画灵人 - xp1024.com
《画灵人》


第一章 画灵传人

人有三魂。常人缺一魂,会生病;缺二魂,则命不久。

而我,缺三魂,仍然活着。

我叫李念,十二岁那年,被“艳傀”勾走了三魂七魄中的三魂,师父将我救过来后,我成了“画灵”传人。

我目前开着一家个人绘画室。这天早上,我正在发愁呢,一个妖娆的女人,就摇着那销魂的腰肢扭进门,一屁股靠在了门框上:“帅哥,想啥呢?”

这女人叫芸姐,不远“港湾休闲城”的老板娘。

自从一次偶然走进工作室后,芸姐就经常没事过来拿我消遣,要我给她画人体素描,但是不给钱,还老是调戏说:白看还不够?没让你倒给钱就不错了。

芸姐在这一片艳名很响,去“港湾”消费的,很多都把她当幻想对象,完全冲她去的。

用那些人的话说,就是看一看她的脸,会更加“干劲”十足。

此外还流传她舌功一流,无数达官贵人魂牵梦绕的说法,甚至更邪乎的都有。

不用想,这些都是YY的。芸姐贵为老板娘,手下一大帮漂亮妹子,坐着就能财源广进,一般人可解不开她的纽扣。

“是芸姐啊,这么早不睡觉,又来让我帮你画人体素描?”瞄了瞄芸姐,我笑眯眯问。

芸姐也不介意,反而伸了个懒腰,让我看得更清楚:“画画的事情改天再说,姐今天来,有别的事找你帮忙。”

别的事?

你芸姐除了调戏我,还有事用得上我帮忙?

“不和你开玩笑,是真的。”见我不信,芸姐拉开凳子坐了下来:“本来也没想到找你,但是昨晚老萧特意跑去和我说,这事你能解决,所以姐这不是一早就来了么。”

我拍拍脑门,恍然大悟。

芸姐说的老萧人称“萧哥”,是好几家娱乐场所的幕后老板,在这一带是个大人物,芸姐是他的合伙人之一。

昨天傍晚,我关门时,发现萧哥站在门口,望着我挂在玻璃门后的“门神图”出神。看他似乎懂些门道,我正想解释一番,他却冲我笑笑,转身走了。

当时我还纳闷,这人怎那么装逼呢,原来真是看出了道道,有求于人啊。

只是萧哥大概拉不下脸,当时才没说吧。

“好吧,那芸姐你说,能帮的一定帮。”想明白怎么回事,我当即来了精神。

见我信了,芸姐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小清的事情你还记得吧?也是奇怪,都过去那么久了,最近店里的人却经常说看到她,还梦见她一身黑气,要掐人脖子,你说……这是不是变成怨鬼回来了?”

我皱皱眉,想起大半年前的一件惨事。

小清是“港湾”的收银员,很单纯的一个女孩,当时刚来不久,就被不少人看中,想出大价钱“包夜”,但都被小清拒绝了。芸姐虽然是老板娘,心地却也挺好,非但不劝小清“下海”,反而处处护着她,让那些胆大包天的客人无从下手。

有天半夜,芸姐不在,来了两个醉醺醺的壮汉,上来就要点小清的钟,被拒绝后恼羞成怒,一不作二不休,将她拉进了最里面的包间。

两个壮汉来头不小,气焰很嚣张,看场子的人跑去阻拦,纷纷被打出来了,根本不敢真动手。

等芸姐带人回到店里,冲进去,人已经被灌下大量迷幻药,浑身都是抓伤、撕裂伤,和烟头烫伤。

更令人愤怒的是,两个壮汉施完暴还不过瘾,竟把随身带来的高尔夫球……送医院半路上就不行了。

店里出了人命,死的还是干干净净的女孩,芸姐当然不善罢甘休。然而对方背景强大,芸姐根本拿不下,即使萧哥亲自出马也讨不了好。加上小清无父无母,唯一可以依靠的叔叔还是见钱眼开的人,拿了赔偿金就不愿再多事,改称小清是自愿配合的了……

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两个壮汉只是判了个过失致人死亡,连过失杀人都算不上。

“如果真是小清回来了,倒也没什么,找个道士把她超度走就可以了。”小清我见过很多次,非常文静的一个女孩,死了还要被人诬陷,想想挺可怜的。

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这事不复杂,没道理会让芸姐伤脑筋。

“找了,没人愿来,原因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清楚,有一个倒是愿,但是漫天要价。”芸姐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只要能把那苦命姑娘好好送走,多少钱我都愿意花,但是那人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听着还有让芸姐都为难的要求,我不禁有些好奇。

芸姐看了看我:“要我陪他半个月。”

我去,还有这种操作?

看我表情奇葩,芸姐白了我一眼道:“姐不想再到处求人,没问题的话,这事就麻烦你了,毕竟小清你也认识。放心,不会亏待你。”

我点点头,这事问题确实不大,因为我是画灵传人。

隋唐时期,一个丹青造诣高深的道长,偶然发现,将丹青与符箓融合,竟会产生比符箓更强的威力,甚至很多用途,符箓也难以企及。于是潜心钻研数十载,开创“画灵术”自成一派。

画灵,简单说就是将灵引入画中,从而具备奇异之力。引入不同的“灵”,起到的用途也不同,差阴杀鬼,破煞镇邪,护身转运什么的都不在话下,甚至能通神冥。

我三魂尽失,还能活得好好的,就是因为当初,师父用一张“十二元辰护灵图”,为我补了一些缺,护着剩下的七魄不散。

“画灵术”起源于道术,青出于蓝胜于蓝,自然也有超度亡魂的作用。

但小清这事,还真不是说办就办那么简单。

灵图,最重要就是灵。一张图是否成功,就在于能否将灵引来。

画灵派有明确门规:弟子禁止学道。所以这灵,不是说来就来的,除了灵图本身具备一定号召力,还得一些特殊物品去“引”。

灵不一样,需要的“引”自然也不一样,种类繁多。

超度亡魂,得道教或者佛教的神。这类灵,除了特殊物件,还需具备一定道行的弟子的血,才能构成完整的“灵引”。

不巧的是,我的存货前不久用完了,还没机会补充,两种血都暂时没有,这不刚才就在为去哪弄血发愁呢。

于是,我把实情告诉了芸姐,让她也一起想办法,实在没路子,我再去拉下脸去求人。

芸姐离去后,我打开电视,一边做事,一边看起了早间的百姓新闻。

现在的新闻还挺逗的,经常跟扯淡一样,无聊至极。不过今天,我很快就被一条新闻吸引了。

新闻的标题是:市郊一工地发现明朝古墓,棺内女尸栩栩如生。

同时一个女记者介绍说,昨晚那个工地施工时,从地下挖出一具棺材,打开棺盖,随着一阵异香飘出,发现了一具奇怪的女尸。女尸一丝.不挂,面部栩栩如生,皮肤柔嫩光滑,就跟睡着了一样。

然后是几个工人接受采访,眉飞色舞表情猥琐地描述着,当时看见的画面,和那阵让人神迷的香气,说那是他们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有个家伙甚至还说比那叫什么岩的性感多了。

作为“球迷”,看到这,我不禁笑了:我岩招你惹你了啊。YY尸体你YY不就行了吗?干嘛东拉西扯的。埋地下几百年的僵尸,和活生生的性感女郎有可比性?

这也要生拉硬拽的黑一波,真够丧心病狂的。

几百年不腐的女尸还敢YY,哼哼,胆真肥!

采访完工人,镜头转向女尸。女尸打着马赛克,不过还是能够看到,已经变得干枯焦黑了,完全没有工人描述的样子,被随意放在了地上。接着镜头回到记者身上,开始采访现场的考古专家。

完了后,又播了一条有些搞笑的新闻。

这条是在医院里采访的,内容是一个建筑工丈夫凌晨下班,忽然“兴致”大起,和妻子过起了生活。结果没多久,妻子就突然把丈夫咬了,疼得嗷嗷叫。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二章 路遇疯女

电话是罗文信打来的。

罗文信是我师父在省城的合伙人,年轻时拜过一个道士为师。我成年后,一直跟着他“历练”。不过我跟这人八字不搭,“业务”上虽然来往密切,但自己的事,一般都不大想找他。

听说有生意上门,我挂掉电话就准备过去。

刚骑上门口的小电驴,还没动,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芸姐打来的,电话中,她问我:那道士血,茅山派的算不算,还有没有别的要求?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说:那事情就简单了,最晚明天有结果。

知道芸姐门路广,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眉目,看来让她想办法是对的。我佩服的同时,也愈发觉得,我该到了独立的时候,不能事事依赖罗文信了。

想着这些,我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以致于通过一个三岔路口时,没有注意一辆白色宝马X6,从右边小路口冲了出来,差点把我撞翻。

稳下电驴,我还没说话,同样停下的轿车,却探出一张女人的脸,先朝我骂了起来:“你瞎啊,骑着个破车乱闯,找死也别害人!”

奇怪了,我好歹是直行,你这过路口都不带减速,还加速横冲直撞的,倒有理了?

正要说理,轿车里的女人却忽然惊呼起来:“李念?”

听对方喊出我名字,我愣了愣,然后认出是谁了。

这女人叫张晓微,我的大学同学。不过我们之间的记忆并不愉快。

那会她算是学校的“万人迷”,追求的人不少。有天碰到她时,我发现她有点不对劲,好像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出于好意,就上去提醒。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张晓微非但不领我的情,反而把我当成了无事献殷勤的人之一,当场就把我嘲笑了一顿,让我买块镜子,没事多照照,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不要老做癞蛤蟆妄想天鹅肉的春秋大梦。

我根本没有这个心思,见她说的难听,也就懒得争执,转身走了。没曾想,我的举动,落在她眼里却成了“欲擒故纵”,从此只要遇上我,就要嘲笑几句,没少让我难堪,甚至还给我带来过几次困扰。

对于这种仗着有点姿色,就目空一切的人,我自然没什么好感,毕业后也就没了联系。

如今,张晓微开上了宝马,还更漂亮,更有女人味了,好像也没以前刻薄了。至少认出我后,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损人,而是表现出了见到老同学的欣喜。

不过,人总归本性难移,张晓微骄傲的那一面还是很快就重现了,下车和我叙了几句旧后,就丢下一句话钻回了车里。

“李念,我还有事,今天的事就不和你计较,放过你了,空了我们再联系。”

看着她就此离开,完全不让我说话,我对这个女人顿时更加无感了。

说什么再联系,永不再见才是最好的。

然而,上天似乎注定这一次“重逢”还有故事。接下来,张晓微的路线竟然和我出奇一致,一前一后开了很长一段路,她都没有消失。

又跟了一段路后,张晓微也发现我了,于是在通过一个路口时,靠边停车,将我拦了下来。

“李念你到底什么意思?不就是差点撞上你吗?又没有真撞上!想要钱你直说嘛,这样跟着真让人恶心!”

靠边停下后,我正莫名其妙呢,张晓微就冲到我面前,劈头盖脸骂了起来,把我弄得一阵懵圈。

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误以为我在跟她。

没等我解释,张晓微气冲冲地拿出了手包,“说吧,你要多少,我给!别说你刚好和我同路,这套路我见多了,俗气,老掉牙!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鸟样。”

这下,我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原本还以为踏入社会一年多,她的性格多少会收敛一点,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反而更加咄咄逼人了。

“你真的以为你很讨人喜欢,是男人都对你有意思?”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张晓微轻蔑地冷笑一声:“这种话别人说就算了,你李念可没资格,别忘了当初是谁苍蝇一样围上来!”

“只有大粪才招苍蝇,我是苍蝇,那你就是大粪?”我实在烦透了,态度也跟着变得恶劣起来:“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也许该照镜子的是你。你这样的女人,还不满大街都是,酒店桑拿一抓一大把?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能走我就不能走?”

拿张晓微和失足女相提并论,固然有些过分,但我实在忍不住了。

没等她回过味,我一把将她挥舞的手推开,发动电瓶车开了出去。

很快背后就传来了张晓微的大骂,很难听,不过我权当是狗在叫了。

一分钟后,张晓微驱车追了上来,从我旁边超车时,降下车窗骂道:“李念你这毒舌屌丝男,活该穷嗖嗖的,大学找不到女朋友,现在也活得像条狗!再跟着我,咒你当一辈子老处男!”

说完,冲我竖了竖中指,加速离去了。

耀武扬威的样子,使得我不禁往旁边“呸”了一口,暗骂晦气。

不过经过她这么一闹,我还真有些担心,接下来她还会继续和我同路了。这种女人,惹不起躲得起。

好在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又一前一后开了一段路后,张晓微的宝马车,拐进了与我的目的地相反的路口,很快消失不见。

而我则拐进了另一边的路口,行驶一段后下了大路,又在一片城中村骑行几分钟,最后来到一座比较偏僻的小院子前。

这就是罗文信的住处了,只有几间老平房,院子里长满杂草,还养着鸡,满院鸡屎,又旧又破。不过我知道,罗文信实际非常有钱,甚至有一幢联排别墅,就连我和师父住的小三合院,也是他名下的房产,只不过送给了我师父住。

老在这破地方处理“业务”,无非不想露富,装寒酸罢了。

走进院子,罗文信和一个富态的中年胖子已经等着了。

第三章 坟地起舞的古装女

进屋坐下后,罗文信为我和胖男人介绍。

听他将我“画灵传人”的身份吹得神乎其神,胖子连连点头,那张脸却怎么看都有些怀疑。

也不怪他,老话说得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在这行里打滚的,基本都是些上了年龄的“老江湖”,像我这么年轻的实属少见,看起来靠不住很正常。

胖子姓陶,是一家房开公司老总,东北来的,昨晚他忙碌一夜,天亮才回到家,冲澡后莫名来了兴致,叫醒了包养的小三。结果正在“嗨”时,小三突然抬起头,幽幽说了句“你们都该死”,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幸好胖子听到这话时,起了警惕心,反应还算快,及时推开了小三。否则让那一下咬实,他就有得罪受了。

险些“兄弟”不保,胖子很生气,反手就抽了小三一巴掌。然而往常小鸟伊人的小三,却跟中了邪似的,挨了打也不哭不闹,只是一个劲冲他冷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过了好一阵,小三才恢复正常,捂脸哭了起来。胖子意识到小三刚才是中邪了,连忙通过朋友介绍,来了罗文信这儿。

我听他说完,沉默一会后,问:“你是不是有工地昨晚挖出了棺材?你去过那里?”

胖子愣了愣,然后捣头如蒜:“对对对,的确有这件事。”

这一瞬间,他眼里怎么都藏不住的犹疑,一下子全变成了钦佩。

然而,我可不会告诉他,这事我不是“算”出来的,而是从电视上看来的。

都是凌晨回家,一时“性”起,差点被自己女人咬断命根,工作也都与工地有关,挖出棺材和裸尸的又刚好是建筑工地。只要是行内人,很容易就能通过直觉,把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情联系起来。

干我们这行,有时就得故弄玄虚才能成事。

不过我也不会傻到,把电视上看到的全部说出,这样说对了固然好,说错了,也还能圆回来。

胖子显然不看新闻,至少今天没看,一下就被震住,真以为我“神通广大”了,当场叫起了“李大师”,然后把事情和盘托出。

和新闻说的差不多,只不过有些细节上不得台面,没有公布。

起初收到挖出棺材的消息,陶老板为了不影响进度,和将来的销售,并不想声张,下令“低调”处理。岂料几个临危受命的胆大工人,刚把棺盖撬开一丝缝,一阵迷人的异香就飘了出来。

没人注意到棺盖是如何滑落的。异香入鼻瞬间,在场之人皆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个轻纱遮体,盘着发髻,倾人倾城的古代美女。美女蛇一样扭动着来到跟前,轻纱滑落,贴着他们跳起了舞,仿佛要和他们融为一体。

但凡正常男人,都难以抵挡这种极致魅惑,一时间都神情恍惚,忘乎所以了。

持续良久,美女才随着香气减弱而消失不见,正当人们意犹未尽,便在不知何时完全打开的棺材里,看到了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尸。

女尸貌美惊人,肤如凝脂,一丝不挂,就跟睡着了一样,睫毛修长清晰得仿佛能一根根数清楚,正是跳舞那个。

场景诡异,然而却没人感觉到害怕,反而心生邪念,调笑不止。

好在清醒的人总算还有,见情况不对,赶紧上报。陶老板得知消息后,连夜请了一个道士赶过去“镇压”,期间却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惊动了文物部门。

考古队进入,接管现场后,陶老板就回了家,没想却发生了后面的事。

说完,陶老板的电话响了起来,说了声“人到了,找不到路,我去接进来”后,往院外走去。

几分钟后,院子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嘀咕声:“老公,这什么地方啊,这么偏僻,你找的人靠谱么。”

“小声点,别乱说话,屋里可是真正的大师,准得很,肯定能摆平咱们的事。”话音未落,就听陶老板压低声音说。

然后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看到他旁边的女人,我不禁一愣。

张晓微?

我看到了张晓微,张晓微也看到了我,顿时她也愣住了。

“罗大师,李大师,这就是小张。”陶老板拉着张晓微笑道,然后向她介绍起我们。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发现,张晓微生硬表情中的确切含义,只以为她是见到我们这类人紧张。

说实话,我也有点尴尬。

大学几年,张晓微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刚才还和我耀武扬威呢,转眼就一个成了情妇,一个成了“大师”。角色对位转变得如此之快,别说她一个女人,就我也有些适应不过来。

不过,就算发现了张晓微“成功”的秘密,我也没有看轻她。

不是我善良,而是这女人不值得我起这些念头。

张晓微也是聪明人,见我面不改色,也就明白了,此时此景,我们不认识才是最恰当的。

然而这一切,都没能逃过看似忠厚,实际上一肚子心眼的罗文信眼睛。

一张嘴,我就知道,他要从眼前的“肥羊”身上多剜几片肉下来了。

询问了陶老板和张晓微更多细节后,罗文信话锋一转,开始把事情往严重了说。真真假假,别说两只“肥羊”分不清,就连我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吃不准他哪句假哪句真。

“体含异香,蛊人心智,必是妖魂作祟,一丝不挂,更是大凶大淫之煞。别说你们出言不逊,甚至猥亵妖尸,曝尸青天白日之下,就算你们立马封棺重新埋回地下,它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现在,妖尸已经被破坏,那妖魂定然会缠上你们。恕贫道直言,如果处理不当,见过妖尸的每一个人,都会大难临头。现在那妖物刚出来,还在上升期,只是上贵夫人的身,等她到达顶峰,怕是就得有性命之忧了……”

陶老板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小心翼翼问:“那它需要多久时间?”

“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罗文信面无表情回答。

陶老板顿时慌了。

罗文信没有说话,也没让陶老板再说话,指指他来时放在桌上的一沓钱,挥了挥手。

意思很明显:这活接不了,另找高明。

见罗文信竟是这种反应,陶老板不禁脸色惨然,作揖哀求起来:“大师,既然你能看出那是妖尸,就说明你有应对之法,你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对此,罗文信完全无动于衷,看陶老板都快急得下跪了,才叹着气道:“行了,既然如此,贫道就暂且答应你,不过先说好,我们可没有十足的把握,斗不斗得过那妖物,还得看天意。”

肥羊已经入套,罗文信转身走进屋子,很快拿着两张符,和一张纸条走了出来:“这两张符贴身带着,可保你们暂时无事。回去找几个壮汉,想办法把妖尸运出来,尽快送到纸条上的地址。”

看到那两张符,我总算明白了。

别看罗文信说得吓人,实际上水分大着呢。那两张符不能说假,但也谈不上多真,就是很普通的平安符,对会害人的“脏东西”几乎没用。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让两人再吃些苦头,以便于他拿捏。

说来也怪,按道理,有钱人的智商和阅历都不会低,可为啥在这种事情上,却一个比一个还好唬弄呢?三言两语就上套,被唬弄了还感恩戴德。

那女尸成了凶煞不假,但想来不会太猛,否则就不会变干尸,还只是上女人的身咬人了。

恶人还得恶人磨,这鬼也一样,对付恶鬼,“阴神”会更加简单粗暴。

到时我只需要画一张“收阴图”,了不起一张“钟馗捉鬼图”,就能轻松解决。

第四章 兵贵神速

还没回到店里,就接到了张晓微的电话。

我和张晓微素不往来,自然没有她的电话,也不知这女人,这么短时间,从哪问到我号码的。

“喂,是李念吗?”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张晓微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她语气不像找茬,我也就没挂电话,“是我,你是张晓微?有什么事。”

张晓微沉默几秒后,发出一声怎么听都有些不自然的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你真的有捉鬼的本事?”

合着是来打听我的底细呢?

我不禁笑了:“怎么?心疼你“老公”的钱,害怕他被我骗?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找别人嘛。”

老公这个词,也不知张晓微听了什么感觉,只听她又沉默了几秒后,才道:“你知道的,老陶不是我老公,他现在也不在,是我自己打给你的。”

我哦了一声,然后问:“那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一次,张晓微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才说出她打电话的原因。

原来从罗文信那出来后,陶老板就让张晓微先回去,自己一溜烟不知跑哪去了。被陶老板丢下,张晓微一个人害怕,不敢回家,也不知道去哪,于是想起了我。

这老陶也太逗了,脏东西是他带回去的,以为去了别的地方,就能躲过去?

这年头,小三也不好当啊。表面看起来风光,实际上,不知有多少辛酸呢。

我不同情张晓微,但也不好当没听到,只得敷衍她:放心,脏东西是老陶带回去的,他去了别的地方,对你反而是好事。就算那妖物真在家里,你还有护身符呢,完全不用怕。

然而,不管我怎么说,张晓微仍然还是不放心,一个劲说不敢,还说在省城,她除了那个“家”,根本没别的去处。完了问我有没有空,能不能送她回去,顺便陪陪她。

我当然没空,就算有,闲死也不可能去。本想直接挂了电话,但转念一想:这好歹也是“客户”呢,弄太僵可不好。于是考虑了一下,说我没空,如果你实在没去处,就来我工作室待着。

告诉完地址,回到店里没一会,张晓微就开着她的宝马车来了。

我可没心情多加理会,随便招呼她坐下后,拿起画笔开始画画。

我是画灵传人,大学也是美术专业,画些普通画自然不在话下。

“没想到你画画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文艺范。更没想到,你这文艺青年竟然还会捉鬼。”在旁边看了一会后,张晓微没忍住说话了。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我看也没看她。

张晓微沉默一阵后,又没话找话道:“对了,吴悠呢?你们还联系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手上的笔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张晓微。

“出国了,暂时没有。”我重新低下头来,再也没看她。

尴尬的气氛,保持了半个小时后,救星终于出现。

只见换了身休闲装的芸姐,提着袋子走进了画室,看了看角落里的张晓微后,冲我笑道:“你要的东西,姐已经搞定,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我顿时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才几个小时就搞定了?也太快了吧。

“放心,这事姐可不会唬弄你,绝对按照你的要求办的。”见我不大敢相信,芸姐嫣然一笑,把袋子递了过来。

我接过一看,险些晕了过去。

袋子里是两只装满了鲜红血液,包在冰块中的血袋。

这是400毫升的血袋,两只就是整整800毫升。

要知道,一般人献血,最多也就400来毫升。

在我看来,光是要找到符合条件的人,就已经不大容易,然而芸姐却几个小时就搞定了,对方愿意“献血”不说,还一“献”就800毫升,也太大方,太舍己为人了吧?

“怎么?这些够不够?”看我表情夸张,芸姐噗嗤笑了起来。

“够!绝对够!已经很多了,根本用不完。”我连忙道。

“啊?那不会浪费吧?不过也没什么关系。”芸姐的语气,就像处理菜场买来的猪血那样随意。

我可没法像她那样淡定。虽然道士血算不上稀有,但想一下子弄这么多,还是很难的,于是连忙说:不会浪费,我有办法保存。

道士血到手,超度小清冤魂的事就简单许多了。

商定好今晚就过去后,芸姐回去准备了,而我也准备起要用的东西来。

我身上有“十二元辰”守护,阴魂一般不敢近身。所以,我得先画一张“引魂图”,将小清的冤魂引出来。

其次,因为小清有怨气,对能超度她的东西是天然抗拒的。为免她逃跑或者伤人,我还得再画一张“慑灵图”将她稳住。

灵图有“御”和“敬”之分,说白了,就是一次性和永久性的区别。像驱邪、除鬼、超度这些作用比较直观的,属于“御图”,用过就失效了。而门神这一类的,属于“敬图”,只要香火不断,就能长期有效。

至于我身体里的“十二元辰护灵图”,则属于比较特殊的“融图”。融图也有“御”和“敬”之分,前一种类似“神上身”,后一种,则会通过类似契约的方式,与人融为一体,终身有效。

十二元辰护灵图,就是融图中的“敬图”。

回里屋沐浴净身,再出来,我已经换上了一件,和道袍有些相似的黑色长袍,手里捧着几张厚厚的,用古法制作的宣纸,和画灵图的笔墨砚台,以及一些必须要用的东西。

“引魂图”比较普通,甚至算不上灵图,不用附任何灵,只需要在研墨时,加入“三阴.水”和“无尘粉”,再把要引的魂生前八字画进去,就能将之引来。

三阴.水,指的是在阴气最重的丑时,从不见阳,并且死过人的地方取来的水。至于“无尘粉”,就有点骇人了:是用死了至少百年以上,后继无人的死人头骨磨成的粉。

百年时间,骸骨的主人早已投胎,这种无根无主的东西,所有阴魂都感兴趣,因此大多引“阴灵”的图都用得上。

一个小时后,“引魂图”完成了,到时只需要画下最后一笔,就会开始引灵。

休息十来分钟后,我又开始画“慑灵图”。

“慑灵图”是真正的灵图。不过比较普通,需要的“灵引”很常见,只要加入五年以上老公鸡的血、朱砂和童子尿,到时就能迎来一些比较阳刚的灵,对阴魂形成压制。

这一次,需要的时间长了许多,两个多小时我才画完。

整个过程,张晓微都在旁边看着,没有说一句话,不过看她眉头微皱,显然早就满心疑惑了,只是不敢问。

这是正常的,灵图不同于一般的水墨画,图案完全由复杂的线条和符号组成,只有附灵后,才会直观的显示出形象。现在“慑灵图”还没附灵,她能看出名堂才怪了。

整理好桌面,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将芸姐带来的道士血,加入一些材料,用文火熬炼、冷却,加工成墨锭差不多的固体后,街边的路灯已经开始亮了。

“我要去办事,整晚都不会回来,你也回去吧。”把所有要用的东西,收拾好装进一个小箱子后,我对张晓微说。

张晓微显然没想到我会下逐客令,或者根本就没想走,问道:“你要去哪?”

“你不是知道吗?”我皱皱眉头,和芸姐商量的时候,她可都是在旁边听着的,怎么还问这废话。

“啊?现在不是还早嘛,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张晓微完全没有识趣的意思。

我不禁叹气,这女人牛皮糖一样,怕是甩不掉了。

犹豫一阵后,索性心一横:“吃饭就算了,你不想回,那就不回吧。不过先说清楚,我要办的事恐怕比你被鬼上身还吓人,吓着了我可不管。”

张晓微嫣然一笑,点头说:“好,坚决不会给你添麻烦。”

“难道你觉得还不够麻烦?”我没好气道:“你确定你那老公晚上不会回吗?万一他没见着你,回头发现你一天一晚跟我待在一起,怎么办?”

“放心,他不可能会回,至少今晚不会。”张晓微连忙保证。

第五章 超度小清

今晚港湾不营业,巨大的霓虹牌漆黑一片,店里也只开着一些照明灯,除了一男三女留下打帮手,其余人都放假,显得异常冷清。

我进门后,芸姐让人把大门关了起来,见张晓微跟着我一起,玩味的笑了笑。简单吃了些东西后,带我来到当初出事的包房。

自从小清死后,这间房就上了锁,房里的一切包括地毯,都蒙上了薄薄的一层灰。

进入包房,我从箱子里取出笔墨纸砚,在准备好的桌子上摆开,最后又拿出一尊祖师爷铜像,在另一张桌子摆好,上了三炷香。

这香是加了一些中草药特制的檀香,有宁神醒脑的作用,祭拜祖师爷的同时,也可以让我更加专注。

祖师爷精通所有道术,虽然后来被驱逐,也改变不了他出身道教的事实。所以这尊传了不知多久的铜像,本身就是一件比较稀少的“灵引”,这是师父诸多藏品中,为数不多我可以随便用的一件。

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这一次,我要画“太乙天尊接引图”。

太乙天尊又称东华大帝、十方救苦天尊,化身众多,其中一个,就在地狱广度亡魂。

“太乙天尊接引图”属于灵图中的“大图”,画法更加复杂,过程中也要保持绝对专注,不能有一点分心。

让所有人先出去后,我开始闭目养神,等到心完全静下来,起身向祖师爷三鞠躬,然后开始研墨,将道士血加工成的血锭也磨了一些进去。

整个过程,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包房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等到画完时,我全身几乎都已经被汗浸透了,脸色也有些苍白。

这张图我画过很多次练手,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画,没想到还挺费神的。

仔细看了一遍那些复杂纠葛的线条组合,确定没有画错后,擦擦额头的汗,这才发现都已经快十二点半了,连忙开门,让已经等了许久的芸姐进来。

“这里不需要太多人,芸姐你让其他人,先到别的地方回避吧,最好聚在一起,但不要发出声音。”

芸姐应了一声,让其他人散去了,至于张晓微,则一起留了下来。

把“慑灵图”挂在开着的门背后,我又将那张“引魂图”,挂在了当初两个壮汉,对小清施暴的沙发后的墙壁上,面前放上一件她生前常穿的衣服后,咬破食指,用血画下引魂图最后一笔。

凡是灵图,最后一笔都得用“画灵人”自己的鲜血来画,才能完成启灵。

然后我们静悄悄地开始等。

原以为我身上有十二元辰,引出小清的冤魂会花上些时间,结果只是几分钟后,引魂图上的复杂线条,就轻轻抖动,变得模糊了一下。

与此同时,小清的脸也隐隐出现在画中。

芸姐和张晓微都发现了这个变化,两人脸上同时涌上一抹震惊。

而我则把视线投向了左边角落阴影处,引魂图发生变化的瞬间,我感到那里传来一股阴气。

果不其然,小清的冤魂已经出现在了那里。

她身上仍然“穿”着死那晚穿的服务员工装,只是显得比较凌乱,还破了几条口子,长发散乱的披在肩膀上,脸色惨白,眼角还有两道黑色长痕。

同时,她魂魄周围,缭绕着一团灰色的雾气,贴近“身体”的地方,怨气更是变成了几条黑蛇的形状,将她紧紧缠住。

这就是“怨气缠身”了,没想到已经浓郁到这种程度。

怪不得那么快就出来了,怕是再晚几天,她就会变成真正的厉鬼,丧失所有灵智,疯狂报复与她的死有关的所有人。

芸姐两人这时也看到了小清,脸色同时一变,很快又恢复镇定。毕竟之前,我已经说过会看到什么,所以都有心理准备。

接着,芸姐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哭了起来。

“妹,你咋变成了这个样子,天!!!”

芸姐哭喊着,朝小清扑了过去。她也看出来了,小清身上的“黑蛇”是极端不详的东西。尤其小清仍然“穿”着工装,更是让芸姐一下子想起了她生前的乖巧,和凄惨的遭遇。

我连忙把她拉住,说现在小清谁也不认识,不要接近她,免得激起她的戾气。

稳下芸姐,我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小清怨气已经这么重,等下反抗肯定会比预想的还要激烈,“慑灵图”,得赶紧用上了。

想到这,我快步回身走到门后,重新挤破手指,在慑灵图画下了最后一笔。

引灵附灵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小清刚出来,还处在混沌状态中,我得趁她还没“清醒”,赶紧让慑灵图生效。不然,等下她会不会逃跑都是次要的了,弄不好还会伤人。

在慑灵图发挥作用前,只能希望,我身上的十二元辰,能对小清有一定压制。

和我料想的一样,小清离化身厉鬼,仅有一步之遥了。只是这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有开始“苏醒”的迹象。更严重的是,缠绕在她周围的怨气,这时竟然也开始融进她的魂魄。

等到怨气全部融合,她就会真正变成厉鬼。而一旦变成厉鬼,就只有把她打散一条路可走了。

就在小清融合怨气的速度越来越快,我越来越焦急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嘹亮的长鸣。

这声鸟鸣仿佛来自远古虚空,使得我一愣,然后大喜!

灵图和画灵人息息相关,所以第一时间,我就知道慑灵图引来的是什么了。

朱雀!天之四灵之一!

朱雀八卦为离,五行主火,是最克制阴邪的极阳之一。

这里需要提一下,灵图也有高低之分。像“收阴图”或者“慑灵图”这类只有大概名字的,属于一般灵图,只需要引来相应的那类灵就可以了。

像“太乙天尊图”这类有完整名字的,则属于大图,需要引来指定的灵,无论对笔法,或者“灵引”的要求,都高出一般灵图,但凡有一点出错,都会面临失败。

又是一声长鸣后,门后的慑灵图骤然亮起了红光,将整间包房照射得如同火烧。

我连忙跑过去把门关了起来。朱雀是四大神兽,就应该高挂中堂,挂在门后已经是大不敬了,如果还开着门,把它闭塞在狭小的空间内,更加说不过去。

早知道会引来朱雀元灵的话,我根本不敢这么做。

不过话说回来,谁会料到,一张普通的灵图,竟然会引来朱雀?

随着附灵开始,慑灵图的线条,逐渐在一阵神圣的光芒中,变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火鸟。

与此同时,小清的怨魂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周围的怨气,在朱雀之光的照耀下,染上一层红晕,如同天边的火烧云。

小清仰天厉啸了起来,声音不是很大,但无比尖锐,刺得耳膜一阵生疼。

她已经快化身厉鬼,朱雀的极阳之息,对于她来说,等同于最毒的毒药。每一秒承受的痛苦,等同于高浓度硫酸泼在人身上。

再这样下去,也许根本等不到我用“太乙天尊接引图”,小清就已经在朱雀的灼烧下,魂飞魄散了。见状,我又赶忙把天尊图,在正对门口的墙壁中央挂了起来,再次咬破食指画下最后一笔。

小清这会也在朱雀的刺激下,完全苏醒过来了,凄嚎连连的同时,大量墨汁般的怨气喷发出来,无比怨毒地看向我们。

见小清受苦,芸姐顿时不忍心了,哪里还顾得上我的警告,快步跑到小清面前。想去碰她,却被怨气隔绝在外,只好哭着不断安慰说:小清乖,我们不是要害你,是为了你好,再坚持一下就好。

然而,小清哪里听得懂她的话?

第六章 天尊接引

这时离我在天尊图上画下最后一笔,已经过去好几分钟的时间了,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尽管我心里焦急万分,没有任何办法。

又等了足足五分钟,天尊图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后,我开始不再抱期望,相信我是失败了。

想想也是,我是第一次画这张图,哪来的自信,认为就一定会成功,一丁点差错也不会出?

或许就算有好运,也已经用在慑灵图上了吧。

我不禁有些后悔。光往好的方面想了,怎么不多准备一张普通的图再开始?这样就算天尊图失败,也还能用别的。

这几年经过的事,受过的教训已经不少,但我好像总是不长记性,总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虽然懊恼不已,但眼前的画面,很快又把我思绪拉回了现实。

再这样下去,小清肯定熬不过朱雀的灼烧,就算她会立即变成厉鬼,我也必须得把“朱雀图”收起来了。不然再要不了一会,小清就会魂飞魄散。

大不了,这段时间就和变成厉鬼的小清先周旋着,等师父回来了,再请他亲自出手,想办法超度。

就在我心如死灰,走到朱雀图前,准备取下来收起时,包房里骤然发生了变化。

只听天地间,仿佛响起了一声悠扬的钟声,墙壁中央的天尊图,也忽然亮起了微微的金光。

太乙天尊宝相庄严的形象,也在这瞬间,出现在我脑海里。

又是几声钟声后,天尊图的线条开始发生变化,太乙天尊形象开始浮现。与此同时,朱雀图也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快速敛去光芒。

金光律动中,太乙天尊法相越来越清晰,很快,整张图甚至整面墙壁,都变成了太乙天尊端坐高台正中的形象。与此同时,在我们周围两侧,也出现了许多虚幻的身影。

随着三声玉如意的清脆声响后,天地间缓缓响起了讲经声,仙音渺渺,如同来自天外。

偌大的包房,俨然变成了神圣的法堂。

太乙救苦天尊接引浮生法事。

讲经声回荡了整整一夜。这一夜,不知有多少无法进入轮回的游魂汇聚到此,聆听天尊福泽,接受渡化。而我和芸姐三人,也在包房角落坐着,听了整整一晚上……

当我们从一种奇异的状态中醒过来时,讲经声已经落下,获得解脱的众多亡魂,也已经随着天尊及众仙法相消失,去往长乐世界了。只剩天尊图残余的微光,还在照拂着包房。

小清身上的怨气已经全部消失,工装也变成了一件白色的素袍,双眸灵动如水,就像画中的仙子。

感激中带着一丝感伤的看着我们,过了一会后,小清轻轻地叫了一声“姐”。

这一声姐,顿时把芸姐叫得泪如雨下,伸手去抱小清,却什么也没碰到,又哭得更加伤怀了。

见状,小清蹲下来,对芸姐做出拥抱的姿势。

“都怪姐没本事保护小清,就连小清死了,都没办法帮小清报仇,该死的是姐……”芸姐边哭边说。

小清微微一笑,轻声道:“姐没错,你已经是世上为数不多对小清好的人了呢,不怪你……是小清命该如此。”

芸姐顿时又哭了起来,找不到目标宣泄,只好开始骂人骂天。

彻底得到解脱,小清显得比生前更加美丽,性格也更加温顺了,不断轻“抚”着芸姐的背安慰。

等了一会,见时间差不多了,我蹲下来提醒,将她们打断。

“姐,小清要走了,你不要哭,笑着送我走好不好?”

芸姐连忙止住眼泪,抬头看到小清的脸,又忍不住了,来回好几次,才总算控制住情绪,挤出一丝含着眼泪的笑。

又花了一会时间,把芸姐安抚好后,小清微笑着看向我:“李念哥,谢谢你。”

这一声哥,顿时把我也叫得有些鼻酸,轻吸一口气止住,回以一笑道:“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

飘到残存的天尊图前,即将消失时,小清缓缓转身,最后看了看我们:“姐,下辈子,小清要做你真正的亲人。”说完,消失在画中……

看她彻底消失,芸姐不禁再次留泪,门口同样看到这幕的一男三女,也通红了眼眶。

半个月后的一天早上,芸姐在不远垃圾池旁的一个纸箱里,发现了一个刚出生的弃婴。芸姐当时就坚信,这是小清投胎回来了,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然后把女婴抱回店里,从此精心抚养。

尽管把这个孩子当成了小清,芸姐还是给她起了另外一个名字,也不许任何人提起小清。直到几年后的一天,孩子不知道怎么翻到了芸姐收得很好的天尊图,当时就爱不释手,抱着画找到芸姐,说:妈妈,我不喜欢你给我起的名字,我想叫清清,可以吗?才正式改名叫清清。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超度小清我虽然认真,但也不是啥惊心动魄的事,相比起来,张晓微她“老公”才是重头。

罗文信有意让陶老板先吃些苦头,给两张符就打发了。用脚想也知道,这几天陶老板过得有多狼狈,反倒是被他抛下的张晓微,跟着我屁事没有。

我始终关注新闻动向。果不其然,被咬伤进医院的人越来越多,无一例外,都是在做那事时,被自己的女人咬了。有一个反应慢的,甚至都快被咬断了,血肉模糊的。

为此,电视台做了一个专栏,派记者专线调查,很快就发现了共同背景——被咬的人几乎全都在同一个工地,从事各种工作。而这个工地,正是几天前挖出“不腐香尸”的工地。

于是一时间,人们纷纷把这些事件,与女尸联系起来,变成了轰动全城的灵异事件。在媒体的渲染下,弄得人尽皆知,闹到最后,引得相关部门都出手,把这事按下去了,但也只是新闻报纸不提这事,却阻止不了市民们口口相传……

就在这时,我也接到了罗文信的电话。

再次见到陶老板,是在远离市区的“罗浮山”。

罗浮山是一个森林景区,我们在的这座山头阴森偏僻,极少有人来。不过今天傍晚,这里却有些人满为患的意思,山脚停满了车,密林边的这片空地上,也来了不少人。

这些人大多都面色晦暗,精神萎靡,甚至好些还举着吊瓶,显然都有伤在身。

短短两天,陶老板好像就瘦了一圈,气色憔悴。见到我身后的张晓微,他楞了一下,然后笑着过来打招呼,说话间又看了张晓微两眼,显然有些费解,她怎么会跟我在一起。

张晓微没有说错,这几天陶老板完全联系不上,跟蒸发了一样。自从亲眼见到超度小清后,我在张晓微心中的形象,似乎一下子高大了很多。

“罗大师,李大师,这事就拜托你们了啊。”看着满山头的伤号,陶老板苦笑不已:“真是流年不利,以为只是小问题,谁滋道会闹这么大。请二位一定要把这事整明白,不然我就没法收场了。”

是的,今晚到场的,基本全是这两天,被咬伤的人及家属。老陶是老板,所以这些人,基本都是他的员工,为了要亲眼看到这事解决而来的。

裸尸事件闹得人尽皆知,别说他自己也着了道,就算屁事没有,底下那么多人受伤,他也必须得出面处理了。否则无法交待不说,工地还会变成凶地,房子盖起来也没人敢买,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放心,贫道既然答应,就一定会使尽全力。”罗文信不咸不淡的点头。

陶老板连忙作揖感谢,然后手一挥,一个员工捧着个银质托盘走了上来。里面整齐码放着红彤彤的人民币,面上盖着红头,粗略估计,怕是得有三十万。

看到这些钱,我不得不佩服罗文信。原以为他只是借机,多从陶老板身上割几片肉,没想到短短两天,这事就从陶老板的个人问题,变成了他整个公司的前途问题,再也由不得他。

这罗文信,下手还真是够狠,不愧是省城业内的“土皇帝”。

“那就请吧,拜托了。”陶老板说完,退到了旁边。

第七章 食鬼夜叉

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中心,已经临时搭起了法坛,几个罗文信叫来的帮手,正在四处张罗。

而在法坛前的地上,码着一个干柴垛,上面放着一具焦黑干枯的干尸。

这就是那“不腐香尸”,但已经不是刚挖出来时那样栩栩如生,美艳动人了。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能随意轻视。要知道开棺时,香尸当场勾起了很多人的淫念,众目睽睽下搭起了“帐篷”,甚至还有人忍不住动手乱摸。

听那架势,要不是人多眼杂,怕是得当场“打”起来。

把这干尸弄出来,陶老板费了很大劲。如果不是好几个考古队的人,也遭遇了类似的事,他塞再多钱,找再多关系也没用。

随着夜幕降临,空地周围燃起了篝火,将夜色烧得通红。

这时法坛已经布置完毕,穿着大红道袍的罗文信上到了法坛中央。几个穿黄道袍的帮手,正在给所有人发护身符,让大家烧成符水喝下去,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乱。

说是护身符,实际却是能见鬼的“通灵符”,罗文信这老家伙,为了让肥羊看得更清楚,更心服口服,还真是“不拘小节”。

我暂时没什么事做,就招呼张晓微一起退到了空地边。

罗文信这人虽然不厚道,但他是真正有道行的人,而非神棍。否则我师父,当初也不会和个骗子合伙。

几声锣鼓敲响后,罗文信大喝一声,一手执铜钱剑,一手执摄魂铃,叮叮当当的摇晃着,念念有词起来。发完符纸的几个道士,也按着五行站位,手执桃木剑,分散到法坛周围。

随着罗文信念咒语的频率越来越快,法坛周围的“招魂幡”开始摇晃起来,天地间刮起了风。

很快,不断拂来的风,就变成了阴风,刮得人汗毛直立。周围树林哗哗作响,招魂幡迎风狂卷,周围的篝火,也在摇曳中瑟瑟发抖,染上几分幽蓝。

见到这阵势,张晓微脸色不禁变得苍白起来,下意识扯住我衣角,贴近了几分。

看她有些慌张,我不由得有些心软,想安慰一下,话出口,却变成了戏谑。

“别怕,更吓人的还在后面呢。”

张晓微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更加苍白了。

就在这时,夜色中陡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乌鸦叫。

“嘎——”

张晓微被吓得“啊”了一声,连忙扯紧我的衣服,整个人都快贴到我身上了。

与此同时,柴垛上的干尸,哗的一下立了起来。

在场的人顿时哗然色变,险些四散而逃。

知道自己撞了邪,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种只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恐怖画面!

见正主到来,罗文信放下摄魂铃,举起案上刻着繁复符文的桃木令牌,“啪”的一声重重拍了下去。

惊雷般的响声,仿佛敲响在每个人的心里,周围的阴风,也被这道令牌压了下去,篝火也重新昂起了头,在夜色中舞动。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从干尸里传了出来。

与此同时,干尸幽暗的眼洞中,骤然亮起两点猩红的光。

罗文信大喝一声,又是一道令牌拍下,手中铜钱剑泛起微微金光,目光灼灼地盯着干尸。

干尸眼洞的光黯淡了一下,然后更加猩红明亮起来。同时,干尸上出现了一个一丝不挂的美女影子,冲法坛上的罗文信阴笑不已。

美女,干尸,两种形象交替出现,说不出的骇人。

嘭的一声,挂在罗文信身后的几道巨大符咒,亮起了符光,然后只见他厉声喝道:“妖孽!既已现身,是接受引渡,往生轮回,还是顽抗到底,被五雷轰散?”

几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阴笑后,干尸里的妖魂说话了:“我选择——吃了你,吃了你们所有人的心,所有人的魂。”

“冥顽不灵!”罗文信没想到,这妖魂面对符阵,完全无所畏惧。

“冥顽不灵的是你们。我在地下睡得好好的,谁叫你们把我挖出来,还拿脏手摸我,把我丢在太阳下弄成这模样,真叫人伤心啊——”妖魂说着,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罗文信不禁面色微变。鬼怪哭,就说明决意要害人到底,绝不回头了。

心知无法善了,罗文信也不再拖沓,令牌再次拍下,狂风大作中,身后的符阵雷光大放,几秒后,喷出几道紫色闪电向干尸劈去。

噼里啪啦的爆响声顿时传开,一阵耳鸣目眩的强光后,渐渐恢复平静,露出了被雷劈中的地方。只见柴垛上的干尸,依然毫发无损,吃吃笑着。

“嘻嘻,既然你这臭道士奈我不得,那就到我来吃你了。”

笑声落下,干尸里的妖魂,攸地窜起离开本体,往罗文信扑去。

“天雷地旋,寰宇洪荒,今以吾血,镇煞十方。敕!”罗文信临危不乱,面色沉着地,手掌往铜钱剑上一拉,剑身顿时染上了他的鲜血。

然后他大喝一声,举起金光大放,雷声大动的铜钱剑,往妖魂斩去。

妖魂阴阴一笑,也不躲闪,魂体迳直穿过铜钱剑,钻进罗文信身体里。

罗文信身体骤然僵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噗的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将符阵撞翻。

“嘻嘻,都说你奈我不得了,怎么就不相信呢?真是冥顽不灵。”再爬起来,罗文信的身体上,已经浮现出了妖魂的影子,“既然这样,那我就吃了——咦?”

随着一声疑惑,“罗文信”把目光投向了我,几秒后,笑道:“原来还有更好的啊。小弟弟,我喜欢你,让我先吃你吧。”

罗文信的“五雷阵”没能对妖魂造成损伤时,我就知道,这一次又轻敌了,或者说误解罗文信了,他一开始说的就是事实,没有灌水。

光想着尸体枯萎,就说明厉害不到哪去,却忽略了,这妖物不断在人体身上汲取“养分”,成长速度有多惊人。

见妖魂霸占了罗文信的身体,又很快注意到了我,我不禁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妖魂就离开罗文信身体,朝我扑来。

要知道,灵图虽然威力巨大,但我本人,却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三魂尽失,我体质还一直偏弱,见妖魂直奔我而来,顿时有些慌了。

好在我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在妖魂即将扑到面前时,赶紧划破中指,在眉心画下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妖魂也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我,显得有些畏惧。

这是我主动激发了十二元辰“御敌”,妖魂再凶,看到我身上出现神明,也会有所忌惮。

这时罗文信也缓过劲了,捡起地上的铜钱剑,朝我这边奔了过来,一连好几道符咒,向妖魂打去。

我和他已经配合多次,涉险多次,不用任何交流,就知道这会我该做什么。没有任何犹豫,冲上法坛,取出我提前画好的“收阴图”挂了起来,沾着血画下最后一笔。

完成启灵后,我又挂上了另一张“钟馗捉鬼图”。

“收阴图”需要阴神的灵。这类灵比较好引,因为凶魂本身,就是最好的“灵引”,只要发现有凶魂作乱,阴神通常都不会坐视不理。

光是“收阴图”,已经不足以解决目前的麻烦,得动用“钟馗捉鬼图”才行。这种大图需要的时间会更长,我得赶紧用上。

幸运的是,我刚经历完小清的事,没有再托大,画完收阴图后,又画了钟馗图备用。不然今天,又得遇见大.麻烦了。

接下来,我就对目前的局面别无他法了。画灵派最大的弊端就在于此,每次引灵都需要一段时间,这期间鲜有其它手段,只能寄望他人。

就像现在,我只能希望罗文信,能撑到收阴图发威。

近来运气似乎不错,几分钟后,收阴图亮起了微光,线条组合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同时,一股极为阴冷的寒意直冲我脑门。

脑海里,一个丑恶狰狞,头上燃烧着绿色火焰,似人非人,似怪非怪,手执铁叉的形象开始浮现。

只是一瞬间,我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东西了。

食鬼夜叉。

第八章 香尸淫煞

夜叉有空行夜叉,地行夜叉,种类繁多,有一种还是佛教护法神众之一。至于我引来的食鬼夜叉,则是阴神的一种,专门清理作恶的鬼怪。

刚在我脑海浮现,刺骨的寒意,就从收阴图上铺散开来,阴风阵阵中,一股极为凶恶的气息开始蔓延。

看这家伙来势汹汹,我连忙后退几步。

食鬼夜叉是阴神中,最难缠,最难驾驭的那一类。虽然不会主动伤人,但这家伙实在太恶了,谁知道等下会不会伤及无辜。

或许是发现猛鬼在作怪,使得食鬼夜叉也有些迫不及待,附灵的过程异常的快。两分钟不到,收阴图就变成了食鬼夜叉的样子。

随着附灵完成,周围顿时阴风大作,法坛上,仿佛燃起了熊熊绿焰。

这时罗文信也已经到了极限,完全是在咬牙支撑,看食鬼夜叉已经要出来,我连忙朝他的方向大吼:“走!”

没有半点犹豫,我吼声未落,罗文信就猛地转身往后跳开。

与此同时,收阴图也传来了一声深幽的“叱”。这是食鬼夜叉准备吃鬼前,习惯发出的声音。

旋即,只见头上燃烧绿焰食鬼夜叉飞出了收阴图,体积在空气中迎风暴涨,眨眼间变成本体大小,挥舞铁叉朝妖魂刺了过去。

那妖魂早就发现了不对,奈何被罗文信拼命拖住,一时间难以抽身。此时,见从画中钻出来的,竟然是食鬼夜叉,哪里还敢轻敌,堪堪躲过一刺后,转身往外面飘去。

食鬼夜叉是阴神。光这个身份,就会让所有鬼怪天然畏惧,妖魂再强,也不敢轻易反抗,第一时间选择了遁走。

食鬼夜叉岂会放任它逃走,掀起一阵阴风追了上去,铁叉再刺。

妖魂在半空中灵巧的往旁边一闪,再次避开铁叉锋芒后,换个方向重新逃去。

它的速度虽然轻快,但看似庞大笨拙的食鬼夜叉,实则却更快,铁叉每次都能在它变幻方向时,朝它必经之处刺出,进行阻拦。

几番挣扎,却不得脱身,心知逃跑无望,妖魂美艳的脸,顿时布满怨毒,再次避开铁叉后,消失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柴垛上的干尸重新立了起来。

“你这丑东西,我不招惹你,何苦要和我过不去呢?”看着半空中,刚转过身的食鬼夜叉,干尸阴测测笑道。

这一次,妖魂没有再从干尸上浮现,声音也是通过干尸发出来的,干枯焦黑的嘴一张一合,森森白牙后如同深邃的黑洞,分外诡异。

食鬼夜叉没有理会,再次发出一声标志性的“叱”后,飞快扑了过去。

“嘻嘻,别以为你是阴神,我就真不敢还手。只要吃了你,谁会知道我?”随着彻底绝了逃跑念头,妖魂的声音也变得不一样了,充满邪魅入骨的味道,听得我心里一颤。

紧接着,干尸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枯黑的皮变白的同时,飞快变得丰满起来。几个眨眼的功夫,就从一具干尸,变成了一个白嫩如脂,肌肤吹弹可破的裸身美女。

空气中,骤然异香弥漫。

这异香很怪,很难找到确切的词或者物来形容香型。起初闻到,只是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但进入鼻孔后,却瞬间扩散,仿佛依附到了身体每一处角落,使每一个细胞都变得充满香气。

在场每个人都闻到了这阵异香,我和罗文信几人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只觉得很舒服。然而包括陶老板在内的被咬过的其他人,却完全不同了。只见他们全部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被抽走了什么似的。

与此同时,他们的“大门”处,也瞬间搭起了帐篷。

神色苍白如纸,眼神呆滞,却又释放着淫邪之光。

这是妖魂在抽他们的魂魄,以此壮大自己和食鬼夜叉抗衡。阳精泄出的时候,就是他们魂魄完全被抽走,命丧当场的时候。

见状,罗文信连忙盘坐下来,掏出几张符咒燃起撒向众人,念起了《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然而在此时完整的香尸淫煞面前,念经根本是徒劳的。

而将陶老板等人魅惑住后,已经完全恢复的香尸,也变得更加妖艳了,笑盈盈地看着食鬼夜叉。

“你说人家要是吃了你,会不会变得更美呢?嘻嘻。”

似乎被这句话激怒,食鬼夜叉冷“叱”一声,铁叉猛地刺出。

香尸淫煞吃吃一笑,不躲不闪,脂玉般的手迳直向铁叉拍去。

“砰”的一声巨响,吹弹可破的手,与食鬼夜叉铁叉喷在一起,竟发出了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接着只见,食鬼夜叉头顶燃烧着的深深绿焰黯淡了一些。

这一记碰撞,竟然是食鬼夜叉吃了亏!

“既然奈我不得,就乖乖让我吃吧。”试探出食鬼夜叉的底子,香尸淫煞顿时更加无所畏惧了。

果不其然,随着对阴神的畏惧消失,局面瞬间反转了过来。回到本体的妖魂,完全占据了上风,每一次碰撞过后,食鬼夜叉头上的绿焰就会减弱一分,完全陷入被动。

对此,我并没有多少意外。食鬼夜叉再凶,附入收阴图的,始终也只是一部分元灵,想要完全抗衡这更上一层楼的香尸淫煞,实在有些不够看。

不过,只要能拖到“钟馗捉鬼图”发威,食鬼夜叉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和一般灵图不同,钟馗图这种“大图”,在引灵阶段,我是感应不到什么的,在真正开始附灵前,只能通过观察灵图来判断是否成功。

目前虽然钟馗图上,已经发生了一些很细微的变化。这就说明,这次引灵是成功的。

但是食鬼夜叉,显然撑不到钟馗图发威了,最多再过三分钟,就会被打散,反成为“食物”。

担心啥来啥,我刚准备把罗文信叫起来,一起想办法。气息大减的食鬼夜叉,就在香尸的一记爪击中,猛烈颤抖了一下,快速变得透明,出现了溃散的迹象。

见状,我不禁脸色大变,再也顾不上什么,猛地把罗文信扯了起来。

“别念歪经了!撑不住了!”

被我粗暴地打断,看到眼前一幕,罗文信也是脸色剧变。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一股恐怖的刺骨寒意,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我脑海中。使得我瞬间,像是被无数根针猛扎了一下,险些晕厥过去。

好在这股寒意只出现了一瞬间,就完全消失了。

没等我弄明白怎么回事,一股无比凶恶的气息,从食鬼夜叉魂体中铺散开来,形成一股刀子般锋利的狂风,险些将我们卷飞。

与此同时,食鬼夜叉的魂体,也猛地变得明亮起来,绿焰将整片夜空都染成了地狱般的色彩。

看它魂体重新凝实,变得跟实体一般存在,我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这是食鬼夜叉本体!

单是部分元灵,确实奈何不了节节攀升的香尸淫煞,但是我却忘了,食鬼夜叉和其它阴神不一样。

食鬼夜叉以恶鬼为食,刚才香尸却反过来说要吃它。正是这句话,激起了它的怒火,不惜跋涉两界来到阳间,也要维护食鬼夜叉的尊严!

食鬼夜叉,怎能反过来被鬼吃?哪怕一丁点,也不行!

惊诧过后,是一阵激动不已的狂喜。

这几年我画的灵图不少,但不管什么图,引来的始终只是部分灵,从没把本体召来。

据我师父说,这对画灵人来说,是大机缘。因为会与元灵本尊,无形中建立一丝联系,往后再画这类图,很容易就能将其引来。甚至运气如果再好些,更能形成类似契约的关系,以后可以直接召唤。

不过,高兴之中,我好像又忘记了什么……

第九章 钟馗反噬

食鬼夜叉本体降临的瞬间,香尸淫煞就发现了不对,第一时间选择了远离,警惕地看着这边。似乎有些理解不了,食鬼夜叉明明已经快被她打散了,怎么突然又变得如此恐怖。

虽然不知道,现在才是食鬼夜叉本尊登场,但她也很快确定,这里非常危险了,转身就逃。

刚有所动作,凶焰大盛的食鬼夜叉,就举起铁叉,朝她的方向挥了一下。

只见香尸前方,似乎出现了一道墙,将她生生拦停下来。

与此同时,食鬼夜叉发出一声“叱”,巨大的魂体追了过去。

香尸连忙换个方向再逃。

食鬼夜叉的动作显然更快,又是一道屏障将它拦截。

一连换了几个方向,却根本冲不出去,甚至被仿佛无处不在的屏障,步步紧逼,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后,香尸仰天发出一声尖啸,白皙滑嫩的皮肤,瞬间出现了枯萎的迹象,准备脱离本体。

食鬼夜叉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闪电般来到上空,铁叉当头拍下。

“大人饶命!小女子愿束手就擒,前往地府受罚!”发现被无形的网牢牢缚原地,无法离开妖身,香尸连忙求饶。

食鬼夜叉毫不理会,铁叉去势不减。

见状,香尸再次一声尖啸,在无意识的陶老板等人的一声闷哼中,冲破束缚,躲过铁叉拔起。

食鬼夜叉冷“叱”一声,抬手重重拍在了妖尸头上。

轰的一声!香尸重重砸回地面,同时食鬼夜叉也追了过来,伸爪往她一抄,妖魂就被它扯出,飞快送到了嘴边。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连连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寒气直冒。而食鬼夜叉,则根本视惨叫声为无物,从妖魂的脚开始,吭哧吭哧的大嚼起来……

当惨叫声和令人牙酸的咀嚼声终于落下时,还清醒着的人,全都听出了一身冷汗,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吃完妖魂,食鬼夜叉没有任何逗留之意,朝我轻轻挥了挥铁叉后,丢下已经失去了魂体的干尸,重新回到了“收阴图”里面,幽幽光芒飞速敛去,留下一幅夜叉食鬼的画面。

然而,没等我来得及去感应,它是不是留下了什么,一道身披大红披风,铁面虬髯,腰悬宝剑的高大身影,就出现在我脑海里。

糟了!

我不禁脸色一变,连忙往法坛上看去。

只见那被我忘到了一边的“钟馗捉鬼图”,此时正释放着微微的红光,而钟馗的形象,也正在凝现。

其实,早在食鬼夜叉大嚼妖魂的时候,钟馗图就已经出现了开始附灵的迹象,只不过刚才我都忘了,根本没想起来……

但凡灵图中的大图,一旦开始附灵,画灵人就不得再中断。否则会被灵视为在戏弄它,从而将其得罪,往后再画此图,也不可能再将其引来。

当然一般情况下,画灵人也不会做这事,除非面临的问题已经提前解决。不过这种事情很少见,即使要中断,也会在附灵开始前。

然而妖魂被解决后,我却没有第一时间把钟馗图收起来,而是站在原地发呆……

在我看向钟馗图,发现不妙的同时,我心里也响起了一声冷漠威严的冷哼,如同一记重拳擂在了心尖上,剧痛潮水般袭来。

轰的一声,我重重倒地抽搐起来,意识飞快变得模糊。

附灵开始后,如果被引来的灵,发现自己没什么事情做,同样也会认为画灵人在戏耍它,从而进行反噬。越厉害的灵,反噬就越凶猛,最长甚至要半年才能恢复元气。

不过反噬过后,事情也就算了了,不会开罪于灵。

综上所述,一旦这种事情发生,画灵人就只能选择受罚,除非放弃此图。

我不能放弃钟馗图,就只能乖乖受罚。

剧痛持续了足足有十分钟,才逐渐散去,同时,钟馗图上的光芒,也在一点一点淡去。

当所有的光华散尽后,繁复的线条组合,已经完全消失,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墨迹。没有完整附灵,这钟馗图也无法留下清晰的形象。

“你感觉怎么样?”随着我意识恢复,罗文信的声音也在耳旁响了起来。

跟他合作这几年里,我没遭过灵图反噬,不过眼睛老辣的他,还是很快知道我发生了什么。

“没事,就是暂时不能动,也要躺上几天了。”我苦涩地笑了笑。

罗文信点了点头,道:“不要紧,等下我送你回去。”

由于妖魂已经成为食鬼夜叉的大餐,那香尸也很快变回了干尸,没有再害人的可能了。罗文信简单的进行了场招魂法事后,昏迷过去的陶老板等人,渐渐醒过来了,得知妖魂已经魂飞魄散,好些人连忙磕起了头。

然后罗文信指挥着人,把两张图连同干尸一起,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随着第二天,罗文信应陶老板的请求,又带着一群穿金色道袍的道士,去到挖出香尸的工地,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超度法事”后,几天前轰动省城的不腐香尸,彻底成为了过去。

而我,当晚则被罗文信几人,抬尸一样抬了回来,开始静养。

第四天,罗文信提着个黑塑料袋,骑着他那破三轮,咣当咣当的过来了。见我气色有所恢复,不咸不淡地闲聊一会后,留下塑料袋离去。

塑料袋装的是钱,竟然足足二十万,已经超过我过去一年全部所得。

罗文信这人其实很吝啬,对所谓的“合伙人”,向来都是他吃肉,别人喝剩汤。其他人若是接了活,也要知会他一声,给一笔“介绍费”。只有能力达到一定程度,才能从他嘴里分几片肉。

我师父当初就他花大代价留在省城的,轮到我,则是五五分账,不过我向来不过问这些,他给多少是多少。

按照陶老板那晚摆银盘的对半劈,我不大可能分得到二十万。况且还得除去给其他人的数,唯一的可能,就是陶老板后面又加钱了。

面对这么多钱,我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心生忧虑。

当年师父虽然用“十二元辰护灵图”保住了我的命,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也不是没有弊端。往远了说,随着十二元辰“护主”的时间越长,我的依赖性就越强,一旦十二元辰出现问题,我直接暴毙的风险也会水涨船高。

往近了说,三魂的缺失,使得我记忆能力也存在问题。经常在意外出现时掉链子,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及时作出正确应对,在一些显而易见,却非常关键的地方,也经常会考虑不足。

没有后手准备,就决定画“太乙天尊接引图”,险些害了小清;没有及时终止“钟馗捉鬼图”附灵,导致反噬,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这个弊病若是在常人身上,问题倒也不大,顶多就是个丢三落四的“健忘症”。

但我是画灵传人,会经常面对诡异离奇的凶险,这就非常致命了,万一哪次天不眷我,就彻底玩完。

短短几天时间,就连续出现那么多疏忽,说明问题正在加剧。

不过我也没什么办法,想真正活命,唯一的办法,还是得找到“艳傀”。不过我师父说了,以我现在的本事,不适合离开省城,于是就由他老人家经常孤身外出,追踪“艳傀”的踪迹。

而我不喜欢罗文信的更大原因,就是无论我有多考虑不周,他也不会提醒半句,完全不闻不顾。似乎根本只把我当挣钱工具,死活并不关心。

我需要的是能齐心协力,至少会在我大意时提醒的合伙人,而非罗文信这样的。既然“离心离德”,那分道扬镳也是迟早的事。

半个月后,钟馗图的反噬基本消除,我也恢复得七七八八,准备去工作室了,老窝在家里也难受。

这天一早,我刚起身,院外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的是张晓微,这半个月来,完全是她在照顾我,开始几天几乎寸步不离,后面也每天准时来,准时走。

要说头几天,我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也就罢了。可这都过去了半个月,我早就能走能跳了,为啥还天天来?

毕竟我们之间,本来毫无情谊,没必要因为我救过她金主,就天天丫鬟一样伺候。

重点是不我喜欢,也不适应。

“你每天来照顾我,我很感激,但是我现在已经好了,今天也准备去工作室了。所以,往后是不是不用麻烦你了?”张晓微进门后,我对她笑道。

张晓微怔了怔,然后说:“不麻烦,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你一个人住这院子也怪冷清的,我可以帮着收拾收拾。”

“主要是你每天来,我不大习惯。”我语气直接了一些。

张晓微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失落:“你就当请了个保姆嘛,我不要你付工资,也尽量不影响你。”

我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同学一场,我多少还是了解张晓微的。她这种人,就算碍于金钱、物质,当了小三,被磨掉了傲气,也绝不会对不相干的人卑微到这种地步。

“事情都过去了,老陶还不肯回家?”

“没有啊。”张晓微眼神开始闪避。

“那你这是为什么?”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事。”张晓微低下头,沉默几秒钟后,抬头笑道:“我和他结束了,搬出来了。”

我去,这还不算事?

我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我?”

“怎么可能,我只是把我们同学的关系告诉了他。”

“他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他说,没必要。”

我愣了愣,然后,明白了。

屁的没必要,陶老板根本不相信,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我刚救他一命,不好针对我,所以把气撒在了张晓微头上,同时碍于我们是同学,也没有做过得太过,只是终结了关系。

所以,这算不算是我害张晓微丢了“工作”?

第十章 十鬼缠身

负责到底谈不上,但撵人暂时是不大可能了。毕竟这半个月张晓微一直在照顾我,做人得讲良心,不能过了河就拆桥。

从情理上来说,这事和我确实没半毛钱关系,但张晓微因为我丢了“工作”,却也是客观事实。

骑着电驴一路郁闷,刚拐进工作室那条街,远远就看到了店门前的芸姐。似乎她知道我今天会过来,早就等着了。

芸姐气色很不错,看起来心情很好,和上次去看我时,那种只是出于职业习惯的开朗根本不同。

要知道,小清的事她挺难过的。

“有心事?”不愧是久经沙场的高情商女人,虽然我一脸微笑,也还是一眼看出我眉宇间有忧愁。

将电驴停好,还没说话,芸姐就又说道:“别说话,让姐猜猜看。是不是家里多了个“保姆”,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下我是真的佩服了,精准击中要害。

听说我受伤后,芸姐去看过我两次。第一次去,我还躺床上下不来,张晓微负责接待照顾;第二次去,我已经能满院子走动,张晓微刚好出门买菜了,不在。

没想到,在我家里见一次,她就看到了这么多。

“是啊,芸姐你厉害,那你教教我该怎么办?”既然已经被看穿,我索性懒得再装了。既然这个勾人心魄的风韵女人,能看到问题,自然也能解决问题。

芸姐勾勾一笑:“还能咋办,凉拌,直接推倒,收了呗。那妞姿色眼色都不错,调教好了肯定能让你“性”福,也免得你老是盯着姐的身上看。”说着故意抖了抖身体,胸前一阵乱颤。

这就纯属调戏了,我咽咽口水,低头苦笑。

“看不上?那就给她找份工作,去姐那,包她成为远近闻名的花魁。”

这就更是调戏了,我继续苦笑。

虽然人当过小三,未来也说不准会不会继续当小三。但小三和小姐,不是一回事好吧?

退一万步,就算人愿意,那也是人自己的事,轮不到我乱张口。

“哎呀,我过来是说正事的,可没时间和你扯淡。”我还在郁闷呢,芸姐却拍拍裹着黑丝的大长腿,根本不和我浪费时间。

“什么事?”

芸姐清清嗓子,正式得像要宣布某件国际大事似的,看得我好一阵不安,才诡笑道:“我当妈了,和你有关。”

我噗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太搞了吧!别说看起来不像怀孕的样子,就算怀了,你芸姐的手我也没摸过呢,怎么就和我有关了?

莫非眼睛真能让人怀孕?

“别紧张,不是你想的那样,娃不在肚子里。”看我一脸紧张,芸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在肚子里,那是已经生下来了?

怀三年生的是哪吒,怀几天生的该是啥?

“算了,和你解释不清楚,先跟我走,路上再说。”

“诶我说,不是解释不清楚,是你根本没想解释清楚好吧……”

半个小时后,市二医儿科。

隔着育婴室的玻璃,我看到了芸姐说的那个孩子。还很小,微黄的头发上,依稀还有胎脂的痕迹,最多生下来也就几天。

婴儿是两天前,芸姐在店子不远的垃圾池旁捡的。她把这个刚出生就惨遭母亲抛弃的女婴,当成了上天赐给她的礼物,或者干脆说,她认为是小清投胎回来了。

从概率论上来说,这种可能性低到几乎不可能,甚至连“几乎”都不需要,但芸姐坚持这么认为,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咋说,这都是一件大善事。

不过,这决定似乎草率了些。毕竟芸姐还没结婚,除了和萧哥,从没见她和别的男人有密切往来,所处的环境,也不大适合孩子成长……

“这姑娘身体有些小毛病,我找人算过了,命也不大好,容易生病。”自从来到这里,芸姐的目光就再没离开过,仿佛世界上就只剩下她和孩子:“有没有什么办法稍微改一改?我希望她能健健康康长大。”

说到这,她总算肯把视线从婴儿身上移开,看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说:“逆天改命不现实,但如果只是想少些病灾的话,问题不大。”

芸姐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孩子太小了,怎么也得大一点才行。”我说。

“不急,我就是先和你说说,毕竟你是她爸,有必要知道这些。”

我顿时无言以对。

“行了,不吓你。爹你是当不上,当个干爹总行吧?”

这倒问题不大,没有多少犹豫,我点头答应了。

告别还舍不得走的芸姐,走出医院大楼,找个角落抽了支烟后,打车往工作室赶去。

说实话,我挺佩服芸姐的。只是因为一个愿望,就有决心,收养一个并不是很健康的弃婴。毫无疑问,因为这个孩子,她需要付出的会很多。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在工作室门口停下。

一只脚刚踩到地上,我就感觉到一阵冷风扑面而至。

出于长期接触阴祟锻炼出来的警觉,我瞬间就确定,这是有恶鬼出没,并很快找到了这阵阴风的源头: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背朝我这个方向的长发男人。

这人离我店门口有三十来米远,看起来只是个路人。在我目光将他锁定的同时,他也缓缓转过身来。

轰的一声,我身上的十二元辰自行激发,开始护主了。

与此同时,我也看到,那人的身体里,有一股黑气,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遮天蔽日般的黑气中,十双猩红怨毒的眼睛若隐若现。

十鬼缠身!

我不禁色变。

十鬼缠身还能活着,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人命够硬,本身就是个大恶人,能把鬼压住;要么是个道行高深的人,十只恶鬼是他养在身上的傀儡。

不管是哪一种,都足够说明这人是个狠角色。而且,是冲我来的!

在我如临大敌的凝视中,西装男缓缓走了过来,在十米外停下。

“你就是李念?”声音很平常,说不上冰冷,听着却有些毛骨悚然。

电光火石之间,把这几年经历的事情过一遍,确定没有太得罪过谁,更没得罪过这么一个狠角色后,我点了点头,道:“我就是。你是?”

“我叫梁虏,周芸介绍来的。”

第十一章 十三共生鬼

周芸,芸姐?

她还认识得有这种人?

虽然吃不准芸姐用意,但听是介绍来的,我顿时也松了口气。

阴阳这一行,竞争不比其他行业小,甚至更加血腥残酷。因为这行的手段不在科学范畴,所以斗起来更加无所不用其极,警方往往也查不出什么名堂。

我好歹混了好几年,说没有树敌,我是不相信的,只不过还没到明面相争,你死我活的地步罢了。

既然不是主动找来的,就说明不是同行,我表情松缓了些许:“是芸姐介绍过来的啊,那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西装男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到这会我才发现,这个叫梁虏的人年龄和我相仿,长得还挺英俊的,起码我和他是完全没得比。

见他不说话,我想了一会,明白了,大概是要先考验我呢。

将十二元辰收回,梁虏身上的恶鬼也随之消失不可见,我试探着问:“要我帮你处理身上不干净的东西?”

梁虏扬起头:“你看到了?”

我完全放心了,笑道:“看到了,先和我进来吧。”

说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扭头却见梁虏原地不动,面有忌惮地看着大门,不禁拍拍脑门:“忘了我这门上有东西,你可不能从这进。等等,我带你走后门吧。”

工作室大门挂的,是我亲手画的“神荼郁垒图”,而非常见的秦叔宝尉迟恭。

神荼郁垒专降恶鬼,以凶恶对凶恶,孤魂野鬼别说入侵,就连路过都不敢。起初萧哥就是从这两张图中,看出了一些门道,才让芸姐过来。

梁虏十鬼缠身,一旦接近,神荼郁垒的元灵就会显现,镇压他身上的恶鬼。这对他来说可不是好事。从他的举动来看,在我到来之前,应该已经吃过亏了,才会躲那么远。

绕到大楼后面,从后门进到店子,让梁虏坐下,给他倒了杯水后,我们开始细谈起来。

原来梁虏身上的恶鬼,是有人为了害他,下邪术导致的。他也说不清什么时候着的道,只是大概从一年前开始,睡觉经常梦到有恶鬼纠缠他。起初他没在意,但近来几个月,他发现这并不只是做梦,而是睡着时,真的有恶鬼撕扯他,才开始当回事。

说话间,我从梁虏敞开两颗扣子的衬衣领口下,隐隐发现了几道青黑色的抓痕。

还真是个狠人啊,被人阴了整整一年,都严重到出现恶鬼抓痕的地步了,才想起来找人解决。

要搁一般人,坟头草怕都已经老高了,也就是他八字够硬、够狠,才能压那么久没出事。

于是我问他:“你这情况已经很严重了,难道之前,你就没想到去找人处理?”

梁虏回答说:“找了几个,没用,反倒害我身上又多了两只。”

数量会增加?我心里一声咯噔,也没去想他这话是否隐藏别的含义。

“那你知道,你身上现在有几只恶鬼吗?”我让自己先冷静下来,问道。

梁虏想了想道:“我认识一个庙祝,被人暗算的事就是他告诉我的。刚开始他说我身上有五鬼,让我赶紧找高人解决。上次见面,他说又多了两只,所以,七只吧。”

我摇摇头说:“错,你现在是十鬼缠身,不是七鬼。”

梁虏愣了愣,脸上首次浮现一丝凝重。

“那么快?我上次见到那庙祝,也就半个月前。”

半个月时间多了三只,这速度已经非常吓人了。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达到极限的十二只。

一旦真变成传说中的“十三共生鬼”,再硬的命也必死无疑,神仙难救。

看我表情也很凝重,梁虏又问:“情况很严重?会不会危及性命?”

“你先等等。”我示意他先安静,重新召出十二元辰,在他身上查看起来。

果不其然,梁虏身上的十鬼,已经和他的魂魄融合得七七八八了,难怪第一次听到他声音时,会让人毛骨悚然。

这十鬼如果单论只,其实不算强大,有道行的道士,几张符就能打散,但融合到一起,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在我查看的时候,这些怨鬼不仅不害怕我身上的十二元辰,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几次尝试攻击我。

这还只是十鬼缠身,等到变成十二只,就会与梁虏魂魄完全融为一体,而他则会成为最后一只,形成“十三共生鬼”,最终变成害人利器。

所谓十三共生鬼,属于养鬼术和苗疆养蛊术的一个特殊变种,极为狠毒。这种邪术极其少见,因为极难掌握,还很容易破除,所以行内基本只是听过,极少有人见过。

但好破只是相对来说,只有一鬼的时候确实很容易,甚至不需要请人,煮个蛋滚一滚就能驱走。

一旦上了五只,就会开始与宿主魂魄融合,能力大幅增强,这时就已经非常难处理了。因为一旦感觉到危险,恶鬼就会疯狂撕咬宿主魂魄,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来威胁。

梁虏身上的鬼已经达到恐怖的十只,这就说明,几乎不可能再把他的灵魂和恶鬼分开了……

“嗯?李……先生?”许久等不到我说话,梁虏又问。

“你再等等。”我没有多加理会,撂下一句话,让他坐着别动后,走出工作室拨通了罗文信电话。

听我说遇上了“十三共生鬼”,罗文信小小的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花大把时间去学这个邪术,还用了出来。说这东西听着唬人,实际上随便找个人都能解决。

直到我说找上门的这位,已经“十鬼缠身”,他的语气才变得严肃起来。

“不用想办法了,让他安排后事吧。从一鬼到五鬼,最快也要一年,后面才会变快,这么久时间,干啥去了?这种不敬鬼神,不把命当回事的人,救他做什么。”

这也不是个事啊,既然人是芸姐介绍来的,怎么也得尽一番力再说,于是我连忙让他想想有没有法子。

“我是没办法,不过你们画灵派,不是有一张“移灵返魂图”吗?这或许是个法子,可以试一试。”罗文信沉默片刻后说。

我楞了楞,然后眼睛逐渐放光。

说起“移灵返魂图”,此图的诞生,还是因为一个挺有趣的典故。也难为他罗文信一个道士,顷刻之间,就能想到这么绝的办法。

这个主意还很糙,但至少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顺着理了一会后,我惊奇地发现,竟然真的有可能成功。

回到工作室,梁虏还是那一脸冷漠的表情。明明刚才还有话要问,这会却一句话不说了,看也不看我一眼。

等了半天,他还是一言不发,我只好主动把共生鬼的厉害之处,和他的处境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听完这些,梁虏脸色更加冷漠了,点点头就没了下文,仿佛十鬼缠身,死期将至的是我,不是他。

直到我犹豫着,说已经想到一个办法,他才抬起头看着我:“有几成把握?”

我想了想说:“最多五成。”

“那我就放心了。”梁虏重新埋下头。

最多五成把握,我都不放心,你还反倒放心了?还真他妈是个怪人。

沉默一阵后,我又道:“如果你愿意相信我,那么在我帮你把问题解决之前,希望你一直留在我这工作室,一步也不要走出去。”

“为什么?”梁虏抬起头。

“还能为什么,刚才你也发现了,我工作室大门有门道。上面挂的是神荼郁垒,阴邪之物一旦接近,就会受到镇压,留在这里,至少可以让你身上恶鬼增加的速度变慢很多。”

梁虏皱皱眉头,显然不想答应。

见他这德行,我不禁也有些不爽了。

有求于人还摆着臭脸,你当全世界都欠你钱呢?如果不是芸姐介绍来的,谁特么想搭理你?

真不惜命,那倒是别来啊,直接找地方挖个坑埋了自己多好,省得到处麻烦别人。

忍住不耐烦,我正想说,如果不答应,走出这门我就当你没来过之类的话,震慑一下梁虏,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咣当”的一声巨响,也不知是谁把砖头之类的东西,砸在了我玻璃门上,同时传来大骂。

“里面的杂.种,滚出来受死!”

操!大白天的,这是有人砸店闹事呢!我抄起墙角的不锈钢晾衣杆,大步往外面冲去。

第十二章 踢馆

来到外间一看,好家伙!一根一米多长的钢钎,生生把大门边的钢化玻璃墙捅穿了一个洞,一半穿了进来,一半留在外面,整面墙都是蛛网一样的裂纹。

还好这一下,不是对着大门来的,否则就这力道,我的两张门神图怕是要毁。

正心痛呢,人行道上又传来一声大骂。

“我道是谁敢坏我事!教我等了好几天也不见影,原来是个魂不全的短命鬼!”

只见几个画龙刺虎,混混模样的人手持钢管砍刀,站在人行道上虎视眈眈。没等我说话,为首一个双手抱怀,瘦高瘦高,像根竹竿一样的黑脸男就大手一挥。

“给他也放几斤血,尽管弄,出事我兜!”

我去!见对方来真格的,我连忙掉头往店里面跑。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时候,不溜的是傻子,谁还顾得上问对面什么人,抽的什么疯。

见我往门内跑,几个混混也踹开玻璃门,吼叫着追了进来。

我的打算是先从后门脱身,回头再打听对面什么来头,结果刚冲到里间,就猛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将我反弹回来,眼冒金星地摔倒在地上。

这梁虏也真是的,比尼玛墙还硬,明知道出要命的事了,还堵在路上。

就算你不想跑,也别挡老子路啊!

正要爬起来继续跑路,几个混子已经鱼贯而入,把我围了起来。

“你倒是再跑撒。”一个半边脖子纹着狼头的汉子怪笑一声,挥舞着钢管朝我腿上呼啸过来。

我心里不禁哀嚎一声,这下是真没得跑了。

等了好几秒,钢管也没呼到我腿上,抬头一看,只见梁虏一只手,牢牢握在了狼头男的手腕上。

“这个人,你们还不能动。”

感受到梁虏散发出来的冷意,汉子楞了一下:“你他妈谁啊?”说完挣了几下,没能挣脱梁虏的手,不禁怒喝一声:“先弄他!”

“等一下……”就在几人转移目标,钢管砍刀要往梁虏身上招呼的时候,慢吞吞跟进来的黑脸男发话了,排开几人走到面前,笑道:“朋友,这是我和他的个人恩怨,你不要多事,给个面子。”

见正主说话,梁虏松开手,冷冷道:“我不管你什么人,总之这个人你还不能动。”

“为什么?”黑脸男人问。

梁虏毫不理会。

黑脸男表情也渐渐凝固,转化成一种略带神经质的冷笑,轻轻甩手退开。

“给你面子,是因为你已经没几天活头,对已死或者将死的人,道爷还是尊重的。既然给脸不要,那就一起躺下说话吧。”

“等一下!”见他们又要动手,我连忙大喊一声,看向似乎和我苦大仇深的黑脸男道:“朋友,我不记得我有得罪过你,就算有,你这么做是不是不合规矩?”

这人照面就说我坏他的事,一眼看出我魂魄不全,和梁虏没几天活头,显然是同行。我们这行虽然竞争残酷,但也有行规,其中一条就是:行内恩怨,行内解决,不能牵涉行外人,尤其黑道上的人。

如今这世道,阴阳一行本就不怎么受待见,再和黑道纠缠到一起,就更加没几天光景可图了。

“规矩?”

这两个字似乎踩到了黑脸男的痛脚,只听他疑惑一声后,脸色一变,满脸悲愤地抬脚朝我踩了下来。

“你和老子说规矩?绑架老子,抽老子血就合规矩了?我去你吗的!……”

我顿时被踩了个七荤八素,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满眼金星的看着歇斯底里的黑脸男,渐渐明白了。

又是芸姐,这女人还真的是麻烦精啊!前脚才弄了个梁虏过来,后脚就又来一个自称道爷的家伙要砍我。

关键是,如果真是那么回事的话,我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问题得回到当时的道士血上。

我提出需求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芸姐就弄到手了,还一弄就是八百毫升。没搞错的话,她就是从这人身上弄的血,而且还是用绑人的方式强弄的。

是说怎那么顺利,搞半天是抢来的。而且听这家伙的意思,我不光用了他的血,同时还抢了他的生意。

这么看来,当初狮子大开口,还要芸姐陪.睡的,恐怕就是这家伙……

但是从始到终,这件事情都是芸姐在弄,我只是最后去了港湾超度小清,这家伙怎么知道是我用了他的血?

不会是芸姐把我卖了,推我出来挡枪吧!

想到这,我顿时有些寒心了。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芸姐亲自请过去的,如今事情办完了,我丝毫没提报酬的事,权当帮个忙,结果芸姐还祸水东引到我身上,也太不讲道义了。

不过这事,也有我自己的责任。当时看到那么多血,光激动了,怎么就没想到先问问来路。如果问清楚,我肯定就不会再随便用,怎么也会先想清楚后果。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裤裆进黄泥,不是屎也是屎。

“兄台……我们之间应该有误会。”趁黑脸男抬脚的间隙,我赶紧解释。

虽然我也挺冤,但这事怎么说,理都在人家那边,想解决问题,就不能来硬的。

“误你吗的会!等我也给你放几斤血了,再和你说也有误会!”黑脸男.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怒吼着又是一脚踩了下来。

然而这一脚,终究没能踩到我身上。刚抬脚,就被梁虏一记鞭腿抽了出去,与此同时暴起越过我,卡着黑脸男脖子,砰的一声推到了墙上,然后转头面无表情问我:“要不要帮你处理?”

我不禁色变,连忙爬起来说不用。

梁虏这一手看起来分明是个练家子,万一真给人弄个伤残,这事就更加无法善了了。

好在几人完全没料到我店里还藏着这么号硬茬,一时间都被震住了。

只见黑脸男脸色微变着,挣扎几下无果后,飞快镇定了下来,轻咳着冷笑道:“弄,尽管弄,有本事弄死爷爷我……”

话没说完,就被梁虏卡得再也发不出声了。

看着这一幕,我头都大了。梁虏显然是个下手没轻重的家伙,黑脸男看起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处理不好,今天怕是真要出事。

刚示意梁虏把手松开,黑脸男的手机响了起来。

没有说话,只见他把手机凑到耳边听了几秒后,挂断收起,一脸阴狠的看着我们,逐渐笑了。

“今天就算你命大了。这家伙活不过半个月,我看到时候,还有谁替你撑腰。怂逼一个,还吃什么阴阳饭,赶紧吃软饭去吧。”说完不顾我也阴沉下来的脸色,招呼一声“兄弟们撤”后,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

我当然不会吃饱撑了去留人,等几人离开后,长长松了口气。

不管咋说,眼下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就在这时,梁虏轻飘飘说道:“他没说错,你太软了,这样很难成事。”

我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芸姐打来的,刚接,她就问我:那家伙走了没有,走了就来店里见我,赶紧。

对于这个女人,要说我现在没有牢骚,那是假的。把残局简单收拾了一下,和梁虏说好,暂时帮看着店子后,我往港湾赶去。

工作室所在是一片老城区,几条街都是桑拿保健,背靠省城最大的城中村,站街大妈成群,麻将馆成片,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我的工作室在这里,无疑有些格格不入,不过弄这工作室,我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有个正经营生的样子,所以也不在乎。

这种地方什么人都有可能接触,才是我的真正需求,不然也不会认识芸姐。

我有些好奇芸姐会如何面对我,然而来到港湾,还没说话,芸姐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就是她出卖我的。

不过芸姐也有自己的理由:她刚有女儿,店里也还要做生意,实在没精力应付那难缠的家伙,只好把实情告诉了他。

“知道你埋怨姐,这事姐办得不地道,有愧于你。”

这话她是笑着说的,根本看不出“有愧于我”,但既然话都这么说了,也没真出什么事,我再斤斤计较,反倒落了下乘。

“事情就是这样,解释再多也改变不了事实,叫你过来,就是想问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姐不?”

我瞬间就意识到,这很可能是未来一段时间,我面临的很重要的一道选择题。不过这对我来说,根本没有难度,于是挠头笑道:“姐你说哪话呢,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就不认你。我只是突然挨顿揍,有点懵,你不要多想。”

说话的同时,我感觉到,一笔应该很丰厚的报酬和补偿,正在离我远去……

不过我近来并不缺钱,有罗文信给的二十万,已经够工作室撑好些日子。

当然就算没有这笔钱,我也知道该选什么。

第十三章 蛇缠鬼胎

芸姐显然很满意我的回答,笑容也变得勾人了许多:“那要不要姐亲亲抱抱安慰?”说着舌尖有意无意的探出来,舔了舔嘴角。

这一下顿时把我逗得不轻,脑海瞬间浮现出许多少儿不宜禽兽不如的画面。

这女人不知道,不知有多少男人,做梦都想蹂躏她吗?还敢对我伸舌头,真不把我当带把的是吧!

不过现在不是调戏的时候,我很快就转回正题,问起了梁虏的事。

和那自称道爷的家伙比起来,梁虏才是真正的烫手山芋。

得知梁虏中了“十三共生鬼”,已经没几天活头,芸姐也是有些震惊,好一会才镇定下来说:“把他介绍给你,原本是想送你份大人情。这个人不简单,如果能让他欠你情,以后在省城,你会站得更稳,但我没想到已经这么严重……”

见我眉头紧锁,她又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尽力去做就好,无论最后成不成,看在姐的份上,他都不会对你做什么。”

有芸姐这句话,我顿时放心了。

那梁虏一看就是尊凶神,我还真担心到时候万一救不了,他会一不做二不休拉我垫背。

“其实叫你来,还有一件事,跟我来。”见我不再那么担心,芸姐又笑了笑,起身往楼梯走去。

一头雾水的跟着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僻静的包房门口,芸姐停顿一下后,推门走了进去。

“人已经请来了,你们自己谈吧。”

包房里站着一个气宇轩扬,三十来岁的英俊男人,只见芸姐和他笑说几句,瞥了我一眼后,转身走出去关上了门。

送走芸姐,男人满是阴霾的脸对我挤出一丝笑容:“李先生请坐。”

光看脸色,我就知道这个人应该是遇上了怪事,但是我没从他身上发现什么不对。

我身上有十二元辰,对阴祟之物向来敏感,一般游魂野鬼见了我也会遁走。既然此人正常,就说明问题不在他身上。

果不其然,他是为了妻子来的。

他叫王珀,是一家外企的部门经理,年轻有为,结婚已四年,妻子刚怀孕四个多月。起初两口子很开心,结婚四年,终于怀上了。但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不对。

查出怀孕的当月,妻子如期来了大姨妈,两口子担心是流产征兆,或者宫外孕,去了医院却一切正常。随后的三个月,大姨妈也没停,但每次产检又没有任何问题。与此同时,妻子小腹也始终平坦,看不出半点怀孕的样子。

一开始,两口子还能自我安慰:孩子还小,看不出来很正常,有些人怀孕也会来姨妈,没啥大不了。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很快粉碎了他们的期望。

三个月一过,妻子毫无动静的肚子,就以极快的速度变大了,短短十来天,就大得像七八个月,每天都在见长。

诡异的是,就在这时,肚里的孩子不见了……

换了几家医院,无论B超彩超都看不到孩子,但检查出来的一切迹象,都与怀孕无异,唯独看不到婴儿的存在。

孩子凭空消失,肚子变大的速度却一点没减。就在一家人放弃希望,认定这不是怀孕,而是生了怪病的时候,消失的孩子,又忽然出现了。

从显示器里看到婴儿形状瞬间,所有人都尖叫了起来,妻子更是直接吓晕了过去。定下神后,王珀就拿着片子开始找人解决。

他和芸姐曾经是校友,很快就通过她知道,半个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香尸事件就是我处理的,于是就等了我两天。得知我今天已经“上班”后,马不停蹄来了芸姐这里。

说实话,看到片子的瞬间,我也吓了一跳。

这哪里是婴儿,分明是一张成年男性的脸!

只见有些模糊的片子里,那怪脸微咧着嘴,露出邪邪的笑容,但同时又有些扭曲,显得痛苦万分,睁着的眼睛漆黑一片,就像两个无底黑洞。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一条蛇状物体,将怪胎紧紧缠了起来,最后张开大口,咬在了脑袋上!所以除了一张怪脸,别的什么部位都看不到!

鬼胎?

蛇缠鬼胎?

听过鬼胎,但没听过还缠着蛇的,一时间,我也被震住了,弄不懂这是个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将鬼胎缠住的,绝非什么脐带!

看我似乎也没了主意,王珀也心灰意冷了,颓然地坐了下来,说这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实在没办法的话,就只好先动手术,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我顿时惊醒过来,连忙说万万不可,既然之前消失过,恐怕就算动手术,也取不出什么,弄不好还会要了你妻子的命。

王珀连忙问:那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目前还不清楚,我得先见见你妻子再说。

回到工作室,找好工人来重新安装被砸毁的玻璃墙,王珀也已经临时安排好妻子出院,驱车过来接我了。将剩下的事情,嘱托给芸姐照看后,我们往王珀家赶去。

到地方下车上楼,刚走出电梯,我就感觉到一阵阴冷的怨气,从王珀家防盗门里透了出来。在他打开门的瞬间,我更是仿佛听到了一声刺耳的怒吼。

我神色一凛,果然是个厉害的东西,于是不着痕迹地开启了十二元辰。

开启瞬间,脑海中再传来了一声怒吼,而且这次是冲我来的。阴冷的房子里,也有一层淡淡的黑气往外飘,就跟里面着火了一样。

进门后,只见这些黑气,都是从王珀两口子的卧室飘出来的,越接近房门越浓。

没有理会满屋子表情严肃的人,我直接往卧室走去。来到门口一看,果然,卧室里的黑气已经很浓了,整间屋子就像笼罩在黑雾中,看什么都很模糊。

而在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黑气更是形成了一团墨水般的黑茧,将里面的人完全裹在其中。

盯着那团“茧”看了一会,发现只能从腹部所在的位置,看到阵阵黑气喷涌而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后,我心里多少有些底了,转身回到客厅。

既然一时半会动不了手,就没有必要再刺激女人肚子里的东西了,免得横生枝节。随着十二元辰收回,眼中的世界恢复了正常。

招呼我坐下后,王珀小心翼翼地问道:“李先生,看出来了吗?”

我没有立即回答,想了想说:“我想先和你夫人谈一谈,才好下结论。”

再进卧室,已经不是刚才那番景象了,除了室温比客厅低一些,别的都挺正常。

王珀妻子挺着个即将临盆一样的大肚子靠在床头,因为怀诡胎的原因,原本姣好的面容气色很差,毫无血色,甚至已经开始散发出死气,看也没看我们一眼。

等两个照顾她的女人带上门出去后,我在旁边的椅子坐下,看了看她,道:“别紧张,振作一点,总会有办法的。”

过去好一会,王珀妻子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在我准备重新找话题切入时,她总算出声了:“我想保住我的孩子。”

看来事到如今,她还是坚信自己怀了孩子。这么想倒也没错,确实是怀上了,只不过怀的不是人胎,注定不能生下来。

“放心,没人能抢走你的孩子。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把问题解决了,你才能安全把孩子生下来。”既然张了口,我也就不担心找不到话了。

似乎从我身上感到了一丝信任,王珀妻子看了看我,问:“你真有办法?”

“这个不急,俗话说对症下药,得先找到症结,再说办法。”我看着她道:“想必你也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一些怪事,所以我想知道,在你怀孕期间或者之前,有没有遇见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王珀妻子愣了愣,回想片刻后说,没遇过什么怪事。

但是她眼里的一些细节,分明在告诉我,其实有。

不过具体是什么,显然是她的秘密,丈夫并不知道了,于是我蜻蜓点水般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后,找个由头把王珀支了出去。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告诉我的说出去,也没人能听见我们的话。”关好门重新坐下后,我说。

经过这件事,这女人身上藏着的秘密,早就到了即将燃爆她的地步,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合适的对象说出来。这种情况下,我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想获得她的信任反而不难,很容易就能成为她需要的那根稻草。

为了让她放弃那一丝摇摇欲坠的侥幸心理,我又补充了一句:我是阴阳先生,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和我不用顾虑。

果不其然,这一拉一打,王珀妻子没有挣扎太久,就将她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

第十四章 精怨

原来怀孕之前,她曾有一天傍晚和朋友在外面,不小心开车碾死过一条大蛇。

那大蛇通体雪白,大腿一样粗,头顶上有一团红色的瘤,像鸡冠一样。当时横在马路上,一动不动,由于周围光线很暗,她和朋友都没有及时看到。等发现前面有东西,已经来不及了。

下车发现碾死一条大蛇,虽然有些害怕,但当时所在的地方并非深山老林,所以她和朋友也没有多想,以为是附近谁家养宠物蛇逃了出来,于是就当没发生一样离开了。

回来没多久,她便发现自己怀孕。

听到这,我不禁叹了口气。

太马大哈了,白蛇本就不多见,何况还是长了冠子的,你见过谁能把宠物蛇养到这地步?

那条白蛇,少说也得近百年了,没人能养这么久。

野生大蛇往往都有灵性,在农村,许多人都将大蛇,尤其长冠子的大蛇视若神明。你们倒好,直接碾死了,还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能不招事么。

不过,和碾死大蛇比起来,王珀妻子还没说的才是重点。

发现她避重就轻,我也就干脆直接一点了,问:那晚和你在一起的朋友是谁?

王珀妻子身体微微一僵,开始躲避我的目光。

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见她不说,索性帮她说了:“是一个男的,和你关系不浅吧?”

王珀妻子面色一变,垂头不语。

我心里不禁一声叹息,然后道:“我已经说了,我是阴阳先生,你就算不说,我心里也有个大概。之所以还问你,只是想了解得更清楚一些,不然你的事无法解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肚里怀的鬼胎,应该叫“精怨”。

什么是精怨?说白了,就是怨气随着精子一起进入女子体内,而且刚好与卵子结合而产生的怪胎。

精怨不同于鬼胎,更加极为少见,因为产生的条件很苛刻。首先男的属相得阳刚,也就是虎龙牛马,最次也得是狗。其次这个人得强壮,秉性暴烈,而且干那事的时候,一定要对媾.和的人充满恨意。

重点是,那人得在完事后,余怒未消时死于非命,接着魂飞魄散。

只有这样,死者残存的怨气,才能随着离体不久的精子进入女体,最终形成精怨。

这些条件拆开或许不是很难,但组合到一起,就非常罕见了。

王珀还活着,这就说明,让他妻子出现怀孕迹象的,其实另有其人。

鬼胎是恶魂鸠占鹊巢产生。而精怨,却非鬼魂作祟,完全由怨气诱发而成,一开始怀的就是死胎。只不过因为怨气存在,才造成胎儿活着的假象。

三个月后,怨气会彻底爆发,并将死胎吃掉,开始快速成形。

这也是为什么王珀妻子头三个月产检正常,肚子却不见大,一旦开始变大,胎儿就诡异消失,现在又忽然出现怪脸的原因。

那张脸,就是当初与王珀妻子媾.和的人!

随着我这两句话出口,王珀妻子的最后防线顿时被击溃,埋进枕头中哭了起来。好半天情绪才逐渐稳定,哽咽着将事实和盘托出。

和我想的差不多,那晚和王珀妻子在一起的,确实是个男人,而且还是她的前男友。

这个叫李媛的女人其实不算出轨,虽然谈过好几个男朋友,但和王珀结婚后,一直尽力做个贤妻。

然而今年开始,上一任男朋友忽然闯进了她的生活,对她死缠烂打。被拒绝后索性撕破脸,用分手前偷拍的艳照敲诈勒索,要钱要人。

不得已,李媛只好偷偷攒了一笔钱,那次出去,就是想用钱求前男友放过她。

岂料前男友拿了钱并不满足,动手动脚欲求欢,还勒令李媛每个星期陪他一次,否则就把她的艳照发给王珀看,并把他们的“故事”说给王珀听,分享“经验”。

李媛知道这是个无底深渊,坚决不从,于是两人在车里厮打起来,强壮的变态前男友,趁机强暴了她,拍下了更多不堪入目的照片。

而那条大蛇,也并非不小心碾死的。而是强暴完后,前男友准备把她带去别的地方继续施暴,当时她拼命想跳车,前男友疯狂阻止,车开得歪歪扭扭的,根本没有注意路面情况。

停车发现碾死了一条大蛇,前男友觉得晦气,盛怒之下,把李媛踢倒在路边后,自己开车走了。

结果前面刚拐弯,就遇上了山体塌方,一颗大石砸在前男友的车上,连人带车一起滚下了悬崖。

李媛恨透了前男友,但更害怕丈夫发现自己失身,于是警也没敢报,整理好衣服连夜回了家,始终没有提起……

听完整件事的真实经过,我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那大蛇分明是知道前面即将滑坡,拦在路上救他们的啊,结果被碾死不说,人还没有半点悔意,蛇灵能不报复么?

没猜错的话,蛇灵当场就吃掉了李媛前男友的魂魄,又跟着怨气盯上了她。在精怨吞噬掉死胎,开始从李媛身上吸取养分时,蛇灵也准备吃掉它复仇。

这下麻烦大了。

李媛体内的精怨,已经时不时会显相,就说明已经快要“生”了。

一旦李媛被吸干血死亡,精怨就会完全成形,变成具备她前男友一定意识的怨胎继续害人。

想处理精怨,首先得对付同样怨气缠身的蛇灵,但是精怨势必会趁机摆脱蛇灵,甚至反噬。

别说李媛目前身体状况很差,就算健康的人,这两者同时折腾起来,也会马上没命。

发现事情棘手,我下意识想到了罗文信。他丰富的经验不是我能比的,就连这精怨也是几年前,一次听他和我师父聊天说起。有他一起想办法的话,肯定稳妥许多。

但是念头刚起,我就忍住了。

如果还是什么都问他,我永远也无法独当一面。

能不能直接绕过蛇灵,对付精怨呢?

也不妥当。毕竟当初碾死白蛇时,李媛也在场,难保蛇灵对她没有恨意。有精怨在,它还能和这个“罪魁祸首”互相制衡,一旦失去目标,就完全不好说了。

正苦思破解之法,耳旁忽然传来了一声阴测测的笑,转瞬即逝。

意识到可能是精怨再次显形,我连忙划破手指,在额头画下一道血印,真正召唤出十二元辰。

卧室再次被黑雾笼罩,李媛也完全消失在“黑茧”中。

果不其然,这次我清晰的看到了精怨是什么样。

只见黑气深处,出现了一张诡异的脸,露着阴邪的笑容,但又显得痛苦不堪,异常狰狞扭曲。令人心悸的黑气,不断从两个眼洞中喷涌而出。

一条洁白如玉,头上长着血冠,两眼血光直冒的蛇,将精怨完全缠住,一口咬住了它整个脑袋。每隔一会,就收缩一下,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往下吞。

而每当这时,那张怪脸就会发出刺耳的吼声。

大概五分钟后,怪脸和白蛇一点点的消失了,重新被浓墨般的黑气淹没。

收回十二元辰,我心里也渐渐有了主意。

问清李媛前男友出生日期,让她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太多后,我起身出了卧室,又吩咐王珀照顾好妻子做准备后,孤身下了楼。

打车回到工作室,天已经全黑了,工人也已经完工,芸姐正在给他们结钱,见我脸色不大好,也就没多问。而梁虏则坐在原来的地方,似乎从我出门后,他就没动过窝。

前脚将工人打发走,张晓微后脚就来了。

她是来给我送饭的。天黑也没见我回去,这个女人认为我有意躲着她,干脆借送饭的由头跑了过来。

不过眼下,我实在没时间考虑她在想什么,见饭菜只有一人份,索性留给了哪也不能去的梁虏。然后和两个女人一起,随便找了家餐馆对付。

吃完饭,问了我一些王珀老婆的情况后,芸姐先回去了。而张晓微发现我是真的有事,并非故意躲,也就放下心回去了。

尽管梁虏这人让我很不适应,但好在他是个闷瓜,我不说话他就绝对不说,于是回到店子两个小时后,我的第一张图就完工了。

是一张“阴差勾魂图”。

这阴差勾魂图,和最普通的引魂图有些类似,都要将生前八字画进去。不过因为附了阴灵,带有强制性,阴差会按八字拘魂。

精怨不同于怨魂,但总归到底,是由李媛前男友怨气所化,目前已经具备他一定意识。所以我的第一步打算,就是想先试试勾魂图有没有用。当然,能将精怨和蛇灵一起弄出来最好。

然后我又画了一张“六丁六甲破煞图”。

六丁六甲为道教武神,护法神将,六丁为阴神,六甲为阳神,能行风雷,制鬼神。所以经常用来驱邪破煞,道教还专门有一道“六丁六甲破煞符”。

经过画灵派祖师爷融合改造后,就变成了威力更大的破煞图。

六丁六甲破煞图属于大图,笔法更加复杂,好在我已经用过多次,早就轻车熟路。

不过画完,也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

放下毛笔,看了一眼坐在角落坐了半夜,但就是一句话也没说过的梁虏,说我还要出去办事,你自己在里面小房间睡后,收拾好所有东西出了门。

第十五章 引火烧身

再次来到王珀家,他已经按照我的吩咐,让其他人暂时回避了,妻子李媛的食物中也偷偷放了安眠药,此时已经沉沉睡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状况太差了,让她直面接下来的事情,风险远大于无意识的睡去。

也不知道白天我和李媛的话,王珀没有在门外听。不过在我看来,李媛完全是被逼无路,被强暴的,就算他有偷听,也不该会有什么想法,抚慰妻子满身心的伤痕,才是一个合格的男人该做的。

进入卧室,将“六丁六甲破煞图”挂在床头墙壁上,“阴差勾魂图”挂在阳光很少晒到的角落后,我来到床前看着昏睡的李媛,把十二元辰召出。

或许是真感受到了外部的威胁,十二元辰显现的瞬间,极为刺耳的嘶吼声,就在耳旁响了起来。

而这一次,我也感受到了强烈的敌意。

看来要不了多久,精怨就会显形。于是我赶忙起身,把中指根本来不及愈合的伤口弄破,在勾魂图上画下最后一笔。

王珀见状,赶紧按照我吩咐好的,在勾魂图面前点上香烛,烧起纸钱来。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有钱能使鬼推磨,说的就是阴间那些差使。想引阴差之灵办事,光有灵图召唤,和要对付的目标做引可不够,“钱”才是最好的灵引。

这样一来,附近路过的阴差,发现还有钱可拿,很容易就会接受引灵。

如我所料,没过几分钟,扭曲的怪脸和蛇灵,就出现在了黑气深处。

没等我看清楚,耳畔的嘶吼声就更加激烈了。黑气如同水柱一样,从两只眼洞喷射而出,掀着刺骨的阴风朝我扑了过来。

不过这点怨气,对我根本造不成影响,还没近身,就被十二元辰挡在了外面。

发现奈何不了我,精怨的嘶吼声顿时如同电闪雷鸣起来,怪脸也更加狰狞扭曲了。

见状,我不禁正中下怀,当即念头一动,将十二元辰激发得更加明亮了。

有本事出来咬我啊!一旦出来,收拾你不是分分钟的事。

精怨在害死人前,无法主动离开“母体”,我这么做,无非是想先挑衅它一下,等下不那么抗拒被勾出来罢了。

就在这时,一道穿皂服,带高帽的阴森黑影,骤然浮现在我脑海中。墙角燃烧的纸钱堆,也开始打着旋飘了起来,勾魂图亮起极淡的光。

果然有钱好办事,勾魂图附灵的过程非常快,没两分钟,阴差的虚影,就在勾魂图上浮现了出来。

与此同时,黑气深处的精怨,也猛地轻颤了一下,继而疯狂嘶吼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把它往外拉。

成了!

我不禁大喜。只要阴差的勾魂之力,能对精怨起作用,接下来就好办许多了。

于是我又赶紧起身爬上床,在“六丁六甲破煞图”画下最后一笔。

刚收回手跳回地板,勾魂图就冷光大放,勾魂阴差的形象,也骤然变得无比清晰起来,仿佛要从画中冲出,两只冰冷的眼睛,寒气逼人的看着黑雾深处。

阴风大作中,只听哗啦一声,一根漆黑的链子,从阴差手中掠出,探进黑雾深处将精怨缠住、绷紧。

精怨顿时剧烈挣扎起来。

但是在阴差面前,这种抵抗作用根本不大,只会招来更加强硬的手段。僵持两分钟后,只听阴差鬼气森森的冷喝一声,精怨就被锁魂链猛地拖了出来。

一起出来的,还有那将感受到危险,临时把它放开的蛇灵。

“梆”的一声!精怨刚被拽出,阴差就挥舞着锁魂链,将它狠狠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落在一旁的蛇灵,再度张开大口,重新咬在了精怨脑袋上,雪白的身躯也再度卷去。

此时鬼差和精怨蛇灵都已经显形,缩在一边的王珀看到这一幕,顿时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脸色唰的就白了下来。

尽管已经从超片中看过这个怪物,我也给他打过了预防针,但当这些东西真出现在面前时,还是被吓傻了。

不过这关头,已经没谁会注意到他了。见精怨和蛇灵都已经出来,我赶忙重新跳上床挡在了李媛面前,将十二元辰激发到极致,光芒大放。

既然已经出来,哪还有钻回去的道理。

虽然十二元辰只有保护我本人的作用,但极为逼真的在我头上盘旋,看着还是挺唬人的,谅那精怨就算脱困,也不敢再往我这边来。

不过我显然想多了,精怨被锁魂链绑住,同时又被蛇灵缠咬住后,尽管怒吼连连,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它根本不可能挣脱束缚。

在李媛身体里,它尚能抵抗蛇灵吞噬。此时被拽出,别说鬼差,光是蛇灵就能让它够呛。

然而,心中刚生起一阵窃喜,崩得笔直的锁魂链却忽然一软,大有松开的迹象。

往锁魂链源头一看,只见阴差正阴森森的看着我,指了指地上烧剩的几沓纸钱。

我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这家伙也知道他勾的并非阴魂,于是借机敲诈,想多弄点钱。

看看王珀,发现他已经完全吓傻,指望不上。我连忙跳下床,拿起一沓纸钱拆开烧了起来。

为了方便阴差携带,我还臭屁的把装纸钱的红塑料袋也一并烧了进去。

随着纸钱重新燃起,锁魂链也再度变得僵直起来,在阴差更加卖力的压制下,精怨甚至连怒吼声都减弱了许多。

就在剩余的纸钱即将烧完时,床头墙上的“六丁六甲破煞图”,忽然亮起了微光,十二道形象各异的身影,同时出现在我脑海里。

破煞图开始附灵了。

当最后一张纸钱燃尽,变为冥币落入阴差口袋后,锁魂链骤然一松,缩回了阴差身上,勾魂图的光芒也开始黯淡下来。

阴差只负责协助勾魂,对付其它邪物不在其职责范围,精怨不属鬼魂,自然不会被它抓走。

摆脱锁魂链束缚,精怨顿时黑气大作,怒吼着朝我这个“罪魁祸首”袭来。没曾想,却被同时暴起的蛇灵一记神龙摆尾抽飞,嘶嚎着撞在了墙上。

就在我以为蛇灵会追过去吞咬时,没想它却在抽飞精怨后,转头朝我飞射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我根本来不及作任何应对,等反应过来,蛇灵已经钻进了我身体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情况!突如其来的异变,使得我瞬间冒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我的护身元辰,此时正处在全力激发的状态,任何邪物想害我,首先得过十二元辰这关。

然而这蛇灵,却不费吹灰之力,就突破了十二元辰!

难道是十二元辰失效了?

我不禁身体都有些颤抖起来。

这些年我全靠十二元辰保命,一旦失效,我也就离死不远了。

但是,十二元辰明明还在我头顶盘旋啊,这是怎么回事?

没容我多想,被蛇灵抽飞的精怨,就再次怒吼着扑了过来。

精怨不具备灵智,完全由怨气所化,就算具备一定意识,也难以有能力做出正确的决断。即使发现处境不妙,它想到的也并非逃走,而是攻击我。

然而此时,六丁六甲附灵已经完成,十二神形象正在破煞图中神光大放。精怨刚冲到一半,就被一道电光拦停,重重拍回地面。

风雷声瞬间大作,那满屋子的黑气,也开始被骤然亮起的神辉驱散。

不过接下来的画面,我就根本没注意到了,完全处于未知的恐惧中。

随着一声裹挟风雷之势的“破”后,喧嚣不已的世界,终于一点点恢复了宁静。

等我惊醒过来,精怨已经彻底被打散,十二神灵也退去了,只剩破煞图,还亮着极淡的残光……

“李先生,你还好吗?”看我表情严肃,半天不说话,已经勉强定下神来的王珀连忙问。

先前蛇灵钻进我身体的画面,他也有看到,不过他只能隐约察觉到不是好事,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其实我也不知道,看他惊魂未定,淡淡地说了句没事。

不管咋说,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无论有什么后果,也不能怪到事主的头上。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付出无法预知后果严重程度的代价,换来的,却是李媛仅仅只多活了三天。

第四天清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的李媛,爬上卧室窗台,打开窗户从13楼纵身一跃跳下,当场死亡……

严格来说,其实连多活都算不上,因为我如果不来,她至少还能支撑五天,才会被精怨吸干血液。

而我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把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她拉回来,却只是让她活了三天。

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我为此还惹上了一桩麻烦……

第十六章 无妄之灾

确定精怨已经被打散,蛇灵也钻进了我身体,不会再对李媛造成伤害后,我一屁股坐了下来,浑身一阵虚脱。

这两口子的麻烦倒是解决了,谁来解决我的麻烦呢?

吩咐王珀把两张图烧掉,收拾好残局休息一阵,又煮了些东西填好肚子,收下他准备好的红包后,我一身疲倦地离开了王家。

王珀本来想送我回去,但我看这地方很好打车,也就婉拒了,说你妻子刚刚大病一场,身子虚,还需要照顾,多陪着才是该做的,不用管我。

走出小区,天已经开始放亮,钻进一辆出租车没两分钟,我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然而没多久,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就将我惊醒了过来。

揉着眼睛看了看天色,掏出手机,是张晓微打来的。

这女人不是知道我有事回不去?大清早就打电话做什么。

忍着睡意,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张晓微惊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李念,我被绑架了……快来救我!”

我脑子顿时一炸,瞬间睡意全无。

绑架?谁会大清早把她绑架走?难不成是那陶老板气不过,指使人干的?

想到陶老板干的这点事,我就有些来火。好歹也救了你一命,为你挽回不少损失,再不相信我和张晓微啥都没有,也已经是过去式了,怎么还绑起了人?想干什么?

没等我问情况,就听见那边传来了张晓微的哭喊声,和几个猥琐的男人笑声。

接着一个男的说话了:“李念是吧?你的大奶女人在我们手上,想救她,就一个人来老烟厂。不要报警哦,不然兄弟们说不准一激动,就做点什么……”

话刚说完,又响起了张晓微的尖叫声,和几个淫贱的笑声,然后啪的一声,电话挂了。

收起手机,我脸色一阵阴沉。

虽然我和张晓微没什么情分,至今也对她谈不上好感,只是碍于她照顾过我,才拉不下脸让她走,但出了这种事情,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就算她被包养过,也不能因此,就任由那些人渣侮辱她。于是衡量了一下,觉得绑她的应该不是亡命徒后,我让出租车司机改变路线,往老烟厂开去。

老烟厂位于西郊紫元河畔边,和以前的玻璃厂、炼钢厂组成一片偌大的老工业园,听说最近快要拆迁了,非常荒凉,大白天也很难见到人。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下了新修的环城大道,刚驶过与老工业园同期修的老桥,就再也不肯往前了。说最近这一片邪门得紧,好几个人拉客进去后,出来不是生怪病就是出车祸,他实在不想触霉头。

“小兄弟,你行行好,就到这里吧。如果不是已经天亮,你也是临时说来这的话,我根本就不敢拉你。”看我不大愿意,胖胖的出租车司机索性作起了揖。

没办法,我只好下车,步行往老烟厂赶。

足足走了二十分钟,我才走进老烟厂残破的厂区,正左顾右盼,不知道该往哪走,一个提着钢管的汉子,就从一面塌了大半的墙后探出头,向我招了招手。

残墙后面是一间倒了只角,棚顶漏风的库房。小心翼翼地跟着汉子走进仓库后,我看到了被反绑双手,瘫坐在一只破烂沙发上的张晓微。

见我到来,嘴里塞着团水泥口袋的张晓微挣扎起来。

她穿的还是睡衣,里面没穿文胸,显然还在睡觉,就被抓了过来。这一挣扎,胸前顿时一阵乱颤,看得旁边的人中禽兽们嗷嗷乱叫,怪笑一片。

而在旁边的空地上,一个瘦竹竿一样的黑脸男,大模大样地负手而立,叼着烟,似笑非笑。

我不禁面色一变。

正是昨天砸店门要给我放血的家伙。

果然还没死心!也根本等不及梁虏嗝屁了!

光想着陶老板去了,怎么就把这才上门闹过事的家伙忘了呢?他才是最有可能干这事的人!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看我脸色难看,黑脸男咧嘴一声冷笑。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淡声道:“不就是想给我放血吗,至于搞这么大阵仗?”

“不这样你怎么会乖乖送上门来?”黑脸男笑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处的?”我皱起了眉头。

黑脸男朝张晓微努努嘴:“道爷昨天就没走,自然是跟着这大奶妹找过去的,没想到你这软塌塌的娘炮艳福还挺不浅,就是不知道硬得起来不?需不需要帮忙?”

我表情松缓了些许:“说吧,你想做什么。”

“你猜?”黑脸男邪邪笑了笑:“听说你是画灵传人?”

我反问:“你知道画灵术?”

黑脸男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是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然后问我:“怎么样,道爷的血好用吗?”

我瞥了他一眼,说一般一般。

黑脸男明显很不满意这个回答,脸沉了几秒钟后,阴笑道:“同为修道之人,既然我的一般,为啥不用自己的?是不是自己下不了手?没事,道爷大度,可以免费帮你。”

说完挥挥手,旁边的七八条汉子顿时提溜着砍刀围了上来。

“帮他放两斤,找个东西接起来免得浪费。”

眼看血光之灾逃不掉,我索性心一横,召出十二元辰护身,摸出了刚才半路上买的跳刀。

得理不饶人是吧?我也不是任人揉捏的,弄一个够本,弄两个赚翻!

刚摆出架势准备拼命,黑脸男却忽然轻喝一声,将围上来的汉子们阻止了。

“果然有些门道,你有十二元辰护身?”

“咦?还有条白蛇!”

凝神一看,只见黑脸男周围的空气,沿着他身体轮廓亮起了赤红的光,在头顶形成火焰形状,一道金光从头顶冲出,没向天际,两只眼睛清澈明亮得如同镜子,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难道这就是天眼?

我们都知道,小孩经常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是因为每个人刚生下来时,囟门都是开着的。囟门其实就是天眼,越小的孩子,天眼越通明,随着囟门逐渐关闭,天眼也会跟着消失。

一般到了三四岁,囟门就会彻底闭合。要想再开天眼,就只能借助一些法门,才能短暂开启。

但是六道之中,总会有些例外。有的人虽然囟门闭合,却因为某些原因,开天眼更加方便,或者有别的方式替代。

就像我虽然不会道术,但我有十二元辰护身,一旦召唤十二元辰,大多隐形之物都无所遁形,也有类似天眼的作用。

而眼前这家伙,没弄错的话,应该有“道法之火”护身,可以直通天途,所以能随心所欲开天眼。

道法之火,又称三昧真火。

每个人身上都有元神、元气、元精三把火。火旺,则气运旺;火虚,则气运低。而修道之人到达大乘境界后,会炼出三昧真火。

眼前这家伙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不可能有那样的境界,所以他的三昧真火,应该是天生的。

既然能随时开天眼,又有真火护身,看得到我身上的十二元辰和蛇灵,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有十二元辰护身,为什么还会有条蛇?”

黑脸男说着,挥散人群走了过来,看我不说话,又奇怪地变得急躁起来:“快说啊,这蛇灵怎么来的!”

我斜睨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一是不想理会,二是我也说不清楚。这蛇灵刚刚侵进我身体,暂时还没什么异常,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一旦爆发又有什么后果。

这种事情,我当然不能让外人知道。何况这家伙天生真火,属于天生修道之人,一旦被他看出端倪,难保不会害我。

一脸焦躁的等了许久,看我还是不肯理会,黑脸男开始暴跳如雷。

就在我以为他即将暴走,全神提防时,他却猛地转过身,来到张晓微面前一把将她扯到面前,咬破中指,二指并拢,在她背上画了起来。

我顿时暗道不好,刚想去阻止,几把砍刀就架在了我脖子上。

黑脸男的动作很快,张晓微洁白的睡衣,没多久就染上道道血迹,形成了一道繁琐巨大的血符。接着只听黑脸男低喝一声“敕”,血符神奇的开始褪色淡化。

同时张晓微身上也亮起了淡淡的血光,就像火焰。

“不说话装死是吧?好!既然如此,道爷就不给你放血了,让你的女人替你受罪。说起来你运气还挺好,老是有女人替你挡灾,天生适合吃软饭呐~”

转身走到我面前,黑脸男面色狰狞地笑了笑:“你不是画灵传人,很牛逼吗?那就让你尝尝一点点失去自己女人,却无力阻止的滋味。”

“这样吧,别说道爷不大气。只要你能解掉这道符,让人绑架道爷,抽血为你用的事情就既往不咎;解不掉,那就怪不得道爷。”

无视我仿佛要结冰的脸色,黑脸男顿了顿,又冷笑道:“还有,这道符是道爷精血所画,隔再远道爷也能感应。千万不要试图让别人来解,不然这女人死了可别怨我。”

“我X你妈。”我终于忍不住了。

黑脸男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妈早就入土了,不然你下去看还能不能找到?找到的话,我还要谢谢你……”

第十七章 真火血符

看着黑脸男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我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但是这只能是想想,收回目光,看了看被折腾得不轻的张晓微后,我按下怒火走过去。

黑脸男完全是冲我来的,所以张晓微这一次,还真的是替我受罪,什么都不知道,就遭受无妄之灾。

我当然不能让她因为我出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黑脸男画的什么害人东西。

虽然张晓微看不到真实情况,但未知的事物往往让人更恐惧,再加上黑脸男走之前的那些话,她早就吓得面无血色,浑身颤抖了。见我走近,一头扎进我怀中哭了起来。

解开反绑住她双手的绳子,安抚一会,确定她没受什么伤后,我往她背上看去。

然而血符此时却已经从她睡衣上完全消失了,就跟没出现过一样。

重新召唤出十二元辰,才发现血符并未消失,而是印在了张晓微的背上,散发着淡淡的血光。

收回目光,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我看着她道:“张晓微,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不然就不会让你单独回去了。”

这会张晓微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些许,抽着鼻子道:“我……没事,就是有点被吓傻了。天快亮时我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你没带钥匙,结果刚打开门,他们就冲进院子,把我绑了过来……”

“……我们先回去吧,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深吸一口气,我也不再说太多。

最近事情好像也太多了些,一件更比一件麻烦,也不知道是不是师父说过的话开始灵验了。

回到小院子,顾不上一夜未睡,胡乱冲了个澡,又给罗文信打了个电话后,我骑上小电驴,带着张晓微往他那里赶去。

虽然不想再什么都依靠罗文信,但不得不承认,我的经验还很欠缺。

张晓微的事情非同小可,我不想让她出事,再说罗文信在省城,俨然就是行里的土皇帝,我想打听黑脸男的来历,就少不了他。

见张晓微和我一起过来,罗文信显然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看了她一眼后,招呼我们进了门。

没有急着说正事,进屋坐下后,我掏出一个装着5000元钱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这钱是处理完精怨后,王珀给我封的红包。虽然罗文信全程没有参与,但我现在有事需要他帮忙,所以也就不打算藏着掖着,更不搞什么五五分账了。

“这是什么?”看我进门不说话,却先掏钱,罗文信不禁愣了愣。

“昨天临时接了个小活,这是该给你的那份。”说起来,这几年一直都是罗文信在接“生意”,我只是负责参与,然后拿钱,我给他分钱的次数少得可怜。

我并不打算瞒他,何况也不见得能瞒住,于是把处理精怨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过我没有提起蛇灵,这事我打算等师父回来后向他老人家请教。

听我说完,罗文信恍然大悟,然后把信封塞回我手里,说:你们师徒和别人不一样,你开始独当一面,我这个当叔的也高兴,这事我并未参与,所以不用给我钱。

我连忙说那哪行,这几年罗叔没少照顾我,,所以这钱,你无论如何也得收。

推辞一阵,见我坚持,罗文信也就只好收下了。

然后我才说起张晓微的事。

画灵弟子禁止学道,所以我能认得的符咒并不多,张晓微背上这道血符,我就看不出是什么。

要想解,总得先弄清楚是什么符。

血符已经融进张晓微血肉,肉眼无法看到。于是听我说完后,罗文信净手向祖师牌位上香,念动咒语做起了开天眼的法事。

天眼不同于阴阳眼。后者只能看到阴灵邪祟之物的存在,“开眼”并不麻烦,除了道教的“开眼咒”和“通灵符”,最广为流传的就是抹牛眼泪,此外,埋坟土里七天以上的柳树叶、女人月事经血也能开眼。

开眼的方法很多,但这些方法,说白了就是通过降低自身“火焰”的方法来实现。而真正能看到一切遁形之物的天眼,就不能用这些办法了,得做法才行。

随着天眼打开,看到张晓微背上的血符,罗文信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我的神经也不禁为之绷紧。

收回目光,罗文信有些古怪的看了看张晓微后,对我道:“虽然画法更复杂,但万变总归不离其宗,说到底,这就是一张更强的“真火辟邪符”,有驱鬼煞,辟诸邪之用。”

我不禁一愣,怎么听起来,这还是一件好事?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那家伙已经摆明是报复,就说明这事比我想象中更棘手。

果不其然,只听罗文信又道:“但是这符也不是随便乱用的,通常只有对沾染阴祟,阳气低的人,才能用这张符。用在正常人身上的话,会导致阴阳失衡,火气过重。更何况,这还是用精血画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血中包含真火之力……”

我不禁眉头大皱,赶紧问:这会导致什么后果?

罗文信说这样的真火血符,施法者一日不解,就会一日存在,用在男性身上,会导致阳火过甚,脾气暴躁,性欲大增。最终不是暴毙,就是彻底失去灵智,变成彻头彻尾的疯人。

“那用在女人身上呢?”

“男属阳,女属阴。用在女人身上,起初效果并不明显,但时间长了,也同样会性格大变,性欲大增。不过,是对同性如此,阳盛阴虚之下,必然导致对男性失去兴趣,会想尽办法“采阴”。时间久了,生理也会发生变化,最终同样沦为疯人,不过周期更长……”

听罗文信说完,我一阵头皮发麻。

也就是说,张晓微会变成同性恋,弄不好还会像男人一样长胡子?

直到这会,我才算明白他那句“一点点失去自己女人,却无力阻止”的真正含义!

这瞬间,我是真的想弄死那杂.碎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厮的用心,比杀人还险恶!

虽然张晓微并非我女人,但眼睁睁看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一点点变得像男人,最终沦为失心疯,谁能接受得了?

再看张晓微,好不容易才从凌晨的恐惧中走出来,听完这番话,脸色顿时更加苍白了,毫无血色。

发现她情绪有崩溃的迹象,我连忙又问罗文信:那这血符能解吗?

之所以这么问,并非真的问他要解决之道,而是希望他能说点好听的,哪怕暂时骗一骗张晓微也好。

以罗文信快成精的心思,加上这几年我们没少配合,他应该能懂我的意思。然而这一次,他却似乎糊涂了,面有难色地看看我,又看看张晓微后,轻轻摇起了头。

“解不掉,这种血符要么施法者自己解,要么找修为出神入化的人强行破除。但是这种修为接近神力,不是凡人所能达到……”

噗通一声,张晓微身体一软,无力地坐进沙发中,眼泪开始打转。

阴沉着脸沉默片刻后,我走到她旁边轻声安慰起来。

好在张晓微虽然外表柔弱,但内心也算比较坚强那种,很快就止住眼泪,但情绪异常低迷,始终不肯多说话。

这时候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和罗文信告别后,带着她骑车离开。

直到进了家,张晓微也还是没能缓过劲来,呆板机械地跟在我后面,像僵尸一样。

看她这样,我不禁生起几分怜意。

女人都是爱美的,一个取向正常的漂亮女人,哪能接受自己会变得不男不女?

如果不是我疏忽大意,她也不会招来此番横祸。

“放心,我是画灵传人,不是道士,这血符我一定会给你解。”把张晓微送回房间后,我对她说。

张晓微僵硬地点了点头。

看她还是这样,我只好又说:“你亲眼见过我驱邪杀鬼,所以应该知道我本事,那罗文信一个半吊子道士,能有多大能耐?你得信我,别信他。”

似乎想起了当时跟着我看到的那些事,张晓微终于直视我的眼睛,片刻后点点头:“我相信你。”

坐在床边,等张晓微睡着一会后,我起身出了门。刚走到门口,又觉得不大放心,折返回来给了她留了张纸条。

骑车来到工作室,将画灵图的工具材料打包好,背起准备走时,一直坐在墙角冷眼旁观的梁虏忽然开口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自从被我强留在店里后,我就一直东跑西跑,忙这忙那,此时见我背起吃饭家伙要走,他终于忍不下去了。

我知道梁虏想说什么,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轮不上他。

于是我转过身,看了看他那张死人脸后,冷着脸道:“等着吧。你的事我还没想好办法,想好了自然会帮你解决。”

梁虏皱了皱眉头:“但是我要提醒一下,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放心,我心里自然有数。你要是不想只剩半个月活头的话,就好好待在店里,哪也别去,有人来你就说我出去办事了。”

说完,再也不看他的脸,转身走出工作室。

几分钟后,我来到港湾,没等芸姐弄明白我这一脸煞气是为什么,就对她道:“芸姐,我要那个家伙的住址。”

芸姐一愣,顿时明白了我煞气的来源。

第十八章 真君赐神

发现我竟然要上门找那家伙,芸姐捂着嘴,一脸震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了?他又干了什么,惹得你要去拼命?”

听我说完来龙去脉,尤其听到张晓微不想活的心都有之后,芸姐顿时也怒了。

“太过分了!胡闹归胡闹,怎么能对人小女孩下这种毒手!”

这种下三滥的阴毒行为,显然触及到了芸姐同为女人的底线,只见她“砰”的把咖啡杯扔出去摔了个粉碎,也不多说,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很快冷着脸怒斥起来。

“袁金柱!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对一个无辜的女人,你也下得了这手!”

“我不听你废话,现在就给我滚过来,把你作的孽收回去!”

“什么?你是不是真觉得没人能管得住你了?真以为女人好欺是不是!限你两个小时内滚过来,否则你会后悔!”

“我X你妈!杂.种!……”

看着芸姐丝毫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我顿时也清醒了几分。

怎么听起来,芸姐和那家伙不仅认识,而且关系还没那么简单?

虽然听不到那家伙说了什么,但光看芸姐就不难知道,他们的对话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果不其然,痛骂一阵后,随着一声“杂种,你不得好死”,芸姐气呼呼的挂掉了电话,把手机重重扔在茶几上,抱着手坐在沙发上生气了闷气。

认识芸姐时间也不短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她生这么大气。不光我,就连店里的员工,也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弄得大气都不敢出。

过去好一会,芸姐的怒火才平息几分,对我道:“你别急。这事说到底,是姐惹起来的,姐不会让你们白受欺负,所以交给姐来处理好不好?”

我此时已经冷静了许多,闻言不禁想苦笑。

都谈成这样了,还能怎么处理,难不成又找人绑架?

并非怀疑芸姐的能力,别的不说,就凭他和那叫袁金柱的家伙,似乎并不浅的关系,只要给她时间,肯定就能把这事摆平。

但是,下次呢?

以那家伙的作风来看,就算这次摆平了,也根本不会善罢甘休,只会更加变本加厉,逮着机会就蹬鼻子上脸。

我也是有尊严的人,岂会看不出,他是因为看不起我,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就连有求于我的梁虏,似乎也根本瞧不上我,对我充满鄙夷。

所以要想真正解决这事,总归还得我自己,只有让他知道,我并非软弱可欺的人,以后才会消停一些。否则芸姐越出面,就越是落实了我靠女人挡灾的说法。

魂魄不齐,导致我体质一直偏弱,性格也不强势,但这并不代表我就真没脾气,甘愿当躲在女人身后的孬货。

于是我对芸姐说:“不用了,就算这次过了,也还有下次,下下次,姐你还是告诉我地址吧。”

芸姐看着我,不禁有些愣住了。

以她的眼光,哪会不知道问题根源。让她诧异的,是我此时表现出来的,不容拒绝的坚持。

这更加使我坚定了,靠自己解决这事的想法。

看她半晌不说话,我也不再多说,起身往外走去。

“既然姐不知道,那我自己去打听。”

……

回到四合院,看张晓微还在睡,没出什么事,我顿时放心了不少。回房间冲了个冷水澡,让自己清醒一些,泡上一缸浓茶后,换上袍服走进堂屋,请出祖师爷铜像,开始上香研墨。

这次我要画的图只有一张,名为“二郎真君赐神图”。

“二郎真君赐神图”和我身体里的“十二元辰护灵图”同为比较特殊的“融图”,但属于“御图”。

二郎神是天庭战神,天神之力,凡人自然无法长期拥有,所以只能通过“御”的方式,暂时获得赐力,类似请神上身,但威力和用过后的副作用都要更大。

“二郎真君赐神图”是画灵派为数不多,可以直接提升战斗力的“武图”。我身上已经有十二元辰,再引其它灵,难免会有冲突,副作用也会更大。师父不止一次警示我,为了十二元辰稳定性,其它融图要慎重,但现在,我必须要用了。

只有把那纠缠不休的家伙一次弄服,往后才能安生。

真君图更加复杂,加上我疲累一夜没阖眼,又划开手掌加了不少血,画到一半,就有些支撑不住了,脸色开始发白,额头也直冒冷汗。

直到下午四点零几分,“二郎真君赐神图”才终于大功告成。

这期间张晓微不知何时已经起床,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时不时替我擦汗换水。见我眉头终于松开,放下画笔,她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好奇地往桌上看去。

和前两次差不多,她看到的,是满图的复杂符号组合,最多只能觉得,整张图比别的更加泛红,这是加了我的血导致的。

不过这一次,却似乎有些不一样,看她眉头时而皱起,时而展开,越来越像沉溺其中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奇怪起来。

难不成几次看下来,这女人已经能看出些许奥妙?

没有说太多话,收拾好桌上残局,把左手凝固的血迹洗净,随便包扎起来后,我回到房间一头倒进了床铺中。

醒来已经夜里快十点,张晓微也已经把饭菜热了两次,拖着沉重的身躯起床,狼吞虎咽的把肚子填饱后,收拾东西出了门。

尽管什么都没说,张晓微也猜得到,我是为了她的事出去,于是问我能不能带她一起。

这次不是去驱邪,而是去找人干架,我自己能否全身而退都是未知数,根本保护不了张晓微,好在她也没有坚持,见我面有难色,就主动作罢了。

一个小时后,我在西郊营盘坡附近一条巷子口下了车,顺着漫长的梯道往山上走去。

这里离早上去过的老工业园不远,登上半山就能看到紫元河对面黑漆漆的那一片,在拥挤的民房中穿梭一阵后,我在一栋两层红砖楼的围墙外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那叫袁金柱的家伙住的地方。早上见我态度坚决,芸姐最终还是把地址,和他的一些信息告诉了我。

袁金柱自幼丧父丧母,五岁就被一个游方道人收入门下。

按理说从小学道,再歪的苗子也能扶正。然而这袁金柱显然聪明过了头,顽劣至极,从小就不学好,学了一身道术,却几乎没用在正道上,经常拿去捉弄人,饶是挨了不少手板,最长曾经罚跪七天七夜,也死性不改。

那道人活着的时候,还能将劣徒压制,但随着后来一死,那袁金柱便是天高任我飞,海阔任我游了,再也没人能管束,很快就在当地成了公害,人神共愤之,最终待不下去,开始四处流浪。

芸姐老家就在那一带,所以从小就认得此祸害,没少被捉弄。当初找人超度小清时,意外发现他飘到了省城,心想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以前再混账,现在多少也会收敛一些,于是就想请他帮忙。

岂料这家伙非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趁机狮子大开口,还提出要芸姐陪他睡的非分要求。

芸姐不堪其扰,只好另找他人。然而没曾想,这家伙已经无耻到了新的高度,不肯帮忙就算了,还不准芸姐找其他人。

一旦有人想接这桩“生意”,就会被他堵上门找茬,甚至雇混混跟踪打人,一来二去,就没人敢接触芸姐了。

想到这家伙的可恨,芸姐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找到我,得知需要用道士血后,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叫人把他绑了抽血,大出一口恶气。

然而这样一来,就算彻底惹上这家伙了。在我修养期间,每天上门撒泼耍赖,弄得鸡犬不宁,甚至用祸害芸姐刚捡的女婴来要挟,逼她做他“女朋友”。

无奈之下,芸姐只好把我说了出来,于是就有了堵上门要放我血,以及后面的事……

听芸姐说完,我不得不感叹:这家伙能活到现在都没被人送去阎王那重新改造,简直堪称奇迹。

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一次把他弄服的想法。

这种无耻之徒实在太难缠了,不一次性解决,往后不知还有多少麻烦。

在墙外死角处,我一蹲就蹲了许久。直到两点十几分,一道高瘦的身影,才晃晃悠悠地出现在路灯昏黄的水泥路上,边走边嘟囔:“臭婆娘又丑又骚,还敢趁道爷喝醉玩诈和,等着,道爷明天给你下道催情符,回家黄瓜搞断,茄子泡烂还不过瘾,你就知道锅儿是铁倒的了~”

第十九章 死猪不怕滚水

污言秽语中,只见袁金柱越走越近了。即将走到铁门前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自己出来吧,莫非还要道爷请?”

我轻轻一怔,这是在和我说话?

要知道我站的地方,是在围墙外的小路上,离大门足足十米,无论光线还是角度都根本不可能看得到人。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没打算藏。

看着我从黑暗中走出,袁金柱露出一丝讥笑,怎么看怎么欠揍:“十一点半到的吧?等得怪久的。”

“你知道我来?”看来这家伙不仅知道我来,还知道我什么时候来,果然有几把刷子。

袁金柱冷笑道:“不然你以为道爷为啥回来?孙子,你可又误了爷爷一件好事,不然这会爷爷我应该在少妇床上。”

“我X你妈。”我实在不是伶牙俐齿之人,想了想还是觉得这句话比较过瘾。

“还是那句话,我妈早入土了,不然你帮我下去找找?”袁金柱也不怒,看了看我,眉毛一抬:“找个地方练练?”

深更半夜,居民区不是个施展身手的好地方,我没有异议。于是十分钟后,我和他来到城中村后面的一片荒草坡下。

“这样吧,如果你能撑十分钟,爷爷就告诉你解符的办法,如果不能,爷爷把你揍残了也不要怨,怎么样?”刚到地方,袁金柱就似笑非笑地提出了赌约。

这样再好不过,我点头说:“孙子好的。”

袁金柱咧嘴阴阴一笑:“这他妈可是你自找的。”

说完就冲向我,一记阴腿撩来。

我没想到这家伙说动手就动手,一时间躲闪不及,刚刚避开要害部位,就被他一脚撩在了大腿上,趔趄着往后退去,还没站稳,又被一记重拳擂在了胸口,顿时扑通倒地。一时间胸口闷痛,气都有些喘不上来了。

“就这点本事,也他妈好意思打上门来?”袁金柱嘴上嘲讽着,脚下却一点没停,一脚飞在了我下巴上。

也不奇怪,这杂.碎从小祸害乡里,没点体力可干不了祸事。而我从小体质就一般般,被“艳傀”吸走三魂后,更是比一般人都弱,不是他对手很正常。

想到这,我不禁大为懊恼,直想一巴掌呼死我自己。

怎么又在关键的地方掉链子了呢!这家伙明显已经无耻到了一种境界,我怎么就这样大大咧咧上门,不做全准备?

在我的思维中,既然大家都不是普通人,就算打架,也应该是摆开阵势“斗法”,而非甩开膀子就干。

实际上,这几年我见过行内的几次“决斗”,也都是这样进行的。然而我偏偏忘了,这厮根本不讲规矩,根本就是流氓中的流氓。

这般货色,我竟然还想着,双方做好准备了再开始公平对决?

真是异想天开!

这顿打还真是不冤,一时间我都想揍我自己了。好在袁金柱见我如此不抗揍,很快也失去了兴致,用脚在我身上,拨弄死猪一般划拉几下后,停止了单方面的殴打。

哪用十分钟,一分钟都不到,我就成了砧板上的肉。

这一停下来,我顿时也获得了喘息之机。把气喘匀,忍着痛爬起坐好后,取下了用来装图和工具的背包。

或许是托大,也或许是想看我能整出什么花样,总之袁金柱没有再动手,我也得以顺利,把“二郎真君赐神图”取出来展开,平放到了我面前的地上。

“这就是画灵?”袁金柱岂能看不出门道,一眼就发现我展开的图非同寻常,来了几分兴致。

我正中下怀,懒得理他,弄破中指挤出血,在真君图上画下殷红的最后一笔。

“哦~搞半天是要和我斗法啊,你不早说~~成,满足你。”

看我此番动作,袁金柱“恍然大悟”,嘴上说得好听,实际脚下却一点没耽搁,抬腿又是一脚把我踹翻在地后,才退开几步双手抱怀,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这一脚正中我胸口,下得很重,踹得我气血一阵翻涌,足足一分钟才缓过劲来,看了他一眼后,重新坐好闭上眼睛。

论拳脚功夫,我不可能是他对手,两三个我也不够揍。只有尽快让真君图起效,才有打回来的可能。

“融图”不同于一般的灵图。由于灵是附在人身,而非图上,所以引灵期间,绝对不能被打扰,最好还能进入“冥想”。

不过我现在,冥想是不可能了,对面那厮能有点基本操守,别再踹我就已经烧高香。

好在袁金柱似乎对我这“画灵”比较好奇,总归是没有再胡来。几分钟后,我面前的真君图顺利发生了变化,开始亮起微微的光,繁复的线条组合也开始朦胧起来。

同时,我也感觉到,身体开始发热。脑海中,十二元辰的形象开始浮现。

这就是冲突所在了,等下开始附灵时,十二元辰会产生排斥。附灵期间,我要做的就是尽力把十二元辰收回。

然而,就在我把注意力放到十二元辰上时,那入侵进我身体的蛇灵,却毫无预兆地加入了进来。

它要做什么?十二元辰为什么对它没有半点排斥?

没等回过神来,一道顶盔掼甲,神威赫赫,手执“三尖两刃枪”的庞大身影,就浮现在我脑海里。

一股磅礴炽热的气息,随着二郎神神像开始铺散开来,仿佛瞬间引燃了我全身的血液。

与此同时,面前平放的真君图,也嗖地飘了起来,绽放着耀眼的金光,开始围着我旋转。

袁金柱有心要看看我这“画灵派”有什么神奇之处,老早便开启了天眼。先是看到十二元辰在我头顶盘旋,接着脸上出现了一颗白色的蛇头虚影,没等他反应过来,二郎神庞大的虚影,又在夜色中浮现,将我罩在其中。

看到这,他顿时不敢再有小觑之心,轻喝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后,身上“嘭”的燃起了赤红的真火,接着从身上掏出一张黄纸符,掐着剑诀念念有词起来。

随着咒语念完,那张符“嘭”的在他手中燃烧起来,然后只见他脸色一肃,目光炯炯地大喝一声:“三清道火,护我凡身,鬼神退避,百厄不侵。急急如律令,敕!”

最后的“敕”刚出口,围着我转圈的真君图,便敛去所有光芒,变为一张白纸坠地。同时那将我笼罩的二郎神虚像,也举起双刃枪朝他戳了过去。

袁金柱瘦柴一样的身体顿时飞了起来,落进山路下一片刚淋过大粪的菜地中。

一击过后,二郎神的虚像就消失不见了。武图最强就是在这第一击,会真正带着几分神力,对付妖邪,即使不是一击必杀,也足以将其重创。接下来,就只有大幅度增强附灵者力量的作用。

不过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袁金柱虽然不是妖邪,那一下也让他够呛。

趁你病要你命,真君图“赐神”时间只有五到六分钟。这几分钟内,我要把之前挨过的都打回来,一次把这家伙收拾妥当,于是半点也没有耽搁,从背包中抄出一根仿造的伸缩警棍跳了下去。

刚催动咒语就被击飞,袁金柱猝不及防下,摔了个七荤八素,才挣扎着爬起来,我就握着伸缩棍冲到跟前,迎着他脑门戳了一下,顿时又应声倒了下去。

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在他翻滚倒下的同时,挥舞着警棍往他身上一顿猛打。

一连挨了好几下后,袁金柱总算回过神来了,呼痛的同时,反手一道黄纸符打在了我身上。

“嘭”的一身,我顿时猛地一震,就像触电了一样,身体一阵发麻。而借着这间隙,滚了一身菜叶和大粪的袁金柱也得已爬起来,朝我甩出一张符的同时,呼啦啦地退了出去。

那符纸刚离手,就猛烈燃烧起来,我不想再被这蕴含雷电之力的符打中,侧身躲过后,又疯虎一样扑了上去。

我们知道,这菩萨神仙都有洁癖,袁金柱虽说有“三昧真火”护身,也已经催动咒语,引来三清之力护身,但随着滚了一身大粪,难免会受到不少影响。

再加上二郎神虚像真正蕴含神力的一戳,又经过我这一阵猛打后,他的“气”算是破了。

相比起来,我却正是强势的时候。这时候不收拾你,哪个时候收拾?于是得理不饶人,一边躲闪他不时扔出来的符箓,一边紧追不舍,逮到机会就往身上猛打。

追逐好一阵,将这片菜地糟蹋得差不多后,袁金柱身上的符也终于用完了。见他再也扔不出符箓,我顿时大喜,再也没有任何顾忌,欺身猛进。

此时的我,根本不惧和他肉搏,何况我手上还有家伙!

又挨了三四下后,袁金柱终于吃不住痛,叫出来了,见我还是不依不挠,黝黑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狠厉,徒手抓向我砸过来的警棍。

虎口碰到警棍的瞬间,他“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活像一只正在被阉的哈士奇,但好歹也是紧紧抓住警棍了。

然后他拼出吃奶的劲,不退反进,肩膀猛地朝我撞了过来。

我反应不及,顿时趔趄着退了出去,警棍也脱手而出。

“X你妈!”终于逮到反手机会,袁金柱哪肯放过,怒吼着咬破右手中指,在左手心画下一道“掌心符”后,迎着我脑门拍下。

第二十章 贱人天不收

见状,我不慌不忙地抬起腿,一记撩阴腿朝他裤裆招呼过去,来而不往非礼也。

以袁金柱从小祸害乡里练出来的身手,哪能察觉不到两腿间要命的凉风,而我这一脚也没打算真让他断子绝孙,而是想把他逼退。

然而,我低估这家伙了。他品行下作无耻不假,却也是个敢拼命的狠角色,只见他怒吼一声,脸上戾气毕现,丝毫不管自己的命根子,“掌心符”毫不退缩地拍在了我脑门上。

轰的一声!

符光闪耀中,我仰头栽倒在了地上,脑袋嗡嗡作响,只觉身体里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受。而那袁金柱,则是双手捂裆惨叫一声跳起,然后也倒在了地上,缩成一团嗷叫不已。

那一道符虽然威力巨大,且正中脑门,但我此时有赐神加持,尽管难受得想吐,也很快压下去了。反观袁金柱,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闭拢双腿夹紧了我的脚,但也只是卸去了部分力道,没能完全保护到他兄弟,痛得双脚在菜地里一阵猛蹬,很快就刨出了一个浅坑。

爬起来看了看袁金柱后,我捡起落在一旁的警棍走了过去。

此时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四分钟,又挨了一道“掌心符”,我已经明显感觉到有些后继无力了,得在剩下的时间里,让他彻底服气。

直到这会,我才发现,不带张晓微来或许真是错的,不然这会就可以逼袁金柱就范,解掉血符了。

粗暴地往袁金柱身上又抡了两下后,我将他翻过来,一只脚踏在他胸口上,又用警棍抵住了他下巴,俯下身问道:“孙子,爽吗?”

这会袁金柱钻心的疼痛已经缓解了一些,好歹能说话了,猛咳着一边把嘴里和着大粪的泥巴和烂菜叶吐出来,一边冷笑道:“爽…………!”

看他好像还是不服,我抬起脚往他胸口重重跺了一脚,等他喘匀气后,又问:“你这么能算,有算到今晚要挨打吗?”

要说这袁金柱还真是个狠角色,都这样了也还不肯认输。不仅不服,还冷笑着“呸”的一声,抓起几片烂菜叶朝我脸上扔来。

既然还没过瘾,那我自然也不用客气,警棍敲鼓一般在他身上一通乱锤,还在他脸上蹭了几下,当即就破了几条口,有些血肉模糊了。

“我不光能撑十分钟,还能把你干趴,所以,你输了。我没别的要求,把你那道血符解了,从此不要再纠缠不休,这事情就过了,毕竟一直闹下去也没意思。当然在未经你同意的情况下,用你的血,这事也确实不占理,我可以赔偿你的损失,和今天这顿打的医药费,你觉得怎么样?”

“想要多少你可以开价,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接受。”

我自觉开出的条件已经不错了,虽然把人打成这样,还理直气壮的说这些,怎么看怎么像在恃强凌弱,但不要忘了,最先挑事的是他,不是我。

如果不是被他逼得没办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然而,袁金柱却半点没有领情的意思,阴冷冷地笑了片刻后,闷咳着道:“你……做梦……”

看他这一脸死猪不怕滚水的样子,我顿时怒从心起,警棍朝他三角地带猛地一戳后,举起朝他脸上呼去。

呼到一半,我就停下来了,陷入一阵恍惚中。

这家伙软硬不吃,如果真的死扛到底,我拿他怎么办?

难不成真得杀了他才能消停?

阴阳这一行,虽说用一些阴毒手段报复杀人的事情时有发生,但那也是在血海深仇无解,不死不休的情况下,才会有人铤而走险。

说到底,我和他本来也没多大仇怨,这事我万万做不出来。

不过,这些都是过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我现在迫切要考虑的,是如何脱身。

真君图的加持已经快消失了,一旦那个时刻来临,我会异常虚弱,甚至走路都成问题。以这家伙的德行,一旦缓过劲来,我的下场只会更加凄惨。

想到这,我又高高举起了警棍。

现在是骑虎难下,怎么着也得让他失去反扑的能力。

就在这时,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握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不禁面色大变!

“差不多可以了。”只听冰冷的声音响起同时,那只手轻飘飘却不容抗拒地夺走了我的棍子,转头一看,是本该待在店里的梁虏。

我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

不管如何,这人目前对我都是无害的,而且有他在,我也不用担心无法脱身。

“你为什么来这?”

梁虏将警棍随手一丢,道:“周芸让我跟着你,她怕出事。”

随着神经放松下来,我顿时也想起了梁虏目前的处境,皱皱眉头道:“不是让你不要离开店子么……”

梁虏看了看我,没有说话,表情有些奇怪。

我怔了怔,然后想起自己的处境。

如果不是芸姐这一手,我如何脱身?这女人果然心思周全,做事面面俱到,就算阻止不了我,也安排了能控制事态的梁虏跟来。

就在这时,被我踩在脚下的袁金柱笑了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眼泪都笑出来了,边笑边用沾满大粪泥土的手抹眼泪和血迹,很快弄得一脸五颜六色的,异常恶心。

我不禁再次大怒,抬手一耳光抽了过去:“你现在已经没有说不的资格了,开始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

心想有梁虏这凶神在,威慑力肯定远高于我,还能继续谈,没曾想袁金柱却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半晌才顺过气道:“爷爷就一句话:要么做了爷爷,要么别在这碍眼。爷量你这软蛋娘炮也不敢杀人,所以赶紧滚吧。”

“我X你全家!”我顿时又火从心起。

“算了吧。”看我凶意大盛,梁虏又轻飘飘道。

这下我是真的没办法了。这一架虽说算是打赢了,一股深深地挫败感却涌上心头。

奔着一次性解决问题而来,结果没能解决不说,反而更加惹恼了这只苍蝇……

理,说不通;打,也根本打不怕,遇上这么一个滚刀肉、烂杂.种,我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芸姐的无奈。

都说贱人自有天收,可贼老天咋就不开开眼,把这么号裤裆流脓的玩意儿收回去呢?

没有再过多逗留,强撑着收拾好背包后,我们丢下那只苍蝇离去。

刚走出那苍蝇视线范围,我就再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幸好梁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我,问怎么了。

我十分勉强地笑了笑,然后道:“那什么……能不能麻烦你背我?”

梁虏出人意料的没有拒绝,迟疑几秒钟后,便将我背了起来,往山下走去。

没走多远,他就停了下来,往路边的草丛望去。

几秒钟后,张晓微从草丛后面冒了出来,怯生生地看着我们。

看着一身草籽,一头乱发的她,我楞了几秒后,无奈地苦笑起来。

好不容易爷们一次,怎么却让两个女人无法心安了呢?

强撑着说笑几句后,我们一起往山下光明处走去。

本来发现张晓微悄悄跟来,我又动了回去逼那家伙的心思,最终想想还是算了。

这贱人着实软硬不吃,根本不可能会就范。

刚走进城中村,我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我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还有余。直到第二天凌晨五点多,才从睡梦中醒来。

微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光线后,我发现我睡在工作室小房间。

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模糊灯光,很快又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的张晓微。

忍着浑身散架一样的疼痛,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自己竟然睡了很久后,我又看向张晓微。

这女人,应该一直都在照顾我,就没好好睡过一觉吧?

也不知道一个趾高气扬的女人,怎么就忽然之间转了性。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失去经济依靠,就变成这样,我是不大相信的。何况被陶老板包养的这一年多里,她不可能没有给自己准备后路,就算结束了那段关系,也不会有经济上的困扰,不至于这样。

但要说她是经过那事,看上了我,我更加不信。

一个崇尚物质的女人,对感情必然是极其理智甚至淡漠的,哪有那么容易动心。就算有,也不会轻易放弃对物质金钱的渴望,否则就走不到那条道上了。

或许是在省城无依无靠,也害怕陶老板报复,才暂时选择留在我身边吧。

只不过,她似乎选错了,我这里显然不是避风的港湾,而是深海中的暗流岛,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中那阴毒的血符。

正胡思乱想呢,张晓微却忽然醒了,有些睡眼惺忪地看着我,几秒才反应过来:“你醒了?醒多久了?先等一下,我去给你端吃的来。”

“不急,我这刚醒,还没胃口。”看她起身,我连忙把她喊住。

“好吧,那就等几分钟。”张晓微轻轻一笑,说着打开床头灯:“你好些了没有?”

见她已经能笑出来,我心里顿时也松了一些,想了想,道:“让你平白无故替我受难,怪不好意思的,不过你放心,那个血符我一定会解除。”

第二十一章 好心没好报(上)

张晓微没想到我一醒来就说这个,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没事的,就算真会变成罗大师说的那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倒是你,不要太着急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不禁有些欣慰,也有些发苦。

事到如今,让那叫袁金柱的自己解除血符这条路,是彻底走不通了,得另想其它办法,确实也急不来。

好在张晓微已经调整过来了,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不过这事始终还是个大.麻烦,一天不解,就一天没法安心。

还有梁虏身上的“十三共生鬼”,也不能再拖了。

经过一顿毒打后,袁金柱短时间应该闹腾不起来了,我可以有时间去认真想办法,解决这两个大.麻烦。

“二郎真君赐神图”的副作用,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大,虽然浑身像散架了一样难受,但当天下午,我就能下床,扶着墙慢吞吞地走动了。倒是十二元辰,不可避免的变得有些不稳定,导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甚至前一秒还在吃东西,后一秒就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这种情况才有所缓解,我也才总算可以集中精神思考,对迫在眉睫的这两件事,也有了初步的想法。

第三天,我足足睡到早上十点多才醒。刚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面有个男人在和张晓微说话。

不是梁虏,那家伙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闷葫芦。张晓微和他也不来电,一天说不上十句话。

听了一会后,我知道是谁了,于是让张晓微把来人放进了房间。

来人正是那天请我去给妻子“解煞”的王珀。我原以为他是老婆好了,过来感谢我的,心里还有些高兴,然而当我问他老婆情况的时候,这个男人却不说话了。

我这才发现,王珀的脸上阴霾一片。

难道他老婆没有好过来?

不应该啊,那精怨已经被彻底打散,蛇灵也跑到了我这里。就算李媛被害得元气大伤,也不可能再有变故,会慢慢好起来。

“李大师……我妻子……死了……”就在我准备好好问问的时候,王珀终于说话了。

我顿时愣住了,以为是听错,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我很确定李媛身上,已经没有能害她的东西存在,即使身体再弱,也完全可以调养回来,根本不可能会死。

既然牵涉到人命,就得严肃对待了。我是画灵派唯一传人,不是江湖骗子,出了这事,不弄清楚,我都没法原谅自己。

那天我走后不久,李媛就醒了。此后三天,一直在调养,第二天就能下床走动,自己进食。岂料今天一早,王珀去菜市场买菜,刚走到楼下,就看到妻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前面的绿化带上。

李媛是自杀的,从13楼自家卧室窗口跳下,当场身亡,血染红了草地。坠地前曾砸在旁边巨大的棕榈树上,肚子被划破,肠子内脏什么的,一股脑全摔了出来,到处都是……

忙活一天一夜,为此还招上蛇灵,换来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被我救回来的第四天自杀。这样的结果,无疑让我很难受。

但是这会,王珀应该在为妻子的离去和后事心力交瘁,这种情况下,还特意跑来和我说,是为什么?

原来,王珀是来请我为她亡妻处理后事的。那天晚上他已经看到,我是真正能平事的人,就想继续请我。

然而他不知道,阴阳这一行有不做“二道事”的忌讳。一旦为苦主处理过麻烦,无论成不成,都不能轻易回去做第二次。这个忌讳,最初是一些神棍,为撇清责任编出来的一套说辞,但随着越来越多能人为自保,也选择这样做,久而久之,就约定成俗了。

就算没这个忌讳,我也根本不会道术,做不了摆坛画符、唱词诵经那些“场面”事,加上目前的状态,答应是不大可能了。

但是这一行又有“白事”不能拒绝的规矩,凡是有亲人过世的主家上门,再大的事也要暂且放下,不得推辞,于是我只好通知了罗文信。

没一会,四个专接白事的同行,就得到罗文信通知赶来了。

白事虽然是“大事”,但在行内却是最普通的,耗时长,挣得也少,罗文信自然不会亲自出马。

看着王珀似有不甘地离去,我不禁生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怎么这事感觉好奇怪,王珀老婆的死因,也没那么简单?

如果一醒来就不想活,没道理到今天才走绝路。

一个小时后,六辆轿车,三辆面包车气势汹汹地驶老街,在工作室门口的马路上停了下来。

接着车上的人,呼啦啦的下来了,瞬间占满了人行道,然后闹哄哄的支起几个花圈,摆在了工作室大门两旁。

我正靠在床头想事,忽然听到门口嘈杂一片,还没下床,张晓微就脸色煞白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

见我要往外面走,张晓微连忙一把拉住了我:“你赶紧从后门走吧,不要出去。”

“到底怎么了?”我心里咯噔一声,不会是袁金柱那杂.种又带人打上门了吧!

“好像是刚才那人的……”

张晓微身体都有些颤抖了,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嘈杂的叫骂声。

走到门口一看,只见狭窄的人行道上,已经挤满了好几十号人,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大妈,正捧着张黑白照,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旁边一群人在摆花圈,挂挽联。

什么情况!我不禁怒从心起,光天化日这样闹,还有没有王法!

没等我反应过来,门口的人群便看到我,暴动了起来,指责我破口大骂,把玻璃门和墙踢得咣咣响。幸好张晓微在门口忽然停这么多车时,发现情况不对锁住了大门,否则早就冲进来了。

“无良骗子,害人性命,还我姑娘命来~~”

看到我出现,胖大妈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外面的人也开始拿工具砸起了门。

看看大妈捧的照片,我顿时明白过来了,这些是王珀和他妻子的家人!

那张照片正是李媛!

她的死因果然不简单,而她的家人,更是把她的死算在了我头上!

这事情别说经历,就连听我都没听过,当即就呆住了,惊惧的同时,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屈辱感。

明明是好心救人,为此还招上了麻烦,钱也没收多少,怎么人自杀没了,却反咬我一口?

做人怎么能这样?

然而,眼前的局面,已经容不得我多想。外面的人越来越群情激奋,眼看刚换上的玻璃墙就要挡不住,弄不好连门带墙全被砸毁,我连忙走过去,把“神荼郁垒镇宅图”收了起来。

和门墙比起来,两张灵图才是最贵重的东西,可不能被这些人弄毁。

把图递给张晓微,吩咐她收好,报警并离开店子后,我定定神,对外面大喊:“你们什么人,要干什么!”

“杀人偿命!害死人还敢大呼小叫,滚出来!不然扒平你这里!”一个拿着榔头的中年汉子朝我大骂一声,咣的一榔头砸在了玻璃门上,顿时隐约出现了几道裂纹。

那瘫在地上撒泼的胖大妈见我出声,也顿时哭得更加撕心裂肺,惨绝人寰了,一口一个“还我姑娘命来,还我孙子命来”。

看玻璃门即将挡不住这些暴徒,我不禁有些心惊胆战,正要让他们冷静下来,有话好好说,一直缩在墙角的梁虏走了上来:“和这些人说不清道理的,还是先避一避。”

也许在袁金柱的纠缠下,释放出了心里某个东西;也许是那一阵屈辱感,激起了藏在我心里深处的执拗。要是以前碰上这事,我肯定选择暂避锋芒,但是这一次,我没有这个想法。

“我不走,一走就更没法说清楚了。”

见我说出这话,梁虏怔了怔,然后退到了后面,没有再说话。

我此时的想法很简单,再不讲道理,你们总不可能把我打死吧?

李媛的死我问心无愧,只要打不死我,理就站在我这边,怎么都能讨回公道。而一旦躲避,就会成了“做贼心虚”,有理也说不清楚,传出去更没法在行内混了。

不是什么时候,退一步都能海阔天空。

打定主意不退,我顿时也不怎么害怕了,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店子里,看外面的人打砸。

随着“咣当”一声,玻璃门终于承受不住冲击,应声而倒了,拿榔头的中年汉子率先冲进来,抬手一巴掌抽在了我脸上。

我没有躲避,被抽得身体一歪,然后重新站稳。

见我没有表现出弱者应有的样子,说白了就是挨打的姿势不对,中年汉子不禁大怒,举起榔头往我头上敲来。

即将敲在我脑门上的时候,缩在后面的梁虏动了,跨步上前一脚踢向汉子胸口,将他踹出去撞在后面的人身上。

“谁动手打人,我扭断谁的手脚。”

眼前黑影一晃,梁虏挡在了我的身前,脸上漠然一片。

第二十二章 好心没好报(下)

或许是被梁虏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震住,鱼贯而入的人顿时都楞了。

倒是挨了一脚的中年汉子没弄清状况,大吼一声“X你妈”挥着榔头又冲了上来。

然而刚到梁虏跟前,他身体就定住了,榔头举在半空中,瞳孔紧缩。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脑门上。后面是梁虏的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梁虏握着的是一支手枪,从那色泽和沉甸甸的质感来看,不像是假货。

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哭得正欢的胖大妈也偃旗息鼓了,张大嘴看着店里。前一秒还乱哄哄的场面,瞬间静得似乎掉根针都能听见。

一举将这些人全部震住,梁虏也不再出声,收起枪退回了后面。

十几秒钟后,寂静随着胖大妈的嚎啕声打破,堵门的人群再次喧闹起来。不过都有了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

但是这七嘴八舌义愤填膺的,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光是人身攻击了。我一张嘴应付不了那么多,索性什么也不说。

不久几个警察赶到了,排开人群进入店里,还没问话,被梁虏用枪指头的那个汉子,就又蹦跶起来了,声嘶力竭地举报梁虏有枪,要警察赶紧抓他。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为首的警官看都不看梁虏,就跟没听见一样。直到人群开始集体指证,才不得已问话,最终以梁虏交出一把塑料玩具手枪收尾,没有搜身的意思。

随后警察勒令人群解散,不得再闹事,初步了解情况后,又将我和胖大妈,以及一个中年男人带到派出所做笔录。

问完我姓名籍贯后,做笔录的警官在职业那一栏填上了“个体经营户”,接着问胖大妈和一同来的中年男人,以及与死者什么关系。

“我是她姑姑。”胖大妈说。

中年男人则说死者是他弟媳。

从法律上来说,姑姑和夫兄都不属于直系亲属,于是调解无法进行,派出所让通知直系亲属过来。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直系亲属”的身份,之前还一口一个“还我姑娘命来的”胖大妈,这会虽仍然在哭,却也没了刚才那股劲头。

没多久,李媛亲哥和王珀赶到了。

这事并非医疗纠纷,只能算民事,而且还是自愿进行的“封建迷信”活动,警方一时也无法定责,甚至笔录都不好做。了解完事情经过后,流程索性能省则省,直接询问死者方诉求。

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赔钱。

果不其然,李媛亲哥很快提出索赔一百万,并要求我去死者灵前磕头认错。

两个要求我都无法答应。

别说我拿不出一百万,就算能拿出,也不可能赔这钱。

至于去李媛灵前磕头,虽然她的死,我心里很遗憾,但也绝对无法答应这种无理要求。

派出所早就料到调解会陷入僵局,于是打发我们先私下协商,实在没结果再申请法律介入。

整个过程,我很少说话,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根源都在话比我更少的王珀身上。

直到李媛亲哥说我是“杀人凶手”,要求立案将我拘留,王珀也还是唯唯诺诺地点头认同,我才忍终于忍不住了。

“王哥,既然你比我大,我就喊你一声哥。出了这种事情,我知道你不好过,但是凭良心讲,你妻子真是被我害死的吗?别人或许不知道内情,但你是知道的。”

王珀触电似的抖了一下,抬头发现我正看着他,赶紧避开我眼睛,支支吾吾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妻子,是因为孩子没了才会走这条死路的,而孩子……就是你弄没的。”

这就是铁了心要把锅往我头上扣了,我又问:“你妻子怀的是什么你没看到?”

王珀心虚的看了看我,还没说话,李媛亲哥就一把揪起我的衣领:“怎么?害死两条命还想威胁人?”说着挥起拳头要往我脸上揍。

“干啥呢!派出所还敢动手,不想商量了是吧!”刚举起拳,就被录笔录的警官何止了。

李媛亲哥无奈松手,恶狠狠道:“不要以为王珀碍于情分,不好当面撕破脸,你就可以趁机撇责任,从现在起,所有事情都由我和你谈。”

“和谁谈我都是三个字:不可能。”近来诸事不顺,我也不想再软趴趴的了。

李媛亲哥不禁大怒,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刮了我一眼后,往大门外走去。

此时派出所大院,已经被王珀那边的人占了大半,皆恶狠狠地看着我,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

而我这边,却只有张晓微孤零零一个,脸色煞白的站在大门旁。

见我随后出来,张晓微连忙迎了上来,悄声道:“我们等下再回去。”

我轻轻一怔,然后苦笑起来。

等下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你就在这,等人都走了你再回去。”

见我阴着脸往外走,张晓微咬了咬牙,小跑着追了上来。

我不禁暗暗叫苦。

明知道这些人蠢蠢欲动,还当着他们“招摇过市”,我打的就是袁金柱那种烂人的烂主意:舍得一身剐,皇帝拉下马,只要不敢弄死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现在张晓微跟了上来,我就不得不顾虑她的安全了。

但一个柔弱女人此时这份心,又怎能拒绝呢?

于是我和她一起,顶着凶狠的目光穿过停车场,往外面走去。

果不其然,刚来到大路边准备拦车,后面的人就跟出来了。

人行道两边,也出现了三三两两混社会模样的人,向这边投来目光。

看着这一幕,我把别在裤腰上的一把弹簧匕掏了出来。

要闹是吧?那就闹大点,看谁怕谁!

见我面色阴沉地掏出了家伙,李媛亲哥一群人不禁愣了愣。

“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不成,不信他敢当街行凶!先抓过去磕头再说!”

片刻后,之前扇我耳光的榔头汉子,一言惊醒了梦中人,虎视眈眈的人群,顿时朝我扑来。

就在我握着匕首,心一横,打算谁动手捅谁的时候,分散在人行道两头的社会人,呼啦一下冲过来,挡在了我的面前。

什么情况?这些人是来救我的?

没等弄明白,一辆黑色路虎越野车呼啸而至,在我面前急刹停住,同时车窗落下,芸姐从驾驶席探过身来:“上车。”

见是她到来,我也不再犹豫,拉起张晓微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李媛亲哥等人顿时不干了,怒吼着就要追,却被芸姐的人团团围了起来,也不说话不动手,只是堵住去路,最多不时用肩膀和对方推搡几下。

发现这些都像是社会人,不好惹,李媛亲哥等人尽管又怒又急,但也不敢真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路虎车消失。

“看吧,也不知是姐八字不对,还是你这家伙实在点背,总之又好心办了一件坏事。”路虎车行驶一段路后,芸姐无奈地笑着打破了沉默。

“行了,把刀收起来吧。看不出你这见人笑嘻嘻的家伙,竟然真的打算捅人。出事咋就不知道想想,不知道说一声呢?别说这事还是姐当的中间人,就算不是,光冲你这一声姐,就不会不管。”

听着芸姐有些嗔怪的话,我收起匕首,露出一丝苦笑。

就算近来的事拉近了关系,我也没有自恋到,认为芸姐会无条件维护我的程度,毕竟在这之前,我们也就是个见面笑哈哈的交情,既不走心,也不走肾。加上她和王珀又是校友,也就不想让她在中间为难。

结果我却似乎错了,她什么都没问,就站在了我这边。

回头王珀要是知道,救走我的是芸姐,他们之间那份情谊,恐怕也就到头了。

有些情谊,确实不需要时间来发酵。芸姐如此,张晓微也如此,谁能想到,整整大学四年都互无好感,却在短短半个多月内,就上升到了有些不离不弃味道的地步呢?

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姐,你就不问问出的什么事么。”收起思绪,我苦笑道。

“我知道,王珀老婆死了,只是不清楚内情,不过姐相信你不会害人。”

芸姐回头看了看我,轻笑道:“你也不用急,更不要走极端,冷静下来,总会有解决办法。”

说话间,路虎车开进了靠近市中心的“隆源公馆”地下停车场,乘电梯来到28楼后,芸姐打开了2808的门。

“姐家没有男人来过哦,包括老萧,所以你是第一个。”刚跨进装潢考究的门厅,芸姐就笑着拿出了毛茸茸的粉色拖鞋。

看不出这平常御姐风范的芸姐,竟然还挺少女心,连拖鞋都是兔子造型的,竖着两只大耳朵。

“在弄清眉目之前,你就先留在姐这里,店子那边有梁虏帮守,只要你不露面,就不会再出什么事。”

我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知道现在即使不避锋芒,一时半会也难有结果,就接受了芸姐的安排。

事到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李媛自杀原因。王珀的态度太奇怪了,只有弄清楚,我心里才有底。

这对我来说并非难事,于是芸姐煮了些东西吃完,休息一阵后,我拜托她去把我画灵图需要的东西带过来。

第二十三章 同林鸟

芸姐和一同去收拾东西的张晓微刚走,罗文信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电话中,罗文信告诉我:派过去做超度法事的人,已经退场了,整个省城,不会再有人接王家的活,只要我点头,他可以全权处理。

这还是罗文信,头一次摆出强硬姿态,不过也不是很奇怪。不看僧面看佛面,无论他心里都想的什么,冲着我师父的名头,他就不能让我被人骑到头上欺负。

更何况王家以怨报德,反咬一口的行为,还已经触及到阴阳一行的底线。

要是无良神棍害死人也就罢了,可我并非神棍,王珀老婆也是跳楼自杀,如果任由王家闹下去,赔钱了事的口子一开,往后谁还敢吃这碗饭?

作为省城的“土皇帝”,罗文信自然有必要,维护行业的尊严。

我不想闹得沸沸扬扬,于是婉拒了罗文信,说我实在解决不了的话,再请他出面。

一个多小时后,芸姐和张晓微回来了。不仅带来了画灵图的材料工具,还带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和刚买的内衣内裤,显然做好了让我在这里住上些天的准备。

但是我没打算在这里耗多久,梁虏的情况已经拖不得了,张晓微的“诅咒”也不能一直悬着。

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事,就要用上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了。

在芸姐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书房里,忙活到晚上九点,吃了些东西,倒头闷在沙发上睡到十一点后,我们一起出了门。

别人办事都是带帮手、保镖,而我却带着两个柔弱美女,想想也挺搞的。不过反正也没什么危险,芸姐有接送我的正当理由,张晓微一个人待芸姐家里也不自在,跟就跟吧。

由于身体还没恢复,又折腾一天,消耗了不少精力,上车没多久,我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夜里一点多,芸姐也早就开到地方了,见我睡得沉,就没忍心叫醒我。

随后我们下车,在矗立夜色中的“五龙宾馆”四楼开了间房。

进房打开窗户,马路对面便是殡仪馆。

王家的事没有立案调查,警方勘察过现场后,人直接拉到了殡仪馆。宾馆这个位置,刚好正对王家停遗体的悼念厅,就着灯光,甚至能看到进出的人阴云密布的脸。

李媛才三十出头,自杀,死状还那么凄惨,所以这绝不是“喜丧”,加上奔波一天,又根本请不到阴阳先生来主持丧事,气氛愈加低沉,也就成了必然。

门外隐隐传来了低语声,听内容应该是与王家有关的人在谈论,说什么找不到先生也无所谓,已经从外地请了人,天不亮就会赶到,倒是那个骗子,一定不能让他跑了的话。

等交谈声渐渐走远后,我取出白天画好的“引魂图”在墙角挂了起来。

本来我想用更霸道的“阴差勾魂图”,但想想李媛也挺可怜的,加上刚死,魂魄还无法离体太远,引魂图应该够用,也就退而求其次了。

五分钟后,引魂图亮起了幽幽冷光,线条图案也变得朦胧起来,李媛惨白的脸,也渐渐在画中隐现。

又过了几分钟后,李媛亡魂出现在引魂图前。

她头发散乱,白色睡衣上也满是黑色的“血迹”,肚子破了一大条口,露出黑漆漆的腹腔,五脏六腑吊在外面,肠子还拖到了地上。正是死时的样子,只不过血肉都变成了黑白的。

看到这副惨状,芸姐和张晓微不禁涌上一阵惧意。

略显迷茫地左右看了一圈后,李媛发现了我,残破的魂体轻轻一震:“是你?”

我轻轻点头,看来她还记得我。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能把我叫来?”李媛不可思议地问。

“我说过,我是阴阳先生,自然能把你叫来。”

李媛表情似懂非懂,然后又问:“那你叫我来做什么?”

我想了想,道:“你知道……你已经死了吗?”

“我知道……”李媛露出一丝黯然的哀伤,轻轻低下了头。

等她平静下来后,我说:“能把你自杀的原因告诉我吗?”

李媛魂体又是一震,颤抖着蹲了下来。

我顿时也不忍心再继续问了。

李媛鬼魂认出了我,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怨恨。这就说明,她自杀另有原因,并非认为我取走了她的“孩子”而心生绝望。

可王珀为什么却一口咬定是这个原因呢?

问题果然出在他的身上。

无声地哭泣了好一会后,李媛情绪总算渐渐稳定,起身面含哀伤地说了起来。

果不其然,导致她绝望自杀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她丈夫王珀。

镇杀精怨那夜,我走后不久,李媛就醒了,发现肚子瘪了下去,不出所料的很伤心。但是随着得知自己怀的是怨胎,早已胎死腹中后,也就慢慢想开了,还让老公不要忘了好好感谢我。

然而好景不长,第二天,王珀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见李媛能下床走动,便不怎么照顾了,看她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怀疑、不耐,甚至时不时会闪过充满厌恶的怒火。

李媛隐隐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想再隐瞒,于是找个机会,把前男友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岂料此举,非但没有消除王珀的芥蒂,反而彻底激发了他的怒火。

原来当夜,我单独问李媛话的时候,这王珀并没有离开,而是贴在门外,将她说的全都偷听了过去。

随着妻子醒来,逐渐恢复,他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于是态度开始转变。

李媛也是到那时才知道,丈夫不仅偷听,还根本不相信她的话。无论她怎么解释,都认定一只巴掌拍不响,说如果她铁心不从,前男友不可能会得手。还说如果真是那样,她为什么不敢报警,不敢说。

接下来,只要家人在,王珀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假惺惺地无微不至。但只要一背开家人,便会冷眼相对,面若冰霜。

李媛虽然很伤心,但也默默承受了这一切。她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丈夫的怒火就能消融,相信她没有说谎。

昨天一早,她刚醒来,在床边坐了一夜的王珀,便对她说:其实我出离愤怒,并不只是因为这事,毕竟已经发生了,再纠缠也没用。真正让我生气的是,到了这种时候,你竟然还在撒谎,一口咬定不是你的错。但凡你不要那么坚持谎言,我心里就会好受许多。

虽然之前说的就是事实,但为了平息丈夫怒火,李媛挣扎一阵后,也就忍着委屈承认“撒谎”了。

岂料王珀却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只是在给妻子下套。见她终于承认“事实”,顿时冷笑了起来,抽着烟丢下一句话后,摔门而去。

“贱人,以前那点事就算了,结婚那么久还和野男人乱搞,还拍照留念,惹出这种脏事,你真是活该,和那个人一样该死。”

恶毒的话语,如同魔咒一样在耳旁回荡,李媛彻底绝望,目送丈夫离开后,爬上窗台笑了笑,推开窗户纵身一跃。

听李媛说完,两个女人已是双眼微红。

也只有同为女人,才能懂得这是怎样煎熬痛苦的过程。

而我,心里也跟堵了一块千钧重石似的,说不出的沉重压抑。

这王珀看起来衣冠楚楚,像个绅士,没想到却如此小肚鸡肠,说他是变态都不为过。

哪有假装缓和,引诱自己妻子,承认不存在的所谓事实后,却翻脸咒人该死的?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不是变态是什么?

如此一来,事实就明朗了——那王珀逼死了妻子,却不敢承认,为了向家人,尤其李媛娘家有个交待,把责任一股脑栽到了我的头上。

“害死你我也有责任,如果不问你那么多,就不会被他听到……”那晚向李媛保证,她的话不会有别人听见,并非我有隔音之类的手段,而是我以为,王珀这样年轻有为,彬彬有礼的人,应该不会偷听。

然而我偏偏错了,看起来越像绅士的人,往往越不是绅士。

“你没错,我不怨你。既然你是来救我的,问清事情也是应该。”随着将惨痛的经过说完,李媛似乎轻松了不少,露出一丝凄然的笑。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道:“那你恨你前男友,恨你丈夫吗?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恨,想报复的话,我有办法帮你。”说实话,这下我对王珀也有些恨得牙痒,但相比起来,活生生逼死深爱自己结发妻子,更是罪大恶极。

只要李媛愿意报复,我可以成全她,让她自己惩罚那个负心汉,再把她送走。

没想我却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见李媛愣了愣,然后露出一丝释然:“算了吧,既然我已经死了,就和那个人没有半点关系了。”

我不禁有些汗颜。

但这并不会使我改变决定。

李媛可以释怀,不记恨自己丈夫,但我不行。

相反,因为得知这个可怜女人的死因,看清了王珀面目,接下来只要不把他弄死,我做什么都不会过意不去了。

眯着眼睛看了看殡仪馆后,我取出了另一张图。

第二十四章 百鬼夜行

但是在这之前,得先把李媛安置妥当。

这女人很可怜,也很善良,被逼到自杀都不怨不恨,我不能让她死后还要受无尽磨难。

死于非命的人,黑白无常是不会管的,自杀更是被地府视为罪孽深重,会堕入无间地狱,每天重复经历在世时最痛苦的事,一般的阴阳先生,很难将其超度。

于是我对李媛说:既然你已经释怀,不再留恋什么,那我送你一程吧。

李媛微微一笑说谢谢。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你还得先回画中,放心,你可以很轻易进去,待七天不会受任何影响。”

想了想,我又道:“对了,我也不瞒你。因为你丈夫和其他家人,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所以我要惩罚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错,你看……?”

出于同情和尊重,我不想瞒这苦命女人,也做好了她会反对的准备,结果她似乎早就看穿我要做什么。

“你是好人,我爸妈和我哥也不坏,如果伤害了你,也是因为心疼我。”

说完,李媛对我轻轻一笑,化为一阵青烟,融进了引魂图。

有了这句话,我自然不好再无差别下手,把她家人也牵连进去。还好她只是为家人辩护,没有提及王珀,否则我就是自找麻烦了。

说到底,是王珀隐瞒了真相,其他人完全是被他的谎言蛊惑,既然已经知道真相,也就没了再对付别人的理由。

于是我放下手中的图,又拿出了另外一张。

两张图其实都是一样,名为“阴府开路图”。

顾名思义,就是打开一条直通阴间的路。要知道,鬼差不管,也得不到超度的阴魂,是无法去阴间的,所以阳间才会有到处游荡的孤魂野鬼。

有了直通阴间的路,孤魂野鬼就可以去往鬼门关前的“鬼门镇”,在那里洗清业障后,便能前往酆都,成为鬼民,等待轮回转世。

“阴府开路图”属于比较另类的灵图,需要附入的,是画灵人的灵魂精气,到一定境界甚至能连通神冥二界。对画灵人要求很高,极难掌握。

但“阴府开路图”,却是这类图中的“入门图”,因此要求并不算高,每代传人都要将其掌握,才算合格的画灵人,以便于不定期开阴路广度游魂,行善积德。

一旦阴路大开,半个省城的孤魂野鬼都会有所感应。来的野鬼多了,自然有想前往阴间的,也有不想去,只是来看看热闹的。

而后者,往往具备害人之力。

由于附入的是灵魂精气,一定范围内,画灵人可以自由选择阴路的落点。我只需要把阴路开在王家悼念厅,阳气虚的人,就会看到“百鬼夜行”的“壮观”画面。

气运不佳的,更是会被捉弄,甚至被害人鬼缠上。

这地方是殡仪馆,背后便是庞大的墓地,阴气极重,阴路开在这,基本不会受影响。

画完正牌“阴府开路图”后,我忽然有些心软,也担心牵连过广,无法收场,于是又针对王珀,画了另一种。

这一种只要把目标的八字画进去,前来的鬼魂就会收到“指令”,有明确的目标,不敢加害无辜。

也许有人要问,画灵术不该是用来行善积德的吗?怎么能害人。但要知道,无论人还是鬼,都有好坏之分,菩萨尚有金刚怒目时,更何况人。

换句话说,如果画灵术真的禁止用来对付奸恶之人,历代祖师也不会“开发”出第二种版本的开路图了。所以我这么做,没毛病。

由于体力实在不支,第二张“阴府开路图”,我只画了三分之二,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全部完成。

我三魂尽缺,有十二元辰护身,使用开路图,反而会更容易一些,由十二元辰代劳即可。

随着感应到开路图的召唤,十二元辰开始向图中注入灵力。几分钟后,开路图亮着微微金光的图案开始变化,最终隐现出我头顶盘旋十二元辰的样子。

接着一道直径一丈三的金色光环,缓缓从画中飘出,穿过房顶来到半空后,又缓缓飘到王家悼念厅上空,一点点沉了下去。

最终金色光环,在停放李媛的冰棺右边墙角停了下来,开始转圈的同时,释放出强烈的白光,透向夜空。等到光环静止下来,白光也有所减弱时,光环内部已经变成了深幽的黑色,如同一个无底洞。

阴路打开的瞬间,悼念厅里的人皆打了个冷颤,觉得一阵阴风席卷而过。但活人是看不到阴路的,人们只能发现,悼念厅气温一下降了下来,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倒是做贼心虚,也亲眼见证过鬼怪存在的王珀,在阴风拂来的瞬间,苍白的脸色猛地变了一下,紧张地看向李媛遗体。

而这一切,都被宾馆房间里的我“看”在了眼里。

没有再过多关注,随着第一个游魂进入悼念厅,嘿嘿嘿地向王珀吹了一口气,消失在阴路中后,我收拾东西带着两个女人离开了宾馆。

阴路会持续到天明,而这期间,所有到来的鬼魂,都会把王珀当成目标,不会去吓别人。甚至因为我留在阴路中的“指令”,就连准备前往阴间的过路鬼,都难免会顺手“调戏”他一下,至于那些害人鬼,则会更加肆无忌惮。

用这种阴狠的手段惩罚他,我会感到不忍和自责吗?

来之前,或许会,但随着得知李媛自杀原因,看清王珀面目,就完全不会了。

只要不把他弄死,一切都是他理当承受的。

……

回到芸姐家里,顾不上一身的“男人味”,随便洗了把脸后,迷迷糊糊的胡乱钻进个房间,倒头睡了过去。

然而,感觉还没睡多久呢,就生生被人弄醒了。

我这人虽然没什么起床气,但近来精力损耗太大,日夜颠倒的,完全没睡够就被弄醒,也很难有好脾气,眼睛都懒得睁,就把推我的那只手拍了出去。

没想到刚翻过身,那只讨厌的手又伸过来了。

拍来拍去不知多少次后,那只手终于放弃,恼人的声音却挤进了耳朵。

“姐知道你很累,但是事情有点急,所以先起来,坚持一下再睡好不好?”

“不好……我累得很……不要……影响我睡……睡……”

话没说完,我又彻底睡了过去。

再醒来,窗外已是夕阳余晖,揉着眼睛,刚想起好像有人叫醒过我,芸姐的脸就挡住了天花板,离我很近。

她衬衣向来只会扣到胸前,这一俯身,两只洁白玉兔,顿时大有挣脱束缚的气势,被我看了大半,当即就清醒了。

由于刚睡饱,某位精力充沛,甚至过盛的仁兄也开始“觉醒”。

“醒了?”

顾不上说话,发现苗头不对,我连忙拉过被子盖住了肚子下面,被她看到“帐篷”,就特么尴尬了。

然而这一切,显然都没能逃过芸姐眼睛,勾人心魄的脸顿时笑意一片:“流氓。”

我顿时有些无地自容,把被子捂得更紧了。

但是很快,我就觉得不对劲,怎么这被子薄薄的,凉凉的,还有些滑滑的?

定睛一看,哪是什么被子,被子早被远远踢到一边了,分明是一条白色蕾丝边,隐隐散发着迷人体香的真丝吊带睡裙。

哎呀!

我连忙撒手,一阵面红耳赤。

“搭帐篷”就算了,还当着人家的面,把人家的睡衣搭在要命的地方。幸好睡的时候好像忘记了脱衣服,不然就像极了偷内衣的痴汉,这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是……你的房间?我怎么睡这来了。”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缓解尴尬。

芸姐勾勾一笑,直起身道:“可能是姐叫你进来的?”

这一起身,我顿时压力大减,扯过洁白的被子盖住身体,佯装轻松坐起来。

“那什么……可能是太迷糊,走错地方了,你不要多想啊。”

芸姐还是那副要命的笑容:“能有啥想的,不就那点事么,说明姐还没老,魅力还在。干嘛?至于羞成这个样子?小老弟你咋回事情?”

岂止魅力还在,简直是要命的妖物好么?

算了,还是赶紧转移话题,我挠头道:“刚才你是不是叫过我?有什么事啊?”

说起正事,芸姐顿时也正经了几分:“哦这事还挺急的,不然也不会吵你。早上十点的时候,王珀就在你店门前跪着了,到现在都还没起呢。”

哈!这么快?我还认为王珀至少能撑两天,没想却半天都不到。

看来那“百鬼夜行”,着实将他折腾得不轻,搞不好还来了个把比较猛的。

“那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什么情况了?”

“唉不是很清楚,好像挺惨的,听说我们离开不久,就开始胡言乱语,跟疯子一样。”

说到这,芸姐看我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犹豫了一下后,道:“姐能不能帮他求个情啊?虽然逼死老婆挺不是人的,但是现在他已经受到惩罚了,据说胡言乱语的时候,还跪在李媛遗体前,哭哭啼啼地把妻子自杀的原因说了出来,当场就被李媛娘家人打去了半条命……”

第二十五章 第十一双眼

车刚驶进老街,就远远看到,工作室门口人行道上围满了人。但不是昨天那样剑拔弩张,许多人都举着手机。

刚下车,那些手机就转过方向,朝我拍过来,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只见鼻青脸肿的王珀,正跪在大门前的台阶下,赤着满是淤青血痕的上身,鼻青脸肿的,还背着几根刺条。

怪不得那么多人围观拍照,原来是现代版的“负荆请罪”,玩得还挺花。

见我到来,王珀旁边一个白发直立,面无表情的老头神情一振,说着话就要作揖。

“李先生,你总算来了。”

这是王珀父亲,去王珀家那天我见过一面,连忙一把扶住,说老爷子这是干啥呢,使不得使不得。

看我似乎并不强硬,老爷子顿时也挤出一丝笑,然后冷喝一声:孽障,还不过来请罪!

只见王珀浑身一颤,连忙转过身,膝行到我面前磕起头来。

在父子旁边,还有一个衣着朴素,面含微笑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就是王家临时从外地请来的“先生”,天快亮时刚赶到,根本来不及看死者一眼,就被另一件事难住了。

原来在他们到之前,王珀就已经“发病”好一会。最开始是“打摆子”,表情惊恐扭曲,两只眼珠子盯着大门,一点点移到身后墙角,如此往复,就跟不断有人从他面前路过一样,浑身冒冷汗,时不时脸上的肉还抽抽几下。

在场的人发现不对劲,还没问出口,他就“哇”一声跳了起来,拍脚打手地唱起了根本没人能听懂的歌,一边唱,还一边哭,活像村里的二傻子。

突如其来的一幕,把人们都吓住了,反应过来,就想上去控制住他。然而就在这时,王珀却猛抽着自己耳光,冲到妻子灵前“梆梆梆”的磕起了头,开始胡言乱语。

更诡异的是,跪下来后,他身体变得像山一样沉重,好几个大汉使出全身力气,也无法让他离地分毫!

渐渐地,人们听出来了,王珀是在忏悔,将有生以来,干过的见不得人的事,全都说了出来,最后还说到了李媛自杀的真正原因。

听见是他活生生逼死了妻子,李媛娘家人顿时大怒,哪管他正在“发病”,李媛亲哥就怒吼着,一脚踹了过去!

说来也怪,之前还怎么都拉不动的王珀,却被李媛亲哥这一脚踹出老远,甚至还咳出了血。好一会才爬起来,重新回到灵前磕头忏悔。

李媛亲哥怒火难平,随着王珀把逼死妻子的过程一点点说出来,更是红着眼睛摸过一把刀要杀他,幸好被拉住了。

固然免了一死,但李家那么多人在场,哪能轻易放过王珀,你一拳我一脚的揍了起来。而王家虽然人不少,但也实在是理亏,哪敢针尖对麦芒,最终还是要强了一辈子的王父,给李家父母跪下,才暂时平息了李家怒火。

先生们赶到的时候,王珀已经“供述”完罪状,正在祈求妻子原谅。起坛杀了十几只鸡,烧了几大堆纸钱,令牌都快把桌子拍烂了,才总算让王珀安静下来——昏了过去。

外地来的先生也是有道行的人,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本来就已经“过界”,有违行规,哪敢多做什么,于是对王父说:你儿这是先犯杀孽,又惹怒了高人,这是高人在驱使百鬼惩罚他,我们无能为力,更不敢开罪,你们还是尽快找到高人,求他宽恕吧。

得知李媛自杀真相,王家人很容易就想到得罪了谁,等王珀醒来后,由王父亲自押着登了我的门。

既然有同行在场,我再装傻也就没意思了,于是看了王珀一眼后,对王父道:“这样跪着也难看,进屋说话吧。”

进店倒上茶水,还没说上话,跪地上的王珀,又开始打起了摆子。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店子被打坏的门墙还没修,门神图已经收了起来,没有任何压制,于是那些上了王珀身的害人鬼,又开始闹腾了。

可以光明正大害人,甚至还能“巴结上师”的机会可不多,只要我不松口,它们就会一直折腾下去,直到王珀丧命。

随着我眉头一皱,召唤出十二元辰,王珀很快恢复了正常。

“老爷子,让你担心了。其实我也只是想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毕竟杀人这个罪名实在太大,我受不起这个诬陷。既然已经知道真相,惩罚自然就会结束,希望你不要怨我。”

这话一听,王父顿时松了口气,赔着笑感谢我大人大量。

“但是在这之前,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看了看头都不敢抬的王珀,我对王父道:“事已至此,打坏的门,就不需要赔了,对我名誉和人身造成的伤害,我也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老爷子你,得承诺事情到此结束,不能又生事端,毕竟我也很忙,没时间应付。”

王父连忙摆手说:不会,这事本来就错在我家,哪能再打扰李先生,至于孽子,他如果再敢生事,不用你费心,老头子会拿他的命来赔罪。

完了把一个胀鼓鼓的信封放在了桌上,说这是王家应给的补偿,请一定收下。

说实话,老爷子做派还是挺对我胃口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言一行都散发着老军人的气势。这种人的话,想来还是可信的。

就算只是暂时求全也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应对。

于是我让老爷子把钱收回去,但老爷子实在坚持,推辞不过,就只好收下了。

然后我看向王珀,让他抬起头来,盯着他眼睛道:“事情已经结束,你们就别再缠着人了,该去哪去哪。”

话音刚落,王珀身上阴气大作,神色各异的害人鬼,一个接一个的飘了出来,很快我方圆两米外的地方都挤满了,竟有三十多个。

一下子被这么多害人鬼上身,也难怪王珀会如此凄惨。

好在这满屋子的“阿飘”,平常人看不到,不然他怕是要活活吓死!

这些鬼气森森的家伙一出现,就笑嘻嘻地朝我拱手作揖,完了你推我一下我拍你一爪的,完全没个正形。

看着这乱糟糟闹哄哄的一幕,我不禁有些无语。

我这画灵传人,是不是脾气太好,所以这些阴祟之物,才会“帮”我一次就忘了怕了?

随着我一声冷哼,满屋子闹的害人鬼霎时安静了下来,紧张兮兮地看向我,全都老实了。

片刻后,见我面色松缓,一个衣衫褴褛,看长相生前就不是啥好货的家伙上前几步,笑嘻嘻朝我施了一礼,道:“上师,可还满意?知道那小子不是啥好东西,我们就干脆让他自己交待,免得您再费心。”

我轻哼一声,也懒得理会,直截了当道:“往后撞我手里,只要不祸害无辜性命,我可以留你们一命。如果有谁想去阴间,说出来,我可以给你们指路。”

这话一听,满屋子的“阿飘”顿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摆手说不去不去,那地方有啥好的,还是阳间自由。

这没什么好奇怪,要是想去,它们昨晚就去了。

万物存在皆有其道理,阳间虽然不是鬼魂该在的地方,但只要没有作乱害人,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阿飘们前脚刚走,王珀后脚就晕了过去。王父见状顿时面色微变,直到听见我说:别担心,你儿现在没事了,抬回去放只大公鸡在旁边,等他醒来就会好,才算放心下来。

帮着老爷子把王珀送上车后,我不禁松了口气。

这事总算以我期望的方式结束,没有耗太多时间,否则就真的太恶心人了。

至于将自己所有“秘密”公诸于众的王珀,据说后来下场挺惨。虽说没受法律制裁,但也彻底身败名裂,妻子刚刚火化下葬,就丢掉了工作,房子也卖了赔偿李家父母,经过百鬼惊吓的事后,精神上更是出现了不小的问题,总之和生不如死也差不多了。

刚回到店子,那外地来的先生,却又折返了回来。看我有些不解,连忙笑着解释:“小兄弟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我也是不得以才给他们指出明路,毕竟接了他们家的活,不能坐视不理,再说真出了啥事也不好,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原来是担心我记恨,特意背过王家人来赔不是,我连忙摇头说:朋友你别多想,其实你反倒帮我省事了。

看我不像小肚鸡肠的人,也不像在说假话,中年男人顿时放心了,闲聊几句后告辞而去。

屁股还没坐热乎,我就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梁虏呢?

由于刚装没两天的门墙又被弄坏,还没重装,所以梁虏一直留在店里,哪也没去。刚来时,还看到了他一眼,见我们人多才缩回小房间。

这会人都已经走了,咋还跟大姑娘似的不出来见人?我不禁有些奇怪,起身往后面走去。

刚来到小房间门口,就看到梁虏倒在地上,已经晕了过去。

不好!这家伙情况本来就已经很糟,刚才店里还一下子挤满了野鬼,看来是把他身上的阴气诱发了。

召出十二元辰一看,我不禁神色大变。

只见怨气腾腾的黑雾中,十双猩红怨毒的眼睛,正在恶狠狠地看着我。

十双鬼眼之上,第十一双鬼眼,正在凝聚……

第二十六章 借狗纳魂

说起来,还挺对不住梁虏的。这家伙虽然是个闷瓜,摆着一张全世界欠他钱的丧星脸,但好歹也相信了我,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店子。而我却东跑西跑的,始终把他晾在一边不管。

随着门神图撤去,刚才又一下子钻出几十个野鬼,终于把第十一个恶鬼诱发出来了。

一旦十二只恶鬼出现,就会形成“十三共生鬼”,神仙难救。

见情况危急,我赶忙跑进房间,想把梁虏扶起来。然而刚蹲下身,手还没伸出去,一声极为凄厉怨毒的嘶吼,就在我脑海响起。

那本来只是凶狠看着我的十双眼睛,也瞬间变得狂暴起来,释放着刺眼的血光。

至于那还没成形的第十一双眼,虽说没有那么凶狠,但朝我望来的瞬间,却让我从头到脚猛地一凉。就像被人挖开头顶,倒进了一盆冰水。

发现这些恶鬼的敏感程度,和之前已经不是一个档次,我面色再变,连忙把十二元辰收回。

事已至此,再也不能轻易激怒这些恶鬼了,否则随时都可能反扑,弄死梁虏同归于尽。

碰到梁虏的瞬间才发现,他的身体像冰块一样扎手……

直到半夜十二点,梁虏才悠悠的醒来。

退到门外召出十二元辰,发现十一只恶鬼,已经被他的生命力暂时压制,变得安静许多,我才微微松了口气,然后收回,重新走进房间。

“我……这是晕过去了?”看我表情严肃,梁虏极为虚弱地问,脸上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我挤出一丝笑容,假装轻松道:“没有吧,我处理完事情,发现你在床上睡着,应该只是睡得沉了点。”

“我没有早早睡觉的习惯,刚才忽然觉得很冷,后面就……”

见这家伙不好忽悠,我赶忙跳过话题:“不要想那么多,谁还没个不舒服的时候,好好休息。”

“你就没句实话?”随着意识恢复,梁虏那死人一样的德行也开始恢复,不悦地看着我,脸白得像打过蜡。

我只好叹了口气说:情况确实不妙,但好在还来得及,放心,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接下来可以专心解决你的麻烦。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或者根本就是在忽悠我帮你看店。”听我说完,梁虏态度反而更冷了。

我不禁暗自苦笑。我也没办法啊,近来乱七八糟的事实在有点多了,除了对付精怨,哪一件都不是我想看到的,这些天就没好好睡过一觉。

说服梁虏好好躺着后,我抱着打地铺的被子来到了外间。

他的情况已经很危险,我没事还是离远一些为妙,少刺激那共生鬼。

得知梁虏昏过去,芸姐和张晓微连忙赶了过来,“神荼郁垒图”也重新挂起,可不能再让任何阴物接近他。

而今晚,我就在门后打地铺守梁虏,也顺便守“门神”吧。

别的门神图,都是贴大门外面,但“神荼郁垒图”不能,否则一旦被人看出端倪,说不好就会顺走,只能固定在玻璃门后,需要收的时候也方便。

向芸姐交待了一些事情后,她载着张晓微先回去了,我也铺上被褥开始睡觉。

黑夜属于阴物,不适合对付梁虏身上的恶鬼,只能在白天阳气重的时候动手,再说我也确实需要休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开始忙活。不久芸姐芸姐就带着我需要的东西过来了,天亮一会后,张晓微也带着换门的人赶到。

还是前几天来过的那几个,刚到地方,就听一同过来的老板低声嘀咕:这就是家画画的店子,小老板面善不说,还有两个大美女跑前跑后,咋就这么容易被人砸?

不经意听到这话,我不禁苦笑:你问我,我去问耶稣?

早上十点,梁虏才从沉睡中醒来。

这家伙完全不像是会睡懒觉的人,这会才醒,说明问题已经极其严峻。

于是等他喝碗粥,吃下几个包子后,我对他说:初步的解决方案已经想好,只要你同意,现在就可以试试能不能成。但事先得和你说清楚,这办法听起来挺不靠谱的,风险也不小,所以你得想清楚。

“有几成把握?”饶是我说得严肃,梁虏也还是面不改色波澜不惊,仿佛与他无关。

我想了想道:“之前我不是说最多五成把握吗?现在可能更低了,最多四成不到。”

听到这,梁虏总算有了表情,皱眉一会后说:可以一试,但在这之前,我能不能先去办些事情?

我连忙摇头说不能,现在你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再也拖不得了。

梁虏脸色顿时变得更加冰寒,好在也没有犹豫太久,就同意了,让我说清楚怎么做。

饶是这家伙一副对自己死活不关心的样子,随着我把办法尽可能详细的娓娓道来,听明白怎么回事后,也锁紧了眉头,看我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

别说他,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如果这办法是别人对我说的,打死我也不敢相信。

但这办法却是罗文信点拨,我深思熟虑后想出来的,我不信也得信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就算不行,也必须要先和共生鬼碰一下,不然想破头,也不会有第二种方法。

来的时候十鬼缠身,现在十一鬼缠身,本就几乎已经是必死之人,必须搏一搏。

好在这梁虏,也知道活命的希望渺茫,得去拼,挣扎一番后,终于同意了我这个荒诞不经的办法。

“放心,既然敢把命交给你,我就当我已经死了,就算失败,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看出我有些顾虑,梁虏平静地说出了认识他以来可能最认真的一句话。

有这话,我顿时也敢放开手脚了,叮嘱一些要注意的问题后,让梁虏重新躺回床上,递了杯水过去。

喝下水没一会,梁虏就沉沉的睡着了。

深吸一口气静下心后,我取出刚画好的图挂在了床头。

芸姐见状,也按照我事先和她说好的,把抱着的东西放在了梁虏脑袋旁边。

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黄狗。

小黄狗刚断奶不久,正在芸姐温暖的怀中酣睡,被放到微凉的枕头上,顿时嘤嘤嘤地哼了起来。然后睁起黑溜溜的眼睛,可怜楚楚地看向我们,很快又发现旁边有人,看了看后,伸出舌头舔舔梁虏耳朵。

等小黄狗安静下来,我起身弄破中指,在床头的图上画下最后一笔。

这就是罗文信说过的“移灵返魂图”,和最常用的“引魂图”差不多,不需引灵,但其复杂程度,却堪比一些大图。

说起这张图,还有一个有趣的典故。

元末明初时,当代画灵派掌门人见世间战乱不止,生灵涂炭却无能为力,悲恸之下,索性带着传人归隐山林,不再问世。

一同去到深山的,还有一只黄狗。

此后余生,除了传授弟子门术,便只有这只狗陪伴他。

但是狗的寿命,注定是无法和人比的,那代掌门人虽说归山的时候已经七十有余,但随着放开了执念,却也愈发鹤发童颜,大有返老还童之相。

眼看黄狗一天天老去,显然陪不到自己埋入黄土那天,已满九十大寿,身体却依旧硬朗的掌门人不禁心生悲伤。不舍之下,就动了给老黄狗延寿的心思。

然而天生万物,命数皆由天定,哪是凡人轻易说变就能变。不过就算如此,老掌门也没有放弃,钻研数年后,还真被他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老掌门心知就算能延长老黄狗寿命,也只是杯水车薪,于是另辟蹊径。

这就是移灵返魂图的由来。

老掌门利用画灵术的特性,将老狗的灵移出,又用特殊办法,在不损及老狗灵智太多的情况下,返到了更年轻的狗身上。这样老黄狗就可以借着年轻的躯体继续活下去。

尽管这样做有违天和,但老掌门实在不忍心看老黄狗先死,也就只好如此了。

就这样,借着“移灵返魂图”,老黄狗一直陪老掌门到113岁高龄,才在同一天死去。

后来的几代掌门人,在此基础上,又做了一些改良后,最终变成了现在的移灵返魂图。

传到现在,返魂图不光可以让狗换身体继续活下去,甚至不同物种之间也能转换。但由于此图实在有悖天道,甚至有些邪乎,所以不在画灵派传承的“必修名单”内,我也是十六岁那年,偶然将其发现,一时觉得好奇才学了过来。

除了用鸠占鹊巢的方式继续生存,返魂图还能将灵移出来一段时间后,又返回去。这是为了在感受不到痛苦的前提下,给伤了病了的家畜“动手术”。

所以这“移灵返魂图”,说到底是用来医救动物的。

而我要做的,却是把梁虏的灵魂,暂时移到小黄狗身上,将共生鬼解决后,再返回去。

借狗纳魂,这事想想都挺荒诞。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是梁虏这样的人,听我说完后也要陷入挣扎了。

就算移灵成功,打散共生鬼之前,他也得先待在狗身上,一旦事后返魂失败,更是余生都只能当狗。

而且这灵魂移来移去中间,也存在太多风险,稍有闪失,他就只能当鬼了,弄不好鬼都当不成,直接魂飞魄散。

但这却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第二十七章 一波三折

在我之前,移灵返魂图没有对人使用的先例。

这是第一个难点,我已经将梁虏的生辰八字加进了图中,具体能不能移灵成功,我也不知道。

其次就算成功,已经和他融合的共生鬼,会不会跟着移出来,也要画个大大的问号。

我的预计是,就算会,应该也只是已经融合的那部分。只要数量和质量都有减少,处理起来就会容易许多。

万事开头难,只要移灵成功,后面无论如何,也总不会比现在还棘手。

梁虏属狗,用狗来当灵魂载体,两者之间的冲突会减到最小。但狗属阳气最盛的动物之一,天生厌恶阴物,因此大狗和能镇邪的黑狗都用不得,得用刚断奶的小奶狗,否则狗的灵就有将他压制,甚至吃掉的风险。

还好这家伙没属龙,不然我上哪搞条龙去?

几分钟后,移灵返魂图开始亮起微光。

见状,我起身退到门口,让芸姐坐在凳子上,一旦情况不对,好按照我的指示立即终止。

移灵图在画图时,需要加一点移灵和承灵动物的血,和毛发趾甲烧成的灰,加人血毛发和生辰八字,还是我首创。

所以召唤出十二元辰后,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同时关注着移灵图,和那凶气腾腾的共生鬼。

随着十一只恶鬼察觉到外界变化,开始蠢蠢欲动,趴在梁虏脑袋边的小黄狗,也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睁开眼睛爬起,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

看到这幕,我不由攥紧了拳头。

成败就看接下来的几分钟了。

就在我愈发紧张之际,梁虏不断蠕动的黑气,忽然凝固了一下,继而猛地撑开,彻底变得狂暴起来,十一双鬼眼血光大放,极为怨毒地看向我。

无比凄厉刺耳的尖叫声,霎时在我耳旁响起,将耳膜刺得一阵发痛。

这是共生鬼在向我发出警告,饶是身体极为不适,我也松了口气。

因为这共生鬼是冲我来的,没有对梁虏灵魂下手,想来是感受到的危机,还不足以让它们放弃生存本能。

就是先冲我来这一下,等它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梁虏的灵魂,已经开始从天灵盖冒了出来,金光大放的移灵图,图案也开始发生变化,隐隐亮起血光。

发现“宿主”开始脱离,十一只恶鬼连忙转过目标,黑气猛地往他体内收缩。

梁虏已经从头部钻出大半的脸,顿时变得扭曲起来。

但是已经晚了。就算它们疯狂撕咬,也无法让梁虏的灵魂停止移出,反而速度越来越快,最终从身体完全脱离出来,被收进了移灵图。

发现宿主已经不在,十一只恶鬼顿时变得疯狂起来,嘶吼着钻出身体,就想追过去,却再也无法碰到梁虏灵魂半分,也无法完全脱离。

看了一会后,我明白过来了。

十三共生鬼,说到底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类似下蛊,在宿主身上种下“种子”,完全由内而生。因此在“瓜熟蒂落”前,是无法离开宿主的。加上移灵图本身,就对阴邪之物有排斥作用,那十一只恶鬼,就算想跟着梁虏的灵魂离开,也是有心无力。

芸姐张晓微看不到全部,但移灵图的变化,她们还是看得见的。梁虏灵魂移出的瞬间,更看到了一团雾气融进图里,所以就算我不说,也知道第一步成功了。

与此同时,惴惴不安躲到床角的小黄狗,也在移灵图金光笼罩中安静下来,一点点闭上了眼睛。

接着移灵图红光大放,一点点将梁虏灵魂吐出,送向小黄狗。

这个过程更加漫长,但却不像移灵时那样惊险万分,一个小时后,梁虏灵魂完全消失。随着小黄狗猛地睁开眼睛,打了几个冷颤后重新闭上眼睛,移灵全部完成。

比我想象的更加顺利。

这“十三共生鬼”虽说相当棘手,但真正的难点,不在共生鬼本身,而在把宿主灵魂当成了“人质”,极难分离开来,让人不敢轻易动手。一旦有分离的办法,就不难对付。

没有理会共生鬼的嚎叫,等小黄狗完全“睡熟”后,我们又合力,把梁虏身体搬到了店门外。

白天引灵成功率很低,因此得等到入夜,才能真正收拾这共生鬼。为免它们临死反扑,将梁虏身体生机断绝,得先用“神荼郁垒”和正午阳气将其先镇住。

所谓门神,就是镇守大门的神,所以这门神图,若是挂在别的地方,威力会大打折扣。

刚把梁虏搬进门口人行道上的躺椅,神荼郁垒丑陋凶恶的形象,就从门神图上隐现出来,释放出刺眼的光芒,怒目圆睁。

来往行人见状,顿时投来好奇的目光,但也没有真正发现蹊跷,更多只是觉得,这玻璃门反射出来的阳光似乎过于刺眼了点。倒是觉得我们大中午的,搬个死人模样的人出来晒太阳挺奇怪。

正午太阳一晒,加上神荼郁垒开始镇压,共生鬼顿时惨嚎连连,完全缩进了梁虏身体。

正想缓口气,我却忽然发现,张晓微的脸红通通的,满头大汗。

不至于吧?

虽说现在是正午,但这都快农历九月下旬了,太阳根本不辣,张晓微也不像体质虚弱的人,怎么没晒几分钟,就成了这个样子?

想了想,我不禁暗道不好,扳着她肩膀转过去一看,心顿时下沉。

只见张晓微背上,正血光直冒,血符明亮得极为刺眼,宛如一道道繁复交错的钢水河流,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是说这血符,只会逐渐对她产生影响吗?这是怎么回事?

“你感觉怎么样?”我只觉脑袋一阵晕眩,连忙问。

刚为梁虏的事缓口气,张晓微的真火血符就开始作妖,我这运气也实在太背了吧?乱七八糟的事一件赶一件,就他妈没一天消停过!

张晓微早就觉得身体不对,只是一直在忍着,看我脸色发白,顿时也意识到发生什么了。

“没事,我就是忽然有点热,不用担心我。”

屁的没事,这是大事好吧?要真缩短周期,因为我变得不男不女,或者发生别的变故,叫我以后如何面对这个原本不相干的女人?

然而,没等我继续问,更不好的事情,接着又发生了……

只见缩回梁虏身体的共生鬼,猛地怨气大作,黑气瞬间升腾而起,铺天盖地。

意料之外的巨变,顷刻之间连番出现,使得我一时间都有些呆住了。看看脸色愈发通红的张晓微,又看看遮天黑气中,十一双猩红怨毒的眼,不知怎么办才好。

直到十一双鬼眼,略带几分人性化的仇恨目光投来,我才稍微清醒了些许。

此时漫天的黑气中,隐隐出现了十一张狰狞扭曲的黑色鬼脸。

没等我回过神,十一只张鬼脸就凄嚎一声,迎头朝我扑来!

仓促之间,我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只觉轰的一声后,共生鬼就放弃攻击我,瞬间缩回了梁虏身体。

我有十二元辰护身,这一下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觉得浑身忽然漏风了似的,五脏六腑都仿佛有阴风在刮。

而这时,钻回梁虏身体的共生鬼,已经凄嚎着不断出现又消失,大肆破坏起来。

我顿时完全清醒过来,这分明是在临死反扑,要彻底断绝梁虏的生机,同归于尽!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这共生鬼为什么突然变卦了?

随着这一清醒,我很快就想到了,应该是张晓微的真火血符导致。

要知道,这共生鬼凶暴敏感,移走梁虏灵魂,本就已经让它们处在反扑的边缘,只不过随着太阳一晒,神荼郁垒一镇,生存的本能,又使得它们第一时间躲回了梁虏身体。

但是随着张晓微背上的血符亮起,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

她背上的血符,名为“真火辟邪符”,而且还是画法更复杂,包含三昧真火的血符,威力肯定霸道许多。或许正是这枚血符,莫名其妙的开始发威,对共生鬼也形成压制,让它们误以为我要开始动手了,于是选择同归于尽。

这也就能解释,它们为什么会攻击我,但却只有一击了。

它们恨我,于是在反扑前,本能地攻击,却被十二元辰拦了下来,发现很难拉我垫背,便退而求其次,开始破坏梁虏身体。

这样一来,我倒是没多大影响,但梁虏可就危险了。

在入夜之前,我没有任何手段阻止它们。

看来这梁虏,真要被我坑死了。

说死也不对,因为他灵魂在小黄狗身上呢,只是身体会被共生鬼彻底断绝生机,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这冷冰冰的家伙,以后只能当鬼或者狗,没事就冲人摇尾巴,我脑子不禁一片混乱,完全没有发现,吹在我五脏六腑的阴风,已经完全消失。

就在我终于恢复几分思考能力,准备通知罗文信来救场的时候,一条洁白如玉,头顶红冠的蛇,从我身体里悄无声息地掠出,眨眼间钻进了梁虏身体。

我连忙揉揉眼睛,以为是我看错了。

与此同时,一间满地垃圾,桌上几棵青菜已经腐烂,电饭锅已经长霉,臭气熏天的屋子内,一个黑里透着几分病态苍白的猥琐男,擦着眼屎从床上堆积成山的脏衣服里钻出,呆呆地靠墙坐了一会后,忽然大骂起来:“操!那么牛逼?”

第二十八章 大小梁虏

愣愣地看着梁虏身体,我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蛇灵不仅不害我,反而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了我?

不管信不信,这都是看在眼里的事实。面对蛇灵“入侵”,失去了宿主这个最大倚仗的共生鬼,根本没有抵抗之力,打不过,也逃不掉,只能一点点被它吞噬。

当惨叫声微弱得几乎快听不见时,饱餐一顿的蛇灵终于尽兴,从梁虏胸口探出头,看了我一眼后整个钻出,瞬间回到我身体。

和上次一样,十二元辰没有任何阻拦。

呆了好一会后,我终于醍醐灌顶一般,想通了。

这蛇灵根本不是什么邪物,而是货真价实的“灵物”,就算死前为冷血之物,也绝对是修出了灵智,只要时间足够,就能化身为龙,甚至渡劫飞升的存在。同是兽身修炼成仙的十二元辰,把它当成同类也丝毫不奇怪。

和“灵”打了这么久交道,怎么连这点道理都想不到?

这蛇灵之所以钻进我身体,大概是因为我打散精怨,帮它报了仇。

李媛前男友把好心拦在路上不动的它碾死,等于断了它的修炼之路。这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于是它吃掉了李媛前男友的魂,还跟着怨气,追到李媛肚子里。

但身为“灵物”的它并不残暴,精怨被打散后,并未加害李媛,而是钻进了我身体。

它不是来害我的,而是把我当成了恩人。

不然再是同类,十二元辰也不会让它进出自如,而我也早就出问题了。

想明白这些,我顿时有些窃喜。

此时共生鬼已经被蛇灵吃了大半,虽说仍在嘶吼,但也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很难再有作为,无法再断绝梁虏的生命气息了。

就在这时,我又惊奇地发现,张晓微身上的真火血符,散发出来的灼热气息,竟然减弱了许多,也不再那么刺眼。

所以我这是因祸得福,苦尽甘来,一事顺事事顺?

入夜,将梁虏搬回床上时,沉睡一天的小黄狗已经醒来,看我的眼神充斥着冰冷、迷茫、不满、埋怨等诸多人性化情绪。

别说刚断奶的小奶狗,就算通人性的老狗,也表现不出这么复杂的情绪,显然是梁虏的魂魄,已经稳定下来了。

已经消停许多的共生鬼,这时又变得不安分起来,发出愤怒的嘶吼。见状,我赶紧把“梁虏”抱开,共生鬼也很快安静了下来,不甘地悲鸣着。

看来不能让小奶狗离它们太近,于是我又赶紧在外面墙角,给“梁虏”临时弄了个窝。

叫了外卖吃完饭,芸姐有事先去处理了,张晓微也在我的催促下,去旁边宾馆开了间房休息。有了那次绑架,又彻底得罪那叫袁金柱的家伙后,我不敢再让她一个人回去。

接着我画起了“六丁六甲破煞图”,准备今晚就把共生鬼彻底打散。

但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集中精神,也无法真正静下心来,甚至好几次都出错了。

不说模拟次数,真正的破煞图我也用了十来次,没道理还会出错。

于是在废了好几张纸后,我意识到了什么,放下笔轻声道:“你要我留着共生鬼,让你来处理?”

没人回答,但一直莫名有些不安分的心,瞬间宁静了下来。

第二天中午,刚又把梁虏搬到太阳下,蛇灵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在共生鬼的惨嚎下开始吞噬。

更令人欣喜的是,神荼郁垒开始显现,镇压共生鬼的同时,张晓微背后的血符,再次亮了起来。随着蛇灵回到我身体里,血符光芒再次减弱了不少。

发现这一点,我顿时完全没了再动共生鬼的心思。接下来的每天,只是把梁虏搬出去,入夜又搬回来,别的就再也不管,甚至又弄了张躺椅,每天在太阳下睡懒觉。

“好可爱的小狗狗,你好乖哦~~”

这天下午,正睡得迷迷糊糊呢,一个靓丽的声音忽然钻进了耳朵。睁眼一看,长发披肩,牛仔裤短到大腿根,完全被白衬衣遮住,裸着两条大长腿的年轻美女,正蹲在地上,摸一只小黄狗的头。

哎哟我去,这不“小梁虏”吗?咋溜出来了?

我不禁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道:“美女,摸不得。”

旁边就睡着两个大汉,其中一个还死了一样,如此诡异画面,路过不赶紧走就算了,还敢停下来摸狗,现在的女孩,还真是胆大。

“怎么?这么抠门啊,摸摸都不行。”美女显然比我想的还胆大,非但不收回手,反而不满地看着我。

我很想说这不是狗,是人,还是个冰块一样的面瘫小哥,摸不得。但转念一想:在知道的人眼里,这小黄狗身上有个人的魂,但在普通人眼里,这就是一只小狗啊。

于是我也没话了,只好说:“不是不许,这狗认生,还有点凶,我怕它咬你。”

“切~这么小的狗,能有多凶,我看你就是抠。来,小狗狗别怕,姐姐抱抱~~”美女说着,干脆伸出双手,准备去抱狗。

我呼吸顿时都有些不畅了,跳起来想阻止,却根本来不及。

“小梁虏”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艳遇”弄懵了,呆呆地看着美女,没有半点抵抗的被抱了起来。

十几秒后,“小梁虏”终于弄明白情况,猛烈地挣扎起来,噗通一声从美女手里滑出,落在地上打了个滚,摇摇晃晃逃向我脚边。

“哎呀,还真有点个性哦,小家伙,我就不信了,非要抱抱你。”美女哪肯放弃,索性笑着追了过来,伸着两只手,“凶神恶煞”的。

我不禁心都抽紧了,连忙挡在美女身前:“我说美女,大街上那么多狗,你咋非跟这只过不去?”

“你闪开,好狗不挡道~”哪成想这美女是个“杠精”,没好气绕开我,继续追了过去。

已经溜到大门前,退无可退的“小梁虏”,顿时炸起了毛,冲美女龇牙狂叫不已。

奶声奶气的叫声,顿时笑得美女花枝乱颤,蹲下来伸着两只“魔爪”,把“小梁虏”往死角逼去。最终,“小梁虏”无处可逃,迫于“淫威”被美女抱起来“蹂躏”好一会后,才心满意足地白了我一眼离去。

“一个大男人,连狗都不会养,记住了,很多小狗都有攻击性,要趁早磨掉,不然长大就教不了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强迫小狗学会跟陌生人亲密……”

我不禁目瞪口呆。

什么世道啊这是,现在的美女都这么不讲道理的吗?当街“行凶”不说,还完全不把我这大男人放眼里,反过来教育。

凭什么啊?就凭你长得漂亮?

直到美女飘飘然离去,背影消失,我才回过神来,看了看门里端着两杯果汁,满脸惊愕的张晓微,挠头讪笑,往墙柱边刚受了“奇耻大辱”的“小梁虏”走去。

还没走近,“小梁虏”就再次炸起了毛,冷冰冰地看着我。

我顿时有些尴尬,毕竟不能真把面前的小东西当狗。

梁虏这家伙啥人啊?有求于我都跟我欠他似的,再有这破事,“返魂”后怕是不大好交差了。

但转念一想,美女说的没错啊。小狗就是得教,虽然你实际是个人,但别忘了,现在你是待在狗身上,哪能到处乱跑?

不发生也已经发生,反正是不好交差,我索性破罐破摔起来:“怎么?人家说得没道理?”

小黄狗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别这样看我,没用。”无视它的冷漠,我板着脸训斥道:“别忘了你现在是狗,还是小奶狗,不好好待着,乱跑个鸡毛?还好只是被摸了几下,要是没人注意,你一个跑丢了,或者被人抱走了,我上哪找你去?你想一辈子待在狗身上吗?”

过去好一阵,小黄狗才反应过来,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后,老老实实往店子里走去。

从张晓微手里拿过果汁,一口气吸下去一半后,我佯装淡定道:“没事,小狗就是得教嘛~”

五天后。共生鬼已经被吞噬得差不多了,照这进度下去,最多还需要三天,就会被完全消灭,没有一丝残留,效果比我的原计划更好。

毕竟我的方法虽然更快,但也相当粗暴,共生鬼灭亡前会拼死反抗,对梁虏身体造成不小伤害。

而蛇灵的吞噬,却是一点点蚕食的,共生鬼基本没有抵抗之力。

更喜人的是,连日对共生鬼压制下来,张晓微背上的血符,也变淡了许多。就算一时半会无法根除,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小梁虏”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我心里也越来越没底,甚至起了干脆让他当一辈子狗的想法。对此,芸姐表示爱莫能助,说我是自找的,明知道梁虏不好相处,对这事很难适应,还用那种语气去打击。

虽然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但有这么多好事“冲喜”,这点小事倒也不足为虑。

怎么说都是把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你拉回来,救了你一命,难不成因为屁大点事,你就恩将仇报?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的身体,也在这几天的好吃好睡中,完全恢复了。

于是这天晚上,我又画起了“太乙天尊接引图”,准备把李媛亡魂送走。

岂料这时候,被我胖揍过一顿的袁金柱,再次找上了门来……

第二十九章 金鲤困滩

我当时刚请出祖师爷铜像,上了香准备研墨。抬头发现在外间拖地的张晓微,看着门外一动不动,刚想问她怎么了,一身脏衣服的袁金柱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同进来的,还有一股刺鼻的汗臭,熏得人直皱眉。

“怎么?皮子又痒了,想来松松?”我心里一紧,假装没事问。

袁金柱没有理我,迳直在对面沙发坐下后,问表情紧张的张晓微:“有吃的没有?饿了。”

张嘴就要吃的,我微微一愣,然后指指门外:“要饭请出去,这里不是饭店。”

我忌惮这烂人,是因为他没底线,啥事都有可能做出来。既然堂而皇之上门,没带人,也没搞小动作,就没什么好怕的。

“我不是来要饭的。”袁金柱反常的没有发怒,看了看我说:“我是来应聘的。”

啥?应聘?

我啥时候说我要招人了?就算要招,也不会招乞丐。

袁金柱再次无视我,对张晓微催起了吃的。

看他不像来闹事,我放下笔,示意张晓微买些吃的来。

不管咋说,一顿饭是管得起的,只要别再搞事,养他一段时间也没问题。

倒不是说我怕他,而是这家伙实在难缠,芸姐都没辙。用一句老话来说就是:精瓷碗何必和烂瓦罐碰。这家伙扎扎实实烂人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连着吃下三桶泡面,七八根火腿肠,又啃了两个面包后,饿死鬼投胎一样的袁金柱才消停下来,长吐一口气,神情满足地拍拍肚子,两根手指一竖:“烟?”

我想了想,掏出十元一包的“云烟”扔了支过去。

“谁他妈要抽烂树叶,拿“黑脚杆”来。”袁金柱捡起烟一看,“啪”一声又扔到了地上。

看他都这副“尊荣”了,还跟大爷似的,我顿时也没什么耐心了,说我自己也抽这个,你不要拉倒。

“我不管,没有就去买一包来,不然别想道爷往下说。”袁金柱丝毫不退,大咧咧往椅子上一靠。

“黑脚杆”是“贵烟”的一种,因黑色包装得名,五十一包。我这几年虽说攒了点闲钱,但也根本享受不起,不过看他似乎要和我商量事情,想想也就妥协了。

掏出一张红太阳,张晓微却已经先一步出门。

就这样,袁金柱大领导似的,一边抽着“黑脚杆”,一边挺着肚子叉着腰,在店子里“巡视”起来。先是看着张晓微一阵诡笑,接着跑到房间门口,看了看梁虏身体,往我面前桌上瞟了一眼后,又跑到门外看着两张门神图发呆,最终去到墙角的“小梁虏”跟前蹲下,一人一狗玩起了对视。

总之烟是抽了一支又一支,话是始终没一句。

“你要只是骗吃骗喝的话,现在目的达到了,可以走了。”等了好一阵,也没见他放出个响,我实在没耐心了,还有正事要做呢,可没时间和这烂人磨。

听我下逐客令,袁金柱站起来,看看张晓微后,点头道:“还行,看来这画灵确实有些门道。”

我皱皱眉,想说话,他却又说道:“五千一个月,包吃住,有生意对半分怎么样?”

“你……睡醒了没?”看这家伙痴人说梦一样,我顿时惊了。

我这还一句话没说呢,你倒是半点不认生,要做梦就赶紧回去睡,不要到处梦游好吧?

要知道,好些时候我除去店子开销都没剩这么多,甚至入不敷出。

不悦之下,我也没把他说的当回事,这家伙明显骗吃骗喝的。

袁金柱也不恼,冲我咧嘴一笑说:“别急,道爷算出你最近有“金鲤困滩”之难,有鱼跃之心,却无飞渡之力,需贵人相助,方能跃出鲤池,遨游四海。”

说着他指指自己鼻子:“而道爷,便是那贵人。若无道爷相助,你就算跃出鲤池,也只会困死浅滩。贵人抽你几只贵烟,很合道理吧?没让你上“盛世”已经够为你节省了。”

典型的王婆卖瓜,骗吃骗喝手段,但我听完却愣住了。

我确实有摆脱罗文信的心,一个人单打独斗也确实有心无力,独木难支,但这想法我从来没和谁说过,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我吃不准所谓“金鲤困滩”是不是他瞎编的名词,但我知道,他说的没错。

“怎么样,还觉得爷在骗吃喝吗?”见我发愣,袁金柱咧嘴笑了起来。

发现这无法用常理判断的烂人,竟然真的可能上门求“合作”,我心头顿时一喜。

倒不是真觉得能合作,而是看到了缓和矛盾的可能。

于是我想了想,面无表情说:也不是不可以谈,但在谈之前,我们是不是该把以前的事说清楚?

“有啥好说的?”袁金柱切了一声,面露鄙夷道:“爷可不像你这娘炮那样小气,不就那点破事么?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只要有共同利益,这算个逑。”

我指指张晓微:“那她呢?既然有这个心,你总得表示点诚意吧?”

岂料这话一听,袁金柱却用看白痴似的眼神打量起了我,好半天才问:你真想我解除辟邪符?

不然呢?我冷笑。

袁金柱呵呵一笑,似乎觉得我更像白痴了:“这血符已经消耗了大半真火,剩下的不仅不会对大奶妹有任何影响,反而对她大有益处,邪祟不敢轻易近身,你确定要解?”

原来这样啊!

我顿时大喜。看看张晓微,她也因为这话变得开心起来。

合着这事,不光没花多少心思就解决,反而因祸得福?

忍住狂喜,我又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那要不要道爷发个誓?”袁金柱冷哼一声:“道爷好歹也是出家人,从来不说假话。”

算了吧!就你这德性,说话跟放屁有区别?反正都一个字:臭。

不过既然都这么说了,也确实没必要发誓。如果本身就是谎言,加再多誓言也还会是谎言,真不了。

于是我又对他说:发誓倒不用,你说的“应聘”也可以谈谈,不过我这庙小,砸锅卖铁也给不了你那么多香火。

“那你能给多少?”袁金柱翻着白眼问,说着抽出一支“黑脚杆”点燃,剩下的揣进了兜里。

我只好自己抽起了云烟,笑道:“既然你说我现在是“金鲤困滩”,那我也不藏着了:目前我还有另一个合作人,更多还得仰仗他吃饭,所以工资和分利,你最多只能选一样,外加包吃住。”

“那还谈个屁啊!”袁金柱啪的站起来往外走去:“爷是贵人,来帮你脱困的,不是来求收留的。”

我连忙把他拉住,说别急啊,既然是谈,那坐下来好好谈,一来二去不就成了么?

最终,我和袁金柱以固定月薪八千,包吃住的条件谈拢。接下来四个月,我要支付他三万二的工资,四个月后再视情况重谈,附加条件是:明天一次性付完,不得拖欠。

有用没用另说,“贵”倒是挺“贵”。

说实话,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送出去三万二,我挺肉疼的。况且这家伙不久前还和我喊打喊杀,一下子就化干戈为玉帛,想想也不大现实。

但我也有我的打算: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拿了钱,再好吃好喝供着,再不要脸的人,往后也不好说翻脸就翻脸吧?所以就算这四个月,白吃白拿什么也不做,只要能将他这“定时炸弹”拆除,这钱就花得不冤。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袁金柱拿了钱,却直接人间蒸发了……

由于第二天一早,袁金柱就要过来拿钱,所以我又连夜出门,跑了好几个自助银行,才取够三万五。回到店子又赶紧开始画图,一直到下半夜,才顺利将李媛超度走。

这个女人命也挺苦,原本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却因为前男友的出现,被推倒了悬崖边,最终又被结婚几年的老公推下深渊。

也不知是真的释怀,还是对世界绝望才淡然,听我说起王珀下场时,她既没表现出怨恨,也没表现出怜悯,只是淡淡笑着,仿佛在听一个与她无关的人的故事。就连我问她,走之前想不想再回去看看父母家人,也只是笑着摇头。

收拾好东西,刚打地铺没睡多久,天就亮了。

把我从睡梦中弄醒的,并非他人,而是“小梁虏”。

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小黄狗趴在胸口的被窝上,用一种奇怪而冰冷的眼神看着我,我顿时就惊醒了。

接着无名火起,一巴掌递了过去:“我好歹也救了你的命?莫非真想杀我?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信不信让你一辈子待狗身上?”

见我脸色冰冷发出警告,“小梁虏”愣了愣,然后老实趴回了墙角。

它消停了,我却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收了被子。

没一会,袁金柱就到了,接过三万二现金,笑得像朵刚淋过大粪的老菊。

“我先去吃个早餐,你要吃点啥?我请你,回来给你带。”

我正被梁虏弄得有些心烦,也没多想,就说随便,你吃啥带啥,张晓微也快起了,带上她那份。

岂料,袁金柱却一去不回……

一直等到快十一点,眼看都要可以吃午饭了,说好的早餐也还是不见影,我总算回过味来了。

不会拿钱跑路了吧?

看我有些郁闷,张晓微不用问,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算了,跑就跑了吧,就当破财免灾了,其实这才是最好的结果。”看她有些自责,我顿时也想开了,笑着安慰她,也宽慰我自己。

望眼欲穿,也没等来或许此时已经坐在列车上,驶向某地的袁烂人,却意外等来了别的人。

刚合力把梁虏搬到店外,三个面有倦容的年轻女孩就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问:“请问……谁是李念?”

第三十章 鬼观众

三个女孩我都不认识,于是反问:“你们是?”

“你就是李念吗?”说话的女孩又问,见我点头,顿时眼睛一亮,一起鞠起了躬:“师兄你好。”

师兄?

我顿时愣住了。

原来三个女孩,和我都是民大的,只不过我大她们两届。之所以找到这里,是因为她们在校园论坛,看过一篇介绍“画灵术”神奇之力的帖子。

那帖子把画灵术描述得天花乱坠,还用了前段时间人尽皆知的“不腐香尸”事件来证明真实性,说得头头是道,引人入胜,末了还说那个画灵传人就是本校毕业的,并留下了联系地址。

听“师妹”们你一嘴我一嘴说完,我更是一头雾水了。

我从没发过帖子,更没对谁说过我画灵传人的身份啊,这是怎么回事?

再看张晓微平静中隐藏着小雀跃的脸,我顿时明白了。

同是民大毕业,知道我身份,同时又经历过老陶那件事的,除了这小女人,还能有谁?

既然是师妹找上门,就不能太怠慢,于是等蛇灵钻进梁虏身体后,我把她们带进了店子,张晓微则留在店外照顾。

没等我问话,三个女孩的脸色先变了,焦急地说:师兄,你一定要帮我们啊。

我连忙让她们冷静下来,先说有啥事。

一个显得更急,眉宇间愁云也最重,貌似还哭过的女孩,轻咬着唇犹豫了一下后说:“师兄,我男朋友失踪了。”

失踪似乎应该去报案,但既然是顺着帖子来找我,就说明这次失踪非同寻常,于是我让她们坐下来,先喝口水再慢慢说。

男朋友失踪的学妹叫杨露,陪她来的两人,眉尾有颗痣的叫王晴,另外一个头发扎成两束,打扮“卡哇伊”的叫熊安莹。昨天是周末,她们和另外四个同学,四男三女一行人,半夜从酒吧出来后觉得还不过瘾,就讨论去哪找新的乐子。

很快一个男生提议:别的没意思,我们玩点刺激的?

“啥刺激的?不会又是玩游戏脱衣服吧?这我可不干,不能让你们欺负我家宝宝。”说话的是杨露男朋友陈子智,他和男生是舍友,知道这人满脑子“岛国”思想。

“干啥哟,我有那么龌龊?朋友妻我才没兴趣,是你想这么玩吧?”那男生一本正经道:“我说的是找个有鬼的地方冒险,敢不敢去?”

三个女生比较胆小,一听都摇起了头,但被男生们磨缠一阵后,也就经受不住怂恿,同意了。

接下来,一行人很快将离学校最近的一个快拆迁,据说闹鬼的老工业园,选为了此次的“探险地”。

打车赶到地方,在黑漆漆形同废墟的老工业园区里逛了一会后,那男生又提议说:这样瞎逛没意思,我们玩“碟仙”吧。

杨露她们本就有点紧张,听到“碟仙”,连忙拒绝,说这东西传说很邪,还是不要乱玩。

但男生们早在无言中达成默契,强烈要求要玩,杨露男朋友陈子智,更是趁机摸出了玩碟仙的纸笔碟子,对她说:宝宝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完了又调笑另外两个女生:听说碟仙有求必应哦,你们都不想把“对A”升级成“对G”吗?再说“禽兽”刚失恋,就陪他解解闷嘛。

“禽兽”就是最先提议的男生,全名秦守生。

三个女生犹豫一会后,再次同意了。

于是一行人找了间黑漆漆的废弃厂房,开始请“碟仙”。

结果玩了好一会,也没能将碟仙请来,什么都没发生。这时三个女生也消除恐惧,彻底玩开了,说你们要玩碟仙,陪你们玩了,接下来到你们陪我们玩了吧?不玩别的,躲猫猫就好。

这更是正中男生下怀,于是按男女分成三组,“没人要”的秦守生,则成了最先找猫猫的人。

杨露自然和男朋友一组,为了躲得更彻底,两人离开厂房,钻进了不远一间小屋。

在绝对的黑暗中藏了许久,两人都没有出去,直到其他人开始喊他们名字,杨露才说该出去了,不然他们会急。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在耳边呼吸的男朋友,却不见了……

听完,我不禁暗叹:也就毕业一年多,怎么这些师弟师妹,我却一点弄不懂了呢?玩不是不行,可差不多就够了啊,非要弄出点事才舒坦。

如果躲猫猫没出事,他们肯定还会继续闹下去吧。

离民大最近的老工业园,可不就是老烟厂那一片吗?不久前袁金柱就把张晓微绑到了那里。

那次打车过去,出租车司机说什么都不进去,现在又出了这事,看来那地方确实有古怪。

于是我问杨露:那你们有在附近找找,打电话啥的么?

杨露说:找了,一直找到早上九点,把附近都翻遍了,也没见半点影子,打电话也没人接。说着又红了眼眶。

“有可能是他在搞恶作剧,故意吓你们吗?”我又问。

这时熊安莹说:不大可能。陈子智虽说喜欢开玩笑,但历来都很知道分寸,不会闹这么久,更不会让我们急哭,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那其他人呢?”

王晴说还在那呢,找不到人,我们也不敢回去。刚才是秦守生忽然想起,在学校论坛看过一篇帖子,说有个师兄能捉鬼驱邪。那帖子我们都看过,于是商量了一下,我们三个就来请师兄您帮忙了。

说完,三人小心翼翼地看向我,很怕我拒绝的样子。

看她们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请碟仙”这游戏挺常见,几乎每所大学都有许多人玩过。请来却送不走,因此招祸的也不稀奇,但当时没事,过后却直接有人失踪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听起来有点像撞上了“鬼打墙”,但要知道,即使是成了“大气候”的凶灵,也只能在夜里,让撞上的人陷在类似幻境的地方,一旦日出东方,就会显形被外人看见。

这都已经大中午了,人还找不到,就说明不是这种情况。

一时间我也弄不懂具体是啥,于是想了一会后,让张晓微先去买些午饭回来。

三个女孩哪里吃得下东西,但听我说既然要找人,就得保持充沛体力,也就只好接受安排了。

吃完饭,叮嘱张晓微有事打电话后,我和三个女孩往事发点赶去。

这种时候丢下梁虏离开,无疑有些不妥,但事情紧急,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也就离开一会,出事的可能性很低。

事发点是老玻璃厂的废弃厂房,周围荒草丛生,还没走近,我就觉得这地方阴森森的。

我们在厂房右侧百来米一个水塘边,见到了留下来找人的三个男生,将带来的午饭和水递过去,让他们先休息一会后,我往厂房走去。

厂房内部比想象中更加阴森,墙壁倒塌,房顶破裂,许多角落已经长出杂草,废弃设备锈迹斑斑。召唤出十二元辰走了一圈,没发现哪不对劲,我又往杨露男友最先失踪的地方走去。

这是工厂后门的传达室,保存得较为完整,门窗都还是好的,进去后发现还挺干燥,靠墙一张小床上铺着的纸壳甚至还很新,没积什么灰尘。

“这纸壳是你们放的?”我问杨露。

杨露摇头说:不是,我们昨晚进来就有。

这还挺奇怪,因为那纸壳明显刚铺不久,否则早就厚厚一层灰了。

不过除了这点,传达室显得比车间更正常,至少完全没有凶灵存在过的痕迹,更像是流浪汉在这栖身。

正准备转身出门,却蓦地发现床铺纸壳上,有几点几乎看不出来的浅痕,就像是水滴在纸上后留下的。

奇怪地看了一会后,我在小床周围仔细检查起来,看到床铺内侧与墙壁缝隙间的景象瞬间,不禁皱起了眉头。

让王晴和熊安莹先出去后,我看向杨露,没有急于说话。

杨露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沉默片刻,我道:“不要紧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这很正常。但如果你不想男朋友出事的话,最好还是把昨晚这里的事情告诉我。”

杨露犹豫一会后,垂着头把之前没有提及的说了出来。

原来昨晚来到这间小屋,躲了十来分钟,也没见秦守生找来后,两人就有些无聊了,接着陈子智将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开始查看小屋的情况。

很快两人就发现这里很干燥,小床甚至还很干净。

看着小床,陈子智渐渐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两人已经在一起快半年,该发生的早已发生,看男朋友这副表情,杨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刚骂了一声“流氓”,男朋友就把她抱起,压在了小床上,说:宝贝儿,我们还没“野餐”过呢,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要错过,不是说这地方有鬼吗?就让鬼当我们的观众吧。

杨露起初虽然有些害怕,但也觉得挺刺激的,渐渐就放开了。

两人刚刚完事,车间那边就传来了同学的呼喊,怕他们着急,杨露赶紧掏出纸巾,低头“打扫战场”,边清理边嗔怪。

岂料往常喜欢在这时候说些荤笑话的男友,这次却一声不吭。但杨露也没有多想,结果等她收拾好抬起头来,男朋友却凭空消失了……

第三十一章 金鸡自溺

我久久没话,因为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凶灵出没之地,先“请仙”,后行男女之事,还出言不逊,可以说已经把对阴物的忌讳犯了个遍。

要知道,男人最容易被阴邪之物入侵,就是刚“完事”时。

因为这是阳元刚泄,自身阳火降到最低,精神也最不集中的时候。如果运气不好,附近有具备害人之力的阴物,往往就会趁虚而入。

明知道这一片传闻闹鬼,还敢在“请仙”后接着做这事,并出言不逊,还真够无知无畏的。

于是我问杨露:你抬头发现男友消失之前,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现象?仔细想想。

杨露想了一会后,红着脸说:“我想起来了,他那个的瞬间,身体有些僵硬,师兄你别误会啊,不是正常的僵硬,但我也说不好是什么,还变得冰凉凉的……还有,就连那个都是凉的,平常都是热乎乎的,只不过我当时没有多想。别的,就没发现哪不对了。”

我不禁苦笑,看来他们是真招来“鬼观众”了,光是让人踪影全无这一手,就是个极难对付的。

虽然对这种随地“放炮”的行为不敢恭维,但人毕竟是女孩,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也还鼓起勇气把一切告诉了我,就说明她相信我。

既然这样,我自然也要尊重人隐私。

见我往外走,杨露连忙扑到床上,把夹在墙缝处用过的避孕套和纸巾捡起,包好放回了包包里。

明明就是个邪地,怎么却一点异象都没有呢?

蹲在长满苔藓的水泥路边,看着传达室的门,我大为头痛。

道家倒是有一些能通过地形方位,和人的信息,算出下落的手段。狠一点的,就算人死了,埋地下也能找出来,但我不会道术,所以一时半会只能干着急。

如果把罗文信叫来,他肯定能想出办法。然而这人是个老财迷,不见兔子不撒鹰,几个穷学生,怕是砸锅卖铁都不够他啃。

昨晚倒是来了个自称“出家人”,实际却无耻之极的烂人要和我合伙干,如果有他在,想找人定然也不难。

然而这人已经烂到没底没边,卷了钱就跑路了。

看我眉头紧缩,不时摇头苦笑,一旁的杨露顿时又红了眼睛。

“师兄,要不我们报警吧。”

报警?

先不说现在警察的办事能力,光是不到24小时无法立案,就已经将人拒之门外。

总不能说,这人被猛鬼抓走了,下落不明,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吧?说出来谁会信?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回去准备些东西过来。如果入夜还找不到下落,就报警吧……”与其干瞪眼,不如主动想法子做些什么,目前的形势就是,陈子智多失踪一分钟,丢掉小命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三个多小时后,我背着背包,提着一只大公鸡,重新回到了传达室面前。

见我似乎要开始施展传说中的“画灵术”,因为找不到人而情绪低落的六个男女,顿时打起了几分精神。

“师兄,是不是很快就能找到“晨痿”,哦不,陈子智在哪了?”秦守生挠着鸡窝似的头发问。

我没有理会,进了传达室,把大公鸡放在床铺上后,取出刚画好的“金鸡引路图”摊开。

说来也怪,走进传达室的瞬间,一路都在挣扎个不停的大公鸡,奇异的消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迫不及待地凑上来看着金鸡引路图,秦守生啧啧称奇,若有所悟的点起了头。

我知道这家伙纯粹就是贫,实际上啥名堂也看不出来,大学几年,这样的见了没一百也有八十,于是直接说:“大家都先出去,不要挤在这里面。一会看到鸡出去就跟着,但千万不要惊到它。”

等几人出去后,我弄破手指画下最后一笔,又把大公鸡抱起,放在了图中央。

这“金鸡引路图”听着似乎有些门路,实则极为普通。虽然也是一张灵图,甚至还是“融图”,但实用性很低,很少会用,我一开始都没想起来。

鸡属阳物,有明途辟邪之力,“金鸡引路图”的作用,就是引一些相似的灵附入,驱使“金鸡”识破迷障,人就能跟着它寻找蛛丝马迹。

听起来简单,实际上很难。因为鸡的命向来娇弱,很难承受别的灵附入,成功率很低,需要用的时候也很少,因此这张图只是被创造了出来,始终没得到重视,传到近代更是几乎被遗忘了。

就算如此,我也打算试一试。

不论能否引来灵,“金鸡”在灵图启用后,都会暂时激发潜能,运气好就能瞎猫撞上死耗子。

我大白天用这图,就是冲着引灵不成功来的,否则还没派上用场,“金鸡”就已经先挂了。这也是金鸡引路图流传下来的“正确”用法。

然而这一次,事情似乎并未按照我的预想发展。随着“金鸡引路图”极淡的微光闪烁几下,木偶一样呆着不动的大公鸡,突然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了起来,昂首挺胸踱着将军步走了几步后,狂叫着跳下床铺满屋子开始疯跑,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果然不靠谱,仿佛“打了鸡血”似的大公鸡,根本没能找到半点头绪。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真看到这幕,我心里仍然有些失落。加上大公鸡叫个没完,满屋子狂扇翅膀,鸡毛乱飞,顿时有些烦躁,抬脚作势欲踢,想让它消停。

岂料脚刚抬起,大公鸡就仿佛受到了莫大惊吓,惊弓之鸟般尖叫着离地而起,飞出传达室落地后,往旁边跑去,眨眼钻进了齐膝的草地。

我见状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追了出去。

大公鸡冷不丁飞出来疯跑,门外的师弟师妹们不禁楞了一下,见我追出,很快也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一路紧追,大公鸡很快穿过草地,又一头扎进了旁边小树林。等我们追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到了和秦守生等人碰头的水塘。

紧接着,我们见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只见大公鸡来到水塘边,稍稍停顿了一下后,就狂叫几声跳进水中,扑腾着翅膀奋力往水塘中心游去。

是人都知道,鸡天生怕水,见大公鸡毫无畏惧地跳进水塘,一行人顿时惊呆了,熊安莹更是叫出声来。

果不其然,没扑腾几下,大公鸡浑身羽毛就已经湿透,开始下沉。

饶是如此,它依然没有放弃奋力前进,叫声愈发高亢,甚至到后面变得凄厉尖锐起来,最终消耗掉所有体力,挣扎悲鸣着沉入了水中……

我见多了怪事,倒没觉得什么,但其他人却不一样,当即脸就发白了。

别说少数不怕水的鸡,就连活着的鸡,这些娇滴滴的小姐少爷怕都没怎么见过。此时见到大公鸡,“慷慨赴死”一般投井水塘,一点点沉下去,心里某些固有认知顿时被打破。

好长一阵,他们才从这让他们毛骨悚然的一幕中回过神来,脸色煞白地看向我。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杨露红着眼眶问,男友活生生从眼前消失,又目睹这样的事情发生,情绪顿时又不稳定了。

我没有回答,脸色逐渐凝重。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只鸡赶着自杀一样跳下水,莫非我通过它,寻找陈子智踪迹的想法并未失败?

“师兄,你说话呀,子智是不是在水里边……”见我不说话,杨露更急了,甚至有即将崩溃的迹象。

这话一听,其他人脸色瞬间彻底变了。

一天时间,三个男生已经将附近找了个遍,唯独这个小水塘还没有。我们来的时候,他们之所以在这,就是因为隐隐觉得,陈子智已经掉进水塘中,只不过这个想法太可怕,谁也没敢真说出来。

此时见大公鸡沉入水底,再加上我刚才的话,明显有让公鸡带路的意思,顿时就让他们更加相信,陈子智已经溺亡。

发现所有人表情凝重,杨露彻底崩溃,蹲下身掩面哭了起来。

真的已经死在水里了?

看着刚吞噬掉一只鸡,恢复平静的水面,我有些不敢相信。

并非以为这里的凶灵,没有直接害死人的能力,而是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使我觉得就算要死,也不应该这么快就丧命。

但事实似乎已经摆在了面前,容不得我不相信,“金鸡”行为如此反常,很难说我的意图是失败的。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夜幕开始垂落,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想不出确切结果的我,也愈发苦恼,下意识抬头看看天,又往来时的地方看去。

只见愈渐笼上的夜幕下,传达室所在的地方,显得分外阴冷、森寒。

我轻轻一怔,继而脸色微变。

传达室我已经里里外外看了好几次,没有半点阴物存在的迹象,为什么还会散发出这么重的阴气?

见我沉着脸开始往回走,一行人顿时打起了几分精神,尤其杨露,更是重新看到了希望似的,连忙收住哭声,抽着鼻子跟在后面。

召出十二元辰,沿着水塘边往回走,绕过厂房后,矮小陈旧的传达室映入眼帘,在愈发暗沉的夜色中,犹如一座黑色孤坟。

看清传达室瞬间,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一股极为森寒的阴气,从传达室升腾而起……

第三十二章 鬼遮眼

果然有鬼!我顿时大为警惕。

隔着百来米都能感受到寒气逼来,用脚想都知道,里面的主极难对付。

可为什么之前在传达室,却看不出半点端倪?难道只有天黑,才会发生变化?

知道遇上了“硬茬子”,我当即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让师弟师妹们停下来不要再往前后,将十二元辰激发到极致,小心翼翼地往传达室走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传达室散发出来的阴气,并没有因为我接近而变得浓郁,反而逐渐变淡,甚至当我快走过厂房,与之剩下几十米距离时,阴气更是彻底消失了,仿佛先前只是我的幻觉。

这个距离望去,传达室除了因为鲜有人出入而显得孤单冷清,别无其它异常。

我心里一紧,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虽然很快我就意识到,继续往前走,极大可能会像天黑前那样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危险。但骤然发现这地方如此邪门,我哪还敢再轻易往前。

思忖一阵后,我凝视着传达室,一步一步地往回退去。

果不其然,随着距离逐渐拉开,消失的阴气,再度从传达室散发了出来,逐渐变得森邪诡寒,让人汗毛直立。

在百来米开外停留片刻后,我又一点点往前走去。

在来到先前止步的位置时,阴气又不出所料的消失了。

没有再倒着后退试探,深吸一口气定下神,我铁青着脸转身往杨露等人所在的地方走去,背心一阵发凉,就如有双阴邪的眼睛在凝视着我。

没猜错的话,这是遇上了类似“鬼遮眼”的东西。

鬼遮眼,和鬼打墙有异曲同工之处,气运低的人一旦中招,就会被阴物“遮住”视觉神经,导致“眼见为虚”,看不到周围的危险。一些死于非命,又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离开丧命之处的怨鬼,就经常会用这个办法来找“替身”,使要害的人发生车祸,或者跌落悬崖水潭等地方丧命。

说到底,这鬼遮眼属于阴物的常用手段,谈不上稀奇。

但如果同时能影响几个人,就另当别论了。

而眼前的“鬼遮眼”,却不仅仅是影响多人那么简单,更像是范围性的存在,任何人只要走近就会被遮眼。

更要命的是,就算艳阳当空的大白天,这“鬼遮眼”也依然没有失效。

得多强的凶灵,才能做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连我的护身元辰也看不穿?

省城竟然出现了这么恐怖的东西?

越往深处想,我就愈发感到如芒在背,怎么都压不下那股寒意,甚至身体都有些颤抖了。

如果情况真是猜想的那样,别说我对付不了里面的东西,就算我师父和罗文信这对老搭档,怕是也讨不了好。

这地方诡邪得无法形容,弄不好,要丢命!

在我小心翼翼一会往前走,一会又后退的时候,一行人就被我的奇怪举动勾起了好奇心,刺激又紧张。好不容易等到我回来,最“八婆”的秦守生,就好奇宝宝一样迎了上来。

我看了他一眼。

秦守生先是一愣,接着发现我脸色异常难看,再也不敢多嘴了。

而同样发现我表情凝重的杨露,则犹豫了一下后,小心翼翼问道:“师兄,你发现了什么吗?”

我暗叹一声,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说。

哪知我这一犹豫,在杨露眼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当即身体一僵,险些晕倒过去,幸好被旁边的女孩子扶住了,好片刻才顺过气来,看着我泣不成声。

“师兄……子智……真的已经遭遇不测了吗……求求你告诉我……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欢他……就算死了……也还想看他一眼……求你帮帮忙好不好……”

看她梨花带雨,话都快说不出来,我顿时有些不忍。

遇上这么诡异的事情,说不怕那是假的。要知道,当年如果不是遇上师父,我早就是死人一个,这些年也几乎全靠十二元辰活着。

十二元辰并非武神,更多只能护住我的命。因为三魂尽缺,又被那“艳傀”留下了难以根除的东西,我比普通人更加“招邪”,为了让我有自保之力,师父才将我收入门下,所以这些年,我活得其实挺不易,也更加惜命。

这次遇上的东西非同小可,我孤身一人根本对付不了。

光一个“鬼遮眼”,十二元辰就无法看穿,显然里面的东西并不怕十二元辰。

一旦元辰出现问题,我也就基本活不成了。

但我真能做到为保全自己小命,就置眼前一口一个师兄,泪如雨下的女孩于不顾,置一个生死不知的人于不顾吗?

说实话,我很希望我能做到。

别看师兄师兄的叫得好听,说穿了,今天之前我们压根就不认识,要救的人更是见都没见过。瞧这样子,就算我把事办成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拿自己小命去冒险,挺不值的。

名利、亲情、友情爱情,这两个人一样不沾,没理由为了不相干的人,就以身犯险。

最理智的做法,就是找个由头脱身,走为上计。

不难,脸厚一点,心硬一点就可以了。

可我这嘴和腿,咋就有点……不听使唤呢?

挣扎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开腿,也张不了嘴,我不禁又是一声长叹。

还在犹豫不决呢,哭得伤心的杨露,却忽然站了起来,用一种类似决然的奇怪眼神看着我,反常的平静了下来。

“师兄,我知道子智肯定凶多吉少了。我没别的请求,只想求你帮我找到他,死活也让我看一眼,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就……死给你看!”

说完,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小刀,抵在了自己脖子上,霎时间刀子就染上了血迹。

看她突然这样,其余人不禁脸色大变,想上前阻止,却被她更加危险的动作吓住了,不敢再近身。

我心里也为之震撼了一下,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杨露,为了男朋友,就有以死相逼的魄力。不过这样一来,我倒是更加为难了。

算了,既然那该死的心不让我这么做,那就顺着它的意思做吧。杨露的指缝已经被血迹染红,弄不好有失血过多的危险。

“你先把刀子放下来吧,既然想救男朋友,就不要再生其它的事。”

见我终于松口,杨露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我点点头表示默认,然后看着她道:“听我说,你男朋友应该还没死,还在传达室附近,只不过我们都看不到。想救他,就不能再耽搁太多时间了。”

“真的吗?”杨露神情一振,但又有些不大敢信。

“真的,要相信我。”随着答应下来,我心里顿时卸下了包袱似的,轻松了不少,看了看传达室那边后,对他们说:现在我要回去准备些东西,时间紧迫,就不和你们解释了,那地方很邪门,你们千万不要再靠近,最好都先回去。

“师兄,我们就在这等你吧,放心,我们不会过去。”话音刚落,秦守生就对我说,表情怎么看怎么有些奇怪。

我对八卦男生实在不感冒,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其他人竟然也有类似的表情,不禁愣住了。

“……那你们总该先带她去处理下伤口吧?”意识到这群人是不大信我,担心我会借机脚底抹油,我顿时有些头痛。

“也对,洋葱大头你们带露露去包扎,我跟师兄回去,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完了等我们来会合。”秦守生点着头,飞快做出了安排。

我很不喜欢这种不被人信任,仿佛监视的感觉,当即有些不爽,但也没说什么,等他们商量好后,往厂区外走去。

倒是秦守生这家伙,十分清楚自己的“使命”和“定位”,回到大路,先和我上了叫来的出租车后,就开始赔起笑脸,大献殷勤。

回到店子,张晓微已经叫来芸姐帮忙,把梁虏弄回了小房间。顾不得和她们说太多,胡乱塞了些东西填饱肚子后,拉开家什开始画图。

传达室里的东西不好对付,时间却很仓促,所以我也做不了万全准备。回来除了要收回蛇灵,希望能多一个保命手段,就是要想办法破掉那里的鬼遮眼。

画灵术虽然神奇,却也有很大的局限性。最要命的缺点,就是需要很多时间来筹备,无法像别的术士那样,可以临场随机应变,一旦出现没有预料到的变故,准备不足,就只能偃旗息鼓,下次再来。

若非局限太多,以我师父清高的性子,哪会和满身铜臭的罗文信合伙。

而我,今夜却只能单干。

不是我冥顽不灵,死要面子活受罪,其实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联系了罗文信,但极为不巧的是,他刚好不在省城……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声称不在省城的罗文信,此时正端坐在南郊那座养着鸡的破院子堂屋里,慢吞吞的品着茶。

而在他的对面,则坐着一个似笑非笑的男人。男人身形瘦高,皮肤黝黑,穿一身又脏又皱的衣服,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散发出来的怪味……

第三十三章 骊山正气

直到快凌晨一点,我才把要画的图画完,等墨迹干了后,卷起放进背包出了门。

一听要去西郊老玻璃厂那一片,来往出租车司机皆摇起了头,一脚油门扬长而去。没办法,秦守生又只好给接我们回来的司机打电话。

重新来到紫元河畔,杨露等人已经在老桥处等了许久了。出租车司机虽然与他们相识,却也不愿大半夜进去触霉头,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往老玻璃厂赶。

没敢直接进入传达室,在阴气消失的距离停下后,我将回去补画的“骊山正气图”取出,摊平放在面前的地上,取出祖师爷铜像上了香。

骊山正气图,引的正是骊山老母的灵。

骊山老母,与伏羲女娲同样为华胥氏所生,是天地正气和智慧的化身,常以神秘身份示相,为世人指点迷津。引她的灵,就能把传达室附近的邪气驱散,破除迷障。

但骊山正气图有些冷门,别说用,就连手我都没练过几次,印象不深,刚才还是照着传下来的《灵图志》图样画的,手法生疏,所以能不能成,我心里也没多少底。

不过,这一次我显然有些多虑了。启灵几分钟后,正气图就亮起了微光,周围也开始吹起了风,看不见的空气中,仿佛有某种东西被吹动。

在我打起精神的同时,看到奇异一幕的杨露等人也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更让他们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随着骊山老母温和的形象在我脑海中浮现,愈发明朗,地上的正气图,也在一阵光华律动中,翻动几下后缓缓飘了起来,“悬挂”在面前的空气中,图案也开始发生变化,骊山老母若隐若现。

随着附灵开始,正气图很快感应到邪气所在,缓缓旋转了过去,正对传达室,释放出明亮但不刺眼的光,形成一道光束投向传达室。光束笼罩范围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驱逐,渐渐云开雾散。

片刻后,空气中出现了一股寒气,不过刚从看不见的云雾中钻出,就被正气图的光华驱散了。

接着阴气的逃逸开始加剧,发出响尾蛇一样的沙沙声,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传达室的真实情况,也仿佛收起了帷幕似的,一点点显现出来。

在杨露几人眼里,传达室毫无变化,以至于他们从头到尾都被正气图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根本没看别处一眼。而在我眼里,传达室这片刻间,已经变得阴云滚滚,在光辉映照下显得扭曲狰狞。

如果不是正气图驱散邪气,早已阴风惨惨。

趁里面的东西还没出来,我赶紧又取出了一张“二郎真君赐神图”。

面对未知的凶险,别的图威力再大,也不及自身掌握力量,真君图赐力的时间虽说只有几分钟,也总比毫无自保能力好。

然而这一次,我似乎走上了霉运,将近十分钟过去,平放在面前的真君图,也丝毫没有感应到引灵迹象。

怎么回事?

我睁开眼睛,看向毫无动静的真君图。

虽说时间有些仓促,但也没有什么环节出错,割开手掌加的血,比上次也只多不少,为保证成功,我还把祖师爷铜像带了过来,怎么还出问题?

这次和以往不一样,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啊!这种紧要关头,才用过不久的真君图怎么就不灵了?!

等等,才用过不久……

思忖片刻,我只觉心一紧,脸瞬间变白了。

这瞬间,我猛然想起,当初将“二郎真君赐神图”传授给我后,师父曾不止一次提醒我慎用。因为这不光涉及到十二元辰稳定性,另一个原因,就是我和别人不一样,十二元辰的存在,很可能会使我在引灵附身后,短期内很难再引第二次。

十二元辰会与临时引的灵产生冲突,第一次有元辰护着,对我的影响倒不是很大。但如果短期内引第二次,冲突会更加剧烈,甚至十二元辰很可能会为了避免风险,自行中断引灵,将其拒之门外。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为避免必须用到时面临失败,我更不能随随便便就用了。

但这只是一个猜测,当时还无法证实,所以他也只是说过一次,过后就没再说起,更多是让我注意十二元辰稳定性。

发现当时的猜测是对的,我顿时有些急了,这注定爱忘事的弊端,真一次次将我坑得不轻。

来不及想太多,赶紧取出了另一张“六丁六甲破煞图”。

幸好白天画金鸡图的时候,我一并画了破煞图,否则此时就是待宰的羔羊,完全无法应对接下来的凶险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把破煞图展开,一直老老实实待着的杨露,却跟中了邪似的,毫无预兆地拔腿往传达室跑了过去。

此时传达室散出来的阴气,已经被正气图驱散,门窗里鬼气森森,隔老远都能感受到寒意。见她这么糊里糊涂的乱闯,我不禁大急,划开中指在破煞图上启灵后,跳起追了过去。

被正气图神奇一幕吸引注意力的其他人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下意识也要追。

“都待在原地,谁也不要过来!”我连忙大声阻止,现在情况不明,我自身都难保,可不能再让局面进一步失控。

见我脸色不好,秦守生几人连忙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

然而这杨露,却半点没有听话的意思,甚至比我都还跑得快。好不容易使出吃奶的劲追上,一把抓住她胳膊,就被她大力挣开,甩得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虽说我体质偏弱,但也绝不至于女人都不如,甩开我这一下,绝不是一个柔弱女生能爆发出来的力量!

意识到情况极为不妙,我顿时暗道不好,稳住重心正要重新追,杨露就已经去到传达室门口,没有半点停顿,撞开半开半合的门冲了进去。

完了!

那东西显然就在传达室,杨露被它用邪术勾过去,还能有好?

正要硬头皮追进去,一阵寒意刺骨的阴风,骤然从传达室卷了出来,门砰的一声关上,同时传来一个异常冰冷的声音。

“你不许进来,不然我杀了他们。”

我连忙急停下来,全身紧绷地看着传达室,如临大敌。

别说我现在只有正气图可用,就算还有再多手段,也要三思而后行了。

杨露已经落在凶灵手里,听意思陈子智也在里面,稍有差池,就是两条人命。

懂得先下手为强,利用弱者做人质,很显然,里面的东西无论灵智还是能力,都已经远远超出一般凶灵的范畴!

“我只是想留在这里,并没有要害人的心,为什么你们这种人非要和我过不去,就因为我不是人吗?可我曾经也是人啊,真有本事,你们为什么不去惩罚恶人。”还没想到下一步该怎么办,冰寒刺骨的声音再次从传达室传了出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透过干裂的木窗,只见一张苍白如纸,仿佛凝结着一层霜的脸隔着玻璃若隐若现。

“我不想害人,也不想被人害……不管你有多大本事,现在都通通收回去……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他们……”

发现这女鬼理智尚存,言词清晰,甚至有谈判的意思,我犹豫了一下道:“既然不想害人,又何必留恋人世……”

“不要你管!我要你赶紧把外面的东西都收回去!别逼我和你们同归于尽!”

话没说完,女鬼声音就陡然拔高了,变得尖锐起来,我连忙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被凶灵挟持人质威胁,还是我接触阴阳一行来头一遭,尽管心有不甘,一时间却也别无他法,迟疑片刻后,慢慢往后退开。

“你别激动,这就按你说的办,但你要保证说话算话,别伤及无辜。”

紧张之下,我也不知道妥协究竟是对是错了,退到破煞图旁边,见引灵还没有开始,索性心一横,用血手在图中画下一道红叉。

照目前形势来看,破煞图基本不可能将女鬼打散,既然如此,又何必等下让她再受刺激。

至于正气图,骊山老母本就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武神,况且我引来的只是她的正气,只能破除迷障,驱散附近邪气,同样无法将其镇压。

几分钟后,正气图释放完所有能量,敛去了光芒,将之收好放在地上,再让秦守生几人后退一段距离后,我硬头皮向传达室走去。

至此,我已是真正的骑虎难下,对付这个凶物是不大可能了,能把杨露两人从女鬼手中弄回来,再全身而退就已经是万幸。

“好了,已经没什么可以威胁到你,我们可以谈谈了吧?”

在传达室几米外站定,见窗户里那张惨白的脸无动于衷,我又道:“说说你徘徊人世的原因?或者这么做有什么要求?”

鬼魂留恋人世,通常都是心愿未了,或者大仇未报。既然整整一天都没有害死陈子智,就说明这凶物真没太多害人的心,主动说话,更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前提是我得让她知道我不好惹,但又不能表现出太多敌意。

“我要害死我的人死。”女鬼冷森森道。

第三十四章 嗅花恶魔

果然又是一个被人害死的怨魂。

死于非命的人,本就得不到地府引渡,如果再怨气未消,大仇未报,更是容易变凶煞。

这女鬼成煞显然已经有些年头,始终没有传出过害人性命的事,足见她确实没有丧失灵智,生前应该也很善良。

但饶是如此,我也不敢用人死灯灭,阴阳殊途那套“大道理”去激她。

“那……能说说你的故事吗?”

在需要倾诉这方面,人和鬼是完全共通的。很多惨祸往往都从沉默开始,有时候,一场倾诉,或者旁人一丝善意,就能化解一桩最终不死不休的恩怨,消融人们心里的熊熊火焰。

“我说了你就能帮我吗?如果不能,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女鬼的怨念,听她冷冰冰地反问,倒是有些愣住了,好片刻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道:“或许我无法提供你想要的帮助,但兴许能从别的地方帮你一些呢?”

说这话,我自己心里都有些发虚。既然是被人害死的,那么除了帮她复仇,别的都是扯淡,不然也不会变煞。

而帮她复仇,却是我万万不能去做的,哪有人帮鬼去害人的道理,再十恶不赦,充其量也只能帮她沉冤昭雪,让恶人罪行暴露。

但让恶人伏法,显然不是她的诉求,她要的是复仇,要恶人抵命陪葬,我哪能轻易许诺。

“谈判”似乎就此陷入僵局,见女鬼许久不减反应,我心里顿时有些不安了,正想再说点什么把她注意力转移,就听她忽然开口道:“除了害死我的人,我从来没有害过别人。”

我轻轻一愣,然后问:“那……你为什么要抓那个男的,还藏了一整天?”

“那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没有藏。”

说着让人费解的话,女鬼往窗户边飘近了些许,使我可以看清她面容,和身上的碎花裙:“曾经有个落魄的人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害过他,还保他免受其它同类惊吓。就连那些小年轻胡闹,险些招祸上身,都是我帮他们赶走的,如果不是那对小情侣在这里做那些事,我也不会惩罚那个心里和嘴巴都不干净的男人。”

原来如此,看来她确实是个“好鬼”,不仅没有伤害无辜的心,还把杨露他们请来的“碟仙”逼退,使他们躲过一劫。

这一片果然不安宁,不止她一个存在。

但既然只是惩罚,为什么一罚就是整整一天?说没有藏又是什么意思?

“那你能先说说你为什么在这徘徊不去吗?”如果忽略掉极度的苍白,只看五官,这女鬼还很年轻,标准的美人胚子,只是她的发型,和那白底蓝色碎花裙的款式,怎么看都不像是最近几年的流行趋势,更像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

八九十年代,莫非玻璃厂倒闭前,她就已经被害死在这地方?

果不其然,女鬼生前叫萧清荷,八八年毕业后,直接分配到了玻璃厂,当年被害死的时候,她刚好参加工作两周年,也即将迎来和同在玻璃厂工作的男朋友,确定恋爱关系一周年的纪念日。

那个年代风气虽然已经开放,但因为某些原因,两人表面上始终只是保持同事关系,只在暗地里定下了终身,并商量好在纪念日那天公开关系,组建幸福家庭。

岂料,在这个重要日子的前一周,所有美梦戛然而止,人如其名的女子也就此香消玉殒。

刚分到单位,善良而美丽的萧清荷,就成了一道柔和靓丽的风景。对这个初来乍到,却很快将本职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乐于助人,不计得失的年轻女子,人们都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鲜花虽然容易引来充满阳光的护花使者,却也容易招来人面兽心的恶魔。有人心生爱慕,想通过追求俘获美人芳心,自然也有人垂涎于美色,包藏祸心,其中不乏一些成了家的。

其中,萧清荷所在生产技术部副科长王志强、主任黄红军便属于后者。

王志强虽然年轻,却也凭着过硬的专业知识及家庭背景,成了手中握有一定实权的人。而黄红军虽然要大上一些,还已经成家,但也没有因此就导致两人谈不到一块,工作上,他们是志同道合的同事;私底下,他们是称兄道弟的铁哥们。

然而,不为人知的是,黄红军其实是王志强的姐夫。

发现已经和对象处于谈婚论嫁阶段的王志强,对萧清荷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心思时,黄红军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利用职务之便,不显山不露水地将爱慕萧清荷的其他人,先后调离了会经常接触萧清荷的工作岗位,为其提供可乘之机,其中就有当时正在追求萧清荷,后来成为其男朋友的杨志宏。

起初王志强并未察觉到这一切,以为只是正常的工作调动,随着后来发现原来姐夫在暗中帮助自己,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开始利用职权,打压其他对萧清荷“有所图”的人。

然而他的所作所为,不仅没能打动萧清荷,反而在意识到这一切后,对他愈发排斥。而越来越张狂的王志强,后来也终于被人检举揭发,虽然最终凭借着背景关系,将事情压了下来,却也导致门当户对的女友弃他而去。

从此以后,没了顾虑的王志强,开始不断骚扰萧清荷,对外宣布他是她的护花使者,谁也别想染指。就连一直暗中推波助澜的黄红军,这时也开始做萧清荷的思想工作,要她顾全大局,不能因为感情上的私事,就影响到工作和单位的形象,为王志强说好话。

面对压力,萧清荷始终没有妥协,反而在看破这一切后,对两人心生反感,甚至起了辞职的心,最终在家人,以及已经成为男朋友的杨志宏的劝慰下,才选择了坚持留下来。

这样的结果,就是王志强愈发肆无忌惮了。

就在萧清荷不堪忍受,和男朋友决定在纪念日那天公布关系,让王志强彻底死心的前一周,前者不知在哪听到了风声,找到她“兴师问罪”。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更是暴跳如雷,抽了她几记耳光摔门而去。

虽然挨了打,但在萧清荷看来,长达近两年的骚扰终于结束了,整个人都因此放松了下来,开始沉浸在和杨志宏步入婚姻殿堂的美好想象中。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噩梦并未就此结束,相反恶魔正在逼近。

那天晚上她值夜班,半夜去厕所的时候,刚出门就被藏在黑暗中的王志强,用刀劫持到了后门传达室,要求她和杨志宏分手,和他在一起。

遭到拒绝后,王志强彻底露出了恶魔的面孔。

虽然拼命反抗,但萧清荷哪里是身强力壮的王志强的对手,瞬间就被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王志强发泄完兽欲时,萧清荷已没有了呼吸……

冷静下来,王志强知道闯下了弥天大祸,连忙向同在值夜班,名为同事,实为郎舅的黄红军求助。

赶到门卫室,问清情况,得知罪行尚未败露后,黄红军让王志强赶快回宿舍,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见姐夫要替自己“扛雷”,担下所有罪责,王志强感激涕零一番后,心惊胆战地离开了。

而萧清荷的悲剧,至此才是真正的开始……

原来黄红军的婚姻,是典型的“俊男丑妻”。王志强虽然相貌英俊,奈何同父异母的姐却长得很丑,黄红军之所以会娶她为妻,完全只是因为一次偶然,得知这个不断骚扰他,令他倒胃的丑女,竟然是“王书记”的私生女,为攀上高枝才转变了态度。

作为回报,黄红军也很快就调离了生产一线,步步升至主任。

在单位年轻人对萧清荷大献殷勤的同时,一表人才却夜夜被丑妻糟蹋的黄红军,又岂能不为所动?只不过碍于已经成家,更碍于丑妻的身份,只能暗中垂涎。

不遗余力地帮王志强“清除障碍”,黄红军也根本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他很清楚自家小舅子是个什么货色,别看现在喜欢得紧,一旦和萧清荷成家,要不了多久就会腻味,到了那个时候,他相信自己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

王志强将萧清荷强暴掐死,黄红军虽然心有怒火,但他是个理智的人,很快就想到,“妹夫”在他手下弄出这事,就算与他无关,一旦王志强被绳之于法,他这辈子就别想再往上爬半步了。

相反如果主动将这事处理好,会更加得到“岳父”青睐,哪怕背上杀人的罪名,岳父也定然会保他一命,于是才让王志强离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萧清荷实际上此时还没有真正断气。直到黄红军抽着烟,想好怎么处理“尸体”,准备动手时,才意外发现,衣衫不整的萧清荷,还有一丝呼吸。

看着胸口微微起伏的萧清荷,黄红军陷入了思考中……

片刻后,他脸色一狠,重重将烟头往地上一扔,轻轻解开了裤腰带……

守在传达室门外,等里面完事后,黄红军和已经同为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个打了一辈子光棍的守门老汉一起,趁夜色把彻底气绝的萧清荷背到小树林的水塘边,用一条铁链绑上石板,放到两只轮胎上游到水塘中心后,将她沉进了水底……

第三十五章 怨魂不散

人人心里都住着恶魔,一旦释放出来,人也就成了恶魔。

入行几年,我经历过不少凶险,听过不少悲惨故事,但始终也没有习惯,做不到用平常心去看待,每次听到这些,心里都像塞了铅块一样沉重。

“难道那些恶人至今逍遥法外?”尽管心里已经猜到结果,萧清荷在这个地方徘徊了二十多年,不可能知道太多,我也还是忍不住问。

“其中一个我已经复仇了,但王志强黄红军……这么多年我家人都没找到我,所以……应该是吧。”萧清荷隔着窗户玻璃,面无表情,比我想象中更冷静。

已经杀过人?

我不禁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自嘲地笑了笑。

是我自己想得太好了,本来就不该意外,如果没有杀过人,即使二十多年过去,她也不会变成这么厉害的凶煞。

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也不难理解。那个时候,全国已经开始掀起“打工潮”,数以千万的农民工兄弟涌向城市,社会人员流动性比较大,公安办案技术又相对比较落后,无头悬案并不少,当时失踪,若干年又回来的人也不是没有。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如果没有确切被害的证据,确实很容易会被定为失踪,如果害死萧清荷的人真有背景,把她当失踪人口处理也不是很难。

这么说来,萧清荷的尸骨……还在那个水塘里。

“你希望有人帮你沉冤昭雪,将恶人的罪行揭发出来?”我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小时前,大公鸡沉入水底的画面。

行为如此诡异,大公鸡应该是受了她的驱使,这么做的原因,想来就是想让人知道她尸骨所在。

“对第一个人复仇后,我接着又找到了王志强和黄红军,但……”萧清荷没有正面回答,说着又往窗户边飘近了些许,仿佛要穿透出来:“有一段时间我无法近他们的身,等到终于不怕他们身上的东西,他们却不见了……”

原来当年被三人轮番施暴害死后,萧清荷怨魂就一直在传达室徘徊不散,亲眼见到了家人悲痛欲绝地一次次来,又一次次无果离去,男友更是怀疑她已经被王志强害死,几次与其爆发冲突,最终被单位以精神失常为由开除。

那段时间,是萧清荷最伤心的时候,看着家人男友屡次求告无门,甚至反受迫害,她很想告诉他们真相,但无论她在耳畔说什么,他们都听不到。

终于,家人男友都放弃希望,不再出现了,萧清荷也一天天彻底绝望。

直到有一天,她意外发现自己,其实能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才渐渐起了报仇雪恨的心。

于是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午夜,她飘进了那间吞噬掉她生命的传达室……

第二天早上,那个守门的光棍老汉,被发现吊死在传达室的晾衣绳上,死状极其诡异,一根麻绳套在他脖子上打着活结,深深勒进了脖子,另一端系在了牵在门窗上的晾衣绳中间,双目圆睁,嘴角上扬,五官扭曲,似惊恐,又似诡笑,双腿曲起,与双膝形成九十度的直角,像是离地几公分悬空跪着。

当人们推开门,夹杂着泥腥味的冷风灌进传达室时,尸体随着晾衣绳,弹簧似的上下轻轻跳动,膝盖磕在地面上,发出“咄、咄、咄”的轻响声……

虽然死法诡异,但人们都相信老汉是自杀的,公安人员也是以自杀结的案。只有心中有鬼的黄红军、王志强知道,是萧清荷的怨魂来索命了,于是当天就请了假。

等两天后再回来时,萧清荷已经无法接近他们。一旦接近,就会被一阵强光打退,甚至好几次险些魂飞魄散。而在这期间,席卷全国的下岗潮开始了,大量工人纷纷失业,黄红军王志强也在这阵浪潮中离开了单位。

好不容易等到不再害怕两人身上的强光,玻璃厂却已是人去楼空,此后的年月里,萧清荷的怨魂一直在这里等待复仇机会。

然而,黄红军王志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住在这附近的人们开始搬走,大型工程机械轰隆隆驶入,拆走一切能搬走的设备器材,将这片曾经热火朝天的土地变成人烟稀少的废墟,萧清荷才意识到,或许她永远也没有机会复仇了。

一旦工厂被拆除,她将沦为天地间的浮萍,无归无宿,复仇更是彻底无望。

她想保住这里,保住希望,于是将附近游荡的同类召集了起来,一旦有外来车辆,尤其大型车辆进入,就命它们去破坏,将那些破坏者吓走。

“你打算一直这样守下去?”我心里一阵叹息,哪怕她已经在这么多年的等待中,进化成极煞,完全有祸乱一方的能力,也不可能真正能和人对抗。资本的力量,或许会因为这里发生的怪事放缓脚步,但绝不会停下前进的铁蹄。

在浩浩荡荡的房产战车面前,活人尚且拼死也无法守卫家园,更别说常人眼里根本不存在的鬼魂。

不过这样一来,倒算是阴差阳错的弄明白了这里“闹鬼”的原因。

“我只想复仇。”饶是将自己的悲惨遭遇说出来,心知希望渺茫,萧清荷怨魂看起来也毫无波动,足见其能力已经远超一般的凶煞。

当然怨念也更深,更坚定。

看来让她“迷途知返”绝无可能了,只有恶人的死,才能洗去她身上的怨。

别看她现在貌似很平静,能心平气和的和我说话,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我没有释放出敌意,不去刺激她的基础上,一旦受到刺激,准会凶性大发。

想到看似无害的她,实则是个随时会爆发的炸弹,我顿时一个激灵,想起了来这里的目的。

以后的事情我管不着,也管不了,眼下将陈子智杨露从她手中救回来,再想办法全身而退,才是迫在眉睫的事。

于是我想了想,对她道:“很抱歉,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更恨不得能将那些恶人大卸八块,但这事我只能想,不能真去做。而且害死你的另外两个恶人,我也不知道在哪,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的死讯,和遗骨所在告诉你的家人,再尽可能帮忙搜寻证据,让恶人受到法律制裁。”

说是这么说,我心里却没多少信心。时隔二十几年,证据搜集难度可想而知,再说当时并没有真正立案调查,现在揭发出来只能证明她当年已经遇害,很难证明凶手是谁。

而且对方当时就已经有权有势,现在背景很可能更加强大,想翻案,何其困难。

“我只想报仇,不想再去打扰家人,都过了那么久了,如果他们没有确定我已经死了的话,就让他们好好生活下去吧,忘了我才是最好的……”

我一愣,然后心里一声长叹。

经历过悲痛绝望,饶是怨念极深,也没有伤害过无辜的人,哪怕事到如今,明知复仇希望已经很渺茫,也不想让家人再次为她陷入悲痛。这样的怨魂,就算杀过人,你能说她是恶的吗?

这操蛋的世界,真的善恶有报吗?为什么满世界都是好人深受迫害,恶人逍遥痛快?

如果说先前,我是不得已才选择和她“谈判”周旋,那现在,即使有再多手段,我也没有对付她的心了,实在下不了手。

但放任不管,显然也是不可能的。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真正开始拆除,任何外来的变化,都有可能彻底激发她的凶性。

命令游魂野鬼驱赶“外来者”、惩罚陈子智、和我说她的故事,都是即将爆发的征兆。

一旦那个时候到来,这里会彻底不太平,甚至会死不少人。

“那你想想,还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萧清荷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迷茫,我也好不到哪去,于是想了想,只好道:“这样吧……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回去好好想想,一旦想到有什么能帮你的,就一定帮你。但你要答应我,遇事冷静一些,不要轻易伤人,你看行不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萧清荷有些复杂地犹豫了一会后,点头说:“好。”

我顿时长长吐了一口气。

“那现在我能带走我两个朋友了吗?”

话音刚落,传达室紧闭的门就无声而开。

“我本来也没想伤他们,只是发现你不好对付,才把女孩也叫了过来……”

我不禁摇头一笑,心里有些复杂。走进传达室,只见杨露昏睡在那张久远的小床上,而未曾谋面的陈子智,则呆立在萧清荷身后的墙角,表情木讷,眼神呆滞。

光从长相来看,这陈子智确实挺帅气的,饶是现在处于对外界浑然无知的混沌状态,也难以完全掩盖青春阳光的气息,怪不得杨露那么喜欢,甚至用死来逼我救他。

检查一番,确定他们都没大碍后,我对萧清荷道谢。

随着萧清荷轻轻挥挥手,后面的陈子智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出,在杨露旁边自行躺下闭上眼睛,身体渐渐软了下来。

第三十六章 喝奶奶

“对了,既然你不想让家人再次陷入悲伤,那你的遗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陷在淤泥里吧,将来弄不好也会被发现。”看陈子智也陷入昏睡,我顿时完全放心了,看向萧清荷问。

这确实是个问题,当年被沉尸时,她身上绑着石板和铁链,就算将来拆迁时不会被发现,一直这样也太可怜了。

但若想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找地方埋葬,却也要花点功夫,毕竟这个时代和那会已经不同,死个人需要这样那样的证明才能火化安葬,想避人耳目并非易事。

“我也不知道……如果有机会的话,就麻烦你帮忙处理吧……”

我就知道大概会是这么个回答,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于是点头答应了。

叫秦守生几人过来帮忙时,没用我说,萧清荷就自己隐藏了起来,没让他们看见。走进传达室,发现陈子智也昏睡在床上,从没见过怪事的他们害怕之余,又大为好奇,但见我没有多说话的兴致,也就不敢多问,七脚八手把两人背了出去。

至此,已经失踪整整一天的陈子智,算是有惊无险的救了回来。虽然有关一个可怜女人的事,还远远没有结束,甚至才刚刚开始,但就今夜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如果遇上的不是善心未泯,理智尚存的萧清荷,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极煞,后果根本无法想象。

收拾好带来的东西,走在队伍最后面,直到快出了这片即将消失的老工业园,我才骤然想起,还有一个关键的地方险些忘了,于是让秦守生他们先回去,火急火燎地掉头往回赶。

回到玻璃厂,萧清荷依然冷清清的站在传达室窗户后面,对着外面,也不知是在等我,还是许多年来一直如此。

“有些问题刚才忘了,我现在能问吗?”

走进传达室,讪笑看着在清冷的黑暗中,显得极为孤单的萧清荷,见她点头后,我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根本没有藏,可为什么却消失了整整一天,就在眼前我都差点找不到?”

……

回到店子,天色已经开始破晓,张晓微也不出意外地整夜都守在店里,没有去睡。

我从后门进店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桌子上随着,惊醒过来,发现我脸色不大好,心事重重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就要去给我准备热水洗澡。

不知不觉中,她似乎真的已经完全把自己代入了保姆的角色。不得不说,在“体贴入微”上,她确实能做得很好。

一切好似顺其自然顺理成章,仔细一想,却充满不可思议,甚至有点不真实。

要知道,至今为止我们甚至还没有好好说过话。

“以后不用彻夜等我,不会出什么事情,也不用这么面面俱到,我会习惯的。”将她叫住按着肩膀重新坐回去,我笑道。

张小薇怔了怔,然后轻轻一笑,也没有在这句话上停留,问道:“那个失踪的师弟找到了吗?没什么事吧?”

我点头说找到了,没什么事。

“那就好。”张晓微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反正都这会了,不然你先去洗澡,我煮点东西吃了再睡。”说起来,店子后面虽然有间小厨房,但我几乎从没用过,还是这几天要照顾梁虏,基本哪都不能去,才补全油盐米醋开始烧锅。

当然这一切,都是张晓微操办的,我几乎什么都没做。

“算了,你也一夜没睡,就别弄了,等下去外面吃吧。”

“没事,反正天还没亮,干坐着等的话反而犯困。”张晓微说着就又要站起来,却再次被我按着坐了回去,“那也不用做,我们聊聊天。”

“……好吧。”张晓微眼中的光微微变了一下,似乎从我的略显反常中联想到了什么,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微笑道:“聊什么呢?不会又想赶我走吧?”

“不会。”我心里不禁一声微叹,今晚叹气的次数似乎多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听过一些让人愉快不起来的故事,被触碰到了心里某个地方,所以张晓微这话一说,顿时觉得她也挺可怜,或者说挺委屈。

“以后放心留,只要你自己不想走,就没谁会让你走。”既然打定了主意,我也不再纠结,看着她笑道:“不过我这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你别嫌弃就好,至于工资……”

三天后,深夜一点。

看着梁虏的魂一点点从小黄狗身上移出来,我的手心也越攥越紧。

与其说是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倒不如说是,我还没想好,或者压根就不知道如何面对变回正常人的梁虏。这家伙实在不是个善茬,虽说是征得了他的同意,我才把他的魂暂时移到了狗身上,但这种事情,谁会真的心甘情愿,心里会真的畅快呢?

更别说待在狗身上的这几天,我和他相处得并不愉快,要说一点不担心,那是假的,于是在共生鬼完全被蛇灵吞噬掉后,又把他返魂的日期硬生生拖了两天。

但拖着也不是办法啊,一旦时间长了,天晓得会出什么问题,没办法,我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事到如今,只能祈祷梁虏这家伙良心还没被狗吃完,不会做恩将仇报的事。

在移灵返魂图淡淡的血光中,梁虏魂魄一点点离开了小黄狗身体,被完全收进返魂图后,又一点点被吐出,向躺在床上的身体飘去。

移魂出来的时候,为了镇压共生鬼,我特意选在中午,如今返魂已经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就不能再选择白天了。毕竟魂魄这东西属于阴物,又比较脆弱,得在阴气最重的丑时才足够安全。

看着淡淡的雾气融进梁虏身体,芸姐和张晓微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多小时后,梁虏魂魄完全回到了身体里。随着移灵返魂图血光渐渐敛去,原本若有似无的呼吸声,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胸口平稳的缓缓起伏着。

过程虽然令人紧张,却也非常顺利,唯一的一个小意外,就是我原本以为,这么小的奶狗,无法承受人类灵魂入侵,一旦梁虏魂魄回到身体,小黄狗就会死去。

结果没想到,随着梁虏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浑厚,小黄狗竟然也跟着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这也算意外的惊喜了,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生命,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

返魂顺利结束,芸姐和张晓微就各自回去睡了,我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就守在床面前。

早上七点刚过,梁虏眼皮就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见他顺利醒来,我始终没完全放下的心顿时也放下了,下意识露出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开,就有些僵住了。

这家伙倒是一只脚踩进棺材又回来,啥屁事没有了,可我呢?

毕竟一个有求于人还摆着张臭脸的人,你实在不能对其人格抱有太多信心。必须得承认,有的人确实是根本养不熟,只记仇不记恩的。

在我眼中,梁虏或许没这么严重,但也差不多了,你说我能不担心么?

眼珠子略显迷茫地转动片刻,梁虏也发现了坐在床边的我,身体微微一震后,一动不动地和我对视起来,眼中的色彩颇为复杂。

就在我被他这种仿佛什么情绪都有,又仿佛空洞无神的眼神弄得心里愈发没底,准备说点什么打破尴尬时,接下来的事,却让我险些惊掉了大牙。

只见他有些迷糊疲倦地收回目光,抬起手抓抓脖子,又揉了揉眼睛后,用一种我绝对没有想到的语调,说了一句我绝对没有想到的话。

“好饿~要喝奶奶,要吃鸡鸡~”

我瞬间石化,头皮发麻。

什么情况?

我顿时头都大了,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梁虏这家伙啥人?绝对的冷面帅哥。去当演员的话,妥妥的能胜任那些霸道总裁、无情杀手之类的角色,这种面冷心也热乎不到哪去的人,怎么会用这种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就算他魂魄离体一个多星期,刚醒来精神还处于混乱状态,也不应该啊。

好吧,人饿了要吃东西很正常,要喝奶、吃鸡也很正常,但……说成“吃奶奶,吃鸡鸡”,就绝对不正常了。

又不是三岁小孩,吃你妹的鸡鸡啊!

我被雷得不轻,外焦里嫩,梁虏显然也被自己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震住了,身体僵硬,表情凝固。

好一阵懵圈,我们才总算从各自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梁虏则瞬间整个人冷了下来,眼神微寒的看着我。

这就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梁虏,刚才的一幕再重现一次的话,我这小心脏怕是就承受不住了。

但这样互相干瞪眼也不像话,再瞪下去一准要出事,于是我赶紧转移视线,假装没事笑了笑:“饿了是吧?正好我也饿了,等着,我这就去买鸡鸡……啊不对,这就去买早餐来。”

假装镇定走出房间,我这才发现,背上都已经冒汗。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咋就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第三十七章 落魄男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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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落魄男人(下)

服刑期间,杨志图老婆孩子的生活几乎全靠杨志宏帮衬。

原以为有了这次教训,杨志宏会痛改前非,岂料出狱后非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除了正事不会,别的几乎都会,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动辄打骂妻儿。

没过几年,妻子就受不了,离婚带着孩子离去了。此后,变回光棍的杨志图就成了看守所的常客,一年总有那么几个月,是在里面度过的。

三年前,他不知怎的迷上了一个大学生小姐,倒是不再“进宫”了,开始做起了正当营生,想挣大钱和那小姐过好日子。

但大钱又岂是那么好挣的?多年的游手好闲,早就使杨志图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格,根本没有那个耐心和毅力,很快就原形毕露,为维持和狐狸精的“生活品质”,索性破罐破摔,过起了拉东墙补西墙,债台高筑的日子。

没多久,杨志图就把所有能借能骗的人都得罪光,再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了,还欠下了不少高利贷。那大学生见他已经没什么油水可榨,干脆趁他不注意,跑了,据说很快就跟了一个大老板。

杨志图再次沦为光棍,却没能再次过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幸福”生活,每天睡觉都被追债的人吵醒,就连做梦都在被讨债。

习惯了懒散的他哪受得了这种煎熬,躲躲藏藏一段时间后,索性一不作二不休,跑外地躲债去了,从此音讯全无,蒸发了一样。

杨志图拍拍屁股一躲了之,却苦了年迈的老母和杨志宏,那点微薄的家底很很快就全替他还债了,还远远不够。最近两年,他的收入除了赡养母亲,基本都赔给了杨志图,三天两头被债主堵门。

那天遇上的石老三,就是一个在地下赌场放账的人,杨志图连本带利已经欠下三十多万,杨志宏根本还不起,再说亲弟虽然不当人,但他这个哥总还要当,得先紧着亲朋好友的还,于是迫于无奈,只好耍起了无赖,能拖就拖。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摊上这么一个败家子,确实家门不幸。

看杨志宏已经有些醉意,我想了想,问道:“叔,我看你谈吐也不像粗人,挺有文化气息的,在你们那个年代,念完大学应该挺有出路,你为什么会沦落到做散工,这么多年也没有成家呢?你那弟再不成器,早年影响应该也没这么大吧。”

“不要叫叔,我虽然大你很多,但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所以,叫我杨大哥吧。”

见他爽快,我也不扭捏,笑着叫了声杨大哥,重新把酒斟上。

“至于你说我不像粗人,没错,我确实念过大学,可是这有什么用呢?”杨志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吐出一口浊气后,苦涩地笑了起来,“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宁愿没上过大学,没参加过工作,这样就不会和她遇上,她也很可能就不会……死?”

我心里一声叹息。

话说到这,已经不用再有半点疑虑了,他就是当年萧清荷的男朋友,后来因为她的死和杀人凶手起冲突,最终被单位开除的杨志宏。

这些沉痛的往事,我已经通过萧清荷大致都知道,可杨志宏和我素昧平生,就算久逢知己,也没道理第二次见面,就把压在心底的事全都告诉我啊,何况那些事情,还和人命有关。

他就不怕引起我误会,把他当作潜逃多年的杀人犯报警抓起来?

于是我假装听不懂一样笑了笑,道:“杨大哥,你醉了吧?你这么善良,怎么会牵涉到人命呢。”

“不,我没醉,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杨志宏摇摇头,眼底的光奇特的显得浑浊又清明:“我说的那人是一个姑娘,非常漂亮的姑娘,那时……我是她的男朋友,已经准备要结婚那种。”

“然后呢?”我问。

“然后她突然不见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杨志宏颓然地笑了笑,眼底光芒开始变得异样:“其实这么多年来,我都无法证明她已经不在人世,心里也一直觉得她还活着,只是注定不属于我……但是最近几天,我无法相信她还活着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来打扰你。”

“怎么回事?”我顿时有些不解。

原来当年杨志宏,虽然很怀疑萧清荷已经被王志强害死,但苦于没有证据,始终奈何不了这个人。加上他心里也接受不了这种事实,被开除后,也就渐渐放下了,开始相信心爱的人还在世上。

此后多年,他都没有中断过寻找萧清荷的下落,哪怕始终一无所获,后来更是被家事缠身,不得不放弃,也没有让这一丝希望幻灭。

与其说他相信萧清荷还没死,不如说他始终在骗自己,这么多年来,始终小心翼翼地编织、维护这个一触既碎的念想,以此让自己好过些。

然而现在,念想破碎了。

遇上我的前一天晚上,早就不会再梦见萧清荷的杨志宏,忽然梦见她穿着当年最爱的那条白底蓝色碎花裙,站在阳光下对他笑。而背景,正是那时还一片繁荣的玻璃厂厂房。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去了一趟阔别多年的玻璃厂,却早已物是人非,荒芜一片,别无所获,一整天劳劳碌碌中,脑海都是萧清荷的身影,仿佛如影随形。

从电影画面一样的片段中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停在一家火锅店门前。

多年和老母相依为命,他早已不会下班后在外面吃饭,一是年迈母亲需要照顾,二是已经养成了刻入骨髓的节俭习惯。但那天不知为什么,几乎没有经过什么犹豫,他就走进了火锅店。

然后遇上了我们。

接下来三天,他每天晚上都会梦见萧清荷,只是梦境中的玻璃厂,一点点变成了现在的废墟,心爱的人也逐渐失去了阳光,变得阴暗冰凉,仿佛一点点堕入黑暗,眼神无限哀伤。

他相信萧清荷还在那个地方,只是已经不在人世。

杨志宏不知有勇无谋的莽夫,知道既然当年那种情况,都奈何不了王志强,如今二十几年过去,就算找到心爱之人的遗骨,也很有证据定王志强的罪。

一时间,他想不清楚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这满腔的话找谁说好。

直到下了班,又不经意走到那家火锅店门前,他才骤然想起三天前,在这里认识了我,挣扎一番后找了过来。

“平白无故来麻烦你,还说了这么多,希望你不要介意。”说到后面,杨志宏眼底的光,已经变得晶莹剔透,笑得很苦。

“不会,既然你肯和我说这么大的事,就说明你把我当朋友。”我也想露出笑容,说点什么安慰这个凄苦了一辈子的老男人,张开嘴,却实在不知说什么。

虽然很同情,但我不能轻易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他,至少现在不能。

知道心爱之人已经被害死,却找不到在哪,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而他却已经承受了大半辈子。

沉默片刻,我问他:“那……你还能找得到那个人吗?”

杨志宏抬起头,看了我一会后,摇头笑了笑。

“杨大哥,日子再苦,总会有苦尽甘来的时候,那些作恶多端的人,也总有一天会受到恶报。每个人做了什么,老天爷都记着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看着杨志宏单薄的背影,在五彩缤纷的城市光影中一点点小消失后,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店子走去。

天意不可违,既然老天爷似乎终于睁眼,让我遇见二十几年惨死的萧清荷,听了她的故事后,又接着把苦了一辈子的杨志宏送到我面前,那么这件事,我就管定了。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最终的结局,却……

转眼,芸姐捡到的女儿的满月宴到了。

我原本以为,她尚未结婚,就算不用藏着掖着,也不会太高调,毕竟还要顾虑家庭和世俗的眼光。而认我当“干爹”,即使并非开玩笑,也不会太过当真,毕竟只是陪她去医院那天提过一嘴。

结果,她还真的大操大办了,女儿出院当天,就和我郑重地说起了这事。

她没结婚,我也孤家寡人一个,只要还没成家立业,在父母那就还是孩子,这么大的事,自然不能不和老家父母商量。

好在十二岁那年过后,我爸妈就知道,我这一生都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过,虽然双方都没结婚,就成了“干亲家”,怎么看都有点奇葩,最终也还是欣然答应了。

于是满月宴那天,收下芸姐替女儿准备的认亲礼,受了她代女儿行的三个大礼,回赠了小衣服、鞋帽袜子、围嘴肚兜和一只银碗,一把长命锁后,我这个干爹正式粉墨登场。

芸姐给女儿起名叫诺诺。一诺千金,对女儿许诺会将她当亲生闺女、千金小姐抚养长大的意思,我觉得这名字挺好,也就没再起名,只加了我的姓。芸姐不想让女儿将来混乱,反正也没人会干涉她,于是干脆让女儿随了我的姓,不再随她。

第三十九章 背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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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蛇灵失踪

人们前脚散,傻子光棍后脚又嚎叫了起来,比之前更加凄惨刺耳不说,甚至还多了一股强烈的怨毒意味,恨不得把所有人生吞活剥似的。

又是几盆水泼下去,却每次只能让傻子安静两分钟不到后,几人索性壮起胆子,把他抬到混凝土搅拌机旁边的水池放了进去,拿盆不断舀水从他头上往下淋。

这样一来,傻子倒是完全消停,不再嚎叫了,也不再说刚才那种话。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这天气好人在冷水里泡久了也会生病,于是几个人开始想办法找人解决。

折腾到现在,天早已经亮了。一些胆大好奇的工人,发现没发生别的事情,也渐渐重新围拢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起了主意。

大家都知道这是遇上了“鬼事”,送医根本没用,很快,一个曾经在挖出明朝女尸那个工地干过活的工人,说他那次亲眼目睹过一个年轻人,用很奇怪的画叫来夜叉杀鬼,碰巧前几天又听一个朋友说,有人能找到那年轻人在哪,于是打了几通电话问到地址后,大叔就火急火燎地找了过来……

刚说完来龙去脉,还没问几句话,大叔电话又响了。只见他接起电话后,本就不好的脸色,快速变得凝重起来,也不知那边说了些什么。

“好,好,人我已经找到了,正在谈,你们先把人按住,实在不行用链子锁起来,我这边尽快。”

挂断电话,大叔黝黑的脸竟泛起了几分苍白,显然那边又出现了比较严重的状况,对我露出一丝凄苦笑容道:“李先生,那傻子又疯起来了,情况有点急。如果有时间的话,你看能不能辛苦你现在和我跑一趟?”

白天画图引灵的成功率很低,如果真是犯了比较凶的煞,我也没有太多手段。但看大叔急得脸都变了,也不好就这么把他打发回去,于是将祖师爷铜像收好,想了想又把画图的材料工具全部带上后,和他离开了店子。

光凭铜像,直接将附在光棍身上的阴煞打散不大可能,但只是暂时镇住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

出了店门来到大街上,才发现刚还露过太阳的天,已经变得乌云密布,怪不得那阴煞之物大白天还能折腾。

大半个小时后,大叔的摩托车将我载到了他们工地,还没进大门,就见三三两两的人在大门附近交头接耳,神色有些慌张,却又充满好奇。

看到前去请人的大叔带着一个年轻人回来,这些人皆神情一振,跟在摩托车后面进了大门。

一进大门,就听见远远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充满怨毒仇恨的味道,本就阴沉的天色,在嘶吼声的渲染下,竟显得有些阴森惨烈。

被这惊悚氛围一激,看热闹的人们顿时停下了脚步,鲜有人再敢往前。

绕过一幢围着脚手架的在建楼后,嚎叫声愈发刺人耳膜了,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还没下车,就见两幢楼中间的塔吊基座钢架上,用铁链锁着一个赤身果体,浑身白得吓人,眼睛红得吓人的男性,隔十米左右的水池旁边,站着七八个管理模样的人,一个穿旧中山装的精瘦老头,正用一根扎在水龙头上的水管,远远对着被锁的男人喷水。

见我们到来,一行人顿时表情一松,赶忙迎了上来。

“小兄弟,你就是能破煞的人吧?辛苦了,话不多说,赶紧开始吧,只要事情解决,不会亏待你。”一个貌似级别挺高的胖子满面焦急地说。

怨不得他们急,偌大个工地经这一闹,根本没人再敢开工了,耽搁一天的损失并不小。

召出十二元辰一看,只见浑身已经被水冲泡得惨白如纸,好些地方都已经起了褶皱的傻子光棍,身体表面郁结着一股浓郁的灰气,就像一个灰影罩在了他身上,正在一点点往里挤,呈人形,长着一双蛇一样阴毒的眼睛,凶光大放。

我看到了凶魂的样子,那凶魂也发现我不是好对付的存在,嘶吼声陡然拔高了,傻子的身体剧烈摇晃起来,扯动铁链猛烈的拍打在塔吊钢架上,咣当声响作一片,似乎想用这个方式吓退我。

这种时候我自然不能示弱,当即冷哼一声上前几步,让看工地的老头停止喷水后,沉着脸道:“不管你是何方阴物,现在离去,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定当魂飞魄散!”

这话一听,那凶魂顿时更加不安分了,发出像哭又像笑的啸声,对我道:“你~做~梦~!你没有资格叫我离开!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你会死很惨~”

既然铁了心要害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想了想,让大叔去准备些糯米水来后,从背包里取出了祖师爷铜像。

现在是大白天,我没有太多手段对付它,只能先用铜像镇住。

糯米有驱邪之力,糯米水也同样如此,一盆浇过去,将这已经成了些气候的凶魂直接驱走,固然不现实,但必然会让它受创。这样我就可以安全走过去,将铜像打在它“鬼门”上。

没一会,大叔就从工地食堂弄来了一桶泡过整夜糯米,还没来得及倒掉的水,吩咐他一些注意事项后,我拿着祖师爷铜像,他提着糯米水,一步步往塔吊下走去。

慢慢走是为了给目标制造压力。随着我俩开始接近,傻子身上的凶魂顿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怨毒的吼叫声中,多了股对未知产生的不安。

所幸大叔只能听见声音,看不到阴物的样子,否则我也吃不准他扛不扛得住。

来到两米外站定,按我和大叔说好的,接下来我会佯装给这凶魂最后机会,而大叔则要在我分散目标注意力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下,将整桶糯米水泼过去。岂料,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股阴风就骤然卷起,裹挟一地的垃圾迎面拍来。

我有十二元辰护身,倒是没怎么受冲击,然而提着水桶的大叔却脚下一滑摔倒,整桶水倾泻在了地上,桶也滚到了傻子光棍脚边。

我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想去扶起大叔,以免他滑下土坎离凶魂太近。

然而弯下腰刚扯住大叔,脸上就一阵恶寒袭来。

果然凶猛,将大叔袭倒不算,还想直接朝我动手!

大白天尚且如此,一旦入夜,得有多恐怖去?

仓促之间,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任由那凶魂吐出的一口“浊气”喷在了我脸上,还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倒是凶魂却猛地痛苦嚎叫起来。

抬眼一看,原来是一直附在我身上的蛇灵,在那凶魂攻击我的瞬间,利用那口浊气为媒介游了过去,张开大嘴一口咬在了它的脑袋上!

见它已经被蛇灵制住,我哪能错失良机,连忙举起祖师爷铜像跳下,大喝着朝它“鬼门”处砸了过去。

遭次重击,那凶魂顿时惨叫一声,郁结在傻子身上的灰气爆散开来,形成一股阴风,瞬间尘土飞扬。随即只见一道灰影,在漫天尘土中飞出,往工地后面的树林疾闪而去。

紧接着又是白光一闪,蛇灵紧追不舍。

我见状也想追,奈何凡夫肉身,根本不可能跟得上灵体存在,刚绕过楼房,那凶魂和蛇灵都已经不见影子,完全失去了踪迹。

虽然有些不放心蛇灵,但事已至此,我也只得放弃,正要往回走,工地管理层一行人已经追了过来,见我没什么表情,看不出端倪,连忙问:“小兄弟,已经解决了吗?”

我心想既然那凶魂已经被打跑,就说明人没事了,于是就回答说:还不确定,但人目前应该没事了,得看看再说。

回到塔吊下,傻子并未昏厥过去,而是垂着头,双眼无神的对着地上,身体不断打着颤,一摸,凉得跟冰块似的。

看傻子情况不大好,赶紧让大叔拿床毯子过来,将傻子放下裹住后,七脚八手抬回了工棚。

随着傻子体温逐渐恢复,呼吸平稳下来,大伙也渐渐放心了,而我却愈发眉头紧锁。

自从附到我身上后,蛇灵只在清除共生鬼的时候离开过我身体,从未主动走远,现在却追着那不知来历的凶魂不见踪影,叫我怎能放心?

“李先生,事情……咋样了?”看我皱着眉,完全不像事情已经解决的样子,大叔小心翼翼问。

“还不算解决,那脏东西已经跑了,但我觉得它恐怕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还是看看再说。”蛇灵失踪属于我个人的事情,自然没必要告诉他们。

虽说那凶魂只是被赶跑,无法完全安心,但和之前闹得整个工地人心惶惶的恐怖画面比起来,目前情况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于是之前问过话的胖子,殷切地和我握着手,说起了年轻有为之类的场面话。

客套一番后,其他管理人员让围观的人都散开,去安排重新开工了。等了好一会,也始终不见傻子光棍有醒来的征兆,我问大叔:有没有谁知道,他是从哪背的纸人?

第四十一章 聚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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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养鬼人

得知老工业园即将彻底拆除,我情绪顿时也有些受影响,高涨不起来了。

下午三点,送杨志宏离开,向附近人问清路后,我穿过一片居民区,沿着那条会经过坟地的山路,慢悠悠往回迁小区工地走去。

一路嚼着口香糖回到工地,傻子光棍正巧刚好醒来,本想让他回想一下经过,和我仔细说一遍,但问了好几个问题,发现他神志不清,说话几乎没什么逻辑后,也就只好算了。

傍晚,工地食堂,在几个管理人员和大叔的陪同下吃过晚饭,酒足饭饱等到晚上十点后,我背上背包,和大叔以及胆大的项目经理一行三人,往那片坟地赶去。

没多久,我们就摸着黑来到了山湾处。夜色中,这片坟地显得静谧又诡异,远处的灯光被茂密的树林和野草吸收后,只剩下影影绰绰模模糊糊的微光,放眼望去,怪影重重。

两人本就多少有些不安,再被眼前景象一激,心里顿时变得紧张了,就连呼吸声都变轻了一些。

就在项目经理清清嗓子,准备说几句话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驱走时,我抬手阻止了他。

就在他想说话这瞬间,我察觉到坟地下方有一阵阴气往山路上波动,显然有阴魂在接近我们。

召出十二元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道鬼气森森的声音就传进了耳里。

“上师~~”

定睛一看,只见下方两米一座被野草完全吞没的坟头上,一道衣衫褴褛,阴气逼人的鬼影,正小心的看着我。

而在更下方的坟地中,也有好几个鬼影面露惧色地朝这边看。

“上师~你好啊,咋想起到这地方来了~~”

我微微一怔,看着这个满脸讨好,却又显得小心翼翼,大有势头不对就掉头跑的意思的阴魂,不解问道:“你认得我?”

“当然啊~上师,您忘了吗?上次您惩罚一个心术不正的小子时,我也在,还和上师您说过话~”见我没有动手的意思,坟头上的阴魂顿时放松了许多。

盯着它仔细看了两眼后,我想起来了,可不就是上次惩罚王珀后,上前施礼拍马屁的那家伙吗?

真是无巧不成书,没想时隔不久,就再次遇上。

既然是认识的,事情就好办许多了,点头表示想起来后,我问它:“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嘿嘿~上师,这里是我家啊,不在这,我能去哪。”发现我已经记起,那家伙挠头嘿嘿笑了起来。

别看它一脸憨厚怯弱样,实际上,这家伙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已经有了些气候,只是不敢在我面前露凶相而已。

这家伙“府邸”在这里,肯定对昨晚的事情也了如指掌,于是我用审视的眼神看了看它后,道:“昨晚我有一个朋友路过这里,不知道惹到了你们其中的谁,跟着他回去了,这事你知道吗?”

“哎呀上师,我知道,原来那二傻子是你的朋友啊?早知道是你朋友的话,昨晚就拼死也要阻止那不知哪来的家伙了~”

“怎么回事?”听到是外来的,我顿时皱起了眉头。

原来白天被打走的凶魂,是十来天前开始出现在这里的。这鬼和人一样,也有地域划分,平时大家都在属于自己的区域内活动,不会轻易“过界”,更不会无缘无故跑去抢“地盘”。

但那一身灰衣的凶魂,一出现就表示出了极强的敌意,没等这里的“原住民”驱赶,就主动找事,直接将两个话都还没来得及说的阴魂吃了,就连这附近最强的一个,也就是我面前这家伙含怒出手,都丝毫占不了便宜,甚至险些也沦为食物。

打不过,阴魂们只好忍气吞声,任由其在这里作威作福。好在那凶魂占住了地方,就没有再生事,更没有完全把地盘霸住的意思,每隔两三天才会来一次。

昨天晚上九点,山路上来了一个奇怪的人,将一个旧纸人往这里一扔后,扬长而去。

由于吃不准那怪人什么用意,更不知道是否与那穿灰衣的凶魂有关联,阴魂们也就没敢碰那个纸人。

果不其然,没过几时,那一身灰衣的凶魂就来了。

一个多小时后,一身酒气的傻子光棍就从这里路过,继而被凶魂用手段催发了酒意,蹲在路边“哇哇哇”狂呕起来。紧接着,那凶魂又钻进纸人,伪装成一个女性勾起了傻子的主意,最终将其迷惑,当作也喝醉了酒的女人背走了。

再接下来,就发生了工地上的一幕。

最近才跑来抢地盘,事发前几个小时,有人往这里丢了个纸人。

怎么听起来,这事根本不是偶然发生,而是预谋好的?

有人要害那个傻子?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亲眼所见?”发现事态不对,我顿时有些凝重。

“哎呀上师,我哪敢骗你哦,保证都是真的,绝无半个字虚假。”见我变得严肃,坟头上那家伙连忙收住了谄媚的笑容。

我想了想,又问:“那你能看清那个人长相吗?如果再遇上,能不能认出来?”

“虽然那人很奇怪,像罩着层雾似的,根本看不到脸,但如果再遇上的话,我肯定能认出来,因为那人的味道很特别,我不会忘。”

说着,这个其貌不扬的阴魂皱皱眉,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后,又道:“上师……虽然那人掩饰得很好,但依我所见,那绝对是一个有道行的人,而那个一身灰衣,面貌凶狠的家伙,看起来也像是有人撑腰,或者有人安排它行动,因为以前从没听说过附近有这么个家伙,一出现,它就用同样的方法占住了很多地方。最重要的是……在它出现的前些天,好些地方据说都被人清理过,但凡有些气候的家伙都被抓走了,就跟扫荡一样,我们这地盘小,才算躲过一劫……”

我面色顿时一惊:“你是说,有高人在养鬼,那凶魂是被人豢养的?”

“上师,这我没法确定,也不敢乱说,我只是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具体是怎么回事,还得上师你自己分析……”

我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虽然不懂道术,对那些不轻易示人的邪术更是知之甚少,但养鬼一说,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里说的养鬼,并非通常人们所知的,能替主人转运的小鬼,而是能够为人所驱使,行一切不便宜之事的大凶之魂。

养这种凶魂的方法有很多,其中最霸道的一种,就是通过吞噬同类的方法成长。用这种方式养出来的阴魂极为凶猛,一旦成型,就很难再处理,养到极致后,据说甚至还能依附在尸体上重生,向正常人一样生活,只要不出去害人,就很难将其分辨出来。

此外,这种凶魂每隔一段时间,好像还需要一些有缺陷的生魂来喂养。

所谓生魂,就是活人的魂。

而有缺陷的魂,指的也就是那些天生带残疾,或聋或哑、智力不全之类的人。

那光棍脑子不灵光,正是三魂中的“爽灵”有残缺所导致。

这样一来,有人费尽心思要害他,也就说得过去了。

这附近隐藏着一个养鬼人。

有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在暗中操纵,蛇灵追踪那凶物音讯全无,怕是也凶多吉少。

“你说的这些,确定都是真的?”定定神,我问。

“呃~上师,你要我咋说才好呢?这些消息我也是道听途说的,非要说真假的话,我哪里敢百分百确定,想来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天地不收的,在一些方面和活人其实差不多,有仇家,自然也会有朋友,这些消息是他们告诉我的……”

我点头表示理解,消息这种东西,真假历来都需要听者自辨,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我,就已经够不错了,再让他一个阴魂对消息真实性作保证,也确实有些为难他。

于是我想了想,又问:“你生前叫什么名字?”

听我问到名讳,那家伙连忙道:“上师,我姓钱,名八斤。”

看他还是有些拘束,我不禁调笑道:“这名字够吉利的,生前挣下八斤钱了么。”

坟头上其貌不扬的钱八斤先是一愣,接着挠头笑了起来:“嘿~换成铜钱的话,还是有的。”

“钱八斤,这样吧,你帮我个忙好不好?”我笑眯眯道。

钱八斤微微一怔,然后道:“上师,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能办到一定竭尽所能。”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如果你再看到那凶物的话,去我那通知我一声好不好?我住的地方你还没忘记吧?再有就是,我那朋友就住在附近,那凶物也有可能会回去继续祸害他,但我又不能一直在这里保护,所以你能不能帮我照看着一点?一旦那凶物再害他,就立即通知我。至于我那朋友,他智力有些残缺,经过这一闹,恐怕缺陷会更明显,应该挺好认的。”

这并非什么难事,钱八斤很快就答应了。

傻子的安全暂时有了交待,我顿时也松了口气。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不能只耗在这里。

第四十三章 杨母病重

“小兄弟……你刚才是在和那些东西说话?”钱八斤回到坟墓里,见我不再说话,已经惴惴不安等了许久的项目经理小声问。

我点点头,想了一下后,把刚才的信息挑选着告诉了他们一些。

得知要害傻子的凶魂已经下落不明,并有可能会回来继续祸害,大叔顿时忿忿地数落傻子起来:让你狗曰的平时听话一点,不要喝点马尿就不知天高地厚,非不信,这下好了,惹上大.麻烦了吧?命都快保不住了,死了都没人会心疼你!

看得出来,大叔骂归骂,可明显还是挺担心那傻子的。

吩咐大叔一些注意事项,留了个电话,让他再有状况立即通知我,最好等傻子缓过劲来,将他送回老家避祸后,我们就此别过。

没有回工作室,来到大路上后,我直接打了个车往西郊赶去。

玻璃厂那一片年前就要完全推平,这么重要的消息,我必须要告诉萧清荷,先把她稳住,以免到时显得太过突然,刺激到她。

而省城出现了用邪术豢养凶魂的养鬼人,也让人很不安。

萧清荷的怨魂依然还站在玻璃厂后门传达室,面朝窗外,似乎二十多年来,她一直就是这个姿势。刚接近这里,没用我召出十二元辰,便看到了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她。

“你还好吗?”见她似乎早就发现我到来,遂而提前等着,我不禁笑了笑。

这显然是句废话,不过萧清荷也感受到了其中或多或少的关心意味,于是也对我轻轻笑了笑。

虽然只有很浅的一丝,流星一样稍纵即逝,却是第一次见她露出笑容,足见经过那晚后,她已经平和了许多。

“这么忽然过来,有什么事?”

“事情倒是有一些,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不能激动,不然我可不敢对你说。”既然她都这么问了,我自然也没必要再吞吞吐吐。

萧清荷怔了怔,然后道:“你说吧,答应了你的,我就会说到做到。”

“好。”见她状态竟然比我想的还要好,我顿时也放心许多了,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好消息吧。”萧清荷再次露出一丝极浅的笑:“至于不好的消息,这里的一切就快要消失了,对吗?”

我没想到她一下子就能猜到,而且还能如此平静,倒是有些愣住了。

好一会,才重新组织好语言,对她道:“我遇上了杨志宏。说来很巧,在这碰到你的第二天,我就遇上了他。这些年他好像过得挺不好,一直都没忘记你,始终没成家。我觉得这是天意,既然是老天这么安排的,你要不要考虑让他见你一面?这么多年对你念念不忘,却连你生死下落都不知道,也挺苦的……”

萧清荷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陷入了沉默,气息也开始变冷。

饶是隔着门墙窗户,我也感受到了寒意。

这是她“鬼心”变得极其不稳定的征兆,我顿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上前几步推开传达室的门,准备进去。

不能让她沦陷在目前的情绪中,否则就有失控的风险!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一只脚刚迈进门,阴森森的寒意就往萧清荷怨魂缩去,快速变淡,“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还没忘记我。”

我不禁表情一松,看来是我多虑了,她远比我预料的更加稳定。

“是的,他一直在等。当年丝毫找不到你的踪迹后,他迫于无奈接受了事实,这么多年来,一直靠想象你还活着支撑,但最近他好像无法再这么欺骗自己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严重到这程度,可他就是很肯定,你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挺苦的。”说到杨志宏,我心里不由一声叹息。

魂体轻轻颤抖着,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后,萧清荷才渐渐平复下来,看着我道:“其实你走后的那天早上……我有看到他。不仅这一次,这个地方人去楼空后,他也有来过几次,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都没忘,一直都没从我出事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才没有让他发现我,看来是我不够相信他,不该以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

说到这,萧清荷眼中多了一丝类似渴求的光芒:“你能把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告诉我吗?谢谢你。”

关于杨志宏经历,我知道的都是他告诉我的,并不算多,于是就把他喝酒时告诉我的,对萧清荷复述了一遍。

时而忧伤,时而莫名欣慰地听完后,萧清荷再次陷入沉默,脸上的阴气渐渐淡去,最终变成一抹略显含蓄的清丽笑容:“这个傻子。”

我不禁也笑了。

能露出这种笑容,说这种话,就说明萧清荷内心已经开始松动。

虽然事实依然残酷,但只要能让杨志宏再看到和生前几乎没有变化的爱人,哪怕只是一眼,想来今后他都会好过许多。

而萧清荷遗骨的问题,说不定也就有了最好的处理办法。

于是趁着萧清荷内心松动的机会,我再次提出让杨志宏见他一面。

没有犹豫太久,萧清荷就点头答应了。

随着这一松口下来,这个二十几年前惨死歹人之手的可怜女子,思绪似乎也飞快回到了那个年代,紧张又带着几分羞赧地低下了头,仿佛即将盼来恋人的伊人。

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极煞之魂的脸上,无疑有些诡异,但我相信,这一刻,萧清荷心里定然是纯真的。

虽说这个时候,我似乎不该再打扰她,但我没忘记此行还有一件事必须要说。

将省城出现心术不正的养鬼人一事,和我的地址告诉萧清荷,让她小心提防,有什么突发状况就来找我,不要独自冒险后,我离开了玻璃厂。

出人意料的是,我前脚刚走,萧清荷后脚也离开了这个,她二十多年都没有离开过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我就打通了杨志宏电话,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岂料我想了一个小时,才想好该怎么说的话,却根本没有机会说出来,刚接电话,杨志宏就告诉我:老母亲天刚亮的时候突发重病,快不行了。

第四十四章 医院忏悔

杨母已经年近八十,身体一直不好,加上小儿子不成器,思虑成疾,最近十年来始终没断过药,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但总的来说,也就是些老毛病。

这种情况往往是最磨人的,死不去也活不好,怎么忽然就不行了?

提着些补品礼盒来到医院,只见杨志宏急得嘴巴都起泡了,满面焦虑,眼充血丝。走进病房,在已经上了呼吸机,陷入半睡半昏迷的杨母病床前陪了一会后,我俩走出病房说话。

仔细一问,原来是昨晚,石老三的人又来追债导致。

自从杨志图音信全无后,地下赌场那群人就经常堵上门。昨晚,三个收账小弟上门后,跟以前一个样,也不进门打骂闹事,只是拿着个铁锅挡在楼道中,边敲边喊杨志图还钱。

敲了一阵后,三个混子又找来些柴块,就着铁锅在楼道中烧火煮起了泡面,很快就弄得整个楼道乌烟瘴气,和以前并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把欠债人和左邻右舍都弄得不安生,这是高利贷的惯用伎俩。

这杨母虽然体弱多病,却也是个比较坚强的性子,那些人闹归闹,却始终没有被击垮,该过日子过日子,这次也不例外,等门外的人走后,就准备睡觉。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房东收到其他租客的消息后,又打电话骂了杨志宏一通,并要求他月底前搬家。

再有就是,闹到半夜临走的时候,一个混混隔着门大声说了一句:杨老太,你这小儿子一躲就是两三年踪影全无,不会是已经死在哪了吧?真那样的话,我们可真替你伤心,生了这么个败家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就算了,还连尸首都找不到。

原本这也没什么,类似的话杨母已经听过很多次,可坏就坏在,三个混混离开前,把一张杨志图的照片弄成黑白的,从门缝塞了进来,跟遗像一样。

当时夜已深,杨志宏要伺候老母亲睡觉,也就没注意到这张照片。

天亮起床时,老母亲对杨志宏说:我昨晚梦到志图满身鲜血的来哭诉,感觉很不好,心头有些慌慌的,你能不能暂时不要干活了,请几天假去找一找。

为了让母亲安心,杨志宏很快就答应了。岂料,送儿子出门的时候,杨母发现了地上的照片,捡起一看,当场脑充血晕了过去。送到医院好一会才勉强救过来,但医院立即又下了病危通知,让做好心理准备。

亲弟一屁股债下落不明,自己也陷入精神上的巨大折磨,偏偏这个时候,相依为命的老母亲又病情加重,眼看不行。对于这个苦了大半辈子的男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么久以来,始终都没有你弟的消息么?”看着愁眉不展的杨志宏,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杨志宏轻轻摇摇头,靠在墙壁上慢慢蹲了下来,抱着头道:“没有,就连电话也没打来过一个,你说这要是真挺不过来,该如何是好。”

这种时候,与其苍白的安慰,不如实际的帮衬,又说了几句话后,我把来时路上取的三万块钱塞了过去。

杨志宏经济条件一直很差,和母亲既要生活,又要替杨志图还阎王债,定然没什么积蓄。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钱,反正这钱也是最近半个月才进的,大不了就当没挣过了。

“杨大哥,越是这个时候,你就越应该振作起来,钱不多,希望能解你燃眉之急,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你尽管开口。”

“老弟,我这情况……哪还能要你的钱。”杨志图说什么也不肯收。

我早就料到他不会要,于是就说:这钱不是给你的,是孝敬老人家的,以后你再还我就是,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好说歹说一阵,总算肯收下了。

又陪了一阵后,杨志宏送我离开。

刚走出病房,来到电梯门口,电梯就恰好上到这层停下,门打开。

我还没反应过来,电梯内五个哭丧着脸的人就眼睛一亮,冲出电梯在杨志宏面前“啪”地跪了一地。

“杨大哥,对不起,我们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弟兄们错了,请你大人有大量,不和我们计较。”随着其中一个人跪着朝杨志宏作揖不止,其他四人“梆梆梆”的磕起了头。

仔细看了几眼后,我想起来了,可不就是火锅店那天,见过一次的石老三么。

怎么回事?这石老三想来应该也是道上有头有面的一号人,咋跑医院磕起头来了?

我看不懂这番操作,杨志宏也被孝子贤孙般的几人弄懵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你们这是?”

“没什么,手下的人粗鲁,办事没头脑,不知道轻重,害伯母大人病重,是我的不对,还请杨大哥宽宏大量,原谅兄弟们犯下的错。”

只见石老三挤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完脸色一狠,对后面跪着的人一声低喝:“昨晚是哪些去杨大哥家闹事的,自己滚出来磕头认错!”

话音刚落,三个混子就连滚带爬去到杨志宏脚边继续磕头,一边磕,一边号丧一样求饶。

这就奇怪了,黑社会转性了?

我皱起眉头,大为不解。

尤其当石老三,双手颤抖着递上一个鼓鼓的信封,说这是对伯母发生意外的一点补偿,还请杨大哥一定收下,不然兄弟心里过意不去,志图老弟的债也一笔勾销时,我更是无法理解了。

绝对有古怪!

你要说良心未泯,对杨母病危心生愧疚,我可以相信;担心惹上人命案子,想赔钱了事我也信。但要说会怕到见面就跪,几十万的债说不要就不要这种程度,我绝对不信。

看他们惊恐不定的样子,根本不像担心惹上人命官司,更像是担心自己没命。

他们受到了极大,或者说死亡性的威胁!

这威胁出自于谁?杨志宏?

不可能。如果杨志宏有这个能力,就根本不会被逼成这个样子了。

消失了快三年的杨志图?

更不可能。要是能让石老三怕成这个样子,他还至于要躲?

那么……究竟是谁呢?

还没等想清楚呢,见杨志宏半天不接钱,也不说话,一脸狼狈的石老三咬咬牙,索性自己也梆梆梆磕起了头来。

第四十五章 诡异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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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老不正经

罗文信真正的住处是高档小区,外人并不容易进去,好在他已经提前打过了招呼,问清我要找的业主是谁后,英俊威武的门卫就放行了。

进了别墅大门,看起来刚二十出头的保姆,径直把我带到了二楼的会客室。

这间小会客室很少有人能来,旁边就是罗文信的卧室和书房。在我进门之前,罗文信已经在中式座椅上等着了,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大乐观。

“你怎么了?”十多年以来,我见罗文信露出病态的次数不超五次,还是把这一次也算进去的情况下,当即有些吃惊。

“先坐吧。”见我面露关心,罗文信也颇为难得的笑了笑,挥手示意我坐下。

“啥时候回来的,你这是生病,还是受伤了?”我仍然还是有些费解,罗文信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身体向来很好,说句汗颜的,在紧急情况下,我这年轻小伙的体力怕都不如他,怎么会忽然搞成这样?

罗文信再次笑了笑,略显虚弱地道:“昨天早上到的,没什么大碍,就是这次运气不大好,遇上了个厉害的,吃了些亏。”

“……好吧,没事就好,回来了就好好养一段时间吧。”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还是觉得奇怪。

要知道,就连上次被香尸淫煞打得吐血,还被上了身,过后罗文信都跟没事一样。这次去外地却被搞成这样,得是遇上了多难缠的凶物?

“恐怕确实要修养一段时间了,这人啊,就是得服老,不服不行。”罗文信轻轻摇着头一声苦笑,更加难得一见的露出了几分颓丧。

这还是我熟知的省城业内土皇帝,永远不苟言笑的罗文信么?

看我大为不解,罗文信也不再感慨,转过话头道:“要没什么事的话,今晚留下来吃饭,别看我们吃饭的次数不多,但你小子从小就爱吃的,叔我可都记得呢,材料也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会等着吃就行。”

虽然被弄得一头雾水,但看他都已经这样了,我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会后,罗文信像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你师父这次出去得有一年多了吧?比以前更久了一些,有没有听说啥时候回来?”

我微微一怔,然后点头道:“是有一年多了,至于啥时候回来,我还真不知道。叔你是知道的,他老人家就是个老顽固,至今都还不肯用电话,以往外出若是时间长了,还会写封信寄回来什么的,这次却一个字也没写回来……”

之所以记得很清楚,是因为老顽固这次离开的日期,刚好是我毕业,把所有行李从学校宿舍搬回家的那天。那天我心情很好,回到小三合院后,费尽心思做了一大桌子素菜,准备好好和师父喝几杯,再说点感激师恩,从今往后好好孝顺他老人家之类的话哄他开心开心,结果刚动情地说完,老顽固就白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我明天要出去,今后你好自为之,别到处惹事给我添乱就好。

闷闷不乐地吃完饭,收拾好碗筷,老顽固就已经没了踪影……

本来打算好未来一段时间专心学艺,并好好陪他老人家,没想却是这么个结果,导致我失落了好些天,才渐渐适应过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干脆寻摸个地段,开了间个人绘画室混到了现在。

也不知这连电话都不肯用,甚至出行恨不得坐马车,或者干脆走路的老古板一个人在外面,究竟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感冒发烧什么的,都不知道去医院药房挂个点滴拣点药?

“你师父也老了啊……年纪比我还大好些……”听我这么说,罗文信不禁一声微叹。

“这次回来了,就劝着他一些,不要再轻易折腾了,非要出去的话,就跟着吧。老了,折腾不起,万一有点什么,有你陪着也要好许多……”

又聊了一阵后,罗文信有些累了,在年轻保姆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进了卧室休息。

他年轻十来岁,受了伤尚且是这个样子,那……那个年纪更大,更显枯瘦的老顽固呢?会是什么样子?

尽管情绪有些低落,也不大想在这干净讲究得让人不自在的别墅里,陪颤巍巍的罗文信吃饭,但我还是给芸姐和张晓微分别发了微信消息。好在芸姐并非真爱耍性子的小女人,没有因为我“爽约”就追着要解释,反而倒过来让我注意安全,别把这些小事放心上。

吃完晚饭,城市已是华灯初上,就在我暗自琢磨,是不是既然没什么事,就干脆早点回去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一分钟后,小保姆领着两个男人走进客厅。

“罗大师,身体可还好?”一见面,两人就笑着打起了招呼,衣着都很考究,显然非富即贵。只不过其中一个两鬓微微发白,看起来精神也不大好。

至于另外一个,则红光满面,身体健壮,虽然也已经不年轻,但身材很匀称,精神饱满,四十多岁的样子。

见到两人,罗文信也露出了笑容,“到了啊,坐下说吧。”

直到现在,我才算反应过来,或许将我留下,并非没有由头。

果不其然,这两个人是有事前来求助的,只不过要解决的事,却让人有点……恶心!

怎么说呢?有句话叫上流人士私底下,都喜欢干下流的事,而这两个“上流”人士,也正是为了下半身那点事来的。

年轻这个还好,问题出在双鬓发白,精神欠佳的那位身上。

这位上流人士是真正的“人老心不老”,都这把年纪了,还异常热衷于男女之事,尤其非常喜欢学生妹,甚至喜欢到没有学生妹陪,就睡不着觉的程度。

但喜欢归喜欢,毕竟头发都已经白了,难免有心无力,就算长期用各种名贵的物品进补,也架不住需求量实在太大,所以两人此行,是为了讨一个能重振男人雄风的法子来的。

人上了年纪,生理机能就会退化,这是规律,不是病。

就算非要觉得是病,也应该去医院,跑来找罗文信一个道士算什么事?

第四十七章 芸姐反常

忍着听了一会后,我实在感觉坐不下去了。

尤其老家伙明明龌龊至极,却故作矜持,摆出一副被人劫持过来,才不得已顺从,支支吾吾的无辜样子,更是让人反胃!

于是趁年轻一些那位挤眉弄眼,说得津津有味的间隙,我起身站了起来,对罗文信道:“罗叔,既然你们有事商量,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改天再过来看你。”

冷不丁被我打断,三人都楞了一下,有些错愕地看着我。

我实在不想再多待哪怕一秒,扫了一眼表情略微尴尬的老色鬼后,对罗文信笑笑,转身往外走去。

“小李,等下。”没走两步,罗文信就叫住了我。

我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

这几年虽说我们各有想法,但表面上也一直都很和睦,没有闹过什么不愉快,像今天甩手就走的情况,还是首次。

其实我也不想当着外人面,让他脸上无光,可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自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不是柳下惠,看到美女也会流口水,暗自歪歪不止,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全无底线,能若无其事地,听面前为老不尊的老色鬼,大谈如何玩弄那些几乎可以当他孙女的女孩。

如果你身强力壮也就罢了,可明明不行,还色心不死,到处动歪心思,就让人很恶心了。

尤其还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恶心模样,没拿鞋底狂抽那张恶心脸,就已经够客气。

罗文信或许碍于情面,或者两人身份,只能听着。但我不一样,反正不是来找我的,这也不是我的地盘,既然和我没半毛钱关系,何必还要委屈自己。

暗暗打定主意,就算罗文信说出花来,我也不会再留,岂料他眼中并无任何不悦,反而充满了柔和,“这次回来带了些土特产,你拿一些再走,还有没做完的食材也拿回去,都是你爱吃的,我也不吃那些东西,放坏了可惜,小玉都包好了,就在厨房冰箱。”

我不禁一怔,有些愣住了。

没有再说什么,依言点点头,跟着叫小玉的年轻女孩走进厨房,拿上东西后,我径直离开。

“罗大师……怎么回事?”我前脚离开,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健壮男人后脚就问了起来,语气隐隐有些不悦。

罗文信脸上看不到任何能反映他真实情绪的表情,看了两人一眼后,轻轻说道:“人我是叫了过来,你们也已经看到了,至于能不能成,就看你们自己了。”

两人微微一怔。

直到提着两只袋子,走出这禁卫森严的高档花园小区,我才从略微复杂的情绪中走出来,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拦了辆出租车往芸姐家赶去。

这个时候虽说有些晚了,但应该还赶得上饭。

刚在“隆源公馆”大门下车,就刚巧遇上了从旁边超市出来的芸姐。

“咦?你回来了?拿的是什么?”见我拎着两只袋子,同样提着只包装袋的芸姐不禁一愣。

“好吃的,都是些山珍海味。”我也有些奇怪,芸姐家里基本啥也不缺,这个时间点,没道理还会下楼买东西啊,就问你呢?买的什么东西。

芸姐勾勾一笑,冲我扬扬包装袋道:“酒,白酒。这不有人爽约了么,我们两个被抛弃的女人只好借酒消愁,不巧家里没白酒,就下楼来买。”

见她说得好笑,我顿时也来了兴致,厚着脸皮道:“其实我也是被抛弃的男人,不知可否有幸,能陪两位美女一醉方休?”

“行,既然同为天涯被弃人,那就给你一次机会。”怪笑着用审视的眼神扫了我几眼后,芸姐很大方地点头同意了。

正要进小区,一辆黑色奥迪Q7就在人行道边停下,按了按喇叭,同时车内伸出一只手,朝这边挥了挥。

“算了,你这大忙人还是先和人谈事吧,我就不影响了,回家等你。”见是来找我的,芸姐无奈一笑,接过我递过去的袋子进了小区大门。

这时车上的人也下来了,定睛一看,正是先前罗文信家里,年轻一些的那个健壮男人。

我瞬间皱紧了眉头。

“小兄弟,别这样嘛,大街上不好说话,到车里一叙如何?”见我脸色不好看,健壮男人赶忙笑着掏出烟走上来,是我没见过的牌子,光看包装就知道很贵。

“你们跟踪我?”我冷冷地问,没有接烟。

“言重了言重了,哪能叫跟踪,这不是有事情需要小兄弟帮忙嘛,你丢下一句话就走,我们也只好追了上来。”健壮男人显然经惯了各种场合,风度翩翩,丝毫不显尴尬的收起烟笑道。

这下,傻子也知道罗文信留我吃晚饭的用意了,我表情不禁更冷了一些。

“有病请上男科医院,你们的事恕我无能为力,也没有任何兴趣。”

见我转头要走,健壮男人连忙一把拉住我袖子,殷切笑了起来:“诶小兄弟,话不是这么说的嘛,既然罗大师推荐了小兄弟,就说明你是有办法的。先别急,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只要你愿意帮忙,价钱随便开。”说着抱住了我肩膀,异常热情地想往车那边邀。

发现这人完全不要脸,牛皮糖一样黏上就不肯脱手,我脸上顿时变得阴寒,猛地挣脱后躲过他又想邀过来的手臂,冷声道:“是不是需要我大声把你们的需求说出来?”

健壮男人的手臂和笑容瞬间定格。

“小兄弟……这又是何必呢,我也没有任何歹意,你说是不是?”再开口,他笑容和语气都变得勉强了许多,甚至从他眼底,我看到了一丝阴冷。

没等我说话,健壮男人眼底的阴冷就收敛了起来,表情也恢复如常,“这样吧小兄弟,你现在不答应,我也不勉强,你回去好好考虑吧,如果考虑好愿意帮忙,我们再接着谈,至于报酬……只要能解决问题,保证不会低于这个数。”说着伸出左手摊开。

五十万。

亮出价位,健壮男人也不再多说,笑着拍拍我肩膀后,转身离开。

五十万?真有这么大方?

我一声冷笑,也懒得去考虑什么,径直往小区内走去。

刚走进小区大门,就见芸姐躲在门柱后面,轻轻颤抖着,脸色白得吓人,手中的袋子也散落一地。

第四十八章 萌生杀意

“你怎么了?”冷不丁发现芸姐躲在这里,表情还如此吓人,我不禁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问。

不是说先回家里等我吗,怎么搞半天还在这里。

仿佛没有听到,也没有见到我似的,芸姐没有任何反应,双眼空洞无神地对着前方,脸色如纸,平常引人遐想的身子愈发颤抖,摇摇欲坠。

看她情况完全不对,我顿时大急。

扶住她微凉的身体,一连喊了好几声姐,她才总算勉强回过神来,呆滞地盯着我看了片刻后,一头扎进我怀中哽咽起来。

“姐你别吓我啊,到底怎么了?”自打认识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表现得这么吓人。

说起来,芸姐虽然是个极能洞察人心,尤其洞察男人心的妖精,却也算得上是个性情中人,至少在她觉得能信任的人面前,喜怒哀乐都会表露出来,但以往就算有崩溃失控的时候,也只是愤怒或者伤心。

而这次,这两种情绪虽然也有,但更多的是绝望,以及惊恐。

召出十二元辰左右前后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阴灵出现过的迹象,我担心的同时,也愈发一头雾水了。

几分钟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难道……是因为刚才那个人?

刚想到这里,芸姐就软软的一拳打在我胸口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天杀的!你刚才真是吓死姐了!”说着,狠狠一口咬在了我肩膀上。

虽然被咬得很疼,但我没有挣扎,心里顿时也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渐渐变得难看。

没有急着追问,脱下外套罩在芸姐冰凉的身体上,花了好一会时间安慰,等她终于平静了些许后,收捡好地上的东西,扶着她往小区内走去。

至于从罗文信家里包过来的特产,以及生猛海鲜,则被我扔进了门口的垃圾箱,反正都已经掉到地上,脏了。

经此一变,原本说好的一醉方休自然泡汤,回到家里好一会,芸姐情绪才总算平静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回到房间里,一分钟后捧着一幅画卷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我问:“你认识刚才和你说话那人吗?”

那幅画卷,正是超度小清时我画的“太乙天尊接引图”,虽然只是一张御图,过后就没用了,但毕竟沾染过神明的气息,留在家里,或多或少也会有些益处。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刚才的人,我确实是在罗文信家才第一次见。

见我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芸姐脸上骤然恨意弥漫。

“没错,他就是杀死小清的人!”

饶是已经猜到答案,但真正听到这话的瞬间,我脑子还是轰然炸响!

果然如此!

“幸好你真的不认识,要是你刚才说出半句知道他是谁的话,我们这份情也就彻底走到头了,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芸姐说着身子一软,趴在沙发上又哭了起来,撕心裂肺。

见状,终于大致弄懂情况的张晓微,连忙上去安抚。

我呆呆地站在旁边,只觉背脊一阵发凉,冷汗直冒。

是说为什么我一见到他,就从心里感到厌恶,连在一旁装死都做不到,不惜与罗文信闹不愉快也要走,甚至都追到楼下了,也无法给出半点好脸。

原来,是注定会站在我对立面,永远无法共处的人!

幸好,这份我先前都想不清缘由的厌恶,使我对这人极为反感,才在他抛出利诱时完全无动于衷。否则一旦松口帮了他们,就算芸姐不会责怪,事后知道真相的我,又如何能原谅自己?

幸好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动心;幸好我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来了芸姐这里;幸好她没有立即上楼,而是在那人离去后立即打醒了我……

但凡有一丁点出错,我就有可能铸成大错!

如同劫后余生一般呆在原地,良久过后,我才渐渐定下神来,看向芸姐。

“姐,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人就是害死小清的人,今天之前也从没见过……”

这会芸姐也已经平静了许多,抬起头,红着眼睛道:“姐知道你没骗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被吓到了你知道吗?如果刚才你真的答应帮他做什么,我们怎么对得起小清……”

“是是是,都怪我,不该把仇人引到姐家楼下来,你别伤心了好吗?我保证不会答应他任何事情,不仅不会答应,还会让坏人受到恶报。”说着,我心里也萌生出了某种想法。

听到这话,芸姐才算好过了许多。

又安慰着哄了一阵,见她终于能露出笑容,我才敢问:“还记得那人叫什么名字,有些什么背景吗?”既然要替小清讨回公道,就有必要弄清楚这些。

“放心,姐不会忘,就算他王志强死了化成灰,我也会认得他。”

什么?!

我瞳孔骤然紧缩,只觉眼前一黑。

王志强!

“你怎么了?”见我表情突然大变,芸姐顿时担心不已。

“没怎么,就是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我强行稳住情绪,假装没事似的笑了笑,心里掀起惊天巨澜。

想了想,我又问:姐你真没弄错,确定那人真叫这名字?

“我不说了吗,就算他王志强烧成灰我都不会忘记,你不相信?”听到这话,芸姐不禁大为不满,为了证明自己不会弄错,又红着眼,把王志强的背景关系一一清晰地说了出来。

随着一点点听完,我也逐渐从这个令人猝不及防、极度震惊的消息中定下了神来。

脸上愈发平淡,心里却生起一种叫杀意的东西。

虽然和二十多年前有不小出入,但顺着蛛丝一样的关系网理到深处,却也完全搭得上,都和萧清荷生前曾听到的那个早已经死去的大人物有关。

这样一来,就不会错了。

二十多年前残暴害死萧清荷的王志强,和二十多年后残忍杀死小清的王志强,是同一个人。

二十多年来,这头恶魔不仅一直逍遥法外,还在再次残害一个鲜活生命后,继续逍遥法外。

真是巧合?还是老天爷终于要开始清算这头恶魔的罪行。

我更倾向于是后者。

既然是老天爷要清算你,把你推到了我面前,又恰好有求于我,那我自然责无旁贷。

既然法律没能制裁到你,那……我来制裁!

※※※※※※※※

第四十九章 要钱还是要命

虽说已经下定决心,要让王志强这头披着人皮的畜生遭到报应,但为免引起他疑心,这些天以来,我并没有想过主动找他。

人老体衰是规律,不是病,老色鬼力有不逮的问题,科学手段是无解的,动歪心思更是证明了这一点。而行内,虽说确有不少人能让男人重振雄风,但大多也只是暂时性雄起,跟伟哥没什么区别。

老色鬼显然不想用这些堪称催命的法子掏空自己,寻求的是一劳永逸,能让他真正“站”起来的方法,这就非常贪心,非常难办到了。

所以我相信他们还会再来。只有我这个更显神秘莫测,又堂堂正正的画灵术,或许才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希望。

除非王志强那天晚上看到了芸姐,继而心生警觉。但我事后问过,芸姐很肯定王志强没有认出她,所以也就不存在这个因素。

等待期间,我有尝试去查王志强背景关系,想知道得详细一些,尤其想弄清楚那老色鬼和他究竟什么关系,因为我隐隐觉得,这个人可能就是他的姐夫、当年亲手掐死萧清荷的黄红军。

但遗憾的是,关于这个老色鬼,任何能确定他身份的信息都没查到。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为什么才一年不到,王志强就能招摇过市了。

原来,是因为另一个凶手扛下了大部分罪责,在赔偿小清那贪钱的叔叔大笔钱财后,被判了四年有期徒刑。而王志强则因“认罪态度良好,属于酒后听信同伙挑唆,实施犯罪时意识不清醒,有主动悔过良好表现”,被解除所有职务判刑一年,刚过半年就改监外执行了。

活生生的一条命,却只是换来凶手半年牢狱之灾,法律之锤轻轻落下……

还没等到两人再次上门,却先等来了杨志宏老母亲逝世的消息。

与死神僵持十来天后,杨母终于还是驾鹤西去了,来不及缓口气,甚至没有时间悲伤,心力交瘁的杨志宏,又立即投入了母亲后事的操办中。

而已经躲债两年多的杨志图,不出意外的依然不见踪影。

好在杨志图前妻听闻病重后,带着已经上高中的一儿一女,以儿媳的身份尽了最后的孝道。否则临终之际,不仅没有儿孙满堂,还连始终念叨着的小儿子也不在,就着实有些凄凉了。

将母亲火化安葬后,杨志宏继续在家守孝,而我也在参加完葬礼回来后,继续等王志强上门。

一晃这么些天过去,说实话,我已经开始坐不住了。

我一开始预计的是十天,最多十天,王志强和那老色鬼就会等不及,可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却始终都没有再来的迹象。

是运气好命不该绝,找到了别的解决之道,还是发现了什么?

想等的人迟迟不见来,追凶魂失踪的蛇灵也下落不明,我不禁开始有些焦急。

这天中午,就在我反复琢磨,是不是干脆给罗文信打个电话探探口风时,一个头发快短成光头,穿黑色迷彩服,脚蹬高帮军靴的年轻人,虎头虎脑地走进了店子。

这年头不光军人穿迷彩,许多混子也喜欢弄些仿的来穿,好像觉得这样更爷们,殊不知是更二流二痞。来人看气质就不像军人,所以我下意识将其当成了后者,漫不经心一看,却愣住了。

梁…………梁虏?

我去!

有一瞬间,我认为是我看错了,可揉揉眼睛仔细一看,不是他还能是谁?

这才多久没见,咋变这样子了?

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完全捉摸不定啊!

我还在愣神呢,一直养在店里的小黄狗,就忽的从窝里冲了出来,跑到梁虏脚边摇起了尾巴,左扑右跳的异常热情。而梁虏在怔了怔后,也蹲下身来摸摸小黄狗的头,任由它舔自己手掌。

这不奇怪,梁虏灵魂在小黄狗体内待过,既然小黄狗和他“和平共处”了一个多星期,对他异常亲热就不难理解。而梁虏对这只同样算得上救了自己一命的小家伙,内心也定然是复杂的,或者说有感情的。

难以理解的是,这家伙怎么换了这副造型,出家当和尚了?

要知道一个多月前,一声不吭离开时,他还是一个留着文青般的长发,让我羡慕嫉妒不已的冷面帅哥。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除了那张脸我还认得,别的就完全感到陌生了。

只差根大金链子和墨镜,就可以上快手喊老铁双击666了……

和小黄狗亲热一阵,等它渐渐消停下来后,梁虏起身直勾勾的看着我。

看着那张在衣着发型的影响下,竟也隐隐显出几分匪气的脸,我完全处于懵逼状态,好一阵才清醒过来:“你…………?”

虽然换了风格,但全世界欠他钱一样的冷漠却没变,面无表情地和我对视片刻后,梁虏轻轻开口问:“你要钱还是要命?”

什么意思?

我只觉脑袋轰地炸响,瞬间脸色大变。

果然是个狼心狗肺,只记仇不记恩的白眼狼!

“哦这么说好像不大准确,你不要误会。”在我如临大敌的凝视中,只见梁虏轻轻拍了拍脑袋,飞快闪过一丝懊恼,继而道:“我的意思是,我的命是你救的,所以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要钱的话,这张卡里有五十万,要命的话……我就欠你一条命。”说着摸出一张银行卡。

原来是这意思……我长吐一口气,只觉身体都有些虚脱。

去你大爷的,缺心眼啊,就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么,吓死老子了!

发现这家伙原来是上门谢恩的,我也渐渐定下了神,饶有兴致地真正打量起他来。

衣着发型怪异,展现出来的气质也很怪异,似乎这家伙自己也适应不了这种风格。表情虽然冷漠,但仔细看起来,却又好像透着些许虎里虎气,或者说傻里傻气。

怎么搞得像精分患者、双重人格一样怪里怪气的?

就算移灵返魂时,灵魂难免会受到一些损伤,但不至于会变成这样,一个多月时间也足够恢复过来了啊。

微蹙着眉沉思片刻后,我猛地想起,当初他灵魂移出来的时候,有些明显的残破。

看来问题出在共生鬼上,虽说成功从鬼门关逃得一命回来,却也在共生鬼长期的融合吞噬,以及临死反扑下缺失了一部分。

而这种缺失,是无法通过恢复修养弥补回来的。

就像男人没了鸡鸡,任你怎么补,也不可能再长回来。

第五十章 夜雨中

不会真成傻子了吧……

想到这,我额头开始冒汗。

“嗯?哑巴了?”见我半天不说话,梁虏皱皱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

“啊……你刚才说啥?”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解地问。

“我说,你是要钱,还是要命?”梁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表情骄傲至极。

换成别的任何人,露出这种表情我都觉得很正常,但既然是面前这家伙露出来的,就非常值得怀疑了。

不用想,就算没变傻子,怕是也好不到哪去。

“能不能都要?朋友之间嘛,弄这么生分干啥。”我决定再检测一下,是不是智商真出现了问题。

“你想多了。”梁虏表情一冷,语气生硬地道:“要钱,今后我们就两清;不要,我今后就欠你一条命。”

“我看你这条命……怎么也也不止区区五十万吧?”我不禁笑了起来,看来不是真傻,和刚醒来差不多,时不时会有些精神错乱。看来这段时间他过得挺纠结,怪不得当初要跑。

只是现在跑回来,就以为我看不出问题了么?大错特错,但凡眼不瞎,都能看出他变化很大。

见我笑得有些贪婪,梁虏表情顿时更冷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把你这破卡收起来,至于命,我也不要你的,只希望你把我当朋友看就行。”芸姐早就提点过我,梁虏这人不简单,如果能让他欠我大人情,往后会好处多多,所以这个选择题并不难。

五十万确实有些诱人,但也并非小时候那样觉得遥不可及,还远不足以让我失去理智,做一锤子买卖。

见我这么回答,梁虏也不再说什么,缓缓把银行卡收了起来。

“应该还没吃饭吧?先坐,等下喝两盅。”既然已经成为朋友,自然得庆祝一下。

“不了,等下就要走,去办些事情。”梁虏的语气似乎也柔和了一些。

我不禁一愣,连忙问去哪,要去多久?

梁虏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很不耐烦回答,但最终还是道:“大概一年,或者两年,或者更久吧……”

从表面意思来看,这是句标准的、充满敷衍的废话,但我却听出了不确定的意味,心里顿时没来由有些失落。

刚刚消除心里那些隐隐的担心,交上你这个朋友,你就要遥无归期的远走,真以为你是风一样的男子,轻飘飘的来了,又轻飘飘的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既然要走,那就更应该喝一杯。”想了想,我说。

梁虏微微一怔,表情有些古怪,似乎又想拒绝,又想答应。

还没说话,一道猥琐的、听着就欠揍的声音却传了进来。

“有酒喝?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我和梁虏同时望去,只见一身衣服脏得发臭,跟乞丐别无二样的袁金柱,不知什么时候摸进了工作室大门,一脸贱笑地看着我们。

“你还有脸再来?”刚走进来,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张晓微就也走了出来,神情厌恶道。

这女人现在已经完全把曾经骄纵的那一面收了起来,我和人说话的时候从不在旁边影响,能让她毫不犹豫地出来说这话,足见她有多烦这个不速之客。

不怪她,主要是这姓袁的烂人着实招人厌,没见趴在梁虏脚边的小黄狗,都爬起来对着他狂叫么?

混到人见人厌,连只小狗都看他不顺眼的地步,也算难得了。

“嗨,美女中午好啊,好久不见。”四双眼睛的注视中,只见袁烂人无比欠揍的冲张晓微挥了挥手,仿佛我们不是在看狗屎一样看着他,而是在列队欢迎他,感觉良好,丝毫不见尴尬。

挥完手,这才笑眯眯地看向我道:“我回来了。”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梁虏眉头一皱:“要不要把他扔出去?”

“不用。”我笑着摇摇头,然后看向袁金柱:“回来了啊……”

要说这不要脸着实是一项不容易练成的本事,眼前显然已经臻至化境,狗屎一样的男人,更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只见他似乎真不懂我弦外之音的点头一笑,就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

“是啊,可累死我了,这段时间可没少奔波。可谁叫我拿了你的钱呢,既然拿了钱,就得办事,所以一直在想法子拉生意,腿跑断,口水也说干了。”

我轻轻一笑:“那生意呢?”

袁金柱挠挠头,罕见的露出一丝愧色,微叹一声道:“这年头生意也不好做啊,一个个都精得跟猴子似的……”

“晓薇,咱店里有避雷针么?”没等他说完,我就不想再听了。

“啊~”张晓微被我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些发懵。

我笑着解释道:“如果有的话,就赶紧找出来安上,我怕等下有雷劈进来……”

张晓微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摇头道:“避雷针没有,也用不着这么麻烦,直接把天打雷劈的人赶出去就可以了啊。”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下傻子也听得出来啥意思了,某袁姓烂人顿时再也装不下去,尴尬地挠起了头,无地自容。

既然腆着脸又跑了回来,自然也没有再将其赶走的道理,否则我的三万二就彻底白花了。见袁金柱不再装逼,老老实实承认起了不是,我调侃几句后,也就让他下了台阶。

最终张晓微打发乞丐一样扔出三百大洋,说想吃饭,就把你那身脏衣服扔掉,否则别想进店子,袁烂人捏着钱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买了身不伦不类的衣服穿回来后,才总算获得了端碗吃饭的许可。

直到被热情得令人发指的袁金柱灌下两杯酒,我才知道,原来梁虏这家伙此行主要目的,根本不是感谢我,而是想要走小黄狗。

虽说有些搞不懂,为毛去外地办重要的事,还坚持带着条小狗,但看在梁虏还是第一次提出请求,而且也不是啥坏事的份上,我也就答应了。

于是酒足饭饱后,小黄狗随着梁虏一起离开了店子。

走了个风一样捉摸不透的男子,和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却来了个屎一样的男人。

就在我为如何安顿这屎粪球一样的男人,而大伤脑筋,暂时忘却了其他事情的时候,惊喜意外到来。

晚上九点刚过,一辆黑色奥迪Q7驶进老街,在门口人行道停下后,下来了一个气宇轩扬的男人。

正是我已等了许久的王志强。

和他一同下车的,还有双鬓微微发白的老色鬼。

两人刚进门,雨就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 五通喜神

“两个人,一百万,不单做,不二价。”看着沙发上的两人,我面无表情地竖起一根指头。

既然一开始就没给好脸,现在自然也不能给。于是等两人再次说明来意,假装终于有些心动地沉默半晌后,我直接报出了一口价。

“呃,小兄弟,你是不是理解错了?”精神饱满的王志强微微一怔,笑道:“我想,我应该不需要吧,你只用帮这位大哥解决了问题就行。”

“你会需要的,我可不想过后又弄一次,为了避免麻烦,还是一次性解决比较省事。”

冷冷看着他,我想想又道:“一百万,谢绝还价。你要实在觉得自己用不上,也行,不过事后如果动了心又来,恕不接待。”

“这么说,小兄弟对自己很有信心?”王志强眼睛微微一眯。

我收回视线不再理会,直接看向笑得有些不自然的老色鬼:“先说说你的具体情况,和具体需求。”

老色鬼脸皮似乎真的很薄,见我这么直接,顿时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唉我说我的好姐……大哥啊,都到这地方来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什么尽管放心说,拿出你在床上的气势,要相信小兄弟的职业道德,他会替你保密的。”一副怂包样子,弄得王志强忍不住笑着打趣起来。

我眉头轻轻一颤,倒是被他咽回去的那句话勾住了,完全没在意后面说的什么。

姐?姐夫?

看来,十有九成真是禽兽王志强的禽兽姐夫:黄红军。

“行吧,不好意思多说也没关系,我问,你简单作答就好。”收起思绪,我淡淡道。

老色鬼顿时一脸感谢理解的表情。

“你有服用药品的习惯吗?在来我这里之前,有没有找过其他人,用的什么方法帮你解决?”

老色鬼轻轻一愣,然后摇头道:“药的话,曾经有用过一些,其他人确实也有找过,但是那些人提供的方案都不大理想,所以也就没说成。”

“那就行了。”我面无表情点点头,又问:那你想要什么效果?是能够重新行人事就好,还是越威猛越好?

直截了当的询问,老色鬼顿时更加难堪了,十分“羞涩”地挠起了头:“这么说来,小兄弟真的有办法?”

忍住想吐的欲望,我淡声说:“既然你们接触过我罗叔,还是他介绍过来的,那关于画灵术,想来你们已经了解了一些,我也就不多说废话了,我只告诉你:不仅有办法,而且效果还很好。”

“有多好?”两人异口同声问。

不仅老色鬼听得心情激荡,就连已经明说没有这个需求的王志强,也被我勾起了兴趣。

在最终确认老色鬼身份前,王志强才是我的主要目标,我必须要让他也跟着动心,否则意义就不大。

“你们想象不到的好。”此时见他终于来了几分兴致,我不由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

这丝笑显得有些邪魅,在两人看来充满了神秘的意味,顿时被震住了。

不给他们缓冲的时间,我轻吸一口气,继续露出淡淡的邪笑道:“不知你们听说过“五通喜神”吗?”

两人同时眉心微微聚拢,继而摇头。

我看着他们解释道:“这五通神原本是一种精怪,生性活跃,能力强大,远古时期就已经存在,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到处兴风作浪,为祸四方,百姓被它折腾得苦不堪言,无法对付,只好修建庙宇,把它当神供奉了起来。但这并未能真正解决问题,因为人们虽然祭祀不断,但供奉的祭品根本无法满足它,仍然还会经常出去祸害人,最终引得天庭动怒,降下神罚将其收服,接受渡化后登仙封神。”

说到这,我故意停下来,等两人满脸好奇地看向我好一会后,才问:“两位知道这五通神,是如何祸害百姓的吗?”

这一问,两人顿时有些明白过来了。

依旧不给他们缓冲时间,我又点头道:“是的,到处淫人妻女。这里需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五通神,并非人们通常以为的精怪那样满面狰狞,凶神恶煞,见到美貌女子就祸害,而是变成貌美英俊的男子大肆勾引,所以被它祸害的女子不仅会失身,还会对它爱慕有加,魂牵梦绕,这才是它招人痛恨的主要原因。据说被抓到天庭后,就连天上的仙女都动心了,纷纷为其求情,否则它哪里会不仅不受天谴,反而被封神。”

“所以这五通神,不光那方面能力极强,还极为英俊。”

说到这,我就打住了,让他们自己去联想。既然已经通过罗文信,大概知道画灵术的神奇之处,肯定就不难想到这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皱着眉自行脑补一会后,两人表情开始变得激动。

没有这方面需求的王志强,变得兴趣大增,而双鬓已经发白的老色鬼,更是激动得嘴角都抽搐了起来。

良久后,激动得手脚微微颤抖的老色鬼深吸一口气,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了。

“小兄弟……你的意思是……”

没让他把话说完,我就轻轻点头道:“对的,如果用画灵之术,将这五通神的灵引到人身上融合,不仅那方面能力会重获新生,更是会很容易俘获女性芳心,经过一段时间后,人的精气神也会发生改变,总而言之,就是变得帅气起来。”

“那副作用呢?”王志强皱着眉头问,显然没像老色鬼那样完全失去理智。

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一会后,我冷笑道:“副作用就是你们会死!”

王志强脸色顿时一变,老色鬼满脸的喜色也瞬间凝固。

“怎么?怕了?”

见他们已经完全被震住,我又是一声冷笑:“莫非不碰这五通喜神,你们就不用死了?”

王志强率先明白过来:“你指的是……”

“就是减寿,节制得当的话,少则减寿一两年,多则三五年。”我再次点头,面无表情。

两人表情顿时一松,讪讪的笑了起来。

看着他们,我也渐渐露出了先前的邪笑。

第五十二章 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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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临冬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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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死亡凝视

“同样的,这个星期不光你们会欲望强烈,亲密接触过的女性,也会迷恋上你们,甚至不离不弃。”

两人眼睛同时一亮,继而黄红军问:“只要做过那事就会这样?”

我轻轻点头,没有再说。

以这两个好色之徒的丰富经验,哪会想不到这意味着什么。

说到底,任何男人心里都一定会有得不到的女人,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如果真有俘获芳心的机会,是男人都会心动。

而对于心术不正者来说,这更是一个不能轻易错过的绝佳机会,哪怕这个方式并不正当。

等两人自己想通厉害之处,尤其王志强表情开始变得似惘然又似明白后,我又道:“一个星期后,人就会恢复正常,虽说欲望依然会有些旺盛,但只要懂得节制,就不会有问题,精气神也会逐渐恢复,并散发出容易引起女性好感的气质。”

顿了顿,我接着道:“当然,就算在这一个星期内,只要保持基本的进食、睡眠,对身体的损耗也不会太大,至少比用药好很多。”

“行,那就开始吧,我们要怎么做?”听说有这么多好处,还不会过于损伤自身,黄红军顿时更加迫不及待了。

见他急着找死,我也不再多说别的,起身道:“第一步只需要你们割开手掌放点血就好,我要把你们的血加进墨中,不要混淆,分开装。”

回到小房间,换上那件宽大的黑色袍服出来,两人已经在我准备好的两只碗里,各放了半碗血。

这一次,我没有再请出祖师爷铜像上香,反而进房间后,就用一张红布罩了起来。

见我这似道袍又非道袍的装束,两人不禁又开始变得紧张。

“图要大概半夜一点才能画好,你们若是坐不住的话,可以到那会再来。”坐下来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表示哪也不去,我又道:“留下来也行,但不能说话使我分心。”

两人点点头,然后离开我画图的桌子,重新坐回了沙发。

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我也开始研墨作画。

五通鬼,乃地狱囚禁的恶鬼中,最凶险的一种,除了淫人妻女,最大的喜好就是吸食人魂,尤其好色之人的魂,面前这两位堪称淫棍,用他们的八字和鲜血做引再好不过。

但光是这还远远不够,必须得有女性体液和毛发才行,越漂亮的美女越好,因为这五通鬼天生具备,从这些东西分辨出女性相貌的奇怪能力。

除此还需要一些会散发香气,比如脂粉之类的东西。

我不光弄来了这些东西,还加了不少“费洛蒙迷情香水”,这东西现代人都没多少能抵抗得了诱惑,更别说上古时期就已经存在的五通鬼。有这些东西做引,想来足够使一两只五通鬼冲破禁制。

“喜”的真正意思,除了我告诉黄红军王志强的那些,还有喜食人魂的意思,一旦将其引到人身上,不仅与之接触的女性会被迷住,宿主更是会神魂颠倒,逐渐丧失灵智。

综上所述,五通喜神图是一张标准的邪图,由初代祖师最聪颖,也是心术最不正的一个弟子所创。后来祖师爷虽然将其逐出了师门,却不知因何缘由,并未将这张图毁掉,而是收进一本叫《禁灵》的图志中传了下来。

我刚随师父来到省城的时候,曾有一次顽皮,趁师父不注意溜进供奉历代祖师的那间屋子,在香案底下发现了这本图志,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师父发现,为此还被罚跪了一天。

这次,为了找到法子对付这两头早已该死的恶魔,我撬开门再次找到了那本图志,最终发现了“五通喜神图”,又废寝忘食花了一个星期来练习。

也不知将来师父回来,会如何罚我。

但我并不后悔。

由于熟练度尚缺,我进行得并不顺利。加上开始画图后,外面的风雨加大,电闪雷鸣的,难免会受影响,所以当第一张图终于完工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尽管尚未引灵,也看不出具体的信息,但当画完的瞬间,我仍然从那些隐隐泛着暗红的复杂图案中,感觉到了一丝淫邪的气息。

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被吸引过来的两人后,我埋下头继续画第二张。

有了第一张的记忆,这一次要顺手许多,凌晨两点刚过几分,第二张图也大功告成了。

随着重重吐出一口气,精神渐渐放松下来,我很快又被两张图,和砚台中飘出来的怪味,弄得皱了皱眉头。

先前专注于画图,倒是没注意别的,现在才发现,这味道确实不大好闻。

想想也是,这墨汁加入了人血这些不说,更是还加了香水,这混合到一起,味道还能有好么?

再看两人,显然也已经不适了好久,只是见我神情专注,不敢吱声。

“小兄弟,画好了?”见我眉头松开放下画笔,黄红军轻声问。

我点点头就当回答了,看看他们,直奔主题道:“画图不算什么,接下来才是重点,但是引灵附灵的过程中,会有些异象发生,而且你们也没有经过打坐训练,难保附灵会不会被你们不合时宜的举动打断,所以,信得过我的话,建议你们最好进入睡眠状态。”

黄红军微微一愣,继而讪笑道:“倒不是不相信小兄弟你,可眼下这个状态,哪里睡得着。”

“这个简单。”我指指早已放在桌子边的两杯水道:“这水里面加了安眠药,喝下去一会就能睡着。”

黄红军又是一愣,犹豫了大概十秒钟后,端起一杯仰头灌了下去,接着看向犹豫不决的王志强:“都这个关口上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就是睡一觉的事情么,难不成还怕小兄弟会害你不成?”

催促几声,见王志强还是不大情愿,直接端起水杯递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黄红军躺在临时支起的小床上沉沉睡去。

而心存戒备的王志强,则依然睁着眼睛,又过了十几分钟,眼神才开始变得涣散,戒意依旧还在。

见安眠药已经完全起效,我也起身来到了他的床前,微眯眼睛,看着这个尚在和药效做抵抗,不断努力睁开眼的恶魔。

当再次拼尽全力睁开眼时,王志强或许终于从我眼睛里读出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变得无比惊恐!

“晚了……”我轻轻说道。

第五十五章 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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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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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27年后的重逢(1)

“凭什么?就凭你整天啥事也不干,混吃混喝睡大觉,让你做点事还不愿意?”见这家伙扫个地还要发牢骚摔东西,张晓微顿时也不干了,一脸嫌弃。

“谁混吃混喝了?不信你问问他,我是不是一晚上没睡。”袁金柱不甘示弱,说着看向我。

我权当没看懂他眼里的求救意味,退到一边饶有兴致的看起戏来。

说来也怪,张晓微这段时间已经把性子收了起来,变得十分善解人意,可袁姓烂人一出现,就把她的另一面又勾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这家伙实在惹人烦,还是她已经开始真正融进我这间非正经工作室。

当天晚上,我又去玻璃厂见了萧清荷。

此行除了把我遇上王志强黄红军的事情告诉她,还要和她重新说下见杨志宏的事情,最主要是打捞她遗骨得尽快,再过一个多星期,这一片就会开始拆,到时想避人耳目就不容易了。

得知我已经安排好一切,将来会直接把两人魂魄抓到面前来,这个驻留了二十几年的怨魂,顿时再度变得不稳定起来,垂着头,不断轻颤着。

良久过后,萧清荷才抬起头,眼里绽放着类似感激的光芒,重新看向我道:“谢谢你。”

“不用谢,你不怪我没有征求你意见就好。”看她重新稳定下来,我不禁笑了笑。

“不会,我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用意,总之……谢谢你。”

阴魂杀人可不是一件小事,而是极深的罪孽,就算避过阳间异士高人的耳目,没被打散,也终有一天会被阴曹地府索去,打入十八层地狱受万世之苦。但如果只是打散同类的话,罪孽就会轻很多。

萧清荷已经背上了一条人命,如果再杀人,就再也不可能洗清罪孽。她已经够可怜了,我不想让她将来再受这种苦,于是选择了先不告诉她,免得她失去理智,自己跑去动手。

虽然这样一来,我也算是背上了一份因果,但我并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这么做。

等她平静下来后,我把见杨志宏和打捞遗骨的事情一并说了出来。

没有犹豫太多,萧清荷就同意了。

于是第二天中午,我给杨志宏打了个电话,本想约他出来,但想想后,干脆直接买了些酒菜过去了。

也许是母亲的离世,使这个苦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看开了许多,内心也更加平静,当酒过三巡,我小心翼翼地说起萧清荷这个名字时,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就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和我说: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的话,就告诉我吧,放心,我能挺住。

试探好一会,发现他的反应比我预料的还好一些后,我才把如何遇上萧清荷怨魂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至于心爱之人的死因,应萧清荷的要求,我说成了她是当年被王志强玷污后,不甘受辱投水自尽,并未把真相告诉他。

虽说这么做属于欺骗,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了。

他已经苦了大半辈子,接下来的余生,确实该好好为自己活活。

尽管心里已经清楚,心爱之人早已不在世上,但当真听到这个答案时,杨志宏依然还是充满了悲伤。整整二十七年的苦楚、思念、不甘愤懑一下转为男儿泪倾泻而出,从枕头下取出一张当年的照片,捧着泣不成声。

良久,杨志宏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听可以再见萧清荷,尤其心爱之人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时,这个男人又开始激动起来,不安地满屋子走动着,请求我带他去看她。

得知见面定在两天后的晚上,这个男人顿时又开始倒腾自己,又是剪头发,又是刮胡子的,还翻箱倒柜找起了合身的衣服。

两天后的傍晚,走进店子时,这个男人已经是焕然一新,满脸的沧桑消失了不少,还喷上了发胶,身上的西装虽然一看就有了些年头,但并未褪色,熨烫得极为整洁,整个人精神抖擞,仿佛一夜之间年轻了一二十岁。

吃过晚饭,在杨志宏淡淡的不安中等到九点后,我们开上临时租来的车,往玻璃厂赶去。

一同前往的,当然还有迫不及待要展示水性的袁烂人,另外还有张晓微。得知一些内情后,这个小女人说什么也要来,拗不过她的坚持,加上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提出要求,我也只好同意了。

还有芸姐这妖精,如果不是要带孩子,她也想来看热闹。

说来奇怪,刚开始出门时,袁姓烂人还一脸兴奋的显摆,和张晓微吹嘘他水性如何如何,可随着我驱车驶向西郊,一点点接近老烟厂那一片时,这家伙却逐渐没了声音,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一副熊样。

不应该啊,这么大的事,我当然不可能骗着他干,所以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知道,此行要下水捞尸骨,当时他可是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的,怎么现在却怂了?

“你咋了?便秘?拉稀?”发现他不对劲,我赶紧问。

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袁金柱猛然惊醒过来,有些紧张的看看窗外,摇头道:“没,没事。”

“那是怕了?诶你到底行不行,不行趁早说,我好赶紧想别的办法,别坑人好不。”我水性也就是个能在小池塘里扑腾几下的水平,真下水只会给人添麻烦,所以等会下水的主力得是这家伙。

关键时候,他若是拉稀摆带,此行可就难办了。

袁金柱十分不自然地笑了笑:“可以的话,要不……找别人试试看?我突然胃有点痛,想去医院看一下……”

“我X你大爷!”我连忙靠边停了下来,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狗X的果然极不靠谱,根本信不得!

见我动怒,袁金柱不禁更加尴尬了,心虚的埋下头,不敢再看我。

“到底怎么回事?”随着冷静下来,我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家伙虽然满嘴火车,为人没谱,但既然这次来了没走,就说明他是真心想留的。既然真心想留,又怎么会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坑人?

第五十八章 噩梦开始的地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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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噩梦开始的地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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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噩梦开始的地方(4)

难道杨志宏,也有听灵异电台的习惯?可就算有,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和别人分享自己的遭遇?莫非他是想借此倾述一下心里的苦楚?

不像,以这段时间的了解,他根本不是喜欢到处倒苦水的人。

再看张晓微,也皱紧了眉头,显然也觉得很古怪。

对视一眼后,我俩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手机上。

见听众已经被这个故事引起好奇,男主播又道:那就请一杯苦茶,为我们说说,他见到二十七年前去世的女朋友的亲身经历吧。

杨志宏沉默了几秒后,说:我有一个最近认识的朋友,他懂得驱鬼之类的本领,甚至我觉得他是为了帮助我,才来认识我的,因为我死去二十七年的女朋友,就是在他的帮助下见到的。

男主播笑道:那您还真是挺幸运的,遇上了这种高人,能给我们分享一下当时是什么样子吗?

杨志宏道:整整二十七年来,我虽然知道她已经不在人世,但始终都没有证据,也找不到她的尸骨,如果不是这个朋友,我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更别说还能再见到她。她和二十七年前一样美丽,还穿着我送她的裙子,站在那里跟当年一模一样,但……我却再也触碰不到她了,就算再逼真,再近在咫尺,也是可望不可即的遥远。她对我笑,可我却在她的眼里发现了悲伤,或许我们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尽的悲伤吧,只是为了不让对方更加伤心,就谁也没表现出来。

似乎觉得这样的表述不够惊悚,男主播问道:那您当时觉得害怕吗?

杨志宏道:没有,她是我深爱了一辈子的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在我眼里都是最美丽的存在。

“那除了悲痛,您当时还有什么感觉吗?”男主播问。

杨志宏回答道:恨,无限的恨。

男主播不解问:恨?为什么?

杨志宏回答道:因为二十七年前,她是被人杀害的,还被凶手将尸体沉进了水底,这也是为什么整整二十七年来,我始终找不到她。

男主播问:为什么找不到?当年你们没有报警吗?

杨志宏道:报了,但是杀人凶手有很强的背景,除了我和她的家人,根本没人相信她已经被杀害。

男主播语气开始变得严肃:所以您的意思是……

杨志宏说:是的,二十七年来,杀人凶手始终逍遥法外。

男主播沉默几秒后:我没记错的话,您刚才说,您的那位朋友帮您找到了女朋友的遗骨,那就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您已经可以报警,为您含冤而死的女朋友报仇了,别害怕,我们支持您。

杨志宏沉默半分钟后:不需要了。

男主播:为什么?

杨志宏:因为我已经报仇了。

男主播语气变得凝重:您是指……

杨志宏道平静道:是的,我杀了他们。

男主播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次,恐怖音效没有响起。

与此同时,我和张晓微也脸色大变!

杨志宏杀了黄红军和王志强!

怎么可能!他不是和我表示过,他找不到这两个人的下落吗?

原来他当时骗了我!他一直都知道黄红军王志强在哪!

这一次,没用主播再问,杨志宏就在满屏幕的惊恐表情中,自己说了起来,而男主播也没有再打断,也不知是不是被这个有可能是他主播生涯以来,最恐怖的一个真实故事吓得完全乱了分寸。

“我很感谢我那个朋友,因为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可能见到心爱的人,因为即使在告诉我,心爱的人已经在二十七年前含冤而死后,他也没有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我好,但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一些原因,我根本不可能会相信,我的她,绝不可能是自杀的。”

“后来见到她,就连她自己也说她是自杀的时候,我更加相信她是被害死的了。当时选择相信他们,是为了做后面的事,所以将她的遗骨安顿好后,我在今晚找到了杀害她的凶手,砍掉了他的头。又用他的手机,把另外一个人骗到了他家,同样砍掉了那个人的头。”

“我不后悔,因为这两个禽兽,早就已经作恶多端,早就已经该死。”

这会男主播终于从惊恐中缓过劲来,用颤抖不定的声音说道:“你……去自首吧……抱歉……我不能再让你说下去了。”

“请求你不要中断连线。”杨志宏声音冷静道。

男主播问道:“为什么?”

杨志宏道:“因为如果你中断连接,我做的另外一件事,就再也没人会知道了,所以请你给我一个坦白罪行的机会。”

“这件事就是:我还杀了我的亲生弟弟。”

“请你不要再说了,你可以去自首,和警察说,或者我帮你报警。”

“我不会去自首。”

“为什么?”

“因为我一会就要死了,其实二十七年前就应该死了。我有罪,但我不后悔,所以不会给警察审判我的机会。”

听到这,我哪里还坐得住,连忙套上鞋往外面疯跑而去。

太傻了!太傻了!那两个恶魔本来就已经是将死之人,为了他们再搭上自己一条命,多不值得啊!

越忙越乱,试了半天,该死的破电驴根本发动不了,气得我一脚踹倒在地,转身往大门外跑去。

打车来到杨志宏家,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邻居被吵醒出来,才知道他已经在昨天搬走,至于搬去了哪,根本无人知道。

无助的走下楼,正不知该往哪去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下意识知道这是谁,或者说我很希望是谁,接通后想也没想,就破口大骂起来:“老煞笔!你这老煞笔!你到底在哪!快给我滚出来!”

电话那端寂静几秒钟后,果然响起一个熟悉的笑声。

“张嘴就急得破口大骂,看来你不光猜到是我,更猜到我做了什么了吧?先冷静好吗?”

“你他妈少废话!快告诉我你在哪,快滚出来!”此时的我,哪里可能冷静。

第六十一章 噩梦开始的地方(5)

杨志宏也不介意我脏话连篇,笑道:“难道你真的已经猜到了?是怎么猜到的,能告诉我吗?”

我气得大吼道:“老煞笔!你就是个老煞笔!那两个本来就已经是要死的人你知道吗!哪里值得你再去为他们陪葬!”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后,杨志宏轻笑道:“看来……我果然没猜错。”

“什么?”我不禁愣住了。

杨志宏笑道:“其实……在你打电话给我的前两天傍晚,我有去找过你……”

我不禁头皮一麻。

打电话给他的前两天傍晚,可不就是黄志军王志强上门的那天?

“你看到他们了?”意识到杨志宏很可能并非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心顿时都抽紧了。

“是的,我看到了,他们走进了你的店子,然后你就把门窗都关紧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才走。那天我在你店子不远待了一个晚上,想来想去,也始终想不清楚你怎么会认识他们,直到你给我打电话,说起清荷的事,我才意识到,原来你很可能是在帮我,所以你一开始说清荷是自杀的时候,我就根本没信。”

突然听到这些话,从杨志宏嘴里说出来,我整个人都懵了,好半天才清醒过来:“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傻?”

杨志宏笑了笑,听起来有些疲倦,没有回答,“小兄弟,我现在时间不多了,这些话过后再说吧。”

我顿时一惊,连忙问:你在哪?

杨志宏还是没有回答,自顾说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后悔,就算没认识你,没见到清荷,那两个人最终也还是要死的。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有暗中观察他们,所以知道他们有多恶贯满盈,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之所以一直忍着,就是为了等待某一天。”

“我这辈子做过不少错事,但能让我悔恨的不多,只有三件。第一件就是,当年清荷想辞职时,我根本不应该劝她,而是跟她一起走,如果当初这么做,后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所以说到底,是我害死了她,就为了一份工作。虽然那时,我们两家条件都不好,好不容易举全家之力,供我们读完大学,承载着两个家庭的希望,但在个人的尊严,和爱情的神圣面前,这又算的了什么呢?更别说后来还害死了清荷,所以说当时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第二件,就是对不起我的母亲。我父亲死得早,从小就是母亲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弟俩拉扯大,还供我上了大学,苦一辈子,我本该让她有个安定的晚年,却因为我的一己之私,导致她一辈子都没有享过一天福,临终都还念叨着志图,却不知,志图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这第三件,就是不应该和亲生兄弟起冲突,如果没有冲动,我就不会误杀他。虽说他一辈子犯了很多错,但长兄为父,没能把他教育好,我这个当哥的,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何况我还因为自己想上大学,就抢走了他受教育的机会。当时家里实在太穷,只能有一个人继续读书,而我却毫不犹豫地把这个机会争在了手里,从没有想过让给他,没有考虑过他本来也有上高中和大学的权利,所以说到底,他后来的样子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可我却始终都没有反省过。”

“包括那天晚上找到他,我都始终觉得我没错,是他自己不成器,和他争吵,弄到最后还打了起来。不小心把他推下崖后,我当时就想到了一起死,但转念又想,如果我们就这样死了,母亲该怎么办?于是我埋掉他,自己苟且偷生了下来,每一天都在悔恨中度过……”

“所以小兄弟,我早就是个该死之人了,你知道吗?从二十七年前,失去清荷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不该存在这世上。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秋天的深夜是如此寒冷,城市是如此空荡,在空无一人的路口蹲了下来,说不出的无助。

“你……到底在哪,告诉我好吗,我来找你,别自己犯傻,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杨志宏又是一声轻笑,显得比刚才更加疲倦了:“我现在是身负三条人命的杀人犯,就别来找我了吧,一具臭皮囊而已,我已经在手机里删掉了所有与你有关的信息,一会挂掉电话后,我会把这张卡扔远远的,谁也找不到。所以你要记住,离我尸体远远的,除非警察找到你,否则就当我们没认识过。”

听他这么说,我顿时又大急起来,用尽力气,看似歇斯底里,实则沙哑无力地吼道:“你这老煞笔!凭什么我要听你安排啊!你到底在哪!我不许你就这么死掉!”

电话那端,杨志宏愣了愣后,苦笑一声道:“那……我都这把年纪了,更没道理还要任由你一个小屁孩安排啊。”

我不禁愣住。

“行了,就先这样吧,我该去了……过后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还想说话,电话却已经挂断,传来一阵忙音。

再打过去,已经关机。

我身体一软,无力地靠着一个垃圾箱旁边的路灯杆瘫坐下来,茫然地看着昏黄路灯下,显得无比空旷清冷的街道。

一辆出租车在我旁边停住,接着张晓微神色匆忙的下车,将一件大衣罩在我早已被泥泞雨水湿透的身体上。

没等她说话,我就猛然起身,抓住她手往外跑了出去,很快又猛地掉头回来,准备钻进还没来得及走的出租车。

就在这时,一股刺骨的阴气,骤然出现在街道上空,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在前边猛然停下。

召出十二元辰,看清是谁的瞬间,我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我感觉志宏出事了,你能找到他吗?”萧清荷怨魂漂浮在出租车顶上,满身煞气。

我无力地松开搭在车门上的手,心底最后一丝希望彻底幻灭。

连萧清荷都找不到这个,此时正躲藏在某个地方等死的老煞笔,我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只是感觉到他出事了,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见我说不出话,萧清荷身上顿时阴气大作,阴风狂卷,呜咽作响。

第六十二章 柳枝打鬼

或许是被突然刮起、呜咽不止的寒风吓到,见我半天不上车,刚准备骂两句的出租车司机面色一变,一脚油门快速离去。

我也瞬间清醒了过来,这是萧清荷濒临暴走的征兆,可不能真让她失去理智,连忙把我知道的一一道出。

随着萧清荷逐渐稳定下来,我的思绪也顺畅了许多,正准备好好想一下该去哪找,萧清荷就猛的一震,脸上涌现出一抹浓烈的哀伤。

“他……已经没了。”

我一愣,抱着头蹲了下来。

就这么死了,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忽然之间没了。

这老煞笔咋就这么傻呢?

“事情已然这样,说什么都晚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也别太急,只要他的魂魄开始离开身体,我就能知道他在哪。”或许是身为魂体,对生死的感触不会太明显,萧清荷倒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人死后魂魄通常会在身体上留三天才能离开,但如果是心存死志自杀的人,往往几个小时就可以离体,甚至有可能更快。

提到魂,我整个人顿时快速清醒。

现在可没时间做无用的悲伤,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赶快去做。

虽说黄红军王志强属于横死,魂魄不会那么快离体,但他们身上有五通鬼的灵,即使才刚存在几天,毕竟也已经融进了他们的灵魂,最迟不过天亮前,五通鬼就会把他们灵魂拽出来拖进地狱,我得赶在这之前,将两头恶魔魂魄提出来,否则杨志宏就是白白陪葬。

和萧清荷商量好怎么做后,我立马赶到店子,在睡眼惺忪的袁金柱满脸不解的表情下,摆开东西画起了“阴差勾魂图”。

阴差勾魂图比普通引魂图更加霸道,附灵的阴差会按照八字拘魂,所以不用担心距离的问题。

“你……怎么了?要做什么?”发现我大半夜过来,一脸悲愤,煞气十足,袁金柱看了一会后,忍不住问了起来。

虽说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经过那夜捞骨后,这家伙看起来也没以前那么令人讨厌了,于是我稍微停下来,将今晚突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说杨志宏杀完人,又躲到没人的地方自杀,袁金柱“我X”一声跳了起来,听到我现在要赶紧把两个恶魔的魂魄拘来,又一把扯起我往外走:“既然事情紧急,你还慢吞吞画个毛啊!跟我走,索个魂哪用那么复杂。”

看来这家伙也是个急性子,没搞清楚状况就大喊大叫,我连忙挣开他手解释:这会那两个杂毛就算还没被拉去警察局尸检,现场也肯定围满了警察,你如何接近尸体?

袁金柱这才算弄明白过来,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满店子转。

情况紧急,我的潜力也不知不觉被激发了出来,一个多小时后,一张加进两个生辰八字的“阴差勾魂图”就完成了,比以往的时间缩短了快一倍!

没时间再选地方,来到外间将图挂在墙角,用血画下最后一笔后,我又烧起了纸钱。

随着燃尽的纸钱灰打着旋飘起,勾魂图亮起了的冷光,阴气大作,鬼气森森的阴差形象,只闪烁了几下后,就消失不见。

而随着阴差消失,勾魂图也亮起了更加森冷的光。

这是赶来的阴差收到图中信息,前去拿魂了,并非引灵失败。

仅仅过了十几分钟后,阴差的形象,便再次出现在勾魂图上,冷冰冰地看着我,与此同时,店里也掀起了阴风。

被阴差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禁好一阵不自在。好在也没有横生枝节,弄出别的意外,随着“哗啦”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两团浓墨般的黑影,就被阴差的锁魂链甩了出来,啪一声抽在地上。

两声惨叫顿时响起,落地瞬间,两团黑影也变成了黄红军和王志强的样子。

见两头恶魔魂魄顺利拘来,我顿时松了口气,朝眼神森冷的阴差拱手作揖表示感谢,等它一点点消失后,眯起眼睛,看向地上的两个恶魂。

尚还是无法离体的新魂,就黑成了这样,足见这两头恶魔生前有多作恶。

此等罪魂,让它们轻轻松松下地狱,都是便宜了它们!

再看脖子处黑漆漆的狰狞裂口,果然被砍掉了头。

这会两个恶魂,也从骤然被拉出身体的剧痛中稳定了些许,抬头看到我,顿时都愣住了。

“小兄弟?我们怎么忽然到这来了?怎么回事?”王志强一脸茫然的问。

我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墙角边,拿起了刚才去弄来的柳树枝。

“你……这是要干什么?”见我握着根枝条走来,两个恶魂不禁脸色一变,惊恐地往后退去。

“小兄弟,有话好说……打人是犯法的……”

看来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丧命,我一声冷笑,然后扬起手,柳枝猛地往王志强脸上抽了过去!

既然活着的时候,无法光明正大弄你们,那死了就要加倍弄回来!

柳枝抽在脸上,王志强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还没落下,我就“唰”的又是一下往他后脑勺抽去。

于是王志强一声接着一声地惨叫了起来,前一声刚刚发出,就会立即又被第二声盖过,一声更比一声高亢,一声更比一声凄惨!

旁边黄红军,一脸惊恐的看着这幕,不断剧烈颤抖着,跟筛糠一样,刚反应过来,爬起跪好想磕头求饶,就被我使尽全力的一刷条抽在了脑门上,发出一声比王志强更夸张的嚎叫。

分别抽了至少三四十下后,临时得到消息的芸姐赶到了,等旁边的袁金柱给她开了眼后,从我手里接过了柳树枝。

看到芸姐,王志强总算才明白了些什么,但已经晚了,刚忍着剧痛跪住想求饶,面无表情的芸姐,就挥动着柳枝抽了过去。

“天杀的牲畜!你早就该死了!把小清的命还来!……”

等芸姐红着眼睛,又哭又骂的出完气,将她安抚下来后,我把两个恶魂收进勾魂图,往玻璃厂那边赶去。

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夜,就是两个恶魔彻底遭到清算的时候,死了也不会轻易完结。

第六十三章 噩梦终结

在我带着两个罪孽深重的恶魂,往玻璃厂赶去的同时,距离南郊一处高速收费站一公里,一条上山的土路上,也停满了警灯爆闪的警车,大量荷枪实弹的特警,已经将这里封锁了起来。

土路是高速修建时,为了在就近开沙场挖出来的。高速建成后,沙场也跟着关闭,于是这条土路就彻底荒废了下来。一年前,警方曾在沙场捣毁一个特大赌窝,一举抓获参赌人员近百名,缴获赌资近千万。

但谁也不知道,就在沙场下山路的一处崖底,埋葬着一个曾经的赌徒,已经两年有余。

这个距离头上山路,只有三十来米高度的崖底,有一个用乱石堆砌的小坟包,甚至依稀还有一些香烛纸钱燃尽后的残留。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并未精心隐藏的藏尸地,却从来未曾被人发现,来往的赌徒,包括一年前特警部队浩浩荡荡上山,也不曾有人往这里看一眼。或者即使有人曾经看到过,那些祭奠过的痕迹,也让他们误以为这是一座孤坟,而不会想到,这里埋葬的,竟然是一个至今被认为还活在世上的人。

警方在埋石点旁边发现了一具尸体。更确切的说,他们是根据这具尸体留下的信息,才找到的这里。

讽刺的是,最先知道这个地方的,不是警方,而是一群夜深还不睡觉的网民。直到一段录音已经在网络上大肆传开,警方才知道这个地方。

一同传开的,还有两名提前退休干部家中被杀,身首异处的血案。

幸运的是,凶手已经在这个第一次作案的地方喝药自杀,没有制造更大的凶杀案,也未引起社会恐慌。

不幸的是,最先破案的并非警方,而是数不尽的网民。

与此同时,此次凶杀案,还牵涉出二十七年前的一桩不为人知的惨案。

来到玻璃厂,这里依然很安静,但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

出乎意料、也不出乎意料的是,我不仅在这里见到了张晓微,还见到了杨志宏……的魂。

看着这个短短三四个小时,就能离开身体,更能跨越大半个省城来到这里,微笑迎接我的新魂,我不禁又骂了一声老煞笔,红着眼睛蹲了下来。

在我疯狂想找到杨志宏的时候,他的那段录音已经在网上传开,所以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在张晓微的提醒下,知道了他躲在哪。

但一切都已成定局,再也无力回天。

“小兄弟,别难过,你看,这样不就挺好吗?”看我难过得快要哭出来,杨志宏笑着安慰道。

“好你妹啊……不是说会瞒住清荷姐家人吗……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怎么瞒?警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会查到一切,你个老煞笔、老疯子、老变态,说话像放屁~”难过之下,我不禁又骂了起来。

“可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真正瞒着呢?清荷家人也有知情权啊。”看着无赖一样骂骂咧咧的我,杨志宏无奈地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和清荷的弟商量好了,不会让她父母知道。”

“那你也不能骗我啊,好好的活着不好吗?那两个禽兽本来就是要死的人,哪值得你再用命去换。”此时的我,就像被大人欺骗了的孩子一样,满心都是委屈。

看我这样,本就不怎么会说话的杨志宏,顿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想走近一些,却刚走两步,就被十二元辰的气息逼得停了下来,苍白的脸涌上一阵痛苦。

虽说在我有意的控制下,十二元辰不会压制他,但他毕竟是新魂,太脆弱了,能面对我就已经很不错。如果不是有萧清荷在旁边,他早已承受不住。

“小兄弟,我真的觉得这样挺好的,舍去那身臭皮囊,感觉都要自在许多。”

“自在个屁,你当你是羽化成仙呢,还臭皮囊。”

这下,杨志宏是彻底拿我没办法了,只好说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耍赖下去么,听我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无论对我,还是清荷,还是你……”

我怔怔抬起头来,看着他无言以对。

明明猜我对两个恶魔做了什么,却依然选择去杀人,删掉手机与我相关的所有信息,用新的电话卡给我打电话。我怎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不想我背上杀孽,更不想我惹上麻烦,之所以不依不挠,无非事情太过突然,我一下子难以接受罢了。

现在再看他,和生前对比起来,竟好像真的多了几分洒然。

不过想想也是,连命都说不要就不要,笑嘻嘻跑来当鬼,能不洒脱么?

再看他旁边的萧清荷,眼中笑意盎然,哪有半点悲伤的样子?也不知这最多一两个小时内,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合着,就我接受不了。

你们都聪明,你们都洒脱,就我蠢,就我看不开,行了吧!

看着这对此时站到一起,竟然显得极为般配,神仙眷侣一样的“鬼情侣”,我只觉气不打一出来,猛地起身取出勾魂图展开,一抖,黄红军王志强的恶魂顿时被抖出。

没给它们任何喘息的时间,接过袁金柱适时递来的柳条,不分青红皂白的抽了过去。

两个刚从勾魂图脱离,刚恢复形状的恶魂顿时再度惨叫连连起来。

猛抽好一阵,心中的气才算顺了一些,又是一刷条往王志强脸上抽去后,在他撕心裂肺的惨叫中退开。

见我终于罢手,两个恶魂顾不得难以形容的剧痛,爬起跪好,头一阵猛磕。

“小兄弟,李老板,李大师,有话好好说啊,我们错了!我们给你磕头,别再打了好不好!再打就出人命了!”

看他们仍旧没有弄清楚情况,我不禁冷笑起来:“你们早就没命了,现在求我可没用,看看你们后面是什么。”

两个恶魂顿时僵住,然后小心翼翼地转了过去。

看到杨志宏萧清荷瞬间,两个恶魂猛地一震,表情变得极度惊恐,如同见了鬼,事实上也确实是见了鬼,包括它们自己也成了鬼。

只听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后,两个恶魂猛地一动,起身想跑,却被牢牢钉在了原地。

阴风大作中,眼底寒光大放的萧清荷,和表情平静的杨志宏,缓缓走向两个恶魂。

“噩梦在这个地方开始,那就在这个地方终结吧……”

(第一卷完)

第六十四章 包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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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好看,好好学

才刚上车没多远,袁烂人就打来电话,说店里来客人了,快点回去。

虽然说得逼真,但在我看来,这家伙明显只是心里不平衡,天黑也没见给他带吃的过去,等不及找借口催。结果优哉游哉回到店子下车,却发现还真有一个女人坐在店子里。

“咦?还真有客人?”隔着橱窗看了看店里的女人后,我小声问双手抱怀走出来的袁金柱:你不是很牛逼吗?既然真有客人,为啥自己不上,非要催我。

袁金柱冷哼一身,不忿道:“不是我不管事,是那女人不识货,看不出道爷的道行,非要找你。”

进店子一看,我顿时明白了。

这个女人很漂亮,衣着考究,气质高冷,还架着一副略显严肃的黑边眼镜——这种高傲得快上天的冰冷女神,面对一副猥琐相的袁金柱,能给好脸么?

发现这漂亮女人气质真的很冷,我顿时也不好表现得太轻佻了,一本正经地打过招呼后,坐下来问她有什么事。

我并未在她身上感觉到有古怪,打招呼过程中,也暗暗召出了十二元辰,同样没发现有阴物存在的气息。倒是她本身的气质,快和阴气有的一拼了。

漂亮女人没有说话,而是冷冷地看了看旁边端着食物狼吞虎咽的袁金柱,直到他轻轻“嘁”了一声起身离开后,才说她最近半个月老是做梦,被一个男人把手伸进她肚子里乱掏,听一个朋友说,我对付“噩梦鬼”很有一套,就来想请我也给她画一张和那个朋友一样的图。

做梦被掏身子?我感觉有些奇怪,就说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不是所有“噩梦鬼”都能用同样的办法解决,你最好先和我仔细说一说。

“要如何仔细?”漂亮女人眉心轻轻蹙了蹙,看着我问。

我有些搞不懂她什么防备心这么重,难道有钱的美女都这样?显然不是,于是就问:你做完梦醒来后,有没有哪不舒服什么的?

“没有,就只是做梦的时候很难受,醒来也感觉很累,别的感觉没有。”又看了我一眼后,漂亮女人接着道:“我觉得我的情况,和那个朋友差不多,所以你也不用多问,只要照着她的方式,给我也画一张那什么图就行。对了,我那个朋友叫杨琳,你还记得吗?”

我点点头,说当然还记得。这个叫杨琳的,正是李诺满月后,首先上门的那对夫妇,我给她画了一张“碧霞元君保身图”后,回去就没事了。

如果不是这对夫妇事后替我宣传,后来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找上门,所以我当然不会忘。

虽说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但看这漂亮女人实在太过高冷,话都不想多说两句的样子,我就也不想再多问了,想想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后,就准备答应。

就在这时,袁金柱又端着饭盒走了进来,边吃边说道:“虽然我不清楚你们说的那图,有什么功效,但她的问题,绝不是梦魇在作怪。”

漂亮女人眉头一皱,转身冷冷看向他:“你偷听?”

袁金柱又扒了一口吃的后,面无表情道:“我不是聋子,光明正大听的,总之你的问题不是被梦魇纠缠,随你信不信,到时别怪道爷没提醒过你就行。”

知道主事的不是袁金柱,漂亮女人懒得再和他费口舌,看向我道:“这些问题属于我个人隐私,请你让不相关的人出去,否则我会认为你们故意窃取别人隐私。”

我去,这才哪跟哪呢,倒先上纲上线起来了。

看这女人说话夹枪带棒,高高在上的,我顿时也有些不舒服了,还没说话,她就又转身对袁金柱说:请你出去,不要再偷听。

这袁金柱是个啥性子?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犟驴,心情好的时候吃软不吃硬,心情不好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这话一听,果然发作了,直接一屁股在新添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是我的地盘,凭什么是你让我出去?要出去,也应该是我撵你走。走吧,带着你的“隐私”回家等死去吧,别到处给人添堵。”

“你!”漂亮女人显然颐指气使惯了,很少被人用如此粗鲁恶毒的语言顶撞,顿时气得话都有些说不出来,身体一阵颤抖。

“都先冷静,不要吵起来。”看气氛异常紧张,我连忙起身打起了圆场,没好气剐了袁烂人一眼。生意成不成都是其次,给人气出个好歹来,可就麻烦了。

然而,这会袁金柱的犟脾气显然已彻底上来,根本无视我眼神,边吃边道:“我什么我?还没弄清楚情况?装逼成瘾,恕不接待,你已经可以走了,懂吗?回家把你那点破隐私带到火葬场去吧,想说现在也没人想听了。”

“你!”漂亮女人拍案而起,气得眼镜都差点掉下来。

充满厌恶的将目光从袁金柱身上收回,冷冷看了我一眼后,漂亮女人转身摔门而去。

我不禁一声叹气。

再看袁金柱埋头大吃的样子,顿时也无名火起,忍住一鞋子往他那张臭脸扔去的冲动,没好气道:“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才会让你这家伙得寸进尺?虽然不指望你做事尽心尽力,但你也不能净添乱,这样拆我台吧?”

明知我已经发火,这家伙却一反常态,或者说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一点不怵,头也不抬道:“对,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自己看看,行内还有几个人,像你这样软捏捏的?真把自己当服务员了吧?连个有求于你的女人,都能牵着你鼻子走,还有脸冲我发火,咋不去泰国做个手术当女人算了。”

话很难听,我却是愣住了。

见我被震住,袁金柱这才露出了笑脸,将饭盒一放:“好好看,好好学,等着,不超五分钟,刚才那女人就会回来求爹爹告奶奶。”

话音刚落,店门就被推开,先前含怒而去的漂亮女人,再次走了进来。

看着一脸漠然,实则无比嘚瑟的袁金柱,我不禁暗自佩服。

“对不起,我包落下了。”漂亮女人径直走到先前坐过的椅子旁,拿起一只精致小巧的皮包后,转身往外走去,看也没看某人一眼。

某人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第六十六章 掏肠鬼

我忍不住险些笑出声来。

太特么喜感了。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漂亮女人停顿下来,扫了一眼表情僵硬,脸黑得像锅底的袁金柱,继续往外走去。

“等一下。”见她即将走出门,装逼不成自打脸的袁某人再也绷不住了。

漂亮女人皱皱眉,充满厌恶道:“请问有什么事?”

“相信我,一旦走出这门,不超半个月,你会后悔。”袁金柱强壮淡定道。

漂亮女人微微一怔,片刻后,忽然轻轻一笑。

“你真幽默。”

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袁金柱也轻轻一笑,显得十分勉强:“相信我,她一定会后悔,会再来的。”

闹成这副尴尬样,我的火气也已经消下去了,知道这家伙是在挽尊,便走过去轻拍他肩膀道:“没事,我原谅你了,下次别再这样就行了,因为……我是真的学不会。”

袁金柱没好气道:“很好笑吗?”

我摇摇头道:“没啊,你看我笑了吗?”

“可你明显很想笑。”

“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蛔虫,咋知道我想笑。”

“可你就是想笑。”

“讲点道理,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想笑。”

“我就是知道……”

正说着琼瑶式的废话水字…混时间呢,店门就再次被推开,以为再也不会来的漂亮女人,再次走了进来。

“我叫何舒曼,现在可以好好说了吗?”

有了先前的教训,心知这漂亮女人不是个善茬的袁金柱,顿时也不敢再乱装逼了。当然这个叫何舒曼的女人,虽说依然清冷,但也没有再上纲上线,更没有再赶人。

原来这何舒曼,做梦被一个男人掏身子,醒来后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除了很累之外,还会非常饥饿,每次醒来,都需要吃下很多东西,主要是肉,才能恢复体力。

最严重的一次,她一口气吃下了两只烧鸡,才能稳稳站起来,之前起床去拿外卖的时候,都还是颤巍巍扶着墙去的,就跟大病初愈一样。

更诡异的是,六天前,她开始变得不喜欢吃熟肉。头两天一醒来,就叫大量的刺身这些来吃,第三天早上开始,刺身就已经没有吸引力了,直接叫了两只白斩鸡,还备注要越生越好。

第五天,就连鸡骨还冒着血水,肉还带着生红的鸡肉,都已经不再具备吸引力了,刚吃两口就觉得索然无味,强撑着去到厨房,烧一锅水烫了整整三斤五花肉吃下去,才恢复过来。

今天早上,在强烈的饥饿感驱使下,她更是打开冰箱,拿出冰冻的生鸡,等不及解冻,就直接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如果说大清早就吃刺身,和还没断生的鸡肉,还能勉强解释为,偶然口味发生变化的话,那后来吃只在开水里滚过一圈的五花肉,和全生的鸡,就怎么也无法说是正常行为了。

于是何舒曼联系上和她说起过我的杨琳,问清我地址后,下班后直接赶了过来。

果然如袁金柱说的那样,根本不是什么梦魇在作怪。

之所以叫梦魇、噩梦鬼,就是因为这东西无论再凶,也只是趁人精神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在梦境里作怪,让人醒来后感到害怕,虚弱无力,顶天也就是时间长了会生病,精神出现问题,绝不会凶猛到,导致人去吃生肉的地步。

虽说何舒曼醒来感到虚脱、饥饿,还算符合梦魇作怪的特征,但也只是表面上符合,实际上根本不是。

于是我问她:那别的时候,你还有吃生肉吗?

何舒曼摇头说:没有,就只是早上醒来会极度需求这些东西。其它时候别说生肉,就算看到油一点的菜,我都受不了,因为我本来习惯吃素,很少会吃肉。冰箱里的那些生肉,也是出现这些情况后,为了备不时之需才去买的。

这就奇怪了,本来不吃肉,却因为最近做噩梦,而吃起了生肉,还只是早上喜欢?

皱着眉想了一会后,我又道:“能不能仔细说说,梦中那个男人是怎么掏你肚子的?在梦中是什么样的感觉?醒来后除了饥饿无力,要吃生肉,还有没有别的感觉?仔细想想。”

听我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何舒曼也皱起了眉头,片刻后说:能不用说得这么详细吗?

“不能,如果你想解决麻烦的话,这些问题都会很关键。”

想了想,我又道:“你现在得清楚,这已经不是隐私的问题,弄不好是关系到你生死的问题,就像生病就医一样,你总不能要求医生不接触你的身体吧?”

“……好吧。”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何舒曼也不再坚持所谓的隐私,“但你们要保证不会泄露出去,否则我会告你们。”

见我点头,何舒曼又酝酿了好一会后,才低声道:“其实……梦中那个男人我认得,他也不光只是掏我肚子那么简单。”

梦里纠缠何舒曼的男人叫杨奕,何舒曼的前男友,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男友。两人是一年多以前确定关系的,但是半年没到,就分手了。

原因是杨奕发现何舒曼,根本不喜欢男人,别说给他,就连亲密的动作都很抵触。和他在一起,完全只是为了堵住她家人的嘴,让他们不再逼她去相亲。

秘密被发现,何舒曼也觉得有些亏欠这个男人,于是就和他商量,两人可以结婚,除了同房之外,她可以竭尽全力去做一个贤妻,并且把大部分工资都交给他,他在外面有女人的话,也绝不干涉。唯一的条件,就是他不能要求她同房,对亲人就说暂时不想要孩子。

如果实在过不下去,维持几年婚姻关系后,两人可以离婚,到时她可以补偿他一笔钱。

面对这些条件,杨奕丝毫没有动心,反而觉得受到了侮辱,于是和她大吵一顿后,选择了分手。

从那以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互相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完全不知道对方消息。

直到半个月前,这个男人,才忽然一下子闯进了何舒曼的梦里。

第六十七章 亲吻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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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棺材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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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可爱的残忍

于是点头表示会尊重她“个人隐私”后,我问:“为什么说它还没有反噬?如果没有,你找我们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小乖很乖。”或许是知道有了之前的芥蒂,现在想再获取我们信任已经不易,何舒曼也不再多说,直接唤了一声“小乖~”。

话音刚落,眼前就有一道模糊的红影,带着淡淡的阴气闪过,似乎落到了何舒曼的身上。

召出十二元辰一看,一个穿着红肚兜,脚穿一双花布鞋,脖子上套着个刻满梵文的银项圈的小鬼,正趴在何舒曼肩膀上爬来爬去,不时揪一下她的鼻子,挠一下她的脖子耳根。

尽管肉眼凡胎,看不到“小乖”的存在,但它的那些动作,何舒曼还是感觉得到的。

似乎被挠的有些发痒,她轻轻斥了一句“小乖不许顽皮”,然后那小鬼就咿呀一声,果真不再顽皮了,老老实实在她肩头上坐了下来,一脸怒容的看向我们,眼里充满戒意。

确实完全不像已经反噬主人的样子。

想想也对,如果真的已经开始反噬,就根本不会对主人有这么亲昵的举动了,先前我们进门时,也早已经发起狂来。

别说开始反噬主人的,就算只是凶一点的小鬼,见主人带我们这种人回家,都会非常生气。

可如果没反噬,她费尽心思找我画图作甚?

“相信了吧?小乖并没有反噬。”见我们皱起眉头作沉思状,何舒曼就知道我们已经看到了“小乖”,说道:“它只是顽皮了一点,而且我之前告诉你们的那些,也都是真的,不是说谎,只是他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而已。”

“既然没有反噬,你也没有说谎,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顿时又一头雾水了。

怎么说来说去绕半天,又特么回到了起点。

随着不再掩藏秘密的何舒曼一点点道来,我们才得知,原来这“小乖”,并非一般用来替主人转运的那种小鬼,而是她一次偶然,从“乾灵寺”的智叶老和尚手里得来的、能给双方带来福报的另一种小鬼。

乾灵寺位于南郊白马山附近,是一座很小的寺院,在省城并不出名,但在知道的人眼里,乾灵寺才是真正的寺院,和那些香火鼎盛,景区一样的大寺庙根本不是一回事。

而智叶老和尚,就是乾灵寺的主持,真正德高望重的大师。

何舒曼的“小乖”,本来是被他人豢养的小鬼,据说是被一个心肠异常歹毒的“邪巫”,活活溺了七天七夜水才弄死后炼成,因此怨念极深,能力极强,后来机缘巧合,被智叶老和尚解救出来。

虽说摆脱了被人奴役,但小乖因怨念过深,做过不少恶事,即便智叶老和尚这样的大师,也无法将其超度。得小乖自己去积功德,才有可能脱离苦海,因此智叶老和尚,只好重新为它寻找新的主人。

要知道,这种小鬼的主人并不好当,严格说起来更像是小鬼的仆人,除了要精心供养,还得多做善事,早晚也还要为其诵经祈福才行,不能中断。同时,由于“小乖”大部分怨念已经化解,戾气不再,能回报给主人的好处也很有限,总之得不偿失。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智叶老和尚都没能给小乖找到合适的主人,直到半年前,何舒曼在机缘巧合下,得到老和尚的认可,才将它带回了家。

何舒曼别无所求,只是不想再被家人逼着去相亲、结婚,这并非什么难事,所以最近几个月来,果然也得到了清净。

如果就这样下去,固然是一件大好事,可问题在于,小乖虽然已经不再有戾气,但顽皮性却还在,或者说随着被奴役的苦日子结束,它的童性才真正释放了出来。

所以尽管没坏心,却也经常会趁何舒曼睡着时捣蛋,捉弄她,偶尔还会跑出去玩。

一开始何舒曼很不适应,但时间一久,也就渐渐习惯了,没怎么当回事。

直到半个多月前,小乖再次半夜跑出去玩回来后,情况才真正变得不妙起来。

以往小乖虽说也会时不时改变容貌,甚至变成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睡梦中捉弄何舒曼,但无论怎么变,都始终没有完全脱离它本来的样子,而习惯了它这样的何舒曼,也总是一眼就能认出它。

直到那次跑回去出来后,小乖才忽然变成了前男友的样子,尺度也开始变得很吓人,不仅在睡梦中对何舒曼施暴,还会把她五脏六腑扯出来当玩具。

从那时起,何舒曼每天醒来都会很累,没两天,就严重到要吃很多东西,才能恢复体力的地步,很快又变得爱吃生肉。

而在这期间,小乖“捉弄”她的尺度,也越来越吓人,甚至好几次,她都认为自己会被折磨死,再也醒不来了。

虽说对小乖这种行为很不满,甚至感到害怕,但现实里的小乖,却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依然乖巧听话,只在睡梦里才会变得极度残忍,导致得何舒曼自己也变得很乱,经常不知道,究竟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这个小鬼。

之所以想让我也给她画一张“碧霞元君保身图”,就是因为何舒曼不忍心伤害小乖,但也不想再被它这样对待,希望我的图能在她睡着时,提供一些帮助,让小乖不敢再随便乱来。

而一开始不愿说实话的原因,除了性格本身就是如此,就是担心我会把小乖当成邪物镇压。

睡梦里残忍,现实里却人畜无害?

看着何舒曼肩头的小鬼,我和袁金柱都不禁皱紧了眉头。

“事情就是这样,具体怎么办我也不懂,总之我的要求就一个:不能伤害小乖。可以让它知错,或者害怕,不敢再那样对我,但不能把它当不干净的东西来对付。”看着我们,何舒曼说出了最终的要求,或者说底线。

我沉默一会后,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梦里对你有那些残忍行为的,可能不是小乖,而是别的东西?”

第七十章 守夜

何舒曼道:“在你说有可能是杨奕出于恨,死后跑来害我的时候,我也差点以为真是这样了。但既然他还好好活在世上,就说明不是。我这段时间也并没有碰上什么脏东西,所以我觉得,不是小乖的可能性很低。”

顿了顿,她又道:“其实我本来真的是无神论者,如果不是那次,在朋友的强烈要求下,抱着敷衍她的心态去拜见智叶大师,并把小乖带回来的话,我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世上真的存在鬼神。”

“那它那次跑出去后,回来有没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对劲?或者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我问。

何舒曼想了想,摇头道:“没有,虽然绝大多时候,我看不到小乖存在,但那种心灵相通的感觉是很真实,也不会错的,没发现它有哪不对。要说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就是它出去的那天,智叶大师圆寂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还去参加了大师的追思法会。”

这话一听,我和袁金柱顿时精神一振,认真看向何舒曼肩头的小鬼。

它是被智叶大师所解救,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在智叶大师圆寂那天,出去回来就发生这么大变化。看来,问题果真出在它身上。

这小东西虽说只能听懂主人一些比较简单的话,比如名字之类的,但也知道我们是在说它。见我和袁金柱看向它,顿时又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张牙舞爪的,显得非常不满。

别看现在好像挺可爱,但在被智叶老和尚化去戾气前,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凶物。

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实在看不出有哪里不正常后,我只好问何舒曼,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

何舒曼也知道,这么一直当着小鬼的面讨论它不好,但也没有答应,而是看了看时间后,说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忙一天也很累,明天再说吧。

这就想睡了?心也太大了吧?

我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离开,但看她已经有下逐客令的意思,只好故意道:“你就一点也不害怕,不担心明早起来,又要去吃那些东西,甚至出现更可怕的情况?”

“怕,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何舒曼说着,用类似质问的眼神看了看我俩,仿佛在说:如果你俩一开始就按我说的做,不要疑神疑鬼浪费时间,我至于明天早上还用遭罪?

被她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和袁金柱顿时觉得脸上一烫,有些难堪。

自以为看穿了这个漂亮女人的真实面目,气势汹汹地跟上门,结果却发现是个心地善良,还是得到过智叶老和尚这种高僧认可的好人,这一耳光抽过来,确实让人有些无地自容。

但这只是说明,我们完全误会了她,并不意味着,按照她说的做,就能解决问题。

事实上,也幸好我没有这么做,否则事情只会更糟。

怎么说呢?这碧霞元君虽说性情温和,很适合用来保平安,尤其适合用在女性身上,但别忘了,碧霞元君始终是道教地位崇高的女神,法力高强不说,还有察恶之力。

如果将碧霞元君的灵引到何舒曼身上,她和小鬼类似契约的关系,就会彻底断了。

这样的后果,就是小鬼轻则会沦为无主之物,再也没有跟着她行善积德,脱离无边苦海的可能。重则,会再次激发戾气,重新变成害人不浅的凶物,弄不好还会再次被心肠歹毒之人奴役利用。

此外,还有被碧霞元君当成邪物镇压的可能。

无论哪一个结果,都将是何舒曼不愿见到的,也违背了智叶老和尚的初心。

随着我将这些可能性说出来,何舒曼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不再认为我是在浪费她时间。

但就像她说的那样,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别说还没弄清楚具体情况,就算已经弄清楚,也来不及解决了,于是我只好问袁金柱,有没有什么能暂时解决问题的方法。

“有。”袁金柱很干脆地点点头,然后看向何舒曼道:“既然误会了你,那我就送你一张平安符吧,别的不敢多说,至少能保你今晚安宁,只要放在枕头下就行,去拿张纸来。”

何舒曼没有拒绝,看了他一眼后,去书架那边拿了一张A4纸过来。

但看到这家伙把食指送到嘴边,准备咬破用血来画的瞬间,她却又忽然改变主意了。

“算了,我晕血,想着这样的东西放在枕头下,整晚都不可能睡着。”

难得承认一次不是,决意赔个礼,结果却被嫌弃,袁金柱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见状,我连忙打起了圆场,对何舒曼道:“这可不行,你的情况已经挺严重了,今天早上起来是吃生鸡,明天早上醒来,还不知道会想吃啥呢。我这同伴是真正有道行的人,不会唬弄你,他说有用,就肯定会有用。”

饶是已经解释得够清楚,然而何舒曼听完,却依然摇头,也不知是真的晕血,还是有严重的洁癖,忍受不了床上出现这些东西。

“要不……你们在客厅里留一晚上?”沉默片刻后,何舒曼看向我们说。

我和袁金柱不禁一愣。

要说这种要求,其实也算不上奇怪,很多胆子小、被吓怕了的人,尤其是女人,睡觉时如果门外有人守着,都会安心许多。但如果是何舒曼这样的女人提出来,就有些让人意外了。

一晚上相处下来,但凡眼睛不瞎,就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对男人戒心很重,甚至是很反感男人。这样一个漂亮女人,会放心让两个男人留在家里过夜?

但看她的表情,却是真的希望我们留下来守夜,看来不是相信我们,就是实在怕了梦里的遭遇。

弄不好拒绝袁金柱的符,她打的就是这主意,毕竟符再灵光,也赶不上大活人在这守着。

不过她这样一提,我倒是瞬间也有了一个想法。

没有直接说出来,我很干脆地拒绝了何舒曼的要求,又问她要了电话号码后,叫上不明所以的袁金柱,直接离开了她家。

既然问题出在小鬼身上,那今晚就好好看一看,何舒曼睡着后它都会做什么吧。

第七十一章 怪异人脸

出了门,依旧不理会云里雾里的袁金柱,只顾埋头捣鼓手机,直到走出电梯来到楼外,往附近看了一圈后,我才对他道:“不是那小鬼有问题吗?既然有问题,我们就躲在暗处守到天亮,看它半夜到底会搞些什么名堂。”

袁金柱终于恍然大悟,连说这个法子可行。

在想到这个主意的时候,我已经往窗外观察过,何舒曼家在三楼,窗户外面就是一个缓坡,最高处不比三楼低多少,种着不少绿化树,甚至还有好几棵造价不菲的大榕树,想来只要找一棵位置合适的爬上去,应该就能看到她家里的情况。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想的时候觉得很好,可真来到了地方,才发现根本没那么容易。适合暗中观察的距离和位置,根本就没有能让人藏身的大榕树,唯一一棵恰好正对何舒曼家窗户的,至少也有四五十米远。

这个距离,如果是白天的话,倒还能看到家里的情况,但是在毛风细雨的深夜里,就基本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硬着头皮爬上去,正看着何舒曼家窗户蛋疼,似乎早就看出这法子操作性不高,也早就做了准备的袁金柱,就嘿嘿笑着,从腰间摸出了一个袖珍型的单筒望远镜。

“我去,你还真的料事如神啊,望远镜都准备好了。”看到这东西,我不禁眼睛一亮。

“那是,也不看看道爷什么人,只要愿意,料事如神不就跟放屁吃饭一样简单?”袁金柱看也不看我一眼,在树杈上坐稳当后,把望远镜凑到右眼,眯起左眼往大楼那边扫荡起来。

一看这猥琐的表情,和娴熟的动作,我顿时恍然大悟。

屁的料事如神,这家伙明显是随身带着这么个家伙,为了随时偷窥用的。

不过也得亏他爱好下流且比较广泛,否则我这一通忙活,就又是瞎折腾了。

从他手里抢过望远镜,往何舒曼家窗户看了看,确定能看清楚后,我给她发了个信息。

两分钟后,何舒曼家客厅一黑,灯灭了,

确认通过外面传进去的光线,也足以看清楚阳台上的情况后,我给她发信息说没问题,然后把望远镜还给了猴急的袁金柱。

望远镜一到手,袁金柱就迫不及待地,瞄准了何舒曼亮着灯的卧室,一脸淫贱。

但好景不长,一分钟不到,窗帘就合拢了起来,将某双猥琐的眼睛挡在了外面。

“我X,这百合花干啥呢,说好监视小鬼,暗中保护她安全,拉上窗帘还怎么保护?”想看的一样没看到,袁金柱顿时急得低声骂了起来。

虽说未曾谋面时,就已经知道这家伙很贱,但我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别说是个拉拉,就算是个取向正常的女人,在明知道窗外有人看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不拉窗帘,再说重点要关注的,也是阳台神龛里的小鬼,而非何舒曼本人,这家伙还真是精虫上脑,想太多了。

不过现在还不算太晚,小鬼即使要作怪,也会在何舒曼熟睡以后,所以这家伙爱看,就让他看去吧。

无比猥琐地扭动身体,翘着屁股,趴在树杈上狗一样扭来扭去瞄半天,终究还是突破不了厚厚的窗帘后,袁金柱骂骂咧咧着,把望远镜瞄向了别的窗户。

“可惜,可惜了啊~这么漂亮的美女,可惜是个拉拉,只可远观……呸,远观也观不了,更不可亵玩……不过当拉拉其实也挺好的,但愿全世界道爷上不了手的女人都是拉拉……”

我实在受不了这家伙,忍住往他那扭来扭去的大屁股踹一脚,直接给他干树下去的冲动,给张晓微发了个消息,说今晚不会回去后,索性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缓缓放松身体靠在了树干上。

半个小时后,何舒曼卧室透过窗帘传出来的微光熄灭,而这时,已经把整栋楼能看到的窗户都看了个遍的袁烂人,也渐渐意兴阑珊,收起了望远镜。

时间渐渐来到了凌晨两点,喧嚣一整天的世界,到这一刻,也终于变得安静了下来,偌大的小区静谧一片,只有雨水从树叶上滑落,坠落在草地上的滴答声。

毛毛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加大,大榕树枝叶已经无法将雨水隔绝在外,开始一滴一滴的往身上滴,不时还有钻进脖子的,透心凉,心飞扬。

风吹过,遍体生寒。

被冰块一样的雨滴钻进脖子激一阵后,我实在冷得有些受不了,无法再装死了,睁开眼睛一看,袁金柱已经靠在旁边睡着,顿时一惊,连忙把他摇醒过来。

这时已经是夜最深的时候,如果小鬼真要作怪,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我的十二元辰目标太大,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能先由随时能开真眼的袁金柱来监视。

好在这家伙也分得清轻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都睡了过去,顿时自责地笑着,摸出了望远镜。

然而刚凑到眼睛上,还没对准何舒曼家阳台,袁金柱就收起了望远镜,见我不解,低声道:“不用顾虑了,自己看吧,大门左边草坪。”

照着他说的位置,我召出十二元辰一看,不由面色微变。

只见草坪上,何舒曼的小鬼,正咿呀咿地叫着,一蹦一跳的,脚下踢着个黑漆漆的东西。而在它的背后,飘着一团巨大的、黑白交杂的雾气。

那雾气非常诡异,形状像一个巨大的气泡,布满黑白相间的条纹,随气泡变幻形状而蠕动着,像无数条黑蛇一样爬来爬去。而气泡本身,则一会伸出一只奇形怪状的手爪,一会又像吹气球一样,鼓起一个小气泡,一会又全部凸起,宛如一个巨大的刺猬。

雾气最中心的位置,隐隐呈现着两张诡异扭曲,面带惨笑的人脸。

小鬼一边踢着脚下的东西,一边不时回过头,冲两张人脸呀呀呀的笑,显得十分欢快。

而每在这个时候,两张人脸也会发出阴森沙哑的笑声回应,这笑声仿佛来自地狱,令人毛骨悚然,同时巨大的雾气中,也会伸出两只半黑半白的手,摸一下小鬼的脑袋。

第七十二章 鬼上鬼身

玩了一阵后,小鬼似乎尽兴了,将脚下那颗黑漆漆的东西抱起,蹦跳着来到怪雾下方,朝两张诡异人脸高高举起。那动作,就跟小孩借大人的东西,玩够了还回去一模一样。

又是两声让人感到寒颤的笑声后,怪雾里伸出一只怪手,接过小鬼手中的黑色怪球收了回去。

然而,就在小鬼咿呀咿的欢快叫着,转身一蹦一跳准备离去的瞬间,不断变来变去的雾气忽然一定,停止了蠕动。

与此同时,小鬼也定了下来,保持着准备蹦起的姿势。

下一秒,雾气恢复了蠕动,但小鬼却依然定在原地,纹丝不动。

尖锐沙哑,如同漏风一样的刺耳笑声开始响起,两张诡异人脸拖动着巨大的雾团,降低高度向小鬼飘了过去,很快将它完全包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变得透明。

随着两张怪脸,与雾团一点点消失,小鬼也一点点重现出来。

两张怪脸和雾气,竟是渗透进了小鬼的鬼体中!

四五十米外的大榕树上,我和袁金柱脸色大变!

原来是这个不明来历的妖物在作怪!

在我俩凝重的注视中,只见两张人脸和怪雾完全消失的一瞬间,被定在原地的小鬼也恢复了行动能力,丝毫也没有转身看看的迹象,继续咿呀咿的往大门蹦跳了过去,很快进了大门消失不见,仿佛先前被定住的时间,对它来说并不存在。

看来这就是何舒曼,梦里被残忍对待的谜底!

骤然发现了问题根源所在,我和袁金柱哪里还敢耽搁,连忙跳下榕树朝大门跑了过去。

然而被这怪异一幕完全吸引,使得我和他都忽略了环境,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两个夜里巡逻的小区保安,刚好就走在我们后面不远的小路上,冷不丁发现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从树上跳下来,顿时都吓了一大跳,继而大吼起来:“你俩什么人,干啥呢!”

听到身后传来大吼,我顿时头皮一麻。

在树上待了大半晚上,也没见保安来巡逻过,怎么一有状况发生,这倒霉的保安就刚好过来,我们也全然没有发现呢?

“别理,先上楼再说。”情况紧急,我也顾不上和这些无论现实还是电影,都总是会在关键时候出来添乱的路人甲了,对袁金柱招呼一声,就继续往大楼跑去。

见我们撒开腿就跑,身后两个保安连忙大喝着追了上来。

“站住!你俩不许跑!”

有了主意,我俩自然不可能再去理会两个保安,但却低估了他们的身手敏捷程度。

袁金柱倒还好,可我这体魄一直都偏弱,哪里跑得过训练有素,身材高大的保安,刚跑到大门口,就被其中跑得飞快的那个迫近、跃起,扑倒在了地上。

突然被重重扑倒,我不禁又痛又急,气得破口大骂起来:“滚开!狗东西别耽误事!”

挨了骂,把我扑倒的保安顿时也怒了,大吼着起身,将我双手扭住反扣在了背上。

看我被制住,已经快冲进大门的袁金柱,连忙反跑出来,飞起一脚往保安胸口踹去!

但就是耽搁这一下,另外一个保安也已经追到,从腰间卸下警棍抽了过来!

袁金柱刚一脚把制住我的保安踹开,根本来不及闪避,只得下意识抬起手臂格挡,顿时被抽中,痛得吼叫出来,大怒着又是一脚,踹向后来的保安裆部,将其吓得连忙后退。

“你先上楼,我拖住他们!”

这会我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听见他这一声吼,顿时也反应了过来,爬起来往大门内跑去。

冲进楼梯间跑上三楼,来到何舒曼家门外后,我一边掏手机,一边狂砸起门来。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急,何舒曼的小鬼,被那两张怪脸上了身,定然会像之前那样在睡梦中折磨她,况且我也觉得,这根本不仅仅只是在睡梦中摧残那么简单,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先把她叫起来,不能继续被那两张怪脸折腾下去。

再说楼下现在已经乱哄哄一片,也只有她出面,才能解释得清楚,否则我和袁金柱,就会被当成小偷抓起来,很难再脱身。

然而不幸的是,饶是我一个劲狂打电话,把门拍得山响,就连邻居都纷纷被吵醒出来了,屋内的何舒曼,也没有任何反应……

而楼下,随着其他保安赶到,袁金柱也独木难支,很快就被放倒在地,挨了一顿拳脚后,又被保安们押着上了楼。

看着表情愤怒,堵在楼道中的保安,和后面鼻青脸肿的袁金柱,我表情变得无比凝重。

“听着,我们不是小偷,没有小偷被发现还不跑,等着你们来抓的。我们是这家住户请来做事的人,至于什么事情,我一时半会和你们解释不清楚。总之我们不是坏人,现在情况也很急,请你们不要再误会。”收起手机,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保安和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们说。

“管他什么人,半夜鬼鬼祟祟的,还动手打人,先抓起来再说!”话音刚落,一个保安头子模样的人,就挥舞着对讲机大声道。

见他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我不禁又气又急,但一时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道:“有话好好说,你们可以不相信,但别再打人,我跟你们走就是。”

“这还差不多!跟我们去办公室说吧。”见我服软,保安队长也不再硬来,挥手制止了即将朝我扑来的几个保安。

就在准备跟他们下楼时,围观看热闹的人当中,忽然走出一个穿睡衣的中年女人,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一番后,问道:“你……是李念?”

我顿时精神一振,看向这个我并不认得的女人问:“你认识我?”

见我如此反问,中年女人笑了笑:“看来是没认错了,我在周芸捡的女儿的满月酒上见过你,你是那女娃娃的干爹嘛,还是什么传人来着?我当时印象还蛮深的。”

既然有人认得我,还知道我不是普通人,那问题就没那么复杂了,我不禁松了口气。

第七十三章 缚邪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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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七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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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幕后邪人

虽说很清楚何舒曼醒不来,是有原因的,但听到这话,我也还是忍不住想苦笑:为了你的事情,我们这一晚上闹得鸡飞狗跳不说,还差点被当贼抓起来了,你自己倒是睡得挺香,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就在楼下,有什么完全可以当面说,于是收起电话后,我和袁金柱往楼上走去。

进了客厅坐下,才得知何舒曼醒不来的原因,并非是被凶魂控制了意识,而是因为她吃了安眠药。

由于这段时间,实在被另一幅面孔的小乖吓得不轻,导致她晚上根本就睡不着,只好开了安眠药,并在医生的帮助下,将剂量精准控制在能熟睡,也能准时醒来的范围内。

而且当初装修房子时,为了保证睡眠质量,她的卧室也是隔音的。

这样的结果,就是大门都快被我拍烂了,也没能让她醒过来。

得知竟是这么个原因,我和袁金柱不禁又是一阵苦笑。而得知我俩昨晚因为叫不醒她,险些被保安当贼抓起来扭送派出所,袁金柱更是还挨了一通揍后,这个对男人极度冷淡的漂亮女人,也难得的表现出了一丝内疚。

不过袁烂人体质好得令人发指,根本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除了手臂有点肿,脸上有些淤青,倒也没什么大碍,于是说笑了几句后,这个问题也就此揭过。

尽管从何舒曼很正常的表现中,已经知道她昨晚上,没有再受折磨,但为了把事情弄得更清楚,我还是问她睡着后,有没有再做噩梦。

何舒曼仔细回想了一会后,说:有,但不深,小乖变成杨奕的样出现不久,还没来得及折磨我,就不知为什么匆匆离去了,应该和你们有关吧?

我和袁金柱笑了笑,然后告诉她:其实纠缠你的,是小乖,但也不是小乖,因为它被别的比较厉害的脏东西控制了,对你做的那些事,也并非在梦中,而是真实的,只是因为你睡得太死,即使感触很深,也无法醒来,才以为是在梦中发生的。

听到这话,何舒曼不禁皱紧了眉头:“你是说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包括把我心脏取出来当玩具玩?”

袁金柱笑道:“是真的,但也不是真的,不说了吗,要害你的是鬼,所以自然是对你的魂魄做的那事,掏出来的心肝肚肺,也是你魂魄的心肝肚肺,而非肉体的。”

这样一解释,何舒曼顿时就懂了,但似乎也被袁金柱的描述引起了不适,轻轻皱了皱眉。

“那既然是你们说的那些东西,为啥会变成……杨奕的样子呢?”想了想,她又问。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有些想不清楚,倒是袁金柱这家伙,出人意料的能从容应对,甚至还有闲心卖起了关子:“这个问题……恐怕就要问你自己了。”

“为什么。”何舒曼看着他问。

袁金柱有些意味难明的笑了几下后,反问道:“在这个男人之前、之后,你有和其他男人亲密接触过,或者说有担心过会被他们亲密接触,甚至强行和你做那个吗?”

何舒曼想了想,摇头说没有,只是和杨奕在一起那段时间,有担心他会气不过强来。

“那问题不就清楚了?”袁金柱神秘一笑,有些猥琐。

何舒曼微微一怔,然后明白过来了。

想通问题所在,这个女人脸上顿时好像有一丝羞色飘过,很快恢复镇定,转过话题道:“还有一个问题,那个脏东西为什么要通过控制小乖来害我?”

“或许是想在害你的同时,把小乖也据为己有吧。”

前一个问题,我或多或少还有些怀疑成分,但对于这个问题,袁烂人的回答我还是认同的。只不过不是那个凶魂要把小乖占为己有,而是幕后操控的养鬼邪人,想把小乖占为己有。

不过这种真相,就没必要也告诉何舒曼了,很难解释清楚不说,还容易徒增她的恐惧。

“最后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吃那么多东西?”我们不想说得太深,岂料这漂亮女人,却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

思忖一番后,我和袁金柱都觉得,虽说不好和何舒曼说太多,但至少也应该让她,对自身处境有一个清醒的认知,于是就告诉她:那个脏东西,应该想用贪食的方式折磨死你,一开始你是吃肉,后面是半生肉、生肉,照这种趋势下去,最终你很可能会去吃活鸡活鸭,就像电影中的吸血鬼一样,甚至喝自己血的可能都有,你一定不能大意。

听到这个回答,何舒曼脸色顿时开始变得苍白,半晌才缓过神来:“那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那个脏东西除掉,不过它有点厉害,我们没什么准备,不小心让它跑了,但也还会有回来继续害你的可能,所以这段时间,唯一的办法,就是每天晚上都做好防备。”

说到正经处,袁金柱表情也难得严肃了许多:“也就是说,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还得像昨晚那样每天晚上保护你。”

何舒曼微微一怔。

同何舒曼说好,等她今晚下班,再去工作室好好商量后,我和袁金柱离开,她也开始为小乖诵经。

上了出租车后,我想起上次从回迁小区工地离开时,和那个工头大叔互相留有电话,但他却从来没给我打过,于是索性给他打了过去,想问清楚那个傻子的近况。

尽管我当初吩咐过大叔,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还安排了附近的野鬼钱八斤暗中关注,一旦有事,也应该会来告诉我,但依然还是隐隐觉得,那七煞凶魂上一个害死的人,恐怕就是傻子。

果不其然,听我问起傻子情况,工头大叔沉默一会后,说:那傻子已经死了。

饶是心里已经有了这种感觉,但真听到这个回答,我还是有些愣住了,然后问是什么时候的事,为啥出事时没联系我。

大叔说:小兄弟,不是不联系你,那傻子是死在老家的,而且死得很急,当时就算联系你,你也没有办法啊。

第七十六章 极贪、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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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乾坤无极百宝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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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回煞

关于这件事情,我并不打算对罗文信完全隐瞒真相。事实上,就算我一句不说,以他的老谋深算,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就把整件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当然我不是白痴,给黄红军王志强画的是“五通喜神”这种邪图,一开始就奔着弄死他们去的这一点,我是不可能说的。

就算罗文信神通广大,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也是他的事。

听我说完经过,即使罗文信这样的人,也不禁有些吃惊,一连感叹好几声“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又叮嘱了我一些话,提醒我往后要懂得明哲保身后,这件事情便就此揭过。

当然,罗文信从头到尾,也没问过我收了两头恶魔多少钱。

于是接下来,我俩顺理成章地谈到了,他叫我过来要商量的事。

原来是一个外省来这边发展的矿老板,父亲前段时间在老家过世,死得并不好,是上吊自杀的。

虽说是上吊自杀,但一开始倒也相安无事,很顺利的下了葬。

然而下葬后的第六天,许多人都亲眼看到了老爷子“回煞”,从那以后,村里的人,晚上总是会时不时看到老爷子,身着寿衣在他家附近徘徊。

回煞又称回魂。关于回魂,许多人都认为,人死后会在第七天晚上回魂,但实际上,这个说法是不准确的,每个故去的人回煞日期都不同,需要用去世时的年月干支来推算,才能得知确切日期,通常在“头七”到“二七”之间。

在回煞当夜,家人需要提前准备好供品回避,并在供品桌面前的地面洒上香灰,据说这样,第二天家人就能通过逝者留在香灰上的脚印,来判断逝者转世投胎成了何物。

而这天晚上,家人通常都会听到脚步声,或者翻动物品的声音,这个时候,人是绝对不能说话,不能发出声音的,因为一旦被逝者听到,就会留恋家里不肯离去,再也无法转世。

矿老板父亲回煞之所以被看到,并非人们没有提前回避,而是老爷子回来的日子,比先生推算的提前了一天。

当晚,矿老板族人和一些朋友,正在屋子里打麻将,摆了好几桌,场面很热闹。

半夜的时候,一个年轻后生去上厕所,刚刚走出大门,抬头就看到,老爷子穿着下葬时的寿衣,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一出门就看到老爷子直愣愣地站在院子里,这人顿时吓得“妈呀!”一声,鬼声气都喊了出来,屋里的人听见声响,跑出来,也看到了同样的一幕。

被这么多人看到,老爷子魂魄却根本无动于衷,仿佛不存在似的。

但那么多双眼睛,哪里可能会看错,人们反应过来后,连忙四散而逃。

而吓跑了这么多人,老爷子也依然纹丝不动,期间胆大的人偷偷摸回来看了好几次,都没有离去。直到凌晨鸡鸣过后,才消失不见。

从那以后,只要一入夜,人们就经常会看到老爷子魂魄,时而在院子,时而在堂屋,时而又出现在楼顶,甚至好几次,还有人在通向他家的小路口看见。

虽然很少回老家住,但自家老爹鬼魂回来不肯走,吓人不说,传出去脸上也无光,于是矿老板从一开始,就在不断请人去解决。但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人,也都没能将老爹魂魄送走,甚至矿老板几兄弟都壮着胆子,在老爹出现的时候去跪地哭诉,求饶忏悔了,也毫无作用。

一来二去,就根本没有先生敢再来了。

逼不得已,矿老板只好来请罗文信这尊“大佛”。

而罗文信叫我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身体还没恢复好,想让我陪他走一趟。

实际上,就算罗文信不说,我也清楚,他是没什么信心,怕搞砸招牌。

既然换了这么多人,都无法将那老爷子弄走,就说明事情很棘手,常规手段已经很难奏效。

而这次,矿老板也已经发下狠心:无论是将老爷子送走也好,还是赶走也好,哪怕是打魂飞魄散都行,总之只要能让老爷子不再出现,怎么弄都不是问题。

至于报酬,矿老板已经下了二十万定金,并对罗文信许诺,只要事情能解决,再重谢一百万。

舍得大出血,并下这么狠的决心,原因倒也不难猜:老爷子是上吊自杀的,本来就不光彩,死的时候村里就已经议论纷纷,如今再出了这种事情,只要老爷子魂魄存在一天,几个儿子背地里就要被戳脊梁骨一天,背着不孝子的骂名。

哪怕事情最终办不成,只是去跑一趟也能有十万,要说我不动心,那是假的,于是听罗文信说完后,我开始陷入两难。

一边是何舒曼的安危,一边是五六十万的进账,该怎么取舍?

虽说和这个讨厌男人的漂亮女人,没有任何交情,但怎么说也是人命一条,如果出去这期间,真出了啥事,良心上很难过得去。

再说蛇灵也已经失踪太久了,对于这个帮了不少忙的灵物,我还是有些感情的。

但如果就此让五六十万从面前路过,心里上也有些舍不得,并不想错过。

要知道,这笔钱和黄红军给的120万完全是两个概念,那笔钱我不能起贪念,但这五六十万,可是能光明正大入袋的,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如果事情办成,这就是入行几年来,收获最大的一次。

于是犹豫了一会后,我借着上厕所的功夫,给袁金柱打了个电话。

一开始听说我想去外地一趟,这家伙确实有些不满,说我这人不讲义气,借故开溜。但听到我说,此行如果成功,会有一大笔进账后,这家伙语气顿时就变了。

“能赚多少?重点是,你能分给我多少?”

我想了想,回答说:如果办成,可以给你十万。

“要去多久?”

“最多五天。”

“切,还以为是要十天半个月呢!搞半天才三五天功夫,只要你说话算话,别说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守几天夜,就算让我去和母猪睡几天都没问题!去,尽管放心大胆的去!有钱不赚是煞笔!”

第七十九章 双贱合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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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上吊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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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来者不善

听到这话,王哥不禁笑了笑:“有你和罗大师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别人都怕,就你不怕啊。”我笑道。

“那是他们不知道你和罗大师的厉害。”王哥笑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哼。

王哥为人亲和,性子也属于比较豁达开朗那种,和我倒是说得来。但当着向来严肃的罗文信的面,我也不好太轻佻,于是说笑几句后,就把笔墨纸砚、祖师爷铜像和贡香从箱子里取出来,开始做正事。

虽说矿老板几兄弟,为了自己安宁,就连把自己老爹打魂飞魄散这种话,都能说出口的行为,显得非常不孝,我心里对此也保留看法,但这毕竟是他们的要求,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果好生对待无用的话,那也确实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了。

所以在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要画什么图,到时看情况用就行。

好的结果,就是老爷子听得进去好话,画一张我需要多练练手的“太乙天尊接引图”把他送走就行。而坏的结果,就是要把老爷子当邪煞镇了。

所以我打算画好“六丁六甲破煞图”后,再画一张“钟馗捉鬼图”。

距离钟馗捉鬼图反噬,已经过去挺长时间,如果这一次,真走到需要把老爷子魂魄,当邪煞来处理那一步的时候,我得验证一下,到底还能不能继续引钟馗的灵,不然这心里始终不踏实。

为防止老爷子突然跑出来作怪,我先画的是六丁六甲破煞图。

两个小时后,破煞图就画完了,和王哥低声说笑着抽了支烟,休息一会后,我又准备开始画钟馗捉鬼图。

就在这时,一直埋头画符写幡的罗文信抬起头来,对我道:“把上次的夜叉图也画一张吧。”

我不禁一愣。

他说的夜叉图,其实就是“收阴图”,只不过他可能弄混了,见我那次引来食鬼夜叉本体,就以为我画的是夜叉图。

说起收阴图,上次去回迁小区工地的时候,我还打算验证一下,能不能升级成“夜叉食鬼图”来着,结果却根本没机会。而未经引灵的图,至多只能留存三天,墨迹干透,气味发散后,就会彻底没用,所以事后就一把火烧了。

虽说让老爷子魂魄被吃掉,怎么看都有些残忍,但经罗文信这一提,我倒是又起了验证的念头,心想反正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走到那一步,更不见得一定会引来食鬼夜叉,于是没犹豫太多,就决定把钟馗图换成收阴图。

但收阴图引的是阴神,需要的引完全不同,还得重新研墨。好在材料我都习惯性带着,收阴图也不复杂,一个多小时后就画完了。

再接下来,只要把最重要的“太乙天尊接引图”画出来,我的第一步任务就算完成。

而趁着我又画完一张的间隙,王哥也再次和我说起了话来,显然对我这比道士符咒更像“鬼画符”的图,早就充满了好奇,只是之前休息闲聊的时候,没好问太多。

他问我:小兄弟,你这法门有些奇特啊,以前见都没见过,能给我说道说道吗?

见他终于忍不住问了,我不禁笑了笑,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把画灵的门路和他说了一些。

听说我这图能引来各种各样的灵,还会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王哥顿时更加好奇,或者说期待了。

我知道,虽然他表现得兴趣浓厚,但对于我说的那些,还是不大敢相信。这是很正常不过的事,神神鬼鬼,人们通常都比较相信有鬼,因为这东西很多人都见过,更别说这宅子里外,此时就有一个,但说到神仙,这就比较玄乎了,毕竟都只是听得多,也没见谁很肯定地说亲眼见过。

看他半信半疑,这大半晚上没说几句话,也确实有些憋得慌,我索性就先停了下来,换过话头问他:“王哥你选择留下来陪我们,是不是你也不大相信,老爷子魂魄就在这附近徘徊,所以想亲眼看看?”

王哥笑了笑,摇头道:“没有,我早就见过了,而且老爷子故去后,我也往这里来了好几趟。”

“那你就不怕?”我又问。

王哥笑道:“前两拨先生来的时候,我都有在场,所以要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和你们来,我却不觉得怕了,你说这怪不怪?”

我笑了笑,没有接他这明显有几分恭维的话,想了想,转过话头道:“既然你几次都在,那能不能把你知道的情况和我说一些?”

之所以停下来说话,就是因为我和罗文信,都想知道一些由外人说出来的情况。通常这种很不吉利的事情,也只有外人才能说清楚,主家往往都有很多不便,既然王哥基本都知道,那他自然就是最合适的对象。

而矿老板一家人放心把他留下来,本身就有这方面的意思,所以我不用忌讳太多。

王哥也清楚自己“使命”所在,见我终于问起,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就准备说。

然而,他刚开口还没说上两句,我就忽然皱起了眉头,觉得外面好像不大对劲。

与此同时,埋头一边画符,一边认真听我们说话的罗文信,也抬起了头来。

不用想,肯定是老爷子魂魄又出现了,于是我俩赶紧放下笔,起身往大门走去。

来到堂屋大门一看,只见门廊下方铺着青石板的小径中央,一个穿着厚厚的青色寿衣,头戴同色圆顶寿冠,七十开外的老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妈呀”一声,从我们背后探出头的王哥看到这幕,连忙缩了回去,脸色瞬间变白。

我和罗文信表情当即也变得严肃起来。

果然如同所说,这老爷子动不动就会出来,而且丝毫不惧人气和灯火。

关键是,他这样大明其白地站在路中央,正对着大门,怎么看都像是来者不善。

盯着老爷子魂魄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后,见他还是纹丝不动,毫无变化,我赶忙将十二元辰召出,想试试在有神明气息出现的情况下,他会有什么反应。

第八十二章 往生咒无用

结果却很快就让我心凉了下来。

因为面对十二元辰……老爷子鬼魂毫无反应!

十二元辰虽说不强大,但怎么说也是神灵,一般鬼魂见了都会害怕,强如罗浮山那次的香尸淫煞,在我全力激发十二元辰的情况下,也会忌惮。张家老爷子故去不到两个月,就算死后立即成煞,这点时间也不足以让他变得多厉害,哪怕不惧十二元辰,也没道理会毫无反应。

但事实偏偏就是如此!他根本对我头上盘旋的十二元辰视若无睹!

面色凝重的看了他一会后,我索性心一横,咬破手指在眉心画下一道血痕。

这么做会完全激发十二元辰,虽说不会有攻击性,但气势却很足,再厉害的邪祟乍一看到都会忌惮。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我脸色猛地变了,如同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浑身一阵发凉。

因为张家老爷子魂魄,依然毫无反应!

“什么情况?”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我低声问罗文信。

罗文信此时也是眉头大皱,说不出的凝重,沉默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算了,如果他只是出来吓人,不伤人的话,今晚就先不要招惹他。”

我不禁微微一愣。

明晚招惹和现在就惹,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此时无论是收阴图,还是破煞图,我都已经画好了,所以今晚和明晚区别并不大。退一步说,就算这两张图拿不下,至少也能暂时将张老爷子打退,保今夜安宁。

所以,既然老爷子自己出来了,那就非常有必要先试一试。

而罗文信和张家人沟通的时候,也正是这样打算的,现在却说先不要主动招惹——如果连试都不先试一下,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的话,那准备到明晚,又能准备出朵花来?

以他毕生和阴物打交道的经验,不可能不知道,这次用道士的常规手段,很难会奏效。虽然我和他都没有明说,但实际心里都清楚,这次主要得靠我这比较另类的画灵术,不让我先试一下,我怎么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不然,我先试一下?既然都出来了,装没看见也不大好。”猜不透罗文信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只好试探着问道。

罗文信摇头道:“不,在准备充分前,先不要轻易试。”

“为什么?你是担心我画好的这两张图对付不了?”我不禁皱紧了眉头。

如果收阴图和破煞图,连暂时将老爷子打退都做不到,那确实得从长计议,确切说,是不用议了,天一亮就可以直接收拾东西,灰溜溜走人。

因为就我目前能掌握的图,只能是比这两张图强,但并不会有跨越性的提升,这两张图无法奏效的话,那其它的图作用也会很有限。

“不至于吧……”想到罗文信担心的可能是这个,我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说有能完全无视这两张图的存在,我信,但要说一个死不到两个月的老头,会厉害到这种程度,我怎么都不敢相信。

要知道,这种存在我迄今还没有碰上过,就算是将袁贱人吓得差点省城都不敢待,我也被震得不敢轻举妄动的萧清荷,都没有这么恐怖。

似乎也觉得这很不可能,罗文信沉吟片刻后,道:“那先让我去试一试,你做后手准备。”

罗文信打头阵,已经是几年来的老惯例,我没有异议。于是我俩各自轻吸一口气,让神经稍微放松一些后,回身进堂屋开始准备。

这会王哥也渐渐定下了神来,见我们并没有被老爷子鬼魂吓住,还准备现在就动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合力将八仙桌抬到门廊,老爷子依然还站在路中央,看似直愣愣地望着我们,实际上对一切都完全置若罔闻。摆上香米纸钱,铃锣符令等物品,又将罗文信刚画好的符幡在大门横梁上挂好后,换上大红八卦道服的罗文信,走到八仙桌后站定。

燃起香烛,一声锣响后,罗文信大喝一声,举起桃木令牌重重拍了下去,拿起摄魂铃叮叮当当的摇晃了起来。

摄魂铃本是阴司专用,有为亡魂引路之用,如果遇到冥顽不灵的亡魂,还能将其鬼心惑住,从而安分下来。后来传入阳间,经过符咒加持改良后,便为道士及赶尸匠所用,用来超度亡魂或者赶尸、对付邪煞。

然而,罗文信的摄魂铃,这一次似乎却失效了,念动着咒语摇了好一会,门廊下张老爷子的魂魄,却依然无动于衷,仿佛没听见似的。

又念了一会咒语,见摄魂铃完全无效,罗文信神情一肃,抓起一把香升里的糯米,朝张老爷子魂魄撒过去,念起了《救苦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亡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梁,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结果显而易见,几遍往生咒念完,张老爷子依然站在原地,就像他根本不存在,是我们看花了眼似的。

虽然早就已经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但罗文信的脸色,到这会也依然变得异常严肃了。又是一遍往生咒念完,根本无用后,他索性脸一沉,大喝一声握起了八仙桌上的铜钱剑,令牌重重拍下。

“张老太爷,你既已往生,就该魂归地府,转世投胎,因何要眷恋阳世?若有苦情冤屈,你可一一道来,我等自可助你了却心愿,若继续阴魂不散,冥顽不灵,休怪我等雷符灵剑,将你魂魄打散,消弭阴阳两界间!”

话落,见张老爷子依旧无动于衷,罗文信也不再心存侥幸,满面威严地大喝一声,拿起桌上的五张五雷符,念动着咒语打了过去。

符箓一出手,就隐有雷声传来,眨眼间去到张老爷子魂魄所在之处!

然而,就在五雷符即将引爆的前一瞬间,张老爷子魂魄,却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第八十三章 鬼上图

风涌雷鸣中,五雷符猛地燃烧起来,将院子映照得如同白昼了一瞬间,而后化为灰烬飘散。

火光消失瞬间,张老爷子鬼魂也再度重现,依然是之前的姿势,仿佛根本没有消失过。

我和罗文信不禁脸色大变!

要知道,鬼魂虽然能随心所欲隐匿,但真正的符箓,隐形是躲不过去的,必须要离开符箓威力范围,才能免受符威镇压。然而这张老爷子,却根本没有动过,只在原地隐匿了一下,

就完全躲了过去!

怪不得之前来了那么多同行,却都束手无策,原来这张老爷子,即不受渡化,也不受惩戒,根本就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脸色异常凝重地盯着门廊下看了片刻后,罗文信又念动起了咒语,拿起了另一张蓝色的符。

符箓也有高低之分。最常见的就是黄符,大多修道之人,毕生都只能用黄符,能用蓝符的很少,我这些年见到的就几个,罗文信也在其中。

能逼得他用蓝符,说明事态已经很危险。

收起凝重的目光,我转身进了堂屋。目前的局势,已经不容我继续在旁边观看了,得赶紧准备好接替罗文信。

既然张老爷子,能躲过符箓的威力,那即使用上蓝符,收到成效的可能性也不高。

伴随着烧电焊一样的强光亮起,屋外传来了一声炸响。拿着收阴图回到屋外一看,张老爷子鬼魂果然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此时罗文信脸上已经是煞白一片,见我拿着图走出来,极为凝重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摇头是什么意思,轻轻说了一声“好好休息吧”后,取下挂在大门上的符幡,将收阴图挂了上去。

想过这次事情会很棘手,但没想到会是这样棘手,饶是用上了罗文信很少舍得用的蓝符,也依然没有起到作用。

不是收效甚微,而是根本就完全无效!幸好到目前为止,张老爷子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吓人,没有伤人,否则我们现在就算不是死人一个,也至少已经丢掉了半条命!

符箓无效、咒语无效,如果灵图也完全无效,那等天一亮,我们就确实只能像之前的同行们那样,收拾好东西夹紧尾巴走了。

事实上,假使灵图也无用,能不能全身而退恐怕都还是个问题……

随着我挂好收阴图,用血画下最后一笔,启灵一分钟不到,收阴图就开始有异样的气息散发出来,与此同时,我的脑海里,也似乎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气。

看来十有八九,引来的会是食鬼夜叉,因为除了被我引来过本体的食鬼夜叉,别的阴神不可能这么快就给出回应。

想到我的收阴图,从今往后极有可能直接变成“夜叉食鬼图”,我心里微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开始变得窃喜、期待起来。

张老爷子虽然极为诡异,但始终也脱离不了阴魂的范畴,一旦所有阴神中,最凶恶的食鬼夜叉出现,想来就会对其产生威胁,甚至夜叉本体,都有可能会再次赶来……

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在靠近,当收阴图开始亮起微微的冷光,图案线条也开始变得朦胧不清的时候,门廊下的张老爷子,再次消失不见。

嗯?是故技重施,还是跑了?

正疑惑呢,一股极为阴森的寒意,就猛地直冲脑门,在我脑海里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一道鬼气森森的身影,也在我脑中浮现。

张老爷子!!

我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至极,只觉心脏骤然紧缩!

张老爷子!我把张老爷子的鬼魂引进了收阴图中!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离奇的事情?!

看我表情突然剧变,身体瞬间僵硬,本就心情凝重的罗文信,也不禁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想过来扶住我,但紧接着又想起,这么做有可能会导致引灵中断,甚至害我遭到反噬,又连忙收住了步子。

下一瞬间,他就知道了,我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惊恐了。

因为张老爷子的身影,模模糊糊的出现在了收阴图中!

饶是见惯了诡异离奇的事情,这一瞬间,罗文信身体也骤然僵硬,脸色狂变!

从这毫无准备的惊恐中清醒过来,我根本没时间去考虑,为什么会出现这么恐怖的事情,就没命的大跨步往收阴图冲去。

引阴灵,制鬼邪,然而这一次,我要对付的邪祟,却上了我的图!

我从没想过会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就连我师父恐怕都没见过。这瞬间,我根本不敢去想象,如果真让张老爷子附灵成功,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算明知道封图中断引灵,会遭到反噬,张老爷子也极有可能会在这时候发难,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与可以预知的恐惧比起来,未知的恐惧,往往更令人恐惧!

猛地一口咬破手指,在收阴图画下一个大大的血叉后,我还是完全不放心,又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收阴图扯下,一阵狂撕起来,神色惊恐,状若疯癫!

幸运的是,事情虽然诡异,但在我疯狂的撕扯下,张老爷子的“附灵”,也成功被我中断了下来。随着脑海中的阴气,剧烈的颤抖了几下后,脚下碎成一地的收阴图,也很快恢复了平静,变成一堆废纸。

望着脚下的碎纸,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在满脑子的凌乱中,过去了不知多久后,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心跳重新恢复,魂魄也重新回到了身体,浑身被冷汗湿透得仿佛泡过水似的,彻骨冰凉。

“罗叔……怎么回事?”用求助求解的目光看着罗文信,我声音颤抖着问。

罗文信此时的脸色,也不比我好多少,神色苍白的沉默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想想也对,尽管他已经和我师父合作了很久,但毕竟隔行如隔山,就连我这个正宗的画灵传人,都弄不懂怎么回事,他一个只是有些片面了解的门外汉,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绷紧全身神经,小心翼翼地往门廊下一看,张老爷子果然已经重新出现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正对着我们,仿佛从来没有消失过……

第八十四章 求问无门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恐惧。要对付的目标,就只是站在那个地方,动也没动过,就让人仿佛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

很难想象,门廊下方这个诡异得让人灵魂发颤的阴魂,如果暴起要害人的话,将会是何种恐怖的存在。

短短两个月不到,真的可以让一个上吊自尽的亡魂,变得如此恐怖?

很让人不敢置信,但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容不得不信。

原本就已经把情况想得够糟糕,然而事实,却仍然远比想象的更加糟糕!

接下来该怎么办?神情惊惧地把目光从张老爷子鬼魂上收回,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罗文信。

他的符咒无用,而我的灵图更是会把张家老鬼引到图上,到这种地步,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罗文信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事不可为,走为上。

我没有异议,很快也点头表示认同,于是接下来的目标,很令人沮丧的变成了如何熬到鸡鸣天亮。

虽然觉得张家老鬼,很可能只是继续站在那个地方纹丝不动,动手伤人的可能性不高,但我和罗文信依然不敢有任何松懈,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时间在苦熬中缓慢度过,当村子里远远传来鸡鸣声,把我们从紧张情绪中拉回来时,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再往张家老鬼站了一夜的地方一看,果然已经消失不见。

我和罗文信同时松了一口气,互相对视一眼后,重重坐进了椅子中……

没一会,张家几弟兄就先后下楼来了,从他们那晦涩凝重,满是疲倦的面容来看,显然就没有睡好,甚至根本就没睡。而昨晚发生的事情,即使不敢听不敢看,也不难从我和罗文信的脸上看出结果。

“罗大师,情况如何,有什么办法没有?”尽管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但出于礼节,或者说不想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矿老板张玉镇还是勉力保持着平静问。

今日之前,我从未在罗文信脸上看到过如此的表情,那是一种即看不到恐惧,也看不到挫败,却仿佛天塌了一样的魂不守舍。只见过了好一会,他才从自己或许根本就没有思绪的思绪中,猛然醒转过来,如大梦初醒一般,木然地看了矿老板一眼后,点头笑道:“好,好。”

好?

满屋子的人先是一愣,接着表情变得无比凝重。

宽敞明亮的堂屋里,仿佛突然吹进来了一股寒气,有霜在暗自凝结。

能让在业内,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罗文信魂不守舍、迷失本心,当着众人失态成这样,得需要承受多大的打击才行?

看着浑然不知自己说错了话,一脸呆笑,丝毫察觉不到气氛异样的罗文信,我的心情也变得很沉重。

不是因为对事情束手无策本身,而是对于罗文信此时表现出来的样子。要知道,他可是我们那行内说一不二,任何人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土皇帝”啊,我一个入行不过几年的愣头青,虽然也害怕,但也远没有乱到这种地步,他一个在行内打滚一辈子的老江湖,怎么会这样?

难道只因为上一次受伤,他就真的老了?

发现他完全不对劲,张玉镇等人也就不再多问,张罗人打来热水给我们洗脸,又吃过早饭后

,便安排了一间客房让我们休息。

刚躺上床铺没几分钟,罗文信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弄到现在这般田地,走是不可能了,即使要走,也得先等罗文信恢复正常才能走。再说我虽然一脑子的乱麻,毫无头绪,但也从心底觉得很奇怪、很不甘心,并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走。

两个月不到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新魂变得如此厉害?

这是完全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规律的事情。

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也想不清楚,脑子里就跟被什么塞住了一样难受,我索性不睡了,轻手轻脚爬起来走出了房间。

一路走出宅子,偌大的张家大院,此时竟是无半个人影,也不知道是都去休息了,还是去了什么地方。漫无目的地满院子游了一圈,又在昨晚上张家老鬼出现的位置站了一会后,我走出张家大门。

瞧罗文信目前的状态,一觉睡醒变正常的可能性并不高,就算能恢复,走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说不得,今晚还要在张家熬一夜,而且弄不好,一切还得我自己拿主意,指望不上现在的罗文信。

既然符咒和灵图都不好使,那就在村子里,打听一下张家老鬼生前死后的事情,看能不能找到突破的点。

然而不幸的是,昨天来的时候,我们受到了夹道欢迎,此时再见到村子里的人,态度虽然依旧热情,但每当我尝试着,从他们嘴里打听张家老鬼的事情时,人们却缄口不言了。甚至到后来,随着都知道我的意图后,就连打招呼的热情都没有了,人人望我而退却,犹如躲避瘟神。

是拿了张老板家的好处,受了“封口令”,还是都被张家老鬼吓怕了,根本不敢多说?

当露出笑脸,向两个迎面而来的,正要去上学的孩子走去,话未出口,两个孩子却冲我咧嘴一笑,绕到路边撒开腿跑远后,我终于感到了一丝绝望,彻底放弃了这个打算。

罗文信指望不上,张家人指望不上,村子里的人也指望不上,我还能指望谁,来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信息呢?

紧锁着眉头,在乡间小路走了一会后,我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袁金柱。

然而,令人沮丧的是,即使是这个家伙,此时也不接我的电话,一连打了好几个,直到自动挂断都毫无反应。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拨通了张晓微的电话。

“晓薇……你还好吗?吃早饭没有?”听着张晓微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我尽量将沮丧情绪都收好,假装没事一样笑着问。

出人意料的是,张晓微却没回答我。

沉默几秒钟后,那边传来了剧烈的砸门声,同时张晓微略显焦急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贱人,快起来接电话,李念那边出事了!”

第八十五章 毫无收获

这瞬间,我心里竟然有点感动,涌起一阵暖意。没想到在我满心感到无助的时候,张晓微只是通过一句话,就准确无误地判断出,我遭遇了不小的挫折。

还是这小女人比较懂我,或者说懂人啊。

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和杂七杂八的声响后,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了袁金柱梦话一样的呓语声。

“诶我说……有啥事……你就不能换个时间说么……非要在这个时候……道爷一晚没睡……刚躺下没一会……”

你一晚没睡,谁特么又不是?你最多是晚上吹点风,而我却是魂都差点吓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张晓微和袁金柱的声音,我竟然感到安心了许多。

收住他斗嘴闲扯的心思,我直接道:“少废话,我这边遇上麻烦了,事情很棘手,现在谁都靠不住,只能问你了。”

“嗯……如何棘手……罗文信呢?他不是懂得挺多……见惯大风大浪吗?”袁金柱显然还没清醒过来,一副扔掉电话就能秒睡的语气。

“别提他了,现在这人就算还没失心疯,我看也不远了,根本指望不上。”出于迫切想弄懂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我一时也没察觉到哪异常,问道:“你见过根本不怕你们那些符咒的阴魂吗?”

“见过啊……就在前不久……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通常来说,如果阴物的能力,超出符咒使用者道行太多,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话,那些东西就一点用也没有。”或许是我的话足够提神,袁金柱此时听起来,竟是清醒了许多,“那个萧清荷,她就可以完全无视一般的符咒。”

听他还是没有领略到我的意思,我只好又道:“那,如果是死不到两个月的新魂呢?”

“这不可能,既然是新魂,就说明尚未完全渡过由亡魂到鬼魅的时期,能适应以魂魄形态,存在于天地人气之间就不错了,不会有多少能力去作妖。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即使再不凡,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总不能说一生下来就能跑能跳,能和……”吧嗒吧嗒好一通,这家伙才终于算明白了我的意思,哔哔声戛然而止。

过去好几秒后,才用认真了好几分的语气问我:你是说,你们这次碰上的那个新魂,就可以完全无视符咒?

“对!还不是无视一般符咒,连蓝符都对他形成不了任何影响!”我轻吸一口气,严肃道:“不光如此,就连我的灵图也毫无作用!”

“那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弄错了。”袁金柱的声音开始变得严肃,显然也被我的说辞惊到了。

我心头一阵苦涩。我比你更希望这是假的,可事实就摆在那,不信也不行啊,于是一边苦笑,一边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到张家老鬼只是出现在那不动,就让我和罗文信束手无策,袁金柱虽然没说话,但也听得出,他的呼吸声已经变得粗重了几分。

尤其后面听到我说,那老鬼不仅不受引渡、不吃惩戒,还反上了我原本用来引阴神对付他的图时,电话那边,更是传来深吸凉气的声音。

过去良久,袁金柱才将这些信息消化掉,用很严肃的声音问我:“你说的这些,确定都是真的?”

“废话,这都啥时候了,我还有心思和你开玩笑?”听到这家伙也是一副根本不敢相信的语气,我不禁再度苦笑。

又是良久的沉默后,袁金柱才道:“虽然对你的画灵术,我了解得不多,但你这个东西,说它和请神相似度很高,应该没问题吧?”

我点头说对,严格说起来差别并不大,也是需要符法咒语这些的,只不过全都写画到了图上,减去了那些流程,其实画灵就起源于你们的道术,只是有时候会全面一些。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引灵的时候,出了差错,误把鬼魂引来了?既然你上次能引五通鬼,就说明你们不光能引阴神,还能引鬼魂。”袁金柱又问。

我否定道:“不可能,因为每张图的画法都不同,说通俗点就是需要的咒语不同。即使有的图,没有固定的引召目标,也不会出现这种差错。就像我昨晚画的收阴图,虽然大多情况下,我不知道会引来什么,但也只可能是阴神中的一种,绝不会把其它东西引来。如果什么东西都能随随便便上图,那我这画灵术还有什么意义?早就被要对付的东西,趁引灵时反过来干掉了,根本传不到现在。”

“那倒也是……”似乎也觉得刚才那句话水平极低,袁金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道:“既然是这样,那你让我好好想一会吧,想到了再打给你。”

说完就挂了电话,让我本来有话也没机会说出口。

没办法,这家伙就这样,他要想,那就让他慢慢想去吧。

挂掉电话,我也彻底绝了在村子里了解情况的心思,从田埂边站起身,往张家大宅走去。

回到院子,依然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有了昨晚的遭遇,再被眼前静谧得诡异的景象一激,饶是我早已见惯阴物,也难免觉得有些瘆人。

我堂堂画灵传人都这样,普通人对这里避之不及,也就不难理解了。

心想这袁金柱,恐怕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结果,而我自己脑子早就跟被什么塞住了似的,根本毫无头绪,进了大门,正想上楼回房间睡一会缓解一下,却看到王哥站在房间门口。

“咦?小兄弟你不在房间?”见我从楼下上来,王哥有些意外。

看着这个同样熬了一夜没睡的中年男人,我不禁笑了笑:“刚才睡不着,就干脆出去走了一圈,王哥你咋也不睡?”

“我也跟你一样,睡不着啊。”王哥也笑笑,多少有些无奈,“什么收获也没有吧?”

虽然我不是啥聪明人,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问答。看他不光猜到我去做什么,还对这里的人挺了解的样子,我想了想,道:“既然王哥料事如神,那你要是知道什么的话,就告诉我一点吧。”

第八十六章 硬汉迟暮

我心想,这王哥既然也不睡觉,还跑到我和罗文信房间来敲门,肯定是想接着昨晚没机会的话头,继续告诉我一些他知道的情况。

岂料听到我这话后,他却是无奈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告诉你的了,经过昨晚,我知道的,你们也几乎都已经知道,来找你,只是因为睡不着,想说说话。”

“好吧……”我不禁又是苦笑,敢情是我想多了。

打开房间门,罗文信依然还在呼呼大睡,我俩自然也不好吵他,于是走向隔壁不远王哥的房间。

进了房间坐下后,我问王哥:“你知道张老板一家人去哪了吗?怎么吃完早餐就一个也不见了?”

王哥道:“大多昨晚都没睡,在休息,张大哥的话,应该去安排人联系拆迁队了吧。”

“拆迁队?”我有些不解。

他说的张大哥,正是张家四弟兄中,最大的张玉华。虽说排行老二,但几弟兄中,他是混得最不好的那个,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普通人还是远远比不上的,所以老父亲死后,他也是最操劳的那个。

“是啊,拆迁队,如果这次还是解决不了的话,这栋大楼和院子,就要夷为平地了。”王哥解释说。

我顿时大为意外,这大宅大院的,怎么看都造价不菲,除去地皮的话,光修建装修的费用,肯定比城里建别墅还高,却说拆就拆?

看我不能理解,王哥又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老爷子实在是……要是你和罗大师都解决不了的话,就只能把房子拆掉,看老爷子走不走了。毕竟一直这样下去,他们几兄弟不好做人,反正他们也很少会回来住,如今老爷子不在了,还闹成这样,往后回来的可能性会更低,留着也没啥用。”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有钱人的世界,我这一介屁民果然理解不了。

既然主要只是修来给老爷子住的,那把他接去城里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修起来,如今却要拆。

莫非老爷子在农村生活惯了,不愿去城里?

想到这,我不禁把心里的疑问对王哥问了出来。

岂料我如此一问,王哥却一脸难色,支支吾吾起来,好半天才苦笑道:“小兄弟,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嚼舌根,你说对不对?”

看来,果然有猫腻。

既然有内情,我自然不能轻易放弃,于是心一动,索性换着花样,旁敲侧击的开启了软磨硬泡模式。

被我颠来倒去的纠缠,王哥实在磨不过去,最终还是把他知道的说了出来。

原来这张家老爷子,生前并非我想的那样,不愿去城里安养晚年,相反,他是非常想去的。只不过……城里却容不下他,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这张老爷子年轻时,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硬汉”,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却凭着狠辣的眼光,和过人的头脑,在人们还在一亩三分地里刨食的时候,就早早出去起早贪黑跑起了生意,还经常去做工匠活,生生靠一双手,把一个大家庭支撑得有声有色。

在外,张老爷子是铁血硬汉,在家,他为人爽朗,乐善好施。据说在更早时期,革命小将们闹得不像话的时候,不比他们大多少的张老爷子,还凭着那一股子敢拼敢言的劲,护过附近几个村子,好些成分不好的家庭,就算那些疯子一样的小将,也不怎么敢惹他。

可以说,子女今天能有这么风光,其实全都是他当年咬着牙,硬生生将每一个都送进了大学,并利用积累下来的人脉,为他们铺路的结果。

张老爷子一辈子要强,就算后来子女个个成器,在城里住上了洋房别墅,也没有依靠子女们。而是在老伴过世后,选择自己养活自己,在建筑工地上给人看大门。

但不幸的是,在一次半夜驱逐几个偷钢筋和扣件的小偷过程中,张老爷子被其中一个蟊贼,一板砖砸在了后脑勺上。虽说后面抢救了过来,却也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身体一下子垮了不说,还染上了中风,人也经常变得糊涂,严重的时候,就连孙子孙女都认不得。

发生这样的事情,老爷子自然无法再要强了,于是张家几兄弟终于得偿所愿,开始轮流赡养他。

以几个儿子的条件,自然不存在能力不足的问题,所以几兄弟也不分得那么清楚,老爷子这家住腻了,想去哪家,哪家就来接去,完全尊重他个人选择。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倒也相安无事。可当老爷子,去到小儿子张玉帆家的时候,问题却出现了。

张玉帆是最小的一个,老爷子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也是最多,出学校后就一帆风顺,并娶了一个城里“土生土长”的高干子女为妻。要说这位官家出身的儿媳,倒也谈不上心有多歹毒,就是非常高傲,打一进门起,就有些瞧不上自己这个没文化的公公。

光这样倒也没什么,可问题就出在,老爷子被打伤脑子,身体垮下来后,不仅精神不好,人也开始变得邋遢。虽说豪门大户,根本用不着儿媳亲自照料,但这位官家小姐,就是看自己这邋里邋遢的公公不大顺眼。而这张玉帆,在外虽然光鲜无比,但在家里,却是个软捏捏的“趴耳朵”,对老婆的举动,是能闭眼就不睁眼,得过且过。

但老爷子要强一辈子,哪里看得惯得过且过,更受不了白眼,尽管糊涂,却也有清醒的时候,一来二去,性子就被逼出来了,和儿媳矛盾开始升级。

其他儿子见苗头不好,想把老爷子接走。可老爷子被打坏了脑子后,这脾气也变得很犟,偏和儿媳杠上了,越是看不惯他,就越是要在小儿子家住,别家死活不去。

这样的结果,就是老爷子和小儿媳的关系越来越恶化。

而在这样的环境中,本就怕老婆的张玉帆,也一点点开始往老婆这边倾斜,开始不待见自己老爹。

见势头实在不对,其他儿子只好强行接走了老爷子,不再由着他。

第八十七章 新晋阴差

而老爷子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可以在其他儿子家好好过日子,却非要和小儿媳作对。无论在哪一家都住不长,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往小儿子家跑,每次被强接回来,都会雷霆大发。

久而久之,儿子儿媳们,就都开始对老爹有意见了。

终于在一次争吵中,老爷子被小儿媳推倒在地,骑在身上扇耳光,老爷子也用烟灰缸把她头砸破后,那个家再也没有老爷子容身之地。

于是几兄弟,商量着将老家房子推倒,建了一栋大宅,将老爷子送回了老家,雇专人陪护。

被送回老家,老爷子倒是不再上门闹了,只是要求小儿媳给自己道歉,说她只要道歉,他就不再闹事,随便去哪一家养老都行。

但小儿媳始终没有道歉,几个儿子也觉得,房子都修起来了,空着浪费不说,也怕老爷子进了城再闹脾气,于是就没来接他。

要求一段时间无果后,老爷子再次爆发,与儿子们决裂。从此,每当谁来看他,就会被他赶出去,久而久之,儿子们除了逢年过节,会硬着头皮回来之外,其他时候就很少回来了。

上一次回来是中秋的时候,但张玉帆一家却没回来,为此老爷子又借着酒劲发脾气,闹得很不愉快。

再次回来时,迎接几个儿子的,已是老爹冰凉凉的尸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是听王哥说完,我却是有一种,张家这本经本来是好经,只是被几个歪嘴和尚念歪了的感觉。

要说这老爷子,确实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那是在他被打坏脑子,变得糊涂以后的事。在这之前,老头子几乎无可挑剔。

说白了,从那以后,老头子根本就是个病人,有时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遇上这么一个儿媳,小儿子不争气,不依着向着老爷子一点就算了,其他儿子似乎也并不怎么关心老爹为什么要这样,只想掩盖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

可这问题,是能掩盖过去的?

显然不能。很多时候,问题只会越盖越多,盖到最后彻底爆发,里子面子都丢干净。

老爷子阴魂不散,闹得人人害怕人尽皆知,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在问题出现之初,张玉帆不要软软捏捏,拿出一家之主该有的样子;问题爆发后,张家几兄弟也好好解决问题,让老爷子那口气顺下去,而不是只想息事宁人,也许就根本不会有这一天。

而张家几兄弟,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收起思绪,我问王哥道:“如果没猜错的话,恐怕迄今为止,张玉帆那个老婆,都没有认过错吧?”

王哥苦笑摇头道:“别说认错,那个高干子女,从老爷子死到现在,都没回来过。刚开始是心里有鬼,不大敢来,后面发生这些事情,就更是不敢来了。”

我也摇头笑了笑。弄到现在,不敢说老爷子阴魂不散,就是因为张玉帆老婆,但起码是找到了一部分原因。

只是我就不明白,一个高干子女,有这么厉害吗?张玉帆软趴趴,为了老婆,宁愿让老爹受委屈就算了,为毛就连另外三个大男人,弄得也好像没脾气?

这是你们的爹啊!将你们抚养成才的爹啊,被媳妇骑到身上抽耳光,都没个说法?

正想好好问一下,当时其他几个人到底什么态度,是根本没想好好解决问题,还是老爷子实在不透油盐,电话就响了。

没有任何废话,一接电话,袁金柱就直接道:“通常吊死鬼成怨魂,脖子上都会有死时的勒痕,或者缠着上吊绳,你们遇上这个有吗?”

我微微一愣,然后说没有。

老爷子虽说表现得非常吓人,但魂魄却保存得很完整,并无勒痕,更无绳索。

“那应该就没错了。”听到我的回答,电话那端的家伙,竟是莫名其妙的变得有些兴奋,好一会才道:“听我说,如果你之前对我说的准确无误,那老鬼也全无吊死鬼的样子的话,那他很可能根本就没有变怨魂,更没有成煞。”

“那为什么还这么吓人?”我不禁有些迷糊。

“诶,这个问题太简单了,你这猪脑子却光知道怕,都不好好去想一下,道爷我也是猪脑子,竟然这么久才想明白。”我听得着急,可袁金柱却不慌不忙,还有心思卖起了关子:“道爷现在就问你,你说你那张图,是用来引阴神的,对不对?”

我点头说:对。

袁金柱又问道:“既然是引阴神的图,就绝对不会把魑魅魍魉引上去,对不对?”

我还是不大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又回答说对。

“那问题不就很简单了?”袁金柱猥琐的笑了起来。

我实在不明白他这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被他淫贱的笑声弄得一阵神烦,没好气道:你特么到底想说什么?

“嘿嘿~我想说什么,你自己好好想吧,要是想不出来,你就干脆死在那,不要回来了,不然说出去都丢人。”袁金柱嘿嘿笑了起来。

本来脑子就处于短路状态,再被他这故弄玄虚的一笑,我顿时就不爽了,险些破口大骂出来,压低声音道:“袁金柱,我X你祖上十八代棺材盖,你特么到底说不说?草,你不想……”

话没骂完,我自己就愣住了,心里猛地蹦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想到了?继续骂啊你倒是,还一个是土皇帝,一个是画灵传人呢,就是两个猪脑子!这点问题都想不到,还得道爷来点拨迷津。”袁金柱揶揄意味十足。

压下心中异样情绪,我皱着眉头低声道:“……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袁金柱语气一正,道:“如果道爷没猜错的话,那老头生前就算不是远近有名的大善人,也做过不少积功德的事情吧?不信你可以去打听看看。”

我不禁一愣。

确实如此,从先前王哥告诉我的来看,这张老爷子,抛开糊涂以后不说,以前确实算得上个大好人,尤其年少气盛时期的事迹,如果是真的话,就更是护过好些家庭免遭灭顶之灾,这属于大功德。

听我不说话,袁金柱那会猜不到,他想的都是对的,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那就十有八九没错了,那老头子根本不是什么邪魂恶鬼,而是成了阴神,至少也是个鬼差!”

第八十八章 再画收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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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训斥

夜里十一点刚过几分,张老爷子就出现在了昨晚的地方,鬼气森森的正对着堂屋大门。

饶是我已经解释过好几次,老爷子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应该没什么危险性,有我和罗文信在,完全可以不用担心,但看到老爹出现这瞬间,张家四兄弟身体还是都抖了一下,脸色变白。

这时候,我也没心情去分析,他们是不是心里有愧才那么怕自己老爹了,暗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盯着张老爷子看了一会后,转身弄破中指,在收阴图上启灵。

和昨晚如出一辙,一分钟不到,收阴图就亮起了阴森森的冷光,图案线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随着张老爷子,在门廊下消失几秒后,他的影子再次伴随着一阵瘆人的阴气,出现在我脑海里。

与此同时,老爷子阴森森的五官,也开始在收阴图上若隐若现。

这一次,我没有再中断引灵,但心里也紧张到了极点,盯着张老爷子,眼睛也不敢轻易眨一下。

只要有一丁点不对,我就会立即封图,祖师爷铜像也会砸过去。

虽然在门廊下时,我没什么办法,但只要上了图,无论张老爷究竟什么身份,开山祖师的铜像,都可以对他造成不小的伤害,只要他乱来,我就会不客气。

好在尽管诡异,却也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几分钟后,张老爷子就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了收阴图上,伴随着将门廊照射得惨白一片的冷光,仿佛要从图中飘出来似的。

“跪下!”

附灵刚刚完成,森冷中带着几分威严之息的喝声,便从收阴图中传出。

张家四兄弟,已经提前将通灵符化符水喝了下去,所以整个附灵,都看得清清楚楚,早已经瑟瑟发抖,此时听得这声冷喝,顿时皆腿一软,噗通一声对浮现在图上的老爹跪了下去。

看到这幕,我的紧张顿时也大为缓解。

袁金柱那厮果然没判断错,这张老爷子果然极有可能成了阴差,上图也不是为吓人,而是要说话。

虽说已经确定老爷子没有伤人的心,但他毕竟现在已经不再是人,真任由他发挥下去的话,就算没这个心,几个儿子也得被他活活吓死,于是我连忙清清嗓子,挡在张家四兄弟面前,朝他拱手弯腰揖了一礼,道:“张老爷子稍安勿躁,我是画灵门派第三十六代传人李念,有什么话,你老可以对我说,我再转达给他们,阴阳殊途,你老就别再吓他们了。”

似乎对我有些忌惮,或者说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对我,阴气森森的沉默了一会后,张老爷子才出声道:“你是这几个逆子请来的人吧?”

我直起身放下手道:“是谁请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帮老爷子你了却心愿,安心离去就行,你说对不对?”

话音落下几秒后,张老爷子冷哼道:“但这几个逆子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想的是如何杀我,你收了他们的钱,难道不知道?”

我不禁轻轻一愣,回身看了看张家四兄弟。

果然在我们之前,他们就早已经动了把老父亲魂魄打散的念头。

但此时此景,我必须得向着他们说话,于是正色道:“这么做固然大不是,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毕竟你老这段时间实在太吓人了,十里八村无人不怕。他们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乡亲父老想啊,你老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老爷子幽光烁烁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看来还能听得进道理,我不禁笑了笑,想想后又道:“既然你老是通情达理的人,那能给晚生说说,你回来不肯走,还每晚都要显像,让那么多人都怕你的原因吗?”

张老爷子沉默片刻后,用不忿的语气说道:“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

“这是为何?你老这么通情达理,为什么还要故意这么做?”我不禁大为不解。

这么说固然有恭维的意思,但在我看来,如果张老爷子年轻时的事迹都是真的,那就真的不失为一个光明磊落的硬汉子,虽说老来糊涂后,有些不可理喻,却也瑕不掩瑜。

如今既然已经仙逝,还极有可能成了阴差,那就已经不存在还会犯糊涂的可能,所以死后还要折腾人,我着实有些无法理解。

如果光是有心愿未了结,或者顺不下那口气,折腾这几个不孝子就可以了,何必还要拉上这么多人。

在我不解的注视下,张老爷子很快回答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们。老夫这么做,就是想逼他们在丢尽颜面的情况下就范。但老夫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们不仅不悔改,反而还动了杀我的心思。老夫很生气,他们越是这样,老夫就越是不会走。”

不得不说,老爷子确实通情达理,有问必答,然而听完,我却更加一头雾水了。

听这意思,老爷子生前似乎并不是真的糊涂,而是知道些什么,才和几个儿子闹?

还没得我再来得及问,张老爷子就忽然一声冷喝。

“张玉帆,滚过来!老夫有话问你。”

听老爹鬼魂陡然大喝,身后跪着头也不敢抬的小儿子张玉帆,顿时猛地打了个寒颤,继而连滚带爬绕过我,抖若筛糠地对着大门中间的老爹跪好。

“爸,您有什么话,尽管问,儿子回答就是,你……别再吓人了好吗?”

张老爷子冷哼一声道:“张玉帆,老夫问你:你是到底和不和陈清华离婚?到底去不去自首?”

这话一听,张玉帆不禁更加颤抖了,面色惨然地把头磕到了地上,不敢说话。

“去,还是不去?”

随着老爷子更加冰冷威严地逼问,收阴图散发出来的冷光,也陡然更加明亮了几分,将堂屋内外和院子里的灯光都完全盖过了去。

在老爹“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坚持了几秒后,张玉帆“哇”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来。

“爸!你咋这么狠心!我是你的儿子啊!你怎能硬拆儿子的家庭,逼我离婚,还要我去坐牢!天下哪有你这样狠心的爹啊!……”

第九十章 如山

面对小儿子的哭诉,张老爷子完全不为所动,反而又是一声冷喝道:“少在老夫面前装可怜!你那点破事,老夫可是一清二楚!现在不逼你,将来刀山火海,油炸火烹,有得你死罪受!”

“还有你们三个,别以为你们就没事,老夫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不赶紧滚过来!真以为外人就护得住你们?”

听老爹火力转向自己,剩下的张玉华、张玉镇、张玉清不禁脸色大变,连忙连滚带爬地上前,在张玉帆旁边跪好,一脸惨色。

看着四个瑟瑟发抖的儿子,张老爷子毫不心软,阴气阵阵,凶神恶煞道:“听着,活着的时候,老夫奈何不了你们,如今老夫死了,不信还拿你们没办法!如果不及时迷途知返,多行善事,休怪老夫哪怕触犯天条,也要闹得你们鸡犬不宁,不死不休!……”

随着老爷子对四个儿子的斥责痛骂愈发严厉,而四人也愈发面色如蜡,泣不成声,我总算渐渐明白过来了。

看来,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见不得人的事,被老爹知晓,其中小儿子张玉帆的问题最为严重。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四个儿子,张老爷子做的,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多,也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沉甸。

因为老爷子,并非是因为子女不孝才自杀,而是为了逼他们迷途知返,才心甘情愿走上吊那条绝路!

原来早在被蟊贼打伤之前,老爷子就知道,四个儿子都不怎么干净,或多或少都有些违法害人的行为。

他曾不止一次,苦口婆心地和他们私下谈过,希望儿子们能及时回头,干干净净的挣钱。但儿子们往往都是,听的时候诚诚恳恳,承认错误,过后却根本不改。

一来二去多次了,老爷子也就渐渐知道,儿子们已经不是他能管得住的时候了,心灰意冷之下,就选择了自力更生,不要儿子们养。

被小偷打坏脑子,身体垮下来之后,老爷子再也无法自己养活自己,才不得已服老,去了儿子们的家。

那几年期间,老爷子虽说经常会犯糊涂,但清醒的时候也很清醒。在清醒时有心的留意下,对儿子们的经商手段、钱财来路,虽说不上门儿清,却也大致都清楚。

尤其去到小儿子张玉帆家不久,他就发现,张玉帆两口子问题很大。

这张玉帆曾经任过公职,即使后来下海经商,其经营范围也还与以前的单位有密切来往,而他老婆陈清华,又在这个部门任要职,所以利用职务之便,两口子贪污侵吞了不少国家财产,在金钱的诱惑下,更是指使下面的人,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发现两口子“秘密”后,老爷子找他们谈心,希望他们能迷途知返,岂料苦劝无果不说,还反倒因此招来了陈清华的不满,甚至轻蔑嘲笑。

随着时间久了后,老爷子发现那个家,其实是陈清华说了算,张玉帆更像是个傀儡,于是和儿媳的矛盾开始升级。

所以老爷子那几年的行为,看似倚老卖老蛮不讲理,实际上都是别有内情。

即使后来被扫地出门,无法在小儿子家住下去,也还是不放心,一有机会就往那边跑,希望能劝通两口子,直至大打出手。

所以,老爷子最终被送回老家,真实原因,也并非子女不孝,而是他们清楚,矛盾根本不可能解决,为了不让张玉帆两口子最终身陷牢狱,才强行将老爷子送回家。

而为了避免事情败露,派到老家的人,名义上是照顾老爷子,实际上却是为了看住老爷子,不让他有机会出去乱说!

以老爷子的硬气,被“软禁”在老家,哪里顺得过这口气,加上脑子本来就糊涂,于是才开始失控,暴躁糊涂的时候越来越多。

随着儿子们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老爷子也彻底明白,想让他们回头是不可能了。

但老爷子知道,一直这样下去,儿子早晚会遭报应,就算为了不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到迫害,他也不能任由小儿子两口子继续这样。

于是经过长久的考虑后,老爷子最终决定自杀!用命来让儿子醒悟!

老爷子一生经历过无数挫折,见过不少奇人巧匠,所以从头到尾都相信鬼神,相信因果报应,他要做的,就是死后变成鬼,用那样的形态来吓他们,迫使他们就范!

事实证明,老爷子最终成功了,而且比他想的更好。

由于他生前乐于助人,还救过好些人的性命,功德累累,又心愿未了,所以在“赏善司”过堂时,判官破例问他,是否愿意放弃再世为人,成为阴间差使。

老爷子很快答应了这份“差事”,于是得以成为赏善司阴差,并特许他重回阳间半年,了却心愿再回阴间履职。

为避免老爷子被阳间道人当成邪煞打散,阴司特许他“符不压身,咒不侵耳”。

但由于他已经成为阴差,更获晓了“天机”,又命他若非“天意”,不得托梦、不得与阳人交谈。

得到保护,却也背上了禁制,于是在回煞前夜回到阳间后,老爷子只能以鬼魂的形态存在着,虽心急如焚,但也别无他法。

无奈之下,他只好在夜里频繁出现,引起人们的恐慌,想利用人们在背后的指责,迫使几个儿子迷途知返。

然而,将近两个月过去,几个儿子虽痛哭流涕过几次,却也始终没有真正悔过。

不仅如此,甚至到后面急了,还满到处请道人前来,想将他这个老爹的魂魄打散!

幸好阴间判官早已料定这一切,否则他早已经魂飞魄散。

眼看几个儿子非但体会不到自己的用心,反而变本加厉,把自己当大敌对待,老爷子不禁又气又急,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直到遇上我,感应到灵图引召,老爷子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天意”。

但不巧的是,他第一次准备附图说话时,却引起了我的极大恐慌,不由分说把他封了出来。

第二次,才得以打破禁制,开口说话……

第九十一章 和事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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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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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不可或缺

知道袁金柱这家伙,之所以大献殷勤大拍马屁,是因为急着想拿到,我承诺过会给他的钱,所以我也懒得多搭理。被他那谄媚的嘴脸,弄得一身鸡皮疙瘩后,更是完全无视了他。

很快,芸姐和张晓微就看不下去这马屁精,受不了他不断给我夹菜,一口一个“李哥”的样子了。

“袁那什么,你差不多就够了行不行?知道的知道你是在拍马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有一腿呢。”当看到他捞起两片肥牛,极为无耻的吹了几下降温,才伺候老佛爷一样放到我面前碟子里,就差没直接喂我时,张晓微终于忍不住了。

听见这话,袁金柱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嘿嘿一笑道:“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我们这叫兄弟情深,我们哥俩同穿一条内裤的感情,岂是你能理解的?我兄弟千里奔波,辛苦了,我照顾他点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一脸谄媚看向我:“李哥,你说兄弟说得对不对?”

“我对你妈个头!你可别恶心人了行吗?”我也实在被恶心的不行了,吃饭就吃饭,你提什么内裤?

还有你那不知道几万年没刷牙的嘴,吹过的肉老子吃得下去?

心知再让他恶心下去,这顿海底捞“庆功宴”十有八九要吃不下去,于是趁他一脸贱笑,更加令人头皮发麻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我赶紧掏出一张卡扔了过去:“我怕你了,卡给你,求你别再说话,好好吃饭行不?”

见到银行卡,袁金柱眼睛顿时精光大放,扔下筷子手忙脚乱地捡了起来。

“你们慢慢吃,我才想起还有事要办,就不陪你们了啊。”

话没说完,人已经风风火火起身,去到了几米外:“你刚回来,今晚就好好休息,放心,何百合那边我会盯着,不会出事!~”

眨眼之间态度大变,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三张脸不禁目瞪口呆。

好半天才算反应过来,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他那个人和钱有仇,一旦手上有钱,就很难留过夜,你要注意点,别随随便便承诺给钱,不然让他养成习惯,你那点家底可不够他折腾。”回过神来后,芸姐认真看着我提醒。

知道芸姐是担心我驾驭不了这么一头“浪驴”,我连忙笑道:“放心吧,那张卡没什么钱,最多够他吃顿宵夜,最近事情还没完,不会给他太多钱导致耽误事,而且……他好像也忘了问密码?”

两个美女“噗呲”一声,险些笑喷出来。

大煞风景的人已经离去,接下来自然就可以安心吃饭了。于是一边吃饭,我一边说笑着,把这一次的经过,挑拣着又告诉了两个美女一些。

当然,重点是得把袁金柱,在这件事情中的重要性凸显出来。

虽说当初,得知我和袁金柱竟然要合伙时,芸姐没说什么,但这段时间也不难看得出来,她对这个人成见还是有点深,根本不放心这么一个人跟在我身边。

所以既然有这次机会,自然就有必要在芸姐面前,替那不当人的家伙稍微漂白一下。

吃完饭,芸姐先回去带孩子了,见时间还早,离家也不远,我和张晓微就慢悠悠地步行往回走。

“李念。”沉默着穿过一个路口后,张晓微在我身后轻轻呼唤了一声。

我转身笑着问她:怎么了?

欲言又止地看看我后,张晓微摇头道:“没事。”

知道这小女人,还是没能真正融入“小团伙”,我不禁笑了笑,也不急着问她到底有什么事。

想想也对,整天和两个不干正事的大男人待在一起,能真正自在才奇怪。

芸姐虽然来往也很密切,但她毕竟算不上小团伙的真正成员,何况还有李诺的因素,和我走再近也有正当的理由。

而眼前这个小女人,却是真正的一员,也没有第二个李诺存在。

“其实这次在那边,还有一件事情我没说,也不打算和他们说,你想听吗?”

听我还有事情没说,而且摆明了只会和她说,张晓微顿时有些好奇。

“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是什么小事。”

我笑了笑,边走边道:“其实第一天晚上,我和罗文信都被吓到,第二天一早,在那个村子走了一圈,却没人肯告诉我什么,就连袁烂人也不接电话的时候,我其实挺沮丧,挺无助的。你知道后来是什么,让我安心下来的吗?”

虽然吃不准我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这个问题,在张晓微看来并不难回答,于是轻轻一笑道:“肯定是袁金柱那家伙,因为他那天早上和你说了那么多,而且都说对了。”

“其实在他说话之前,我就已经好很多了,虽然仍旧一头雾水,但就是觉得很安心。”我摇头笑道。

张晓微不禁一怔。

她并非真的只是胸大无脑的女人,自然知道我说的是她。

“为什么?”回过神来,张晓微疑惑看着我问。

我轻轻笑道:“也没为什么,就是你接电话的时候,我只是说了一句话,你就听出来我遇上困难了,而且还急匆匆的跑去踢袁金柱的门。那一瞬间,我心里就觉得踏实了很多,因为我忽然意识到,其实你挺了解我的。”

愣神好片刻,张晓微才算理解过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也太牵强了吧?”

没有顺着她的话继续说,我停下来看了看她,问道:“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遇上了大.麻烦的?我记得我当时的语气挺正常,应该没有太明显的不对。”

似乎被我这一阵“马屁”拍得有点难为情,张晓微轻咳几声,将自己从某种情绪中拉出来后,笑道:“其实没什么,就是直觉而已。”

“那我说你了解我,也没错啊,不然你哪来的直觉,还那么准?”我耸耸肩膀。

“……好吧。”张晓微勉强接受了我这套说辞。

直勾勾地盯着她,直到把她看得开始不自在后,我才又笑道:“所以,千万别再觉得自己是牛皮糖啊,多余的累赘啊,死乞白赖混吃混喝不肯走的人啊什么的,既然你选择了留下来,成为我们这个犯罪小集团的一员,那光冲你的这份直觉,和对我的了解,你就是不可或缺的人。”

张晓微身体微微一僵,抬起头来看着我。

第九十四章 奇妙的缘分

“你认真的?”好片刻后,张晓微才恢复正常,看着我问。

“当然啊,你看我像说假话的人么。”

我看着她笑道:“其实这些话,老早就想和你说了,只是没有太好的机会,怕你多想。听着啊,既然留下来了,就不要老是有那些奇怪想法,觉得自己是被收留的。既然要你留下,就说明你有存在的必要性,所以我们都是平等的,没必要总是把自己放在矮一截的位置,你挺好的,也挺重要的,不比谁差。”

怔怔看着我,笑容逐渐在张晓微精致的脸蛋上绽开。

片刻后,有些戏谑地对我道:“别忘了当初是谁还说过我是那什么,街边一抓一大把呢。”

我微微一愣,继而挠头道:“那不是一开始的时候……还不大了解嘛。”

没想到这小女人还挺记仇。

轻轻“嗯”了一声,张晓微低下头沉默片刻后,抬头笑道:“你也挺好的,比我想的都还好。”

我摸着鼻子笑了笑,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站在原地,眼神略微复杂而迷离地,盯着我背影看了几秒钟后,张晓微微微一笑跟上。

“真是奇妙的缘分……”

“是啊,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

看着在微冷的城市夜色中,无论身体还是衣服都显得有些单薄的张晓微,我咧嘴笑了笑,脑海里暗自拼凑了好一番,也实在有些难以把现在温顺如水的她,和几个月前那个开着宝马,穿着名牌,趾高气扬的骄纵女叠放到一起。

不光是她,芸姐、袁金柱,和带着只小黄狗,不知此时在何方的梁虏,哪一个又不可谓是一段奇妙的缘分?

当然,还有现在还在吃奶的李诺。

人在高兴的时候,走路都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哪怕这途中其实并无美景,只有看似五光十色,实则千篇一律的城市光影,和匆匆而过,喷吐着略微刺鼻的淡白色尾气的车辆,雾蒙蒙的天,也不知不觉下起了雾蒙蒙的细雨,打湿了肩头的发,也扰动着人的心。

在奇妙的心境中,保持着丝毫不显尴尬的奇妙沉默,回到小三合院后,两个这一刻同样变得奇妙的人相视一笑。

“晚安。”张晓微轻轻一笑,道了声晚安后,准备回房间。

饶是觉得就此各自回房的话,今晚或许也将是一个奇妙的夜,但我还是选择叫住了她。

“我都说了这么多,也等了这么久了,你好意思什么也不说就去睡觉么?”

张晓微停住脚步,回眸一笑道:“想让我说什么?你说。”

看她竟然反过来问我,我不禁大为不爽:“当然是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啊,我都好奇这么久了,你不说我怎么睡得着?”

微笑看着一脸急色的我,张晓微将被细雨浸湿,从而显得有些黏糊的长发顺了顺,道:“其实真没什么事,能不能不说了?”

“不能!”我严词拒绝。

“好吧。”张晓微轻轻一笑,显得有些无奈,沉默片刻后,道:“只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张晓微笑着想了想,道:“就是工作室那边,能不能交给我负责?”

“这不一直都是你在负责吗?”我挠挠头,不禁有些奇怪:“要不是你一直打理的话,那地方指不定已经被我和袁烂人弄成什么样了,所以你真的很重要,没你我俩饭都吃不上。”

张晓微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我说的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我招些学生,接一些绘画的工作什么的,反正你们的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平时在店里也没什么事情做。”

我不禁一愣。

原来是这意思。

经张晓微这一提,我才算想起,她当时也是美术专业。

说起来,在工作室成立之初,我打的算盘就是没生意的时候,从网上接一些绘画之类的活来打发时间,顺便补贴些开销,如果有学生的话,也顺便教几个学生什么的。

然而现实很骨感,那个地段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唯独学生不多,学画画的更少。即使有,也会选择名气更大,也更正规的地方上补习班,根本不会看不上名不见经传,怎么看怎么不敬业的我。

而从网上接活,这想法也不怎么靠谱,因为网游漫画公司即便偶有散活外包,也基本轮不上态度极其不端正的我。最“忙”的一天,也不过是做了三张网络的封面图。

于是门可罗雀了一段时间后,现实就渐渐变成了,没生意的时候,我绝大多时候是在店子里打游戏混日子。除了还挂着几张我闲来无聊画的画,和几支画架之外,就基本没有工作室的样子了。

在遇上张晓微之前的那段时间,我甚至好几次问过自己:租着两间门面打魔兽世界,是不是太奢侈了点?

现在张晓微提到这一点,倒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店子位置虽然有点偏,但房租其实便宜不到哪去。重点是,工作室也会真的变成工作室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样,纯粹的挂羊头卖狗肉。

这小女人估计早就看不下去了,只是一直不好说我而已。

既然是为了店子好,那我自然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再说让一个大美女成天在店里,除了打扫卫生就是做饭,也确实挺无聊、挺屈才的。

“行,你有这样的想法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见我很干脆答应,张晓微有些玩味地笑了笑,然后道:“你要想清楚哦,如果真的交给我负责打理,也渐渐有起色了的话,你和袁金柱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随便了,毕竟你们二位的形象……”

我不禁有点尴尬。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虽说越来越像游手好闲的混子,但捯饬几下,装个样子想来还是可以的,可袁金柱就不一样了,想让他改变气质和形象,估计有点难。

主要是那气质,怎么看都过于猥琐了……

看我似乎有些犯难,张晓微不禁笑了起来。

“我现在也就是和你说说,没要你一下就答应。再说那姓袁的家伙,也是我们“小团伙”的成员,真要做决定的话,还是应该和他也说一下。”

第九十五章 学抓鬼

其实哪有那么麻烦。在我看来,无非是张晓微,想让自己有一个心安理得留下来的理由罢了。

她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所以也就没往深处想。再说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工作室能不能真正弄起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呢,哪里可能会一下子,就到达我和袁金柱,必须要重新适应工作室环境的地步。

要我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张晓微喜欢就行。但这小女人既然说得认真,表示不应该把袁金柱抛到一边,应该一起商量,那就按她说的办吧。

于是我当即拍板,决定明天开会。

第二天一早,我就骑上电驴,载着张晓微来到了店子。

没过一会,袁金柱也回来了。这家伙昨晚银行卡一到手,愣是一秒也没多留,密码都不知道问一下,就风风火火的跑了,估计事后想起,也没脸再问,所以整晚都很消停,老老实实在何舒曼小区待了一晚上。

一进门,话还没说,就无精打采地先摸出银行卡,往我身上一丢。

手忙脚乱捉住银行卡,我不禁大为意外。

吃到嘴里的东西还往外吐,这还是那个天天问我要钱的袁金柱?

“什么意思?不要了?”

懒洋洋地往沙发一瘫,有气无力地瞥了我一眼后,袁金柱闭上眼睛道:“道爷也就是昨晚高兴过头,才会被你给骗了,以你这性格,会这么轻轻松松就把这么一大笔钱给我?所以,这卡里肯定没多少钱,弄不好吃个早餐都不够。”

我不禁肃然起敬,愣了愣神后,竖起大拇指称赞:牛逼。

不过也不对啊,以这家伙的德性,看出我是在骗他,也应该只会更加纠缠不休,直到钱到手为止啊,怎么突然之间像是转了性,被骗也不哭不闹了?

感受到我异样的目光,袁金柱一脸疲态地抬起头来,“反正这段时间哪都走不了,道爷就算有钱也没地方花,与其在道爷这左手进右手出,啥也没捞着,还不如你帮我存着,时不时给三五百当零用,只要有吃有住就行了。”

我去。这是要……存钱?

太不正常了,说好的和钱有仇呢?既然有仇,那有钱就应该尽快花掉啊,存个毛子存。

我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家伙竟然要存钱!

你怎么能存钱呢?

被我骚扰一样的眼神扫来扫去,袁金柱不禁一阵不自在,没好气瞪了我一眼,坐起身来道:“别这么看着道爷,没什么好奇怪的,总之你以后不用主动给我钱,等我需要用的时候,你再给不迟。”

好吧,既然你说正常,那就是正常,反正不用掏钱,我何乐而不为。

见他意兴阑珊,不愿多说,我也就懒得再问什么,直接说起了今天的主题。

虽说一夜之间,好像看破红尘,对身外之物不再执着了,但听到我说起想让店子正常运作下去,不再随意荒废,袁金柱顿时也来了兴致,唾沫横飞地和我们商量起了发展大计。

不过不是恢复成绘画室该有的样子,而是改行。

“教什么学生,画什么画啊,那能挣几个钱。要道爷说,这地段,就应该卖情趣用品,保证比教什么穷学生挣钱,再说这么个地方,路上来来去去的不是小姐就是嫖客,哪来学生?”

“听我说,想挣钱就应该这么干,实在不行的话,道爷还可以豁出去,搞个中西合璧,重点卖道爷的催情符水,壮阳符水,各种符水,只要名声打起来了,这钱肯定哗哗哗的水一样进来,哪用那么麻烦?”

建议倒是好建议,但是与今天的主题相却甚远,完全不沾边。

看他根本没搞懂会议精神是什么,我只好再次重申:能挣多少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晓薇本来就有这方面特长,平时待在店里也怪无聊的,既然她不想荒废时间,想弄点正经事情做做,我们就应该支持她。

“嗨,还以为多大点事。不就是待着无聊,不想浪费青春吗?这多简单,跟我们一起学抓鬼不就好了?惩恶扬善,匡扶人间正道,不比教几个破学生画画更有意义了去?大……妹子,你说是不是?要是你这个手艺不能传女的话,也没关系,跟着道爷学画符就行。”袁金柱还是对我的想法嗤之以鼻。

我不禁一头黑线。

就特么知道不能跟这家伙商量正事,一准会跑偏。

然而我听得恼火,张晓微却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这一笑,得到几分颜色的贱人顿时就开起了染坊,膨胀得不行,飘飘欲仙,对着张晓微就是一阵猛抛媚眼:“妹子,你也觉得我说得有理对吗?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果断点,不要听他的,来和道爷学画符捉鬼吧,像电影中的美女道士一样,英姿飒爽,仙气飘飘,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大杀四方多好,这刺激性和成就感,根本不是教小毛孩画画能比的。”

比他这贱样更要命的是,张晓微好像真的开始上套了,一脸心动的样子。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不过……”颇为俏皮地轻轻一笑,张晓微摇头道:“你太猥琐了,我才不想拜你为师。”

我瞬间放心了下来。

原来是逗他玩,不是真的动心。这就好,这就好。

岂料受了调戏,表情有些尴尬僵硬的袁金柱,却根本没有死心,两颗猥琐如鼠的眼珠子,放着猥琐如鼠的光,贼溜溜地转了几圈后,笑道:“你放心,本门心术光明正大,海纳百川,才不像有的旁门左道那样死板小气,不用拜师也可传授。”

“真的?”张晓微眼睛微微一亮。

“那必须是真的,骗你是小狗。只要拜过三清祖师,获得道心就可以,很简单的。”

袁金柱嘿嘿一笑道:“我看你和背上那道真火符融合得很完美,应该还挺有悟性,要不要先试学一下?这么好的苗子,不试一试就真的可惜了。”

我刚刚放下去的心,再次高高悬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 后院失火

拉上这家伙一起商量正事,简直就是最错误,不,最脑残的决定。

再让他这样无廉耻无底线的勾搭下去,张晓微十有八九真会被他勾上贼船。

狠狠刮了这不要脸的家伙一眼,正准备让张晓微不要相信这贱人鬼扯,然而刚张嘴,我却猛地愣住了。

这似沉思似迷离的样子,可不正是心动的样子?

完了!

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大为头痛。

这女人看着挺聪明,怎么实际上却笨得要死,被人三言两语就说动心呢?这茅山道术,是你一个弱女子说学就能学的?

再看袁贱人,我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然而,被我刀子一般的眼神蹬着,袁金柱也始终一点识趣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更加得寸进尺,大有不把张晓微勾来和他学鬼画符,就誓不罢休的意思。

“你特么给我闭嘴,少说点鬼话行不行?”沉着脸没好气将袁金柱打断,等他闭嘴下来,我严肃地看向张晓微。

直到这会听见我大声说话,被大灌迷魂汤的张晓微,才猛地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看我脸色不好,又开始变得心虚。

“你……别生气嘛。”

顾不上理会这鬼迷心窍的女人,我转头看向袁金柱。

岂料话还没出口,却被他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的抢先道:“我说你这人,控制欲是不是太强了?我又不是要害人,只是早就发现晓薇妹子是棵好苗子,不想让她荒废而已,你可以让我闭嘴,但能阻止她想学的心?”

“滚蛋!动心也不是被你骗的?”我大为恼怒。

“什么叫骗,我说的都是实话好不好?晓薇妹子确实是好苗子,我说不用拜师就可以学茅山道术,也不是假的。如果她真的想学,你还要不许她学不成?”袁金柱毫不退缩。

我不禁大怒,张嘴就想继续骂,却忽然又感到有些词穷理亏,顿时更怒。

“袁那什么,就到这,你先去睡觉吧。”见我真的动了怒火,张晓微连忙将还想说话的袁金柱制止。

看看她,又看看我后,袁金柱满不在乎的哼哼一声,起身钻进了小房间。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略微紧张的看着我,张晓微露着讨好般的笑容,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被她这种眼神看着,我的火气顿时也消了几分,露出一丝苦笑。

这他妈都什么事啊。好好的,怎么就扯到跟袁贱人学画符抓鬼这上面去了?还有没有点谱?

“不是生气,就是觉得那家伙狗嘴吐不出象牙,就没几句靠谱的,你不要信他胡说八道。”

见我语气缓和了一些,张晓微也稍微放松了不少,含笑看着我片刻后,柔声道:“可是……我觉得他说得挺好的啊。”

“好什么好啊!他是在骗你的。”见她果然已经动心,我顿时又变得烦躁。

张晓微有些不解地看着我问:“能说说你为什么不想我跟他学这个吗?你们都是同一类人,按道理说,不应该会这么抵触啊。”

我苦笑道:“正是因为是同一类人,我才不想你也被拉进来,因为这些都不是啥好东西,只是他说得好听而已。”

“那能说说不好在哪吗?”张晓微又问。

我只觉脑仁都要炸了,说不出的无奈:“你说你一个大美女,这花花世界能吸引人的东西不多了去了?干嘛非要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看我一脸无法接受的样子,张晓微的笑容,也渐渐变得莫名其妙起来,仿佛见到我生气郁闷她很开心似的。

片刻后,笑嘻嘻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说的不好的东西,是五弊三缺吧?”

我只觉整个人瞬间石化。

连特么五弊三缺你都知道了?

所谓五弊三缺,是一种命理,但凡阴阳一行的人都知道。说白了,就是老天对这个行业的一种惩罚,但凡窥探、泄露天机,强行改变世间万物规律,用手段改变因果的人,都将承担被改变的那部分的因果报应,反应到具体上,就是所谓五弊三缺。

五弊,指的是鳏、寡、孤、独、残,而三缺,指的则是福、禄、寿三样,通俗的说就是钱权命,因此背上这种命理的人,无论一时有多风光,最后的下场往往都很凄凉。

这不是什么秘密,别说行内人,就算普通人,只要稍微对这方面了解一些,就都能知道,所以并不奇怪。

可如果这个词是从张晓微嘴里冒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要么是袁金柱这狗日的,没少背着我给她灌输这些东西,要么是她早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已经自己去了解过一些。

无论哪一种,都是我不想看到的。

看我一脸石化,知道再也瞒不住,张晓微索性语不惊人死不休起来,笑嘻嘻道:“其实袁那什么和我说过一些,我自己也在网上查过,如果只是学学画符的话,并不会受到这种惩罚。五弊三缺,只会应验在那些看相算命,泄露天机,改变天地格局、改人命格的算卦先生身上,这样说没错吧?”

表情僵硬地看着面前,笑得欠打的女人,这瞬间,我只想一刀砍死那个躲回了房间的贱人。

我当然知道,这五弊三缺会出现在哪类人身上,关键是袁金柱那贱人,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果然并非突发事件,而是洗脑早就已经在暗中开始。

这两人不是一开始就不对眼吗,什么时候开始勾搭的,我怎么一点也没察觉到?

“哎呀,其实你也不要怪他,是我自己闲着无聊问起这些,他才跟我说的。”看我一脸杀气,张晓微连忙笑着解释。

我没好气瞪了她一眼。

只是跟着学学画符捉鬼,驱邪退煞,确实不会招来五弊三缺,如果能做到只行善,不作恶的话,还会得到福报。

所以如果真一心向善,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摇身变成念咒画符的女道士,叫人怎么接受得了?

反正我接受不了,也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

然而,看这女人一脸神往,蓄谋已久的样子,恐怕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

第九十七章 临福馆

所以,这两个人其实早就已经谋划好了,现在只是做戏给我看?

随着渐渐冷静下来,再看一脸讪笑,生怕我生气的张晓微,我渐渐也回想起了一些东西。

记得第一次看我画图的时候,张晓微虽说一脸迷茫,但起码能待在旁边安静地看,换一般人,根本没有这种耐心。

而几次看下来后,我意外发现她,竟然已经开始看得入神。尽管仍旧不懂,至少也算是用自己的理解,在那些繁琐复杂的线条组合中,找到了能吸引她一直看下去的地方。

到后来,更是还变成了重口味,喜欢在半夜听灵异主播讲鬼故事。甚至好几次,我还发现她一边看恐怖电影,一边摇头说太假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般的女人,光听见鬼就浮想联翩,把自己吓得不行了,哪有像她这样兴趣浓厚的?

就算自己经历过,胆子变大,也没道理会这样。

如今回想起来,这些不太寻常的表现,其实都是她完全被吸引的征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或者真像袁贱人说的那样,她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

唉!

想到这一天其实并非偶然,而是一天天累积下来的结果,我不禁一声长叹。

既非偶然,那就是必然。这也就说明,我是无法阻挡的了。

白了她一眼,我没好气道:“可以啊,一唱一和的,都可以拿奥斯卡影帝奖了,没当演员真是屈才。”

阴谋被识破,张晓微顿时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装傻充愣。

“所以你昨晚要说的其实是这个,担心我反对才曲线救国?”想到一回来就中套路,我更加郁闷。

明晃晃的眼珠子转了几圈后,张晓微捣蒜一样点起了头。

“可以吗?”

我没好气反问:“我能说不可以吗?”

张晓微连忙摇起了头,很快又点头,紧接着又开始摇头。

看她一脸凌乱,自己都搞不清楚该摇头还是点头,我顿时也没了脾气。

再说我凭啥有脾气啊?人又不是我的,也不是小孩子,想做啥都是她的自由。

话是这么说,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忽然被拐去当起了女道士,心理上一时也着实难以接受。

于是又一声长叹后,我只好说:“要学也不是不可以,但无聊学着玩玩,打发时间就行了,没必要当真,也不要那家伙说啥都信。”

见我松口,张晓微顿时笑靥如花,开心地点起了头来:“我本来也没打算真当女道士嘛。”

话音刚落,小房间开门声就响起,先前钻进去躲灾的袁姓贱人,也一脸贱笑的钻了出来。

“成了,大局已定,现在开始谈捉妖三人组的发展大计吧。”

……

半个月后,一家叫“临福馆”的店子在老街开业。

看着短短半月,就焕然一新的店子,我心情一阵复杂。

说不上难过,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兴奋和期待,很想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只是期待之外,多了一丝感慨。

我终究还是全身心的投进了阴阳一行里,再也没有任何保留。

这也就意味着,往后向人介绍自己,或者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我再也无法用个体经营户、文艺工作者这些身份来充当门面,假正经了,得说我是阴阳先生,或者捉鬼师,或者驱魔人。

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可我这心里就是有点怪怪的,虽说生活本质上并没有明显变化,可就是有一种,普通人的生活,已经彻底离我远去,再也无法回头的感觉。

说白了,就仿佛像在客人面前脱下了最后一丝伪装、再也不是什么公主、模特,而是彻头彻尾的小姐……

虽说对于完完整整的“阴阳先生”这个身份,我心理上有点难以适应,但“新入行”的张晓微,都能欣然接受,我再说这些,就会显得非常矫情了。

不得不说,这女人确实是个操家持业的能手,尽管什么都不懂,却还是半个月时间,就把店子布置得有声有色,像模像样。

要知道,店子装修、采购货物这些事情,绝大多都是她跑前跑后操办的,我和袁金柱充其量只是提了点意见,提醒她需要什么东西,别的就很少让我们插手了。

两相对比起来,我和袁金柱,就像两只混吃混喝啥也不管的米虫。

我觉得没必要大张旗鼓,但袁金柱说既然要弄,就该弄得专业点,不伦不类不像话,就连张晓微也表示赞同。于是店子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神像,各种各样的贡香,和几张三清圣组法相图,走进店子,金碧辉煌。

这还不算,店子刚弄好,袁金柱就极为骚包的,提了个让张晓微当“形象大使”的馊主意。

关键是,张晓微还欣然同意了。

我对此持反对意见,真让一个年纪轻轻,如花似玉的美女抛头露面打这种广告,往后名声还要不要了?但见她自己都很乐意的样子,也就只好作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店子玻璃墙上,最终多了一张很大的宣传画。画里,张晓微一身道袍,手执道剑,飘然若仙,旁边还配着“正宗茅山教美女道士,驱邪禳灾,预知祸福,有求必灵”的宣传语。

开业这天,临福馆来了很多人道贺,有在芸姐的帮忙宣传下慕名而来的,也有请我帮忙平过事的,其中包括杨琳夫妇和何舒曼,就连不知在哪听到消息的罗文信,也亲自赶了过来。

有他这么一个土皇帝在场,行内其他人哪能甘于落后,于是随着他到场不久,认识不认识的同行,就陆续来了好一些。看得周围好些商户惊叹之余,暗自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连摆摊算命的江湖骗子,都能堂而皇之的开店了,还能搞这么大阵仗。

热闹过后,便是归于平静。

虽然那两次从我手中逃走的七煞凶魂,再也没有出现过,但为了何舒曼的安全,我和袁金柱还是坚持蹲点守夜。

也不知这家伙怎么回事,好像很乐意干这份差事,我好几次提出和他轮流换班都说不用,让我专心看好店子就行,实在想做点什么的话,就多在行里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挖出那个养鬼人的信息。

直到有天何舒曼给我打电话,我才算得知,这家伙乐此不疲,不让我插手的原因……

第九十八章 壮阳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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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诈魂

一千二都要讨价还价的人,想来也舍不得,更拿不出五万来买一瓶成本不超十块钱的符水。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价格,面前这人的笑容,顿时变得非常不自然。

“我也就是问问,原来这么贵啊……真的值这价么?”

我看了他一眼,懒得再回答。

虽然没有真正见过效果如何,但有了壮阳符水在先,我对袁金柱的描述,也就相信了七八成。

和别的符水一样,这催情符水,只需要一小口,就能完全起作用,所以别看这一小瓶没多少,实际上能用很多次。

我不想让这害人的东西,轻易落入谁的手里,自然就值那么多钱。

见我不再理会,囊中羞涩的年轻男人也就不再自找没趣,强笑着离去了。

年轻好色是男人本性,无可厚非,但年纪轻轻就放纵到这种地步,也实在不值得同情。

收起思绪,和张晓微还没说上几句话,门外就传来“噗通”一声轻响,好像有人摔倒。

走出去一看,果然只见距离店门两米的人行道上,一个男人正蜷缩在地上发抖,脸色煞白,额头渗汗。

而挂在店门上的两张门神图,也亮着微微的光,神荼郁垒的影子正在消散。

发现这人刚才竟然唤醒了“神荼郁垒图”,我连忙召唤出十二元辰。

果然空气中,有一丝阴冷的怨气,刚刚才被打散。

没有说什么,我赶忙招呼着张晓微,把这个人扶进店子。

灌下去几口热水,让这个戴着眼镜,看年龄应该还在上大学的人休息一会后,终于渐渐醒了过来。

“请问这里是“悠然工作室”吗?有没有一个叫李念的人?”一醒过来,这人就虚弱地问。

悠然工作室,正是店子之前的名字,不过现在已经改叫林福居。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来找我的就行。

“我就是李念,你现在不大舒服,就先休息一会吧,不用忙着说话。”其实不用说,我也已经知道他来意了。

“啊……你就是李念学长啊……那旁边这位……就是张晓微学姐了吧。”听到我就是要找的人,这人顿时露出了苍白的笑容,同时看了看张晓微,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的光芒。

虽然很不喜欢这种仿佛被当成食物的眼神,但听这人叫起了学姐,张晓微顿时也不好再甩什么脸色,轻轻嗯了一声。

我也不禁摇头笑了笑。

人都还没缓过劲来,就能被张晓微的美貌吸引,看来这位找上门的“学弟”,和刚才那位怕也是同道中人……

这人叫吴煜,民大商学院三年级学生,之所以能找到这来,果然是因为看过张晓微发的帖子,还听过别人说起我和她。

介绍完自己,吴煜精神也恢复了不少,说:学长,刚才我一走到门口,就看到大门上好像出现了两个凶神恶煞的鬼,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是为什么?

我笑道:“那是因为你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门上出现的也不是鬼,而是上古时期的门神,只是样子比较凶,刚才那两个门神打走了你身上的脏东西,所以你才会人事不省。”

吴煜不禁一愣:“所以学长、学姐,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吗?”

我道:“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你最好先说说,遇上了什么事吧。”

原来这吴煜,不仅知道自己招上了脏东西,还知道自己招上的是谁。

他有一个叫马小璐的异性朋友,因恋情所困,前天晚上烧炭自杀,作为朋友,他和另外几个人昨天赶去悼念,并为她守灵。

守着守着,吴煜不知不觉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已经睡着。因为生前是好友,所以尽管只有自己醒着,却也不怎么觉得害怕,坐了一会后,他决定再去看马小璐一眼。

进入灵堂,来到棺材边,隔着玻璃罩看着马小璐的遗容,起初也没发生什么,但是就在吴煜收回目光,准备出去的瞬间,他忽然发现,马小璐好像睁开了眼睛……

吴煜认为是自己看错,就下意识回过身,又看了一眼。

正是这一眼,将吴煜吓得险些尖叫出来。

因为他并没有看错,棺材里的马小璐,确实睁开了眼睛,寒光烁烁地望着他!

不光如此,就在他全身僵住的这瞬间,马小璐还“哗”的一下,掀开玻璃罩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看到这恐怖一幕,吴煜顿时“啊!”的一声大叫,转身就想逃跑,却猛地滑倒在了地上。

满面惊恐地还没挣扎着爬起,朋友们就被他这声大叫吵醒了,看他害怕成这样,连忙过来扶他,问他怎么了。

“小璐诈尸了!”吴煜指着灵堂说。

朋友们顿时脸色大变,连忙往灵堂看去。

然而,一切平静如常,根本就没有出现他说的情况。

见没有出现吴煜说的情况,朋友们也就定下了神来,转而指责他大惊小怪胡言乱语。

吴煜坚信自己看到了马小璐诈尸,刚才还掀翻棺盖坐了起来,但根本没有人相信他。而事实也是棺材玻璃罩盖得好好的,根本没有动过,马小璐也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很快,马小璐家人就全被惊动,赶了过来,见吴煜如此信口雌黄,顿时就拉下了脸。

即使无人相信,吴煜也坚信自己没有看错。这样的结果就是,最终马小璐家人动怒,几个年轻人将他揍一顿后赶了出来。

离开马小璐家后,吴煜只觉得身上说不出的冷,脑海里也全都是马小璐睁开眼睛,从棺材里坐起来的画面。

他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既然别人都没看到,就说明自己种了邪。刚好他看过张晓微的帖子,前不久还听几个学弟说起过我,于是赶紧找了过来,并发生了在门口的一幕……

“学长,学姐……我没有看错,对吧?”说完经过后,吴煜有些不忿地问,显然对自己被冤枉耿耿于怀。

我想了想,说你没有看错,只不过你看到的不是诈尸,而是诈魂。

“什么是诈魂?”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很新鲜,吴煜连忙又问。

第一百章 女先生

我说这诈魂呢,和一般人常说的尸怨其实差不多。只不过尸怨,大多是出现在横死的人身上,因为死得急,所以怨气通常都比较重,如果气运低,或者胆子小的人不小心看到,很容易就会被缠上。

这里还有一个说法,就是死者遗容,要么别看,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千万不要偷偷摸摸畏畏缩缩的看,因为如果死者有怨气,通常找的就是胆子小、气运低的人。就跟遇上恶狗,露怯会更加激起其攻击欲望是一个道理。

而诈魂,出现的几率就很小了,只会在因怨恨自杀的人身上出现。

人死后,魂魄一般都是要三天才能离开身体,但自杀的人不一样,有的甚至一两个小时就可以离开,所以停尸期间受到惊扰的话,很容易就会诈魂。

但诈魂也分两种情况,一种是诈尸一样只动一下,并有部分怨气缠上人,一种是利用这个机会完全离开,变成怨魂害人。

说到这,我眉头轻轻皱起,想了想后,问吴煜:“通常守灵都是在灵堂,而且以家人为主,怎么你们是在灵堂外面,而且听你意思,死者家人也都不在?”

吴煜回答说:“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说好像是先生这么安排的,不能在灵堂守夜,家人也要回避,所以马小璐的家人,才请我们这些朋友去守。”

我点点头,看来死者家属请去做法事的人,果然看出死者有诈魂的可能,才会这么安排。

只是这吴煜不明就里,半夜醒来稀里糊涂跑进灵堂,惊扰了死者的魂。

虽说就情况来看,死者马小璐的魂应该只是动了一下,有怨气缠上吴煜,刚才还被神荼郁垒打散了,但我隐隐觉得,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于是又问吴煜:“你说你朋友诈尸的时候,她家人不仅不信,还动手打人?”

这一点确实有些奇怪,按理说,既然马小璐家人听从了先生的安排,就说明他们知道内情。

所以按照正常逻辑,他们应该不难知道,吴煜并非信口雌黄。

既然知道,为何不信就算了,还动手打人?

吴煜点头说:是啊,根本没人信我说的。

“那你白挨顿打就没要个说法?”这事还真是越想越奇怪,就算家属再忌讳,认定吴煜冒犯了死者,也不应该反过来打人啊,毕竟万一诈魂是真事的话,吴煜也算受害人。

吴煜微微低下头,挠着后脑勺苦笑道:“小璐家人本来就够难过的,急躁点也情有可原嘛,都是朋友,再说也没给我打成啥样,所以就算了。”

“那当时你朋友家请的先生在场吗?”我又问。

“好像……在的吧,我当时被吓得整个人都乱了,没大注意。”似乎不大想多说马小璐家的事,吴煜挠头笑了笑后,转过话题问我:李念学长,我现在到底还有事没事?

算了,看这样子,估计问再多,他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于是再次召出十二元辰,将吴煜从头到脚查探了一番后,我说,目前来看已经没事,但这不代表你已经完全安全,主要还得看你那个朋友,是只诈了一下魂,还是已经完全离开身体。如果是后者,恐怕就还有来害你的可能。

这话一听,吴煜脸色顿时又开始变白:“那……我该怎么办?”

“先回去,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就联系我。”说着,我从名片盒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吴煜。

吴煜赶忙双手接过名片,看了看后笑着收起问:“那我是现在付钱,还是过后再付?”

我摆手道:“钱就不用付了,你只要把你那个朋友的地址告诉我就好。”

听到不用付钱,吴煜笑容顿时更加殷切了,赶忙将马小璐家的地址告诉了我。

等他离去后,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张晓微问我:“你要去那个马小璐家?”

我摇头笑道:“哪是这么好说去就去的,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干这行也是一样。丧家来请不能拒绝,但不来请的话,也没有主动去的道理,除非真的出现了大肆害人的凶物。”

“那你要地址做什么?”张晓微又问。

“不能主动登门,总能去附近看看情况吧?”看着她笑了笑,我道:“总觉得刚才那家伙有事没说,挨打也不是没原因。”

张晓微显然对吴煜印象也不好,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那人看着就不讨人喜欢。虽说你们男的心里都一个样,但太露骨太猥琐的话,就会招人烦。”

我挠头干笑,不说话,不表态。

“你要是去看情况的话,带我一起去吧。”见我表情有些尴尬,张晓微笑着转过话题。

我考虑了一下,点头答应。

虽说心里还是有点适应不了,一个活生生的美女,就这样被带上贼船,但既然木已成舟,接触这些东西也是迟早的事。再说在这之前,她就已经跟着我接触过好几次,不答应也说不过去。

刚说定晚上去看看情况,罗文信就打来了电话,说有一个同行接了家白事处理不了,需要接手,让我陪他走一趟。

一问,正是马小璐家的地址。

既然有全面了解情况的机会,我自然不能错过,挂掉电话,就开始收拾东西。

“能带上我一起吗?”尽管知道那样的场合,自己一介女流不适合参与,张晓微还是眼巴巴地在旁边问,见我抬起头愣愣看着她,连忙垂下了头,捏着衣角,一脸小女儿姿态。

好吧,虽说庄重严肃的丧事场合上,似乎还没有出现过“女先生”的先例,至少我没听过没见过,但,谁叫我刚才答应了带她一起呢?

于是认真盯着张晓微看了一会后,我果断点头道:“可以!把你那件道袍穿上,没人敢说什么。”

张晓微根本没想过我会答应,只是出于不甘,才故意摆出可怜楚楚的姿态让我看,完全就没抱希望,所以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问道:“你……认真的?”

“不然呢?反正我已经答应了,要是不敢去,以后就别说我不带你。”我哼哼笑道。

话音刚落,张晓微就“耶”一声跑去踢开了小房间的门。

第一百零一章 亵尸

安顿好睡梦中被吓醒的袁金柱,给他撂下两百块钱解决晚饭问题后,我和换上金黄道袍的张晓微,登上来接我的车离开。

要去的地方是省城西北郊的朱场镇,距离有将近三十公里,过来接我们的,是死者马小璐的一个堂叔,叫马见深,尽管对我竟然带个女人感到很诧异,但见张晓微穿着道袍,也就没说什么。

至于罗文信,则好像对这事根本不意外,还在我们上车的时候,开口打消了马见深的疑虑。

虽说我已经碰巧提前接触过导致死者诈魂的吴煜,但知道的其实并不多,电话里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于是等车开出去后,就问起具体情况。

“暂时还没有大的动静,但灵堂阴气已经很重,照这情况,一旦入夜,必定成煞,弄不好还有可能诈尸。”罗文信表情严肃说道。到了这种时候,已经不需要再对家属避讳什么。

我不禁“嘶”的轻吸一口凉气。

这还是大白天,就已经镇不住阴气,到了晚上还得了?

原来从昨晚下半夜开始,马家灵堂的长明灯,就点一次熄一次,每次都燃不了三分钟。甚至到后面,就连香烛纸钱都烧不燃了,即使强行点燃,火苗子也是蓝汪汪的,极为瘆人,灵堂里冷得仿佛要结冰,谁也不敢再进去。

直到天边破晓的时候,在那边的“掌坛师”拎着一只大公鸡,硬头皮冲进灵堂,念动着咒语砍掉大公鸡的头,将鸡血位置棺材洒了一圈,又将桃木剑和令牌镇在棺材盖两头,贴上两道镇妖符后,情况才有所缓解。

但是天亮没多久,局势又开始急转直下,别说香烛纸钱,就连灵堂的电灯都不亮了,隔灵堂十来米都觉得寒气逼人。那边的同行使出浑身解数,也依然于事无补,最终只好向罗文信求助。

“没亲眼看到具体情况,谁也说不好什么情况,总之,做好打算吧。”

所谓打算,也就是最坏的打算,不求逝者安息,只求活人安生。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轻生,还产生这么重的怨气?

心里对此行有了底,我也就不再问罗文信太多,毕竟他也没见到具体情况,只有身为家属,也亲眼见到了一切的马见深才知道得够清楚。

“唉~”听我问起死者为什么走这条路,马见深长叹一口气,脸色严峻地说,这姑娘从小脾气就比较倔,想要什么得不到的话,就会钻牛角尖,这次……好像是因为被男朋友哄去打胎后和她分手,又受到学校处分吧。

打胎、被分手,又被学校处分,对于一个性格偏激的女生来说,确实如同末日。

“那出现这些变化之前,有没有什么征兆,或者发生什么不正常的事?”一开始我就隐隐觉得,来找我的吴煜有所隐瞒,到得这会,更加觉得他有问题。

既然他知道,马家请的先生已经做出安排,不能在灵堂守夜,为何还要半夜自己溜进去?

“有,这事还挺晦气的。”马见深回答道:“这姑娘不是死得不好么,所以一开始,我们就请先生看清楚了,夜里灵堂不能留人,亲属更是要回避,否则大不祥。话虽这么说,可也不能真一到晚上,就丢下傻姑娘一个人躺在棺材里啊,所以我们就请了一些她生前的同学朋友过来,代替亲属守夜。”

“当然先生的叮嘱,我们肯定要遵从的,所以请来的那些人,我们也再三叮嘱过,晚上千万不要进灵堂。可有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半夜自己跑进了灵堂里面,然后好像被吓到了,也是从那以后,事情才开始变成这样的。”

说到这,马见深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严峻的脸开始变得有些阴沉。

粗略听起来,倒是和吴煜说的很吻合,但马见深的脸色,已经分明告诉我,他们对吴煜夜闯灵堂的事很愤怒,于是又问:“那有没有弄清楚,那个人为什么要进去?”

马见深道:“出了这种事,我们当然要弄清楚,那个人是小璐生前的一个追求者,据说还挺疯狂的,只是小璐一直都不喜欢他。所以虽然我们对这个男生的行为挺不满,却也没有怎么为难他,可是我们万没想到……”

“没想到的是什么?”见马见深一脸不想再多说的表情,我连忙道:“不是我们非要揭你们家属的伤疤,只是既然事情已经这样,想妥善处理,我们就得知道具体经过,不然也无法对症下药。”

马见深也知道,事情到这地步,已经不得不说,于是沉默了半分钟后,阴着脸道:“如果那个小子,只是不听叮嘱闯灵堂的话,即使因此发生再不好的事,我们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我们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趁没人看见,揭开过棺材盖,而且……很可能还动过尸体!”

揭开棺盖,动过尸体?

我不敢置信地道:“不大可能吧,那人有那么大胆子?”

马见深道:“我们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但那小子说小璐诈尸,还顶翻了棺材盖,我们自然要去确认,于是就找了一个附近来帮忙,胆子也比较大的屠户,陪先生进灵堂检查。结果呢?棺材倒是盖的好好的,严丝合缝,没有松动过的迹象,可是没多久,先生就在小璐右边的缝隙里发现了一颗扣子,经过对比,那颗扣子也是那小子裤子上的!”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旁边的张晓微也睁大了眼睛。

同一时间,前排副驾驶的罗文信,也坐直了起来,看向马见深。

好片刻,我才重新定下神来:“你的意思是,那小子……猥亵过……死者的遗体?”

“对!”马见深脸上闪过一丝厉色,阴沉道:“我们也根本不敢相信,那畏畏缩缩的小子敢干出这种事情,可事实就摆在那,由不得我们不信,而那小子很快也就招了,于是我们族里几个年轻小伙气不过,把他打了一顿后赶走了,本来想报警,交给警察处理,但这事毕竟太不光彩,那小子跪地求饶的样子也怪可怜,所以就暂时放过了他。”

“这事没完,如果因为他的畜生行径,导致活的死的都不得安生,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

第一百零二章 四方神君

原来如此。

死者之所以诈魂,闹得这么凶,完全是因为那个叫吴煜的变态!

本来就怨气极重,再被一个死变态侮辱,能不诈魂吗?

根本就不应该救那个死变态,更不应该轻轻松松就把他放走!

“小……兄弟,你怎么了?”从后视镜里,见我脸色陡然间变得阴沉,甚至有一抹戾气闪过,正在开车的马见深连忙问。

他和罗文信都不知道在这之前,我已经碰巧接触过吴煜那个变态猥琐男,所以自然理解不了,我脸色为什么突然这么难看。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事,于是压下情绪,看了一眼脸色同样不好的张晓微后,问道:“知道那个人具体做到了什么程度吗?”

马见深摇头道:“不是很清楚,那小子自己交代的是,他揭开了棺材盖,摸过尸体,本来还解开了裤子拉链想打那什么,但是因为害怕就没弄成,慌里慌张的,也没注意到扣子掉进去了。因为担心诈尸,先生也没敢多动,只是把扣子捡了出来,大体看应该和那小子说的差不多,但具体的就不清楚了,还得你和罗大师亲自看了才能知道。”

我想了想,道:“无论到什么程度,那变态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这事要想善了,就必须要他来磕头认错,你们能找到那个变态吗?还有死者的男朋友,最好把他也找来。”

马见深眉头紧紧皱起,说那变态小杂.种倒是不难找,只是小璐的前男友不大好办,虽说谁都知道,那傻姑娘是因为他才走上绝路的,但这毕竟是道德上的问题,法律上那个小子跟这事没关系,所以我们也不大好硬来。

沉默了一下后,他问罗文信:“罗大师,您看这事……是不是真必须要这么办?”

罗文信严肃道:“如果实在没办法,导致苦主自杀的人也可以不到,但那个对苦主不敬的人,必须在天黑前到场,否则这事基本没有善了的可能,两个人你们最好都努力一下。”

“好吧,那我们想想办法。”马见深阴着脸点点头,然后开始打电话安排人。

半个小时后,我们来到朱场镇南郊的马家坡。

马家在当地算是一个大族,在马家坡,外姓人几乎全是租房子的。死者家是一栋四层的大房子,此时,搭着帐篷的偌大院子冷清一片,只有父母和几个血亲在场,大部分人已经兵分两路去找人了。

由于亲属需要回避,加上又出了这么恐怖的事,灵堂附近已经没人敢接近,饶是隔着厚厚的篷布,也能感受到略微刺骨的寒意。可想而知,灵堂里的情况已经有多严峻。

下了车,我们也没有贸然进灵堂,和这里的同行在靠近院墙的一间屋子碰头后,一边询问情况,一边开始准备。

说起来,这里的“掌坛师”我还算熟悉,姓石,名树生,是一个挺面善的中年男人,老家和我是一个县的,所以还是老乡。至于他的另外三个帮手,或者说徒弟,我就没什么印象了。

所谓掌坛师,也就是办丧事,或者其它法事时,起坛打醮做法的负责人。虽说属于融合了佛道两家的民俗流派,既画符箓,也念佛经,算不上正统,但也有严格的传承流程,同时供奉儒释道三教,正式传承衣钵的人,才能称为掌坛师。相应的,正式拜过师的人也才算得上徒弟。

这石树生也算是有道行的人,平常家宅不吉,亡灵不安的事情,一出手就能解决,这次也算出死者有诈魂结煞的可能,并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但没想到的是,偏偏主家请来守灵的人当中,有一个变态,导致事情滑向随时爆发的危险边缘。

这就不是他能处理的了。

就算对我和罗文信来说,这事也挺棘手。于是没怎么耽搁,我就和张晓微进到里面的房间,画起了收阴图。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打算验证收阴图是否可以升级为“夜叉食鬼图”。和上次一样,这次我依然不大希望会用到这张图。

一个小时后,收阴图画完,换过张晓微按照吩咐研好的墨,我又马不停蹄地画起另外的《四方神君威仪图》。

四方神君,也就是上古时期的天之四灵,后来被道教吸纳为四方神君守护一方,分别为:东方青龙孟章神君、西方白虎监兵神君、南方朱雀陵光神君、北方玄武执名神君。

现在的马家灵堂,是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桶,生人已经不得再进,任何风吹草动,都极有可能会引爆。单是符咒,或者慑灵图,已经完全没有压住的可能,得引四方神君的灵来镇,才能做其他事情。

因为是引四方神君,所以这“四方神君威仪图”,其实是四张。好在这套图我并不陌生,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之前都画了出来。

打开房门来到外间,屋里屋外的人较之来的时候,已经多了不少,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凝重。

一问,才得知吴煜那变态,已经不知道躲那去了,马家人把他在省城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依然毫无踪影。

而去找马小璐男朋友的人,据说也和男方那边打了起来,事情闹得还挺大。

原来这马家,虽然发动起来也算人多势众,小有能量,但男方却是省城圈内有名的富二代,背景更加不好惹,根本就没打算向马家低头。

必须该到场的人一个不到,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不……我试一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变态?”尽管从没经历过如此凝重的场面,张晓微也没有怯场,得知吴煜下落不明后,当着众人对我说。

别人不知道内情,但我却是知道,吴煜那变态,第一眼看到张晓微,心里就起了龌龊的想法,让她尝试联系的话,没准还真的有戏,于是考虑了一下后,就让马家人把吴煜联系方式告诉他。

没几分钟,吴煜的QQ、微信、电话微博什么的,就全都写到了一张纸上。

第一百零三章 祸首失踪

虽说人没到场,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不动手的话,天黑尽准要出事。

于是等罗文信吩咐下去,五行生肖相克者皆退避,火气旺盛的男性皆在帐篷外等候命令后,我和他还有石树生一起,拿上要用的东西往灵堂走去。

一进帐篷,我就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空气在这里仿佛根本不流通,寒意一片。

“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刚觉得不适,罗文信就结起手印一声低喝,念起了《入地祛邪咒》。

由于十二元辰太显眼,又摸不清灵堂情况,所以我也不敢轻易召唤,稳下心神后,跟着念起咒语往里走去。

来到灵堂门口,气温已经明显下降了很多,空气就跟结冰凝固了一样,说不出的沉重。

这就是真正的“死气沉沉”了,令人窒息的灵堂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冲出。

我们没有半点停顿,一鼓作气直接进了灵堂,将祖师爷铜像往没有半星灯火的供桌上一放,就关上灵堂,马不停蹄地开始在三面墙壁和大门上挂图。

很快,“四方神君威仪图”就按照东西南北挂好了,又顶着刺骨的寒意,咬破中指一一启灵后,我这才有功夫关注灵堂内的景象。

没有半丝灯火,冰冷得仿若冰窖,光线也暗沉得让人心里发毛,香火已经用白纸条封了起来,香炉上插着一把铜钱剑,供桌后的水晶棺周围,洒着一圈鸡血,透明棺盖上,染着星星血迹,头尾分别放着桃木剑和令牌,中间贴着四五道镇妖符。

现在这种情况,在引灵成功前,我们自然不能轻举妄动,于是便来到棺材前,往里面看去。

只见棺材里的马小璐,穿着一袭华贵的洁白纱裙,就跟婚纱一样,手上脖子上,带满了价值不菲的精致首饰,反射着晶莹的微光。

或许是化了妆的缘故,马小璐看起来就跟睡着了一样,五官精致,睫毛修长,楚楚动人。

按省城一带的风俗,死在外面的未婚子女,是不能在堂屋停灵的。这马小璐虽然是在大房后面的老屋子烧炭自杀,但严格说起来,也是死在外面。

她父母不仅让她进了堂屋,停在香火前,还费了不小的心思来为她打扮,足见有多心疼她这个女儿。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却命运多舛,为情所困自杀就算了,死后还要被流氓变态侵犯。

我们有或许是最严密、最健康的教育方式和环境,但却似乎培养出了很多三观心理都不健康的人,也不知这是谁之过。

所幸,尽管灵堂阴怨之气很重,却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几分钟后,灵堂四方的“四方神君威仪图”顺利亮起了淡淡的光。

就在这时,棺材里的马小璐,似乎忽然睁了一下眼睛。

灵堂里凝固一般的空气,也仿佛被什么冲动了一下。

我们当然不会认为这是错觉,见马小璐再次诈魂,罗文信赶忙低喝一声,拿起棺尾的令牌重重敲了一下,又麻利的从供桌上拿起一张蓝色的“镇一切邪祟符”猛地朝棺首拍下!结起手印念动了咒语。

“天有天将,地有地袛,聪明正直,不偏不私,斩邪除恶,解困安危,如干神怒,粉骨扬灰!”

随着符光亮起,那股蠢蠢欲动的气息,也随之缩了回去。

与此同时,我脑海里也骤然传来了一声悠长的龙吟,仿佛来自远古,一条青色的巨龙,仿佛自虚空浮现,映射在我脑海里。

东边墙上的图也青光大放,图案开始快速变化。

龙吟声刚落下,便又响起一声威严凛凛的虎啸,西边的图也神光大亮。

紧接着是朱雀,然后是玄武。

将近十分钟后,引灵全部完成,四神兽在图上若隐若现,释放着不同的光和气息,开始驱逐灵堂的阴怨之气。

四方神君威仪图,关键就在这“威仪”二字上,只要不发生起尸结煞之类的异变,就只会形成镇压,驱散邪气,不会伤及亡魂本身。

成功将马小璐怨魂镇住,接下来就暂时不用担心会出事了。于是等四方神君稳定下来,召出十二元辰观察一阵,确定没问题后,我从堂屋左侧的门去到旁边房间,往屋子外走去。

刚来到外面,灵堂熄灭了整整一天半夜的灯就亮了。

不用说,光是灵堂的吊灯重新亮起,就已经是一个极好的信号。见我走出屋子,院里表情放松了许多,甚至露出喜色的马家众人,连忙迎了上来。

“找两个胆子大,没有亲属关系的妇女,重新为死者净身。”我对相对面熟一些的马见深道。

既然是吴煜那死变态,导致事情成这样,那仔细检查一下他到底做了什么,重新为马小璐擦洗身子,就是必须要做的。而这样的事情,也只能是女人去做。

听到这个要求,马见深不禁有些犯难。

非亲非故的,确实很难有谁愿意沾晦气,受这份惊吓。

还没说话,他旁边眼睛红肿的一个妇女就问:“李先生,必须要没有亲属关系的,我们不行吗?”这人是马小璐的母亲。

我摇摇头,将语气放柔和了一些说:“你们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先忍忍吧,等事情都解决了再见也不迟。”

听还是不能见,马小璐母亲也不再坚持,退缩到墙根处抽噎了起来。

正要重新让马见深去找人,张晓微就凑过来说:让我去吧,再找一个就是。

我微微愣神着看了她几秒后,点头答应。

反正这事除了要碰尸体,倒也不会有别的风险,我和罗文信都会在边上密切关注,只要张晓微自己不忌讳接触尸体,也不是不可以。再说,我也明白她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

“联系上那个人了吗?”等马家临时找人的间隙,我问张晓微。

张晓微摇摇头,说没有,QQ微信什么的都申请了好友,微博也私信过去了,还没有任何回应。

我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看来吴煜这个死变态,在去找我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躲起来的打算,想找出来并不容易。

我也是挺蠢的,明明都有自己过来看看情况的打算,也不全然相信这人的话,为什么还随随便便让他离开?

找不到这个人,就等于为今夜又添了几分未知,一旦有变,就完全没有善了的可能了。

第一百零四章 老婆婆

半个小时后,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婆婆来到马家。

老婆婆看起来至少八十高龄,佝偻着身子,但还算硬朗,走路很稳当,无需人扶。据说是得知马家在找人替枉死的姑娘擦身子,却无人敢应允时,自己要过来的。

能得到这样一个慈眉善目、经验丰富的老婆婆擦身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于是准备好盥栉的用品和新的衣物首饰后,我们端着重新进了灵堂。

这会灵堂的温度已经正常了许多,在堂屋吊灯的光辉下,四方神君图散出来的光倒也不显眼,老婆婆没有察觉到。扶着她在灵堂左侧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后,我们就准备开棺。

有四神君镇着,所以我们也不用过于担心会发生什么,等罗文信念动着咒语,将符剑令牌一一移开后,一起搭着手缓缓揭开了玻璃棺盖。

一股淡淡的阴气,随着棺盖揭开而散出,不过很快也就恢复了正常。

将棺盖放到旁边的长条凳上,罗文信又拿起桃木令牌,一边蘸着水往棺材里洒,一边念起了《沐浴渡魂咒》。

“巍巍道德尊,功德已圆成,降身来接引,师宝自提携,慈悲洒法水,诚用洗沉迷,永度三清岸,常辞五浊泥。”

三遍咒语念罢,罗文信放下令牌,点头示意可以了。

于是看了看张晓微,她表示没问题后,我们退到旁边背过身,将空间让给了张晓微和老婆婆。

老婆婆显然这一生已经为不少逝者擦洗过身子,虽然手脚多少有些不便,但每一个动作也都有条不紊,一边柔和地进行,一边低声“吩咐”着马小璐,让她好好安心上路,不要放不下家里。那语气和神态,仿佛面对的并非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而是整妆即将出阁的孙女。

而张晓微尽管没有经验,难免有些束手束脚慌里慌张,在老婆婆柔声细语的引导下,却也渐渐放松下来,逐渐找到了诀窍,愈发得心应手。

没多久,马小璐尸体上的首饰和衣物,便一一褪了下来。老婆婆接过张晓微拧干的毛巾,将马小璐周身仔细擦洗三遍后,重新穿上了新的衣物。

整个过程虽然很缓慢,尸体扶持翻动时,也难免不时会磕碰在棺壁上,发出低沉的响声,但也丝毫不乱。

当老婆婆说我们可以转过身时,马小璐已经穿上了另一条洁白的金边长裙,和一双水晶一样闪闪发光的高跟鞋,手镯戒指项链等首饰,也已经重新佩戴好,还重新盘了个略显传统的发髻。

因为擦去了妆容,马小璐的脸如同一张白纸,眼窝也有些陷了下去,微微发黑,显得有些瘆人。

忙活了这么久,老婆婆难免体力不支,于是扶着棺材沿边站了下来,看张晓微小心翼翼地为马小璐重新补妆。

随着妆容一点点补好,我们有些紧张的情绪,也渐渐松缓了下来。

只要擦洗换衣,翻动尸体的时候不出什么动静,那过后出事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然而就在这时,正为马小璐涂唇彩的张晓微,忽然“哎呀”一声收回了手。

“怎么了?”这个时候我们自然不敢真松懈下来,任何一丁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是狂风暴雨来临的前兆,看她表情有些慌张,我连忙问。

看我表现得更加紧张,张晓微很快定下神来,轻声道:“没什么,好像有什么轻轻挠了我手腕一下,应该只是我的错觉。”

说完,又重新俯下身,一只手扶着棺壁,一只手继续涂唇彩。

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动作,和马小璐尸体,我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咦?”眼看唇彩即将涂完,接下来就可以重新盖上棺材的时候,张晓微却又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身子也跟着附了下去,似乎发现了什么。

我们连忙跟着低下头,往马小璐脸上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正当我想问张晓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她就自己说了出来。

“她嘴巴里……好像有东西?”

马小璐的嘴巴本来是闭合的,刚才翻动尸体的时候,微微张开了一条缝,但由于很多人死一段时间后,嘴巴都会张开一些,更别说马小璐尸体还经过翻动,张开一条缝实属正常,所以我们也就没过多关注。

随着这会张晓微说起,我们这才注意到,马小璐嘴里好像真有东西。

就在上下牙缝后的舌苔上,白白的一层,呈半透明状,看起来黏糊糊的,就像一口痰。

死人是不可能有痰的,就算嘴里有异物,入殓时马家人肯定也仔细清理过。所以这会是什么东西?又什么时候出现的。

正满心疑问,已经完全被马小璐嘴里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的张晓微,就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马小璐嘴上,想撑开一些看清楚。

见状,我连忙把她手拉了回来,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而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过于胆大了一些,张晓微的表情也微微变幻了一下。

这马小璐本来就不安分,先前是为她擦洗身子,倒也算不上什么。但如果试图让她嘴巴张大一些,就会显得很冒犯了,得小心行事,不能乱来。

但既然已经发现她嘴里有东西,不弄清楚是什么也不行啊。

“让老身来,这种事情,你们年轻人不能做。”正在犯难,老婆婆便轻声开口了。

老婆婆眼神不好,或许看不出马小璐嘴里有异物,但从我们的表情和张晓微的动作,也看得出问题在哪。

“闺女,你要听话啊,老婆子不是要害你,是在帮你。”轮不上我们表态,老婆婆一边吩咐,一边靠着棺材俯下身,把双手伸到马小璐嘴巴上,往上下一撑,马小璐的嘴就被掰开了些许。

但仅是这个幅度,并不足以看清是什么,于是老婆婆干脆把几根指头,伸进马小璐嘴里,顺着牙缝一掰,瞬间撑大了很多。

这样一来,我们顿时完全看清了。

只见马小璐惨白的舌头上,确实黏着一层半透明状的液体。

我们不禁眉头大皱。

老婆婆的视力显然比我们预期的好,心理尚未确定答案,她就又发现了什么,伸出手指在马小璐牙齿后面掏了几下后,捻出一样东西来。

一根卷曲的毛发。

不用再去猜疑否定了,就是那个东西。

第一百零五章 灵堂剧变

我们几个人的脸色唰的阴沉了下来。

双手微微握拳搓着手心,我想起中午曾见过的那张脸,脑海里仿佛浮现出,昨夜这里发生的画面。

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变态!根本就不应该帮他,就应该让他躺在冰冷的地上自生自灭!根本就不应该放他走!

此时,这变态应该跪在这个地方忏悔,祈求饶恕,而不是躲在某个地方,回味他那变态的行为和龌龊的想法!

就在我们被眼前的一幕,和各自心里的答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愈发难看的时候,老婆婆又低声说话了。

“别光站着,拿一张干净的毛巾给我。”

至少八十高龄的她,似乎并没有看清楚,或者已经忘了马小璐嘴里的是什么东西,语气依然柔和、镇定。

张晓微比我更先被老婆婆的话惊醒过来,“啊”了一声后,连忙找起了毛巾。

但干净的毛巾已经没有了,就算有也太大,根本放不进嘴里,于是手忙脚乱地翻找一阵后,张晓微急中生智,掏出一包纸巾抽出,给老婆婆递了过去。

这东西一般十几二十分钟就会液化,两三个小时就会干,然而这都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了,却还没有液化。是因为你不甘受辱,要保存证据让人发现,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现象吗?

看着棺材里,不断被老婆婆把纸巾伸进嘴里擦拭的女孩,我无声地问着。

没多久,老婆婆就用略微颤抖的手,把马小璐口腔里的异物全部清除干净了,动作轻柔地将她嘴唇合上,又慈祥地看了几秒后,往旁边退开几步。

我们无言的抬起棺罩,轻轻地放了上去。

然而,就在玻璃棺罩即将完全合上的瞬间,棺材里的马小璐,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不是诈魂,而是尸体睁眼!

我们不禁脸色大变,这可是诈尸的征兆!

仓促之间,只见罗文信一声大喝,以极快的速度推开棺罩,从供桌上拿起一张蓝符,就要朝马小璐额头上拍去!

与此同时,灵堂四方的“四方神君威仪图”也神光大放,甚至将吊灯的光芒都盖了过去。

神威赫赫中,仿佛有龙吟虎啸声隐隐响起。

眼看镇尸符就要拍到马小璐面门上,两只干枯的手忽然自背后伸出,抱住罗文信手臂,将他阻止了下来。

“先生,闺女可怜,就给她留一条生路。”

饶是情况紧急,马小璐已经睁眼,大有起尸的迹象,面对这样一个老媪,任谁也不敢乱来,免得动作大伤着她。被紧紧抱住了手臂,动弹不得,罗文信又急又无奈,只好说:“老人家,现在形势危急,你老就到旁边休息好不好?”

“没事,没事。”老婆婆依然还是那柔和而镇定的语气,连说两个没事后,慢慢地看向棺材里双目圆睁的马小璐,再次柔声吩咐了起来。

“闺女,你要听话。就听老太婆一言,好好安心的走,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

说来也怪,随着老婆婆柔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话后,眼看就要诈尸的马小璐,竟然缓缓又闭上了眼睛。

三言两语就能让即将诈尸的马小璐归于平静,到得现在,我们更加不敢再有任何轻视之心了,将棺盖合好后,连忙扶着老婆婆坐了下来。

“不用管老身,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情吧,老身帮不了什么,就在这里休息一下。”

又这样一个神秘不凡的老婆婆坐镇,我们自然放心,于是又赶紧准备接下来的事情。

只要马小璐怨气不散,四方神君图就会一直在,能持续到天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超度。罗文信很快就领着石树生等人,重新在灵堂起坛做起了超度法事,而我则回到之前的小房间继续画图。

坏的准备已经收阴图,可以暂时先不急,所以我现在要画的,是《太乙天尊接引图》,万一法事无用,就能赶紧用上。

将墨研好,宣纸铺好后,我问坐在床边捣鼓手机的张晓微:“还是没有联系上?”

张晓微摇头表示没有。

既然这么久都没有任何回应,就说明吴煜那个死变态躲藏起来的意念很坚定。

越是这样,就越是证明,他确实对马小璐尸体,做了变态狂才能做出来的事,很清楚这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否则就根本不会藏这么深。

于是干脆让张晓微别再费这劲后,我点上一炷贡香,开始专心画起图来……

灵堂那边的吹锣打鼓声虽然大,但和我在的房间毕竟隔了好些道门墙,所以倒也不会对我造成影响。以至于锣鼓声什么时候落下的,我都不知道。

直到罗文信推门进来,将我注意力分散了一下,我才意识到,时间应该过去了挺久。

而这时,《太乙天尊接引图》还剩下四分之一才画完。

以往但凡我在画图的时候,罗文信是极少会来影响我的,看他脸色颇为严肃,我索性稍微停歇下来问他什么情况。

“不容乐观。”罗文信微叹着摇头道:“虽说目前暂时没事,但从情况来看,能渡化的可能性很低,现在只能让老石响动不要停,先定住人心,就等你的图了,什么时候能好?”

我说,还剩四分之一。

罗文信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却也没走。

能让他顾不上别的,就戳在旁边等,足见他内心是何等焦急。

于是我也不再说话耽搁时间,重新埋下头继续画。

大概过去十来分钟后,罗文信估计是觉得,在这里干等也不放心,重新起身往外面走去。

刚走到门边,外面就传来了“咚”的一声沉重闷响。

与此同时,也传来了人的吼声,听起来撕心裂肺,充满恐惧。

罗文信表情微微茫然了一下,继而脸色大变,拉开门疯了一样跑出去。

灵堂……终于还是出事了!

这个时候,我哪里还顾得上画什么图,连忙丢下笔,拿起祖师爷铜像和收阴图往外面冲去。

“你暂时先不要跟出去,危险!”见张晓微慌里慌张要跟上,我连忙对她大喝。

第一百零六章 追尸

来到外边,马家已经彻底乱了起来,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恐惧,惊弓之鸟一般四散而逃。堂屋原本紧闭的门,已经被大力冲开两扇,歪倒在一边,而挂在上面的“白虎图”,也破了很长一条口子,被倒掉的门板压着一半,沾着零星的黑点。

四方神君图紧密关联,一损俱损,既然百虎图已经损毁,那其它三张即使还完好无损的挂在墙上,也同样会失效!

来不及思考缘由,我用最快的速度冲进灵堂,只见供桌已经被掀翻,香烛供品符牌锣鼓等物品散落一地,石树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压着桌子腿和长条凳。

而他的其中一个帮手,则倒在另一边,右边脸颊不知被什么东西蹭破了拳头大小的一块皮,只剩一丝连着吊在脸上,鲜血淋漓。

再看后面的水晶棺,已经挪移了原位,斜摆在堂屋中央,玻璃棺罩已经被冲破,满屋子都是玻璃片。

而棺材中的马小璐,已经不翼而飞!

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嘶吼尖叫声在屋子后面方向,顾不得再细想什么,我又赶紧冲出灵堂,往院子外面跑去。见张晓微神色慌张地跑出来,又连忙停下,吩咐她哪也别去,先检查灵堂里两个人什么情况,不行赶紧找人帮忙送医。

跑进房屋左边的巷子,三三两两神色慌张的人,正吼叫着往那边跑,见我跟上来,连忙为我指路,跟在身后。

追出几条小马路后,四周渐渐开阔了起来,但灯光也相应的更加稀少了,脚下变成了砂石路,四周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零星的电筒光在向山上移动。

这会已经基本脱离了居民区,路灯一盏不见,脚下松散的砂石路也不好走,黑漆漆的,见状我也赶忙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一路用尽力气猛追,不断追上前面的人,跟在我后面的人也越来越多。当前方再也没有电筒光引路时,已经快来到山顶上,四周黑压压的,除了所在之处,没听见任何地方有声响传来。

此时我身后跟着不下二十个人,都算是马家胆子比较大,最先镇定下来的,山下也零零散散还有人打着电筒跟来。

见丢了目标,纵使心里焦急万分,我也只好暂时停下来,问具体发生了什么。

“小璐诈尸了!突然撞破大门,跳过院墙乱跑!”

“那罗文信呢?前面还有没有人?”我赶紧又问,不用说我也知道马小璐已经诈尸逃窜,不然也不会不问缘由就追。

现在首要的,是要重新找到路线,不然就这点人,在这么大的山上,根本没有可能找到目标。

一个三十开外,身强力壮,一身泥水的马家汉子回答道:“罗大师是最先追出来的,我一开始就跟在他身后,不过他速度太快,我半路上又摔了一跤,爬起来就越追越远了,前面除了他,应该没别人了。”

一听罗文信还在前面,我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他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以他的本事,不大可能会跟丢。

点亮手机,正想打电话问问他目前所在位置,左面山那边的夜空,就忽然亮了一下。

几秒钟后,传来一声微弱的雷鸣。

我连忙按熄手机,拔腿沿着山路往那边跑去。其他人见状,也赶忙叫喊着跟上。

跑着跑着,前面就渐渐没路了,只好降低速度,高一脚矮一脚地,在长满荒草的山坡上往前摸。翻过好几座坡后,前面终于有声响传来。

又是一道光闪过后,前面土坡那边传来一声爆响,与此同时,也响起罗文信的喝声。

见就在前面,我连忙手脚并用,往土坡上爬去。来到坡顶,只见下方一片平地中,罗文信正踩着天罡步伐前进,口中念念有词,挥舞着已经断了一截的桃木剑。

在他的前面,一身白纱裙的马小璐,正左突右闪,不断躲避罗文信的攻击,显得颇为轻快灵巧,每当摆脱纠缠,就会一跃而起,幽魂一样闪出好几米远,双眼亮着淡淡的血光,尤为瘆人。

看这架势,显然没有和罗文信硬碰的意图,是只想摆脱。

见罗文信脚下有些飘浮不稳,显然体力已经消耗过大,我连忙往山下冲去。

而见我终于赶来,罗文信顿时也再度打起几分精神,大喝一声后,猛地迸发出一股力量,几个跳跃,就竟是越到了马小璐前面,翻手一张符往她面门打去。

这马小璐虽然灵活,但无论怎么说,也始终是一具死尸,灵活度这方面根本不可能比得过活人。迎面被拦住,顿时躲闪不及,正正被符箓拍在脑门上。

“轰”的一声炸响,整个山坡下都被符光照射得如同白昼了一下,挨上这一道符的马小璐,也被打得离地而起,朝我这边飞来。

见状,我连忙绷紧全身肌肉,估算好马小璐落地的位置后,双手举起祖师爷铜像,用尽浑身力气跳了过去,绕到落地的马小璐正面跃起,重重朝她面门砸向。

随着一声撞击的闷响,我的两只胳膊,也传来了一阵闷痛。而鬼门接连遭到重击的马小璐,则猛地发出了一声刺人耳膜的嘶嚎,如同凄风在嘶吼,两只眼睛的血光,也黯然了一下。

旁边人影一闪,罗文信扑至,断剑已经离手,咬破手指在掌心疾画,念动着咒语再次往马小璐额头拍去。

这一次,马小璐倒是躲过了,但也被罗文信顺势,重重拍在了右肩上,尸体顿时往下一塌,险些被拍倒。

我没有再参战,而是快速退到一边,摘下背包取出了收阴图。

到得现在,已经没有第二个选项可选。起尸成煞,并不同于怨魂害人,基本不可能再善了,就算还有可能,现在也没时间可以再让我去准备。

光凭罗文信一人,不可能控制得住马小璐,一旦让她逃脱,不知将会害多少人,所以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将她打散。

而这,还得是在我引来的是食鬼夜叉的情况下,如果引来的是别的灵,就很可能会被她逃脱。

第一百零七章 逼魂

普通灵图,不像有名有讳的大图可以平放在地上,必须要挂起来才能引灵。然而这荒郊野岭的,根本就没有可以挂图的地方,四周寻摸好一圈,才总算找到一根木棍,长度却根本不够。

无奈之下,我只好抽下鞋带,将木棍和罗文信插在地上的断剑绑接在一起,才将将足够。

刚把收阴图挂好,弄破中指画下最后一笔,就听“嘭”的一声响,罗文信步履凌乱地撞了过来,带着我一起趔趄着退了好几步,险些把堪堪挂稳的收阴图撞翻。

还没站稳,一股更大的撞击力,就裹挟着刺骨的寒意袭至,将我和罗文信同时撞飞出去。

浑身仿佛要散架一样的剧痛中,我只觉气血一阵翻涌,说不出的难受,在荒草地上翻滚出好几米远才停下来,天旋地转。

好不容易才将这阵痛楚压住,爬起来一看,罗文信早就已经爬了起来,在马小璐变成的尸煞狂风暴雨一般的冲击下节节败退,闷哼不止。

而相比起来,此时的马小璐,显然已经不再是刚才那样一心只想逃。两只眼睛血光大放,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阴怨之气,每动一下,都能掀起一股刺骨的寒风。

一路被追这么远,先前又在我和罗文信的配合下连遭重击,马小璐终于怒了,不再只是想脱身,而是要攻击我们!

周旋到现在,罗文信身上的符已经用光,而掌心画符这种方式虽然简便,效果却根本比不上符箓,况且现在也根本没什么机会画符,如此一来,形势顿时就变得凶险了。

还好,周遭虽然阴风阵阵,收阴图却也没怎么受影响,看似摇摇欲坠,实际稳稳当当的依然挂在棍子上。

见罗文信险象环生,大有下一秒就被彻底击倒的迹象,我连忙又捡起落在旁边不远的祖师爷铜像,迎着马小璐尸煞后背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被逼得只能堪堪招架的罗文信,却正巧不巧的,突然又爆发出一股反击之力,躲过马小璐攻击跃起,一道掌心符再次拍在她额头上,将她震得狂退,在草坡上划出一条刹车一样的痕迹。

这样的结果,就是用尽力气前冲的我,根本来不及躲避,也完全收不住,迎着被震退的马小璐就撞了上去。

“嘭”的一声,我只觉浑身骨头好像都断了,祖师爷铜像脱手飞出,人也跟着被撞飞了起来。

就我这个体质,如果是以前被打成这样,就算没晕过去,也很难再有任何反抗之力,但这一次,也不知是我抗击打能力,和反应能力有所加强,还是因为被撞飞,单纯的下意识想抓住什么。总之,在被后退的马小璐撞飞,铜像脱手的瞬间,我的手好像抓到了什么,于是想也没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双手抱了上去。

这一抱,抱住的自然是马小璐变成的尸煞,刚好抱在胸口的位置上。

她本来就处于被震退,甚至有些离地,重心极其不稳的状态,被我从后面紧紧抱着一带,双脚顿时也离地而起,重重仰摔了下去。

“咚”的一声,垫在底下的我,顿时险些被压扁,一阵胸闷气短,猛咳起来。

幸好这是荒草坡,挺软,要是换成乱石堆这种地方,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虽然感觉整个人快要被压爆一样难受,可我意识却还清醒,并很快意识到,我抱住了什么,于是赶忙拼着一口气,用出吃奶的劲紧紧抱住了马小璐。

要说这电影中,僵尸之类的东西,一旦被从后面放倒制住,往往就不容易挣脱,这也倒不是纯属胡扯。毕竟这东西是僵硬的,再灵活也比不上活生生的人,虽说不至于像电影里的僵尸那样,只会平举着两只手往前跳,但能做的动作也很有限,所以无论多凶猛,更多都只是在正面,背面通常很薄弱。

尸体也是肉身,只要不脱离,就摆脱不了地心引力,逃不过物理规律,这尸煞也一样,被我从后面抱住放翻,双腿又无法弯曲成活人那样的幅度,无法借力,自然就很难摆脱我重新立起来。

罗文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马小璐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声,张牙舞爪地还没挣扎几下,就被他举着我的祖师爷铜像,朝额头砸了下来。

再次遭到重击,马小璐顿时猛地凝滞了一下,发出刀子猛刮玻璃一样的嘶吼!

和阴煞之魂一样,这尸煞的要害,也在额头的“鬼门”上,而祖师爷铜像,本身就是一件威力巨大的镇邪之物,连番遭此物重击要害,马小璐的煞气,顿时就被打散了不少。

一击得手,罗文信毫不停歇,举起铜像再次砸下!

马小璐哪里会坐以待毙,罗文信半跪在旁边,铜像刚砸下,一股极强的怨气,就从她体内喷出,硬生生将他动作逼停的同时,僵硬的手横拍在他胸口上。

罗文信顿时“噗”的喷着鲜血飞了出去。

将罗文信拍飞,马小璐立时又剧烈挣扎起来。

这个时候,我当然知道,一旦被她挣脱,就意味着遍体鳞伤的我和罗文信,会被撕成碎片,于是在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下,我也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气,疯子一样狂吼着紧紧抱住了她,双手交叉,青筋暴露,抓痕累累。

“还看什么!不想死就过来帮忙!”这会罗文信,也暂时压住伤势重新爬了起来,对山坡上看呆的马家众人喝道。

虽说被马小璐的样子吓得心惊肉跳,神情呆滞,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被罗文信猛然一喝,好些人顿时想也没想,就本能地按照他的话,往山坡下跑来。

“几个人一边,合力捉住她的手,不要正对她的口,快!想活命就别再耽搁!越怕等下就越会没命。”

摇摇欲坠的捧着铜像,吩咐着先后到来的马家人,等他们硬着头皮,手忙脚乱地捉住马小璐的双手,按到旁边后,罗文信猛地大喝一声跳起,重重坐在了马小璐的肚子上,噗的一口血朝她脸上喷了过去。

紧接着又咬破手指,念动着咒语在她脸上身上用血画起了符来。

随着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罗文信在自己手心写下一个“敕”字,大喝着重重拍在马小璐鬼门上,紧接着又抓起祖师爷铜像猛砸了下去。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中,黑雾一样的怨气,顿时从马小璐的口中喷了出来。

经过这么久的击打,她的怨气和魂魄,终于被打出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多事之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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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多事之夜(2)

“别紧张,只是差点,没有真出事,何百合还好好的。”听我语气变得紧张,袁金柱连忙道。

定下情绪,我问具体发生了什么,说清楚。

袁金柱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刚才我回来,发现何百合养的那只小鬼,也刚好从外面回来,正准备上楼,而且……身上有那个七煞凶魂的气息,如果晚回来一会,恐怕就会出事。”

何舒曼的小鬼,趁袁金柱不在溜出小区,还和消失了许久的七煞凶魂接触过,把它的气息带了回来?

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们虽说没有限制那只小鬼的自由,但它也没有再离开过小区,都是半夜独自在楼下自娱自乐。

而今晚,袁金柱前脚离开,它后脚就也溜出了小区,去接触七煞凶魂,这意味着什么?

是它玩心大,自己趁机离开,还是别的因素?

“你确定没弄错?”收起一肚子疑惑,我问袁金柱。

“那还能弄错吗?也不看道爷什么人,这点小事怎么可能看错,你以为道爷这火眼金睛真是瞎的不是……”我觉得这么问很正常,然而袁金柱却不这么认为,那听不得别人怀疑他能力的老毛病顿时又犯起来了,开始逼逼叨叨。

这时候还有心思纠结这点破事,我也是没话说了,连忙让他不要废话,说正事!

“放心,也就是这点问题,不会出啥事的。有我在,那小鬼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也害不了何百合。”听我语气严肃,袁金柱也就不再东拉西扯。

我想了想,问:“你没有对那小鬼做什么吧?”

袁金柱说,那肯定没有啊,我又不是白痴,哪能轻举妄动,算了,现在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你先处理你那边的事情吧,等回去了再好好和你说。

我还想再说几句,然而刚张嘴,电话就完全没声了,怎么也无法再按亮,也不知是没电,还是彻底坏了,只好收起来专心走路。

领着马家汉子,抬着马小璐的尸体,回到半路的时候,拄着根树杈当拐棍,走得很慢的罗文信,就完全不行,再也走不动了。

毕竟是快六十岁的人,体力消耗这么大,又被打得吐血,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于是剩下的路,只好让几个精壮的汉子轮流着背。

重新回到马家院子,已经凌晨快四点。

被撕破脸皮的那人,已经送去了医院,据说还没醒来。好在石树生并无大碍,当时只是晕了过去,我追出去不久就醒了过来,正躺在我画图那间屋子的床上休息。

罗文信已经这样,自然不能再让他主事了,而我虽然也浑身都痛,散架了一样难受,但好歹还能说话走动,于是安排人把罗文信送去医院检查后,接着又吩咐马家人整理灵堂,重新将马小璐入殓。

“小……李先生,现在已经没事了吗?”安顿好一切后,马见深小心翼翼地问我,一脸后怕。

他虽然没有追到山上去,而是留下来稳定局面,但马小璐诈尸,冲破大门遁走时,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这种事情没有谁会不怕。

见不光他如此,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用同样的表情看着我,只好站起来,尽量让声音大一些说道:“放心吧,现在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了,该祭奠就祭奠,天亮了准时火化安葬就是。”

听到我明确放话,马家众人的心,才算真正落了下来,将马小璐尸体上的泥垢擦洗干净,用化妆品将额头上的创口遮盖住,重新换过衣物后,灵堂很快燃起了香烛,马小璐父母等至亲撕心裂肺的哭声,也传了出来。

虽说听得心里难受,但……这才是丧事该有的样子。

不过,除了宣泄心底压抑到现在的悲伤,别的好像都只是走个过场,求个心安,没有任何意义了。

因为马小璐已经魂飞魄散,不,连魂飞魄散都不如。

心情沉重的坐着休息了一会后,我在张晓微的搀扶下起身,进了之前画图的房间。

在我的吩咐下,四张灵图都已经收好,摆放在了桌子上。其它三张完好无损,只有挂在大门后的“白虎图”几乎快撕裂成了两半,整张图都沾着墨汁一样的零星黑点。

凑近鼻尖嗅了嗅,说不出的腥臭难闻,让人反胃。

看来,果真如罗文信说的那样,有人在他离开灵堂后,将这不知名的液体,喷洒到白虎图上,中断了四神君对马小璐的镇压。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即使是被外力中断,画灵人也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到。既然我当时没有任何感觉,便说明破坏的人还有其它手段,并不只是喷洒这脏臭的液体这么简单。

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个慈眉善目,但又显得神秘莫测的老婆婆。

仔细一想,在灵堂发生剧变,人们惊慌失措的时候,我追出去,也确实没有看到老婆婆的身影。

按理说,就算当时再乱,如果她有在场,我肯定就能看到。

想到这,我赶忙让张晓微去叫来了几个马家人,一问,果然剧变发生后,就无人再见过老婆婆。

就连留下来帮忙稳定局面,相对比较冷静的张晓微,仔细回想了好一阵后,也确定自己没有看见。

“那老婆婆是什么人,住在哪?”我表情有些严肃,太奇怪了,以老婆婆至少八十的高龄,就算事发后就离开,也不应该会没人看见。

能在那样乱的局势下,不被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看见,老婆婆的嫌疑很大!

原以为这个问题很简单,只要我问起,很快就能知道老婆婆的信息,和家庭住址,岂料房间里五六个马家的人却皆是一愣,继而你看我,我看你起来,面面相觑,无人回答。

“难道没人知道?”我不禁心里一沉,脸色微变。

“李先生,你别急,等我去问一下,我们不认得,不代表别人也不认得。既然她知道见平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就证明她即使不住在我们马家坡,也肯定离得不远,如果没人认得,我们也不敢请她进门,你说对不对?”见我脸色不好,一个有些单薄的中年男人连忙说。

这倒也是,我表情缓和了些许。

然而,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整个马家……还真就没有任何人认得老婆婆!

第一百一十章 多事之夜(3)

随着这个叫马见光的中年男人,去外面问了一圈,却带回每个被问的人,都说不认得老婆婆的消息后,马家的人开始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有关于那个神秘老婆婆身份信息的问题,就这样在马家坡蔓延开来,越传越广,像蛛网一样不断扩大范围,然而却犹如石沉大海,没能收获任何有用的消息。

每一个人的回答都大致雷同:我看那老婆婆挺面善的,对事情也很了解的样子,以为你们认得。

或者是:我以为是见平见深他们有人认得,才会把人请过来,谁知道都不认得啊?

随着类似的反馈越来越多,我心里也越来越凝重。

每个人都陷入了“以为你们认得”、“以为有人认得”的怪圈,从始到终都没有问起。

然而最终的事实却是,根本无人认得这个神秘得诡异的老婆婆!

就连我和罗文信,都不可避免的也陷入了这个怪圈,认为既然是马家找来的人,就肯定不会一无所知,所以尽管为马小璐擦身子的时候,发现她并不简单,也没有往深处想、往坏处想。

以一己之力,堂而皇之的骗过了所有人,在无人认得的情况下,进了马家灵堂,接触到马小璐的尸体?

想想都觉得荒诞不经。

紧缩眉头沉默良久后,我抬起头道:“无论如何,这么大一个活人,总不可能无缘无故从天而降,总得有人先见过吧?最先接触那老太婆,和她说话的人是谁?得把这个人找出来。”

话音刚落,马见深就严肃而迷茫地说:“不用找了,是我,没错,应该就是我。”

应该?

这个似是而非,充满不确定的回答,顿时在房间所有人云遮雾罩的心头上,又添上了一层厚厚的霾。

见所有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马见深揉着太阳穴想了想后,解释道:“起先,李先生你不是让我找两个妇女来吗?这事其实挺麻烦的,因为很多人都知道小璐这姑娘吓人,就算出再多钱也没人敢来。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找不到人后,我就想找个清净点的地方,托一个朋友帮忙。”

说到这,他表情再次变得迷茫起来,“但是离开院子后……我就有点弄不清楚了,记得应该是,那个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老太婆,说她经验丰富,不忌讳这些,还让我去村口接人。可是刚才听你问起那老太婆身份,我又给朋友打过去的时候,他却说我根本没联系过他,手机通话记录也确实没有……所以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了。”

我问:“那你有没有去村口接人?”

马见深挠头说:“去过,因为老太婆后来确实在我车上,是我带过来的,但是不是去村口接的,我就弄不大清楚了。哦对!经过马老三家门口的时候,还碰上了二娃,上车和我一起过来。”

话音刚落,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年轻人就道:“是的,我上车后,那老婆婆还对我笑。”

“那你当时有没有问,他是去哪接来的人?”我连忙问这个叫二娃的人。

马二娃摇头说:“没问,当时看老婆婆挺面善的,当着她的面,就没好问,再说当时谁会想那么多。”

问题到这,总算初步有了些眉目,至少可以确定这诡异的老婆婆,并非一开始大家说的那样惊悚,平白无故出现在马家,没引起任何人警觉,而是用某种方式,迷惑住了马见深,利用他来到马家。

费尽心思混进来,接触马小璐尸体是为了什么?就只是为了让她起尸成煞?

发展到这一步,基本可以百分百确定,搞鬼的人就是这个老婆婆,但现在说再多,也都只是马后炮了,只会让马家人再添恐惧。于是我让他们暂时不要顾虑那么多了,先料理好马小璐的后事,等下葬处理完一切事宜,再去查那个老婆婆的消息。

等房间空下来后,我又问已经恢复了许多石树生,罗文信离开灵堂后,直至马小璐诈尸之前,都发生过什么,那时老婆婆还在不在?

石树生说:“我也想不起来具体都发生什么了,罗师离开灵堂的时候,友生刚刚开始念经,我在一边陪,唯一记得清楚的是,当时那个老太婆还在灵堂,因为罗师离开几分钟后,她站起来去看了看棺材,好像还和我说了一句话。”

友生,正是那个被什么撕破了脸皮的人。

“说了什么话?”我问。

石树生揉着太阳穴道:“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有说话,还对我笑了笑,又指了指友生,最后的印象,就是后面嘣的一声,马小璐从棺材里立了起来,冲翻供桌,把我们撞倒。”

我想了想,又问:“那还能不能记得,友生的脸,是被马小璐起来时刮破的,还是在这之前就已经破了?”

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一会后,石树生摇头说,实在想不起来了。

看他确实无法再想起更多,我也就不再问。

费尽心思进入马家灵堂,趁我和罗文信不在,用手段将石树生和陈友生迷惑,破坏四方神君图,让马小璐诈尸遁走,老婆婆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有把她找出来才能得知了。

一夜奔波折腾下来,我们伤痕累累,而痛失爱女的马家上下,也都被吓得不轻,惊魂未定。

所有事情,都与那个神秘诡异的老婆婆有直接关系。

好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虽说结果不尽人意,但至少活人可以安宁下来了。随着天色渐渐亮起,石树生精神也渐渐好了起来,换过我继续去主持最后的火化安葬事宜。

而为了安定马家上下人的心,我并未就此离去,本来打算强撑精神,等到将马小璐下葬再回去休息,岂料还在去火葬场的路上,袁金柱就打来了电话,说店子进贼了。

什么?店子被偷?

本就对这多事的一夜感到很奇怪,好不容捱到天亮,认为总算过去了,却在这时候,又传来店子被偷的消息,我心底顿时一下子变得疑云重重。

是巧合,还是有人在暗中推动这一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失窃

压下疑云,我问袁金柱:“都丢了些什么?”

袁金柱说,我哪知道丢了什么啊,一回来就看见门锁被撬得稀烂,店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我都不清楚店里具体有什么,怎么点得清楚?

如果换个时候,我姑且还能认为,只是简单的遭了贼,但刚刚过去的这一夜,实在太过蹊跷,使得我根本不敢再轻视任何事情。于是让袁金柱赶忙报警,先不要动现场,又对石树生和马家主事的人说明缘由后,同张晓微一起回到马家,收拾东西离开。

赶回到店子,警察已经到现场拍好照了,正在对袁金柱问话,让他说清楚都丢了什么。

袁金柱哪里说得清楚,他这人性格本来就挺乖张,加上派出所民警的语气又比较生硬,脾气顿时也上来了,我们进门时,正在反怼民警:麻烦三位警官搞清楚,是我的店子遭了贼,我才是受害者,你们不去抓贼就算了,把我当犯罪分子审问算什么事?

见气氛有点紧张,我赶紧将事情接手,解释说他只是店里的伙计,对这些不清楚,劳烦警官等一下,我点清楚就告诉你们。

经过一番清点后,失窃物品有了大致清单:我放在办公桌抽屉里,用来维持日常开销的四千多现金,和张晓微放在旁边小柜子里的,一套工作服性质的衣服,以及她的一些私人用品,还有几件从文玩市场淘来的不值钱的赝品摆件。

此外,办公桌后面货架上的十来个瓶瓶罐罐,也全都被卷走了,一个不剩。

粗略看起来,损失倒也不算很大,但性质却有些严重。

因为那些瓶瓶罐罐,装的都是袁金柱画的符水,其中就有,我不想卖出去的三瓶催情符水。

别的倒也罢了,可这三瓶催情符水却不是小事,要知道,这符水我可是喊到了五万一瓶的天价,虽说成本不过十块钱,但也正是如此,才够说明我有多不想让这东西流出去。

然而,就是这客人有心出高价买走,却被我用天价吓走的东西,最终还是流出去了,以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式。

更让人头痛的还在后面:虽说事情非同小可,但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和警察说清楚,那三瓶催情符水的价值,或者说危害性。

将实情说出的话,警察肯定不会采信,甚至弄不好,还会给我们安上一个“生产制造违禁物品”的罪名。可如果不让他们意识到严重性的话,又难免根本无法引起他们重视。

要知道,这催情符水的效果可不是开玩笑的,比黑市上那些所谓的情水,和迷药不知霸道到哪去了,任何人无论男女,只要喝下去一小口,或者掺在饮料里,就会欲望大增,主动投怀送抱。

于是斟酌了一番后,我对警察说:别的倒也没损失什么,就是丢了三万多现金。

“你放这么多现金干什么?我看你这店子,应该是多进少出,要不了什么流动资金的吧。”一听丢了这么多现金,为首的警官顿时皱了皱眉头。

看不出,这位倒还挺懂行情,我笑了笑,说话虽是这么说,可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哪能不随时准备点现金。

“行吧,你店里有监控吗?有的话调出来让我们看看,只要能看到小偷啥样,就不难抓捕了。”好在警官也没有多问,直奔主题道。

我连忙摇头说没有。

从工作室成立之初开始,我这店里最值钱的,也不过就一台电脑,所以从来就没有想过装监控的事。而改成临福馆的时候,也比较仓促,所以也没有想到这事。

“那事情就有点麻烦了,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你这失窃金额有点大,足够立案调查了,我们回去调附近监控看,应该就能找到蛛丝马迹,跟我们去派出所做个笔录吧。”

带上身份证,去派出所做完报案登记,时间已经来到中午十一点。

最后嘱托警官说,我事情有点严重,希望能早点破案抓到凶手后,我揉着要炸了一样的脑袋,离开了派出所。

虽说为了让警察重视,我多报了失窃金额,但从警察例行公事一般的态度中,我也已经隐隐猜到了结果。

所以到头来,这事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尽管一肚子疑云,心急如焚,可目前的身体精神状态,实在不允许我再去想太多,于是忍着脑仁要炸裂一样的疼痛,和浑身要散架一样的酸痛回到店子,叫上张晓微一起打车回到三合院后,我衣服也没脱,就倒进床上睡了过去。

等睡够完全清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张晓微和往常一样,已经先于我起来,并做好了晚饭。

听见我一阵龇牙咧嘴,怪叫吸冷气,快步走进房间,见我艰难地挣扎着试图爬起来,张晓微连忙说:别起了,就在床上吃吧,我去端过来。

直到靠在床头上,和坐在床头柜边的张晓微吃完晚饭,喝了两大碗排骨汤,周身的疼痛才算缓解了不少。

这个时间点,再去店子那边也没意义了,于是爬下床想了一会后,干脆和张晓微一起往医院赶去。

罗文信似乎真的已经老了。尽管昨夜追尸的时候,他比所有人都快,在我追上去之前,凭一己之力与目标周旋,受了伤也还能往回走,但随着后来支撑不住瘫软下来,就仿佛一下子露出了老态。

尤其在医院病房里,看到他那张苍白无神,烙满岁月痕迹的脸时,这种感觉顿时更加深了几分。

没有再和罗文信说起有关于昨夜的事,闲聊了一会,让他好好养身体,不要担忧太多,又去隔壁病房,看望过临近中午才醒来,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的陈友生后,我和赶来医院看望的马见深,走出病房说话。

不出所料,果然整整一天过去,整个马氏家族,依然没有打听到,那个诡异老婆婆的任何消息。

就像幽灵一样出现、离去,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李大师……你说,有没有可能真的就不是人?”面色严肃地,简明扼要说完打听经过后,马见深小声问我。

第一百一十二章 路遇熟人

我不禁一愣。这才一天功夫,就上升到是不是人的地步了?

“怎么可能,那老婆婆就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只是会巫术之类的本事,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迷惑人而已,你不要想多。”意识到很可能不光是马见深一人这样想,而是马家许多人的疑问,我连忙解释。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想找到一个有心隐藏的人,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仅凭我自己,找到的可能性极低,所以还少不了马家人参与。如果不及时打消他们心里的疑虑,导致他们误以为老婆婆不是人,这事可就悬了。

“放心,绝对是人,不会是其他东西,如果真不是人到还好了,昨晚一见面,就会被我和罗大师认出来,哪还有后面这么多事,所以要相信我们。”看马见深脸上仍有疑虑,我又说道。

“好吧……既然确定是人,我就放心了。”见我说得肯定,马见深总算放心了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用说,现在的马家肯定阴云密布,别看马小璐已经火化下葬,可昨晚经历过的事情,极大可能会成为他们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惊魂一夜,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逐渐从这件事情的阴云下走出来。

而本家至亲,尤其马小璐父母,会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溶解悲伤。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前提是无人再去揭伤疤,于是想了一会后,我又对马见深说,如今逝者已经下葬,也该到了放下,为活着的人而活的时候了,所以那个老婆婆固然要找,但最好不要再大张旗鼓的找,更不要在逝者父母面前过多提及,少一份牵肠挂肚,好得也就会更快一些。

马见深连忙点头说:“是是是,这事我们没有和见平他们过多说起,也叮嘱过其他人,少和他们说这些。”

又说了些话后,马见深先行离去了。我们的事不少,马家的事情也还很多,光是和马小璐前男友那边扯皮,就需要不少精力来处理。

至于那个叫吴煜的变态“学弟”,无论随着马小璐安葬,马家人对他会是什么态度,或者说还想不想去找他,我都不会放弃。

又陪罗文信坐了一会,等那个叫小玉的保姆到来后,我和张晓微离开医院。

路上买了部新手机,顺带送了张晓微一个少女气息十足的手机套,又买了些夜宵,和送给小李诺的小玩具后,我们便准备去芸姐家。

走出母婴店没多远,一辆白色宝马X6,就从我们面前驶过,在前边一家KVT门口停下。

此时,我分明感觉到,身旁的张晓微,身体轻轻抖了一下。

“想起要买一样东西,你陪我去吧。”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张晓微就轻声对我说着转过了身。

我感觉有些奇怪,所以迟疑了一下。

就是迟疑这一下,我明白了张晓微为什么要掉头。

只见停在KTV门口的宝马车,下来了一个体型高大,满脸富态的中年胖子,和一个花枝招展,黑丝高跟包臀裙的年轻美女。

不经意往这边扫了一眼,看到我的瞬间,中年胖子愣了愣。

“李大师?”

这一下,即使想走也来不及了,短暂的挣扎犹豫后,张晓微转过头回到我身边。

认出我的同时,胖子也招呼着身边的女人走了过来,看到张晓微的瞬间,再次微微愣了愣。

见是要和熟人打招呼,漂亮女人也顺势,十分自然的粘到了胖子身上。

“真是巧啊李大师,好久不见。”虽说有些意外,但胖子也很快恢复了正常,堆着笑容,掏出烟,丝毫不显尴尬地走了上来,还颇有风度地对张晓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我当是谁,原来是陶老板。”短暂的错愕后,我也回过了神来,轻轻笑道。

没错,宝马车上下来的,正是当初工地上挖出香尸淫煞,请我和罗文信出手解决的陶老板。

而他身旁的漂亮女人,显然是新养,或者本来就有的小三。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辆宝马X6,应该也正是我和张晓微重逢那天早上,她开的那辆。

递上烟,又顺势帮我点上后,陶老板笑着问:“二位这是逛街呢?”

我笑着点头说是。

收起打火机和烟,陶老板笑容多少有些意味难明,但也没有再看张晓微第二眼,跳过话题道:“有些时日不见了,不滋道罗大师可还好?”

既然只是偶然相逢,自然也就无需交谈过深,于是我笑着说:“都挺好的。”

“都好就好,如果可以,帮我问候罗大师一声,有机会的话,再好好酬谢他一次,毕竟你们二位帮了我那么大忙呢。”陶老板笑得像个弥勒佛,见我再次笑着点头说好后,也就不再过多寒暄:“我这准备要去应酬几个有些头面的人物,既然遇上了,不知李大师能否赏几分薄面,一起进去坐坐?都是些交情够深的人,不陌生,想来他们很乐意认识李大师这样的人。”

这就是拉交情的意思了,看他笑得很真诚,看不出半点虚假做作的样子,我笑了笑,轻轻摇头表示今天还有事,不大方便,下次如果还有机会,一定不负陶老板你的盛情邀请。

“……既然这样,那下次。”陶老板很恰到好处地表露出一丝淡淡的遗憾。

于是或许本就不该再遇上的人,就此别过。

笑着道别后,我很自然地腾出一只手,搂着张晓微的腰,往前面不远的公交站台走去。

张晓微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随着我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句:“没事,放开心点,没什么大不了,不用被这点事影响心情。”才渐渐软了下来。

还真别说,这小女人的身材确实挺好的,搂着手感很好。

KTV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离去后,抱着陶老板手臂的漂亮女人好奇问:“老公,他们什么人啊,那男的土里土气的,女的也长得像个妖精。”

直到目送我们上了出租车,陶老板才收回目光,往台阶下吐了一口痰,笑道:“既然你都说一个土里土气,一个像妖精了,那可不就是一个土包子,和一个狐狸精么?”

漂亮女人顿时笑得酥胸乱颤。

第一百一十三章 挖蟊贼

别过陶老板,在前面站台等车期间,我一直揽着张晓微的腰没有放,而她始终也不曾有要挣脱的迹象,就这么紧贴着等车,像一对普通的情侣。

直到拦下一辆出租车,我才收回手臂,又拉着她的手上车离开。

“谢谢你……”出租车开出一段路后,张晓微轻轻开口打破沉默。

我笑了笑,说不用谢。

张晓微也笑了笑,显得有些勉强,继而将目光转向了车外。

沉默着又过了一会,才开始喃喃自语起来:“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女人。”

见她果然已经开始胡思乱想,我只好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表示安慰,微笑道:“没有的事,你真的挺好的,别再去想那么多。”

神情略显复杂地看了看我,张晓微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

我也不知道此时究竟该如何安慰,毕竟有的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说忘记就能忘记的,能否从那段经历的阴影中走出来,终归还得看她自己。我能做的并不多,也担心安慰的话说太多的话,反而弄巧成拙,更加刺激到她心里对那段经历的敏感。

好在她情绪也没有受影响太深,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随着出租车离芸姐家越来越近,也就渐渐恢复了正常。

小李诺一天天长大了,虽说仍旧离不开人,但也不用再像刚刚离开医院时那样,需要占据芸姐全部精力,何况为了李诺,家里还一直请着保姆,所以按理说,芸姐不用再全天都围着转。

但不知为什么,即使如此,她也完全没有要“重出江湖”的迹象,休闲城那边的事情是能不管就不管,每天只专心带孩子,完全进入了一个母亲的角色。

进了家门,抱着李诺逗弄,摆开夜宵吃了一会后,我说起了今晚来的目的。

得知“临福馆”开张不过半个多月,就遭了贼,芸姐也是有些吃惊,然后便是一阵幸灾乐祸,说两个大男人都守不住一个店子,这眼睛也算是长脚底去了。

直到听我说起这次失窃,潜在的严重性,以及对警方办案效率不抱信心,芸姐才恢复几分正经,说: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严重的话,倒也不是很难办,要不我帮你去打个招呼,让他们把这事盯紧点,早点抓到小偷,把东西追回来?

芸姐在派出所,分局乃至市局都有关系,这是毋庸置疑的,否则也无法在老街那一带立足,上次王家人大闹,派出所也不会明里暗里偏向着我。

但让她打招呼,并不是我的目的,于是就说:“能让警察早点把小偷抓捕归案好是好,不过相比起来,我更想自己抓住这个小偷。毕竟被偷走的东西,上不得台面,说值钱吧,也就是袁金柱那家伙画张符的事,成本加起来也就几块钱,最多消耗他点精力,但要说不值钱吧,这东西还挺害人的,我就怕落到一些变态的手里,万一弄出了什么事,最终也还是会查到我的头上。”

“听你这意思,知道偷你店子的是谁?”芸姐自然知道其中利害,顿时也认真了几分。

我点头说知道,至少百分之八十可以确定是谁。

过去那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不少,所以一开始听说店子被偷后,我下意识把事情想得复杂了,以为这些事看似不相关,实则很可能存在某种关联。随着回到店子,发现别的东西几乎没动,倒是那些瓶瓶罐罐一个不剩后,就重新有了判断。

这事其实不复杂,极有可能正是那个来买壮阳符水,又问起催情符水,最终被我用天价吓走的猥琐男所为。

那家伙一看就是个色中饿鬼,兜里又是没几个钱那种,听我说确实有催情符水这个东西,还价值不菲,不动心才怪。

就跟瘾君子以贩养吸差不多,在既可以自用,又能卖出一部分挣笔钱的双重利益刺激下,猥琐男完全有可能做出盗窃这种事情。

更何况,张晓微放在店子的衣服还被偷走了,一般蟊贼不会连套普通衣服都偷,也只有那个一进门,就被张晓微吸引,还冲她舔舌头的变态才会感兴趣。

所以,我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这家伙干的。

好色如命,又身无长物,有固定伴侣的可能性不高,很可能经常出没于红灯区,而老街那一带,也算是芸姐的地盘,有她打招呼让人帮忙留意的话,想来抓住那家伙并不难。

听我分析完,芸姐很痛快点头答应,说行,有那个人的照片吗?

猥琐男的照片倒是没有,不过别忘了,我和张晓微都是美术专业出身,把那家伙的长相,分毫不差的画出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让芸姐拿来纸笔,没过一会,猥琐男的素描头像,就跃然于纸上了。

“有照片就好办了,等着,姐这就去打电话通知。”确定没有画差后,芸姐拿起手机拍下照片,就开始打电话。

尽管相信这个办法能找到人,我也没有异想天开的认为,马上就能有所收获,岂料陪芸姐吃完宵夜,又坐了一会后,我和张晓微刚出门,正走在去何舒曼小区的路上,芸姐就打来了电话。

电话中,芸姐告诉我,离港湾没多远的“天鹅湖洗浴中心”,有一个服务员说,认得我画的那个人,而且还挺熟。

只过去一个多小时,就有了猥琐男的消息,我顿时精神大振,连忙问芸姐,那个服务员叫什么。

芸姐回答说:“我已经跟那边打好招呼了,你要急的话,现在过去就行,到了那,你就说找一个叫小天的服务员,就是他认得那个人。”

“行!我这就过去!”

挂掉电话,我顿时也顾不上去何舒曼小区,找袁金柱接着昨晚没说完的话说了,和张晓微商量了一下后,打车往“天鹅湖洗浴中心”赶去。

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看我把你找出来,有得你好受!

想到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那个买不起,就干脆用偷的猥琐蟊贼挖出来,我不禁开始有些兴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吸血鬼

二十分钟后,我们来到天鹅湖洗浴中心。

按照芸姐的提示,刚把要找一个叫小天的服务员的来意说出,身材脸蛋俱佳的迎宾小姐,就用春天般的笑容说:“您就是李念先生吧?我们已经等您们好一会了,二位先请坐,我去通知经理。”

看来,朝中有人果然就是好办事,冒着热气的水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迎宾小姐就领着一个衬衣领带,气宇轩扬的男人走了出来。

“李大师,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请随我来吧。”

跟着经理穿过大厅后,我们径直去了最里面的办公区,在总经理办公室见到了要找的人,和天鹅湖的老板。

天鹅湖老板姓孟,和芸姐也算有些交情,李诺满月的时候还见过,只是当时人太多,印象不深。一番客套寒暄后,才总算得以向小天问话。

我问他:“你真的认识我画的那个人?”

小天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八九岁,但在这种地方上班,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多了,却也显得颇为老成,并不像一般这个年龄的少年那样,见了生人就会露怯,回答道:“是的,我认识,张万青嘛。如果李哥你没画错,要找的就是这个人的话,那就是张万青。”

“张万青……”我没有急着打听这人下落,又问:“你和他很熟吗?你们什么关系?”

“确实挺熟的,关系嘛,也就是朋友,在一起租过房子。”小天笑着回答,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轻佻,没下没上,又不会显得自己卑微。

既然只是在一起租过房子的朋友,那就用不着太担心他会包庇了,对小天点点头后,我又问他:“那你和这个张万青联系多吗?知道他现在在哪不?”

“一个多星期前还见过,至于他现在在哪,就不大清楚了,我也想找他呢。”顿了顿,小天补充道:“因为他上次来找我,蹭吃蹭喝不说,还偷走我的两千多块钱。”

偷钱?看来,果然是个没底线原则的惯犯了,连朋友的钱都要偷。

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后,我让小天把张万青的信息,说得更详细一些。

其实小天和张万青,并非他一开始说的只是朋友关系。两人不仅是老乡,还沾着点亲戚关系。这张万青已经在省城打工多年,小天中学辍学后,也是跟着他出来的。

一开始,两人在工厂打工,但由于张万青的原因,都干不大长,不是被开除,就是张万青用这样那样的理由离开。

后来,觉得工厂实在不自由,发工资也比较慢,张万青就索性带着小天,去建筑工地做起了小工。

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小天发现跟着张万青越来越没意思,就干脆脱离他,自己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

原因是,跟着张万青的那段时间,小天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基本都会被他以各种理由借走,自己经常身无分文,有时连上厕所的纸都买不起。

而这张万青,虽然借的时候说得好听,还许诺比银行高出几倍的利息,但却始终不见还,即使偶尔会还,也是为了接下来借更多,从不说钱都花到了什么地方。

最终让小天决定脱离张万青,自谋生路的,是因为他后来发现,这张万青不仅爱嫖,爱赌,还有偷东西的习惯。此外,还有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好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老乡,也着基本类似的遭遇,经常被这个人以各种理由借钱,不给就发脾气,各种手段威胁。

也就是说,小天几个人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除了基本生活开销,大部分都被张万青一个人骗走,拿去挥霍了。

小天知道,这样下去绝无出路,于是拼着鱼死网破,付出了过往的债免除,不用再还的代价后,才总算脱离了张万青这个吸血鬼,来到天鹅湖上班。

但即使这样,也没能完全摆脱纠缠,张万青仍然不时会找过来借钱。而为了息事宁人,不被他影响到工作,小天也总是多少会给一些。

最近的一次,就是一个多星期前,那天是发工资的日期。小天刚领到工资下班,算准了日期的张万青就又来了,让他请吃饭不说,还又要借钱。

这一次,因为想给自己换部手机,小天就没有借,两人为此还差点在宿舍里吵起来,最终以小天坚决不借结束。

但小天没有想到的是,张万青趁他心情很差,没有注意的时候,已经把他放在被褥下的工资偷走了……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才被他无休无止的纠缠?”我不禁大为奇怪。这小天看起来,并非是那种纯粹的软弱可欺、毫无主见的懵懂少年,怎么会甘愿被这样一个人渣盘剥?

“唉,李哥,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就不要问这么多了吧,没有的事,也就是看在即是老乡,又是亲戚的份上,才不想和他完全翻脸。”小天脸上浮现过一丝异样情绪,很快恢复镇定,对我笑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既然他不想说,我也就不再问。

如今主要目的,还是要尽快把这个张万青找出来。

于是我又问小天,能联系上张万青,找到他在哪吗?

小天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略显小心地反问道:“李哥,请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急着找张万青,是有什么事吗?还是他欠你钱,或者偷了你的东西。”

我想了想说:“他拿走了我的一样东西,挺重要,我得要回来。”

“就是偷了你的东西嘛。”小天笑道。

我没有回答,不置可否。

“张万青这个人的电话QQ微信,我虽然都有,但他这人,历来都是有事,要钱的时候才会主动出现,我们找他的话,基本都是联系不上的。不过也没多大关系,因为我知道他一般偷了东西后,会去些什么地方销赃,也知道他弄到钱后,大致会去什么地方挥霍,所以如果是偷了李哥你值钱的东西的话,找他应该不难。”见我没什么心思说题外话,小天也就直奔了主题。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脚美女

事已至此,恐怕也只能这样了。

还没开口,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孟老板就发话了:“既然小天你能找得到这个人,那你就负责帮李哥找到为止,要用心、负责,尽快把人找到,别让李哥耽搁太多时间,这期间,工资照常发给你。”

小天连忙说:“谢谢总经理。”

大大方方让人跟我们走,自然再好不过,于是向孟老板致谢后,我和张晓微带着小天离开。

出了总经理办公室,小天问我:“李哥,我们是现在就去?”

我说,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现在就去吧。

“那行,你们等我先回宿舍换个衣服。”

在天鹅湖门口等了几分钟,换好衣服的小天就下楼来了。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不知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加上张晓微情绪又有些低落,我就和她商量,要不先送你回去?这晚上也够冷的,不用跟着我到处跑。

“没事,我不想一个人回去,白天都睡一天了,现在也不困。”张晓微摇头说。

看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待着,我也就不再勉强,直接问小天,第一步该去哪找。

小天回答说:“先去他住的地方看看吧,人肯定是不会在的,不过兴许可以找到些线索,如果他有回去过,还能问问邻居。”

见他言辞有理,思路清晰,我也就点头答应了。

张万青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就在老街背后的巨大城中村。打车过去的路上,小天一直都在说话,显然是个爱说话的性子,见我话不大多,就找张晓微聊,得知她名字后,一口一个晓微姐叫得亲热。

十八九岁的少年,老成一些确实容易招人喜欢,但如果过了度,像一些擅于钻营者那样世故圆滑,就让人有些不大适应了。这个叫小天的少年正是如此,不过尽管不大喜欢,我和张晓微也没有表露出来,毕竟谁还没有个年少的时候,就包括我自己十八九岁那会,学别人扮起老来,估计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更加不如。

在这个一切都尚未定性的年纪,就辍学出来独自闯荡,受人影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于是一来二去,陌生感就很快消失了,本来就没多少拘束的小天,也渐渐问到了我和张晓微是做什么的。

一路被人亲热的叫着姐,张晓微的情绪竟然也好了不少,听小天这么问,就说笑起来:“如果我说,我们是抓鬼的道士,你信吗?”

“啊~”无论表现得再老成,内心里也始终还是个少年,听到这个回答,小天顿时张大了嘴巴,转动着眼珠子,不可思议地望着我们。

见我们年纪轻轻,就能和他需要仰望,甚至有可能当作偶像、奋斗目标的老板平等交谈,甚至能让老板放低身段套交情,这个少年或许已经在心里,为我们预设了很多种身份,但“道士”这个回答,显然不在他想象的所有答案内,于是一下子就露出了少年的“原形”。

“怎么了?不信吗?”看他这副表情,张晓微的笑容也更加绽开了几分。

“信!信!怎么会不信!”回过神来,小天连忙点头,勉力让自己恢复正常后,仍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过了一会又问:“晓微姐,你说的是真的?”

张晓微笑着回答:“这还能有假吗?”

“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小天挠挠头。

“有的哦,而且姐姐可以告诉你,昨晚我们就还遇见一个,比电影里逼真刺激多了。”

要说这世上,消息最灵通,也最能聊的,十有八九非出租车司机莫属,听我们聊到鬼怪,开车的司机大叔顿时也来了几分兴致:“小伙子,不要以为学校里学到的,就是这个世界的所有,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是课本里学不到的,也是科学无法解释的,等你以后见过的东西多了,就不会再这么问了。”

“……好吧。”小天继续挠着头,露出腼腆的笑容,终于真正表现得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的观点,司机大叔不露痕迹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我和张晓微后,又说起了自己经历过的奇闻怪事,把副驾驶上的小天说得一愣一愣。

一个故事说完,目的地也到了,于是我们下车。

或许是被出租车司机那个“火葬场无脚美女”的故事,弄得心里有些发毛,看着黑森森的小巷口,小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没有第一时间就带路。

“还有多远?”我问他。

“没多远,顺着这条小路走到底就是。”

话音刚落,见我们已经走进黑巷子,小天连忙追上。

这个位置已经比较偏僻,处在城中村的边缘,再往上就是荒土坡了,狭窄的小路上,路灯远远才有一盏。而我们走的这条小巷子,更是黑漆漆一片,脚下一半是路,一半是水沟,边缘长满青苔,流着化粪池溢出来的水,夜风一吹,冷飕飕的。

两分钟后,我们走出这条民宅院墙隔出来的小巷子。

巷子的尽头,也是一条仅能容纳一辆车通行的小路尽头。尽头处,是一道摇摇欲坠的院墙,和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铁门后,是一栋陈旧破败的两层红砖楼,二楼的走廊甚至已经下坠了些许,呈现着波浪形,全靠两端的过梁吊着,大有脚步重一些,就会彻底垮塌的迹象。

铁门无锁,完全只是个摆设,在小天的带领下,我们进了院子,径直来到右侧靠院墙的一扇漆皮斑驳,纹路破裂的木门前。

小天轻轻敲着门,喊了几声张万青,没有获得任何回应后,转身去到窗子边一阵掏摸,很快便在窗户和墙壁的缝隙中,摸出了一把有些生锈的钥匙。

冲我们笑了笑后,小天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扭,门便开了。

“李念哥,晓微姐,请进吧,这屋子里肯定很乱,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小天一边笑说,一边推开门走了进去。

伸手按亮电灯,看到房间景象的瞬间,我们不禁吓了一跳。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追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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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追赃(2)

我知道那家伙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定然充满喜感,刻意按的免提,这话一听,我和张晓微都不禁笑了。

然后就听张晓微戏谑道:“不来了,我们要回家睡觉,你自己吃吧,你不是想象力丰富么?想象我在陪你就可以了。”

电话那边的袁金柱顿时叹气连连,说想象顶用的话,道爷现在娃儿都已经满街打酱油了,白天睡了一天,你们还没睡够么?诶,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不关你的事,你就好好吃你的烧烤,守你的夜吧。”张晓微打趣道。

“别呀,反正回去也是睡不着,就来陪我说会话呗,天天夜夜在这破地方蹲着,早就无聊透顶了……”

袁金柱还在哔哔个不停,张晓微就笑着,从我手里夺过手机挂断。

将电话还给我,沉默一会后,她微笑着看了看我,轻声道:“你们……真好,谢谢。”

我笑着耸耸肩,没有说话。

“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仿佛真的放下了什么似的,张晓微轻轻一笑,靠着靠背,身体缓缓放松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来到店子,将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的东西重新归置好,重新换了一把锁后,小天就提前过来了,见到门头广告和店里的陈设,总算是真正相信了我们的身份。

“晓微姐,这世界真的像电影里那样有鬼吗?”虽说对我们的“职业”不再有任何怀疑,但对究竟有没有鬼,显然他内心还是矛盾重重。

张晓微微微一笑:“要不有机会,带你去看看?比电影里真多了。”

“不用等机会,一到晚上满大街都是,只要你敢看就行。”我也在旁边打趣。

这话一听,小天顿时挠着头笑了起来:“好吧,我信。”

看他已经自然了许多,真正表现得像个少年,我和张晓微不禁都笑了,让他自己找地方坐后,张晓微就去做午饭,而我则继续收拾店子。

经过昨晚后,我已经想清楚了,找张万青追回催情符水这事,固然也重要,但和寻找神秘老婆婆,以及七煞凶魂背后的养鬼人比起来,也就算不上什么了。别的不说,光是何舒曼那边,一直这样守下去也不是个事,不能让袁金柱天天耗在那。

所以我已经决定,如果今天还没有确切消息,张万青这事就得暂时放一放了,让小天帮我留意就行,没必要再为这事耗费太多时间和精力。

于是吃过午饭后,我就和小天出了门,按照他昨晚说的去打听。

张万青是个惯偷,属于只要值钱,什么都能顺手牵走的那种,并无固定目标,所以销赃途径也五花八门。有回收二手机,二手包的,也有回收礼品的,还有收破铜烂铁的废品回收站,而小天昨晚说的那三个地方,就有一家废品回收站,一家烟酒专卖店,一家纯回收礼品的小店。

我们最先去的,是就在老街后面不远的那家回收站,由于刚好认得小天,所以回收站老板,对我们的戒心也不是很重,听完来意后,就说:张万青那小子,已经有些天没来了,和我还有八千块钱的账没弄清楚呢,以这小子的尿性,不会再来了,你们换一家问问看吧,不然你们干脆帮他把账平了?

一问才得知,原来这张万青前段时间,不知从哪偷了三十多米胳膊粗的低压电缆,用小货车在夜里拉过来的,折合人民币八千多。

由于是老熟人,回收站老板就没有仔细检查,直接过秤把钱数给了张万青。岂料过后才发现,这根电缆只有两头是铜的,中间段全是铝的。

起初老板还以为,是张万青也看走了眼,并未责怪,直到过了半个月,这人都没有再来过,也完全联系不上,才醒水过来:合着这张万青,根本就一清二楚,完全是奔着骗他来的。

吃了个哑巴亏,回收站老板也发作不得,只好就此作罢。见我和小天来找张万青,下意识以为我们和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才顺嘴提了出来。

我们自然不可能替张万青擦屁股,好在回收站老板也懂道上规矩,只是顺嘴一说,并未真打算让我们还,于是嘱托他帮忙留意后,我们离开。

去的第二个目标点,是那家位于闹市区,明面上做着合法生意,暗地里从事着收脏销赃违法勾当的烟酒专卖店。

这一次,我和小天就没那么好运了,刚说出张万青这个名字,还没来得及道明来意,画着浓妆,前凸后翘的老板娘就眼睛一瞪:“什么张万青?哪个张万青?这里没有这么一个人,你们到底干啥的?要买东西就买,不买就出去。”

见老板娘不认人,小天不禁有些着急起来,堆着笑道:“覃姐,你好好看看,我是杨小天啊,和张万青来过你这两三次的,你不要紧张好不好,我们又没有恶意,只是想向你打听打听,张万青来没来过。”

然而,饶是如此,老板娘也没有半点要把他认出来的意思,不假思索道:“你谁啊?我从没见过你,也不知道张万青是谁,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可报警了。”

见老板娘打定主意装傻到底,我也就绝了再问的心思,拉上还不想放弃的小天离开。

走出专卖店后,我低声对他说:“既然她明明认识你,却假装不认识,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她的防范心很重,不相信你,要么……是张万青已经来过。”

“那该怎么办?”听张万青有可能来过,小天连忙问。

我说:“不急,我们先去第三家,如果那家一点消息没有,再回来想办法撬开老板娘的嘴。”

第三家是一个专门回收礼品的小店,地点还挺偏的,在一个小区后门路基下方,很不显眼,路过不注意都看不到。老板是一个矮小精干的中年男人,态度也挺友善,在小天的提醒下认出他,又听明来意后,很干脆地点头道:“张万青确实来过,昨晚九点多的事,你们找他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追赃(3)

一听来过,我顿时精神一振:“有点事需要找到他。老板,方便透露下他来你这做什么吗?”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手里有货需要出手嘛。”老板倒也不遮掩,看了看我,道:“不过他这次的东西有点另类,要价还不低,我怕砸手里,就没收。”

“什么东西?”货物另类,要价不菲,这不就是张万青偷走的符水?不过为了顺利套到话,我仍然假装不知道。

老板神秘一笑,说道:“什么东西嘛,就不好说了吧,我是看在你们是他朋友的份上,才愿意说这些,不然哪能轻易和你们兜底。既然你不知道他要出什么,我就不能多说了,人嘛,总得讲点道义,才能在道上生存。”

看来,不说出点实际的,是很难从老板嘴里套出有用的消息了,于是我想了想说:“其实我大致都知道,是一些瓷瓶子,里面装着道士开过光的符水,对吧?”

老板微微一愣。

我不禁一笑,果然已经见过这些东西。

“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还多此一问。”

回过神来,老板笑容渐渐敛起:“确实是那些东西,还有好几种,价格不一,不过张万青自己都分不清楚,所以我也就没敢要,让他找下家了。”

“那老板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我问。

老板摇头道:“这我上哪知道去?规矩你又不是不懂,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惹麻烦,收不下货,我就打发他走了,没问。不过话说回来,那些东西真有那么神奇,真值那么多钱吗?”

我笑笑,没有说话。

看我神秘兮兮的不说话,老板顿时更加好奇了,转转眼珠子后,说道:“既然你有心想打听,就拿出点诚意,给我透透底,不然这话可没办法说下去。我怎么看你都不大像他的朋友,如果实在不愿说,那就请走吧,我可不想凭空惹一身骚。他已经找下家去了,东西也不在。”

看他多少已经起了警觉心,我只好按照之前和小天说好的道:“既然老板坦诚,那我也不妨对你交个底,我和张万青确实是朋友,那批货就是我和他一起弄的,但没想到他趁我不注意,卷起东西跑了,到处找他,就是不想让他独吞。”

店老板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回事啊,如此说来,那这小子还真挺不上道的,是该找出来!”

顿了顿,又朝我挤眉弄眼地问:“那些东西真那么值钱,搞得你们都反目吗?看起来很平常嘛,也就是一些道士化的符水。”

我想了想,说:“既然老板你都知道是符水了,想必也能知道,这种东西的价值,本来就不好说吧?如果是一般江湖骗子弄的,白送都没人要,但如果是真正的大师、高人弄的,就完全不一样了,甚至有钱都买不到。而制造这批货的人,虽说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大师,却也是真正有本事的高人,只要放对路子,绝对是抢手货,否则我们也不会合伙出手,张万青更不会想独吞,你说对不对?”

“这倒也是。”老板点点头,继而手一摊:“但是没办法,他小子已经走了,我就算有心,也帮不上你什么。”

我笑着又递上烟,帮着点燃抽了两口后,问道:“那他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什么的?”

“没有,大家就是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交情,不会没事给自己添麻烦。不过小伙子你放心,你们弄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出手的,没准转了一圈后,他又回来我这里,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把联系方式留我这吧,如果他又转回来,我就通知你。”

如此热心积极的态度,和那句不介意的话,倒是把我弄得微微一愣。

再看老板神秘兮兮的笑容,及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搓动的动作,顿时才反应过来。

敢情这老板不光收黑货,还兼着掮客之类的角色,怪不得这么好说话。

只是这位情报掮客,好像并不专业啊……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有希望,花点钱也无所谓。

摸出皮夹取出五百大洋,正要递过去,老板却笑道:“一千,凑个整数吧,放心,只要他回来,或者有消息了,绝对通知你。”

我轻轻笑笑,又取出五百一起递了过去。

“别介意,道上混嘛,把那些虚头巴脑的情谊,变成钱总要更合适一些,大家都省事,免得麻烦。如果那些东西真像你说的那样价值不菲的话,收你一千只是毛毛雨。”

我笑说没关系,这是应该的。

又和这位非专业掮客闲扯几句,嘱托他上点心,多帮忙留意留意后,我和杨小天离开。

随着终于收获一些确切的消息,小天也像完成了任务似的,变得更加开心了,虽然不像张晓微在时那样话多,但脸上的那份喜悦,怎么也掩藏不住。

看他开心,我却渐渐变得疑惑了起来。

说不上哪儿奇怪,就是觉得不大对劲。

尽管是跑了好几个地方,才终于有所收获,但整体来看,事情好像确实平顺了一点。

而且小店老板的态度,似乎也是关心符水的价值,远大于关心张万青在哪。

既然张万青都已经去找下家了,还有必要这么关心符水值多少钱?

还有就是,只是知道张万青去过那儿试图销赃,值得这么开心,像完成了某种艰巨任务?

上了出租车一阵后,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于是对司机大叔道:“师傅,麻烦你掉个头,重新回我们上车的地方。”

话音刚落,司机还没有反应,小天却是面色一变。

虽说我是在副驾驶上,不过也还是从后视镜,捕捉到了这个变化。

这顿时更加坚定了我,再回去看看的想法。

“李哥,干嘛要回去,不是都已经和老板说好了吗?”见司机已经依言减速靠边准备掉头,小天连忙问道,脸上掩饰不住的有些焦急。

我说:“才想起有些话没有向老板交代清楚,得回去再和他说一下。”

小天“哦”了一声后,重新低下头开始玩手机。

我也笑着掏出手机,给张晓微发了一条信息,并催司机尽量快点,提前准备好了车钱。

回到上车的地方下车,往路基下一看,只见一个神色略微苍白,头发油腻的年轻男人,刚好鬼鬼祟祟地走出礼品回收店,沿着门口的小路,往小区后门那边疾步走去。

张万青!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追赃(4)

张万青!

认出这人,我顿时大喝一声,三两步跳下路基追了过去。

扭头看到是我,张万青连忙撒开腿,没命的往前面狂奔!

终于逮到这蟊贼,我自然不能让他轻易逃脱,于是也使出浑身的劲,玩命的开始追!

这地方虽说离小区后门,只有寥寥二三十米,但地势却颇为复杂,礼品回收店所在的这排旧门面,往里十来米就是一条小河,对面是新建的小区,这面是四通八达的居民楼。我刚追到河边,张万青就已经钻过将将能过人的桥洞,沿河岸往上游跑出了二三十米。

见状,我连忙大喝着追了上去。

追过几栋楼后,前面又出现了一条连向河对面的旧街道,街道两边的楼房,分布着好几个小路口。

而速度明显比我快不少的张万青,则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钻进了哪一条。

看着这人来人往,四通八达的复杂地带,我不禁有些傻眼。

操!

心中大骂一声,抱着一丝希望,向几个行人及路边商户问了一遍,没有任何收获后,我不得不承认,人已经追丢了!

阴着脸回到岸边小路,只见小天已经追了过来,怯生生的,根本不敢直视我的目光。

没有心情理会他,定下情绪,我又快步沿着来路往回跑。

回到礼品回收店,矮小精干的老板正在关卷帘门,抬头发现我已经迫近,不禁脸色一变。

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时间,我直接抓起他衣领猛地一推,哗啦一声重重撞在了卷帘门上。

“你,你想干什么!”见我面色阴寒,老板色厉内荏道。

揪着他衣领又往卷帘门撞了一下,我寒声道:“你说我想干什么?敢和我玩灯下黑是吧,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经过短暂的慌乱,店老板倒也很快镇定了几分,听得这话,顿时笑了起来。

“小兄弟,你吃多了吧?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究竟是谁活得不……”

啪的一声!我直接一巴掌,对着他的脸甩了过去。

“打人了啊!!”店老板顿时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扭头一看,旁边几家商户,都已经有人冲了出来,有两个手里还捞着铁棍。

无需吃惊,这一排门面大多都是回收礼品烟酒的店子,一看就知道,背地里都干着不干净的营生,气同连枝再正常不过,回来路上我就已经想到,一旦真弄出事情,店老板定然很快就能叫来人帮忙。

所以看着好几个人大喊大叫围过来,我也不慌不乱,反手又抽了店老板一巴掌后,冷声道:“打你又如何!为什么挨打你心里没点数吗?”

“揍他!”

店老板挣扎无用,又试图抬脚踢开我,却已经被我提前制住,没有施展空间,不禁脸色一狠。

听见放话,围过来的几个人,顿时怒斥着,就要上来把我扯到一边开干。

“哪里来的杂种,看你真是熊心豹子胆吃多了!”

“慢!你们要帮忙我没意见,但动手之前,劝你们最好弄明白情况,不要给自己找麻烦!”我反身一退,揪过店老板挡在身前,看着最先冲上来,捞着铁棍的两个汉子道。

“少跟他废话!不就一个贼偷吗,还敢堵门打人闹事,弄死他都是活该!”脱身不得的店老板,又是一声大喝。

听我是小偷,几个汉子顿时也没什么顾忌了,其中握着铁棍的一个壮汉,绕过店老板,就大骂一声“X你个杂碎”朝我一脚踹来!

我虽然体质不咋样,但应付这点局面却也不在话下,早就有所防范,飞快再度转身,扯着店老板挡在身前。

咚的一声!壮汉来不及收脚,结结实实的踹中了店老板肚子,带着我撞在了卷帘门上,哗啦作响。

“是吗?”这一撞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稳住身体,用手臂箍住店老板脖子,冷笑道:“可如果我不是小偷,而是被偷的人,追赃追到这里来的呢?”

店老板身体顿时一僵,气势汹汹要揍我的汉子们,表情也瞬间凝固。

“你放屁!我这做的可都是干净生意,有执照,备过案的,你这蟊贼再空口白话,别怪我弄死你!”挣扎着喘上气来后,店老板声嘶力竭地喊道。

手臂猛地重新箍紧,我再度冷笑:“真的吗?我丢的东西已经报过案,要不我现在报警,让警察过来搜搜看?”

既然张万青之前一直躲在店里,或者就在这附近,刚才离开时两手空空,就说明他带过来的瓶瓶罐罐,百分之九十以上就在这店子里,所以我根本不慌。

“别,别,有话好好说。”这话一听,店老板顿时就软了下来。

“兄弟,你真的是失主?”

我冷笑着反问:“不然呢?”

“是是是,我信了,有话好好说。”狠狠地刮了一眼,怯生生站在几米外,脸色发白的杨小天后,店老板道:“兄弟,既然被你找上门来了,我认栽,你先放手,我们进去好好谈,别声张行不行?”

我笑了笑,缓缓松开手臂。

赔着笑活动了几下脖子后,店老板神色陡然一厉,夺过壮汉的铁棍,大骂着朝我迎头砸来!

“去你吗的!我信你这杂碎才怪!”

咚的一声巨响!铁棍重重地砸在了卷帘门上,然后咣当落地,店老板的身体也僵硬着倒了下去,开始抽搐。

晃着趁没人注意,摸在手中的便携电击器,我冷笑连连。

就知道这老哥子不会轻易死心,早已经做好了防备。

见正主被放倒,过来帮忙的几个人,脸色顿时都变了。犹豫了一下后,离我最近的壮汉怒吼着骂了一声脏话,往我逼近了一步。

我冷笑着晃晃电击器,只要他敢上来,我不介意给他也来一下。

“听着,这家伙收了我被偷的东西,既然我找了过来,就是他该倒霉。我只想拿回我的东西,不想把事情闹大,你们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别再多管闲事。我丢的东西已经报过案,别再生事,我拿了东西就走,否则的话,我不介意陪你们玩到底!”

第一百二十章 恶名在外

不介意奉陪到底!

“你特么谁啊!说话要讲证据好不好?无凭无据,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没这种好事!”壮汉不自觉地退了一小步,瞪着我,显然已经有了几分心虚的味道。

这不奇怪,既然他们和被电倒的店老板气同连枝,就必然都或多或少,干着差不多的勾当,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别再多事,我拿上东西就会走,不会动他们的饭碗,若不识趣,我就把事情闹大。

一旦闹大,就不光是饭碗还保不保得住的问题了,弄不好都得进去吃“国家饭”。

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旦店老板收赃销赃的行径落实,他们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证据?”我冷笑道:“我现在就是准备找证据,如果你们再多事阻拦,不让我找,那我就只能让警察来找了。”

“那……你就算要找,也不能动手打人啊,有话不能好好说么。”听到这话,壮汉气势顿时就弱了下来,但也不想就这样认怂,愤然说道。

我不禁笑了起来。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我也只是想找回东西,不想把事情闹大,真正惹怒这些人,既然他们已经有下台阶的意思,那我自然也不介意给他们台阶下。

但是有人却似乎不这么想。

就在我准备放缓态度,说几句场面话,让这些人下台阶的时候,一个毫不客气的谩骂冷笑声,从路上边围观的人群中传了出来。

“我说你麻痹说,打几下已经是够轻的了,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有得你们好受。”

抬头一看,只见袁金柱已经赶到,排开人群走了下来,脸上挂着无比欠揍的冷笑。

刚偃旗息鼓的壮汉顿时再次大怒,张口就骂道:“你特么谁啊!轮得到你这杂碎跳出来……”

一句话还没骂完,就见结着个奇怪手印,嘴唇蠕动着的袁金柱,轻轻说了声“噤”,壮汉就发不出声音了。

猛然间发现自己失声,壮汉不禁脸色大变,接着只听“啪”的一声,冷笑着走近的袁金柱,就暴起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滚!道爷岂是你这种瘪三能出言不敬的?看清楚了,道爷是袁金柱,再不滚,保准教你们阴魂缠身,诸事不顺,夜夜不宁!”

围着我的几人或许不认得袁金柱,但绝对听过他的名字,瞬间脸色都变了,再也顾不及所谓的面子问题,连忙退开。

而被他禁声,抽了一巴掌的壮汉,则更是夸张一些,脸上瞬间多出了一抹敢怒不敢言的屈辱,说了声对不起后,就逃命一样离开。

我不禁大为佩服,叹为观止。

好歹都是一类人,而我更是好歹在省城待了十几年,怎么我就没有这种,走哪都有可能被认出来,视若瘟神的待遇?

神经病一样对我笑笑,袁金柱看向准备退场的另外几人,淡声道:“别慌走,把这里清一下,不然等下有人报警,招来警察,倒霉的可是你们。”

看着这几个前一刻还来势汹汹,此时却乖得跟孙子似的汉子,老老实实地开始让人退去,我顿时更加肃然起敬。

“牛逼,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大名人啊,走哪都有人认得。”

极为装逼地淡淡一笑,袁金柱大手一挥,轻声道:“没有没有,就是这地方我刚好混过,有段时间手头紧,从这些不法之徒手上,取过些不义之财救急。”

说罢,也不过多纠缠,用脚尖刨了刨已经恢复些意识的店老板:“就是这瘪三想硬吃,还吃到了我的头上?”

有这恶名在外的家伙在,我自然也不用再有任何担忧了,笑着点点头。

似笑非笑地看着店老板,等他意识和身体都基本恢复后,我俩拉起卷帘门,拽着他进了店子。

“看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敬酒不吃吃罚酒,舒服不?自己把东西交出来吧。”无视店老板看自己的怪异眼神,袁金柱大马金刀地坐下后,淡声道。

店老板显然对袁金柱的脸有印象,但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起是谁,手脚抽抽了几下后,下意识想抵赖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看他都到了这时候还想装傻,我不禁笑了起来:“你要实在想不起,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搜,但事先和你说清楚,一会东西手出来了,可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

先前进来的时候,我已经看过,这店子里面只有一个小隔间和一个小厕所,并无后门。既然张万青是空手离开的,那东西就必然还藏在这里面。

老板脸色一变,知道再也赖不下去了,但也不想就此放弃,狡辩道:“你一会说和张万青是朋友,一会又说他偷的是你的东西,我怎么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万一你们玩“仙人跳”蒙我咋办?一个前脚刚拿钱走,一个后脚就装受害者上门,这种局我见多了。”

好一番义正辞严的狡辩,听得我和袁金柱不禁一愣。

收起对袁金柱那张脸的疑惑,店老板仿佛找到了铁证,指指站在门口的小天道:“这娃儿是张万青的小弟,如果你真的是被偷的人,怎么会和他搅在一起?”

有理有据,说得我不住点头,然后一把揪过店老板,扔在旧沙发上一脚踩住他,寒声道:“这问题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不管你是相信我也好,还是觉得我们就是一伙的也好,总之,今天除了交出东西,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刚才两头吃不是还玩得挺溜么,你继续啊!”

想到回来之前,被这人当白痴弱智一样骗了一千大洋,险些真被他唬弄过去,这会都被抓现行了还不想认账,我不禁怒从心起,抬手就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店老板顿时又杀猪一样叫了起来,极为夸张。

不过,因为袁某人的关系,现在可不会有人来帮他了,喊破天也没用,反而更加将我激怒。

“行了,看样子也是个爱财如命的,不给他来点实在的,怕是宁愿受皮肉之苦,都不想把东西吐出来。”听老板叫了几声后,袁金柱也没耐心了,将我制止,看着他道:“你认不认得我都没关系,但应该还没忘记袁金柱这个名字吧?”

“对,我就是袁金柱,给你两分钟时间。”

听见袁金柱三个字,店老板先是茫然了一下,然后脸色大变!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戴罪立功

这家伙以前是在这一带,留下过何种“辉煌”的事迹,才会让这些灰色产业链里的角色,听到他的名字就如同见了鬼?

看看开始发抖的店老板,又看看一脸怪笑的袁烂人,我暗自佩服。

知道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但如今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的“耗油量”。

相比起来,一开始和我及芸姐的那点摩擦,根本就屁都不是了。

“很好,看来你还没忘记,既然没忘,那就主动交东西吧,你知道的,道爷脾气不大好。”看着瑟瑟发抖的老板,袁烂人有气无力的淡声道:“对了,多告诉你一句,那些符水就是道爷我弄的,你打算吃到我的头上吗?”

店老板脸一僵,继而拼命摇起了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一分钟不到,被袁金柱吓破胆的店老板,就从小隔间的一个暗格中,取出了一个脏兮兮的牛仔包,放到了我们面前的茶几上。

将里面的瓶瓶罐罐全部取出,袁金柱找出装催情符水的两只,拔开瓶塞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被偷梁换柱后,重新装了起来。

但第三只却找不出来了。

一点数,果然少了一只。而且装催情符水,和三只装壮阳符水的瓶子上,还用记号笔做了标记,分别写着1和2,其它的就没写了。

要知道,弄这东西的时候,袁金柱并未做明显的标记,只有我和他才能分清楚,这张万青和店老板,是如何这么快就准确把价值最高的两种分出来的?

随着我问起,店老板噤若寒蝉地回答说:“是张万青那小子,昨晚连夜试出来的,他说得最神的两种,都被他试出来了,其它的弄不清楚都有什么用,就暂时没标记。”

试出来?

张万青将每一个瓶子里的符水都试了一遍?

我不禁啧啧称奇。

虽说除了催情符水,别的都是壮阳生精,退煞治病的,对身体并无害,但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敢“以身试水”,也确实够拼。

这好几种水一起喝下去,大毛病不会有,但精神恍惚几天,拉上几天肚子是跑不了的了。

“怎么试的?”我问。

老板说:“就是找了两个小姐,他一瓶一瓶试,试对了就标记,然后让小姐一起证明效果,为此我还花了三千,才说动小姐同意试。”

听到是找小姐试的,我顿时也放心了,看着店老板戏谑一笑:“你就不怕他骗你,不亲自验证一下效果如何?”

店老板回答道:“我当时就和他一起的,看得清清楚楚,这东西没多少,就三瓶,能不浪费就不浪费。”

“行吧……”我点了点头,又问:“那还有一瓶呢?你给了他多少钱?”

“还有一瓶张万青说要留着自己用,不愿意再卖了,钱的话,总共给了他两万八。催情的一万一瓶,三瓶壮阳的四千,其它的由于试不出是干嘛的,就按三百一瓶收了。”

顿了顿,店老板又道:“其实不知道有啥用的,我本来不想收,张万青也不想随便卖,咬定这些比壮阳水值钱,要我按两千一瓶收。最后谈不拢,他就说有一个办法能弄清楚,但需要我配合……”

“这个办法就是把我弄过来?”我微微眯起眼睛。

“是……”店老板苦着脸道:“他原本和我说的是,这些东西是他和一个朋友一起弄的,那个朋友知道这些符水的作用。我也想知道是干嘛的,于是就同意了。可我没想到,他带来的根本不是朋友,而是失主啊……如果知道他胆子这么大,东西竟然是从你和袁爷那偷的,我就绝对不会同意了。”

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袁金柱,“当然,如果提前知道,这些东西出自袁爷的手,白送我也是不敢碰的。”

交代到这,事情就算清楚了,看了一眼额头冒汗的小天后,我又笑着问店老板:“两万八就收这么些破烂玩意,你就不怕亏本?”

见我态度缓和了不少,袁金柱这瘟神也没有要发作的迹象,店老板的紧张害怕也缓解了许多,小心地笑了笑:“不会,毕竟我也是亲自见到了效果的,别的不说,光是这两瓶催情的,从我这出去,价格就能翻一番,如果时间充裕的话,还能多卖出不少价,毕竟是袁爷出手的东西嘛,那效果肯定没的说。”

“算盘倒是打得不错,不过……看来你这次是要血本无归了。”见他都有心思拍起了马屁,我不禁戏谑道。

店老板微微一怔,然后挠着头赔起了笑。

“别停,继续。”袁金柱面无表情开口。

看店老板一脸懵逼,我提示道:“说说你让我留联系方式的目的?”

店老板连忙回答道:“这不是还没有机会,弄清楚别的符水作用么?我就只好让你留下电话,为了不让你起疑,还开口要了钱。不过我也没打算很快弄清楚,而是想先把东西便宜收过来,以后再慢慢套你的话。”

“好手段。”我不禁竖起了大拇指,然后道:“下面说说,张万青为什么忽然改主意,愿意把别的便宜卖给你?”

店老板指指杨小天道:“因为你们走后不久,张万青就收到了那娃儿的信息,说你倒回来了,那小子怕被你堵正着,就忙慌忙乱答应便宜卖了。我当时还纳闷,不就是杀个回马枪么,继续躲起来就行了,哪用这么紧张,现在才明白过来。”

“行吧。废话就不多说了,我只问你,想不想挽回损失?”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得差不多,我也没心思再说太多了。

一听还有止损的机会,店老板顿时眼睛一亮,接着捣头如蒜。

“别多想,其它的我可以留给你,但这两瓶催情的,你就不要想了。”我看着他道:“要挽回损失,唯一的机会就是帮我把张万青找出来。只要找到他,追不回的损失,我可以用其它方式补给你,找不回来,你就自作自受吧。”

在心里反复衡量了片刻后,店老板点头答应。

于是将催情符水之外的瓶子留下来,并交代清楚作用后,我和袁金柱,在店老板的笑脸相送下离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各有算计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把催情以外的符水留给店老板,并非忌惮他什么,也不是心软,而是还要利用他把张万青找出来,就算这次不行,留一丝余地,说不准哪天也需要用到这种人。

杨小天的算盘虽然已经被戳破,但也没有因此就离开。

回去路上,我没有和他说一句话。直到跟着进了店子,这个不过十八九岁,却已经懂得人情世故,也颇有心计的少年,才噗通一声在我身后跪了下来。

“李念哥,我错了,请你原谅。”

我知道这小子,硬头皮跟回来,必然有话要说,但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顿时就有些愣住了。而尚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张晓微,更是被弄得一头雾水,下意识想叫他起来,发现气氛不对,又赶忙忍住了,紧张地看着我们。

袁金柱轻笑着对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别紧张。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现在好像有些过时,但人既然是站着走路的,就还是不要轻易给人下跪的好。我如果喜欢你,就不会因为这事变得不喜欢,反之,我如果不喜欢你,那你跪着也没用。”盯着小天看了一会后,我淡声道。

小天愣了愣,然后赶紧爬起来。

“李念哥,我是有苦衷的,请你相信我。错已经铸成,我也不奢求你原谅,只求你给我留条路,不要让我老板知道这事,不然我就混不下去了。”

尽管知道未必有多真诚,但看他红着眼睛,都要哭出来了,我也还是有些心软。

虽说被摆了一道,心里不窝火是假的,可罪魁祸首都跑了,为难一个小孩子也没意思,于是我说:“这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本来就没打算说出去,你也不用急,先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吧。”

感激地看着我,轻轻抽了抽鼻子后,小天赶紧说了起来。

其实这一切,并非一开始就是策划好的,小天想摆脱张万青也是事实。

起初从工作群里,看到经理发出张万青的素描图,让大家工作的时候留意一下这个人,有见到就报上去时,小天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通过这事好好表现一下。

他太清楚张万青是什么人了,被这样大张旗鼓的找,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物,只要能帮忙找出来,说不定就能入大人物的法眼。再不济也能在经理,或者孟老板的面前,留个好印象。

除了想利用这件事,找到一块跳板,小天还有一个更深层的目的。

张万青这人实在太可恶了,根本阴魂不散,如果能通过这事,把他送进监狱,就等于一举两得。

于是反复确定,那张素描图片画的就是张万青后,小天找到了经理。

确定下面有个服务员,认得张万青,天鹅湖老板就通知了芸姐,得知要找张万青的人竟然是我后,又干脆顺水推舟卖个人情,让小天全力帮助我找人。

本来一切都没问题,直到今天早上,小天准备来找我时,张万青少见的回了信息,问他有什么事。

小天灵机一动,就套起了张万青的话。然而和这个把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不良青年比起来,小天还是太嫩了,没几下就被张万青识破,接着在他的威胁下,不得已把事情和盘托出。

得知我在找自己,苦于弄不清其它符水用途的张万青,就有了一个胆大的想法,然后通过威逼利诱,让小天不得不服从。

再然后的事情,就是我看到的了。小天假装不知道张万青在哪,按照原计划带我去打听消息,还成功说动我,以张万青同伙的身份去找。

而已经做好准备的张万青和店老板,则一直在等我上门。

百密都终会有一疏,更别说这本来就不是精心策划的计谋。杨小天虽然已经具备一般同龄人没有的心计,但终归还是个少年,心性不够沉稳,回来路上,完成艰巨任务似的如释重负和欣喜,引起了我的警觉。

我被蒙在鼓中,礼品回收店老板,也好不到哪去,真以为我是张万青同伙,根本就没有想到,张万青胆子会大到,把身为失主的我引上门的地步。

这一来,就等于张万青把店老板也坑了一道,只求快速脱手,拿到钱离开,根本不管老板事后死活了。

因为我去过店老板那,一旦东西从他那流出来,很容易就会被我察觉到。

三个人都各有算计,但最后得利的,只有张万青一个人……

“李念哥,晓微姐,还有这位大叔,我发誓,现在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半句假话,我真的也是被逼无奈,请你们饶我一次。”说完经过后,小天红着眼睛道。

我和张晓微还没有反应,袁金柱就冷哼一声:“你特么叫谁大叔?就这点眼力见,活该你被人耍得团团转。”

见这位不明觉厉的“袁爷”发怒,小天不禁脸色一变。

“少扯这些有的没的,说正题。”我轻咳一声,看向小天道:“别怕,不用理他。你总是说你被逼无奈,究竟有多无奈?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张万青手里?”

经过这一趟下来,就算没有算计张万青不成,又配合他来算计我的事,我也不会再认为,面前这个早熟的少年底子有多干净了。

若非跟着张万青偷鸡摸狗过,不可能对他的销赃渠道了如指掌。

原以为到了这地步,小天为获取我原谅,会痛快如实招来,岂料这话一听,他却是变得犹豫、挣扎起来,甚至脸上还浮现出痛苦神色。

如此强烈的反应,倒是弄得我们小小吃了一惊。

既然会让这少年痛苦不堪,想起某些非常不好的过往,那我确实就不该强迫他说出来了,心里大致有底就行。

岂料,就在我刚想对小天说:你实在不想说,就不用再说的时候,这个少年却噗通一声再次跪下,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

“李念哥,我求你,求你一定把张万青找出来,帮我把他送进监狱,因为他不是人,是畜生!”

有关于一个少年的黑暗往事,就此掀开触目惊心的扉页……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少年的黑暗往事

突如其来的下跪和泣诉,弄得我们都不禁吓了一跳,然后赶紧让他起来,不要哭,有话好好说。

“不!李念哥,晓微姐,我知道你们是好人,如果你们不答应,帮我把张万青这头畜牲绳之于法,我就不起!”抹着眼泪挣脱张晓微的搀扶,小天倔强说道,带着不甘、愤怒、怨恨屈辱的哭声。

这一下,我们也没办法了,只好先劝他。

“行,我们答应你了,我本来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你先别哭了好不好?先起来,好好把事情说清楚。”我一声叹息,尽量让语气变得温和一些。

哪知就算如此,小天也依然不愿起,依然倔强道:“不!我不起,我要跪着把事情说出来。”

原来杨小天这一跪,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老家的妈妈。

杨小天来自西北部一个人口大县,那里盛产煤矿,而他的父亲,就是一个挖煤工。

不幸的是,杨小天父亲六年前,已经在一场冒顶事故中去世了。

那次矿难死了很多人,杨小天父亲所在的班组,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两个人侥幸存活了下来,其中一个便是张万青。

那时张万青虽说也有些不良嗜好和事迹,但总体来说,也还不算太坏。从那场矿难中幸存下来后,就不再下井了,开始像同村大多文化不高的年轻人那样出去打工。

而杨小天虽说失去了父亲,但母子二人靠着抚恤金,倒也能安稳度日。

但是这一切,都在五年前,去沿海省份打了三个月工的张万青,回来之后戛然而止。

这张万青一回来,就隔三差五往杨小天家跑,大献殷勤,各种农活都帮着干。由于他是杨小天姑姑家那边的一个隔房表哥,所以母子二人一开始也并未多想,只认为是侥幸从那场恐怖灾难中,完整活下来后,张万青转了性,是看在小天死去父亲的份上,才来帮衬着点。

但经过一段时间后,杨小天妈妈渐渐发现,张万青的动机很不纯,其实是冲着抚恤金来的。

发现这一点,母子二人就开始疏远张万青,不再要他帮忙,能拒绝的就拒绝。

然而杨小天妈妈没想到的是,张万青可不单单只是冲着骗取抚恤金来的,也是为了她而来的。

那时杨小天虽然已经十四岁,但实际上妈妈也还算年轻,在农村来说,更是有几分姿色的那种。张万青本就是好色之徒,以前就有一些劣迹,所以有想法也不是很奇怪。

想骗钱的意图被看穿后,张万青索性也不再掩饰,不知从哪弄了些欠条出来,说这是他和杨小天父亲在煤矿打工的时候欠下的,要杨小天妈妈还。

虽说人已经不在了,很难说得清这些债究竟存不存在,但杨小天妈妈为了息事宁人,还是选择了还。岂料消停了一段时间后,张万青又拿了一些欠条出来要还。

这一次,杨小天妈妈不再相信了,把张万青打发走后,就拖关系找人做了笔迹鉴定,才得知,那些欠条根本不是杨小天父亲写的,上面按的,也是张万青自己的手印!

得知欠条是张万青伪造的,杨小天妈妈自然不会再给钱,于是矛盾开始升级。

在一次拿着假欠条上门要债,被杨小天妈妈气得用扫帚赶出去后,张万青索性彻底撕破脸皮,露出獠牙,偷偷在杨小天家的茶缸了放了迷药。躲在暗中,等喝下茶水的母子二人昏迷过去后,潜进屋子,脱掉了杨小天妈妈的衣服。

发泄兽欲不算,为了更好的控制母子二人,张万青还拍下了杨小天妈妈大量照片,并从网上下载了不少图片,将她的脸精妙的P了上去,以此要挟母子就范。

这还不算,为了彻底扑灭杨小天妈妈反抗的可能,张万青在对她做了那事后,还把杨小天也强了,同样拍了照片,把小天的脸P到了一些“同志”图上!

虽说只要敢于揭露罪行,张万青这头畜生,就一定会锒铛入狱,受到法律严惩,但这样一来,孤儿寡母也就没办法做人了。

杨小天妈妈虽然性子有些软,文化也不算高,但对于如今社会,尤其农村的流言蜚语和人心,还是知道一些的。

对于张万青这个禽兽,人们不会吝啬自己的正义,但在义愤填膺斥责禽兽罪行的同时,也绝不会介意看她们母子的热闹!

她身败名裂,被人看热闹倒是其次,可小天还小,如果也被人取笑,被人认为是“同志”……

她根本不敢想象,这会给儿子带来多大的伤害!

于是当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的时候,她想得更多的是,如何保护好尚还昏迷不醒的儿子,而非如何报复面前这头禽兽。

她求他,求他不要让儿子知道这些,求他不要让那些图片和流言蜚语流出去。

这样的代价,就是她成为张万青的奴隶,成为他的“提款机”,和发现兽欲的工具。

然而,这个可怜可悲的女人万没想到的是,她自以为这样能保护儿子,但实际上,却根本没能保护住。

因为张万青其实是双性恋,在背着她的时候,依然没少残害杨小天。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初识人事的儿子,其实早就已经知道,她没少被张万青这头禽兽不当人对待。她在用自己可怜的方法保护儿子,儿子也想保护她……

杨小天恨不得将这头畜生碎尸万段,但已经懂事的他知道,那样一来,他和妈妈就毁了。

妈妈委曲求全,为的就是避免这种事情发生,而这样的结果,也是他不想看到的。

他不能让妈妈的屈辱白受,眼泪白流,于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毅然选择了辍学,并成功说服张万青,两人离开农村老家,来到了省城。

将近三年的时光里,他没有回过一次老家,跟着张万青偷蒙拐骗,虽然始终没有太好的办法,报复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还要时不时被施暴,但他心里仍然是欣慰的。

因为,至少老家的妈妈,已经脱离了火坑,脱离了这个畜生的魔爪。

第一百二十四章 收徒

与此同时,杨小天和张万青做的每一笔勾当,包括用类似方法,胁迫其他几个胆小老乡的行为,也都被他偷偷的记了下来,做为有朝一日摊牌时,送这头畜牲进监狱的证据。

这是最坏的法子,因为这些证据,固然足够将张万青送进监狱,没十几二十年别想出来,但也会搭上自己。

为了这头畜牲,把自己也折进去不值得,远在老家的妈妈,也绝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

重点是,这样的方式,不!够!解!恨!

所以一直以来,杨小天主要追求的,是如何在不牵连自己的情况下,用足够解恨的方法,报复张万青这头畜牲。

当然这很难,如果不摆脱张万青,一直跟着这种变态扭曲的蛆虫混下去,永远也具备不了那样的能力。于是等到时机成熟后,他选择了脱离张万青,自谋生路。

他要往上爬!只有爬得更高,看得更远,才有机会报复、摊牌,将张万青施加在他母子身上的屈辱,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当发现有“大人物”在找张万青时,他知道,一次绝好的机会来了。如果他表现得好,通过这件事得到老板,或者“大人物”青睐,就能在将张万青送进监狱的同时,保全自己。

他需要完全摆脱张万青,为自己争取几年时间,只有不再被这个变态纠缠,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安心往上爬。

而我,俨然便是那个“大人物”。

所以,尽管配合张万青的“阴谋”破裂,他也没有走。

所以,他跪了下来,将所有的屈辱怨恨一一道出。

这一跪,不仅是求我帮他摆脱张万青,更是求我成全他,给他一条往上爬的路。

……

看着地上眼眶通红,不肯起来的少年,我心里就跟山一样沉重。

若非他此时表现出来的屈辱、怨恨和不甘,很难伪装出来,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个逢人笑嘻嘻,一开始给人印象其实并不算好的少年,身上竟然背着这样的屈辱过往。

他小小年纪,就懂得隐忍蓄势,懂得人情世故,懂得阿谀奉承,一心只想往上爬,一旦觉得机会到来,甚至不惜下跪,哪怕就是求,也不愿放弃,可以说,身上完全没有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单纯烂漫。

但是,他有错吗?

我觉得,我并无资格去评判。

凡事不问缘由,不理因果,只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学会豁达开朗的人是无耻的,我不想做那假惺惺的圣人,既然眼前这个小家伙,一跪不起,求的只不过是帮他一次忙,给他一次有望往上爬的机会,那答应一次也未尝不可。

就算做一做他人生中的第一块跳板,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于是收起思绪,将心里那阵沉重驱散些许,我看着他道:“先起来吧,我答应,尽可能成全你就是。”

红肿着眼睛,怔怔地看着我片刻后,杨小天忽然对着我们,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才总算肯爬起来。

我不禁一声沉重的叹息。

张晓微抹抹眼睛,然后拿过一张塑料凳子,让杨小天坐下说话,却被他拒绝了。

见他不肯坐,我也就让张晓微别再劝了,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无意评判你这么想,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帮助你,达到你想要的目的,或者说高度。但既然已经答应了你,我会尽力成全你就是,今天这头,你也不会白磕。”

“别的不敢说,但如果你的第一步打算,只是完全摆脱张万青,让他不再纠缠你们母子的话,我倒是现在就可以答应你,无论能不能把他找出来送进监狱,他都不会再纠缠你。”

停顿着想了想,我又道:“我不知道你的全盘计划是什么,要如何报复张万青,不过和你的想法相比起来,我倒是有一个或许更容易达到的办法,你想不想听一听?”

杨小天重重地点头说,想!只要能让张万青恶有恶报,把他对我妈妈的兽行成倍还回去,让我做什么我都愿。

我摇头说:“不用那么严重,这个办法很简单,就是从今往后跟着我们,只要那个张万青再敢出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而是我们的事,时机成熟的话,你想怎么报复他,我们也会尽可能帮你。其实说白了,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如今这社会,想飞黄腾达并不容易,你如果一门心思想出人头地,我也没那个能力。”

杨小天愣了愣,然后不敢置信地问:“我真的可以留下来,以后跟着你们?”

我微微一笑,说当然可以,然后看了看袁金柱。

袁金柱接过话道:“不仅可以,而且如果你愿意的话,还可以拜师,只要拜了师,以后就没人敢再欺负你,至于那个叫张万青的变态,等你学了艺,弄他就跟吃饭放屁一样简单。”

杨小天猛地一怔。

就连我都有些被袁金柱的话弄愣住了,刚才看他的意思,原本只是想,以后就让杨小天跟他混,收拾张万青那个变态的事情,他干起来会更加得心应手。

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一开口就是拜师。

“拜师?拜你还是李念哥?还是一起拜?”回过神来,杨小天一头雾水地问。

袁金柱冷哼一声,沉着脸道:“当然是拜道爷,还一起拜,你怕是想多了,真当自己是郭靖呢,要不要我再去找四个人来,凑个江南七怪让你拜拜?”

饶是情绪刚刚经历过剧烈起伏,听到这话,杨小天也忍不住轻轻“噗”了一下,见他脸色严肃,不像说笑,又赶紧绷住。

看来,这家伙天生自带歪楼能力,动不动就让话题跑偏的本事,也并非完全一无是处,至少在安慰别人情绪的时候,能起到些奇效。

看了看袁金柱,我用眼神问他,是真的想收杨小天为徒?

也不知这家伙看没看懂我的眼神,直接对我视若无睹了。

“你现在心境还没冷静下来,道爷也不逼你做决定,自己再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告诉道爷就行。当然,让你考虑清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道爷还要再考察考察你的心性,再决定收不收。”

愣愣地看了袁金柱几秒后,杨小天点头答应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四世情人

拜师的事先放到一边,见杨小天情绪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后,我让他先回去了。

虽说天鹅湖孟老板,大方的让他帮我找人,但无论怎么说,他目前也还是那的员工。既然答应了为他提供保护,让他以后跟着我和袁金柱,就得找机会和孟老板开口才行,直接辞职过来并不可取,否则以后面子上不好相处。

“你真的打算收那小子为徒?”等杨小天离开后,我问袁金柱。

“我看起来,很像是在看玩笑?”袁金柱翻着白眼反问。

“为什么?”看他是来真的,我倒是有些费解了。

莫非这杨小天资质很不错,才会被他看上?

袁金柱知道我在想什么,懒懒的看了我一眼后,道:“资质这东西,也就那么回事,道爷看中的,是他小小年纪就懂得忍辱负重,为了保护老娘不再受辱,甘愿把自己送进虎口,与狼为伍的心性。虽然用实话来说,这娘俩都挺弱智的,不值得鼓励,但这种精神值得嘉奖。”

我不禁白了他一眼,虽说这倒也算得上实话,可也更像风凉话。

孤儿寡母遇上这么个变态,在不拼得鱼死网破的前提下,是很难有摆脱的办法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悲剧发生。这对母子为了彼此保护,能一直忍着屈辱,至今还没有酿成更大的惨剧,就已经够难得了。

只是杨小天想的还是天真了些,如今这吃人的世道,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少年,想往上爬又谈何容易,这根本不是学会八面玲珑,学会钻营,把尊严放地下让人踩就能办到的。

想出人头地,需要付出的东西,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那小子受了这么多磨难,现在之所以还没爆发,还能跟正常人一样,是因为他心中还有火种,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完成。在这之前,他可以忍辱负重,可以曲意逢迎,甚至可以下跪,把自己当狗一样逢人就摇尾,一旦目的达到,或者火种被扑灭,就难保不会成为一个比他说的张万青还变态的变态。”

微皱着眉头,袁金柱说道:“我可不想看到一个已经没了爹的人,活成,或者被逼成那样的变态,所以帮忙报仇是其次,将他的心理慢慢导回正轨,教他如何做人才是主要。”

我下意识想点头表示认同,却忽的一愣,觉得这话很奇怪。

“你教他……做……做人?”

袁金柱冷哼一声,瞪起眼睛道:“道爷做人有问题?”

行吧,你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反正嘴巴长你自己脸上,怎么说都行。

收起思绪,我也懒得和这不知脸为何物的家伙斗嘴。

至此,追赃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下了,虽说就张万青那嗜色如命,胆大龌龊的扭曲心性,我仍然有些担心他会用催情符水去害人,但在刚刚弄到一笔钱的情况下,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应该不高。

等他钱花完,估计符水也用得差不多了。

至于把他找出来,也无需太过上心,这个变态是不会轻易放过杨小天这个吸血目标的,一旦钱挥霍殆尽,极大可能根本不用挖,就自己会钻出来。

第二天,我就又去了天鹅湖一趟,对孟老板说起了,让小天跟我走的事。

见我想把小天要走,孟老板顿时表现出了难色,说小天这娃子,虽说年纪还小,但脑子很聪明,有眼力见,主要是人也很勤快,还挺舍不得他离开的。还说本来想好好锻炼他一下,以后有机会重点培养。

我知道,孟老板这么说,更多还是想让我承他个人情,并非真的不打算放人,于是也就放低姿态,叫起了孟哥。

目的达到,孟老板也就“依依不舍”地点头了,还颇为夸张的组织起一些员工,搞了个送别仪式。

于是从这天起,临福馆又添了一个少年。

六天后,凌晨一点,我准时来到何舒曼所在的小区。

和之前几次一样,我没有进小区,而是隔着马路,在一棵行道树阴影下蹲了下来。

一支烟抽完,袁金柱在半夜的路灯光下,显得无比猥琐的身影,就刚好出现在小区门口,看也不看马路两边是否有车,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在我旁边蹲下后,也不说话,直接拿起我搁在旁边,装着宵夜的便当盒开始狼吞虎咽。

“慢点,没人和你抢,别搞得跟饿死鬼一样。”看他跟刚从牢里放出来似的,我不禁提醒道。

话音刚落,袁金柱就猛地咳了起来,果然呛着了。

“别怪我,要怪就怪晓薇妹子的厨艺,实在见长得快~真是个好妹子~~话说你还在等啥呢?”缓过气来,他一边吃一边咕哝。

“吃的都还堵不住你这嘴。”轻轻翻了翻白眼后,我戏谑道:“人都不在,马屁就别拍了,而且忘了告诉你,今晚宵夜是芸姐做的。”

“呀!是那女人做的啊?那就更不错了,没想到她还会做饭,厨艺还如此了得,真不愧是道爷的四世情人~”袁金柱无耻地笑笑,吃得更欢了。

我静静地看他表演。

饿痨鬼一样的吞咽完芸姐亲手包的虾仁饺,又极为让人不适的伸出大舌头,把便当盒也舔了一圈后,这不要脸的家伙,意犹未尽的把盒子放好,点燃烟和我看着对面小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起来。

所谓四世情人这个说法,其实已经并非袁金柱第一次提起,只是这家伙,历来信口胡诌的,嘴里就没几句靠谱话,我也就根本没当回事。

但今晚不知为何,闲扯期间,他总是有意无意说起这个,一来二去,我也就真听进耳朵了。

反正这大半夜冷飕飕的,扯啥不是扯,于是我就问他:“这四世情人究竟怎么回事?你要说就一次说清楚,要么一个字也别说。”

袁金柱咧嘴一笑:“就是字面意思咯,前四世,这女人都是我的情人。”

我又问他,你怎么知道?

“道爷当然知道,你真以为我这一身本事是假的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纯情袁金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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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五遁符阵

既然知道,那就是活该了。

全人类都认同,同性只能用强迫性质的办法去抑制,并不能真正将认知纠正过来,明知道如此,还要跑上门去和人说:我要想办法把你变直,希望你能配合,这不是自找没趣是什么?

“也别怪人家,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明知道这不是病,也没法治,还要去说这个问题,是人都会觉得你不怀好意,更别说何舒曼那样高冷的女人。”我忍住笑意道。

不满地哼哼一声,袁金柱翻着白眼道:“那是普通人没办法,这世上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多了去了,可有些真的无法解决吗?别忘了我们是干嘛的。”

“这话倒也在理,可就是在咱们这个世界里,我也从没听过有人能“治”同性恋。”我忍俊不禁,将“治”这个字说得很重。

袁金柱冷哼道:“那是因为想到的人蠢,不蠢的人想不到,既然道爷已经有这个念头,就一定能找到办法。”

“你……认真的?”看他一脸决然,我顿时肃然起敬。

“不然呢?道爷很像爱开玩笑的人?”袁金柱神情倨傲反问。

行吧,男人有志气是好事,值得鼓励,反正也碍不着我事。

心里有个目标,总比苍蝇一样无所事事满世界祸害人来得好。

既然他已经给自己找了个地狱难度的女人去喜欢,挑了件没可能的事情去干,决定拿自己的铁头,去撞那绝不可能撞开的南墙,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等着他撞得头破血流,看热闹就是。

“行,既然你有为人类创造奇迹的伟大志向,那我不支持,就显得太卑鄙无耻了,扯人类后腿的事我可不敢做,所以,尽管放手去干,我举双手赞成。”

调戏了他一句后,我强忍着笑意道:“不过,前提是你得征得别人同意,不能再有事没事就去骚扰人家,也不能强来。”

袁金柱脸一抬,猪一样哼哼道:“这是自然,道爷这次可是认真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爷一定能想到办法。”

我懒得再理会。

见我压根不信,这家伙不服输的性子顿时又上来了:“既然你对道爷没信心,那敢不敢打个赌?”

这种事情,不敢赌就不是男人了,我不假思索道:“赌就赌!怎么赌?”

袁金柱想了想,道:“很简单,如果道爷办成这事,也把何大妹子追到手了,你在市区送爷一套房子当婚房,要大房子,不能少于120平,还要一架不能少于三十万的车。”

“你这道士还能结婚?”

“当然能!爷这道士不是一般道士。”

“那你要是办不到呢?”

“切!道爷的赌注,不是早就已经下了吗?除了必要的开支,爷不会再问你要工资就是。什么时候爷办到了,你再把房子车子票子一次拿来,办不到就特么便宜你了。”

这天大的好事,不答应都要遭雷劈,于是我很痛快地点头同意了。

立下赌约,又天南地北没头没尾地胡扯一阵后,时间也渐渐来到了凌晨四点。

看来,这注定又是毫无收获的一晚上。

于是又唠叨了几句后,我起身准备回芸姐家睡觉。

至于袁金柱,则还是老样子,要待到天亮才能回去。

既然要保护的,是他“未来”的老婆,那他多吃点苦、多遭点罪,也理所应当。

别的好处有没有不知道,至少从今往后,再让这家伙独自守夜,我不会心理上觉得过意不去了。

刚起身提起装便当盒的袋子,还没来得及走出树荫笼罩的范围,一股淡淡的阴气,就从马路对面小区里飘散了过来,正在接近小区大门。

我连忙收住脚,回到树根下,和袁金柱一起往小区大门看去。

召出十二元辰,几秒钟后,一个半岁婴儿大小,穿着红肚兜,脚踩花布鞋,脖子上套着个银项圈,脑门顶上留着一小撮头发的小鬼,一蹦两米远的,蹦蹦跳跳出现在了小区门口。

正是何舒曼的那只小鬼。

见这小东西终于有动静,我们不禁虎躯一震,完全打起了精神。

一连熬了好几夜,总算等到小东西忍不住了。

然而,出乎我和袁金柱意料的是,何舒曼的小鬼,尽管离开楼下草坪,来到了小区门口,却也始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来到大门处就停住了,左看看,右看看,不时又往马路这边看,鬼头鬼脑的,一脸蠢蠢欲动,可就是不肯真正走出来。

看着这一幕,我和袁金柱不禁皱起了眉头,呼吸也减弱了几分。

袁金柱已经在这棵树笼罩的范围内,画了几道“五遁符”,组成一个符阵,无论任何时候,人只要在符阵内,阴魂就算闯进来,也看不到人。

所谓五遁,其实也就是隐身术,用到符箓上,就是隐身符。

关于隐身符术,晋代葛洪已在《抱朴子·遐览》有记载:能令人飞行上下,隐论远方,含笑即为妇人,蹙而即成老翁,踞地即为小儿,执杖即成林木。

《太平广记》卷中的《神仙传》也有云:能飞行经日,又能坐空虚中与人语,又能入地中。

明人谢肇也在《五杂俎·人部二》中云:汉时解奴辜,张貂皆能隐论,现入不由门户,此后世遁形之祖也。其法有五,曰金遁、曰木遁、曰水遁、曰土遁、见其物则可隐,惟土遁最捷,盖无处无土也。

由此可见,隐身符术与五行紧密相关。虽说古人著书记事时,往往都爱夸大其词,但这隐身术,即便没有古籍记载中的那样玄妙神奇,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却也确实存在。

袁金柱依托这棵行道树布下的符阵,便属于“木遁”,只要不离开,阴魂就察觉不到人的存在,因为对特定目标来说,阵中的人,已经和依托的物体融为了一体。

这五遁符阵,到一定程度后,甚至对人也能隐遁起来。

所以,无论何舒曼的小鬼怎么看,都不可能看得到我们存在。

既然看不到,也都已经跑到门口来了,为什么却不走?

想了一阵后,我们明白过来了。

这何舒曼的小鬼,分明是在试探。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与鬼合作

果然不简单。

这小东西虽然已经被化去了大部分戾气,但灵性尚存,懂得克制自己,即便想出去玩,也不是说走就走,而是知道先试探,到处观察袁金柱在不在。

可这样一来,也就引出了一个问题:既然它不确定,袁金柱还在不在这个地方,不会轻举妄动,那我和罗文信追尸那夜,为什么袁金柱前脚刚走,它后脚就离开?

这是否意味着,它知道那晚袁金柱离开是真的?

还是只是凑巧,它已经在袁金柱的监视下憋了太久,终于等到可以跑出去的机会,就没有考虑那么多。而因为袁金柱中途又折了回来,险些将它逮个正着,后来才变得谨小慎微?

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自从那夜,何舒曼的小鬼溜出去,带着七煞凶魂的气息回来后,我和袁金柱就萌生了主动出击的想法,杨小天和张万青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就接着开始实施。

既然“小乖”能跑出去接触七煞凶魂,就说明,它即使没有受到某种召唤,也很可能知道七煞凶魂在哪,所以我和袁金柱要做的,就是把它放出去,再暗中跟踪。

于是这几天,袁金柱每到深夜一点,就会离开小区,和我躲进这五遁符阵,就等着小乖离开那一刻,好暗中跟上去。

但几天以来,小乖都没有要跑出去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出于谨慎,还是单纯的才出去不久,没有再溜出去玩的动力。

好不容易等到今晚,它终于有了动静,来到小区门口,却探头探脑地左看右看,没有要走的意思。

明明很想出去,却忍着不走,这问题就有点大了。

导致小乖这样的可能性很多,在有进一步线索之前,任何一种都可能是事实。

好在它既然已经隐忍不住,跑到门口来试探性溜达了,就早晚会离开。

在我和袁金柱的注视下,何舒曼的小鬼,在小区门口鬼鬼祟祟地,来回转悠了足足有十分钟后,咿呀咿的叫着转身,一蹦两米远的往小区蹦跳回去了,很快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兄弟,事情好像变得有点复杂了。”将视线从小区门口收回,袁金柱低声说。

“怎么个复杂法?”我也知道这事越琢磨,越不简单,但真要说问题在哪,一时也很难想清楚,或者说想到的可能性太多了,根本就吃不准哪一个才是真的。

“我也说不清楚,就只是感觉上很古怪。”袁金柱显然和我也差不多,看了我一眼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围着这事情继续弄下去的话,有可能会遇上危险?”

我说这不是废话吗?干我们这行有几个时候是不危险的?

“你没弄懂我意思……”有些复杂的看着我,袁金柱一声叹气:“算了,说那么多也没意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这样,走到一步算一步吧……”

看他欲言又止,话中有话,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想让这家伙好好说道一下,解释清楚什么意思,他却不肯再说了。

“也没什么,在有足够明朗的信息前,说什么都只是猜测,什么可能性都有,既然都是凭空瞎猜,又何必再浪费时间瞎琢磨,到那一步再说吧。”

见他和我想的差不多,也委实不愿再多说,我也就只好作罢。

无论怎么说,既然何舒曼的小鬼,已经开始忍不住,跑到小区门口来溜达,就说明,离它真正溜出去不远了。

第二天晚上,十点过几分的时候,我再次来到,曾经第一次寻找七煞凶魂的那片坟地。

刚来到山湾处,前面就掀起了一阵阴气的波动,召出十二元辰一看,果然我曾经嘱托过,帮我照看暴毙傻子的野鬼钱八斤,已经在前面笑盈盈的看着我。

“上师,好久不见啊~”

看他尽管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也没有对我变得生分,还主动上来迎接,我心里对接下来的事,也就更加有了几分信心,于是轻轻点头,是有些日子没再见了。

打完招呼后,钱八斤又问我,上师怎么有时间过来这边了,是刚好从这路过,还是?

我回答道:“不是,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

“专程过来找我?”钱八斤白森森的脸色,浮现出一抹受宠若惊。

“是的,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我点头说。

一听有事要找他帮忙,钱八斤先是微微一怔,然后连忙拍起了胸脯,笑着说:“上师,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赴汤蹈火一定在所不辞。”

如此殷切,倒也不奇怪,毕竟作为一个逗留阳世的阴魂,和我这种人本来就是对立关系,就算没有因为害人被撞见,默许其存在,也鲜有人和鬼“合作”的时候。

在这样的前提下,能让我这个“上师”,一次又一次地欠他人情,表现得乐此不疲,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个情,在紧要的时候,甚至能成为他的一张“保命符”。

看他没有犹豫就答应,我也不禁笑了笑,然后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最近几天,可能要追踪你的一个同类。你知道的,我们这类人就算再强,毕竟也还是肉体凡胎,在单纯追踪这方面并不占优,所以就过来,想让你帮忙跑一次腿。”

“追踪?”钱八斤一愣,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上师,要追的,不会是上次那个一身灰的家伙吧?”

他口中一身灰的家伙,指的正是后来,被袁金柱证实为七煞的凶魂。

“我也不瞒你,确实和那个被人豢养的凶魂有关,不过并不是追它,而是追一个小鬼,把它找出来。”见这钱八斤对七煞凶魂闻之色变,我连忙解释,免得事情还没办,倒先引起了他的恐慌。

“哦,这样啊~上师,你这是打算对付那个家伙,和它背后的主人了么?”一听不是要直面七煞凶魂,钱八斤顿时放松了许多。

我点点头,正想好好解释几句,打消他心里的疑虑,却忽的想到,有个地方一直被我疏忽了,不禁懊恼地拍起了脑门。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情报网

猪脑子!怎么连这么关键的地方,都一直没想起来呢?

虽说明知道,脑子经常转不过弯,想事情时,总是会将一些显而易见,却又比较关键的因素疏忽过去,是因为三魂尽缺的缘故,怪不得我自己,但这一刻,我仍然感到很自责。

“上师,你怎么了?”见我一脸懊恼,钱八斤连忙紧张地问。

苦涩地摇了摇头,我回过神来,表示没事,然后问他:“你最近有见过,或者听过那个凶魂的消息么?”

没错,让我感到自责懊恼的,正是面前鬼气森森的钱八斤。

这段时间以来,我没少为如何找到七煞凶魂,以及它幕后的邪人伤脑筋,却偏偏忘了,钱八斤不仅是它的同类,还接触过它。

最关键的是,七煞凶魂,除了需要吞噬活人生魂来进化,平时还需要大量成气候的阴魂来当食物,既然如此,就势必会把省城一带的活人看不到的“夜晚世界”弄得鸡犬不宁。

尽管这一点,在袁金柱的提醒下,我没有遗漏,这段时间除了在行内打探消息,也有留意省城周边的墓园坟地,或者一些阴气比较重,传闻闹鬼的地方,半夜去过好些次,但偏偏就没有想到过,来问一问我认得的钱八斤。

这家伙的地盘,被七煞凶魂霸占过,还险些也沦为其食物,重点是,他也是个成了些气候的“老鬼”,消息必然很灵通,怎么我无头苍蝇似的转了那么久,就愣是没想到过来问一问他呢?

唉!

这智商,真的是个硬伤啊!

见我脸色忽然变得不大好看,钱八斤不禁再次变得紧张,连忙回答道:“上师,没有再见过,最近也没有再听过那凶魂的消息。”

“为什么?”我不禁皱皱眉,发现钱八斤紧张,又只好把情绪收起,冲他笑笑,说不用紧张,不高兴也是我自己的关系,与你无关,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听我这么解释,钱八斤顿时也放松了许多,想了想后,道:“上师,你不觉得省城最近清净了许多吗?”

我微微一愣。

一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

最近这段以来,除了马小璐起尸那次,我就基本没再遇见过别的事,就连晚上的游魂野鬼,也少见了许多。

不想不觉得,可一琢磨,出现这样的迹象,就着实有些反常了。

而出现这些反常迹象的原因,其实也不难想到。

“上师,上次我不是和你说,在那家伙凭空出现的前些天,我们好些地方都被高人扫荡过,后来那家伙一出现,就到处占地盘作威作福么?其实那次时间有限,我和你说得不够清楚,总之,那家伙前前后后闹得挺凶的,很多家伙都在那次扫荡过后没了,少数像我这样躲过一劫的,自那过后也都躲了起来,不敢再轻易到处走动,而我除了遵照你的吩咐,去那边工地照看你朋友之外,也没有再去过别的地方……”

果然如此。

我的心脏不禁有些发紧。

整个省城及周边的阴魂世界,已经因为七煞的出现,弄得“人人自危”。

这么多成了气候的野鬼阴煞,都变成食物,集中到一个魂上,一旦真被躲在暗处的邪人,成功养成“七煞”,还能解决得了?

“上师,你还好吧?”见我久久不说话,钱八斤小心问道。

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我想了想,道:“八斤,你也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吧?”

钱八斤苦笑回答道:“自然是不想的,不光我不想,所有逃过那一劫的都不想,在那个养魂的人和那凶魂出现前,大伙多自由自在啊,自从他到处作威作福后,大家都只能躲起来过日子了,这可比阴间难过多了。”

“既然这样,那你帮帮我好不好?无论是那个恶魂,还是背后的养鬼人,都不能让他们再为所欲为下去了,想把他们找出来,我就得需要帮助。”我笑了笑道。

钱八斤犹豫几秒钟后,点头道:“上师,你都有这等菩萨心了,我答应你就是,跟踪一个魂,问题并不大。”

“不,我现在要你做的,不光只是帮我跟踪一个魂了。”

我看着他道:“当然,跟踪的事情能成最好,如果成了,后面就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但如果不成,或者出了什么意外,被那恶魂和养鬼人跑了的话,你就帮我把你认识的同类召集起来,告诉他们,如果再有消息,就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行不行?”

钱八斤微微一怔:“上师,你是想让我们组成一张情报网?”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点头道:“当然,作为回报,但凡参与的,我都会尽量保证你们的安全。”

钱八斤考虑了一下,点头说好。

既然已经同意,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交待了几句到时候该怎么做后,拿出一张没有画生辰八字的引魂图,让钱八斤钻了进去。

回到市区,见时间还早,我索性背着装图的包,漫无目的地溜达起来。

身上带着个阴魂,芸姐家就不能再去了。李诺还小,身体也不是很健康,虽说钱八斤不可能会伤害她,可毕竟是个阴魂,阴气重,让嫩娃沾上这东西终究不好。

晃荡到一点钟后,我再次来到那棵布下五遁符阵的行道树下。

没过多久,袁金柱也从小区内走了出来。

“已经都重新检查过一遍了,没有任何问题,只要那小鬼离开,无论从什么位置出去,我都会第一时间察觉到。”过马路来到我跟前,往我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后,袁金柱问:“宵夜呢?”

“没带,今晚没去芸姐家,晓薇我也让她先回去了,夜市摊十块钱一份的炒粉,你要么?”

一听到炒粉,袁金柱顿时“切”了一声,一脸鄙夷道:“有两个心灵手巧的美女提供一日三餐,谁还要吃那些垃圾。”

“那就没了,知道你不会吃,我也就干脆懒得带。”这三餐不愁,好吃好喝的日子才过几天,就开始挑食起来了。

知道我身上带着个鬼,不会轻易再往芸姐家钻,袁金柱也就不再多纠结了,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到两点二十几分时,何舒曼的小鬼,便再次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小区大门。

比昨晚提前了很多。

我和袁金柱不禁精神一振,连忙往小区大门看去。

第一百三十章 比杀人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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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竟然杀了个回马枪!

这何舒曼的小鬼,真的已经聪明到这种程度,懂得先试探,虚晃一枪假装回去再杀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

还好刚才见它回去后,我没有像昨晚那样离开,否则就错过了!

来不及想太多,反应过来,我连忙取下背包,拿出收纳着钱八斤的引魂图展开。

以肉体凡胎追踪阴魂,本就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只不过几个眨眼时间,何舒曼的小鬼,就已经蹦跳着,窜出了二三十米,不能再耽搁哪怕只是几秒了。

随着引魂图展开,钱八斤魂魄,也很快化作一阵黑烟飘了出来,在我们面前凝成人形。

“上师,就是追那个小东西吗?”一出来,钱八斤就发现了小乖,对我和袁金柱拱手作揖问道。

我严肃道:“就是它,现在情况紧急,没时间和你说太多了,听着,现在我们是在一个阵法中,它发现不了我们,出去后,你要和它保持足够距离,不能被它发现,一旦到了地方,你也不要轻举妄动跟进去。如果确定它不会再走,就来找我们,不确定的话,就在原地等我们找过来,要注意安全。”

“好的。”见何舒曼的小鬼已经蹦出去老远,钱八斤也不再多说什么,轻轻飘过树梢追了上去。

我和袁金柱也不再耽搁,撩起衣服,让他咬破手指,飞速在我背上画了一道“轻身符”,等小乖转过路口,消失不见后,也冲出五遁符阵追了过去。

为了能跟得上小乖,不至于跟丢,在确定用这个办法之后,袁金柱就已经悄悄在它身上动了手脚,据说只要在两公里范围内,就能找到它的位置。

超过两公里,就会变得模糊了,一旦超出三公里,就会完全丢失。

所以一开始这段时间,我们倒也不需要慌,只要跟着钱八斤留下的气息,把距离控制在两公里以内就可以。

真正的难点,在于跟出一段距离后,我们势必会因为地形,建筑等障碍多绕不少路。

而前面的小乖,受地形的限制就会小很多,甚至只要它愿意,就可以一直按直线走,遇山登山,遇墙穿墙,根本无需完全沿着路。

果不其然,追出几条路口后,一直不断掐着指节,嘴唇翻飞念念有词的袁金柱停了下来,说距离正在拉开,已经超过一公里了。

抬头看向空中,钱八斤的踪迹也已经完全消失。

正准备开始加速用跑,一辆出租车就恰好驶过,见我俩面含急色,减速按了按喇叭。

我连忙招手示意司机停下,然后钻进副驾驶席,让袁金柱自己待在后排,免得干扰到他。

“你们去哪?”随着车子启动,司机大叔问我。

我哪知道要去哪,于是就说,直管往前开。

虽说没有目的地,怎么看都太过奇葩,但开出租车的,啥怪人没见过?司机大叔就明显见多识广,问都不再多问,就径直开了出去。

就这样,在后排不断掐算的袁金柱提示下,我“指挥”着司机大叔,开始了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一会加速一会减速,左转右转的,不时还说走错了路,需要尽快掉头。

以这种奇葩的溜街方式,转了十来分钟后,司机大叔再也忍不住,无法淡定了,微微皱起眉问:“你们到底要去哪?”

“你不用管,直管开就是,不会少你一分钱。”回头看袁金柱眉头开始愈发皱紧,我心里也不禁开始有些焦急。

“不是钱的事,小兄弟,你们这样个溜法,我容易违章扣分。”司机大叔说着,抬起头,不露痕迹的地从后视镜,看了念念有词的袁金柱一眼。

我看向他笑道:“这不是还没扣上么,我们也没让你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啊,只是多绕了点路而已。”

将视线从后视镜收回,司机大叔也不再说话,直接靠边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你们还是下车吧。”

“为什么?”

司机大叔面无表情说,没为什么,钱不要你们的了,换个车去吧。

我眉头也不禁皱了皱:“拒载是违规的,我有权投诉你。”

“我车坏了没油了行不行?你非要投诉,那随便你。”

看着一脸不容商量的司机大叔,我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

正想再好好商量几句,后排的袁金柱眉头忽的一下挤到了一起,说,西北方向,快超过两公里了。

这话一听,我不禁脸色微变,哪里还有心思和司机大叔墨迹,直接从包里取出一沓钱扔了过去。

“现在车总没坏了吧?放心,这钱是真的,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好人,你别再啰嗦,帮我们跑一趟,这钱就是你的,要还墨迹,我不光投诉你,事情被误了,还要找你麻烦!”

或许是被钱打动,也或许是被我和袁金柱实在诡异的行为震到,不敢再拒绝,又或者两者皆有,司机大叔犹豫了几秒后,重新开动车子开了出去。

我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在决定追踪的时候,就想到可能得花高价雇一辆车跑腿,预先准备了一万块钱,不然今晚就悬了。

有钱果然能使鬼推磨,在整整一万块钱的“压迫”下,再上路,司机大叔已经变得顺从了许多,不再因为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而犯嘀咕。

甚至随着他一路偷偷打量,觉得我们确实也不大像什么歹人后,更是渐渐放开了手脚,无需我再指挥,每当后排袁金柱说出方向,就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还好几次主动说出了更优的路线。

就这样,我们穿过小半个市区,渐渐来到了路况更好的西郊,车速也越来越快。

见司机大叔越来越配合,袁金柱也说距离正在缩短,可以适当慢点,我也开始放心了下来,然后抽出三只烟,一口气点燃,分别给他们递了过去。

原以为司机大叔防范心这么重,不会轻易敢抽我的烟,结果他却是毫无防范地用嘴接过去吸了起来,弄得我倒是小小的有些意外。

一支烟抽完,气氛也就活跃开了,就在司机大叔看看我们,似乎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袁金柱又发话了。

只有一个字:停。

司机大叔一脚刹车,飞快靠边停了下来。

袁金柱没有说话,直接探身到我这边,降下车窗看了出去。

此时,我们已经完全来到郊区,马路下方是紫元河上游,河那边,是一大片即使在郊区,也不多见的开阔田野。

再往后,则是一座大山,依山密布着点点灯火,远远看去,像一片星河。

袁金柱指指那片星河,说,往那边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西元村

一听往河那边去了,司机大叔顿时拍拍头,说在那边的话,我们可就走错了,该在上一个路口右转过去的,不应该走这边。

上一个路口,离这有两公里开外,而且大道中间也隔着绿化带,无法掉头。

“前边还有没有路口能去那边?”我问。

司机大叔回答说有,但差不多在七公里外,要不我开快点绕过去?

“来不及了。”袁金柱一声嘀咕,打开门钻下车,去到路边往那边看了过去。

我刚跟着下车走到旁边,他就对我说:“那小东西不见得会在那边停留,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轻易弄丢目标,我先从这边跟过去,你绕去前面等我,如果它没停留的话,还能顺便接应我。”

说完,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跃下路基,顺着颇为陡峭的石坡,纵跃着径直往下面河畔冲了过去。

见状,我也只好隔空喊了声注意安全。

从这过去得游过紫元河,我水性和体力都不够,即使袁金柱在我背上画了轻身符,也很难跟得上他的速度,与其拖后腿,不如绕去前边接应。

就这顷刻之间,袁金柱已经去到了河畔,稍稍停顿了一下后,噗通一声跳进了冰冷沁骨的紫元河。

看他被湍急的水流,冲得一点点往下游飘去,在模糊的夜色和水流中时隐时现,仿若随时都会被吞没,我不禁攥起了拳头。

好在河水虽急,但这家伙的水性也不是盖的,尽管不断往下飘,却也一点点的往对岸奋力游去,渐渐过了河心,接近对岸。

而这个距离,公路上的我在路灯影响下,也已经完全看不到他了,内心隐隐焦急地等了一会,就在想喊几声看有没有回应时,河对岸,已经和跳水位置错开了百来米的地方,亮起了一点淡淡的光。

看他已经成功上岸,还知道传回信号,我顿时放心了,也不再耽搁,回身钻进出租车,让司机大叔用最快的速度,往前面开去。

而河对岸的袁金柱,在将手机电筒关闭,重新塞进一个塑料袋里,抖抖身上的水后,也快速翻上河岸,径直往远方的灯火阑珊处极速前进。

在司机大叔尽力配合的猛踩油门下,七公里的路,三分钟出头就跑到了,沿着十字路口右拐,行驶七八分钟后,前面又出现了一个三岔口。

出租车再次右拐,往前百来米后,前面出现了一座张灯结彩,古色古香,横卧在公路上的雕花门楼,供车辆通行的门洞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牌匾,上书“西元村”三个大字。

是说刚才还在袁金柱下车的地方时,远处璨若星河的灯火,看起来有点似曾相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西元村。

西元村距离市中心有三十多公里,是一个少数民族组成的大村落,地势绝佳,山清水秀,民族特色鲜明,早些年确如世外桃源般的存在,随着后来旅游大肆开发,已经成了一处原生态景区,被圈起来卖门票收费,满是商业气息了。

穿过门楼,沿着依山盘旋的崭新沥青路开了十多分钟后,我们来到西元村山脚下,一片巨大的停车场。

再往前,就是售票处,车辆不能进入了,游客只能乘坐观光车进村。

时值凌晨,川流不息的西元村,经过白日的喧嚣后,已经沉寂了下来,依山遍布的灯火也显得非常静谧,仿若一点点繁星。

下了车后,我就给袁金柱打起了电话。

然而一连打了好几个,他都没接。

不知道目标在哪,袁金柱位置也不清楚,尽管心里再急,我也只能先在这地方等着了。

见我不断来回走动,看着山上的村子静不下心来,一同下车的司机大叔,就干脆和我说起了话,分散我注意力,热心得和一开始那个面无表情要我们下车的大叔判若两人。

在我旁边碎言几句,说了些有关于西元村的话后,他问我,小兄弟,你们不会是在追那些东西吧?

饶是没什么心思聊天,听得这话,我也不禁微微一愣。

此时此景,再看他一脸了然的表情,“那些东西”指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合着这大叔,不光猜到了我们追的不是人,更不是什么飞禽走兽,而且还一点不怕。

甚至这么配合我们,都可能是因为这个?

什么时候,开出租车的已经八卦到这种程度了?

见我愣愣看着他,司机大叔笑了笑,说:“小兄弟,你真的记不得我了?”

我不禁又是一愣。

“算了,你记不得我不要紧,我记得你就行。”看我想不起来,司机大叔也就不再卖关子:“一个星期前,我有在东城老街那边拉过你,当时和你一起的是个漂亮妹子,还有个十八九岁的小娃儿,那妹子说你们是捉鬼的,我还和你们摆过故事。”

我顿时恍然大悟,想起来了。

原来眼前这位,是那晚见杨小天不大相信鬼神,就加入我们的话题,还说了个“火葬场无脚美女”故事的那个大叔啊。

怪不得前一会还在要我们下车,后一会就没了戒心,敢大咧咧接过我的烟抽了,敢情是认出了我。

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嘿~想起来了吧?”见我恍然大悟,司机大叔顿时嘿嘿笑了起来:“原来你们还真的是抓鬼的道士先生啊,我还以为那晚是说笑的,没想到今晚又遇上了。还真是缘分啊,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直到你扔出那沓钱,才觉得你有点眼熟。”

既然是“有缘人”,还已经猜到我们在干什么,再端着不理自然就不大合适了,于是我只好暂时收起焦虑,笑了笑说,原来是你啊,不好意思,我都没认出来。

“不碍事,不碍事,认不出来很正常嘛,谁会没事去关注一个开出租的。”司机大叔也是个爽快人,不在意的笑了笑,接着话锋一转,回到正题:“小兄弟,既然是相识过的,那你给透透底呗,你们究竟是不是在追那些东西?”

看他并不害怕这些,反而兴趣浓厚,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点头说是。

第一百三十三章 登山

不难看出来,司机大叔显然很热衷于这些非常人能接触到的事,否则上次也不会兴致勃勃地和我们说故事。

也得亏是再次遇上了他,不然今晚恐怕也追不到这来了。

见我点头确定了他的猜想,司机大叔顿时更加来兴趣了,又问,是什么样的鬼,跑得很快吗,要是抓到的话,我能不能看见?

我不禁有些无言以对,也实在没心情说太多话,就开始敷衍起来。

就在我有些招架不住这八卦大叔,话痨一样问东问西时,手机忽然震了震,点亮一看,是袁金柱发来的一条信息:山顶。

我顿时精神大振,收起手机就往村子那边跑了过去。

见状,司机大叔连忙轻喊了声等等我,锁上车子朝我追来。

我实在没辙了,只好停下来对他说:“大叔,我知道你很好奇,也不怕,但是我们今晚要追的东西有点危险,具体情况我们自己都弄不大清楚,也分不出心思来保护你的安全,所以你还是不要跟着去吧,能把我送到这,已经感激不尽了。”

听得这话,司机大叔顿时愣了愣,然后挠头讪笑道:“就带我一个呗,放心,我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能保护自己。”说着,从衣领里取出一件带在脖子上的饰物,仔细一看,是一个做工算不上精美的玉观音。

我不禁有些头大,合着这大叔的信心来源,就是这么一个玉观音。

“小兄弟,我知道你们是有道行的人,但我这玉观音也不是吃素的,可是从乾灵寺求的呢。”

听到乾灵寺,我眉头不禁动了动,对这东西也不再有轻视之心了。

乾灵寺是真正的古刹,已经圆寂的智叶老和尚,更是行内人人尊敬的得道高僧,从那里求来的玉观音,自然不会是毫无作用的凡物。

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打算带上大叔。

毕竟一会如果顺利找对地方的话,我们要对付的,可是已经吞过两个生魂,进化过两次的七煞凶魂,弄不好还有那个一直藏在暗中的养鬼人,大叔的玉观音再不是凡物,也不可能保得住他平安无事。

见我仍旧没有同意的意思,司机大叔眼睛一转,问道:“小兄弟,现在这个时候,西元村已经不卖门票了,里面到处是巡逻的保安,除了大门,附近也没有别的路,你要怎么进去?”

我不禁一怔,这确实是个问题。

关键是这西元村,我只是在广告和电视上看过,没有真正来过,对里面的情况和周围地形完全一无所知。如果里面果真安保森严的话,我贸然闯进去,确实很容易会被发现。

一旦撞上那些苍蝇一样的保安,想脱身可就难了。

看我开始犹豫,司机大叔顿时笑了起来,说这一片我熟,知道附近有条小路可以进去,还不容易被发现,你肯带上我的话,我就带你走那条路。

这个时候,我实在不能再耽搁太多了,于是考虑了一下后,点头答应。

“可以,但是如果一会到了地方,发现情况不乐观的话,你就得听我们的安排,包括让你离开。”

“行,一言为定。”

商量好主意,我也不再多说了,直接让大叔前面带路。

顺来时的路离开停车场,回到横跨紫元河的桥头,沿着河畔人行道,往上游走了几百米后,我们来到一片鱼塘,又往上走过鱼塘后,来到了河道转弯处。

到这里,就已经没路了,一边是河,一边是长满树木的山体,依稀还可以看见有铁丝网。

手脚并用爬上山,钻进树林,来到铁丝网前,司机大叔停下来左右看了一圈,又凝神听了一阵后,招呼我一起翻过铁丝网,钻进了更茂密的树林。

得知我要去山顶,司机大叔说那问题就简单多了,只要一直在山里走,不要去下面的路上,就不会被发现。

就这样,时而是陡峭难以下脚的山脊,时而是完全无路可走的密林,手脚并用往上半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绕着巨大的村落,来到了西元山顶上。

一身露水从一片树林中钻出那一刻,顿觉视野都开阔了起来,远处的山,近处的水,脚下灯火通明的村落,一一尽收眼底。

虽说有轻身符在身,这一趟下来,我也还是觉得有些手脚发软,如果不是符起到一定作用的原因,就我这身板,半个多小时根本爬不上来。

而司机大叔虽然身材魁梧,但毕竟已经不年轻,平时也缺乏锻炼,早已是气喘吁吁。

在树林边缘随便坐下,喘着气休息一阵后,大叔说,再往那边过去就有登山顶的路了,保安说不好也会巡逻上来,不要弄出太多声响。

我点点头,然后掏出手机给袁金柱发了条消息,问他具体在哪。

袁金柱很快回复:原地别动,等着。

收起手机一分钟不到,暗沉沉的天空中,就有一道模糊的影子,朝我这边飘了过来。

召出十二元辰一看,果然是一路尾随小乖的钱八斤。

他在我背上的引魂图停留过,所以即使看不到,也能通过引魂图,准确找到我位置。

“上师,我们已经等你好一会了,另一个上师让我过来接你。”或许是黎明前天比较黑的原因,钱八斤本就鬼气森森的脸,看起来更加阴沉了,哪怕是露着笑容。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它已经和袁金柱成功汇合,也不再说无用之言,直接问道:“情况如何,确定就在这地方吗?”

钱八斤回答说:“没感觉到那个凶魂的存在,也没见什么奇怪的人,不过上师你让我追的那个小鬼,已经钻进一户人家有一会了,没有再离开,未免打草惊蛇,我和另外那个上师就没有接近,他还在那边监视。”

没有再多说什么,招呼一声愣愣看着我的司机大叔后,我俩跟着钱八斤,往最终目的地赶去。

果然离开树林两百来米后,山上便出现了一条米多宽的石板路,弯弯曲曲的,一直延伸向更高处,沿路走出一段路后,我们又钻进了一片偌大的树林。

当从树林中钻出时,我们已经横穿过巨大村落,来到一大片梯田上方。

树林斜下方几百米处,靠近村落边缘的位置,有一片主球场大小的竹林。

而竹林下方,有熹微的灯光散来。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便人影一闪。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两个熟悉的身影

眼前人影一闪,袁金柱从树林旁边钻出,无声来到跟前。

凌晨山里湿气重,加上又下过水,此时他浑身已经湿透,甚至衣服下摆还在滴水。而我一路钻上山,外套也已经湿透了,比他好不到哪去。

见司机大叔也在,他微微怔了一下,轻声问:“怎么他也来了?”

“现在就别问那么多了,没这大叔,我恐怕都找不到路上山,现在什么情况?”我不想在无谓的问题上多费时间,就反问他。

袁金柱也不在意这些,只是随口一问,低声回答道:“竹林下边有户人家,看到没有?那小东西,已经在那户人家停留了很久,这会时间已经五点,应该也快出来回去了。”

这些情况我都已经通过钱八斤知道,于是又问他,有没有摸到别的情况。

袁金柱摇头说没有,不仅没有发现七煞凶魂的气息,就连那小东西进去后,气息也消失了,不过这也说明了问题所在,无论找没找对地方,那户人家都不是普通人。

“那……要不摸过去试试看?”听到那户人家不同寻常,我想了一下提议。

在我看来,既然已经来到地方,过去摸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岂料袁金柱却是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声问:“你确定现在就要过去摸情况?”

“不然呢?”我不禁有些奇怪,总觉得这家伙今晚说话,我老是有些听不懂。

袁金柱解释道:“我的看法是,既然已经找到地方,也发现这里有问题,最好就先不要打草惊蛇,准备充分了,换个更合适的时间再来,就这样过去的话,难免仓促了点。”

这话倒也有理,不过不知为何,我却总有一种,他还有话没说,或者压根没说真话的感觉。

见我有些犹豫,袁金柱又说道:“那户人家很奇怪,能让小乖的气息消失,就说不好周围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这样贸然过去,被发现的风险不小。即使不会,万一我俩过去,刚好撞上小乖出来,被它发现,下次再想跟踪就难了。”

“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万一凶魂和养鬼人,都不在这个地方,而我们又已经被小乖发现……”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何舒曼的小鬼,对我俩,尤其是对袁金柱的气息已经很熟悉,没有符阵隐藏的话,确实很容易就会被它发现。

如果真出现袁金柱说的情况,以后再想通过小乖寻找七煞凶魂的下落,就基本上没可能了。

但明明已经来到地方,却什么都没摸到就回去的话,感觉也不大妥当。

最关键是,既然最大的担心,是会打草惊蛇,又怎么能肯定,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打草惊蛇?

独立于村落之外,本就已经够非同寻常,如果再真像袁金柱说的,那户人家在周围隐藏着什么东西,我们又怎能知道,其覆盖范围有多大?

随着我将我的担心说出来,袁金柱也皱起了眉头。

即便对自己有信心,在要对付的目标,是一个心性邪恶的养鬼人面前,就算是他,也不敢拍胸脯打包票说,没发现周围隐藏着东西,就代表没有。

干我们这行,最大的忌讳不是临阵脱逃,而是阵前犹豫不决,皱着眉沉默片刻后,袁金柱看向我,轻轻叹了口气。

“那要不等小乖回去了,我们再摸过去看看吧。”

有了决断,我们也不再拖沓,安排好司机大叔,让他一会待在原地别动,简短商量了几句后,东面天边已经开始微微发白了。

从这回何舒曼所在小区,以小乖的能力,全力赶路也需要二十分钟左右,这会差不多是时候了,不然还没回到家里,就已经天亮。

果不其然,刚商量好没两分钟,袁金柱就低声说:“出来了,正在离开。”

让钱八斤绕着路跟回去,以免小乖又像上次一样,带着七煞凶魂气息回去,让何舒曼处于未知危险后,我和袁金柱一起,绕着田埂往下面竹林摸去。

就地形来看,如果附近真隐藏着什么,极大可能就会在竹林里,所以我们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擦着竹林边缘往下绕,绷紧了神经。

出于对情况一无所知,无论袁金柱的天眼,还是我的十二元辰,都不能用来探路了,一切全靠警觉。

就这样,大概十分钟后,我们来到竹林下方,在一条田埂间的水泥小路上,又往村子那边摸近几十米后,终于看到了那户,处在一个小山湾内,背靠竹林的人家。

是几间看起来很古老了的木瓦房,周围围着用竹子做的栅栏,靠我们这边,有几片狭长的菜地,不大的院子铺着大小形状不一的石板,外缘种着一排茂密整齐,过人高的冬青树,下面是几片用树枝搭着鱼窝的鱼田。

此时,天已经开始放亮,屋里的灯光也已经熄灭,在淡淡的薄雾中,显得非常宁静。

刚露头,院里就骤然传来了犬吠声,惊得我和袁金柱面色一变,连忙蹲了下来。

好在应该只是虚惊一场,院里的狗吠了两声后,就变得欣喜起来,夹杂着铁链拖动的声响,和吱呀呀的开门声。

确定狗叫声并非冲我们来的后,我和袁金柱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往院子看去。

就着模糊的晨光,只见一个男人已经走出堂屋,来到了大门口。虽说看不清面容,但也看得出来,他已经上了年纪,头发有些发白,也有些谢顶,身形算不上高大,有些偏瘦,衣着很普通,跟普通的农家老汉没什么区别。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认得这看不清脸的人的感觉,而且还是很熟悉的那种。

还没弄明白这阵强烈的感觉由何而来,堂屋大门里,又走出了一个佝偻着身子,一头银发的老妇人。

我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

因为这老妇人,我也好像在哪见过。

而此时的袁金柱,则完全面无表情,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对我紧锁眉头无动于衷,仿佛司空见惯,或者说早有预料。

第一百三十五章 猝不及防的打击

就在这时,木屋门口的两人也说话了。

只听那老汉轻轻说了声“走了”后,就下到院子里,往右边小路走了出去。

小路连向我们在的这条,直通村里。

我不禁脸色大变,如遭雷击!

因为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罗文信!我竟然在这个地方,看到我叫了十多年叔的罗文信!

什么情况!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还和这户人家很熟悉的样子?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农户家,而是极有可能,是我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苦苦寻找的养鬼邪人的老窝!是我今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跟着一只小鬼找来的地方啊!你一个刚受过伤,刚出院回家休养没两天的老家伙,来这地方做什么?!

这一瞬间,我只觉脑袋嗡嗡作响,混乱一片,根本就没有能力,去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浑身僵硬,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背影,实际上,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而身旁的袁金柱,看我已经完全反应不过来,不禁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本就没有表情的脸,这一刻也多出了一丝漠然的味道。

与我完全不同,他对罗文信出现在这地方,似乎并不怎么感到意外。

在我脑中嗡响一片,甚至有些天旋地转的同时,只见罗文信,已经噗呲噗呲的,走过院子外面铺着砂石的小路,来到竹林边缘,我们所在的这条通向村子的水泥路上,很快就转过山湾,消失不见了,并未发现我们的存在。

还没从这惊天霹雳般的发现中缓过神来,跟着去到院外,送走罗文信的老妇人,也转身回了院子。

上到大门口,即将走回屋子的时候,她转过头,轻轻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目光投来这瞬间,我的心跳都好像漏了一拍,仿佛被她那并不明亮,也不凌厉的眼睛完全看穿了似的,彻底无所遁形。

被这目光一击,我人也瞬间再次被电击一样,猛然清醒了过来。

只见她有些发黑的脸上满是褶子,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老年斑,一脸慈态,尽管身形矮小单薄,背脊已经高高隆起,也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

有些愣愣地盯着老妇人看了几秒后,我再次脸色大变!

因为这老妇人,正是那次用神秘手段蛊惑马见深,利用他进入马家,破坏四方神君图,导致马小璐起尸成煞的老婆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直在心心念念寻找,却始终杳无音信的老婆婆,也在阴差阳错下,被我找到了!

不过却是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反而被这全无意料的发现,打了个措手不及。

曾经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和已经害了两条人命,何舒曼险些成为第三个的养鬼人有关,罗文信也和她认识,而且好像还很熟。

心中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在坍塌……

在我脑子一片空白的同时,轻轻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的老婆婆,也回过头进了屋子里,大门吱呀呀关上,好像只是随意看了看这边,并未发现我们。

但实际上,她肯定已经看见了,甚至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我们存在。

至于为什么明明已经发现,却当我们不存在,就不是现在的我能清楚的了。

终于从这令人猝不及防的发现中,回过神来,天色已经开始大亮,远山近水脚下田,也都由模糊的轮廓,变得愈渐清晰。

树林上空,缭绕着淡淡的薄雾,不时有清丽悦耳的鸟鸣声,自青山密林传来,周围鱼田里的鱼儿,也不是翻动着水花,发出拍打的声音。

顾不上再去思考什么,叫上袁金柱,逃一样顺着来时的路仓惶而去。

回到树林处,同样一身草籽露水的司机大叔,见我脸色非常不好,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敢再问什么,同袁金柱简短说了几句话后,跟我们一起往山下走去。

一路小心翼翼,却还是早已暴露在此行目标的视野中,到这般田地,我们也不在乎再被其他人发现了。

最终是如何下山的,我已经不清楚,只模糊记得好像还没进村,就确实被景区巡逻的安保拦了下来,又是要查身份证,又是要查门票。

门票这东西,我们自然没有,所以后来好像还被罚了款。

等到终于真正清醒过来时,我人已经回到小三合院,还已经换上了干净暖和的衣服坐在床上,靠着床头。

一看时间,已经将近中午十一点。

再看床边,张晓微一脸担心的看着我,靠门边的小沙发上,袁金柱也在坐着发呆,一身湿淋淋的衣服都还没换。

“呃你们这是?”我轻轻挠了挠头问。

见我终于开口说话,眼睛也恢复了几分神智,张晓微顿时脸色一松,正在发呆的袁金柱,也猛然惊醒,连忙朝我看来。

“没事,你没事就好了。”张晓微轻轻抽了抽鼻子,欣喜地笑了笑。

“别傻笑了,我都快饿死了,有吃的没有?”我揉揉肚子问。

张晓微连忙说有,先等一下,马上就弄好,然后手忙脚乱地就要往房间外走。

我说,别忙,先找一套我的衣服给门口那家伙换上,一身脏兮兮湿哒哒的,跟臭水沟里爬出来的乞丐一样,看着哪里吃得下饭。

听我这么一说,张晓微竟才发现袁金柱一身试衣服似的,呀了一声又连忙返回屋子,在我衣柜里拿出一套有些旧的衣服和衬衣。

我也从旁边拿出一条新内裤,给袁金柱丢了过去,让他先去洗个热水澡。

屁颠屁颠的洗好澡,换上干净衣服出来,我和张晓微已经在饭桌上等着了,调侃他几句一大男人洗个澡也这么墨迹后,就开始说笑着吃饭。

吃完饭,接着又开始抽烟,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说笑。

说着说着,张晓微和袁金柱渐渐笑不出来了,尤其张晓微,看我的眼神再次变得担忧。

平常的我,虽然也是那种,不时爱说笑,偶尔还会冒出几句没头没脑之言的人,但也远不止于会从头到尾尬聊、尬笑,说话毫无逻辑。

而此时的我,无营养无逻辑的废话说个不停就算了,还不停的笑,自以为多幽默。

可不就是疯子精神病的表现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梦回年少

担忧的看了我一会后,张晓微非常不满地刮了袁金柱一眼。

虽然多少显得有些不讲道理,但这时候,袁金柱哪还能说什么,无奈地摇摇头,同样担忧的看向我。

仿佛对外界丧失了洞察力,丝毫感受不到两人担心似的又“自嗨”一阵后,我说困了,想睡觉,继而在两人对待病人似的照顾下,回到房间睡觉。

“到底怎么回事?你都带着他去做了什么,好好的人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你还坐得这么安稳?”钻进被窝,等张晓微轻轻关上门出去后,只听她压低声音问袁金柱,带着浓浓的一股怨气。

这就是真的不讲道理了,因为我不是被袁金柱带去做什么,真要说谁带谁,也更应该是我把他带上的贼船,如果不是和我混到一起,恐怕他也不会遇上这么棘手的事情。

但即便被冤枉,这会袁金柱也没法替自己辩解了,何况他这人虽说比较贱,却也不是没情商的人,知道这时候和女人讲道理,只会弄巧成拙。

只听他一声叹息后,就背下了这口黑锅,说:“这事确实怪我,不该让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忽然要面对这么严重的问题,怎么也该先让他心里多少有点底。”

“到底是什么事情?”见袁金柱反常的不争不辨,一口揽下责任,张晓微不禁更加担心了。

又是一声叹息后,袁金柱道:“你就别问了,再问我现在也和你说不清楚。我知道以他的心肠,肯定会受到一些打击,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大,现在,就希望他能早点缓过劲来吧。”

“放心,他没你想的那样脆弱,会好起来的,兴许睡一觉就没事了……”

尽管他们把声音压得很低,可躺在床上的我,还是把每一个字都听进了耳朵。

脑子一片空白的,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后,我翻身拿起手机,翻出罗文信的号码,手指放在拨通按钮上,愣神半天,也终究还是没有点下去。

扔掉电话,继续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不知过去多久,整个世界才总算宁静下来。

睡梦中,我回到了十几年前,第一次远离家乡,跟着当时完全还不熟悉的老家伙来到省城,第一次见到罗文信的时候。

那时他看起来还很年轻,一双不大的眼睛好像冒着光一样,不凌厉,但面对那阵光,我却有一种,仿佛从头到脚,都完全被他看穿的感觉。

“孩子,别怕,叫罗叔。”看我低着头,攥着手心不敢看罗文信,当时还不像现在这样老的师父便柔声说。

于是我怯怯的抬起头来,看着那两只冒着光的眼睛的主人,轻轻叫了声罗叔。

“就是这个小家伙么?”眼里异样的光渐渐敛去,罗文信同样柔和的伸出手,揉揉我的脑袋,说了句我当时还听不懂的话:“是个苦命的娃儿,也是个幸运的娃儿。”

我师父没有接话,仿佛无声叹息了一下后,说:“今后就麻烦你了,要是我不在,就帮我照顾着点。”

罗文信轻轻点头。

自此,我便走进了一个,和常人不太一样的世界。虽说并未就此辍学,而是在罗文信的张罗下,进了省城最好的中学其中一座继续上学,过着外表看起来,和普通孩子别无二样的生活,但实际上,我很清楚,和常人很不一样。

其实从“大梦初醒”,睁眼看到师父的脸,我爸妈爷爷也让我,叫这个第一眼见到,就觉得亲切的老人师父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意识到,从今往后,我的人生轨迹要变得和常人不一样了。

平时上学,回到这间位于东城区郊外的小三合院,就听师父讲解一些,只在恐怖片和鬼怪里见过的奇闻轶事,和一些奇怪的“知识”,还要在他的教导下,画一些“鬼画符”一样的怪画。

就这样,我上完初中,又上高中,最终又留在省城上了大学。

在十八岁之前,我没有回过一次家乡,也没有再见到任何家人一面。

直到满十八岁的那一年,才在师父的陪同下,第一次回到阔别整整六年的家乡过年,见到思念已久的爸妈,和变老了的爷爷。

那几年里,我经常见到罗文信。不是他一脸严肃的来,和师父关上门说一阵后,又一脸严肃的去,就是两人带着我一起,去见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让他们对我做各种各样的事。

此外,罗文信偶尔还会来接我放学,直接去他家住,而每当这个时候,我如果回到小三合院,师父也一定不在。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老家伙,从来不会完全让我离开他的视线,别说上学,就连学校偶尔组织活动,也都会暗中跟随。

而师父有事必须要暂时离开的时候,就由罗文信来顶替他,暗中保护我。

所以我能安然无事成年的背后,其实是那个我生命中,几乎和爸妈同样重要的老人,付出了极大的时间和精力的结果。

直到我满十八岁,十二元辰越来越稳固,对画灵术也有了一定掌握,有一定自保能力,这种全天候的保护,才一点点松懈下来。

上了大学后,又开始经常跟着罗文信到处跑,真正进入这个和常人不同的世界,去接触各种各样惊心动魄的怪事,将这些年所学施展出来。

这些年里,我和罗文信的话虽然不多,他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样子,对我也好像漠不关心,但跟在他身边,我总是感到很心安,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凶险,最终也都能化险为夷。

即便后来渐渐发现,他这人其实很喜欢钱,喜欢到甚至没有“职业道德”,把找上门平事的人都当成肥羊看的程度,我也并未觉得他不是好人,只是三观和我以及师父有差异。

所以尽管后来,有了脱离他的心思,我也从来没有把他往坏处想,对他始终有敬畏之心。

然而今天凌晨,他在我眼中留下的背影,却似乎彻底摧毁了,我十多年来对他的所有认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另一面(1)

如果说,当初将黄红军王志强推到我面前,导致后来那么多巧合发生,使我对他有了一些陌生的奇怪感觉,那今早的那个背影,就让我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了……

梦的最后,他在那间诡异木屋外的背影,和那声轻轻的“走”了,放碟片似的不断反复重现,如同梦魇一样,每出现一次,就将我对他十几年来的认知冲垮些许。

本就模糊不清的光线中,他的背影也越来越暗,越来越阴森。

睁开眼,所处的世界依然一片黑暗,世界边缘散进来的光,也说不出的暗沉。

好一会,我才意识到已经醒来,擦擦眼睛周围,和额头的汗水后,疲倦地拿起手机。

一看时间,已经夜里快十点。

刚刚经历过的并非噩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一味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滋生更多问题。

于是躺着想了一会后,我翻爬起来,在昏暗中,就着窗外的微光穿衣套鞋。

打开房门走出去,才发现张晓微和芸姐都在。

不光她们,这段时间暂时和袁金柱住店里的杨小天也在,正坐在堂屋旁边,客厅兼饭厅的沙发上,脸色都有些严肃。

见我无声无息地冷不丁走进来,三人都愣了愣,然后起身。

笑着让抱着人的芸姐坐她的,不用管我,刷好牙洗完脸,张晓微已经把热好的饭菜,都放到了饭桌上,依然一脸隐忧的看着我。

从芸姐手中接过李诺逗弄一番后,我把她放到腿上靠着胸口坐下,用两只手臂护着,端起碗筷开始吃饭,但由于没有经验,动作呆板生硬,人抱不利索,饭也吃不成。

芸姐很快就看不下去了,从我腿上抱走咿呀咿的叫着,不断抓我耳朵,摸我鼻子的李诺后,笑说道:“我就说多大点事嘛,被你们说得人好像变成憨包了,天塌了一样,这不挺好的吗?”

“谁和你说我变憨包了?”我一脸不满的反问,然后看向张晓微:“是你告的状吗?”

张晓微傻子一样笑了笑,没有说话,看得出,并没有因此就放下心来。

芸姐笑着打趣道:“自己不让人省心,不好好反省就算了,难不成还打算兴师问罪?你是没见到,我刚来的时候,有人都快急哭了,你这没良心的,还有脸凶。”

我连忙说没有,不敢凶,有些意外地看着张晓微。

张晓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才没有要急哭,你别信芸姐乱说。

“放心吧,我没事,只是一开始没想通,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我放下碗筷,对她微笑道。

张晓微鸡啄米似的连点几下头,让我赶快吃饭。

还有太多问题需要弄个明白,于是吃完饭,抢过李诺抱一会,又说笑一阵,证明我已经没事,让两个女人真正放心下来后,我就想出门去找袁金柱。

但这时候,芸姐又“发号施令”了,说无论有啥事,都明天再说,今天就好好休息,你要睡不着的话,我们陪你去唱K,放松一下。

话倒这份上,我哪里还能再说什么,只好服从命令,收拾一下后,抱起李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李诺还小,自然不能真抱着她去喧嚣不已的KTV,打车去市中心逛了一圈商场,又在一家咖啡店坐了一阵后,便打道回府。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将我们送到家,杨小天打车回了店子,而带着李诺要用的东西“有备而来”的芸姐,则没有再回去,和张晓微同睡一张床。

第二天一早,起来弄好早餐吃过后,张晓微被芸姐拐走,抱着李诺继续去做女人最爱的事——逛街了,对我的事也不再过问。

骑着电驴来到店里,袁金柱还没有去睡,知道我还有许多疑问,就特地等着,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通后问:“你没事了吧?”

我说没事了,不用担心,还没那么脆弱。

袁金柱点点头:“那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都会告诉你。”

我想了想,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最终找到的人会是罗文信?而且在回来之前,你也已经认识他?”

袁金柱摇头道:“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只是后面才想到,有可能会是他,并不确定。”

“为什么?”我又问。

“这就要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为什么会认得他说起了。”说着,袁金柱认真看着我:“你确定要知道,我为什么认得他,而且还能猜到是他吗?”

我点头说,确定,如今最坏,也最让我始料未及的事情都揭开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

“好,既然这样,我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时间回到,袁金柱第二次上门,也就是打着合作幌子上门,从我手里骗走三万二那次。

其实也并非纯粹是骗,他确实是有心想和我一起干,只是心中的气还没顺,不甘心就这样化干戈为玉帛,就打算先弄点钱,花干净了再回来。

虽说后来从面上看,他也确实是这么干的,但这期间发生的一些事情,使得他不得不将回来的时间提前,完全收起了二心,再也没有唬弄我的打算。

没错,正是萧清荷怨魂对他的追杀,使得他为求自保,才提前回来,打算和我联手对付。

而导致他被萧清荷追杀的原因,就在于他和我谈好条件的那晚,遇上了罗文信。

当时他刚才从店子出去不远,就被半道杀出来的罗文信拦下了。

此前袁金柱已经在省城,混迹了挺长一段时间,所以对于这位行内的“土皇帝”,也是有所耳闻,只是从未谋面,也不屑于谋面。

而对于自从出现在省城,就以办事极其不讲究,吃相极其难看,而“小有名气”的袁金柱,罗文信自然也是知道的,而且还知道,这家伙虽然为人不齿,但却一身真本事。

当时把袁金柱拦下,罗文信的理由,听起来也很正当:省城出现了一个极其厉害的极煞怨魂,想请他一起联手对付。

这个怨魂,正是萧清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另一面(2)

就袁金柱那性子,光是这些大义凛然的口号,自然无法说动他,何况他早就知道,罗文信不是啥省油的灯,没点目的的话,决然不可能会自找苦吃。

所以一开始,他并未答应,阴阳怪气的奚落了几句后,就打算拍屁股走。

但罗文信随后开出的条件,就让他再也迈不开腿,无法拒绝了。

罗文信许诺,只要他肯一起联手,无论成不成,都给他十五万报酬,还当场就拿出了十五万现金,说只要他答应,立马就能拿走。

做为和钱“有仇”之人,袁金柱哪有不动心的道理,于是考虑了一下后,就答应了。

接下来,两人连夜去了老玻璃厂。

令袁金柱有些奇怪的是,来到老玻璃厂,得知怨魂所在后,罗文信并未直接开干,而是让他在周围布起了符阵。

正是我已经见识过的“五遁符阵”中的土遁,只不过比何舒曼家小区门口的要大许多,也复杂许多,一旦触发,便能随心所欲,将一切处在阵中的活物,包括怨魂也隐藏起来。

听到这,我不禁猛地一愣,然后皱起了眉头:“原来是你弄的?你这五遁符阵,还有这么多用处?”

“别打岔,等我说完先。”袁金柱看了看我道。

我只好将疑问收起,点头示意他继续。

要知道,去找陈子智的那次,我可是花了整整一天时间都毫无所获,直到最后用上“骊山正气图”,才发现陈子智和萧清荷就在传达室里面,从未离开。

近在眼前,却连十二元辰都看不穿,这家伙真有这么大本事?

关键是,罗文信为什么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袁金柱从我这离开的时候找他出手,而我也在第二天,刚好被请了过去?

经过昨天凌晨那一幕,我已经不会再简单的认为这是巧合。

况且去了不动手,而是让袁金柱布五遁符阵,动机也怎么看都很不简单。

尽管袁金柱当时也很怀疑罗文信动机,更对他连自己能布五遁符阵都知道非常起疑,但看在这么多钱的份上,也懒得多问什么,乐呵呵的就干了。

别人都忌惮这个土皇帝,他可是一点不怕,无论来阴的还是硬的。

说起来,这五遁符阵虽说也是正统道术,但用法却多种多样,其中一种,便是利用附近邪气来做屏障,所以罗文信的要求尽管有点怪,袁金柱倒也基本都能满足。

布阵期间,两人假装不知道,几十米外孤零零的传达室里,就立着要对付的极煞怨魂。而或许是摸不准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底,心有忌惮,萧清荷也没有贸然对他们动手。

符阵弄完,罗文信并没有进一步举动,而是叫上袁金柱一起离开了。

不久,陈子智一行人便到了老玻璃厂。

这一切,都被表面上离开,实际上又用手段隐藏气息,偷偷摸摸潜回来的两人看在眼里。

于是在萧清荷动手,惩罚陈子智的时候,罗文信让袁金柱触发符阵,把他和萧清荷的怨魂,隐藏了起来,然后离开。

由于实在摸不透,罗文信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也不想在自己手上弄出人命,所以在把人弄隐藏起来后,袁金柱趁他不注意,在五遁符阵的基础上,偷偷加了一道“束魂符”,凭借符阵之力,暂时把萧清荷限制了起来,以免她凶性大发伤人,并在和罗文信分开后,又重新折返了回来。

一直蹲到天亮,去我那拿了钱后,他思前想后,觉得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罗文信利用,于是又回了趟老玻璃厂,打算撤去符阵,把困在里面的人弄出来。

没想,却在那里看到了我……

听他把这件,我完全不知道的事说出来,我不禁皱紧了眉头。

太奇怪了,罗文信这一通匪夷所思的操作,用意到底是什么?

苦苦思索良久后,我想起,袁金柱曾经说过,他有糊里糊涂的对不起过我一次。

难道指的就是这件事?

“你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意思,就是想说他之所以有这么奇怪的行为,是想利用这事来给我增加困难,制造困难?”

结合袁金柱曾经说过的话,这么一解释倒也还算合理。

但,如果硬要说,罗文信是提前算到我要去那救陈子智,故意给我使绊子,也有些牵强。

因为他如果不这么做,我可能根本就不用去老玻璃厂,就算想给我使绊子,也完全可以利用别的事,没必要去故意造事。

袁金柱回答道:“一开始我也以为他是想整你。在去找你麻烦前,我有打听过你,所以知道你和他的关系,正因如此,发现你在那附近心急如焚时,我才没有出现,而是躲着看戏,并借这个发现,当晚又去他那敲了五万块钱。”

我不禁有些无语:“那他给你了没?”

袁金柱说给了,很痛快,没二话不说,还多给了五万,附加条件就是,我和他再去一次那地方。

说到这,他脸上浮现一丝凄苦:“这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我们刚到,那萧清荷就凶性大发,我也才算是第一次发现,竟然有怨魂可以厉害到那种程度,刚照面没几分钟,我俩就落荒而逃,可没想到,当时是逃过一劫了,可也完全被她盯上了。”

“后面的事情,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她找到了罗文信,险些把他弄死,而我在得知他险些挂掉后,也惊慌失措的准备跑路,最终想到你,于是跑了过来。”

至此,总算弄明白了,罗文信那次受伤的原因。

根本不是什么去外地,遇上了厉害的,而是被萧清荷打伤。

而袁金柱拿钱就失踪,回来却知道我接触过萧清荷的原因,也已经不用再去想。

合着这家伙,在我抓耳挠腮的时候,就躲在一边看戏。

一直以来,我都对他明知道我接触过萧清荷,却只是知道个大概有些奇怪,只是他不说,我也就懒得追究。

万没想到,这后面还藏着这么多事,而且与我叫了十几年叔的罗文信直接相关。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养鬼人罗文信?

“那你们后来又去,是为了什么?”收起思绪,我问。

“去抓萧清荷。”袁金柱回答道:“一开始我也以为,罗文信是真的要对付她,并未想得太深,至于玩那么多花样,我也只当他是在顺便“教育”你,毕竟连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知道你想自立门户,就更别说他了,想另外立山头,哪有那么容易。”

“直到那天,看见何舒曼的小鬼,竟然知道试探,我才回过味来,或许他当时叫我联手,根本就不是为了对付萧清荷,而是想抓起来……”

我示意他继续。

袁金柱想了想,看着我道:“你想一下,既然那小鬼不傻,明明发现我不在,却还是试了又试,第二天晚上才杀回马枪往外跑,为什么那天晚上我一离开,它就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我这人不大喜欢相信巧合,如果真的不是碰巧,就说明它知道,我那晚离开是真的。”

“最关键是,如果猜想成立,它就不光知道,我是真的离开,还知道我半路又回来了,并在我之前恰好赶回去。”

我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看来他和我想的差不多,我们都因为小鬼的举动起了疑惑,只不过由于他知道的更多,所以想得也就更深一点。

我是隐隐觉得,马小璐起尸那晚的一切,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控,而他则是通过这一点,直接怀疑到了罗文信的头上。

因为他知道,我从来不知道的罗文信另一面。

这样一来,那晚发生的一切,就能合理解释了。

深藏不露的老婆婆,不会毫无缘由的混进马家,却只是为了让马小璐起尸这么简单。就算我和马家人,都想不到问一下老婆婆的来历,以罗文信的经验,正常情况下,也不应该同样疏忽掉这一点。

既然偏偏也跟着大家一起疏忽,那就说明,罗文信可能是故意的了,甚至极有可能,还暗中有帮老婆婆掩盖。

毕竟他和老婆婆认识,看起来还挺熟,而当晚却装作不认识!

而当晚张晓微打电话给我,说袁金柱正在往这边赶,我让她叫他回去时,罗文信也在旁边听着。

所以那晚老婆婆混进马家,让马小璐起尸,为的就是让事情变得不可控,一旦我和他都控制不住事态,就只能让袁金柱赶过来帮忙。

这个人表面上对我不闻不问,实际我的动向,他都了如指掌!

一个可怕的事实,也由此开始浮出水面……

罗文信很可能就是,我和袁金柱一直苦苦寻找的养鬼人!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到目前为止,围绕着这件事的所有疑团,最终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甚至我都怀疑,那次叫我和他去邻省,都不是碰巧,而是他发现,七煞凶魂要害的何舒曼,竟然找到了我后,临时做的措施,意在把我引出省城。

演得真好,藏得真深!

到现在,我总算明白,袁金柱那晚说的,可能比杀人更难的事情是什么了。

因为我要对付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养七煞凶魂的邪人,而是一个我叫了十几年叔的人!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到头来,发现要对付的,竟然是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人更难?

养七煞,需要吞噬大量有害人之力的阴魂,而徘徊了二十几年不去,能把袁金柱这家伙,都骇得想跑路的萧清荷,则正是最好的“食物”,藏在深处的养鬼人,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罗文信爱钱如命,如果没有必要的目的,无缘无故,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前后给了袁金柱整整二十五万,让他帮忙出手?

“所以你昨天凌晨,极力想阻止我靠近木屋,担心被发现是另一回事,最主要的是担心我,万一真在那里看到罗文信,会接受不了?”我深吸一口气,勉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袁金柱看了看我,轻轻点头说:“是,但我也不是很肯定,只是怀疑很可能会是他,如果确定,当时就不会叫你上山,而是后面再一点点让你知道了……”

“大可不必,如果真是他,我早晚都会知道,就这样一下子醒过来,也挺好的。”

“好吧……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还要继续查下去吗?”袁金柱问。

我说当然要查,都已经到这程度了,必须要弄清楚,那伤天害理的养鬼人,究竟是不是他!

袁金柱轻轻地叹了口气。

沉默片刻后,又轻声对我道:“其实你也不用早早就下定论,毕竟我们只是看到他,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还没有证据能证明,那个养七煞的人就一定是他,重点是,我看他也不像有这本事的人。”

我露出带着几分阴沉的苦笑自嘲道:“他既然能让我十多年,都没有真正认识他,藏得这么好,谁知道还会不会藏着更多,你我看到的都是假象呢?”

袁金柱摇头一声叹息,不知道再说什么。

“放心吧,我已经缓过劲来了,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接受得了。”想了想,我又问他:“你之前说过,继续围着这件事情弄下去,有可能会招来危险,是什么意思?指的是罗文信,发现我在怀疑他,会反过来对付我?”

面色复杂的看了我一会后,袁金柱点头道:“如果养七煞的人真是他,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做这种伤天害理事情的人,你不能奢望还有多少人性。”

“我知道。”我看着他道:“我还不至于那么天真,在真正弄清楚这一切之前,不会跑去和他摊牌的,也不会让他知道,我已经在怀疑他……”

让袁金柱先去睡觉,不用担心太多,又叮嘱杨小天看好看店子后,我阴沉着脸离开。

如果你罗文信,真是那个没人性的养鬼人,你对得起我那老家伙这么多年的信任?

回到小三合院,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后,我开始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要在不引起罗文信警觉的前提下,弄清楚这一切,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让那个诡异的老婆婆,把我们在她院子看到罗文信的事情告诉他。

虽然她当时表现得好像没看到我们,只是随意望了一眼,但我和袁金柱都知道,她一定已经发现,否则就不会无缘无故,往我们这边看。

第一百四十章 不是一个人面对

老婆婆是罗文信的同伙。

而她已经发现我和袁金柱。

想在这样的形势下,不被罗文信知道,我已经极度怀疑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当时老婆婆古怪的反应,让我觉得,这事不是没可能。如果她百分百肯定会告诉罗文信,当场就会把我们指出来了。

既然没有,就说明老婆婆这么做,必然有她的目的。

而这个目的,也将是罗文信不会知道的。

换句话说,这是否意味着,他们熟归熟,同伙归同伙,但其实各有各的算计,各有各的目的?

如果真存在这样的情况,或许会是一个可以加以利用的点……

直到电话响起,从一头繁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中午快一点。

电话是芸姐打来的,说她们要去延安路一家叫“喜川”的日式料理吃午饭,叫我过去碰头。

反正也还没有准确的思路,不确定该从哪做起,与其空想,还不如先去散散心,于是没怎么犹豫,我就爽快答应了。

打车去到地方,才发现不光两个女人,还有两个挺面熟的女孩,四大一小已经等了好一会。

还没坐下,两个年轻女孩就齐齐起身,甜甜地冲我叫起了师兄,见我有些发愣,不禁也都愣了愣,奇怪的看着我。

“诶你们别怪他,最近事情有点多,他大概忙昏头了,才一下子想不起你们。”看气氛略显尴尬,张晓微含笑打起了圆场。

一番解释,我才算把情况弄明白。原来两个女孩中,剪了短发,架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正是当初陈子智的女朋友杨露,而另外一个眉心有颗小痣的,则是当初一起的王晴。

虽然交往并不深,但怎么说,曾经也一起在老玻璃厂待了整整一天,都知道名字,后来还喝过酒吃过饭,尤其杨露,当时还傻乎乎的认为我怕了想跑,以死相逼。

当时印象颇深的人,这才多久时间没见,就已经想不起来了,看来这脑子,是真的越来越不好使。

好在有“师兄”这个身份,又有张晓微打圆场,一时没想起倒也没什么,自责地拍拍脑门,开启自嘲模式说笑几句后,尴尬气氛便荡然无存。

说起来,人的记忆力有时就是奇怪,对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印象深刻,对事中人的容颜却又容易模糊。就比如这杨露,我对她当时用小刀架着自己脖子,鲜血染红刀子和她指缝的一幕,就挺记忆犹新,可再见时,她只不过换了个发型,我就认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这是我的问题,还是人有时本来就这样。

坐下陪两个“师妹”说笑间隙,我看了看张晓微,有些奇怪她怎么在这时候,又刚好和她们走在了一起,还把我也叫过来吃饭。

要知道,我刚刚才从袁金柱那得知,当时围绕着老玻璃厂的所有事。

这时候,她又和参与其中的杨露走到一起,很难说这只是简单的碰巧。

面对我有些疑惑的目光,张晓微只是对我笑了笑,便专心和杨露王晴说起了话,不再看我。

那一笑,显得有些神秘,有些俏皮。

算了,反正这小女人,也不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意图,何必去想那么多,等人走了,再好好“审问”一下她这么做的意图就是。

四个女人加一个男人吃饭,不用想,没有存在感的只会是花丛中一点绿的男人。我没有袁金柱那样的脸皮,也没太高的情商,于是,不自在就在所难免了,再怎么镇定自若,也难免会被边缘化。

好在这种情况也并未持续太久,吃完饭,几个女人又用女人独有、男人似懂非懂的方式聊了一阵后,我们便起身离开,在料理店门口分别。

两个师妹前脚刚走,抱着李诺的芸姐,后脚也打车回家了,很果断地把我和张晓微抛在了街头。

这下,傻子也知道,这顿午饭不简单了。

于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出一段路后,我问张晓微:“煞费苦心弄这场“鸿门宴”,你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张晓微有些傻里傻气地嘿嘿笑说,什么鸿门宴,你想多了。

“快点交代,我这人脾气不好,可没什么耐心。”看这小女人越来越“放肆”,我不禁没好气起来。

丝毫没被我“王霸之气”震慑到的笑了笑,墨迹一阵后,张晓微道:“好吧,我交代,我是以为你,可能会想找那次事情的人重新了解些什么,就自作聪明把杨露她们约来了。”

“你知道那次背后隐藏的事情?”我顿时有些奇怪。

当初找陈子智的时候,张晓微别说没有跟去,就算有,按理也不应该会知道那么多。但要是不知道,又何来的重新找人了解?

张晓微笑着点头。

“怎么知道的?”我不禁更加奇怪。

“女人的直觉?”调戏意味十足的笑了笑,张晓微才恢复正经道:“还能怎么知道嘛,肯定是袁金柱告诉我的啊,昨天等你睡后,我就没忍住问他了,他也告诉了我一些。”

好吧,原来如此。

那家伙嘴还真大。不过说了也就说了,没什么大不了,我也只是不大想让女人因为这些事更加担心而已。

“那你问出了什么没有吗?”想到这女人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想办法,我不禁有些欣慰。

就算事情再糟,我也不是一个人在面对,光这点,就足够了。

原本这么问,只是为了不辜负张晓微的好意,不抹杀她的热情,并没有真觉得她能从杨露王晴口里,打听出有用的消息,岂料张晓微却回答说:“有。”

这下我倒是有些吃惊了,连忙问是什么。

虽说罗文信在老玻璃厂的那一通操作,怎么看都很古怪,但我也没有因此就觉得,他和陈子智一行人之间,存在什么关联,所以就没往那个方向想。

如果真被张晓微问出什么,这事就着实得好好想想了。

难不成除了想抓萧清荷,罗文信还真的另有用意,或者说真的想利用萧清荷对付我?

可……就算想挖坑给我跳,也完全可以利用别的事啊,哪用这么麻烦。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复杂恋情

张晓微想了想,反问我:“你还记得他们之中,有个叫秦守生的吗?”

我点点头表示记得。虽说就像刚才见杨露那样,再见到秦守生,我不一定认得出来,但对于他事精一样的性格,和那张贫嘴,还是印象不浅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提议找刺激,并跑到老玻璃厂玩碟仙的,正是这个人。

张晓微说,问题就出在这个秦守生的身上。

“什么问题?”一听这人有问题,我赶忙问。

张晓微回答道:“这个秦守生,家里条件本来挺不好的,在学校的生活费,还要靠勤工俭学来补贴,手头一直很紧,但自从那件事情过后,他花钱就开始变得大手大脚,换了最新的iPhone不说,还买了好几套名牌衣服,吃也要吃好的,总之挺阔绰,问他哪里来的钱也不说,最近还开始追杨露,送各种礼物。”

“追杨露?”

“是啊,杨露和那个陈子智已经分手了,老玻璃厂那次过后一个月不到的事,说起来,杨露真的挺喜欢陈子智的,认为他凶多吉少的时候,甚至陪他一起死的心都有了,结果却是这样的结局,没想到吧?”

反应过来,我有些想苦笑。

怎么说呢?其实我老早就已经知道,杨露和陈子智的感情不会长,只是没想到,对我以死相要挟才一个月不到,就走到了终点。

关键是,她用情这么深,怎么甘心就此轻易放手?

要说这女人,最喜欢八卦的永远是感情的事,张晓微也不外如是,说到这,就卖起了关子:“想知道他们分手的原因吗?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虽说好像已经有些偏题,但这小女人,难得在我面前毫无拘束,我自然不能扫她的兴,于是笑着点头。

敛去笑容,张晓微眉头微微皱起,变得认真了几分:“因为陈子智,和另外一个叫熊安莹的女生在一起了,还没和杨露分手的时候,两人就已经经常背着她偷偷摸摸,那次被杨露意外撞见,他们才干脆摊牌,光明正大走在了一起,对了,那个熊安莹你还记得起来不?”

我摇头苦笑道:“记得,那个卡哇伊嘛。”

“对,就是她,你记得就好。”说着,张晓微眉头再次轻轻动了动,奇怪地看向我:“怎么我感觉你,好像对这些事情并不意外?”

我笑了笑,说没有啊,挺意外的,你知道的嘛,我这人脑子瓜,反射弧长。

好在张晓微也没有多想,看了我几秒后,就相信了这个说法。

“唉……反正这事,对杨露打击挺大的,她虽然很喜欢那个陈子智,但也有自己的骄傲,不会不要尊严去低三下四求,所以发现他和熊安莹的事情后,就选择了放手,自己慢慢疗伤。”

我点头道:“这样做很正确,不是有那么一句话,珍惜生命,远离渣男嘛。”

说是这么说,不过这世界的真实情况,好像还真是老好人很难有市场,坏男人更容易吃香,如果一个人又坏又帅又有钱,就更是要命了,哪怕坏到十恶不赦,也不缺女人前仆后继。

而那个陈子智,家世如何不知道,但帅和坏是有了的,否则也做不出这种事。

没有对我那句话表态,张晓微看看我后,把话转回了正题:“分手过后,熊安莹就渐渐淡出了小圈子,不再和杨露王晴往来,女生这边其实算不上什么,倒是男生那边,据说得知陈子智和熊安莹勾搭上,甩了杨露后,秦守生和他大打出手,险些都动上刀子了。”

我皱皱眉头问:“因为秦守生喜欢杨露?”

张晓微点头道:“对,而且秦守生,其实一直都喜欢杨露,一开始他本来就想追的,只是发现杨露更喜欢陈子智,为了不伤感情就退出,结果陈子智却是这种人。”

我心想,不对啊,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他们玩碟仙的其中一个理由,就是秦守生刚刚失恋,为了陪他。如果他一直喜欢杨露,那失的哪门子恋?

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张晓微笑了笑,说:“当时说秦守生失恋,并不是真的失恋,而是他很喜欢的一个女明星谈恋爱、结婚。”

“好吧……”我有些无言以对。

“怎么样,我说了这么多,你听出什么了吗?”张晓微也不再多说,看向我发问。

我不禁一怔,合着说了半天,原来是一道总结题。

仔细将她说的重新梳理一遍后,揉着脑袋道:“第一、自那件事后,秦守生变得阔绰了起来。第二、陈子智和杨露分手,和熊安莹走到一起。第三、秦守生一直喜欢杨露,为了不伤感情才退出,陈子智甩掉杨露后,对他大打出手。”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最后,陈子智在老玻璃厂失踪整整一天,如果不是萧清荷生性善良,就极大可能已经没命。”

“正是这样,这算是发现吗?”张晓微轻轻一笑。

我想了一会,摇头道:“不算,因为太不符合常理,也太矛盾了。前面听起来,像是秦守生从陈子智被困的事情中获利不菲,后面听起来,却有些他故意想害陈子智的味道。你也说了,他家境并不好,所以就算有心害陈子智,他也出不起这么多钱去请动罗文信,而且当时那么多人,谁也不敢保证,受害的一定会是陈子智……除非他和杨露合谋,故意把陈子智往清荷在的地方带。”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风险性也太高。”

“可……如果是有人出钱,让秦守生带他们过去呢?假使有人想害陈子智,一旦到了地方,就有办法使他受害,他们钻到清荷姐在的地方只是凑巧。或者指使秦守生这么做的人,并没有特定目标,而是害谁都行,甚至除了秦守生之外的所有人都要害,或者杨露也除外。”

我轻轻一愣。

这样说起来的话,逻辑上倒是能成立。

当初罗文信的目的,真的是要害陈子智,或者他们所有人?

见我开始陷入沉思,张晓微最后补充道:“而且,据说秦守生抄刀子和陈子智打架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话。”

我连忙问,什么话?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再去西元村

张晓微道:“当时秦守生骂陈子智:就不该让你活着离开老玻璃厂,老天真是瞎了眼,才安排人去救你回来。”

我不禁一口冷气。

从表面上看,这只像是一句气话,但把消息综合起来看,就显得有问题了。

于是我问张晓微,他说这句话有没有引起别人疑心?

张晓微回答,要说一点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说有,实际也谈不上,当时杨露他们都在场,只是觉得秦守生这句话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更多觉得他只是气昏了头。

我点点头,看来,兴许还真有可能,能从这个秦守生的身上,找到罗文信的动机。

“这事就让我去慢慢弄清楚吧,你事情本来就够多了,没必要再把精力放在这事上,我和杨露她们熟,她几乎有什么都会找我聊,问起来也要更方便一些。”随着我将可能性说出来,张晓微看着我道。

我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虽然罗文信的动机,有必要去弄清楚,但不管怎么说,那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和目前迫在眉睫的事比起来,倒也算不上多重要。既然张晓微一直和杨露保持有联系,让她去查再合适不过。

“去查可以,但别太明显,最好也别让杨露,对秦守生起太多疑心,毕竟现在都还只是猜测,不能仅凭他忽然变得阔绰,就认定可疑。”

张晓微轻轻一笑:“我知道。这些本来就不是我今天才问出来的,很多都是聊天的时候,杨露陆陆续续告诉我的,只不过在这之前,我也没有多想而已。”

说着,看向我,明亮的眼睛里,涌动着充满关心的温柔:“李念,你要振作一些,在最终水落石出前,一切都还只是怀疑,不能作为最终证据。无论如何,都希望你不要忘记……有我们一起陪你。”

我笑着点点头,只觉心中一阵暖意。

“你葫芦里的药卖完了,反正现在也没啥事,和我去个地方散散心吧。”收起心中涟漪,我笑道。

张晓微欣然答应。

四十多分钟后,出租车钻过古色古香的巨大门楼,又驶过充满民族风情气息的盘山公路,最终来到紫元河畔,掩映在绿树中的停车场。

白天的西元村,果然山清水秀,宛如世外桃源。

如果想到这地方,距离繁华市中心不过区区三十来公里,这青山绿水就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此时已是冬季,天气并不晴朗,半山腰飘着淡淡的薄雾,加上又非旅游旺季,游人稀少,商业气息大幅减弱,所以对长居省城的人来说,这才是一览西元村山水风情的正确时节。

购过门票,我们进了西元村大门,并未乘坐观光车,而是在进村的小路上徐徐步行。

在充斥着各种小旅店和商铺的村前街游逛一圈,我们又开始向村内进发,一点点走过了宽街窄巷、邻里小道,最终沿着登山道,穿出巨大村落,来到云雾缭绕的西元山顶上。

从这望去,当真还有几分云遮雾罩,山河壮丽的感觉。

尽管对自己说好,这一趟就把自己当纯粹游人来游山玩水,不要去想那么多,可将远山近水脚下村,以及村里蚂蚁一样的行人都看了个遍后,我最终还是没忍住,把视线移动到村落顶端左侧那片小竹林上。

竹林下方,有一间孤零零的小院子,里面住着个一脸慈态的老婆婆。

在这近千户的村落中选择独居,是否本身就意味着不同寻常,而村子里的原住民,也大都知道,那个处处彰显着孤僻的老婆婆?

思绪已然不在,再清丽的山水都会变得索然无味,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根本不是冲着游山玩水来的。

走马观花一般,在山顶几处观景点逛了一圈,又拍了些照片后,时间渐渐临近了傍晚,我们也打算下山。

“这地方不错,我帮你们拍张照片吧。”路过一处人工修建的观景台时,司机大叔提议。

于是我和张晓微,在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平台边缘,让大叔帮我们拍了张合照。旁边是一颗雕刻着“天长地久”四个大字的巨石,背景是远处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

在司机大叔的极力要求下,张晓微偏着头,枕着我右肩,两颗脑袋快靠到一起,一只手绕到我右肩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略中二,一股严重过了时的乡村非主流画风。

从司机大叔手里拿回手机,看清照片的瞬间,张晓微笑了起来,显得很开心。

我也是这才发现,她竟然有两颗小小的虎牙,笑起来有些可爱。

“小兄弟,你俩挺般配的,这么漂亮,性格也不错的妹子,你可不要错过。”在张晓微捧着手机捣鼓的时候,司机大叔看了看她,轻声对我说。

我笑了笑,不知该怎么回应。

大叔姓刘,那晚认出我,满心好奇地跟着来到山上,却什么也没能见到,只弄了一身湿后,显然并不甘心,事后就主动留了联系方式,钱也退回了一半,说五千够了,以后需要去哪直管叫他,随传随到。

没有再逗留,直接下了山后,也没有像大多游客那样,去体验西元村的长桌宴,而是有意识地去到村东头,找了家原住民经营的农家乐。

老板是一个热情豪爽的中年大叔,现在是淡季,没多少游客,此时也只有我们一桌,炖鸡上菜期间聊了一阵,觉得投机后,就在我们的邀请下上了桌,一起吃肉喝酒。

几土碗老板自酿的米酒下肚,气氛就完全活络开了,听他如数家珍一般,把西元村的风土人情说了个七七八八后,话题就在我的引导下,一点点来到我想要的方向。

我问他,白天我们游玩的时候,发现东头那边有片竹林,好像还有户人家,怎么不住村里?冷清清独门独户住在那,多不方便啊。

大概我并非第一个这么问的人,所以老板也没有多想,笑着看了看我后,带着几分酒意道:“小兄弟,你们倒是眼尖,别看我们这村子来玩的人多,旺季到处都是人,但去那边的可不多,能发现那家人的更少。”

第一百四十三章 母子?

“为什么?”我不禁有些奇怪。

虽说那位置有点偏,还有片竹林包着,但要说很少有人能发现,就有点夸张了吧?

老板笑说道:“还能为什么,那边都是梯田,国家也有意保护,不把人往那边引,越往我们这边,可玩可看的就越来越少,所以往那边去的人不多,在山上又有竹林隔着,看不见噻。”

这么一说,倒也合情合理。

“那户人家为什么要跑那去住呢?”弄明白怎么回事,我也就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

原以为独居于村子之外,无非就是孤僻、不合群,或者外来户融不进村子的原因,岂料却并非如此。

老板说,没啥好奇怪的,那家现在只有一个老太,原来那地方也不是只有一家,而是好几家,村里规划成旅游景点后,就都搬过来,弄成了梯田的样子。老太太在那住了几十年,习惯了,老人家嘛,都喜欢安静,就没搬过来,国家也没勉强,还专门为她通了水电,埋地下的那种。

原来如此,要不是有人告诉,任谁也看不出,那边原来还有好几户人家。

不过这也不算重点,佯装才知道似的,说了声原来只有一个老太后,我又问,那老太就没家人了么?

老板回答说,没有了,老太太丈夫死得早,原本有两个儿子,大的八几年打仗死在越南了,当时很年轻,小的早些年犯过罪,在外面躲了很多年。

“那也还是有家人的啊,不回来,不代表没有。”旁边已经干了好几碗的司机大叔道。

老板笑笑道:“话是这么说,可一走就不再回来,和没有也没区别嘛。再说,那老太太的小儿子,一些人说已经被抓起来枪毙了,一些又说没有,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总之这么多年以来,从没见回来过,死不死区别也不大。”

别人听这话不会觉得什么,可我却听得一愣,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老婆婆至少八十往上,而罗文信将近六十,从年龄来看,倒也搭得上。

于是踌躇了一下后,我借着酒劲问,老太太家姓啥。

老板笑着回答说,姓龙,我们西元村,就只有杨、龙、田三个姓。

我笑了笑,没有再问什么。

虽说姓搭不上,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姓这个东西,是可以随便改来改去的。

既然是酒桌上随意乱侃,就不宜再往深了问了,否则就有引起老板猜疑的风险。

我们和他只是萍水相逢,但他和老婆婆的关系,我们却是一点也不知道,就算再远,也至少是个有来有往的寨邻,一旦引他起疑,难保不会和老婆婆说起。

小心驶得万年船,虽说尽管看起来,即使被老婆婆知道我在打探她,也不见得会对我做什么。

扯着天南地北,酒足饭饱后,我们结账离开。

老板倒也真是个好爽之人,和我们聊得投缘兴起,就大手一挥,干脆连饭钱都免了,说好赖也不差这点,就当交下我们这个朋友。

既是开门做生意的,我们当然不能白占便宜,最终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老板才打了个五折,勉强收下钱,送出门时还说:“这次就算了,下次你们要再来玩的话,就是朋友,我请客就不能拒绝了,来的时候先联系,我能帮你们免去门票。”

一番感谢后,我们往村子下走去。

司机刘大叔同样喝了酒,车自然是不能再开了,就由张晓微开回市区,并帮他开到交班点,才晃晃悠悠的各回各家。

我和张晓微并未回去,而是去芸姐家坐了一会,等酒劲下去了一点后,又去了不远何舒曼的小区。

虽说貌似已经找到了七煞凶魂和背后的养鬼人,但在问题彻底解决前,何舒曼这晚上还是不能离人,甚至还要守得更严,不能再给任何可乘之机。

毕竟谁也说不好,罗文信或者老婆婆,会不会因为被我们发现,就干脆硬来,直接对何舒曼下手。

看我一身酒气到来,本来认为我已经迈过这个坎的袁金柱,眼神中不禁又有些忧虑,直到张晓微把我喝酒的原因说出,才放下心来。

本来今天还打算见见何舒曼,但既然喝了酒,再一身酒气上楼,就不大合适了,于是在小区里说了会话后,我和张晓微便打道回府。

一同跟着我们回去的,还有那天凌晨,跟着何舒曼的小鬼回来,就没再离开的野鬼钱八斤。

进了院子后,钱八斤显像出来,冲我叫了声上师,又笑着看了看张晓微,表情有些拘谨,好像不大舒服。

这是很正常的事,三合院堂屋里供奉着开山祖师爷的画像,后堂也供奉着历代掌门人,及画灵传承下来的一些器物,大都有镇邪之力,钱八斤自然会受影响。

等他渐渐适应过来后,我问他:“我记得你说过,当初在你阴宅附近扔纸人的人,味道很特别,如果再见到这人,你还能认出来不?”

钱八斤想了想,说:“能。上师,我不会忘记那人的,只要接近他十几二十米范围,就能认出来。”

既然能认出来,事情就简单许多了,到了必要的时候,只要把钱八斤带到罗文信附近,就能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一开始要害死傻子的人。

其实我现在就挺想去确认一下,但这样有些冒险,在弄清老婆婆,究竟有没有把发现我们的事情,告诉罗文信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万一他已经知道,我现在极度怀疑他,这样做就等于摊牌了。

现在没有掌握确切证据,不能轻易撕破脸。

于是考虑了一下后,我重新和钱八斤说起了,让他联合省城附近成气候的阴魂,一起帮我留意七煞凶魂下落的事。

罗文信现在还不能去碰,西元村那个诡异老婆婆,也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就只能先从别的地方着手了。

让钱八斤去组织一张情报网,无疑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一旦七煞凶魂再出现,只要知道得及时,就能直接下手。

但我没想到,这样安排竟然直接害了钱八斤……

第一百四十四章 荡魔图

安排好钱八斤的第二天,我就把计划,和再去西元村收获的消息,告诉了袁金柱。

得知我想利用省城附近的阴魂,组成一张网来等七煞凶魂,或者罗文信和神秘老婆婆去投,袁金柱并没有正面表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虽说受限于袁金柱“未来老婆”何舒曼的情况,他无法抽身太多,但在一切明朗,最终摊牌前,和我一起拿主意总不成问题。这样的反应,在我看来,未免奇怪了些。

我很清楚知道,我的最大短板在哪,加上突然之间,毫无预备的猛然发现,叫了十几年叔的罗文信,有着我完全不认识的一面,这种状态下,就算我觉得脑子是清醒的,也不敢认为,我做的都没问题。

三魂尽缺的苦头,我已经吃了不少,早就不敢在智力这方面抱有太多自信。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他这种对行内门清的人来担任“军师”,在我考虑不足的时候点醒我。

见我实在期盼得紧,不说点什么不像个事,袁金柱最终只好说,我一时也没更好的想法,就按你想的来做,走一步算一步吧,没什么问题。

这么说无疑显得有些消极,但我总不能勉强他必须说出个子丑寅卯,于是也只好作罢了。

五天后的深夜,钱八斤就来“复命”了,和他一起到来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阴魂。男的是个面容枯槁,看起来极为阴鸷的老头子,女的,看起来则要年轻一些。

一见面,我就知道这两个已经成煞,而且时间还不短,害过人命,发起狠来,远比钱八斤厉害许多。

这种背着人命的阴煞,放以往,和我是绝对无法共处的,犯在手里必除之,不过,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既然它们相信钱八斤,跟着他来了我这,我就不能言而无信。

它们告诉我,已经按照我的要求,把省城一带的同类,基本都已经拉拢起来了,只要那个养魂人和凶魂再出现,就会立即来告诉我,并先想办法拖住他们。

而听命于我,它们也不需要什么回报,只请求我不要过河拆桥就行,相应的,以后它们也不会再轻易作乱害人,我再有什么需要,它们也会尽力配合。

由此可见,七煞凶魂的出现,已经让它们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为了存活,听命于人也在所不惜了。

怕到这种程度,其实也不奇怪。因为,越是能从养鬼人和七煞的扫荡中存活下来,就越是证明它们是品质够高的“食物”,只要七煞还存在,它们就早晚有一天会躲不过去。

这种时候,有人要除掉七煞凶魂,对它们而言,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第二天一早,我又给马家坡的马见深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别再费心思找那个老婆婆了,因为我已经弄清楚,所有的事情和她无关。

老婆婆窝巢已经找到,和罗文信还是同伙,事情到这地步,就不能再让马家人参与了,得尽早把他们摘出去,以免又弄出更多事情。

老婆婆显然一身巫术,如果七煞是她和罗文信养的,就妥妥的心性歹毒之人,万一真被马家人知道地方找上门,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听了我的话,马见深也并未多想,再次就我们还没忘记死去的马小璐,认真感谢了一番,说既然如此,他们就放心了,这些天一直被这事吊着,也怪难受的。

挂掉电话,把脑子里的各种思绪收起,慢慢静下心来后,我开始铺纸,研墨画图。

从现在起,我要保证手边随时有图能用,而不是事到临头了,再花时间去画。

灵图只能存放三天,所以每三天画一次图,就成了必要的事。甚至我还打算,除了一旦有事,就必须马上用到的,每天再画一些别的,让准备更充足、更多样。

对七煞那样的凶魂,自然无需再怀柔,所以我准备随时用的图中,便有已经变成《夜叉食鬼图》的收阴图。

这次我不想再有任何意外,单是收阴图还不够,毕竟还没经过改动正式进化,依然还会存在引来其它阴灵的可能性。

而没经过重新验证是否可用的《钟馗捉鬼图》,也不能成为必选项。

所以,在收阴图之外,我要画的,是更加霸道的《真武大帝荡魔图》。

真武大帝又称玄天上帝、荡魔天尊、九天降魔祖师、全称真武荡魔大帝,北极四圣之一,其身长百尺,披散着头发,金锁甲胄,脚踏五色灵龟,眼如电光。

据《太上说玄天大圣真武本传神咒妙经》说:真武大帝是太上老君八十二次化身,托生于大罗境上无欲天宫之净乐国,乃国王之子,善胜王后怀胎十四月而产。国王和往后将其视为掌上明珠,将之命名为“太玄”,然而他只想修行,一心向道,并发誓要扫尽妖魔。

真武大帝是专杀妖魔鬼怪的武神,引他的灵杀一个尚未成型的七煞,完全不在话下。

这是一张难度不比《太乙天尊接引图》低多少的大图,极为复杂,我的熟练度并不高,好在也不是马上就要用,所以就权当练笔了。

废了三张画纸,到第四次的时候,才总算顺利画完。

一看时间,都已经下午五点零几分了,没想到光是这张图,就用了差不多一天。

随着精神逐渐松懈下来,肚子也传来了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咕咕直叫,于是揉揉发酸的手腕,和发胀的脑袋后,端起张晓微准备好的饭菜开吃。

吃完饭休息一阵后,我又开始画《二郎真君赐神图》。

这一次,如果面临摊牌,需要对付的,就不光只是凶魂,所以再次用上这张特殊的武图,就是在所难免的事。

刚画到四分之一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一般画图的时候,我都习惯把手机调静音,以免冷不丁响起时受影响,没想换了新手机,却把这一点也搞忘了。

拿出手机,打来的是一个陌生号码,接了才知道,原来是上次追回被盗的符水时,被我揍了一顿的礼品回收店老板。

第一百四十五章 龙泉拿人

尽管时间不长,但这些天脑子想的东西太多,以至于我都险些把这个人忘了。

当初虽说交待回收店老板,帮忙寻找张万青,可我也没有真抱他会老老实实去干的希望,所以他打来电话,我还挺意外的,看来是张万青有消息了。

果不其然,寒暄过后,回收店老板,就用邀功一样的口吻说,找到了张万青的下落。

帮杨小天整治这个变态,并非一天两天的事,但既然已经有消息,就不能不正视,于是我问店老板,人在哪?有确切地址吗?

店老板回答说有,但是不在省城,在龙泉县。

一听不在省城,我兴致顿时大大减弱。

虽说龙泉县,距离省城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但这一去一来,即使再顺利,也要一个晚上。

如果再弄出点别的事耽搁的话,就更加说不好,要多久才能回来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想因为这点事,就轻易离开省城。

于是想了想,我对店老板说:“我和袁爷最近都有事,不能离开,果真找得到的话,你找两个人帮我跑一趟,把他弄回来呗,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或许店老板打电话给我,本来就有些自告奋勇的意思,所以没怎么推辞,就答应了。

“行,既然你和袁爷都有事,那我就找几个人,和我跑一趟。”

听他痛快答应,我语气顿时也缓和了许多:“那就麻烦你了,去到那边后,动静小一些,最好找个由头说服他,让他自愿回来,实在不行的话,再和他来武的。”

“我知道,李爷你就放心吧,只要见了人,保准能给你弄回来,也不会惹出别的事。”

这一声“李爷”,顿时把我叫得有些心花怒放。

没想到沾着袁金柱这烂人的光,我也升级成爷了。看来和他对其他人的态度对比起来,当初和我们的那点摩擦,简直可以给他颁发良民证。

店老板也是道上的人,办这点事情,自然无需怎么担心,于是又叮嘱几句后,我让他加上我微信,转了两千块钱过去。

虽说他明显有借此事,和我们搞好关系的意思,只字未提钱,但我也不能因此,就真把自己当大爷,让人倒贴着白跑一趟。

挂掉电话,抽了支烟重新静下心后,我继续画真君图。

七点多的时候,做好晚饭和袁金柱吃完的杨小天,从店子赶了过来,一直等到九点多,我把真君图画完,才说上话。

得知张万青有了下落,顺利的话,今晚就能够见到,这个小小年纪,就已经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少年,再次微微红了眼眶,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

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后,我问他,打算如何处理张万青。

杀人这种事自然不现实,就算放手让杨小天去杀,估计他也干不出来,不过先痛打一顿出出气,是完全可以的。

打完过后该如何处理,就得好好商榷了。

看他说不出话,显然一时半会也没有注意,我就说:“放心,从今往后,无论如何,他都伤害不了你和你妈妈了,只要他再敢有任何一点乱来,我们都轻饶不了他。所以你现在要想的,只是如何把这段仇怨终结,以后好好生活,像之前的那些打算,就没有必要再去执着了,不大实际不说,对你和你妈也不是好事,人总要向前看。”

“李念哥……真的现在就可以解决?”或许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还如此简单,杨小天的神情很迷茫。

我轻轻笑了笑,道:“是的。当然这只是我看来,如果你还是放不下,还是想用你说过的那些方式,去狠狠报复的话,那确实不是现在就能解决的。杀人这事我不建议,尽管他做的事,确实该千刀万剐,但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就算能避过法律制裁,背着杀孽也始终不好。”

“我……也没真想杀他。”毕竟还是个少年,得知张万青这牲畜,今后再也无法造成威胁,那股子曾经刻骨铭心的仇恨,顿时也开始减弱。

这无疑也是我和袁金柱,还有张晓微希望能看到的。

不劝他放下仇恨,并不意味着,就希望他把仇恨一直背负下去。

无论这个少年最终如何抉择,就算放不下,至少这一刻的迷茫、犹豫,已经充分说明了,他没有被仇恨完全蒙蔽眼睛,即使经历过黑暗,心里也还存着善良。

而这一点,也将是袁金柱收不收他为徒的关键。

如果这一刻,他毫不犹豫选择了仇恨,那帮他完成计划的第一步后,我们的缘分也就基本到头了。

“那你想怎么处理呢?”看到了想看到的,我笑容顿时也柔和了几分:“虽说我们希望的是,你不在执着于仇恨,但具体你要怎么做,我们也不会过多干涉,你要是有主意,我们帮你去完成就是。”

“其实……我也不知道。”杨小天表情更加迷茫了。

我微笑道:“那要不先痛打一顿,按你的原计划,把他送进监狱,蹲个十年八年再说?”

杨小天愣了愣:“真的可以吗?”

我点头说,完全可以,只要别打死他,别弄断他手脚,其它的都没问题。

“那等见到他的时候再看吧……实在不行,就先把他送进去。”考虑了一会后,杨小天挠着头道。

有了主意,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让他自己去客厅那边看电视后,继续画最后的收阴图。

十一点刚过不久,收阴图就画完了,收拾好砚台笔墨后,我也去到客厅那边,一起看电视聊天。

没坐一会,手机就响了起来。

正是前去龙泉县拿人的店老板打来的。

我刚接起,他就用焦急中带着恐惧的语气,颤抖着说:“李爷,出事了。”

我顿时险些从沙发上跳起来,连忙问出了什么事?

要知道,这期间我虽然一直在画图,但从真君图画完后,也一直都有用微信,和店老板保持着联系,所以整个过程,我也大致都知道。

半个多小时前,他说已经在一家黑旅店里,找到了正在小姐身上办事的张万青,准备把他塞回车里带回来。二十分钟前,还说已经弄妥,开始往回赶,怎么都已经上路了一会,却又突然出事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七煞再现

一听出事,我的心顿时就就悬了起来,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店老板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说,张万青……好像疯了!

什么?!我不禁暗道不好,眉头瞬间缩紧。

这张万青好好的,怎么会疯?

按下心里陡然升起的强烈不安,我让店老板先不要紧张,好好把话说清楚。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了一下情绪后,店老板说:“李爷,刚找到张万青的时候,他不是正在玩小姐么?我们搞定旅社老板,踹门进去时,他也跟没看到我们似的,边弄边发出牛叫一样的声音,当时我就觉得,这小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原来当时,房间里的小姐不是一个,而是张万青叫了两个玩“双飞”,店老板他们进去的时候,一个已经有点神志不清,瘫软无力了,另外一个也好不到哪去,正在边哭边求饶。

但即使两个小姐已经招架不住,张万青也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依然疯狂地冲撞着,就连店老板他们踹门进去,也丝毫不为所动,两只眼睛充斥着血丝,跟野兽一样低声嚎叫着。

听到这,我只觉心一抽,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这画面……听起来很熟悉!

由于店老板知道,张万青是个彻头彻尾的好色之徒,所以尽管觉得有点不对,也没有多想,以为张万青只是药磕多了,何况他本身就还留有一瓶催情符水,喝多了弄成这样也不足为奇。

本来店老板还想着,等张万青完事,再和他先来文的,但很快就意识到,让他这样乱来下去,两个小姐怕是要出事,于是就赶忙招呼着,强行把他拉开。

又给了黑旅店老板一些好处,让他善后处理后,店老板一行四个人,就把张万青塞回了车里,打道回省城。

然而,就在快上高速的时候,一直都不怎么安分的张万青,突然开始发作了,像疯牛一样嗷嗷乱叫,手足乱舞的,后排两个精壮汉子根本按不住,都不同程度被他弄伤不说,还险些把车也搞翻了。

疯成这样,店老板一行人自然不敢再进收费站,连忙把车开进一条偏僻小路,准备先让张万青安静下来,再重新上路。

车刚停,张万青就哇哇狂叫着,开始揪自己头发,击打头颅自残了起来,四个人使出浑身力气,都很难阻止。

没办法,只好用一根绳子把他捆了起来,可没几分钟,就被挣断了。

知道“任务”很难再顺利完成,拼的筋疲力尽,将张万青压住后,店老板只得拨通了我的电话。

但就是这一松手,张万青便挣脱了另外三人的钳制,撒开腿狂叫着跑了……

听店老板颤抖不定地说完,我的心脏也随之缩紧,浑身一阵寒气直冒!

因为这情况,和当初傻子光棍自残暴毙时,一模一样!

张万青也已经被养鬼人盯上,是七煞凶魂要吞食生魂的目标!

七煞凶魂此时正在张万青身上!

想通这节,我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

让张晓微赶紧打电话,让出租车刘大叔,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后,我对电话那端的店老板大声吩咐道:“听着!我现在会用最快的速度过来,你们不要跑,赶紧报警去追张万青,一定要尽可能追到他,但不要接近,全程用手机录像保存下来!”

“李爷,为什么?”听我声音都完全变了,店老板连忙问。

我大声说:“因为张万青很可能会自残暴毙,弄不好,心肝肚肺都会被他自己挖出来!你们强行带走过他,万一他死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事后警方追查起来,我们全都脱不了干系!现在追上他,全程录像下来,就是为了自证清白!不想背上杀人罪名的话,你们就不要退缩,按我说的去做!”

这话一听,店老板顿时什么心思都收起来了,哪还敢多问什么耽搁时间,连忙招呼着其他人去追。

挂断电话,我的心脏扑通狂跳的同时,也感到了一阵庆幸。

幸好为了应对突发状况,我决定随时备图,最需要用的三张,今天也一口气画了出来,不然就只能对今晚的事干瞪眼了!

收拾好东西,并把情况和袁金柱说清楚,出租司机刘大叔也赶到了。没敢耽搁哪怕几秒钟,叫上杨小天跟我上了车后,疾驰着往一百多公里外的龙泉县赶去。

得知七煞凶魂,目前在张万青的身上,袁金柱也是有些吃惊,本来想和我一起过去,但商量一阵后,还是让他留了下来。

此行过去,最大的目标是七煞,就算背后的养鬼人,真是罗文信和老婆婆,去了需要对上他们,我也有一定自保能力。

反观何舒曼那边,仍然是一个巨大隐患,谁也说不好这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所以袁金柱按兵不动,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计划总是赶不及变化,难道一切这就要浮出水面,面临摊牌了吗?

在刘大叔放开手脚全速赶路下,原本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只花了一个小时零十几分钟就跑完了,至于过后会收到多少张罚单,就不是我现在有心情去考虑的事了。

下了高速后,我就打通了店老板电话,问清地名,直接往地方开去。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不过好在时间还来得及,最坏的事情并未发生。

张万青逃脱后,并未往野外乱跑,而是一边狂擂自己胸口,一边嚎叫着,形同野兽的,冲回了灯火通明的大路,直往城区方向,所以我们还在高速上的时候,就已经被警察制住了,目前在县医院,并被注射了大剂量镇定剂,暂时人事不省。

据说在往城区方向狂奔的时候,张万青曾有两次当街按倒女性,意图实施强.奸的疯狂行为,幸好都被后面追来的店老板几人,及勇于出手的路人合力阻止了。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第三次挣脱逃窜,发现已经没机会,再碰到别的女性后,张万青又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举动——将喘着粗气,最先追近的店老板按倒在地,扯烂了他的裤子,再次意图强.奸。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七煞诅咒

发现疯牛一样的张万青,发起狂来连同性都不放过,追上来的人们,顿时就变得畏手畏脚,不复之前的勇猛了。

尤其随店老板来的三个人,大喝着上去拉拽,却都反被扑倒,拼了老命才挣脱时,更是无人再敢轻易上前。

于是就这样,在店老板撕心裂肺的哭号中,张万青完全扯掉了他的裤子……

好在这时,警察终于赶到,顺利从张万青的“魔爪”下,救出了哭成泪人的店老板……

随着这一连串事件的发生,张万青已经被警方列为危险人物,四肢都拷在病床上,由专人看管,除了医护人员,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

来到县医院,来不及去看惊魂未定,哭得异常伤心的店老板,与负责监控的警官碰头,经过短暂的交涉,确认身份后,我们往张万青所在病房赶去。

虽说我对这个变态恶魔毫无好感,但也不能坐视他活生生被害死。用最难听的话说,即便我不想救他,光是为了阻止七煞再吞生魂,变得更加难以对付,我都必须要去阻止。

得知张万青已经被监控起来时,我就在路上联系了芸姐,让她帮忙想办法,看能不能通过她在警方的朋友,联系到龙泉县这边帮忙打招呼。

好在过程虽然有点曲折,但也还算顺利,否则我根本不会有接触张万青的机会,更别说一到医院就能解决了。

刚出电梯,距离门口站着两个警察的病房还有十来米,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完全不像是人发出来的,低沉而又极具穿透力的嚎叫,整个楼层,都仿佛为之颤栗了一下。

一股极寒的阴气,也彷如地狱的恶魔,从沉睡中苏醒了一般,猛地穿过了门墙蔓延开来,气温都好像在这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我不禁脸色大变。

张万青……醒了!

还没反应过来,带我们过来的警官和两个警察,就脸色剧变着,朝病房冲了过去。

见状,我连忙也带着刘大叔,和杨小天跟上。

但不幸的是,刚来到病房门口,还没看到里面的情况,两个把守房门,全副武装的特警,就把我们拦住了。

“现在嫌疑人处于极度危险状态,你们不能进去。”

我顿时大急!

开玩笑,我火急火燎赶过来,就是为了阻止最坏的事情发生,不让我进去,这怎么能行?

事态紧急,我一时也顾不上废什么话了,使出全身力气,把拦在门口的手臂推开,就想往里冲!

然而我这点体质,哪是训练有素的特警对手,根本还没来得及冲,就被一把扯了回来。

“搞什么飞机!我是过来救人的,快让我进去!”事情都火烧眉毛了,还要被纠缠不休,我不禁急得骂了起来。

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两个特警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还反被我的态度激怒,冷喝一声,就准备用强硬手段驱逐。

见状,我也顿时冷静了几分,连忙冲病房里面大喊:“陈警官,快让我进去!这个人并非简单的精神失常,医疗手段是没用的!”

这一嗓子喊下来,率先冲进去的陈警官,总算是想起了我,连忙让门口守卫放行。

进入病房,里面的阴气已经很重了,张万青也已经完全醒了过来,疯狂地在病床上剧烈挣扎着,不断发出似狂怒又似狂笑的叫声,说不出的瘆人。

包括陈警官在内,一共五个警察,分别按住了张万青的一只脚和手,但即使如此,也完全压不住他,反而被他弄得有些站不稳,拷在床头上的手铐和床腿,也不断发出哗哗的撞击声。

仔细一看,四只手铐都已经沾着不少血迹了。

我进来的瞬间,张万青歇斯底里的嚎叫着抬起头,用红得仿佛在流血的眼睛,极为怨毒的看了我一眼,表情极度狰狞扭曲。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不得好死!”

听着这模糊不清,宛如声带破裂,嗓子漏风,完全不像是人发出来的诅咒,我不由得一声冷哼,大步走到床头,举起已经准备在手中的祖师爷铜像,迎着张万青额头砸了下去!

毫无躲避之力的挨上这一下,张万青顿时大张开嘴,发出一声刺人耳膜的惨叫!

“你做什么!想杀人吗!”看我不由分说,举着个“铁疙瘩”就往人脑门上砸,陈警官不禁脸色大变,朝我厉喝着,就要把我推开。

我连忙侧身躲过,沉声道:“陈警官,请相信我,我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救他。”

在和省城那边沟通的时候,陈警官就已经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也完全看得出来,张万青的情况很诡异,于是凝重地看了我几秒后,就不再过多干涉了。

“小李兄弟……注意掌握好分寸,现在这情况,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大家都不好交差,小心一点……”

我认真地点点头,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

经过张万青大街上那一闹,现在这事想不引起关注,已经不可能了,如果警方当场将他击毙,反倒还省事一些,对外界也好交待。

可警方当时没有,而是打镇定剂将张万青制服后,送到医院看管了起来。如果这时候张万青死了,别说公众无法相信事实,就连警方内部,也接受不了这个说法。

这种敏感事件,在我并非警务人员的情况下,还允许我接触张万青,已经够给面子了,同时做这个决定的人,也需要担不小的风险。

所以这个时候,我行事确实要谨慎一些,不能像平常时候那样,怎么顺手怎么来。

经过陈警官这一提醒,我顿时也清醒了许多,当即收起祖师爷铜像,将十二元辰激发到极致,目光灼灼地盯着张万青身上,已经进化成半黑半白的七煞,指挥杨小天,取出《真武大帝荡魔图》,在床头墙壁上挂了起来。

苦苦找寻了这么久,终于再次逮到七煞凶魂,我不想再让它有逃走的机会,所以决定放“大招”,直接用荡魔图一次性解决!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戴眼镜的医生,和一个年轻漂亮的护士走了进来。

一看有女护士进来,我瞳孔不禁一缩,脸色猛地变了。

“快出去!不要进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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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威胁电话

咚的一声,仿佛一颗炸弹,在电梯井里面炸响,整个楼层都为之震了一下。

我们所在的这一层,是住院部七楼,张万青砸开电梯门的时候,电梯正刚好停在一楼,所以他是直接从七楼,跳到了一楼!

我不禁脸色大变!没想到为了逃脱,他已经疯狂到这种程度!

要知道,灵图能影响的范围其实很有限,充其量也就在几百米之内,超出这个范围,引来的灵就会很容易找不到目标了。

如果真被张万青逃出这个范围,七煞凶魂会再次从我手里跑掉不说,就连我自己,也会被引来的灵视为不敬,继而反噬!

到这地步,我只能希望张万青这一跳,已经摔成重伤,即便七煞,也无法继续操控他身体,或者暂时被困在电梯井里面了。

反应过来,我连忙往另一边的楼梯间跑去。

然而就在这时,众人身后的杨小天,却突然窜了出来,一把将我拉住,用已经变了形的声音说:“李念哥……别急……你看……有人要你接电话……”

顺着杨小天的话,往他颤抖着递过来的手机一看,只见手机停留在短信界面,两行小字说不出的扎眼:

李念,快接电话,否则你的家人朋友,都会因你而送命。

这是……威胁电话?

我脑子不禁轰然一响,当场愣住了。

“李念哥……你手机刚才掉地上了……我出来看到……就顺手帮你捡了起来……当时正有人打电话进来………我正在想要不要给你说……电话就挂断了……接着发来了这个短信……”刚刚的惊悚一幕,和这条威胁意味十足的短信,都使得杨小天已经完全乱了,脸色煞白地说。

刚从他手里把手机接过,手机就再次震了起来,同时跳转到来电的界面。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接到,用我家人朋友的性命,来威胁我的电话,脑子当即一片凌乱了。

深吸一口气定下神来后,略微颤抖的点了接听。

然后,一个不带任何情感,冷漠得近乎呆板僵硬的声音,仿佛带着森森寒意灌进了我的耳朵。

“李念,如果不想你的相好,和老家的父母亲出事,就别再做任何事情。”

我顿时头皮一麻,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现在时间不多,你如果已经在引灵附图,现在就马上封住,别再对我养的魂做任何事情,否则十分钟以后,你会收到你两个相好女人的死讯,天亮以前,你老家父母也会丧命……”

“我X你妈!如果他们有任何人出一点事,我杀光你全家!”

我红着眼睛一声大骂,疯了一样撞开杨小天,又撞开后面的陈警官等人,往病房里跑去。

荡魔的引灵是成功的,真武大帝脚踏灵龟,顶盔掼甲的庞大虚影,已经在我脑海深处,出现了大概半分钟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完成附灵,继而开始斩妖除魔。

那道冷漠得让人发寒的声音,使我根本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也完全顾不及一旦封图,会遭到的强烈反噬,冲进病房,就没有半点停留的,重新弄破手指,在真武大帝已经开始着相,神光大放的荡魔图上,飞快画下一道血叉。

荡魔图的光华瞬间敛去,就像啪的关掉了电灯。

“罗文信!我知道是你!既然你要这样,那就别怪我也不念及这么多年的情面了!听着!如果你敢伤害他们任何一丁点,我保证会让你千刀万剐,不得好死!”压住脑袋猛然潮水般袭来的,如同一架磨盘,在碾压脑髓的剧痛,我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的嘶吼道。

仿佛听出我嘶吼中的无助无力,和巨大的恐惧,手机里传来了一声,充满嘲弄不屑的冷笑。

“好啊……尽管放马过来,我等你就是。”

然后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我也全身僵硬的,直挺挺倒了下去。

罗文信!好你个罗文信!这么多年以来,我们师徒算是看错你了!为达到你不可告人的邪恶目的,竟然不惜滥杀无辜,用我家人朋友的性命,来威胁我!

既然如此,那等着你的,就绝对没有好下场!

看我突然倒了下去,人事不醒的样子,跟回病房的一行人不禁脸色大变,两个特警下意识上前,想把我扶起,幸而被杨小天及时拉住了。

“现在不要去碰他,否则只会让他更加雪上加霜!”

跟着我们厮混的这些天里,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对世间有无鬼神疑惑重重的少年,已经听我们说了不少奇闻轶事,也知道画灵人一旦遭到灵图反噬,在自己撑过去,能说话之前,绝对不能轻易去碰。

听到杨小天的话,两个特警赶忙收回手,几人焦急地看着我。

直让人死去活来的剧痛,持续了足足有十五分钟后,才一点点开始退去,我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恢复。

当眼睛能看见周围的时候,痛苦已经缓解许多了,费力地动了动,试图爬起来却无果后,只好对蹲在我旁边,红肿着眼睛的杨小天吃力说道:“快……打电话给晓微,或者袁金柱,问问他们有没有出事……再帮我打个电话回老家……”

见我恢复过来的第一句话是这个,杨小天顿时又抹了抹眼睛,然后道:“李念哥,放心,我已经打过了……晓微姐她们都没事,芸姐也已经打过电话给伯父他们了,大家都好好的,都没事,今晚她们每隔半个小时,就会打一次电话确认安全,明天一早就赶过来,所以你不要担心……”

一听都没事,我紧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恐惧也减弱了些许。

虽说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跟在老家伙身边,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日子,但不在父母身边,并不意味着我对他们感情不深。

甚至正因十二岁就离家,无法像别人那样,陪在父母身边,以致于我对他们始终心怀愧疚。

而这些年,由于也养成了独来独往的性子,我真正的朋友很少,每一个都很重要,少了谁我都接收不了。

所以我根本不敢想象,一旦他们有谁因为我出事,我该如何面对。

而以此威胁我的,竟然是我叫了十几年叔的罗文信。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一百五十章 一夜惊魂

在我倒地的时候,陈警官已经带着其他四名警察,下楼去处置了,此时楼下警灯爆闪,警铃大作,尖叫呼喊声响作一片,嘈杂不已。

得知张万青并未逃脱,已经被围堵在一楼电梯里面,我缓了一阵后,让司机刘大叔,和杨小天背着我往楼下赶去。

虽然受迫于罗文信威胁电话,和灵图反噬,我已经不能再对张万青身上的七煞凶魂做什么,但也不想这时候完全缩起来,任由七煞作威作福。

说白了,就是不想在和罗文信的斗争中露怯。

我相信,即使在我目前最虚弱的时候,罗文信和他的七煞,也不敢真对我做什么。

从七楼电梯井跳下的瞬间,张万青就已经注定是死人一个,再也没有挽救的可能了,后面无论再有多少诡异举动,都只是七煞在折磨他的魂魄所导致。

一旦生魂被吞下,七煞离开,张万青就会马上气绝。

下到三楼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好几声急促的枪响,同时又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

下到一楼,楼梯间门口,已经被全副武装,举着盾牌的防爆特警封锁了起来,大厅里黑压压一片。

刚被一个持枪的特警伸手拦下,电梯口就又爆发出一阵密集枪声,同时伴随着发狂野兽般的嘶吼,犹如一头即将丧命,正在做最后反扑的困兽。

只见特警阵型空出来的电梯口,头顶已经被削去一半,涂满鲜血脑浆的张万青,正低吼连连,不断在地上爬来爬去。

他的双腿已经断裂,一条从膝盖完全断开,留在了整个被鲜血染红,轿顶破了个大洞的电梯内,另一条,骨关节也已经完全脱落,只剩一丝筋肉连着,拖在他身后。从电梯到他目前位置的地砖满是血迹,散落着零零散散的内脏,和碎肉碎骨。

而他满是枪眼的身体,此时也已经残破不堪,从胸骨到肚脐完全破开,五脏六腑完全被他自己掏了出来。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断气,仍然瞪着猩红怨毒的眼睛,朝特警阵型怒吼连连,一边瞪,一边用双手,把内脏碎肉刨到嘴边,不断朝嘴里咽。

饶是训练有素,处置过各种暴力突发事件,面对如此恐怖场景,经验丰富的特警们,也不可避免的浑身寒气直冒,如临大敌地看着地上的张万青,不敢有任何一丝松懈。

甚至有的胆小一些的,端枪的手都在颤抖。

如果不是任务在身,毫不怀疑,他们当中相当一部分人,早已经转身逃走。

两轮射击都没能让张万青消停下来,再度在这恐怖氛围中,对峙了大概两分钟后,上级似乎再次下了命令,只听得几声大吼,从盾牌缝隙探出去的十几条枪,再次展开了更加密集的射击。

这一次,不光自动步枪,就连霰弹枪也都用上了。

枪林弹雨中,张万青残破不堪的身体,被子弹打得短暂的腾空了一瞬间,血肉霎时间,飞溅得到处都是,挡在前方的黑色盾墙,瞬间沾满了零星的断肠碎肉。

而张万青的身体,在低吼中猛烈的抽搐了几下后,也终于不动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特警们看到,一团黑白交杂,隐隐呈现着人形的雾气,从张万青尸体中缓缓飘出。极为诡异的一幕,使得他们还没来得及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纷纷举枪瞄准那团雾气,保持着阵型开始缓缓后退。

一个特警没能忍住,朝那团雾气放了几枪,但都打在了天花板上,没能对目标造成任何影响。

就这样,在特警们如临大敌的注视中,那团雾气一点点飘出了住院部大门,在夜空中越飘越高,最终消失不见。

而我,则在七煞离开张万青尸体的瞬间,看得比所有人都更清楚。

虽然如我所料,七煞凶魂没有对此时,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我做什么,但离开前看向我的那一眼,却充满了阴森森的恨意,恨不得将我当场吃掉似的。

看着它耀武扬威一样的,一点点离开,我不禁攥紧了拳头。

饶是已经有充足准备,可我还是让它,当着我的面又害死一条人命后,再次逃脱了。

以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式。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威胁电话。

罗文信……

“小李兄弟,你怎么样了?”不知何时,握着只对讲机的陈警官,已经走出封锁圈,来到了面前,关切地看着我,脸色说不出的凝重。

收起思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我说:“我没事,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安全,没事了,准备善后吧……”

从我口中确认已经没事,陈警官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也不多说,严肃地点点头,就转身指挥现场去了。

事件虽然已经平息,但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发生在县医院住院大楼电梯里的恐怖事件,已经引起了极大的恐慌,还在处置的时候,网上就已经谣言四起,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就连省厅也被惊动了,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县里的头头脑脑,都已经赶到了现场。

在辟谣安抚受惊吓者等善后工作,紧张有序展开的同时,我也被安排到了八楼的一间病房,接着回收店老板,也被转到了这里,由专人看护。

这一晚上,不知来了多少波有头有脸,平时根本看不到我们这种小虾米的人物看望,颠来倒去的问了许多话,直到天快亮,才得以消停下来。

从沉睡中醒过来时,袁金柱芸姐张晓微,已经从省城赶到好一会了,一同过来的,还有不怎么见面的何舒曼。

一睁眼,就看到这些人围在床前,我不禁笑了笑,一直都有些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不管如何,只要大家都没事,就一切都好。

视线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后,最终停留在了,眼眶有些红肿,明显已经哭过的张晓微身上。

没有说话,表情有些茫然的,与我对视了几秒后,张晓微忽然蹲下,趴在我床沿边,将头埋进了被子中,身体微微颤抖。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少年壮志

说起来,虽然都是女人,但这小女人的承受能力,显然还远不及芸姐,也不及旁边的何舒曼。

想到她很可能从知道我在这边出事后,就已经开始哭起,我心里不禁生起一阵暖意,费力抬起手,放到她铺散在被子上的长发上顺了顺。

看着这幕,抱着李诺的芸姐,笑意盎然地轻轻叹了口气:“你自己哄,我可是没办法了,我们都知道你不可能会真出事,就她一个人不知道,口水说干了都没用。”

我无奈地笑了笑,这妖精一样的女人,笑里话里的意味,我多少还是听得懂的。

不是不担心,而是在得知消息后,就已经有了应对,或者说报复的方案。

因为有办法,也有能力去展开报复,所以能保持镇定。

大老远也要把李诺带在身边,就已经足够说明,她并非不把那个威胁电话当回事。

“放心吧,干爸干妈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问候了,都好好的,没事。我说你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所以他们不知道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还准备给你好好上上政治课。”知道我的心还没完全放下来,芸姐又笑盈盈道。

我不禁一愣,然后挠头苦笑。

能在确认老爹老妈安全的同时,又不引起他们担心,固然再好不过,可你说点别的就不行?非要诬告我欺负你们孤儿寡母?

说笑几句,等张晓微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后,话也就转到了正题。

“怎么回事?怎么就接到了威胁电话?知道是谁打的不?”袁金柱脸色有些难看,眉头紧紧皱起,本就已经够黑的脸,此时黑得像锅底。

不奇怪,这家伙虽然在我们的“改造”下,已经把性子基本收了起来,大有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调调,但实际上,只是在我们面前才会如此而已。

骨子里,他依然是那个乖张孤傲,满脑子龌龊思想,和暴力倾向的“袁爷”。

在他坐镇的情况下,却有人能不知不觉地,对芸姐她们,甚至可能包括他自己产生致命威胁,进而逼迫我就范,这无疑是对他智商和能力的一次严重挑衅。

以他的性格,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别说他,就连我也觉得,这口气吞得很窝囊。

我们都不会认为,这只是对方在虚张声势,而是真有这个能力。

正因如此,才都感到很憋闷。

认真回想了一会后,我道:“虽然打来电话的那个声音,我从没听过,但却奇怪的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所以我觉得,十有八九应该是他没错,只是大概用了变声器之类的东西。”

袁金柱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我说的“他”,自然是指罗文信。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还能怎么办,既然他已经不讲情面,毫无底线,那我肯定也不会再顾忌什么了,回去准备好,直接和他摊牌就是,再顾这顾那,猜来猜去的,只会让更多人受害。

仿佛已经等这话很久了似的,袁金柱神情一振,严肃地对我点头。

有了决定,我心里也仿佛有个一直悬着的东西,彻底落了下来。

……

由于从七楼电梯井跳下,当场砸毁电梯轿顶,摔断了双腿,还自己划破肚子,把五脏六腑全部扯出来,又被防爆特警密集射击过,所以张万青,已经没有完整的尸体,法医事后费了很大的劲,才总算把七零八落的尸块,勉强拼凑了起来。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张万青老家的父母亲戚赶到,见到如此残破不堪的尸体,不出意料地很难接受,继而认定警方有故意虐杀的嫌疑,准备找地方鸣冤,理由是就算偷抢犯错,也不能把人活生生打成这个样子。

但在警方随后出具的完整执法录像、医院监控,以及一些手机拍下来的视频前,张万青父母很快就偃旗息鼓,再也找不到理由闹了,同样也被张万青临死前的行为吓得不轻。

如果说砸开电梯门,从七楼径直跳下,还能解释为逃窜时慌不择路,那摔断腿、摔破头,内脏也被摔坏后,还能往外爬,自己开膛破肚,把内脏往嘴里塞,发出诡异恐怖的叫声,警方三轮射击才倒下,就怎么也解释不了了。

极为离奇诡异的行为,使得张万青父母也不敢说太多,得到国家会补偿一笔“赔偿金”的承诺后,就在同意书上签了字,改称张万青是在当街实施强.奸,被警方逮捕送到医院后,试图逃跑,还蓄意伤害他人,最终被依法击毙的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张万青父母,本身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几年甚至还经常有,回家要不到钱,就殴打父母的行为,感情早已很淡,所以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也不想胡搅蛮缠了。

所以,落到这样凄惨的下场,很大程度上,也算是咎由自取。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尽管杨小天,早已对张万青这个变态禽兽恨之入骨,但随着目睹他整个死亡过程,知道这个人再也不可能伤害到,他和老家的妈妈后,还是偷偷地抹过了一次眼泪。

被我们发现后,更是干脆问我说,李念哥,张万青就算该死,也不应该死得这么惨,是吗?

我想了想,对他说:是的,他确实死不足惜,但也不至于,需要用如此凄惨的结局来偿还罪孽,他是被人,用邪术活生生折磨死的。

杨小天沉默了一会后,说,李念哥,我不想再让那些恶人,用这么恶毒的邪术继续害人下去了,所以,请你和袁爷收下我,教我对付那些恶人的本事吧,我要和他们誓不两立,战斗到底。

这话一听,我不禁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

“你能有这种决心,很好,但袁爷不是和你说过么,如果真要拜师学,就只能拜一个,而且一旦拜了,就要彻底放弃学另一门本事的想法,不能再有任何觑觎之心,因为我这个派的弟子,是严厉禁止去学道术的,违者会被逐出师门。”

“最关键是,我现在还没有出师,头上还有师父在,所以就算你想拜我为师,在征得我师父同意前,我也不敢收你。”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手牵手向前

杨小天怔怔看了看我,而后,再次陷入沉思。

我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扰乱他思绪。

不能擅作主张,在未经我那老家伙同意的情况下收徒,其实只是其次。重点是,袁金柱那家伙虽然没有多说,一开始也表达出,想收杨小天为徒,并非因为他有天赋一说,但实际上,我和张晓微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挺看重这个少年的。

既是如此,别说我目前还没有当师父的心,就算有,也不能挖他的墙角了。

所以这些天以来,我和张晓微都尽可能,让杨小天和他单独待的时候多一些,以便于增进感情。刚才那番话,也等于是在杨小天,因为张万青暴毙心生壮志,又对究竟跟谁而有些迷茫的时候,正式拒绝了他,或者说帮他做了决定。

以他的心智,应该听得出我的意思。

看着床头同样怔怔看着我,关切中略带几分复杂意味的张晓微,我柔和地笑了笑。

也不知怎么想的,总之大概是心里,忽然生起了一丝悸动、怜惜之类的情愫,没忍住抬起一只手,轻抚在她的脸颊上,拇指微动,轻轻擦去她眼角泪水流过的淡淡余痕。

张晓微身体微微一僵,然后也抬起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无声地看着我,眼泪开始大颗大颗的流。

这一瞬间,心里的堤坝仿佛决裂了一般,涓涓细流飞快变成了倾泻如注,大有彻底决堤,再也收不住的迹象。

反手握住张晓微掌心,十指紧扣,我吃力地坐直身体,举起另一只手,为她擦拭眼泪。

但越是如此,她的眼泪就越是止不住,很快便在医院的白被子上,形成了一滩显眼的痕迹。

“不哭了,一切都过去了,好吗?”无奈,我只好笑道,有些柔情,也有些疲倦。

紧紧扣住我的手,指甲微微嵌入我的手背,以致于有些生疼,张晓微拼命地点起了头。

我这人情商并不高,但也知道,这种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转移她注意力,于是气若游丝的咳了几声,收回一只手捂住胸口,作出痛苦状。

这招果然好使,张晓微当即就从泥泞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连忙扶住我,紧张地温暖嘘寒。

我反手又捉住她的手,奸笑着顺势往她肩上一靠。

这下,谁也看得出来,我刚才是装的了。但张晓微并非那种识破奸计,就会反手赏我一拳的人,至少现在已经不是。轻轻怔了一下后,就任由我靠住了肩膀,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我靠得更舒服些,又哭又笑的,说不清是伤心还是感动。

一切就在此时的不言中,该向前的向前,该成为过去的成为过去。

在杨小天和旁边病床回收店老板,有些难以理解的注视中,互相枕着肩,好片刻后,张晓微的眼泪总算收了起来,扶着我重新躺了下去。

尽管理解不了,张晓微刚才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两人也看得出来,刚刚过去的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但反应却截然相反。

杨小天挠着头,有些羡慕羞赧地笑了笑。而回收店老板,则忽然转过身,掖住被子轻轻哭了起来,显得很是委屈,也有些莫名其妙。

连忙收拾好情绪,一问,才得知,原来店老板老婆,得知他在这里的遭遇后,大发雷霆,说他这是自找罪受,还赌起了气不肯来看,认为他纯属活该,丢尽了家里的脸。

不仅如此,就连正在上高中的女儿,都不让过来。

说到底,店老板老婆大动肝火的原因,还是因为一段,一夜之间刷爆朋友圈的视频。

那段视频的内容,正是店老板被张万青,按倒在马路上扯破裤子施暴。他老婆正是在同事的提醒下,看了这个视频,觉得实在太丢脸,才不肯来看。

据说那段视频,店老板老婆的同事,都已经看到了。原本只是一段清晰度不高的视频,不说谁也看不清究竟是谁,可坏就坏在,警方在事件平息后发布的一则通告里,提到了店老板周某某,打电话通知家人来看的时候,他老婆正在上夜班,于是,就被当时一起上班的同时知道了。

再于是,整个单位的同事都知道了。

搞到这会,我们也才算明白过来,店老板家人为什么一直不见来的原因……

“李爷,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我在家里本来就没什么话语权,再出了这档子事,只怕以后地位连狗都不如了……不对,早就已经不如了……刚才看你们这么好,浓情蜜意的,一下子想起我这糟心的日子,就没忍住……”断断续续说完经过,店老板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看他哭哭啼啼的样子,我不禁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怕老婆的“气管炎”,倒是一下子刷新了我对他的认知。

虽说对店老板这人,本来没什么好感,但怎么说,他也是因为帮我的忙,才摊上的这事,如今也算是共患难过了。

既是如此,就不能对他的事情袖手旁边。

于是安慰了一会后,我们就开始想解决的办法。

目前最首要的,就是让店老板老婆,把这口气暂时顺下去,先来看了再说。不然本来就已经惊吓过度,再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也着实可怜了点。

这时,前去和警方沟通处理善后事宜的袁金柱、芸姐及何舒曼,也在陈警官的陪同下回来了,看店老板眼泪婆娑的,弄明白事情原委后,芸姐就说,她来和店老板老婆沟通,我去说不合适。

有芸姐弄这事,我自然放心。

此外,陈警官还带来了一个消息:由于店老板和他带来的三个人,在昨晚围捕张万青时的英勇表现有目共睹,所以警方决定,给他颁发见义勇为勋章,作为他在此次事件中,所受伤害的补偿。

至于他们之前,涉嫌非法绑架拘禁他人的行为,警方决定,不公布,不追究。

而我这个指使他们的“罪魁祸首”,警方是一切通告文件里,则只字未提,完全没我这个人。

当然,作为相应的代价,我们要对这件事情的真相保密,不再对人提起。

第一百五十三章 敌人

从绑架者变成受害者,最终又摇身一变,成为警方决定表扬的见义勇为者。店老板的心情,就像过去的一天一夜那样一波三折,如同坐了过山车。

缓过神来后,又开始抽起了鼻子,也不知这家伙咋就那么容易哭,看来昨晚发生在大街上的那一幕,确实给并不幼小纯洁的心理,带去了极大的创伤。

好在有了警方的认可,又在芸姐极具技巧的劝说下,店老板老婆的气,很快也消了下去,两个多小时后,就带着女儿赶到了龙泉县医院。

看到他老婆女儿的瞬间,我就多少看出了几分,他之所以怕老婆的原因。

说起来,这家伙也算是个中年混混,其貌不扬,可老婆却是一个,无论长相气质都和他严重不成正比的女人,一见面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和他隐隐描述出来的母老虎形象完全不符,就连女儿也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人胚子。

也不知道,当年他是如何把这个美人胚子的妈妈勾到手的。

其实到现在,已经基本没我什么事,完全可以出院,回家慢慢修养了,但看在店老板为我“受过伤”,对老婆也噤若寒蝉,人一到就变得闷闷不乐,话也不敢多说的份上,就决定留在龙泉县医院,陪他一晚上。

由于何舒曼,每天早上为她的小鬼诵经祈福不能断,于是商量好,待到晚上九点多后,就在袁金柱的陪同下回省城了。

反正我目前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反倒是何舒曼的处境,已经非常不妙。

至于张万青,被选为残害目标的原因,之前我虽然疏忽了过去,但随着他一死,也就想明白了。

张万青是双性恋,男女通吃,这种情况,本来就是“幽精”有缺陷的一种表现,被盯上也不足为奇,只是我们都没想到那么多而已……

第二天上午,一个两鬓发白,笑起来温和可亲的人物,便在陈警官及一干记者摄像机的陪同下,来到医院病房看望了店老板,送上鲜花的同时,还带来了一面锦旗,和一块见义勇为的奖章,握着他的手一阵猛摇,说着各种暖心的话,将他感动得稀里哗啦。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们一起离开龙泉县医院,在傍晚降临的时候回到了省城。当然,我还无法行走,所以是被担架车,抬上救护车回来的。

这一次,由于我不光只是遭到灵图反噬,同期还伴随着真君图,使用过后的副作用,所以足足养了一个星期,才能下床走动。

过后又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才总算恢复了七七八八。

不出意料的是,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罗文信都没有露过面。

按照以往,我如果出这种事,就算他不来看,也不至于音讯全无,这就更加证明了,七煞背后的人,就是他或者西元村那个神秘老婆婆,给我打威胁电话的,也极有可能是他。

于是恢复过来后,我便又开始画起了图,把我目前能掌握的,镇恶杀鬼的图几乎都画了个遍,准备找他摊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这个小插曲就是,当初猥亵马小璐尸体,从我这离开后,就音讯全无,人间蒸发一样的吴煜,终于露头了。

在马家的那一晚,由于整个马家都找不到他,迫于无奈,张晓微就要了这个变态“学弟”的所有联系方式,但无论是给他打电话,还是加QQ微信好友,微博发私信,都没有任何回应。

随着马家事情落下,老婆婆的住处也找到后,我和张晓微就渐渐忘了这个人。

没想到这天晚上,吃过晚饭,我在张晓微的陪伴下出门,准备先去找一找这段时间,音讯全无的钱八斤时,他却忽然通过了张晓微的好友申请。

当时张晓微拿出手机,一开始都没想到是吴煜,直到他发过来一条“你真是张晓微学姐?”的消息,才轻轻咦了一声,然后说:“吴煜活了。”

我也愣了两秒,才想起这个吴煜是谁。

对于这个变态“学弟”,我可以说是厌恶到了极点,甚至比厌恶张万青都还要多一些。

如果换个时候,我肯定不介意费点时间,把他找出来给一次教训,但现在是要和罗文信摊牌的非常时期,眼下也还要去找钱八斤,实在没这心情,就说:“活就活了吧,拉黑就是了,不用理这种人,就算有一天作死了,也是他活该。”

当初说好的,是“情报网”组成后,钱八斤最多不超过五天,就来见我一次,可自从和两个阴煞离去后,他却再也没出现过,我总是隐隐觉得,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他没道理不来。

听见我这么说,本来还有几分兴致的张晓微,顿时也没搭理的心情了,点点头,就准备把吴煜拉黑。

没想这时候,吴煜又发来了一条消息:嘿嘿,是你吗学姐?前段时间手机丢了,才把微信找回来,所以没有看到,你大晚上的加我,是因为和李念学长生活“不和谐”吗?

极为轻佻的语气,使得我和张晓微,眉头都不禁皱了皱。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打算理会。

岂料,张晓微正要继续操作的时候,吴煜却又发来了一条,更加轻佻的消息:学姐,你真漂亮,自从那次见到你后,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想你,在我看来,李念学长根本配不上你。

我去!要只是说点轻佻的话,还能只当是遇上了一条活蛆,不用理会,但这边还一句话没说,就开始贬低人,是男人都忍不了了。

一把牵起张晓微,在寒风中有些微凉的手,我劈手夺过手机,回了一句:是啊,他配不上,他对我太不好了。

吴煜飞快回复道:嘿~学姐这么漂亮,他对你不好,愿意对你好的大有人在。

看了看有些忍俊不禁的张晓微后,我回:比如……你?

吴煜:是啊是啊,我可喜欢学姐了呢,只要有机会,肯定会是对学姐最好的人,至少会比李念那个吊丝男好。

同时还有一个猥琐气息十足的害羞表情。

忍住疯狂想揍人的冲动,我想了想后,回:那你现在在哪?能不能出来见个面!

第一百五十四章 活宝

本来有心放过你,你却不知道珍惜,三言两语就开始羞辱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什么手机丢了,根本就是扯淡!明眼人都知道,这变态是自知闯了祸事,所以完全躲了起来,学校都不敢待,也不敢和任何人联系,现在觉得风声过了,才又开始出来作妖。

不用想,在发现张晓微申请加好友的时候,吴煜担心之余,一定很激动,能忍到今天,一定很“不容易”,用张晓微的口吻把她约出来,应该很轻松。

果不其然,吴煜很快就回:学姐,真的可以?

我冷笑一声:怎么?怕了,不敢?

吴煜连忙否认:没有怕,只是有点意外,没想到学姐竟然也是如此“豪爽”之人。

我不禁又是一声冷笑,到现在,想收拾这个变态的心,算是完全重新拾回来了。

一定不能轻易放过这变态。

于是我快速回复道:呵呵,那就别说废话,敢的话,就出来见见。

吴煜很快回:哎哟,别呵呵啊学姐,大冬天的,寒气都冒起来了,这么高冷不好,容我考虑一下行不行?

没想到面对“诱惑”,这家伙也不是一点警觉心都没有。

不过我现在已经非常想揍人,没心情再和他墨迹了,直接又回了一个呵呵,和一个拜拜的表情。

不出意料,随着我这一激,吴煜本就不多的理智,顿时荡然无存了:别呀学姐,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能冒昧的问一句,你是不开心吗?

我故意缓了两分钟才回:是,今晚和他吵架,跑出来散心了。

吴煜问:那学姐你在哪,打算今晚咋过?

我想了想回:在永庄路一家咖啡屋,目前没有打算,只想喝酒。

吴煜:那我过来陪学姐你聊天解闷,可以吗?

我直接把地址和咖啡屋名字发了过去。

吴煜很快回:学姐等着我,半个小时内到!

收起手机,我开始琢磨,要如何收拾这个变态才解气。

看我一脸要吃人的样子,张晓微不禁愈发觉得好笑,捧起我的手哈了哈气:“好了,就是一个变态猥琐男而已,想教训教训一下就是了,你身体都还没好完,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

不值得?很值得好不好!好不容易才在龙泉的事件中,尝试着牵起身边小女人的手,没想才过几天,就遇上了挖墙脚的“情敌”,尤其面对的还是这样一个玩意,我当然很生气!

这是听了多少遍《勇气》,才生出来的胆子?

没别的,揍就是了!

于是给心理创伤远大于生理创伤,早已出院的回收店周老板打了个电话,将地址和吴煜面貌特征告诉他,又通知出租司机刘大叔来接上我们后,直接往西北三十多里外的朱场镇赶去。

刚出市区没一会,周老板就发来微信消息,还拍了张照片,说人已经逮到了,问我是不是这个。

塌鼻梁,细眼睛,架着副松垮垮的眼镜,正是吴煜没错。

既然人已经逮到,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了。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开进朱场镇西边火葬场背后的墓园,没多久,周老板也带着两个人,把吴煜弄到了。

一被拽下车,眼镜已经破裂,导致看不大清人的吴煜,就哭哭啼啼的往地上一跪,求起饶来。

“大哥,大哥们,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绕我一命,放过我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如果你们要钱,尽管说,多少我都给,只求大哥们别杀我好不好?”

周老板冷笑一声,一把将吴煜推到在地,飞起就是一脚尖踹在了他的“菊花”上:“口气倒是挺大,也不看看你这样子,能掏得出几个子?”

菊花挨上这么一脚,吴煜顿时欲仙欲死的叫了起来。

“大哥,我虽然没有,但是我家人有啊,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放心,只要你们开口,我一定尽力满足,要是嫌费事的话,我在省城就有一个熟人,离你们抓我的地方不远,他有钱,也是道上混的,我带你们去见他好不好?”

周老板呵呵一笑,飞起又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要害上:“你当大爷是白痴呢?要不你说说那个熟人叫什么名字,我看认不认得?认得的话,就饶你一条狗命。”

吴煜连忙道:“那人……那人叫李念,他女人叫张晓微,是有名的阴阳先生,我是他们同一个大学的学弟,刚才就是准备去见他女人的。”

周老板几人顿时哈哈笑了起来,站我们旁边的刘大叔,也笑得不轻。

我实在没话可说了,直接牵着张晓微的手,往山上走去。

“先把这活宝弄到地方再说吧。”

听到我发话,吴煜不禁猛地一震,才总算发现了我和张晓微的存在,也认出了我们。

就这样,在一阵哭哭啼啼的忐忑不安中,吴煜跟在我们身后,被周老板三步一脚五步一踹地,每一脚都精准命中在菊花上,硬生生的踹进了墓园,最终来到接近山顶,一座周围墓穴都空着,从而显得有些孤单的骨灰墓前。

自从经过龙泉县的事情后,周老板便似乎变得,对“菊花”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即使到了地方也恋恋不舍,又是狠狠一脚,对准面前屁股踹了上去。

而吴煜也相当配合的惨叫一声,扑通跪了下来,刚好正对面前的墓碑。

等他哭丧一样嚎了一分钟后,我阴着脸道:“见坟就跪哭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你就不看清楚了再哭?”

吴煜顿时一个冷颤,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发现我完全不像是在说笑,连忙打着颤凑近墓碑,仔细看了起来。

但由于眼镜已经不见,天也下着毛毛细雨,实在难以看清,又只好哆嗦着掏出手机,按亮闪光灯,脸都快凑到了墓碑上。

当看清在手机闪光灯下,显得分外阴森的黑白碑照,和马小璐三个字的瞬间,他“妈呀!”一声喊了出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表情惊恐至极。

接着,我们便闻到了一股,粪便尿液混合的刺鼻味道,不禁被熏得皱了皱眉。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吹气球

“我去,这就屎尿齐来前后共鸣了?”周老板掩了掩鼻,表情不耐的抬脚又想踹,被我用眼神制止。

他们不知道内情,但我和张晓微却是很清楚。

俗话说,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可吴煜这个变态,做的不仅仅只是亏心事,而是亵尸这种极为丧德的事,放古代,这是要上火刑架,或者被活生生打死的。

被又打又踹的弄到这“鬼地方”,接着猛然发现,自己跪在亵渎过的马小璐墓前,他此时一定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再打下去,怕是真要出事。

反应过来,吴煜顿时极为惊恐地哭了起来,对着马小璐墓碑就是一阵猛磕头,末了又对我和张晓微磕,边磕边承认错误,很快额头就破皮了,血和眼泪及泥土混合到一起,弄得脸上人不人鬼不鬼。

“念,要不饶过他吧,也怪可怜的,他知道错就行了。”张晓微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向我,小脸微微有些苍白的笑了笑,摇着我手道。

其实不用她说情,我此时的气,也已经出得差不多了,看这家伙哭得撕心裂肺,脸色也就渐渐松了下来。

“行了,别装可怜虫卖惨了,知道错了吗?”

吴煜身体一颤,连忙抬头看向我:“学长,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敢再做这些事了,你就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吧。”

“别叫学长,我可当不起你的学长,也不用向我认错,好好在这里忏悔你的禽兽行径吧,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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