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风 - xp1024.com
《画春风》


001挠死你

“呼哧呼哧!”

青草地上,正翻滚着两个人,闷声撕扯,打得热闹。

时值初春,青草刚冒头,地上的泥土还湿润着。

上面压着的那个,一只手正使劲够向身下那张脸,五根手指努力挖着,舞着,直要生生地抠下一块肉来方可。

身下的手臂,左挡右遮,拼命护着脸,但还是不时被突破,指甲从脸上划过,霎时就留下了道道白印

男孩吃痛,几番翻转,都被重新压在了身下,很明显,他有点招架不住。

天上一个大日头高挂,风和日丽。

四周刷得粉白的围墙,上头一溜停着的几只灰雀儿,早被惊得扑喇喇地往树上飞,“叽叽喳喳”,惊惧地瞧着地下兀自翻滚的一团。

靠近石阶处一排花盆,被撞翻,东倒西歪,一个酱色的圆形花瓮旋转了一圈,就骨碌碌地顺着石阶一路滚了下去。

“扑通”一声响,落入下方的池塘中,溅起好大一团水花。

响声终于惊动了葫芦门外的人。

就有人探头一瞧,吓了一大跳。

“唉哟喂!别打了!”

葫芦门内急急冲出几个人,打头的一个妇人,惊叫着跑过来。

到了跟前,张着个手,盯着地上滚成一团的两人,伸了几回手,愣是插不上。

一回头:“都是死人哪?还不来帮忙?”

呆愣的两个丫头忙双双扑上前,三人合力,一人拽了一个,用力扯了开来。

王嫂子看清手上的人儿,唬了一大跳。

“林少爷!”

林家小少爷涨红着个脸,束发的带子早不见。

原本白嫩的脸上脏乱不堪,黑黑红红的,全是一道一道的指甲印子。

有一道直接挠在了眼皮子上,长长的一条,让人看着惊心。

王嫂子的眼皮子也不由跳了两跳,不由叫声苦:这可怎么是好?怎就打成这样子了?这是要多大仇来多大怨?

她转向对面兀自粗喘着气的一个女孩,小小声:“小姐!”

自家小姐把林家少爷挠成这个样子,这可怎么是好?

王嫂子悄悄地打量一眼,就低下了头。

啧啧啧!

李惜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身蜜合色的薄袄早扯脱了开来,两个发髻也剩了一个,松松地坠在耳旁,上头还挂着一截子树枝。

细白面皮上的血色尚未褪去,红得骇人。

她手一挥,挡开丫鬟花儿伸过来的手,伸手指着对面的男孩,疾声:“你个骗子,小贼,滚回林家去,呸!”

她晃了一下手,愤愤地盯着自己那修剪得溜圆的指甲,早知道,前儿就不剪了,不然,还能挠得再深一点,挠他个满脸花。

“你个泼妇,泼妇,母老虎!”

林家小少爷也不示弱,张嘴就骂了回去,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方才也是被打得懵了,只下意识地抵挡,却架不住李惜那不要命的打法,全不顾,只张着手,专门往他脸上招呼。

那一下一下地,恨不得抓烂了他那张脸。

他满腔激愤,胸口上下起伏。

用手抹了一把脸,“嘶”地一声。

疼!

“呸!”

李惜甩了下额上的乱发,上前一步,被一旁的丫鬟拉住,腾不出手。

她竖了眉:“放手!”

一边伸出了脚,极力去踢对面的人,蹬着腿力道之大,两个丫鬟忙死死地拉住。小姐这是疯了么?

“我踢死你,踢死你,叫你再祸害人……小兔崽子。”

李惜连着踢空了几脚后,眼角瞥见远远涌过来的一群人,知道再不能打,只得悻悻地住手。

这才长长地呼一口气,慢条斯理地用手捋了捋散乱的额发,又用手去细细地顺衣服上的褶子。

“平安!”

一声急切的呼唤,穿着大红华衣的妇人大步上前,一把搂住那个男孩:“怎么了,这是?哎哟,这脸,谁把你打成这样子?啊?”

小男孩之前就一直撑着,一泡眼泪含在眼眶里,此时被他娘一说,才觉得火辣辣地疼,终于流下泪来,更加疼了,他扁了扁嘴,张嘴想哭两声,又憋了回去。

对面李惜正似笑非笑地瞥着他,一双眼睛像是刀子般,狠狠地剜着他。

仿佛要生吃了他。

他打了一个哆嗦,感受到身后娘亲柔软的手臂,又挺起了胸膛:他才不怕。

10岁的林平安搞不明白。

昨日还笑眯眯的妹妹,怎么就变成了母夜叉?二话不说,扑上来就撕打,整个一泼妇。

对,就是丫头们平日里说的:泼妇。

红衣妇人,林夫人冷眼看着对面的李惜,眸子暗了下来。她的心一阵抽疼:“你们是怎么伺候少爷的?看我回去不剥了你们的皮”

急怒之下,她语声尖锐,把一腔子邪火全发到了一旁的丫头身上。

两个丫头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夫人饶了奴婢,不关奴婢的事……”

“还嘴硬?好好的哥儿,不关你们的事?难不成是他自己挠的?当我是瞎子么?”

林夫人提高了声,眼角瞥见一旁兀自站立不动,只管顺衣服,压根把她当空气的李惜,胸中的怒火一点点向上腾起。

这个李惜着实可恨,打了人还那么淡然,竟好似与她不相干般。

她极力掩饰自己眸子中的怒气,胸脯起伏。

王嫂子眼尖,上前一步,笑着拦在李惜面前,弯腰:“林夫人。”

“你们这么多人跟着,竟没有一人拦着他们么?我看都是少铃平时太纵着你们”

“惜儿!”

葫芦门里,又一个青衣妇人急急走来,身上环佩叮当作响,后头跟着两个丫鬟。

万少玲一眼瞥见自家女儿一身狼狈站在那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直接蹲下身检查了一番,末了,见女儿白净的腮上有青肿的痕迹,那是被指甲掐得。

她心内咯噔了一下,回头望去。

“少铃!”

林夫人早拽着一脸花花道子的儿子站在一侧,见万氏终于望过来,迅速抬高了儿子的脸,示意她瞧。

万少铃看清楚后,咽下了到口的话。

“快去找杨大夫来。给哥儿瞧瞧。”万少铃温声吩咐道,一边把自家女儿往身后悄悄揽了一下。

相比之下,林家小公子这张脸,可是更加难看,这满脸的血印子

两个孩子各自被分开带走了。

万氏跟在林家母子后边也往客房去了,一边疾声吩咐婆子去请镇子上的杨大夫来。

李惜被丫鬟送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娘现在顾不上她。

“小姐!”

两个丫鬟担忧地看一眼自家小姐,想笑又不敢笑。

两人端着铜盆里的水,拧了毛巾小心地给小姐擦手。

温湿的毛巾碰到掌心,李惜的手禁不住一颤。

白嫩的掌心,有多处破皮,并且还有几处地方沾了不少沙粒,一擦自然疼。

叶子放轻了手,只是用毛巾小心蘸着水,一点一点地给润下来。

一边偷眼觑着小姐的神色。

自家小姐,这也太彪悍了,生生地把林家少爷给打成了猪头脸。人家好好儿地来做客,却是成了这幅样子。

真不知夫人这会子要怎么同人家父母说?

这林家的公子,挺漂亮的一个哥儿,别说林夫人,她们看了都心疼。

想到林夫人方才那难看到了极点的脸,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了自家小姐。

李惜正仰在榻上,任两个丫头在脸上手上涂着绿色的药汁。

她闭眼,抿嘴,完全不理会一旁的丫头。

只有那不停上下起伏的胸脯,显示出此时她心中的不平静。

她白白活了85岁,整个就一个老糊涂,老不死。

重生的那点子喜悦,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以及不甘。

林家,不要脸,无耻,下流,我咒你八辈子祖宗,咒你生儿子没**,咒你全家都掉下那乌头崖

想着刚刚的林平安,李惜心中郁气鼓胀,难受之极。

她在心里狠狠地骂着,用着她平生所知道的最最最恶毒的话来诅咒,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自己才能好过一些些。

15岁的小寡妇,70年的老寡妇。

当年二十二岁的李惜竟穿越到了80岁的李惜身上。

一个守寡多年的老寡妇。

眼花背驼,离死不远,却偏偏又撑了5年。

那5年,浑浑噩噩地,她每日里熬油般地过日子,却偏偏又舍不得死。

死也是需要勇气的,何况她本是二十多岁的芯儿,虽然这具身子老了些,可好歹也是个大活人。

“惜,取自珍惜,爱惜的意思。”

李惜对自己的名字,一向是如此解释的。

可这个李惜,大约只能用“可惜”两个字了吧!

寿终正寝的时候,她长舒一口气:终于解脱了,可以转世投胎了。

可是

她哼了一声。

她竟回到了李惜少时。

“小姐,可是疼?”丫头花儿忙出声问,一边收了手上的棉签子。

这药膏子是杨大夫专门配的,抹在手上凉丝丝的,应该能缓解些许疼痛。

“你们出去。”

李惜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一起退了出去。

听得关门的声音,丫头出去了。

李惜这才一个翻身,趴在榻上,顾不得脸上糊着药膏,把下巴抵在臂弯里,心底一直压着的那股子委屈与酸楚终于弥漫上来,她“呜呜”地哭了起来,一开始还极力压着,后来就越哭越响,直至嚎啕大哭。

外面一直候着的两个丫鬟贴着门,面面相觑,小姐方才不哭,这会子倒是哭上了,这会不会晚了点?

002仇人相见

李惜痛痛快快地哭了好一会,方才收了泪,自己吸吸鼻子,拿脸巾擦干了泪,重又仰了下去,发起了呆。

三日前。

也在这间屋子里。

李惜一早梳洗好,几番跑到院子里,不停地踮着脚张望。

圆圆的脸上满是紧张与忐忑。

“小姐,来了!”

小丫鬟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脆声。

李惜已经提着裙子跑了。

叶子忙跟了出去。

李惜飞快冲到了大园子,一眼就瞧见了。

两个穿着蓝色衣袍的半大男孩,正并排站在鱼池子边上。

池子里现在没有鱼,只有李家爹爹养了多年的两只大乌龟,因年月长,背上都长了青苔。

听到脚步声,两人齐转过脸来。

十岁的男孩,圆圆的脸,浓黑的眉毛,惊讶的表情

李惜刹住脚步,眼睛紧紧盯着两人,有点不敢上前。

70年了。

林平安,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手僵着,习惯性地想抓点什么又无处可抓,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伸着。

前世李惜心心念念的林平安。

原来长这样子。

见李惜直愣愣地盯着两人,两个男孩对视了一眼,一齐笑了起来。

她眨了一下眼:真像。

一模一样,笑起来,都是弯了眼晴。

“林平安!”

她提高了花裙子,蹬蹬蹬地跑过去,心内竟雀跃。

“谁是林平安!”她叫,语气欢悦。

两人对视一眼,不说话,依旧笑。

李惜吸了一口气,站在他们面前,左看看,右瞧瞧。

“你猜?”

笑了一会,右边那个看着她,先出声。

“你猜!”

左边那个也开口,调皮地。

连说话的腔调也一样。

她转过头,认真地瞧了一会,忽一指。

“你是林平安?”

她指着右边那个说,语气笃定。

两人叽叽咕咕地重新又笑了起来,眼里是满满的开心。

“哈哈。”

林家两兄弟是双胎,长得就如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二人又整天形影不离,同寝同食,就连爹娘不仔细分辨,也会时常认错。

更别提李惜这个初次见的外人了。

见李惜兀自发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便有右手那个少年上前一步。

他打量了一下面前女孩:“你是李家妹妹?”

“林平安!你是林平安。”李惜依旧指着他,坚持。

两人搔头。

终于,林平乐再度开口。

他知道今日他们兄弟过府来作什么。

他正经了脸色,往后退了一大步,说:“他是林平安。”

被指认出来的林平安讶异地看了一眼他,点头:“嗯,我是林平安。”

李惜却是怔住了。

她皱着眉,盯着两人。

一模一样的脸,即使这么近,也丝毫看不出不同,就像照镜子,就连鼻子旁边一颗小小的黑痣,也是一人一个。

但是,她不会记错。

林平乐,说话时右眉习惯性地会挑上去,70年来一直未变。

前世李惜不知看了多久,在心里反复描摹过林平安的样子,因为他们是双胎,如果林平安还在,她觉得,就该是林平乐这个样子。

方才说了这会子话,面前这个林平安尽管那道右眉没有记忆中那般高高地斜挑上去,但是确实是挑了。

而林平乐两条眉毛却纹丝不动。

见她傻在那里,也不说话,两人相互看一眼,就嘻嘻笑着转身走了。

李惜立在原地,看着一齐离去的两人,她有点子糊涂。

直到出了葫芦门,两人更影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她仰了脸:天气很好,晴朗,一丝风也没有。

只有几片云如絮般飘浮。

她的心也沉浮不定。

“小姐!”

丫鬟叶子轻声叫了一下,抬手去拉李惜。

李惜任由她拉着,回了屋子。

她一人趴在床上,想了半日,想得脑壳发胀,最后,确定,她没有记错。

一个人的习惯,大都是从小养成,深印到骨髓里面去的,然后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

有时候,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亲近的人却是记得清楚。

李惜虽不是林平乐亲近的人,可是,70年,同一间宅子住着,并不妨碍她偷偷地观察他。

因为念安的缘故,所以,一直到死,她都是和林平乐夫妻住在一起。两家一个住东跨院,一个住西跨院,方便她们夫妻经常过来看孩子。

所以,林平乐的习惯,她是瞧在眼睛里,看得再是清楚不过。

怎么会搞错呢?

她的心里猫抓一般。

她腾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掀开帘子就往外跑。

她一路风刮般,跑过小花园,闯过长廊,很快就跑到了上房。

雕花双开门大敞着,有说话声从里头传来。

她踮起了脚,从窗户向里头望去。

厅堂里,爹爹李茂典正端着茶和林瑞清,林家老爷说话。

李惜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林瑞清的身后。

那里站着两个身穿蓝色锦袍男孩,正是方才的林平安兄弟俩。

也不知林瑞清说了句什么,其中一个就走了出来,站在屋子当中,恭敬回李茂典的话。

两人一问一答。

李茂典早年也是读过几年书,后家贫,才弃文从商。

他似乎正在考校功课。

李惜把脸贴得近了些,因用力,鼻子都挤进了菱形花格中。

她眯起眼,紧紧盯着说话的那个男孩。

见他抬头看着李茂典,规规矩矩地,垂手,不时回答一句。

她这个角度堪堪看了个清楚。

手下的窗棂被扣紧,松开,又抓紧李惜的手心里已是发黏。

林平安。

方才他们没有骗她。

这个就是林平安。

她也没有记错,此番林家带了林平安兄弟过来,就是为了和李家议亲的。

所以,此刻站在爹爹李茂典对面回话的,必然是林平安没有错。

看着里头侃侃而谈的林平安,李惜缓缓地溜下了窗台。

喘着气,靠在了廊下的一棵山茶树下,发起了呆。

脑子里一会清明,一会糊涂。

屋子里不知说了什么,有笑声传出。

那是李茂典的声音。

李惜缓缓转头,里边的人正走出来,从那边石阶上下去了。

她从树梢间望过去。

林平安兄弟正同李茂典告辞。

李惜眼中是摇晃的山茶树梢。

明媚的春阳,洒在树丛中,有那零星花蕾,隐在浓绿的叶中,红得耀眼。

花儿开了。

第二日,林平安就被李惜给揍了。

李惜亲自去把林平安约了出来。

“林平安!”

她看着屋子里正说话的两人,叫道。

林平安就站了起来,挑着眉:“什么事?”

李惜得到确认,一把扯过他的袖子,就往外拽:“我有话同你说。”

一旁林平乐也站了起来,讶异地看了看两人。

他自觉地没有跟过去。

李惜见林平乐没有跟来,就松了手,带头往大园子里跑去。

越走越快,也不说话。

林平安在后头跟着,两人一直到了园子的东南角。

李惜站在那里,招手。

看着突然对他笑得灿烂的李惜,林平安红了脸:“什么事?”

刚一凑近,就被李惜一把揪住了领子,使劲一拉,他措不及防就被拉倒了,还没有来得及起来,就被李惜一个翻身骑在了身上

两人同岁,可是10岁的小姑娘比男孩子明显要发育得快,李惜平日里又是野惯了的。虽然力气不及,个子却是占了上风,又是存了心,一上来就狠命地打,直接往他脸上招呼。

她就是一个念头:挠花林平安的脸,让他破相,给他留个大大的印记,看他怎么去骗人。

必要挠断了这桩姻缘,再结不成亲。

她不要再去做寡妇,她不要再去日日被关在那方院子里,日日抱着一个牌位过活。活得就像一个死人一般。

不,连死人都不如。人死了,一了百了,不会受罪,什么也不知道,多好。

她才过了五年,就受不了那压抑绝望的日子,何况要过70年?想想都不寒而栗。

林家,是个强盗。

李惜,着实冤得很。

她边打边想,手下是愈发狠厉。

林平安,这三个字。

已经映进了李惜漫长的一生。

她要把它们连根拔出来,彻底地拔掉。

已活了二世,她什么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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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再添一把柴

“小姐!”

门帘一阵轻响,花儿探了半个身子。

“老爷唤你去前厅,说是林家正在等”

“不去!”

李惜闷声应了一句,依旧端坐,像个泥塑般。

花儿咬了咬唇,想到传话丫头的话,就踮了脚,进来,轻巧地转到李惜身后,指了指李惜的袖子,笑着说:“小姐,可是要换那件粉色的袄子?”

李惜刚换上的袄子,两只袖子赫然沾了斑斑印迹,是那绿色的药膏子。

见李惜没有吭声,就转去了里屋,一会就捧了那衣裳出来。

又开了那梳妆盒子,挑拣那合适的珠花。

看着花儿叮叮当当地忙,李惜忽扭头:“你说,林家人都在前厅?”

花儿点头。

“走吧!”

她霍地起身,看着惊愕的花儿:“拿棉巾来,把我这脸擦一擦。”

路上,花儿不时偷看一眼小姐,洗干净了脸上的药汁,露出的脸孔白白的,倒是显得脸颊上的两团乌青更加骇人。

只这一会功夫,似乎更厉害了,有些肿了起来。

一身黄色的夹袄,垂下的两只袖子上,斑斑点点的印迹,还是先前那件衣裳。头发上的两支珠花已被摘下,换成两根蓝色缎带,紧紧扎了。

花儿垂下了头。

小姐一阵风一阵雨的,她和叶子都不敢多嘴。

穿过小园子,上了抄手游廊,前面就是正房。

屋门敞开着。

靠门一张雕花靠背椅子上,林平安脸上涂着绿色的药汁,只露出鼻子、眼睛和嘴巴,正斜靠在林夫人怀里。

她娘正掰着一块鸡蛋糕,一点一点地小心塞到他的嘴巴里。

椅后站着林平乐,俯身和他轻声说着话。

李惜呲笑了一声,这回总不会认错。

“爹!”

她拎了裙子,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

屋子里的人,见她进来,都不约而同地瞧过来。

“惜儿,过来。”

林夫人把手中的糕点递给了一旁的丫头,率先向她招手,颇为亲热。

“怎么这会子才来?”

李茂典板着脸,看着李惜。

瞧见她腮边的伤,眼皮子跳了一跳,也有些心疼。

因为只此一女,自小,夫妻两人都不曾弹过李惜一个手指头。

李惜的皮肤白,那两团乌青现下看着触目惊心,红红青青的。

怎么就不涂药膏?

李茂典心下嘀咕。

他四十开外,一身青布长衫,儒雅,看着不像个商人,倒像个书生。

李惜乖乖走过去,就要站到他身旁。

胳膊一紧,却被一旁的林夫人伸手给拉了过去。

“这孩子,快让我瞧瞧,哎哟,这嘴上可是疼?”

林夫人的手紧紧攥着李惜,拉到身边,仔细地察看她嘴边的红肿,一脸疼惜。

两根手指就要抚上来,嘴里啧啧有声,仿佛身后那个仰在椅子上的不是她亲生的儿子。

林平安看着她娘那样,鼻子里哼了一声,使劲咽下了嘴里的残余的点心,又去找茶喝。

李惜感觉胳膊上粘了块火炭似地。

凭良心说,记忆中,林夫人,前世这个准婆婆对她还可以,并不曾刻意刁难过她。她前世去得早,40就过了。所以她这个长嫂就过早地担起了母亲的职责,更加严苛要求自己,轻易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然而,她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那件事,她定是知道的。

两个儿子是她生的。

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还有谁比她这个做娘的更清楚?

她用力抽出手,退后一步。

硬邦邦地:“我不疼。”

林夫人一愣,李惜的抗拒是那么明显。

她讪讪地,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就放开了手。

“泼妇!”

身后林平安咕哝了一句,侧头瞪了她一眼。

李惜转身,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一爪子挠了过去。

林平安措不及防,情急之下,向后一躲,咚地一下,却是撞在椅子坚硬的靠背上,眼看脸上又要被抓,他吓得失声大叫:“娘!”

声音凄厉。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林夫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李惜的手。

林夫人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方才回来,平安和她哭诉说是李惜先动的手。

她还将信将疑:这一个女孩家怎么会先动手打人?

又有林老爷也在一旁说,这小孩子之间打打架,难免的。大了就好了。这李家两口子,都斯文得很,他家的闺女错不了。说起来,定然是自家小子不省事,招惹人家小姑娘,逼急了。

所以,尽管儿子那一脸花花道子摆在那里,她只能疼在心里,也实在没有那脸皮子去讨说法。

可现在,这当着众人的面,大家都盯着,李惜突然就出手,凶悍无比。

这个李惜,是有毛病吧?

林夫人这一刻决定:这门亲事不能结。

所以她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这里万少铃早站了起来,看着被李夫人拉住的李惜,正要开口。

“瑞清兄,小女顽劣实在对不住。”

李茂典上前一步,拱手,向一旁的林老爷说道。

一边狠狠瞪了一眼李惜。

“茂典兄,言重了,都是小孩子家,俗话怎么说来着?打打闹闹,不打不长久。对吧?”

林老爷也站起来,呵呵笑着说。

他年纪也是四十开外,一身茶色袍子,肚子滚圆,呵呵笑着,一脸不在乎。

屋子里的人就都笑了起来。

林夫人也放开了手。

“你这孩子,还不向平安赔礼?我平时都是怎么教的你?”

万氏忙点着李惜的额头,严肃了脸,斥责道。一边轻推女儿。

李惜却扬了头,不吭声,却一脸的不服气。

万氏有点下不了台阶,心下想着这孩子今日怎么就那么别扭。

“你这孩子”

她正要再说她几句。

“那个,惜儿呀,乖孩子,回头我帮你教训这个混小子,你莫生气,快坐下。”

还是林老爷开口,和颜悦色,看着兀自气咻咻的李惜,一边向一旁的妻子使了个眼色。

林夫人收到丈夫的眼色,抿了抿唇。

她转过身子,顺势查看林平安,见他缩着肩膀,躲到了林平乐的身后,登时又气不打一处来:瞧瞧,这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她把个背转过去。

李茂典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就招呼丫头上茶。

这里,万氏一个眼色,就有两个丫头强拉了李惜出去。

一出门,李惜就停止了挣扎。

“行了,放开!”

她说道,脸上微带笑意。

拉着她的两个丫鬟忙放开了手。

一边拿眼睛瞧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方才还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怎么这会又笑了起来。

李惜伸手拽平身上的衣裳,目光落在手腕上,白嫩的手腕上面一圈红印。

方才林夫人那一下,可是手下没有留情。

明显这林夫人对自己有气。

她弯起嘴角。

听着身后隐约传出的说话声,抬脚下了台阶。

林家是县城的南北货商,生意挺大。

李家虽然是在镇子里,却是这天池镇数得着的人家。

两家都是生意人,不存在谁高攀谁,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方才来之前,她想着给这火上再添一把柴,定能搅黄了这门亲事。任谁,自己家的儿子当面被人给打了,都咽不下去这口气。

毕竟,这结亲,是结两姓之好,这小的都打成这样了,这事还能办么?

现今,虽然没有预想的那么完美,不过,看这林夫人的反应,应该差不离。

她拍拍手,哼了一声。

她要回去敷敷手腕子,这要影响到她握笔可不好。

这里,李茂典赔笑,亲自送林家夫妇到客院歇下。

这才板了脸,快步回到屋子里,就听见里头传来的说话声。

“娘,我讨厌那个林平安。”

“哎吆,我的小祖宗,这话也是能说的?没羞没臊的。”

万氏拉着李惜,正教训李惜。

“你们不是今日才第一次见么?”

万氏认真地看着女儿,脸上没有笑容。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李惜看到这个林平安就打,这可不行。

“我看到他就恶心,讨厌。”

李惜扁着嘴说,干脆地。

“瞎说!”

李茂典听不下去了,一掀帘子,细竹帘子嗦嚓响,他大力甩了,板了脸。

这太不像话了。

万氏也是看着女儿,一脸不赞同。

“今日,我瞧见了,都是你欺负得他。”

李茂典吼道,他的脸都快给李惜丢尽了。

他转头对妻子说:”你收拾一下,改日,不,明日咱就上门赔罪。”

004忠厚老实

“我看平安这个孩子就挺好,忠厚老实!”

李茂典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楚。

“太不像话,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他一脸痛心疾首,指着李惜。

李惜楞在那里。

爹再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她的眼前恍惚起来。

“平安坠入山崖,不见了。”

李茂典衣裳上滴着水,跑进来说。

彼时她和母亲正坐在火笼旁烤火,闻听,手中的丝绢帕子掉入炭火中,倾刻化为一团青烟。

她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哭,新婚三天的夫君突然死了,她该怎么办?

“这么忠厚老实的孩子,怎么就”李茂典一脸沉痛,看着她叹气。

那段日子,李茂典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也是他对这个短命的女婿的评价。

“平安是回门的时候掉入崖下,亲家老爷夫人”

她听到母亲与父亲悄悄说话,母亲声音里有着不安。

林平安陪她三朝回门,回程时,翻了车,坠入深崖。而她却因为舍不得母亲,平安做主就让她留在娘家多住两日,自己只身返回

如今,他死了,死在了从岳家回家的途中。

她冷笑一声。

事实证明,万氏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李惜的后半生全都填了进去。

这一填就是整整70年,从一个青葱女孩到了耄耋老妇。

因为对平安的歉疚。

自此,李惜以未亡人的身份待在林家,林平安是陪她回门没的,所以,李家连提出改嫁的想法都不能,只能默默地任由李惜在林家苦熬下去。

李惜,也因为感念林平安,人前人后温顺恭谨,卑微地活着。从一个活泼鲜灵跳脱的女孩,渐渐死寂,后来连笑都不会笑了。

林一平一安。

屋子里供着他的牌位,日日擦拭,那三个字已经映进了她漫长的一生。

念安两口子早回了西跨院,那才是他的亲生爹娘。

她这个养母兼大伯母,只是挨日子,等死罢了。

无聊的时侯,就像放电影般,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以前的事。

人老了,只剩下那点子回忆。

李惜收养了小叔林平乐的二子为继子。

她一心一意地抚养这个孩子,取名叫林念安。

“狗屁!”

此刻,她自己都觉得脸上火辣辣地。

她捂了脸。

李惜被人当猴给耍了。

事实是林平安并没有死,他摇身一变成了林平乐,又娶了金家女儿为妻……

林家两个儿子是少了一个,死的那个叫林平乐。

林平安还活着并且,健健康康,直到李惜死了,他还硬朗着,满面红光,就像一个老妖精,似乎要活到100岁的意思。

李惜目光深寒。

如今,父亲只见了一面,就断定了他:忠厚老实。

这四个字。

让她的心里揪得难受。

“爹!”

她唤道,忽抬头。

“为什么?”

她问。

李茂典奇怪地看了一眼李惜。

“为什么非要和林家结亲?”

她重复。

李茂典却是瞪了她一眼:“如今闹成这样,林家还会要你么?你呀,这是把我的脸都丢光了。你给我在家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许去,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李茂典一甩袖子,气咻咻出去了。

屋内,万氏回头看着李惜那骤然绽放的笑容,也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下子,你如意了?死丫头,纵得你。”

李惜吐了吐舌头,眉眼弯弯,真的开心。

自然,对于去林家赔罪的事,李惜是死活不肯去的。

笑话,怎可在这节骨眼上去示好?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所以,万氏只得自己去了,临走,吩咐了李惜今日不可出去耍。

李惜自然是听话。

她舒服地坐在高凳上,哼着小曲。

旁边花儿在一边研墨。

“小姐,今儿画什么?”

李惜一指窗外那墙角随风摇曳的粉红花儿:“就它!”

她跳下凳子,在摊开的雪白纸张上,提笔在纸上落下第一笔。

一旁叶子踮了脚,悄悄地看了一会,惊叹:“小姐,画得真像。”

李惜笔下一顿。

她忘了。

她这回才10岁,哪里来得那般深厚的功底?

“像么?我也觉得像呢。这有什么。我娘那画得才叫好呢。”

李惜咕哝了一句,笔下一转,对叶子说:“你俩出去,我这里不用伺候。聒噪!”

叶子喏喏地退了出去。

李惜这才气定神闲,眯眼,认真画了起来。

她心内开心,下笔如飞。

半个时辰后。

叶子敲门:“小姐!”

李惜没有回头:“说!”

叶子就说了一句话。

“你找我?”

李惜双手抱胸,望着对面的林平乐。

她的眸子神色复杂。

这也是个可怜人。

被人顶了名字,活了一世。

“林平安呢?”

对着林平乐,李惜语气平和了许多。

林平乐站在石阶下,望着这个女孩。

刚好看到莹白的脸,双下巴。脸颊一侧的淤青仍旧骇人,两根蓝色的丝带,晃晃悠悠地垂在两颊旁。

还是个小女孩,只是刁蛮了些。

他脸上缓缓露了笑容,正要说话。

却一怔。

一双眼晴静静地看着他。

圆圆的杏仁眼,全没有了那日的跋扈。

安静、平和,似乎还有怜悯?

他不自在地别开了眼,暗道自己多心了。

“那个,咳!”

他努力抬高了头:“为什么打平安?”

“林平安怎么没有来?”李惜嘴巴一撇,恍然。

敢情这林平乐是给林平安打抱不平来的。

见林平乐望着她,她嘲讽地:“不敢来?”

她抬脚下了一级台阶。

看着林平乐。

“不来也没关系。和你说也一样。听好了,我很讨厌林平安,非常非常讨厌他,所以劳烦你告诉他,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还有你们林家”

李惜站住,她顿一顿,没有往下再说。

似乎和这个10岁的男孩多说无益。

李惜此时浑然忘了自己也是10岁。

“总之,结亲的事,免提。咱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她很快说完,就越过他,径直往前去了。

林平乐往后退一步。

抬眼。

李惜走了老远,忽然又回头望他一眼。

他忙低头。

林平乐回到客院。

“二少爷!”

小厮见他回来,行了一礼,叫了一声。

这个定是二少爷,大少爷如今正在屋子呆着呢。

林平安趴在软榻上百无聊赖地玩九连环,听得脚步声,丢了手中东西,就要下榻:“你去哪里了?也不叫我。”

他因脸上花了,不想出门,又闷得发慌。

林平乐站在榻边,看了一眼他的脸,微皱了眉头,说:“我出去转了转。对了,你什么时候惹了那个李家小姐?叫她竟这般讨厌你?”

“什么?”

林平安瞪圆了眼睛,不满地:“我惹她?唉,你瞧瞧,这是她惹我好吧?她可是什么事都没有。什么小姐?她就是一泼妇,莫名其妙我跟你说,我可不要这样的媳妇,太吓人了,叫爹换一个”

“人家是女孩,你被人打了,还好意思说?”

“那个,我是没有防备,才被你以为我是你呀?”

林平安嘟囔了一句,忽然落出笑容:“对哦!干脆这个媳妇给你好了。”

林平安瞥着林平乐:“咱俩不是一般大么”

他挤眉弄眼,见林平乐木着脸,他撇嘴:“反正,我才不要这个媳妇。”

“不行!”

“那你娶?”

“我娶”

“爹!”

林平安忽然叫道。

林老爷板着脸,走到林平安盯着他,一时不吭声。

林平安被他爹看得渐渐低下了头。

“爹!”

他有些心虚。

他知道他说错话了。

“晚上李家有家宴,你收拾一下,拿出点精神来。还有,记住,再见到那个李惜,客气着点,你是男孩子,多担待,知道么?”

林老爷说完这话,也不管林平安一脸的欲言又止。

转身看着林平乐,语气舒缓了下来:“好好陪你哥哥。”

林平乐恭敬弯腰。

两人瞧着出去的父亲,轻轻嘘了一口气。

平安转身看着平乐,一脸的愁苦。

“你听听,父亲也这样说。我就纳闷了,偏你们不相信我。也不知你们看中那个小泼妇什么了。”

林平安看着父亲的背影,才敢低声咕哝了一句。

林平乐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瓷瓶子来,手一晃。

“你脸上可是还疼?应该结痂了。我这儿有一瓶子药膏,给你试试?”

他拔了小瓷瓶上的塞子,凑到林平安鼻子前面。

一股悠悠的清香飘了出来。

林平安立刻坐起身子,接过去,凑到鼻子前使劲嗅了一嗅,又忙别开:“这闻着挺香,怎么就凑近了反倒臭了?就这么一小瓶,都不够擦的。”

见林平乐看着他,忙堆了笑:“是七叔祖给的么?”

林平乐点头。

林平安大喜,爬上木榻:“快,给我擦上,快点。”

他心下已把李惜的事丢远了,只是一心闭着眼睛,慢慢享受脸上清清凉凉的味道,想着明早起来这脸就会恢复如初了。

005回礼

李惜心情甚好,她没有回去,而是带了花儿径直出了门,往外边去了。

她兴步走在街面上。

虽重生两世,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恣意地在街面上闲逛。

之前那二十二年且不提。

最后那五年可是关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太老了,80多岁了,眼也花了,背也驼了,哪里都去不了。

重生回来这几日,因为心里有事压着,总不得劲。

今日,这林家的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

她迈着步子,颇有兴致地张望着。

脚下是大块的山石铺就的路面,干净好走。

天池镇,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一条主街道贯穿镇子的东西,依着街边,两边店铺林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平时镇子上的人还有周边的居民都会聚集到这条衔上来。

她颇有兴味,一路看一路找过去。

在一家香烛用品店里终于找到了她要的东西。

看着架子上只占了一个横格的纸张,她有点失望。

到底是小镇子,许多东西都不全,没有专门的文房用具店,都是最常用的笔墨纸砚。

她要的泥金色还有几种颜料都没有。就是纸,也是只有一种,没得选。

想到屋子里的那几张绢,心下恍然:难怪娘会用那个。

不过,她还是喜欢用纸。

作为在现代习惯用各种纸作画的李惜来说,还是这个用着乘手些。

前世倒是在李惜房里见到有不错的纸,现在想来应该是县城里有的卖。

下回爹爹再去县城进货的时候,是否给她捎一些回来?

她细细盘算着,又逛了一回,方才回了家。

一进门,就见万氏正坐在屋子里等她,见她回来,一把拉了她说:“跑哪里去了?快过来。”

一边就扯了李惜往自己屋子里去了。

进了万氏的屋子,李惜一眼瞧见靠墙的长几上堆了几个礼盒,都用大红绸花扎着。

她“咯噔”一下,几步就跑到了面前。

都是大礼盒,已经翻开。

露出里头的一匹布,还有染红的猪肉

她气急败坏地:“这是谁送来的?娘。”

这不是下定的四色礼么?

胳膊一紧,万氏拉过她,温和地:“林家方才送来的,原本想叫你来着,你这跑出去,也不见人。以后再不能这般,可是有了人家的人了。”

万氏脸上有着隐隐的笑意,一边拿眼瞥着李惜。

李惜尖声叫道:“娘,我不是说过,我不”

“林家哪里不好了?你懂什么?两家这么多年至交,你爹不会看错的。再说,林家那小子我就看着不错。听说,他可是对你没有半句怨言的。今日我去瞧他,还问你来着。你瞧瞧,这样的孩子,忠厚本分,可是到哪里去寻去?”

万氏拉过女儿的手,示意她安静:“咱们家就你一个闺女,这我和你爹将来老了,你又没有个兄弟可以依靠的。这夫婿好不好,可是顶顶重要的。咱们也不求大富大贵的人家,只求能对你好。”

万氏一脸苦口婆心,拉着李惜。

李惜看着万氏,瞪圆了眼睛,有些不明白。

万氏早上走的时候,可是一脸愁苦,明明说是去赔罪去的,也是清清楚楚地说了,这亲事是不会成的。

对了,李茂典也说过类似的话。

可是,现在,就一个多时辰的事情,就变戏法般地,突然带回来了这些个东西?

李惜的脑袋轰轰作响,瞪着面前的礼盒,极力控制住没有掀翻了去。

那样没用。

“这林家是个殷实的人家。两家又是相交许久,这生意上也是经常往来,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你这个急脾气你不知道,今日,林夫人可是说了,说你是真性情,她就喜欢你这样的,敞亮,不藏着掖着。娘都听得不好意思,听听,人家这是对你有多包容。”

万氏还在劝说。

话里话外都是坐实了的意思。

李惜喘着气。

听这话,这林家是上赶着要结这门亲。

她先前所做的,人家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一句:“真性情。”就把这事糊弄了过去。

看来没有足够的理由,这门亲竟是退不了了。

李惜不说话了。

是她估计有错。

原以为退个亲,也不是很难的事。

这时候的人都信奉“娶妻娶贤”,她这样闹,定然成不了的

这事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这林家不但不计较,还让自家爹娘好感大增,默许了这门亲。

“惜儿!你在听么?”

万氏叫她,不满地拐了她一下。

这孩子,想什么呢?

李惜吁了一口气。

不急,一定还有办法的。

还有5年时间,才成亲不是么?

万氏见女儿没再辩驳,心下安定,她探手从几子上拿过一个小盒子,递到李惜的手上。

“打开瞧瞧!”

她挑眉。

大红绸缎糊的木盒子,入手沉重。

李惜掀开盒盖。

一对赤金的镯子,躺在绸布垫子上,亮闪闪的。

这对镯子她认得。

她诧异起来,伸手拈起:入手沉重,确实是这对镯子。上头的荷花鸳鸯图,遍布整个镯身,荷花处用了两块红宝石,显得镯子更加厚重繁丽。

只是,记得是成亲时才送过来的,怎么这回竟然提早了?

林家为了定下她,竟把骋礼给提早拿了出来,这么舍得下血本怪道爹娘这般向着林家说话。

在这个小镇,定亲,一般是用耳坠压帖,也有用银手镯压的,毕竟这只是小定,正式的下定也要等到她15岁后。

像这样用这赤金镯子来压的,着实不多。

她端详着手中的镯子:林家很看重这门亲。

“你瞧,林家送来的,可是喜欢?”

万氏在耳旁轻声说道,脸上是满意。

足金足两的金镯子,上头镶宝,在这天池镇,也是独一份,给够了他们脸了。

当时她就心下有几分高兴。

看来,还是自家老爷说得对:林家为人大气,家境殷实,是真心喜欢她们家李惜。

“好了,我要去收拾一下,看看回点什么!”

万氏见事既已办妥,心下高兴,起身说。

李惜抬头:“回什么礼?”

她现在对林家敏感得很。

“你这孩子!”

万氏嗔道。

“林家送了这对镯子来,按照规矩,就是信物了。照理我们家也该拿样东西回去的,只是这林夫人突然拿了这个来这三日之内得咱们得送了东西回去。”

万氏之前原也有准备的,现在却是有些拿不出手了。

她团团转了一圈,就向里屋走去。

李惜无兴趣,兀自盘坐在坑上举着镯子发呆。

林家这么花费心思地要把自己娶回去,她算是看清楚了,绝对不可能是贪图自己温良贤淑,或者什么的。

自己闹了这么一出,跟温良贤淑不但不搭边,而且是背道而驰。

她“咚”地一下,跳下了榻。

里头,万氏正合力和李妈妈抬了一只樟木大箱子出来。

沉重的箱盖子被打开。

里头是半箱子书画,都整齐码好堆放着,一卷一卷地用绢布包好。

这是万氏祖上传下来的,几辈子的画师,里头都是历代先人留下的画册和收集的画,用来供后代临摹研习之用。

李惜看万氏用手一部一部地拨拉着,不时抽出瞧一瞧,又放回去。

她情不自禁地蹲了下来。

这箱子书画,自从李惜出嫁后,就随了一同入了林家。里头一共有四十九卷画轴。

她每一幅都临摹过,滚瓜烂熟。

她那时,已经腿脚不是很灵便,可是并不妨碍她每日里去翻一翻。

她唏嘘,如今再见,她看着万氏一卷一卷地拨拉过去,犹如见到熟悉的老朋友。如果说,前世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回忆的,就是这些画,陪伴了李惜近乎一辈子。

万氏伸手抽出了一幅画卷。

一卷紫色绢帛裹着的画轴出现在眼前。

李惜目光顿住。

多了一卷!

前世自己箱子里原是五十幅画,但是不知怎的少了一卷,因为也未曾见过,不知丢的是哪一幅,也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应该就是这幅画了。

万氏解开一端的抽绳,抽出了画卷。

006美人图

画卷被缓缓展开,原是一幅美人图。

用了工笔细细描绘,只是美人画得简略,又侧了脸。

反倒那身后的那大片花草,描绘的甚是仔细,似乎都未见过,但是画得活灵活现,又繁茂。

整个红花绿叶,高山流水,一派繁荣。

李惜盯着看了半晌。

那鲜艳的颜色,精细的描绘,她看得入了迷。

翻转,看看背面,这才发现这不是绢也不是纸,好像是羊皮纸?也不是。

她摩挲了一下,看着薄薄的,摸着却是很坚韧。

万氏伸手:“就它吧!”

见李惜握着,似乎舍不得。

万氏就抿嘴一笑,还是细细地解释起来。

“你不是问娘,为什么要和李家结亲?”

万氏吩咐李妈妈重新盖上箱子。

娘俩个就坐在榻上。

“原先,这个箱子可是满的。”

她指着那个樟木大箱子说。

李家早年做生意亏了本,需要本钱,家里没有余钱。

是万氏拿出了陪嫁的一箱子书画,卖掉一些,凑了银子,才开了这间绸缎铺子。

而这些字画,在这边远小镇,一时难以出手。

都是由林家悉数买了去。

“林家,别看是商人之家,却是崇尚诗书,这样的人家,守礼,娘放心,你知道,你外祖家先前要不是”

李惜睁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

她说,这爹娘为何就看中了这林家。要说这天池镇比林家有钱的商家也有,为什么这李家要舍近求远,把她嫁到县城的林家。她先前闹了这么一出,娘还是和爹两人要把她嫁到林家去。

“娘,你是说,咱家先前的那些书画都是林家买去的?”

李惜抬头问道。

“是呀。每一幅都给了高价,全包了。有多少,买多少。所以,林家是大善之家……这样的人家,错不了。”

万氏说完这句话,看着女儿:“那时候咱们初到这里,你爹刚起步,和这林家也是刚认识。如果不是林家买了咱们这些字画,怕是也做不到如今这样大。”

万氏抬头环视着。

万氏这屋子,雕梁画栋,用得都是好木材,精细得很。

李家现在在这天池镇也是小富之家。

李惜默默看着箱子中的书画。

一箱子书画,还剩下半箱子。

“那些好的,整的,都卖得差不多了,留了这些,都是手稿,也没人要。上回林家就曾经问过,说是只要有的,他们都买了。可是,确实,是没有了,就这一幅。”

万氏摸了摸,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这么多画中,就数它最老了。也不知是哪一辈先人所画。也没有个名款,所以,就没有拿出去卖。只知道,是老东西。我想着给你当嫁妆的。这会,冲着它这年份,虽说不是什么大儒的作品,但好歹是咱家祖传的东西。就拿它当回礼吧,挺合适。本是就是留给你的,现在么,反正迟早的事情,咱们也不能太寒酸。既然这林家喜欢书画,咱们就拿它当作回礼如何?”

李惜看着万氏重新又把那幅画给卷了起来。

“娘,你明日再送,先让我瞧瞧呗!”

李惜忽然开口。

万氏一笑,不以为意,就给了李惜。

这孩子,平日里就喜欢画画,这会子见了新鲜的,自是喜欢。

李惜接过,忽然想起一事:

“娘先前准备了什么?”

她揣着画卷,一路回了自己屋子。

她把画摊在窗下,细细地瞧。看了半日,也不曾见有什么特别之处,看得久了,模模糊糊地,似乎那画中美人也清晰了起来,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浮了上来。

天下美人都一样么!

她哑然失笑。

这画画得很是鲜活,与自己的画风倒是吻合。

只是,这幅画曾经丢过。

如果记得没错,好像是刚过门的时候。

她想了想,扬声叫了花儿进来:“去告诉夫人,这画,我再瞧瞧,后日还回去。”

花儿应声去了。

屋子里,李惜开始研墨铺纸。

对着那幅画,她开始描摹

几个丫头都被她赶了出去,一应自己动手。

前世李惜苦心研习绘画70年,至死都不曾停过,一手丹青已是出神入化。

试问,谁会花70年的时间在一件事上,没日没夜地画?她的成就早就超越了她的那些祖先。

而她自己也是学了十几年的画,油画、素描、工笔都有涉猎,最好的还是一手写实工笔画。

现在,这幅画,却是不得不放慢进度,提起十二分精神。

她专注,极力捕捉那稍瞬即逝的微妙感觉。

她画得入了神。

外头的两个丫头看看紧闭的房门,轻手轻脚地,不敢弄出声响。

小姐画画的时候,最讨厌人打扰了。

两日后。

她放下笔,吹了吹,拎起手中的画卷,对着窗户仔细查看。

画完成了,嘴角微弯。

她摊平画纸,打了水来,开始调了颜色,刷底色。

总要做得像,至少不能让万氏一眼就看出来

成亲一日,丢失嫁妆里的画,成亲第三日,新郎失踪。

想来想去,也就这个似乎有点联系。

她专心刷着,认真仔细,一丝不苟。

娘一手裱画的功夫也相当不错。

万氏的外祖家曾是宫廷画师。

要不是,后来外祖得罪了宫里的贵人,被赶出了画院。万氏也不会举家发配到这个偏远小镇子,嫁给了李茂典,和他一起开了这间绸缎铺子,抛下画笔,做起了商家妇。

所以,李惜思来想去,也就这点可能值得林家结亲?

母亲是独女,带着万家的一箱子书画嫁了李家,自己又是独女,这箱子书画自然也是要跟着自己嫁人。

她看着面前的画,犹豫不决。

姑且一试。

画完成后,李惜送了回去。

万氏正盘帐,李惜隔着桌子,摊开画卷一晃:诺,还你画!

她眨着眼睛。

看着万氏,那幅画的画芯整个被她裁了下来,安上了这幅。只要万氏不特意去瞧,相信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万氏嗔了她一眼:“怎么说话呢?还不是为你”

李惜忙卷了起来,万氏又找个匣子郑重装了,托了向客院走去。

林夫人正坐着慢条斯理地喝茶,见了就笑着起身。

007

李惜笑吟吟跟在万氏身后,行礼。

一边拿眼睛瞟着林氏。

林氏微笑,迎了她们进去,双方坐定。

万氏把画匣子递过去,打开:“这幅是祖上传下来的,不是什么名画,原本是给惜儿留的让姐姐见笑了。”

林夫人“唉哟”一声,忙双手来接,一边不迭声地请万氏坐下。

又对李惜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惜儿!”

她招手。

林夫人轻轻握住李惜的手,夸了她几句。

李惜浅笑,乖巧地:“听说您喜欢书画,娘就找了这幅,夫人瞧瞧,可是喜欢。”

一边说,一边就瞧着那匣子。

林夫人笑起来:

“是吗?要多谢惜儿了。”

她轻轻抚一抚茶几上的画匣,并没有打开。

“少玲,吃茶!”她笑眯眯举了茶杯。

万氏带着李惜告辞。

李惜母女的背影消失在门边,林夫人抓起长几上的画,急步往里头去了。

帘子里头,林老爷正仰靠在太师椅上阖着眼,听见声响,睁开眼睛。

“可是走了?”

“你瞧瞧?”

林夫人急走几步,抽出画卷,递给已经欠身的林老爷。

“万少玲刚送来的,说是原准备给李惜作嫁妆的。”

林老爷站了起来。

他擦了擦手,接过去,小心地在书桌上展开。

一幅美人图出现在眼前。

他上上下下瞧了一会,犹豫不决。

“去叫平乐来。”

一会,林平乐兄弟俩就匆匆地跑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林平安进门就被林夫人按到了一边椅子上,说:“你这脸好得差不多了,让娘瞧瞧。”

林平乐看着摊开的画,他睁大了眼睛,一时没有作声。

“怎么样?是么?”

林老爷觑着他,焦急地问。

“这个,孩儿也拿不准。李家这么多书画,您也知道,之前都不是”

林平乐看着面前的画,低了头:“我去问问师傅。”

林老爷点头,说:

“这李家之前咱们也探过,都说再没有了。这幅听说原是留给李惜的。希望这回就是了。”

林平乐脸上浮起笑意,他把画收了起来,重新用匣子装了,就出了门。

林平安见他一声不吭地就望外走,忙追出去:“哎,你去哪里?”

“站住。”

林老爷背了手,走了出来,喝止住了林平安。

林平安一脚跨在门槛外,尴尬地僵在那里。

好吧,他这个弟弟又去干正经事了。

他讪讪地收回了脚。

林平乐一路出了门,往外边去了。

李惜正在万氏那里,得了消息。

她喊了一声:“娘,我去耍了。”

“哎呀,你现如今定了亲,不可在外面疯跑。早点回来。”

万氏正忙着,叮嘱了一句。

李惜嘴里答应着,人早一溜烟地跑远了。

后面跟着花儿:“小姐,你等等。”

万氏摇头,继续拨拉着算盘。

也是身在这边境,民风淳朴,对女子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这要是在京里,这定了亲的女孩哪里能在外头乱跑?

这李惜,一向自由惯了,从小养成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整日里就像是个男孩子。

上回李茂典都埋怨她了,说是太娇惯李惜了,不然好好地能把这李平安给打了?哪里像个女孩子的样子。

她一边拨拉算盘,一边想着,今日她也算是乖巧,林家的事情,原本以为她要闹上一闹就让她松快松快。

李惜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大门,就见林平乐往镇子东边去了。

她带着花儿跟着走了一程。

李惜奇怪:林平乐去的是念慈庵。

念慈庵是个尼姑庵,因为人少,日渐破落,早已门可罗雀。

李惜前世倒是和小伙伴们会去那里玩,只是那守门的小尼姑严肃得很,去了几次后,无趣,就没人去了。

林平乐初来咋到,一人去那里做什么?

她对花儿说:“我去瞧瞧这林平乐做什么坏事?你别跟着我,小心被发现了。”

花儿看看李惜,只得点头,又不放心:“小姐,你小心点。”

李惜摸了两个铜钱:“在这等看我,记着,给我捎一个油果子来吃。”

花儿只得答应。

李惜早顺着台阶跑上去了。

花儿瞧瞧树丛中的尼姑庵,那里她也去过,就三个尼姑。

刻板无趣。

小姐对那个林家小少爷的态度,她看得明明白白,小姐这是想要抓他的把柄?

李惜猫腰上去了。

李惜一边低头攀爬,不时把腮旁晃动的发带,伸手绕了上去。

真好,终于可以穿戴得亮亮丽丽,光光鲜鲜的活着了。

这个李惜其实和她很像,骨子里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

这李惜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各种新鲜稀奇的花样,都是她先试穿,她从小就爱这些漂亮的东西。

即使是后来,终日穿了素服,但也不妨碍她笔下那些鲜活靓丽,颜色鲜艳的画儿,一幅幅地绘出来。

她把一腔对美的追求全都倾注在笔端,随着她的寿终,也都化为一坯青烟了。

她全都烧了。

全是花红柳绿,姹紫嫣红的画。那样的画,不该是一个清心寡欲的寡妇所绘的画,难以面世。

再说,人都死了,还留这些做什么?

她眯起了眼。

上天怜她,她重又回到如此绚烂的年龄。

她可不能再重蹈覆辙,被这林家给拖下了水。

一定得让父亲退了这门亲事。

她盯着前面那个人影。

现在,谁来和她说,林平安是坠崖而死,她必然会啐那人一脸。

林平安,不,林平乐的死和那悬崖根本没有关系,她敢打赌,掉下山崖底下的是辆空马车,林平安好好儿的。

只是,林平乐又到哪里去了?

林家大费周章的搞了这么一出“偷梁换柱”的把戏,是想掩饰什么?

为什么要林平安代替他?

她脑子里一刻不停,乱糟糟的,理不出一个头绪。

前头蓝色影子忽隐忽现。

林平乐正甩开膀子大步走着,他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似乎并不知道后头跟着人。

身后气喘吁吁跟着李惜。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紧紧跟上。

山并不高,隐约听见山下的喧闹声。

一群小儿正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李惜遥遥跟着林平乐,一路往上爬。

等她提了裙子,到了尼姑庵,林平乐早已进去了。

守门的小尼姑靠着门打盹,李惜进去时只张眼望了一眼,又睡去了。

李惜四处张望一会,没有见到林平乐。

008跟丢了

这里总共几处房子,她自是清楚得很。

她站在院子里,破旧却巍峨的殿内,一身灰衣的主持师太正合什念经,似乎入了定。

轻轻抬了脚,往一侧摸去,那里有一排略低的瓦房。

庵里静寂,她的花布鞋踩在碎石铺成的地面上,悄无声息。

没路了。

一道圆形小门上挂着锁,从门缝里望去,门前竹竿上都搭了灰色的衣裳,明显那边是尼姑们的住处,均闭了房门。

她侧耳听听,退一步。

围墙围得高,墙外栽种着一排高大的树木,正是早春时节,刚冒出了芽儿来,上头枝条分明,干干净净,连鸟儿都不见一只。

林平乐呢?

这庵里就这几处房子,他能躲到哪里去?

她站在那里,皱着眉。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

她急回头。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尼姑正双手叉腰瞧着她

李惜闷头走着,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她在那个尼姑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再不能多看,只得出了门。

她鼻子皱紧,遍布汗珠。

方才那一通爬,累了。

她坐在路旁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回望着念慈庵:小路依旧寂静,只有几只虫子的叫声不时响起。

这个庵进出一条道,林平乐会到哪里去?

又歇了一会,正要起身,听到有人上来,是花儿。

见了她,急忙跑过来:“小姐。”

李惜起身:“回吧,我还能丢了不成?”

两人到了山脚下,李惜看看身后的路口,对花儿附耳说了几句,花儿苦着脸点头,乖乖在一旁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李惜自己一路回了家。

“小姐回来了,林少爷也刚回来呢!”

门房大雄是李惜的奶兄,见了李惜就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李惜和林家少爷定亲的事情,他听自家老娘说过。

李惜一愣:林平乐回来了?

她“嗨”了一声。

站住。

“哪个林少爷?”

“自然是林家少爷。”

李惜拧了眉毛。

他竟然比自己先到了?

“大雄,走了。”

她蹬蹬蹬地跑了起来。

一路跑到客院。

哗啦一声推开门。

里头两个人站起身子来。

“你来作什么?”

林平安伸手指着李惜,一脸惊讶。

李惜昂了头,仔细盯着两人瞧了一会,心下诧异:这好得也太快了吧?

林平安的脸上只有浅浅的红印子,不细瞧都看不出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腮,那里隐隐还有青色,叶子用脂粉敷了一层。

她呲了一声:“我来瞧瞧,怎么,不行?我的猫跑到你们这里来了。谁知道是不是被你们给藏了起来。再说,这是我的家,怎么就不许我进来了?”

林平安“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李惜作势四下巡视了一遍,这才看着林平乐,说:“可是看见我的猫了花白色的猫,这么大,是只公猫。”

她盯着林平乐。

林平乐看着她,微笑起来:“不曾看见。”

林平安也插了句: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去别处找找。”

一幅急着赶人的意思。

李惜再次盯了林平乐一眼,见他亮晶晶地眸子正盯着自己,她一愣,就转了目光。

李惜满腹疑虑地回去了。

她唤了叶子去把花儿叫回来。

林平乐已经回来了,花儿没必要守在那里了。

看来这林平乐不是从那条小道回来的。

可是,并没有其它的路呀?

她是真的想不通。

花儿回来,果然一脸慒懂地保证:至她回来时,真的没有人下来

第二日吃过早饭,林家就提出了告辞。

李惜和父母一起送到门口。

林平安拉着林平乐的手,两人一起钻进了马车。

看着林家一行转过街角不见,李家才关门。

李惜也被万氏给拉着胳膊拽回了屋子。

“今日好好在家呆着,哪也不许去。”

万氏盯着李惜,一脸恨铁不成钢。

昨晚,林夫人专门过来辞行,说了一通客套话,然后就看着她:“少玲,惜儿呢?”

她抬手制止万氏去叫李惜。

她笑眯眯地:“我们林家做着南来北往的生意,瑞清他们一天到晚忙得脚不点地。但瑞清从不让我操心这些事的,都是他一人在打理。我们女人家,还是守在家里,把家里打理妥贴,才是正经。不然,这爷们回来,吃什么,喝什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万氏自是点头,心下却是嘀咕,只是陪笑。

林夫人一走,万氏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昨日李惜从外面回来,被万氏看到了。

她慎重起来。

林家是县城里来的,应该不喜欢定了亲的媳妇儿到处乱跑。

她盯着李惜:“从今往后,那些规矩都得拾起来了。从明日起,你跟着张妈妈学绣花,好歹一幅枕套总要自己绣出来吧?

她瞧着李惜,眼睛里有着担忧。

李惜不擅针线。

现在看来,这针线远比这绘画上要来得实际得多。

是她想偏了。

像她自己,一手好画,也是在嫁人后,就全荒废了,也只是在教养李惜的时候画上几笔,正经坐下来画的时候压根就没有。

居家过日子,还是这些实在。

既然林家看重这些,就该早作打算。

现在李惜还小,来得及。

奈何李惜一听要她学绣花,就不干了。

她眼珠子一转,说:“娘,你不是说这林家最是爱这书画么?如今看来是假的,既然如此,女儿嫁过去,等着被人嫌弃,还不如换一家好了,不用我做这针凿之事,只让我专心画画的。”

万氏气恨,辩她不过,追着她说:“就你的嘴皮子利索。不管怎么样,这女子,总要给夫君做衣裳鞋袜,不然,一家人穿什么?”

李惜冲口而出:“如果夫君死了呢?”

万氏一愣,紧接着涨红了脸,随手抓了笸箩里一双鞋要打李惜:“你这话也敢说?啊!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作孽呀!唉呀呀,真是”

“娘,开玩笑的。真打啊?”

李惜忙求饶,意识到说错了话。

“我的意思是说,这人总要死的”

“你还说。”

万氏站定,指着李惜,气喘吁吁:“从今往后,把你房子里的画儿都收一收,什么时候,会完整地做一双鞋子了,什么时候算数!”

009上门

日子过得飞快。

李惜一人端坐在屋子里,飞针走线,绣着一双鞋垫子。

上头是如意纹。

她瞧了瞧外面,正值午后,几个丫头都在外头,就着春光翻晒被褥衣物。

她放下手中的鞋垫子,“啪”地一声扔到了一旁的榻上。

这是万氏叫她绣的,说是要送到县城林家去。

后日就是端午,这本该送来的衣裳鞋袜所用之物,林家到现在都未送来。

按照天池镇的风俗,端午这日,定亲的女方必得做了衣裳鞋袜送给男方,大到衣裳,小到鞋袜,都不拘束。只是,这所用之衣料应该是由男方前几日送出来的。

这林家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回事,现在都没有动静。

李惜听得李妈妈与万氏私下里嘀嘀咕咕,她却是暗暗高兴。

忘了才好呢,最好是再记不起来。

可万氏却还是叫李惜自己先做了鞋垫子,先准备着。

李惜违拗不过,只得敷衍着有一针,没一针地做着。

前世一人孀居,一应事物都是自己经手。

只是皆是素衣,也没有心思去做,能简单就尽量简单。

但绣个鞋垫子自然不在话下。

她现在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林家之前明明一幅上赶着的态度,怎么一转身就不闻不问了。

男家得送布料上门,并且越早送表示越喜欢女方。林家怎会不知道这个规矩,前世林家有女定亲,她见婆母操办过。

难道说,反悔了?

李惜拈了针,看着窗外:阳光真好啊!她有多久没出去耍了?为了这该死的鞋垫子。

眼见万氏的脸阴晴不定,却又在自己面前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李惜配合地不问一句,一边不动声色地愉懒,那鞋垫子就一直是半成品的样子。

到了端午前一日,万氏终于死心。

她过来一瞧,就吩咐叶子:帮你家小姐把这个赶一赶,明日托人送去林家。

李惜本想说二句什么,见万氏瞪了她一眼,什么也不说就转身走了。

她吐了吐舌头,万氏不开心,她这回开口,不是上赶着找骂么?

万氏一走,李惜就露了笑容,对叶子说:“唔,在那里,差不多就行了。”

叶子小心答应着。

李惜欢喜地掀了那桌上的墨盒,开始研起墨来。

得,今儿可以画一回画了。

万氏估计一时,不,今日是不会再过来了。

万氏心里正郁闷着呢!

屋里寂静,李惜和叶子各干各的

掌灯时分,天上飘起了雨,开始细细密密,后逐渐增大。

镇子上的人都早早关了门,窝在家里。

一时,整个镇子只闻淅淅沥沥的雨声,夜幕下的街道悄然无声。

天黑透了的时分,一辆乌篷马车悄然停在李家门前。

有人叩响了门环,李茂典忙叫人迎了进来。

万氏也惊起,一迭声地吩咐下人去烧水,在上房厅堂招待忽然到来的林家父子。

早有丫鬟报给了李惜。

听说林平安竟也来了,李惜忙忙地起身。

她已洗漱完,正窝在床上看叶子和花儿两人打香囊上的络子。

“去瞧瞧!悄悄儿地。”

李惜一边穿衣一边吩咐。

这林家大半夜的来这天池镇做什么?要知道,这雨可是天一擦黑就下了,算算脚程,这林家起身的时候,那边应该已经落了雨。

这么积极,漏夜前来不会是来退亲的吧?

她的脑子瞬间转过这个念头。

不行,她得去瞧瞧。

花儿提着灯笼在前引路,李惜自己撑着油纸伞,跟在后面,两人摸着上了长廊。

时已戍时,府里大多人都已安睡。

四下安静,只有雨声打在两旁的桂花树丛中,沙沙响。

上房屋檐下两盏灯笼高挑,雨夜中昏黄的灯光晃动着,在红色的隔扇窗下晕出圈圈光来。

中间两扇雕花木门紧紧闭着,隐隐可见里头的光亮。

花儿悄声:“小姐,咱回吧!”

她回头,看着李惜。

都关了门,可见是有事要相商。

“嘘!”

李惜轻摆手,她好奇心大盛。

见那边窗户开着,轻声走过去,踮了脚,扒了窗棂努力向里头张望。

烛火摇曳下,空旷的厅堂里站着五个人。

林家父子,还有一个灰色麻衫的人,正背对着站在那里。

林老爷转身,一改向来笑嘻嘻的样子,虎着脸。

看着神情颇有些激愤。

身后站着两个人。

林平安?

还有一个灰衣老者。

李惜注意力全在林平安身上,因远,看不清脸部。她极力眯了眼睛。

万氏与李茂典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茂典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好拿这假画唬弄人呢?亏得咱们还是”

林老爷屈了一根手指,轻点着李茂典面前的茶几。

一幅画卷滑落在桌上,一边散开。

是那幅美人图。

李茂典和万氏两人面面相觑。

这林瑞凊一进门,话没说两句,茶也不喝,就拿着画卷,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

万氏看看林老爷,走上前,双手托了画,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心下有些诧异。

这幅画确实不是原先那幅。

那幅画,她记得清楚,不是绘在纸上。

只是,这画却又是画得一般无二。

她摩挲着画,一时发愣。

看看面带愠怒的林老爷,又摇头。

这画既然已经送给了林家,就是林家的了,就没有道理再去找人仿制一幅来。

没有这个必要。

她愣在那里,见大家都盯着她,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提高了那画:“这画有哪里不妥么?林老爷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她看着林老爷,一双眼睛细细地瞧着林老爷,有着探究。

这画一直压在她的箱底,因是自家祖传之物,这外人应是没有见过,这林老爷口口声声地说这画有问题,她不免多心。

是以,她下意识否认了。

林老爷心下一怔,见万氏一脸的笃定。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微微侧转身看向身后的那个人,回身:“假的就是假的,哪里不对,夫人还用在下指出来么?你这个,咳!”

他看着那画,再次强调,这回声音就提高了不少。

扒在窗棂上李惜注视着屋内的人,好笑之余不免震惊。

这幅画本就是李家给林家的定亲信物。

自古信物本就是一个凭证而已,无关贵贱。就算对方送的是一块破布,也是珍藏着。

可现在林家漏夜上门,口口声声地纠缠说这是给的赝品。

这又是哪家的道理?

看来,还真是被她给猜对事。

林家就是冲着这幅画来的。

她重新把视线投向父亲,看李茂典如何应对。

一声响起,不是李茂典,而是那个灰衣人。

他的声音嘶哑,就像拉锯子,极其难听。

李惜摇晃了一下脑袋。

“原画在哪里?”

他向前一步,抬手制止林老爷的话,直截了当。

李茂典吃惊地,与万氏对视了一眼,脸上明显有了怒气。

他强自压抑情绪,不理会那个莫名其妙的灰衣人:“林瑞清,你今日来就是为这事么?那我只一句话,没有。现在夜已深,早些歇息。”

他端起了茶杯,摆出送客的姿势。

这是谈崩了。

一向儒雅的李茂典生气了。

连万氏脸上也是一脸不爽。

真是岂有此理。

李惜却是盯着屋内的林老爷,见他并不动。

她心内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010后悔

这太不合常理了。

上门向人逼问东西,明知道会被拒,会惹怒主人家,还是来了。

李惜盯着林老爷,见他脸上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李茂典的话而受到影响。

他清了清喉咙,再次开口:“茂典兄,话不能这样说的,我这也是为你好……”

林瑞清的声音时大时小,李惜努力倾了耳朵,想听得再仔细些。

“呵呵呵!”

忽然有笑声响起。

声音低沉,犹如利器划过硬物,尖锐刺耳。

林老爷住了嘴,看向灰衣人。

灰衣人转过身来,抬高了脸。

枯白的脸,没有任何动作,连嘴角都不曾弯起,笑声却是绵延不断,回荡在屋内,李惜难受得掏了掏耳朵。

屋内的人都瞧着他,尤其是李茂典夫妻,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万氏情不自禁捂住了耳朵,李茂典抓住妻子的手,握紧,沉声:“你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笑声戛然而止

四周陡然静了下来。

李惜使劲甩了甩头,重新抬头瞧去,以为花了眼。

四下原本开着的窗无风自动,正缓缓地合上

李惜手指抠在窗棂上,指甲滑过,红色的窗棂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指甲印。

她呆呆地瞧着面前的窗忽地一下合了上去。

把屋里面的景象隔绝了开来。

她惶然转头四顾。

雨依旧下,不断落下的雨滴落到屋檐下,溅起朵朵水花,雨很大

却没有一丝声响。

四周静得诡异,周遭仿佛一下远去,天际间仿佛只剩了她一人的喘气声。

李惜大惊,从窗台上溜了下来,就向门那里跑去。

却是怎么都推不开。

她急回头,想叫花儿帮忙,却是发现花儿靠在那边廊柱下,似乎睡着了,手里提着的灯笼依旧在燃烧。

她心脏咚咚跳着,惊慌之下,跪趴在地上,从门缝里瞧过去。

屋内,只剩灰衣人依旧站在那里。

林老爷他们或靠或坐,和花儿一样,似乎也睡过去了。

灰衣人张开双臂,麻布长衫展开,就像一只蝙蝠。

那幅画就颤巍巍地飘起来,越过头顶,凭空停在那里,晃悠悠。

李惜倒抽一口冷气,她下意识地就想往回跑。

她要去拿那幅画,现在就去。

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这灰衣人不是普通人。

先前的疑团这一刻都有了解:林家今日来是有备而来,为的就是这幅画。

他们带来了这个妖人。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李惜不知道,她不敢想,也不敢赌。

去把那幅画拿来。

把画给他们。

她只这一个念头。

然而,她惊恐地发现,她忽然也动不了了。

她张口,想叫,想让里头的人听见。

那幅画在她那里。

给他们就是,放过她的爹娘。

她只想说这句话。

可是,嘴巴就像被粘住了似地,再也睁不开。

她同林老爷他们一样,只是她没有昏过去。

她现在唯一能动就是眼睛。

她瞧见万氏竟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向灰衣人移过去,衣袖垂在两侧,一动不动。

灰衣人枯瘦的手,张开成爪状,他的衣袖全部都扬了起来,飘飘扬扬,飘到了万氏的头顶。

顿住不动。

伸开的五指陡然冒出了白光。

“不!”

李惜大喊,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万氏的脸瞬间扭曲,鼻子五官都移了位,跳动不止,眼睛渐渐地鼓突了出来,又收了回去,又突起,回去,如此反复,几欲跳出眼眶。

李惜大口地喘着气,眼泪鼻涕横流。

她身子僵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整张脸贴在门框上。

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是偏偏眼明耳清。

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万氏脸上的痛苦,她瞧得一清二楚。

这一刻,她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是自己,都怪自己。

好好地换什么画?他们要那幅画,就给他们好了。

寡妇就寡妇,大不了再来一次。

好歹,父母亲还活着。

如今这样,如今这样

她牙龇目裂。

现在整个李家,恐怕除了那个灰衣人,全都成了泥塑木雕。

这灰衣人不是普通的人,是个妖人,是个专挖人心肝,取人性命的妖人……

是她自作聪明。

她要说话,她要说,那幅画在她那里,只求他们放了她的父母,他们是无辜的。

急怒之下,心脏一阵紧缩,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屋子里白光渐渐暗去,万氏的脸重又归于平静。

老者蓦地收回手,万氏整个人如泥般瘫软在地上。

林平安睁开眼睛,看看地上的万氏,忐忑出声:“师父?”

灰衣人却是定定地瞧着地上的万氏,一脸失望。

这万氏竟然真的不知道,被人掉了包?是有人先下手为强?

他重新把那幅画抓在手,翻转。

据记载,这画应该是画在一张兽皮上才对,而不是画在纸上。

看来,自己此番是白忙了一场。

他手一挥,地上的人醒了过来。

“你是谁?”

李茂典咳嗽了一声,撑起半边酸麻的身子,看到地上的万氏,惊骇不已。

老者突伸手,他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吸了过来,不由自主地就靠了过去。

灰衣人手一张,欲向李茂典头上罩去。

“爹!”

李惜醒了过来,情急之下,终于喊出了声。

灰衣老者转头,看了一眼,门开处,一个小姑娘一脸惊悚地跪在那里,浑身发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女孩的眼睛又圆又大,没有慌张,只有悔意,抑或是恨意?

他有些意外。

在他的重压之下,这个女孩竟然没有晕过去,还能出声。

他缓缓收了手。

李惜浑身一轻,抬脚就跑,脚下踉跄,几步冲到了面前。

“爹!”

她张开手,流下泪来。

李茂典整个人飞起,撞在硕大的柱子上,偏又是没有一丝声响,缓缓落下,软了下去。

“放过我爹!画给你们。”

李惜满脸泪,她对那个灰衣人吼道。

林平安蓦地抬头,看向李惜。

灰衣人盯着李惜,上前一步。

“惜儿!”

李茂典艰难抬头:“画不要了,给他们就是。”

他的目光发直,紧紧盯着李惜,亮得灼人。

李惜愣住。

李茂典气喘吁吁:“画就在这儿,是他们自己不要。真是岂有此理”他咳了一声,身子软了下去,却伸手扯住了李惜的衣袖,死死地拉着。

李惜扑地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李茂典眼睛里浓浓的担心。

她心一酸,脑袋抵在李茂典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灰衣人一挥袍袖,就往外走去。

脚步缓慢,似是苍老了不少。

林平安蹲下身子,抱起地上的林老爷,小小的身躯,竟然轻松地抓起了百来斤重的林老爷,临到了门口,又看了一眼趴在李茂典身上痛哭的李惜,略顿了一顿,转头跟了出去。

“师父!”

他追了上去。

师父此番竟不惜动用搜魂大法,身子更加弱了。

他有些担心,看着他佝偻的厉害的背,心下打鼓。

屋子里,李惜颤抖着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她连滚带爬地。

“娘。”

她抱住了万氏。

万氏头歪在一侧,两眼呆愣愣地瞧着她,没有任何表情,摇晃得猛了,嘴角边缓缓流下涎水,身子不时抽搐一下,眼看要不行了。

“娘!”

她大恸。

“爹!”

李茂典粗喘着气,她忙跑过去。

被李茂典一把抓住。

李茂典的面孔雪白。

“惜儿!”

李惜惊恐地看着李茂典腋下的那个大洞,正在慢慢变大。

“爹!”

她痛极,嚎啕大哭,抱住李茂典。

耳朵轰隆隆地。

“都怪我,是我换了那幅画。我该死!”

李惜痛苦流涕,对父亲说。

李茂典的眼睛闪了一下,又黯淡下去。

他想笑一笑,伸出手,却是抓了个空。

“惜儿!”

“惜儿,不要胡说,快走”

他手下一紧。

李惜忽然挣扎起身,向外跑去,她要去找那幅画,去求灰衣人,让他救活李茂典,他肯定能的。

爹不让她说,怕她像万氏一样,怕她会死

她不怕,她要救她们。

她快速跑到院子里,夜色下已没有人。

“林平乐!”

她大吼。

方才那个人是林平乐,她不用分辨了,直觉告诉她,那就是林平乐。

她嘶声叫着,声音响彻夜空,却是回想,嗡嗡地。

仿佛整个庄子只有她一人。

她猛地回头。

起了大火。

李惜眼看火光熊熊,越烧越旺,红了半边天,噼啪作响,外边却是没有人来救火。

她惶惶转头,火光中,她看到了灰衣人,正越走越远,后面跟着林平乐,恍惚间,似乎回头看了她一眼。

正房轰然倒塌。

她刚从那里出来

这漫天的火光,似乎对天池镇并没有影响。

人们依旧在沉睡中,连狗吠声都不曾有。

李家失火,直到凌晨才被人发觉,官府来查,发现李家已经烧成了白地。

查不出原因。

因为李家已经没人了。

所有的人都死了,连守门的狗也烧得只剩骨头碴子。

011去太原

一场暴雨正哗哗地下着,漫天的雨柱倾注而下,浇得人睁不开眼。

山脚下,溪水暴涨,平日清澈的溪流此时是黄流滚滚,一股又一股的泥石流正顺着山涧呼啸而下,不时夹杂着树根石块撞在两旁裸落的山石上,略停一停又往下去了。

一个人正猫在一块岩石下,蜷着身子,闭着眼。

雨水不断从岩缝里溅进来。

良久,李惜用手捋了一把脸,甩掉满手的泥浆水,睁眼望了一下,但见重重叠叠的山峦,在雨雾中更加昏暗一片,当下暗暗叫苦:这是哪里?

她挪了挪,缩到了更狭小的岩缝里,看着仍旧下个不停的大雨发愁。

忽然,胸前一拱,原本平展的胸前突然凸了起来。

她吓一大跳,紧张盯着,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动。

什么东西?

她这才打了一个盹儿

衣襟被顶开,一个灰溜溜的脑袋探了出来,尖尖的嘴,呲了一下牙。

“啊!老鼠!”

她飞快揪出了这只丑陋的老鼠,嫌弃地一把甩出老远。

双手快速地抽出了胸前的那个袋子,已经湿透。

她忙抽出里头的画,急急打开一个角,呼了一大口气。

那晚,她找出了它,看着烈焰滚滚的正房,使劲撕扯,却是用尽了力气,也撕不开。

一把丢到火中

大火包过来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烧吧!一了百了,死了就能看到爹娘了。”

直到灼热的火浪渐渐逼近,她的头发丝嗞嗞地卷着,脸灼得生疼,特别是眼睛,睫毛也烧了起来吧?

原来死竟是这么痛苦……

勉力睁开眼,模糊不清中,前方有一块空地。

任四周烈焰吞吐,只是近身不得,那里躺着那卷画,她丢进去的。

她仰天长啸一声,冲进了火海,一把捡起了那幅画,披在头上冲了出去

太原万家。

包画的绢帛上有一处落款。

万氏的祖先原是太原。

她要去太原,查找这幅画的来历。

这画不怕火也不怕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呼了一口气,卷好,重新又塞了回去。

往后一仰,索性坐到了地上。

她一路走来,今日已是第几日了?她也记不清了。

太原真远,她不断问路,不断绕路。

她前世就没有出过远门,只知道天池镇以及林家那个小院子。

这不,竟走到了这深山老岭中,也不知什么鬼地方。

雨声渐小,她挽了湿透的裤脚管,往外摸去。

一阵“吱吱”声响起,叫得尖锐。

她转头。

两丈外,一块褐色的山岩上,正紧紧攀着一只灰鼠,弓着身子,浑身淌水,灰黑的毛紧紧贴着身子,翻滚的污水不断冲刷着它栖身的石壁,几番要冲了它下来。

它往上爬一爬,一阵浪花拍过来,它差点溜下去。

李惜看了一眼,转身:天快黑了,得赶紧离开这里,先找个山洞躲一躲。

不然,随便出只狼崽子来也能叼了她去。

她甩甩头,辨别了一下方向。

“吱吱!”

叫声更响了。

第二日。

艳阳高照。

山脚下,一条缓缓流淌的溪流像一条缎带飘向远方。

李惜吃力地掀了眼皮,入目是一片白色的沙石滩,她翻了一个身,重新又爬进水里,找了一个浅滩,开始清洗了起来。

总算是脚踏实地了。

她弯着腰,继续清洗。

“吱吱!”

一只老鼠从她腰间蹿出,落到一块石头上,也甩了甩尾巴洗了起来。

她看了看它,继续清洗着长发上的泥块,纠结在一起,都打成了结。她五指成梳,费劲地梳理着。

太阳热辣辣地照着,她洗了好半日,背上发烫,才整理得差不多了。站在一块大石上踮脚望去,一片白晃晃的沙石滩外,远处有隐隐的房屋。

这是到了山脚下!

她松一口气,抬脚向村庄处走去,走了两步,停住,一只老鼠正顺着乱石飞快地蹿了过来。

她伸出手,倒提了它的尾巴,一把塞进了提着的小包袱。

好吧!

要不是昨日她善心大发,见它差点被水淹死,她也不会去捞它,结果重新又跌进了水里,一路被冲到了这个地方。

这也算是一条下山的捷径么?

李惜默默地在心里自嘲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正从包袱里伸了脑袋,东张西望的那只丑陋的灰鼠。

是丑。

灰不溜秋地,除了毛还光滑,那两只眼睛黑豆子般,贼溜溜地乱转。

这就是一只普通的老鼠,这种老鼠,满山都是。

只是不知道,它为何要跟着她,赶都赶不走。

李惜一掌拍过去,小老鼠机灵地缩了回去。

“我们是要去村子里,收回你的尖嘴,否则他们把你踩死,我可救不了你。”

李惜还是吩咐道。

见它果然不再探出头来,李惜满意:听得懂!

一路行来,旅途寂寞,权当是解闷。

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带着一只老鼠做什么?

“唉,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没有东西给你吃的,我自己都要饿死了。”

李惜跨上了河滩,看看远处的村子,无聊地和它说着话。

见小老鼠不动,她就伸了两指拎了耳朵揪了起来,晃啊晃的。

凌空撑着四肢,两只眼晴乌溜溜瞪着自己,竟有怒气闪过。

李惜一愣,仔细一看,还真有。

“啪!”

她一激灵,手一松,老鼠直直地跌在了地上,很快翻了一个身,不动,拿眼睛溜着她。

李惜拍拍手,转身走了,那只小老鼠呆了一会,也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爬去。

一人一鼠各自分开。

李惜抬头望望远处的村子,隐隐有狗吠声传来,她精神一振。

一条半大的土狗从沙石滩上奔过来。

“吱”地一声,小老鼠飞快地蹿了过来,顺着她的裤腿往上爬,就要蹿进她怀里。

却是被一只手给挡住:“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李惜不让它再进去。

它不怀善意,方才那眼神。虽然说是一只老鼠,可是,她就是看懂了。

再说,她本不想带一只老鼠到处走。

看着捂在包袱口的那只白生生的,被水泡得有些泛白的小手,小老鼠再不犹豫,张嘴一口咬了下去,小小的眼珠子是强烈的不甘,以及悲怆!

“啊!”

死老鼠,你敢咬我!

李惜一痛,急甩,见虎口上两个深深的牙印,已经渗出血来。

012契约

她跳着脚,急急地寻水去洗。

“死老鼠,臭老鼠!”

她碎碎念。

脑子里忽感到一阵怒气,很大,不是她自己的。

她一愣。

“你这死丫头,便宜你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又是一声,在脑中响起,凉凉地,似是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李惜低头,诧异地看着已经落到地上的老鼠。

她举着手,看着它:“是你在说话?”

“哼!”

小老鼠矜持地仰着头。

“你干嘛咬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意识到小老鼠能沟通,李惜吃惊之下,反而平静了下来。

“你是老鼠精?”

“不是!”

“你会说话!”

“我们签了契约,自然能对话!”

“契约?”



自李家父母身死后,李惜一直在疑惑一件事:这不是个普通的世界。

经过小老鼠这一番解释之后,她大概有点明白了。

这是一个有修真者的世界。

有修真者,自然就有灵兽。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凡人和修真者,一生只能签订一只灵兽,是以,都是千挑万选的,寻那资质好的,能帮助自己的。

可是,她现在被眼前这只小老鼠给认了主了!

“你有什么能力?”

她抓住重点。

眼睛盯着面前灰色的脑袋,心中升起一片希望。

一片沉默

啊啊啊!

一只连狗都害怕的小老鼠,一只掉到水里要她捞的小老鼠!

她一把揪起了它,这回它没有躲。

她气呼呼,想甩出去,抡了半圈,又顿住:不会摔死吧?

据它说,灵兽与主人惜惜相关,一旦受损,主人也会损伤修为。

她没有修为可损,那么会直接受伤么?

她慢慢松开了手。

“怎么解除?”

她直接了当。

小老鼠落到了石堆里,翻了一个滚不见了。

她弯了身子,很快就揪着它的尾巴,一把提了出来,使劲抖了一抖。

就见小老鼠翻着白眼,似乎就要背过气去。

“你别装。”

太阳西斜。

李惜甩着膀子,走在田间。

“那个,我最后再问一遍,听着,不许点头摇头,回答我,咱们的契约真的不能解除么?”

李惜锲而不舍地绕回到这个话题。

背囊里,那只老鼠正有气无力地趴在那里,细细的尾巴软软地垂着。

李惜丝毫不心软。

她不能随随便便跟一只普通的老鼠签了契约,那样太亏了。

怎么说,目前这情况看来,她正急需一只强大的灵兽,能帮助她,再不济,也不至于拉后腿。

反正不应该是这只老鼠。

沉默,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不时响起。

李惜以为它依旧不会回答她。

意念对话太耗它的精神力,这是它说的。

乍听这话,李惜咬牙切齿:“你连对话都嫌弃吃力,那你告诉我,你能做什么?”

“我受伤了,恢复了就好了。”

“受伤?”

她顾不得追究它话的真假,一喜:“那你恢复了,有什么本事?”

沉默半晌:“不清楚!”

“你”

李惜忍住骂人的冲动,不,骂鼠的冲动。

她就不该心存幻想。

想到这里,她用力呼了一口气,伸手去摸它的尾巴,准确地一把揪住:“必须回答我,否则我”

她作了个倒吊的手势。

“除非我们有一方死了,契约自动解除!”

脑中的声音虽微弱,但却清晰。

李惜噎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田埂上,哀嚎一声,捧住脑袋。

好一会,她缓缓抬起头,昏黄的阳光下,一只灰色的老鼠正蹲在脚下,静静地看着她,浑身的毛耸起,乱糟糟的。

“走吧!”

她恨恨地,一把拎了小老鼠的尾巴,倒提着使劲摁进了包袱。

没办法,在确认了最终结果,知道已无法更改的事实后,李惜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并且要好好保护它,不受损伤:因为这只老鼠已经不止一次暗示她,如果一方受伤,那她这个主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皱了脸,望望天,决定,以后,就让它呆在包袱里,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她按了按胸前的画,呼了一口气,往前走。

包袱里的小老鼠缩着脑袋,好像是睡过去了

它一天到晚都睡不够似地。

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偶尔与她对上几句话,也是能省一句是一句。

阳光渐渐移过树梢,不断拉长的身影与那些树木叠在一起。

就像李惜此时的心情,拔凉拔凉的。

炊烟四起,蜿蜒的土路边,李惜拦下一个老妇人问路:“婆婆,到官城怎么走?”

老妇人眯眼打量着这个女孩:约莫十来岁,一身花布衣,头发简单扎了两束麻花辫。

她好心地:“闺女,你是谁家的女儿?官城,可远嘞。阿婆我都没有去过。你要坐牛车去。”她好心地指了路。

李惜谢过,她哪里有钱?

李家被烧成了一块白地。

浑身上下除了一身那日从人家竹竿上顺来的花布大衫外,哪里有一个铜板?对,还有一只老鼠,假如这只老鼠也勉强可以算是财产的话。

她继续赶路,这天渐渐地黑下来,她得尽快找一个土地庙过一夜,不然,这说不好又要在野外猫一晚上了。

等她到了村头一座破棚子里的时候,方才还经过的那个高高竖立的木头架子,已经是看不清了,与身后黑色天空溶为一体。

她站在门口,探了一探,确定无人。这才抬脚向里头走进去。

门倒是完好,除了门板上沾着一些青苔之外,推去也厚实。

她快速放下了胳肢窝夹着的一束稻草,就地铺开,这才一屁股坐在上面,伸直腿,背后靠着坚实的土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闭上眼,慢慢地摸了摸那个包袱,就安心地眯上了眼睛。

一只老鼠慢慢溜了出来,跳到稻草上,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这是他们说好的,晚上,它得出来守夜。

“这也就是你唯一的用处了。老鼠不是都是晚上出来的么?”

李惜说。

她不敢去人家中投宿,就怕一个不小心被人拐了去。这具身体也有十岁了,正是好发卖的年纪。

虽说以她的智商,不至于被人骗了,但要是动起粗来,她可毫无招架之力。

不然,这一路上,她也不会尽往那偏远的大山中去钻了。

013两个偷儿

说到此,她不免又把这只老鼠在心里顺带怨上几句:人家能收只灵兽,自是天上掉馅饼,这是有了帮手。怎么说,一只灵兽,对上几个凡人自是绰绰有余。

可是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她合着眼睛,一动不动。眼眶下明显有着青黑。

这几日,她一直睡不安稳,常在梦中惊醒:万氏,还有爹爹李茂典,时不时会冒出来。她一脸是泪,依旧是独自一人。

可是,对方是谁,她一无所知。

她在林家守了几日几夜,没有一点收获。

林平乐和那个灰衣人都消失了。

据林家下人说,二少爷外出,落了山崖。

与前世一样,只是这回是林平乐。

李惜愤怒又无奈:明明知道林家在说谎,可现在的她无能为力。

小老鼠静静地趴在旁边,四下看了一会,慢慢地溜到了李惜的胸前,感觉到那隔着衣襟传出来的舒服的气息,团着不动了。

外边,月亮慢慢升起,四下的景物影影绰绰有了模糊的轮廓。这座破棚子就在路边,一条土路贯穿,一直延伸向远方那片野林子尽头,再过去,又是整片的田野,冷冷地泛着光。

远远地,有两个人影出现在路上,一路向破庙这里摸过来。

这里远离村子,除了枝头偶尔几声夜鸟叫外,再无旁的声音。

两个人走得有些急,凌乱的脚步声,显得尤其清晰。

李惜早在小老鼠爬上她的手背,就睁开了眼睛,她一把抓起它。

猫腰,悄悄起身,屋里空旷,实在是没有地方可藏

脚步声停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人先探头进来,见无人,才回身招呼同伴,两个人借着月光,摸索着进来。

“快,坐下歇歇!”

一人刚打了火折子,就被另外一个劈手夺过,低声:“你想把人都招来么?”

又回身瞧了瞧虚掩的板门,正对着那条土路,月亮升上来了,看得清楚。除了几棵柳树,就是白亮亮的路面。

两人在墙角的稻草堆上一屁股坐下。

“快瞧瞧,都有些什么?”

一个青黑色的布袋子被扒开,月光下,似乎是一些罐子之类的东西。

“果然是好东西。”

一个欣喜地说。

“我说,咱们这拿了这些个东西,会不会遭这可是人家刚摆上的,听说那地方的器物,容易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一个哆嗦着声音问道。

静默了一会,另一个就不耐烦地:“行了,想那么多作什么?这唐家不是大家么?会在乎这点东西?再说,咱们只是个捡漏的,大头的人家都拿了,咱怕什么,没见都去追正主了?”

先前说话的那个也就不作声了,偷都偷了,他也只是那么一说而已。也确实,当时唐家人都一窝蜂去追赶那几个人去了,他们只是跟在人家后边顺便捡些现成的而已。

两人闷头继续翻着,不时惊叹一声,月色下,那些东西制作精美,不乏金银器。两人的身影被拉长拖在泥地上,一动一动的。

李惜看着面前粗黑的柱子上四只手,正张牙舞爪地,一张一张地,有种莫名的诡异。

她缩紧了肩膀,上方这张破席子上头堆了不少破木板,稻草之类的,要不是晚上,她还真躲不住。

中间地上摊开一小堆东西,两人正一一地往外掏东西,筛选着。

听着不时的嘀咕声,知道这是两个偷儿,好像是乘乱摸进去那什么唐家,顺手牵羊偷了这些东西,看样子,这家是大家,不然,这些东西岂能就那么随便摆在外面?看着是一些祭祀的器皿,其中一个上头还插着香。

这还真是不忌讳。

李惜看着他们把香炉里的灰倒出来,在地上使劲磕了磕。

她更加缩紧了肩膀,呼吸也轻缓了起来。

掌中忽一动,小山一按,一个灰扑扑的脑袋从指缝间就探出了头,急不可待地要钻出来。

李惜一把没有抓住,它已经跳了出去,很快蹿到了那两人身后。

听到声响,一人急回身,月光下,一张青白的脸,显见是吓得不清。

待看清是一只老鼠,就悻悻地转头。

一跺脚,见老鼠纹丝不动。

他“咦”了一声,弯腰,手里已经攥了一块石头。

李惜瞪圆了眼睛,心里咒骂:“真蠢,快点跑呀。”

眼见得另外一个也抬起脚来,她着急,万一被抓了一脚踩死,她可不得要跟着倒霉?

静立的老鼠忽然就动了,不偏不倚,直接就奔着两人脚下蹿了过去,两人吓了一跳,忙后退,匆忙间,撞翻了那袋子,堆在里头的东西就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地。

小老鼠从中间飞快地跳了过去。

两人骂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收拾起地上的东西来。

很快重新装好,扎紧了袋子,仍旧是先前那个人,探头看看外面的月色,招呼一声,两人扛着那个袋子,走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消失。

李惜才悄悄地爬了出来。探出头,四下寂静。

她一把抓起脚下的老鼠,拎到眼前:“你不是最怕死么?怎么这会倒挺勇敢的啊?说,跑出去作什么?啊?”

她冷声。

真是不省事。

小老鼠弓着身子,后腿蜷缩着

她眯眼,拎近了。

两根手指一抠。

“骨碌碌”一个东西掉了出来。

是一枚珠子,约莫指肚大,黑乎乎地,看着似铁,入手却是轻飘飘的。

“就是为了这个?”

李惜举着问。

小老鼠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爪子重新撑开,一脸无辜。

她翻转了一会,忽然想到方才那两人的话,心下不免嗝应,她扬手:“你什么东西都往我这里拖,这死人的东西,你也不忌讳?”

珠子画了一道弧线,轻轻落到地上,蹦跳着滚远了。

“吱吱!”小老鼠开始扭动着,她松手,见它落到地上打了一个滚,飞快地追着去了。

李惜“噫”了一声,不再理会它,还有一会天亮,得眯一下眼,这一通闹腾,明日还要赶路。

她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摸索着靠在稻草上,喃喃地:“我要睡觉了,你守夜。”

她很快就眯着眼睛,睡过去了。

一旁,唏唏索索,那只老鼠正奋力地在那破木板下蹿进蹿出,到处翻找。

014万家

早起,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李惜已经走在了山道上。蜿蜒的山道,两旁是丛生的树枝,清晨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衣裤,她浑然不觉,依旧大步迈着步子,往前走。

还有一日的路程,翻过这座山,就快要到了。

官城太原,是万家本族所在地。

她捋了捋额发,眯眼四望,见草叶繁茂,正值夏日,郁郁葱葱的树木纠缠在一起,很是厚实,原本的小路也被遮得愈发狭窄。

林子静谧,枝头有那长着红色羽毛的不知名的小鸟不时飞过,小山心情好转几分。

这古代的林子就是空气新鲜,就是好。

她这几月,着实领略到了这原汁原味的世界的不同,也彻底颠覆了她的人生观、世界观。

她摸了摸怀里的画,继续往上爬。

万家本家。

她只能先到那里去,看看能否找到线索,顺便,求得庇佑。

当务之急,她得先活下来。

对手太强。

她毫无还手之力。

她站在林家熟悉的院墙外,掌头攥出了青筋,也没有扣响那道门。

实力,任何时候,实力最为重要。

肩膀上的包袱里,探出一个尖尖的脑袋,眯着眼睛,脖子系着一截子蓝色的细绳。

李惜拆了自己的一条发带,捻了一条细细的绳子,把那颗珠子穿了起来,系在了它的脖子上。

她昨晚把它给扔了,这货又把它给找了回来,一直搂着不放。

看它那抱着珠子,别扭的样子,李惜也不由心下嘀咕。

她反反复复又瞧了一会,捏着珠子问:“你告诉我是什么好东西,我就还给你,不然”

她作势又要扔。

她眼角余光扫着它。

可是小老鼠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望着她,又瞧瞧她手中那颗珠子,一幅呆萌样。

她噎了一下,好吧!

谁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她懂,她不强迫。

她把珠子直接挂在了小老鼠脖子上,并紧紧打了个结。

天天戴着吧!

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她不厚道地想。

午后。

她站在门口,看着砌得高高的围墙,两扇大门上的铜环闪闪发亮。

这地方并不难找,半山腰上就这一处庄子。

看着头上斗大的万字,李惜不再犹豫,抬手敲门,很快有人开了门,一个穿着青色短衫的家丁探出了头,见了她一愣:“你是?”

李惜仰起了脸:“我找万家家主”

李惜被直接带到了一间屋子,屋子很宽敞,站着三个男子,齐齐看着她。

李惜瞧着三个男子,俱穿着长袍,一个青衣,两个白衣,都很年轻,其中一个大约只有十八九岁的关紧,正笑嘻嘻地瞅着自己。

李惜揣摸着,不知哪个才是万家家主?

“爹!”

那个白衣青年忽转身,对中间那个男子唤道。

李惜惊奇:这么年轻的爹?这个青年叫他爹?

当中的白衣男子,白面无须,看面貌也就三十岁不到。背着手站在那里。

俊秀的面上看不出表情。

“万老爷!”

李惜忙行礼。

“你是万家哪一支的?来此有何事?”

白衣男子看着李惜,声音浑厚。

李惜上前两步,走近。

她从怀里掏出了那幅画,简单说明来意。

男子摊开手掌,李惜双手举着,就要递过去,手中的画就自动飞了起来,横在男子前方,缓缓展开。

李惜听着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来不及惊讶,只是竖起了耳朵。

画卷自行在三人之间缓缓移动,他们轮流看着,没有说话。

李惜耐心等着,心下却是升起了希望。

“老二,你看?”

白衣男子转向那个一直未吭声的青衣男子。

李惜也看向他。

他摸着画卷,头上的青色布巾覆在乌黑的发上,闻听,转过脸来。

看着李惜:“这画,我一时也看不出来什么,是不是万家之物,也不能断定。只是,这画画的皮子倒是真难得,竟然可以在这皮子上作画,且画得如此精细,倒是第一次见到。”

男子说完,手一抬,画卷重又卷了起来,落到他手中。他把画递给了白衣男子,站到一边。

“唔!”白衣男子点头,转身。

“你从江夏来,那该是清远那一支了。”

“过来!”

白衣男子招手,声音温和。

一只手缓缓地覆上发顶,李惜莫名一颤,她想起了万氏。

她僵着身子,盯着头顶上方的衣袖子,瞥见袖袋上头绣着的是云纹。

她闭上了眼睛

没有想像当中的难受,只是有些晕乎乎的。

头顶一松,她站在那里,后背却是出了一层子薄汗。

她低着头,态度更加恭谨,耳朵却是竖起,捕捉着四下动静。

白衣男子转身,对一旁的那个青年说:“送她下山吧!”

“是!”

白衣青年瞧了一眼李惜,应声,过来拉她。

一边递了那画过来。

这是要被赶走了。

李惜瞬间明白过来,她瞧瞧几步外的那个男子,宽袍大袖,飘飘欲仙。

灰衣人,万氏,大火、眼前的这三个男子重叠起来。

心底有个声音叫嚣着:“修真者!”

她牙齿一合,舌尖一阵剧痛,眼里立时逼出了泪花。

她抬脸,眼泪汪汪:“家里没人了,我走了三个月”

李惜声泪俱下地补充了爹娘的死。

屋子里安静,李惜讲的时候,没人吭声,但也没人打断她。

李惜止住泪,大大伏下身去。

额下是冰冷的青砖地,她用力抵着,感受到隐隐传来的痛感,一边留神几人反应。

有衣物唏嗦声响起,有人过来扶起了她。

是那个青衣男子,细白的面上有温和的笑容:“你回去吧。”

“我”

李惜动了动唇,有点不明白。

她想再求一求,却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把她托起,她拜不下去。

前面,白衣男子转身向屋里缓步走去,声音依旧温和,听在李惜耳朵里,却是冰寒一片:“你并无灵根,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李惜愣住。

她一肚子的话都憋在了喉咙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自己妄想了。

无灵根!

这里都是修真人士,自己没有灵根,不适合呆。

这点,她能听懂,那只老鼠似乎说过的。

“我知道了!如此,多有打扰!告辞!”

知道多说无益,她很快起身,强撑着说了这句场面话,就双手接过画卷,重新叠成四方块,塞回了怀里,

心里却是迷茫:遭了,这回真的是无处可去。没有线索不说,安身之处也没有。

方才还欢喜,竟然是个修真家族,自己或许报仇有望了。

谁知道,竟是这般情况。

李惜慢吞吞转身,往外走去,挨到了门口。

白衣男子看了方才那青年一眼,青年点头往前面去,招呼李惜跟上。

两人刚出了门,就见那边有几个人走来。

几个年青妇人,正脚步飞快,一齐跑过来,见了门口的李惜,停下,齐齐打量。

目光好奇,挑剔,丝毫不避讳。

李惜无所谓地挺了挺肩膀,就要走。

青年却是微笑:“嫂子们来了?消息很灵通啊!”

他语气随意,很是熟络。

就有女子率先发问:“重星,什么灵根?”

青年看一眼李惜,缓缓摇头。

几个女子相互看一眼,脸上有着失望,不再往里头去,齐齐让到一边。

“走吧!”

青年这才对李惜示意。

李惜牵了牵嘴角,跟了上去。

面前人影一闪,一个人,忽横在面前。

是一个身穿对襟绸衣的女子。

“三嫂!”

青年唤了一声。

女子口里应着,脚下却是不动,只是上下打量小山,一双眼睛秋水般,看得仔细。

她长得很美,瓜子脸,眉毛轻蹙。

那一刻,李惜竟想到了林黛玉。

她下意识地就露出一个微笑,点头示意,转头就要走。手臂一紧,女子一把拉住她,嘴唇哆嗦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只得开口:“夫人,你”

女子眨了眨眼睛:“你等一下。”

“老四,我去找爹。”

她快步向里头跑去,过门槛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小山。

她跑进去。

外边,李惜停住,看着停下的青年,用眼晴询问。

白衣青年依旧笑嘻嘻的,只用手示意李惜稍候。

方才要走的那几个妇人立在一旁,不时轻声说上一句。

一刻钟功夫。

“走,咱回家。”

门里重新出现那个女子,看到李惜,她脸上有着笑意,上来拉了手就走。

李惜诧异,看着那个青年。

“三嫂?”

白衣青年万重星也看向那个女子。

“三弟妹!”

一直在旁不说话的一个紫衣妇人这时终于过来,看了一眼李惜,对那女子说:“你这是?”

她对李惜笑了笑,扯了女子往一边紧走了两步:“她是一个凡人,方才老四说了。”

她低声:“你可想好了,你若是收了她,以后”

她提醒道。

女子抬手,急急打断她的话,回头向静默在一旁的李惜瞧去,眼圈发红:“她很像小静,大嫂,你瞧,她不说话的样子,也是这样的,眼睛看着脚尖。”

妇人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三弟妹是铁了心了,这哪里像了?实在要说是像,可能就是这相仿的年纪?

她不再说话,拍拍莫云霄的肩膀,转身走了。

“走吧!”

女子重新过来,牵了她的手。

015家

三夫人莫云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紧紧拉了李惜往一旁的小道去。

“以后,你就留在这里,我就是你娘,你爹爹叫万重光,对了,你叫什么?”

莫云霄柔柔地说道。

“我叫李惜。夫人,我这是留下来了?”

她有些不放心。

“是,以后你就是咱三房的孩子,你几岁了?”

莫云霄絮絮叨叨,不停地和李惜说话,意在消除李惜的生疏感。

李惜自然知道,得到确认,她有问必答,和莫云霄两人一问一答,渐渐走远。

身后呆站在那里的白衣青年挠了挠头,一转身:“二哥,怎么回事?”

刚走出来的万家老二万重俊摇头,没有说话。

李惜两人出了院子,眼前是一片缓坡,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伙子人团团围住了。

莫云霄笑了笑,招过一个丫头悄声吩咐了一声,笑着看了李惜一眼,竟自己先走了。

李惜袖着手,拉了拉身上的衣襟,浑身上下,现在也就只有一张脸还干净,这还是,她刚进镇子时,在那河边拘了河水细细地洗干净了。

一圈围着的人看着她,不错眼的,此刻眼睛里都含着笑意。

方才那个同莫云霄说话的妇人,率先开口:“三弟妹跑得倒快?也不向大伙介绍一下,这来了新人。”

“是呀,这不合规矩!”

又一个妇人笑着。

立时就有了笑声。

几个妇人边笑边问,你一言我一语,把方才莫云霄的问话差不多又问了一遍。

李惜一一回答,好在,并没有刻意刁难的。

人群中,一个孩子,看着六七岁,忽然就捏了鼻子脆声说:“姐姐身上好臭。”

李惜看着那个说话的男孩子,圆圆的脸,一头怒张的黑发,竖了两个总角,这是?

“小九!”

身旁一个女子佯怒。

“小九?”

李惜朝他挤了挤眼,转了半个身子,也借机避开了那些一直盯着她的妇人们。

虽然也是脸皮厚得很,但是被一群女子这么目光灼灼地盯着看,李惜还是觉得有点不再在。

正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走的时候。

“大夫人,三夫人说她有点事,吩咐柳枝来先带小姐回去洗一洗。”

方才那个丫鬟挤进来,说了一声。

她瞧着方才那个紫衣妇人。

紫衣妇人,大夫人,就挥手,豪爽地:“散了吧。”

众人呼啦一下就散了。

李惜被柳枝带到了三房的院子。

一个挺大的院落,入眼就见南边种着一棵很大的桂花树,满树金色的桂花,层层叠叠,多得连叶子都似乎找不着了,她看了一会,移开目光。

早有一个老妈子跑了出来,叫了一声:“柳枝!”,就要说话,却见正屋里门开了,走出一个人来。

柳枝忙叫了声“老爷!”就把李惜轻轻往前一推。

李惜看着这个男子,猜测他的身份。

万重光站在桂花树下,看着她:“你娘呢?算了,先去洗洗吧。”

他看着面前花猫一样的李惜,轻皱眉。

眼下这个女孩子就是他们三房的孩子了。

莫云霄收了这个孩子。

李惜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正思忖着该不该叫“爹!”

“王妈,带小姐去洗一洗!”

万重光说完,仍旧转身往屋里去了。

王妈应声上前,手里抓着一个木瓢:“小姐,这边!”

她满脸笑容推开了东厢的门。

她领了李惜在窗前坐下,自己退了出去。

屋里一时没人。

李惜瞧了一遍屋子,很是洁净,一张床,一张长几,一个小柜子

她的目光下移,长几下两个蒲团。

她蹲下去,用手摸了摸,似乎有灰。

这屋子,看着似乎很久没人住过。

她走了一圈,仍旧坐了回去,王妈她们似乎在厨下烧水,跑进跑出。

她伸手轻轻推开了窗。

窗外就是院子,此时院内站了五六个人。

万重光也在其中。

当中一个老者,枣红的面庞,短短的髭须翘着。

“什么?”

他声音陡地响了起来,瞪着万重星,一脸的吃惊。

“百炼宗没了?你说真的?”

这声更响,李惜自然是听到了。

她竖了竖耳朵,靠近了些。

红脸老汉紧走了两步,转身。

“那个,老四,你说!”

他手指着万重星。

在万家众人焦灼的目光下,万重星,就站到了庭院的石凳上,大略说了白炼宗覆灭的事情。

末了,他补充:“我听那两个云门弟子说的,现在都传遍了,听说还有许多人上去想着捡漏,这白炼宗不是养着许多灵兽么?那两个人还特意上去瞧过,确实是,一片废墟,什么都没有了。别说灵兽,连只老鼠都没有。”

话音落,几人面面相觑。

没人再出声。

万重星也从石凳上下来。

院子里一时寂静得可怕。

有风吹过那树梢,是那棵桂花树,李惜瞥了一眼,转回目光,不再往外看。

眼角瞥过自己的脚尖,一双黄泥斑驳的青布鞋子,走了多日,脚尖早顶出了多个洞,除了小指,其它几个脚趾头争先挤了出来,又勒得难受。

她摸了摸肿胀的脚指,拔了鞋子,光脚站在地板上,舒服了许多。

院子里,灶屋的门开了。

两个丫鬟,本拎着茶壶想上前泡茶,见了,一时不敢上前,柳枝拎着大铜壶,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候着。

半晌,红脸汉子先回过神来,斟酌着开口:“老四,你是说,全都死光了?那长老,掌门也全都陨落了?”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天空,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连一只飞鸟都没有,可是他还是不放心。

百炼宗啊,云洲大陆四大宗门之一,神一样的存在,说没了就没了?

这怎么说,都有点匪夷所思。

是哪家有这么大的实力,竟然灭了百炼宗。

万家大伯,万重年满满一脸的不相信。

随着万家大伯话落,其它几人也是如此神情,万重年这话道出了他们的心声。

这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呢。

这百年间,云洲大陆一直平和,鲜有听到此类事情,各大门派也都各自维护镇守一方,相安无事。

那么大的宗门,三千弟子,在这个大陆不说是最古老的,也是有好几千年的存在吧?一直是他们这些修仙小家族仰望的存在。

李惜竖着耳朵,断断续续大致也听了个大概。

这百炼宗,似乎是这里的一个大门派,却是一夕被人给灭门了。

这是比她还惨?

“唉,他们在说百炼宗,你知道么?”

李惜小声问。

没有声音。

低头扒开包袱一瞧,灰黑的一团,团在那里,似乎睡着了。

她无趣,目光重又转回窗外。

看着老爷子他们终于转身离开的背影,李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窗外有人过来。

“小姐!”

王妈进来,看着她,声音里有着欣喜:“小姐,洗澡。”

她转头大声:“柳枝,把热水抬进来。”

外头应了声,柳枝和另一个丫鬟合力提了两大桶的热水进来。

李惜把她们都赶了出去,说是自己会洗。

门被从外面掩好,柳枝就坐在门口守着。

李惜几下脱了衣裳,半个身子都浸在热水里头,她舒服地叹一口气。

许久未洗过热水澡了。

温热的水漫过胳膊大腿,人也渐渐松散起来。

她脑子渐渐迷糊,闭上了眼

搓了许久,她舀了水,又添了一勺子热水。

看着水色混浊的木桶,她干脆起身,站在桶中,直接从一旁的大木桶里舀了一大勺子热水,从脖子上浇下去。

“呲”地一声,她轻哼了一声。

忘了桶里的热水尚没有凉,有点烫。

看着胸前那一片粉红,她忽记起什么来,迅速蹲下身子去。

良久,探出一个头,往一旁衣架子上瞧去,见那堆衣裳全堆在竹筐子里,那个小包袱也好好地放在衣服堆里,露出一个角。

她呼了一口气,赤脚走出,探手在架子上扯下衣物快速穿上。

016单灵根

这才去拿起那个包袱,手一顿,扎的那个结,不知何时已经松开,里头空空如也。

她忙四下寻找,柜子下,屏风后,全无踪迹。

她恨恨地,这只死老鼠,不知什么时候蹿了出来,不会是她脱衣的时候吧?

她感觉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虽然她现在的身体,脱光了,也没什么值得看的,可是她内里可不止十岁

她闭上眼睛,模模糊糊地感应到它就在附近。

她迈出门去,看着柳枝几个正拿着笤帚,扫把,在围截追打一只灰色的老鼠的时候,李惜忽然很是解气。

她抱着手,靠在门框上,看着它蹿上蹿下地奔逃,开始还游刃有余,后来连王妈也加入了,一手高高举着一个棒槌,一手拎了菜刀,咬牙切齿地追打,有几次险险切断那根长长的尾巴。

她这才开口:“不要追了,这是我带回来的。”

此话一出,张妈手中的菜刀一顿,差点斩到柳枝的笤帚。

她忙扔了手中东西,惊讶:“小姐?”

这只灰老鼠竟然是小姐带回来的?这要伤了,可怎么得了?

临走的时候,她再三瞅了一眼那只已跳到小姐手上的老鼠,见它脖子上套着一圈细细的绳子。

想到四老爷那只威风凛凛的金毛犬,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小姐已经回了房里,看不到了。

张妈和柳枝看了一眼,默默转身:小姐真可怜,没有灵根不说,还收了一只这么磕碜的灰老鼠!

万家是个修仙小家族,在这众多修仙世家当中,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位置,无他,全因家中子弟没有出色的。唯一厉害的只有一个老祖宗,就是李惜的外太爷爷,听说曾经是筑基后期的修士,有望冲击金丹,也是百炼宗二长老的亲传弟子,二十岁筑基,四十筑基后期,只是一次出任务中,伤了根本。这位太爷爷就下山了。回到万家,专心培养万家子孙,意图从中挑出合适的子孙,送回宗门再行修炼,再续万家辉煌。

可惜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有出过如老祖这样出色的修士。

万家除了这位老祖宗,现在成就最高的是老爷子,万正亮,三十岁不到筑基,却是一直停留在筑基初期,就是那日李惜见到的的那个看着很年轻的白衣人。再就是万重星,万家四子,李惜的四叔,炼气9级,万家老大万重年炼气7级一句话,除了老爷子和老祖宗两人,其余的子孙,能修仙的,现在都停留在炼气期,无一突破。

对于一个修仙世家来说,修士数量不多,筑基期又没有几个,那就意味着只能是一个末流的修仙世家。

所以,三房的万小静就在这时候进入大家的视野。

她在5岁时,在万家太爷亲自测试中,竟然测出了单灵根。

万家子孙在五岁时,都要测灵根。

身为双灵根的万家太爷欣喜若狂,当即就决定,要送小静回百炼宗,回宗门修炼。

只有在宗门,才有足够的资源供万静修炼。

四年前,把她送到了百炼宗。

李惜一边伸着脚丫子,试穿一双新鞋子,一边听着张妈和柳枝的絮叨,那眼中闪现的骄傲。

她一愣:“单灵根?”

她现在自然知晓,单灵根是难得的好苗子,简直是天赋异禀,谁家有这样的弟子不得精心培养?

这个万小静这么好的苗子,自然是得到了百炼宗的悉心培养

可是万小静却夭折了准确地说是失踪了。

二年前,万小静回乡探亲,返回的途中,消失了。

百炼宗也曾派人搜寻,无果。

万小静消失得很诡异,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那样人间蒸发了。

张妈的眼睛里有着泪花花。

她吸了一下鼻子,脱下了鞋子,看着李惜,说:“夫人一直没有开心过。如今好了,小姐你来了。”

张妈看着李惜,先前看着李惜和静小姐两个人并不像,现在李惜身上穿上这件小姐之前的衣裳,不说话的时候,那样子还真是有点像,一样沉静,小小的孩子身上,偏生有股子大人的味道。

她不再说话,穿了针线,细细地改了起来:李惜来得匆忙,现做来不及,夫人拿了自己的一双新鞋子,叫改一改,先凑活两天,新的立马就裁。

原来的那双,被夫人扔了,实在是太破了,像个筛子般,也难为小姐这一路走来。

看着李惜白嫩的脚指头勒得发红肿胀,张妈唏嘘了一下:“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三夫人莫云霄正坐在灶间,怔怔地发呆。

瓦罐里的稀粥正汩汩冒着热气。

“小静,你和娘说说,你在那里都学了什么本事?现在没人,和娘说说呗。”

莫云霄揽着万小静的肩膀,看着她,眼睛里尽是倾慕。

宗门,在她们眼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她只是听说过,并没有接触过,听说那里有许多筑基修士,还有金丹、元婴级的人物。

女儿在那种地方待了二年,肯定学到不少东西。

万小静笑眯眯地:”娘,从哪里说起呢?其实也没有多少啦。”

莫云霄看着瓦罐,眼睛里有着泪水。

万小静一年回来一次,这是她第一次回家探亲时,母女两人在屋子里说的悄悄话。

第二次,就没有回来,路上就不见了

她抽了一下鼻子,褪了火,把瓦罐里的稀粥倒到白瓷碗里,仔细盖好。又掀了笼屉,点心也好了。

她端了盘子往屋子里去,快到门口的时候,仰了脸,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李惜!”

万李惜,

本来是要叫万小惜,这辈全是小字辈的,可是李惜还是坚持了。两辈子了,这名字,她习惯了,真要改,她还适应不过来。

所以,只是加了一个姓,

好在,大家都不怎么在乎。

“来,把这粥喝了。”

莫云霄笑眯眯地,把手中托盘子轻轻放到桌子上,眼角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儿,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就是和静儿很像。

“夫人,我,没有灵根。我比不了静姐姐。”

万李惜站在那里,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食物,实话实说。

这个可撒不了谎,以后就要在家里长久地住下去了,这话还是得先说清楚。

没有法子,这落差实在太大。

单灵根的和无灵根的,这换谁都不能不比呀。

别到时候,莫云霄一个后悔,把她再给赶了出去,那时候,可就不大好,倒不如现在就说开好。

莫云霄一个愣怔,她抬了眼睛,见李惜看着她。

她坐下,正色打量她。

已经洗干净的女孩子,皮肤透着黄色,明显是营养不良,这一路上,看来没有少吃苦头。

只一双眼睛圆圆的,依旧灵动。

就那么看着她,不闪不避。

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现着了然和一丝丝不安。

她看着,忽然就轻轻笑了起来,声音轻柔,好像生怕吓坏李惜似地:“我知道。”

她伸过手来,轻轻拉起李惜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她的手很是柔软,和万氏一样的温暖。

李惜原本想抽出的手,就没有抽出来,被她牵着在桌子前坐下。

莫云霄腾出一只手,在她头上摩挲了一会,轻声:“孩子,李惜,叫我一声娘。”

李惜眨了眨眼,见她看着自己,眼睛里有着微笑。

她动了动嘴唇,轻轻地:“娘!”

脑袋一紧,莫云霄用力抱住了她,埋在胸前,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惜默默地听着,鼻子有些发酸,这一刻,她想到了万氏。

第二日一早,李惜就被柳枝从被窝中叫起:“小姐,醒醒,该去练功了。”

李惜抱着她的花被子,身子蜷成一团,正睡得香甜,被硬生生从被窝中叫醒,勉强睁开眼,好不容易睡一会囫囵觉,这一路上一直是半睡半醒,身子就像一张弓,时刻紧绷着,如今终于可以安心的好好睡一会,怎么又要早起了?

“柳枝,这么早,去哪里呀?”

柳枝一边飞快给她递衣裳,一边说:“二小姐他们已经去了。小姐可是快些。不然要受罚的。”

李惜确认:“我又没有灵根,也要去么?”

“不知道,夫人说要的,说和其他少爷小姐他们一起。”

她被柳枝三两下穿好衣裳,两人走出屋门。

下了石阶,就看到一个人。

017

“七小姐!”柳枝轻声。

小女孩站在那里,穿着一身花衣裳,上面绣了硕大的牡丹,用了金线,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正无聊地掰手指玩。

见李惜出来,先弯了眼睛笑,甜甜叫了一声:“四姐姐。”

李惜见她稚气,头上梳着两个包包头,也就7、8岁的样子,心里不免喜欢:“你,等我啊?”

万小雅脸上笑容更欢:“是呀,她们都走了。我等四姐呢,快走吧,今日,是大伯父授课。”

于是,李惜牵着小雅软软的手,两人向南院走去。

万家屋子东一幢,西一处,并无固定的模式,很是随意。

七拐八绕间,李惜心下已经是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堂妹有了些许好感。年纪小小,却是脾气很好,说话也软绵绵的。

就是衣裳也穿得喜气,不像是其它几个孩子那般素净,整个人就像个年画娃娃。

李惜想:这万家的生活习惯倒是和俗世没什么两样,衣食住行差不多、还带丫鬟仆妇。

两人一路走着,很快就到了澄心堂。

看着黑红相间的门楣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澄心堂”,李惜正感叹这遒劲有力的草书出自何人之手,却见小雅已经率先跑进去,李惜来不及细看,也随着进去。

屋子很是宽大,青黑的地砖上没有桌椅等摆设,十来个孩子都盘坐在地上的三溜蒲团上。

她不由想到了屋子里的那个蒲团。

一个少年,正笔直站着,眼神逐一逡巡,清点人数。

这是长房的万瑞安,他眼睛刚刚溜到万小雅的位置,就见门口蹦蹦跳跳地进来了两个人。

小雅一见堂兄向自己望来,就加快了脚步,向着最右侧的一个蒲团虎虎地冲了过去。

剩下李惜一人站在那里。

她很快扫视了一遍,全屋当中只有一个蒲团还空着,她想了想,就走了过去,刚坐下,就感觉到几道异样的目光,她回头。

“你坐错位置了。”

身边一声响起,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穿一身粉色的衣裳,瓜子脸,鲜红的嘴巴抿起,正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这是在说自己?

李惜忙站起来。

万家大伯已经迈着方步走进来,一眼就瞥见他常坐的蒲团边正直挺挺站着一个人。

他一眼认出,这是老三家的那个李惜,昨日刚来的。

李惜看着站在自己身侧两步远的万家大伯万重年,那张枣红脸近了,愈见老态。

她正感叹他看起来比老爷子更像老子的时候,见他正一语不发地盯着她。

她忙大大往后退了一步,乖巧立在一侧,一边腹诽:这能怪她么?这师傅的位置不是都单独摆放的么?怎么会和众人的摆在一道?还在最左边的角落里。

万重年轻轻咳嗽了一声,见众人俱转过头,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没人眼睛乱瞟。

他满意,这才一指方才那个位置:“你坐。”

李惜愣了一下,重新坐下。

万大伯这才施施然转身,从角落里重新拖出一个蒲草团子,拍了拍,“啪”扔在前排中间,然后盘腿坐下。

李惜见状,也学着盘腿,抬头看向上方。

万重年微微阖眼,双手在胸前掐诀,嘴唇微动,缓缓出声:“静心沉气,运转气海,按照我的指令,运行气血,游走筋脉。”

李惜忙收敛心神,学着刚旁边的那个粉衣少女,掐着手印,闭目调息起来。

耳边不断传来万重年的声音:气沉丹田,集中心神

丹田在哪里?

她默默地寻找

四周一片寂静,初始还能闻到轻轻浅浅的呼吸,到了后来,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李惜眯着眼睛,脸上平静。

她的位置靠近窗户,有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洒在身上,投下一片暖色

她初始还认真听着,听着万重年的话,迷迷糊糊地寻找各处位置后来,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她实在是太累了,这么安静地坐着,可不就在催眠。

她是被小雅给吵醒的。

“四姐姐!”

小丫头大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李惜这才发现,人都走了,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她和小雅。

“她们人呢?哦,不,大伯父呢?”

她动了一下,双腿盘得发麻,她用手撑着慢慢起身,防止歪倒。

“大伯有事先走了。让我们自己练习,大姐她们就散了。”

小雅看着四姐姐,想笑不敢笑。

这个四姐姐看起来很有意思,明明没有灵根,还坐得这么好。

大伯一走,众人勉强打坐了一会,就陆陆续续走了,连一向最勤奋的大哥哥都走了。这是基础课,众人就偷懒了。自己原本要跟着大姐姐她们去玩。可是,三伯娘特意吩咐过,要自己带着四姐姐,说她不熟悉。

这个刚来的四姐,据说没有灵根。

小雅同情心忽起,她拉李惜:“我们去找大姐姐她们。走吧!”

两人一路出了院子,果然见前面院坝处几个人正聚集在一处,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走近一瞧,原来是万小朵新得了一只灵宠,几人正围了看稀奇。

小小的一个青色的竹篮子里,趴着一条绿色的小蛇,浑身上下碧油油的,见到人,昂了头,嘴里吐着红红的信子。

几个男孩看得目不转睛,眼睛里是明显的羡慕。

“这是什么蛇?”

小六万瑞海咽了一口唾沫,一只手紧紧巴着竹篮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扭动的小青蛇。

“这是五幻灵蛇。我舅舅特意给我寻来的。”

万小朵回答,微昂了头,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兴奋和飞扬的骄傲。

灵兽难得,万家上下只有二只灵兽,一只老祖的黑曜和四叔的那只“旋风”。

黑曜和老祖本人一般,自闭关后,就没出现过,基本可以忽略。

所以眼下万小朵的这条小青蛇,自然在这群孩子们眼中,就成了香饽饽了。

连万瑞安几个大男孩也是盯着那吐着信子的小青蛇,移不开脚。

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灵兽,是众多修士所想,也是这群刚踏入修仙界孩子的渴望。

李惜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

这是一条蛇。

她自来就对这种软体动物有天生的畏惧感,即使到了这个世界,也是如此。

“小四,你的灵兽呢?”

万小朵早瞥见李惜和万小雅两人过来,此时见她面无表情,并没有流露出稀奇的神情来,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其它几个孩子也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看李惜,然后又转回头去。

万小朵又开始欺负人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被她欺负过。

无他,这里十几个孩子,只有万小朵是大房万重年所生,其余的都是万家各房从万氏子孙中选取出来的。

他们和自家父母并非亲生的。

修真者孕育孩子本就不易,即使有了孩子,也是有灵根的概率不大,这个和他们本身是不是修真者似乎没有必然的联系。

所以现在万家这四房,也非老爷子亲生,只有老四万重星是老爷子所生,其他几房,所生的孩子如果没有灵根,都照样送到山下族里去了。

无他,既没灵根,还不如离开这里,倒更好些。

现在这五六个孩子,都是族里甄选出来,又陆续分到各房。

所以,万小朵可以说是此地的土地爷。

每来一个新人,她都要刁难一番,竟然已经成了规矩。

孩子们逐渐也认同,这也算是一种欢迎新人的方式吧?

万瑞安也转头看着李惜。

李惜被众人盯着,下意识地垂下了手,看着腰间的布子袋,说:“没有什么。”

她微笑着。

语气平和,听不出情绪,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这个万小朵,方才在澄心堂里已经可以看出,有种天生的优越感,这样的小女孩

万小朵就露出笑容来,向李惜走来:“不老实,我可是听说,你带了一只老鼠来。”

几个人闻听,都盯着李惜。

万小朵盯着李惜腰间的布袋子,探出手,笑容满面。

白嫩修长的手指,指甲上涂了红红的丹蔻,缓缓伸了过来。

眼看指尖就要触及袋口,忽收了回来。

布袋子突然被顶开,露出一只尖尖的嘴,对着万小朵呲了一下牙。

众人默然。

真的是一只老鼠。

“是寻宝鼠么?”

小雅好奇仰了头,问。

李惜摇头:“不是,就是一只普通的老鼠。”

小雅闭嘴。

万小朵张大了嘴,呵呵笑了两声,看着众人,提高了声:“你们说”

她顿住。

见李惜面无表情,自顾低头整理腰间的袋子,又觉得没意思,就悻悻地转回了头:“你们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

她不再理会李惜,转而指着那篮子里的小蛇。

说话间,那小青蛇就慢腾腾地沿了她白皙的手,顺着往上爬,然后绕到她手臂上不动了。

李惜胳膊一紧,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手臂。

018灵兽

李惜往后退了两步。

万小朵几人正挤在一起热衷地讨论那条小青蛇的名字,是叫“小青”还是“绿儿”,李惜悄悄甩开步子走了。

身后小雅早忘记了李惜,此时全幅心神都在那条蛇身上,正扎在几人中间大声地说话。

她摇摇头,自己独自往院子外面走去。

一路辨别着回去的路程。

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人。

李惜顿住脚步。

白衣飘飘,挽起的乌发上插着一根玉簪子。

就是一个侧脸,就让人觉得肯定好看。

男子抬头,招呼:“小四,过来。”

“啊?”

李惜走过去,脆声:“四叔好!”

她偷眼打量了一下,心道:果然是修二代,他爹长得俊得很,他也不赖。因为年轻,身上充满了朝气。眉眼都在发光,想着他即将筑基,说不定以后就是这个样子,又多打量了几眼。

修士筑基后,容貌就鲜少变化,所以,从一个人的外貌上可以断定那人的筑基早晚。

万正亮筑基时尚年轻,所以容颜鲜少变化。

而万家老大万重年此时已年四十,尚未筑基,看起来就比万正亮还要显老。

李惜不否认自己是个颜控。

她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看着赏心悦目。

她怔怔地站在石桌前,看着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各拈起黑白两色棋子,玉色的手,莹润的棋子,轮流交互,阳光下亮了李惜的眼。

万重星看着发呆的李惜,继续左右下棋,一边问:“还习惯么?”

声音清润。

李惜回神。

“四叔!”

“来,坐下。”

万重星推开棋盘,看着她。

“你父母的事情,那日仓促,未说清楚,如今可否再说与四叔听一听?”

李惜诧异地瞧着他,见他认真,就缓缓点了头。

在万重星的若有若无的落棋声中,李惜一五一十地说起了天池镇的事情。

李重星始终在下棋,没有打断。

末了。

他放下棋子,手心中两颗黑白棋子轻轻摩挲着,神色凝重:“一个修士,竟布下结界,对一个凡人动用搜魂大法……你那画,那日我们也看了,只是并没有瞧出什么来。这样,你且仔细收好了,等老祖出关的时候,请他老人家再瞧上一瞧?”

李惜心内一动,忙点头。

她一时没说话。

“你想报仇么?”

李惜一愣,缓缓摇头。

“噢?”

万重星看着她:“说说。”

他的眸子晶亮。

李惜舔了舔嘴角,长呼一口气:“敌人太强。我,没有这个能力。”

声音清脆,却是深思熟虑地。

万重星抬起头来,意外地瞧了她一会,见她眸子清亮,不似作伪,嘴角一勾:“你倒是直白。能清楚看清形势。小小年纪,难得。”

他开始慢慢收拾桌上的棋子,一颗一颗,很慢,谢绝李惜的帮忙:“你是对的。总记着过去的事,除了徒增烦恼,毫无用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既然留在这里,就好好生活吧,你没有灵根,所以摆正心态尤为重要。”

他看了李惜一眼,见她面上平静,遂也不再吭声。

一时收拾完毕,端了棋罐就要走。

李惜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她看着万重星,小心翼翼地:“四叔,我那日听你说起百炼宗的事情,好像听说有灵兽?”

万重星一笑:“灵兽?唔”

他眸中光芒一闪,抱着棋罐,转过身子,认真地:“灵兽是可以和凡人签订契约,不过,一般强大的灵兽也不愿意找一个实力不强的主人,因为跟对了主人,灵兽也是可以进阶的。不过,你这想法倒是不错,你可以试试,最好是幼兽论起来,百炼宗的灵兽是最齐全的。要是之前,咱们还可以去求一只来。现在么,百炼宗都没有了,那些灵兽也不知去向。”

李惜心中一动。

她问的正是这个。

“那些灵兽可是去了哪里?”

“我也纳闷呢!那些灵兽都到哪里去了?嗯,我估计不是被一窝给端了,就是被人给偷走了。”

万重星看着李李惜,好看的浓眉拧了一个疙瘩,咕哝了了一句:“除非找到鸿光真人,不过,我估计也”

见李惜疑惑,就好脾气地解释:“鸿光真人,是百炼宗的大长老,修为最高,听说已快突破元婴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陨落了,怎么会被人端了宗门?你不知道,外界都说鸿光真人有号令天下灵兽的异能。他如果在,那些灵兽就不会走。不然,这云洲大陆为什么就百炼宗能大量蓄养灵兽,别的宗门只能去百炼宗买?这段时日,不知有几波人去搜过百炼宗,都没有找到。”

袋子中蠕动了一下,李惜悄悄摁住。

“那,灵兽契约签订以后,能解约么?”

“可以呀,签的人解约就是,不过,会损伤一点修为,不打紧。”

他笑着说。

李惜一喜,忙问:“那,如果是灵兽主动签约的呢?”

“主人会受反噬,且受损会加倍。不过,没有一只灵兽会主动和人签约,一来是没有灵兽喜欢被人束缚,管制。二来,对灵兽的要求很高,要非常聪慧的,有自主意识的灵兽才可以。可是,”

万重星一顿:“那样的灵兽必会更加珍惜自己的自由。逃都来不及,怎会甘心和修士签订契约呢?”

见李惜听得认真,万重星颠了一下手中棋盒,笑笑:“以后有机会,小叔给你寻一只灵兽来可好?”

李惜忙点头,道了声谢。

眼前一片袍角拂过,万重星站了起来,施施然走了。

李惜一把揪出了那只老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说!”

灰老鼠看着他,一双小眼珠子骨碌碌转动。

“刚才我小叔的话你也听到了,是你主动和我签约的,这么说来,你,不傻,很聪明。可是,我就纳闷了,我,身无所长,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我是凡人一个啊!”

她絮絮叨叨。

眼睛直直盯着灰老鼠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和它对视,似乎要瞧出什么来。

终于,在她亮晶晶的目光中,灰老鼠抖了一下胡须:“你以为我愿意和你签约?要不是当时我受伤,刚好碰到你,你以为我愿意?”

听着脑中这理直气壮略的回答,李惜噎了一下,抚额:“敢情这还是我自己招来的?这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你停,这个话题咱先不讲,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你有什么本事,能帮助我这个主人的?”

沉默。

李惜哀嚎一声,她就知道,她就是一个倒霉蛋。

指望它帮忙?

胆小如鼠,说得真正不错,怕狗、怕蛇还怕人。

她恨恨地看着它又重新缩回了袋子,这个袋子,是她用那个包袱自己缝了一日,做起来的。

不然,真没地方安置它。

就这样跑出去,不被四叔的那条狗给逮住了,也得被外边的野猫给吃了,再不然,就是被收拾院子的下人给打杀了,实在是一只普通的灰老鼠,丢在鼠堆里,都拣不出来。

次日。

澄心堂里。

几个孩子团团坐着,一片安静。

坐在左上角的李惜看似认真,实则那不时翕动的鼻翼却是泄落了她心里的不安。

她心内暗暗叫苦:自己这样坐着,真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真不懂,这个便宜娘亲莫云霄为什么非要赶着自己来这里凑热闹?

这不是打击自己么?

幸亏自己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心理够强大。不然非被打击得得抑郁症不可。

又坐了一会,屁股发麻,她悄悄睁开眼睛,向右手边觑去。

是万瑞安。

他正面目微红,阖着双眼,看着正是在状态中。

她收回目光,又偷偷向第三个望去,那是万小朵,她也闭目掐诀,纹丝不动。

鲜红的唇微动,不知在念什么。

正想着再往后看一看,眼角瞥得有人来,忙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万家大伯万重年正围着他们转悠,不时点头。

又特意转到最左手的李惜面前,附身,枣红的脸发亮,很是和蔼:“小四。”

李惜左手掐着手印,微微睁眼:“大伯父。”

“不得分心。”

她又闭上了眼睛。

二个时辰后,终于结束。

019好吃的点心

回到屋子里,柳枝正候在那里,见她进来,忙端上木盆,要给她洗脸。

她摆手:“不用。”

柳枝就退下了。

听着廊下的脚步声消失,李惜这才返身扑到床上。

她揉了揉发酸的腿,认真思考起眼下的事情。

现在看来,自己只能在这里混吃等死了。

虽侥幸留下,却是到了宝山,也是空手而归。

万家愿意接纳自己,可也扛不住自己不争气啊。

她翻了一个身,伸直了腿,叹了一口气。

改日,李惜说什么也不去了。

“我没有灵根,您是知道的。我每日里去,浪费时间不说,还有让人平白看笑话。”

她对莫云霄如此说道。

莫云霄柔柔地看着她,漂亮的脸上有些不安。

“娘都知道,这不是想着

让你去和姊妹们一处处着,一来有个伴,二来也是强健身体么?来,吃点东西吧。”

她拉着李惜的手,微笑着说。

静儿去了二年,她的心也揪了二年。她就得了万小静一个女儿,当初也是和其他父母一样,听说自己的女儿是单灵根,能得修大道,自然是欣喜。送去宗门,她虽然心有不舍,但是,心下也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

私下她其实还是很思念女儿的。

只是她不能说什么。

毕竟这是荣耀的事情,总不能为了能天天看到女儿,而不让她去吧?再说,那也由不得她,万小静是万家的孩子她唯有抓紧自己的修炼进度,希望能远远地跟上女儿的步伐,争取多看上一眼……

可是终究是一场空。

如今,看着面前的李惜,她细细端详,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李惜沉默了一会,依旧看着她:“可是,我真的不想去。”

“好!吃块糕。”

莫云宵回答。

手里拿了一根细细的竹签子,去叉碟子里的糕点。

“你别急,娘知道,你没有灵根,有些无趣。既烦了,回来就是。你呀,不知道,能修炼的地儿本就少得不行,我们这偌大的庄子,也就这澄心堂这里可以聚集多一点的灵气,多一个人,其它人就少一分机会算了。来,试试这块。”

莫云宵一边举着点心,一边细声说道。

她脸上恢复平静,只是催促李惜多吃些。

李惜在莫云宵的轻言细语中,一口一口嚼着点心。

糕点也不知什么做的,入口软滑,好像是枣子糕,又不像,总之很好吃。唇齿间留香,她很快就吞下去了,又忍不住伸手去拿第二块。

“好吃!”

“嗯!再试试这个!”

莫云霄侧身挪过桌子上一直盖着的稀粥盖碗,掀开,糯糯的粥面上晶莹润泽,鼻间一股子香味隐隐飘来。

李惜禁不住抽了抽鼻子。

她端起了碗,吃了一会。

“那个,我想画画。”

李惜放下勺子,正色看着莫云霄。

“画画?”

莫云霄看着李惜,想说什么,随即又明白过来。

“眼下没有这些工具,等过两日我下一趟山,去给你寻摸一些材料。你且忍耐几日。”

莫云霄一口答应下来。

还有5日要发放灵石了,到时她再下一趟山。

李惜心一松,开心起来:“好!”

她笑得眉眼弯弯,是真开心,没想到,莫云霄这么爽快就应了。

莫云宵也微笑起来,她把桌上的糕点都推了过去。

李惜一勺稀粥,一口糕点地吃着。

很快,她就把一盘糕点全都吃下了肚子。

看着李惜香甜的吃相,莫云宵只笑眯眯地看着,自始至终,没有去动一下盘子里剩下的糕点。她就知道这孩子喜欢吃。可惜却是不多,只得了这一小盘。

她的灵石全都用光了,这些还是她动用了万重光的灵石,昨日里去换的灵谷。本想多换点的,可惜万重光的灵石也所剩不多,他正准备突破炼气六层,正是需要灵石的时候。

想到今日相公看她的眼神,她知道,他是不赞成的。

每人修炼的灵石本就少,而莫云宵每月修行的灵石更少,只有15块。她本就是五灵根,修行不易,自是比别人更加需要这些灵石的辅助。

可是

莫云宵当日怀胎的时候,听说在食物中加进灵物,能够增加后代灵根的几率。于是,就常偷偷用灵石去闭月庄换了灵谷和灵泉来吃,直到,她生下静儿。

万重光知道妻子的举动,曾经反对过。

说她这样做,毫无道理可循,灵根岂是可以培养出来的那是天生天养,每个人的机缘,强求不来。像他们万家子孙,族人众多,有灵根的也不过是寥寥十几人,齐聚在这个万家庄。

但,莫云宵就是这么固执地相信,后来,她生了万小静后,果然发现了灵根,她更加坚信是自己做对了。

修士非到筑基不得辟谷。

修行之人都能控制口腹之欲。莫云宵还是继续这样做,这些加了灵气的食物自然是比普通的食物要来得香甜。因为万小静吃上了瘾,每次都会讨。后来,知道了母亲是用省下来修行的灵石换来的,也就不赖了,但是,每到一定时刻,莫云宵就会给她做上一回。

那日,认了李惜,知道她没有灵根。

莫云宵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换了这灵谷来。

现在,看着李惜吃得过瘾,她想着万重光的话:你这是浪费。

她一笑:浪费就浪费,关键是李惜爱吃。

她端了碗盘回到屋子里,万重光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她。

“你去送吃的了?”

莫云霄放下手中的盘子,点头:“嗯!”

见万重光还要说什么,她摇头。

“你呀。”

万重光伸手揽过妻子瘦削的肩膀,叹一口气。

“她没有灵根,她不是静儿。”

良久没有出声。

他低头。

莫云霄轻轻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没有灵根又如何?重光,你说,当初静儿要是没有灵根,或者再差一点,还会不会出事?现在,她应该陪在我们身边,就像七妹一样,等着嫁人吧?”

莫云霄喃喃地,目光失神。

“阿云!”

万重光大力搂紧了妻子,长叹一声。

万小静是他们夫妻的痛。

虽说修炼之人看得开,可真轮到自己身上却是另外一码子事情。

“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就把她当作咱们的静儿。她不是喜欢吃么?那你就给她做吧!”

莫云霄点头,眼泪滑落。

020玩闹

接下来,李惜的日子就空闲了下来。

首先,莫云霄已经答应她这两日不用早起去澄心堂练功。

所以她到点准时醒来后,看着帐子顶发一会儿呆后,就准备再睡过去。

她闭上了眼睛。

又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

又闭上了眼睛。

如此循环往复。

然后,听着外边柳枝几人的走动声及轻轻的说话声

她坐了起来,干脆穿了衣裳,照常出了门,望往园子里去了,走了一程,惊觉:偌大的园子,眼下只有她是空闲的。

她脚下一转,往后山去了。

她爬到了一块高高的山石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放眼四望,是茫茫青山。

微带凉意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让人精神一振,总觉得这样的好春光,该做点什么。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小雅她们此时在澄心堂练功,莫云霄她们也是。

现在这个时辰,是万家人雷打不动的练功时间。

下人们也忙着做自己的活,一天当中就数这时的活最多她出来的时候,柳枝被王妈叫去帮忙,两人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她咧一咧嘴,万家兄弟姊妹,皆是修士,出门无需丫头跟着,她既然入了万家庄,自也遵循这一规则。

万家庄仆人并不多,能留在这里的都是各司其职,并没有闲人

她忽然意兴阑珊起来。

她就不应该到这里来。

她在这个修真家庭里似乎成了闲人一个

一种从未有过的沮丧感渐渐蔓延上来。

她双手抱膝,蹲在了硕大的山石上面,愣愣地。

太阳渐渐升上来,一只灰老鼠从她腰间蹦出,轻巧落到一旁褐色的岩石上,舔**爪,利索地爬上了一旁的大岩石,仰在灰色的山石上,翻着肚皮晒太阳。

好半晌,李惜回头,猛然瞧见它翘着二郎腿,灰白的肚皮鼓着,粉色的爪子搭在上面一晃一晃的,睡得正香。

她看了一会,忽然就“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这个姿势很不雅,知道么?”

她伸出一个手指,轻轻向它肚皮下面点去。。

灰老鼠“吱”地一个翻身,它飞快地爬出几步远,背对着李惜,连细长的尾巴都扭了起来。

“咦!害羞了?”

李惜终于笑了起来,她眉眼弯弯,伸手去抓:“你是一只老鼠,怕什么?啊?不然,改日我给你缝条小裤衩?”

“吱吱!”

灰老鼠叫着,爬得更远了些。

李惜不依不饶地:“喂,你是公老鼠,还是母老鼠?听你声音好像是公的?我瞧瞧“

她笑嘻嘻地,去追。

回到屋子里,吃过午饭,小雅就跑来了。

午后,是自由安排时间。大家基本再练习一个时辰差不多。

毕竟,除了每日三个时辰的练功,还是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的。

都是十几岁孩子,就是最大的瑞安,也只不过才十五岁。最小的小十三刚5岁,余下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到底还是贪玩。

万家大人们平时自己忙着修炼,其余时间也并不拘着他们。

几日过去,李惜已经和众人混得熟了,入乡随俗,总要和大家相处。

小雅是来唤她去后山玩的。

几人一路向西苑跑去,那里通向后山的山腹。

万家庄子建在山腰,这里是三座大山的腹地。

山下的人轻易不上山,上了山也找不到,入口设有简单的禁制。

李惜当日能上来还是得益她是万家人,路口的是家族禁制,只要是万家人,禁制自开。

她们一路向后山跑去,这里藏着许多小动物,蛤蟆、四脚蛇什么的,听到声就撒开脚丫子在草丛中蹿得飞快。

三哥万瑞阳眼疾手快,手指一张,已凭空拎起了一只张着爪子的四脚蛇。

四脚蛇露着白白的肚皮,一双小眼睛慌张地看着几人。

不知怎的,李惜忽然想起了袋子里的那一只,她拍了拍腰间,大声说:“放了吧!”

万瑞阳就手一松,“噗”地一声,四脚蛇掉入草丛中,翻了一个滚,飞快地爬走了。

李惜有些羡慕,万瑞阳运气成形,虽然抓住的是一条小小的四脚蛇,但是已经很不错了。

她可是什么都不会呢!

小雅不甘落后,拍着小胖手张望了一会,忽指着一处说:“那里有桃子。”

一棵桃树长在路边,一边是深崖,靠近路边低处的几个桃子尚青涩,毛茸茸的。只有枝头高处有三五个泛着红,看着似成熟,但是有丈高,又歪向崖边。

万瑞阳瞧了瞧,说:“小六,试试?”

小六万瑞海忙点头,运气,发出一记,却是不够,只拂动了近处几片叶子。

他涨红了脸:“太高,够不着。大哥哥你来。”

老大万瑞安却是一挥手:“小雅,昨儿不是有进步吗?试试!”

少年鼓励身边早跃跃欲试的小女娃。

小雅虽小,却是也练习三层了。

果然,小雅得了这话,早气沉丹田,掐诀,对着枝头最低的那个桃子击去。

“扑”地一声,桃子应声而落,原来是被一旁早不耐烦的万小朵扬手一块石头给打了下来。

“行了,这死物有什么好玩的,咱们去抓兔子,看谁先抓到。”

万小朵话音一落,大家一声叫,另外几个桃子也被大家七手八脚地乱打一气,扑簌扑簌地落下来。有些掉到崖下,众人也不管,随意捡了几个,有那调皮地,在衣兜上蹭了蹭,张嘴咬了一口,就“呸呸”吐掉了,原是酸得很,欢笑着,就继续向山中跑去。

“小雅,快点走了。”

小六招呼万小雅。

小雅寄名到二伯万重俊名下。

万重俊并未成婚,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小雅是真的好。

孩子们大多是从小就在一起,相处得倒是融洽,都把现在的父母当成了亲生的一般。

李惜很是有些感慨,送出去一个有前途的孩子,换来一家子的富足生活,对于他们的父母来说,可能荣誉感更大于亲情吧?

万家族人每送出一个孩子,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银钱,俗世中,万家族人分布众多,许多年月长久,久不联系,已经不知去向。

就像李惜外祖家,应该早就和本家失去了联系。

看着小雅脸上灿然的笑容,李惜叹一声: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养父母更重于生身父母,再大的生恩,也抵不过日日相处培养出来的情意吧?

瞧了瞧走远的几人,她摸了摸小雅软软的面颊:“走吧!”

两人跟着向草丛深处跑去,远处一阵大呼小叫,原是真的有一只兔子被发现了

几人一直疯玩到天黑,才一身是汗地回家。

各人归家,万重光正走出来,见到李惜,就吩咐她去找万重俊要一些符画来,说是原先说好的。

李惜答应着,跑去二房院子。

021画画

李惜熟门熟路跑到二房去,拉了小雅一起去找。

“二伯!”

李惜大声招呼。

屋内,万重俊正弯腰在一张长书案上画着什么,地上铺满了黄色的符纸,连一旁椅子上也搭了数张。

万重俊一手提笔,一手拈了桌边的符纸,递了过来。

李惜忙接过那叠子符纸,大约有五六张,忙收好。

见万重俊重新伏案画符,并没有赶她走,忍不住好奇心起,悄悄站在万重俊身后看他如何画符。

巴掌大的纸,一杆朱砂笔,四下静谧,只有笔在粗糙的纸面上的点转勾画,腾挪跳跃,如此快速的运笔,一气呵成,是她之前未见过的,感到新鲜的。

她看得眼花缭乱,也入了神。良久,她回过神来,见小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出了屋子,只有自己站在那里。

万重俊依旧在不停地画,地上摊满了,桌上又摊了不少,万重俊还在继续。

李惜双手接过万重俊递过来的一张符画,随手放到一旁的小几子上。

“二伯,要画这么多?”

万重俊抬头,见李惜还站在那里,有些诧异,他方才画得入了神,就没有注意到。

“你还没走啊?啊,这些不多,也就几十张是有用的。”

他温和地说。

李惜就向地上的符纸望去,一地的符纸,上面画满了一样的图符。

她蹲下细看,看久了,就伸手去拣了几张。

“快别动!”

万重俊回头瞧见,忙出声制止。

“二哥!”

窗外一个青衣男子探进头来,是万重光,见了李惜:“这孩子。符呢?”

他久等李惜不来,就过来瞧瞧。

万重俊转过头来,笑着说:“怎么,亲自过来了,正要和你说,你要的风行符不多,只有这几张,要是不急的话,再等等,我明日再给你添上。”

万重光笑眯眯地走过去,一边避开满地铺开的符纸,一边说:“晓得,别是又研究什么新的符画了,不然,我一早就和你说好的,几张风行符,你竟会拖欠?”

脚下的符纸有几张被万重光踩在脚下,窸窣作响。

李惜忙伸手扯开一张,随手放到一边。

“这些都是没有用的,不用拿”

“哦!”李惜拎了手上的一张符纸,随手一扬,飞了起来。

“有用,有用,你别听你爹说眼力还不如你。”

万重俊两步迈过来,接过李惜手上的这张符,放到了桌子上。

万重光愉快地笑了起来:“你这符又没有点上,我自然是不知道,她这也是凑巧了,你埋汰我作什么?”

两人就都笑了起来。

一会,万重俊收拾地上的符纸,万重光也带着李惜回去了。

莫云霄正在等他们,见回来,忙叫两人吃饭。

饭后,李惜回屋,发现桌上一堆东西。

她眼睛一亮,几步上前。

桌面上一卷雪白的宣纸,细密厚实,闪着柔和的光。

她伸手展开,里头裹着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一个绸布包裹着的,是一方乌黑的砚台,上头搁着一条雕着嵌了金粉盘龙的墨条。

几个色盒一溜排开,码在最下面。

清一色的瓷罐子。

李惜轻轻掀开了盖盒,看着那久违的鲜亮的朱红、藤黄、石绿、胭脂

她咧开了嘴。

莫云霄笑吟吟地站在门里,看着她说:“铺子里的老板和我推荐了这些,也不知全不全。看看可是有疏漏,下回再给添上。”

“够了,够了。”

李惜忙摆手。

“谢谢娘!”

她说道。

真好!

又能画画了。

她唏嘘了一会,迫不及待地拿了茶杯,注水,挽袖开始研墨。

莫云霄笑着带上了门,难得看到她如此开心,这孩子,有时稍嫌太老成了些。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月过去了。

风儿吹,四五月的风最是暖和,吹在人身上,懒洋洋的。李惜背着画板,拎着小木桶一颠一颠地走在山道上。

现在小雅她们都在修炼,这午后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她很快在一缓坡处停下,这地好,一块大岩石,约有丈宽,甚是平展。五步远有一条小溪流,不大,隐在草丛中,清亮亮的。

李惜在大石上盘腿坐下,支好画板,就拈了一根炭条,在纸上轻轻勾了起来。

这炭条不如铅笔好使,容易断,细节处也难以勾画。

上空有鸟的影子轻轻掠过,阳光暖暖的照着,她纹丝不动,专注地蘸了淡墨,细细地勾勒着

良久,她停笔,用嘴轻轻吹一吹浮在纸面的草叶子,鼻端处,有一股细细的墨香。

她微微笑了起来,目光有些恍惚。

莫云霄进来的时候,就见

桌案上,满纸摇曳生姿的花草,虽影影绰绰,却仿佛活了般。

李惜整个人默然不动,只有手下的笔不时轻扫。

听到响声,只是微侧头,又转回去,继续上色。

她最初爱上工笔的时候,就是被它那栩栩如生的形象打动,她是个感性的人,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

工笔画讲究的是精确度以及造型能力,她曾经试过把传统的工笔同西方的素描结合起来。

经她手出来的工笔画,尤其鲜活。

她一味地追求“像”,越是逼真,越是好。

莫云霄看着纸上那盛开的星星小花,几欲破纸而出,仿佛鼻间都能闻到那幽幽的花香。

她放下了手里的点心,悄悄地又退了出去。

屋内,李惜提笔在花蕊处点上粉黄,玉白色的花朵,立时间又亮了不少。

她洗净笔,又蘸了草绿色来画叶子

她的笔不多,总共只有三支,还是上回央了莫云霄到山下集市里买来的,因为不清楚,所以莫云宵带回来的笔只有一只中号的羊毫笔可用。其它两只一只太大,另外一只勾线太过柔软。

她提着一只中号的狼毫笔,凝神静气。

关门声传来,她没有回头,屋子里寂静,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

腰间袋子忽一动,一只细细的爪子探出来,飞快地抽开袋口的绳子,继而钻出一个尖尖的脑袋来。

骨碌碌的眼珠子四下一望,目光落到桌上的点心盘子里。

灰老鼠从袋口钻了出来,轻轻一跳,就到了地上,又重新顺着桌子腿往上攀爬。

很快就爬到了桌子上,伏在那盘点心边上,一动不动。

022初见翠云

李惜手下略顿一顿,继续上色,这第一遍底色得上完,一鼓作气。

不然这调好的颜料又要干了。她好不容易调出来的,尽量别浪费。

灰老鼠一动不动。

它方才爬得小心翼翼。

作画的时候,李惜不容人打扰她。

有一回,它直接从她胳膊上往桌子上爬,她手一抖,画歪了。

然后,她揪着它的耳朵,直接给丢到了地上

李惜,一言不合,就动手,真是粗鲁。

小老鼠在心里腹诽着。

它静静地趴着。

只有这个时候,她是最开心的,也是最温柔的,眉目舒展,脸上发光。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凶巴巴。

它静静地趴在一边看她画,身旁是点心的幽幽香味。

它瞥了一眼李惜。

然后

桌下,角落里,灰老鼠双爪捧着一块嫩黄色的糕点,大快朵颐,不时愉快地转一下眼珠子。

好多年没有吃到这般美食了。

不错,味道确实好,灵谷不错,手艺也好。

这是莫云霄方才送进来的。

它小口地啃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一边留神就在面前的那两只脚,提防她一动,踢到自己。

门一响,有人跑进来。

“四姐,快走。”

万小雅看着李惜,眼睛里满是雀跃。

匆匆探了一眼桌上的画:“真好看!快和我走,快!”

她伸手去扯李惜,急不可耐地要往外走。

李惜被催着,还是先收了桌上的笔墨,又把画纸移好,用镇纸压着,这才跟着往外跑。

“什么事儿?”

到了地儿,却是发现几人都在。

几个兄弟姊妹,一个不落,除了万瑞安。

原来今日是万瑞安突破炼气四层,家里为了奖励他,允许他进后山修炼府地一次。

炼气四层,是一个坎,过了这个坎,每上一层都不容易。

几个小的,又是羡慕又是好奇,都想跟着去瞧瞧。

这后山的修炼府地,这群小的只是听大人说过,自然是充满了诱惑力。

见人都到齐了,万小朵伸手作了一个手势,崩着脸,压低声,威严地:“走!”

几人鱼贯而去,从小雅的口中,李惜知道了原来这万家有一处专门的修炼洞府,平时不开放,只有家中子弟修炼上突破一层,作为奖励,才允许进去修炼一天,用以巩固修为。

他们几个的父亲都进去过,这些后辈却是只有万瑞安今儿第一次进去。

此次,几人都想跟着万瑞安进去瞧一瞧。

万瑞安脸皮子嫩,禁不住大家轮番央求,就答应了。

到了地方,大家散开,纷纷找地藏好。

李惜和小雅一处,前面是万小朵,不时警惕地扫视一眼几人。

李惜抬眼一瞧,这里是万家的后园子,一边地儿开阔,灌木,野草茂盛。另一边假山起落,内有石亭一座。

他们几人就伏在那些起落的假山后边。

一会,万瑞安跟在万重年身后慢悠悠地过来。

大家忙屏住呼吸,兴奋地睁圆了眼睛。

万重年两人停下,他示意瑞安退后。

就见万家大伯双手开合,

面前空旷的草地忽然就水波般地晃动起来,万重年紧接着又打出一个手印,草地中渐渐幻化出一道石门。

李惜好奇又兴奋地盯着。

两扇褐白色的石门,紧紧合在一处,看着很是厚实

万重年这才转身,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万瑞安:“两个时辰后,出来,你进去后记得关上石门。”

万瑞安恭敬称是。

目送万重年的背影消失后,万瑞安才扬手祭出那个玉环,玉环离手,飞入门中,“咔嗒”,一声嵌入石壁,两扇门轰然洞开。

“好了,出来吧。”

他扬声。

一阵轻呼,几个小人儿一拥而而入,万瑞安最后一个进入,他谨慎收回玉环,石壁又一阵晃荡,消失了。

空地上依旧一片青草。

李惜跟在中间,被几人推挤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迈步。

洞内昏暗,狭窄,也没有个照明的物件,人又挤,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跟着众人往前迈步。

好在不远,走了大约几十步,就到了。

李惜看着洞府中央那株摇曳生姿的绿色植物时,嘴巴张成了o形。

会发光的树?

而且还会扭动?

来到这里已大半年,动物会说话,她接受了,可是这么漂亮的植物,这么人性化的植物,她还是第一次见。

它看着有点像玉米,宽宽的叶片,每一片叶面上都滚动着晶莹的露珠,亮晶晶的,不停滚下来,落入根部一个浅浅的岩石凹槽里,晶亮,浓稠。

比莫云宵买回来的灵泉水看起来晶莹多了。

几人也都看得目不转睛,纷纷围着。

万瑞安重新又祭出那块玉环,放大旋转,一阵波动,众人觉得身子一轻,鼻尖立刻充满了新鲜的,舒服的气息,这是灵气。

原来外面还罩了一层透明的罩子。现如今撤了罩子,那灵气就源源不断地四下开散来。

万瑞安已经盘腿坐下,开始调息。

其它几人一见,也盘腿坐下,学着万瑞安的样子,运起气来,却是一会就纷纷站了起来。

原来是级别太低,只要一运气,就经络扩张,跳动不止,疼痛非常。

众人看着已经凝神运气的万瑞安,这才知道为什么只有炼气四层才能进入。

于是依旧纷纷起身,绕着走动起来。

洞府不大,且有几处地方很是狭窄。

走了一会,众人就感觉呼吸畅快,浑身暖洋洋,立时知道这是灵气滋养的缘故。

几人都不傻,纷纷在各处寻了合适的位置,围着成半圆形,闭目静坐起来。

洞内一时无人说话,寂静,众人犹如在澄心堂里练功打坐一般。

李惜只坐了一会,发现自己通体舒泰,呼吸顺畅得不得了,她闭着眼睛,追寻着来源,又靠近了些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似乎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在舒展开来,叫嚣着向这绿色植株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她睁开了眼。

这才发现大家都在十步之外坐着,闭目养神。

她此刻就在那植株二步之外,看得再是仔细不过。

这是一株有一人多高的绿色植物,通体绿色,绿得发亮,叶片舒展,统共不超过十片叶子。越到底部,那墨绿的叶子就越肥厚,肉嘟嘟的,叶表近乎透明,似乎要溢出里面的汁水来,越到顶端,叶子颜色越浅,也越鲜嫩。

顶端两片小叶片,嫩黄色,就像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对着长开,李惜把头探过去,眼前一花,它似乎正往一旁偏了偏?

她好奇,睁大眼睛又看了一眼,似乎方才是错觉,叶片依旧在远处,她吁了一口气,坐正,也学着大伙盘腿打坐。

啊,真舒服。

这就是灵气么?浑身就像沐浴在温暖的水里面,懒洋洋的。但是头脑又异常的清明

她放松了整个身子,大量的新鲜气流从鼻间,不,每个毛孔丝丝缕缕涌入,她微张着嘴,舒服得都要睡过去了。

时间静静流淌。

“呀!”

耳边有人大叫了一声。

023白恩

李惜一个激灵。

她睁开眼,见万小朵站在一旁,尖声叫:“你们瞧?”

众人都睁开眼睛,围拢过来。

但见中间那株方才还鲜嫩欲滴的植株,此时就像是霜打了似地,叶片垂落,失去了璀璨的光泽,整个都蔫了。

李惜也傻了眼。

万瑞安也早睁开眼,他近前仔细瞧了一瞧,皱紧了眉头。

“是不是我们进来的人太多,灵气都被我们吸光了?”

万小朵瞧了瞧,说了一句。

几人面面相觑。

“可是,我们并没有运气,只是在呼吸,并没有夺走它多少灵气啊?我们不呼吸,它也是浪费掉啊?”

“大哥哥,是你耗费了灵气么?”

小九万瑞阳仰头看着万瑞安,问。

毕竟,这里只有万瑞安一人能够运气。

大家就都看着他,都觉得小九说得有理。

万瑞安望望大家,有些不安,他也不知道:“走吧。还有一个时辰,不练了。不然等大伯父知道,我们都得受罚。”

几人忙点头称是。

众人都有些不安,就涌着向洞口而去。

万瑞安重新祭出玉环,封了那株绿色植株。

快出去时,李惜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罩在透明气罩中的绿色植株,似乎看到那叶片忽然瑟缩了一下。

她揉了揉眼睛,正待细看。

“小四。”

万瑞安叫她。

她忙跟在大家后面,钻出了洞府。

万瑞安收了玉环,正要说什么,万小朵一声娇喝:“青儿!”

平展的草地上,一只灰黑色的大老鼠正飞快地跳过去。草地宽阔,老鼠还在大家的视野当中。

随着万小朵的呼喝,一道绿影“嗖“”地一声,已蹿了出去。

紧紧追着那只老鼠而去。

几人兴奋了,万小朵的灵宠还是第一次使用,几个小的自动站成一排,全然忘记了方才洞里的的事情。

万瑞安见状,也驻足,看着。

这条小青蛇是家里为数不多的灵宠,小朵得来,宝贝得不得了,整天吹嘘它的好,此时此刻,几个人自然是想见一见这条青蛇到底有多本事?

小孩子,羡慕嫉妒自然是有的,概因灵宠难得,万小朵这条小青蛇是她舅舅从外边带回来的,所以,她平时是颇有些骄傲的。

蛇抓老鼠,天经地义。

那只老鼠体格肥大,却是灵活,两旁的杂草唏嗦作响,眼看就要蹿入墙边的乱石堆中,那里是一堆修建园子所遗留下的乱石,经年就长出了杂草,成了一道景致。

但见绿光一闪,那只老鼠已经被小青蛇一口咬住。

看着那陡然变大数倍的蛇头,以及被它含在口中只剩下一截尾巴的老鼠。

李惜下意识地一把捂住了腰间的袋子

四周响起了一阵拍手声,几个人稀奇地围观着已经回到万小朵手上的小青蛇,见它懒洋洋地盘在万小朵手腕子上,吐着红信子。

“姐姐的青儿正厉害,哎呀,我方才见它变大了。”

众人都眼明耳清的,方才可是看得清楚。

小雅羡慕地说着,一边想伸出手去抚一抚,又缩回了手。

方才这条蛇可是瞬间暴涨,那只老鼠也就比她的拳头大不了多少。

她瞧了瞧自己的小手,还是没有摸上去,别人的灵宠可是不能轻易靠近,又不是家里四叔的那只旋风,谁都可以上去揉一揉,说实话,那还真不像是四叔的灵宠,倒像是万家的看门狗。

“这有什么?”

万小朵昂着头,骄傲地:“我舅舅说了,等到青儿再大一点,别说是一只老鼠,就是一头羊,一只牛,它照样能吞下。等将来,它和我签订契约,她的能力还会提升”

众人一阵羡慕嫉妒,就有人问:“这蛇还有么?”

万小朵就骄傲又为难地:“难找,这还是我舅舅出去历练的时候,刚好捡到它,许是它的母亲被击杀了,不然,它怎么会被捡到?”

“哦!”

失望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李惜默默听了一会,忽然轻声问道:“你们还没有签订契约么?”

万小朵噎了一下,就有些脸红:“我只有炼气三层,至少得等四层,才能签呢。不然会影响我的。我舅舅说,主人不能比灵宠低的,除非,是它主动和我签订。”

李惜默默地转身,她要哭了。

照万小朵说法,敢情她还不如一只老鼠了?

对,是这只老鼠主动和她签订了契约,她是弱小的,她是

她有些沮丧。

贼老天!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她恨恨地骂了一句。

沮丧极了。

“快回去吧!”

万瑞安忽然开口,他瞧着大家,想说什么,又闭了嘴,只挥手,自己先走了。

众人这才想起方才的事情,万小朵就吩咐谁都不能回去说。

众人自是点头,散了。

李惜慢慢走着,袋子里,那只老鼠安静得很。

回到屋子里面,李惜关上屋门。

她三两下解开袋子,轻拍了拍,见没有动静,就伸了手到里头去掏,一会,两根手指就夹了一只老鼠拖出来,拎高了,放到桌子上。

老鼠巴在桌子上,两只前爪捧着腹部,看着她,小小的眼睛滴溜溜地瞪着她。

李惜翘起两根手指把它推得离自己远了些,这才坐下,趴在桌子边沿,下巴搁在桌边,瞪着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它:“方才你在干什么?叫你也不出来。”

她方才用意念呼唤它,奈何没有反应,犹如石沉大海,任你千呼万唤,它就是不回应。

这还得了?

这还是一只灵兽该有的态度么?虽然说,她着实不想承认有这样一只灵兽,但是那也是她单方面的想法好吧?

现在,她居然指挥不动它,真是让人生气。

“猫得这么牢。是被那条蛇给吓怕了?也是,方才是该让你瞧瞧那样子,那只老鼠可比你大,啊呜一口就吞了。筷子一般粗细的蛇,竟然可以有那么大的头,这要长大了,该怎么得了?别说是你,我也瘆得慌。”

她双手比划着说,站了起来。

老鼠动了一下,就要往她手上蹿过去。

李惜看着它爬到袋子边沿,才抓住袋口不松:“这里头有这么好呆的?先前,你不是不乐意呆么?嫌里头闷?怎么,这回愿意了?”

“那条蛇不对劲!”

它昂了头。

“哪里不对劲了?是哦,它会抓老鼠。”

李惜笑眯眯地,睁着眼睛。

“它会变大。”

“开玩笑,它是灵兽。”

“像这种幻灵蛇,幼龄应该是不会脑袋单独变大的。总之,你离它远一些。”

李惜无语:真的假的?这还真是吓怕了。

她亲耳听到万小朵那妞吹嘘来着,恨不得那条小青蛇会飞。

见小老鼠又不吭声了。

李惜转了一下眼珠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看,万小朵的那条蛇,叫青儿。你也没有个名字,今儿,我高兴,就给你起个拉风的名字,叫杰克,对,杰克,小老鼠杰克。”

她唠叨着,喋喋不休地,今儿她话特别多,一遍又一遍地。

她心里郁闷。

为啥别人的灵兽都那么拉风?

叫了大概自己都烦了的时候,终于成功地听到了脑子里再度传来的声音:“白恩。”

她一愣,那只老鼠已经快速地溜了进去。

看着消失不见的细细的尾巴,她忽然扒开袋口,仔细一瞧,见它正抱着那颗珠子缩在一角。

“你叫白恩?这个名字不错。”

她心情好。

“白恩。”

李惜兴奋:“这个可以。比那青儿洋气多了!”

“白恩!”

她又叫了一声。

小老鼠抖了一下,胡须似乎也轻颤了一下,却是不应,只是缩着身子,往角落里更藏进去了。

“唉!白恩?”

她继续逗着它,意犹未尽。

024调查

二日后,李惜正在画画,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哐当”一声,门开了。

李惜提着笔,叹气:“小雅,你能不能敲一下门”

“小六!”

小六万瑞海喘着气:

“四姐姐,糟了。”

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看着她嚷道。

“出什么事了?”

李惜放下了笔,有点惋惜地瞧了一眼方才滴上去的墨汁。

“哎呀,被发现了。大哥哥被大伯父叫去了,等着吧,没准就该轮到我们了。这下子也不知会怎么罚我们?”

小六噼里啪啦地说完,见李惜一脸慒懂地看着他。

他一跺脚。

原来万瑞安回去后,万重年问起修炼的事,万瑞安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那个,我先走了,大哥哥他们在爷爷那里,这会都没有放出来,恐怕一会就得来叫我们了。”

小六急火火地又跑走了。

屋内,李惜重新提笔,盯着那处叶子发呆,一时竟画不下去。

这里,万重星一进澄心堂,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老四!”

“大哥。”

万重星诧异,笑了起来:“什么事啊?这急火火地叫了我来。”

他伸手掸一掸衣服上莫须有的灰尘,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大哥,你猜我此番在唐家看到了谁?”

他笑眯眯地:“唐云天,你的死对头。真没有想到,他看到我竟然装作不认识,你说好笑不?”

他双目发亮,一脸的神采,万重星就是这个性子,生性跳脱,好管闲事。

“老四,你跟我来。”

万重年没有接茬,他直接向门外走去,一边说:“翠云出事了。”

万重星一愣,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儿?”

两人快步向后园走去。

到了地儿,万重年祭起玉牌,两人进去。

一进洞内,就望见“翠云”正蔫头搭脑地垂在那里。

万重星几步上前,弯腰仔仔细细地查看。

往常鲜活异常的“翠云”此刻就像大病一场,耷拉着叶片,无精打采。

万重星用手指轻轻触了触顶端那两张嫩黄的小叶片,微微颤动了一下,挺立了一会,又茸拉了下来。

万重星皱眉:“好像是灵气缺失了,这不可能呀!”

他围着转了转,又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根部,手掌过处不时闪烁一下。

一旁的万重年见状,呼了一口气。

四弟是三灵根,有木灵根,能亲近“翠云”。此时,翠云的反应验证了万重星所说:是灵气缺失。

他重新又封上隔离罩子:“你怎么看?好好儿的,翠云怎么会缺失灵气?”

他的用意很明白。

翠云是天地灵株,蕴含强大的灵气,却是精纯得很,非一般修士能吸收。

万重星依旧皱着眉头:“奇怪,翠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样过,你也知道,它的灵气足够我们几个一起打坐修炼一天,也不能动它分毫。不然,这么多年来,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不让旁人知晓它的存在了。你说,能一下子吸取这么大量的灵气,致使翠云元气大伤,我真想不出谁有这个能耐?”

他没有说下去。

万重年也是点头:“所以,爹叫我等你回来,瞧一瞧是怎么回事。既然如此,咱们先去回了爹,他也正着急呢?这翠云从老祖那儿就一直传下来,都没出现问题,这事得查清。况且,还有半个月,老祖要出关,这翠云出事了,他老人家还不得心疼死?”

“翠云”不知是万家哪一辈寻来,当成宝贝般地,供养在这个洞里,一直是万家子孙修炼的辅助之物。这种神奇的灵植可是珍贵。也因为它,万家逐渐能在修仙世家之中占了一席之地。有这样现成的灵气供养之物,家中子孙不必每年出去历练,从而大大减少了夭折的机会。

澄心堂里,老爷子正等着两人。

听罢两人所说,他俊秀的脸紧绷:“这么说,是突然丢失了大量的灵气?有人偷偷进了翠云洞?”

他看向万重年:“近来,有谁进去过?”

万重年的枣红脸更加红了:“此次只有瑞安进去,没有其它人”

万重星插口:“不可能!”

老爷子只管盯着万重年:“玉牌一直在你那儿!”

万重年在老爷子的逼视下,绞尽脑汁,最后枣红脸涨成黑红:“真的没有,瑞安说了,他们一群人进去再岀来,就这样了。我想着,莫非是他们动了绿云?”

万重年猜测。

小孩子总是多手多脚的,去动了也不无可能。

这翠云是灵植,最忌暴力拔动。

“去叫瑞安进来,还有当日那几个小的也都一齐叫来。”

老爷子挥着手说,他拧紧眉头。

很快,一群人就被集齐,个个神情严肃,如临大敌,看着屋子中的三个人,都有些忐忑不安。

万瑞安自然是知道轻重,当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俯身请罪:“都是孙儿的不是,不该坏了规矩,私自带了弟妹们进去。要罚就罚我好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心内不免愧疚,当日可是他们求了大哥哥带他们进去,如今出了事情,怎好叫大哥哥背锅。

就有万小朵豪气地率先走出:“此事我们也有份,因为好奇,央告了大哥哥,带我们进去,所以,我们都有份。”

说完眼睛不忘逡巡一遍众人,目中含义不言而喻。

于是几人也就纷纷上前认错。

说得也无非是大同小异。

万重星听了一会,看着众人说:“翠云好端端地,就这般蔫了,我只问你们,是否去摇动它,或者去拔过它?”

这灵植虽说不忌讳触动,可是,要是以暴力去拔起,还是会受伤的。

几人忙摇头,更有小九壮了胆子,抢着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四叔,你不知道,那翠云我们都不能靠近的,只有大哥哥可以近一些。”

他睁着一双大眼,转身望着一旁的哥哥姐姐们,求证:“是么?”

这倒是。

众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是呀,是呀,再近一步,会被弹回来的。”

“我也是,我坐在角落里,三姐姐,你就在我边上,你给我作证。”

几人纷纷撇清着自己,互相求证。

李惜听了一会,她忽然有些心虚。

“不对,小四可以。唉,小雅,你说,小四是不是离得最近,比大哥哥还近些?”

025调查2

万小朵忽然伸手直直指了李惜说。

她记起来了,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李惜就坐在翠云下面,当时她还吃了一惊呢。

只不过当时翠云那样,倒是忽略了。

众人的目光立时全都集中在万李惜身上,一双双眼睛雪亮。

李惜情知逃不过去,只得抬了头,看着一直不语的老爷子:“爷爷,我”

她嗫嚅了一下,无法辩驳。

老爷子看着李惜,温和地:“小四,你过来。”

他伸手,李惜只得挪前一步,又挪前一步,直到看到老爷子的青色布鞋,才抬头。

老爷子看着她:“告诉爷爷,你是如何靠近翠云的?”

他语气依旧温和,目光却是凌厉。

李惜心头一颤,老爷子已经筑基,只是那么瞧着她,她莫名的感到一种压迫感。

“我。”

她不知怎么回答。

“我也不知道。”

干脆,李惜硬着头皮说了一声,她感到了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到了自己背上。

肩上一重,老爷子的手按在了李惜的肩膀上。

她登时动弹不得。

万正亮微微闭着眼睛,单手扣住李惜的手腕,默不作声运气探查。

周围一阵寂静。

几个小的大气不敢出。

李惜一动不敢动,手腕发烫,有什么在游走,很不舒服,她咬了唇,忍耐看。

稍候,万正亮松了手,怪异地看着李惜,一时没人说话。

良久。

“没有基础。”

他摇头。

李惜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没有灵根,所以,当然是连练气一级都没有。

她低着头,却是松了一口气。

老爷子扫视了一下众人,俊秀的脸上忽然露了笑容:“好了,既然都没有人去动翠云,看来问题不是出在这里,你们先回去吧。”

几个小的也松了一口气,纷纷告退。

李惜忙尾随在后。

“小四,你留下。”

李惜在万重星和万重年两人惊异的目光中,低头留了下来。

李惜跟在老爷子后面,后面跟着一溜人,是万重星几个。

看着老爷子关了门,拉了窗,慎重捧出一个圆盘子状的东西来。

看着这块通体乌黑的盘子,李惜忐忑。

她不知为什么,忽然就瑟缩了起来。

她不时偷看一眼一旁的万重星,见他面上平静,又稍微放下了心。

老爷子拉上了帷帐。

屋子里登时暗了下来。

“把手放在上面,不要动。静下心来。”

耳边传来老爷子的声音,鬼使神差地,李惜慢慢地把双手移到面前的盘子上面。

盘子触手温润,仿佛有魔力般,李惜燥动的心也安静了下来。

她大大睁着双目,极力想看清手下的盘子。

慢慢地,原本漆黑的盘子亮了起来,先是莹白色,就像晚上的月亮般,李惜还来不及惊讶,渐渐有了颜色变化,闪闪烁烁,很淡,仔细看才发现隐约是青色。

透明的烟雾般的青色,就像那天边的湖水

李惜下意识地辨别着。

有粗重的喘息声,是万重光和万重星。

两人抢前几步:“单灵根?木灵根!”

老爷子也凑上前,正要说什么。

一阵轻呼。

青色的光一闪,渐渐分出蓝色,然后又显出了淡淡的黄色来,交错在一起,不停变幻。

又等了一会,还是如此,青、蓝、黄三色缠杂在一起。

几人面面相觑,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下来。

李惜不敢动。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没有灵根,怎么会有颜色?

她的心跳动着,莫名地有些忐忑。

她转头望着老爷子。

老爷子也沉默,他紧紧地盯着测灵盘,眼中有些了然。

原来如此!

李惜一直等到老爷子说了声:“好了!”才抽开手。

双掌有些发烫。

“爷爷。”

她叫了一声,窗户重新被打开,老爷子向她挥手。

她就咽下了到口的话,转身往外走去,一直出了门槛。

屋子内,老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爹,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没有出声的万重光终于开口。

“她有木灵根。”

老爷子只说了一句。

几人恍然。

怪不得能靠近翠云。

只是,这么浅的灵根,几乎都看不出来。

不过,好歹也有灵根。

“当日是我大意,没有测出来。”

老爷子疲惫地开口。

“爹,那翠云?”

万重星问。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皱眉,这事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见几人都没走,瞧着他。

老爷子重整了脸色:“阿星,你这段时日多辛苦,常去瞧瞧。翠云洞半年之内不得开放,将养一段时日,翠云的事,等老祖出关再说。”

老爷子吩咐道。

万重星和万重年齐声应是。

万重光看了看转过身去不再说话的万正亮,也躬身退下,随万重星等人一起出去。

到了门外,几人瞧见外头正站着的李惜,齐齐顿住脚步。

“爹,小叔,我是有灵根的,是么?”

李惜看着两人出来,忙上前一步。

她方才一直候在这里,激动又忐忑,就是为了确认这个消息。

“什么?”

莫云宵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美丽的眼睛:“你说,李惜有灵根?”

见万重光点头,她欢喜地:“我就说么,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没有灵根?这样好,这样好。”

“是呀。之前可能不显,所以先前爹才没有测出来。这回用的是测灵盘,自然要清楚得多,应该是水木土灵根……唉,聊胜于无吧。”

万重光摊摊手。

他看着眼睛里溢制不住欢喜的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浅的灵根,当真不如没有。

他现在正思考另一个问题:翠云,倒底是怎么回事?

莫云霄却是开心:总是有点希望。

她向外走去:“这事得庆祝一下,我去给李惜做点好吃的。”

她满脸欢喜地向厨房跑去。

李惜此时正坐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边上一丛杂树堪堪挡了她的半个身子。

她背靠山石,垂着头,看似打旽,脸上却是神情变化。

她正和“人”对话。

“你是杂灵根。”

小老鼠白恩说。

它坐在李惜面前一块凸出的湖石上,甩着细长的尾巴。

“我当然知道,爹说了,我是木水土杂灵根么,而且,不仔细瞧都瞧不见。”

李惜点头,眼睛里有着笑意。

“我很开心。再怎么说,那总比没有灵根强。”

李惜声音里有着欢喜:“至少我有机会,我以后也可以修炼了。”

李惜用手去拨白恩的尾巴,被它躲过。

她不依,继续伸手去抓忽停下,大力拍了一下大腿:“唉,你说,这回这个测灵仪会不会失灵,这怎么不靠谱呢?这别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你瞧,先前都说没有灵根,现在又说有。一下有一下无的,左右都是他们在测试。你说,这回这个测灵仪质量有保证么?”

“质量问题?”白恩眨巴了一下眼睛。

“嗯,就是靠不靠谱,跟你说也不懂。”

“不就是测灵仪准不准么!”

李惜“”

李惜回到屋子里,见莫云霄正等着她。

026符画

见她回来,又确认了一遍,很是开心,眉梢都上扬着。

李惜回屋去了,莫云霄和万重茂也回到屋子里,一边吃茶一边闲话。

莫云霄笑眯眯呷了一口茶,看着万重茂:“这孩子。之前,澄心堂里是死活不去了。好了,可不又得回去了。”

她轻叩着杯盖,兀自笑了一回,忽想到什么,正色:“你说,这如今,让她学点什么好?原本我就想着,这终日画画,到底不是个长久之计……既有了灵根,总是要找一样来修炼才是。毕竟是在咱们这样的家庭里,这寿数可是相差”

凡人的寿数大都七八十,可是修士再不济也有百多岁,李惜如果能修炼,就算不能得窥大道,但是总能延长寿数。

她轻皱着眉头。

按照规矩,万家的孩子一旦测出灵根来,就要修习相应的法术。

可李惜这样的灵根,似乎有些纠结。她是杂灵根,水木土都有,却是没有一样突显,看着似乎都可以修习,其实是样样都鸡肋。

万重茂看着妻子,见她发愁的样子,微笑起来,放下茶杯说:“你不是说她喜欢画画?我看,改日问问重俊,让李惜跟着他学符画吧?”

莫云霄一愣,抬头看着丈夫:“符画?”

“是!”万重茂点头:“恐怕所有法术当中只有符画可以学一学了。它主要考得是耐力与悟性。当初我们兄弟几个也修习过的,只是着实没有悟性,而且,这符画需要多样灵根,才能修习广泛。像二哥那样的五灵根倒是合适。我看李惜如今的情况,倒是适合。她的灵根也杂,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莫云霄已经动心了:“是么?那你赶紧去问一下二哥,可否愿意?要不,你这会子就去。”

“不急,这个我倒不担心,你知道的,二哥脾气最是好不过。倒是李惜这孩子,不知能否耐得住寂寞”

改日,莫云霄就找了李惜,和她说了这件事情。

李惜一愣:“符画?”

她点头:“行。我试试看。”

莫云霄先是一怔,继而笑了起来:这孩子,说话真是实在。

原她以为李惜会多少有畏难情绪或者总要探问一番。没想到会这么爽快。

她又哪里想到李惜现如今正沉浸在意外的欣喜当中,只要能修炼,莫云霄说什么都是好的,哪里有二话。

看着李惜亮晶晶的眸子,莫云霄也是双目放光。

“走,娘现在就带你去拜师。”莫云霄就扯了她,风风火火,直奔了二房的院子去了。

万重俊先前已经得了万重光的吩咐,见了她来,也不意外。

莫云霄喜滋滋地走了。

李惜站在那里,看着万重俊继续弯腰画着,一如那日。

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老老实实呆了一会,把满地摊着的符画再次数了一遍,还是对不上数的时候,转回了目光。

见万重俊实在忙,无瑕顾及她,就蹲下身子。

满地摊开的符纸中,均画着同一种图:三角状的墨色图中画了一些看不懂的点圈。

她默默瞧了一会,清了清嗓子:“二伯,这是什么符?”

“你别动,我自己来收,你不晓得。”

万重俊一边说,一边侧过身子叮嘱。

他看到李惜,这才恍然,笔杆点了点了长几一角说:“那里有符书,你自己找着先看,可是认识字?不识字也不急,我这会子画着,待会我再教你。”

李惜手中扬着二张符,正要放回去。

“等等!”

他提笔,指着李惜手上的几张符画:“你,捡的?”

她手上两张符,黑亮亮的,墨色流转。

万重俊盯着那二张符看了一会:“你照这2张再捡,我要4张。”

他指点着地上的一圈符画,密密排着。

李惜答应一声,弯腰,麻利地在一堆符画当中挑拣了起来,一会,捏在手上,不多不少,刚好4张。

万重俊没有接:“小四,告诉二伯,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声音温和,盯着李惜。

要在一堆符画当中寻出方才那些符画,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刚画完的符画,初看两者之间并无区别,但是其实许多是废的,一般只有符画师自己能挑出来,然后再点了符眼,符画才算生效。

外人是瞧不出哪些是有用的,那些是废了的。

可李惜轻轻松松地就挑了出来。

前后只用了数十息的时间。

万重盯着手中的符画,心中喟叹。

前几日,李惜也是挑了一张符画出来,当时他和万重光都以为是运气。

现在看来

见万重俊一时没有说话。

李惜忽然有些忐忑,她斟酌着说:“我看着这些,是画得似乎更流畅些,所以?”

万重俊:“更流畅?”

他拎起桌上另外一张符画,伸到李惜面前

“不是,就是觉得这样看去好像要整体一些,好像一气呵成似的。”

李惜实话实说。

万重俊看着李惜:“小四,你老实说,之前可是学过?”

见李惜摇头,他确定:这个侄女对符画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领悟能力。

她不用辨识,也没有任何基础,只是凭借本能,就能看出来运气的连贯。

“李惜,来,这本书”

万重俊笑眯眯地,转身从桌案上拿了一本书:“这是符画入门,你先翻一翻,不懂得可来问我。这是口诀。”

李惜忙双手接过,是一本薄薄的册子,纸面微微有些泛黄。

她忙谢过。

走到一旁,坐下,翻开。

里头一些文字跳了出来,说实话李惜都不认识。那繁杂的文字,实在是太难认了。她连蒙带猜地翻了一页,抬头:“这个字怎么念?”

万重俊了然:“来,我教你念,这是口诀,你记住就是。”

万重俊指着第一页第一个图形下的一段文字,开始逐字逐句地念。

李惜收敛心神,跟着默念,丝毫不敢分心。

这口诀毫无联系可言,生涩难懂,得背下来,看来就是认识这些字也无用处。

一时,寂静的屋子里,李惜捧着一本书,站在窗下,口中念念有词。

万重俊教了几遍,就转身继续画符去了。

他让李惜自己读熟,并背诵下来。

李惜回到屋子里,依旧有点兴奋,她掏了怀里那本书,继续默背。

良久,甩一甩头,似乎又错了。

莫云霄进来,眼睛一转:“柳枝,小姐呢?”

她放下手中的盘子,里头是一碗香喷喷的粥,刚做好。

昨日刚发的灵石,她一气拿了一半,去换了一小袋灵谷还有一罐灵泉水,想着给李惜多做几顿。

柳枝向屋子里努努嘴。

莫云霄就轻手轻脚地进去,见一张方桌,被拖到窗下,万李惜正弯腰,聚精会神地在画着什么。

她把盘子放下,李惜抬起头来。

“娘!”她手里提着一只笔,上面还滴着墨汁。

“呀,小心鞋子!”

莫云霄一声,见李惜粉色的鞋面上已经一大团黑色的墨汁滴到上面,迅速洇开。

李惜见莫云霄盯着自己的鞋子,忙脱了下来,调皮地放到一旁铜盆里:“泡一泡,等会就好洗了。”

莫云霄看着浸泡在盆里的鞋子,果真鞋面上正逐渐晕出丝丝黑色的墨汁来。

她嗔怪地:“你呀。”

这才附身看过去,“画的什么?”

她凑近了,雪白的纸张上,用墨汁画了一个符图。

莫云霄惊喜:“今日学的?这么快?”

“嗯,二伯教我的,叫我回来多练习。”

李惜随口应道,端过桌上的小碗,开始吃了起来。

“娘,你做的粥很好吃。”

李惜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她知道莫云霄又去换灵米了。

她用勺子舀了满满的一勺,小心递到莫云宵唇边:“娘吃一口。”

莫云宵忙别过头,推辞:“你吃,娘不爱吃。”

又盯着她:“都吃了,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李惜收了回来,没有再勉强。她知道莫云霄既然已经换了这灵米来,也就只有乖乖地吃了,不然岂不是更加浪费?

虽然,自己吃下去也是浪费。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眶还是有点发热

这一刻,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妈不爱吃鸡腿,惜儿吃!”

妈妈夹了盆中的鸡腿往她碗里塞。

一只鸡只有两只腿,她之前不懂事,每次都要找到两只腿才罢休。

她以为此生再无人会这样对她说话。

她埋了头,唏哩呼噜地吃完,借机抽了抽鼻子。

莫云宵看着她吃完,这才喜道:“我走了,可是要多练!”

她语气里满是喜悦。

李惜脸一红。

实在是她嫌弃那符文生涩,她方才背得枯燥,就干脆铺了纸笔,照着那图形先描画了起来。

万重俊可没有叫她直接画这个符图。

没想到,被莫云霄瞧见了。

027真是下品灵根啊

想到万重俊说的话:“必先背熟口诀,牢记心中,才能拿笔去绘符画,下笔才不差分毫,讲究的是神念俱到,不是简单的照着画图就好的”

她讪讪地,自己急进了。

忽想起来,探了头出去:“娘,下回你去集市上,能给我带点符纸来么?”

画符用的墨汁和符纸都挺贵,特别是符纸,更分一二三等级,李惜因为初学,浪费较多,她不好意思老蹭万重俊的。

莫云霄回头,她忙又加了一句:“那个,买那下等的符纸就行,我这刚学,不用那般好。”

李惜有些不安。

这得用灵石换吧?

“好的,过两日,我下山一趟,你要什么一并列个单子,都给你捎来。”

莫云霄一口答应,眉眼弯弯:“既然你二伯肯教你,你且好好学。”

她顿了顿。

“你二伯是三级符画师。”

莫云霄没有说太多。

李惜一阵惊喜。

“娘,我知道,这符画画得好,也是堪当大用的。”

她保证般地解释。

莫云宵点头:“虽说咱们修士,凭得是修行,道行,本事。可是出门在外,这些身外之物也是不可少的,关键时刻能顶得大用。你如今这样,能跟着学一学,有个傍身之技,自然是极好的。这也是你的造化,你且认真点学。”

莫云宵许是怕李惜泄气,苦口婆心地鼓励李惜。

李惜自是点头如捣蒜。

哪里会不明白莫云霄的一番苦心。

莫云霄回到屋里,喜滋滋地同万重光说起这件事情。

万重光说:“二哥人温和。他愿意教,李惜跟着他,或许也不错。再说,这最枯燥不过,二哥坚持了下来……这孩子若是能坚持下来,也是好事。就怕小孩子一时头脑发热,新鲜一阵子。”

莫云宵就抬头起来:“不会的。她和静儿很像,我觉得她能坚持下来。”

她的眼睛里有着执拗。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们万家子孙不算少,认真算起来,不说五百也有三百。可是,最后能有灵根的却是只有我们这几个。我爹这一辈,只有我这一个,我大哥,三个弟妹不都留在了山下?二哥灵根虽杂,却胜在坚韧,这不,一手符画也是画出了水平。小雅倒是个好的,三灵根,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却是没有承了他的衣钵。只有老祖是双灵根。如今李惜既然选择这条路,咱们且放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路,这条路不易,就让她自己去走好了。就是换成是静儿,我也是如此说。再说,当初收下她,你不就是图让她开开心心地在咱们跟前长久地陪着么,怎么现在,倒是有了不一样的要求了?”

他侧头,看着妻子,眼睛里有着一丝难得的戏谑。

莫云宵看着丈夫,嘴张了张,摇头又点头:“你说得是,是我强求了,可是”

她笑容黯淡了下来。

万重光忙轻轻搂过妻子:“是,我知道,你既认了她,你这份当娘的心总是放不下的,谁不希望自家的孩子能强一些?”

莫云霄默默地低下了头,良久,细细的地叹了一口气。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万家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李惜是三系杂灵根。

这种事情传得很快,万家上下,包括丫鬟柳枝都知道了。

这种八卦的事情,好像无论现代还是古代或是修仙界都不能免俗。

“小姐,你得早点去,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李惜看着柳枝那明明高兴却又压抑着的样子,无语。

看来自己先前没有灵根这种事情,大家还是在乎的。

她接过柳枝递过来的一个馒头,大大咬了一口,露了一大大的笑脸,就往外走。

从今日起,她又得去澄心堂练功了。

到了门口,见人早已经到齐,万家大伯正背着手站在那里。

她贴着门柱准备溜进去,那里有个空蒲团。

万重年却是一抬头就看到了她,枣红脸一肃:“小四!”

众人齐刷刷回头,向她看来。

李惜忙牵起嘴角,正想笑一笑,却是见大家又齐刷刷地转回头去,看着万重年。

她瞧着众人的后背,忙快速溜到位上。

小雅悄悄侧头向她笑一笑。

李惜挤了挤眼,利索地坐下,盘腿。

一时众人都不作声,只有万重年轻轻走动的声音。

这一坐就到了正午。

李惜如坐针毡。

真是下品杂灵根啊!

半日下来,硬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什么丹田,她头脑憋得发疼,也只觉得黑沉沉一片,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根本没有,还是原本就是黑沉沉的。

李惜疲惫地伸了一下腰,这才发现全身都麻了。

一直虎虎盯着她的万重年立时出声:“小四!”

寂静的堂子里,这声尤其大,李惜的脸皮子禁不住发烧。

她忙重新坐好。

三日后。

李惜坐在蒲团上,眯着眼,脸上无表情,看着像是入定

万重年满意地瞧着众人,转倒李惜身边,顿住,蹲下,仔细瞧了瞧李惜的眼皮,忽然伸手一拍。

“唔!”

一个哆嗦!

李惜惊跳。

被万重年一记大掌拍醒后,李惜讪讪地睁了眼晴。

面前就见一张放大的枣红脸,因为生气,已经成了黑红色。

“你,留下来,今晚不得睡觉。”

万重年虎着脸,恨铁不成钢。

修炼的时候,李惜竟然睡了过去,真是。

李惜这样不上进,这叫一向以勤奋著称,却是因为灵根不佳而迟迟停留在在练气期的万家大伯如何不咬牙切齿。

灵根本就不佳,还不努力,简直不能原谅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就算得上天垂青,得了那上好的灵根,都要勤奋有加,你可知晓,当年,老祖每日里是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修炼,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何况你还是”

万重年滔滔不绝,李惜低着脑袋,恨不能地上裂条缝,钻进去。

“你这样子,更应该多加勤勉,呃”

万重年搔着脑袋,一时词穷。

“笨鸟先飞!”

李惜忙接上一句。

周围有轻笑声响起。

万重年瞪了她一眼,又威严地扫视一圈众人,见大家低了头,方才宣布今日的修炼结束。

李惜垂着头,看着众人的脚步一个挨一个地在自己面前消失,心内沮丧。

这是被留堂了。

哎。

入夜,澄心堂里。

李惜一个人盘坐在屋子中央,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她呼了一口气。

第十一次:运气,气沉丹田

那所谓的丹田,还是一点动静都无。

她瞪着眼睛,暗夜中,什么都看不见。

她的心也如同这漆黑的夜,黑沉沉的。

天知道,她也想上进,她也想引气入体,她比谁都急。

可是,又什么办法呢?这资质,强求无用啊。

这时候,她是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奈和无力。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这没灵根发愁,这有了灵根更愁。

万小雅她们所说的“光点”在哪呢?

她晃晃脑袋,迷迷糊糊,到底是累了,一个晚上了,她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瞧瞧天快要亮了吧,不如先睡一会吧,这脑袋都胀得发疼。

明早还要去画符呢。

想到二伯万重俊那温和的脸,不笑也不生气,就那么看着你,李惜感觉比万重年吹胡子瞪眼更加让人怵得慌。

她慢慢搬动双腿,盘得发麻的两条腿就像两根木头桩子般。

好不容易扳直了,她伸了手噼噼啪啪地拍打着双腿,从大腿拍到小腿,从小腿拍到大腿,暗夜里,声太响她重新捏了拳头去敲,一连敲了三遍,才感觉有了知觉。

她向后一仰,直接就四仰八叉地瘫在了地板上,闭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天光渐渐露出鱼肚白。

澄心堂里静悄悄地,昏暗中,李惜不安地扭动着脖子。

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光,跳动着,欢笑着,好漂亮,她伸手去抓,又跑走了。

“光点?”

李惜霍地坐了起来。

眼前一片亮光。

她使劲眨了一下眼睛。

哎,梦里都在引气入体,以为终于见到光点了,原来是天亮了。

忽转头。

一个人蹲在一旁,一身白衣在晨曦中异常亮。

“小叔!”

她忙爬起来,擦了擦口边的涎水。

028奢侈品

万重星蹲在她面前,笑吟吟地,见她醒了,手一扬:“给!”

手上一重,一个小布袋落在她的腿上。

她撩开袋子,眼睛一亮。

“李子?”

一个红亮亮的果子,有点像李子,但是要大得多。

“昨日宴上得的,想着你们几个定是爱吃,可惜只得一个,这不,算你运气,给你了。”

万重星嘻嘻笑着。

“谢小叔。”

李惜开心,这是灵果,不容易得,想是那主人家也是不多,不然,万重星不会只带回一个。

她坐好,在衣裳上蹭了蹭,瞧瞧笑吟吟的四叔,张口就咬了起来。

“怎么样?”

万重星顺势也坐到地板上,他歪着身子,啧啧有声:“坐了一夜,可有收获?这老大就是死板,这事岂是急得来的?”

李惜一边咬着,咔嚓响,一边打量了一眼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叔:一身白衣,晨光下微带着青色,一双眼睛正含着笑意瞧着她。

见她看过来,忽然狡黠地眨了一眨。

李惜脸孔忽然一热,忙垂头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忽反映过来,自己如今才10岁。

唉,看见帅哥就晃神。

她笑了起来,然后,就瞧见万重星腰间系着一个褐色的皮袋子。

褐色皮子缝制的袋子,大约两个巴掌大,袋口上绣了古怪的纹路。

见她打量,万重星大方地摘下腰间的储物袋,递给她:“怎么样?我可是花了500个灵石换来的。”

500灵石,该是攒了好久吧?

李借想到莫云霄那每月捉襟见肘的15块灵石。

万重星解开了袋口:“里头约莫有一个桌面大,可以放下不少东西。”

李惜吞了一下口水,顾不得回味口里残存的果香,盯着递过来的袋子。

禁制已经解开,她在万重星的示意下,试着把手探进去,里头空间果然大,慢慢地就伸了半只手臂进去,胡乱划拉间,指尖就碰到几块硬邦邦的块状物。

感受着那指尖传来的丝丝缕缕的颤粟感,她忙缩回了手,舒服感仍沿着指尖丝丝缕缕一路攀爬到手臂,她用力,呼了一口气,勉力抽开了手。

“四叔的袋子好大。”

万重星收了袋子,笑嘻嘻地重新又系回了腰间。

腰带是绿色绣青竹的,看着那灵活的手指飞快地打开着结,李惜垂下了目光。

“回去吧。”

万重星拍拍手,他对李惜说:“你娘叫我来看看你,这不,我就说没事的。你这小妮子,人小鬼大的。”

万重星在晨光中渐渐走远,李惜一脸古怪地站在那里。

她手掌缓缓摊开,掌心里两块莹白的石头,闪着柔和的光,像是玉石,又比玉石要透亮。

这是灵石,而且是成色很好的灵石,应该是中品灵石?

下品灵石,她见过,在莫云霄那里。

就像寻常的鹅卵石般,莹润,但没有这般透,也没有这般好看。

她怔怔地发呆。

方才,她竟然从四叔袋子里吸收了灵气,止不住好奇,顺手抓了两块出来。

没想到,竟然是两块灵石……

她能直接吸收中品灵石的灵气

她心念一动,忽手中发热,两块灵石竟隐隐发亮,眼前一花,仿佛通电般,细细的暖流沿着两只手臂一直到达小腹,迅速的贯穿起来,急速涌往一处,那里是丹田。

然后就忽然没了动静。

李惜呆了一会,看看掌心,两块灵石已成了两块灰色的石头。

她忙聚敛心神,忐忑不安地往丹田那里望去,疑心看花。

一丝光线,约发丝粗细,正上下沉浮闪烁。

李惜咧开了嘴。

她这是引气入体了?

虽然与大伯说的不一样,但是确实是亮了!

天光已大亮,外头清新的空气涌进来,门前那株芭蕉叶也是鲜绿。

如今已经能够确定一件事情,她不是不能引气入体,是需要精纯的灵气,就像方才的灵石。

万重星的灵石。

天地灵气不行,太稀薄了。

那舒服的暖流,那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样看来,上回的翠云,应该也是出在自己这里了。

她又泄了气。

老天,她还能不能修炼了?不管是翠云,还是今日的灵石,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可是修仙界的奢侈品呀。

到万家也有一段时日了,她只见过下品灵石,也是屈指可数的几块。

万家三房可没有这样的资源。

这万重星估计也就得了几块,回头肯定得发现

看着滚落在地的两块石头,她捂住了脸。

她用了万重星的中品灵石。

另外

大伯不是说修士需要达到一定的等级,才能直接吸收这般精纯的灵气么?不然静脉会受不住陡然暴涨的灵气,容易爆裂。

所以修士才要先从引气入体开始,一点一点地拓宽捶炼经脉,到了一定程度,才能吸收天地之精华,为自己所用

想到这里,她站了起来,伸伸胳膊,又踢踢脚,没有任何不适,相反,舒畅得很,就连方才那点子熬夜的疲劳感都一下子跑到爪哇国去了。

她重新拎出了小老鼠,见它这回没有挣扎,歪着头瞧着她。

这家伙,睡了一整夜了,一双眼珠子真是精神得很。

“要是被发现了,我,会被赶走的吧?”

她盯着白恩的眼睛,喃喃自语,不期望它能回答,这事实在是没人可商量,也不可说,她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罢了。

白恩挣了挣,努力把脑袋从李惜两根指尖中挣出来,两颗眼珠子因为用力,异常黑亮。

“不知道。”

回答得爽快。

李惜嘟起嘴,发愁:“你说我这么次的灵根,还要吸收这么好的灵气,这不是浪费么?谁会愿意留着我这样的人啊?灵根渣不说,还和人抢灵气,这不是来了个打劫的么?”

她越说越觉得有些不安。

这都是“偷”来的灵气啊。

万家并不宽裕,这点她也看得出来,莫云霄每月的灵石都是数着用的。

纠结了一会。

最好的办法是还回去。

可是,中品灵石,她哪里有这个能力?

沉默。

白恩眨着眼珠子,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庞,泛着健康的光。

“你这灵根奇怪,像个漏斗,那么多的灵气被你吸收进去,都漏掉了?”

它指的是她堪堪才引气入体。

李惜睁着黑亮的眼睛,不自在地看着屋顶:“也不是,那里,多了一条线,这么粗。”

她讪讪地伸手扯了脑后一根发丝,举到眼前。

白恩忽一甩尾巴,快速钻回袋子里去了。

李惜一骨碌坐好,双手掐诀,作闭目沉思状。

“怎样?可有进展?”

万重年一脚踏进来,见李惜还在打坐,声音不由柔和了几分。

李惜睁开眼睛,点头,说成了。

万重年有些意外,没想到李惜真就成了。

他伸手拉过李惜的手,仔细探了探,枣红脸上泛着光,有了笑意:“唔!”

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就叫她回去。

李惜走出了澄心堂,直接往万重俊那里去了。

到了静心斋,万重俊正在裁纸,一叠子符纸已码好,正堆放在手边。

“二伯早!”

李惜快步上前,一边伸手去捧桌上的符纸。

“你把雾符画40张。”

“是!”

李惜拿起小册子,端坐窗下,直接提笔画起了雾符

一时画毕,见万重俊还没有回来,她掩了门。

闭目,内视。

丹田中,那丝光线静静地悬浮在那里,闪闪烁烁。

029用完了?

她凝神,集中意念,气贯指尖,一丝气流在丹田之内开始运转

她试着把气流导向右手,感受到指尖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感觉,她提笔,屏息静气,贯注一处,笔尖快速落下

一个漆黑的水球图终于完成。

果然万重俊说得对啊!

她的水球符,之前炼得不少,因为没有引气入体,不能动用灵气,只能是空画。

看着隐隐发光的墨色图符,她喜滋滋地拎起,放到一边。

又开始画起了雾符。

很快完成,只是图,依旧是那个图,暗沉沉的。

失败了?

她瞧瞧一旁的水球符。

重新提笔,又如法炮制制,画了一张水球符。

一阵暗光,水球符依旧成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皱了眉头,待要再试,发觉不对。

凝神内视,一片漆黑。

她一头毛汗。

忙盘腿坐下,重新运行丹田之气,几个循环下来,终于,那里重又闪烁了一下,只一下,又沉寂了。

她呼一口气,老天保佑,还在。

望着重新死寂的丹田,她这才想起需要引气入体。

所谓引气入体,可不是要时时运转,从外源源不断补充。

自己“引”的可不是天地灵气,那点子灵气都是从“小叔”那里偷来的。

这不用一点少一点,后继无力了嘛!

她把水球符放在一边,瞧瞧万重俊应该快回来了。

李惜飞快地坐下,老老实实拿起小册子,开始认真背起了符画口诀。

背了多遍,熟练了,然后开始提笔,重新练习“雾符”来。

万重俊踱进来,看着认真端坐的李惜,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

一眼看到桌上的一张“水球”符,拈起来。

暗沉沉的符图,黑得耀眼。

他盯着看了一会,走到门口,伸指一点,一阵轰响。

“哗”一声,一大波水迎面而来,把万重俊直接浇了个透湿,连门内的李惜也是溅了一脸一头的水。

她睁着眼睛,摸一把脸上的水,看着呆立在那里的万重俊:“二伯!”

万重俊眨了眨眼,但见地上一汪水,正向门内蔓延。

“你引气入体了?”

万重俊声音有点变调。

李惜昨晚上被罚,他自是知道,莫云霄方才特意来找过他,知道李惜在这里,才回去。

“嗯!”

李惜自然是不隐瞒,实话实说。

“好!好!你这一张水球符可是顶得上寻常的三张了。”

李惜一愣,这个她不知道。

“你再画一张。”

万重俊发上滴着水,催促。

这效果也太好了。

一张水球所存的水,一般只有一桶水的量,方才李惜这张水球符足足有三桶水的量。

意外之下,他就没有躲。

他眼睛发亮,盯着李惜。

李惜尴尬地笑,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丹田之中的灵气巳用竭了的问题。

她斟酌了一下,只得说了今日恐怕不能再画。

“这里还有一张。”

她拿出了另一张水球符,顺便解释:“统共就画了二张,下一张不知什么时候能成!”

万重俊恍然:“你刚引气入体,是有不稳,先练习,找到感觉。”

一边又安慰:“这符画的成功率本来就不定,我开始时是只有一成,我师尊当时说我非常不错了。”

他絮叨着,话出奇的多。

李惜认真听着,心下想着方才的水符,她是一画一个准,要不是后继无力……

然后,想到如今腹内空空,那一丝喜悦瞬间就没了。

万重俊看着李惜沮丧的样子,安慰她:“应当的,你一张可是抵得上旁人的3张。调息一下,明日再试,不急。”

万重俊喜滋滋地说道,仔细瞧着手中的那张水球符,似乎要盯出一个洞来不可。

他就奇怪,明明是一阶的符画,怎么会有二阶的威力?

盯了一会,万重俊把目光从符画上移开:“好好练,你于符画上,很有潜力。只是,不可骄傲,越往后只会越难。”

他温和地叮嘱。

李惜点头。

万重俊出去了,身上的衣裳还滴着水,鞋底踏在青石板上,“啪唧啪唧”一路都是湿淋淋的脚印。

李惜收回目光。

重要新端坐,一边生涩地认着那些字,寻找适合自己练的符画。方才那水球符是一级符画,她再找找。

快速地翻到新的一页。

冰球符、土墙符

她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心里鼓荡,斟酌着下一个先学什么?

这些都是一级的。

李惜默默地熟悉着那些符画的流程,一遍又一遍地纸上练习,直练到下晌,手腕发酸,看着面前堆起来的一大摞符画,才收笔。

正要回去。

“四姐姐!”

小雅急急跑过来。

万小朵的舅家来人了,还带了二个小女孩来。

因为年龄相仿,大伯万重年叫李惜和小雅两人去陪一陪。

李惜本不愿,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叫她去陪别人家的小屁孩,着实没有多大兴趣。正想找个借口推了,但是拗不过小雅,只能跟着她一同去。

到了那里,万小朵早到了。

见了两人过来,倒是高兴,一反常态,热情拉着两个女孩子到了跟前,巴巴地介绍。

屋子里,万重年兄弟几个正陪着张家三老爷夫妇说话。

二个女孩,俱穿着漂亮体面的衣裳,头上扎着漂亮的头花。那个小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铃铛花。

瞧着是真花,靠近能闻到香气。

大的那个和万小朵差不多大,唤作阿云。

万小朵领了几人到了外面亭子里说话。

小的那个没有同他们一起,找她娘去了。

几个女孩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李惜就闭上了嘴,不吭声了。

那个蓝衣女孩太不讨喜,小小年纪,始终高高抬着头颅,眼睛只看着人的头顶,一幅倨傲的样子。

她冷眼看着万小朵不甚热情地搭了几句,也没有话,只顾低头绕手指。

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的客人,要找她和小雅过来陪着了。

敢情这就是一个傲娇小公主啊,而且看起来,和万小朵并不合拍呀。

李惜微低了头,目光落在栏杆外的草丛中,那里一片青草正疯长,她看得专注,似乎要看出一朵花儿来。

耳边不时响起一个软软的声音。

小雅倒是兴致颇高,并不在乎对方的态度。

“阿云姐姐,你们今日过来,路上可曾见到好玩的?”小雅仰头看着蓝衣女孩,一脸求知欲。

李惜心内一笑。

小雅性子真是好,这点她是真喜欢。

大概也察觉到几人并不热切,阿云这回倒是回了一句:我们过来,经过临期镇,见到有做折子戏的”

“是么?”小雅坐直了身子,兴奋地指着万小朵:“二姐姐去过,上回你不是回家来说起。”

阿云就转脸看着万小朵,见对方也看着她。

她仰了脖子,红红的嘴角上挑:“对了,万小朵,你怎么还是练气三级?”

万小朵一愣,不服气地昂起了头,看看一脸得意的阿云,这才发现对方修身为竟然已高过自己,她嘀咕了一声,也不知说了句什么,就抿紧了嘴巴。

脸上神情已是不爽,只是强忍着。

李惜默不作声地看着,瞥见万小朵的样子,心下有些好笑,难得万小朵会吃憋。

她更加闭紧了嘴。

果然多说多错。

小雅也不自在起来。

她也是练气三级。

她瞧着昂着头,脸上有着挑衅神色的阿云,又瞧瞧对面讪讪的万小朵,也闭上了嘴。

原本还算凑活的场面因为阿云这番话,顿时彻底冷场。

三人又坐了一会,然后,李惜想到还未完成的半幅画。

她起身,拍拍袖子,挤了笑容对万小朵说:“二姐姐,你们再坐一会,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万小朵看看李惜,“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小雅一瞧,李惜这是要走啊!

她也赶忙溜下凳子:“我也去!”

她跟着李惜往外走,

“小雅!”

万小朵一跺脚,不干了:李惜要走,她没意见,她本就不多话。这小雅可不行,她走了,就剩她和阿云两人了。

她看着万小雅,睁圆了双眼,眼里有威胁的意味。

“四姐姐不走我就不走!”

小雅没办法,拉了李惜下水。

李惜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尴尬时,一阵笑声传来。

几人立时抬头望去。

一行人正往这里走来,当先一个女子,生得高大,走路虎虎生风,看着很是爽利的一个人。

这是万小朵的二舅母,阿云的婶婶。

身后跟着几个妇人,转眼巳到跟前。

见到几人,

二舅母就走了过来,笑着说:“小朵啊,阿蛮正找你呢!怎么把妹妹扔下了?我这还紧赶慢赶的,生怕你们两个打起来?”

030打一架

她双手叉腰,笑得欢实,身边几个妇人闻言也是笑了起来。

万小朵脸一红,分辩说:“那是以前小,现在不打了。我正同阿云姐姐说话呢”

她瞧了一眼同样已经站起来的阿云。

阿云微仰着头,嘴角噙着一抹笑,对万小朵的话不置可否。

“哦?我没听错吧!之前阿云可是一直念叨着,前年吧?自从输了你那一架,她可是下了苦功了。阿云,二婶说得没错吧?来之前,我可是听到了,不是说要好好比一比呢!”

二舅母却是不愿意放过两个人,只是一味用言语激将。

李惜在旁听了这半日,心内诧异又好笑,怎么这个舅母到人家里做客,却是一味挑唆着两个孩子打架?

万小朵如今也是十二岁了,她还拿着人家二年前的事情来说。

“我们都是大人了,自然不打了。”万小朵依旧坚持,她才不上当,这个二舅母就是喜欢挑唆小孩儿打架,她在一边乐呵。

万小朵一边就瞧着阿云,用目光示意。

阿云接收到她的目光,笑吟吟上前,开口:“小朵说得不错,咱们两个到底都不是小孩了。自是不能像小时那样子打了,实在不雅。切磋么,倒是可以,只是,如今我是炼气四级,和你这练习三级打,怕是胜之不武。”

她微微笑,瞧着大家。

万小朵脸一红,她又拿这个说事,不过,听她说不打,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我不和你打,我,叫阿蛮妹妹来。”

阿云却是语气一转,随手就指了二舅母身后的一个小女孩,就是方才那个蓝衣女孩。

小姑娘一愣,接着就咯咯笑了起来,在众人的注目下,很是爽快地走了出来,一边摞起了袖子,露出白白的一截藕样的手,上面同样还套了一个花铃铛。

众人“轰”得一声笑了起来。

事情急转直下。

万小朵马上反应过来,她咬了咬牙,四下睃巡,也伸手一指:“小七,你上!”

“啊?”

被指中的小雅瞪圆了眼睛:“四姐姐,她比我大!”

“你们两个都是炼气三级!”

万小朵咬牙强调,她自然不能上场,阿云能指派阿蛮,她也不能输了场子。

“可是我”见对方正两眼亮晶晶瞧过来,有些发怵。

“那你来!”

阿蛮高抬了手,伸手一指。

李惜发愣,怎么这事就扯到自己头上了?

她忙摆手:“我不行。”

笑话,又不是五六岁小儿,还打一架,耍猴戏哪?

她才不做这事。

“四姐姐才一级”

小雅也急了,嘟囔着。

蓝衣小姑娘一愣,瞧瞧身后一直笑眯眯的阿云,上前一步:“咱们就来实打实地!不用术法。”

她捏了捏小拳头。

圆圆的脸上是满满的自信。

李惜没有吭声,众人却是一起笑了起来。

瞧这小姑娘自信的样子,可是投错了胎,真该是一个好斗的小子。

“我不打架”

李惜郑重强调,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心下不虞,目光定定看向眼神闪烁的万小朵。

现在只要她再说一句话,这事也就到为止了。

然而,万小朵抿着嘴唇,似乎没有瞧见李惜的眼神。

李惜干脆转身。

她是和人打过架,因为对林平安极度的恨。

可现在她与面前这个女孩无冤无仇,只是为了满足这个二舅母奇怪的癖好

她觉得无聊至极。

人走了,看怎么打?

她拉了小雅:“走!”

可是,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那个蓝衣女孩,叫阿蛮的,忽然“嗨”了一声,不由分说地就扑了过来。

李惜一矮身,堪堪躲过,头上一松,原是一根绑发的红绸带被阿蛮给扯了下来,头发也立即就散了开来。

李惜回头,阿蛮得意地扬着手里的鲜红的绸带,笑得欢畅。

“神经病!”

李惜喃喃地骂了一句,一甩长发,快速地拢到脑后,捋了捋,伸手:“拿来!”

“来啊!来拿啊!”

阿蛮后退两步,一扬手,红色绸带划了一道弧线,飘落到身后。

她嘴角上挑,挑衅地看着李惜。

周围一阵寂静,众人看看李惜又看看阿蛮,没人吭声。

李惜定定地瞧着得意的阿蛮。

压下心头的烦躁,声音极力平静:“这有什么好玩的,不如”

阿蛮一愣。

她没动。

李惜忽然出手,阿蛮“咦”了一声,手中的红绸带已被扯走。

阿蛮“嗷”了一声冲了上去

李惜脖子上一阵火辣。

凭经验,这是被挠破了皮了。

李惜的血腾地冲上了脑门,这会子,即使知道被人当猴耍,她也不管不顾了。

这都打上脸了,顾不得了。

不就打架么?又不是没打过,打吧!

两人立刻揪成一团,几息之间,红绸带被踩在脚下。

真打啊?

人群待了一会,也不知谁起的头,有人鼓起了掌,接着就是一片此起彼伏叫好声,大家迅速散开。

场地里立时兴奋了起来。

几人迅速分成两班,各自喊着加油。

小雅更是用手卷了个喇叭,拼命嚷着:“四旭姐加油!”

万小朵也加入了,她盯着场子中,很是紧张。

李惜很快开始了反扑,伸手扯了阿蛮的头发,抓住了,在手上胡乱绕了二绕,抓紧了,使劲往地上按。

阿蛮被扯了头发,痛得直掉眼泪,双手乱舞,慌乱间什么也没有抓住。

边上叫好声起。有人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只听到小雅的兴奋的叫声:四姐姐!

阿蛮吃痛,手下更加用力,李惜的双手也没有空着,在阿蛮白嫩的手腕上挠出来不少血口子。

一时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尘土四起,又滚到了地上,死死纠缠在一起。很快两人都挂了彩。

越打越是狠,随着衣裳的撕破还有飞扬的发丝飞到众人面前的时候。

几人这才惊觉不妙,这是真的打上了。

二舅母就直着嗓子叫了几声,阿蛮可是三弟媳的心头宝,待会瞧见,知道这事是自己挑头,可不得怨怼自己。

奈何阿蛮此时打得性起,只作不听。

她双目血红,正死死地拽着着李惜的衣襟不松手。

众人围拢,看着地上抱成一团披头散发的李惜还有哇哇乱叫的阿蛮,急叫“松手!松手!”

却是,哪里叫得停。

李惜越打越剩手。她压着阿蛮,很快把她翻到了身下。

死死地按着。

李惜呼哧呼哧喘着气,瞪着她:“够了没?”

阿蛮倔犟地,死死瞪着李惜,不说话。

“行了,行了,停手了。”

是二舅母。

她上前来拉李惜。

有人陆续跑过来。

“李惜!松手。”

李惜听见万重光叫她,手就一放。

“不打了!”

她说。

头皮一痛,原来阿蛮见李惜松手,立时本能还击,伸手扯住了李惜的长发,死死抓着,一边红着眼睛,使劲一拳了上来。

李惜头发被阿蛮扯住了。

“奶奶的!”

李惜气急之下,猛低头就向阿蛮猛力撞去。

眼看阿蛮要被她撞倒。

“阿蛮!闪!”

忽一声拉长的声音传来。

031技不如人

阿蛮一个激灵,忽就放了手,整个人也攸地腾空跃起。

李惜收势不及,往前冲去。

“砰”地一声,身子一歪,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她趴在那里,摔得七晕八素地,一脸的土,那一瞬间,感觉鼻子脸都麻了。

她正要翻身爬起来,背上一重,被从半空直直降落的阿蛮一把蹾在腰上,闷哼一声,重新趴到了地上,随即头皮一痛,被阿蛮揪住头发,拎仰了头。

“服不服?”

一声清脆的女童声,娇憨。

阿蛮单手叉腰,膝盖用力顶着李惜的腰部,李惜挣了一挣,动弹不得。

她感觉到了腰部处那巨大的力道,似乎再动一下就要断了似地,她果断放弃了挣扎。

她的头古怪地仰着,被阿蛮死死地揪着发,就那样仰在众人面前,想侧头都不能。

她垂了眼,看到自己灰黑的鼻子,前方是灰黑的泥地,还有五颜六色围着的人。

丢死人了!

她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几辈子都没这么丢过人。

四周寂静。

“四姐姐!”

小雅惊呼一声。

阿蛮放了手,跳了下去。

李惜全身一松,她趴在地上喘了口气。

“你耍赖!怎么可以用轻身术?不公平!”

小雅尖声。

“哪里不公了?我们都是修行之人,用术法很正常的。又不是那世俗的蛮夫,光靠一把子蛮力。”

阿云笑吟吟地走上前,拉过阿蛮,亲手给她顺发。

“你,方才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早知道就”

“早知道就自己上了?”

阿蛮一推阿云的手,示威般地挥了挥拳头,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

小雅仰了头,粗喘了一下,就要冲过去。

“小雅!”

一直沉默的李惜忽然口中呻吟了一声。

“唉!”

小雅连忙跑了过去。

她去拉李惜。

有人也跑过去拉李惜,李惜在众人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四姐姐!”

李惜缓缓扭了扭腰,还好,没有断。

“这个阿蛮,使坏,竟用法术欺负你。”

小雅叽叽咕咕,犹自一脸不忿。

那边有说笑声传来。

阿蛮,正娇憨地靠在一个粉衣妇人的手臂上,妇人正拿了手巾给她擦脸。

那是阿蛮的娘亲,她脸上洋溢着笑容。一边安慰阿蛮,一边和身旁的二舅母说话。

两人身旁站着万重光,正抬眼向自己瞧来,李惜忙低头。

有人过来说开饭了。

大家就笑着簇拥着一起往前头去了,万重光在前头引路。

喧闹间,有人叫李惜一起去。

李惜只说自己先要回房去换衣裳,一个人往屋子里慢慢去了。

她努力挺直了腰板,不让人瞧出来。

方才压下来的那一记,可是丝毫没有留情,实打实地坐在腰眼上。旁人不知道,她可是差点一口闷气憋过去,那个阿蛮定是使了什么术法,竟那般重,叫人仿佛动一下都不能。

这是要坐断她的腰吗?

方才她装着无事,实在是那该死的自尊心作祟。

其实她痛得很,全身骨头都痛。

可是,输了就是输了。

阿云有一句话说得对:修行之人!

她既踏入这条道,少不得要再挨打几次。

屋子里无人,莫云霄柳枝她们今日都被叫到前头帮忙去了。

她站在镜子前,先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上倒是无碍,脏乱了些,一只衣袖扯脱了线,半拉袖子吊在那里。

只是头皮火辣辣地痛,阿蛮这小妞,学得倒挺快,抓发是下了死力了。

李惜慢慢地用袖子擦着脸。

拨开额发,有一块青肿,这是方才摔下去时磕的。

她用手轻轻按了按,突突地疼。

“啧啧,你被人打了。”

一道灰影闪过,白恩从袋子里跳到桌子上。

“知道,技不如人呗。”

李惜挑一挑嘴角,用棉巾蘸了盆里的水,轻轻擦拭。

“她练气三级,会轻身术。”

“嗯。”

“她用了千金坠”

“聒噪,别打搅我。让我静一静。”

这里,莫云宵急急地进了院子,一脸着急。

她一早去帮忙大夫人归置客房,回来就听说李惜被人给打了。

“李惜,惜儿,快让娘瞧一瞧!”

莫云霄“哐啷”一声,推开屋门,一把拉过坐在窗前的李惜,上下仔细打量。

见李惜发辫整齐,衣裳干净,显见是已整理过。

她轻吁了一口气:“可是哪里疼?”

她见李惜脸色发白,不知哪里伤了。

刚听小雅叽叽咕咕说,那个阿蛮用了千金坠。

怕是哪里坐坏了?

她忽略过李惜额头上那个包,虽然乌紫乌紫的,高高隆起。

但这是外伤,应该不碍。

李惜摇头。

看着莫云霄担心的眼神,心内一阵发暖。

阿蛮一家是客,瞧万家众人的反应,该是地位不差的姻亲。

想到万小朵的那条小青蛇就来自他们杨家,她披了眼。

“娘,无事的,这点伤,过几日就好了。”

她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又调皮地耸了耸肩。

她不愿莫云霄担心。

莫云霄见她不欲多说,就转了话题说:“饿了吧?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

李惜就说了几样东西,都是她寻常爱吃的。

万重光回来,见莫云霄正一个人在厨房做点心,他悄声上前:“做什么呢?怎不去前头吃?”

莫云宵低头,用竹夹夹住一块糕,往盘子里放,码好,又去夹第二块。

并没有说话。

“怎么了?”

万重光侧了头,去瞧妻子,却见她别过脸,一惊,伸手直接扳过妻子的肩膀。

“阿云!”

他柔声呼唤。

莫云宵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含着莹莹泪光,她抽了一下鼻子。

“你这是?”

“光哥!李惜被人打了”

“我知道,只是几个小孩儿之间的切磋,有伤总是难免的。当时我也在场,没什么大碍”

“可是李惜是被杨家三房的阿蛮给打了,她是练气三级,李惜才一级。这是明着欺负要是静儿还在那个周美丽还敢叫她家女儿来挑衅?这摆明了就是找碴,之前那个阿蛮可是在我们静儿面前吃了瓜落”

莫云宵语气落寞。

“周美丽自己灵根比我好,一直嫉妒我比她生了一个好女儿。只是,欺负李惜作什么?你没见那个孩子,被打成这样了,还强忍着,和我说没事,没事!真叫我这心里”

莫云霄絮絮叨叨地,似是藏了极大的怨气。

万重光默不作声地听着,轻轻搂住妻子,没有作声。

他知道,妻子心里又想起了静儿。

今日的事,本是小孩子之间的切磋,权当一乐,即使有受伤,只要不危及性命,他们都不好出面说什么。

修仙界共识:技不如人,只能认栽。

李惜站在门外,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原来,今日这一场,本是有缘故的。

门一声响,万重光出现在门内:“怎么了?”

他早就发现李惜过来,只是莫云霄正激动,就没有出声。

“惜儿!”

莫云霄忙擦了一把脸,嗔怪地看了万重光一眼,招呼李惜:“来,刚出锅的,还热着。”

“娘,你的帕子!”

李惜弯唇一笑,把莫云霄的帕子递了过去。

李惜端着一碟子点心回到屋里。

她拿了一块在嘴里慢慢嚼着,半日不曾咽下去。

“别委屈,人家也不是冲着你。”

李惜没有吭声,她只是机械地摸了一块菱形的豆糕递过去,白恩双爪捧过,啃了起来,也不再说话。

李惜第二日在澄心堂里见到了阿蛮两姊妹。

杨家在万家要呆半个月,这期间,杨家姊妹和万家兄妹一同在澄心堂里修炼。

李惜大方地先打了招呼。

032没有术法,只有符画

一条小路延伸,一边是丈深的乱石坎,深处一条溪流,密密麻麻地生着杂树茅草,

两个女孩正边走边说话。

“姐姐,这里不好玩,咱们去那里?”

蓝衣女孩踮脚指着对面山坳。

“还是别去了,咱们这里不熟,别到处乱跑。”红衣女孩只望了一眼,就断然拒绝。

她眯了眼,驻足,见四下空旷。

“靠山面水,藏风聚气。”

应该就在这一带吧?

左手边是淙淙的溪流,右手是大片的斜坡,山石林立,四周群山环抱。

“藏风聚气而令纳集天地灵气。”

她喃喃自语,又往前迈了二步。

“阿云!”阿蛮嘟起了嘴,圆圆的脸上是满满的娇憨。

这有什么好看的?

每到了后山,阿云姐姐一直不与她多说话,只是东张西望,这块地儿好像是第二次来了,她只想快快离开这里,往对面去,那里似乎有红色,应该有花?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铃铛花,该换了。

阿云似乎没有听见,只是依旧拎了裙子往前走,慢慢地就走出了十来步!

阿蛮就站在那里不动。

她知道阿云跟着爷爷修习堪舆术,看这样子又入了神了。

她撇撇嘴。

前面一个拐角,阿云转过去,不见。

阿蛮蹲到了一块突出的山石后边,赌气不走。

等了几息,并没有意料之中的脚步声响起。

她嘀咕了一声,还是探出头去。

“轰”得一声,眼前一阵亮光闪起,一大团火焰正从头上砸下来。

瞬间就烧着了阿蛮的头发。

阿蛮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拍打。

“阿云!”她哭叫。

声音戛然而止,哗地一下,一篷水柱,从背后直冲过来,力道之大,直接把她冲翻在地,大火也瞬间熄灭。

她坐在水洼里,惊魂未定,摸了一把脸上的水,仓惶四顾。

“怎么回事?”阿云急急地跑过来,看着混身湿透的阿蛮,伸手去拉她。

“不知道”

阿蛮回过神来,忙伸手去捋自己的头发,一手的灰黄。登时又气又急,一腔子气全冲着面色不善的阿云去了。

她用力拍开阿云伸过来的手,爬了起来,伸手环指着四周,尖声大叫。

“谁?是谁?给我出来。”

她圆圆的脸扭曲着,脸上发白。

她不笨,她方才是被人给偷袭了。

那人应该就在附近。

阿云也绷紧了身子,顺着阿蛮的手,四下瞧了一瞧,见山石林立,杂草丛生。

有山风从石头上刮过,发出“呜呜”的声音。

阿蛮还在喝问。

阿云惊疑不定地逡巡了一会,忽然转头:“好了,咱们先回去。”

她用力拉了哭哭啼啼的阿蛮走了。

阿蛮一路上不停甩着手,被阿云拖拽着。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前头拐弯处。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一旁的深沟里一动,一篷杂草隆起,慢慢探出一个脑袋,李惜一把摘下了头上的草叶,“呸”了一声,吐掉了嘴里的泥。

一只小老鼠飞速蹦到小路上,甩了甩长长的尾巴。

“你不怕她找你算账?”

它声音里有着笑意。

李惜弓着身子往上爬,哼了一声:“谁看见了?”

小道寂静,早无人。

她瞧了瞧地上的那一摊子积水,眼睛亮晶晶的。

她憋着一口气,终于在今日丹田之内的灵气圈再度亮起的时候,绘制了两张水球符,一张土墙符。

火球符是她顺的万重俊的,万重俊给她的样图中,她发现了这张火球符。

她观察了好几日,阿蛮和阿云两人每日午后都会来这后山转悠。

土墙符原是准备对付那个阿云的,毕竟她已4级。

自己没有把握能同时对付两个人。

老天保佑,阿蛮竟然会落单。

她摸了摸袖子里还剩下的两张符,大步走了。

这倒省了事儿了。

这又是火又是水的,虽说杀伤力不大,可是也够恶心人了。

上回阿蛮不是用了术法么?

她没有术法,只有符画

阿蛮回去后,自是狠狠告了一状,却是说不清楚那火是从何而来。

修士到了五级以上都能修习御火术

至于那水

杨家没有往李惜身上去想,因为李惜这口气也憋得太长了些。

杨家三夫人看着阿云,问:“你可曾看到人?”

阿云摇头,杨三夫人脸色就凝重起来,她瞧瞧阿云,见她正抬眼瞧着自己。

两人就一时不说话。

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莫云霄却是嘀咕。

“这两日莫要单独出门!”莫云霄正了脸色,叮嘱李惜:“依周美丽的性子,怎肯吃这个亏?”

她撇了撇嘴:“等着瞧吧!”

李惜默不住声,埋头扒饭。

这事,莫云霄知道是她做的。

她惭愧地:莫云霄能猜着,那其它人

澄心堂里。

李惜慢吞吞地进去,发现众人早到了,整齐地坐着。

见她来,都笑嘻嘻地瞧着她。

她慢吞吞走到自己的位子上。

“四姐姐!”

小九忽然叫了一声。

然后就“啪啪”地鼓起掌来。

“嘘!”

万瑞安转过来,伸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眼睛却是含着笑意:“大伯要来了。小心挨罚!”

小九嚷着:“那个讨厌的阿云和阿蛮走了。你们不高兴么?”

之前,那两姊妹到澄心堂里来,却是说话很不中听。特别是那个阿蛮。

第一天来,就斜着眼睛说:“你们就在这个地方修炼啊?这么多人,这也太挤了。”

当时,这话听得所有的人都心里不舒服,就是连万小朵都有些脸上挂不住。

这平日里夸自己的舅家是一回事,可是现在自己的家被人当面嫌弃,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硬着头皮指了位置给她们两人,就躲开了。

所以,那几日,众人对杨家两姊妹避之不及的。

她们也都是早课一结束就顾自走的。

今日终于不再对着她们了,可以放松地说会儿话。

大家叽叽喳喳地说笑了起来,又有人探听那日的详情,李惜哪里肯说

杨家人第二日就走了。

阿蛮的头发剪掉了大半,长长短短,就像茅草。

那火专门往她头发去的,发丝容易着,要不是随后那一大波水,估计全得烧光。

她吵着要回去。

杨三夫人就带了她辞行,杨家原本是要住上一段时日的。

万重年再三致歉,亲自带了万小朵送到山下,才回。

“咱们午后去后山。”有人提议。

“好!”

众人一口答应。

“瞎聊什么?还不加紧练功”万重年进来,虎着脸,看着众人。

033这样也可以

待得到了傍晚,众人吃过了饭,就整齐地聚在一块空地上。

此时天色尚早,大人们各自都在忙碌,唯有这些孩子是最空闲的。

院子里热闹起来,众人开始千篇一律的“游戏”。

院子东南角,一颗高大的柏树,早被雷电劈死,却是枯而不倒。如今叶子是没有了,只剩下遒劲的枝干仰天怒伸。一根突出的横枝上,吊了一根红线,颤颤悠悠地,约丈高,下面系着一个青色的瓷杯盖子。

看谁先把这个杯盖子盖到树杈上的那个空杯子上,谁用时最短谁就算赢。

炼气二层以上,都能御气,此种方法,既是娱乐,也是锻炼孩子们控制御气的精确度。

几人早自动按序排好。

第一个自然是老大瑞安,他并指,运气发力。

他上回是第一个完成的,用时是三十息。今日,他想再快一点。

他很快就完成了,还是十点。

他遗憾地站到一边,看着边上的一个水漏,上面用红线刻了横线。

一条横线约是三息,刚好是在十点那个位置。

小六万瑞海笑嘻嘻地上前,他上回是第二,用时四十息不到一点。

李惜站在人群后,看着万小朵运气,茶杯盖子在晃悠了二次后,终于盖到了杯子上,众人给她鼓掌。

此游戏虽然小,但是确实有难度,孩子们每次都乐此不疲。

御气的精确度着实难以控制,修士在练习时,如能运用自如,就能大大增加攻击的准确性。

万小朵这方面似乎差了些……

李惜如此想着,有些羡慕地瞧着众人,她的丹田又空了。

哎,5日一轮的恢复速度,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夕阳下,众人又开始了第二轮,逢到有进步的,就叫一声好。

李惜不时报告一下点数。

看着一张张或开心或沮丧的脸蛋,李惜眼睛里渐渐浮上了暖暖的神色,这样的热闹,真好就是万小朵,如今瞧着也没有那般讨厌了。

天色暗下来,众人才散了,回到屋子里,李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推开了桌上的符纸,想着画一幅连环画。

铺开雪白的纸张,略一凝神,脑中一一闪现出方才万小朵她们御气的情景,她凝神,一笔一画地画了起来。

她画得很慢,仿佛自己正御使丹田之中的那丝气流,同画中的万瑞安他们一样,全神贯注,力贯指尖,渐渐地手中的笔似乎沉重起来,她一笔一画,缓慢地移动,每下一笔都很凝重。

她集中全幅心神,力贯笔尖,到后来,似乎丹田之中真的有一股子真气在回旋,她循着这股感觉,画得入了神。

莫云霄悄悄从门缝里瞧去,见李惜端坐,身姿笔挺,只有手在缓缓移动,在烛火的映照下,投射在墙上,一笔一划

她转身,悄声吩咐柳枝往厨房里去了。

李惜画完了一张,收了,又开始画第二张。

4张图一气画完,她方停,搁了笔,正想习惯性地去揉一揉手腕,却发觉手腕依旧灵活,并不曾有往常出现的酸痛。

她诧异,看看滴漏,此次足足用了2个时辰多一点。

她意犹未尽,把目光投向了桌角的那叠子符纸,这是明日的作业。

她的兴致上来,依旧提笔,依旧照着先前那般画了起来。

一直到面前的符纸最后一笔画好,她长嘘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四下静悄悄地,大概都歇息了。

门外一声轻响,柳枝端着一个木托盘轻声进来:“小姐,可是饿了?”

李惜这才摸一摸肚子,惊觉自己竟然整整画了三个多时辰,

她摸摸手腕,还有后颈,依旧灵活。

她转动着眼珠子。

往常,她画一个时辰,手就酸,今日,她一连三个时辰,都无事。

她抓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你去睡吧!”

第二日,李惜依旧用了昨日的方法,果然,一直到了晌午,依旧神清气爽。

然后,第三日,她再画的时候,丹田之中,隐隐鼓涨,她凝神内视,那个沉寂几日的光圈竟隐隐闪现,虽不明显,但是确实是亮了起来。

她大喜。

原本是要5日才恢复的光圈,现在居然第三日就恢复了。

也就是说,在没有外部灵气补充的情况下,用这种方法画画,画符,能够促进灵气的恢复。

李惜弄明白了这点,心内陡然放松了下来。

她感觉一下子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她不知道她这是属于什么修炼法子,与万小朵她们的修练方式完全不一样,但是,“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只要能补充灵气,就是好的修练方法。

况且,这个方法倒是蛮适合她的:在作画中修炼,既画了画,又补充了灵气。

接下来,李惜整日拿着画笔不离手,她白日里画符,画画,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不停地在画。

屋子里很快堆满了画稿。

符画纸贵了些,还是画画吧。

莫云霄看着她一会儿画符,一会儿画画,也不休息,仿佛着魔般地。

劝又劝不听,只能叹一声,抓紧给她做些吃的,防止她身子吃不消。

每3日,快的时候,是2日,就可以用灵气画一次符画。

李惜一轮下来,也是摸索了出来规律。

她现在已会画四种符画。

然后,她用自己的符画去同万小朵他们打斗。

每次都是轰轰烈烈,硝烟弥漫。

几个兄弟姊妹都领略到了李惜那霸气的符画效力。

她的符画明明是一级的符画偏偏是有三级的威力。

小朵他们可都是二三级的修为,往往就很狼狈,捉襟见肘。

偏一个个又都兴奋不已。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偌大的后山,往日是芳草萋萋的一片坡地上,如今是一片狼藉。

万小朵头上贴着发丝,身上衣裳也是湿淋淋的,黏在身上,13岁的女孩,已开始长开,站在那里,亭亭玉立。

她伸手一撩眼前的一缕乱发,意犹未尽:“再来!”

李惜摇头。

她的水球符,就这样被糟蹋了。已经是第3张了,万小朵还是没有躲过。

“没有了。”

她说。

“我不信,让我瞧瞧!”

万小朵一跺脚。

“小四,你又骗人!”

上回李惜也是这样说没有了,结果小雅一来,就又摸出了一张。

“真没了!”

李惜深悔,“狼来了!”的后遗症,这回万小朵竟不信她了。

“哎,轮到我了。”

小六万瑞海早跃跃欲试。

他跑到场子中央,调皮地说:“四姐姐,你这回用什么符?可否先说一说。我上回,哎哟”

他忙往后急退,面前突然平地生出一堵土墙来,迅速地把他围了起来。

眼看他被包在里边,连万小朵一起,众人只听得两人在里头一阵轰打,却是,那土墙坚硬,一阵尘土飞扬,两人咳嗽了好一阵。

万瑞安在旁指点:“从上面飞出来。笨!”

然后,大家看着随着两人跃起而同时拔高的土墙,发愣。

几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不一样了?”

万瑞安搔头,

“四姐姐,怎么破?”

小雅跳着脚。

李惜乐了:这是符画,时间一到自然就会失效,再等等?

小雅这才醒过来,转而看着万瑞安:“大哥哥,你能破么?”

万瑞安摇头。

“等着吧!”

李惜眯着眼睛,嘴角挑起。

果然,加了一道工序就是不一样

很快,土墙渐渐消散,露出里头的两人。

总共也就是十数息时间。

万小朵两人站在那里,脸上都是惊异。

034灵石来之不易

李惜正蹲在一旁,在一张纸上认认真真地记着什么。

这回的土墙符,厚度厚了一些,还有这拔高的高度应该可以再增加?嗯,回去,再琢磨琢磨。

她沾沾自喜。

二伯好厉害,经他指点,这改过的土墙符果然好用,能水涨船高,修士被困里头,一时出不来,只能等待符画自行消失。

对于使用的人来说,即使能困住对手几息时间,也足够了。

众人叽叽喳喳,讨论着破符的各种可行的方法。

李惜笑眯眯地听着。

原先,那5日一恢复的周期,实在是捉襟见肘。

她一直省着用,束手束脚,总觉得灵气要用在刀刃上。却了外部源源不断的灵气补充,光靠体内那点子恢复能力,够呛。

现在么,只要多画,多练,肯下功夫,2日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休息的时间就少了。

持续了几日,她的脸就明显尖了下来,原本红润的脸,也失去了光泽。

莫云霄吩咐王妈给她炖鸡汤喝,又去买了灵米熬粥。

李惜有些愧疚,她知道,自己是熬夜熬的,这具身子正值发育之时,这样连轴转,损耗太大。

看来修士并不是不眠不休的,只是比常人身体好一些罢了。

于是,她有意识地放慢了进程。

自然,就有了时间去琢磨,也存下了一些符画。

一片绿荫掩映当中,小道上走着几个人,陡峭的山路上,脚下带风,丝毫不见疲累。

李惜跟在万重俊身后,不时张望一下四周。

同初次来的时候,似乎差不多,竟没有什么变化。

路,依旧是那条路,树也依旧是那些树。

李惜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一片云雾缭绕之中,那条道已消失不见。

“这得改一改!”

万重星对万重俊说道。

“上回杨家进来,竟然连警示都没有。”

万重星眯眼,翘起手指,捡掉一根沾在前襟上的枯叶,用手一掸,那片枯叶就晃晃悠悠地飞在半空,慢慢地旋转着往下落。

李惜瞧着颇有兴味,小叔是炼气7级,这就是所谓的“枯叶飞花么”?

可别小看这张看似轻飘飘的枯叶,只要被它碰到,可是形如被利刃割过,深入寸许,一张枯叶也能当武器,并且锐利无比。

这是万重星的必杀技,能拿草叶当利刃,运用起来,数千的枯叶旋转,无孔不入,一般很难不被伤到。

她羡慕地瞧着,这就是修士的修炼功法,到了三级以后,都能选修一种自己的打斗技法,万瑞安他们都有,只有她没有。

万重俊看着那片叶子缓缓从眼前飘落,伸手一指,叶子转了个向,直接“嗖”地一下,插入下边的叶丛当中。

他说:“你提醒得是,祠堂那座灵钟的灵石不够用了。待会我们去找董老大,我上回问过他,他说有货就给我留着。”

万重星“嘿”了一声,停住。

他挑着眼睛:“这说到个董老大,我正有事找他呢,上回给我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废石一块?“

“什么?“

万重俊没有听清楚:“怎么回事?”

万重星就四下看看,压低声:“我上回从他手里换来了5块中品土灵石,也没细看,就急着回来了。谁知道,第二日,就老母鸡变鸭,都成了下品灵石了。你说这?定是他使了什么障眼法,这回我定问个清楚不可,都是老熟客了,还搞这套。”

他摊一摊手,一幅受伤的表情。

万重俊瞥了一眼:“怪道你上回同爹说,没有换到,敢情这是?只是,不能吧?这个董老大,一向口碑不错的,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从他手里换东西,应该不至于?”

走在后面的李惜,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她就说,当日万重星少掉那2块灵石,怎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自己竟然已经顺带吸收了另外三块的灵气……现在看来,估计是袋子里有不少下品灵石和那几块中品灵石混在一起,就混淆了。

她心虚地瞧了一眼万重星,见他抿着嘴唇,脸上神情纠结。

“小叔!”

她叫了一声:“什么是土灵石?”

万重星看她一眼,露出了笑容,忽指着万重俊说道:“你这个师傅不称职,怎么竟没有同你说过么?”

万重俊也笑了,放慢脚步,示意李惜走前头。

山风习习地吹着,李惜听着万重俊温和的声音,这才了解到原来这灵石也分类别。

云洲大陆的灵石有多种,按照属性来分,大致可分土、木、金、火、水等。

修士们按照不同的属性来收集,自然,越是纯净的,越是难得。大部分都是下品灵石。

但是如今,连下品灵石也是难得。

概因下品灵石能直接助修士修炼,虽然灵气斑驳不齐,到却是最便捷且最有效的。

所以,一直以来,各处产灵石的山脉不是被挖掘一空,就是被几大宗门各自封了起来。

宗门,是灵石所需最大的人群。

像他们这样修仙的小家族,就要想方设法到处去换购。

万重俊说完,拍拍自己的袋子。

这是他此番拿下山换购的灵石的符画。

每月一次。

万家每月需要的灵石也是不少,所以,各房都要外出做任务,寻找灵石。万重俊是直接用符画去换购,然后统一上交老爷子统一分配到各房。

李惜这才想起万重光似乎每月都有半月不在家。想是也是出去赚灵石去了。

她忽然心虚起来:自己一次就吸收了小叔五块中品灵石不知小叔要赚多长时日才赚回来?

她偷眼瞧着万重星,万重星每月没有几日在家。她还以为他因为没有成家,没了拘束,成日在外头

她的脸红了起来,一股浓浓的的不安从心底涌了出来。

她摸了摸怀里,那里装了7张符画。

自她学习符画以来,符纸耗费大,莫云霄的灵石不到月底就空了。

所以,此次她听说万重俊要下山卖符画,她就主动要跟着来。

她装了符画,此番带下山,瞧瞧是否有人买?原本是准备换些买符纸的灵石。

现在听了这些,她忽然觉得自己画得不够多。

“小四!”

见李惜低头不作声,万重星就从袋子里掏出两块灵石放在掌心:“你瞧!”

李惜抬眼望过去。

两块不规则的微黄色的灵石躺在万重星的手心里,像两枚漂亮的鹅卵石。

“这是两块土灵石,下品灵石。也是我们这一带流通最多的灵石。”

见李惜发愣,万重俊补充了一句:“中品灵石必须要筑基期以上是修士才能直接吸收。所以,一般得到中品灵石的都收集起来,兑换成下品灵石,倒是更省事些。当然,也可以拿来布置灵石阵做阵眼,那是最好不过的。你还没有见过中品灵石吧?有机会,带你瞧瞧。”

李惜却是听得清楚:筑基期修士才能直接吸收?

她忙摇晃了一下头。

正想着怎么探问一下。

“走吧!”

万重俊一把拎起李惜:“闭上眼睛,咱们得快一些了。”

李惜忙抓紧万重俊的胳膊,身子一轻,已经是被万重俊拎着,飞快地掠了下去。

两大一小,很快就消失在浓荫掩映的绿林中。

035三十块灵石

李惜蹲在毡子旁边,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

这里是水阴镇,镇子不大,但是来这里的都是修士。

万重星到了这里就人不见了。估计真的是去找那个什么董老大了。

李惜汗颜,心里想着万重星会不会被人给轰出来?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万重俊正从一旁的店铺里搬过来一张小桌子,放在毡子后面,又在上头摆了笔墨,还有几张空白的符纸。

鲜有哪个符画师会当场画符,因为那该死的成功率,谁都不敢保证一画一个准。

不过,万重俊敢这样摆,说明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李惜瞧着万重俊,眼里有着骄傲:二伯不愧是三级符画师。

听说,云洲大陆最高级的符画师是7级,不过,此人是碧羽门的长老,平日轻易不出门,7级符画的威力,似乎没人见过。

三级符画师在云洲大陆也算是不错了。

李惜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那几张符画,又瞧瞧面前摊开的几张符画,没有拿出来。

万重俊摆出来的都是三阶的符画,一阶的没有。

收拾停当,万重俊就端坐在桌子后面,微垂目,似是入了定。

李惜好奇地打量,见对面几家,也是如万重俊般静坐,并没有人开口呦喝。

大家卖的东西都不一样,瓶子、罐子、草药……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

行走的人也不紧不慢,一路逛着,陆续有修士停下,又走了。

李惜无聊地坐了站,站了蹲。

陆陆续续地,也有人驻足,挑了又挑,多是嫌贵。

一张符画,万重俊要价25块下品灵石。

眼看晌午了。

李惜看看万重星还没有回来,又瞧瞧面前的毛毡,一上午就卖了3张。

她摸了摸肚子,早起的时候,王妈给烙的两张葱饼早消了。

“咕噜”一下,她低头。

“咕噜,咕噜”

又是两声。

她瞧着睁开眼睛的万重俊,尴尬地:“二伯!”

万重俊就瞧了瞧,然后招呼李惜把毡子收起来。

“不卖了?”

李惜一边卷,一边问。

心道这还都没有动呢!

万重俊没有多说,他收好地上的毯子,裹了,收在储物袋里,一个灰黑色的袋子,看去远没有万重星那个拉风。

李惜跟在万重星身后,七拐八弯,走进了一家铺子。

里头不大,几个架子靠墙放着,上头摆了一些东西,杂七杂八。

“董掌柜!”

随着万重俊的叫声,一个圆胖的汉子从一角落里霍地起身,笑嘻嘻地:“二爷来了?”

一边就把万重俊往柜台上引:“今儿有什么货?”

他圆胖的脸上,一对小眼晴眯着,看着万重俊。

“您数数,一共40张,风行符12张,青藤符8张,旋风10张,还有10张火龙符。”

万重俊一口气报完,眨着眼睛:“都是三级的。”

然后,就看着对方,不吭声了。

李惜紧紧盯着董老头飞快地点数,他的动作很快,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符画分成四份,

然后,他飞快地把桌上的符画推到了一边,从桌下暗格里拎出一个小袋子,解开抽绳,“哗啦”一下,倒出了小半灵石,李惜还未看清楚,就见他胖胖的手一划拉,把多余的灵石飞快扫进了拉开的抽屉中。

“一共820块灵石,数数。”

他把布袋子推了过来。

李惜眨着眼睛,看着万重俊拢过布袋,直接在手上掂了掂,微笑着说:“不用数,董老板办事,哪有不放心的。”

董老板胖胖的脸上就露出了更深的笑容来:“还是二爷会说话,咱们开门做生意,凭得是口碑,这点承蒙大家照顾。”

他眯起了眼睛,这才看向李惜,这丫头的眼睛亮晶晶地,一直盯着万重俊手中的灵石袋子。

他和气地:“丫头,可是第一次来?瞧中什么,叫二爷给你买,我给你便宜点。”

他笑容温和,脸上浮现出真诚又亲切的笑容来。

李惜见万重俊向自己看过来,她忙从怀里抽出了符画:”掌柜,我这几张符画你可要?”

她双目盯着董掌柜,脸上是甜甜的笑容。

“哦?”

董掌柜好奇地看了一眼万重俊,见他也略显诧异地瞧着李惜。

李惜已在柜台上依次摆开,一共7张。

董掌柜扫了一眼,笑:“一级符画的,3块灵石一张。”

他笑眯眯:“7张,一共21块灵石,是给你还是给”

他拉开抽屉。

李惜吞了一口口水,伸手按住面前的符画,大声:“我这虽然是一级的符画,可是威力却是原来的3倍。不信,你问我二伯。”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万重俊。

万重俊脸上已经露出笑容来。

他倒是没有想到李惜竟然也带了符画出来卖。

看着她紧张的,亮晶晶的眸子。

他咳嗽一声,点头:“董掌柜,她说得没错。你看?”

他伸手拎起一张水符,径直走到门外。

伸手一点,“哗”地一声,一大波水迸溅开,水汪汪沿着青石板流向四周的地沟。

“谁?”

对面有人跑了出来张望,诧异哪来的这一大波水?

董掌柜脸上浮起笑容,在万重俊回头瞧过的时候,就说:“不错。只是,这到底是一级的符画,实在有些鸡肋。如今这生意越来越难做。一级符画还是不缺的。您也知道,这三级的和一级的,这用起来”

万重俊点头:“这个是,只是,这样的效果,相信还是有人愿意要的5块总值吧?”

他试图讲价。

董老板也是说得没错,符画每上一级别,这攻击力就大大提高。

能出灵石买符画的,都愿意购置那威力大的,倒时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级的,许多修士并不愿意花这个灵石,毕竟到了一定修为,像这个水球符、土墙符的功用,有些鸡肋。

李惜一直听着,她就强调了她的土墙符也比别人厚,而且能拔高

于是在董老板的勉为其难中,用30块灵石收下了李惜的6张符画。

看着掌柜拉开的抽屉,李惜说:“拳柜的,能给我一个袋子么?”

她手指着万重俊手中那个灵石袋。

“哎哟,小丫头,这可不行,这是灵石袋,上了500灵石才赠一个。”

董老板笑眯眯地拒绝。

“这样啊,那这灵石可是让我挑一挑?我要那颜色的!”

听说那灵石袋不能送,李惜也就作罢。

然后,她伸手指了那抽屉里的灵石。

董老板一愣,随即就哈哈笑了起来,大度地一挥手。

于是,李惜挑了30块灵石,除了最多的黄色的土灵石,还有几块微带蓝色的和绿色的,当中还有一块是红色的,很是漂亮。

一旁和万重俊聊天的董老板眼角瞥见李惜挑出来的灵石。

到底是小姑娘,灵石也喜欢漂亮的。

“那是火灵石,小姑娘喜欢啊?”

董老板呵呵笑着说了一句。

下品灵石中,火灵石最少见,土灵石最多。

李惜把灵石重新摊在桌子上,然后飞速地挑出了3块:粉色的,绿色的,蓝色的,收了起来。

“给!”

她把剩下的27块灵石要往万重俊袋子里装。

“哎,不用!”

万重俊一惊,忙跳开。

“这是你自己赚的,二伯怎可要你的?”

万重俊反应过来,自是不肯。

李惜捧着灵石就往万重俊的手里塞:“这是我给二伯的材料钱。”

她目光定定的:“我都是蹭的二伯的符纸,这些是应当的。”

她伸着手腕,不肯收回。

固执地看着万重俊。

见他发愣,就扁了嘴:“那以后我不用符纸画了,我就用那草纸,省点”

有人进来,见状好奇地瞧过来

万重俊只得接住。

他脸色微红,环视一眼店内,拉了李惜:“你瞧中什么?二伯给你买。”

李惜摇头。

却是拗不过万重俊,非要给她买下一只符笔。

李惜一瞧价格,20块灵石,忙摇手:“这个太重,我要那只。”

她手指着一只细杆毛笔,竹子制的,售价是4块灵石。

两人出了店门。

回到先前的地方。

“咦!重星到哪里都去了?”

万重俊环顾四周,纳闷。

036仇人相见

这东西都卖完了,这万重星还没回来。

万重俊就吩咐李惜留在原地等,说是万重星如回来,就在这里等他。

他还是去寻一寻。

这四弟,不催一催,说不得就到天傍黑才回。

李惜眼看着万重俊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对面那个卖草药的老头披着眼睛一下一下地打磕睡,李惜也伸手捂了一下嘴。

喉咙里泛上了肉包子的滋味,她打了一个嗝,她一共吃了几个包子?十个还是十一个?记不清了。

她靠在树桩上,万重星和万重俊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她不敢走远了。

时值初秋,路旁的树下盛开着金黄黄的小野菊,一片一片地,热闹得很。

李惜眯眼看着,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坐着,什么也不想,就那么看着人来人往,独自享受那一份悄悄流逝的安逸。

她低垂着眼,看着一双双脚从面前依次走过:青色的鞋面,白色的罗;黑色的鞋子,白色的罗……或匆匆,或闲适。

记得有人说过,从鞋上可以得窥一个人的穿衣趣味。

她开始绕有兴味地看一会脚,然后抬头瞧一下人,乐此不疲。

渐渐地,不再抬头。

似乎,男子都是穿青色的布鞋或黑色的布鞋。

统一标配,没有变化。

她依旧垂头,瞧着路面上一双双脚踩过去。

又一双青色鞋子落入眼中,李惜一愣,红色的裤管?

她抬头,但见一个妇人,长发披肩,大红的衣裳,缓缓走过去,个子很高。

她眯眼,妇人忽侧了半边脸

万重俊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万重星。

董老板那里,他还是又回去问了,果然是没有去过。

这小子,跑哪里去了?他嘀咕了一声。

因为心下惦记着李惜,就没有再找,转了回来。

却是见那棵老柳树下,空无一人,连那个卖草药的老头也走了。

万重俊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只得站在原地张望。

正着急,就见万重星正晃悠着走过来。

”你一个人?李惜呢?”

万重俊一把拉过万重星,问。

他以为万重星回来,又带了李惜去寻他。

这人生地不熟的,李惜既没有同万重星在一起,是跑到哪里去了?

万重星一听,也是着急:“我刚回来。”

两人对看了一眼。

万重俊自责:“是我大意,想着她一向乖巧懂事,就叫她在这候着你,我也好快些寻到你。”

“分头找吧,应该走不远。一刻钟后,仍旧在这会合。”

万重俊点头,两人一人一边,跑了出去。

万重星的脚步飞快,目光如矩。想着方才在那边茶馆听得那几人闲谈,说是近来有不少修士无故失踪的事情,心内暗暗着急。

这李惜要是丢了,他可怎么同三嫂莫云霄交待?

他脚下飞快,一会功夫就穿过了一条街。

一座茶棚子里,二三个客人坐着喝茶。

李惜正盯着那个红衣妇人,一眨不眨。

她正横坐在一张长条凳上,架着一条腿,单手喝着一碗茶,不时撩一下背后披散下来的发丝。

“他怎么在这里,林平乐呢?”

李惜按捺住激跳的心,双手捧碗,慢慢喝着茶水。

一块下品灵石一碗的灵茶,她没有喝出味道来。

她没有想到,时隔数月,她竟会在此地碰见那个灰衣人。

望着那青白的脸,与记忆里刻划多遍的脸完会重合。

就是他,错不了。

如今挽了妇人的发髻,穿了妇人的衣裳。

那张脸却是愈发鲜明了。

茶铺里陆续有人进来,李惜静静地缩在一角,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和悲伤。

茶水早已喝干,她把茶叶末也嚼进了嘴里。

李惜胸脯上下起伏,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当日万重星问她,可想报仇?

她答得爽快:不想。因为实力不够。

可是现在看着仇人忽然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就五六步远,怎能不恨?

果然,这说得容易,做到还是很难啊?

她颤巍巍地伸手扭住了自己大腿上的肉皮,使劲扭转,一阵痛感传来,她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里终于血色褪去一些。

有人坐在一旁,她挪了一下屁股。

“李惜!”

万重星喘着气,看着李惜,脸上露出笑容:“谢天谢地,可算找到你了。快回去吧,二哥还在找你呢?我说,你不好好待在那里,瞎跑什么?可是吓死我和你二伯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去拉李惜,手却被李惜抓住,示意他坐下来。

“小叔,你看到那个人了么?”

李惜轻声,用嘴示意,声音颤抖。

万重星顺着李惜的目光瞧去,“咦”了一声,低声:“那是谁?你认识?”

李惜目光定定地:“就是我同你说的那个人,用搜魂”

万重星吃了一惊,制止李惜再说下去。

他慎重起来,重新打量,这一瞧,目光渐渐凝重。

他欠身,拉了李惜:“走了!”

李惜被他紧紧拽着,拉离了桌子,一直退到门外,才停了。

万重星仍没有松手,用身子挡了门口,低声:“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人修为很高。”

他看着李惜变白的脸,皱了眉:“我方才见他眉心透亮,老爷子是筑基中期,我估摸着,他应该是比我爹还高一些”

李惜的心陡地下沉,她咬了咬嘴唇,没想到,他竟然是筑基后期修为?

她沉默了下来,看着万重星横在门口的身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可否打听一下,他是谁?”

李惜乞求道,眼睛里有亮光闪过。

万重星摇头。

修士之间不同的境界有不可逾越的规矩,高阶位者没有主动同你说话,低价位者只能避开,贸然上前搭讪,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没见方才那一张方桌,就那红衣妇人一人一桌,并没有人凑上前。

幸好,李惜虽不懂,却没有坐到那一桌。

李惜弄明白这点,目光黯淡,“小叔!”

她伸手拨开万重星,伸了头,目光定定地,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万重星有点担忧地瞧着她。

“走吧!”

李惜缓缓转身。

两人默默往回走。

“李惜!”

万重俊迎面匆匆跑来。

“怎么了?”

他见两人都垂头丧气。

万重星就三言两语地说了,末了,一摊手:“就这样!”

万重俊却是皱着眉头:“筑基后期修士?这可不多!”

见两人瞧着他,他解释:“水阴镇来了这般修为的修士,按理说,定是有人会知晓的”

“你是说董老大?”

万重星回过神来。

037探查

半个时辰后,万重俊跑了回来。

“那人是一个修,应该是途经这里,董老大也没有探出什么。”

两人失望。

董老大是水阴镇的秩序管理者,每一个来水阴镇的修士他都会知晓,所以,茶馆的刘老七自是会第一时间向他禀报。万重俊见两人不说话,往前走去:“走吧!看来是路过!”

万重俊瞧了一眼李惜,安慰地一笑。

李惜牵了牵嘴角,就低下了头去。

她现在心情低落,整个人蔫蔫的。

心里只回旋着一个念头:筑基后期修士。

她整个人都不得劲。

万重星见状,眨眨眼,看着李惜:“这人,有穿红装的癖好么?”

他用手比划着,试图逗李惜说话。

李惜摇头。

“我不知道。”

万重星也就闭了嘴。

万重俊打头,三人踏上了归途。

几人回到家里。

李惜怏怏地回房了。

万重俊和万重星两人没有回去,一起去了老爷子那里。

看着微闭的房门,万重星示意万重俊先在外边候着,他轻抬脚,双足缓缓踏在地板上,悄然无声。

昏暗的屋子里,窗户都关着,寂静。

万正亮正端坐在堂前,双手掐诀,两旁的烛火突然亮起,跳跃着,忽成一直线,直直地向上延伸,一直到达丈高的屋顶,挺立不动,忽又暴涨,就像四道发光的火龙,亮得灼人。

万重星不吭声,站在一旁,默默地瞧着,心下羡慕。

这老爷子的功力更进一筹,这手“火龙困”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竟有丈高,已大成。

约摸一刻钟,老爷子睁眼。

外头万重俊也在这时进来,叫了一声:“爹!”

他躬身上前,说:“爹,这是此次的灵石。”

他掏出灵石,放到桌子上。

青黑色的袋子竖立在那里,万正亮瞟了一眼。

万重俊轻声:“这回价格又跌了,比上次少了许多。看来,这灵石是又紧张了。听董老大说,现在灵石的成色也越来越差了。”

一旁的万重星忽然开口:“明日我去云雾森林瞧瞧,听说那里的生意要好做些,一只四角兽,能换2块中品灵石。”

万重星话音一落。

“不行!”

万重俊和万正亮同时抬头。

万正亮板了脸。

“不行。如今不比以往,大家都往那里去挤,恐怕这外围早叫人搜刮一空。那云雾森林里头,练气期修士,并没有人进去过。翠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快年关了,老祖也要出关了,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好好冲击8级。”

万正亮瞧着站立在那里的万重星,眼中有着赞许和期望。

万重星天资聪颖,是金木土三灵根,今年20,已经是练气7级,近来又快突破8级。

看来,筑基指日可待。

越是到这个时候,越要慎重。

万家出一个筑基修士不容易,筑基之前,更得小心。

这个时候,哪里肯让他去那云雾森林?那地方可是被号称练气期修士的坟墓,他年轻时去探过,亲眼见到不少修士一去不返。

他这一辈,如今只剩他这一个

“爹!今日我们下山,见到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

万重星沉默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就说了。

“噢?”

万正亮目光一凌,起身。

这里可是北洲界,整个云洲大陆最薄弱的修仙界域,尽是些修仙小家族,除了曾经的百炼宗,并没有金丹修为的修士。

筑基末期,在这里已经是拔尖了。

“这人是什么来历,可知?”

万重星忙把李惜的事说了一遍。

万正亮眸子一闪,看着万重俊。

万重俊点头,又补了一句:“听董老大说,他在茶馆向刘老七探听此地最大的修仙世家。”

万重星诧异地:“最大的修仙世家,那不是唐家么?”

万重俊:“是呵!刘老七也是如此与他说的。”

万正亮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时没有作声。

沉默了一会,他沉声:“重俊,你去把李惜那丫头叫来,对了,叫她带上那幅画。”

万重俊应了一声是。

李惜听得万重俊过来如此说,忙翻出了那幅画,随万重星一起去。

见过万正亮,也不多说,双手奉上画卷。恭敬退于一旁。

万正亮摊开,重新细细打量,一连瞧了多遍,忽把画卷摊于地板上,自己盘坐,闭目,不再吭声。

李惜只见老爷子面目平静,呼吸轻缓,很快入了定。

她尽量放轻呼吸,目光盯着老爷子,专注,期望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然而,自始至终,老爷子睁开眼,也未见表情。

“爹!”

万重星迫不及待地开口。

李惜也很紧张,紧紧盯着老爷子。

这幅画,她私下里不知瞧过多少遍,却是没有瞧出什么来。每一寸,每一处,她现在闭上眼都能回想起来。

可实在是没有看出什么来。

万正亮伸手缓缓合上画卷,不语。

李惜和万重星两人面面相觑。

“李惜!”

老爷子叫她。

李惜忙上前一步,仰了脸“爷爷!”

万正亮手中托着画,目光瞥过那灰白的画卷,声音略显疲惫:“你说,那人就为了这画,杀了你爹娘?”

他再次确认。

李惜点头。

见万正亮慎重,她把当日的情景重新又复述了一遍,末了说:“因为是假画,很是生气。听他的话,似乎见过这幅画,不然怎能知道这是假的?可是我听娘说过,这画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并不曾拿出来示人过。”

她把自己的疑惑提了出来,这也是她一直不解的地方。

万正亮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画卷的边沿,凉滑,坚韧。

万重星忽插了一句:“爹,万家的祖先当中,可有擅画的?”

万正亮摇头:“我不曾听说,咱们万家走得是正统的修行之法,并不曾有这样的祖先也许,还是等老祖出关问一问。李惜。”

他抓了那幅画,手一顿,还是递了过去:“这是你的东西,还是你自己收好。记住,切莫拿出去示人,徒添烦忧。”

他目光凝重。

李惜忙答应。

看着两人走了出去,万正亮才长吁一口气,跌坐在地板上,开始运气调息。

他方才没有说。

这幅画恐怕真有古怪。

他方才见那皮子不似凡品,就试着用一缕神念探查,却是不得而入,似乎是被一层壁垒阻碍。

他好奇,重新凝聚,加大了探查力度,却是依旧不行。

这是什么东西?

画他是没有看出来什么,这用来画画的皮子,着实令人吃惊。

是谁,竟然用这般宝物来画画?

要知道,能够阻挡神念探查的东西

修士最主要的就是神念感应,修士筑基以后,能感应到危险的靠近,高阶修士,更是能在自己方圆数百米的地方,放出神念,筑起一道防范的屏障。

如果能避开神念的探查,那就是说在对方毫无查觉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靠近

看来,李惜说的,那个人,确实是为了这幅画而来,恐怕也是这皮子暴露了此画的真假。

那么,是为了这张皮子么?

万正亮纠结着。

038灵石阵

院子里,两个人正对坐在桂花树下飞针走线,一旁的笸箩里,一只老鼠正蹲在那里,小小声地啃着一个梨子,一边竖着耳朵,不时欢快地抖一下。

“柳枝,小姐真刻苦!这都半日了吧?”

王妈拿针在发上抿了一抿,铆足了力,用力穿过鞋帮子,“嘶啦”一下抽了出来。

阳光下,雪亮的丝线,这是昨日刚下发的云麻线,坚实耐用。

夫人说给老爷纳一双鞋子,他常出门,费鞋,这鞋子得结实耐穿。

王妈没听见柳枝应声,抬头,见柳枝依旧绣着手中的活,没有抬头。

她叹一口气。

柳枝都不急不躁了。

她朝笸箩那里望了一眼,那只鼠依旧在吃东西,她轻叹一声,继续纳鞋底。

快一个月了,李惜毎日窝在房里,除了吃饭,就是画画。

她一刻不停地画。

桌上,地上到处散落着画纸。

自那日从水阴镇回来,她就这般拼命。

有句话怎么说?

“不怕对手有多强大,就怕对手比我强大之外比我更努力。”

想到万重星他们说到筑基后期时那满脸的惊愕表情,李惜的心里就像油煎般地,再也熬不住了。

灵气用完了,再重新聚集,然后又用空

周而复始。

桌面上已堆了一沓的符画。

1000块下品灵石换一块中品灵石。

5块下品灵石一张的符画,需要200张,每次至多能画5张,画上40次,至少需2个月

李惜小心地计算着,手下更是不停。

“重光!”

万重年匆匆进了院子。

柳枝忙上前:“大老爷,三老爷和夫人出去了。”

万重年“噢”了一声,:“李惜呢?”

“小姐在屋里!”

柳枝忙跑去了。身后,一只老鼠也蹿了出去。

李惜跑了出来,她揉了一下眼睛:“大伯!”

万重年看着李惜,似乎清瘦了许多,想到近来小朵她们说的,目光温和。

他温声:“你爹不在,我同你说也一样。自明日起,你们姊妹要集中修炼,准备迎接碧羽门的挑选。这一个多月,家里会用灵石布阵,这是个提升灵力的好时机你明日早点去,不可懈怠。”

李惜瞧着面前的万重年,见他望着自己,一脸的笑意。

她手里提着一只笔,就顿在了那里。

“大伯,我”

她下意识地点头,又忙摇头:“那个”

她本能地想说拒绝,又不知从何说起。

灵石阵。

她有一刹那的失神。

“你的灵根不如其他人,这灵石阵可助你加快进程,是难得的机会,可要好好珍惜。”

万重年见李惜这神情,似乎并不明白这灵石阵的意义,不由多说了一句。

李惜只得点头,看着万重年转身向外走去,她也回了屋里,却是提了笔,一时画不下去。

灵石布阵,她没有听错吧?

她正愁这灵气,多日下来,一点进展都没有。一次一次的损耗,每次恢复,都是只能在原地踏步走。

她知道,这是没有外部的灵气补充的缘故,她的丹田就像一个深潭,只有潭底那点子死水,少了外部活水的注入,永远都是这么多。

灵气,她最需要的是灵气。

灵石阵,应该会有中品灵石。

可是

根据自己先前的经验,她要真坐到那什么聚灵阵里,恐怕布阵的灵石全被她一人吸光了

不行,她不能去。

她甩了一下头,静下心来。

灵石阵就不要去了。

只是,得找个理由。

一直到下午,莫云霄夫妇回来,李惜还未想到合适的借口不去。

“傻。”

白恩看着她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纠结,终于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身后是一个竹子编的小竹篓,柳枝和王妈在里头絮了一层子软软的棉絮,给白恩住。

万重星的金毛犬有一个漂亮的狗房,万小朵的青儿也有一个精致的藤编篮子,两人一合计,就做了这个。

李惜以为白恩会嫌弃,谁知,它倒是喜欢得很。很快就住了进去。

它跳到椅子上,脖子上的珠子晃荡了一下,它用一只爪子捂住。

“去,干什么不去?多好的机会。”

李惜伸了手中的笔,不理它。

“你可以不和他们抢灵气的。”

“不可能!”

“你知道的,一旦运转,我根本停不下来。”

李惜嘟囔着。

白恩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它忽然说了一句话。

李惜一把摁住白恩的尾巴:“真的?”

她抛过去一块点心。

“你总算有用了一回!给!”

白恩双爪捧住,咬了一口:“这个不好吃。”

李惜笑眯眯:“这个不好吃,你想吃什么?灵谷可贵了,我都舍不得多吃,你倒是挑。”

上回白恩偷吃莫云霄做的糕点,被李惜发现了。

说归说,以后吃的时候,还是会给它留一点点,真的是很小的一块。

“白恩,不是我小气,你看,我娘都舍不得吃,全都省给我了,这要是让她知道,会伤心的。”

李惜循循善诱,很是诚恳。

白恩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它抱着点心,喀嚓喀嚓地啃着。

李惜摸摸它的尾巴,转动着眼珠子。

澄心堂里,四下门窗紧闭,沿着四周早摆放好一圈灵石。

这是聚灵阵。

一早老爷子带着万重年亲自摆放的。

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

李惜一眼瞧见那几块闪闪发亮,就像上好的玉石般的灵石,就知道定是中品灵石了。

望着摆了一圈,密密地围着的灵石,万瑞安等人都不自觉肃了脸色,又有些兴奋。

大家纷纷踏入,按照方位,背朝背,坐好。

阵眼开始启动。

这一坐就是二个时辰。

李惜坐在最外边,她努力控制着自己,身体也因为紧张而紧绷。

她一坐进来,就后悔了。

她原来想着,只要她不运气,就坐着。顺带瞧一瞧那些灵石,传说中的上品灵石,她还没有见过。

结果,灵气阵一启动,四处阵眼的灵气立时就开始向阵内输送。

渐渐地,浑身上下,鼻尖充斥着丝丝缕缕的灵气。

丹田早蠢蠢欲动,细细密密的灵气自毛孔鼻尖,指尖,五孔不入,争先恐后地要钻进来。要钻到她的丹田之中去,丹田就像一张饥渴之极的小嘴,也张开了口子。

不行。

039蚊子腿再细也是肉

不行,不行。

这是为了大家修炼而布置的灵石阵,她如果一运气,恐怕就没万小朵她们什么事了。

为了一个月后的宗门挑选,万家陆续集齐了这些灵石。

这个可是要供大家练习一个月的。

她睁着眼睛,不时抬眼看一眼。

她坐的左前方刚好有一个阵眼,那里摆着两块中品灵石,土黄色的,闪着柔和的光。

这个阵眼一共用了12块中品灵石,100多块下品灵石还有一块上品灵石,压在阵中。

李惜把目光转向那块上品灵石。

亮晶晶的,不同于中品灵石,它近乎透明,通体发光。

李惜羡慕地瞧着:这就是上品灵石啊?

100块中品灵石一块的上品灵石。

水晶般透亮的上品灵石,此时就像一块镶嵌在皇冠上的宝石般,闪着璀璨之极的光

李惜艰难地移开了目光,不敢多瞧。

心内却是激荡:上品灵石,果然是上品灵石,怎么看怎么像一团灵气。不知吸收起来是什么感觉?肯定很爽

她轻轻闭着眼睛

忽然,身子一晃。

阵外,万重年瞧着突然发亮的上品灵石。擦了擦眼,正待细看,却见又恢复了原样。

他咕哝一声,还是跑了出去。

外面廊下站着万重星,回头:“怎么了?”

万重年四下瞧了一瞧,说声没事,又跑了回去。

方才,应该是他眼花。

万重年瞧了一眼阵内认真修炼的孩子们,满意。

轻轻地在一旁坐了下来。

李惜面色平静,看似端坐,却是双腿虚浮,睫毛轻轻抖动。

她的两腿膝盖下多了两根尖硬的荆棘刺。

她昨晚捏在面团里,方才偷偷地拿出来,粘在地板上。

方才她也吓了一大跳。

她就松懈了那么一下,丹田就有启动的迹象。

还好,还好。

她提了神,再不敢分心,只是悬着腿,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腿下的那两根刺上。

被刺一下,可是痛。

一时寂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收工,李惜悄悄摸了摸麻痛的左膝盖,那里已经被扎了好几下。

她呼了一口气,揉了揉。

这才敢悄悄地向身后望过去。

那几块灵石看着还是那么亮。

十几个人修练了两个时辰,这些中品灵石看着损耗并不大。

而那些下品灵石却是已经成了一片灰白色

万重年正在挑拣。

眼看着那几块中品灵石被万重年重新收进了储物袋。

李惜转身。

万小朵几人正聚集在门外,都很兴奋,有了这聚灵阵,看来,今日这修炼都小有所得,听着几人叽叽喳喳地讨论,李惜露了一个笑脸,往外走去。

“四姐姐,你怎么样?”

手肘一沉,小雅双手勾着她的臂弯,摇啊摇:“我感觉比昨日又强劲了不少。你呢?”

她笑眯眯地仰着头。

红扑扑的脸蛋上,眉梢飞扬。

李惜刮一刮她的鼻子:“嗯!”

小雅眨眨眼,见李惜笑眯眯,又忙点头:”那就好。”

李惜笑了起来:“走吧!”

两人一起向外走去。

一路上,听着小雅叽叽咕咕地,李惜想,今晚上得迟点睡觉,多画几张符。

很快就到了第七日。

大家陆续走了,都急着回去巩固一下方才的修为。

李惜落后一步,站在那里。

“大伯!”

万重年弯腰,正把灵石随手扔到了袋子里,这些灵石已经不能再用了。

“大伯,我来帮你!”

李惜热情地,顺手捡起一块灰白色的灵石。

万重年点头,把手中袋子递给了李惜,吩咐:“把那些灰白色的都挑出来。”

他自己就又掏出一个青黑色的小袋子,那是灵石袋,两个巴掌般大的灵石袋可以装1000块下品灵石。

李惜拎着手中这个布袋,快速地捡了起来。

她慢吞吞捡着,一边觑着万重年,见他走到正位,伸手先捧了那块上品灵石,小心地放进了袋子里。

又向东南角走去,那里摆了两3块中品灵石。

他伸手,抓起一块,拿在手里,瞧了瞧,犹豫。

“二伯,这个没用了吧?”

李惜快步上前,盯着万重年手中那枚中品灵石。

原本莹润发光的灵石,现在已经灰白,同那些下品灵石一般。

这枚鸭蛋般大的灵石上面隐约可见几道细微的裂痕。

李惜撑开了手里的口袋,里面都是一些废弃的下品灵石。

万重年瞧瞧李惜,大掌一翻:“不要了。”

手中灵石落下,掉入袋子中,砸在袋底的废灵石上,发出一声闷响。

李惜心内一颤,忙探头一瞧,悄悄吁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开裂。

“大伯,我来!”

她拎了袋子向那剩下的10块灵石冲过去。

万重年摇头笑笑,也不管她。

这几块中品灵石,已经不能再用了。

虽没有散,里头或许还有那残存的一点点灵力,却只能撤了。

中品灵石是阵眼,一旦不够,中途是不能更换的,否则会影响整个聚灵阵的运行。

这孩子两只眼睛亮晶晶,还拿着当宝呢。

“那个你拿去没用。”

他提醒道。

“知道!我留着做个纪念。中品灵石哟!”

万重年就呵呵笑了起来:“这孩子!”

他往外走了。

明日的灵石还要去准备呢。

李惜飞快地收了那些中品灵石。

一共12块。

她一路带风,急急回了屋子。

“快出来!”

她关上屋门,小心翼翼地把那12块灵石摊到了桌子上。

“接下来怎么做?”

白恩跳上了桌子,看了一会,惊讶地:“怎么用得这么干净?”

它沿着爬了一圈,教李惜挑出了那外表完整些,少有裂纹的灵石,总共8块。

“你试试看?”

李惜依言坐下来,一边4块,双手摊开,按在灵石上,深吸一口气,开始运气。

慢慢地,掌心发热,十指间,微弱的灵气漫延汇入掌心

李惜一直等到丹田之中那丝悸动平缓下来,这才低头,发现原本白色的石头现在彻底变成了灰色,上面布满了斑斑裂痕,就像蛛网般。

手一抬,立刻就碎了一地。

“真的有用哎!”

李惜轻嚷着,止不住地窃喜。

她瞧了瞧那剩下的4块灵石,如法炮制,一块一快地试过去。

却是沮丧。

“这些灵石开裂太深,仅有的那点到已流失殆尽。”

白恩一脸了然。

李惜讪讪地:“好吧!”

她重新运气,感受着丹田之内那微微的悸动,嘴角上弯。

“我这几天的苦熬都值了。”

“蚊子腿再细,也是肉!”

李惜看着白恩,感慨:“你以前的主人定是个勤俭持家的!”

“我没有主人!”

“也是哦!谁会收你呢?呃别生气,实话总是伤人滴,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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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万家的头等大事

屋子里静悄悄地。

偌大的屋子里,一张长桌案上,万重俊正低头疾笔如飞,面前一叠高高的符纸。

另外一边,小雅正弯腰趴在长几上,静静地看着李惜作画。

一张黄绢上,一只猫儿憨态可掬。

细看,一只白色的小猫,身上裹了一件花色的小衣裳,露出的尾巴和爪子毛茸茸的,李惜正提笔细细描画猫儿身上的花衣。

那件衣裳大红色,上面开满了大朵大朵的牡丹。

小雅看得两只眼睛一动也不动,她攥着手掌,候着李惜洗笔的空档,方细声开口:“我想要加个蝴蝶结,这儿。”

她伸了一个手指,小心点着猫儿毛茸茸的两耳间。

“你要什么色的?”

李惜洗净手中的笔,打开面前的颜料罐子问。

见小雅纠结,回答不出。

她笑一笑,提笔在碟子上调出来几种颜色,让小雅选。

小雅很快就挑了粉色。

李惜一笑,落笔:小女孩儿,果然喜欢这粉嫩的颜色。

正蘸饱颜色,准备落笔。

“这是什么画法?”

身后一声。

万重俊背着手站在身后,目光落在绢上的这只猫儿身上,但见毛发纤毫毕现,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两颗琉璃珠子般,就要活过来。

“这是中西结合。”

李惜脱口而出,见万重俊发愣,忙加了一句:混合画法。

小雅嘻嘻笑,侧了脸:“像吧?爹爹。就像要从画里跑出来一样呢。”

万重俊又近前些,很是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确实是头一次见到画得这么传神的。这个很花功夫吧?”

心道,难怪她画符上手得那么快。瞧着这一手画技纯熟的。不知道的,定是以为画了多年的画,可面前的人儿明明才十岁。

他移目向一旁看去,那里是李惜交的作业。

“你的符画抓紧练习,知道么?你们两个,好好巩固练习,这几日,可不得懈怠。”

他正色。

又加了一句:“灵笔不是这样用的。”

李惜“哦”了一声,看了看手中的那只兔毫灵笔,吐吐舌头,抓过一旁的符纸:“马上就好,我这就画。”

这次选拨,果然是万家的头等大事,就连万重俊也不忘时时督促。

早上两个时辰的灵石阵修炼,下午按例要巩固修为,万重俊见她在这画画,定是以为她偷懒了。

小雅也挤挤眼,悄声溜了出去。

万重俊依旧埋首画符,偶一回头,见李惜已端坐台前,执笔画符,很是专心。

架子上,那幅画竖在那里,一只穿花棉袄的猫儿

他嘴角弯一弯,手下丝毫不停。

一个月后。

最后一次聚灵阵终于撤掉了。

万家几个兄弟姊妹并没有如往日般一哄而散,而是排成一队,齐齐站在澄心堂里。

万重年几个兄弟都在,万重年倒背着手,很是严肃地说了一通话。

大意是经过这一个月的加强修炼,各人都要回去继续勤加练习,巩固修为,争取到时迎接碧羽门的挑选云云。

众人屏息静气,雅雀无声。

每三年一次的宗门选徒,之前万家都是参加百炼宗选送弟子的。百炼宗收徒甚严,除了万小静,送出去的几个都是外门弟子。

如今,随着百炼宗的湮灭,那几个外门弟子也折了。

至此,万家已经再无一个宗门弟子。

此次碧羽门的甄选,万家很是重视。因不清楚他们的收徒规矩与标准,所以,才倾尽全力,不惜启用这个灵石阵为这些后辈提升修为,以期有人能通过这次甄选。

万重年慷慨激昂地说完,就挥手让大家散了。

因方才万重年说了,碧羽门大约在十日后抵达此地。

所以,众人都没有多废话,都回去抓紧用功了。

拜入宗门,是万家,也是这些孩子的梦想啊!

李惜也是心潮澎湃。

听说,碧羽门的长老是7级符画大师。

她问过万重俊,7级符画师能达到什么水平?

万重俊也不知道。

只说他的师父是5级符画师,画的迷踪符能让筑基期修士在里面走上一个时辰。

李惜的心都快跳出胸腔,这是5级的威力那7级的岂不是要逆天?

“那师公呢?”

李惜马上就想到这个问题。

她还是第一次听万重俊提到这个师公。

“我己经好多年未见她了。师父她闲云野鹤”

万重俊一改平日温和的面容,竟然是一脸的落寞,李惜吐吐舌头。

好吧,看来这个师公是个随性洒脱之人,来无影去无踪的,看把万重俊这个徒弟惆怅的。

她一路飞快地跑进房里,开始提笔画符

一会,桌上摊了一溜符画。

她现在能一口气画完七张符画,这就是她吸了那40块中品灵石里那残余灵气的效果。

她还是满意的。

“水球符、土墙符、冰刺符”

她一一瞧过去,最后目光定在一张符上,那是一张青藤符。

青藤符是一级符画,但是,它不同于其它符画,青藤符可以不断升级,随着主人修为提升,它的威力也会逐级攀升成二级符画、三级符画

万重俊的青藤符,能够同时缚住两三个修士,轰而不;他师父的青藤符则如影随形,会随着被缚修士的灵气轰击,生长延伸

至于她这个,她还没有机会找人试过。

她想好了,甑选这日,她得好好露一手,现场作符,一气完成。以百分百的成功率来敲开碧羽门的这道门。

为了宗门弟子那丰厚的修练资源,为了那令人向往的7级符画大师。

李惜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好一会,方打开抽屉,露出里面的一大叠符画。

明日万重俊要下山,得央他把自己的画带去董老板那里去换成灵石。

她悉数掏了出来,用个匣子装了,推开门,去找万重俊。

“小姐!”

王妈端着一个盆子迎面走来,里头是半盆子金灿灿的桂花。

“做桂花糕么?”

李惜吸了吸鼻子,真香啊。

“是,夫人说蒸桂花糕吃,小姐可是要加些蜜糖?”

一旁柳枝端着笼屉正走出来,闻言就笑着说了一句。

“要的。再加点枣子进去。”

李惜大声说,往外跑去,眼角掠过那株缀满了花朵的桂花树。

这颗桂花树,王妈可是物尽其用,她喜欢在点心里掺杂了桂花,也用来泡茶喝。

莫云霄每日里的茶水里都加了糖桂花。

万重光的茶叶里也掺了桂花。

那一树的桂花,经过王妈她们一遍又一遍的采摘,似乎不受影响,没过几日,又冒了出来,仍旧是喧闹,一簇簇地挤在一起。

王妈说,这棵桂花树只有严冬才会凋零。一到春日,又蓬勃生长,那花也是花期长得很。

万重俊放下茶杯,接过李惜的符画,厚厚的一沓,眯眼翻看了一会,没吭声。

李惜有些紧张。

“二伯,你看?”

她轻声,有些讨好的

041挑选

万重俊把那沓符纸分开排列在长几上,挽袖,提了一边的朱砂笔,在其中三张上点了一点,立时,原本黯淡的符亮了起来,一息时间,依旧闪烁,又过了一会,方渐渐淡下去,原本朱红的图符也淡了不少。

“你看?”

万重俊掷了手中的笔,指着其中一张,语气依旧温和。

李惜却是鼻子尖冒出了细汗。

二伯看出来了。

这几日她漏夜练习,比之前更加勤奋,只为了能多画一些符画,她每回都耗尽全力,不肯浪费一丝灵力,于是,就有些符画虽然成了,威力却是大打折扣。

比如方才的这张冰刺符,明显比起其它两张,却是灵力要黯淡得多了。

她低下了头。

万重俊手指压在那张符画上,轻点。

“我早跟你说过,你的当下任务是抓紧修炼,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赚灵石这事,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怎可为此耗费太多的精力你整晚不休息,画符,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吃不消的。你真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体?再说,修炼者怎可过于依赖外在之物?灵石于我们来说,是辅助之物,少了不可,多了无益。我们修行主要靠得是吸取天地间的灵气为我们所用,而不是用这种急进的法子,来提升自己的修为。李惜,修行本无捷径,一步一步来,基础最是牢靠潜心修炼,早日晋级,方是你当前要做的”

万重俊义正辞严,难得一通长篇大论,苦口婆心,把李惜好一顿数落。

然后,就递给她几张符图:“拿回去,好好修习,莫要分心。”

那是几张二级的符图。

李惜一声不吭,她默默接过万重俊递过来的符图,鞠了一躬,走了。

万重俊的话,李惜无可辩驳。

她是需要灵石提升修为,而且是中品灵石,乃至更好的。

万重俊方才说她急进,也是没有说错。

可是她没有法子,她只有此一途,天地间的灵气她用不了,她的唯一途径就是从灵石中吸取能量。

不过,有一句话,李惜是听进去了。

“切莫急躁”

她心里默念,捏捏手中的符画,她抿紧了嘴。

身后。

万重俊看着着李惜的背影,探手端过桌上的杯子,凑近了,隐隐有桂花的香味飘来。

那是李惜前几日给他送来的糖桂花。

这孩子孝顺,每日里过来,都是先给他冲好了茶,再整理好桌案。

他慢慢抿了一口。

目光落在桌上那两张符画上。

上回,万重光就与他提起,问他给李惜布置的课业是否太多?说她几乎通宵都在画,两只眼睛通红,莫云霄看着很是担心。

他正纳闷,现在知道了。

敢情,这孩子,是想着拿那些符画去赚灵石,想要快速提升灵力么?

看来水阴镇的事情,还是影响到她了。

李惜这个孩子,这么拼命,定然是想着快速提升修为吧?

他转动着杯子,得找个时间再同她好好说一说。

心怀仇恨,容易激进,道心不稳,会影响她的修炼

只是怎么说呢?

他也不是很擅长这方面,尤其是一个小一辈。

找三嫂吗?他摇头,这事情牵涉到她的亲娘,恐怕也难说。

万重俊纠结了

李惜回去的时候,就见莫云霄正等着她。

桌子上摆了一碟子糕,黄澄澄的,是桂花糕。

“惜儿,今晚早点睡,后日碧羽门的人要来,精神着些。”

“啊?”

李惜一个愣神,不是说十日后么?

“小姐,快,刚出笼的糕,热乎着呢!”王妈递过一双筷子,笑眯眯地。

于是,这个晚上,李惜饱餐了一顿桂花糕,摸着肚子,真的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整个庄子都陷入黑暗,看来大家都在养精蓄锐。

接下来第二日晚上,李惜也早早地上床睡觉。

选拔的日子到了。

一大早,李惜就醒了过来。

她盘坐在床上,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丹田,心里充满了希望。

她这两日晚上没有加班,都是按时起床,按时休息。

为的就是今日的选拔。

小雅跑进来。

她一身新衣裳,两眼晶亮。

“四姐姐,我们快去前厅,碧羽门的人快来了,我爹爹叫我来叫你,他已经过去了。”

李惜就抓了两块糕和她一同往外跑:“怎么这么早。”

“是呀,两个尊使已经在路上了。刚大伯通知的我们,务必要赶在尊使到来之前候着。大姐姐他们该是早到了,我们也快些吧。”

小雅扯着李惜,说话又急又快。为了这一天,她可是等了好久,也练得极是辛苦认真。

大家这一个多月的辛苦都是为了这一日。

两人不再说话,往前厅赶去,见那里果然站着许多人,正低声说话。

小雅松开手,小跑着向前去了,同万小朵他们站在一起。

万重光看见李惜,他笑一笑。

爹早来了啊!

李惜忙站好,抬头看见老爷子站在那里。

万正亮依旧一身白袍,抿着嘴,俊毅的脸上神情温和。

李惜不由多打量了几眼,每回瞧见老爷子,她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成熟,帅气关键是修为高。

万重星就继承了他的良好基因。

对了,小叔呢?

万重星不在,应该是到山门那里去迎接两位尊使了。

她收回目光,随大家往厅门外望去。

“来了!”

有人说了一声。

厅里立刻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地往大门望去。

一行人正从园外进来,万重星,万重年打头,引着两个修士走了过来。

李惜也探头望去。

近了,是两个穿着青色镶银边长袍的两个修士。

老爷子早已经快步下了台阶,抢前一步,春风满面地迎了上去。

白袍扬动,黑发飘扬。

四下寂静,只有万正亮喜悦的笑声。

李惜站在队伍里,不敢十分打量,面前万重年正紧紧盯着他们几个,生怕他们有逾矩的地方。

等到他们落座,李惜才得有机会看清这两个碧落门的修士。

右侧的那个修士年长,干瘦,脸上笑起来都是褶子,完全没有李惜想像当中宗门弟子的“仙气”。

李惜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待看到另一个正襟危坐的修士,她不由暗暗称奇。

漂亮的少年修士。

说他是少年,是因他唇红齿白,长眉斜飞入鬓,看年纪也就十六七岁。

一身碧青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尤显妩媚。

李惜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个词。但是,此时,她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

十六七的少年偏偏骨子里透出一股风流来。

万重星正指挥丫头上茶。

李惜收回了目光。

她还是喜欢万重星这样的:浓眉俊目,阳刚气十足。

上了茶水后,那个年长的修士与万正亮微微颌首。

一直候着的万重年一击掌,李惜几人就由万瑞安领头,按序鱼贯而出,面朝北站在他们面前,都微微低着头。

老爷子看着面前精神抖擞的几个孩子,眼睛里浮出一丝笑意。

“王执事,你看?”

04I灵根太差

万正亮转身对着那个老年修士拱手,态度恭敬,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王执事起身,微点头,跨前一步,站定。

他单手伸出,宽大的袍子滑下,枯瘦如柴枝的手中就出现一个巴掌大的铜镜一般的东西。

霎时就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李惜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心下猜测这是不是什么测灵镜一类的东西了。

这东西袖珍,有点像女子所用的靶镜,只是正反两面都光溜溜的,无一纹饰。

王执事笑眯眯地,指了指排在队首的万瑞安,示意他近前。

万瑞安有些激动,脸孔微红,看了老爷子一眼,见他微笑颌首。

王执事把那块镜子轻轻扣在万瑞安的额头,立时,光滑的镜面上反射出三道光,青红黄三色,渐渐转明,夹杂交错,很是清晰。

“果然是测灵镜。”

李惜好奇地看着这面镜子,想着这个更先进些。

就像是一个仪器,什么灵根,形象直观,一目了然。比之老爷子那个可省事多了。

到底是宗门,这一出手,就不一样,这个东西肯定不便宜,得不少灵石吧?

弄明白是测灵根,李惜倒是放松下来了,这没有什么好看的,大家的灵根彼此都已知晓,不希奇。

她把目光瞥向那个坐在椅子上始终不曾站起来的少年。

他似乎并不在意场中的情况,只端坐,转动着手中的杯子。

那杯子里是灵茶,一早万重年特意拿出来的,一个小小的茶叶罐子,统共没有多少,还是万重星上回从水阴镇带回来的。

少年修士并没有喝,只是披着目光,任那杯中雾气氤氲。

李惜移开了目光。

场子中不断有光华闪起。

这么直白地当众展现出灵根,倒是稀奇,众人都饶有兴趣地瞧着。

同样是三灵根,小雅的就和万瑞安的不一样,一个颜色有差别,另一个是粗细也有不同。

李惜看了一会,总结:灵根也是同这画画颜色一样,有深浅,有多少,还有成分的纯不纯。

很快就轮到她了。

她忙立正,微眯眼,感受着额头处冰凉的圆镜,凉滑,坚硬。

下品三系杂灵根。

李惜看着对方平静的目光,泰然地摊开手。

她笑一笑,退回原地。

心里琢磨:这是不是越高级的东西,测出来灵根也越漂亮?这次的颜色可是比上回老爷子测出来的又要清晰多了,颜色也愈加纯净。

一时灵根测完,王执事收回了测灵镜。

老爷子忙唤人重新奉上新茶水,一边示意万重年。

万重年点头,招呼李惜几个准备一下。

王执事捧着茶杯,回到了位子上,一口喝干了杯子中的茶水,放下,正要说话。

那个少年修士忽然招手,王执事欠过身子去,两人悄声说了几句话。

王执事点头,放下茶杯。

然后,两人就一同站了起来。

少年修士宽大的袍袖落下,他伸手掸了掸衣摆上莫须有的灰尘,眼波流转,先抬脚向前迈去。

王执事也随之而行。

一直候在一旁的万正亮忙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恭声:“尊使是要去哪里?叫他们领路就是。”

他看着两人,略有些着急。

少年修士就止了步子,微微侧过头,牵了嘴角,看着王执事,微笑不语。

那个王执事就开口,面带笑容。

“万老爷子,此地事已了,我们先行一步了。”

说罢示意万正亮让开。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这,这是结束了?

万瑞安几个孩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从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失望。

万小朵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李惜的手,生疼。

李惜也是吃惊:修为都不论只是测灵根,好像同万重年他们之前说的不一样。

这怎么看着像是走过场?

不是说要测修为的么?他们这一个月可不就是为的这个?

还没开始就结束啦?

李惜用力抽出了手,摸了摸怀里的一沓符纸。

那是她准备今日一展所学备下的。

“等等!”

万正亮抬头,俊逸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惊愕。

他目光清亮,望着两人。

“自接到碧落门收徒的消息,在下就督促家中子弟,勤加练习,不敢有丝毫懈怠惫懒之心,他们几个也是日夜”

“灵根参差不齐,太差,不适合我们此次的甄选。”年轻修士忽然打断万正亮的话。

声音柔媚,却是凉丝丝,如寒冰一般罩在大家心头。

万小朵几人低了头。

被人这么当面赤裸裸地嫌弃,都感到了难堪。

李惜微歪头,偷偷地盯着万正亮。

但见他嘴唇开合了一下,终是没有接话,这话也没法接。

什么时候,这三灵根竟也成了他人口中如此不屑的灵根了?

这些孩子虽灵根参差不齐,但万小雅和万瑞安的灵根却是三灵根。

万正亮自己就是三灵根,如今也已筑基。

敢这么说,他再次看向面前这个少年修士……他披了眼。

刚筑基。

十七八岁吧?

少年修士见他瞧来,目光淡漠,从他头顶扫过,鲜红的嘴唇紧紧抿着。

“王执事?”

他转向王执事:“不是,这三灵根的也不考虑吗?”

老爷子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以往按照惯例,凡有灵根的在宗门,再不济,至少可以做个外门杂役。

不过,万家一向不勉强子弟,外门杂役是最低等的,若是不愿,也可留在家里修炼。

之前去往百炼宗的,最差都是外门弟子。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那是以往,现在么,想必你也知道,这外门弟子队伍庞大,灵脉日渐稀少,僧多粥少。你们这都想着往宗门挤,怎么容得下所以我们此次只招收三灵根以上的内门弟子。”

“三灵根的,有哇。”

“小七,瑞安你们两个出来。”

老爷子疾声,一旁的万重年忙推了两人出列。

“三灵根?”

柔媚的声音再度传来。

少年修士扫了一眼应声出队伍的万小雅和万瑞安两人。

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很是仔细。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凝固起来。

所有人都不说话,都随着少年修士的目光落在场中的两人身上。

万小雅和万瑞安两人很是不自在地僵着身子。

耳旁只听得少年修士忽然就轻笑起来:“灵根不均,长短不齐,你木灵根不纯,你土灵根杂”

他双手一背,忽转身:“不是说万家专出单灵根、双灵根的弟子?我们才巴巴地赶过来如今,真是叫人失望呢?”

他笑得有几分妖娆,语气轻快,声音上扬。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所说何意。

这是要还是不要?

少年修士这话转得突兀。

“尊使!”

老爷子只是短暂的一愣神,很快就露出了笑容,依旧温和:“尊使说得哪里话?单灵根和双灵根,我们万家确实有,不过,那都已过去了。尊使你看,这些孩子,也还是不错的?”

他的语气温和,清润,态度恭敬,手指着万瑞安说:“炼气五级。”

“炼气四级。”

一个月的聚灵阵,几乎每个人都有了突破,万瑞安和万小雅两人都顺利上升了一级。

王执事倒是一愣。

他“咳”了一声,见众人都瞧着他。

他就干笑一声,开口:“时候不早了。”

他转身:“老爷子,这样,这两个孩子我们带一个走。”

他指了出列的万小雅和万瑞安两个人。

“尊使!”

老爷子还待再说。

“快些吧,我们只能带一个。前头已经招了25个。满了。”

这回连万重俊几人脸上都是惊愕。

已招了25个?

这杨家,唐家、方家这一辈的有这么多三灵根以上的弟子?

老爷子脸上神色变幻,看了一眼李惜几个,微叹一口气。

把目光转向了万小雅和万瑞安。

二选一。

042送走

老爷子犹豫不决。

他没有想到,此次碧羽门来招新,并不如他所想,按灵根修为来挑人

他微叹了一口气。

“瑞安!”

他叫道。

万瑞安猛抬头。

老爷子目光温和,看着他。

“爷爷!”

万瑞安看着老爷子,额上冒出了汗,他没有回头,知道身后一众叔伯都瞧着他。

前方,王执事垂眉,身旁那个少年修士,正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爷爷,让小七去!”

万瑞安侧身,把万小雅推到了前头。

李惜吃惊地看看万瑞安,也看看老爷子,她以为老爷子方才是选了万瑞安。

照理说,万瑞安是老大,已经15,又突破了练气五级,应该让他去。而小雅还小,下次还有机会。

万小雅,仓惶间被推了出来,扭了头,一脸意外地瞧着已退回队伍中的万瑞安,不知所措。

没有人说话。

那个少年修士“噫”了一声,和王执事两人,坐回厅里喝茶去了,留给万家人一点时间,给小雅准备东西和话别。

万重俊已经小跑着回去准备东西了。

留下万小雅站在那里,同大家话别。

几个姊妹还没有从羡慕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就被离别的情绪所环绕。

看着万小雅,想到从此之后,或许就见不着了,都有些不舍起来。

几个小的纷纷拉着她的手,也不知谁起的头,开始从自己身上扯下各种东西往小雅的身上挂。

很快小雅的手上就堆满了各种零总的小玩意,脖子上也挂了不少。

她捧着手,笑着,眼圈却是红了。

说到底,她才七八岁。

姊妹中数她最小,真要离开,她还真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万重星挤进来,把几个小的赶开,大手一伸,一个东西就拍到小雅的手上:“拿着,出门在外,别太寒碜。”

一个崭新的储物袋。

小雅惊喜地抬头:“小叔!”

这个储物袋,小叔刚用了没有几天,就这样送给自己了?

她捏着袋子,看着万重星,扁了扁嘴:小叔最和气了,平日里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们,现在把这个储物袋都给了她。

李惜站在外围,看到万重俊正疾步赶过来。

经过老爷子身边的时候,被拦住,塞给他一袋东西。

李惜眼尖,认得那是装灵石的袋子。

小雅在万重星的指导下,打开了储物袋,把东西一一都放了进去。

“小雅,到了宗门,要尊敬师傅,嘴巴甜一点,还有,如果别人欺负你,你,你就忍着”

万小朵一边帮小雅装东西,一边絮絮叨叨地,她回头往厅内那两个修士瞧一瞧,忽然说了这一句话来。

李惜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万小朵,此时这话,倒是说到大家的心坎里去了。

今日的情景,大家都看得明白,只是大家怕小雅心里有阴影,都忍着没说。

小雅只管点头:“嗯,晓得!”

“雅儿!”

万重俊叫了一声,走过来。

围着的众人就自觉退后。

李惜匆忙间把一幅画塞给小雅。

小雅展开一瞧,怔住。

“四姐姐!”

“小雅,我没有什么东西,只有几张符画,不过,和二伯的没法比啦。所以只能送你这个只是,还有一点没有画好。”

看着小雅清亮的眼睛,李惜有些难为情地解释了一句。她没有东西可以拿,就连身上的饰物都没有。

她这幅图还是方才匆忙间,叫柳枝跑回去取的,一直放在架子上,还有一点没有来得及收尾。

“嗯。”

万小雅点头,眼睛亮晶晶地。

她今日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字。

她低头,小心地把画卷起来,放到储物袋里。

万小雅走了,看着她随两个修士慢慢地消失在山门,众人才收回目光,一阵唏嘘,然后各归各家。

路上,都没有什么人说话。

毕竟,今日的选拔大家都有点失落。

回到院子里,王妈早同柳枝摆好了饭。

饭桌上,一时静默,没有人说话。

莫云霄吃着吃着,就忽然出声:“看来,此番那两家是花了大价了?”

万重光没有吭声,看了一旁埋头扒饭的李惜一眼:“或许吧。”

“什么或许”?

莫云霄扒了一口饭,忍了又忍,还是放下筷子说:“唐家和杨家这一辈统共有多少三灵根的孩子,咱们谁不知道。25个,怕是连那个杨九也算上了吧这不是欺负人么?那个什么碧羽门的尊使,我看就是‘拉屎的屁股,吃蒜的嘴。’什么灵根太差,纯属胡说八道”

李惜嘴咧了一下。

那个少年修士今日讲话是太损,连一向斯文典雅的莫云霄也爆了粗口。

“娘,我倒是觉得,这事压根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想啊,这样的宗门,连收弟子这样的大事,手下门人都能收受贿赂,这样的门派,我看也好不到哪里去,咱们换一家不就得了”

“你懂什么?如果不能入得碧羽门,我们又要到哪里去?”

莫云霄打断了她的话,气。

李惜愣住,这是什么道理?这难道还按地域划分领地不成?

万重光见她一脸迷糊,就放了筷子,给她好好分说了一下。

云洲大陆共有4大宗门。

平日这几个宗门各自统辖一方,因为他们都占据了当地最大的灵脉。

万家所在的这块北洲原属于百炼宗的范围。多年以来,也一直是向百炼宗输送弟子的。又因为老祖的缘故,百炼宗对万家也比其它几家多有优待。

然而,这百炼宗忽然就湮灭了,原来屈居之下的碧羽门就接手了这一块。

自然,他们万家要重新在宗门培养自己的子弟。

可是,从今日情形看来,这碧羽门着实令人失望

这唐家和杨家定然是向这两个碧羽门的弟子送了好处,不然岂会这般欺负于人?只收一个弟子?

怎么也该是择优录取。

一艘飞舟能载28人,刨去两个带队修士,26人,他们早就打算此次在万家只收1个弟子,却偏作出这幅样子。

“咱们万家先前在百炼宗得到的优待,如今都成了咱们的不是了。明显,这是今日那个碧羽门弟子在有意刁难。好好儿地,他提什么单灵根”

万重光瞧一眼莫云霄,没有往下说。

莫云霄却是没有注意,她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爹是准备把瑞安送到那里去么?”

李惜竖起了耳朵。

万重光哼了声,说:“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这样,也多一个机会不是?倒底瑞安是男儿。”

莫云霄就叹一口气,回头见李惜正睁着晶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就点了点筷子:“吃吧。”

李惜见莫云霄和万重光都不欲多说,只得咽下了心里的疑问。

043

回到屋子里,抬眼看到那空空的画板,李惜甩了一下头。

小雅已经走了,奔向更好的地方去了。

碧羽门,那里或许有瑕疵,不如意,但是,无疑是一个更高的平台。

修炼者在那里能得到更好的发展,或许若干年以后,万小雅也会成为宗门中那些筑基修士,或许金丹修士中的一个?

李惜掏出了怀里一直捂着的符纸,展平放回到了桌上。

方才回来的路上,不知谁说起此去小雅会不会受欺负的话。

“不用担心,只要进了宗门,就是他们的弟子,再怎么说,宗门这点规矩还是有的。”

万小朵耷着脑袋说了这句话。此番,除了万瑞安,就属她受的打击最大,她之前可是信心满满地要进碧羽门此时小雅既已走,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

“如果是我,欺负就欺负,怕什么?就怕没有机会。毕竟,是宗门哎。只要你有资质,肯努力,起码修炼资源是不愁的,而且,如果遇到一个好师父,就是大造化你们说,你们就不想么?”

万小朵轻嚷着,脸上是浓浓的惆帐,还有向往。

大家都默然,没有人再说话。

李惜抿着嘴,轻轻抬起了符笔,在砚上舔了一舔。

是呀,谁说不是呢?

大家挤破头要进宗门,还不是为了那令人眼红的修炼资源?

不然,老爷子也不会捏着鼻子,忍气吞声也要送万小雅进去了。

李惜满满地落下了第一笔:事既已成,自怨自哀没用,抓紧干起来才是正经,不然,这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日子又恢复到了之前。

大家依旧有条不紊地练功,空闲时间照样去后山疯玩。

碧羽门的风波很快过去,少了小雅,大家依旧玩得风生水起。

李惜没有再去澄心堂练功。

她每日里一早依旧往万重俊的静心斋去,跟着万重俊专心画符。

之后就背着小画板独自往后山去了。

那块大石块成了李惜常去的地方。

四下寂静,连鸟儿都不曾有。

她有条不紊地支好画板,提笔,蘸了颜料,在雪白的纸张上开始画下第一笔。

她不停地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放下手中的笔,呼了一大口气。

面前的画板上,一幅远山图隐现,虽凌乱,却是依稀可辨。

李惜咧了咧嘴。

她现在开始调动丹田之气绘画,不用灵力,只是用心体会那份感觉。

一开始,有点慢,特别是手速有点跟不上。

往往以往三五日可以完成的一幅画,现在需七八日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完成,且画得也有点凌乱,不尽人意。

她依旧坚持下来了。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丹田的恢复速度又快了一点。

李惜现在是不想浪费任何能够修炼的机会。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这是一只小老鼠对她说的。

它翘着小胡子,刚睡醒的一双小眼睛异常黑亮:“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所谓的功法,心得,都是前人自己的经验。在这之前,可没有规律可循。你为何就不能自己摸索出一条自己的修行路呢?你也不是个拘泥的人,怎就畏首畏尾起来了呢?”

李惜看着一本正经的小老鼠,侃侃而谈,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一个经年老学究翘着一撇山羊胡子,正在高谈阔论

细看仍旧是那只老鼠,灰色的毛,有些杂乱。

她伸出手,白恩下意识地就要躲。

脑袋一重,李惜两个手指捺在它的背上,轻轻顺着,一下一下地捋毛:“谢谢你。”

白恩一愣,有点不适应。

这样子的李惜,太温柔了。

“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说话像千年老妖精似地?一套一套的,老实交代!”

她话锋一转,手下用力一按。

把白恩给摁在了桌上,扑腾着四只爪子。

她咯咯笑,一脸愉悦。

白恩挣扎了两下,无奈趴在那里:它就说么,她这性子怎么突然就转了。

它瞪着眼珠子,脖子下的那颗珠子硌得慌!

李惜放手,捏起珠子,说:“我给你换条绳子,这都褪色了。咦,怎么变成蓝色的了?之前明明是黑色的呀。唉,是不是?”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珠子。

珠子黑中泛蓝,幽幽发光。

白恩没有理她。

自从万小雅走后,这李惜没了人说闲话,就开始在它耳边不停地唠叨。

它闭上眼,装死。

巍峨的高山,深入云霄。

没人知道这山有多高,因为上面全是一团一团的雾气,与天上的白云连在一处。叫人分不出哪些是云,哪些是雾。

这里是云洲大陆三大宗门之一的玉虚门。

偌大的广场上,三三两两的黑衣弟子正结伴进出,不时瞧一眼主殿。

高高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正挺直腰板,双手平伸,提着两只成人腰粗的水桶,稳稳地站在石板上。

天气晴好,头顶没有太阳,也没有风。

通红的面皮上油光发亮,汗水顺着两眉蜿蜒而下,糊了两眼,又沿着两颊往下滴落。

脚下的青石地面上的汗水干了湿,湿了干,隐隐有青黑的印迹。

他已站了多长时日了,他不知道。

两只手臂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只是凭本能,苦苦支撑着两手的木桶。

他只知道,不能松手,一定不能松手,就算这两只手断了,废了,也不能松手。

“玉虚真人!”

这四个字,此刻就是支持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终于,在一个雷声炸响的时候,他眼前一花,软了下去。

林平乐在倒下去的那一刻,终于从眼角瞥见一角黑色的袍子。

漂泊大雨哗哗下,溅起片片白雾,浇在他滚烫的身躯上。“

好舒服啊!”

他心里喟叹一声,雨声中,一双脚停在面前。。

“起来!”

他挣扎了一下,漫天的雨雾中,那黑色的身影愈飘愈远,雨水在距他三寸处纷纷避开

他爬了起来,踉跄着,跟了上去。

044大师兄

石阶很高,林平乐努力不让自己绊倒。

腿依旧麻,他高高地抬起,就看见了前面翻飞的袍摆。

上面的银色镶边闪闪烁烁,那是千年银蚕的丝,量极少,能抵挡毒物的侵袭,多用来织成护身衣。

玉虚子裁了用来镶嵌衣摆,整个玉虚门,恐怕也就玉虚子有这般待遇。

玉虚门的资源还真的丰富啊!

林平乐心下想着。

重来一世,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宗门得天独厚的资源。

银蚕所食的银麻叶,只有在终年积雪的岷山山腹才能觅到,而岷山,位于玉虚门的三大主峰之内。

目光落到自己膝上,隐有磨损,正紧紧贴在膝上,浸了水的粗布,硬邦邦地擦着大腿。

这是玉虚门统一发放的外门弟子服,因人数多,用了最便宜的麻布。

玉虚子不紧不慢地走着,自始至终并不回头。

林平乐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前世这具身子活了500多岁,他哪里有不熟悉的?

玉虚子身为玉虚门的首席大长老,元婴大成,却是一生只收了一个弟子,就是林平乐。

现在他成了林平乐。

他弯一弯唇角,稚嫩的面庞竟有着一抹厉色。

玉虚子身影飘进大殿,隐入不见。

林平乐被拦下了。

拦在高高的门槛外边。

守门的青衣童子,仰着一张娃娃脸,瞪着他。

他站住,看着梳着道髻的小童子,不说话。

玉虚子座下的这只小蟾蜍,还是这般可爱。

青衣童子诧异地瞧着他,又瞧瞧刚进去的玉虚子。

“你?”

他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林平乐,黄绿色的眼晴闪烁。

十岁的少年,蓝黑色的弟子服破旧,可能许久未换,许多地方都是污迹。

一张脸孔也黄中泛红。

只是目光黑亮,正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中竟有着暖暖的笑意。

青衣童子有一瞬间的错觉:自己竟像看到了主人玉虚子般。

他的脸色也不知觉地柔和起来。

“你不能进去!”

他说。

“阿碧一一”

里头传出玉虚子的声音,清远幽长。

“是!”

青衣童子让开了道。

大殿幽深,青石砖冰凉,林平乐有些恍惚。

玉宵宫大殿一如既往的高深,上头那个八角雕兽依旧在。

仿佛一直就在这里,他也一直未曾离开。

待得眼角瞥见座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黑影,他“扑通”一声,拜倒在地上,叩头不起。

“真人!”

“你知道,我不曾收徒。”

上方传来声音,低沉。

林平乐不说话,依旧拜伏在地。

“你是怎么做到的?”

上首再度传来声音,这回柔和多了。

林平乐抿嘴。

那两个桶,他一直挂着,直到体力不支,倒下。

两桶水并不重,重要的是那两个桶,一直拎在手上,站上七个昼夜,不吃不喝。

拎桶者,要求双手平举,不得晃动分毫。里头蓄满了水,每隔半个时辰,里头就会重新被注进新的水。

许多人试过,都失败了。坚持一日容易,二日也可,可是七日

玉虚真人用这个最简单的方法,赶跑了无数个欲拜他为师的弟子。

许多人撑不住这煎熬,都会心生退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是败在了哪里,前面几日都撑了下来,就最后一哆嗦,都以为,是真人神通广大,洞悉他们的心意。

林平乐却知道。

那是两个通心桶,能第一时间感知人的心意,只要执桶之人,一萌生退意,就会自行掉下。

前世,玉虚子就是用这对通心桶拒绝了无数想要入他门下的人。

很简单,他一心修炼,无暇分心,不想收徒。可是,又杜绝不了一波又一波的拜师者。

于是,制了这对通心桶。

无论如何,他必须要拜玉虚子为师。

至于当日林平乐是如何通过这双通心桶的,他不知,也不想知道。

自拎上桶,他就放空了心神,心里只剩三个字:玉虚子

从大殿出来,雨水已停,天空放晴,金灿灿的阳光乍然迎面而来,他眯了眯眼睛。

一直候着的青衣童子送他下台阶:“林师兄,阿碧送你回去。”

他摆手,自己下了台阶:“无妨。”

童子愣住,看着他一步一步下了台阶,腰板挺直。

玉虚子竟然收下他了。

百年来,玉虚子第一次收徒。

他眨了眨眼睛。

以后,这个少年就要成为自己的师兄了么?

玉蟾蜍一根筋的脑袋有些晃不过神来。

林平乐快步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推开门,发现同屋的两人不在。

他开始收拾了起来,东西本就不多。

他拖出了自己的柜子,愣住。

有人动了他的东西。

他脸色一变,快速跑了出去。

门后转角一块空地上。

一群人正围在一处。

不时发出叽叽咕咕地笑声。

中间一个弟子,正手执一幅画,几人团团围在一起评说。

“美人啊!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么一幅画。”

“哎,怎么就不转过身子来?像不像外门的那个平姑娘?这腰身”

一个弟子嬉笑着,用手去指着画中的人。

“我说,这是我娘,你们信么?”执画的那个瘦高个弟子捏着嗓子说。

引来周围一阵哈哈大笑。

“呯”的一声,他脸上挨了一记重拳,然后,手中的画就被人劈手抢了去。

一个少年,单手拿画,正快速卷起。

“你妈的。”

被打的那个弟子,反映过来,一拳就向着那个少年当胸擂了过去。

拳头带风,隐有破空之声,他已有炼气7级。

少年登时被砸了个瓷实,闷哼了一声,身子立时飞了出去,摔在一旁的竹篱笆上,稀里哗啦地撞到了一大片。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

他挣扎了一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画。

瘦高个弟子余怒未消,阴着脸,还待再上前。

却是被人一把拉住。

“杨师兄,算了。”

那人挪挪嘴,这才发现小道上正过来一个人。

黑色的弟子服,大红的镶边。

金师兄。

外门弟子的大师兄,掌管戒律堂。

他唬了一跳,忙转身,立正。

金无才到了面前,对这些弟子点头,然后,眼睛一转:“林平乐在哪?”

他看向众人。

顺着众人目光,他看到了那边地上的林平乐,正爬起来。

他扫一眼众人,很快走到林平安乐身边,双手抱拳:“林师兄。”

众人大惊。

师兄?

他们没有听错吧?

金无才叫这个林平乐为大师兄?

难道说?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被金无才扶起来的林平乐,面面相觑,

在一众人等复杂的目光中,林平乐和金无才一起走了。

留下身后一脸土色的那个瘦高个弟子。

045新衣裳

屋子里,宽敞明亮,窗户全开着,地上散着些许水渍。

玉虚子只有他一个徒弟,整间大殿空屋子随他挑。

林平乐挑了一间屋子,远离大殿。

印象中,林平乐这个弟子每日里都是早早地起来,雷打不动地站在门外给他请安,然后便自行离去。

他基本就没有怎么管过他,只是每月例行规矩,指点一次,基本上,任由他自己去修炼。

是个很是省事的徒弟。

他盘坐在榻上。

面前摊开那幅图,方才一通折腾,画卷边沿有些破损。

他紧紧盯着画中的美人:无影,你还好吗?

画中的人儿,侧着脸,沉默。

他眸子渐凝重。

这画画得丝毫不错,定是对着原画描摹下来的。

“是她么?”

已经错过一世了。

这次,一定要慎重。

他“啪”的一声掩上了手中的画卷。

仰头向后躺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稚嫩的面庞渐扭曲,似在极力按捺住胸中涌动的情绪。

千年了影儿,你在哪里?

明月山。

一片花海当中,红艳艳的凤尾花一片一片地盛开,铺满了整个天机崖。

崖上,紧紧相拥着一对人儿。

“影儿,别去,求你了!”

男子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儿,双目赤红,止不住哽咽。乌发垂落,与女子的黑发缠绕在一起,飞飞扬扬,分不出谁是谁的。

周围的花盛开,血红一片。

奈何怀里的人儿静默,只是一点点掰开他的手,一双妙目望着他:“金阳,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们的使命……有缘的话,千年之后,咱们还在这里相聚。”

语气柔和,却是透着决绝。

他泪珠终于滚下:“为什么?你不去自有人去。使命,什么使命,那块顽石,那才是她的使命,不是你的。”

她别过了头:“金阳!你别这样。”

“一定有别的方法的,咱们再想一想,再商量一下,啊?”

他声泪俱下,挺拔的身子也因伤心而佝偻。

他疯狂地搂着怀中的人儿,紧紧地,似要搂嵌进骨肉里般。

千年轮回,此生不得相见。

他不甘,也不愿。

为什么是他的影儿?

他仰天嘶吼,俊秀的脸因此而扭曲。

良久,林平乐摸了一把脸上的泪。

眼前的明月山依旧挺拔,凤尾花也是那么红。

这幅画真的画得很像,就像是影儿亲自画得一样。

可是,画画的人却是个小姑娘。

他眸子深处有暗光闪过。

但愿我没有看错。

不枉我散尽功力,送你重入轮回。

“阿嚏!”

站在廊外晒太阳的李惜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李惜揉了揉鼻子,这入了冬,天气凉得快。

“小姐,快到廊下来。这里暖和些,没有风。”

王妈忙放下了手中的针,往里头挪了挪。

已经进入了腊月。

虽说修仙人家并不在意俗世那些年节的,可是,各院的主母们,还是按例给孩子们做了新衣。

大人是无所谓的,孩子总要有一些喜庆的样子,得记得自己都长了一岁了。

莫云宵给李惜挑了一块大红色的绸布。

眼下王妈妈正在锁扣眼,这活费眼睛,她坐在廊下,正眯了眼,细细地缝着。

李惜看着那红得耀眼的大绸布,说真的,这颜色忒喜庆。

或许所有的母亲都喜欢在过年的时候给自家的闺女扯一块最红的花布,做一件衣服穿。

看着王妈和柳枝在屋子里裁剪,她也有了一丝喜悦。

她到万家庄之后,基本都是穿之前万小静留下来的衣裳,倒不是莫云宵不肯给李惜做。

是李惜自己看着屋子里那两大箱子的衣裳,觉得不用有些可惜。

她并不忌讳,严格说起来,万小静也应该算是她的姐姐,那些衣裳又都是精工细作的。

她知道,自己如果要做新衣,莫云宵必然没有意见,可是,谁说心里会没有想法呢?

她知道自己就是顶替万小静的,她现在就是在享受原来属于万小静的一切如果她还嫌弃万小静的东西,那就是她李惜不懂事了。

所以,她很干脆地说,这些衣裳就放在她屋子里好了,她都要穿的。

事实证明,莫云霄因为她的懂事体贴,却是对她更好了。

李惜不是拎不清的人,这世上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她初来乍到,可不是得培养感情?

如今,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莫云霄也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说话做事也比之前随意多了。而李惜,在相处中,也慢慢地把莫云宵当成了自己的母亲,人心都是肉长的,莫云霄对她好,她能感受得到。

所以,这回,莫云宵说要给她裁新衣,很自然,她也没有推辞,并且表现出了极大的欣喜。

“娘,你给我袖子上绣上萱草。这样,我一抬手就能看到。”

李惜撒娇地,攀着莫云霄的手肘,两眼亮晶晶的。

莫云宵满口答应,眼睛里也有着笑容,她摸一摸李惜的脑袋。

万小静喜欢杜鹃花,李惜却是喜欢萱草,她之前的衣裳上都是杜鹃。

“好,我给你领口上也绣上。”

李惜看着领子袖口上那盛开的粉色萱草,简单大方,那是她自己画得花样。

衣裳坐好,交给王妈她们收工。

柳枝正在一旁盘扣子。

又看了一会,李惜就回屋里去了。

离开过年还有一个月。

这段时日,大家都抓紧练功,例行规矩,年末,万家要进行考核,再根据各人的进展,重新发放来年的灵石用度。

大家丝毫不敢懈怠,这日,闭关已久的老祖也要出关。

李惜也在日以继夜地画符,近日,她正在研习最新的“枯木逢春”,是青藤符的升级,眼下已经有了点眉目,估计在老祖出关那日,应该可以完成。

对于这位只闻名未见面的老祖,李惜一直是神秘而好奇的。

宗门长老的亲传弟子,即将结丹的老祖。听说已经有100多岁。该是个白胡子飘飘的老人吧?不对,不对,万正亮不是60多了么?这个老祖可是20几岁就筑基了。

李惜在心里勾勒着老祖的各种形象,无比期待。

她的画没还等着老祖给她亲自鉴别呢。

对于这件事情,李惜是期盼又忐忑的,说真的,万一连老祖也说不知道,那她真的是不知道,该去找谁了?

046不是符,是画

另外,听说年底考核,得了优等的,会有灵石奖励。

她想为三房赢得灵石。

万家规矩,每房都有任务,每年要完成一定的灵石定数,上交公中,多余的才能自己留下。

听起来,好像是可以多劳多得,但是,从现实情况看来,这灵石并不好赚,每人10000下品灵石的定数,并不是每一房都那么容易能完成的。

三房就是属于这个情况,要完成20000灵石的定数,大都是万重光出去赚来的。

李惜初知道这个规矩的时候,觉得这个规矩有些苛。

20000下品灵石,却只返还2成不到。莫云霄15块灵石和万重光25块灵石的用度,加起来时40块,还有算上她5块。

这不是大锅饭吗?

基本上,一年有半年时间会回到家里,并没有人会去多赚灵石。因为这修行也不能耽搁。

如今,她也知道灵石难赚。

自上次被万重俊拒绝后,李惜没有再要求拿符画去换,但是还是依旧在积攒符画,不止符画,还有不少画作。

她每日从后山带回来的画稿,有的已经完成,有的没有完成,她回到屋子里,有空再一张一张地整理出来,细心描稿,润色。

画得多了,屋子里就乱了起来。

王妈要给她收拾屋子,都被她给拒绝了。她不要王妈和柳枝帮忙,说是动了,她就找不到东西在哪里了。

于是,就有人跑来她这里,向她讨要。

她也大方,任凭她们带走。

万小朵在挑走一幅自己中意的画后,大方地递过手中的小青蛇:“谢谢你的画,诺,我把青儿借你玩两天?它很乖的。”

李惜看着不断地吐着信子的小青蛇,下意识地摆手:“谢谢,不用。”

“那”

万小朵看了看手中的画,脸上欢喜:几人闹着抱成一团,中间那个少女,神采飞扬,眼睛顾盼有神。

那是几人在玩闹,李惜在一旁画的。

没想到,一润色,竟然这般好看。

尤其是李惜把她画得真好看。

挺拔的身姿,飞扬的黑发,鲜红的嘴唇,她咋就不知道自己这么漂亮呢?

万小朵被画中的自己给陶醉了。

“这个给你。”

她忽然从袋子里掏出一块灵石,是块土黄色的下品灵石。

李惜要推辞,她一把拍在她的手上。

李惜看着手上这块灵石,有点发愣。

“你得抓紧了,怎么还是一级?”

万小朵扬声,抬着下巴。

李惜只得接了过来:“谢谢二姐姐!”

看着万小朵那傲骄的样子,她忽然想到了阿云,以及那句话:“万小朵,你怎么还是三级?”

她失笑:还真是表姊妹啊!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样。

万小朵,得意地挺了挺胸,走远了。

所有的姊妹当中,她的修为最低了。

炼气一级,和刚引气入体的十五十六一般。

上回的灵石阵,众人都有进步,只有她似乎还在原地踏步。

灵石可以辅助修炼。所以万小朵给了她灵石。

可惜

她握着手中的下品土灵石,盯着看了一会,放进了袋子中。

先存着。

万重光他们出去时,万家几个孩子的修练大部分都由万重年在管,万重年边在家教授、督促几个孩子,边自己修炼。

这样他出去赚灵石的时间就少了,却是每次都能提前完成任务,因为大夫人会出去,听说是回娘家,同万小朵的几个舅舅一起结伴

万小朵每月的灵石该是不止5块。

灵石是不能用了,抓紧时间画符吧。

她收拾了桌案上的画纸,开始练习画符。

手下执着一管毛笔,提,点、捺、横,画圈

下方的白色纸张上歪歪扭扭画着奇形怪状的图形。

她屏息静气,紧紧盯着桌面,继续凝神,看着纸上那暗红闪烁的图形,她欣喜,突感到气息一滞,手下一哆嗦。

一阵轻闪,即将收口的图形就暗淡无关了。

“你又突然收笔了,啧啧。”

白恩伸出一个脑袋,瞅了一眼:“啧啧!”

李惜嘟着嘴,伸手,准确地揪住它,不顾它的挣扎,拖拽出藏身的袋子,一把按在那摊墨汁上,说:“多嘴的老鼠。”

这张”枯木逢春“符练习了一个多月,每次都是那一瞬间,没崩住,泄了气。

小老鼠扑腾了一下,李惜放开手,它爬了出来,所过之处的纸面留下一摊摊黑色的墨迹。

李惜嫌弃地拎起,直接按到一旁的脸盆里去:“洗洗。”

然后拎起桌上的笔,快速地在纸上面点画,最后,点了眼睛扔了笔,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

白恩从水盆中爬出来,攀在盆子边沿。

恍惚间,瞥见一新的图。

“这是什么符?”

“米老鼠。”

“米老鼠?”

眼看李惜重新提了朱红的笔,在纸上飞快地重新画符,白恩垂着湿漉漉的尾巴,静静地蹲在一旁。

李惜画了那么多的符,没有一张火符不过,估计有,也舍不得,那些符,她可是一直数着数,抠得很。

李惜的符画在日落时分终于全部画好,她托了起来,往静心堂走去。

万重俊正弓身画符,见了李惜,没有回头:“李惜,帮我把地上的都挑出来,数一数,要三十张。”

李惜放下手中的符纸,弯腰仔细挑选。

这些符纷繁复杂,看着眼生。

看来万重俊又画新符了。

李惜好奇地看着,边看边挑。

“二伯,这是什么符?”

她拿了一张,转身问。

却是没有回应。

万重俊正拎着一张符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瞧。

李惜脸就红了。

巴掌大的符纸上,画了一只老鼠,圆圆的眼睛,大大的耳朵!

“错了,拿错了!”

她嘀咕了一句,然后伸手去接。

万重俊并没有答腔,只是拎着那张符纸,转了一个向,看得专注。

李惜就愣在了那里。

万重俊忽然伸手点在了那上面。

他“咦”了一声,皱着眉头。

符画略闪了一下,就暗了下去。

“你这是什么符?”

万重俊问。

李惜忙摇头,说不是符,是画,不小心画到了符纸上。

万重俊疑惑地瞧瞧她,放下:“可是挑出来了?快些。”

李惜忙回头,重新去地上挑选。

万重俊依旧拎了那符画,兀自纳闷:不是符画,可是分明有符光啊?这是怎么回事?

047真画不出来

李惜偶一回头,见那幅“米老鼠”放在那叠子符画的最上面,就在万重俊的手边。

她吐吐舌头,赶忙低头继续干活。

谁知第二日,万重俊把李惜叫去。

“啊?”

“你再画一幅,昨日的。”

他抓了笔,递给李惜。

李惜不明所以。

万二伯看着李惜,脸上是激动。

他昨日琢磨了半日,终于发现端倪。

他咬破食指,点在画上,就见那符画一闪,画中的那只东西就出现在面前,手舞足蹈,瞧着他。只几息,就慢慢淡了下去,很快消散于无形。

李惜睁圆了眼睛:这?

她张着嘴:真的假的?她画得米老鼠活了?

这怎么可能?万重俊出现幻觉了吧?

听万重俊说完,李惜愣住了。

“快,你再重新画一幅,我瞧一瞧。”

万重俊催促,一脸激动。

自习符画,他就知道,符画要产生效力,需要经过推算,及各种阵法组合,中间稍有差错,有一个环节没有演算到位,有一处地方画得偏了一点,就会失败,成为一张废纸。所以每一幅符画的产生都是异常艰难,经过验证的。

一个好的附画师之所以难寻,就是这中间不止要勤奋,更多的是要悟性和灵性。也就是说,真正的符画大师,要能自己创造出新的符图。

他画了这么多年,也是只到十之一二,这么多年,还只是停留在改动的水平,就是改动,也是谨慎得很

更别说提笔直接画出来,完全新的。

昨日,他也是见这张图竟然有暗光流转,似乎与符画无异,所以才想着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成了。

他的目光转向李惜,大脑飞速运转:虽然李惜那幅画没有威力,但是确实是一幅符画无异

“李惜,你来”

万重俊满脸堆笑,眼睛里直冒星。

那张符画已经用掉了。

李惜揉着酸疼的手腕,瞥一眼身后望着他的万重俊,叫苦不迭:这都画了几次了?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她就说,那是意外。

她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玩闹之间胡乱完成的。

现在叫她再画,却是怎么也画不出来。

“别急,再试一次!”

万重俊笑眯眯地。

李惜心道,我能不急么?我也想再画出来,我也好奇可是,我真的画不出来了。

一直画到吃饭,李惜也没有画出来。

之后几日,李惜天天画,却是再也没有画出那日的符画来,重俊伯再试了无数次之后,终于确信:看来,是个意外。

他就又后悔,早知道就留着那张符画,好好研究了。

于是李惜终于又回到了日日练习画”枯木逢春“的日常中去了。

这时候,万新月回来了。

看着这个腿长腰细,前凸后翘的姑姑,李惜半天才收回目光。

“美女啊!”

炼气8层,应该不超过十七岁。李惜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个莫云霄她们口中的小妹。

万新月从她外祖家一一唐家,回来过年。

自她母亲没后,她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唐家呆着,唐家的姊妹众多,她又是唐家唯一的外甥女,呆在那里倒是比在家的时间要多些。

比万重星小。

看着她手里晃着一根柳树枝,阿娜多姿地向自己走来,就像此刻院子一角那蓬正怒放的月季,美丽,朝气蓬勃。

“你在做什么?呀,你会画画?”

万新月走过来,夸张地拎起李惜摊在桌上的画,仔细地瞧。

葱管似的手捏在微泛黄的纸上,显得异常白嫩。

李惜瞧着那泛红的指甲,猜测这是涂了何种花朵的汁液,可以红得这般鲜嫩,不知拿来做颜料如何?

“这是你画的?好看!”

她快人快语,指着画中的月季。

见李惜看着她,就一笑,放了画纸,微璇身:“来,给小姑姑瞧瞧,这身衣裳怎么样?”

她伸手拉了李惜的手,去摸她身上那件光滑的水蓝色衣裳。

触手柔软,绵密。

“这是什么料子,很漂亮。”

李惜眨着眼睛问。

这个小姑热情,健谈,又长得漂亮,李惜莫名地就喜欢上了。

言语之间不免就随意了几分。

“这个啊,叫做如意绸,听说是加了银蚕丝,能护体。”

她扯了扯下摆,捞起给李惜看:“你瞧见这中间点点闪光的东西了吗?就是它。这东西稀罕,我也是只得了一件。”

她笑嘻嘻地:“李惜,我是小姑姑,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万新月话题转得快,叽里咕噜,转眼就说了一串话,说完,就拍拍她的肩膀说:“以后常来找我玩。嗯!”

她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眼尾上挑,很是妩媚,和万重星很像。

李惜移开了目光,看着她额上细密的留海说:“好。”

“乖一一”

万新月一个长音结束了对话。

她转身向外行去,脚步轻快,走路一颠一颠地,整个人似乎要飘起来。

李惜看着她,目不转睛。

她暗暗比较了一下,万家所有的女子当中,除了自己的娘亲莫云霄,就属这个小姑姑最是抢眼了。

当然,莫云宵和万新月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类型,莫云霄是那种温婉如水的,而万新月是热辣的,充满活力的。

万新月走后,李惜被莫云霄叫了去。

“我要下山一趟,买些东西,你可要去?”

莫云霄说,万重光也走过来。

“爹爹出关了?”

李惜开心。

万重光前阵子冲击7级,李惜已经好几日未见到他了。

如今,看他同莫云霄一起出现,想是已经顺利晋级了。

此时,他一裘长衫,领口缀着褐色的毛领,手搭在莫云霄的手臂上,脸上有着隐隐的笑容,看样子,是准备陪莫云霄一起下山。

李惜自然是不会跟着去的。

“我就不去了,二伯布置的作业,我还有许多未完成。”

她笑容甜美:“这是我送给娘的。”

她伸手掏出两张符画。

万重光看了一眼一旁同样惊讶的莫云霄,笑容漾开,温和地:“惜儿画的符么?真是好生厉害。”

他是真的开心,又意外。

“我可是练习了整整半年,也就会这几种符。”

李惜有些不好意思,被爹娘夸,总是有些扭捏,又莫名有些小兴奋。

虽然内里是个大姑娘,可是得到肯定,总是不好意思又有点激动。

万重光哈哈大笑,收起了手中的两张风行符,转身携妻子往山下去。

看着走了几步,就忽然消失不见的两人,李惜微笑:这是御风术,练气7级可以使用。

莫云霄不能,所以,她送了这风行符。

她眯起了眼睛:虽然灵根差,不能修习法术,可是她能画符。连万重俊都说了,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她能制作四五种符画,已经非常不错了。”

这可是人家二到三年的时间。

如果再等她的“枯木逢春”成功后,不就也有四级的法术了?

她歪歪头,暗自鼓劲。

年关已近,这是她的年末作业。

048人比花娇

“李惜!”

万新月忽然冲进来。

“听说你会画小像?”

李惜点头:“会!”

万新月就四下瞧,然后走到窗前坐下说:“开始吧。”

李惜看着她,楞了一会,说:“小姑,你随意就好,不用坐在那里,这样,”

她指着窗外的院子:“咱们到那里去。你找个自己最喜欢,最舒服的姿势,不用管我。”

她拎了画架,对万星月说。

画人像,时间长,且枯燥,李惜怕她坐不住,特意指了户外。

万新月一愣,狐疑地看了一眼李惜,很快走到院子里,环视一圈,时已隆冬,庭院萧瑟,转了一圈,看看那棵光秃秃的桃树,忽然轻身而上,飘坐在一根横生的树杈上,四下瞧瞧,调皮一笑,伸手,快速掐了个诀,对着树枝一弹,瞬间,原已枯干的枝条上就绽出点点粉色,慢慢向外漫延。

“小姑!”

李惜叫了一声。

素闻万新月是四灵根,她舍弃其它灵根的修习,专攻木灵根,一手百花术练得纯熟,能枯木生花。

今日是头一次见。

这就是百花术么?

她眼看万新月十指不断地抡弹,朵朵粉花,或绽放,或含苞,颤颤巍巍,有几朵还调皮地停留在她的头顶上方。

万新月嫣然一笑:“可以开始了。”

一团团,一簇簇,挨挨挤挤于一树的粉色。

李惜的心头就突地一跳,那一刻,似乎什么撞开了心门,她拎着笔,手下挥舞,“刷刷刷”很快,在洁白的纸面上落笔,四下静谧,只有那一树不断飞舞的粉色花朵不断地绽放,开在李惜的心里多年以后,李惜回想起今日这一幕,仍心动不已……

人比花娇。

这一刻,李惜除了这一句,再也想不出别的词来表达她的感受。

初稿,定稿、修整、润色,李惜花了足足五日时间,完成了这幅画。

她给万新月送去。

万新月睁大了眼睛:“呀?”

她摸着薄薄的画面,一脸红润。

画中蓝衣女子,隐于花丛中,周遭开满了大朵大朵的粉色桃花。

“我明明穿得是红色的衣裳,怎么是?”

她笑指着画中那身蓝衣裳,眼睛里却是满意。

一树繁花,一抹蓝色的身影,欲发映照得那脸上都似乎有了粉色的光芒。

“我这画面背景偏粉红,这蓝色更能衬出小姑的美丽要不,我改回来?”

她瞧着万新月说。

“不用,这样挺好,挺好。”

万新月捧着那幅画,小心卷起来:“小四,这画我收下了。”

“本来就是送给小姑的。”

李惜笑眯眯地点头。

“来!”万新月拍了拍一旁的椅子,示意李惜坐。

她快手快脚把画收好,从一旁的抽屉里就拿出一个匣子来。

“你瞧瞧,可是有什么喜欢的?就当是小姑给你的润笔费,不许推。”

李惜瞧了瞧筐子里的东西,里头是一些女子用的钗环之类的东西。

万新月含着笑瞧着她,眼睛里都是鼓励。

李惜就伸手,拈起一根手环,一根黑色的绳子上穿了两颗红色的豆子样的东西。

“这个不错!”

她举着,笑眯眯。

“你喜欢手环,我帮你挑!”

万新月瞟了一眼,快速挑出了一串手链,亮晶晶的,也不知什么材质,微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彩。

万新月把这条手串塞到了李惜的手里:“这是息珠,能够避烟雾。虽然很少用到,但是戴着,挺好看。”

李惜细白的手腕上套了这串珠子,套的时候略有些大,然后,就瞬间贴服了。

“谢小姑!可是好东西。”

她笑。

一边把手中那条手环重新放了回去,

万新月瞟了一眼那条黑色的手环,似乎是轻轻吁了一口气。

李惜瞧着她紧张的样子,心内暗笑:看来这条手环意义非凡哦。

不然,腕上这息珠明显是要贵重多了,她方才就是想着挑条最是便宜的,意思一下,没想到,却是不小心挑了人家最爱的。

她辞了万新月,一路向外走去。

正遇到万瑞海几个人正嘻嘻哈哈地从那边走过来,见了李惜就来拉她。

万小朵嚷着:“正找你呢,原来跑这来了。走吧,去松快,松快。晚上,咱们燉肉吃!”

李惜见大伙差不多都齐了,就没有再推。

众人一声喊:“走喽!”

于是,几人就一窝蜂地往后山去了。

寒冬腊月,以往满山跑的小动物这会都藏了起来。

众人追了半日,使尽了浑身解术,方抓住了几只兔子,几个男孩手上拎了犹自乱扭乱蹦的兔子,笑闹着。

李惜用了1张土墙符,圈住了好几只兔子。

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冒光了:还是这个好,太有用啦!

又嚷着让她把冰刺符也拿出来,溪里还有许多难抓的鱼呢!

进冬了,这涧里有许多鲜美的皮鱼,浑身都是肉,没有多少刺,不论放汤还是清蒸都很好吃。

李惜摊一摊手,她身上只带了几张土墙符。

于是,土墙符一下水,就一片土,鱼是没有见到

一直玩到天黑,众人才意犹未尽地往回赶,到了门口,就发现了不对劲。

门口围了七八个人,都是陌生面孔,不认识,或坐或站。见他们几个孩子来,只看了一眼,又转过去,那里是大厅。

平时空旷的大厅,此刻站着几个人。

李惜和小六他们站在门口望过去,见几个叔伯都站在那里,万重光、万重俊也在,李惜就站住,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却是发觉万重光几人压根就没有向这边看,只是齐刷刷地面朝内,那里站着几个人。

俱是男子,正说着什么。

李惜侧了侧耳,听不真切。

她悄悄地往里挪了几步,很快就挨到了亭柱子那里。

身后一动,小九也跟着钻了进来,睁着眼睛,靠着柱子。

“万正亮!”

一个身材高大,蓝色衣袍的男子正指着对面的万老爷子:“你看,这事怎么是个好?”

话是商量,语气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云和,这事,怕是有些误会,等星月回来,再问一问?”

老爷子,此刻虽是脸上微笑,脸色却是不太好。

任谁,被人上门指责,说是自己家里的人偷了别人家的东西,都不会痛快。

049兴师问罪

何况,对方还是唐云和,万新月的亲舅舅。

从小,万新月就在唐家二房厮混,可谓是把那里当成了第二个家,不,比万家还要亲近几分。

可是,现在,唐家二老爷,她的亲舅舅却集合了唐家其它几房来,口口声声地指责万新月偷盗,丝毫不顾及万新月的颜面及两家的情分。

万正亮此刻心里是窝着一团火,上不来下不去,烧得难受,一向俊秀的脸上差点维持不住笑意。

唐家这次来了三个人,还有一向不出现的长房唐云景,自进来就一直木着脸。

他也懒得同他周璇,论辈份,唐家老大和他同一辈。

此刻,他是巴不得立刻马上把万新月给拎过来,当面问个一二三四来。

他们万家一向同唐家和平相处,虽亡妻去世后,两家的往来有所减少,可万新月,因二房老夫人思急亡女,万新月就常往唐家,陪伴她。

这是怎么就招惹上了这宗事情?

可是,偏偏万新月此时下山去了,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来了。

现如下只能任人家在这里红口白牙地乱说一通。

没错,就是乱说。

万新月怎么会去偷东西,且是她外祖家的东西。

对于这个女儿,万正亮不说十分的了解,也有七八分,从小就直肠子,一根筋通到底的。

连说话都不会拐弯的人,怎么会去偷东西?

这个老四,叫他去找个人,怎么就这点子事都做不好呢?

老爷子心内焦躁,在心里把去找万新月的万重星也怨怼上了。

他微皱眉,再次瞥了唐老大一眼。

唐家三房的人此次都到了,从来没这么齐。

他很快转过了眼,瞥了门口的万重年一眼,万重年会意,轻声吩咐一个小厮再去门口瞧一瞧,万重星可是回来了。

然后,他翁声:“那个,唐唐宗主,先坐下吧?”

万重年跨前一步,客气地对唐家大老爷说。

“万新月呢?两家虽然是亲家,可是一码归一码。这水月珠乃是我唐门的宝物,丢失,非同小可,我们追查了许久,才知竟一直在你们这里。此番二叔听说,很是伤心为免伤和气,重年,还是速速归还为好。”

唐老大抬了头,慢条斯理说出这番话来。

这话一出,万重年也熬不住了,涨红着脸,直接看着唐二老爷:“唐云和,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们盗的,可有证据?慢说我们新月不会拿,既使是,也是捉贼拿赃,单凭你红口白牙地那么一说,就你别忘了,新月可是叫你一声舅舅的。”

他恼了,瞪着唐云和。

恼他出口无状,万新月母亲是二房唐云和同母之妹,万新月是他亲外甥女,这是怎么说的?

方才一进来,就是他在那里胡咧咧,满嘴喷粪,哪里像是万新月的亲舅舅,摆明了就是来找碴的。

“果然,偷了东西,还要证据?”

唐云和沉默。

一旁的唐老三唐云天却是冷笑:“我就知道,你们要耍赖。也是,这好东西,谁不眼馋?你万家恐怕几辈子也没有见过如此宝物吧?这新月倒是胆子大得很。说起来,也是二叔二婶他们心善。想着大妹妹就留下这一个孩子,顾念几分说来说去,也是我那侄儿不争气,年轻人嘛!心肠一软,这不就被算计了唉,这也是我们自己人不争气,暂且不说。如今,你只管把东西还我们。”

话中极尽讥讽。

众人面色一变。

李惜和小九离得近,这话就听了个清楚。

李惜心下思忖:听这话里面的意思,两家似乎要扯破脸皮子了。

她抬眼望去,天色渐暗,阶下站着几人,是大夫人她们,堪堪挡在她们面前,看不仔细里头的人。

后面的万瑞安几人也面面相觑,唐老三这话可没有藏着掖着,是放大了嗓门,中气十足地说的。

听这口气就差直接说万新月是贼,快快交出来?

“唐宗保呢?叫他出来,把话说清楚!”

万重年一声怒吼!

瞪着唐家老三唐云天,一双眸子要喷出火来,他性子耿直,偏偏嘴巴不如对方利索,已是气极。

“唐云天!”

一直在旁瞧着几人,未吭声的大夫人忽然越阶而上,拦在万重年身前,一字一句地:“两个当事人都不在,你就是说破大天也没有用。新月,我们已经叫着人去寻了,立马就回。倒是唐宗保,你们唐家是不是也该找来?咱们三头六面,当面对对清楚。怎么,不敢么?”

大夫人口齿伶俐,面带微笑,她们一干妯娌方才在阶下站着,早就不忿,一直忍着。

先还顾念着是亲家,又见唐云天也在,她少不得要避一避。

如今见对方撕破脸皮,万重年又连番吃瘪,再忍不住,少不得要分说两句。

唐云天目光炽热,见大夫人杨春儿粉面含怒,眸子晶亮,帮着万重年指责自己,脑子一热:“宗保,你们还好意思提宗保?他犯下如此大错,被我爹打得险些去了半条命,怎么,还不够么?你们万家这个美人计用得好哇!行!”

唐云天一脸痛色,竟转身瞪着万重年,不甘示弱,还翘了大拇指。

李惜眼瞧着众人脸色一变。

“唐云天,你把话说清楚”

大夫人也叫道。

两人吵了起来。

乱糟糟,又有别人加入。

吵闹中,李惜回头,有人拉她衣襟。

小九仰了头:“姑姑用美人计?”

立时,“唉哟”一声轻呼,他头上吃了一个大大的爆栗。

他委屈抬头,就见万小朵一双大眼珠子瞪着她,原来她刚挤到前面来了,正听到小九这句话,当即不客气地给了小九一个爆粟。

“作什么打我?”

“你是哪一边的,叫你乱讲话!”

小九扁扁嘴,见李惜也瞪着他,就不再说话。

“行了!”

一声炸雷,老爷子终于发火。

众人闭嘴。

筑基修士的一声吼,众人都觉得耳边嗡嗡响。

万正亮板着脸,盯着众人瞧了一会,袍袖鼓荡,对唐老大:“你们也消停些,等新月回来吧!”

说完就一甩袖子,往里去了。

大夫人就闭上了嘴,唐云天瞧瞧一旁的唐老大,也不吭声了。

万重年一撩袍子,在大交椅上坐了下来,微阖目,抿嘴,任由唐家兄弟站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唐云天几番还要开口,见唐老大披目,不吭声,只得悻悻地闭嘴,寻了椅子坐下。

这一等就等了足一个多时辰,唐家几人稳稳地坐在那里,茶水换了好几遭。

万家一遍又一遍地使人去庄子门口探望,看人是否回来。

天渐渐昏黄下来,有下人开始在廊下挂起灯来,

几个小的,陆续被大人赶了回去吃饭。

050还不了

吃了晚饭,李惜偷偷地又摸了回去,发现万小朵也在。

厅内已点了灯,唐家几人依旧坐在那里,万重年几人亦在,只是站在外面廊下,也没人说话。

看来,万新月还没有回来。

黑暗中,陆续又有人跑来,是小九他们。

大家聚集在亭子处嘀咕了一阵。

因万瑞安和小五是后到的,这会子就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几人。

万小朵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怎么可能?”

小五惊呼一声,随即又掩住了嘴。

众人叽叽喳喳地煞有介事地讨论了一通,都觉得不可能。

万新月怎会做这事?

“定是唐家栽赃,只是,为什么呢?这唐家失窃可是半年前就开始了,这会子来说什么珠子在小姑这里,你信吗?”

万小朵转动着眼珠子,她压低了声。

“啊?秋后算账?”

“乱用成语,什么叫秋后算帐?我说,重要的是,唐云和不是小姑的舅舅吗?我们也该叫声舅公的。为什么这样?”

几人叽叽咕咕说着。

李惜站在一边,却是想到了一件事。

半年前,不正是她从清河来太原的时候吗?

那座破庙里,那两个毛贼……

唐家失窃,对,那两人就是这么说的。

李惜看着万小朵,正想着再问一句。

“来了,来了。”小六一指门口,就见大门那里,万新月和万重星正疾步赶来。

“大舅,什么水月珠?”

万新月一马当先,直接冲到了大厅,对着唐云和嚷着。

她脸孔绯红,站在那里,喘着气,因为激动,她胸脯上下起伏。

一路上,万重星已经把这事同她说了一遍,她此刻显然是气得不轻,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前额汗津津的,她来不及擦,只是紧紧盯着唐云和。

见她现身,厅内的人都站起来,齐齐看着万新月。

唐三,唐云天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万新月果然长得不错,与大妹妹一般,不,比大妹妹当年还要美上几分,此刻因为急,一双眼睛是水灵灵的,叫人瞧一眼都心内发软。

也难怪宗保那小子那般放不下了。

唐家大老爷眼中也闪过一丝惋惜,不易察觉地迅速淹没于眼中。

万新月虽常在唐家,但唐家子孙众多,三房分三处住着,所以,与他们几个隔房的倒基本见不上面。

此番还是第一次如此面对面地看个仔细。

他一使眼色,唐老二与唐老三一人一边,迅速地钳制住万新月。

万家几人大惊,忙欺身上前,万重星速度最快,一拳击开唐云天伸向万新月的手,沉声喝道:“作什么?”

唐云天顺势收手,退后一步,却是指着万新月说:“捉贼捉赃,万正亮,你还有何话说?”

他单手指着万新月,神情笃定。

老爷子皱眉:星儿,住手。

万重星收手。

双方同时炼气九级,实力相当,一击不中,自然退后。唐云和却依旧站在万新月对面。

“月儿,你身上有什么?”

老爷子看了一眼唐云和,问万新月。

万新月懵里懵懂,下意识地:“没有,有什么?”

“别装了,水月珠就在你身上,你还耍赖。二哥。”

唐云天看着叫道。

唐云和伸了手,对着万新月四指相骈,一指,立时,万新月胸前陡然光亮大作,隔着中衣,一亮一亮的,似乎是一块坠子。

屋中昏暗,犹其醒目。

众人脸色大变,特别是万家众人,齐刷刷地看着万新月,目光里有着询问。

万新月早脸孔大变。

她捂着胸口发亮的珠子,喘了一口气,在众人的盯视下,颤颤地从脖颈里掏了出来,青色的绳子顶端系着一颗水滴形的珠子,大约有小半个手掌大,成色极好,外圈通透,里圈却是如同凝聚着一层乳色的浓雾似的。

是个好东西。

万新月托在掌心,看着老爷子和舅舅:“爹!舅舅,这是唐宗保送给我的。不是他们说的什么水月珠。他说是他从小佩戴的。怎么会是唐家的什么传家之宝。”

她一脸的笃定,声音尖锐:“唐宗保呢?他在哪里?叫他来说话。”

她此言一出,两方人都变了色。

万家老爷子几人的脸上都是震惊:还真是唐家的东西。如今被人拿住了,可怎么是好?

唐家几人却是相互瞧了一眼,似乎并不意外万新月会如此说。

唐云和就看着万新月说:“新月,说谎可不好。宗保从小带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事已如此,多说无益,拿来吧!”

说着,伸了手。

“珠子,还给你们就是。”

万新月涨红了脸,伸手就去摘脖子上的坠子,却是一阵光华大盛,那珠子突然爆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她的手刚靠近,就被弹开,竟不能触碰。

她急得跺脚。

万重星一见,早欺身上前,伸手去帮忙,也是一靠近,就被弹回来。

几番都是如此。

一旁的万重年见状,也要上前帮忙。

“别忙了,没用。”

唐家老大这才一声长笑,朗声:“说得轻巧,怎么还?水月珠乃是我唐门独门秘宝,带上者会自动吸取其精华,如今这珠子在你身上配着,看样子已是多日了。东西,我们自然是要讨回来的。今日来就是带你回唐家,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唐云景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示意唐云天上前。

万家众人怔住。

李惜几人,也是吃惊:敢情这珠子竟还不了了?

万新月早暴跳如雷,她嘶声喊道:“叫唐宗保来,我要他当面说清楚,是他送我的。我没有偷,我也不和你们去唐家,叫他自己来拿,珠子,珠子,我还给你们就是。爹!”

她连声叫老爷子帮忙,手中的绳子已是被她大力扯断,雪白的脖子上红色的勒痕隐现,那是方才扯得急了。可珠子却依旧紧紧贴在胸口,竟似嵌进了肉里一般。

唐云和上前,平声说:“新月,与我回去罢。”

他看着万新月,目光平静,哪里再有半丝亲情。

李惜瞧得仔细,她扯了扯衣领,这大冷的天竟感觉热得慌。

唐老三已不耐烦:“啰嗦什么,把万新月交给我们。”

“不行,人不能带走。”

万重星双手一展,横在万新月面前:“你说,要怎么才能还给你们?”

万重星大声说,他脸上有着焦急。

“怎么还?把万新月练化了,就是水月珠了。”

唐云天冷笑着说。

“什么?”

051。 法子,倒是有,只不知你可肯.......

万家众人齐齐面色大变,万重星更是红了眼睛,直接就把万新月拉到了身后,脊背绷紧,双手张开,警惕地盯着对方。

话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

双方再度打了起来,这会,万重年几人相继都加入了战团。

乒乒乓乓,打成一团。

几个小的都被各自赶来的母亲给赶到了外围,远远地睁着眼睛惊惧地看着。

大夫人与莫云霄几人自动地围成一圈,警惕地盯着院门外的那些人。

院门外是唐家带来的人,一直候着,似乎是家丁。此刻陆续站直了,正伸了脖子张望,并没有过来。

许是唐老大没有动。

他正背着手站在厅门那里,对面是同样未动的万老爷子。

李惜被挤在万瑞安身旁,见唐云景和万正亮两人都没有动手,又见爹爹和二伯也站在一旁观战,心下稍定。

有人呜咽了一声。

是万新月。

混战中,万新月被万重光给拉到了后边,与万重俊一左一右地护着。

她低头,一次又一次地伸手去抠那个坠子,状似癫狂,全不管场子中打斗的人。

全没了平日里的洒脱与风采,发丝散乱,衣领大开,通红的肌肤,乌黑的发,让人不忍直视。

噼哩啪啦,两方人被分开。

老爷子首先喝止住了万重星,一边伸手隔开扑上来的唐老三,对方欲再扑,被震退之后,不再上前。

唐老大也上前,隔开了唐老二,还有万重年。

打斗的双方停了下来,各站一边,喘气。

双方怒目相向。

四周重又安静了下来。

李惜抚一抚胸,身边是此起彼伏的呼气声,几个小的都放松了下来。

“不打了!”

低低的一声,是最小的十六,才五岁,双手紧紧拉着姐姐万小云的手,眼晴里是未褪去的惊怕。

却没有人应她。

大家全幅精神都在大厅里。

万正亮动了。

他往前一步,面向唐家老大,沉声:“此事,可否商榷?”

“怎么商量?这可是我们的镇家之宝。”

唐老三叫道,被唐云和拦住。

万重星也怒目相向,并捏了捏拳头:这个唐云天,真是欠揍,还没打够么?

唐云景翘起嘴角,看着万正亮,眸子发亮。

“法子,倒是有,只不知你可肯”

他看着老爷子,嘴唇微动。

李惜努力竖了耳朵,却是再听不到一点声音,又见众人也是一样神情。

“不行!”

老爷子面色一变,冲口而出。

“那就拿人来!”

唐老大似乎意料之中,喝了一声,身体暴起,扑了过去

人群迅速散开,万重年、万重俊几人迅速退到阶下。

万重星和万重光却是盯着对面的唐家两兄弟。

没有人作声,大家齐刷刷仰头望着上方的屋顶。

唐老大和万正亮人已跃到了上方屋顶。

此时,天已黑透,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屋檐廊下挑着几盏风灯,昏黄,在风中不时摇晃。

起风了。

李惜眯眼,她脊背僵直,努力辨别屋檐上那两个人,右手边是老爷子万正亮,他一身白色衣袍,暗夜下微微发光。

对面是唐云景,黑乎乎一团,只是衣裳上不知绣了什么,似乎有暗光不时闪过。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停下来了,正对峙。

有人轻轻拉她,原来是莫云霄。

“往后边去!”

她细声,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只是一声不吭地攥紧了她的手,一直往后边退。

到了人群之外,一根柱子后面,才停下。

“就在这里,不许到前边去,跟着瑞安。”

她急急嘱咐了一句,自己又摸了回去。

台阶下蹲着一排人,万瑞安,万小朵几人都在。

李惜也默不作声地蹲了下来。

大家紧紧盯着上方的两个人。

老爷子一身白衣鼓涨,似乎充了气般。

李惜奇怪自己视力竟然这么好,看得如此清楚。

一声炸响,两人中间迅速绽开一个巨大的光球,两人同时向上飞起,急速分开,又很快欺身上前,近身搏斗间,人影闪烁,两人合成一个,极速旋转,下方的人看得眼花缭乱

头顶屋瓦一阵响,有断瓦飞石纷纷落下,砸在面前石阶上,又四散溅开。

几人顾不得,依旧直直盯着。

有一块碎砖飞过来,真接拍在一旁万小朵脸上,小十五低呼一声,万小朵伸手一摸,一手的黏糊,许是破了。她正想再摸一摸,声边一阵轻呼,她的手停在那里,睁了眼睛盯着前方。

小十五也住了嘴。

暗夜中,一个人正从屋檐直直降落,“咚”地一声,落到地面,青石板都裂了,人陷了进去。

“爹!”

有人抢上前,是万重年和万重星。

两人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老爷子,急速后退!

“哪里走!”

唐老大随后扑至,双手轮流大力拍出。

凌厉的破空声,分别拍向万重年和万重星背心,也看要拍个正着。

众人一阵惊呼

万重俊与万重光双双扑出,迎了上去。

李惜的心脏一阵紧缩。

眼看4人都要被拍个正着。

一道影子闪过,然后,唐云景整个人就翻了出去

一个男子站在那里。

烛火下,看不清脸,只见一头白发结成一条杂乱的辫子翘在脑后。

黄灰色的麻衣,斑驳,已看不出本色。

老祖宗!”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声音喜悅。

闭关的老祖宗万丹阳出来了。

万重星和万重年忙扶着老爷子万正亮就地坐在了阶上,有人递过一个垫子。

下边一阵骚乱,万家众人毫不掩饰面上的惊喜。

连万新月似乎也静了下来,松开了撕扯的手,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看向场中。

这下好了。

方才万正亮支撑了这么久,着实是拼了全力。

如今,面如金纸,气息不稳,显见是受伤不轻。

另一边。

唐云景捂了胸口,默不作声地看着万丹阳片刻,忽然就笑了起来。

“万丹阳,你老了不少啊。”

他忽侧头。

“林长老!”

他厉声。

“呵呵呵!”

一阵笑声忽然响了起来。

笑声尖利,似钢针,耳旁一阵回响,李惜忙捂住耳朵,她情不自禁叫了一声。

她晃了晃脑袋,听不到了。

她大睁着眼睛,耳朵轰隆隆作响,目光发直死死盯着场上突然出现的青衣男子。

是他!

052血咒

李惜心中一股巨大的不安终于弥漫开来

场子中的人纷纷运气调息,笑声一波波地荡漾开来,几个小的已被各自的母亲护住。

李惜的头脑一清,莫云霄正双手合住她的两耳,掌中温热,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

她喘了一口气,坐正,眯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人。

一身青色的下人服饰,瘦长的脸,在李惜眼中清晰无比。

水阴镇一别,没想到,他竟到了唐家。

此番,他又来作什么?

万丹阳袍袖一振,众人只觉一轻笑声陡然而止。

万丹阳望着这个不速之客,眼中闪过诧异:“你是谁?”

对方不语,双手合起,身后无风自动,忽然急速旋转了起来,一团灰白色的气流乍现,瞬间把两人都裹在了里边。

外边人只见一个球形气流,朦朦胧胧,中间两个人影,就像皮影戏,但见四肢舞的,不闻声响,因速度快,又分不清谁是谁。

转眼已过数十招。

李惜的心如擂鼓,她张着嘴,眼睛死死盯着场子中的那个巨大的气团,恨不能掰开那层迷雾,瞧个清楚。

场外,双方虎视眈眈。

默立的唐云景忽然就动了,他直直扑向正调息的万正亮。

身手依旧矫健,看来方才那一击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万重星和万重年迎上,却是双双被拍飞。

炼气修士对上筑基中期,根本是没法比。

万小朵惊叫:“爹!”

“四叔,老四!”

惊叫声此起彼伏。

昏黑中万重年和万重星两人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似乎摔入乱石堆中,一时没有动静,黑乎乎地也瞧不清楚。

众人提了心,有人忙忙跑了过去。

唐云景轻笑一声,再度扬起了手。

万重光和万重俊对视一眼,双双也迎了上去。

“让开!”

一直闭目的万正亮陡地睁开眼,暴喝一声,强撑着,就要迎上唐云景。

一阵轰鸣。

面前一道青藤拔地而起,阻在万正亮面前,密密地织向唐云景。

随着唐老大的出击,碧绿的青藤轰散又重生,绵绵不绝,竟似轰不完。

唐老二和唐老三也迎了上去。

万重俊早在李惜青藤符出手之时,就一把拖了万正亮,往后面退去。

随着阵阵轰鸣,青藤不但不消,反而随着唐老大等人的出击,长得更旺,并飞快地向上延伸,很快就蔓延开来。

那里,是对峙的老祖和那个青衣人。

绿色的藤蔓缠绕上了那个光圈,贴着往上长,转眼就围了小半个圈

众人看得张了嘴:这东西会吸取灵气?

唐云景也发现了,收手,并制止了唐云和两人。三人落到了地面,那漫天的青藤也渐渐消散无形。

唐云景看着对面的万重俊,目光复杂。

那符,方才是那边掷过来的。

万重俊,真是不容小觑,真不愧是三级符画师。

他目光深沉,捏了掌,关节嘎嘎作响。

万重俊捏着手中尚未扔出的符画,吁了一口气,

这孩子,竟画出了4级青藤术。

“枯木逢春!”

李惜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手指哆嗦。

方才她扔出了一张青藤符,现手里还剩一张。

这是她前几日刚成的“枯木逢春”符,还未来得及给万重俊看。

今日是第一次使用。

可是现在看来,并不如人意。

阻得了一时,阻不了一世。

这青藤符有个最大优势,会吸取灵气,不断生长,但是,只要对方不用灵力,就如现在,很快消散。

上方的气团在青藤的不断攀伸下,也消散了。

两团人影在半空中不断闪现,不对,三团影子。

多了一个人,不,是一条狗。

随着那闷声的嘶吼,众人仰头。

天空中似乎亮了不少。

李惜看见了一条狗,一条巨大的黑狗。

从空中飞下来。

藏獒?

体形如此庞大,只是昏黑,看不仔细。

她反映过来。

这就是老祖的灵宠,黑曜?

它正嘶吼着扑向了地上的唐云景。

一人一狗纠缠在一起,惊心动魄

唐云景有些慌乱,动作明显不如方才那般利索。

万重光见了,一使眼色,万重俊手中的符瞬间出手,专向唐云天两兄弟招呼,“噼哩啪啦”一通砸,两人手忙脚乱。

上头的万丹阳似乎也渐占上风,愈战愈勇

看了一会,李惜放松。

她的耳朵似乎闭住了,听不见声想,只是没有那般痛了。

这才发现,万瑞安他们正闭目调息,只有她站在那里。

她忙学着坐下,很快调动丹田之气,运转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痛楚减轻,才睁开眼睛。

场地上已经无人。

唐家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空地上站着一个人,是万丹阳。

“老祖!”

众人一拥上前。

万丹阳看着欢呼的众人,面上没有欢喜,他移目瞧去,见万正亮正扶着万重星的肩站起来。

他转身往屋里走去,身后跟着那条硕大的黑狗,咻咻地喘着气,舌头鲜红,伸出老长。

“呜”了一声,李惜忙别开眼。

万正亮白着脸,几人跟了进去。

“怎么回事?”

老祖谢绝万重年移过来的椅子,望着众人,沉声说道。

万重年就大致说了事情经过,又把万新月推上前去。

万新月白着一张脸,“扑通”跪下,胸前那个坠子依旧贴在胸前,只是没有了光亮。

万丹阳伸手,坠子不动。

他皱眉,伸指按在坠子上,一阵红光亮起,闪闪烁烁,异常艳丽。

他放开手,凑近万新月:“唐宋保和你?”

万新月突抬头,见万丹阳眸子盯着自己,一脸了然。

她的脸渐转红,咬咬唇,还是点头。

万丹阳一声叹,放手,缓缓起身:“唯一的方法,是把唐宗保找来,不过”

“老祖!”

万正亮上前一步,凑近老祖,说了一句话。

他退开,看着老祖。

万丹阳微愣,看看万正亮,又瞧瞧万新月,脸上不作表情。

众人低头,不敢吭声。

良久:“你们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众人依言退下。

屋内,万丹阳眯着双目,看着门外,心中一丝不祥浮上心。

万新月的事情,明显是早有预谋。

血咒!

053平静

筑基大圆满。

什么时候,这大圆满的修士也到处可见了,还是一介散修。

如果二十年前,他并不惧,完全可以放手一搏。

想他万丹阳,擅长的就是打斗,在不断的战斗中升级。

可是如今,他的丹田一直没有温养过来。

方才那场打斗,对方凶猛异常,招招欲置人于死地,他亦使了全力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刚出密室,都没来得及梳洗。

他方才拼尽最后一击,本着“伤敌一千,自创八百”,才击退了那人。

可是,唐家,必不会善罢甘休,一击不中,必会再来。

想到万正亮的话,他皱了眉。

是谁泄露了消息?

偌大的厅堂里,万丹阳静静地盘坐在那里,四周烛火渐灭。

门口威风凌凌站立的大黑狗踱过来,静静地伏在他的脚下,一动不动。

他感受着毛茸茸的狗身蹭了蹭。

多年未战斗,这家伙还是不输当年,灵敏异常……

幕色浓重,一人一狗很快陷入黑暗当中,只有暗夜中脚下不时响起的鼻息声。

“小姑怎么样了?”

几个小的往回走,凑在一起,前头大夫人她们几个也不管他们,正低头轻声说话。

小六幽幽地问,李惜也竖起了耳朵,这也正是她要问的。

方才老祖同万新月说话,她看着似乎很不好。

“不知道!”有人轻声,是万小朵。

“唉,方才老祖同小姑说什么,你听到了么?”

小六又接着问了一句。

暗夜里,一双眸子闪闪发光。

没人应声。

前头有人叫小六,小六答应一声,就往另一边去了。

大家也就不再说话,都赶上了各自母亲,一时散去。

李惜望望夜幕,黑沉沉的,远处隐有点星灯火。

她抱了抱臂,有些冷。

隆冬之夜,凉得特别快,之前因为一直紧张,竟未觉得,此时方惊觉寒意袭人。

她下午去了后山,跑得一身汗,换下了那件厚袄。

此刻身上是件薄薄的春袄。

“等你练气四层了,就不那么怕冷了。”

莫云霄对她说。

前头莫云霄等着她,她快走两步。

大家都累了,简单洗漱了一下,很快都歇了。

一夜无话。

李惜睡得颇不安稳。

她脑子纷乱,一会儿想着那个人,为何会在唐家?今日来此,又有什么目的……一会儿又想着万新月的事情,那颗水月珠能不能拿下来。

珠子拿不下来,这事就没完

翻来覆去,一直到后半夜才迷糊睡去。

天明,李惜照常起来。

王妈端过早饭,她正吃着。

万重光从门外回来,脸上有些疲惫。

“明日开始,不准再下山。”

他对莫云霄说,很是严肃。

莫云霄温顺点头,看了看李惜,没有说话。

李惜乖觉地扒着饭,看两人进了里面屋子里说话。

她放下碗筷,往外走。

“李惜,这两日就别去你二伯那里了,自己在家练习吧。”

身后,莫云霄从窗户探出头来,吩咐道。

李惜“哦”了一声,又回到自己屋子。

她在窗前,提了笔,落不下去,坐下,发了一阵呆,不得果,叹一口气,重新提笔,方画了起来。

接下来二日,日子很平静。

只万重光几人每日早起都去老爷子那里报道。

女人小孩照样该干嘛干嘛。

李惜被万重俊叫了去。

“你那日的符不错!”

万重俊笑眯眯地说,带着她一路往北房而去,那里是老爷子的住处。

进去,李惜忙恭身。

“老祖!”

万丹阳看着她,目光平和。

李惜有些紧张,今日万丹阳穿了一身白色的布衣,宽大飘逸,赤脚踩在地板上。

“李惜,你修习符画半年了?”

万丹阳问。

声音温润,舒缓。

李惜抬起头来,就见一张俊秀白净的脸,微眯着眼,眼角有着些许皱纹。

她一楞,赶忙低了头。

乖乖,这就是老祖啊。

那晚,混乱当中,一直不曾看清楚,现在洗干净,妥妥的大帅哥一枚。

恍惚当中,李惜递上了所带来的符画。

万丹阳接过,往回走,不时听万重俊在一旁低声说上几句。

“你的符画那日,我瞧见了,能够吞噬灵气,很好不知制作起来繁琐么?”

李惜抬头,见万丹阳瞧着她,眼睛里含着笑意。

她定一定神,回答。

“重俊,你们两个商量一下,尽量多制几张。”

万丹阳看着万重俊。解释道:“对敌的时候,能够阻拦对方几息都是生机。所以”

万重俊点头,肃了脸,保证:“知道了。老祖放心。”

万丹阳就点头,挥手。

李惜跟在万重俊身后往外走,正碰见万重星正匆匆从外进来,见了两人点头一笑,就进去了。

李惜走了几步,忽想起一件事来,回头见里头正说话,只得吞下了到口的话:改日吧,现在老祖忙得很,既然出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李惜一人留在屋子里画符,有点烦燥。

接连画了几张,就弃了笔。

看看天色尚早,就背了画板,一人往后山去。

莫云霄原想阻拦,又想着小孩子,说多了,反倒是徒添烦恼,大人也心焦。

就嘱咐了声:莫走太远。早点回来。

李惜应了,慢慢走着。

草木枯黄,午后阳光尚好,风吹过树梢,沙沙地响,漫山遍野的青黄色,远处山崖上有那点点梅红点缀其中,该是腊梅吧?这时节,能开得这般肆意的,也就只有它了。

李惜想着,心情渐渐好起来。

很快到了地儿。

一块平展的大山石,干干净净,四围尽是些茂密的杂草,虽枯黄,却是茂密。

此处她常来,主要胜在四下开阔。

在此地画着甚好。

她吹了吹上面的浮尘,坐了下来。

耳听山风呼啸,静心沉气。

她盘腿坐在大石板上,支起了画板,慢慢地下笔。

太阳西斜,李惜晃了晃脑袋,看着面前闪亮的符画,嘴角上弯。

“枯木逢春”,一共完成4张。

这几张新的符画,与先前相比,作了改动。

只要使用者注入灵力发动,能识别,不会无区别攻击。万重俊作了修改,她试了多次,终于成了。

只是,耗掉了7成的灵力。

天空晴朗,有风吹过来,稍嫌冷。

这山里昼夜温差还是挺大的。

刚还暖洋洋的天气,现在就下降了不少。

她该回去了。

想着王妈定是做好了饭菜,今日应该是吃韭菜合子,出门的时候见她在揉面。

她的脚步加快。

山路两旁的杂草扫在裤管上,沙沙响。

她信手采了那黄黄的茅草,边走边编了一个草环,套在手上转着圈子,一边加快脚步。

远远地望见庄子后门了。

她伸长脖子望了望,想要看到一缕炊烟

到了门口,却发觉后门关上了。

敲敲门,没人。

看来守门的下人到别处去了。

她咕哝了一句,看看高高的围墙,双手攀住瓦楞,纵身而上。

她不会轻身术,但爬墙却是没有问题。

自引气入体后,身手也敏捷了不少。

她从墙头落下,“咚”地好大一声,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她拍拍裤腿,往前走去,

这是后园。

她走了一程,脚步就慢了下来。

一个人都没有。

她这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一个人。

055人呢?

李惜一路往三房的院子去,先是走着,然后,她跑了起来,脚步咚咚咚地,敲在青砖通道上,异常的响。

站在三房那熟悉的院子里,她喘着气,满头热汗,一把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大叫一声:“娘,爹!”

里头空荡荡,青色的床帐向两边挽起,被子整齐叠放在一头,洁净的房间,一目了然。

她又冲出屋门,径直跑到灶间:“王妈!柳枝!我回来了!”

没人,静悄悄地。

笼屉还搁在锅灶上,灶里头的柴火烧断了,掉了出来,灰白色的半截翘在灶口。

她惶惶回头。

一切都安静得很,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整个庄子静悄悄地,她向大厅跑去,老祖,老祖在哪儿。

对,这几天,万重光,万重俊他们都要到那里去集中

他们定然都在那里。

她冲到了大厅,大门如素日,洞开。

她一路跑了进去:“爹!”

忽脚下一个踉跄。

一个坑,很大的一个坑。

昔日宽敞明亮的大厅,此刻中间凹了进去,很大,。

似乎是被一只巨人的脚,一脚踩出来的,青砖地面碎裂,深深的陷了进去。

她的心跳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如擂鼓般。

四下静悄悄,“吱嘎”一声,她惊悚回头,是窗户,有风吹来。

鼻尖似乎闻到一股子烟气。

她僵着腿,一步一步地挪出了大厅,循着走过去,原来是一堆火堆,还未燃尽的地方正冒着青烟,风一吹,似乎又燃了起来。

“瑞海!小九!”

“二伯!”

她开始一个一个屋子地跑,一个一个地叫。

万家的人,都凭空消失了,连下人仆妇,一个都无。

她浑身冒汗,手足无措,又回到了大厅。

一屁股坐在那残破的大厅里,垂了头,静静地坐着。

“吱吱!”

白恩顺着她的裤腿,飞快地溜到地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瞧着李惜

一直呆坐到天黑,她一步一步地挪回三房屋子,坐在莫云霄的房间里,发呆。

天亮了。

她起身,一夜未睡的眼睛又酸又涩。

她揉了揉,向外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有脚步声。

有人来了。

她一喜。

刚跑出去几步,就顿住。

一群人,大概有十来个人,正从那边园子里走过来。

一行人穿过园子径直向大厅走去。

她咬了唇。

悄悄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进了大厅,很快就出来,一行人聚集在门前石阶上,说话。

听不清说什么,李惜悄悄地放开了白恩。

白恩很快顺着草丛爬了过去。

李惜静静地伏在草丛后,看他们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人,陆续有人跑出去,又回来,闹哄哄地,似乎在争论什么,然后,一起往后园子方向去了。

“杨家的人?”

李惜有些发愣,看着白恩:杨家人来干什么?

李惜望着那条蜿蜒而行的青蛇,凌空飞行,后面紧跟着那群人。

她盯着。

总觉得这条青蛇很是熟悉,那额头一颗红色的肉瘤。

“子母蛇!”

白恩说。

李惜脑子一慒,一时反映不过来:“什么?”

白恩的声音有着懊恼:“万小朵那条五幻灵蛇与这条蛇是母子。我说一条幼蛇怎么会脑袋单独变大,原来是这个缘故瞧这样子,这才是它的主人。”

李惜急了。

“你说清楚,万小朵的小青蛇同这条蛇有什么关系?还有,万小朵呢?”

“很简单,杨家送给万小朵的小青蛇与这条蛇是母子关系,小青蛇能与母蛇相通,是因为他们共同签了一个契约,它真正的主人是这个人,你瞧”

李惜张了嘴,有些不敢置信: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杨家半年前就送了这条蛇给万小朵。

她仰头。

看着那条蛇忽然盘成一个圈,悬在半空,然后,一幅影像就在那个圆圈中显现出来。

就像是一面镜子般。

那日万瑞安开启洞口的景像完完整整地显现出来:瑞安打手诀,她们的几个小的紧张地挤在一团……

影像清晰,连万小雅那好奇又发甜的笑容都看得清楚。

她鼻子忽有些发酸。

影像消失,一个中年男人,与另一个老者一齐发力,向一处地方连番轰击,如此几番,一阵闪烁,地上一座石壁就显现了出来。

人群骚动起来,看着很是兴奋。

李惜捂住了嘴。

很快,洞口禁止被强行破除,石壁洞开。

眼看着一行人很快进入洞内。

李惜方悄声地挪到洞口最近的一块山石后,吸了吸鼻子,抖着手,在身上连拍了三张闭气符。

只要不移动位置,不留心,一时难以察觉。

她缩在山石后,四周是枯黄的野草,耐着性子,一动不动。

终于,一行人出来,脸上似乎都带着喜色。

为首的那个,转过脸来,忽然向李惜这边望来。

李惜僵着身子,屏息。

男子满是青色胡碴的脸又转了回去。

“怎么了?”

一个男子问道,也向这边望来。

“没什么,走!”

男子很快回答,一行人匆匆走了。

那扇石门就依旧在那里敞开着,没人管它。

等到人都走尽了,李惜才敢进去。

她一路小心摸到了里头,到了印象中的大厅,黑漆漆的。

她适应了好一会,才摸出一张照明符来,拍在了岩壁上,洞内登时就亮了起来。

翠云不见了,原本栽种翠云的地方赫然被刨开一个大洞,深深地张着嘴巴。

她蹲下身子去,往里望了一会,洞有数丈深,空空的。里头黑乎乎,一眼望不到底。

“灵石矿洞。”

白恩跳到了地上,四下爬了一圈说。

“什么?”

李惜声音干涩。

“原先那株翠草就种在这个灵矿上面,才能长成。只是,现在里面的灵石都被挖走了。”

白恩举着前爪说。

李惜趴在洞口朝下望了望,黑乎乎地,什么也没有。

早挖光了。

原来如此。

她看着黑漆漆的洞底,恍惚:这里有个灵石矿。

万家的修炼福地,看来杨家早就知道,且觑觎已久。

再次瞧了瞧黑洞洞的坑底。

她准备走。

方才那帮子人在里头这么久,应该就是做这件事情的,她自然不能再找到什么。

她现在只关心,万家人在哪里?

此事和杨家有关么?

一阵碎石响,白恩从洞内蹿出来,爬到了她的手臂上。

嘴里衔着一根豆芽菜。

细细的,黄黄的,若不仔细,还真发现不了。

李惜端详了一会,伸手拿过来。

纤细的豆芽菜竟然颤抖了一下。

似曾相似的感觉。

“这是翠云!”

白恩说。

李惜吃了一惊,小心拈起,放在掌心:“怎么成这样了?”

“走吧,出去再说,此地不宜久留。”

李惜把翠云塞到袋子里,快步向洞外冲去。

056柳镇

午后,柳镇的东头,太阳暖暖地照着,一个铺子外面,三五个人正围在一起闲聊,一边又心照不宣地拿眼睛瞄着那条土路。

土路蜿蜒着,一直延伸向远方,那里通往密林。

远远地,有一个黑点出现,就有人站起来,手搭凉棚望去。

渐渐近了,看清是一个小丫头。

大约十来岁,头发全拢在脑后扎了,简单编成一条辫子,束在身后。一身花布衣衫,衣摆上沾着不少泥污。

她后背是一个半人高的大竹篓,上面盖着一块草垫子,正缓步走来。

原在一边闲聊的几人见了,立时就有人探出去头,想瞧一瞧竹筐里有什么新鲜物事,刚一靠近,就忙退后。

一条浑身漆黑的大黑狗忽地从身后扑了出来,嗞了一下牙,白森森的牙齿雪亮。

那人忙不迭地后退,慌乱间却是撞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尴尬地笑一笑。

周围的人笑了一阵,却是早已自动让开一条道,好让那条庞大的黑狗走过去。

眼瞅着这一人一狗穿过他们面前,往街尽头一间铺子而去。

几人悻悻地退回,依旧坐回去,再次往那条路上望去。

这条硕大的黑狗,体型这么大的,极其难得,看着它凶恶的样子,许多人都打消了念头。

尤其是它腹部有一条很长的疤痕,一直从脖颈蜿蜒到腹部一侧,看着很是狰狞。

这条街上共有十数家铺子,从街头一直绵延到街尾。

都做着同一种生意。

此处地临云雾山脚下,绵延近千里,云深林密。

谁也不知道那林子里头具体有什么,反正是稀奇古怪的都有。有那进山的人进里头猎得那山鸡野兔、各种野物之类的来这里交换。也有猎得其它东西的,例如李惜此次筐里就背了两只狐狸。

红褐色的狐狸毛,毛色漂亮,这刚出了冬的狐狸毛尤其厚密。

年老的掌柜眯眼,仔细翻看,见颈下两个小洞,其余完好无损,手一拨,两只狐狸就落入身下一个竹筐内。

他弯腰,从柜台下一个抽屉里掏出一个灰布包来,摸了一会,数了六块灵石往柜面上推去。

“刘掌柜,怎的少了二块?”

李惜伸手捂住那6块灵石一把扫进袋子,一边问。

“近来生意不好做。”

刘掌柜慢条斯理地,眼皮不抬。

李惜不再争辩。

这刘老实名字叫老实,却并不老实。上回说好一张皮子4块灵石,今儿又变了。

无法,这条街铺子是不少,可是只有这刘老实这儿有足够的木灵石。

这是独一家生意。

她默默转身,颠一颠已空的竹筐,往外走去。

依旧从老路走回,慢慢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她一路向上爬,一直到了镇子东头,大黑狗地在前引路,很快到了一处院子,李惜开了门,它抢着蹿了进去。

李惜先卸下筐子。

这才几步进屋,伸手在墙角一个缸里舀了一勺水,猛喝了一气。

喝得领子都湿了,这才抹了一下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侧耳听了听,隔壁没动静,估摸着张婆子还未回来。这才关了门,进了里屋。

她一进去,一只老鼠哧溜一声,也蹿了出来,飞快跳到地上。

李惜猫腰,从木板床下拖出一个土罐子来,端到桌子上,把方才的6块灵石放了进去,摇了摇,这才又重新放回去。

上面重新加盖好木板,又加了一道幻符。

无法,她没有储物袋,灵石什么的,只能暂且先存放在这里。

里头一共有三个坛子。

一个储物袋至少要500多灵石,她消费不起。

这才转身出去,从竹筐里掏出一只野兔子,三两下剥了皮,一旁的大黑狗一直盯着她看,见她把内脏一掏,就“嗖”地一下蹿高,准确地叼了去,跑到一边就大口嚼了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李惜看了它一眼。

她在万家庄守了十几日,没有见到万家人,却等来了唐家人。

他们气势汹汹,结队而来,把万家翻了个底朝天。

里里外外,都没放过。

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末了,又派了人守在那里。

李惜早在唐家人进来的时候,就抱了黑曜躲到了后山。

黑曜是李惜当日从翠云出来时,发现的。

就在老爷子的院子里,奄奄一息。半个肚皮翻开,肠子都流了出来。也不知怎的,钻到了那假山下。

是白恩发现了它。

李惜跑过去,以为死了。

她蹲在那里,刺鼻的腥味扑过来。

白恩“吱吱“叫了两声,忽然就跳到血糊糊的狗头上,对着耷拉的狗耳朵就是一口。

原本紧闭的狗眼忽然就睁开了,黑幽幽地,闪着凶光

它确实伤得很重,李惜把它抱到了住处。

它肚子上的伤口一直从脖子下贯穿到后腿根,整幅肠子都溜出来半挂。

李惜就把它塞回去,用针线给它粗粗缝合了,眼看着它很快愈合,不得不惊叹这灵兽的愈合能力。

万丹阳他们是死还是活?李惜无从知道,

整个庄子成了空庄子。

万家庄是待不下去了,唐家似乎不死心,一直派了人来察看。

李惜只能离开。

当日的事,恐怕只有黑曜知晓。

可惜,它不能说话。

并且,它和万丹阳解除了契约,这是白恩说的。

“是被强行解除的,所以,灵兽感应不到主人的去处。”

“咯吱咯吱!”

瘆人的咀嚼声还在响,李惜抽抽嘴角,还是有些不习惯。

一旁的白恩看着黑曜那血腥的吃相,转过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惜。

见她飞快地把肉切成一块一块,扔在锅里煮了起来。

白恩静静地趴在一旁,等着。

李惜洗干净手,就不管他们两个,自己仍旧进了屋子,摊开桌子上的符纸,开始调墨。

这些材料是从万重俊的房间里搜罗出来的,还有她自己先前用的,全部都带了出来。

她背了一箩筐的东西,下了山。

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到了这个柳镇,这里隶属平溪界,同属北洲,离开万家庄子已有好几百里。

李惜住了下来,因为它靠近碧羽门。

057灵兽袋

时间仿佛静止,李惜只是沉浸在画符当中,已经一连画了十余张。

她满意,扔下笔,仔细收好。

外边传来香味。

她拿了碗筷走出去,就看见小老鼠正巴巴地坐在火堆旁瞧着她。

李惜捞起兔肉,先挑了那小块,柔嫩的,装在一个盘子里,推给了白恩。

眼见它用爪子捧起来,迫不及待地吃着,不时被烫得甩嘴巴。

这才把剩下的用一个大盆都捞了,和着汤水,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一会就吃了一多半。

偶一回头,瞧见白恩,见它已经吃完,正用爪子剔牙。

一时吃完收拾了。

看看天色,回屋休息。

明日得早起。

第二日,天未放亮,李惜背着竹篓往方庄去。

到了方庄,天已大亮。

她把竹篓靠在门边,自己进了铺子,她掏出一大把符画,悉数捧到了高高的柜台上:100张。

一个细眼的年轻的伙计,眯着眼,瞧了一眼:“300。”

“好!”

李惜干脆地。

伙计就去拿灵石,

“给我200,剩下的给我换一个灵石袋!”

伙计答应了一声,一个崭新的灵石袋放在柜台上,李惜一把抓了起来,正待走。

一眼瞥见那架子上的东西。

伙计见了,微微一笑。

“我说,你不如买那个储物袋,再加200,抵过十个灵石袋,还可以放其它东西,怎么样?”

他利落地指着一个褐色的袋子说。

李惜不理他,刘老实那里的储物袋只卖450,虽然没有这个漂亮,但是实用,空间还大。

见李惜不吭声,目光瞄向上方几个大小不一的皮袋子,来回睃巡,那是前日刚到的货。

“这是灵兽袋,价格吗,要高一点,1000。”

伙计话音一落,就见门外竹篓忽然翻倒,钻出一条硕大的大黑狗,抖了抖毛,蹿了进来,冲他嗞了一下牙。

他忙转头,瞧着李惜:“你看?”

一边用眼角瞥着那条咻咻喘气的灵兽,一阵发毛。

这个丫头也来过二次了,手里的灵石攥得很是牢,轻易不出手,所以今儿,她竟然花100买了一个灵石袋,伙计觉得这事有门,再接再厉,可以再推销一个储物袋出去。

谁想到她的竹篓里竟背着一条凶猛的灵兽。

他看向她,猜测她的身份。

“我要这个灵兽袋!”

李惜低头从袖袋里摸出二张符画:“这是4级符画,一张400。”

她拍在柜台上。

伙计瞪圆了眼:“4级符画?”

他瞧了瞧方才那一沓一级、二级的符画,整整一叠。

“是4级吗?”

他咕哝了一声,一边伸手去接。

回头。

“掌柜!”

他直着嗓子叫了一声。

门帘一掀,肥胖的掌柜走出来,也是诧异,拿了手上瞧一瞧,深深地瞧了李惜一眼:“这是?”

“我师父画的!”

李惜很快回答。

这里符画行情不好,全因碧羽门的碧青长老是7级符画师。不少人从小就修习符画,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拜入他的门下。

所以,像这种一阶二阶的符画自然卖不出价格。

李惜当日苦苦积攒下来的那些符画,只卖了个白菜价。

当然,三阶以上的符画还是畅销的,毕竟,三级符画师着实不多,越往上越少。

李惜却舍不得。

目前为止,她只会一种3阶以上的,就是青藤术的“枯木逢春”,这是她的必杀技,也是护身符。她不能轻易出卖。

况且,一个符画师,在研制出能克制自己符画的另一种符画之前,她只能把肉烂在自己这口锅里。

但,今日,她还是拿出来了。

李惜从店里出来,此时人已经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地,李惜边走边小心地避开那些人。

这里不比柳镇,修真者一下多了起来。

她带着黑曜,大模大样地走,早已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一个炼气一级的小修士,身边带了一条五阶的灵兽,这不是遭人嫉恨吗?

这是她一早纠结的,所以为免麻烦,她每次进镇子都把黑曜藏在背篓里尽量不露于人前。

然两黑曜却不乐意,它体格庞大,筐子里不舒服。

今日,看到了灵兽袋,李惜自然得买下。

这里人生地不熟,她每次都是换完灵石就快速离开。

一直到了山道上,李惜放出了黑曜,黑曜一出灵兽袋子,马上摇头摆尾,箭一般地蹿了出去。

一会就没了影子,过一会又跑转了回来,快活地很。

李惜瞧着它,想着白恩说的:黑曜50岁,正值壮年时期。可是她有些怀疑,怎么像是小狗崽子似的。

李惜的眼睛里露出温暖的神色。

一路走来,多亏了它。

不愧是老祖的灵兽,战斗力是一等一的。

它养好伤后,倒是异常听话,尤其和白恩关系不错。

自然成了她得力的帮手。

但旁人轻易靠近不得,立时就耸了毛,露出寒森森的大白牙。

小老鼠白恩也探出了半个脑袋,一晃一晃的,眯着眼睛看似在打盹。

她看了一眼白恩:这家伙,上回在万家庄,瞧它忙前忙后,又出主意又出力的。

想着终于开窍了,有点像灵宠的样子了。

谁知,黑曜一恢复,它又恢复了先前胆小的样子,整日缩在袋子里。

一路平安,回到屋子里,无话。

李惜拖了床下的罐子出来,数了数。

两个多月,差不多就攒下这点家当。

要进山一趟,这样进度太慢,得猎些真家伙出来。

灵石啊!

李惜拉开抽屉,瞧瞧已空,先是画了几张符画,以备明日用。

然后,开始提笔思索起“龟盾符”。

这款以防御著称的符画原是一层防御罩,万重俊之前把它加固了一层。

现在李惜想着给它再加上一层。

三重保险!

“记住,凡符画,可以改,更可以大改。一种符画一旦面世,使用多了,就容易被破解。你要让它不断变化,就是升阶符腹危力最大,也最可做文章。大胆点,没关系的,多试几次,总会成功。”

万重俊的话言犹言在耳,李惜吸了吸鼻子,凝神,认真地画了起来。

她一直画到月上中天,丹田内光圈暗淡下去,才罢手。

外面静悄悄地,黑曜不时甩一下尾巴,发出一声轻响。

她睁着眼睛,慢慢地就睡了过去。

离开万家庄已经三个月,一路跋涉,才到了这里。

这是碧羽门脚下。

李惜一路打听,知道碧羽门就在云山。望着那连绵不断的大山,李惜先住了下来。

知道小雅在这里,就好了。

她知道,小雅应该会在一年后回家探望,到时,她再一起回去瞧瞧。现在么,她就先不去打扰她了。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058五叶果

她安心地在柳镇住了下来,租的刘婆子的房子。

刘婆子一人住,丈夫和儿子早年就在云山没了。她现在一人过着,性子有些孤僻,不与人交往。

李惜觉得挺好。

她带着一只老鼠,一条黑狗,也不想与人有过多交往。

早上天蒙蒙亮,李惜就起来了。

她背着一个大竹筐,出了院子,向外行去。

身后一扇门开了一条缝,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贴在门缝里,看着一人一狗渐消失,不作声。

太阳升起的时候,李惜正攀爬在一面岩石上,岩石整面光滑,稀稀拉拉长着几丛茅草。

李惜双手用力抓紧一条小儿臂粗的藤蔓,呼哧呼哧地往上爬。

侧边,一条黑影早顺着山涧利索地攀了上去,很快就到了岩顶。

黑曜抖了抖毛,站在岩石上,望望四周,不时朝下探一下头,百米外,李惜还在努力攀登。

此处已经没有路,这里是一道分界线。

大凡进山的人都到此处打住,不再往前走。

这是外围。

再往里头,就是未知的区域了。

常听有人进去,就没有再出来。

李惜此番是狠下了心。

听说那里头有不少灵草,还有百年以上的灵参果。

一枚灵参果能卖到几十到上百灵石不等。

一般修士寻了舍不得卖,大都自己用了。

李惜却是无碍。

灵谷灵果,于她无用,至多是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灵石,她只要灵石。

她如今正急需灵气,卖符画、打猎物都满足不了她贫瘠的口袋。

她急需大量灵气,还有翠云也需要。

白恩说了,翠云本是天地灵株,依附灵石伸长。此番它被连根拔起,大伤元气,奄奄一息,需要大量的灵石供养它恢复灵气。

总之,当下他们最缺少的就是灵石。

总要去探一探。

也不知走了多久,日出日落,第三日就到了一处。

李惜听着那流水声,停下了脚步。

一条溪水清亮亮地,正从石壁间流出来。

黑曜和白恩早跳下来。

黑曜先蹿了出去,几步跨进溪水,大嘴伸进水洼里“咕嘟咕嘟”就畅饮了起来。

李惜慢吞吞地,四下先望了一望。

这种有水源的地方,往往也隐藏着未知的危险,一些猛兽会聚集过来。

确定没有危险后,李惜才蹲下来,开始清洗脸上和手上泥污。

方才在一个烂泥潭里摔了一跤,半日才爬出来,现在浑身上下被太阳一烤,臭烘烘的难受,腐烂的味道似乎都洗不掉。

她正用力搓洗着。

忽肩膀上一动,李惜:“黑曜!”

正在水中的大黑狗一个跃起,从李惜头顶飞过,已经是按住了一个东西。

一只灰白色的兔子正在黑曜的爪子下簌簌发抖。

一只一阶的长耳兔,李惜瞟了一眼,任黑曜按着。

这种兔子,这里有不少,筐里有好几只。

她继续转身,准备穿鞋子。

忽觉得不对。

这只兔子明明知道这里有一只五阶雷犬,还是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

头顶一阵阴风起,她下意识地一矮,整个人扑进了溪水里,呛了一大口水,顾不得胸腔火辣辣地痛,站起来。

岸边草丛中,一阵嘶吼声,黑曜已经和一条巨大的灰色影子纠缠在一起。

两旁的树枝劈啪折断,草屑飞舞。

李惜看着翻滚着似乎是像鳄鱼一般的生物,不觉握紧了手。

白恩早跳到李惜的肩头,歪头看着。

战斗很快结束。

黑曜一身腥臭地回到小溪里打滚。

李惜这才定定神,过去,搬开那只“大鳄”,吃力翻转,落出花色斑澜的肚子。

她也不知这是什么品种,只是那腹部的皮坚硬得很,插弯了刀,也没有破开一个口子,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妖物。

她放了手,盯着头颈下,那里断开半拉,露出白色喉管,黑曜下口够狠的。

她拖了脖子往溪水里拽,叫黑曜过来帮忙。

黑曜跑过来,一口叼了脑袋,撅了屁股利索地往溪水里拖。

忙乎间,白恩跳到了一旁的杂草丛中,唏唏嗦嗦,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李惜把“大鳄”拖到了溪水里,掏出了一把小刀,划了一划,看着那坚硬的腹皮,有些不知从哪下手。

这是新买的,花了她20块灵石。

“噗嗤”,刀尖终于从脖颈断口处切入。

她双手发力,用力往下划拉。

刀至胸腹,有粉色的内脏露出。

黑曜兴奋得围着转圈。

“吱吱”,白恩蹿了回来,朝她叫。

李惜看了它一眼,丢下“大鳄”,走过去。过齐腰深的杂草,李惜看到了一窝蛋。

杂草丛生中,个个洁白。

她蹲下,细细数了一数,约有四五十枚。

李惜惊喜,她捡了一个,却是一愣,入手轻飘,空的?

翻转,却是通体完好,没有破裂。

她又掂了几个,全是如此。

白恩跳到一个空蛋壳上,立时“咔嚓”一声,蛋壳裂开了。

露出里头干枯的东西,粘在蛋壁上,白恩嫌弃地直甩腿。

它一顿踢腾,露出了下面的草地。

李惜拨开这堆蛋壳,见白白嫩嫩的草茎,爬满了蛋下的这块地面,一直伸向土里。

李惜眼睛一亮。

她小心地挖了起来,又换刀又换手地,刨了许久。

终于提溜出了一串东西,有点像土豆,一嘟噜一嘟噜地挂在细长的根茎上,数了数,足足有二三十颗。

“这是五叶果,专以灵兽的尸体作养料,所以很难找……可以生吃。看样子,方才这些灵兽蛋已经被它吸取了灵气,所以它们是不会再孵化了。”

白恩说道。

李惜手中一抖,张口问:“这个能卖多少灵石?”

“具体不知道,一般人拿到舍不得卖,都藏着。”

李惜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筐子里。

回头看看溪水里那只“大鳄”。

这家伙也可怜,守着一窝蛋,却是不知永远孵化不了。

她叫了一声,白恩跳了上来,黑曜却是低头开始啃咬了起来,几下就撕碎了肚皮,埋了进去,大口大口地吞了起来,不时伸了血糊糊的大嘴,甩一下。

李惜别开眼,不再看。

雷犬本是妖兽,天性凶残好斗,之前因为跟着万丹阳,缔结契约,压制了不少妖性。

现在脱离,有了自由,自然就恢复了本性。

但,雷犬又是所有灵兽当中最护主的。

李惜虽没有和它缔结契约,可黑曜无疑已经把她当了主子。

李惜背转身子,运目向树梢望去,枝头稀疏,一只鸟雀都无。

不能再往里走了。

今日这只“大鳄”明显就不寻常,再往里去,不知会出现什么?

万一黑曜应付不了,可就死定了。

这几日也算是小有收获。

李惜果断抬脚往回走。

出林子倒是快,这点多亏白恩。

李惜就是一个路痴,一进林子早不辨方向,只知道一昧往前走。

白恩的方向感很强,就像是一个活导航,告诉她往哪走,她就往哪走。

现在李惜巳经不再抱怨它“一无是处”了。

终于出了林子。

李惜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很是休息了一会,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背篓。

她把放在上面的五叶果的包袱小心塞到了底下,上面堆上一只兔子,一只山鸡。山鸡是回来的路上得来的,也是准备给刘婆子的。

角落里还有一株小小的兰草,是株百年份的灵草。长在她们上下的石壁一侧,去的时候没发现,回来就瞧见了。

那条巨大的“大鳄”,皮糙肉厚,拆解不动,就洗干净收进了灵兽袋里。

她心内雀跃:此番收获不小,也不知能卖多少灵石?

059打劫

她心情愉快,往前行去。

黑曜嫌灵兽袋挤,就一路跟着跑。

远远地就瞧见几人从那边过来。

三个人,一高二矮,正迎面走来。

李惜低了头,自觉往一旁山路上避去。

为了免节外生枝,她都是能避则避,尽量不与人多打交道。

几人靠近,擦肩而过,其中一个汉子扫了一眼李惜,见是一个丫头和一条大黑狗跟在身后,就依旧横着身子挤了过去。

手肘撞倒了李惜硕大的竹篓,力道过猛,李惜一个趔趄,忙站稳。

耳听得脚步声渐远去,她整了整背篓,低头继续往前走,黑曜也往前蹿去。

刚走了五六步。

听得身后有声。

她急回头。

那个高个子伸出的手险险抓了个空。

“筐子里装的什么?”

他咧开嘴,落出一个笑,巳伸手去掀她背后的竹筐盖。

李惜急旋身,黑曜“嗖”地一下蹿了过来。

那人并不退,“咦”了一声,就迎了上去。

黑曜咆哮着。

另外两人见状就奔了过来。

一人边跑边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网来,向空中抛去,“唰”地一下,那网迎风见长,瞬间成了丈宽,向黑曜兜头罩去。

李惜吃了一惊,黑曜腾身闪躲,险险避了开去。

岂料那网竟紧紧跟随,咬着黑曜几番追捕,方才那高个子呆了一瞬,就重新向李惜抓去。

李惜眼看着那人脸上的笑意,知道今日即使弃了这筐子,恐怕也不得善了。

黑曜犹在场中奔逃,快如闪电,可是头顶那张大网却如影随形,眼看几番要罩个正着。

黑曜已是气喘。

她不再犹豫,手一扬,数张冰球符随风拍出。

“轰”得一声。

夹带着巨大的风声,一大蓬滴溜溜转的掌头大小的冰球呼啸着向几人攻去。

三人惊叫一声,纷纷闪避。

好不容易闪开,均有点狼狈。

冰球太过密集,几人还是被砸到几处地方。

三人眼眸加暗:小丫头身上竟有符画,且不止一张,这冰球来势凶猛

看来这个小丫头身上还真有好东西?

望着十几丈外那飞速奔跑的一网一狗,三人抬脚逼过来。

如果说起初只是一时性起,这会子就是有意了。

这三人都是散修,平时修炼物质匮乏,自然是过得抠抠索索,不爽快。此番也是结伴进林子寻些东西,因为怕落单,就结成了一伙。

这个林子,他们也是时常进出,自然是清楚要弄到好东西,是难之又难。

这外围几十里内,早被人搜刮了无数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剩下。

里头又有未知的危险,才结了伴一起。

此时见到李惜一个半大女娃子落单,从林子里刚出来,这才想着拦下瞧一瞧。

却是没想到,还真的有点子货色,单凭这甩手一扔就是一把的符画,就让他们一阵眼红。

像这般符画之类的东西,他们平时哪里有这闲置的灵石置办?都是靠身体双拳硬拼,勉强修行。

就比如这捕兽网,也是其中一人唯一的最值钱的家当。

这东西不错。

因为这,才合力进山一探。

看着李惜紧紧捂住的箩筐,三人陡地加快的身形毫不掩饰各自心中的惊喜。

抓住这个小丫头,她身上必有不少东西。

另一人则是紧盯那道黑影,竟能在一向无往不胜的捕兽网下逃脱,每回都是在即将抓到的时候,陡然加快那么一点点,令捕兽网的主人杨老三心中惊喜不已:这是一条不可多得的灵兽,绝对在4阶以上。

他这张捕兽网可是在因缘巧合下获得,一直视如至宝,之前出手,就没落空过。

现在却

李惜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了这三人眼中的“小富婆”。

“你还有什么东西,都扔出去。”

白恩早探出脑袋,身上的灰毛被风吹得立起,鼓突着两只眼珠子。

李惜闻言,向后一望,见三人转眼已追到身后二丈外。

心内咒骂一声,扬手,又是两张符同时拍了出去,然后发觉竟是两张水符。

这是她出门前画的,原是找不到水源时备用的。

三人一见忙刹住身形,但觉眼前一花,登时被两堵水墙拍了个正着。

一把抹了脸上的水,继续追,很快追上。

三人纵身,分别从三面站定。

“三个练气后期修士。”

白恩说完这句话,就缩回了脑袋,再不出来。

李惜一凌。

那边黑曜咆哮着冲过来,原来那张网挂到了树丛间,正挣扎。

它嗞着牙,就要冲过去,被李惜喝住,全身汗津津的。

李惜再不犹豫,她掏出了最后一张符,青藤符。

这张,她封了半成灵力进去,用来以防万一,一直不舍得用。

她的手缓缓扬起,那三人巳包围过来。

她抿着嘴,呼吸粗重。

得再靠近些

一阵轻响,平地忽蹿出根根粗大的藤条,飞速往上蹿,绿叶横生,枝条飞舞。眨眼间就形成一道长约十几丈的树墙,隔开了几人。

三人下意识运足灵力劈去,“噼哩啪啦”,却是发现这些藤蔓不但不少,反而迅速向他们围过来,越来越密。

很快就把三人围在了里边。

成了一个巨大的绿茧。

李惜见状,大大松了一口气,看看还在继续生长的藤蔓,转身继续跑。

一边有些遗憾,怪自己太小气。

早知如此,早在三人围过来的时候,就该扔出这青藤符,还能省下另外两道符

正跑着,忽听一阵异响,往后瞧了一眼,咒骂了一声。

原是那藤蔓之间火光蹿起,青藤畏火,正节节退却。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节!

看来这三人中竟有人是火灵根,难得!

这青藤寻常的火不惧,却畏体内灵火。

眨眼间三人身形露了出来。

高个子掌中火球一收,就重新又追了上来。

“疯子!”

李惜咒骂了一声,手中一张空白符箓高高捏在手,举着,脚下丝毫不停。

这林子外着实宽阔,方圆百丈俱是空旷一片。

李惜跑得绝望无比。

几人一时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紧跟,眼晴觑着李惜手里的符纸,一人已再度抓起了那张网,只是不知李惜手中是什么符,不敢妄动。

天气闷得很,李惜全身早衣衫尽湿。

怎么办?

060打劫2

只要对方再次祭出那张网,黑曜就能被隔开,他再抽出时间对付自己,可不手到擒来?

可恨自己还是准备不足。防身的装备还是不够多。

来不及多想,见对方已经扑了过来,那张网也凌空抛了出来。

“黑曜!”

李惜疾声,扭身向旁边的土沟跳下去,下面是一片灌木,只要钻进去,就好了。

“哪里走!”

对方意识到李惜意图,再不犹豫,身子一晃,欺身上前,双手成爪,抓了过来,一把扣住李惜背上的箩筐,一用力,李惜整个人硬生生被扯回了好几步。

她慌忙低头,扔出了手中的空白符箓。

“轰”地一声,一个炸雷响起,尘土飞扬,地上突现一个大洞。

那人忙松手,纵身后退十几步,方站住。

他盯着几步之外的一个人,脸上阴晴不定。

一个褐衣直衿的老者,满面沟壑,须发半白,一双眼睛却是精光四射。

一个黑网被老者收在手里,正抡转着。

李惜看着地上这个丈宽泥洞,下意识地冒出一句:“筑基修士。”

徒手轰出这般大洞的,只有筑基修士能做到。

万重俊说过:“筑基修士,出手就是一张雷符的郊力,能平地炸出丈宽大洞。”

远远地,另两人也气喘吁吁赶到,方才情景他们看在眼里,对视一眼,自觉站在杨老三身后。

李惜抹了一把汗,眼角瞥见那几人只是瞪眼,却不敢上前,特别是那个丢了黑网的家伙,一幅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她迅速向老者身边靠拢。觑着那三人。

“滚!”

老者只是从嘴唇间蹦出一个字。

三人楞了一瞬,见老者缓缓扬手,杨老三只得一跺脚,率先转身,三人飞快走了,很快就消失了。

实力啊!

李惜崇拜地看着这个老者。

“那个,前辈”

李惜揉了揉脸,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走!”

老者一个转身,手虚空一抓,方才那个洞中忽地就飞出一个球样东西,被老者抓在手里,他瞧了瞧,快步走了,走得很快,好像身后有什么赶着似地。

李惜目瞪口呆。

“炼气后期修士。”

白恩忽探出头,说了一句。

方才那三人也是炼气后期。

却是都被这个炼气后期的老者给蒙了。

李惜不远不近地跟着,黑曜这回也没有撒欢乱跑。

她盯着他的手,想着他手中的那东西是什么宝贝?

不是符画,像是一个球,看样子能反复使用。

“小丫头,跟着我作甚?”

老者三两下收了那个黑网,瞧瞧后面,见那三人早无踪影,才停住脚步,摇头。

李惜也不搭腔,只露出笑容,也不说话。

闷声不响地跟在后面,随着老者一路出了林子。

老者见她老实,也不管她,只不紧不慢地走着。

风儿吹起他的袍子,一身半旧的衣裳,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一直跟到镇子外边一条土路旁,隐约能瞧见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李惜放慢脚步,看着那陡然加快的老者,她摸了摸脚踝,方才跑得急,也没注意,现在才发觉一条裤腿已经裂开两半。

她蹲下身子,重新整理好箩筐内的东西,又对着溪水洗干净了手。

这才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她看着前方已经消失成一个黑点的老者,心下想着,自己本应该答谢这个老者的救命之恩。

可是,她摸了摸手里的布包。

她方才去摸筐里的东西,摸到了那个布包,终是没有拿出来。

不是她小气。

防人之心不可无。经了之前的事,李惜不得不留一个心眼。

这老者虽救了自己,但难保不“见财起意”。

她筐里的这包东西,说不得就让自己再次陷入险境。

她沉默了。

依旧到了刘老头铺子里,她掏出了一颗东西,放在黑漆漆的柜台上。

刘老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见是一颗乳白色的东西。

李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刘老头凑到鼻尖处闻一闻,然后瞧着她。

“五十块灵石。”

他说。

眼睛并不看李惜,掂了掂手里的东西。

“一百!”

刘老头摊手,东西滚落到柜面上,他探过半个身子来看着李惜:这么可能?这东西。

然后指着她的筐子:“还有什么东西?”

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看着刘老头两根手指有意无意地离那东西不远,李惜垂下眼眸,伸手去拿:“我去别处瞧瞧。”

说着,抓过那个东西,塞进怀里,转身。

眼瞅着李惜已经跨出门槛。

“那个,等一下,我再瞧瞧?”

李惜抿了抿嘴,站定。

却是并没有再掏出来。

“您刚才已经瞧过了。”

她说。

“我说,你这丫头,忒急,这做生意总要多做几回。你这个东西,我再问一句。”

刘老头眨着眼睛,眸子闪亮:“是在哪里发现的?”

李惜不语。

“你等一下。这样,八十。我告诉你,也就是我这里,咱们是老熟客了,才出这个价。真不能再多了。你下回有好东西可是要想着我。”

“不,一百!”

李惜见刘老头发愣,忙说:“我有四十来颗,你都要么?”

刘老实不再吭声,他转身往回走。

很快从柜子下扒拉出一堆灵石,就开始数了起来。

一会4000块下品灵石被点了出来,沉甸甸的一大堆,堆在柜台上。

李惜看着,忽然又后悔:早知道再多加点儿。

她向刘老实要了一个灵石袋。

这回刘老实倒真的给了她。

她把灵石收进了筐子里。

刘老头眨着眼睛:“你该买个储物袋。”

李惜低头:“下回吧!”

刘老头几回向她推销储物袋,不是她不心动,只是刘老头这里的储物袋最便宜半个桌面大的,也要450块灵石。

她估算了一下,她的箩筐多挤挤的话,也放下了。

她背着箩筐出了门。

看来这东西卖出去还是便宜了,没见刘老实一幅心情舒爽的样子,还送她一个灵石袋。

白恩说了,这五叶果那些女修吃了能滋养面门,甚至好的能腐肉重生。

不过,她留着这东西无用。

五叶果根据所吸收的东西不同,价值也不一。所以,那刘老头才问是哪里发现的。

李惜自然不会实话实说。

不过,它定不止这4000块下品灵石就是了。

她移动了一下肩带,往家里走去。

061精打细算

院子里没人,黑曜率先冲了进去,一会就咆哮着撵了一个人出来。

一个老妇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长脸煞白,显见是吓得不清。

“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老妇人看见李惜,尖着嗓子叫了一声。

黑曜重又转回到李惜身边,晃着脑袋。

李惜走过去,直接进了屋子,一会,就拎出两只兔子,递给老妇:“这个月的。”

老妇人看着李惜手里肥硕的兔子,没有说什么,一手拎了一只,就扭着身子走了。

“你把黑曜的粮食给了她。”

白恩跳出来。

李惜没有抬眼,爬到床底下去,说:“黑曜吃得,给它留了!回头你叫它把皮子给我留下,我有用”

她抱着一个陶罐子出来。

先把这些灵石一块一块地放进去。

三个罐子都堆满了。

一早,李惜背了灵石,拍了一张风行符,就往白起镇去,这路有点远。

到了地儿,李惜先去把4000块下品灵石换成了4块中品灵石。

然后,就走进了最大那间铺子。

看着比方村那家还要大,墙上挂了一些兽骨和兽牙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儿的东西。

她一一看着,然后,站在柜台前,半日未语。

店家是个热情的少年,见李惜一直盯着装符画的盒子看。

就跑过来,说:“这是符画,你需要什么样的?”

“多少一张?”

伙计满脸堆笑:“这要看什么样的符画,一阶的水球符,火符一般15灵石一张。”

他住了嘴。

李惜看着他:“那二阶的,三阶的呢?”

伙计看看李惜,还是热情地:“那就贵了,一般50起。”

“你要哪种?”

他问着,手却是并没有伸出去拿。

李惜看着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我不买,我卖符画。”

她心里已经是小人不断:坑爹的店家,3块灵石一张的符画,她足足卖了几百张,这得要损失多少灵石呀?

这白起镇离方村不到百里,这东西的价码相差可就太大。

这符画明显就是那个方庄的掌柜匀过来的。

这有许多是她的符画。

伙计看着,笑了起来:“这里不收符画,只卖符画。”

他指着门口的布幡。

李惜探头,瞧了一眼,不死心:“我这符画都是好的。同你这一样。”

“知道,你留着自己用吧。”

伙计开始推着李惜往外走。

“这些都是我的符画,是我画的。”

伙计一愣:“那也不行。”

他依旧扯着李惜往外走,丝毫不为所动。

李惜见他油盐不进:“我的符画是三阶的。”

伙计的手一顿,继续::“不成就不成,你莫耍我。”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你们掌柜的呢?唉!”

李惜扭头。

两人推搡着到了门口。

就见一人低头进来。见状,奇怪地瞧了李惜一眼,往里头走。

李惜住了脚,见他一路向屋内走。

“掌柜!”

她叫。

男子停住脚步,看着李惜。

李惜挣脱伙计,跑上前去。

“我有三阶的符画,您瞧瞧?”

她三两下扒开外边的包布,伸手递了一张过去。

男子一愣,看看李惜,又看看伙计。

伙计早凑上前,轻声说了几句。

他讶异地向李惜瞧过来,大约明白了什么事情。

他向后院走去,李惜迟疑了一下,就跟了过去。

这里是一大块空地。

男子看着李惜,示意。

李惜咬了咬牙,忍着心疼撕碎了两张冰球符。

立时半空一阵密集的冰球砸了下来,男子忙运气,护住身子。

好一会,噼里啪啦终于砸完。

男子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轰塌了半边墙的一堵墙,还有站在那里一个硕大的球形的人,里头的李惜,脸上正露出微笑。

他运足力,瞧了一下,伸手击去

“你要卖多少?”

他抚了抚耳朵。

方才猝不及防,脑袋上被砸了两下,隐隐发疼。

就是方才有气罩,依旧感觉疼得发慌。

李惜呵呵笑着。

这几张冰球符每张都加封了灵力进去,所以效果自然是加倍。

看着男子的神情,应该是识货的。

三张符画,一张冰球符,一张龟盾符,总共卖了800块灵石。

那100块,是补给方才那二张冰球符的。

李惜欣喜,就要走出去的时候,伙计热情地凑上来:“你可是要买些东西?”

李惜看着他的笑脸。

她说要笔。

看着架子上那大小不一,标价也不一的笔,李惜伸手指着一只褐色竹管的黑毛笔问道:“这个要多少?”

伙计忙拿下来,递给她:“你先瞧瞧?”

李惜看着这只笔,这是一只普通之极的笔。

一支竹杆,甚至还有竹节,上头褐色斑驳。

下端的笔毛,倒是颜色齐整,洁白柔软。

看着它周围那些雕花玉制,明显价格不菲的符笔,李惜目光转了一圈,还是把目光定在了它的面前。

似乎看出李惜的踌躇,掌柜过来,直接从笔架子上摘下笔,摊在手上。

“这是二阶雪兔的毛所制,笔杆是雾山灵竹湘妃竹。你别瞧它不起眼,用它画符,可以增加成功率。”

掌柜说,一边看着李惜。

李惜盯着那杆笔,用手摸了摸笔尖,弹性很好,笔毛根根松散。

她弯了起来,又放掉,满意。

“我要这个。”

“灵石100,不二价!”

掌柜转身,伸出一个手指:“在这里扣么?”

“不!”

她站在柜台前,从灵兽袋里掏出几样东西,堆在地上。

唏哩哗啦散了一地。

掌柜瞧着那厚实的甲皮,伸手拎了一拎:“怎就剥成这样?”

李惜抽抽嘴角:黑曜这一路上没闲着,又啃了一遍。昨晚上不是这样的,上头还有一层子肉皮的。

掌柜的又捞起那几根骨头,敲了敲,满意:“三阶妖兽,皮子500,骨头这样,统共1200,怎样?”

李惜忙点头:“成!不过,那只笔得送我!”

掌柜:“不能再少了,这还是看在咱们以后要常交易的份上,已经少要了。”

他一脸的为难,以及恳切。

“成!”

李惜终于点头,包好,又讨了一个笔袋子来,这回是说什么都不肯再付灵石。

掌柜的也就作罢。

收好剩下的灵石,李惜再度转身,朝下排的架子瞧去,那里摆放着一瓶瓶朱砂和制好的符纸。

又花去了50灵石。

出了镇子,已是黄昏。

062精打细算2

天边一轮红日坠在那里,敛去了白日的光芒,红得异常鲜艳。

唯一的一条土路上,一人一狗,踏上了归途。

现在没人,李惜把它放出了灵兽袋。

黑曜很是高兴,撒着欢地在前边跑。

它已经在灵兽袋里憋了一天。

白恩坐在李惜的肩头,“喀嚓喀嚓”啃着一个灵果。

这是李惜方才花了20块灵石给它买的。

它盘腿坐着,小口地吃着,很是斯文,不时地骨碌一下眼睛。

每回卖了东西,它都要求吃一个灵果。李惜都满足它,毕竟,它那食量,能大到哪里去?

李惜不发火的时候,挺好的。

白恩这样想着。

它小心地兜起了不小心掉落的一小块,放进了嘴里。

初夏的晚风,吹走了田野里的燥热,李惜望望前面,估摸着还有两刻钟就能到家,也放慢了脚步。

她在心里一路计算着,眼下手中的灵石能用多少?方才又换了一块中品灵石,现剩下600多下品灵石。

平日积攒下来的灵石不多,这日常支出一点不能少。

不止是她自己,还有黑曜,它要吃生肉,灵气越足的肉,它的实力就越强。

最重要的还是翠云,如今还在半死不活地躺着。

李惜把它栽种到了灵石罐里。

看着依旧半死不活地,不过倒是没有再枯萎下去。

她一路想着,眉毛微扬,今日这一趟也算是跑得值。

到了家里,倒出灵石又数了一遍,数着数着,发觉不对,怎么少了?

她搔搔头,应该还有605快下品灵石。现在怎只剩下603块?还有两块呢?

她重新在心里默算了一遍:一只灵笔、一个灵果…

她摇头,还是不对。

她把袋子翻了过来,确定没有。

想不明白,是掉了?

也就作罢。

入夜,李惜静坐蒲团中。看似入定,脸上的神色却是愉快。

她刚刚一气吸收了四块中品灵石的灵气,丹田之内那种久违的鼓胀饱满的感觉,真舒服。

她低头内视,见原来那丝光圈看着似乎又亮了些。

她嘘了一口气。

提笔,运气,飞快地画了起来。

良久,提了笔,眉眼俱开。

线条婉转浑厚,愈见流畅,摊开的几张符都是光华流转,星点密布。

这就是中品灵石的效力么?

她瞧一眼手中的笔。

掌柜的没有骗她,这灵符笔用起来,果然省力不少,起码能省下一成灵力。

她收拾了纸笔,上床睡觉,今日累了一天了。

暗夜里,黑曜伏在门外呼噜呼噜地打鼾,声音时大时小,她翻了一个身。

隐约中,踢到床尾一团温软,她缩了缩脚,继续睡觉。

白恩睡眼惺忪,又往里蜷了蜷。

……

李惜冷眼看着掌柜笑眯眯地把一张符画递给那个年轻男子。

这个青年公子穿着富贵,一身上好的衣裳,绣着精致的纹样,李惜猜测他条件不错。

制作一件法衣不易,材料俱是天灵地宝。

修士都很珍惜这样的衣裳,哪里舍得在上面绣上图样,破坏它?

可这个青年明显是把这件法衣当成普通衣裳来穿!

真是奢侈!

李惜心内默默嘀咕了一声。

“给!”

对方扔过一块灵石,莹光一闪,中品灵石?

1000块下品灵石买一张龟盾符

想着掌柜每张300收的。

李惜的心一抽。

果然只有买错,没有卖错的。

她继续翻拣架子上的东西。

那人一气点了众多的东西,各种符画,还有其他一些东西。

临走时又问:“怎么就没有土遁符?”

掌柜满脸堆笑:“真没有,这东西一般人也不卖。这可是5级符画,难求!您要不瞧瞧别的?这顺风符也不错,还有这”

他极力推荐其他东西,奈何青年只是掀掀嘴角。

旁边的一个随从模样的不耐烦:“我们只瞧我们要的。把最好的都拿出来,没有,我们就走了。”

那青年倒是不见着急,眼睛不断逡巡店内,这实在是这里最大的一家店铺了。

“公子,你瞧,那有一根箭齿,去瞧瞧?”

两人声音挺大,并不避讳人,就那么边转边说。

李惜就在他们身边,听了个满耳朵。

原来是碧羽门贴出通告,似乎为了哪个长老的金丹仪式,要寻那依兰草。

奖品丰厚,最重要的是有一颗筑基丹。

这个司徒公子其它不缺,就缺一颗筑基丹。

那个随从小心翼翼地,一直强调这一点。

无他,修士筑基,没有丹药辅助,十成九败。

即使成了,也多有缺陷。

但筑基丹的炼制,所需材料珍稀,又难成丹,一般人家消耗不起。

如今只有宗门才有这个实力提供筑基丹。

碧羽门的丹药自然是好的。

李惜对这些却是没有兴趣,那云雾森林,她上回吃了一会子亏,这近段时间都不会去了。

只是,她听到了“碧羽门”三个字。

她咬了咬唇。

腰间动了一下,布袋子被顶开,白恩探出头来。

“碧羽门有灵土。”

它说。

“听闻碧青长老擅长种植灵植,一手培植术,能令枯木发芽,石头开花。你可以向她求取一盆灵土。或许翠云有救。”

李惜一喜:“真的?”



眼见那两人正要出门。

李惜忙绕到前面。

“这位公子!”

她堆了笑脸。

却被身边那个下人横手拦住:“作什么?”

李惜见他一脸嫌弃,瞧瞧自己一身粗衣,忙作势拍了拍。

“您瞧瞧这个可好?”

李惜摊开的掌中,一枚冰椎符。

见青年并不吭声。

随从喝了一声:“什么东西,也敢放到我们公子面前来!”

边说边伸手来拍。

力道夹风。

李惜手一缩:这随从修为比自己高。

“公子!您要土遁符?”

下人一脸吃惊,那青年也瞧着她,不说话。

又见李惜一个小丫头,也就炼气初期,就满有兴味地瞧着。

李惜笑容欲见灿烂:“土遁符,我师父有,只是,需要预订,师父他老人家出门了。”

随从还待再说,被那公子制止:“什么时候?我急用。”

“那不一定,一二个月吧?总得他老人家回来。”

“二个月?”

青年公子问。

那随从伸出一个手指。

“公子,通告上说,一个月。”

李惜:“请问,哪里有通告?”

063队友

她站在通告下面,很高,贴在高高的城墙之上。

她看着潇洒的墨字,连猜带蒙地弄清楚了个大概:知道只要领一块木牌,登记一下,就算是接了任务。

门槛并不高,基本上只要想去的都可以。

她赶到那里,见有不少的人,三个一堆五个一簇的,正在说话。

听了一会,原是众人正在互相打探。

因去的是云雾森林,在里头要呆多长日子,谁也说不准。那内林可是凶险莫测,弄不好就丢了小命。

这筑基丹重要,可也得有命在呀。

所以,结伴进去是最合适的。

只是,那其它东西好说,这筑基丹可是只有一颗,到时怎么分?

一时叽叽喳喳,竟没有几人上前去接了那任务牌。

眼见得众人迟迟不上前,就有那负责登记的碧羽门弟子推了一人出来,声音清晰:只要能寻到依兰花,每人一颗筑基丹,但每队至多不能超过三人。

此话一出,立时引起一阵骚动。

原本杂乱的的人群立时散开

众人很快分好,李惜瞧了一下,好像没有几个落单的。

她犹豫了。

原本她并不想组队,她还是适合一个人单独作战,可以省却不少麻烦。

可是这回找的这个依兰花,她并没有见过,也一点头绪都没有,要怎么去找?而且,大家都组队,就她落单,这不是擎等着挨打么?

得找一个伙伴。

李惜下定决心,默默观察了一会,就打消了念头。

她一个毛丫头,平时入山打只山鸡野兔的,还行。现在要完成这般大的任务,可没有人愿意和她结伴。

毕竟,这筑基丹只有三颗,没见人都是三个一群两个一队的。

她踌躇了半日,看着三三两两的人儿。

李惜眼见一队一队都组合好。

她叹一口气,知道自己是找不到人了。

她转身,差点被人撞到。

鼻间闻得一股酸臭,李惜抬头。

那人却径直往前去了。

灰褐色的短衫,打结的发髻。

径直往那台子里去了,几人正收摊,报得差不多了。

“什么?”

他直着嗓子,大声嚷道!

她眼睛一亮。

“你回去吧!”

老者看着李惜手上的木牌,见她小心翼翼地放回袋中。

老者转身就走。

“什么时候出发?”

李惜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入手滑溜,袖口乌黑发腻。

“明日太阳升起,在林子东南入口。过时不候!”

说着就一提袖子,走了。

李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呆立了半晌,也转身走了。

“太阳升起,这是什么时辰?”

白恩甩了甩尾巴。

“走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李惜心情愉悦。

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一个老者迎着朝阳,慢腾腾地到了东南入口,见四下空旷,只有他一人,就四下望了一望,嘀咕了一声,正要钻进林子。

“哗”地一声,一大蓬灌木草叶忽然凸了起来。

他站住,打量。

落叶纷纷落下,露出一个脑袋。

李惜抹了一把脸:“前辈!”

老者正要说话,一阵唏唏嗦嗦声,那堆落叶中又钻出一只硕大的大狗,它浑身毛发飞扬,使劲甩了甩,树叶纷落之中,又有一只老鼠飞快爬上它的头顶。

一人一狗一鼠均歪着头看他。

他咽下了到口的话,直接转身往里头走去。

李惜跟了上去。

她昨晚上好不容易找到东南入口,却是已晚,干脆不回去了,就在这里窝一夜。

自己终于找到一个队友,又是先前见过一次,也算是有缘。

这个老者就是上回在云雾森林外围帮过自己的那个修士。

昨日,他迟到了,木牌没有了,李惜就邀了他一起组队。

看得出他对这个送上门来的队友无所谓。

陆续有人也进了林子,大家都赶早。

要不是需要各自准备装备,估计昨晚上就有人进了林子。

必竟,依兰花只有一株。

先到先得。

没有人说话,间或有人咳嗽一声,就是行走的沙沙声。

由于是经年老林,本没有路,都是齐腰深的杂草和灌木。

杨老头双手左右开弓,脚步所迈之处,开出一条小道。

李惜走在另一侧。黑曜在她前头趟路,两旁草木哗哗地,又瞬间闭合,李惜在后紧跟,不时用手拨一下弹出的荆棘与刺条。

这一走,就从太阳升起走到日落。

天黑了。

一起行走的几拨人都停了下来,各自找地方歇了。

再走就接近林子中部了。

这里已经有妖兽出没,众人俱是炼气期修士,都没有把握,不愿晚间入林涉险。

望着林中三三两两支起的窝棚架子。

李惜看着杨老头:“前辈!”

杨老头四下睃巡了一番,走到一处地方,就开始左右开弓,以掌为刀,很快就开出了一块空地。

“歇了吧!”

他背靠一棵大树,坐了下来。

李惜招呼黑曜,靠着它坐下,从背后的一个大布袋里掏出两块饼子,凑到嘴边嚼了起来,有点干,又掏出水囊来喝水。

杨老头冷眼瞧着。见她掰了一块放在地上,一只老鼠爬下来,用两只前爪捧起,细细地嚼了起来。

没有声音,都吃得很斯文。

他看了一会,重新打量这一人一狗。

小丫头才十一、二岁吧?

圆圆的脸,黄黑。

没有梳留海,所有头发全往后拢,在脑后编了两条辫子,折了上去,垂在耳后。

干净利落。

正披着眼,专注地啃饼,飞快地吞咽着,对他的打量似乎并不在意。

他转了一个身,眯上了眼睛。

暗夜里,林子里一片寂静,一丝声响都没有。

这里连夜鸟都不曾有。

李惜眯着眼睛,睡得熟了。

无法,她不比那些修士,她不能熬夜,不然明天定会精神不济。

她睡得无比放心,因为她知道,此刻林子里的那些修士定然是没有入睡,修士四级以上,许多都是靠打坐来补充体力。

包括边上的这个老者。

走了一日,她只知道他姓杨,就用“前辈”来唤一声。

所以,她很快就安然入睡,头枕着黑曜温暖的腰腹,进入了梦乡。

林子密,月光照不进来。

老者眯着眼睛,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耳朵动了一动,依旧闭目。

这丫头,倒是心大。

他脸上漠然。

064搜寻

李惜实在是累了。

昨晚就没有睡好,生怕错过时辰。白日里又赶了这么多的路,实在是精疲力尽。

只是她睡得有些不安,皱着眉头。

恍惚间,她回到了万家庄。

莫云霄和万重光都在,问她吃了没有?莫云霄笑眯眯地揭开盖碗,里头是冒着热气的灵谷粥。

一会又是万重俊看着她,眼睛闪亮:小四,年终考核,你可是准备好了?

“枯木逢春。”

她忙往怀里掏去,掏呀掏,咦,到哪去了?急出一头汗,终于掏了出来,吁一口气,双手递上去:喏,在这里。

万重俊双手来接:“让我瞧瞧,这枯木逢春的效果如何?”

“不行,不行,”她着急:“我就这一张,试了就没了。”

万重俊却是没有听见般,依旧伸出手指。

她着急,叫了声:二伯。

却是眼前一花,朵朵桃花开,原来是院子里那株桃树忽然就开了花。

她惊异瞧过去,满树的粉红中,坐着一个美人,朝她笑着。

“小姑!”

她惊喜。

“你回来了?没事吧?”

又觉得不对,为什么问这句话呢?

她歪着头,想了半日,却是想不起来。

有人叫她:小四。

她回头,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

她一惊,“人呢?”

“白恩!”

李惜满头大汗,身子不安地扭来扭去,伸着双手,怪异地僵着。

黑曜“呜”地低叫了一声。

老者睁开眼,见李惜睁开眼,一脸茫然。

两人眼光对上。

四下寂静。

有一刹那,李惜以为自己是在屋子里,睡在床上。

可是当见到一双发亮的眼睛时,才打了一个机灵。

她坐了起来,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晃过神,自己是在林子中。

她苦笑,原来方才是在做梦。

可是,那个梦也太真实,太详细了。

她心中涩涩的,用力甩一甩头,离家近半年,她一直都没有做梦。

她重新躺了下去,伸手摸着黑曜起伏的肚子,暖暖的,手下摸到一条疤痕。

她的手一顿,一个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头一次恨自己能力太低,不然,早就和黑曜结了契约,就可以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她感觉到了黑曜的温顺。

黑曜看着老实,可是涉及到签约。

万重星说过:凡是主动和修士签约的,都是开了灵智的妖兽

黑曜不知道!

李惜瞧一眼白恩,见它依旧酣睡,不得不感叹:这家伙除了没功击力,灵智……是真不差。

嗯,一只怕死的老鼠精!

她咕噜了一声,换了一个姿势。

天亮了,众人陆续起来,有那早的,已经出发。

李惜站在那里,看着杨老头,见他端坐不动。

他们已接近林子的中心,接下来,就各走各路,再过去,就没有路了,也没有方向,个人各自凭本能与经验往深处去。

据说依兰花就在林子深处,长在极其阴寒的地方。

具体在那里,没有人知道。

云雾森林纵横几千里。这些人散进去,就如大海捞针。

这个时候,大家都凭自己的本能判断,又哪里会和人家同路?

很快,就走了个精光。

偌大的林子里,还有三组人马。

都是三个人。

其中一队,就在他们不远。

一个女修,和两个男修。三人都是上了年纪。特别是这个女修,看着已经有四十,一头发髻却梳理成小姑娘样式,坠在耳旁,晃啊晃的,让李惜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还有一队,是清一色的男子,隔得远些。

李惜低头收拾好自己的背包,背在后背。

所有人当中,只有她是背着背包。

老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那个,你们是准备往哪里去?”

见他们要走,那个女修就过来搭讪。

一开口,李惜不禁莞尔:声音粗哑,偏又捏着嗓子。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点点头,说了声“走了!”

就率先往前走去,李惜忙跟上去,一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修,却见她不以为意,已经转了回去。

两人闷声不想走了一程,老者停下来。

这里是密林深处,四面都是一样的草木。

已经是深秋,这里却是越走越有生机,李惜看着那绿莹莹的树干,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老者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来,双手一搓,振臂往上一送,一阵轻微的嗡嗡声起,一只蜻蜓般的东西摇摇晃晃升起,飞向林子深处。眼看那东西就像是活的一般,灵活地避开各种树叶、枝蔓,往那密林深处去。

李惜瞪大了眼睛。

“走!”

他轻声。

李惜忙跟上。

她也算看出来了,这个老头有些冷情。

她自不再多话,只是加快脚步。

前面一丈外,那蜻蜓歪歪扭扭飞着

等到晚间休息的时候,李惜仔细地看了看,是一个竹片削成的竹蜻蜓似的东西,只是,它的一片好像断了一截子。

难怪飞得歪歪扭扭。

想到它那超强的飞行力,李惜不由称奇。

见她打量,老者好心情地介绍:“这个叫做醉蜻蜓。”

李惜忽然想笑。

“它能带我们找到依兰花么?”

李惜问。

“这个,不好说,只能是大概方向。”

老者闷声说了一句,见李惜不再追问,目光闪了一闪。

这个小女娃性格沉静,没有一般女娃子的那个好奇心,话也不多。

初组队时,他可有可无。反正他也不报希望。不过是瞧在她有牌子又年龄小,倒是不用防太多,还有她身边那条雷犬,攻击力不弱。

这林子里,妖兽定有出没,有这么一条雷犬,可以省不少事。

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需要她的配合合,他还是又多说了两句。

“依兰花生长在阴寒之地,是灵花就有灵气,我这个东西是千年寒竹所制,对于阴寒之物有感应。”

他解释。

“哦!”李惜点头。

这也倒不失为一种方法,总比他们这样没头没脑地找强多了。

看来,她找人组队是对的。

她看了看老者那个斑斓的袋子,想着那里头到底还有多少东西?这个袋子一瞧就是个储物袋,只是不知有多大?

李惜盯着这个方形的皮袋子,一块一块拼接而成,五颜六色,只有半个巴掌大。

她盯得专注。

此次,那些修士,好像人人都有这样一个袋子,虽大小样式不一,但都有,瞧瞧他们一身轻松就有数。

哪像自己,背了一个包裹,所有家当都在这里。

灵兽袋早被白恩画了界限,它进去,就不让黑曜进去,黑曜也不为意。

一进林子,这家伙就从它平时栖身的布袋子出来,进了灵兽袋。

李惜抽嘴角:这家伙,一人霸着一间屋子,倒是宽敞。

储物袋,她想着,此番若是能成,她就买上一个,小就小点,这样还真的不方便。

只是,老者的这个瞧着似乎要难看些。

一连走了数天,也不见什么依兰花。

065想像

林子依旧深,看着前面闷声赶路的老者,李惜急步跟上。

前方已换了一样东西,看着那不时扭一扭,再飞两步的球状东西。

李惜已经习惯。

这老者稀奇古怪的东西着实不少。

上回那个竹蜻蜓被收了起来,换了这个圆球状的东西。

叫做什么?

杨老头没说,李惜也没问。

感受到越来越阴寒的林子,李惜知道多半错不了。

白恩也说了,依兰花喜阴喜湿。越是阴寒的地方越有可能。

这碧羽门此番寻找依兰花,听说是为入药。

碧羽门有一个长老,擅制丸,是炼丹师。

他们此次悬赏的筑基丹就是她所制。

李惜需要拿到这颗筑基丹。

她要向碧青真人求一盒花泥,先把翠云栽活。

白恩说了,翠云伤了根本,她现在用灵石滋养着她,防她坏死。

她巳进入休眠状态,只是,也不能维持多久,时日久了,可能就真的枯死了。

她当然舍不得。

翠云的好处,她可是尝过甜头,到哪里去找比翠云更好的灵气来源呢?

所以,说什么也要进一趟林子。

她捏了捏拳头。

她包里是一沓空白的符纸和笔。还有两张“枯木逢春”,她此番也带了出来。

之前的都卖了换灵石了。

这些,她预备着,准备临时画。

歇息时,杨老头看着李惜低头在符纸上飞快地点画

诧异。

这个丫头竟然是一个符画师?

10来岁的符画师?

见她画了3、4张就不再画,又摇头。

昨日,他们行经一条深渊时,他纵身飘过。

眼看李惜顿在那里,然后从怀中抛出一张符,瞬间化为一条条长藤,不断延伸攀援。

然后一条长长的藤桥,连结两边树上。

她带着那条黑犬走了上去。

他不由多看一眼,青藤符这样拿来用?

其实李惜自己的心也在滴血,这青藤符一张可卖几百灵石,被她这样当作梯子用了。

可是,她不能让老杨头在对岸等她几个时辰,看着她从崖上爬下,再从崖底爬上来吧?

她只有炼气一级水平,不会轻身术,更不会御物。

总之,她不但不能拖人后腿,还要让人觉得她有价值。

不然,她凭什么和人谈条件分那筑基丹,又如何拿筑基丹去换那花泥?

这个老杨头,明显是一幅:别给我找麻烦,咱们就是搭伙做事,别拖我后腿。

这是个分得特清的人。

李惜不难过,也不抱怨,她理解。

如此一比,青藤符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画完后。

她在一块圆石上,铺上白纸,又开始画。

老杨头见她闭眼,拿一管毛笔在纸上轻移。

这回,纸上却是什么都没有。

李惜集注全部心神。

脑子里是一幅图。

没办法,没有颜料,没有水。

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画面愈见清晰。

这是之前画过的“秋山图”

许久,她睁眼,见老杨头静静地坐着,似已入定。

她这才提笔,又画了一张土墙符。

现在丹田之内的灵力并不充裕,大约能连画6张符,她小心计算着。

她是个忧患意识很强的人,她做事喜欢做有把握的事,打有准备的仗。

不出意外的话,这5、6张符能撑几天。

一晚很快过去,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依旧在行走。

林深树密。

完全遮住了上方的太阳。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在这林子里,修士也只能一步一步地走,一点点地探,睁圆了眼睛搜寻那“依兰花。”

李惜是没有瞧过真物,只是听过“文字描述。”

“形如喇叭,弯曲,花分三瓣,色蓝或白。”

简单几句话,就叫人去寻找出活物来,李惜表示一片糊涂。

它是高是低,叶子是怎样的?与什么花相似?花开多大?

她无语:这样也行?就不配一幅图?

可是,现在这个老头表示也没见过。

“那你当初说你知道。”

李惜崩溃了。

她找人组队不就是为了能找到依兰花么?现在,这老头竟然这么说?

“我见过干枯的。”

老杨头说。

李惜瞬间活了起来:“干枯的?”

“干枯的也行。说说。”

老杨头用手比划着:“应该就是这样的。差不离的。我敢打赌,大家都是差不多,因为依兰花的鲜花极难保存,都是干了的。”

李惜佩服:这么说,这些人都是凭想象在林子当中搜寻这花?

她抬头瞧瞧茫茫林海,一层又一层,望不到边。

她一屁股坐了下来:“歇一会儿!”

“你说一说。”

她嘴里咬着一只笔,在袋子里翻找着纸,半日翻出一沓空白的符纸来。

“你说,我画。”

老杨头仔细述说,李惜不断修改。

最后,老杨头终于不再吭声。

李惜盯着手中那张画,怎么看都像百合花?颜色是蓝的,对,描述上是这么说的。

她呼了一口气,这就好多了,差不离,可以找了。

实在没办法,老杨头说,干瘪的依兰花花瓣几乎全都萎缩了,都耷拉在一起,她这是根据想像画得鲜活的花瓣。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她满脸忧愁地看向前方,绿荫掩映之下,老杨头正低头翻查一株开花的植物,正用小锄挖起一株花:他的袋子里已有几株。

都是白色的或蓝色的花,形如剌叭。

大小都有。

“这样能行吗?”

李惜哀叹,仰了脸。

这些是依兰花么?万一不是呢?

“谁见过真正的鲜活的依兰花?”

李惜哀嚎!

这碧羽门找人寻东西,就没有实物吗?

“没有!依兰花难寻,野生的,养不了,不然也不会叫我们这么多人来寻!”

“那怎么知道我们带回去的就是?”

杨老头滞了一滞,脸上神情龟裂:“他们定有办法!”

好吧,这也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

“再往里找找,这片阴凉潮湿,大方向该是没错的,仔细点,别漏了。那边也有,我们分头去瞧瞧”

眼看老杨头边说边往一边摸去,没入草丛中,李惜带了黑曜也往另一边去了。

如此,就抓紧些吧。

“这些都不是。”

“瞎说,你见过?”

李惜摁一摁白恩的头:“睡醒了?”

“没见过,只是凭感觉。”

“睡你的吧!”

李惜咕哝了一声,心道:“我也觉得不像,估计那杨老头也这般认为。可是,为了保险起见,这是本着不放过一个的想法……”

她伸手拨开叶子,就看到了人。

看着那几个人,她猫腰。

066林深

“你做什么?”

小个子男修强自镇定。

这里四下无人,看着对面的三人,他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三人不吭声,只是慢慢围拢了过来。

小个子男修四下瞧了一瞧,忽然转身就跑,边跑边甩出了一张符,“轰”得一声炸开。

三人停了一瞬,依旧往前追去。

这两日,因为久找不到依兰花,众人已经有些焦躁。

进了林子,地广人稀,有时走半日都看不到一个人。

这个小个子男修,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单,他的同伴看来已经消失了。

望着跑远的几人,李惜手心里都是汗。

她摸了摸黑曜浓密的黑毛,擦了擦手。

接下来几日。

依兰花有没有找到,不知道。

可是死人却是确实实的。都是那日进林子搜寻的修士。

很明显,都是被人杀死的。

这不是找依兰花么?怎么杀起人来了?

李惜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瞧着老杨头,问了出来,悄悄掩去了目光里的戒备。

老杨头却是坦然。

他大咧咧地翻找着尸体,一边收拾着东西。

李惜看着他手上拎着的一件衣裳,蓝白格子,老杨头的手正在里头掏啊掏的。

那衣裳上的格子也一晃一晃的。

眼见老杨头扔了衣裳又去掏裤子,使劲扯了裤子就往下拉。

她别开眼,眼睛往边上瞟。

这个老杨头,还真是。

咦?

她听到一声。

老杨头双手拎着一个袋子,一脸古怪。

李惜的眼皮一跳,那是一个储物袋,样子不错,黄白色。

老杨头只是楞了一会,就从里边往外掏东西。

哗啦啦,全倒了出来,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堆了一大堆。

老杨头仔细翻找了一会,边找边扔。双手左右开弓,利索得很。

李惜惊讶地看着,这速度。

很快,他悻悻地直起腰来,一脸沮丧: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目光又转向下一具。

也是一无所获。

最后,捡了一件东西,把那个袋子也顺手塞进去。

“这个给你?”

杨老头顿了一顿,又重新掏了出来,扬手扔了过来。

袋子呼啸着飞过来。

李惜伸手接过,心里有点复杂。

她虽然很想要个储物袋,可是,这个储物袋到底是死人用过的。这是贴身的东西,怎么说,有点那个。

她看着手中这个黄白色的,摸着有点软滑。

“拿着吧,这个还不错,应该就一个主人。总好过从铺子里买来,都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

老杨头说,就转头继续。

李惜一窒,默默地收了起来。

想到铺子里那些储物袋,难怪大小不一,材料多样,原是也有这样的来路?

“他们这是?”她心里有些难受,不是滋味,就没话找话。

老杨头弯腰又捡了一件兵器,顺手塞进袋子里,一边说:“杀人夺宝,这有什么稀奇的。依兰花找得到找不到,并不是很重要。能借此顺便拿些东西,对许多人来说,也是不虚此行。”

他语气淡然,不起波澜。

李惜默然。

她也蹲下身子翻了起来。

她没有去看那个修士的脸,她下意识地避开。

是一张挺年轻的脸。

又是一日。

一颗大树下,李惜蹲在那里。

是一个胖子。

那手肿得,上面划开了数道口子,有些地方已经爬上了不少虫蚁。

她忍着胃里的不适,仔细地翻找每一片衣襟,直到连脚底的祙子也翻转,这才算完成。

良久,她直起腰来。

见老杨头,还有黑曜都盯着她。

“又没有发现?”

老杨头瞧了瞧地上扒拉得干净的人,看着她。

这一路行来,尸体愈来愈多,都是那日入了林子的修士。

两人数过,这已经是第十一具了。

老杨头也已经由最初的淡然改为沉默了。

他翻找起来,也没有那么镇定了。

因为,他无一例外地都找到了一样东西。

储物袋。

储物袋,是修士的随身袋子,里头有些时候是装着修士的全部家当。所以,杀人夺宝,就是指修士的这个随身百宝箱。

这些袋里的东西明显没有动过可是,杀人的修士,怎么会留下储物袋?

没有谁会把东西挑一遍,再重新装回去的道理。

老杨头提出这一点后,李惜的头皮立刻发麻。

她僵住了,望着自己手上的一个袋子,手一抖,忽然就觉得粘手起来。

林子里静悄悄的。

一丝声响都没有。

大片大片的阔叶绿植一直延伸开去,布满了周遭的林子。

这种草是近日常见的,已经有5、6日了。

这些死去的修士,大多是炼气末期,就要冲击筑基的,一般的都不能轻易近身。

他们死后大多隐在这种阔叶草下,不仔细瞧,是看不见的。

是谁杀了他们?

她瞧着那绿幽幽的草面,忽然觉得没有那么养眼了。

他们一起进来的好像有十五组,她是最后一个拿到木牌子的。

这是碰到的,还有没有碰到的呢?

她下意识地四下瞧了一瞧。

接下来,两人都特别谨慎,老杨头已经和李惜一前一后地走着,相互有个照应。

那些死去的修士,修为可不比他低,而且人家一般都有三个人。

两人都有些慎重。

只有黑曜仍旧没心没肺地在前头撒腿跑着。

白恩又猫进了袋子里,它蜷成一团在睡觉,一动不动。

李惜也懒得理它,就凭由它窝着。只要它不乱跑,就是给她省事了。

不然,这么大的林子,真不够找的。

黑曜睁着一双眼晴,炯炯有神,黑红的舌头伸出老长,挂着涎水,晶亮。

这越往里走,那些小动物就越多,这几日实在是让它饱餐了一顿。

它天天吃得肚皮溜圆,连带着李惜和老杨头两人也吃了不少。

它忽然跑了回来。

围着李惜转了半个圈。

李惜和老杨头交换了一下眼色,又有发现。

见到躺在阔草叶下面的二个人,李惜心内还是咯噔一声,正待进前查看,老杨头就一把拉住了她。

这才发现,那原本躺在地上的几人不对劲,胸口有起伏,大活人。

两人瞧了一眼。

听到有声音,地上的二人,都坐了起来,戒备地看着他们。

“哗啦”一声,一旁林子里钻出来一个女修,捧着一个水罐子。

“你们怎么在这里?”

声音发嗲。

是那个女修,那日与他们搭话的那一队。

几人重新坐了下来,聊了起来。

原来他们一路走来,走得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谁知就睡去了。

听说他们也没有找到依兰花,那三人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们也是转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

“也不知有没有人找到这依兰花。”

另两个修士咕哝着。

那个女修却是盯着小山腰间的储物袋,瞪大了眼睛。

她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水洒了一些。

其中一个胖子朝她看了一眼。

067队友1

“什么人?”

女修忽喝问。

李惜早按住了黑曜,几人起身。

林子里陆续钻出人来,是三个男修士。

见了他们几个,就眼睛一亮,径直过来。

一番寒暄,三人也就坐下,分吃起架子上的烤肉,一边大致说了说这两日的情况,都是小心翼翼,言语之间多有试探。

李惜垂眉,慢慢地喝着水,认真地听他们讲话。

黑曜早就发现了他们,原就潜在几丈之外,她安抚住了。

如果女修没有出声的话,估计不会现身

入夜,众人闭目。

一棵枯干的大树,李惜背靠着,树上是杨老头。

李惜的手插在黑曜浓密的颈毛里,闭着眼,悄无声息。

漆黑的夜,黑曜的眸子发亮。

不远处,模糊的几个身影或靠或坐。

天快亮了。

正是好睡的时候,一片寂静,连原本打坐的几个人也渐渐放松了身子。

一片白雾,渐渐弥漫开来,充斥着林间,悄无声息。

李惜被黑曜的尾巴扫醒。

她看着对面那片白雾,睁大了眼睛。

眼见那白雾渐浓,树下,二人依旧熟睡。

黑曜伸了脑袋,它的耳朵警惕地竖着。

它有些不安。

李惜摸了摸它的头,轻柔地,它转头,看看李惜,喉咙里“呜”了一下,站了起来。

“走!”

头顶,老杨头嘶哑的声音响起,原来他也醒了。

眼见那二人正面目扭曲地伸手嘶叫,脸上表情奇形怪状,好像是被什么给缠上来一样,偏偏是没有声音发出。

空气当中似乎有轻微的“嘶嘶”声,细听又没有了。

李惜摸着胸口,慢慢地往后退。

周围的阔叶草都动了起来,一波又一波。好像被风吹过一般,抖动不止。

身后有粗重的呼吸声,是一个黑脸男修,他一脸惊魂未定,方才他本在树上,发现不对,匆忙间就跳到了这边。

还有那个女修和他的同伴,也正围拢过来,齐聚在身后,看着对面的两人,同样一脸的震惊,各人都亮出了兵刃,面面相觑,却是没有一人过去。

眼见那二人正被拖着往草丛中去。

李惜手中一张冰刺符,终于出手。

一阵闷响,犹如击在破棉絮上,冰刺纷纷落地,挣扎的人似乎停滞了一瞬

一个男修挣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众人来不及欣喜,就见草叶翻滚,更加迅猛,二人瞬间卷了进去。

周围的阔叶草,连绵,此时正灼灼发亮,绿得逼人。

几人喘着粗气,眼里都有着惊惧。

李惜又掏出了一张符,正欲再扔。

手被人抓住。

是老杨头。

老杨头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此刻神情凝重,他微摇头。

李惜还是扔出了那张冰球符,硕大的冰球砸出,落在地上,阔叶草上,“乒乒乓乓”,一地狼藉,草叶翻动,却是入不得里头半分。

一直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那处复归平静,那二人已不见。

阔叶草仍旧在那里,密密地。

“走!”

老杨头哑声,直接转头奔了出去。

“黑曜!”

李惜叫了一声,黑曜一个腾身跃起,蹿了出去,叶子哗哗哗地,向两旁分开,又合拢。

李惜跟了上去,脚下发虚,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再度碰到那些草叶子,她腿禁不住发颤。

那是什么东西?

能杀人于无形?被困的人竟然没有丝毫反抗力。

几人一阵急走。

一直到了空旷处,才停下来。

几人靠着树干喘气。

一时没有人说话。

良久,有人才开口:“你们说,那是什么东西?”

黑脸男修一脸心有余悸,那二个修士,他们一路结伴,他们的能力都不差,每一个都是炼气后期的修士,此番能进林子都是冲着这筑基丹而来。

方才他们毫无反抗之力,就那样没了。

“我想,是不是什么妖物?这里可是云雾森林。”

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是那个胖子,他摸了一脸的油汗,方才一阵跑,他是走得最快的。

老杨头看着不约而同盯着他的几人,摇头。

入夜,几人商量了一下,派出两人警戒。

其余几人也是各朝一个方向,坐下,闭目调息。

好在这里灵气倒是充足。

李惜坐在一边,因为她修为最低,就坐在场子中间。

她正凝神。

默默地在心中画画,身边站着黑曜,竖着耳朵,眼睛黑亮,警惕地盯着四周。

画了一会,她摇头,集中不了心神。

白日那一幕太惊悚。

一夜无话。

第三日,李惜瞧了瞧不远的那四人,看着老杨头。

他们四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已经两天了。

平三姑三人,还有那个黑脸男修。

本该分道扬镳了,可是

甩都甩不掉。

身后,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加快脚步。

那个女修目光闪烁。

想到那铺天盖地绿叶,密密匝匝,她从打坐中醒来,渐渐迷糊,动弹不得,满心绝望,以为她也要和那二人一样,被吞没了。

却是忽然一松。

原是李惜他们醒来了。

眼见那雾气到了李惜他们那里就渐渐地避开,往另外一边去了。

她忙往李惜那里跑去

跟紧她们。

女修平三姑打定主意。

老杨头也看看身后紧跟的四人,想了想,继续往前走。

六个人继续在林子里走着。

第8日。

“依兰花在哪里?”

终于耐不住,三人中的瘦子先开口,他看看前面的两人,一老一少,慢吞吞走着。

“我说,这样跟着,还找不找依兰花了?”

他有些不耐烦。

“跟着他们。”

平三姑说。

她停住,眯眼看着前面的李惜,见她正低头拨开面前的树枝,歪着身子走过去。

“她们有古怪!”

“你老是这样说,我就是没有瞧出来,我说平三姑,你莫不是看走了眼?”

另一个胖子低声,一边靠近。瞧一眼,几步外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黑脸汉子。

那日,平三姑说她瞧见了那个姓吴的储物袋,所以,他们才一路跟着。

这一老一少,老的还罢了,这个小丫头才十来岁,一个刚入炼气期的丫头,她要什么筑基丹?

“她们身上定有什么东西,你不是也说,那日那个雾气到了她们身边就不动了?这可不是我一人瞧见的。”

对方登时没了言语。

那日,他们确实看到那雾气也向他们飘来,却是到了他们这边就渐渐地避开,飘散了。

几人自然知道,这两人身上定是有什么东西。

只是,那只大黑狗,可是一只四阶的妖兽,就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远远地跟着这两人,不时地又瞧见几具死尸。

他们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只是这样走了多日,已是不耐烦,这依兰花一点踪迹都无,到哪里去找?

也不知是否有人先寻到了?

这林子里诡异得很

耐心渐失,但是这里只有这个平三姑见过真正的依兰花,自然,他们都得跟着她走。

前面有水流声传来,他们停了下来。

“扑通”一声,黑曜早扑进水里,一个猛子潜到底,又呼一下钻出来,使劲甩着身上的毛。

老杨头和李惜寻了地方坐了下来。

走了这么多日,终于见到一条溪水,几人都趟进了水里,捧了水洗了一通。

那个女修尤其,她脱了鞋子,赤脚踩进去,好好地洗了一通。

李惜也是,她痛快地洗了脸和脖子,浑身清爽。

然后,手一拍,一只老鼠爬了出来,也跳进了水里,惬意地游了一个圈。

平三姑一直冷眼瞧着,见是一只老鼠,就转过了脸。

“应该快了。”

她轻声对一旁的瘦子说。

这里有水,而且已经发现了七星草,该是这附近了。

看着几人不再紧紧跟着,老杨头看了李惜一眼,李惜会意。

各自散开,在附近搜索了起来。

这里长着许多兰草,有些开着花。

稀稀落落的,一直延伸过去。

平三姑慢慢地走着,状似散步,逐渐走远。

另两人也散了开去,往一旁走。

似乎都低头翻寻,不再关注他们。

李惜在老杨头的示意下,两人忽然往另一边走去,渐走远,消失在树丛中。

只剩下平三姑三人,那个黑脸汉子。

平三姑立刻向那边山崖奔去。

她站在山崖上,身后草丛哗哗响。

那两人气喘吁吁地奔了上来。

山坳下,一片浓绿。

一株浅绿色的兰花迎风摇曳,花朵硕大,四片花瓣半开,蜷着,像小儿的拳头。

“依兰花!”

女修掩住嘴。

“什么?”

几人都盯着女修。

“平三姑,你没有弄错?这怎么是绿色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平三姑急回头,见身后赫然站着老杨头三人。

李惜也是疑惑。

不是说依兰花是蓝色或者白色的么?

068队友2

平三姑神情激动:“谁说依兰花是蓝色的?它就是绿色的。噢,你们不知道,依兰花从开花到完全开花,有好几种颜色,等到它全开了,就是蓝色的了。”

“那绿色?”

“那是刚绽放,最鼎盛的时期。”

女修不再多说,转身掏出一根绳子来,绳子通体发乌,虽然细,却是看着很有韧性:“瘦子,你去,你是木灵根。记住,要用这个木盒子装,摘下来,千万不可再碰到土,不然就遁走了。”

她吩咐,自顾对同伴吩咐道。

她纤手一抖,绳子就飘向了瘦子,自动缠绕到他的腰间。

瘦子应了一声,脸上有着喜色。

他瞥了一眼胖子,胖子早抢先一步,牵了绳子另一头往一旁的岩石上拴。

李惜看看老杨头。

依兰花只有一朵,要木灵根的去才能摘

她也有木灵根。

老杨头的目光闪烁,他动了。

“慢着,先说清楚,这,怎么分?”

他上前一步,拦下了那个正欲下行的瘦子。

“你!”

瘦子瞪大了眼睛,一脸凶相。

“这可是我们先找到的,怎么,想捡现成的?”

平三姑也上前一步,手中的利刃随即出鞘,语气生硬起来。

看着对面明显强横的三人,明显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李惜皱起了眉。

“那就大家都别想拿啰。”

杨老头伸手一指,一个陀螺状的东西忽地从他袖子飞了下去,嗡嗡地,像只鸟儿般,很快就停在了那株兰花约三寸远,颤巍巍地。

随着杨老头的手势,晃了一下,边上一株草立刻就被切掉了叶子,飘飘落了下去。

“别!”

平三姑一声叫。

另外两人,见了也脸色大变。

还有一直在旁不作声的黑脸汉子也靠过来,他站在杨老头这边,很明显,他也想分一杯羹。

一时僵住,几人面面相觑。

一共三颗筑基丹,这里却有五人。

他们自动把李惜给忽略掉了。

李惜听着他们的争论,始终微笑,圆圆的脸上是一派纯真。

五个都是筑基末期修士,怎肯相让?

商量来商量去。

最后就是每两人合一颗。

平三姑和瘦子合一颗,黑脸汉子和那个胖子一颗,老杨头和李惜合一颗。

这会,李惜又被提了出来,是那个黑脸汉子提出来的。

李惜看了他一眼。

然后,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那个胖子和瘦子忽然就齐齐扑向了那个平三姑。

“你们”

平三姑大惊之下,一边奋力抵挡,看着屹立在那里的瘦子,眼睛通红,对着那逼过来的胖子大叫:“我们才是一伙的。”

对方并不吭声,只是更快地抓紧进攻,力求速战速决。

李惜静静地看着那胖子和瘦子配合严密,很快,就把平三姑逼离了崖边,向林子里退去

平三姑头发披散,狼狈地苦苦支撑,嘴里兀自不甘心:“你们如此对我,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她对着那个瘦子叫道,语声凄厉。

瘦子不语,只是加快了进攻。

李惜垂下了头。

六人中,务必得剔除三个,这样一分类,显而易见,游戏已经开始了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会是这个平三姑。

她看着老杨头,见他面无表情,只是警惕地盯着场子中的人,身后崖下那陀罗正旋转着,停在那里。

恍惚间,她见老杨头似乎看了她一眼。

她也要筑基丹。

这点,老杨头是知道的。

她摸了摸黑曜的脑袋,心稍安。

眼看那两人和那女修还在纠缠,女修自然是不肯走,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依兰花。

她厉声叫骂,断断续续。

二人合围一个,很快,女修就倒在了地上。

她喘着气,眼睛里终于有了害怕,她开始哀求,说她愿意放弃,只要放她走。

胖子手起刀落,直接砍下了她的一只脚。

她惨叫一声,奋力转身往草丛中滚去。

二人同时扑了上去

很快就没了声响。

现在场地上剩下五人。

平三姑已死,瘦子独得一份。

胖子脸上浮起笑容,向李惜和老杨头瞧了一眼,对着黑脸汉子走去,身后跟着瘦子。

黑脸汉子后退一步,双手摆开阵势。

“等一下!”

老杨头:“不急,先让他去摘,如何?”

他站在黑脸汉子身边,明显不信任已结成一体的那两人,目前闪烁:“你们两个不能去摘,让他去。不然我不放心。对了,你有木灵根吧?”

他忽转脸对那个全神戒备的黑脸汉子没。

两人一怔,见老杨头正和黑脸汉子并排,目光炯炯,身后站着李惜还有一条大黑狗。

双方都是聪明人。

瘦子答应一声,就退到了一边。

他拿出方才那根黑色的绳子,一抛,绳子一端忽伸长,像条蛇般,灵活地缠绕在一根粗大的树上。

胖子执刀,站在崖边,与杨老头面对面。

黑脸汉子这才一抖腰间的绳子,张开双臂,飞快地向下跃去,像只大鸟,几个起落,已经是接近了那株花。

上头,几人紧张地瞧着他站定,悬在崖壁上,正伸了手去够那朵花。

依兰花很快就被折了下来,小心地收在了木盒子里。

“好了!”

他喊了一声。

绳子自动往回收,黑脸汉子很好快跃上了崖顶。

胖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迅速靠近:“快,让俺瞧瞧。”

伸了手,急不可耐地。

黑脸汉子却是慢条斯理地解了绳子,一边说:“这依兰花摘下来,不能再打开,露在外面,容易失了药效。”

他捂住胸前的盒子。

现在这依兰花到手,他可不能轻易拿出来。

这里在场的二人,老杨头也是两人。虽然那个小丫头不足为惧,可是她身边有一条近4阶的灵兽。

相信这也是方才那两人选择了那个平三姑动手的原因。

算起来,都是2对1。

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平三姑。

那两人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见老杨头只是微笑,就悻悻地让开了道。

太阳已经西斜,今日是不能走了。

在这林子里,晚上赶路,简直是找死。

很快几人就在离山崖附近的一块空地坐了下来。

李惜背靠在一棵树上。

她看着远离他们,一直紧紧捂着储物袋的黑脸汉子,微微眯了眼睛。

069激战

对面那两人,一个靠在树下打盹,另外一个攀在树上,看不清神情。

但是李惜知道此刻他的眼睛定是紧紧盯着对面那个黑脸修士的。

自这依兰花到手,那两人就紧紧盯着他,把全幅心神都放到了他身上。

倒是把老杨头与她给忽略了。

崖底一片红泛上来。

李惜默默看着。

那里,一轮红日正坠落,映照得周遭都红彤彤的。

她把下巴缓缓地抵到了黑曜那浓密的背毛上,黑曜轻轻地晃了一下耳朵,又不动了。

李惜缓缓阖上眼

树上,老杨头依旧靠坐。

四周一片寂静。

后半夜,李惜被尿憋醒。

她睁开眼,瞧瞧四处静寂的夜,林子里黑乎乎地,只见树影模糊,她向对面瞧了瞧,那几个身影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她想了想,悄悄起身,往一旁的灌木丛里摸去。

虽说修真者都是耳聪目明,方圆几百米动静不在话下,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觉得要避开一些,她还没有练到那般厚的脸皮。

凭着感觉摸了几丈远,就不敢再往前去了。

她摸黑方便了起来……

提了裤子,往回走。

眼前树叶一晃,挡住了。

她揉眼,往一侧迈出一步。

眼前又是黑影略过,这回是晃了起来,一波接着一波。

这才发现前方窸窣作响。

似乎整片林子都在晃动。

她周身一阵发冷,瞬间清醒:是绿叶,几日前的那些绿叶。

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她呆在那里,不再往前走。

忽然一阵波动,有叶子顺着她的脚开始攀爬上来。

很快,就爬到了她的腰部。

“黑曜!”

她大叫一声。

黑暗中,一个黑影奔过来。

转眼到了跟前。

黑曜地喘着气。

“吱”地一声,一个黑影从黑曜脑袋上蹿到了李惜的手臂。

李惜的规矩,她方便的时候,这俩都不得跟着。

李惜一把把白恩塞到了腰间袋子里:“呆着,别乱跑。”

脚下的叶子静了下来,不再往前,她带着黑曜,试探着朝前迈一步一陈轻响,纷纷向两边褪去。

“前辈!”

李惜朝着前方叫了一声。

那边没有声音,但是有撕扯声传过来。

李惜向袋子里摸去,正要拍出照明符。

忽前方一亮,有什么东西升上了夜空,爆裂开,四下骤然雪亮。

正是照明符。

亮光下,地上汹涌着大片大片的绿叶,中间立着四个人形。

四周的叶子疯狂地向他们涌去,攀去。

正手舞足蹈,不停撕扯。满头绿叶还在爬,分不出谁是谁。

她大骇:“前辈。”

没有回应。

她判断了一下,那张照明符是在左手边那个叶人上头升起的。

她拍拍黑曜:“走!”

一人一狗齐向那边跑过去。

有藤蔓碰到黑曜的脚,很快就避开。

李惜舒了一口气,这些叶子似乎不愿惹它。

方才就是黑曜过来,缠着她的那些叶子才退开了。

到了一丈处,她一连拍出数张照明符,四下亮了许多。

黑曜腾空而起,嘶吼着向左手那个叶人扑去。

张嘴去撕扯那个人形叶人,左右开弓,绿叶飞舞,很快就露出头来,果然是杨老头。

他喘了气,与黑曜两个,扯开手上缠绕的叶子,又去扯腿上的。

李惜紧张地瞧着。

一边注意着脚下,微光下,那些叶子离它们几步远,蠕动着。

她忙又往脚下拍了一张照明符,照得脚下雪亮,伸缩的叶子挥舞着。

“丫头!”

杨老头和黑曜奔到面前。气喘如牛。

李惜见他脸上有道道白色的细纹,似是被勒得,还有半张叶子挂在他耳朵上。

她忙伸手。

“别动!”

老杨头运足灵力,手中红光一闪,扯了下来。

李惜吸一口冷气。

半张叶片上,丝丝缕缕的根须般的东西正翻卷着,飞快萎缩。

她忙打量一下黑曜,见它毛已扯脱了好几缕,张着嘴喘气,舌面上也有不少白色的细痕。

她一惊:“黑曜也伤了?”

场中传来更大的响声。

她扭头。

那里还有三个人。

已被拖倒。

绿叶更加汹涌,四面八方涌来,向那三人疯狂卷去,瞬间就淹平了。

她动了一动,被老杨头拉住。

他喘着气,摇头。

源源不断的叶子还在向对面涌过去,一波又一波,

李惜紧紧抓住黑曜的脖子,不吭声。

两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着绿叶爬上枝干,漫过树梢,除了他们周遭一小块区域,入目之处全是绿

照明符渐暗,枝条攀爬的声音异常清晰。

天光放亮。

李惜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个人,看看老杨头,两人一时没有作声。

两人四下扫视了一通,那些叶子都消失了。

老杨头走到那个黑脸汉子面前。

手上、脸上全是青白色,分明被吸干了精血的样子。

李惜垂下了目光。

这三个人,那个胖子和那个瘦子她是不想管的。

这两人,翻脸无情,杀起同伴来狠辣之极。

他们的心思昭然若揭,三颗筑基丹,他们两人必要一人一颗。

所以,一开始,分派就很明确。

平三姑已死,瘦子独得一颗。

老杨头和李惜是一伙的,那颗筑基丹不用分,李惜还小。

只有胖子那颗还得和黑脸汉子分享一颗。

本来算好的事,谁能想到杨老头竟然叫黑脸汉子去摘依兰花。

这是明显是要和他联手。

接下来,必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所以,方才杨老头拉住她的时候,她才犹豫了。

只是这个黑脸汉子,她有些不忍

方才那样的情形,她并无把握,能救下他,她并不知道哪个是他,弄不好,救错了人不说,黑曜也得搭进去。

老杨头掀开了他的衣襟,依兰花就在他的怀里。

忽然黑曜冲到了崖边,大叫了起来,声音尖锐。

李惜与老杨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抓紧了手中的东西,李惜的手已迅速抓住了几张符画。

黑曜自入林子以来,一直不曾这样害怕过。

对,是害怕。

一团扭动的东西,金黄色的,已爬到了崖顶。

看着那条蠕动的蛇,李惜头皮一阵发麻。

它慢慢地爬了上来,并不理会一旁的黑曜,张开了大口,一口含上了胖子的脚,缩了身子开始吞咽。

李惜的喉咙一阵作呕。

“吼”地一声,黑曜冲了上去,一口咬住它的尾巴。

蛇加快了吞咽的速度,蛇身迅速鼓起。

它扭身,同黑曜缠在一起。

方圆两丈之内,都弥漫着腥臭的味道。

070激战2

杨老头扬手扔出一件东西,打在蛇身上。

“扑”地一声轻响。

两人面面相觑。

锋利的弯刀弹向了半空,落入林中不见。

那是杨老头的武器,一把弓月刀,很是锋利。

李惜曾见杨老头用它一刀切下半只金甲鳄,金甲鳄的背甲常被修士用以作胸腹处披甲,最是坚韧不过。

可这一刀却没在这东西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李惜手中一张青藤符出手,黑曜早跳开,藤蔓缠绕间,一阵嘶吼声,被裹住的大蛇一阵扭动,愈见紧了,拧成麻花状,没了方向,翻滚起来……

眼见大蛇翻落崖下,李惜抹了一把汗,呼了一大口气。

“黑曜!”

李惜招手,叫回了正欲扑向崖边的黑曜。

“糟糕,依兰花!”

老杨头叫了一声。

依兰花没有了。

李惜转脸。

黑脸汉子还躺在那儿,衣衫整齐。

方才老杨头已经细细地摸过了。他胸前衣衫破损,估计那个盒子挣扎间散落。

杨老头和李惜四下搜寻,只找到一个空盒子,盒子摔开半拉,里头的东西已无。

“不能碰到土,否则就遁走了。”

平三姑的声音犹在耳边。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天算不如人算,这或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吧?

两人准备返回。

依兰花已经没了,再无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再往下!”

李惜爬下了山崖。

用得也是那根绳子。

平三姑留下来的。

方才老杨头轰了个大坑,把瘦子和黑脸汉子都埋了,发现了这根绳子。

这绳子着实是好,很有韧性,弹性又好。

李惜一手腾出,抓住崖上的一根藤蔓,尽力稳住身子,一边用手中的一把匕首去挖。

依兰花被黑脸汉子齐根裁断,现只剩下白生生的断头,渗着汁液。泥土并不多,都嵌在岩石缝里。

李惜小心翼翼地撬着,泥土唏唏嗦嗦地落下,她用手一块块接了,塞入胸前的布袋子里。

眼看依兰花没有了。

这趟算是白跑了。

失望之余,李惜把目光投向了依兰花生长的崖壁。

能孕育出依兰花的泥土,应该也是不凡的吧?

她心下想着,就这样做了。

眼看她一点一点地把泥土尽数抠下来装进袋子。

杨老头盘坐在崖上,往嘴里灌了一口水,咕哝了一声:“她要种什么?”

一旁的黑曜抖了抖,身上波浪般的黑毛起伏。

自从入了这林子,如鱼得水,黑曜可是过足了嘴巴瘾,这毛色愈发亮了。

它趴在崖边,探了脖子往崖下张望,不时地走两圈,发出“呜呜”的叫声。

老杨头仰头又灌了一口水,说:“不用担心,你主子没事!”

他眼里有着笑意,伸手想要摸一摸,摸了个空。

黑曜忽扑向一旁的树丛,又跑了回来。

它向崖下张望,“呜呜”叫着。

李惜被老杨头给拉了上来。

黑曜扑了上去,李惜安抚地摸摸它的头。

李惜:“我还没挖干净呢,这么急拉我上来。”

老杨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这家伙担心你,一直在叫只是,我多嘴问一句,依兰花乃灵植,方圆的这些土定然是被它吸完了灵气,你这拿去有什么用?”

李惜的手一哆嗦,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布包:“我拿回去种花算了,又白忙乎了。”

“别扔。”

老杨头制止了她。

“土还是好土,这不是普通的土,只不过,里头的灵气丧失了,只要补充进去,还是可以的。”

李惜忙收了起来:“前辈,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她讨好地:“怎么补?用灵石么?”

杨老头点头:“是。”

李惜大大叹了一口气:又是灵石。

忽黑曜厉声叫了起来,双爪刨地,却是不进反退。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翻滚。

一阵阴风起,眼前一暗,崖下忽升起一个硕大的脑袋。

“蛇!”

不是那条金黄色的蛇。

一条浑身碧油油的蛇,比之方才那条有数倍粗。

悬在崖边。

蛇眼半眯,就那么看着几人,无表情。

大片的绿色阔叶草,正从崖下爬上来,四面八方延伸过去,绿油油的,与它身上的鳞片交相辉映。

黑曜趴在地上,“呜呜”地叫。

两人面面相觑。

黑曜的能力他们是知道的,在这森林里,一般的小妖物见它都要跑的。

这一路来,就连那些修士,也是因为它,而不敢对李惜他们怎么样。

原来,它一直害怕的是这个东西。

看着那漫天铺地的绿色叶子层层涌过来,黑曜勇敢地挡在她前头,拼命撕咬。黑色的身躯在绿浪里头时隐时现,毛发飞舞。

不时响起各种爆炸声,老杨头情急之中甩出的各种法宝。

李惜也是伸手在怀里乱摸一气,摸到什么扔什么。

她大喘着气。

她的修为最低,已经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看着冷冷盯着他们的那双眼睛,她的头皮一阵发麻。

她哆哆嗦嗦在身上摸:一定还有,风行符,还有的。

耳边渐没了声音,漫天的绿叶叫嚣着包了过来。

青妖蛇终于动了,往崖上漫上来,一片绿油油。

李惜身上一松。

所有的绿叶潮水般退去。

空地上,杨老头躺在一边,不知死活。

黑曜就在身边,浑身的毛掉了不少。

它“呜呜”叫着,朝着一个方向。

前方空地上,一只小老鼠正蹲在那里。

尾巴竖起,嗞着牙。

“白恩!”

她喃喃地。

青蛇妖盘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堆满了半边崖,一双幽幽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小老鼠。

“白恩,快回来。”

李惜叫了一声。

这是一条妖蛇,修为比黑曜高了许多。

老杨头也醒了过来,捂着胸口,一口痰堵在喉咙口,愣是没有咳出来。

他是震惊了。

筑基妖蛇?

天哪,他没有看错吧?

他瞧瞧崖边那随着蛇头不停晃动的绿叶植物,心下终于明白,能御物的妖蛇

他的目光掠过一旁,那两个新土包,缓缓闭眼:还是他们好,好歹能留个全尸。

“白恩!”

他睁眼。

场子中一团金色的光球。是那只小老鼠。

浑身的毛竖立,金光灿灿,恍惚间,它竖起了爪子

那蛇缩回了脖子,慢慢地后退,再后退

杨老头目瞪口呆地瞧着那蛇溜下了山崖,周围的绿叶也随之消散。

李惜看着再度寂静下来的崖顶,忙一把捞起了白恩。

却见它已经是四脚抽搐,翻了白眼。

“白恩!”

她一声叫。

杨老头脱了衣衫往上一扔,衣衫陡然涨大,有桌面大,开始摇晃着飞了起来。

“快走!”

他拉着李惜就爬了上去,

身后,黑曜一跃而上。

099担子

山门下,李惜看了一眼身后,碧空如冼,一目了然。

“小雅不要回去了,和四姐姐一起住吧?”

李惜试探着问。

她们此番来杨家,已经是错过了碧羽门的飞舟,李惜直接送了小雅到山脚。

杨家失了这一笔横财,想来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得要追到碧羽门去。

李惜有些担心小雅。

“姐姐,我还是留在山上好了,我现在跟常娟师父学习,她对我很好。你知道的,我正在跟她学习御植术。放心吧!这可是碧羽门,谅他们不敢造次的。”

小雅却是一脸的淡定。

李惜无言。

好吧,是她忧虑过头了,总觉得小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却忘了,小雅怎么说也是宗门弟子,杨家再猖狂,总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况且,人家有典籍,有功法,哪里像自己,全是野路子。确实,小雅跟着自己,不能学到什么。

她就摸了摸小雅的肩头:“你自己要小心些,别一个人独自下山,凡事都留个心眼,平日里也多和其它师兄妹一起,尽量不要下落单”

她一一嘱咐着。

“嗯,知道啦!姐姐,你也加油,碧青长老听说就要回来了。”

小雅乖乖点头,接着又给她打气。

李惜一愣。

7级符画师,常碧青?

这个符画界如雷贯耳的名字,她自是知道的。

万重俊说起这个常碧青是一脸钦慕与向往。

常碧青在云洲大陆是符画界当之无愧的泰斗。

碧羽门也因为她而成功跻身于四大宗门之一。

她的符画已是一符难求。

迄今为止,云洲大陆除了常碧青,连五级的符画师都鲜有听说。

不过,她知道两人。

上次那个赠图的青衣修士,能画出五级的土遁符。

还有一个是万重俊的师父,她的师公。但杳无音讯,连万重俊都不知道他的行踪,更别说提李惜了。

这样的人,不是她李惜想见就见的。

虽然,她现在已经能够画出五阶的符画。

但她连一级符画师都未曾认定过。

符画师排名榜上没有她的名字。

早听万重星提过,云洲大陆有个排名榜,凡金丹修为以上,就能入上清门紫光阁的排行石。

凭此判定各宗的排序与地位。

千年以来,四大宗门的排序一直未曾打破过。

上清门、百炼宗、玉虚宫、无为派。

百炼宗覆灭后,碧羽门脱颖而出,成为四大宗门中的第四。

而碧羽门之所以在十数个二流宗门之中胜出,全因常碧青成为7级符画师,补上了碧羽门元婴级的空白。

白恩说这些的时候,声音里有着一丝落寞:他专心苦修,一心要为百炼宗多争取一个元婴真人,赶上上清门,并进而晋级元婴中期、后期在排行榜上成为第一大门,为百炼宗获得无境那座山脉的使用权。

符画与丹药都是众修士不可或缺的辅助之物。

而这两者出众的实属凤毛麟角。

所以6级以上符画师和丹师就可以进入紫光阁排行榜,为门派占据一席之地。

而这个符画师和丹师的认定要参加每五年一次的紫光阁举行的定级会

李惜掐指算算,还有一年的时间。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

自跟万重俊学习符画以来,李惜渐知这行的高深、博大。

一句话,没有领路人,不知要走多少弯路。

如她,先前把土遁符画成土隐符一般。

她曾仔细对照过两张图,发现其实两张符图是一样的。只是细微之处的笔触改变,最后就完全不同。

所谓“谬以毫厘,差之千里”说得不外乎就是如此了。

其中的奥妙,只有亲历了才知。

所以,符画,于李惜来说,不是那该死的成功率,而是符图的制作,即符图的演算方法。

她目前手上只二十来种符图,是万重俊留下的。

从万家庄离开的时候,她在万重俊的书房找到了这本符图。里面有许多是先前他已经教过她的。

原来并不多啊。

万重俊那些三级的符画,不少是从一级、二级演变过来的。

万重俊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可惜,还没有来得及教会李惜,就

这大半年来,李惜自己磕磕碰碰,摸索了许多,其中的艰难,种种绞尽脑汁,只有她自己知晓。

还是需要名师指点啊。

常碧青,无疑是最合适的人。

能够修炼到7级的符画师,定然在这方面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以及心得的。

李惜也知道,在这个世界,是讲究师带徒,徒带孙的,一代一代传下去,轻易不传外人。

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修仙界面,能够脱颖而出,哪一个不是人精?

自然,除去像白恩小朋友这般“小白”的。

李惜摸摸自己身边的那只,都到元婴了,让人偷袭,真是亏大了啊。

李惜甩一甩头,暂时不想。

她把一个灵石袋给了小雅。

小雅打开,又塞回:“用不了那么多,真的,姐姐你自己留着。”

袋子里是500块下品灵石。

“小雅,你看,这些灵石你用得着,门派里份例不多,我怕你不够。多留点防身是必须的。我这里不是有吗?这么大一笔。你放心啦。”

李惜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操心的家长,送孩子去学习,生怕她的生活费不够,又怕她浪费了,真是左右为难。

原本她是想给1000的,想想,还是少一点,不如每月给她送一次好了。

毕竟,小雅还小,怕她一个把持不住,不好好修炼,自己岂不是耽误了她?

她第一次感觉到肩上担子的沉重。

李惜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揽事的人,她不喜有负担,今朝有酒今朝醉,哪里管这许多?

可是一朝到了这里,李家出事,万家又

眼下,万家可能就剩下她和小雅两个。她为长,自然得负起责任。看着小雅那依赖的眼神,她挺了挺胸脯,给自己打气。

她觉得自己此时成了一个守财奴,守着一大笔银子,不能用?

万家宁愿举家外出赚取灵石,也不动用这批灵石,定是为了万家的未来。人家几辈子积存下来的东西,是属于整个万家的,她先前已经取用了一部分,剩下的说什么都不能再挪用。

与小雅依依分别后。

李惜往回赶。

100不然,还有什么乐趣

远远地望到了院门,黑曜早撒开腿一路奔了过去。

李惜进了院子:“老杨头!”

她叫。

屋子里没人。

只有炉灶里暗红的炭火在明明灭灭闪烁。

李惜就往后院去。

一眼发现屋檐下一圈堆着大块的乌黑的铁块,整齐码成一堆。

她侧耳听了听,没有动静,老杨头确实不在,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她径直回到自己屋子里,推开门,只见窗户紧闭,屋里也是一股子怪味。

这个老杨头,她明明走的时候,说过叫他不时通通风的。

她挽了袖子,开了窗户,

瞧了一会,转到屋后。

后面是整块的岩石,褐白色,裸落在那里。她目测了一下,约有三四丈宽。

李惜唤过黑曜,叫它到前院去守着。

这才掏出了一张爆裂符,一阵乱石飞溅,坚硬的岩石被轰出了一个丈深的长洞。

一阵闷响发出。

李惜看看飞落的两张隔音符,抽抽嘴角:这隔音符的效果被这乱石一通轰,效果大打折扣,瞬间破成筛子。

不过,还好,爆炸声也小了近一半。

好在,老杨头性格孤僻,这里离庄子远,附近本没有邻居。

李惜飞快清理了一下,顾不得里头还有崩落的碎石,她搬出了那两箱子的灵石,码好。

手中一动,飞快在四个角落都布下幻符,又在箱子上面罩了一张龟遁符,咬破手指,滴落指尖血,一阵红光闪过,一个网状的罩子罩住了两口箱子。

这还是同杨老太爷学的,灵气罩她是做不了,但在符画中加入符画师的血,能大大加固龟遁符的效力,一旦受激,且在百米内能感应到。

这才封好洞口,连贴了两张锁符。

“黑曜!”

她叫。

“以后你就睡在这里。”

她指点着。

洞口略凹进去,她思量着做个狗窝,这样倒更好些。

这可是一笔巨款,要是让人知道,包括老杨头,都会眼红的吧?

唯有让黑曜日夜守护着它,她才能放心些。

等她找到更好的地方,再挪一挪。

她细心清理干净地上的碎石,回到屋子里。

这才搬出了翠云,小心地埋入三块木灵石。

“忽忽忽!”

看着欢快地颤抖着的叶片,李惜伸出手拨了一下。

柔嫩的叶片这会没有躲开,而是顿在那里。

“咦!”

李惜又拨了一下。

这小东西看着青翠了不少。

院子门开了。

老杨头抱着一大捆木头进来。

她迎了出去。

“你去哪儿了?”

“你升级了?”

老杨头看着她,眼里有着赞赏。

“是!”

她吸收了那些上品灵石,已晋升到了3级。

老杨头没有多问。

看着老杨头抽出来的一柄铲子,李惜眨了眨眼。

“谁家这么奢侈,一把挖土的铲子也要这般折腾?难不成去挖宝啊?”

她调侃道。

“不知道。反正人家出灵石,咱们出货,不问用处,这是规矩。”

老杨头闷声。

“快些,要500把呢!”

“哦!”

李惜看着这把铲子,通体乌黑,铲头处隐隐发亮。

她拎起,发力,“扑”地一声,铲子轻易就嵌进了一旁的大石,犹如切瓜菜般。

“好锋利啊!”

李惜咋舌。

她看着老杨头:“还不够么?”

“嗯。”

老杨头脸上洋溢着笑容:“喏,你试试这个?”

他弯腰搬出一块灰褐色的大石头,放在脚下,单手拎起铲子,发力,“嘿”地一声,却是迸溅起一串火花。

褐色的石面只是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铲子滑向一边,发出当啷一声响。

李惜蹲下。

这是一块不知什么材质的矿石。

表面灰褐色,有着斜斜的纹理,一缕一缕地集结在一起。

她试着用手去抱,却异常沉重。

“这是?”

“客人拿来的试石!”

老杨头一摊手。

“我试过许多材质,就这沙金石不会崩口。但是,加上灵力,也只是入得寸许。所以还需要在上面特别加持。你看?”

李惜摸着那冷硬光滑的石面,转动着眼珠。

这石头明显坚硬,要想顺利切进去,光靠加持符画是不够的,最好这刀刃处要特别坚硬,加一层子材料。

“我这符画加进去,也只是加大它的力度和速度,用久了,照样磨损严重,只会一次比一次钝。”

“还有没有比沙金石更硬的东西?比如”

“没有。”

老杨头摇头。

他找遍了能想到的材料。

“那,这块石头又是如何劈下来的?”

李惜指着脚下这块,断口整齐,切面光滑,分明是用利刃切下来的。

老杨头也发现了。

“你看,咱们还得问一问,只要找到这种材料,不用多,就用在铲子的刀刃处,再加符画加持,如此才能事半功倍。”

李惜与老杨头商量。

“这样啊?”

老杨头沉吟着。

李惜见他似乎犹豫,就提了一旁的铲子,进屋开始刻画了起来。

她一口气刻完,暗光一闪,成了。

她如今的丹田粗壮了不少,速度也快了些。

然后,她提了铲子,重新递给老杨头。

老杨头提起来,用力顿下去。

“扑”地一声,铲子没入一小块,他大喜,再发一次力,又没入寸许。

一连四次,才切割完边缘一块。

提了铲子,见刀刃上已有磨痕。

“您瞧,这样的铲子,只能用几次。”

李惜摊一摊手。

“好吧,可是我不知道对方是谁,都是到时只管来收货的。”老杨头为难。

李惜拍手:“你要么再等一等,让他来决定,要么就把这些都打造成铲子,只是,这样一来,你只能做一次生意了,接下来,就是不断地修复,你不保证后期的修复么?”

老杨头皱起了脸,这许多铲子,他得一把一把地修复,要到什么时候?

“哐啷!”

他扔下了铲子:“我再去找一找,还有什么合适的?等,也是白搭。”

他弯腰捡起地上削下来的那块灰褐色的石头,揣在怀里,向外走了两步,又回头。

“丫头,走,咱们先去吃顿好的。”

一会,两人坐在屋内,炉旁支了一张小桌子,各坐一边。

李惜看着老杨头从荷叶包里撕了大块的肉,又用嘴舔手指,笑着说:“老杨头,你都要筑基了,到时再不用吃这些东西了。你这么喜欢吃肉,可如何是好?”

老杨头最爱吃熏肉,还有酒,不用多,两小杯,每日里必喝的。

对于喜欢美食的人,辟谷,应该是一件十分不爽的事情。

老杨头斜了眼睛,哈哈一笑。

他托着手中的肉块,说:“筑基了照样可以吃。谁说不能吃了?我告诉你,那都是那些人自己折腾出来的。我嘛,照样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哈哈!不然,这人还有什么乐趣?”

他摇头晃脑。

此番生意做成,他就可以闭关,好好冲击,准备筑基。

李惜已经把那颗筑基丹给了他,他欢喜得什么似地。

差点拉着李惜的手叫姑奶奶了。

101合作愉快

李惜瞪着面前的一堆密密麻麻的蜂窝状的东西。

老杨头捡了起来,抖了一抖,下面一片黑黑的东西瞬间闪开。

李惜头皮禁不住一阵发麻。

“这是噬金虫的老巢,你瞧,这都是好东西。”

两只眼睛发光的老杨头随手把那块东西给扔进储物袋里,低头继续向前。

李惜看着被老杨头一脚踩到泥土里去,挣扎了一下,又重新钻上来的数条长条状的虫子。有些像蜈蚣,又比它短。

她小心地避开。

实在想不出这种虫子专啃食石头为生,分泌出来的唾液能迅速消融最坚硬的石头。

它们每日回到巢穴里,睡觉的时候,仍旧会分泌这种口水,滴在他们的巢穴里,很快凝结,久而久之,巢穴里边就形成一片片坚硬无比的硬壳状的东西。留在泥土里,四周的岩石泥土东西早就被消融,只是剩下这一层壳子,坚硬无比,扔在地上,铿锵有声。

老杨头动了一夜的脑子,天明的时候,终于拉着李惜说,找到了。

就是大巴山腹地这种虫子。

因为所需要的量多,李惜被拉着一起寻找。

不,还有黑曜。

白恩趴在黑曜的背上,在看过老杨头给出的样品后,也开始在林子中找了起来。

然而,并不好找,李惜寻了半日,也只是找到一个。

倒是黑曜,速度很快,眼看它不时蹿回来,叼着一块,“哐”扔在地上,然后又跑了出去。

李惜也就放弃了,干脆坐在一块斜坡上,看着黑曜来回奔跑。

此处干燥,都是岩石。这种噬金虫喜欢生活在这里。

巢穴不是在树上,也不是在地上,而是埋在黄沙下的岩石里。

李惜不会像老杨头那样,能通过地上的痕迹辨识出它们的巢穴所在。

黑曜的鼻子此时倒是帮了大忙,它一路嗅过去,以嘴刨地,很快就掀出一个来。

尘土飞扬中,黑曜许是掀得过猛,迷了眼睛,正用爪子连连抓着眼睛。

白恩翘着尾巴左躲右闪。

李惜看着,嘴角展开一抹微笑。

难得这惬意的功夫。

这一年多来,东奔西走,绷着一条神经,连睡觉都不敢十分睡熟了。现在,心心念念的仇人得以重创,万家的那些灵石也拿回来了。原以为,就剩下自己一人独自前行,现在么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

像老杨头,一人苦修多年,年已花甲,依旧执著自己的信念。

筑基,这是他毕生的信念,

眼看他迅速地游走,埋没在漫天沙土里。

想来是开心的吧?

还有白恩,身负门派大仇,即使委身一只普通的老鼠身上,照样绝地求生,不屈不挠。

是呵,每一个人都在努力。

她跳下去,也向着那边奔跑

老杨头看着面前十来个巢穴,脸上的皱纹全都舒展开来:“太好了!”

他说。

每一个巢穴能提炼出不少的材料。

看着老杨头终于在一把铲子上抹上了一层子亮闪闪的“保护层”后,李惜也露出了笑容。

“扑”地一声轻响,铲子轻易地插进去半寸。

“成了!”

老杨头提着铲子,吩咐:“抓紧时间,你帮我拉风箱,咱们得赶快了。”

交货时间是10日后,而他们之前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几乎花了一半时间在寻找材料上。

铲子改装完成了,整齐划一地排在院子里。

李惜正努力在一把铲子上刻着符画。

外面老杨头检查修整铲柄。

许是这桩生意大,老杨头一改一向不修边幅,秉承“好用就行!”的原则,也开始认真地修整那铲子柄,力争把它做得更圆润些。

李惜现在丹田可以隔天自然恢复。

她正努力完成最后20把。

500把,紧赶慢赶,完成了300把,老杨头说先交300。

到了日子,老杨头一早起来候着,那人却是没有来,老杨头就有些失落,在院子里走进走出。

李惜在窗前画了几张符后,也放下了笔,不时朝外边看一眼。

然后,她听到了脚步声。

一个汉子,一身簇新的衣裳,像个富家翁。

进来院子,一眼看到墙下堆放着的一排铲子。

他过去,拎起,单手一戳,叉子整个没入泥地里。

“用这个!”

老杨头奔出来,指着一旁的一块石头,正是那块试刀石。

汉子手中一抡,铲尖没入。

老杨头盯着他。

良久。

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不错。”

李惜撇嘴。

这人也是个人精,都这样了,那铲子整个刃口都没入了,才不错?她可是加持了大力符。

他他很快点了一下,看着老杨头:“还差200”

“您请!”

老杨头召唤一声,喊李惜捧了茶杯子来。

“你不知道,先前我们为了是这个铲子更加缝里,好用,就去了遥远的大巴山”

老杨头唾沫横飞。

李惜诧异:这个老杨头,原来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竟这般能说,整个说成虽不是九死一生,却也是历尽艰险才找到这些材料。

“所以,这个一把铲子我们就花费了这个数!”

老杨头张开五指,鼓着眼睛,眼里都是诚恳。

“你想加价?”

对方很快就明白了意思。

“您看,这有一把,也是符合您的要求的。”老杨头回身,又拎出一把铲子,只是铲头上没有那层保护层。

他依法炮制,“嘿”一声,铲子照样能切进去,只是只有先前的三分之一。

汉子一时没有作声,看看两人,又瞧瞧先前那几把。

在两人企盼的目光中,终于一拍腿:“成,一把800,可不能再高了。”

两人忙点头。

“您喝茶!”李惜这回是自觉上前添水。

她笑眯眯地站立一旁,充当茶童的角色。

听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都是围绕着铲子说的。

她瞧着汉子,原想问一句:“这么多的铲子,拿来作什么?”

又咽了回去。

行规。

老杨头说的。

送走了汉子,李惜回到屋子里,见老杨头正在数灵石。

240块中品灵石。摊在桌子上,照亮了老杨头的眼睛,也亮了李惜的眼。

刨去成本80块中品灵石,净赚160块,还有剩下的200未付。

老杨头推过60块,眼睛里发光:“喏,给你!”

全是土属性的中品灵石。

李惜不客气地收了,心内有些雀跃。

这笔灵石,对于她来说,比窗户下埋着的那两箱子还要让人激动。

这是她自己赚来的,她用自己的所学钻了一笔不少的灵石。

“合作愉快!”

她笑吟吟地说了一句,就捧着灵石出门。

听得身后的关门声,她知道,老杨头定是也在数灵石了。

这老头,积攒了一辈子,定是攒下不少吧?

102合作愉快2

李惜瞪着面前的一堆密密麻麻的蜂窝状的东西。

老杨头捡了起来,抖了一抖,下面一片黑黑的东西瞬间闪开。

李惜头皮禁不住一阵发麻。

“这是噬金虫的老巢,你瞧,这都是好东西。”

两只眼睛发光的老杨头随手把那块东西给扔进储物袋里,低头继续向前。

李惜看着被老杨头一脚踩到泥土里去,挣扎了一下,又重新钻上来的数条长条状的虫子。有些像蜈蚣,又比它短。

她小心地避开。

实在想不出这种虫子专啃食石头为生,分泌出来的唾液能迅速消融最坚硬的石头。

它们每日回到巢穴里,睡觉的时候,仍旧会分泌这种口水,滴在他们的巢穴里,很快凝结,久而久之,巢穴里边就形成一片片坚硬无比的硬壳状的东西。留在泥土里,四周的岩石泥土东西早就被消融,只是剩下这一层壳子,坚硬无比,扔在地上,铿锵有声。

老杨头动了一夜的脑子,天明的时候,终于拉着李惜说,找到了。

就是大巴山腹地这种虫子。

因为所需要的量多,李惜被拉着一起寻找。

不,还有黑曜。

白恩趴在黑曜的背上,在看过老杨头给出的样品后,也开始在林子中找了起来。

然而,并不好找,李惜寻了半日,也只是找到一个。

倒是黑曜,速度很快,眼看它不时蹿回来,叼着一块,“哐”扔在地上,然后又跑了出去。

李惜也就放弃了,干脆坐在一块斜坡上,看着黑曜来回奔跑。

此处干燥,都是岩石。这种噬金虫喜欢生活在这里。

巢穴不是在树上,也不是在地上,而是埋在黄沙下的岩石里。

李惜不会像老杨头那样,能通过地上的痕迹辨识出它们的巢穴所在。

黑曜的鼻子此时倒是帮了大忙,它一路嗅过去,以嘴刨地,很快就掀出一个来。

尘土飞扬中,黑曜许是掀得过猛,迷了眼睛,正用爪子连连抓着眼睛。

白恩翘着尾巴左躲右闪。

李惜看着,嘴角展开一抹微笑。

难得这惬意的功夫。

这一年多来,东奔西走,绷着一条神经,连睡觉都不敢十分睡熟了。现在,心心念念的仇人得以重创,万家的那些灵石也拿回来了。原以为,就剩下自己一人独自前行,现在么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

像老杨头,一人苦修多年,年已花甲,依旧执著自己的信念。

筑基,这是他毕生的信念,

眼看他迅速地游走,埋没在漫天沙土里。

想来是开心的吧?

还有白恩,身负门派大仇,即使委身一只普通的老鼠身上,照样绝地求生,不屈不挠。

是呵,每一个人都在努力。

她跳下去,也向着那边奔跑

老杨头看着面前十来个巢穴,脸上的皱纹全都舒展开来:“太好了!”

他说。

每一个巢穴能提炼出不少的材料。

看着老杨头终于在一把铲子上抹上了一层子亮闪闪的“保护层”后,李惜也露出了笑容。

“扑”地一声轻响,铲子轻易地插进去半寸。

“成了!”

老杨头提着铲子,吩咐:“抓紧时间,你帮我拉风箱,咱们得赶快了。”

交货时间是10日后,而他们之前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几乎花了一半时间在寻找材料上。

铲子改装完成了,整齐划一地排在院子里。

李惜正努力在一把铲子上刻着符画。

外面老杨头检查修整铲柄。

许是这桩生意大,老杨头一改一向不修边幅,秉承“好用就行!”的原则,也开始认真地修整那铲子柄,力争把它做得更圆润些。

李惜现在丹田可以隔天自然恢复。

她正努力完成最后20把。

500把,紧赶慢赶,完成了300把,老杨头说先交300。

到了日子,老杨头一早起来候着,那人却是没有来,老杨头就有些失落,在院子里走进走出。

李惜在窗前画了几张符后,也放下了笔,不时朝外边看一眼。

然后,她听到了脚步声。

一个汉子,一身簇新的衣裳,像个富家翁。

进来院子,一眼看到墙下堆放着的一排铲子。

他过去,拎起,单手一戳,叉子整个没入泥地里。

“用这个!”

老杨头奔出来,指着一旁的一块石头,正是那块试刀石。

汉子手中一抡,铲尖没入。

老杨头盯着他。

良久。

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不错。”

李惜撇嘴。

这人也是个人精,都这样了,那铲子整个刃口都没入了,才不错?她可是加持了大力符。

他他很快点了一下,看着老杨头:“还差200”

“您请!”

老杨头召唤一声,喊李惜捧了茶杯子来。

“你不知道,先前我们为了是这个铲子更加缝里,好用,就去了遥远的大巴山”

老杨头唾沫横飞。

李惜诧异:这个老杨头,原来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竟这般能说,整个说成虽不是九死一生,却也是历尽艰险才找到这些材料。

“所以,这个一把铲子我们就花费了这个数!”

老杨头张开五指,鼓着眼睛,眼里都是诚恳。

“你想加价?”

对方很快就明白了意思。

“您看,这有一把,也是符合您的要求的。”老杨头回身,又拎出一把铲子,只是铲头上没有那层保护层。

他依法炮制,“嘿”一声,铲子照样能切进去,只是只有先前的三分之一。

汉子一时没有作声,看看两人,又瞧瞧先前那几把。

在两人企盼的目光中,终于一拍腿:“成,一把800,可不能再高了。”

两人忙点头。

“您喝茶!”李惜这回是自觉上前添水。

她笑眯眯地站立一旁,充当茶童的角色。

听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都是围绕着铲子说的。

她瞧着汉子,原想问一句:“这么多的铲子,拿来作什么?”

又咽了回去。

行规。

老杨头说的。

送走了汉子,李惜回到屋子里,见老杨头正在数灵石。

240块中品灵石。摊在桌子上,照亮了老杨头的眼睛,也亮了李惜的眼。

刨去成本80块中品灵石,净赚160块,还有剩下的200未付。

老杨头推过60块,眼睛里发光:“喏,给你!”

全是土属性的中品灵石。

李惜不客气地收了,心内有些雀跃。

这笔灵石,对于她来说,比窗户下埋着的那两箱子还要让人激动。

这是她自己赚来的,她用自己的所学钻了一笔不少的灵石。

“合作愉快!”

她笑吟吟地说了一句,就捧着灵石出门。

听得身后的关门声,她知道,老杨头定是也在数灵石了。

这老头,积攒了一辈子,定是攒下不少吧?

103你买的符纸在那边

李惜揣着60块灵石,欢喜地回到屋子里。

她转了两个圈,眉眼飞扬。

然后坐下来,细细地翻看掌中莹莹发光的灵石,爱不释手,一遍又一遍。

黑曜伸着舌头,看着她,黑红的舌头哈哈地抖动着,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开心。

李惜可不管,很是乐呵了一会。

李惜从当中取出了10块,掂了掂,又放了回去,重新挑出2块,把剩余的58块灵石全收了起来。

她得弥补上回那些上品灵石。

她吸了一多半的灵石,全是上品灵石。

她得把这个窟窿给填回去。

她再喜欢灵石,也不能再动万家这两箱子灵石。

借的,前面的就算是她借的。

她现在要抓紧赚灵石,存灵石,争取早日补上这个窟窿。

这段时日,发生了许多事情。

先是重创灰衣人,告慰李家爹娘的在天之灵;再是万家的灵石失而复得。

翠云现在叶片挺立,逐渐鲜嫩起来。相信假以时日,会很快恢复生机的。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呢

她精神抖擞,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拉开抽屉,看到几罐颜料,码在角落。

好久没画过画了。

找了半日,却没有找到相应的画纸,她摊开了一张没有裁开的符纸。

提了笔,踌躇半晌,却不知道,该画什么?

自离开万家后,李惜就没认真地画过画。

她全幅的心神都投在符画上。

灵石,灵石,赚灵石。

她像上足了发条的钟一样,每天睁眼就是今日一天的安排,怎么把符画变成灵石

已经很久没有安安静静地坐着画一幅画了。

今日,也算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她看着黄色的符纸,吸了一口气,提笔

上色

一株碧绿的植物,翠**滴,通身煜煜发光。

每一张叶子都绿得发亮,鲜活。

李惜用笔一点一点地晕染这层层外放的光圈,然后在光圈外围,开始勾勒。

她一个一个地画着,缓慢而细腻,老成持重的万瑞安;娇憨可爱的万小雅;团团脸的万瑞海;臭屁傲骄的万小朵一个个都显现了出来。

团团围坐,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一连画了五六日,李惜才把这幅画画好,她向老扬头要来木条,叮叮当当地开始动手做框。

又刷了米浆,裱好,她把这幅画挂在了墙上。

板壁因为年月久,已呈灰黑色。

黄色的方框挂在墙上,李惜仰头看了一会,又摘下来,在木框上面刷了一层白色的颜料。

画就挂在床对面的墙壁上,她只要一仰头就能看到。

一棵绿色的植物,四周团团围坐着一圈小豆丁,各个脸上笑容满满。

李惜把他们都画成了千篇一律的笑容。

看着看着,眼里有了点湿意,她吸了吸鼻子,又笑一笑。

抬头看看外面,眼光灿烂,阿墨攀在墙头柴垛上晒太阳,它好得很快,毛色在阳光下发亮。

有叮叮声传出来。

“老杨头!”

她叫,走了出去。

敞开的窗户里,老杨头正用力敲打,火花四溅,炉火熊熊。

李惜看着那不时蹿起的红中带蓝的火苗,心下羡慕:这是丹火。

老杨头有火灵根,炼器的时候,常常会加入自己的丹火加以炼。

眼看着各种坚硬冷厉的材料在他手下被打磨成各式各样的器具,或圆或方,或大或小。

她打心底里钦叹。

老杨头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炼器大师,至少在李惜看来是这样的。

他能用各种垃圾的原材料,打制出精巧有用的东西。

找他做东西的大都是散修,本没有多少积蓄,拿来的材料也是五花八门,有时甚至许多是“回炉再造”的东西。

老杨头更多时候是赚点辛苦费,就是加工费。

这个赚不了多少灵石。

所以,这次,能得到这么大一笔生意,他是相当重视的。

为了赶工期,这段时日,酒也不怎么喝了,日夜叮叮当当地在炉房打造。

只想着早一点完成。

李惜抿嘴,她也该干活了。

蒋大鹏曾经找过她。

他说,有人要招募一名符画师。

“你的符画这么好,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

蒋大鹏抬高了眉,一脸灿烂。

那家给出的条件优厚,每年三十块中品灵石,但招募条件也苛刻,要3级符画师。

蒋大鹏现在对李惜是别提有多亲近了。

“我觉得,你肯定行。凭你的实力,凭我的关系,我能说服他。”

他这么对李惜说。

每次下山,他都要来寻李惜,说一会话。

刚找到这里的时候,他一脸嫌弃地对李惜说:“你就住这里啊?太脏了!太乱了!”

李惜微笑:“小雅,还好吧?”

“好!有我罩着,放心!”

他一拍胸脯,豪气干云。

李惜就真诚地谢过他,虽然知道两人并不在一个峰。

“你去么?”

蒋大鹏再次确认。

“去!”

李惜自然要去。

每年30灵石的诱惑,也是一笔收入。

现在只要有灵石赚,她都去。

而且就这家符画的需求,她还想扩大生意,倒时,有没有其它的家族需要的?

“老杨头,我出去一下。阿墨我也带去了。”

李惜喊了一声。

老杨头应了一声,依旧卖力捶打。

这些生胚得捶熟了。这么多,他得日夜加紧干。

李惜就回屋,阿墨跳了下来,很快钻进了袋子里。

黑曜咆哮了一会,也就相安无事。

黑曜这家伙,每次都那么别扭。

李惜就在腿上拍了一张飞行符,很快就走了。

到了铺子里,却是发觉那些符纸都卖得差不多了,高级的符纸就没见着。

一问,才知道,近来符纸卖得快,这都快接不上了。

“紫光阁的符画大比不是还有一年吗?这次怎么提早了?”

李惜正犹豫,是否也多买一点。就听到一个刚迈进来的中年修士问。

李惜就竖了耳朵。

奈何老板也不知道,只是挥一挥手:“原来是这样啊?这个我也不晓得,好像听他们这么说过。我说,你还要吧?过两日,就这些也不定有的,抢手呢。”

那人一听,忙说:“要,这些我都要了。”

他一指架子上的半刀符纸,伸手。

却见那半刀符纸已被人抢先抱起,他转头。

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笑眯眯地:“掌柜的,这些我要了。”

掌柜的:“好!300块灵石。”

那人发急:“小丫头,你知道这些纸是作什么的?快些给我。你去那边买纸。”

他指着对面的纸铺子说。

一边说,一边就伸了手过来拿。

李惜看着掌柜:“喏,300灵石。”

她身子一转,避开那人的手,把300下品灵石放在了柜台上,抬脚就向外走。

一边用眼角余光觑着那人。

果然,那人怎肯罢休?

身子一晃,就欺身上前,抓了过来。

104散修难为

李惜早有准备,身子灵巧一闪,回头怒视,真是岂有此理。说动手就动手,真看自己是小孩好欺负。

那人抓了个空,“咦”了一声,伸开了双手,拦下李惜,不语,仔细打量着,发现李惜腰间挂着一个储物袋,黄白色,散拼的,是散修常用的那种。旁边还吊着一个花布袋子。

目光一凝,再瞧李惜一身普通的碎花棉衣,阔腿裤子。头上没有任何发饰,连耳饰都无。

脸上倒是白净,乌黑的眉毛,正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瞪着自己。

这功夫,掌柜的已经跑出来:“这是怎么说的?二位让一让,这样,一人一半,可好?”

掌柜和两人也是老相识了,想着和稀泥,把这事平了。

李惜正要说话。

“不行,全给我。”

那人一昂头,伸手:“好个没有规矩的野丫头,今日我就替你家大人好好管教一下。有娘生,没娘教的野丫头。”

再次确定了李惜没有什么背景后,他再无犹豫,开口就骂。

李惜冷声:“掌柜,告辞!”

手中符纸一拍,已是入了腰间储物袋。

抬脚往外走。

那人恼羞成怒,双手一抡,带着凌厉的风声,抓向李惜的腰间。

“别!”

掌柜的忙出声。

“呼”地一声,那人怪叫了一声,一条黑影从李惜腰上突现,一口咬住对方收势不及的手,霎时就把他扑倒在地,吼声震天。

他呻吟着,不敢看头顶那大张着的嘴,另一只手就去腰间掏符画。

“你敢?”

一声喝斥,李惜双手叉腰:“看看是你的符画快,还是它的牙快?”

黑曜方才要不是李惜及时喝住,恐怕早一口咬断他的胳膊。

她立眉竖眼,一幅凶恶样。

这人忒可恶,不吓他一下不行。

那人果然僵住。

感觉到黑曜那粗糙的舌头在自己手背上摩擦了一下,一哆嗦。

整只手臂都是热烘烘的涎水。

他睁着眼睛,明白她说的不是玩笑话。

“哎呀!”

一旁的掌柜适时上前,不停拱手作揖:“两位,两位手下留情,别动手。小老儿可是当不起。千万,千万和气。这样,先起来?”

他看着李惜:“我这就去里头屋里再找一找,应该还有存货。”

那人就瞪着掌柜:“你不早说?”

他身子一动,黑曜喉咙里低吼了一声,他手中一痛,忙扭过头,看向李惜,眼里有着乞求。

李惜撇开眼,抬脚向外走去,出了门槛,一声呼哨,黑曜松了口,向后一跳,消失在门外。

那人在掌柜的搀扶下,惊魂未定地爬起来,先拍了好一会儿莫须有的土,方才瞧着外面:“这人是谁?怎么我先前竟没瞧过?”

掌柜的瞧瞧他,见他目光转动,就斟酌着说:“我也不清楚,她也是个符画师,今日应该是给她师傅买的,不然,能用这么多?你可别她手里可是有4级符画的,你可别惹她。不然,她一个小丫头,哪里有这般凶狠的妖兽?”

那人听掌柜的这般说,也就打消了念头,不耐烦地:“说什么呢?行了,你快去把符纸找来,等着用呢!”

“哎,这就去!”

掌柜的忙答应,一边就往里头去了。

临进门时,摇头:这三猴子,生性狡诈,仗着林家,欺负外来散修,自是家常便饭。这个小丫头,也算是自己的老顾客了。每次来这里都是彬彬有礼,很是懂事的一个孩子。自己说不得要护她一护,打消这个三猴子的念头才好。

李惜这里一路出了镇,往家里赶。

黑曜跟在后面,跟着她跑。

她想通了,还是把黑曜放出来吧,这一路偏僻,免得再碰上不长眼的东西,真是烦。

黑曜跑得像条普通的大黑狗,忽左忽右地。

一人一狗,进了院子,“忽”地一下,阿墨也蹦了出来。

跳到前头断墙上,举着前爪。

李惜安慰它:“不好意思,下回再打听。”

它歪了头,不吭声了。”

“回来了!今儿这么早?”

老杨头单手擎着一把铲子:“还有20把,你这几日能弄好么?”

李惜边往屋子里走:“怎么?来催了?”

“是,说是提前10天,又给加了灵石!”

老杨头声音扬起,有着喜悦。

“好!”

李惜答应下来。

“那个老杨头,问你个事儿。”

李惜三言两语把方才与那人的冲突说了一遍,末了,看着老杨头:“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她人地生疏,如今与老杨头一处住着,今日那人那么横,怕不小心给老杨头惹了不该惹的麻烦,牵累了他。

老杨头很是仔细地问了一番,就翻了眼睛:“没事。不被人欺负就好,怕他球。这年头,人善被人欺,娘的。”

他安慰李惜:“那就不是个啥好东西,穷修一个,不然,还和你争这3半刀符纸?”

见他如此说,李惜就放了心。

“干活!”

她拿过一把铲子。横在架子上。提了符笔,灵力贯指,开始专心刻画了起来。

老杨头看了一会,出去,继续叮叮当当地敲打去了。

黑色的铲身上不是有微光闪现。

李惜画得缓慢又认真。

偶一回头,身侧一只黑狐蹲在那里。

李惜手下一顿,收笔,提过另外一把铲子。

阿墨歪头看着,狭长的眼上挑。

符笔灵活运转,点按腾挪,不时发出微光。

阿墨看定了眼。

小娜。

七尾狐的胎毛,孕含了天生的灵力,一般都会被母狐吃掉,用以补充体力。

因为他和红狐不是小娜的亲生父母,所以就留着了。

如今,胎毛犹在,可小娜却不知所踪,还有红狐。

黑狐阿墨有些忧伤地看着,楞楞地。

李惜在停顿的瞬间,就瞟到了一旁的阿墨。

她大概猜到了一些。

手下不停,又换了一把铲子,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得寻到小娜。

这段时日,她和老杨头一直明察暗访,外出,都带着阿墨,就是想着打探一下小娜的消息,可是,确是毫无消息。李惜初来乍到,老杨头也是没有多少朋友,消息来源不足。所以,有些困难。

今日,也是想着去问一问那个掌柜,却被那个中年散修给扰了兴致,算是白跑了。

连着5把画完,她收了笔,剩下的要明日一早再画了。

丹田之内的灵力不能用枯竭了,不然,一时恢复不过来。

每2日10把,算起来刚好补上先前拉下的进度。

她摊开符纸,想着今日那人所言。

紫光阁,提早了么?不知这消息可否准确?

她裁开了纸,想着得省着点用,好好开练。

哎,散修难为!

老杨头说今日那人是穷修一个,她又何尝不是?

105再现

清晨的山林,空气清醒,林间青草地上似乎还残留着露水的痕迹。天刚放亮,除了鸟兽,这里平时鲜有人来。

这里是灵植园,上回出了事情后,越发少有人来,方圆百米重新布置了禁止,除了初一十五有弟子过来采集药草,那条小路已经关闭了,杂草蹿出,足足有半人高。

现在,杂草丛生中,正有一个人爬上来,一边爬一边不时停下张望一会。

“青儿啊,你在哪里呢?乱跑什么?叫老鹰给你叼去了。”

小雅一边抹着脖子上的汗水,一边四下张望,一脸的焦急。

就一眨眼的功夫,这小青蛇就不见了。

这两日,它也不知怎么回事,逮着机会就想溜出去。

哪里这般容易?这里到处都是禁止,它一条小青蛇乱闯,可不是好玩的,说不得就被哪个师兄给逮了去,剥了皮子煮汤喝了。

他们对一条才幼龄期的小青蛇可没有什么惜才之心。

方才,好好走着,它忽然就发疯般地,一下子溜走了,蹿得飞快,害她一路好追,紧赶慢赶,就到了这里。

小雅仰头望望天,这回天色还早,待会太阳出来,更加难找了。

这家伙,喜欢在白天活动。

她打起精神,继续沿着草丛翻找,一边轻身呼唤。

明明是很乖巧了,以为驯化了,谁知道,这几日又不安分起来。

她目光犀利,仔细地翻找。

这颜色太相近,得留点神。

百米处,灌木丛中,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带着一丝兴奋。

一个蓝衣女子,容貌俏丽,矮身隐在绿叶中。

身后,一条青蛇正懒洋洋地盘在丛生的树杈上,硕大的身子挂了好几道弯。

一人一蛇都注目前方。

茂密的草丛中,有一条弧线正远远地游荡过来,“唰唰唰”。

草木向两边迅速分开,很快到了跟前,一条绿影“嗖”地一下射出,挂到了树上。

一大一小两条碧色的影子紧紧缠绕在一起,亲热极了。

小青蛇在母亲的脖子上飞快地绕上绕下,扭个不停。

“扑通!”

硕大的蛇身从树上坠到了地上,在草丛里翻滚了起来。

看着欢乐的大青蛇和小蛇,蓝衣少女唇边浮起一抹微笑:爹爹没有说错,果然这母蛇一出现,这子蛇就能很快找到。

只是,这也太快了呢。

这刚摸上山,就感应到了。

看来,碧羽门也不是那么牢不可破,这后山可真是一块空闲之地啊。

这里灵气稀薄,看来是荒废了的。

她目光向远处望去,那边云雾缭绕,应该是灵植园了,只要远离那里,就没有什么问题。

她盯着前方,人已渐渐靠近,已隐隐地见到头上蓝白的发带,正往这里过来。

她举起一只手,更加矮下身子,两条蛇停了下来,乖乖地伏在一边。

大青蛇竖起了脑袋,头顶上的肉瘤红艳艳,它轻”嘶”了一下。

这是发动攻击的前奏。

小雅伸手扒拉开面前的草丛,发出“沙沙”的声音,周围风儿吹过,四下寂静。

她耐心地用一根棍子翻找,一边不时伸手入唇,发出一声口哨声。

声音回荡,应和着草浪翻滚的声音。

她停下步子,前方是一片稀稀落落的矮树林,要是到了那里头,可就更难找了。

“青儿,你出来!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小雅鼓起嘴,大声叫道,生气了。

前方绿影一晃,她一喜,哗哗地着树木,跑了起来。

眼前一花,一条青蛇蓦然出现。

她陡地停住:“青儿?”

看着眼前突然横在面前的青蛇,

她站住,伸出手去。

青蛇却没有想往常那般沿着她的手臂游上来,而是一个盘绕,就缠了上来,瞬间就把她给围在了中间。

“你?”

头顶一个红色的肉瘤,就像鸡冠。

是青儿!

小雅的眼睛里是犹疑,她声音有着颤抖。

那黄褐色的眼睛,是陌生的,分明不是青儿。

她瞪着一侧草丛里缓缓站起来的人:“是你?”

阿云笑眯眯地,拍了拍身上的草木屑,用嘴吹一吹,姿态优雅。腕间的一串蛇灵花一晃一晃,紫白色的花朵,晃花了小雅的眼。

“小雅妹妹,别来无恙啊?”

她捏了胸前的一个银哨轻吹了一下,缠着的蛇身猛地收紧,小雅胸口一窒,全自骨胳一阵响,她伸长了脖子,脸色赤红:“你,可别乱来,这里是碧羽门。我喊人了”

小雅看着不时翻找的阿云,抿紧了嘴。

路上张嘴想喊,手腕被阿云牢牢扣住。

“你尽管叫?到时我只消说一句,你万小雅手上有2大箱子的上品灵石,信不信,不用我动手,以后你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上品灵石啊?谁不喜欢?恐怕你的师父师伯们也会是很感兴趣的吧?你说呢?”

阿云附耳的一席话,让小雅瞬间闭了嘴。

她不敢。

诚如她所说的,只要传出她万小雅这里竟然有上品灵石,还是两箱子,不管真假,那些师兄弟必会来一探究竟,这些人,她太清楚了。

以后她将再也无安生之日。

她不想,反正,阿云也不敢在这里动手杀她的,她现在可是常娟师父的弟子,好歹也是记了名的,不是无名无姓的杂役弟子,少一个似乎也不打紧。

于是,她乖乖地带着阿云回了屋子里,一路上,也没有看到其它师兄弟。

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抱怨?

进了屋子,阿云只让青蛇守住她。

似乎知道她不会说,阿云自己动手搜寻起来。

储物袋早叫她倒个底朝天,东西抖落了一地。

小雅的目光越过头顶嘶声的大青蛇,落在懒洋洋盘在凳子上的小青蛇身上,心里咬牙:果然是条瘟蛇。是自己贪心了。

万小朵得了它,没了。

自己得了它,招来了这条母蛇,还有阿云这个母夜叉。

李惜说得没错,果然杨家不甘心,找上门来。只是,没想到真敢来,而且竟然是这个阿云。

做起事来,果然是滴水不漏,看来真是小瞧了她。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叫她如愿。

小雅心下暗暗打定主意。

翻找了一会,阿云起身,确定屋子里没有。

“说吧,藏在哪了?”

她语气温和,看着小雅,目光闪烁。

天黑之前,她必得下山。

爹在山下等她。

这丫头到底把灵石藏到哪里去了?

爹说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在她这里。

她看着一脸倔强的万小雅,忽然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她左手微转,洁白的手腕上,蛇灵花闪烁,形成一道光圈,大青蛇嘶一声,头顶肉瘤发亮,小青蛇就从凳子上腾空而起,悬在半丈处,身子弯成一个圈,头尾相接。

中间一阵光波荡漾,一幅景象就现了出来。

山脚下,李惜和小雅站在那里说话。

万小雅眼睛蓦地睁大。

原来四姐姐说得都是真的,这小青蛇,真的能再现当日的情景。

“不!”

她心底呐喊。

大殿里,轻烟袅袅,青衣少年正轻拈棋子,手中一顿,棋子骨碌碌落地。

“师伯!”

“去吧!”

妖魅的脸一肃,“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花青急速地循着熟悉的声波掠去。

106花眉

万小雅看着李惜牵着自己的手,把一个储物袋塞给自己,自己推拒,着急地说着什么

她心中叫苦:完了,四姐姐,杨家定会找过去的

万小雅心念电转,脸上已是崩不住,她四顾。

紧闭的窗户忽地一下打开,眼前一阵风拂过,已是站了一个人。

一个面目俊俏的少年,一撩披肩长发,目光如电,直直盯着她头顶。

“嘶”的一声,大青蛇弓起了身子,上方的幻影随即消失,小青蛇也“啪”地一下,掉到了下方的桌上。

阿云娇声“上!”

大青蛇已经腾空射出,扑了上去。

很快就绕上了少年的身子。

青衣少年一动不动,笑靥如花,任那大青蛇整个绕在了他的身子上,很快就盘紧,昂着舌头,吐着信子,“嘶嘶”地吞吐。

蛇信挨近少年颈旁,苍白纤细的脖子似乎轻轻一勒就断。

阿云抬高的手陡地顿住,脸上僵住。

少年歪了脸,用腮帮轻轻摩擦着大青蛇的脑袋,眼尾上挑,分明是欢愉的笑意。

大青蛇油绿的脑袋上那颗红色的肉瘤黯了下去,垂了脑袋,顺着少年的耳旁,温和地挨了过去……

阿云眸子惊疑不定。

大青蛇桀骜不驯,除了父亲,蛇灵花都不能指使它。她低头瞧了瞧胸前晃荡的银哨子,含住,吹了一声。

少年忽瞧过来,目光凌厉。

阿云就身子一软,萎顿在地,心内别别跳。

眼前这个青衣少年目光凉滑、阴冷,就像一条毒蛇,叫她不寒而栗。

她喘了口气。

眼前,一条小青蛇正沿着桌角下滑,一扭一扭地爬上了对面小雅的脚背。

阿云果断地捏碎了手中的东西,“篷”地一阵红雾,小雅鼻端一阵香气袭来,见人已从洞开的窗中疾射而出。

“哎呀!”

万小雅一声惊叫,一把踢开了正爬上脚踝的小青蛇。

花青身子并不动,只是望了望窗外,前方树梢晃动,只余一缕异香。

他回身,看着万小雅。

小雅定定地站在那里:“师叔!”

她一脸的汗。

花青性子阴沉,喜怒无常,大家都怕他。

此时见他盯着自己,心里不由发毛。

花青伸出胳膊,任那青蛇缠绕上来,一边似不经意问小雅:“她是什么人?”

声音温柔,不见有生气的样子。

小雅暗暗吁了一口气,见花青似乎并不打算细究的样子子。

定定神,忙说:“回师叔,她叫杨云,是我的仇人,我们万家出事,她们家有份的。此番下山,竟追了过来幸好师叔赶到。这两条蛇她,跑了?”

她舌头一打滑,就转了向,问起阿云的下落来。

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瞧着那条青蛇。

乌发低垂中,青蛇兀自环绕,她心下暗自惊讶。

师叔还有这等御蛇本领。

“嗯!”

花青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对杨云的逃离并不在意。

“你没事吧?”

小雅摇头。

花青盯着她,见她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眼里已褪去惊慌。

他转身,直接往外走去。

落地无声。

小雅这才发现他赤足,白皙的脚踝,踩在地上,这是直接从寝室里过来的?

眼见花青缓步出去,消失在转角。

她一把关了门,急急地奔了出去。

她一路狂奔到值事处,低喊:“蒋师兄,蒋师兄!”

蒋大鹏闻声从屋子里走出来:“小雅,什么事?”

“蒋师兄,你要下山么?载我一程,我找四姐姐有事,急事!”

万小雅一把拖了他,就往外拽。

殿门紧闭,连屋门一直守着的两个值守弟子也不见,早被花青远远地驱到百米之外,不许闭人靠近。

屋子里。

内殿寝室。

四下门窗关闭,帷幔低垂,屋内昏暗,隐约可见二个人盘坐在那里。

“师伯!”

花青不安地挪一下身子,低低叫道。

对面的人没有吭声,头上白汽蒸腾,额上全是汗水,闪着微光。

宽阔的地板上横卧着一条硕大的青蛇,长长的身子占据了半个寝室,微光下,正昂了脑袋,“嘶嘶”,蛇信子缓慢吞吐,身子扭曲,痉挛,一截截地,似是痛苦难忍,一旁的桌椅早被横扫到一边,歪在那里。

蛇身几番闪烁,忽大忽小。

花青紧紧盯着,目光里是浓浓的担心。

昔日威风八面,婀娜俊俏的花眉,此时正万般痛苦,生死一线。

她与人签了契约,师伯正全力给她解约。

这种单方强行解约的法子,是极其痛苦的,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况且,它被签的竟然是同心约。

现在已经是二个时辰过去了,一旦成功,对方也必然会遭遇反噬。

花眉这么痛苦,正是在最艰难的时候。

眼看一旁的师伯浑身湿透,身上干了湿,湿了干,地板上早就滑溜溜一片。

花青只能干瞪眼,却是无法帮忙。

他再次瞧了瞧,身子一晃,到了外边,还是在外面守着好了,这样看着焦心。

这个时候,可不能再出什么篓子。

外边安静,他背着手站在台阶上,耳朵竖着,警惕地听着四下的动静。

良久,听到里头突传来一声嘶吼,声音压抑,痛苦之极,似是要冲破屋顶,冲破禁止,破顶而出。

他忙飞身而下,人已飘到百米外:“仔细守着,不得让人靠近。”

几个弟子忙答应一声:“是,师叔!”一边警惕睁大了眼睛,师叔吩咐的,能不照办!

花青身子一晃,已经出现在屋子里。

就见帷幔拉开,一条缩小许多的青蛇瘫在地上,软软的,一动不动。

“眉姨!”

他轻唤,抬头询问地看向师伯。

师伯脸上苍白,轻声:“让她休息一会!”

她向里屋走去。

白雾腾起,一身衣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洇干。

花青静静地守着,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斜斜地映在青蛇的身上,闪着温暖的白光。

“我长大了要娶眉姨!”

小小的他,牵着花眉软软的手,仰头瞧着她,被她头上的花钗闪花了眼。

听得他如此说,她就捂嘴吃吃笑,笑得弯下腰:“好!少主说话算话!”

“自然!你等着,不许嫁人!”

他大声,一脸认真。

一晃百年已过,他已长成翩翩少年,而花眉自那日,再未见过

他目光飘忽,眼光掠过罩子上的那条小青蛇。

一模一样,与花眉。

107阿珠

有衣物唏嗦声。

常碧青出来,脸色已是恢复红润。

她轻轻蹲下身子,双手托起地上的大青蛇,小心搁在腿上,摩挲着,轻柔地:“花眉!”

声声呼唤。

青蛇吃力昂起头,身子一阵颤抖,一个**人影突现,又恢复了蛇身。虽惊鸿一现,却是美艳之极。

“还是不行么?”

花青急声。

常碧青手一抬,一颗珠子出现在手心,一颗红色的丹珠,滴溜溜旋转,悬在她的手心。

花青眼睛一直,咽下了到口的话。

那是碧云师父的蛇丹,师伯一直温养着。

青蛇迷迷瞪瞪,被碧青一捏,嘴一张,“咕嘟”一声,就吞了下去。

花青叹一口气,也许这是这颗蛇珠最好的归宿了。

青蛇被放到了床上,帐子落下。

很快,账内一阵红光闪现,照亮了整床帐子,床帐晃动,被浪翻滚。

良久停息。

两人盯着静止下来的床帐。

“嘤咛”一声。

常碧青一个箭步上前。

账子被撩起,探出一张欺霜晒雪的脸,双目流转,眉间一点朱砂红。

花青低下了头。

原先眉姨额间的印迹是碧色的。

花眉怔怔地看着两人,一脸迷茫。

碧青伸手,一件袍子覆了上去。

“大护法!”

她发一声喊,就扑在了常碧青的腿上,紧紧抱着她的腰,欢喜地扭着身子,身上衣裳滑落不自知,就像扭股糖一般,眼睛里滑下泪来,呜呜咽咽。

常碧青轻拍她的背,也低了头。

“眉姨!”

花青唤了一声,低低地。

花眉一震,抬了脸,看着凑近的少年,哆哆嗦嗦地:“少主?真的是你么?我这不是做梦吧?”

她脸上泪珠滑落,溅在花青的手背。

即便被封,她还是凭本能闻到了花青身上熟悉的气息。

500年了。

三人齐落泪。

桌子上重新摆了杯盏。

花眉也已经重新梳洗,换上了干净的袍子。

一裘宽大的青衣广袖袍子,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脖子,乌发高高挽起,脸上水光潋滟。

常碧青叹一声:不愧为第一美人,连素雅的袍子也掩盖不了她的容光。

面前酒已喝了半坛。

“百蝶姐姐的蛇丹,她”

花眉看着身上的衣裳,眼神悲戚,轻声问。

“嗯,”

常碧青一仰脖子,喝了杯中酒。

杯子一顿,看着她:“说来话长,先说说你吧。这么多年,还好吧?怎就失了5成法力,连变身都不能维持?”

花眉就披了眼,转头。

“阿珠!”

花眉唤道。

角落里一条小青蛇扭在灯罩子上,扭成麻花状。

花眉眉尖微挑,伸出手去,缩了回来。

她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眼神迷茫,似是又回到了那纷乱的战场,那个燥热、绝望的午后……

花眉的声音飘忽,轻声呢喃,一下穿过了那500年的喧嚣,四下静悄悄地

只有那不时传出来的“噼啪”声,那是小青蛇在灯罩子上爬上爬下。

花眉又仰头灌了一口酒,把杯子顿在几子上,再不说话。

对面两人看着那条小青蛇,轻吸一口气。

五幻灵蛇,花眉,生得美貌如花,却是非到五幻不得动情。

她当时走投无路,情急之中逃到一个帐篷里,疲累之下,昏了过去,被人捉住。

对方要置于她于死地,她化成了人形,一个妖娆至极的女子,千钧一发时,她五幻圆满了,艳光四射,激情外露。

她被那个修士藏了起来,带回了家,后来产下了小青蛇。

“你,阿珠是你和人族所生?”

常碧青伸手,小青蛇爬到他的指尖上,她一勾,就顺着爬了上来。

她举到眼前,仔细查看,通身碧绿,身上有着五幻灵蛇的妖气,并无半点不妥。

花眉勾了头,脸上平静。

“阿珠自生下来,就是一条蛇,完完全全的蛇,不曾有半点人气,所以,他和我签了契约。”

两人沉默。

花青探过身子,看了小青蛇半晌,忽然问了一句:“你是在五幻化身的时候,有了它?”

常碧青蓦抬头,看看华青,又看看花眉,眼睛里渐渐有了明了。

“是!当时我昏昏沉沉,别无他法。”

花眉呢喃。

常碧青手臂“咚”地一声落到几上,小青蛇落到了他的腿上。

怪不得。

五幻灵蛇进阶前,不许动情,花眉是在进阶途中,与那人自然所有的功力,好处都落到了它的身上。

阿珠,一出生就拥有了五幻灵蛇的能力,花眉的五幻灵力全都到了它的身上。

“自此,你不能化身?”

花眉没有否认。

两人面面相觑,一条不能化身的妖蛇,一条拥有五幻灵蛇能力的幼蛇,只待成年。

五幻灵蛇是最难成长的蛇类,百年才一岁。

细算起来,花青如今已经成为少年,可这条小青蛇才三岁。

“卑鄙无耻的人族”

花青齿缝间挤出一句话,身旁两人都不语。

他瞧瞧常碧青,脸上神色变化,终咽下了后半句话。

也不全是如此。

花青是被碧羽门的长老常碧青给带回来的,他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并且,在陨落前,常碧青拉着花青的手,叮嘱他要守好碧羽门。

然后又叫了花白冰。

具体说了什么,花青不知道,但是,自此,他们就在这碧羽门扎下了根,留了下来,花白冰和花白蝶相继化成了常碧青、常碧云两姊妹,守护着碧羽门,这一守,就是400年。

要不是今日,小青蛇幻化,他们感受到了五幻灵力的波动,还真的不知花眉如今还在世。

三人唏嘘不已。

那场大难,整座苍茫山鸟尽兽绝,妖王伏诛,妖兽的尸体堆满了红岗山,神秘青翠的红岗山一片废墟,支离破碎,到处都是修士自此再没有妖族一说,蛇族也只剩下了他们几个。

若不是花青天生就能化形,被人误以为是个人族小男孩,怀里揣着护法花白冰,花百蝶,被碧羽门的长老常碧云带走,恐怕他们也同其它族人一样,被分门别类,堆在那里,进行战利品分配,它们的五长老,就当即被剥了皮子,剜了蛇丹喂了灵宠。

一条大黑蛇,资质最平庸的那种黑蟒,一般修士眷养看家护院,这种蛇胃口大,一口吞下二个修士不成问题。

“对了,今日那个丫头逃走了,你说,会不会”

花青突然变色。

108躲不过

既然杨家人知道花青的身份,那么,花眉如今留下来

常碧青也瞧了花青一眼。

此事可大可小。

花青眸子缩紧。

毕竟,今日的情景那个丫头可是看了个清楚。也是自己大意,乍见了青蛇花眉,太过激动,没有控制住心中的欢喜。又见对方一个小姑娘,练气5级,就没有多放在心上。

倒是没有想到,竟然让她从眼皮子底下给跑了。

“杨云!”

花眉坐直身子,皱着眉毛,极力从脑海中搜寻杨云的所有信息。

“我的事情,她应该不知道,当日带我回家的是她的太太爷爷,百年前已陨落。毕竟,阿珠的身份,在他们家是个忌讳。杨乘风这人”

她垂下眼睛,眼光一掠,有着不易察觉的恨意:“他自诩是个正道君子。”

自知道她不能再变成人身,他竟然迫它签下了灵兽约,说是为她好,为阿珠好。

是呀,有谁会去怀疑一个修士会与自家的灵宠有染呢?也确实躲过了之后的那场大搜捕。

只是,他,竟然又迫她和他的儿子

花眉眸子重又复归平静。

“此事,杨家恐怕没有人知道。杨老太爷当日也才稚龄?那些后辈,就更加不清楚了。这个杨云,平日很是受杨家的重视。”

花青点头。

“自然,她用了迷踪香。”

她懊恼道。

迷踪香,乃蛇灵花提炼出来,用者能借香遁走于无形。这东西不易得,大约白十朵才能提炼香头大那么一点点,杨家,竟然舍得给她一个小丫头用。

“我当日身上带了少主的蛇灵花,杨家竟然给培植了出来。”

花眉低头,愧疚地。

蛇灵花是蛇族的圣花,花开之时,能控制族内蛇众。

花青嗖地起身:“不行,我得去一趟。”

花青看着碧青。

常碧青没有阻拦他,只是点头:“小心些。”

花青身子一晃,不见了。

花眉伸手:“少主。”

“莫担心,你知道的,除非他自愿,否则就是大罗金仙也是不能瞧出他的真身的。”

常碧青说,眉眼上扬。

花眉点头。

她这才觉得有些疲累,那处酸涨,身子发软,很想好好睡一觉。

方才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如今,阵阵困倦袭来,她往后躺下,蛇身显出,闪烁,又成另一条蛇。

常碧青看着黄绿交接变幻不停的蛇身,眼睛里黯然:白蝶,如今你也算得偿所归,安心吧!

她知道,再过一段子,花眉完全吸收契合了蛇丹,花白蝶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

花百蝶,不听劝。

她对修士的怨恨是满心满眼的,压都压不住。

她没法劝住白蝶。

她的话,她无言以对。

花百蝶说过:“那些人修,最是卑鄙无耻,他们把我们生吞活剥,我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也难消我心头恨为什么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我要杀了他们。”

花百蝶年轻,眼见父母兄妹相继惨死在面前,眼珠子都红了。当时她刚进阶,导致气血翻涌,气息不稳,留下创伤。

她偷偷地去袭击修士

温养了这么多年,终于再次进阶,却不幸

她叮嘱过她,要她等她的,她不听,生生被人给挖了蛇丹。

凶手是谁?常碧青不知,但那个女孩子,常碧青觉得,她定然知道什么。

因为她手里竟有蛇丹。

可惜,她不肯说,当时,蛇丹离体不稳,她没功夫同她磨牙,亦不想节外生枝。

后来

她就一个练气小修士,身边的老头也是练气修士。

“我拣来的!”

她说。

日头渐西斜,屋子里也暗了下来,常碧青看着那条小青蛇,轻轻地捞起,托在手上:新一代,新的五幻灵蛇。

她脸上温柔,似乎看到了希望

李惜看着气喘吁吁的小雅,安慰她:“无事,不怕。”

小雅一头一脸的汗水,张了嘴巴,只是摇头:“不是的,四姐姐,真的,杨云她会隐身。就在花青师叔面前,就,跑走了。我怕。”

她抓着李惜的手,扯她:“你跟我走,回碧羽门,好不好?”

小雅一路上担惊受怕,不与蒋大鹏说一句话,见了李惜,才一颗心落了地。

她眼睛里满是惊慌。

李惜摇头,瞧瞧外面正和老杨头说话的蒋大鹏:“小雅!”

她攥紧小雅的手,附耳低声嘀咕了几句。

小雅半信半疑:“真的?”

“嗯,你放心吧。真有事,我会跑的。”

李惜点头,下了保证。

见李惜如此说,小雅也无法,只能告辞:“那,我先回去了,四姐姐,你保重。”

“去吧!”

李惜挥手。

她回到了屋子里。

点了烛火,铺开一整张符纸,拿出了那张符图,画了起来。

这一画,就足足画了二多个时辰。

所谓金锁,就是用修士的血作引,画出五道符,一道一道相连,藏匿于虚空,只要修士有一息尚存,就不可能会发现其中的奥秘。

这是符画师不轻易作的符,因为风险太大,没有人回去做。

这是上回那个青衣人留给她的符图之中的一张,她不知道对方为何要给她这张符图,这也算是最鸡肋的一张,而且,得到筑基期可以绘制。

李惜今晚就想到了它。

符画师可以用血引,作朱砂,画出这种符。

但是,接下来,符画师不能成符。因为,所有的灵力都被带走了。这符图上面没有说,可李惜却知道。

万重俊在那本手记里提道:此种符,一般是在生死关头,做搏命一用,如果不能成功逃脱,那么接下来符画师就任人宰割了。

符画师不能作符了。

符画师本身没有攻击力,所有的灵力都来自符画。

“来吧,杨云,或者是杨老太爷!”

李惜盘腿坐下。

面前摊着一整张符画。

待得天亮,院子里只有她一人。

一个时辰前,她推开门。

屋子里,老杨头望着她。

“老杨头,你不是要去东关吗?我给你守门。”

老杨头从桌子上抬起眼睛,瞧了她一眼,微醺:“唔!”

他又伏下身子去。

他要去准备一批材料,打造一把偃月刀。

上回那批铲子已经完工,对方却是没有按期来取,这回老杨头不急。他又接了新活,正踌躇着交了东西出门呢。

他已经守了几日,对方还没来。

现在李惜答应他在家守着,自然是好。

李惜合衣而睡,静静地,很是安详。

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109不相干

一直以来,李惜都在想一件事:万家的事,杨家定然是知情的。

此番,就做个了断,不然,她和杨家都不得安宁。

吃过午饭,看着老杨头渐行渐远的背影,李惜回到院子里。

她关好院子门,四处张望了一会,看到了墙角那排铲子,乌沉沉的。

她抽出了一把,试了试,沉甸甸的,不太好使。

她又放了回去,果然不能用做武器。

转了一圈,发现再无事可做,她干脆坐下,托腮,望天,太阳白晃晃地挂在天上,隔了云,还是晃眼,还早呢,离日落还有几个时辰。

一团蹭了过来。

她摸摸黑曜毛茸茸的脑袋,轻哼着:“你得听话,不能出来,守住那些东西,知道么?你就躺在窝里,不许动。”

黑曜哼了一声,伏在地上,尾巴甩得噼啪响。

李惜拍拍它的脑袋,它起身,往屋后去了。

“阿墨!”

她叫,一团黑云轻轻飘下:“靠你了!”

黑狐善幻,到时可全靠它了

李惜一点一点地检视,很是仔细。

入夜,月色很好,清冷的月光从天空倾泻而下,照得院子里如同白昼。

李惜端坐在帐子当中。

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

可是偏偏这么清朗的晚上呢?

李惜自嘲,心逐渐平静下来,忐忑了一下晌,到了这个时候,她反倒镇静下来了。

想到即将到来的杨家人,她竟然没有害怕,只有期待与仇恨。

当两人轻落在院子当中的时候,她蓦地睁开了眼睛。

“来了?”

她拉开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人同时转头。

一个人站在黑洞洞的门里,盯着两人。

月光下,一男一女。

是杨大舅和杨云。

李惜心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不是杨老太爷。

他竟然没有来。

这个倒是没有想到。

事情似乎比想象当中的要好上几分。

“来拿东西么?”

她开门见山,声音里有着一丝颤抖。

杨大舅一使眼色,杨云快速退后,警惕地环视四下,目光落到北屋,屋门紧闭,静悄悄地。

杨老大嘶哑开口:“拿出来吧?”

他双手扬起,李惜脚下一阵轻响。

她低头。

脚下的土地咯咯响,上面蜿蜒着一层亮光,飞快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李惜抬眼望了望,大约方圆百米,已经是铁板一块。

这是被冻结了。

她不动,门洞里昏暗,声音依旧清晰:“当日,你们也是如此对万家人说话的么?”

对方一愣。

继而仔细打量她,眸子闪烁。

李惜继续:“你们杨家,觊觎别人家的东西,苦于实力不如人,就勾结旁人一起来抢,抢了东西不说,还灭了人家一家子,真真是好亲家呀。”

她语气极度讥讽,充满了嘲弄。

杨大舅脸色阴晴不定。

一时没有作声。

一旁的杨云抬头看过来,她依旧盯着那道门。

这院子里还住着一个人。

杨云紧紧捏着手里的东西,手心攥出了汗。

李惜目光就像蜘蛛网般地黏在杨大舅的脸上,月色下,他的脸被月光照得格外清晰。

浓眉大眼,这样的人,应该火气很大吧!

李惜哼了一声,落在杨大舅耳朵里,却如一根尖刺。

他皱眉。

“少废话。东西呢?”杨云忽然开口。

李惜立马反唇相讥:“贼,凶手,一窝子的强盗,老贼!杀人越货……”

声音里是浓浓的不屑,她骂声不断,偏又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

李惜知道唯有这样,才能知道一些当日的情景,除此之外,没有其它法子。

杨大舅终于再度开口:“谁告诉你,万家的人,是我们杨家杀的?你看见了?”

他眯着双眼,戾气骤现。

李惜微怔,但继续:“你们杨家在第一时间赶到万家,挖了翠云洞,偷了我们的东西?你说不相干?”

她的声音里是满满的不相信。

杨大舅忽然欺身逼近:“少废话,东西拿出来。”

他伸手就要抓来。

面前一阵波动,他的手抓了个空。

一道水纹荡漾开,隔在那道门上。

“你告诉我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人是谁?我,就把东西给你们。”

“不然,你们休想拿到分毫。”

门内,李惜高高举起手中的东西,隐约可见,是一叠子符画。

“这是5级的爆裂符,整整5张,全都贴在那两箱子东西上了,我知道的,我护不住它们。但我不能白白给你们,必须给我一个答案,不然,就等着一场空吧。”

李惜声音如水,句句透着寒意。

杨大舅眯了眼睛。

李惜的符画,他们是知道的。

万重俊究竟教了她多少,又给她留下多少,他们也不知道,只是上回竟然能够逃脱,他们也是不得不信。

所以,为了防止李惜此次再逃脱,杨大舅方才已经是封住了方圆百米的土地。

却是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一手。

那些灵石一旦碎裂,就是下品灵石,对于他们来说等同于废石一堆。

他眯了眼睛,就要向前迈步,手下已经是暗自蓄力。

“爹!”

手腕被人攥住,杨云看着他,轻语:“爷爷!”

眼睛里有着焦急。

杨大舅顿住脚步,不行,父亲等着这批灵石救命。

“如果我说,当日万家的事情与我们杨家无关,你信吗?”

李惜不语,亮晶晶的眸子瞧着他。

“万家人不是我们杀的,事实是,我们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不过,与死差不多。”

杨大舅看着门内的李惜。

“对方是谁?”

“这个,你要去问唐家了。”

杨老大狡黠地笑了,声音冰冷:“或许唐家知道,我们先前也是一直跟着唐家,知道他们与万家有一场冲突就跟着上了山,上了山才发现没有一个人。”

杨大舅声音清晰,李惜听得认真,连杨云也眨着眼睛。

“好了,说完了,说到底,我们两家也是亲家,这东西我们替你们保管,也是合理的,不然还便宜给旁人不成?”

“那万小朵呢?那条蛇”

杨大舅忽然声音暴躁:“我怎么知道?她应该死了,拿来吧。”

他上前,直接伸手。

“那就更不应该给你们了。”

李惜笑一声,然后手一张。

“轰隆”一声,碎石飞溅,石头飞溅,漫天的灵石,亮晶晶,飞舞着,是灵石的碎块。

杨大舅咬牙,跺脚。

他吼一声,扑了上去。

110突变

杨云紧跟而上。

李惜站在那里不动。

那扇门忽然不见了。

看着四下纹丝不动的老树,寂静,杨大舅凝神。

他确定,他没有动。

是院子动了。

他缓缓蹲下身子,掌中蓄力,感觉到弹回来的那股力,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地面依旧硬实,他没有离开那个地方。

“别乱动!”

他轻掀唇,低声嘱咐杨云。

杨云“嗯”了一声,眼珠子四下乱转,她有些慌乱。

杨老大小心辨听着四下的动静,他心内是惊骇的。

一个才练气3级的修士,竟然能施行幻术?

这不可能。

除非她身上有什么宝贝,能够让她施行“幻术”

杨老大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念头,他改变了原先的想法。

这个万家难不成还有什么好东西留下了?

对,就是这样的。

上回李惜和万小雅不就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脱了?爹说了,那应该是遁地符。

定是万家老二万重俊留下的。五级的遁地符,李惜是绝对画不出来的。

想到临行前老太爷给他的这张“金刚罩”,他肉疼地抽抽嘴角:三十块中品灵石。

老太爷花了三十块中品灵石,从林家求来的,效力却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可李惜手中的遁地符却能日遁百里

他心尖禁不住一阵颤栗,是那种禁不住的喜悦:擒住李惜。

他身上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刚筑基半年,此次必施展浑身解数,不能让她再跑了。

方圆百米动静,他细心辨别:风声,树叶摩擦声……

他眸子眯起,轻闭眼。

四面雾渐起,一声轻响,似是风声,他警觉转头。

一个人,正徐徐降落墙头,盯着他。

李惜看着院子里闭目凝神的杨大舅,心内暗自警惕:果然是筑基高手,这么快就识破了,以不变应万变。

她轻摆手,准备撕开第三道符。

一阵晃荡,眼前突亮,一只手挟裹着巨大的风声,拍向自己的头顶。

是杨大舅。

李惜一惊,向后直直仰去,堪堪躲过了这一记。

“把东西交出来。”

杨大舅说,双手再度扬起,狞笑,脸上是舒心。

方才,那个人扬头,他以为要攻击他。

他脊背发凉,看着不知何时站立墙头的青衣少年。这人身法诡异,他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他如临大敌。

却一声轻笑,眼前一亮,开了一道口子。

里头李惜正端坐,双目微颔。

他踌躇,惊疑不定。

“怎么,给你破了这屏障,还犹豫什么?”

他愕然。

他没有说话。

话是听明白了,可这人来得诡异,他不敢断定是敌是友。

“你再不动手,待会,就找不到了。”

少年声音飘忽,却是清晰,然后身子一晃,消失了。

杨大舅再不犹豫,他力贯双掌,冲了过去。

“没了,你看到的。”

李惜一摊手,仍旧歪在地上,没有起来。

杨大舅嘴角上扬:“把储物袋扔过来。”

李惜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给你!”

她手往腰间一摸,扔出了袋子。

杨大舅伸手去接。

她双掌一错,人又消失。

她撕了第三张幻符。

杨大舅吼了声,一阵闷响,他用蛮力开始砸

李惜晃了一下,方才那一拳头,伤了她,她本就气血亏损,摇晃一下,差点站立不住。

她站定,手伸向腰间,忽一怔:

空的。

杨大舅大喜,手一伸,看着飞来的储物袋,他一把抓住,随即丢开。

一道灰影飞快地蹿到地上,对他龇着牙齿。

他低头,虎口上两个牙印,深深地,正渗出血洞来。

他目光盯着这只老鼠,似乎要啐出毒来。

这里头竟然藏着一只老鼠?

他重新张开了手,气流旋转,却突然泄气,他抬手,两道白气正从那两个血洞里喷涌而出。

他练的是“铁牛拳”,浑身皮硬如铁,两个拳头更是堪比铁锤,被砸中

可却怕破皮。

他的虎口如今破了两个洞。

他愤恨,收了拳,力贯脚尖,一脚踏出,踩住了尾巴。

眼前一亮,李惜蓦地出现,一把捞起地上的灰鼠,

却是被一脚踢中。

她想躲,奈何浑身不得力,她此时连一成的灵力都无。她是符眼。只要她不动,这个幻符就能维持,没想到,方才却是被破了。

李惜没法子,她不能不顾白恩。

她的第四道符在袖子里。

明显已经来不及。

“吼!”

一道黑影跃起,扑向了杨大舅。

是黑曜。

他本奉命看守自己的窝。看守灵石。

现在它也出手了。

一团暗影闪过。

杨大舅滚了好几个滚,待得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倒吸一口冷气。

“黑曜!”

万丹阳的灵宠?

他自是认得。

他忽然不确定起来。

他就说,这李惜怎么就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万丹阳瞧这雷犬生龙活虎的。

他手下迟缓,有些犹豫,连连被黑曜咬了几口。

隐隐约约,他似乎看见一个人影,长袍飞扬,他心下更乱。

方才黑曜就是那里冲出来的。

然后,他眸子一缩。

一口箱子翻倒在地,散着一地碎光,是灵石,可惜碎了。

一个人影,正浮在那灵石上方,侧身。

灵石正渐黯淡。

杨老大一个打滚,急纵身,拉了懵懵懂懂一直发呆的杨云。

“走!”

东西既然已毁,他不再恋战。

两人很快就消失了。

李惜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猛喘气。

方才好险,差点露馅。

她一个巴掌拍在黑曜头上:“谁叫你出来的?”

黑曜摇头摆尾,浑身汗湿。

她一把搂在怀抱里:“阿墨,你是老狐狸了,怎么也跟着他们胡闹?知不知道,方才要是被识破,我们都得玩完,他可是筑基修士,懂么?咱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够的。”

她又对墙头的阿墨吼道。

阿墨眨着眼睛,歪头,狐狸眼睛闪闪发亮。

李惜向后一仰:“天,我服了你们。”

原本说好的,李惜启动幻符,困住杨大舅。阿墨施展幻术,捣毁灵石,让杨大舅死心,让杨家对这批灵石彻底死心。

只是,没想到,杨大舅竟然对她动了心思,妄想她的储物袋。

“出来!”

李惜手一松,一只老鼠爬了出来。

白恩被李惜抓在手里,恶狠狠地张了手,要捏它,又送开。

就是它。

这两只都听它的。

“你疯了?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冒险的,弄不好,你们都得玩完,还有,我的灵石。”

她眼睛里亮光闪烁。

看着那一地碎灵石,她的心在滴血。

它们竟然来真的。

这些碎掉的都是真正的灵石。

111杨云的过错

“东西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这不是你说的么?”

白恩语气淡然,抖着小胡子。

李惜一窒:“可是,这不是普通的灵石。这是万家的”

“难道你以为,不让他亲眼看到一些真灵石,他会善罢甘休?你当他是傻子啊?真真假假,搞不清楚才好。”

“你倒是有理了,一句一句的。”

李惜咕哝了一句。

她不得不承认白恩说得有道理。

幻阵被破了,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杨家确实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还会追着她跑的。

“碎了多少?”

李惜艰难地,眼睛盯着白恩那乌溜溜的眼睛。

“大约五六十块吧,没有细数。”白恩转头看着阿墨。

阿墨别开了眼,有些心虚:它是一把抓,还真没有细数。

李惜呻吟一声,心在滴血。

五六十块中品灵石

要不要这么多啊?

她忽然操起了鞋底:“你个败家的,看我不抽你。”

手一顿,胸口疼得发紧。

方才那一记,杨老大可是没有留情。

她悻悻地:“行了,赶快收拾一下,老杨头要回来了。”

她爬起来:“把箱子搬回去,阿墨,你搬一下,我这啥劲都没有”

看着阿墨卷起尾巴,把地上的箱子卷了回去,李惜忽然一拍大腿:“哎,话说,我这幻符到底是谁给破了的?你们可是看清楚了?”

当时她迷迷糊糊地,没看清楚。

几只均摇头,他们当时也都在幻阵中。

屋子里,昏暗。

杨大舅推开门,迟疑地,还是迈步。

脚步声轻微,到了帐子前,正要开口,一阵咳嗽声传来。

急剧,一串接着一串,犹如破棉絮般地撕扯。

“爹!”

杨大舅忙上前一步,对着帐子里。

帐子被一只手撩起,指头苍白,杨大舅忙上前,撩起了半幅帐子,关切地:“爹!”

杨老太爷端坐,往日丰满红润的脸膛此刻消瘦得厉害,嘴唇发白。。

“如何了?”

声音虚弱,一个筑基中期修士,竟然说话颇为费力。

杨大舅忙掏出袋子,捧到杨老太爷面前:“就剩下这些了。”

他把灵石倒在床铺上,散落,约莫有十几块,是中品灵石。

“没有拿到?”

呼呼的喘气声,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失望。

杨大舅深深低了头,感觉到头顶那灼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辩解:“不怪我,实在是那丫头身上有太多好东西”

他抬头,眼睛发亮:“爹,我看见了万丹阳的灵宠,那条雷犬真的。”

“出去!”

他一愣,耳边再度传来厉声,带着破声:“出去!”

杨老太爷双颊赤红,双手一指:“外边,守着!”

杨大舅忙退出去。

一直退到了门外,方关了门,看不见里头,才停下步子。

里头杨老太爷放下帐子,一把撩过灵石,深深吸一口气,闭目。

外面,杨大舅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长长吁一口气。

总算是过了这一关。

只是看来爹爹真是伤得不轻,方才看了,竟然是比前日还要厉害些。

灵兽契约被解除了。

只是,到底是签了什么约?竟然这般厉害,让老太爷一点招架之功都没有。

看这样子,一时半会是恢复不过来了,没有那些上品灵石,杨老太爷想恢复,似乎是有些难。

他站了起来,里头依旧安静。

想着还是要问一问杨云,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连祖宗留下的护家灵宠也丢了?这件事情,可是没完。相信等老爷子恢复,定会追究的,这可是大事。

他得先弄清楚,不然,老三又要抖起来了。

他招手,过来一个丫鬟。

“小姐呢?”

他问。

“在屋子里。”

“叫她一会过来找我,有事情。”

丫头忙应声而去。

他重又坐回到台阶下,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杨云呆呆地坐着,看着镜子,她在想方才的事情。

那个李惜还真是难缠

“谁?”

她揉眼,定睛,镜子里一个影闪现。

杨云转过身子。

一身青衣,脸若敷粉,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一步一步走来,抬手间,杨云已经是不能动。

她惊骇地睁眼:认出正是碧羽门的那个人。

“你”

她喉咙一紧,咯咯作响,已经是说不出话。

花青眯眼瞧着她,不作声。

他到了杨家,杨云已出门。

探得他们的去向,一路追随,到了地,竟然发现了幻符阵,认得是师伯的幻符,很是好奇,就破了它,想瞧瞧里头是谁在施法。

没想到,竟然是李惜。

他认得,就是那个拿了师父蛇丹的丫头。

他哼了一声,给破了,想着惩戒她一下,这个丫头,当日拿着师父的蛇丹,竟然敢敲诈他们。

只是,另外一方,是杨云。

都是他讨厌的,不想见的。

然后,他发现了那几只妖兽,他没有妄动,他不想暴露身份。

妖兽之间是相通的,那只黑狐或许能嗅出他身上的味道。

看着杨云的眸子,他邪魅一笑,犹如春花绽放,杨云眼前发花。

“小姐!”

外面有人敲门,连着敲了好几下。

是丫鬟。

杨云说不出话来,脑子里轰轰地,就像一团乱蜂在飞舞。

“快去找灵石。”

杨老太爷吼着,眼睛里渗出血来,红红的。

几个叔叔都在,瞪着她。

杨大舅拉着杨云,对叔叔们点头,:“我这就去,等着。”杨云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杨大舅拉了出来。

路上,他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先去找回灵石,知道么?你弄丢了青蛇,老太爷不会饶过你的。”

杨云虽然很聪明,一直受老太爷的青睐,也受父亲的喜欢。

可是这次,父亲脸色很难看,比爷爷还难看,都不愿听她多说话。

父亲打断了杨云的话:“碧羽门是宗门,我们没有法子,唯有等你爷爷好起来,才能从长计议,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我们只管把那批灵石追回来,你不是说,在那个野丫头那里,不在碧羽门吗?这就够了。”

她弄丢了青蛇,这么重大的事情,她知道。

她晃了晃脑袋,越来越沉

青蛇跑了,她拦不住。

杨云迷迷糊糊,脑子里越来越乱,然后一阵疼痛袭来,她痛叫一声,醒了过来,发觉自己坐在凳子上。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迷惘,问面前的丫头。

丫头摇头。

112天地任我行

杨云的脑袋一片空白。

她总觉得她遗忘了什么,却是想不起来。

她看着镜子,镜子里是她的影子,粉色的衣裳,头上的珠花在闪光,她一阵眼晕,头似乎更加胀了。

“小姐!”

丫鬟依旧在叫。

“什么事?”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她的丫鬟,看着她:“大老爷叫你过去一趟。”

她跟着丫鬟往外走。

一路上,阳光斜斜地照过来,她抬手遮了遮,很好的天气,只不知父亲这会叫自己做什么?

屋门大开,杨老大站在那里,扭头看着自己。

见了她:“云儿,青罗,是怎么丢的?”

杨云轻皱了眉头:“爹,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让青罗跑了。”

杨大舅一怔,注目杨云。

见她望着自己,一脸的歉疚。

“阿云,你怎么了?”

他问。

一边仔细看着女儿,见她衣裳整洁,脸色红润,并无不妥。

“青罗跑了?阿云,我记得你和我说过,青罗是在碧羽门丢的”

他慎重,一字一句地,盯着杨云的眼睛。

杨云这话似乎有出入。

“爹,青罗就是在路上跑的,我拦不住。”

杨云着急地,抓住他的手。

“怎么办?祖父是不是?”

杨大舅狐疑地看着她,他明明记得,她之前不是这样说的,这才二天的功夫,他怎么会忘?

他摸着下巴,看着杨云,久久不语。

如果真如杨云所说的,青罗是在半路丢的,是它自己跑走的,那就与杨云无关。

眼前的眸子清澈,望着自己,不闪不躲,都是恳求。

也是啊?

青罗丢了,杨云害怕了。

她再沉稳,也绷不住,怕是父亲会怪罪,才说谎的吧?当日青罗丢失,父亲莫名受创,上下一片乱。杨云是慌了。

原来事实是这样。

青罗本就成了精,这么多年在杨家,除了父亲,其它人都不认,他们要想指挥它,得用驯妖哨。

看来,青罗是有预谋的跑的,不然,怎么就解了契约呢?

他打了一个突: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瞧瞧父亲都伤成了什么样子?

他转头吗,见杨云静静端坐,心里呼了一口气:“也好!”

这样一来,父亲那里倒是好说了。

得赶紧和父亲说一声

“知道了。你先回房,说不得,你爷爷就要唤你的?你得想好了说话。青罗是怎么逃脱的?一点一点都想清楚了。要回话的,你知道,你几个叔叔也会在的。想好了说话!”

他叮嘱杨云。

杨云乖巧点头,眼里有着害怕。

他拍拍她的肩膀:“无事!”

“我去看看你爷爷,你先回吧。”

杨大舅起身,匆匆而去,一路上已经是想好了说辞。

杨云依旧坐在那里,想着方才父亲的话:“青罗是怎么逃脱的?”

她捧住头,有些晕晕的。

不能多想,一想就难受,胀胀的。

一个人影风驰电掣,降落在大殿东侧,远远地有人声传来。

他理了理衣袍,伸手轻轻捻起落在胸前的一缕黑发,在手上绕了一个圈,这才抬步往里走。

“师叔早!”

两个守门弟子见了花青,忙行礼。

花青点头,面无表情,缓步走了过去。

两人低头,直到花青的身影不见,才四下望一望,轻身嘀咕了一句:“师叔什么时候出去的?”

被另一个手肘拐了一下:“你偷懒了吧?我就知道,说,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我一直不错眼地盯着呢。”

方才那个叫屈。

“真的,我一直守着,没有走开”

“行了,别说了。还不老实。”

听着身后的嘀咕声,花青展唇一笑,继续向前走。

他抬手正要扣门,“吱呀”一声,门徐徐开了。

他闪身进入。

里头寂静。

“回来了?”

常碧青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慵懒,像是刚睡醒。

“师伯!”

他快步向里,一边飞快踢了鞋子。

赤脚踏在地板上,真舒服。

正要习惯性地脱了外袍。

眼角忽瞥见一道影子,肩膀一耸,又套了回去。

案子上站着两个人,正相对而立。

“眉姨!”

他唤了一声。

两人回过头来。

“这么说,你已经处理好了?”

常碧青问,一边轻抬袖子,添了一笔,一旁花眉轻轻研墨。

温和地朝他笑一笑。

“嗯!”

花青点头。

他直接扰乱了那个杨云的记忆。

也算杨家运气,那个杨云之前并没说什么,不然,说不得就要杀人灭口了。

他不介意把杨家知情的都清理干净。

对于这些修士,他花青并没有多少同情心,他不是师伯。

当年,苍茫山那一仗,那些修士可是丝毫没有留情,这个杨家的先祖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花眉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人知悉。

“师伯,签约的是那个杨老头子我去的时候,他快去掉了半条命。还有,我发现了这个。”

花青忽然想起,他手里举着一只哨子,银质的哨子,上面雕刻着花纹。

常碧青拿过,端详一会,忽然运力,一阵闪烁,哨子里滚落出一颗东西,滴溜溜在她手心里。暗红色的,似乎是血珠。

花眉大惊失色:“这是?”

常碧青就看向花眉。

花眉过来看了,脸色发白。

“是,杨乘风陨落的时候,要我答应他,给杨家保家护院,说是三代后,天地任我行。”

她声音嘶哑。

“那是同心契,你知道吗?”

常碧青忍不住:“什么三代,恐怕再来个三代你都脱离不了。”

同心契是各取对方一滴心头血,交换立契,一旦签下,生死相附,一方身死,另一方也跟着倒霉。而且,因为是对方先签的,所以,灵宠是会被修士借寿的。

“你呀你,你还说你是当日生了阿珠元气大伤,现在看来,不是呀。是你的灵力一直被两个人借。这滴心头血,竟然隐在这个哨子里。先前我还想不通,同心契,虽然难了些,解开就能恢复,为何你的会如此艰难。原来,你是被取了两滴!”

花眉的脸色变青:“不是,是阿珠的,我记得当时确实是一滴。能让我损耗功力,只能是阿珠的。”

113有钱不赚是傻子

两人面面相觑。

阿珠和花眉血脉相连,这是在借助阿珠的功力,同时也在借助花眉的灵力。

所以,花眉所有的灵力一直都在不知不觉被他们消耗。

要不是那颗蛇丹,花眉恐怕此生都不能再恢复了,她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虚弱,最后灵力耗尽而死。

花青听明白后,阴恻恻地说了一句:“狡诈的人修!”

“我应该杀了他们的,看来,我还是仁慈了。”

他俊俏的脸,沉得能滴下水来。

看来自己还是太留情了,这么多年待在碧羽门,似乎都忘了一些东西了。

“花青!”

常碧青轻轻唤了一声,她伸手抚上了花青的肩膀,轻声:“至少,咱们碧羽门的修士是不错的。”

她话里意有所指。

花青扭了脸不说话。

“花眉,你呢,也该死心了吧?”

花青一惊,抬头看向花眉。

这才发现,他们说了这么多,花眉一直没有说话,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常碧青问她,她抬起了脸,颓丧得很,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出声。

一时沉默。

“眉姨!”花青要说什么。

常碧青摇头,走过去,轻轻揽过花眉的头,花眉靠在她的肩膀上。

花青走了出去,在外头坐下,眼角瞥见架子上兀自扭动的小青蛇。

良久。

“杨家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你眉姨呢,杨家也算是救了她一命,伤了他们,如今这样,也两清了。”

常碧青出来,见花青还坐在外面。

花青起身,看着常碧青:“如果,他们胡言乱语,对门派不利”

他目光犀利,看着里头的花眉。

“他们能说什么?你师父也该回来了。”

常碧青一笑,重新执笔,伸手落下一笔,然后一掷。

桌子一张符闪闪发光,这是一张七级的跟踪符。

常碧青就有这样的本事,她的符中途断掉,能随时再续上。

花青楞了楞。

他看着低头走出来的花眉,乌发披散,额间隐隐发青。

一时的失神。

宽袍大袖,青丝覆在身后,抬头,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弯腰:“少主!”

“眉姨!”

他吁一口气,为今之计,只有这个法子最好。

常碧云没了,常碧青一人分饰两角,总是不便。

现在,花眉化身常碧云。

这算是天意么?

花白蝶没了,碧云也没了。

这段时日,花白冰一会常碧青,一会常碧云,分身乏术。

时日久了,总是难圆。

这样也好,花眉也可以借机好好休养,恢复灵力。

“那阿珠?”

看着扭动的小青蛇,花青笑了。

目光中难得闪过一丝调皮。

很久没有再见过如此可爱的后辈了呢。

他伸手,手指轻抬,小青蛇顺着攀爬上来,很快就藏到了他的袖子里,轻轻绕在他的手腕上,他感觉到那舒适的凉意,微微笑了。

再伸手,他手腕上一个绿色镯子,晃荡着,通体碧绿。

常碧青和花眉两人都吁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这是最好不过的。

阿珠不能化身,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被捉了去。

五幻灵蛇,应该是世间仅存的一条了。

花青是他们的少主,只有他能带着它,而不被人察觉。

这样,即使杨家的人站在他们身旁,也是查无对证,自此就算是安全了。

院子里,一老一少坐在板凳上

李惜看着老杨头,只是点头。

“嗯,嗯。”

老杨头奇怪地:“你光嗯嗯作什么?你倒是说句话呀?行,还是不行?”

他单手指点着,唾沫横飞。

他很开心。

此番不但找到了偃月刀所要的材料,还意外兜了一单新活。

落霞山的掌门千金要订一把细眉针。

老杨头很是高兴,高兴得都盖过了那把偃月刀的劲头了。

“丫头,那可是落霞山的掌门,知道么?她竟然向我老杨头定制武器,真是,哎呀”

他脸上舒展,:“只要把这个做好了,今后,咱们还愁没有活儿干么?那落霞山可是有上千人,要是,以后,都在在咱这里订制兵刃的话,可是,哎呀”

老杨头眉飞色舞,眼睛都发亮了。

看着他高兴,李惜忍了忍,还是给他泼下来冷水:“可是,你也没做过银针啊那东西,费时费功夫,你要做多久?况且,这么细的针上,我怎么画符?我不行!”

她偷眼瞧着老杨头。

果然老杨头的脸一耷拉,看着她。

“画不了?”

李惜点头。

“还有你,材料定是没有的吧?”

李惜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不然,人家早抢着做了,还轮到你来做?”

老杨头斜了她一眼,要反驳,又吞了回去。

“死丫头!”

他从凳子上站起来:“你怎么知道?”

没错,不知他一家,同时有好几家都接下了这单生意。

李惜沉默。

这是明摆着的,人家那么大门派的掌门,凭什么把这东西交给他们来做?这云洲大陆不乏技术精良的炼器师,老杨头也就是一个小打小闹的,说是在那些散修当中有点小名气,还可以理解,然而和其他人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至少云洲大陆兵器榜上排得上号的前五十没有一样是他做出来的。

这就是差距,没有办法,没有很好的原材料练手,就没有办法提进自己的技艺。

炼器这行,最是讲究阅历以及经验的,好兵器材料难寻,有些甚至是绝无仅有的,人家怎么会贸然交给一个炼器师练手呢?

所以,她敢肯定,对方定是在试探。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找那些炼器大师打制,个中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看看老杨头。

老杨头想借这件事,扩大知名度,她懂。

可是,这事,难办,

“我回屋了。”

她转身要回。

得好好休整,接下来两日,不得使用灵力,就好好歇歇吧。

“200块中品灵石!”

老杨头一张手,在她身后喊道。

李惜回头:“你再说一遍?”

一根针,一块中品灵石?

李惜瞪大了眼睛。

“是,多人都试过,都没有过关。已经小半年了。我们也是试一试,并不是只有我们在做。”

老杨头咕哝了一句,说了实话。

“那就试试?”

李惜说。

有钱不赚,是傻子。

114硬着头皮上

“哐啷!”

老杨头一锤砸下去,一地亮晶晶。

他伸手从满地渣中,拈起几根细针,摊在手心里。

银针亮闪闪,老杨头举在手中,对光仔细看着。

良久,一甩手。

“叮叮当当”

几枚银针纷纷落地,落在桩子下。

老杨头叹一声。

李惜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只笔。

这角牛的皮子都不能戳穿,更何况是有灵气护体的修士的身子?

老杨头仰着脸,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前前后后陆续已经做了五六回了。

没有满意的。

所有能试的料都试了。

今日这款已经是最好的了。

可是成针的时候,又不行了。

银针细小,许多硬实的材料是不能融化的。

好材料不是没有,但是如果要靠打磨,200多根银针,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除非,这一年都不用做别的了。

老杨头皱着眉头,一时没有说话。

他拍拍粘在腿上的碎渣,见李惜依旧站在那里。

“你,怎么样?”

李惜一摊手,耸了耸肩膀。

在细如牛毛的银针上画符,难!

这个难度不亚于老杨头徒手做细针。

一时,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没了主意。

然后。

“我看还是算了吧。这钱,咱们赚不了。”

李惜不得不率先说了一句实话,200块中品灵石,怪不得,能开出这么高的价格。

老杨头起身,叹了一口气:“银针太细,又要坚硬,也是。又不是蝎子,天生天养的,再细都行。”

李惜撇嘴:“那更难。要能刺穿修士的身子千年蝎子精吧?”

老杨头也撇撇嘴,他就那么顺嘴一说。

莫说找不到,就是找得到,千年蝎子精,百年蝎子精都弄不过,都是成了精的。

“老杨头,蜜蜂的尾针行不行?”

李惜忽然嚷道。

她双眼亮晶晶。

“不行,那个太细,承受不了。”

老杨头解释:蜜蜂尾针太细,几乎都瞧不见,很难驾驭。

不是!

李惜两眼亮晶晶:“软金泥”

她加大了声音。

果然,老杨头听懂了。

“你说,用那些蜂的尾针?”

拇指大的黄蜂,能破灵气罩的尾针

他想起来了。

“咱们得做些准备!”

他一拍手掌。

湖边,湖水依旧闪亮,太阳老高。

两个人远远地停下,蹲在草丛中,开始解往身上套“盔甲”。

盔甲是坚硬,一片一片串连在一起,很是笨重。

李惜勉强把脑袋伸出来。

“你这个能行吗?”

她一边呼了一口气,眼睛上的两片晶体立时蒙上了一片蒙蒙水雾。

忙松了一松下巴上的领子,这才好了些。

没办法,为了抵挡那些黄蜂的攻击,只能是全密封,不敢留一点缝隙。

看着老杨头那个鼻子处留了两个小孔,她可不敢。

老杨头已经穿戴好,伸手过来帮李惜把脖子上的袋子系好,一边闷声:“放心,绝对管用就是。当年,我用它躲过荒漠里的食人蚁,当时就跑出来我一个”。

李惜也就不再质疑。

两人伏在地上,运足目力向对面山崖瞧去。

硕大的蜂窝有大半个黏在半山的岩石缝里,看不真切,只有一两只蜂在周围盘旋。

他们两个准备了好几日。

200只尾针,需要200只蜂,要拿到屁股上的尾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引诱这些蜂攻击他们,然后拍死,留下尾针。

但是风险很大,要是被它们给蛰了,还不去了半条命?

上回,黑曜那张脸可是好几天才消肿,李惜两人可不敢拿自己的**凡胎去与强悍的妖兽相比。

他们都没有筑基,没有灵气护体,再说,这些黄蜂似乎是食灵气的。

这样的尾针,是完全适合要求。

两人都觉得此险值得一冒。

李惜试了试手中的两块“大巴掌”。

乌黑发亮,很是坚硬。

又等了一会。

眼看天色渐渐昏。

已经陆续有黄峰回巢,蜂巢里的蜂已经多了起来。

不能再耽搁下去,等到大部队回来,他们恐怕不能全身而退。

这一窝蜂少说也有近千只。

“上!”

一咬牙,李惜和老杨头两人先后跑了出去,很快就爬上了半山。

“嗡嗡嗡!”

头顶几米处就是那个巨大的蜂窝,李惜头皮还是有些发麻。

上回被蛰的情景似乎还在眼前,她一犹豫。

“啪!”

一声闷响,隔着罩子,李惜还是听到了。

老杨头已经扬起了大巴掌,击在了蜂巢上。

这一掌太过用力,蜂巢当即就凹下去一个坑。

“嗡”地一声,有几只黄峰从上面飞了出来,在上面盘旋了一会,就发现了下面的两个人。

“啪!”

老杨头连着两拳打去,这回,破了一个洞,有几块蜂巢碎片就掉了下来。

眼前一黑,一群峰子从破洞里飞出。

很快就锁定了两人,开始俯冲下来。

李惜从透明的两块晶片里看见峰子撅着尾巴,向着她戳下来,忙抬手。

她头一歪。

老杨头举着个大巴掌,拍过来,打在她的肩膀上。

“咱们互相拍!”

他移开手掌,叫道。

“噼噼啪啪”,两人一阵拍打,却是拍得身子发麻,没有拍到。

这掌上套着手套,太过笨重,每一次举起,都带起一阵风,还没到,那些黄蜂早跑了。

两人喘着粗气,看着头顶乱飞的峰子。

‘怎么办?你这个法子不行!”

李惜说道。

她用手习惯性地挠了挠头,然后,头皮一炸。

她滚下了山坡。

一直滚到了草丛深处。

老杨头随后赶来。

黄蜂转了一圈,飞了回去。

老杨头帮她解开头罩。

“别动!”

他轻轻拔出那根蜂刺,举到眼前。

李惜顾不得那里麻痛,忙凑上前:“怎么样?”

“快涂上。”

老杨头从脱了手套,用手指沾了蜂蜜,涂上去:“好点没?”

李惜龇牙,老实:“麻了!”

她检查了一下,这才发现连接脖子和头盔的软甲,竟然被戳穿了,那是角牛皮。

两人瞧着老杨头手中这根细长的尾针,银白色,发亮,阳光下,针头闪亮。

“对了,就是它。”

老杨头看着李惜那迅速肿大的颈部,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这样好像不行。

李惜看着这个网。

这个黑色的网,还是上回老杨头从那几个人手上弄过来的,一直没有用。

115我以为你不认得我了

“嗯,待会我去,你看准了,不要贪多,能网多少算多少。”老杨头叮嘱道。

李惜点头,一边掂了掂手中的网。

“你耳朵后还有蜂蜜!”

白恩忽然探出脑袋,又飞快地缩了去。

李惜就探手一摸,黏糊糊地,忙用手使劲蹭了蹭。

这个可要紧。

“给我!”

老杨头却是受了启发,倒了蜂蜜,在头上背后涂了不少。

一小瓶蜂蜜没了。

李惜闻到他身上香甜的味道,抽了抽鼻子。

“进去!”

她吩咐。

被蜂蜜引出来的黑曜探了一下头,很快也缩了回去。

它上回被蛰过,这回是老实得很。

李惜屏息,看着老杨头重新攀上了岩石。

穿着厚厚的甲衣,老杨头爬得很是缓慢,就像是一只笨拙的黑熊。正逐渐接近那个大蜂巢。

很快就有黄蜂跟在他身后飞舞。

很快他接近了蜂巢,还有大约一人距离,他停下了,向后望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李惜挥手,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他的头转不过来。

大队的黄蜂已经返回,正在蜂巢的上方飞舞,还有许多聚集在那破口上,乌压压的,似乎正在修补。

老杨头这回没有再往上爬,他已经被围住了。

李惜看着黑压压的峰子扑了上去,围住了老杨头。尤其是背脊上和头盖上,乌泱泱的。

“唰”地一声,李惜一个箭步,手中一扬,黑网兜出,就网了上去,见风就长,瞬间就网住了老杨头,连同那些来不及飞走的峰子。

老杨头弓着身子,从岩石上直接滚了下来。落到地上,又连着打了几个滚。

他专往那岩石上滚。

隔着老远,李惜看见那网里一簇簇地,似乎正要往外冒。但这网却是已经收得细密,那些拇指大黄蜂愣是一个都没有突围出来。

“嗡嗡嗡”,一群黄蜂随后赶到,在上方飞舞,越来越多,这是倾巢而出了。

老杨头趴在地上,整个脑袋已经爬满了蜂群,叠在一起,密密的,蠕动着,霎时就隆起一个个黑包。

李惜跳着上前,扬起了手中的巴掌,“啪啪”两巴掌,就拍了下去。

手下一阵麻酥酥。

有拍死的黄蜂滚落。

她硬着头皮,正要继续拍打。

忽眼前一花,一片黑影,黑网忽然就腾空飞了起来,那些黄蜂全都飞出。

她急回头。

眼眸猛地缩紧。

一个少年,一身布衣,站在一丈外,面无表情瞧着她,手上托着那张黑网。

身遭飞舞着一大群黄蜂,密密挤挤,却是离他约有寸许。

林平乐?

时隔三年,有了很大变化。

与三年前相比,眼前这个人,褪去了婴儿肥。

眉毛浓黑,脸颊清瘦,有了很大改变。

但是李惜还是认出来了。

当年的林平安也是这般模样,虽然白净了些。

十五岁的林平乐和十三岁的林平安没有什么区别,就是高挑些。

这个样子,她可是记得很清楚,并且偷偷地画过他的画像。

这幅少年的小像一直搁在屋子里,直到发黄。

不得不说,双胞兄弟真的很像,像到极致。

“丫头!”

一旁的老杨头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现在黄蜂全都跑走了。

他站在李惜身后,盯着对面少年,眼里都是满满的警惕。

三人对峙着。

李惜目光阴沉。

面对林平乐,她呼呼地喘着气,却是又不得不抑制着心里的焦躁。

她在掂量对方的实力。

然而,看着对方轻飘飘地立在那里,一脸从容,她知道,她又输了。

林平乐的修为绝对在她之上。

静静地,只有“嗡嗡嗡”的蜂鸣声,那些黄蜂扇动着翅膀,在林平乐的身后形成一张“黑网”,漂浮着。

两人看着围在林平乐头顶飞舞的蜂群,心内一凉:这是他豢养的。

看来今日是落空了。

她攥紧的符画的手悄悄松了开来。

要是没有这群蜂,她还想着搏一搏,现在么,还是撤吧

形势逼人强,这个林平乐先这样吧。

一瞬间,她也似乎想通了一些事,看来前世这个林平乐是去修真了。

那个灰衣人也是他招来的,和他是一伙的。

之前,她还可怜他?

可笑。

她使劲拉了老杨头:“走。”

老杨头也很精乖,看着林平乐,抱拳,和李惜一起往一边走去。

林平乐没动,看着两人转身,然后。

“慢着!”

他抬头,声音轻飘:“伤了我的蜂子,就想走?总要留下东西来。”

他手一动。黑网脱手而出,迅速向两人网来。

两人一惊。

来不及脱去碍眼的面罩,李惜手一扬,一张符画出手,一阵烟雾腾起。

她就地打滚,已经是迅速拖了面罩,身上的衣甲,连扯带拉,也脱了个精光,一旁老杨头的速度也是快,已经快速抓了一把长刺在手,闪着寒光。

李惜这点佩服,老杨头什么兵刃都能使。他似乎没有自己专门的兵刃,都是用的是客人定制的兵刃,有什么用什么。

两人背靠背,紧紧盯着场子中的那个人。

黑网没有了目标,掉落在地。

老杨头一把收了在手。

待要走,四周飞舞的树叶,一圈,对着两人,张张蠢蠢欲动。

烟雾散尽,林平乐站在那里,轻扬手。

李惜那张爆裂符炸破了他的衣裳,衣片飞舞,但是,人却未伤分毫。

他盯着李惜,眼中意味不明。

林平乐是吃惊的。

他认出了李惜。

三年不见,这个丫头长高了不少,也清瘦不少。

原本圆润的下巴尖了,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犀利,虽然极力掩饰,但是他还是看到了她眸子里的愤怒。

她的符画竟然又进步了。

这还真是。

连五级的爆裂符都能绘出来,可是她的修为顶多是3级。

“你叫李惜?”

他忽然扬声。

松手,那些树叶纷纷跌落,一地落叶。有几片飘在李惜脚上,松软无比。

李惜一愣,看看老杨头,见他不解。

她动了动手指,,一张土遁符悄悄出手,就要逃。

好汉不吃眼前亏,走吧。

“你的画可还带在身边?”

他近前一步。

李惜一愣,硬生生地顿住身子。

她抬头,见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一脸认真。

“林平乐,你什么意思?”

她也不再装了,直接问道。声音寒冽。

“我还以为你不认得我了。”

林平乐笑眯眯地,继续向前一步。

116等你到了金丹期,再来找我

李惜不吭声,她的身子僵直,因为林平乐的这句话。

画!

他竟然敢提起那幅画。

李惜眼睛发红,她用力吐了一口气。

“什么画?”

她昂起了头,直视着林平乐,一字一句:“还不死心?人都死光了,怎么,你还惦记着?”

她声音有些哆嗦,控制不住地。

眼前这个人,是她的仇人,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她已经努力忍耐了。要不是她实力不如对方,早把他大撕八块了,那里会容他在这里大放厥词。

李惜手里的符画攥了松,松了攥。

“你失态了。有敌当前,切忌心浮气躁。”

一声传来,淡淡的,是白恩。

李惜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灵兽袋,袋口寂静。

她重新抬头,眸子里的血光褪去不少。

然后,她发现,对面的林平乐静静地瞧着她,那群黄蜂不知何时已飞回了巢,他就站在那里,背着手。

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平静得很,见她瞧过去,也望过来,目光飘忽,望着两人。

她也就静了下来。

自己急进了。

没办法,瞧见他们林家的人,她心里就会控制不住勾起火气。

她又深深地呼一口气,开始思索对方的意图。

“你这么生气,是要找我报仇么?可惜,你现在没有这个能力。”

李惜一窒,咬了牙。

林平乐一笑,瞧着李惜极力抑制的样子,加了一句:“认真说起来,你的家人,并不是我杀的,你无须这样大的火气。”

李惜止不住冷笑。

她觉得林平乐的脑回路有些不一样,杀人的是他的师父,带人来李家的是他和他的父亲。他全程在场。

现在他说这话,就像是一个杀人凶手对她说:“杀人的,不是我,是那把刀。”

李惜觉得已经没有必要讨论这个话题。

她说:“林平乐,你既然说到这里,我只问你一件事。”

她声音平缓。

林平乐点头:“你说。”

李惜就盯着他,目光锃亮:“那幅画”

她斟酌着,警惕地瞧着对方。

要不是林平乐这回提起,她都差点忘了这件事情。

灰衣人的事情,既然已了,她也就把这件事情暂搁一旁。

林家对这幅画的执著,她是知道的。照理说,她本不该问他,但是,如今灰衣人不知死活,她总要找个人,问个明白才好。

眼前这个林平乐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林平乐瞧着李惜,眸子一闪,似乎不意外。

他忽挥手,身后“扑通”,有人倒在了地上。

“老杨头!”

李惜一惊。

他还是动手了。

“别动!”

耳边传来林平乐的声音,清晰无比。

“如果你不想给他带来麻烦的话,就不要动,老实听我说话。”

李惜愕然,看着林平乐,见他嘴唇开合。

一线传音。

这是筑基修士才会的功法,把声音集成一线,只有对方一人能听到他说的话。

这是不想让老杨头听到。

可是对方明明没有筑基,才13岁。

李惜看看身后的老杨头,见他呼吸尚匀,面色如常,躺在地上,正睁着眼睛发急。

她不由暗自心惊:老杨头即将筑基,林平乐却是抬手间,就将他制服,毫无反抗之力。

她不再动作。

“那幅画,不要轻易示人,不要让人知道在你那里。如果你想好好活着,想给你爹娘报仇,想给万家报仇,就护好它。等你有这个能力,再说报仇吧!我随时恭候”

李惜认真听着,心内波澜:他说万家,他刚才竟提到了万家。

林平乐看着对面的女孩,声音清冷:“等你到了金丹期,我会告诉你那幅画的秘密,我在玉虚门随时恭候。只是不知你能不能熬到那一日?”

他的话丝毫不留情。

李惜窒住。

一时没有说话。

耳边有嗡嗡身,蜂群又飞了回来。从蜂巢飞出,成一条黑带子。绕在林平乐身后。

林平乐瞧着她。

“你们抓黄蜂做什么?”

他伸手,一只黄蜂,在他指肚上颤巍巍地停着,忽扇着翅膀,流连不去。

李惜转过了头。

地上一声呻吟,老杨头爬了起来。

“丫头!你没事吧!”

老杨头晃晃脑袋,有些晕,他看看林平乐,敢怒不敢言。

他方才躺在地上,硬是起不来,不知李惜怎么样。

“走吧!”

她一拉老杨头,准备离开。

“等一下!”

老杨头捡了地上几只黄蜂尸体,大约有十来只。

林平乐转身,很快消失。

两人面面相觑。

“去瞧瞧?”

老杨头看一眼李惜,见她不作声,就拉了她向前跑去。

对面的山岩。

两人爬上去,果然有条深深的石沟,落满了树叶。

老杨头爬下去,扒开上层的枯叶,很快就发现了黄蜂,稀稀落落,发皱,似乎是风干了。

老杨头伸手捻起一只,黄蜂的身子已经萎缩,翅膀也不见,只是那根尾针依旧程亮,闪着微光。

“那边岩石上有条石沟,死去的蜂都在那里。”

林平乐方才说的。

这是蜂冢。

老杨头仔细地一一拔下那些尾针,李惜用手帕兜了,大约有300多根。

两人重新又爬下了山岩。

重新打量了一下,对面鼓就是那群黄蜂,他们爬上爬下,竟没有一只蜂过来这边。

看来,这些死去的黄蜂,被同伴给搬到这条岩石缝里,埋了,久而久之,就积累了下来。

“也不知用起来怎么样?”

老杨头有些欣喜,又瞧瞧李惜,见她似乎不开心。

他就眼珠子一转:“没事,不能画也没关系,这针太细。”

他绝口不问方才的林平乐。

李惜有些感激:老杨头就这点好,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相处这么久了,他从没对李惜表现出任何的好奇心。

包括白恩、阿墨、翠云甚至小雅。

李惜顺势接过话头:“是,太细了!咱回吧!”

两人很快地离开了,太阳西坠,把岩石照得红彤彤。

一个人影重新出现在岩石顶上,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

“等你到了金丹期,就可以在针尖上作符画了。”

林平乐目光幽深。

远方,那里一片红光,耀眼的红色,有些熟悉。

他轻声:“别说是在细针上作画,只要愿意,任何地方皆可作符。影儿,你在么?”

117和我说说呗

李惜在符画上有天赋,方才那张爆裂符,不错!

他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什么,皱起了眉头:照她这种进度,似乎遥遥无期。

“影儿,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再见到你?”

他盘腿坐了下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酒壶,仰头猛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汁从唇边流了下来,他随意用手指揩了。

一只黄蜂飞过来,停在他手上,欢快地啜着他指中的酒液,然后飞走了,又来了一只

他看着在指尖闪着翅膀的黄蜂,自嘲:“这具身子还是差了些,到底是双灵根。并且,这点云花酒都承受不住,连他的灵蜂都不如。”

云花酒,他化神之前最喜欢的东西,被他埋在了这片湖底,因为他再也不需要它们来助他提升灵力了,为了留个念想,就把剩下的几坛都埋了起来。他心下有个小小的念想:世人都说女儿红,要埋十几年,等到女儿出嫁时,再启封。而他和花无影,身为已化境的大乘修士,孕育子女或许是奢望。但是他一直心里有个小小的愿望:生个像影儿那样的小女儿,宠着她,看着她长大,给她埋一坛子酒

千年了,湖底这些酒自然没有,他还没有埋下去依旧是这群蜂,固执地守着这处地方,只不过,此处没有云花。这群蜂,还是那么新,一茬愣头青。

也算是老朋友了!

他仰头又喝了一口,倒在手上,又有几只飞了过来,聚集在他掌心舔着。

他脸上逐渐展开笑容来,稚嫩的脸上,有些怪异。

墙角一截断木头上,李惜蹲在那里。

地上干净得很,什么也没有,她已经这样盯了许久了。

屋内,老杨头正埋头仔细地往盆子里倒水,这些蜂针由于时日长久,需要清洗,浸泡,然后再加工。

老杨头一回来,就在做这些事情,他很是耐心地在搅拌,不时拿起来瞧一瞧,开心得很。

而李惜心情很是沮丧。

林平乐的话犹言在耳:“不知你能不能熬到那一日?”

她烦躁地甩了一下头。

看得出,林平乐很努力,最起码,现在他的修为已经把她甩出了几条街,接下去,大概她是拍马都追不上了吧?

所以,他才会那样对她说话。

说不上趾高气扬,但却是轻描淡写,丝毫不在乎。

只有心里有绝对优势压倒对方,才会那么地不放在眼里,轻描淡写。因为根本就不是对手啊,谈何对立?

这样的敌人,李惜发现她很有压力。

林平乐,是李家灭门难辞其咎的一个人,他和他的爹,带着他的师父,杀了李家所有的人,把李家烧为白地。

罪魁祸首,那个灰衣人,虽然重创。

他的徒弟还在

等等!

玉虚门。

林平乐说的,到玉虚门找他。

他在玉虚门。

“老杨头,你知道玉虚门吗?”

她扬声问。

“知道,四大宗门呀,怎么会不知道?”

老杨头擦着手,探出半个头。

“你这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可得记住了,不然,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晓得。这些宗门很记仇,也很护短的。咱们都得小心些。”

老杨头飞快说了一串话。

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走出来。

“怎么,今日那小子,不会是玉虚门的人?不会吧?”

他打量着李惜的脸色。

李惜点头。

他一拍大腿:“哎呀,我就说嘛,这么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原是四大宗门的弟子,这就难怪了。看样子,是哪个长老的亲传弟子,前途不可限量啊。啊,啊。”

老杨头语气里的羡慕丝毫不掩饰。

他一边说,一边瞟着李惜,见她看着自己,就笑了笑,说:“那小子,我看着也不是什么坏人,咱也不算得罪啊?你瞧,还送了这些蜂针。哎,你们认识,是朋友吗?”

他竟然有些小兴奋,似乎全然忘了,人家把他甩在地上,半日起不来的窘境。

见他还要再说。

李惜直接打断:“你想多了,仇人。”

“不是,不像啊”

“他杀了我爹娘!”

老杨头就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他咳了一声,说:“我进去了。”

很快溜到里头,伸手去捞盆子里的针。

亮晶晶,发着寒光,不细看,以为是银针。

李惜回到了屋子里。

“和我说说四大宗门的事,别说你不知道。”

李惜压低声音。

她解开了灵兽袋。

白恩滚到了桌子上,一幅刚睡醒的样子。

这段时间,它越发懒了,几乎不叫,就不出来,整日猫在灵兽袋里,不知在干什么。

它趴在那里,懒洋洋地:“你可以问老杨头,他应该清楚。”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说重点。”

李惜两眼亮晶晶,语气不容置疑。

她怎么忘了,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四大宗门的人,还是真人。

白恩也就没有扭捏,大致说了起来。

“云洲大陆共有四大宗门,分别是无为宫、上清门、百炼宗、玉虚门。这四大宗门各有所长无为宫有金丹修士13人,元婴修士3人,最高是大长老天机老人,元婴大圆满,不过已经很少面世,见过他的人没有几个;上清宫,金丹修士10人,元婴修士2人,掌门谷一,刚刚晋升元婴中期,;玉虚门,元婴修士1人,大长老玉虚子,元婴中期”

“百炼宗呢?怎么跳过去了?”李惜听得认真。

“不说。”

白恩闷闷地。

“说吧。我听一听。”

李惜催促。

“百炼宗,元婴修士2人,最高明道人,元婴初期。”

“噢,那,包括你么?”

李惜眨着眼睛。

白恩垂下眼睛,换了一下爪子:“没有。师父和二师伯。”

“这样啊。也就是说,加上你,百炼宗就有三个元婴修士了。这样算起来的话,就能跻身前二了,是不是?”李惜大胆猜测,见他没有作声。

李惜看着白恩,眼睛里就有着浓浓的惋惜:“好可惜啊。怪不得你们会被人灭门,敢情是威胁到了人家?”

李惜脑洞大开,正准备说下去。

“没有这么简单。四大宗门的人,凭他们,还不足以那么快就灭了我们。”

白恩打断了她的话

“你不是说是金丹修士吗?那个四个围一个?”李惜好奇心大盛。

“我只认得一个人,谷天!红洲大陆的谷天。”

“金丹修士?”

“元婴初期。”

“哦,难怪。”李惜不吭声了。

白恩也不吭声。

他是在晋级的关键时刻被困住,并非是谷天的修为,而是那个噬灵盘里面的血。只是奇怪,他们怎么知道,他的护体灵气会被那些血所破?那里面有灵兽的血。

118逼出来的

“我要拜常碧青为师!”

李惜说。

她昂着头,脸上倔强,眉毛浓黑。

她的眉和头发一样,褪去了细黄,根根浓黑发亮。

脸色也白净了不少。

这半年多来,她每顿吃得饱,作息有重新有规律,人就明显好看了不少。

老杨头会做饭,因为两个人吃,就不再饥一顿,饱一顿,倒是顿顿吃得规律。

“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得按顿吃。”

老杨头看着她,筷子点着酒杯,啧啧有声:“太瘦了!多吃点!”

李惜就伸一伸拳头:“哪里,子肉都有!”

她嘻嘻哈哈。

一边移过去盘子里的肉:“你才要多吃点,每天抡大锤,耗力气!”

老杨头就眯眯笑:“我老头子,有酒喝就成,这个喝一口比什么都管用”

每当有肉的时候,这样的桥段都会上演一遍,白恩就乖乖地蹲在一旁,和地上的黑曜一齐看着两人,

然后,听着黑曜咕咚咕咚的咽口水的声音。

已经好久没有开过荤了,因为李惜已经很久没有去打猎物了。

他还好。

黑曜却是馋得不行,它需要肉,大块的肉,不像阿墨,可以自行吸取日月精华修行,黑曜需要捕猎,奔跑,肉类来补充。

“你准备怎么做?”

白恩看着她,提醒。

李惜的这个决定,考虑了几日了,终于下定决心。

形势逼人强,这也是没有法子,被逼出来的。

先是林平乐。

再是唐家。

既然知道唐家参与了万家的事,要想弄清楚,势必要去唐家。

可是,就凭李惜目前的修为,要想完成这件事,很难。

唐家不比杨家,贸然登门,估计连门都进不去。之前两家可是撕破了脸的。

所以,只要她去,必是连戏都懒得做的,说不得直接把人给赶了出来,这还是轻的。

就是直接打杀了她,都有可能的,毕竟,人家之前可是连万新月这个亲外甥都是不认的,何况她这个隔房的亲戚?

可是,就这样慢慢熬着,要到什么时候?大家都在进步,而且,说不得,人家比你更快成长李惜熬要猴年马月,才能弄清万家的事情?

所以,她得尽快成长,没有捷径可走,唯一的方法就是拜师学艺,得拜名师。

林平乐就拜在玉虚门,他的能力她刚亲眼见证。

“我这也算是被逼出来的,之前,我还想着宗门不好混,太过复杂。哪里抵得过自己修行散漫,自由,以为可以靠着自己努力,不照样奔得大道?现在看来,是我想左了。”李惜这样对白恩说。

白恩点头认同:“宗门的资源以及心法都是最全,最系统的,好过你这样自己摸索。旁的不说,至少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他自己就是宗门里培养出来的,资源,从来就不愁,需要担心的是悟性与资质的好坏。

他现在才发觉自己是何等幸福?

从小,他白恩何曾为这些发愁过?只要他能用到的,宗门立即捧到他面前。有不懂的,师父立即亲自给他解惑。百炼宗库房里的东西他随到随取

劫难以来,眼见李惜和老杨头常常为了多赚一块灵石在那里殚精竭虑地,方知自己当初是何等的幸运。

常碧青是当今云州大陆最高级别的符画大师,能入她门下,自是最好的。

只是,常碧青会收李惜吗?

宗门收徒,是很严苛的,李惜这样的资质,恐怕难入她的眼睛。

“我也在想呢?除了符画,还要准备什么?你不是宗门里的吗?你说,你当初是准备了什么?”

李惜问他。

白恩摇头:“每个师父不一样,但是资质应该是首要的,当初二师父就是非三灵根以上不收的”

她有些沮丧。

说到这个,她没有底气。她是三灵根,还是杂灵根。

白恩也沉默。

这个是事实。

“说不定,那个常碧青布就不拘一格了呢?”

白恩转了转眼珠子:“每个师父的标准不一样,你的符画造诣确实是不错,虽然是练气三级,却能画出五阶的符画,或许她就”

“那你是什么灵根?”

李惜忽然打断他的话。

“风灵根!”

“哇!”

李惜睁大了眼睛,看看白恩,又住嘴。

她摊一摊手:“你瞧,单灵根,这是我到这里,听到的第二个单灵根,天之骄子呢。你别打击我了。一个是我未见过面的姐姐,一个是我的灵宠,这没办法,是你自己选择的。哎呀,就在我身边,还让不让人活了。”

白恩看着她,正想要安慰一句。

却是被李惜一句话给噎住了。

“天妒英才,知道么?”

“我不是羡慕嫉妒恨,你看,你落得如此我觉得,会不会是你太优秀了,有句话,枪打出头鸟。你要不是你太厉害,元婴了,也不会被人围着非弄死才行,你普通一点,兴许就装个死,或许也就逃出来了,像阿墨那样呃!”

她忽然闭嘴,见白恩瞪着她。

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好吧,说着玩的,我就是狐狸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话说,我这资质,人家真的不要我么?”

她讨好地,看着白恩。

白恩早见惯了她这瞬间变脸的样子,见怪不怪。

“如果碧羽门不行,还有一个人,不过,算了。”

白恩斟酌着。

“说说说,别说话半截子,半截子地,爽快点。”

李惜挑起了眉毛。

“我也是听师傅提过,说是,在中州大陆有一个画门,最早的符画一宗,就是从那边流传过来的,也算是符画一门的鼻祖了。不过,只是听说啊,有没有也不一定的。你知道的,这些传说,许多是没有根据的。听闻常碧青就曾经去过那里游历”

“传说啊?那不靠谱。我还是去找常碧青吧。这个看得见。”

李惜打断它的话。

什么画门,中州,都太遥远,也太虚妄。就算是真的,她也耗不起。

李惜起身:“这几日,我争取把那幅符图给画出来,多画点,这样,才能让人家愿意收我为徒呀。如今,也就只有靠这个来敲门了。且试一试吧。”

李惜说干就干,伸手去整理桌案上的东西。

白恩却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我们杀了那条蛇。”

李惜回头:“提这个干嘛?”

她有些心虚。

白恩提醒她:“你别忘了”

李惜摆手:“晓得,不说。怎么说,那也是人家的灵宠么。”

常碧青的黄金蛇,之后就没有出现过,她曾经偷偷私下向小雅打探过。

小雅说,黄金蛇正在闭关晋级。

谁信呢?

所以,她和白恩断定,当日那条蛇就是常碧青的灵宠,那条黄金蛇。

119见花青师叔

只不过,当日人家愿意装傻,她自然也就乐得装糊涂。

一个大宗门,有金丹修士坐镇,竟然能让一条即将化身的妖蛇在后山化身,要么就是这妖蛇缺心眼,要么就是这宗门里的金丹修士是摆设,全体睡去了。

既然不愿意承认,可见也是不想。堂堂宗门,竟然豢养了一条会食人的妖蛇,可是不能原谅,会被其它宗门讨伐的吧?

“没事,你看,碧羽门自己都不敢承认,掩饰还来不及呢。”

李惜嘴里虽然是这样说,心下还是有些忐忑。

不管怎样,先见到常碧青才是正理。

李惜准备了一番,就上山了。

一路上,她想了许多的说辞,各种各样的。

她先去找小雅。

屋内安静,四下门窗紧闭,昏黑,

桌上正支着一个脸盆大的圆白色的绣花绷子,上头影影绰绰绣着图案。

一根针,正悬空,颤颤巍巍地,靠近白色的细布,钻进去,再从另一头穿回来,银针尾部穿着一条绿色的墨线。

万小雅,凝神运气,全身管制控制着那根针,把针成功移了出来。

这才呼了一口长气,针落,她抬手,接了在手。

“四姐姐!”

她转头一笑。

李惜这才快步走过去,目光瞧向那个绷子:“在做什么呢?”

“这是常娟师父叫我做的功课,每日里是要练习一个时辰的,说是锻炼我的御物精准性,唉呀,你瞧。”

小雅晃了晃脖子说:“眼花了。”

她有些撒娇地说。

“不错啊!进步很大!”

李惜衷心地称赞道。

小雅推开了窗户,屋里亮堂起来。

绷子上画的大约是一幅牡丹图。小雅绣得有些歪歪扭扭,许多都绣到了墨线外面。

她心下咋舌,这种方法,还是第一次见。

她拉住小雅的手,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定:这个练习初看有难度,但是一旦练熟了,万小雅的御气精准度就会大大地提升。

小雅性本细致,脾气好,定力强。小雅师父用这样的方法来训练小雅,可见,是要沓实她的精准度与细致度。

这就是有师父好啊,有针对性,有选择地训练,充分发挥徒弟的长处。

李惜喟叹道。

她掏出身上的灵石递给她:“这个月的,都还够用么?”

小雅拉着她的手,摇晃了一下:“够了。师父说了,叫我少依赖这些身外之物,多勤勉,吸天地之灵气,加强自身的修炼提升,才是正理……”

李惜打开抽屉,看着里头还有半包的灵石袋,还是放了进去。

“你师父说得是对的,不过,身边有钱傍身,还是需要的。”李惜没有多说,人家师父教育徒弟,她不能唱反调。

吸天地之灵气

看来,小雅的这个师父是个清修。

“小雅,你想我么?”李惜转身,甜甜地,声音极软。

袋子里的白恩禁不住一阵恶寒:来了,来了。她这样子说话。

“想啊!天天想!”小雅软糯糯地说着,一边伸手环住了李惜的腰,很是受用。

李惜就抱着小雅,摇啊摇的,两人腻歪了一阵,开始切入正题。

“小雅,你能见到,常碧青么?”

小雅从李惜的怀里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睛黑白分明,瞧着李惜:“四姐姐,你要见常长老?”

见李惜表情。

“哦!”她恍然大悟。

小雅也是聪明人。

李惜干脆开门见山:“我是想拜常碧青为师,所以,得要有人引见,你能不能让你的师父常娟”

“碧青长老住在东大殿那边,她不大出现,要见她,不用寻我师父,我带你去找花青师叔。”

万小雅说完,看着李惜解释:“平日里,东大殿那边都是花青师叔在管着的。”

“好!”

李惜跟着她往外走,一边问:“花青师叔和气么?会不会难说话?”

小雅目光一闪,笑着说:“师叔人很好的,就是严肃了些。待会,你要多笑。”

“哦!”李惜也就没有多问,想着待会见到这个叫花青的师叔,该如何陈情,可别给被人给直接撅了回来。

下。

花青正板着脸,站在那里。阶下垂手站着两个小弟子,大气不敢出。

“连这点子事都做不好。瞧瞧,好好儿的花儿,叫你们给旱成这样,这可是好不容易寻来,去岁才堪堪种活了,这眼看就要开花。一天早晚两次灌灵泉水,怎么就做不好了?”

地上的紫砂盆子里,一株半人高的红色植株,蔫蔫地,宽厚的叶片无精打采地垂着。

被训斥的两个弟子,不敢吭声。

“还不去?等它死了呀?”

花青立起了眉,长眉入鬓,眼睛娇媚,看在两个弟子眼里,两人却是一哆嗦,忙不低地低头跑了出去。

一路到了大门口,方才喘一口气,轻身埋怨了一句:“今早确实浇过了,怎这才晌午,就旱成这个样子?”

另一个推了他一把:“你是浇了陈水吧?要新鲜的,刚提的,且必要淋透了才行,你还不信,图省事,现在给发现了吧?幸好,这会碧云长老不在,否则,有你受的,快点吧。”

两人一溜烟地跑去了,到后山去接灵泉水,路远,来回要大半个时辰,晚了,恐真被责罚。

身后,花青眼眸暗了一暗。

碧云师父不在,这几个弟子就偷懒。

师父早说过:“人,惯会偷奸耍滑,得时时盯着,抓到一个,严惩不贷。”

所以,碧云殿里的弟子都是恪尽职守的,丝毫不敢偷懒,弟子们的修为,也是高过其它殿的。

这两个,明显是新进来的,图省事,用了陈水,把这红云给差点旱死了。

他攥紧了拳头,没想到,碧云师父竟然死在后山,被人给生生地挖去了内丹。

爱恨分明的碧云师父。

她即使妖性大发的时候,对自己也是疼爱有加的。

他向外走去。

出了门,就看见甬道边,远远地,有两人站在那里,见他出来。

“师叔好!”

万小雅恭敬上前,弯腰。

没想到他们运气好,刚到,就看见了师叔出来。

李惜也忙上前行礼。

120真是白日做梦

花青正不耐烦。

“嗯!”

他点头,向阶下走去。

“师叔!”

小雅见他要走,忙壮起胆子,向前迈了一步。

花青缓缓转过头来,就看到了正抬起头,笑得一脸灿烂的李惜。

他眯了眼,已是认出了眼前这个盯着自己,双眼亮晶晶的野丫头。

他不急于走了。

“嗯,什么事?不在屋子里呆着,乱蹿什么?”

他眼睛锐利地盯着万小雅,板着脸,严肃地。

万小雅就有些发憷,其实花青她还是怕的,如果没有事情,她根本就不会想着来接近他。此番,也是为了四姐姐,她才硬着头皮来的。

四姐姐能拜个师父,着实不容易。

她不能推辞。

“师叔,是这样的,这个是我四姐姐,此次是慕名而来”

万小雅尽力讲述清楚,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花青的眼睛,眼里只见他青色的衣裳上绣着的螺旋状的花纹。

碧羽门一众弟子皆知,花青爱美,同样青色的衣裳,只有他所穿的衣裳上绣有各式花样。

小雅讲了什么,李惜听一半漏一半,她微垂了头,感觉到头顶那道视线灼灼逼人。

她也认出来了。

竟然是他。

这个人,已经是第二次见了,也算是除了小雅,蒋大鹏以外,这个碧云门第三个熟脸孔了吧?虽然,对方不一定记得她。

她略微偏了头,让自己尽量在低调一点。

小雅一口气讲完,然后抬头,勇敢看着花青:“师叔,你看?”

她转身拉了一下李惜:“四姐姐!”

李惜忙低头,躬身,大声:“师叔好!”

“师叔也是你叫的?”

花青阴恻恻地,犹如一阵冷风,吹过李惜的头顶。

李惜一激灵,忙改口:“前辈!”

小雅嘴张了张,花青师叔好像生气了,为什么?

李惜抬头,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俊秀,妖媚,只是那双眼睛里有着厌恶,是的,厌恶,她没有看错。

她心下打鼓。

“你要拜师?”

花青斜睨着她,然后不等李惜开口,忽然声音一肃。

“你有什么本事?”

他看着李惜,袍袖一挥,伸直了腰,似笑非笑。

李惜一愣,然后忙从腰间掏出两张符画,递了过去:“这是我画的符画,恳请前辈一览!”

她双手高举,直直伸着。

对方并没有伸手接。

她等了一会,忐忑抬头,花青不动。

李惜咬了咬牙,依旧举着手中的符画,恭敬地:“前辈!”

“就这个?”

花青瞟一眼,忽然笑了一声,转身,迈步。

他施施然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忽然转头:“万小雅,下次再轻易把人带到这里来,你连规矩都忘了?”

小雅咬唇,看看李惜,眼里有着歉疚。

这是不通了。

“四姐姐,咱回吧。”

眼看花青走远,小雅小声地。

“等一下!”

李惜忽然蹬蹬磴地跑上前。

“四姐姐,别!”小雅着急,花青师叔的脾气不大好,别惹恼了他。

李惜对着那个背影,叫道:“前辈!”

花青并不理她,继续向前走,走得不急不缓。

李惜赶上了他,二步远的时候,站住:“这是什么意思?”

花青顿住,看着她,眸子阴沉不定。

李惜挺了挺背:“前辈,这是我的符画!烦请前辈交给常长老。”

她再次托着那符画,倔强地。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冷了下来。李惜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花青的脸。

她没有办法,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她知道要见常碧青或许有困难,也想过各种可能,却是没有想到,在这儿被一口拒绝。

看样子,小雅说得没错,这个花青,是关键人物,要见常碧青,只能先过了他这一关。

她脑子飞速转动,想着说点什么话,只要让她见一见常碧青。

“前辈是嫉妒我的才能么?”

李惜硬着头皮,开口说了这一句话。

花青讶异地盯着她,忽然笑了,笑容慢慢扩大,直至轻笑出声。

“哎呀!”

他拍着手。

“你可真会说话。见过自大,就没见过你这般自大的。”

然后,笑声一收,伸手拈了李惜手上的符画,一个手指轻屈,弹飞:“4级符画师,再来找我。”

符画轻飘飘地落到草丛中,李惜抬眼。

“4级,你能拿到4级符画师的认定,师伯就能收你。”

“真的?”

李惜盯着花青的眼睛,确定。

花青撇嘴:“自然!”

花青说,眨着眼睛,眼尾上挑,目光像两汪秋水。

李惜暗自骂了一声。

不想收,就直说,这是刁难,**裸的刁难。

4级符画师,开玩笑呢?

她看着笑得得意的少年,乌黑的墨发披散,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似乎像是镀了一层子金似的。

“妖孽!”

李惜在心里骂道。

“好!”

李惜大声答应。

然后,大声重复:“只要我能达到4级符画师,碧青长老就能收我为徒么?”

花青挖了挖耳朵,不耐烦地:“叫那么大声作什么?答应你的事,自是不会反悔。”

“前辈!”

“那个,符画认定,要去哪里?”

花青失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一口应下来,我该是表扬你,还是笑话你呢?紫光阁!你是学符画的么?可笑!”

李惜退后,看着花青再次走远。

她俯身起了地上的符画。

身后,小雅这才敢跑上前来:“四姐姐!”

“你,胡闹!”

常碧青听花青说完,不赞同:“4级符画师,你也敢说?她一个练气3级的小修士,怎么可能过得了4级符画的认定?你不想收人家就直接说,戏耍她作什么?再说,我什么时候说要收徒弟了?”

“我就是戏耍她呀,这已经是很客气了。”

花青无所谓地耸肩:“当日,在大殿,师伯你已经是放她一条生路了,她竟然不知死活,还妄想拜师伯为师,真是白日做梦,笑话。”

“怎么回事?”

花眉欠过身子,好奇。

常碧青看了花青一眼,垂目。

花青深呼了一口气,把当日的事,简略说了一遍:“眉姨,你说,师父是在后山发现,当时师伯瞧过,并没有其它人,偏偏蛇丹在她的手上,说是捡的,你信吗?”

他目光发红,语气冷冽。

“可是,凭她,能伤得了白蝶吗?”花眉看着盛怒的花青,有些狐疑。

121留得青山在

一个练气小修士,能杀得了即将化身的蛇妖,这怎么说都是有点牵强。

“是,不然,当初就杀了她。我怀疑她不是人。师伯,真的。”

花青接过话头,一脸郑重:“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很弱但是,今日却是又没有了。”

“真的?”

常碧青和花眉两人对视了一眼。

花青是蛇族少主,他自出生就能辨别感知各类妖兽的气息。

他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没错的。

“是什么?”

花青摇头。

“说不好。我看不清她的本体是什么?这就奇怪了,难道说是人妖?”

“你呀!”

常碧青和花眉两人无奈,看了他一眼。

“也许是她身边有妖兽,所以才有妖气,你知道的,灵宠和人在一起待久了,也会沾染上的。”

“或许是吧!”花眉也点头。

花青不再说话。

常碧青就看了花青一眼,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对于白蝶的死,心里有怨恨。可是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你师父,也是她的劫数。当日我曾劝告过她,我们如今是在人修的世界,能潜伏下来已经是不易。万事都要小心些,切不可漏出破绽,可她,还是偷偷去吞食修士,这回,竟然是门里的弟子她也下口是,毒性是解了,可是提早化身了我看过她的身子,是被利爪撕开的。所以,杀死你师父的,应该也是妖兽。只是不知道,又是什么东西?我竟然感觉不到”

常碧青幽幽地。

花青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花白蝶自被那条巨蜥咬伤后,妖毒就一直未清除。百年来,导致功力大跌,每天维持人形只能半个时辰。每每妖毒发作时,只能靠生啖其他妖兽或修士的血肉来控制这次终于能化形了,褪去最后一层皮,就再也不受此毒的折磨了,谁知,就在这节骨眼上,给

花眉没有说话,花白蝶与她都不容易。

花青眼中含泪:“都是我,师父才要我说,师父说得也没有错,吃几个修士怎么了?他们何曾对我们留过情?苍茫山,那些死去的同类,连地上的泥土都染红了,我们又有什么过错在他们眼里,要么就为他们所用,不能的,就全部杀掉。是他们先挑起这场战争的。师父为什么会受伤?”

他情绪有些激动,眼睛里光彩流动,隐隐闪烁出红光。

“青儿!”

常碧青一惊,快速伸手,点在花青的脑门上。

花眉也上前帮忙,两人一前一后,同时出手

花青一抖,眼中红光渐渐退去。

常碧青双手抚上花青的肩膀,轻柔地:“自古以来,人妖就是对立的,一直是屠杀不断,不然,咱们为何要努力修炼,化成人修的样子?人修也不全是坏人,碧羽门收留了咱们,咱们才逃过一劫。两个长老,把碧羽门交给咱们。这么多年,这些弟子,叫你师叔”

她顿一顿:“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了咱们的族人,咱们去找谁那些人,我都记着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常碧青的话,渐渐地让花青静了下来。

自己方才急躁了。

他眸子暗沉。

李惜一早下了山。

下山就慢得多,这里是碧羽门,除了飞舟,不允许飞行,她的飞行符用不了。

李惜走走停停,也到了半山腰。

肚子就叽里咕噜地唱了起来,水囊里也没有水了。

她四下一瞧,就往一边摸去。

她顺着草丛摸了十来步,就见有条小溪,掩映在草丛中。

她蹲下,拿了水囊,去灌水。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

她后背绷紧,摸出符画,慢慢直起腰来。

透过树丛,两丈远的地方猜草木在晃动。

看着草丛里翻滚的两个人,李惜僵在那里,进退为难。

听着那男子犹自“吧唧”“吧唧”毫不顾忌,急不可耐的亲嘴的声音,李惜眼睛不知往哪里瞧。

这么火爆的场面,又是真人版,真是辣眼睛啊。

敢情,这是碰到了一对野鸳鸯啊?

她思索着,准备向后退去。

“谁?”

下面那个忽抬了头,露出一张脸来。

满脸潮红,发髻散乱,因为看见自己而有些尴尬。

上面的那个早翻身而起,迅速去抓地上的衣裳。

李惜不容细想,身子一晃,从原地消失。

地上的两人手忙脚乱地穿戴好,那个男子抓了长剑在手,四下打量。

林子摇曳,哪里有人影?

“快走吧!”

女子拉了一把那个男子,催促。

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东西,顺着草丛一溜地跑远了。

身后,李惜重新又出现。

方才她用了土隐符。

这主峰有禁止,不能用遁地符。

她可不敢在碧青面前“班门弄符”。

方才那个其中一个是碧羽门的弟子,从他的衣裳上可以看出。

另外一个,却穿着常服。

两人应该是在这里幽会,这里靠近山脚,许是山下的姑娘吧?看样子长得不赖,李惜眼前晃过方才那白嫩的肌肤,明晃晃一片。

看来,是她搅了人家的好事,这小弟子,艳福不浅啊。

她摇摇头,失笑,继续往下走,已经依稀可以瞧见山下的灯火。

到了家里已是昏黑。

远远地瞧见昏黄的灯光透出,李惜加快了脚步。

影子投在窗纸上,摇晃不停,老杨头正一人端坐火炉前自斟自饮。

她轻轻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老杨头忽然出声,仰头又向嘴里灌了一口酒。

“嗯!今日下山晚了点。”

李惜忙回了一声。

“有吃的吗?”

她走进去。

桌子上是一碟子豆子。

“锅里有馒头,我去给你拿!”

老杨头从厨下拿了两个馒头过来,拨亮了火炉,放在上面烤着。

李惜抓了一把豆子,塞进嘴巴里嚼着。

“我要参加符画鉴定。”

李惜说。

老杨头一愣,随即展开一抹笑容:“好,老头支持你。”

之前小雅已经打听清楚:4个月后在紫光阁举行两年一次的符画认定。

紫光阁在上清门。

“你要提早几日到,这种大宗门,迟了,说不让进就不让进的。咱们宁愿早也不要迟到。这里离那里远,就更加要提早几日上路了。”

老杨头说完,看着她:“我看你就提早半个月吧”

李惜晃晃头:“我可以穿神行靴。”

老杨头摇头:“不,路上会碰到许多未知的危险,你一人这样,干脆我也一起去,我正好把这批针送过去,你知道的,顺路,我送你到那里,再转回。”

这当然好!

李惜一口答应下来。

她咬着烤好的码头,松脆。

老杨头能陪她去,她正求之不得呢?

122八卦

在那种地方,定是修士云集,像她这样单枪匹马地去,不说漏洞百出,也有可能会分心的吧?

老杨头能去,当然好了。

接下来,李惜闭门在家练习符画,哪里都没有去。

老杨头的针也已经淬炼好,寒光闪闪,破空无声,无坚不摧。

李惜看着摊在黑色皮子上的“银针”:“老杨头,这针,应该符合要求了吧?”

“嗯!”

老杨头点头,他也是满意。

这尾针无论从材质上,还是速度上,都达到了要求,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省却了多少麻烦。

“这就是资源,炼器师的惊喜!”

他摇头晃脑:“保管满意!”

“给!”

他递过一个小包。

李惜打开,仍旧是一把“银针。”

她绽开笑容。

“别摸!”

老杨头制止:“这个我加了料,给你留着防身。”

这是多下来的那些尾针。

“你都没有防身的武器,我想着,你把这个带在身边,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一用。”

老杨头笑得和蔼。

李惜点头:“好!”

这些针确实是好东西,老杨头和她说,那些死去的黄蜂蜂龄起码有百年,那些尾针也是难得。

“只可惜,当时,我们没有再往下扒扒,说不得,能找到更多的。”

老杨头话里不免有些遗憾。

李惜攥着银针回到了屋子里,想想,找了一个荷包,把银针一根一根地插在上面,收了起来。

这些针根根有半寸长,中空。插满了,就像是一只刺猬,耸着毛。

“林平乐!”

想着那日那些黄蜂围着他转的样子,她眯了眼睛

二个月后,李惜和老杨头出发了,因为担心那些灵石,她悄悄留下了白恩和阿墨。

她不能带着这笔“巨款”去上清门,那里高手云集,她随身携带这些,弄不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嘱咐他们在家好好待着,又留足了食物,看老杨头锁了门,方依依不舍地走了。

屋子里也没有什么,能带的,老杨头都带在了身边,这里又荒凉,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老杨头走得极其潇洒,他一年有半年在外漂泊,经常门一关,就不在,早习惯了。

来寻他做东西的修士,都会在门上留言,或者挂一块牌子,言明自己要的东西,老杨头回来,自会和他们联系。

所以,阿墨和白恩两人留下,李惜认真考虑过:阿墨性狡猾,且恢复得差不多,白恩也不赖,这两人在一起是最稳妥不过了。

两人足足在路上行了10来日,方才到了地方。

她们先在山脚下就近找地住了,开始打听上山的事。

店主和老杨头很快就聊上了。从他们的闲谈当中,李惜知道此次紫光比往年要热闹些。全因这次莲华真人要招收一位弟子,就从这次比赛中筛选而出。

所以,这几日,各地蜂涌而来的丹药修士比往年多了许多起来。其中,竟有不少年逾40的修士,也来凑热闹。

“这个莲华真人,是哪位丹药师?”

回到屋子里,李惜禁不住问。

老杨头就给他普及。

莲花真人是上清门的客座长老,一手丹药制作已经是渐入佳境,整个上清门的修炼丹药都出自他手,但是,一直以来,他都只收药童,没有收过弟子。没想到,这次竟然公然要招收弟子,可不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你不是瞧见外头那些修士了吗?来得大多是是冲着这个莲华真人来的。说实话,如果现在川路大师要招收弟子的话,老朽也是会去试一试的。”

老杨头一脸神往。

李惜没有笑。

紫光阁认定共有五大门。丹药、符画、炼器、阵法、傀儡术。

老杨头此次来,大部分也是冲着这炼器来的。

博采众长,对自己的提升大有裨益。

这点,李惜还是很赞同的。

不过,她倒是对丹药更好奇些,毕竟,丹药师与修士是息息相关的。

筑基、金丹、元婴,似乎都离不开它的辅助。

但是,丹药不是一般的修士可以玩得起的。

丹药一途,首先要有大把的材料练手,一介散修那里消耗得起?所以是求学无门。此次如能入得他的法眼,这不是一步蹬上了青云台?

所以,这次,大多数的人应该都是冲着这莲华真人来的?

吃过晚饭后,她也下去听了一耳朵,果见陆续有人进来,谈话间都是莲华真人。

当然,也有人谈论碧青。

“哎,你们见过常碧青吗”

见围着的几人摇头,那人就压低声:“听说常碧青是个大美人!美极。”

“真的假的?你乱编的吧?”

有人不相信,却起哄。

那人就不服气,滴溜溜瞧一眼四周的人,一拍胸口:“莲华真人知道吧?此番也要来的,他一直在追求常碧青,你们不知道吗?听说,上清门的三长老本来一心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结果人家不答应,知道为什么吗?”

他停顿一下,见众人都眼睁睁看着他,满意,这才一摸嘴唇:“就是因为这个常碧青掀了面巾,听说,当时许多人都看傻了”

然后,那人的话就断了,店老板走过来,驱散众人:“各位,莫在小店非议各位真人,不然怪罪下来,算谁的?”

众人就一哄而散。

那人也跑了回去。

李惜看着,心下失笑:原来,这爱八卦,在哪都一样。这人方才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像亲眼所见一样,居然还有人信。

叫她看,就凭这两位真人的身份,又怎会让人轻易传播现场的境况?

她转身,准备回屋。

关上屋子,杜绝了楼下的喧哗,这才掏出储物袋里的东西,开始一一整理,空白的符纸,足足有一沓;朱砂,还有

符笔。

她拿出那只灵狐笔,用手抚了抚,这个暂时用不着。她换了另外一只,那只竹杆符笔。

她一一检视。

规则上说得明白,工具自带。

她摸了摸灵兽袋,此番只有黑曜。

天一亮,众人陆续起床。

是掌柜来叫的。

上清门有专门的飞舟搭乘各位参赛修士上山,已经停在山脚下。

123符画天才——林薇

看着那几艘庞大的飞舟,李惜想着到底是大宗门,财大气粗,竟不用修士自己徒步跋涉上山。

看着那一身白衣的上清门弟子,众人自觉地收声,有序上船,很快3艘飞船就坐满了人。

李惜他们要等下一趟。

看着缓缓升起的飞舟,李惜感叹:这真是神奇的运输工具,一艘大概可以做三十几个人。

“这种飞舟耗灵石太多,不划算!”

耳边传来老杨头声音。

他仰头看着远去的飞舟,比划着:“船身太过繁琐,这些都可去掉,减轻船体重量,还可以多运载几个人。”

李惜见他嘟嘟囔囔,眼里不禁露出笑意。

那些明明是法阵,用来防御的,他偏要这般说,挑毛病,这老头

第二趟飞船来了。

李惜两个上了船。

坐在里面,飞快地从青山上掠过,回旋着,往上升去。

李惜睁着眼睛,这飞船,比起碧羽门的又要高大上一点,不仅大,还稳,其它不说,这外面罩着的防护罩,就像一个玻璃罩般,透明清晰。李惜默默地看着,脑子抑制不住地想着紫光阁会是一个怎样的去处?与碧羽门相比是否要大些?

“到了!”有修士耐不住出声。

远远地就望见一座巍峨的大殿,气势磅礴,耸立在半山。

众人都欠了脖子,张望。

飞舟转弯,停下,绕过了它,停在左侧一个山峰,一座阁楼前。

看着平地上熙熙攘攘的人,李惜知道就是这里了。

宽阔的广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先前到的人都在,正聚集在那里。

等到他们这拨人下船,上清门的弟子就走出来,开始给各人分发号牌。

领到号牌的修士另外站队,竟然排成了长长的几列队伍。

李惜错言一瞧,有一列特别的长,还加了队。

然后有人喊话,众人一阵忙乱,场地上成了两拨人。

原是炼丹和符画的修士留在这座山峰上,其余的,安排在了右侧的一座峰上。

看着那些修士重行搭乘飞舟,准备向右侧山峰去,李惜就和老杨头说,她自己在这里可以的,没问题。

老杨头却是不肯。

说是等她这里比过了,他再去那边观看。

就有一边的修士说,两峰比赛这几日,飞舟不再来往运输。

“你去吧!我这边没事,你又帮不了我。”

李惜往外推他。

老杨头拗不过她,也就去了。

李惜目送飞舟升空,这才回身。

今日修整,明日再正式开始。

现在根据号牌顺序,两人一间屋子,自由组合。

李惜拿到的号牌是17,她按照顺序先进了一件空屋子。反正大家都不认识,谁和她同屋无所谓。

后头紧跟着的是18号,是一个男修。

李惜就看他进了另外一间空屋子。

她打量了一下,屋子不大,应该就是平时的弟子屋,临时收拾出来的,收拾得倒是干净,墙上挂着一把小木剑,想来是没有来得及收走。

她把东西放在靠窗的一张床上,这里光线亮些,方便练习。

她掏出装朱砂的罐子,摆在窗下的长桌上,然后,打开包袱,不外乎是一些换洗的衣物。

老杨头常说她:“女孩子要像个女孩子,穿件花衣裳,挺好的。怎么就弄得像个小子一般?”

她今日一身白底碎花的外衫,下面是青色的裤子,因为是自己缝的,裤裆有点过于肥大。

裙子太碍事,须里面穿上裤子,外面再罩上裙子。

穿了几次后,她就想法子把那裤子给改成了裙子样,大大的裤脚,看着既像裙子,又像裤子,这样就方便得多。

一头长发,她更是懒得去梳理,只是简单地编成了两条粗大的麻花鞭,盘上去,利索。

她用手摸了摸发髻,放了下来,两条长辫子就垂了下来,她顺势甩到身后,准备铺床休息一下。

这时,门就被人推开,一个脑袋探进来:“小姐,快进来!”

紧接着,她回头“没人!”

李惜愕然抬头。

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小丫头迈进来,敞开门。

门开处,一个标志的姑娘走了进来。

大约十五六岁。

一眼看到站在床边的李惜,一愣,微微颔首。

“呀,有人呀?怎么不吱声?”

小丫头指着李惜,大声说。

继而又四下瞧了一瞧,直接往对面的空床铺去:“小姐,这里这么简陋,可是怎么住?我就说嘛,咱们直接去”

“哪里就住不得了?就你多事。”

那个小姑娘斥责小丫头,转脸笑着:“我叫林薇!你也是来参加此次的比赛的么?”

她脸上含笑,眉目精致。

李惜也点头,接下来,两人要一起住几天呢,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姐姐好!我叫李惜!”

她礼貌点头。

对方一笑,就没有再说话。

李惜见她坐到床边,自己动手收拾床铺,小丫头在一边拿着盆子擦洗,两人开始忙碌。

她就仍旧退回到自己床铺。

不大的屋子,那两个人一直在转,特别是那个小丫头,端着盆子,乒乒乓乓,着实有点挤。

她就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觉得舒服多了。

众人的门都是开着,不断进出,似乎都在忙碌。

一会大家都回屋子了。只剩下李惜还站在那里。

她又站了一会,瞥见屋子里的那两个人,正一前一后地出门,直接向外边去了。

就转身回屋了。

然后,她一愣。

屋子里已经收拾好了。

她的床已经被重新换上了床单,紫色的流苏垂挂下来,隐约可见里面放着精致的被褥,明显不是自己的东西。

而李惜的东西全都被搬到了对面的床铺。被子褥子倒是铺好了。只是,包袱散开,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看得出来,这是被扔过去的。

小丫头气咻咻地盯着李惜。

脸孔涨得通红。

奈何,小姐此时并未回来。

她指着端坐在床头的李惜,气急:“谁允许你动我们小姐的东西的。”

她瞅着被换了回来的床铺,气急败坏。

李惜并没有抬头:“那本就是我的床铺。”

就再也不理会。

心下烦躁:真是出门不利,碰到这样的人。

然后,就一阵响动,那个丫头直接冲了过来,就去扯床上的褥子。

李惜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哎呀!”

小丫头的胳膊痛极了,李惜两个手指头,就像钳子一般,掐着她。

“放手,放手,你干嘛呢?”

“你要干嘛?”

李惜目光深寒。

小丫头不服气:“把床换回来!这是我们小姐的床。”

李惜盯着她,忽然手一送,那丫头往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定。

她使劲甩了甩胳膊,气哼哼地,看着李惜,不敢近前:“我们小姐可是符画天才,三长老的女儿,要不是能够和你一起住,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你竟敢不识抬举。”

124打赌

李惜倒是一愣,然后就微微地笑了:“是吗?”

符画天才啊!

“那,你家小姐现在是几级符画师?”

她一本正经,认真地看着那个小丫头。

小丫头得意了,抬一抬下巴:“3级!我家小姐老早就3级了。此次来,是为了”

“你问这个作什么?”

小丫头警惕地盯着她:这人一看就是个穷修,瞧那一身打扮,连她一个丫头都比不上。只不过换张床,就急赤白脸地。

她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跑到门槛上坐着,向外张望。

李惜低头画符,这几样基础的符还得再画一遍,也不知要考哪些符图?

这一、二级的符画种类不下二三十种,她平日里所用的都是那几种常用的,还有一些许久没有画过了。这段时日里,她是挨个都练了一遍。

只是,3级?

这个林薇已经3级了,那她此次是准备从此4级,还是,5级呢?

李惜甩甩头: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个林薇,年纪不大,竟然已经是3级符画师?也不知,她的师父是谁?

不管怎样,都敌不过碧青师父就是了。

李惜安慰了自己一句,捏一捏拳头,静心,继续练习:手要稳,心要静,意念统一

屋子里一时寂静,那个小丫头气哼哼地坐在门边,倒是没有再出声,

“小姐!”

林薇出现在门口。

李惜手中的笔略停一停,继续。

两人站在门外,只听到那个丫头嘀嘀咕咕地说了好长一串话,自始至终,林薇都没有怎么说话。

然后,那个丫头跑走了。

李惜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进来,停在她身后。

她回头。

看着林薇。

林薇点头,直接上了床,盘腿坐下,闭目不语。

李惜转身,继续。

一会,门口有响声。

两个弟子抬着一张长几,进来。

小丫头指挥他们摆在门内,就让他们走了。

林薇下床。

两人在床前开始摆小几子,就在李惜的身后。

“林薇!”

李惜起身:“我也把桌子挪到床前,你把几子移过来一些,这样敞亮些。”

她看着林薇。

她大概知道林薇换床的原因了。

“好!”

林薇一笑,和小丫头合力把几子移了过来,李惜也罢桌子移到了自己的床前,这样两人两两相对。

看着对面的林薇把东西摆在长几上,李惜吁一口气,继续专注画符。

林薇也低头,认真地。

两人一直画到天色发暗,小丫头过来掌灯,才各自收工。

草草吃过饭,都各自安歇了。

明日一早有比试,连小丫头都静静地闭上了嘴巴。

一大早,众人聚集在场上。早排好了位子,大约有五六十个位子。

周围早坐了一圈观众,他们叽叽喳喳,比李惜他们到得早得多。

这些看客,集中在另外的两间大屋子里,自带被褥,上清门不提供。

听说,这些许多都是各个修真家族的人,目的就是在这些得到资历认定的修士中,挑选出自己合意的修士,邀到家中做客,供给修炼资源;也有是给自己家中子孙启蒙的。他们用这种方法搜罗一些散修,为己用。

李惜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等候。

有白衣弟子走过来,每人桌子发放二张空白符纸,是那种普通的符纸。

参赛修士自带的符纸一律不得带入场中。

然后是朱砂。

符笔倒是自己准备。

这是2级的认定。

没有指定符图,只是选手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4张不同的符画就可。

李惜一阵开心,她不会火符,除了火符,其它没问题。

她很快画完。

见场子上的众人大半都是,陆陆续续地完成,交了上去。

轮到她的时候,她看见旁边一个修士,提笔在符画一角画了一个圈。

端着木盘子的弟子示意她也画一个。

李惜有些发愣,她不知道,符画还要画印迹。

见收取符画的弟子看着她,她很快就在角落里画了一个笑脸。

转到下一个。

李惜这才抬头看着上面不知何时坐着的三位修士。

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场中的人。

李惜仔细瞧了一会,一个都不认识。

她心下猜测他们的修为,都是几级的符画师?

很快宣布结果,除了5人没有通过,其余都过了。

大家都长吁了一口气。

然后,开始第二轮。

3级符画的认定。

仍旧是两张符纸。

李惜看了看,这回,一个弟子走到场子中央,大声宣布,还是4张符画,2张自选。另外2张,分别是“土墙符”和“冰球符。”

场地上点起了香,众人低头,台子上已经罩起了一个巨大的气罩,把外边的声音嘈杂都隔绝开来。为的是让他们静心画符。

这场结束,场子上要被淘汰一大半的人。

3级符画,成功率不像2级,虽然这些符画大家都熟识,但是,平日里都是一张一张画出,再挑出有用的。

每个人的概率不同,但是,大多是要浪费大量的符纸的。

所以,李惜他们每个人桌子上都有一叠子空白的符纸。以备用。

一炷香的时间里,要完成4张3级的符画,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容易出错。

许多围观的修士已经站了起来,纷纷看向自己属意的选手。

他们围在罩子边上,好奇又兴奋地看着里面的人在奋笔疾书。

又有人在外面悄悄地下起了堵注:看哪几个会胜出。

修士俱是耳聪目明的。

三个评判席上的符画师只是拢着袖子,看着场子外闹哄哄的修士,抿嘴笑着。

“光明兄,你说,哪几个会留下来?”

左侧那个白面留须的修士微微歪头,眼中看着场子中的李惜他们,问。

“这个,我可不好说。不然,咱们也来赌一堵?”

中间的修士抬头,眼睛黑亮,盯着那个修士。

“行,咱们个指一个,堵注么我用这瓶一品砂。”

他干脆地,手中一晃,一瓶子朱砂,出现在掌心。

透明的瓶子,里头的朱砂红得耀眼,似乎要穿透瓶子溢出。

“好!为了你的这瓶一品砂,我就也赌上一把。”

光明真人眼睛一亮,拍出一杆墨黑的笔:“我压这只笔,可以吧?”

见两人兴致勃勃。

一直不出声的右侧那个修士忽然一指:“香已经过半了。”

两人抬头,忙忙地开始寻找自己中意的选手。

一会,就都选定了人。

右边那个修士微笑不语:这两人,看来是眼馋对方的东西了,竟然也玩起了这手。

他们三个人,平时难得聚在一起,尤其是这两人,只要碰到一起,就要争论一番。

这回,竟然拿场中选手作了话题。

三人不再出声,都抬目向场子中看去。

125彩头哪有收回的道理?

场内,一众人正凝神作符,虽隔着罩子,但也似乎能听到哪“唰唰”的笔落符纸声。

两人目光如炬,很快扫视过去,分别就圈定了人选。

两人招手,早有一旁伺立的弟子分别向前,乖觉地拿笔记录了下来。

然后两人就去查找核对他们的号码,以备到时核对。很快回来,伺立两旁,一边又拿眼睛去瞧场子中的那几位选手,目光也不禁温柔起来,

这几个都是被两位真人点中的,看样子,待会他们胜出的就是他们无疑了。

两人相互笑看一眼,就开始闭目养神。

香还没有燃完。

一直没有说话的右侧的修士忽然抬手招了招。

两个弟子上前,他伸手。

“给我瞧瞧!”

两个弟子恭敬递上手中的纸。

他摊开,目光扫过,就微笑了起来,一手握了一张。

“我说,你们怎就漏掉了一个人?”

闭目的两人睁开眼,顺着她的方向望去,见是一个丫头,半侧着身子,花布衣裳,正提了笔,凝神。

白面修士迅速收回了目光:“来不及了,才画了一张。”

光明真人没有说话,他注目,见桌子的左上角,只有一张符画摊在那里。而那个丫头,正提了一张空白符纸,堪堪落笔

“你怎么?”

他看着云河真人,正想出声发问。

有人举起了手。

第一个,是他看中的那个弟子。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见白面修士板着脸,紧紧盯着场中。

时间越快,说明这个弟子天赋越高。

他没有看错。

弟子端着盘子走过去,从他案子上拿回了4张符画,端到了台下。

三人瞟了一眼,露出微笑。

符画完整,隐有暗光,这是成了。

然后,第二个举起了手。

三人望过去

光明真人一声不吭,只是等着那个弟子把符画快些拿过来。

很快,符画端过来,三人一起望向盘子中的符画。

整整4张,一字排开,雪白的符纸,红色的朱砂暗红闪光。

这明显是老早画好。

这?

“云河老弟。”

光明真人侧目,望向一旁依旧微笑的李云河,还是好奇地发问。

陆续有人举起了手,弟子开始挨个端着盘子去收取。

李云河细声:“香点燃的时候,那个丫头早就提笔了。一连4张。我以为她要举手交了。结果,她全塞回到空白符纸下面。我以为那些全废了。可是奇怪,她重新拿了一张空白符画,愣是没有再下笔所以,我就留心了。”

他笑一笑,见两人瞧着他,继续:“照理说,画废掉的,应该着急,赶紧画下一张才好。可是她迟迟不动。”

光明真人:“所以,你怀疑她早就画好了。只是在等?”

见云河点头,他叹一口气。

香燃完。

众人放下笔,站在那里,翻出自己桌子上扣着的号牌。

李惜把17号的牌子竖在桌案中间,抬眼打量。

她看看面前的一叠空白符画,很是显眼。

前后左右,人家都或多或少地用了不少,更有桌面上都是废符,散落着。只有她,还有6张。

一用10张,她用了4张。

她一早就画好,只是见旁人都没有上交的意思,就先看看再说。

直到有人举手。

一个穿蓝色衣裳的男修,见他交了上去,她才交了自己的。

现在,罩子已经撤去,耳边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众人都盯着高台上的三个修士。他们正在逐一检查。

一个弟子过来,大声核对了一遍方才上交符画者的号牌,确认无误,才一挥手。

台子上,方才还没有完成的,开始陆续离席,他们已经被淘汰,坐到台下去。

有几个边收拾东西,边唉声叹气,说是太紧张。

李惜听着,有2个似乎是多次参加的,所以很有经验:“我压对了,上次也是考得这几张符画。”

很快,结果出来了,一共交上去8个人,除了一人有一张废符外,其余7人成功过了这一关。

三个修士看着台子上剩下的7个人,都露出了笑容。

不过,看到李惜的时候,都停留了一瞬。

毕竟,13岁的3级符画师,还是罕见的。

“又是一个小丫头。”云河真人笑眯眯地,看着李惜,眼睛里闪过光芒。

“是,她只比林薇大了一岁。”

光明道长也点头说。

“她只有练气3级!”

白面修士忽然说了一句。

另外两人相互瞧了一眼,不再吭声。

毕竟,符画师的修为难以上去,成就也是有数。

李惜练气3级的修为,能画出3级的符画,虽然意外,但是也不奇怪。

毕竟,3级符画,只要勤奋修练,或许就是碰巧了。

可是,接下来,4级、5级的,这没上一层,就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大关

三人没有多纠缠,光明道长说了几句话后,宣布今日到此为止,并当场颁发了认证玉牌。

然后转身离去。

先前的那瓶朱砂和那只符笔,都留在了那里。

两人都没有赢,此次两人的名单里,都漏掉了一个人。

可是,李云河说,既然两人都没有赢,那彩头

“彩头哪有收回的道理?”

他笑眯眯地。

两人摊一摊手。

云河真人笑眯眯地收了,面不改色。

李惜看着手中这块墨色的玉牌,上面刻着三道白色的玉痕,翻转间,反面是三个字”紫光阁”。

她攥在手心,没有按照要求,滴血。

她悄悄地拢在了袖子里。

慢吞吞地往回走。

她要参加明日午后的4级认定。

屋子里,小丫头正守在门口,见李惜回来,背转身去,往里走了。

李惜过了3级符画的事情,她方才听说了,这回子见李惜回来,倒是没有说什么。

林薇正盘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听见脚步声,睁开眼,一笑:“恭喜妹妹了!”

李惜也咧嘴,笑一笑,回到自己床边,仰躺了下去。

她望着帐子顶

4级?

她的心脏微跳。

之前两场,她都没有紧张,确实,好像胸有成竹似地。这么一段时日下来,她也约略知道自己的的水平,毕竟,她早已经能够画出3级的符画了。并且,4级、5级的也尝试过。

只是,为什么却是对4级的认定开始忐忑了起来呢?

“只要过了4级符画认定,就让师伯收你。”

是呵,只要过了4级,她就能拜常碧青为师了。

门外,有声音传出,院子里有人进出。

已经有许多人收拾了包袱,不过,都没有打算走。

许多人还是想留下来,看接下来的比试产,毕竟,这也是一种经验的积累。

不过,现在没有了压力,也就轻松多了,所以就都在院子里说笑起来。

林薇出去了。

她带着小丫头,很快消失在门外。

李惜翻身坐起来。

她从储物袋里翻出了两块中品灵石,看了看,握在手心里。

126我选他

此次,以防万一,一共带来了10块中品灵石,是老杨头那里借来的。

她现在手头没有富余的灵石,不过,老杨头那单子生意,还没送出去呢。

等回去,就有了。

怕老杨头疑心,不敢多要。

掌心里温润的细流蔓延而上,她微阖目

林薇回来时,天已傍黑,院子里三五人坐在外止,说笑,唯自己屋子里寂静,推开门,见帷幔低垂,李惜竟已经躺下了。

她笑一笑,阻止了小丫头掌灯,也上了床。

小丫头给她铺上了被子,林微在柔软的被褥里缓缓躺下去,睁着黑亮的眼睛,默默念起了符诀。

第二日午后,众人先后出门。

看着李惜的背影,小丫头撇一撇嘴,小声:“小姐,难不成,她也要参加今日的符画认定?”

她跟随小姐来过这儿,也知晓这符画认定按例都是一级一级地往上考,就像林薇,前年认证3级符画师,回去认真准备2年,今次来认证4级。

二年的时间,小姐有多努力,她是知道的,力了此次能顺利,更是私下做了许多功课。

好好准备的大院子不住,硬是搬到这个弟子院

小姐说过,3级到4级就是一个大台阶。

只有3级符画师才开始有了身份玉牌。

可是,这个丫头,刚刚才认证3级,就急着冲刺今日的4级,这是不是有点太狂妄了?

要不是李惜已经是3级符画师,小丫头早说了。也不会憋着,这会才嘀咕了起来。

林薇其实也是意外的。

据她先前所知。此次4级符画认定的,一共有5个人。

她耸耸肩,无所谓。

这个全凭实力,没有名额限制,可能全这,也有可能一个都不过。

多个人,就多个人吧!

她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匆匆行走的背影:一个才练气3级的小修士,能走多远?

大家似乎都到得有点早。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修士,正督促几个弟子摆放桌案。

原先的早已撤去,现在正重新摆放桌子,均是长条桌案,张张宽大,上面蒙着一块暗红色的金丝毯,

并且,每张桌子一侧都有一个束手侍立的上清门弟子。

今日人少,一溜排开7张。

台下的人却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地挤着。

“前年是7个人,2个人过了,张无扬和冯玉。今年不知有几个?”

有人兴奋地议论。

“冯玉?我知道,现在被景明城主邀请的那个么?唉,现在已经不在出来,你说,此次的5级符画他会不会也来?”另一个似乎知情的,忙加了一句。

“但愿他能来,已经连续好几年,这5级符画认定都空缺”

“是呀,是呀,我还不曾见过5级认定呢?”

台下传来议论声。

李惜静静地立在最末那张桌子后,身后的议论声听了个满耳。

明光真人他们还未到。

7个位子已站满了人。

李惜抬眼瞧去。

7个人,5个男修,有一个竟然看着年龄挺大,面部苍老,头发也有些花白,他脸上挂着笑容,身姿笔挺。

她很快移开了目光。

排头第一个就是林薇。

她站在那里,一身粉色的衣裳,满头青丝高高挽起,微微笑着。

无疑,不少人认得她,一旁侍立的那个弟子,脸上的笑容隔那么远,都灿烂得很。周围站了一大拨上清门的弟子,正兴奋地叽叽喳喳。

“林师妹加油!”

一群人喊着,七嘴八舌。

引得旁人纷纷侧目,不由私下打听了起来。

李惜挺了挺胸,每个人身后似乎都有人在呐喊助威,只有她没有。

她抿抿嘴。

就连那个老头,都有人在喊:“师父加油!”

是一个圆脸小弟子,用手在嘴边圈成一个喇叭形,喊道。

忽然,喧闹的人群静下来,明光真人三人落在高台上。

看着场子中的7个人,三人目光闪了一闪。

明光真人执笔书写,唰地一下,符纸飞起,飘在半空,幻成一道丈宽的光幕:4级符画两张。

李惜吁了一口气。

她毫不犹豫画了“青藤术”和“金甲符”。

这两个是她最为拿手的。

几人都陆续画了出来,都在规定的时间内。

不同之前的认定,这次几人的符画都高高地悬在那上方光影内,一目了然。

李惜看到了林薇的符画。

不得不说,确实不错,很是扎实。看得出,是下了苦功的。

明光真人三人也是高兴,这几个都不错。

特别是李惜,他们不由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她竟然真能画出4级的符画,并且速度很快,仍旧是第二个。

云河真人上前,开出了第二题。

“符画对决!”

李惜认真听着,就是两个一组,各自选取光幕中的一种符画,相互对击。

李惜有些发愣。

符画种类繁多,怎么用,端看使用者的意思。

这拿符画直接相搏,就有点意思了。符画本没有强弱之说,只有作符者的本身能力高低。

同时4级的符画,不同的符画师所出的效果肯定有差异。

此举意在测试符画威力。

听着身后的兴奋的议论声。

李惜才知道,4级以上的符画认定,是要分等级的。

李惜抬起头,正准备挑选合适的对手。

然后,就傻眼了。

场子上6个人,齐齐都把手指向了自己:“7号!”

她摸了摸脸。

2个一组,测试符画威力,胜出的,名牌上加记一条红线。

然后直接进入下一轮的测试。

这完全靠对手的实力来测试自己。

凭得是运气和概率。

李惜霎时就爆出这个想法。

看着都指着自己的手,她知道他们也如同她的想法一样。

自己在他们眼里是最弱的

“重来!”

这回连白面修士也看不下去了,喝令他们。

“你先挑!”

他面目和蔼地看着李惜。

于是得到特殊照顾的李惜高高抬起了手,指向了那个老年修士。

“我选他!”

7个人,很快就组合好,

有一个男修士被剩下了。

没人向她挑战,所以,她直接获得了一条红线。

李惜来不及嫉妒,因为防护罩已经落下,选手进场,她们这一组是第一对。

李惜看着那个老头,五大系的符画两人选一。

现在由老年修士,他选的是木系。

也选了木系。

“她怎么也选木系?按理,不是应该选火系的吗?”

云河真人摸着手中的笔,轻声说了一句。

火克木,胜算要大得多。

他们方才已经帮了这个小丫头了,让她自己选对手,谁知道她竟然选了修为最高的这个老年修士,一个练气大圆满的对上一个3级的修士,可想而知

现在又选了木系对木系。

“小丫头看来没有火灵根。”

三人目光流转,眼中意味明了。

拇指长的细香燃起,老年修士已经开始画了。

李惜也拎起了笔,手下不停。

一只香即将燃完,老年修士收了笔。

对面李惜还在画,唰唰唰,香燃尽,她也完成。

“开始!”

随着弟子的中气十足的呐喊声,两人各自在身上拍上了一张防护符,这是明光真人统一发放的五级防护符,一拍上去,浑身都裹在一个茧状的护罩里,却不妨碍手脚的活动。

粗大的圆木在上空呼啸着,旋转着,密密麻麻地撞向李惜,遮住了老年修士的身影。

李惜手中的符拍开,一排同样粗大的横木迎面撞向那些圆木,噼里啪啦,圆木纷纷坠地,大部分依旧呼啸着穿透横木,撞向李惜

众人睁大了眼。

“这是?”

明光真人眼睛一亮,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不停攀爬的绿藤,摇曳伸姿,似乎要透过罩子爬出来。

“双符么?”

他喃喃地。



127合作

云河真人也站起了身子。

三人面面相觑,眼睛里都有着隐藏不住的吃惊

这局,李惜胜出,看着沮丧的那个老年修士,李惜暗暗地吁了一口气。

她之所以选他,是因为符画、丹药类,悟性第一、修为第二。

这个老年修士,这个年纪了才3级,说明他于这方面平平无奇,按部就班修习的符画,创新和天赋的几率几乎没有。

她这双符,旁人能不能画,她不知道,但估计这个老年修士是不能的。

所以,对上他,她的胜算会大一些。

看着自己名字上新划上去的那道红线,李惜微微笑了。

她已顺利过了第二关,为下一关增加了胜算。

她退到一旁。

第二组开始。

兴奋的众人把目光重新移向了场子中。

这回是两个男修对上

高台下,林薇目光复杂地看着李惜,没想到,她竟然也能画双符。

所谓双符,就是在一张符纸上同时画出两个符图,这样一张符画就有了两种符画的威力。

双符的好处是能在瞬间,综合两种符画,相辅相成,

但,能画的,是少之又少。

首先,得符画师的成符率极高,不然,保证两张符都能成功;其次是要有很好的灵力控度,每张符画的灵力分布都要算得非常巧妙,不能有一点错漏。两张符的灵力同封在一张符纸内,一个不好,会灵力串联,往往还没画成,中途就激发,最终成为一张废符。

所以,林薇目前为止,只会画一种双符,这还是无数次的经验与练习才终于得出来的。

方才,李惜的这张圆木符和青藤符一起,一前一后,配合巧妙。

林薇目光幽深,看着兀自立在那里观战的李惜,脸上那恬淡的神情,心内想着:这个丫头果然有点本事,难怪要连冲4级了。

一阵叫嚷声响起,光罩里硝烟四起……

台下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大呼过瘾。

这就是4级符画的威力。

第二场比试结束。

该林薇上场了。

李惜看着那漫天的火花,从上方落下,瞬间就把那个中年修士给笼罩在里边,衷心赞叹:林薇的火灵根很纯,“火树银花”符画原来是这样的,简直是全方位,无死角攻击啊。

这个中年修士对上她,输得也是不冤。

一轮下来,李惜、林薇等4个人胜出。

第三关开始。

天边一轮红日已经西坠,映照得漫天的云彩都红彤彤的,有飞舟从红云找那个冉冉而来,原是炼器与符阵那边的比试已经结束,正过来。

见了这边情景,下了飞舟都跑了过来,围在外边叽叽喳喳。

场子上的众人都有些紧张。

过了第三关,就算正式闯过了4级。

7个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面光幕。

光幕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有所黯淡,依旧亮白,停留在那里。

到底是5级符画师的手笔,李惜想着。

“丫头!”

有人叫她。

人群里,老杨头正用力往台子下挤,见李惜看到了他,高兴得挥手。

“让让,我说,让让!”

老杨头双手用力扒着两边的人群,一边紧紧盯着李惜,笑容满面。

看样子,李惜已经顺利过了3级。

“唰”

明光真人抬手扔出一样东西,晃晃悠悠落在场地中央。

一个巨大的球。

浑身疙疙瘩瘩,闪着金色的光。

“谁能攻破它,就算过了最后一关。”

明光真人的话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

圆球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

在场的人议论纷纷。

似乎都没有人见过。

明光真人这才微微一笑,说:“这是金甲兽,相信大家都听说过。此物能抗5级的符画攻击。”

用4级的符画去攻击能抗5级攻击的什么金甲兽?

李惜转向另外6个人,见他们也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明光真人。

“谁先来?”

明光真人笑吟吟地,发话。

“只要能够让它转头或者转身,就算过。”

此言一出,几人依旧没有动。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谁也不敢冒险,总要有人先尝试,才知道底细。

“可以两个人联手!”

白面修士笑吟吟地,几人面上一阵激动。

两个人,无疑多了一重保障,这是最保险的。

转身么?

似乎也不是太难。

只是,两人组队,成功了,两人都过;没成,两人都得淘汰。

这风险也不低。

“我和她一组!”

一道柔美的声音响起,李惜抬头,见林薇正直直地指着自己,脸上都是笑容。

李惜错愕,继而点头。

另外几个见状忙开始找人,生怕完了,就落单了。

于是,老年修士成了场子上被落下的那个人。

然后,临时组合的几个人开始了短暂而紧张的商议。

李惜被林薇拉到一边。

“你有什么好办法?”

林薇看着李惜,问。

见李惜摇头,她了然:“咱们得想想用什么方法,能让它转身?方才说了,这东西什么都不怕。”

她目光盯着李惜,斟酌着:“我想,你先用青藤缚住它,然后我再用火攻,不信它不转头”

“金甲兽很懒。”

一个声音想起。

两人回头。

身后,老杨头正手脚并用地吊在台子的边沿,一只脚翘在那里。

他咧开嘴,看着李惜,快速地说了句:“浑身上下,只有脚心没有金甲。”

然后,就跳了下去,两个上清门弟子正走过来,驱赶围在台子边上的众人:“退后一尺,待会伤着了,可别怨我们。”

众人潮水般地后退,场子上瞬间空了出来。

林薇的眼睛一亮。

她看了一眼李惜,目光复杂。

这个人是谁?竟然对金甲兽如此熟悉。

金甲兽,她听叔父说过。

金甲兽,一身盔甲,刀枪不入,不怕水,也不怕火,不怕

总之没有什么怕的。

所以这种兽,最是难捕捉,即使有一身好皮子,也是极其难得。

所以很少有人见过。

没有想到,明光真人竟然有一只,并且拿它作了对象。

看看纹丝不动的那个“圆球”,四掌稳稳地踩在地上。似乎是扎根在了身下的岩石上。

她迅速地收回思绪,开始和李惜商起来。

李惜认真听着她的叙述,不由佩服:心思缜密,考虑周全。

“你有什么补充的?”

林薇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李惜摇头:“就按你说得办。”

“好!”

两人转身。

已经有人发起了挑战。

128我师父云游去了

看着在一片猛烈轰击声中,那团安然无恙的的圆球,始终都不曾挪动一半分。

李惜和林薇面面相觑:“果然是水火不侵啊!”

轮到李惜和林薇了。

看着趴在地上的金甲兽,光明真人问:“你们方才用得是什么符?”

他问得是李惜。

李惜看了林薇一眼。

方才,李惜先用青藤符缚住了金甲兽,裹了个严实,连眼睛带鼻子带嘴。就像一个绿球。

然后林薇出手,用了火符去烤,不是烤金甲兽,而是它腹下的地面。

地面很快发热,金甲兽被烤得脚掌发烫,抬起了脚,待再落下时,李惜的冰刺符出手。

地上突然涌起数根尖刺。金甲兽下意识地抬起了脚,因浑身被藤蔓所缠,不辨方向,抬起的脚掌轮换间,就错了方向。

其实,李惜方才的冰刺符,夹带了数根蜂刺。

金甲兽脚底再软,那些冰刺恐怕不能使其动身,所以,李惜就夹了蜂针进去。

现在明光真人发问,李惜自然不能承认。

她镇定回答:“冰刺符!”

明光真人看了一眼依旧伏回去的金甲兽,不再说话。

李惜暗暗吁了一口气。

她指尖几根蜂针迅速拢了回去。

这些蜂针老杨头之前淬了药,只有10根她特意挑了出来,夹在符画中用来试手,所以事先用解药泡洗过。

不然,金甲兽就不是这般安然了。

老杨头可是说过:“我那些东西,可别小瞧,只要不是筑基修士,都能让对方至少十息动不得真气,真的!我用了压箱底的东西了。”

李惜退到了后面,传来老杨头大呼小叫的声音:“丫头!”

她微笑,挥手。

最后一组,是哪个老年修士。

方才的情景,他都看在眼睛里,他很快就明白其中的奥秘,依样画葫芦。

奈何金甲兽这回只在原地扑腾,并没有转身。

他一人,攻击的符画力量欠缺,折腾了一会,香燃尽,他垂头丧气。

这最后一局,胜出了两人,林薇和李惜。

4级符画师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场地上一片欢呼声。

林薇早被兴奋的上清门弟子给团团围住,簇拥着走了。

一个中年人,广袖飘飘,正微笑伫立在那里,众弟子齐齐作揖。

李惜知道,那大约就是上清门的三长老,李惜的父亲了。

林薇一反矜持,欢快地像只蝴蝶,飘了过去,扭着对方的衣襟,亲昵地说着什么

周围一圈人远远地站着,兼是面带笑容。

场地上的人陆续散去,几个弟子正在搬桌案。

老杨头呢?

李惜四顾。

方才他还在那里叽叽咕咕,这回又到哪里去了?

“丫头!”

李惜站在那里,看着老杨头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手里挥舞着。

“快些拿好!”

他咧着嘴,把一块木牌塞给了李惜。

“4级符画师身份玉牌,紫光阁要明日才能拿,这是领牌凭证,拿好!”

老杨头笑得合不拢嘴:“丫头,你真厉害!”

他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看着李惜,与有荣焉。

4级符画师,她做到了。13岁的4级符画师,老杨头方才可是听台下的人议论了

李惜歪歪头,也是开心,她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两人边说边走:“老杨头,你炼器那边,怎样?”

“咱们明日回吧?”

老杨头喜滋滋地。

“嗯!”

李惜点头,也该回去了。

出来这么多日,也不知那两只怎么样了?

到了院子门口。

却是发现不少人聚在院子里,议论纷纷,见到她来,笑着和她打招呼。

李惜新晋4级符画师,现在没人不认得她。

“你也不走吧?”

李惜看着说话的人:“我明日再走!”

“是呀,是呀,自然要看了5级的符画认定再走啊。多难得呀!”

“想想都兴奋,常碧青,常大长老要来呢!”

几人七嘴八舌。

李惜一把拉住先前同她说话的那个人:“真的假的?常碧青要来?”

“明日有5级符画认定,常碧青自然要来啊。”

“明光真人他们都是5级符画师,自然得要一个高级符画师来坐镇了。”

“是,这5级认定,可是要有资历。”

“老杨头。”

李惜两眼亮晶晶:“咱们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两日吧?”

“咱们出来得够久了。”

“常碧青要来呢?你也听到了。”

她看着对面林薇的屋子,想着,林薇估计不会回来了。

却是院门一阵响,林薇带着小丫头回来了。

见到李惜,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明日要回去了么?”

小丫头开始收拾床铺。

李惜点头,礼貌地:“你要搬回去了?”

“嗯!”

很快收好。

林薇却是坐了下来。

“明日有5级符画,你要留下来看么?”

李惜点头。

“玉牌要明日才能拿,干脆等一等。来都来了。只是之前没听说有5阶的认定啊?”

李惜好奇,这事,林薇铁定知道。

小丫头在一旁插嘴:“听说是临时决定的,今日下午才报到紫光阁的。”

她脸上有了笑容,看着李惜耐心地解释。

今日,李惜和林薇一起过了第4关,她得了吩咐,这回子是客气得很,有问必答。

“李惜妹妹!”林薇叫她。

“你今日的双符,与我说一说,我有点好奇呢?”

林薇拉了李惜的手,轻声细语。

她的手细白,拉着李惜柔软,李惜任由她拉着。

“林姐姐也会画双符?”

李惜看着林薇的神色,了然。

“我可没有妹妹画得好。不知妹妹师承何处?竟然能教出妹妹这般灵秀的弟子,真是好奇呢”

林薇走了,带着小丫头出了院子,隐入夜色中。

李惜看了看外面,没有出去。

院子里依旧热闹,个人都开着房门,说着话,很是热闹。

李惜双手交错,慢慢地趴在了桌子上,看着窗外的夜空,沉默。

“我师父云游去了!”

她方才对林薇说的。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说。

李薇问她师父在那里,她就这样说了。

这才知道,潜意识里,她一直觉得万重俊还在,忽然某一日,就回来了,然后盯着她:“你今日的符,都画完了?”

她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

129就一张

这是5级的符画认定。

已经百年没有人了。

最后一次,应该是坐在上面的云河真人?

明光真人瞧瞧云河真人,两人眼里都有着感慨。

5级啊!

就这一个台阶,就迈得如此艰难。

大家都盯着场地中的那个人,激动又兴奋。

一个女子,一身蓝色衣裳,腰间一根腰带,绣花腰带,蓝底红花的那种。束在腰上,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李惜定睛:这打扮,有点

待得转过脸来,她不由愣住。

李惜那一刻不由想到了花青。

“妖孽!”

她私下里叫花青妖孽,多少是带了揶揄的成份的。

李惜一直觉得:男子长得阴柔,并非不行,但是,至少,你脸长得温柔点,可是,终究男女有别,男就是男,女就是女。何况,眼前这个人,明明长着一幅标准的男子汉的国字脸,那两道卧蚕眉浓得不能再浓,那喉结凸得不能再凸,这一身比女儿家还女儿家的打扮

李惜咽了一口口水

还是花青这个“妖孽”好!

至少从头“妖”到底。

“冯玉!”

有人轻呼出声。

原来他就是上届过了4级符画认定的冯玉。

李惜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忽然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有些羞愧。

人不可貌相啊!

前年才过的4阶,如今才2年,就敢于申请5级的符画认定,只能说明这个人很有实力!

李惜在这里琢磨,周围的人也是兴致高涨。

此番真是惊喜一波接一波,先是4级认定,虽然过了两个最小的选手,一个13,一个15。

本以为,这已经是最大的谈资了。

谁想到,后面竟然有5级的认定。

众人压低声,小声讨论。

冯玉泰然自若,只是微笑,不时对人点头,看着他那不自觉翘起的兰花指,李惜别开了眼。

忽一阵骚动,人群很快闪开一条道。

“常碧青!”

看着飘然而近的青色背影,众人一脸羡慕,叫出了声。

李惜也踮起脚,一脸钦慕地瞧着那个由远及近的身影,手掌竟有些发热。

临近台子,常碧青却顿步,轻声对一旁的明光真人说了一句,然后明光真人连连点头。

“各位!”

明光真人伸出双手,击掌,人群安静下来,包括冯玉,都看着他。

明光真人声音不大,但是却每个人听得清楚。

大家面面相觑。

除了冯玉,随同进入紫光阁大厅,其它人等一概退场。

因为此番选手只有冯玉一个,常碧青今日又是临时过来,完了,要赶回去,所以,此次5级符画认定就不对外开放了。

众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但是,明光真人已经发话,只能慢吞吞地往外走。

李惜看着冯玉走过去的那道门,门口站着云河真人,他是最后一个,常碧青他们已经进去。

忽然开口:“我要报名。”

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很。

云河真人的身子顿住,很快就锁定了李惜。

他看着李惜,眼睛亮晶晶地。

“你,再说一遍!”

看着云河那亮得发光的眼睛,还是硬着头皮:“我报名参加5级的认定!”

这回声音响亮。

所有人都听见了。

全涌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李惜心虚。

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她不过是想着报了名,就可以进去了。

里面的人也听到了,明光真人重新走了出来,指了指李惜。云河真人很快反应过来点头。

“进去吧!”

让李惜进去。

林薇怔怔地站在那里,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眼看明光真人和云河真人先后进了门,并没有关。

“走,进去看看!”

一群人随后都涌进了阁楼里。

林薇咬了咬嘴唇,忙跟了进去。

里面并不大,进去的人正自觉地靠墙站,自动把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

临时围起来的一个场子中,站着李惜和冯玉。

正有一个弟子正抬了一张长几案过来,摆在李惜面前。

不知是有了先前的波折,还是因为这是极其难得的5级符画师的认定,抑或是有常碧青这7级的符画师在场。

屋内安静,外面高窗上的阳光漏进来,照在笔直站在场子上两人身上,拉出一长一短的两条人影。

冯玉太过高,李惜则太娇小。

这样两个人。

两个都是认定的4级符画师。上一届的和这一届的。

这是要逆天了么?

众人心里激动,眼里发亮。

云河真人侧身,转向一旁的常碧青。

常碧青点头,起身。

“今日,只画一张五级符画。”

常碧青声音幽幽响起。

众人一阵唏嘘。

没想到5级符画认定,竟如此简单。

却又竖了耳朵,听着下文。

“小姐,就画一张呢?”

小丫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林薇眸子闪烁。

她是练过一张5级的符画,但是,不稳。

现在敢站在场子上的冯玉,肯定准备充足,有备而来。

她还是不献丑了。

只是,李惜,又哪里来的胆量呢?

她紧紧盯着李惜,目光似乎是粘着她的身上一般。

李惜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上座的常碧青,一身宽袍青衣,蒙着青色的面罩,只是露出一双眼睛,却是微垂着眼睑,就是连说话的时候,也是未曾抬起眼来。

她的心微微跳着,这就是常碧青啊?

总要让她看自己一眼,至少有个印象。

她李惜刚刚过了4级符画师,她有资格拜她为师了。

五级符画师,她并不奢望,她闹这一出,只求能让常碧青记得自己。

那个妖孽花青,她总觉得不能信他。

她有种预感,花青并不想让自己拜常碧青为师。

如今,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如果还不知道争取,那就是自己的过错了。

5级符画,她也会几张。

也不是全无依仗。至少输得不会那么惨。

她细细地琢磨着,安慰自己。

常碧青双手交错,缓缓拉开,半空出现了一张莹亮的巨大光幕,众人一声不吭:这张光幕明显比明光真人他们的光幕要亮得多,柔和异常。

众人屏息。

光幕忽然一暗,陡然出现一张符图,清晰仔细。

“这是一张5级符图,是本人新进绘成的,你们两个,只要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就算过了。”

众人一阵哗然,林薇也庆幸。

新的符图,竟然要求选手在一柱香内完成,这,开玩笑吧?

哪张符画,不是千锤百炼出来的?

符图,即使有的人得到了,也不一定绘出来。

有的人,数月完成一张成功的符画,有的人一年完成,更有的人乃至一生都绘制不成

时间引人而异,但是,再快的,也不能在短短的一柱香内绘出来啊?

一番骚动后

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聚集在了冯玉身上。

他能吗?

李惜却是怔怔地看着常碧青,目光闪烁。

是她,竟然是她

原来她们早就见过面了。

高台上的香已经点起,尺长的一根香,有拇指粗,这是“龟息”香,一只点完,大概要二个时辰。

常碧青几人端坐不动。

台下的人也不动。

130漫天星

冯玉盯着那光屏上的符图,直接提笔在纸上快速摹画,一气画了多张,才放下笔。

然后盯着光幕上出现的口诀。

一旁的李惜也是如此,她画得慢些,堪堪才画了3张。

这是一张新符图,先摹画熟了再说。

众人目光集中在冯玉身上,偶尔也兼顾一下李惜。

林薇也在心里默默地开始描画起了那幅符画,这是常碧青的符图,难得这么好的机会。

场子上静得似乎一锅粘稠的汤水,胶着在一起。大家连呼吸都是轻轻地。生怕惊扰了场地上的人。

香在慢慢地燃烧着,萦绕在屋顶,这“龟息”香气很淡,但是,此时,众人似乎都闻到了那丝丝缕缕的香气。

李惜放下了笔。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冯玉,见他面前同样是一堆画稿,依旧不停地画。

一叠子符画纸已经下了大半。

自始至终不曾抬眼。

认真的样子,倒是与先前大不同。

她这才抬眼,很快瞥一眼高台。

见三人正紧紧盯着自己,她忙低头。

目光落到雪白的符纸上,脑里快速过了一遍,还是不行。

有一处地方,终究不如意,就像澎湃的河流到了此处,硬是被迫转弯改道,生硬地分流再重聚,原来的力量似乎就没了,只剩那绵软无力的涓涓细流,虽是重新汇聚,却是少了力量,原有的气势全无。

可是,万重俊曾经说过,符画者,符头初起,力量始发,渐到符腹,达到饱和,再急转直下,到达符眼,力量集一而爆发。

符画大都是如此。

怎么这符图会反其道而行呢?

但是,这是一幅符图,是常碧青的符图,7阶的符画师,肯定不会绘错。

但是,符画不是最讲究实力的么?

她皱眉。

香已经燃了过半。

一旁的冯玉忽然掷了笔,直起身子。

他转头,看来一眼李惜,鼻尖上微微渗汗,脸上是控住不住的欢喜。

看这样子,他是成了。

底下一片吸气声,冯玉双手托着那张符画,恭敬地弯腰,递给了明光真人。

看着摊在桌上的那张符画,明光真人和云河真人三人迅速地看向一直不吭声的常碧青,恭敬地:“您看?”

符图是常碧青提供的,自然是由她来评判。

另外,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这符图是新的,他们之前也未曾见过,方才这段等待的时间,各自都在干什么,想必心中都有数。

所以,此刻他们所言都是谨慎得很。

“唔,时间还未到!”

常碧青只是瞟了一眼那支香,依旧端坐不动。

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还立在那里的李惜就成了焦点。

冯玉已经完成,她还在那里继续。

且提着一只笔,迟迟不下手。

桌子上的纸上滴了一大摊红色的朱砂。

“行不行啊?”

有人小声嘀咕,众人耐着性子,等了这许久,就是想瞧一瞧这五级符画的威力。

现在冯玉已经完成了,李惜还在。

大家就陆陆续续地盘腿坐下了。

林薇看着场子上已经坐下来休息的冯玉,心下发酸:“果然是冯玉,竟然画出来了。”

又瞧瞧李惜,也坐了下来。

李惜却是举起了手。

“敢问真人,这幅符图叫做什么?”

李惜大声问。

众人精神一震,看向李惜,颇有兴趣:是要放弃了么?

明光真人开口:“你问这个作什么?”

李惜盯着常碧青:“晚辈就是好奇,问一问。”

常碧青端坐不动。面上轻纱拂动,声音柔和:“此符乃我新近所制,唤作“漫天星”。

“何为漫天星?恳请前辈指点一二。”

李惜随即接了上去,她眼睛明亮,看着常碧青,似乎要认真探讨。

“你逾矩了!”明光真人再度出声,制止李惜。

按照规矩,不得向符画鉴定师询问符画的问题。

常碧青默了一瞬,轻轻地说了一句:“漫天星斗罗列,无处不在。”

然后再不言语。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小丫头耐不住轻声问一旁的林薇。

她坐得实在无聊,真是枯燥。

林薇不语,她只是看着李惜,眸子闪烁不定。

四周重新又静了下来。

李惜不再说话,提笔开始画了起来。

符纸是高级的符纸,绵密坚韧,朱砂鲜红。

李惜再不管周遭的目光,她全身心投入到新一轮的符画练习当中去,一张又一张,慢慢地画着,桌子上渐渐铺满了符画。

李惜放下笔。

双手提起手中符画,一脸笑容,正要说话。

然后,就乖乖地闭紧了嘴巴。

众人都打着哈欠,看着她。

连冯玉也是一脸疲惫的样子。

她看看那柱香,已经快烧到了。

原来,她这一画,就画了将近又一个时辰。

她讪讪地用脚踢了踢脚下的符画。

抬脚走出。

倒是台子上的四个人始终端坐,见她走来,淡淡地:“拿上来吧!”

冯玉和李惜的符画都完成了。

众人都站了起来,看着常碧青四人。

果然见常碧青点头。

一阵哗然!

众人的欢呼声似乎能把屋顶掀翻。

5级符画师,就这样诞生了。

没有悬念,没有惊险,却是无比服气。

在2个时辰内,就完成了一张5阶符画。

这些修士,大多修习符画,方才那幅符画他们也看得清楚,其中的难度,他们自是清楚,许多人都悄悄地试过,兼放弃。

所以,对于冯玉和李惜两人,他们除了惊叹,再没有别的了。

接下来,就是判定符画的等级了。

两张符画分别又回到了李惜和冯玉手里。

大家蜂拥而出,到了外面的大广场。

走在前端的冯玉和李惜两人一前一后,众人用激动又钦慕的目光送两人。空,自觉地空出一条道来。

“天才啊!”

“英雄出少年,才13岁!”

人们一边追赶,一边不停发表感叹,穷尽自己所有赞美的词汇来描述这两人。

林薇脸色苍白,跟在众人后面。

“天才!”

场地上已经空出了一大块空地,由常碧青挥手,一个巨大的透明防护罩扣在那里。

冯玉扭着腰,先迈入。

他又恢复了先前那样。

符纸被引爆。

似乎隔着罩子,众人都能听到那噼啪不绝的爆炸声,犹如星星点点的火花,从高空降落,落到地上。

然后,坚实的岩石地面,瞬间露出大大小小的坑洞。黑黝黝地。

众人捂嘴:这即使漫天星啊?果然如其名,要是落在人身上可不得

冯玉一脸笑容地走了出来,他拍拍袖子,站在一旁,身边已经有人凑了上去。

接下来是李惜。

防护罩再度升起,扬手。

漫天火花升起在半空,虽然不如冯玉的大朵,众人赞叹,也不弱啊。

毕竟李惜才3级,已经很是了不起了。

然而,下一秒。

那些火花落到一半,忽然就连在了一起,一朵又一朵,瞬间连成,然后,骤然一亮。

“轰”的一声,巨大的声音响彻在耳膜,众人下意识地运起护体真气。

“丫头!”

一个人冲了出来。

正是老杨头。

他看着场子当中空无一人,摇摇欲坠的光罩,吓了一大跳。

他方跑上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地上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原先的光罩有半个都陷了进去,李惜也不见了。

常碧青一掀袖子,光罩飞起。

地上乌黑的一个大洞。

众人缓缓靠近。

“咳,咳!”

有人爬出来:“拉我一把!”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李惜给拉了出来。

还好,有防护罩,只是狼狈了点,想是方才地面陡然陷落,才掉下去的。

131五阶符画师

林薇看着站在场子当中的李惜。

一身白底碎花的衣裳,耳旁散落两股乌油油的辫子,正双手高举头顶,接过常碧青手中的玉牌。

明明瘦小的身躯,却是看着如此显眼,此刻,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她的身上

她一连接了3块玉牌,短短的几日。

四下如雷的掌声响起,林薇耳朵轰隆隆地,有一刹那的失神。

“漫天星,满天星辰化成一片,节节攀升,集于一点而骤发谓之漫天星!”

常碧青方才说,声声犹言在耳。

她说,这张符图冯玉算是完成了,李惜也算是完成了。

众人都听得有些糊涂:成了就是成了,何为算完成了?

常碧青似乎知道众人疑虑,竟亲手作此符一张。

众人只见漫天火花,飞舞旋转,落到一半,相连成圈,继成一片花海,落地重向上爆起,重飞上天,绽放如烟花。

火花散尽,地下一个大洞,比之李惜先前更甚。

而八个防护罩,早已飞到十数丈外

众人即明白。

原来常碧青的这张符图竟然可以升级。

冯玉画出了第一级,李惜画出了第二级,常碧青这张便是三级了吧?

所以,冯玉为5阶初级符画师,李惜为5阶中级符画师。

众人恍然大悟,再没异议。

“丫头!我,不是在做梦吧!哈哈哈!”老杨头声音宏亮,手舞足蹈,拉着李惜的手左右摇晃,整张脸都焕发着光彩。

不是说4阶吗?

怎么一转身就成了5阶了。

他不过是去帮李惜领了个4阶玉牌嘛,这还没捂热呢,就换了?

老杨头双眼发亮。

明光真人他们一走,冯玉和李惜就被一早候着的修士给团团围住了。

这些修士,个个面带笑容,他们都是一早候着的,纷纷自报家门,准备交好这两位新鲜出炉的5级符画师。

这可得先下手。

更有那边丹师、炼器师没有抢到手的几家,此时是卖力地往前面挤,生怕自己再落后了。

冯玉还好说,他先前已经被景明城主邀请,此时恐怕不太好说。

而李惜,众人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看见一个发光的宝贝。

13岁,爷孙俩的穿着上看,就是一介散修。

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李惜一指老杨头:“有什么话,和他说吧!”

就挤出了人群,老杨头立刻被人给围住了。

“那个,一个一个来!”老杨头笑眯眯地,不急不忙地。

“前辈!”

李惜追了上去。

青色的身影顿住,常碧青转身,长发飞扬,看着李惜。

轻纱拂面,眼睛深亮。

“前辈!请收下我!”

李惜“扑通”一声,跪地。

“你这是?”

头顶声音温柔,并无不悦。

李惜心中大定。

她清声:“唤辈素来仰慕前辈,三个月前,曾去碧羽门拜师,见到了花青前辈,他许诺晚辈:只要我能过了4级,就能拜前辈为师求前辈成全!”

李惜一口气说完,抬头,眼巴巴地瞧着常碧青。

心口微跳。

常碧青却是轻轻开口:“花青顽劣,竟许下此话,我竟不知?”

“前辈!”

李惜发慌,叫了一声。

常碧青不为所动,继续:“你如今既已过了5级,又何须再拜师?你可知道,如今云洲大陆,5级符画师统共才不过这个数。”她伸出手掌晃一晃,示意李惜看明白。

“自此紫光阁的排行榜上有你一席之地,你大可凭此获得你所需要的修炼物资,凭你的努力,相信你日后定能在符画一途上独挡一面,又何须非要拜我为师?”

眼前袍袖飞舞,常碧青竟是转身,要走。

李惜这下真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敢情这进了5级,反倒成了累赘了么?

她一把抓住常碧青的袍摆,再也顾不得,使劲扯住:“前辈,我就想拜您为师,咱们见过的,您忘了?在明方城,您还赠我符画,您忘记了?土遁符我炼成了,我,我早就把您当成是我的师父了,只是苦于找不到您,真的。”

李惜言辞恳切,说话又快又急,末了,眼巴巴地瞧着常碧青,脸上是满满的恳求。

常碧青看着她,沉默。

“花青前辈答应我的,我有4阶符画玉牌,您瞧!”

她忙掏出了4阶的玉牌。

高高举起,生怕常碧青瞧不见。

远远地,有人见到了这边的情景。

大家都认出了这两人是谁,自是了然,轻身议论开来。

常碧青是云洲大陆唯二的7级符画师。

还有一个问开真人,无人知道他在哪里,只在百年前常碧青晋升6级符画师的时候,出现过,之后再不见踪影。

李惜确实找不到更好的师父了。

何况,人家才13岁,正是大好拜师的年纪,相信常碧青如能收到这样的弟子,自然也是欣慰的。

众人心里已经是打算开来。

“瞧瞧,我们家丫头要拜师,你们还是去别家吧”

老杨头笑眯眯地,对围在自己身边依旧不走的众人挪嘴。

“老爷子,瞧您说的,拜师是必须的,咱们的合作还是得继续”

有一个就笑眯眯地,圆胖的脸上更加笑得和善了。

老杨头瞥他一眼,没有反驳。

这话说得不错。

李惜如果能拜入常碧青门下,对于她来说,只会更好。

相比5级的符画师,7级符画师的符是一符难求。如果李惜在他们家族供职,那么,上头有个师父指点着,想不说别的,就说这偶尔求个一、二张七级符画还是比别家多了一份希望的。

这个算盘,谁都会计较。

“前辈!”

李惜依旧拉着不松手。她知道,今日常碧青走了,再想见到,就更难了。

常碧青看着李惜,面纱下看不出神情。

这个女孩,她一早认出来了。

此时,见她眼神急切,定定地看着自己,一脸倔强。

身后有山风吹来,提醒了她。

她还有事要赶回去。

“起来吧。”

她说。

“回去后,来碧羽门找我!”

李惜大喜,纳头便要拜。

却是被一股大力托起。

“我不收弟子,这礼还是免了。”

李惜一愣。

常碧青转身,转眼已出数丈,竟然是走了。

“李符师!”

见常碧青走了,身后候着的人,一拥而上,把李惜围住

132嫉妒

老杨头手上抓了一大把的名帖,俱是昨晚收集来的。

人多了,老杨头做不了主,就说是明儿再给答复,那些人才散了。

这么多?

看着桌上少说也有二三十张的各式名帖,制作精良,李惜好奇拿起了一张。

“仔细挑上一挑,不急!”

老杨头嘱咐,一脸笑容。

第二日一早,众人陆续下山。

下山也有飞舟派送,但有些人选择徒步下山,想领略一下上清山的风光。

李惜和老杨头眼看冯玉上了一艘飞舟,立时被挤得水泄不通。外面堵着一大拨人。

两人挑了一夜也没有搞清楚,应该选哪一家,这事得慎重,还是回去再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也选了自行下山。

因为不想再碰到人,两人慢吞吞地落在了后面,所以一路走来,竟没有碰到几个人。

李惜因为常碧青的话,一路上,脚步轻快,瞧着青山绿水,怪石嶙峋,就连天上不时掠过的不知名的鸟儿都格外亲切。

这儿的山很高,比碧羽门的还要高,并且陡。

不过风光是真的好。

李惜饶有兴趣地一路摘了不少野花,青藤,边走边随手编着。

老杨头走在前面,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这上清门到底是宗门,连这空气都带着灵气!”

老杨头甩开胳膊走在前面,语气里是掩饰不的欢欣。

“叫我说,这宗门就是好。哎呀,这样的好地方,都叫他们给圈了。这偌大的云洲,也没有剩下什么啦。你说,我们散修自己苦哈哈地修行,那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前儿我瞧了那几场炼器,啧啧,手法倒是一般,可是胜在材料足。不过,真正好的,都藏着掖着呢!不管怎么说,这资源是顶顶重要的,不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你呀,此番,也算是苦尽甘来,翻身喽!丫头,我告诉你,就凭今儿这块玉牌,五级符画师,今后你起码不用担心你的符纸、朱砂了!”

李惜听着他絮絮叨叨,心下也是琢磨开来:这一年能得多少?

很快一个花环就成了,往头上一套,小了。

她随手往前方扔去。

“嗖”地一下,花环凌空划过树梢

一阵风,身子向后一仰,老杨头一把拉住她。

二个人从树后现出来。

李惜被老杨头拉到了身后。

“林薇?”

一身弟子服的林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上套着一个花环。

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两人长得有有五分像。

清竹道长,上清门的三长老,林薇父亲。

李惜也瞧着他,前后山道已是没有人,她轻轻把手放在袋口上。

因为紧张,鼻尖控制不住出了细密的汗。

“你们想干什么?”

老杨头终于出声。一边把后背往后靠了靠。

金丹修士!清竹道长是金丹修士。

“走!”

李惜瞬间明白了老杨头的想法。

然而,她的手一僵,瞬间不能动。

一张土遁符捏在手里。

清风道长手轻抬,土遁符和腰间的袋子瞬间飞离,被对方一把抓在手里。

林薇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土遁符,面色一变,连同储物袋,随手扔在一边。

“杀了她!”

她手一指,漂亮的脸蛋上瞬间狰狞。

“你”

李惜一个字才出口,就见清竹道长老扬起了手。

李惜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平平地伸出,一个闪着红光的巨大手印,瞬间就到了眼前,向着两人拍过来。

两人大惊,身子丝毫动弹不得。

金丹修士的威压,两个练气期的修士怎么抗衡得了?

“啊!”地一声尖叫响起

李惜两人翻了出去,摔到数丈外的深沟下,一时爬不起来。

坡上传来了嘶吼声,以及林薇的尖叫声。

“黑曜!”

李惜脑子瞬间清醒,拼了命挣扎起来。“老杨头!”

一丈外,老杨头仰面躺在那里,面如金纸。

方才那一记,虽然三长老被林薇那一声尖叫所扰,卸去了大半力道,但是,大半全由挡在前面的老杨头给承受了去。

眼下,也不知怎么样了?

李惜哆嗦着,爬了过去,所幸,手脚没有断,她探手。

她仰在老杨头身上,吐了一口血沫,抖着手,从怀里掏摸了半日,什么都没有。

东西都在储物袋里。

坡上的嘶吼声依旧。

是黑曜的声音,想来是方才林薇打开了灵兽袋。

自从上了上清门,李惜就一直拘着黑曜,一次都没有让它出来,就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李惜心内焦灼,偏偏又没有法子。储物袋被林薇给摘了去手头什么都没有。

都怪自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应该和飞舟一起走的。

不,没用。看着样子,下了山,也是会被追杀的。

上清门的清竹道长,林薇的父亲,毫不掩饰,两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想来是早把自己当成死人来看了。

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李惜心里发恨:这也太**裸了啊?

这个林薇,她知道她也许会嫉妒,却是没有想到会为了嫉妒直接杀人。

她仰了头。

黑曜撑不住的。

怎么办?

她以手入唇,一声唿哨。

一道黑影从坡上跃下,重重砸落在老杨头的身上。

李惜一把抱住。

黑曜浑身是汗,混着血水滴滴答答。

它昂着头,挣扎了一下,却是起不来。

清竹道长看着坡下躺着的两人一狗,再度举起了手。

“爹!”

林薇握着手腕,出现在坡上。

腕上缠着衣带,正渗出鲜红的血。

她眯着眼睛,接过父亲手中的剑,恨声:“你别管了,我自己来!我先剁了那畜生的嘴”

飞剑呼啸着直向黑曜袭来,只取头颈。

李惜大骇,抱着黑曜来不及避开,“扑”地一声,飞剑从黑曜脖子上切过,带起一阵血花。

黑曜“呜”地一声,抬起的半截脖子,又软了下去。

“黑曜!”

李惜手上一片血糊糊地。血正不断地涌出来,瞬间就染红了老杨头的衣襟。李惜扑在黑曜身上,喘息着。

林薇唇边露出笑容。

她手一招,宝剑重新飞回,嗡嗡地停在半空,对着李惜的后背。

“嗖”地一下,比之方才更猛的力量,飞了出去。

“薇儿!”

133百年之约

清竹忽然出手,一记掌印迅猛拍出,枝叶乱飞,散尽,除了掉落的泥土砂石,哪里有人?

两人面面相觑。

“那是什么?”

林薇从坡上一跃而下,清竹随之跃落,一把拉住她:“小心!”

林薇眼睛四下搜寻。

四下安静,沟底一片茂密的野草,不高,并藏不住人。

“跑了?怎么可能?”

她嘶吼道,漂亮的脸孔扭曲。

“走吧!”

清竹道长极目四望,去拉林薇。

林薇被清竹道长拉走了,两人消失在林间。

碧绿的草叶一阵波动,渐渐显出人来,正是李惜他们。她一边喘气,一边警惕地逡巡着四周。

“怎么办?”

她抱着黑曜,手臂用力箍紧,黑曜的血一直在流,李惜两条胳膊都湿透了。

黑曜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也不知它是凭了怎样的毅力,才在清竹这个金丹修士手下撑了这么久的?难道自己不叫,它就准备战到死么?

李惜滴下泪来,混着血水,滴落黑曜嘴边,它下意识地抽了一下嘴角。

林薇最后那一剑,差不多切了它半个脖子

老杨头依旧昏迷。

这么久都没有反应,看来是伤得不轻。

李惜抬起泪眼。

仰望空无一人的坡顶,她心有余悸。

方才,她情急之下,以手蘸血,在衣襟上飞快地画了一道符。

“符画师用自己的精血充入朱砂中,可以提高成符概率”万重俊曾经和她说过。

情急之下,她逼出了自己的一滴精血和着黑曜的血,画了一道土隐符

这一劫算是侥幸躲过了,可是,现在她形同废人。

那一滴精血,符画师3日内不得动用灵力画符。

山风呼啸,她抱紧了黑曜,有些冷,好久没有这样怕冷过了。

“老杨头!”

无奈之下,她把目光投向地上的老杨头,轻轻呼唤。

没有动静。

她顿了顿,看着老杨头,把黑曜轻轻地放在腿上,探了手去摸老杨头胸前的衣襟。

她身上已经没有一样东西了。

老杨头的东西应该还在。

“嗯!”

李惜手一抖。

一声呻吟。

“老杨头!”

“干什么?”

老杨头气息微弱,撩了眼皮,盯着李惜探向自己胸前的手,问道。

“你醒了?”

李惜见老杨头睁开了眼睛,大喜。

一边继续:“醒了就好,你说,咱们可怎么办?你有什么法子?”

她摊一摊手。

“老杨头,你还好吧?能听到我说话么?”

她见老杨头不说话。

眼珠子定定地看着自己。

她身子一僵,慢慢回头。

坡上,一个人站在那里,迎风而立。

一身白衣随风飘舞,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

李惜身子不动,轻身:“咱们怎么办?”

真是祸不单行。

血符只能用一次,此番,她已经是没有了任何法子。

她急切地看向老杨头,催促。

“我怀里有针!”

老杨头轻轻地,咳了一声。

眼珠子依旧一错不错地盯着坡上,轻挪嘴。

李惜没有动:“你没有淬毒!”她嘀咕了一声。

“那是金丹修士!”

两人的眼睛都灰暗了下去,看着飘落下来的白衣人,默然。

又来了一个金丹修士。

莫说两人受了伤,即使没有受伤,两个炼气修士,也没有那个能力驭使银针穿透高阶修士的护体真气。

今日是出门没有看黄历么?一天之内,连着碰到两个金丹修士?

两人干脆都不再动作,只是看着对方缓缓落到面前。

白衣人看了两人好一会,缓缓蹲下身子。

“你方才是怎么逃脱的?”

声音好奇,却是温和。

李惜抬了眼睛,看着他。

脸上细白,唇上两撇浓密的短须,眼神却是清澈。

只有好奇,没有恶意。

“前辈,问这个做什么?”

李惜就大着胆子。

“是用了符画么?了不起,竟然能从清竹那家伙眼皮子底下躲过。”

他指了指李惜怀里的黑曜,话锋一转:“咦,它要死了,不赶快止血的话,怕是要血尽而亡了,可惜了。”

李惜瞪着他,一边抱紧了黑曜,眼里的难过一闪而逝。

不再说话。

“你们两个也是元气大伤,走不了了”

白衣人喋喋不休,继续评论老杨头和李惜的伤。

两人默然,只不吭声。

又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敢打断。

“你们就这样等死么?”

白衣人看着两人,有些好奇。

李惜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耐着性子回了一句:“莫非前辈有什么法子?”

对方这才拍一拍手,笑了一声。

他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瓷瓶子来,倒出两粒丸药来。

伸到李惜面前,白皙的掌中,绿光闪烁,两粒丸药滴溜溜地转,似乎是要跳出他手心。

“给它服下!”

李惜咬着嘴唇,接过来,看看眼睛已经阖上的黑曜,一狠心,把一颗药丸从它嘴里塞了进去。

黑曜迷迷糊糊地,咕咚一口就咽了下去。

李惜紧张地瞧着它,不放过它的任何表情。

“哎呀,你看!”

老杨头轻叫了一声。

黑曜不停冒的脖子处,已经止住,其它地方也是。

李惜眼睛一亮,忙把另外一颗也塞了进去。

“等等!”

白衣人阻止不及,一拍大腿:“这是小还丹,你竟然给它吃两颗,暴殄天物呀,哎呀呀!”

小还丹!

老杨头瞪圆眼睛,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敢问您是?”

轻轻松松地就把5阶的小还丹给拿了出来,又在此处。

“莲华真人!”

李惜也猜测了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

只是,两人警惕地。

这是上清门,莲华真人可是上清门的长老。

“您要神行符?”

李惜吃惊地。

莲华真人依旧半蹲,看着李惜,一脸诚恳:“是!可是能画?”

“不能!”

李惜断然拒绝。

“我只听说过,根本见都没见过。”

神行符是10级以上的符画,莲华真人开玩笑吧?管她一个5级符画师要10级的符画?

李惜自然实话实说。

“现在能,不代表以后不能!”

莲华真人目光闪烁:“我又没有现在问你要?”

李惜还是摇头:“以后我也不能保证!”

空头支票李惜不愿意许:“要不,您换个别的?”

“你可以的。我可以等!”

莲华真人瞧着她。

收了脸上的嬉笑,定定地瞧着她。

李惜张了张嘴,见他目光里的坚持,没有说话。

“我可以治好你们两个的伤,还有,你们日后的筑基丹,金丹期的培元我也包了。”

“等等!”

李惜看着莲华,使劲咽下一口唾沫,试探:“你是要遁多远?”

“千里!”

莲华干脆地,盯着她:“百年!我可以等!”

李惜快速地在心中核算着

134你的修为太低

“我试试!不成,可怨不得我!”

李惜看着莲华真人:“我只能答应前辈,试试看,不敢保证,或许,我永远都到不了那一天。”

李惜说得是真话,也是大实话。

10级,整个云洲大陆都没有一个10级符画师

这也太看得起她了。

莲华真人却是不以为意。

“好!”

他认真点头:“我就当你应下了。”

不待李惜点头,他转身,重新倒出两粒丸药,递给李惜:“一人一颗”。

李惜忙递给老杨头一颗,看他吞下,自己也一仰头就吞了下去。

药刚入肚,一股温和的气流就自肚腹升起,迅速流向四肢百骸,舒服得很

她阖上了眼睛。

一刻钟后。李惜睁开眼睛。

看着莲华真人正盘坐在一旁,拿着一个瓷瓶子,正在往里头装丸药。

很快装好,两个瓷瓶子一起递过来:“喏,拿好。”

“这瓶子里头是一颗筑基丹,现在用不着。”

莲华真人笑眯眯,把两个瓶子都抛了过来。

李惜忙接过来,打开一瞧,心内一动,另外一个小瓶子里,是绿色的丹药,约有十来颗

“这是?”

“这是给你提升灵力的,你的修为太低,提升太慢了。”

“前辈!我”

李惜扬起了脸,想说什么,莲华真人直起身子:“既好了,就快些走,这里莫久待,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说着向后一跃,上了坡顶,人已飘远。

李惜只来得及合什向天,虔诚地:“多谢前辈!”

“咱们快走吧!”

老杨头说。

他身后站着黑曜,正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黑曜,你好了?”

李惜吃惊地,一边伸出手去抚摸黑曜的脑袋。

黑曜哈着舌头,呼呼喘气。脖子那一圈那黏糊糊的毛,已经结块。

“这也太神奇了。”

“可不,它可是吃了两颗小还丹!”

老杨头夸张地竖起了两跟手指头。

“小还丹,虽不如大还丹那般神奇,可以起死回生,腐骨生肉,但是却是修士梦寐以求的良药,能够瞬间修补筋脉。当然,也可以提升灵力,不过,太浪费。”

老杨头笑呵呵地说,一边伸一伸胳膊,现在他胸口舒畅,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两人紧赶慢赶,顺着小路飞快地下山去了。

一路上再没有停留。

所幸,并没有遇到人。想来林薇已经回去了。

路上,李惜看着老杨头:“不去落霞山了?”

老杨头那包蜂针说不交了,直接回去。

“200块中品灵石呢?你不要了?”

李惜看着他,不解。

“算了,人家也不缺咱这几根针,你的那些针丢了,这些留着防身吧。”

李惜的储物袋没了。

老杨头要她吸取教训:身上得时刻带一些其他防身的东西。

除了符画,应该还要有其它的准备。

“这针好,方便,女娃娃用,正合适!等着,我给你再淬炼淬炼!”

老杨头一本正经地。

李惜不好意思:“害你损失了这么多灵石,那个,先前,还欠你10块呢。老杨头,我一时可是没有灵石还你的。”

老杨头摆手:“不用。先前,你不送了我一颗筑基丹么?真要算,还是我欠你呢!”

李惜却是想了起来。

她拿出了瓶子,倒出了丸药:“筑基丹,你已经有了,这个小还丹,你定是需要的。”

莲华真人给的小还丹,大约有十一二颗。

这可是有灵石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老杨头笑眯眯地,并不推辞:“这东西好,要不,再多给几颗?”

李惜就手一收:“你要这么多干嘛?我还得,给旁人留点!”

老杨头点头,一脸了然:“知道了!不是说给你提升灵力的么”

李惜张了张口,又咽了回去。

算了。

“走吧!”

10日后,回到了柳镇。

两人看着熟悉的院子,都加快了脚步。

“等等!”

老杨头拉住李惜,他慢慢靠近两扇木门,开了锁,推门进去。

李惜跟在后头。

院子里寂静,老杨头盯着墙角瞧了一会,忽然一掌劈去,泥土飞扬,墙角处,柴草翻倒,一个人靠在那里,歪着头。

李惜吃了一惊,看着老杨头。

老杨头一脚踢去,那人翻到在地,原是死了。

“白恩!阿墨!”

李惜忙慌慌地推开了门,直奔后院。

脚下跑得飞快。

一道黑影从屋顶降落,落在面前,歪着头看着她。

是阿墨,头顶趴着白恩。

“谢天谢地!”

李惜双手合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老杨头也从外面进来,看着阿墨两人:“没事吧?”

当日黑曜受伤,老杨头就已经知道李惜把白恩和阿墨给留下了。

李惜看着和黑曜纠缠成一团的阿墨,唏嘘。

怎么都瘦了?

李惜左看右瞧。

“哪有?我怎么看着倒是胖了?你瞧那毛?”

老杨头指着阿墨那蓬松乌黑的毛说。

老杨头去处理那具尸体。

李惜关了门,先问了白恩,知道一切都好。

“那,外面的那个人?”

“那是阿墨干的。”

原来李惜他们走后没几日,就有人陆续来这里找老杨头,见到人不在,就都走了。

白恩和阿墨两人谨遵李惜的吩咐,白日里不出门,一直待在后院,倒也相安无事。

只在入夜时分,阿墨会汲取日月精华,吸取天地灵力。

那日,正是十五月圆时分。

白恩发现有人偷偷翻墙进了院子。

这个人,白日里并不曾见过。

想着是个毛贼,乘着屋里没人,进来盗些东西。

因不想节外生枝,反正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好偷盗的,翻不到,自然就走了。

却不料那人进了后院,摸进了李惜的屋子。

然后就发现了阿墨。

“阿墨月圆时,会现出原身,两条尾巴”

那人想要抓住阿墨

阿墨结果了他。

“是个修士,如果让他走了,阿墨就危险了。”

李惜看着白恩,一时没有说话。

外面有人叫她。

她开门,出去。

老杨头背着一个麻袋,见了李惜。

“这人陌生得很,我从来不曾见过,要是被人发现他死在咱们这里,咱们别想安生。你把这药粉在那里撒一遍,仔细着些。我去去就来。”

看着老杨头把麻袋收到了储物袋里,急速奔向河边去了。

李惜摊开手中的药包,是粉色的粉末。

她走到角落里,细细地撒了起来。

一边心下不免猜测:这人是谁?

135师父还是要叫的

待得老杨头回来,李惜不由问他,只说都搞清爽了。

李惜吁了一口气,又重新把四处检查了一下,确认无漏,这才坐下休息。

老杨头从屋子里出来,对李惜说:“我去镇子上打些酒菜回来,你把米饭先焖下去,”

说着,就走了。

李惜应了一声看看天色,不早了。

她摇头,这老杨头,肯定是馋酒了,这一刻都等不得的。

她忙去烧水,一路上风餐露宿地,也是该好好洗一下。

这脖子里都能抠出泥来了。

她进了灶屋,把两口锅都点了起来。

老杨头出了门,四下里望了一望,加快了脚程。

他手里攥着一块东西,没有同李惜说。

一块牌子,圆圆的,上面刻了一些图样。

方才焚烧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尸体以及其它的东西都烧了个精光,唯独储物袋里这块牌子留了下来。

这是一块玄阴铁制的牌子,不怕火烧。

老杨头脸色有些难看。

玄阴铁并不少见,常被用来制作门派弟子的本命牌,虽然人死了,但是上面残留的修士气息,三五月却是散不了。

如今这人死在了他们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他看了看远处,身子一提,脚步再快一些

李惜烧好了饭,褪了火,见老杨头还没有回来,就盖严了锅盖。

这才拎了水桶,好好地进泡了一个澡。

待得洗好出来,见老杨头还没有回来,就坐在外面等他。

身边蹲着黑曜和白恩。

阿墨照样是跳到墙头上去。

掌灯时分,老杨头回来了。

见李惜还在等他,就说了声:“等急了吧?”

一边就把手里提着的熟肉放在砧板上:“开饭了!”

李惜欢喜地把肉切开,一边扔了黑曜一块。

“这个给你。”

老杨头掏出另外一包东西放在矮桌上。

李惜打开一瞧:“谢谢你了,我正想着明日去添置呢。”

“那个符笔,我没有买,这个得你自己挑。”

老杨头闷声。

李惜的储物袋和灵兽袋都丢了,现在除了屋子里还有几张符纸外,其它工具都没有了。

李惜脸上黯然。

此番丢了两只符笔,重要的那只紫竹制作的那只,上面有小娜的胎毛。当日放在储物袋里。

李惜很是心疼。

此番损失了不少。

不过,还好,她摸摸腰间。

翠云单独吊在了腰带上,倒是没有丢,因为老杨头说,翠云得在外面多多吸取天地灵气,就拿了出来,倒是逃过一劫。

她捧起东西往屋子里走去。

“符笔我还有一只,以前用过的。”

老杨头拎起筷子,摸了摸自己腰间,眼睛一闪。

方才,他找了好几家店,终于寻到了这个盒子,把那块东西给放了进去。

这是专门用来盛放灵植的玉盒,能隔绝里面的灵力。

这块牌子在里面放上半年,想来应该差不多了。

他也不用手,直接用手撮了一大块肉,嚼了起来,又喝了一口酒:“明日再摆弄,快些出来吃,不然,可是吃光了。”

他喊道,脸上有了些许喜色。

第二日。

李惜一早起来,就往碧羽门去了。

“等你好消息!”

老杨头在身后喊了一声。

“自然!”

碧羽门大殿。

李惜站在高高的阶下,看着虚掩的大门,巍峨庄严。

她挺了腰。

半个时辰前,就有弟子进去通报了,但是迟迟未有人下来。

李惜看看一旁担心的万小雅和蒋大鹏,点头,示意他们先回去。

大殿里,雕花长廊内。

花青站在廊下,眯眼看着台阶下的李惜,一脸不爽。

没想到,这野丫头居然真的拿到了4级符画师的玉牌,不,5级,然后,真的上门了。

弟子早报上来了,他挥退弟子,却是没有立刻进去禀报师伯。

他站在窗下,心情烦躁,看着下面那道人影,鲜红的嘴唇抿着,脑子急速转着。

说真的,他真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好好地说什么4级符画师?这下好了,她要是真进了门,不就成了自己的师妹了。

“青儿?”

身后脚步声响,他回头,花眉正缓步走来。

“眉姨!”

他施礼:“师伯!”

“怎的,还让人站在外面?”

常碧青披散着发,跟在花眉身后,看了他一眼,嗔怪。

“师伯,她”

花青一指外面的李惜,悻悻地:“她,还真来了!”

他有气无力地。

“不是你许出去的事吗?”常碧青淡淡地。

“那个您,就当不知道,就说是我说的,不算!”

花青脸一红,赌气。

常碧青横了他一眼:“可是,她早已和我当面挑明。”

花青一惊,:“什么,您竟然见了她了?这么说,您答应她了?”

他焦急。

常碧青看了他一眼,颔首:“其实,她的资质真的是不错。青儿,你还记得我先前和你说过的,我在明方城曾碰到过一个小丫头,悟性很好,盏茶功夫,就默画出了我所画的符图”

“记得,师伯说得就是那个把符画刻制到兵刃上的人吗?难不成,就是她?”

花青吃惊地,丹凤眼上挑。

见常碧青点头,他嘴张了张,忽然一挪嘴:“那更不行了。这样的人,万一学了,以后不是个大祸害吗?”

“你呀!”

常碧青摇摇头,不再理会。

对花眉说:“叫她进来吧。既答应了,就要守信才是!”

花眉笑吟吟地,探出头,对一个弟子吩咐了一声。

那个弟子飞快地跑去了。

李惜跟着那个弟子拾级而上,心里是满满地雀跃。

上了台阶,迈步进去,就看见常碧青站在那里,看着她。

“师父!”

她忙要趴在地上行礼。

“无须多礼!”

边上有人扶起她。

李惜站好。

“我说过,我不收弟子,不过,你可以跟着我学习。”

常碧青说。

李惜抬头,见常碧青正认真盯着自己,脸上神情温和。

“是,师父!”

见常碧青要说话。

李惜忙说:“不管您怎么说,我认定您就是我师父。您可以不应,但是,这声师父,我还是要叫的。我总不能我叫您前辈师父?”

李惜眨着眼,心情一好,胆子也大了许多。

身边一声轻笑。

李惜转头,见是方才那个搀扶自己的长老,忙弯腰:“这位是碧云长老吧?”

花眉一愣,点头,看向李惜,见她年龄虽小,却是行事稳重,比之杨家那几个小姐又有不同。

“行了,你且先去吧,明日再来,青儿!”

常碧青叫了一声。

“青儿怕是有事呢,我带她去好了。”

常碧云转身,对李惜说:“你跟我来!”

李惜点头,跟着去了。

136我会盯着你的

李惜在碧羽门住了下来。

因为常碧青并未正式收李惜为弟子,所以,李惜并没有住在内门弟子的住处。

住处有些偏远。

李惜却是欢喜得很。

这样更好。

她身边还带着白恩它们,与其它人住在一起,难免不方便。

再者,经了林薇的事,她也不敢再与旁人同住一室,还是这样一个人住着比较好。

常碧青那里,李惜是每10日去一次。

每次,常碧青都有课业给她,让她自己回去练习,不懂了,也不许问,只在下次再去的时候,一并解决了。

李惜除了去常碧青那里交一次课业,其余都在自己屋子里练习画符。

她很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除了认真完成常碧青的作业外,努力开始探索符图的制作。

符画者,符图的制作最是难,非大成者,达不到。大多符画师都是遵循前人的旧例,把那些符画画成了。

李惜却是想着万重俊当初的话:“符画传承千年,那些固有的,使用多了,已经不少被人破除,应对之法也是层出。最好的就是能够自己制作,或者能够改良,自是最好不过的。”

当然,能够达到这一步的符画师,是少之又少

而常碧青,就是李惜见到的第一个能够自创符图的人。

李惜还不得牢牢地抱住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呀!

唯一遗憾的事,就是她的修为太低,导致许多高级的符图不能完成。

她现在急需要灵石。

万家的那批,李惜是万万不能去动的。

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

她翻出了那些名帖,经过再三筛选,选了青城蒋家。

就是蒋大鹏的本家。

蒋家上回也派人去了紫光阁,听说李惜如今在碧羽门,就托了蒋大鹏来说情,又许了丰厚的报酬,李惜自然是应了。

她乐得做个人情,且蒋家的供给也颇丰厚。

这件事,蒋大鹏出了不少力。

花青知道这件事,很是嗤之以鼻。

“钱财太重!”

他说。

自李惜拜了常碧青为师,偶尔能见到他,每次,她都恭恭敬敬地行礼,尊称为“师叔!”他都不予理会,板着脸。

李惜也不招他,礼数不缺,只求安然,他别从中间作弄就行。

这个花青,可是常碧青跟前第一疼的人,李惜不想因为他,而惹得常碧青对自己有不满。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去,眨眼就过了三月。

李惜是每日里忙个不停,蒋家每月的符画,自己的课业忙忙碌碌,却是精神好得很。碧羽门的弟子只知道常碧青收了一个5级符画师,却很少有人见到李惜。

这日。

常碧青给她讲解完,颔首,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李惜收拾好符画,看抬了笔,正准备画符图。

她突然问了一句:“师父,可知神行符?”

常碧青看了她一眼,蘸墨:“神行符乃10级符画,土木水火,无所不遁,堪称符画界的逃命符,是吾辈符画师终生所求。怎么了?”

李惜暗暗吸了一口气。

“师父可是会画?”

常碧青的笔一顿,奇怪地看了李惜一眼,说:“那是10级的符画,我怎么会画?”

见李惜一脸好奇,干脆搁了笔。

“云州大陆,会画神行符的人,我还没有听说过,除非画门的人。”

“画门?”

李惜好奇心大盛。

常碧青目光深远,缓缓地:“我也只是听说,当年我师父听说画门大长老的符画造诣无人知其等级,或许,已经不需要用等级来划定了吧?不过,画门在千年前就销声匿迹了所以,这个事情的真实性就无人得知了对了。好端端地,你又是从哪里听闻这神行符的?”

常碧青看着李惜,问了一句。

李惜就笑笑,莲华真人的事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同常碧青说。

总不能说莲华真人问她一个5级符画师巴巴地讨要10级神行符,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嗯,我也是上回在紫光阁听人说起,所以几日想起来,就问一问师父。”

李惜说。

然后,她举了手上的符画:“师父,今儿回去,可还是练习之前的?”

李惜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有师父就是好。

常碧青话虽不多,也没有万重俊那般盯得紧,但是,她将得很清楚,每每讲到关键处,李惜都茅塞顿开。

李惜现在正跟着常碧青学习制作符图,正在兴头上。

“你的修为低了点,还得多花点时间在这上面,否则”

常碧青提醒她。

李惜点头,心中却是无奈。

她的修为可不是勤学苦练,每日打坐就能提升的。

似乎除了灵石,其它都不顶用。

莲华真人给的小还丹她也试过了,除了让她精气神好一点外,并没有其它用处。

真正只有疗伤一途。

她无奈。

灵石。

她也就放慢了进度,干脆潜心学习符图的制作。

李惜倒也一头扎了进去。

“继续练你性子太急!”

常碧青不再看她,继续作符。

李惜轻手轻脚地退出,转身飞快走了。

外面清净,清洗过的台阶干干净净。

李惜踩着石阶一蹦一跳地往下走。

就望见一个人正迎面走来。

李惜忙像以往那样退到一边,躬身施一礼,等待花青从面前过去。

花青昂首挺胸,面无表情地沿着石阶往上走,李惜低头间她长长的袍摆在眼前飘过,上面绣着精致的花草。

绣工很好,栩栩如生,可是衣料更好。

李惜琢磨着这些花样是谁的绣工?舍得在这么一件高级的法衣裳绣了这些东西,当真是浪费。

她一时看走了神。

“还不走”

头顶一声。

她愕然抬头,忙低头说:“这就走!”

“等等!”

一只手拦在她面前,指节分明,指着她:“你最近常往灵植园跑,是想做什么?”

声音里带了怒气。

李惜稳了稳心神,一笑,抬头:“师叔说笑了,只是师父布置的课业,寻找灵感,去那边走一走罢了。”

心内却是嘀咕。

看来得小心了。

翠云这段时日长势良好,有了那些精纯的木灵石作底,是一日赛过一日。

李惜想着在灵植园那边再吸取些灵气,会恢复得更快。

事实证明,翠云一到灵植园,明显是又鲜活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灵植园那里最适合灵植生长,光看看那些四季常青,郁郁葱葱的树木就知道了。

李惜就常在那边画符,尽量多呆,让翠云多沾沾灵气。

翠云的事,李惜自然是瞒着。

就连黑曜他们,李惜也是嘱咐他们平日里多呆在屋子里,不要到处乱窜。

好在李惜的弟子房,比较偏僻,

因为李惜花青有意刁难,说她不是正式弟子,不能住在弟子房里,给她指了这偏僻的所在。

刚好,她本就怕惹麻烦。

这样,倒是更便宜些。

如今,花青忽然这样问,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心虚地,不敢动作。

花青盯着她,有好一会没有作声。

然后。

“我会盯着你的!别想出什么幺蛾子!

他阴恻恻地,一甩袖子,走了。

李惜愕然。

137林师叔

看着花青走上台阶,不知怎的,李惜忽然就想到“婀娜多姿”这个词,她不由轻笑一声,忽转声。

花青回过头来,见李惜已匆匆跑走了,转眼不见。

山风呼啸,李惜一路小跑,远远地就望见了那座木屋,掩映在数棵红黄的树下,很是亲切。

她顺着茅草丛生的小道,还没到,就见两扇竹门颤巍巍地从里面打开,一条大黑狗叼着门绳,看着她,扭着身子。

竹门开,黑曜蹿了出来,围着李惜转了两个圈。

“我回来了!”

她摸摸黑曜的脑袋,手一拍,它就屁股一转,把门又给顶了回去。

一只黑狐蹲在屋檐下,眨巴着眼看着她。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符画,拍出,院门里的那张禁制符重新又布置上。

这是新学的房屋禁止,正好用上。

宗门之中,有许多弟子、长老的屋子不欲旁人多窥探,常作简单的禁制,类似于俗世的锁。

李惜修为低,不能布置整间屋子的禁制,之前都是用幻符伪装门锁,骗骗俗人罢了。

如今,她和常碧青新学了“禁制符”,效果不错

她进去,把手中的东西都堆放在桌子上,屋里一片混乱,桌翻椅倒!

“白恩!”

她叫了一声。

一只老鼠从桌上跳到地上。

“你瞧瞧?怎么搞的?”

她叉腰,指着东倒西歪的椅子,气哼哼。

黑曜性子越发跳脱了,把它拘在这屋子里,李惜不在,它就上蹿下跳,搞得一团糟,大有把这屋子拆掉的趋势!

“不是叫你看着它吗?”

李惜一脚勾起一条长凳,一边咕哝。

白恩摊一摊爪子,表示无奈。

李惜拘着它们仨在这间小屋里,它和黑狐阿墨无所谓,正好潜心修炼。

可这黑曜却是受不了拘束,一逮着空子就“发癫”,大有拆了屋子的架势!

偏李惜又见不得脏乱。

李惜很快重新规整好。

她望一眼门外和阿墨缠成一团的黑曜,悻悻地收回目光。

“白恩!”

“嗯!”

白恩张嘴,胡子一抖一抖。

李惜给它吃了一颗小还丹。

既然她自己不能用,她就把这丹药当糖豆,喂了白恩一颗,不是说能提升灵力吗?

她自己是不能了,那给白恩提一提。

结果,吃了,一觉醒,其它没什么,能直接说话了!

李惜很是奇怪。

黑曜连着吃了两颗,也不过毛色黑亮了些,还有,精力似乎也旺盛了些,其它的,倒是未见什么变化。

可这白恩怎么就会说话了呢?

白恩却是慢条斯理地:他没毛病,是这只小老鼠之前因为他的侵入,而不能很好契合,所以才需要他用神识对话。

如今这小还丹倒是填补了这个缺陷,所以

李惜欣喜:得,和你说话不用再这么费劲!

白恩老是三声不应,四声不响的,说是太耗神识,要好好养神。

李惜常一人,没人说话,不免无聊!

“今日不去灵植园了!花青好像发现了!”

她弯腰捧起翠云,放在桌子上,眯起了眼睛。

现在翠云已经有一寸高,就像一株鲜嫩的小青菜,看着养眼。

李惜伸出手,叶子瑟缩了一下,就轻轻地颤抖着,在她手指尖流连!

“哎!”

李惜收回了手,双手托腮,看着摇曳不止的翠云,自言自语:“你就委屈一下了,这两日就在这里呆着,不然被发现,把你连根拔了。”

她用手轻触了一下那黄绿色的叶片,一抖,又伸展开。

李惜笑了起来:“白恩,你怎么不应我?”

玉虚宫。

山道旁一处小平台,一群弟子围在一起,嘀嘀咕咕。

“真的,这次出了两个5级的符画师,1个4级的丹师。”

一个弟子正唾沫横飞地,被人围在中间。

“哎,听说,那5级的符画师才10岁?”一个弟子插了一句。

“不对,我听说是13岁!”另一个弟子更正。

一阵吸气声。

“要我说,这也不算什么,咱们这里不也有个13岁的么?林师叔可是筑基了。那个什么5级符画师,听说才练气3级。”

“真的?3级?咦,还不如我们呢……”有人就笑一声。

“唉,这符画也不像传说中的那般难嘛!3级的能修到5阶,那张师兄,你都炼气6级了……”

“算了,那是要天分的,炼丹、练器、符画,你会哪一样?”

张师兄立刻回道。

周围一阵哄笑声,那人就涨红了脸,嚷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你也别说我,都一样。你瞧,那林师叔,进门才二年,不就跑到你我前头去了?有本事,你同他去比啊?”

此言一出,众人都噤了声,面色奇怪。

那人正说在兴头上,就得意:“没话说了罢?心里嫉妒,嘴上偏不肯承认。要我说,这林师叔,也是运气好罢了。讨了巧,跟了玉虚长老,不定吃了什么,或是才有这成就,咱们就没这个造化。不然,说不得也”

他住了口。

山路上,一个少年板着脸,看着跪在脚下的弟子,目光深寒,一言不发。

“林,师叔!”

弟子颤抖,趴伏在地。

一边心下暗悔:自己怎就没管好这张嘴,得罪了这个冷面神。

这个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之前外门有个师兄,因为曾欺负过林平乐,被金师兄给直接调到外门杂役处,整个人都变了样子,再也不复当日的威风。曾经有人故意在他面前提起林平乐,他立即吓得面如土色,跑得比兔子还快。

之后众人都晓得,这个林平乐是个眦睚必报的主。

现如今,他这样在背后说他,又被听到了,可不知会如何?

他只不过是个刚入门不久的小弟子,连之前那个师兄都比不上。

他伏在地上,额头滴下汗水来。

大长老的亲传弟子要为难他,可真是算不的大事,像他这样的弟子,玉虚宫多了去。

而这个林平乐可是连掌门都看重的“天才”弟子。

听说上个月,又刚刚突破了筑基中期。

“5级符画师?”

林平乐伸出手,看着指尖。

这是一双稚嫩的手,虽然因为常年练功而双掌骨节分明,但是却是少年的手,没错。

众人看着小师叔,不敢出声。

这会没人敢搭腔。

个个把头低着,生怕林平乐看到,从而记住了自己。

林师叔才进门二年,就突飞猛进,竟然已经筑基。

他们这些弟子不得不服气,但是,还是有些羡慕嫉妒恨的,平日里不敢说,都藏着,此刻,有人说了,却都没有拦着。

而且,这个双灵根的亲传弟子,冷情了些,独来独往,并不与他们说话。

所以,有人诋毁他,自是乐得旁观。

沉默。

林平乐轻笑一声,没有理会那跪在地上的弟子,径直往前去了。

众人直待他走远了,方吁了一口气。

有人把地上那个弟子给拉起来,见他一脸煞白,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远处,林平乐的身影飘远。

“5级符画师么?”

林平乐眼睛平视,脚下飞快。

只是,她的修为太低。

不知,进了宗门,能否提升得快一些?

138请回吧

远远地,一个童子在翘首,见了他,就紧跑两步:“师兄,师父寻你呢。”

童子碧眼白肤,正是碧眼蟾蜍。

林平乐脸上就露出笑意:“嗯!”

两人一前一后,往大殿行去。

就见一个道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长袍飘扬,正走出来。

“师父!”

林平乐忙跑上前几步,脸上也肃了神色,行礼。

“我要闭关。”

林平乐一惊,抬头,见玉虚子脸上神情平静,正看着自己。

“恭喜师父!”

林平乐的声音里充满了欣喜。

玉虚子抬手。

“我闭关的日子,你不可懈怠。可是记得?如有要紧事,可来灵峰找阿碧!”

玉虚子声音清冽,话不多,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一直垂手恭立的林平乐,心下颇为赞许。

这个徒弟当真不错。

先前还是觉得麻烦,可有可无。他本无心带徒,自认没有那等闲心和精力。

可是,这两年来,这个徒弟根本不需要他操心,很是省事,且一点就通,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修炼人才。

所以,此番闭关之前,他才免特意叮嘱一番。

林平乐自是点头应下,眼看玉虚子施施然转身,下了台阶。

“阿碧!”

青衣童子停下,看向他。

“照顾好师父!”

林平乐指指前头已经走远的玉虚子,轻声说了一句。

阿碧一笑,碧眼流淌,就追着去了。

林平乐一直看着两人的身影飘远,这才转身继续向大殿内行去。

门徐徐合上。

看着空下来的大殿,林平乐席地而坐,看着那两扇木门:目光迷离,就像蒙上了一层子薄雾,看不真切。

玉虚子此次闭关,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这偌大的后殿就剩下他了。

他抖了抖衣袖子,向殿内走去。

此时,已是近黄昏,大片橘黄色的光反上来,清灰色的殿宇仿佛也镀上了一层金子般的光彩。

三千云海,波澜起伏,蜂涌不止。

一道人影,隐在其中,急速穿行。

筑基修士能力有限,尚不能横穿云海,高空飞行。

林平乐原以为是要等一等

如今,他披了这件穿云衣,终于可以一用,不必顾忌玉虚子。

半年是时间,也够了。

这件法宝,他前世可是用得惯。

他等不及,他要去一个地方

云雾翻涌间,青色身影被淹没。

李惜一早起来,就看见小雅飞跑过来。

“四姐姐!”

万小雅额上汗津津的,声音里有着欣喜:“咱们走吧?”

李惜瞟了一眼,见她装备停当,笑了一声:“不急,还早呢。”

万小雅说:“不早了。我睡不着!。”

今日她们要随常碧青去无极门赴宴,小雅是第一次出远门,所以很是激动。

李惜也高兴,此番,应该能见到不少高阶修士吧?啊?白恩说了,这种聚会,那些平日里不易见到的长老都会出现。

这也算是宗门内的一次小交流。

李惜以为自己不能参加,毕竟,带的都是内门弟子。

自己可是没有被承认。

花青说的。

“叫我师叔!”

他不承认李惜是他的师妹。

“你也随着一起去见见!”

所以,常碧青这话一落,李惜很是意外,更多的是高兴。

常碧青那里做事一向仔细,这个时辰,一般都得料理一些琐事。

“咱们先去大殿候着!”

在小雅的再三催促下,两人一起往大殿走去。

此时虽已经隆冬,一路上却是树木青翠,溪水淙淙。

这灵犀峰上灵气最为充足,花木尤其好。

两人一路指点着路旁的那些花儿、草儿,轻声说笑着。

很快就到了大殿。

然后,就看到一个人。

一身月白的衣裳,虽束了腰带,却依旧难掩清丽。乌云般的秀发,墨玉般的青丝,绾了双环髻,珍珠若干,随意点缀发间,静静地立在石阶下。

“这是谁?”

万小雅出声。

碧羽门的弟子统一是青色的弟子服装,连长老他们都是青色底色,只不过加了不同的纹饰而已。

这个明显是外来的客人。

李惜眯着眼睛。

林薇!

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拉了小雅往旁边一闪。

“嘘!”

“怎么了?”小雅一把拉住她,好奇心大盛。

眼睛觑着那道身影:“你认识?”

李惜挪嘴:“说来话长!总之,不是个好东西!”

小雅一愣。

林薇俏生生地立在阶下。

有弟子从旁经过,好奇看一眼。

林薇不动声色。

李惜抿着嘴,紧紧盯着林薇,眼神晦暗。

林薇站在这里,可想而知,是想见常碧青么?

来不及琢磨她的来意,她的目光落在她的腰间,细细地搜寻。

纤纤细腰,挂着几个袋子。

一个杏黄色的储物袋跃入李惜的眼帘。

她手捏了捏,又松开。

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

万小雅一脸疑惑地瞧着她,眸子里满满的疑惑。

李惜就附耳,三言两语。大致说了先前的事。

小雅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她?”

见李惜点头,她一脸同仇敌忾:“四姐姐,准备怎么办?”

“嘘!”

李惜示意。

大殿门开了,有人从中出来。

一身青衣,袍袖飞舞,飘飘然地往下走。

林薇抬头,见了下来的人,脸上露出微笑。

看着这个缓步走下来的少年,她正了正衣襟,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大致知道这是谁了。

她上前一步,行礼:“花师兄好!”

却是没有声音。

她疑惑,抬头。

却是撞见一张俊美的脸,挑着眉,看着她,似笑非笑。

她忙低头。

“上清门林薇,拜见花师兄!”

她声音娇软,。

这回花青点头。

却是不动。

林薇只得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名帖。

再度出声:“常长老可在?今日特来拜访!”

一张雪白的信筏托在手上。

花青伸手,两个手指夹了那信在手,瞟了一眼,微笑:“林师妹远道而来,本应见上一见,但是不巧,师伯刚出门,所以,师妹还是先回吧。”

说完,就要转身。

林薇急了。

“晚辈是特意来拜常长老为师的,望望请见上一面。年前,家父已经同常长老提过此事,上次紫光阁本应与常长老再见上一见,无奈当时长老有事,走得急,就没有叨扰。此次,小女奉家父之命,专程上门来拜见长老,万望师兄行个方便,给通传一二,只求能见长老一面。”

林薇一双妙目看着花青,波光流转,脸色因为激动而微红。

她心里焦急,听花青这话的意思,常碧青似乎并不打算见她。

她紧赶慢赶,一早上了山,就是要在常碧青去无极门之前见到人。

139东西还我

一时的静谧,风轻轻地吹过,李惜竖起了耳朵,紧紧地盯着花青。

林薇要拜师?

她没有听错吧?

花青轻笑了一声,定定地看着林薇:“可是,据我所知,师伯并无收徒的打算所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林薇一窒,低头,又抬头。

脸上是满满的不相信。

“我要见碧青长老。”

她声音陡然大了起来,这话近乎是喊出来的,音量之大。连身后的李惜和小雅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句,林薇是存了心,要让常碧青听见。

“今日若是见不到长老,晚辈是不会走的,晚辈就等在这外面。晚辈和师兄们早说了,晚辈不下山,他们亦会等下去。”

林薇不管不顾,倔强地对着大殿喊了起来。

下面有人靠近,是几个上清门弟子。

花青皱眉,这几个上清门的内门弟子,应该是随同林薇一起来的。

花青的面色不大好看。

他看向林薇,见她兀自涨红着脸,直直地对着大殿站着。

不远处又有碧羽门的弟子探出头来,一见花青,忙缩了头。

“你?”

花青皱眉,伸手欲拉,见林薇转身看着自己,一脸戒备的神色。

他伸出的手,就收了回去,有些尴尬。

“那个,谁,出来!”

花青一甩袖子,伸手直直指了这边,喊道。

李惜只得一拉小雅:“走!”

两人从山石后转出。

“师叔!”

两人行礼。

花青看她们一眼,然后就指了林薇:“你们俩,带这个林师姐去休息。”

花青也不管辈分了,只是想着把林薇给弄得远远的,好让他清净一点。

被她这样堵着门,真是笑话,偏偏后面还站着两个上清门的弟子,又不能动手,也不能上去生拉硬拽,否则,上清门岂肯干休?

李惜和小雅两人在山石后,花青是早瞧见了。

几人说话间,林薇身子不动,只是面向那两扇虚掩的大门,期盼着里头能走出人来。

竟然是一幅全然不闻的意思。

“林师姐!”

见她连头都懒得回,李惜笑微微地,直接站在林薇面前,连礼都懒得行了。

“你?”

林薇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李惜和小雅,脸上有了变化。

李惜伸手示意:“回吧?”

林薇看看一左一右的两人,不动:“我不走,我等碧青长老。”

她收回目光。

“师父出门了!”

李惜看了一眼花青,重复一遍他的话。

花青眼睛一闪。

林薇看看李惜,又瞧瞧花青,

她抬眼,见那两扇门始终不曾打开。

她一摇唇,转身就走。

“咦!”

花青意外,没想到,林薇竟这么爽快?方才还是一幅不见人不走,死磕到底的意思。

李惜一个箭步拦住她。

“你让开!”

林薇脸上变色。

她万没有想到,会碰到李惜。

其实,是她自己一直不肯相信。

常碧青真的会收了李惜。

那日,在紫光阁坡顶上,李惜和常碧青,许多人都瞧见了

今日来,父亲提醒过她的,是她不听,心里总有着执念,一份希望。

她咬了咬嘴唇,看看远处的师兄,正看着自己,欲要上前。

如今,这一声师父,林薇算是明白了。

林薇绕开李惜,一幅不欲多说的样子。

“等等,东西先还我!”

李惜双手张开,拦在她的面前。

之前还想着林薇人在上清门,她的东西可能再也要不回来了。

没想到,今儿,林薇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林薇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很是疑惑。

一旁的花青也饶有兴趣地双手环抱,看着李惜:还有这一出?

“林薇!我说你就别装了,我可没有这个心思同你斗嘴。只一句,把我的储物袋还我。”

李惜手一挥,并没有兴趣同她扯皮,这里又没有观众,她也不想同她耗费心力。

“还来!”

她直接伸出手到向她腰间:“是你自己拿,还是我来拿?”

李惜向小雅一挪嘴,小雅自觉地站到了林薇的后方。

两个上清门的弟子见状,已经奔上前来,却是被花青拦下。

他挪嘴:“莫急,莫急,先听听!”

两人见李惜不过一个练气初期的修士,就听了华青的话,同他站在一旁。

“师妹,莫怕!”一个就出了声:“咱们上清门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话声音不可谓不大,众人都听见了。

花青皱眉。

刚想说话。

“师叔,她抢了我的储物袋,你说,我该不该讨回来?”

李惜大声,单手指着林薇,转身对方才那个上清门弟子:“你们上清门不是名门大派么?那你来说,劫人东西,是否要还?”

那人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又转向林薇:“林师妹怎会要你的储物袋?”

他眼里的神色分明。

养尊处优的林师妹怎么会要这个小弟子的东西?

她要什么东西没有?

“这还有假?我的东西就在她身上。”

李惜直指着林薇的腰,那里挂着一个储物袋。

花青也盯着林薇。

即使花青再不喜欢李惜,现在可是在碧羽门的地盘上,门下弟子储物袋被旁人拿去,定是要拿回来的

“我早扔了,又没有什么东西!拿什么还你?”

她硬着头皮,嘴硬。

心下笃定:碧羽门不敢把她怎样的。

她今日来碧羽门,大家都知道的。

“你敢把你储物袋给我看一下吗?”

李惜说。

“不行!”林薇下意识地亮开架势:“你想仗着人多,欺负人么?”

她冷笑,紧紧盯着李惜。

难怪,常碧青不肯见她,这是有了李惜,所以才不要她的吧?

心里一股子强大的酸水冒上来,弥漫了全身,酸溜溜地。

“给不给?”

李惜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君子?

人家当初连金丹修士都搬出来对付她这个小修士,她还不能找个帮手?

“师叔!”

她看着花青叫道。

花青眼睛闪烁,看着林薇,以及两个弟子。

李惜一扬手,一张符画指尖飞出,一条藤蔓迅速蔓延捆绑,立时就把林薇捆了个结实。

一边的两个上清门弟子已经被花青给拦下了。

林薇被困住,扭动了一下,却是动弹不得。

她气恨:“你放开我!”

这是5级的缠绕符,林薇挣不脱。

李惜嗤笑一声,并不理会她的喊叫。

她只管伸手去扯下林薇腰间的储物袋、灵兽袋,全都扯了下来。

林薇大叫:“你们还不来救我?”

两个上清门弟子被花青给拦着,只能干瞪眼。

一边心下吃惊:花青深藏不露!

同为筑基修士,他们两个竟然奈何不了他一人,并且,看他的样子,绰绰有余

李惜和小雅合力破开了林薇的储物袋。

她也不管,只是往地上一倒,稀里哗啦,抖落一地。

里面东西并不多,一目了然。

却是没有没有。

“告诉你没有!”林薇叫道。

李惜看了看林薇,蹲下身子,拿起了一个紫红的袋子,是个灵兽袋。

140妖狐

林薇的眼睛里有着惊慌:“你的东西,在那个白色的盒子里。”

她用眼晴示意,奈何手脚被缚,不得自由。

李惜转眼,找到那个长条形的盒子,打开,果然是那只笔。

她欣喜,手腕一翻,快速收了起来。

“那个袋子!”

脑海中,白恩忽出声。

李惜目光一转,落在方才那个灵兽袋上,捡了起来,轻轻地按在袋口,感到里面一阵灵力波动。

“那是我的东西!”林薇盯着她,眼里有着明显的着急。

李惜并不理会她,运气,灵力灌入,袋子散开。

一道白光一闪,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嗖”地跳了出来,转了一圈,伏在地上,看着众人。

“呀!”

小雅一声惊呼:“好漂亮!”

正在打斗的几人也停了下来。

青石板上一只小白狐,雪白的毛,蓝色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众人。

那两只眼睛,就像两汪蓝茵茵的湖水。

“咦?”

花青眸子闪烁。

他看看地上的小白狐,又瞧瞧林薇,若有所思。

“小娜!”

李惜的脑中一阵响。

竟是小娜。

她蹲下身子,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半年未见,它身上已经长出了细白的毛,茸茸的,摸着软乎得很。

李惜想要去捧起它。

小白狐歪着头,瞧着她,忽然龇牙。

“小心!”

符画消散,林薇得空,直直扑了过来。

李惜双手一捞,拢了小娜,身子迅即一闪,林薇扑了个空。

“还给我!”

林薇厉声。

“不给,你这是哪里偷来的?”

李惜抱紧了小娜,嘴里毫不示弱。

说话间,竟接连被她躲了两次。

花青几人看着两人绕圈子,面面相觑。

到底是女修,一只小白狐也抢成这样。

“你们还不来帮忙?眼睁睁地看着么?”

林薇几番失手,着急跺脚。

这个李惜仗着人多,地方小,自己一时施展不开,竟一时抓不住她。

上清门的一个弟子就看了眼花青,拱手说:“不管怎么说,这只小白狐可是我们上清门的东西,是林师妹的灵宠,你们碧羽门这般,可不像吧?”

他们两个方才在花青手下走了一遭,没有讨到丝毫便宜,已知对方实力,自然不想再试。

于是,就说了这番话出来。

方才的切磋,双方都没有下狠手,李惜只是困住林薇;花青也是手下留情,拦下他们而已。这点,双方心里都有数。

所以,此时倒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毕竟,上清门和碧羽门同为四大宗门,彼此间并没有交恶的意思。

方才李惜已经拿回了自己的东西,林薇也承认了。

只是没想到,李惜竟然看上了林薇的宠物。

这只小白狐分明是从林薇的灵兽袋里倒出来的。

现在是李惜在强抢人家的东西了。

花青看着李惜,见她紧紧抱着那只小白狐,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

而那只白狐,团着身子,竟不挣扎。

花青正要说话,忽一阵风起,众人抬头。

眼前一道黑影飘过,李惜手上一轻,一只硕大的黑狐叼着小娜,瞬间蹿上了一旁的大石,蹲在那里,看着众人。

李惜看着阿墨,有些担心。

今日,她把阿墨留在屋子里,反正明日就回,没有打算带它一同去。

谁知,阿墨竟然自己寻了过来,且妖性大发。

看着它紧绷的背脊,李惜咬了嘴唇,向花青看过去。

众人已围了过去。

阿墨尾巴一卷,小白狐爬上了它的脖子,伸出爪子勾住阿墨的脖子,埋在它的黑毛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两只狐明显认识。

小狐不知,这只黑狐可是经年老狐。

“妖狐!”

众人纷纷祭出了法器。

李惜着急,她看着山石上的阿墨,浑身的毛发贲张,根根竖起,眼睛也渐变了色。

有人已经发出了攻击,是上清门的弟子,飞剑呼啸着刺向阿墨。

李惜惊呼一声。

阿墨看了李惜一眼,忽然就扭身,向着天空一跃,一片黑毛飞扬,那柄飞剑刺了个空,半空扭转,再次对准阿墨。

然,眼前一亮,阿墨带着小娜如流星般都消失在天际。

众人紧追而去,一时走了个精光。

大家都很兴奋:一只老狐外加一只小狐。

林薇早已不见,她急急地跟着那两个师兄身后,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李惜看着阿墨消失的方向,心内焦急。

抬脚也欲追。

“等一等!”

声后一声。

李惜勉力按捺住心头的焦急,扭头:“师叔,有什么事?”

花青抿了抿嘴,眼睛看着众人消失的地方:“带它到黑羽崖去,那里有禁制!”

李惜一愣。

望着飘过来的环形玉,伸手接住:“师叔!”

“还不快去?”

花青瞥了她一眼。

“是!”

李惜忙转身。

跑得飞快。

“等等我!”

万小雅急急跟了过去。

花青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方一甩袖子,往台阶上去了,很快进了大殿。

“你把玉给了她了?”

常碧青站在窗前,看着花青。

“我是可怜那两只狐狸”

花青说。

阿墨伏在地上,小娜跳了下来,落在地上,打了个滚,很快就匍匐到了阿墨跟前,亲热地用嘴去舔阿墨的耳朵。

阿墨伸长了嘴,轻嗅着,一边警惕地竖了耳朵,两条尾巴笔直竖着。

身后是一片浓雾,看不见四周。

林薇怔怔地,眼睛里是强烈的不甘。

这里是断崖,那只狐狸到这里就失了踪迹。

“师妹!”

两个上清门弟子,四下转了一圈,回来安慰林薇:“林师妹,一只小白狐,跑了也就跑了。下回师兄给你再寻一只来就是。”

“倒是那只老狐不错,可惜太过刁滑,竟然让它跑了!”另一个着牙,有些不甘。

林薇不语,心内却绞痛:小白狐?可是难得的七尾狐,再过二个月,就能签约了。

“去找,翻遍整座山,也要把那两只狐给我找出来。”

林薇声嘶力竭,脸孔扭曲。

她抓狂。

李惜,都怪这个李惜。

抢了她的师父不说,如今竟然还放跑了她的灵狐。

要不是她,那小白狐怎会出来,又怎会招来那只黑狐?

真是岂有此理。

林薇眼睛充血,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心内焦灼无比。

李惜方才用了一张缠绕符困住了她,5级符画。

林薇此时已经浑然忘了李惜本就是5级符画师,也许她潜意识里本就不承认。

现下被她用一道符画给困住,心中呕得要死。

只是,如今李惜有人撑腰,再不是当日那个任由她欺凌的散修了。

她回头望着身后的大山,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141灵狐

林薇一行人待到天黑,终于下了山,没有辞行。

常碧青无极门也不去了。

花眉却是看着常碧青,有些踌躇。

“怎么了?”

常碧青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

“咱们不去,是否会加深上清门的误会,以为咱们”

花眉抬了眼,还是问了出来。

常碧青提一提袖子,淡淡地:“误会?”

“眉姨,你有所不知。师父是断断不能收这上清门的人作弟子的。”

花青见花眉疑惑,就耐心地解释起来。

“上清门如今身为四大宗门中的老大,平日里就占尽了风头。其它且不论,就这丹药、符阵五大类,有二类它都占了。你看,符阵,上清门的掌门就是天阶级别符阵大师,这云洲大陆,有谁的护宗大阵能赶得上上清门的?丹药有莲华真人坐镇;炼器且不提,剩下御兽和符画分别落在我们碧羽门和百炼宗。原先百炼宗的御兽可以掣肘,一直压着它。现如今,百炼宗没落了,上清门真正是一家独大了。剩下我们这碧羽门的符画咱们碧羽门,也是凭借符画才跻身四大宗门中的。这上清门,巴巴地叫他们的弟子拜师伯为师,这是要凑齐全了?”

花青顿了一顿,见常碧青没作声,继续:“其实,这个林薇的事情,3年前就提过一回,师伯一直没有正面答应,因不想平白得罪他们,只是拖着,话没有说死,只说并不准备收徒,以作托辞。没想到,此次,她竟然直接找上门来。”

花青一口气说完,看着常碧青:“师伯,我瞧那个丫头,可不是个善类。她,藏了一只七尾灵狐。”

常碧青面上一动,沉声:“七尾灵狐?你确定没有瞧错?”

“嗯,所以,我才出手给了那块玉珏。”

花青肯定点头。

常碧青的眼眸闪烁,一时没有作声。

七尾灵狐啊!

如今的云洲大陆,恐怕只有百炼宗才有七尾灵狐。

当年白炼宗掌门的灵宠就是一只七尾灵狐,毛色雪白,狐媚高贵。

“一只幼年白狐?蓝色的眼睛?”

花青点头:“百炼宗的灵兽一夕之间全都不见,有多少人搜寻过,都没下落。灵兽园的每一块石头都翻了个遍,硬是一根毛都未曾找到,您说,林薇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只狐狸幼崽?”

“而且,我看到了那只守园黑狐!”

花青提醒常碧青:“您还记得,您和师父曾经带我去百炼宗做客。我一人偷偷溜到百炼宗后山去看红环蛇,被两只守门兽给拦下了,其中就有一只黑狐,我不会记错的。”

常碧青手中提了一支笔,左右移了几次,终于还是放手。

“你去李惜那儿瞧一瞧,问问她,这黑狐的来历还有,算了你知道怎么问?”

花青答应一声。

提脚就走。

“我就说,那丫头看着就让人疑心。您瞧,她身边藏了这一狗一狐,还有一只老鼠。她可曾和您报备过?没准,安得什么坏心。”

花青眨着眼睛,嘟囔着。

看着他飘然而去的身影,常碧青看了花眉一眼,她会意,也出去了。

窗外,阳光明媚,冬日的阳光柔和,照得树叶子碧油油的。

常碧青怔怔地盯着出了神。

空旷的屋子里,门窗俱关,一只小白狐蹲在角落里,团着打着瞌睡,身子一起一伏的。

“四姐姐!”

小雅双手托腮,眨巴着眼睛,犹自新鲜:“它真漂亮!她也是2尾狐么?”

她已经盯着这样看了半日了,不肯离开。

要不是身旁阿墨虎视眈眈,寸步不离,护着小娜,不让人靠近,恐怕小雅早就抱着小娜跑回自己的屋子了。

李惜好笑:大抵女孩子,见到这种毛茸茸的生物,都是移不开步子的罢?

眼见小雅悄悄地又向前挪了挪,却是一声轻呜声响起。

原本伏在那里的阿墨,蓦地抬了头,横在小娜身前。

李惜摊手:“你瞧?”

只要靠近,阿墨浑身的毛就像球似地,全炸开来,背也拱了起来。

“阿墨,阿墨!”

李惜用手抚摸着它,安抚:“你莫怕,小娜安全了,不要担心。”

李惜弄不明白,原本温顺的阿墨怎么就变得难以接近了呢?

在禁制当中,李惜竟都安抚不下来,无奈,只有放出了白恩,阿墨浑身的戾气才收了,软了下来,“呜呜”地低叫不止。

小雅只得起身,恋恋不舍地往外走。

门一开,阿墨忽然炸了毛,飞快叼起了地上的小娜,迅速地跳到台子上去了。

“师叔!”

门开处,一个人站在那里,阳光下,衣衫翻飞,上面的花草似乎也生动了起来。

花青站在那里,似笑非笑。

他眸子一挑,径直走了进来,盯住了暗处的阿墨。

他跨进来,阿墨瑟缩了一下,喉咙里低低出声。

“它,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花青伸手,指着阿墨,淡声。

“明方城买来的。”

李惜端过去一杯茶:“这可花了我一笔灵石。师父也知道的。”

这件事情,常碧青当日也在。

花青瞧一眼桌上的茶,摸一摸杯盖,缩回手,轻轻扯一扯衣袖,细细地捻好,慢条斯理地:“你可知这只黑狐的来历?”

李惜心头一顿,又摇头:“不知。听说是被捕来的吧?”

“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只小狐?”

花青不再多说,又伸手指了指小娜:“你不怕那个林薇回来找你?”

李惜心中一跳,就看着花青,试探:“依师叔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以你如今的能力,想要保住这只七尾狐,可不好办。”

李惜看着花青,知道他还有话说。

“在它缔结契约之前,不要让它再出现在人前,否则,不但不能自保,还会连累你。”

“怎会?”

“实话和你说吧!和七尾灵狐缔结契约,会反噬主人的修为,所以,没那个把握,最好是在其幼年时期,最是稳妥。不但不反噬,还可以运用天地灵气,反哺主人。谁若是和它结下契约,等于是多了一个强大的帮手,懂么?”

李惜吃惊。

她的目光在花青和小娜之间睃巡,一时没作声。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花青不会动心了吧?

142我是一只威猛的雷犬

她偷瞟了一眼。

见花青正撩起眼皮向自己瞧过来,对个正着。

李惜:“师叔!”

花青两个手指轮番轻捻,耐心,一遍又一遍地,李惜别开了眼。

“那个,阿墨和小娜同是狐族,我想着,它们俩在一起,有个照应。我会叮嘱阿墨,看好小娜,不会到处乱蹿!给宗里惹麻烦。”

李惜保证般地说完,抬头就见一张放大的俊脸。

她的肩膀被花青按住,生疼。

花青欠身,两只眼睛瞪着李惜:“就你这个屋子,你以为,凭你那几张符画,就能阻挡住有心人?”

他语气中有着赤的鄙夷。

李惜披了眼帘,心中腹诽: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般变态?解符画犹如探囊取物般地容易?

嘴里却是不敢多说一句。

花青目光锐利,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见她老实,花青方手一抬,撩了一下肩上的发丝,曼声:“你这个屋子该布置还是得布置,这不够。你不是会画符么?怎么不学了那幻符来用?直接贴了,岂不比藏着掖着强?”

“再说,你身边跟着一嘟噜灵兽,不怕遭人恨么?”

李惜一惊,抬头,却见花青已昂首挺胸地往外走。

走了?

李惜站在那里,看着远去的花青,沉默。

常碧青不动声色:“你要学幻符?”

“是!”

李惜认真地。

花青前脚走,李惜后脚就跑来了。

“幻符玄妙,不同于寻常的幻形符,两者效用相差巨大。制得好的幻符不仅能把所幻之物气息也一并掩掉,甚至还能呈现出所幻之物的特征”

李惜心中一动。

她双眼晶亮:“这幻符是几阶”

“没有级别,只靠悟性!”

常碧青看着李惜:“幻符,你心中要有幻像,要有目标,所谓幻由心生,就是要你朝着这个方向靠拢,努力,这是你首先要做到的第一件事,也是幻符的基础”

李惜仔细听了,怔怔地,发了一会呆,然后抬头:“我要最好的!”

常碧青瞟了她一眼,并不意外,脸上也似乎有了笑意:“好!”

接下来几日,李惜每日午后,都挤出了一个时辰,专心研究起这幻符来。

她坐在桌前,堆着一叠子纸。

屋外,黑曜正追着一只兔子跑。那只兔子灵活得很,浑身的毛漆黑,跑起来轻飘得很,黑曜不依不饶地紧咬不放,很是执着。

矮墙上蹲着一大一小两团东西。一只灰老鼠和一只小白兔。

两只歪着脑袋看着地上嬉戏的两只。

那是常碧清给李惜的幻符。

“这是幻形符,每张只能维持一日。所以,你得学会自己做,常备用。不想让别人觊觎你的东西的话,灵兽袋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你本身不够强大的话,灵兽袋只能给你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常碧青的话,直白得很。

李惜自然懂得其中的含义。

她认真研究起了幻符。

这一弄,就是数月。

冬去春来,李惜在山上也是待了近半年。

这日,她往大殿而去。

崎岖的山道上,草木青翠,一只兔子一蹦一蹦地跑在前面,跑得不大稳当,不时趔趄一下。

李惜也不管它,只不紧不慢地走着。

有弟子经过,见了这只兔子,好奇顿足,又见后面的李惜,就点头,继续往前走。

李惜,如今大殿的弟子基本都认识她,来往得久了,大家见面也常打声招呼。

都叫一声李惜:“师姐!”

李惜也笑眯眯地,全然不顾许多弟子都比自己大,坦然接受。

李惜身边常跟着小动物,都是常见的。

只是,这只兔子当真有些让人瞩目:浑身的毛雪白,两只耳朵却是粉色的。

眼看到了大殿。

兔子不再往前蹿。

李惜停下,俯身抱起它,往大殿台阶上去。

“师父!”

李惜迈进了高高的门槛,把兔子放了下来,轻拍了一下。

兔子沿着门柱溜了进去。

帘子一掀,常碧青看着李惜:“进来吧!”

一边瞧了一眼那只兔子,正静静地俯在李惜脚下。

她眼角跳了一跳:怎么两只耳朵是粉色的?

不过,看着倒是很有意思。

这个月来,李惜身边已经换了第四回了。

前面几次,是什么来着?

也难为她身边这只雷犬了。

“师父,今日这只怎么样?”

李惜笑着指着那只兔子说。

“那条雷犬没意见么?”常碧清随口回答,抬脚向桌案走去。

没有回应。

常碧清运足目力,看过去,有些不确定:阿墨?

李惜唇边的笑意慢慢扩大:“是黑曜呢!”

是么?

常碧青重新打量,疑惑。

李惜就笑眯眯地抱过,双掌运力,白光一闪,依旧是兔子。

常碧清看着她。

李惜抿嘴一笑,伸手在腹下一合,再度运力,再拍,一阵晃动,方露出了一只大黑狗,欢快地摇着尾巴。

“双重符么?”

常碧青目光一闪。

“不是,是我特意加持了一层子遮盖符,就是想着,遇见师傅这样的,免得被一眼识破。”

李惜的话颇有点小得意。

常碧青点头,赞许:“不错,这个法子可行。只是,你这所谓的遮盖符,又是怎么弄的?”

“师傅,我昨日才琢磨出来的,我画给你看…

李惜随着常碧青往里边走。

地板上,已经恢复成本身的黑曜抖了抖浑身密集的毛,就要跟进去。

却是一阵白光闪过,它就地一滚,眨眼就成了一只鸡,在地上扑腾了好一会翅膀,方才稳住身子。

黑曜看着已经进到里头的李惜,伏在了地上。

它后悔了可不可以?

这三天两头大变身,今天是狗,明天是兔子,现在又成了鸡。

话说,它好不容易学会兔子蹦着走路,现在又要学会用两只脚走路了吗?

李惜自从学了这幻符以来,三天两天地在它身上用……

美曰其名:从此可以自由随她出入,再不用在拘束在院子里,更不用呆在灵兽袋里。

真是够了!

它是一只雷犬,纯种的雷犬,以速度和威猛著称的雷犬啊!

……

李惜提笔,看着常碧清:”师父,你瞧,我想着能不能在这里在改一改。”

她眼眸晶亮:

“我想在修士身上试一试。”

143跑哪去了?

常碧青眼睛眯起:让我想想。

这一想,就是大半日。

李惜起先在里面候着,后来就去外面蹲守着,怕打扰常碧青,李惜拿了个草棍在地上划拉着。

红日西坠,李惜抱着一只斑斓的鸡,慢慢走了回去。

常碧青无动静,李惜也不敢叨扰,只得回转。

远远地,就望到门囗,两个人正翘首。

正是蒋大鹏和万小雅。

看样子,两人已经是等了一会了。

李惜心中一暖,加快了脚步,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来。

这段时日,每日里除了废寝忘食地修习符画,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小雅了。

“四姐姐!”

小雅挥手,雀跃。

然后,眼睛一亮。

“晚上吃鸡吗?”

小雅一眼看到了李惜臂弯里的彩鸡。

那只鸡扑腾着飞快挣下了地,缩着头,很快钻入门里不见。

小雅有些奇怪地:“这鸡不会飞吗?”

一边欲追。

李惜一把拉了她,一边开门,让他们进去,问:“巴巴地候在这里,是有什么事么?怎不去大殿寻我?”

小雅就攀了李惜的胳膊,亲热地:“姐姐去大殿,定是去学习去了。我们可不敢去打搅。你知道的。”

小雅陡然压低了声:“我可不敢对上花青师叔,怕都怕死了。”

她的眼睛骨碌着,甚是调皮。

小雅素来就怕花青,非到万不得已,不敢往他面前去凑的。

李惜笑了一笑,一边招呼蒋大鹏:“蒋师兄,快些坐吧。”

三人到了院子里,就站着说话。

“四姐姐,先别忙。蒋师兄,你说!”

小雅扭身,推了蒋大鹏上前。

蒋大鹏就上前一步,说:“是这样的。过几日我想下一趟山,回蒋家一趟。我是想着到时,邀你一起去。”

他抬眼,看着李惜,眼神热切。

李惜摆手:“我就不去了吧?我手头还有许多课业没有完成,可是不敢贪玩。你去吧,顺便把下个月的符画也一并带了去,我明日一早给你。”

她拒绝了。

又特意说明,现如今,正在紧要关头,她能到处去跑。

蒋大鹏就讪讪地摸了头,嘿嘿笑了几声。

“那个,就算了。咱们回见。”

说着,飞快地跑了。

蒋大鹏走后。

小雅左右瞧一瞧,她看了一眼李惜,小心翼翼:“姐姐,真的不去么?这大鹏师兄等了好一会子了。这样回绝,好么?”

小雅一脸的不忍心。

李惜看了她一眼,心内不免有些动容。

小雅一向乖巧,自万家出事后,入了碧羽门,没少被人欺负。

这蒋大鹏没少照拂她。

小丫头这是在纠结了。

李惜拉过她。

“你呀,我真是忙呢!要去,也不是现在啊!这两日,当真是忙”

李惜眨着眼睛。

对于李惜供职蒋家的事,常碧青虽没有什么明确态度,但是却说了一句话:“勿以此为业。”

李惜自然懂得,常碧青是在提醒她莫要忘了修行的本意,切莫迷失了最初的方向。

历来,有多少修士因为手头修炼资源,受制于人,花了大心思在这上头,以致于滞了自己的修行进度

所以,蒋家的符画都是交由蒋大鹏负责带回。

李惜与蒋家的人也只是在最初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了。

蒋大鹏应该是受了家里的嘱托,不然,不会贸然提了这要求。

此番如果去了,必定是有所要求,不好拒绝;二来要是被常碧青知道,相必也是不赞同的。

所以,蒋大鹏今日说的话,李惜自然是不敢应承的。

她与蒋家就是各取所需,各自守好本份就好。

此事与蒋大鹏无关,他就是传话的人。

见小雅似乎还在纠结。

李惜就转身拉了小雅:“到屋里坐吧,咱们蒸米糕吃。”

小雅点头。

李惜打开了小雅带来的包袱,把米糕蒸了上去。

她本不善于做吃食,平日里,也只是最简单的焖饭和炒青菜什么的。再繁琐一点的,她就不会了,也懒得做。

她总觉得为了一顿饭,花去大半日的时间伺弄,着实是不划算。

“吃饭就是最简单的事,东西下肚子可不就饱了。费那许多功夫干什么?”

她这样和旁人说。

李惜盖上笼屉,架上了火。

小雅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光,托着腮帮,和李惜闲话。

“今晚,我和姐姐睡。”

小雅眯着眼睛。

“你不怕常娟师父找过来?”

李惜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眨眨眼。

小雅就皱着鼻子,举起手:“姐姐!”

李惜单手搂过小雅,伸手替她轻轻捡掉发上的一根草屑:“你师父也是为你好。你也该学着与人相处。”

万小雅入门时,都是与师姐们住在一起。因为常被人欺负,就搬出来,住到一旁的杂物房去,常常是自己蜷在一角,不与人交流,渐渐地就不怎么和人说话。

后来,拜了常娟为师后,按例,二人一间屋子,她还是如此,并且常常半夜惊醒,抱着被子出神。

弄得同屋的弟子搬了出来,不愿再和她一起住一个屋,说是晚上常被万小雅给吵醒。

常娟又换了其它弟子,发现依旧如此。

小雅就一人住着了。

等李惜来了后,小雅就一反常态,自己主动跑到常娟那里,说要和李惜住一屋。

常娟就驳回:原还以为是天生不合群,性子孤僻,却原来是对师门姐妹和家中姐妹区别对待,这可不行。

于是,小雅就还一个人住着!

常娟的意思明白不过:师门和家里姊妹应该一视同仁。

李惜也知道,修行本寂寞。小雅这样的性子,原是好的,只是,现在,因为她的到来,小雅的行为,似乎不妥了。

宗门之内,最重师徒情,同门谊。

小雅前后悬殊,差异太大,这让常娟如何不急?

只是,小雅她到底是小了些。

望着面前团团的圆脸,李惜眼里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溺。

“待会,就回去,知道么?”

小雅把头抵在李惜肩上,含糊应了一声。

然后抬头:“四姐姐,你的灵宠呢?”

李惜抬头四顾:“方才还在这里的,跑哪去了?”

144你走吧

李惜不动:“在院子里呢?”

“怎么了?”

小雅转了一个身子,没有作声。

一会,糕蒸好了,两人吃了。

小雅用嘴吹散了热气,一边顺嘴说道:“这个米糕,我还是觉得江妈妈做得好些,这个还是太硬”

忽掩了嘴,看着李惜。

李惜嘴角牵起一抹微笑:“已经不错了。快吃吧!”

小雅忙咬了一口,“哧溜哧溜”地吸气:“烫!”

李惜递过一杯水:“喝点水压一压!”

小雅接过,大口喝了起来,咕嘟咕嘟地。

李惜低头咬着糕,细细嚼着,半日未咽下去。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李惜站在院子里,目送小雅走远。

她回屋,看着盘子里剩下的那块黄色的米糕,怔怔地发呆。

若论米糕,自然是王妈的米糕做得好。

与旁人不同的是,上头定要撒了东西:糖粉、豆粉、桂花,换着花样。

她慢慢伸了手,拈起,掰了一块,塞进了嘴里,冷掉的糕,有些硬。

她伸了脖子,咽了下去。

一个月后。

大殿台阶上洒扫干净,连片叶子都没有。

花青缓步下来,步伐悠闲,长袖飞舞,他伸手掩了一下嘴,目光一顿,招手:“你过来!”

正站在花荫下的一个弟子忙低头跑过来,垂手。

轻声:“师叔!”

花青瞧了他一眼,不悦:“说话怎么像蚊子哼哼?喏,把那两盆花搬到那边石阶上去,老不挪窝,都蔫了。不是嘱咐过,这花喜阳,搁在这墙根下,一到午后,就阴了下来,要到明早才能再见到光,难怪呢,这早到了花期,这花还都没动静。”

他单手指了墙下两盆碧绿的植物,絮絮地说着,一边轻皱眉。

真是不够操心的,一大早的,这些琐碎的事一件接一件,真是没个完。

偏他提了多次,师伯就是不许,只说这些事要学着操持,磨磨性子。

花青觉得自己再这样操心下去,他的头上都要长出白发了。

他抬手甩了胸前的发丝往后,瞥得那小弟子低了头,弯腰去搬那花盆,这才一步一步向下走去,到了门口,又回头,见已经搬到了台阶上,方径直去了。

身后,小弟子铆足了劲,连着搬了两盆花上了台阶,摆好,这才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擦汗。

这两盆花着实不轻,比她人还高,费了她老大的力。

仰着头,望望空无一人的院子,这才慢慢咧开了嘴。

真好啊!

竟然连花青都瞒了过去。

耗时2个月,李惜在常碧青的指点下,不断修改,完善,终于完成了这张幻术符。

为了测试效果,李惜就直接用在自己身上了。

今日,她一早起来,一路走来,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妥。

转了一圈,她就直接往大殿这边来了。

碧羽门的小弟子,有数百之众,来来往往,除了那些有地位的内门弟子,其余的,只要不刻意,许多都是面生的。

能瞒过,李惜并不是很意外。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往大殿来了。

先前,她还有些忐忑,低着脑袋挨到了做杂役的弟子中间。

如今,她只剩下了欣喜。

能瞒得过花青,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她一蹦一跳地跑了回去。

虽然有个缺点,不能开口多说话,在熟人面前,容易露馅。

这个确是难以改变的。

不过,只要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也是无妨。

常碧青说了,李惜的修为不够,所以,只能这样。

想起常碧青制作的那张幻符,可是男女声任选,简直是现代版的变声器,李惜只能是羡慕的份。

幻术符,每日里一换,她只能自己亲自作符。

她心情不错,再不停留,往山道上跑去。

山路两旁,是深沟,望下去是嶙峋的石块和丝丝缠绕的雾气。

这里通往灵植园。

雾气越发地重了,李惜觉得自己是在云中穿行。

她小心地看着脚下,以免踩空。

今日天还早,想着带翠云过来滋养滋养。每回来,都是做贼似地,不是大清早,就是黄昏,今日,因为顶着这幅皮囊,竟然是觉得空前的安心。

她突然停下,右侧似乎有动静。

她蹲下,运足目力,看着下面翻涌的云雾,揉眼,定睛。

看着翻滚的青雾,瞠目结舌。

眼花了吗?

李惜屏住呼吸。

雾气稀薄处,露出了碧油油的一截子蛇身。

她心里发慌。

“怎么回事?不是早死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眼前这条蛇,不正是那条死去的大青蛇吗?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条若隐若现的大青蛇,李惜腿肚子不免有些发软。

这是来找她复仇来了?

这里是灵植园附近

她轻声:“你瞧瞧,是不是?”

白恩跳到她的肩上,飞快瞧了一眼。

“这是五幻灵蛇。”

李惜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那条大青蛇额头上有一颗红色的瘤,若隐若现。

她吁了一口气。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师父那条蛇,阴魂不散,寻我报仇来了。”

李惜抚着胸,轻声嘀咕:“你说,它在干什么不会也化身吧”

看着那条蛇隐入到浓雾当中去,她直起身子来:“走吧。还是远离为妙。”

或许身边有了黑曜、阿墨他们,李惜现在对这些妖兽也没有其它修士那般反应大,只要不妨碍她,就秉着相安无事的原则。

她转身,这才发现白恩早不见。

然后,她僵住。

“师叔!”

她喃喃地。

身后,薄雾处,赫然站着花青。

正一脸铁青地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是要喷出火来。

李惜跪在地上,面前站着常碧青。

身后,花青提着她的脖子,始终不曾松手。

路上,花青几番想掐死她,她感觉得到。、

只是极力克制,直到把她扔到了常碧青面前。

常碧青听完花青所说的话,半晌没有作声,就这样一直站着。

李惜懊恼之极。

花青问什么,她说什么。

果然,那条蛇,是常碧青身边灵宠。

看着常碧青面上的哀伤,李惜只能挤出一句:’“它吃了人。”

方才,她把云雾森林的事,也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似乎是为自己减轻罪孽般:“它真的吃了人,我才”

述说的时候,花青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李惜听得背后一阵阵发紧。

她生怕花青忽然就一掌结果了她。

常碧青面色阴晴不定。

良久,他转身,看了一眼李惜,目光晦暗,定定地。

“你走吧!”

常碧青说。

花青霍地抬头,看着常碧青,焦急:“师伯!她”

他一脸的恨意,手指痉挛,捏了又松开。

李惜手足无措,真正是慌了。

她重重地叩了一个头,想辩解什么,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

不管怎么说,那条青蛇确实是死在自己手里。

这是事实。

无论有多少理由,都不够常碧青原谅她。

要是换了人,李惜可能就不会这么紧张,她会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我是自保,为名除害。

可是,此刻面对常碧青,不知为什么,李惜总觉得心里发慌,不敢抬头去看她。

“师父!”

她叫道,不管不顾地叫着。

145唐家

自从上了碧羽门,李惜已经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家。

特别是常碧青,近一年来的悉心教导,李惜是打心眼里尊敬他。

他虽不承认自己收徒,但是,一个师父该做的事,他全都做到了。

特别是符画一途上,着实给了李惜不少提点,尽心尽力,常使她茅塞顿开,获益匪浅。

李惜还想着,自己以后跟着常碧青,一直这样学下去,必定会定会学到更多的东西,如他一样,成为7级符画师,成为这个云洲大陆最高级的符画师这是一条漫长且很有奔头的路。

她甚至还想着,要如何讨花青的欢心,想法子和花青好好相处,这总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她有许多的想法。

也曾经担心过,那件事情可能会暴露,但是,她想着,只要她不说,迟一日也好,她会尽力去弥补的。

唯独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她杀了师父的灵宠,师父伤心了。

真的,她从常碧青的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哀伤。

李惜回到了屋子里,脚步沉重。

花青把她赶了出来,盯着她,抖着嘴唇:“要不是师伯滚,有多远滚多远。”

他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戾气,李惜不敢停留,要不是常碧青,她毫不怀疑,花青会毫不犹豫杀了她。

她很快收拾了东西,去向小雅告别。

小雅听她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的大致原委,唏嘘不已。

“四姐姐!”

她扯着李惜的袖子,不知说什么好。

眼睛里已经是沁出泪花来。

好不容易盼得李惜入了碧羽门,与她有个照应,万小雅是整日里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谁知,却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看着李惜的表情,她也知道,此次事情重大。

“要不,姐姐你先下山吧?以后,等常长老的气平了些,或许就会原谅姐姐了。”

小雅安慰李惜。

李惜点头:“无事。我明日一早就下山,回老杨头那儿去。横竖也是习惯了。倒是你,自己要保重。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常娟师父,她对你还是不错的。想我了,用这个。”

她递给小雅一个布包,里面是10张传声符,新近制的。

“省着点用!”

李惜叮嘱了一番,拢过小雅,叹了一口气。

事情已经这样了。

一大早,李惜就起身了。

她没有搭飞舟,而是直接用了飞行符,很快就下了山。

到了山脚,回头瞧瞧,满目青翠,主峰已经掩映在云雾之中,瞧不真切。

她发了一会呆,终于转头,正要走。

眼前一闪。

一个人出现。

她警惕后退一步,抿嘴看着突至的花青。

双手紧紧扣在腰带处

花青脸色铁青,似乎没瞧见她的小动作,冷冷地挤出一句:“在外面别胡说,不然”

他脸上戾气突现,紧紧盯着李惜。

李惜脸皮一抽:“师叔放心。”

“别叫我师叔!”

花青厉声。

李惜也不反驳,行了一礼,转身,大步往前走去。

走了十数步,方回头,见身后草木摇摆,早没了花青踪影。

她的心一松,又空落落的。

这样,算是彻底结束了么?

日落前,回到了老杨头那里。

老杨头看到她回来,很是高兴。

热情地去镇子里打了酒菜来招呼她。

“来,陪我老头喝一杯?”

他举高了杯子,脸上笑着,并不问李惜怎么突然回来了。只是一个劲地给她夹菜。

李惜吃了几口,也真的喝了一笑口酒,肚子里**辣地,暖和了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话也就多了起来。

看着整齐的堆在院子里的东西,李惜知道他又接了不少活。

“你回来的正好。帮我一把。”

老杨头指着一排铲子。

“上回的那批铲子,不够用,人家回头又订了一些。我原想着,等你什么回来,帮我画上,现在好,你真不经念叨,还真的回来了。”

老杨头笑哈哈地,指着那些铲子。

李惜也笑眯眯地“行!不过,我要出趟远门。”

她说。

“去哪?”

李惜往嘴巴里丢了一块肉:“这肉好吃!”

李惜喘着气,颠颠背上的小包袱,望着前面的高墙大院。

这就是唐家了。

青石铺就的宽阔门前,热闹得很。

门户大开,里里外外可见洒扫的人穿梭。

“都给我仔细着点,小心办事!”

一个干净利落的管事妈妈,鬓边簪着一朵红绒花,正绷紧了脸,没间却是含了喜色。

几个小丫头,正被她指使得团团转,她却还是嫌慢。

“妈妈,可是缺人手?”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管事妈妈转头,看着面前的突然出现的小丫头,挑高了眉毛:“去,别来捣乱,不年不节的,招什么人?”

她不耐烦,用手一推,拨开了凑上来的小丫头,就往前冲去。

却是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妈妈小心些!”

小丫头把抓住她的手臂,刘妈妈稳稳地站住。

刘妈妈低头,见地上干干净净地,疑惑:怎么会滑了脚?

她转头,看着小丫头,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眼。

一身花布衣裳,梳着两条鞭子,看着也就十三四岁光紧。

细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正滴溜溜地瞧着自己。

心下倒是一怔。

好个伶俐的丫头。

她抚了抚鬓边的绒花,咳了一声:“你姓甚名谁?哪里人”

“你跟我来吧。”

刘妈妈带着李惜,两人一路往里。

李惜跟着走,不时有丫头进出,忙而不乱。

“看你长得干净,这才叫你到前院伺候,仔细着点,别坏了我老婆子的名声。”

李惜口里嗯嗯,表示知道了。

“喏,这就是三老爷的屋子,你进去吧。”

一边就叫了一声,一个小丫头跑了出来。

刘妈妈吩咐了几句,那小丫头就点了头,对李惜说:“你随我进来吧。”

一个男子正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身玉色长袍,可不就是唐老三?

她垂了头,跟着小丫头往里走,唐老三正捧了一个盒子,急急出门去了。

“快些!”

小丫头叫她。

“今儿府里大老爷大喜,你可警醒着点,弄坏了这些,小心三老爷发落你。”

小丫头指了桌上的东西,一脸正色地提醒她。

“唐家可不是普通人家,你知道的吧?三老爷可是筑基修士,知道么?随便动动一个小指头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李惜一脸害怕地,点头。

小丫头满意地走了。

李惜端着一个簸箕,慢慢地挪到墙根处,开始挑拣了起来。

今日是唐家大爷唐云景的好日子。

新娶了一房妻子,更重要的是,刚刚晋级筑基后期,双喜临门,唐家上下一片喜庆。

李惜拨拉着笸箩里的药草,一边听着丫鬟仆妇们的八卦。

146你可对得起我

晚间,白日的热闹过后,偌大的院落沉寂了下来。

下人房的最后一排烛火熄灭后,临墙一扇窗悄然打开,一道黑影闪了出来。

李惜跃上了墙头。

暗夜里,四下冷清,只见黑黝黝的一排排房子,大致确定了一下方向,她顺着墙头,猫着腰,不敢动作太大。

她凭着白日里的讯息,仔细辨认,一路往二房的方向去。

摸了许久,终于见到丫头们口中所说的那片美人蕉,密密匝匝地长在东南角。

李惜悄悄儿地,从墙头下了地。

东厢那里似乎有灯光。

她从后窗靠上去,眯眼瞧去,微光下,有人。

有说话声。

一个男子穿着寝衣,端坐床前,垂着脸。

身后帐内,一个女子依着床头坐着。

她尖声:“说话呀?怎么,说不出来了?唐宗保,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打量我不知道?”

男子身子一动,似乎要起身离开。

女子见他那样子,更加生气。

她一把撩开帐子,一身细白衣裳的,发丝披散,仰了脸,对着唐宗保大声:“你那亲亲的表妹早死了,你还惦记个啥?整日里作出这样一幅恶心的样子,又是给谁看?不是你送了她上路的么?你在这里假惺惺地惦记她,是想她回来找你,和你说声谢谢吗?唐宗保,我最看不上你这个样子”

唐宗保猛抬头,又重新坐了下来。

一番话下来,他竟没有反驳。

只是沉默。

女子见他这样,也就住了嘴,哼一声,侧身睡了。

烛火噼啪一声响,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

唐宗保依旧坐在那里,呆呆地,不知想些什么。

李惜缓缓地沿墙溜下,双眼直直瞪着天空。

夜色微凉,她靠着墙柱子没有动。

今夜无月光,只有零星几颗星子,一闪一闪。

李惜使劲呼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呼出心中所有的郁闷之气,虽然早知万新月已死,但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不免心中发堵。

那么神采飞扬的一个女子。

美丽,自信,**,明媚。

17岁的万新月,犹如开在枝头的一朵花,正绚烂时,却被一场突如其至的暴雨骡然打落

打下这朵花的,正是这个唐宗保。

屋子里的这个男子。

虽然这件事,现在她也想明白了,万新月偷盗水月珠的事情,只是个借口,由头,恐怕唐家一早就盯上了万家。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别的事情出来。

但是,唐宗保

当日万新月拿着那颗水月珠,那状若疯狂般的绝望,李惜记得清晰无比。

屋子里的烛火终于熄灭,四周重新安静下来,再无声息。

李惜慢慢起身,看了一眼屋子,重新隐入夜幕之中。

第二日,一早,李惜握着扫把,被一个仆妇指派去帮忙清扫外面的院子,昨日里一场热闹,今日留下许多活。

竹枝扫把沙沙地扫着地上的落叶,李惜不紧不慢地扫着通道,正扫了一半,就见前面急急走来几个人。

一个女子,正疾步走着,晨风中,身上的红衣飘扬,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小步追赶着。

“少夫人!”

丫鬟叫道。

眼看到了跟前,李惜忙退后一步。

女子瞪了一眼李惜,李惜忙收了手中的扫把,垂手。

女子气哼哼地,说:“走,走,快些!”一直往前跑去。

几人一阵风地往门外去了。

李惜错眼一瞧,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女子上去,很快,车子走了。

身后有脚步声,有人正追出来,见了远去的马车,又往回跑。

李惜收回目光,方才那个女子,正是昨晚那个女子,

看这动作,这是出门了?

她看看身后,天还早,三三两两的仆妇丫鬟正走动。

想是主子们都已经起来了。

李惜扛着大扫把,一路往园子那边去了。

屋子里。

唐宗保阴着脸,正提着笔在纸上飞快舞着。

地上已经是落了许多的纸。

院子里并没有人,他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下人都躲得远远地,今日少夫人一早又和少爷拌嘴了,现在赌气出去了。少爷如今正闹心呢,那里敢往面前去凑?

只有一个小厮守在门口。

李惜往屋子里走。

“出去!”他喝道,身子未动,语气凌厉,一股子大力袭来,一旁桌子上的茶壶晃动了一下。

李惜这才明白,方才那个小厮为什么会那么容易放她进来。

“你?”

唐宗保侧过身子。

微光下,一个人站在那里。

“唐宗保!”

唐宗保身子一凌,手中的笔掉落。

“月儿!”

唐宗保失神,双眼发怔。

一个女子,俏生生地立在花架后,她的脸上,明媚得很。

唐宗保脸上似喜似悲,目光发直,盯着面前的女子。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女子身后无风自动,虚掩的门悄然合上。

唐宗保双肩抖动了一下,终于控制不住:“月儿!是你吗?”

他的手伸在那里,想抓又不敢抓。

“你别过来!”

万新月幽幽地。

他听话地,没有再向前,只是上下打量,痴痴地。

没错,这是万新月,还是这般漂亮。

万新月,不,李惜看着唐宗保的脸,没有吭声。

一张微白的脸,五官倒是端正。

很是普通的一个男子,着实没有瞧出哪里好来?

万新月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李惜心中疑惑。

“唐宗保,你可对得起我?”

李惜肃了脸上神色,直接了当。

现在是白日,顶着一张万新月的脸,要是被旁人看见了,必定是要惹来麻烦的。

幻符的维持只是表面的,一旦动手,分分钟暴露。

万新月可是从小就在唐家生活,她的身手,唐家人是最熟悉的。

唐宗保脸上的神色一变,看着万新月,有点手足无措:“月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怪我。都是我爹他们,他们不让我去见你”

他控制不住,突然就扑上来抓李惜的手,被她一躲。

“月儿!”

唐宗保扑了个空,站在那里,眼睛追着李惜,脸上却是现出欢喜的神情来:“如今你没事,很好!真的。我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

147唐宗保

唐宗保看着近在咫尺,一脸戒备的万新月,欲待再上前一步,一边温声:“你是回来找我的么自从听到你出事后,我就心里难过得很。好月儿!”

他的脸上露出极其温柔的神色来,眉眼柔和。

李惜看着这个男子,此刻很是让人动容。

那眉眼间的深情是发自肺腑的,没有丝毫作假,

可惜,她不是万新月。

她也回望他,声音放缓,字字清晰:“那你为什么要害我?害了我们万家,你们唐家到底能得了什么好?”

她紧紧抓住问题不放,眼睛盯着唐宗保,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这原本以为很快就能问出来的事情,偏这唐宗保拖拖沓沓,不清爽,在这里一个劲地深情表白,就是不切入正题,真是叫人焦急。

这眼看进来有一阵子了,待会要是有人进来撞见,可不就麻烦了。

她飞快地向身后的门瞥了一眼。

唐宗保看见了,脸上神色更是欢喜几分。

“不怕,月儿!我没有害你,真的。你看这个!”

他手里一松,一串东西从手中露了出来,是一串珠子,一根红绳系着两颗红豆。

李惜心中一窒,直直地瞪着那串手链。

这串手链,她见过,当日万新月让她挑手饰,她先看中了这条红绳手链,万新月却舍不得,最后拿一串息珠换了这条手链。

同心链啊!

看着这条晃动的朱红手链,明显是同一个人打的。

李惜一时竟有些恍惚起来。

难怪万新月那般珍惜,原是一人一根。

唐宗保也有些感慨,他缩回了手。

“这是你亲手做的,我一直带在身边。想你了,就拿出来瞧瞧,就像见到了你一般。”

李惜蓦地抬头,疾声:“你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

唐宗保急了:“你听我说”

外头有人声传来。

有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大白日的,关着门作甚?”

唐宗保伸手,推了李惜往屋子里去:“你先躲一躲!”

李惜被他推到隔间,顺手放下了帘子。

门被推开。

一个女子大步进来。

红色的华裳,见了唐宗保,一昂头。

正是少夫人,张氏。

唐宗保见了,也不说话,转身去书案上,重新提了笔,继续写字。

张氏就抿着嘴,四下一瞧,“咚”地一声,径直坐到一侧椅子上,使劲用手扇了几下风,见唐宗保拎了笔,自顾写字,并不理她。

她又揪了帕子,在手里绞来绞去,坐了一会,见唐宗保始终不理,就哼了一声,抬脚要往里边隔间里去。

“站住!”

唐宗保终于出声,看着她,冷冷地:“不是说要回娘家吗?怎的,又不回了?”

一边挑了眉毛看她。

张氏不妨他这般说,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地红了眼,盯了他一会。

然后,就一把掀开了帘子,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她一走,唐宗保飞快掩了门,探身轻唤:“月儿!”

愣住:隔间里空无一人,窗户紧闭。

他转了一圈,喃喃地:“你不肯原谅我么?”

园子外,李惜正沿着墙角飞快地走着,一边不时四下瞧一瞧。

这一下子,遁得有点远,一时找不到方向,怕是迷了路。

她懊恼无比。

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少夫人会突然折回来。

如今,只有先回去了。

走了一程,远远地见到有人,她加快脚步。

回到屋子里,没人,估计这会都忙着。她往床上一躺,仰面。

回想了一遍方才的情形,理了一下思路。

看样子,唐宗保是知道万新月是冤枉的,这是无疑的。唐家的事,他应该也知道些。

只是,她方才提了几次,唐宗保似乎都没有接话,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李惜皱了眉头。

当日唐家几个男子都去了万家,唐家老大唐云景带的队。

除了唐老二,就属唐老三叫得最欢,一直急吼吼冲在前面。

要说最知情的,当属这三人。

可他们都难以靠近,要想从他们嘴里套出话来,一个字,难。

唯一可下手的就是二房的这个唐宗保了。

借着万新月这层关系,从他口里套出内情来,李惜觉得这法子可行。

自在碧羽门研制出幻符后,李惜就起了这个心思。

万家的事,落到唐家这里就算卡住了。

为了方便行事,她没有告诉小雅,只身一人来到唐家。

唐家人并没有人见过她,即使见过也不会留意她一个半道进了万家的小一辈。

她翻了一个身。

有人进来,一个丫头,见了她坐在床上,立时指了她:“一大早,找你不见,原是到这儿躲懒来了。还不快跟我走?”

李惜下了床,跟着往外走:“这是要到哪去?我这也才刚回来呢!”

小丫头回看了她一眼,脚下不停,嘴也利索:“哪来的那么多话?新来的就是不懂规矩,叫你走,跟着走就是了。快些,别怪我没提醒你,三老爷可没那么多的耐心。”

李惜沉默。

唐老三啊!昨日匆匆见过一面,自己差点忘了,刘妈可不就是把自己分到了唐老三的院子里吗?

跟着到了那里,见院里正有人跑出来,见了两人,一把拉住了:“跟着!”

屋子里热气蒸腾,一溜十来个人跪在那里,汗流浃背地端着一个木盘子,上头是一碗碗汤水。

一个标志的丫头正手执一长勺竹筒,从旁边一口大锅里依次舀了热水注入木盘中的碗。

见李惜进来,旁边一个丫头就上前把她往地上一按:“跪下!”

然后,就塞给她一个木盘,又拿了碗来

李惜看着手中的碗,诧异。

青瓷碗底,一撮灰色的线状虫子,似乎干瘪,欲要再仔细瞧一瞧,却是一勺热水浇下,眼见那细小的虫子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起来。

“端好!”

耳边一声。

第二勺汤水注入,倒掉!

一直到第五遍,李惜见那虫子已是小蚕般大小,两头黑褐,中间肥白,动了起来,一扭一扭地,蠕动了起来。

一个丫头率先伸出手去,摊开,任那虫子顺着爬了上来。

148狐狸精

眼看着那虫子慢慢地身子转白,渐至透明。

被一个丫头用筷子夹了,都放到一个盆子里去,盆底都是这样的虫子。

李惜冷眼看着,心下诧异。

这虫子方才竟然吸取了那个丫头身上的生气,越是透明,养得越是好。

这是什么东西?

她暗暗蓄力,虫子在她的掌心滴溜溜转了一个圈,静伏不动,眼见旁人相继都好了,起身走人,唯独她掌中的还没有动静。

那个丫头就过来一瞧,摇头:“怎的这么慢?算了,你走吧。”

李惜就起身,和其它人一起退了出去。

倒得门口无人处,李惜伸掌,指缝里一条虫子,一翻,虫子落到掌心。

她摊开,很快,灰色的线虫动了起来,迅速鼓涨了起来,已经是白得透明,几乎能看见对面薄薄的皮。

这是噬灵虫。

白恩的声音响起。

这种虫子生长在极其阴寒的地方,以生物为食,不能进食的时候,就自然蛰伏,逐渐干瘪,就如方才那样,犹如风干的虫尸。

但是一旦碰到活的生物,就能活过来。

是谁在用这些噬灵虫?

李惜抬头,那个端盆的丫头一时没有出来。

正张望,有管事妈妈过来,招手叫她,李惜只得走了。

第三日。

李惜终于等到机会,再次进入唐宗保的屋子。

唐宗保正在桌前写字,见了李惜,很是高兴。

“月儿,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一直在等着你。你到哪里去了?”

唐宗保身这回没有扑上来,只是站在面前,脸上带笑。

李惜看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唐宗保点头:“我晓得,你这性子。先坐吧。”

他满脸带笑地指了一旁的椅子,上头垫了一层子软垫子。

李惜目光一闪,走过去。

唐宗保退后一步。

一声轻响,张氏出现站在门口。

“好啊!”

她抬手一指,顺手关了门。

看着两人冷笑:“我就说,你怎么这两日都呆在书房里,不分日夜的,是有什么勾着你的魂了。原是真有只狐狸精。”

张氏气场全开,灵力外泄。

李惜没有作声,只是转头看着唐宗保。

这件事,相信唐宗保会处理。

果然,唐宗保横身,拦在她面前:“出去!”

一边掌中蓄力。

“月儿,莫怕!”

张氏眸子发寒,看着李惜,然后就咧开嘴。

笑了起来,呵呵有声。

“唐宗保,你好啊!难怪,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原是找到了老相好。”

然后,就指了李惜,仔细端详:“你就是万新月?真是命大啊!”

“我说,你真是活该被人作弄。怎么,一次没有死成,好不容易逃过,这就想着来第二次?我该说你是没脑子呢。还是痴情啊?”

语气里极尽讥讽。

李惜听得心中一动,转头看向唐宗保,见他是涨红了脸,喝止:“满嘴胡咧咧,给我出去。”

一边上前去拉她。

张氏哪里肯让他得手,挥手隔开:“行了,做都做了,还怕我说么?”

又转向李惜:“好妹妹,听我一句劝。你和他的事呢,我多少也是知道一点的,看在你也是真可怜的份上,姐姐就多嘴说一句。这事,要怨,就怨自己命不好,有这么一个外家,还有,错信了这么一个负心人。”

说到最后三个字,她一字一顿,故意拉长了声调,字字清晰。

李惜听得这话,登时眼睛一亮,看着对方,疾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同我说了,我转身就走,从此不来纠缠。”

“张丽华!”

唐宗保飞快出手,向她的脖子掐去。

两人立时缠斗了起来。

一时你来我往,已经是数个回合。

这两人旗鼓相当,又都是蓄了全力,一时都讨不得便宜。

“乒乒乓乓”

外面有人听见,就在外面推门。

“少爷,夫人!”乱哄哄地叫。

“去找老爷!”又有人催促。

李惜见此情景,只得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李惜一走,两人也就停手。

“你什么意思?”

唐宗保气咻咻地,指着张氏,瞪着眼睛。

张氏也不示弱,回嘴:“你心疼了?去追呀?怎么,怕了,不敢了?”

“你呀,也就这点出息。别说我看不上你,还真的是。你也是没脑子,你害了人家一大家子,人家恨不得把你拜挫骨扬灰,才解恨。你是真傻,还是装不知道?人家这是变成狐狸精来索命了,知道吗?”

她一甩袖子,坐下,扯了扯衣裳,喘了一口气,又对外面吼了一声:“都散了,围在这里做什么?”

外面立时一阵响声,退了个干净。

少夫人发话了,应该是没事了。

唐宗保脸上神色变幻,看着她:“她家里的事和我何干?”

张氏不由冷笑连连:“你还真是天真,有区别吗?不是你们把刀子递到人家手里的打量我不知道呢?我就纳闷了,还真是痴情呢?都这样了还上赶着,也不怕死得太快。告诉你,我可是知道得不少!”

唐宗保气结,瞪了她半日,无力:“你!”

张氏这样说话,他自然是猜到了,此事必定是大伯娘同她说的。

大夫人对这个内侄女还真是好啊,这样的事情也敢向她透露。

唐宗保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见她扬着脸,看着他,一幅得意的样子,忽然就不想说什么了。

他转头瞧瞧洞开的窗户,忽然低声:“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你不就是为了能够拜入天元宗门下”

张氏顺嘴顶回了一句,忽闭嘴。

唐宗保眼神凌厉,定定地盯着自己,冷飕飕地。

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脖子,自己怎就沉不住气张嘴就说了出来?当日姑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是知道自己这里说漏了,可不得受牵连?

不过,她还是硬了头皮,兀自嘴硬:“我还能知道什么?就这些。怎么,难道还有其它的么?”

唐宗保手一抬,哼了一声:“你可别忘了,你如今嫁入我们唐家,就是唐家的人,别学你那姑母到处去饶舌。不然,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此话一落,张氏立时就绷不住了,红了眼睛:“翻脸无情,你还要怎么样?够了吧?唐宗保,你还当真觉得我好欺负”

话音未落,哐啷一声,唐宗保已经甩门出去,张氏立即追了出去:“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屋子里静了下来。

窗下,李惜慢慢直起身子。

149竟是如此

李惜万没有想到,原来这事,唐宗保还真是知道。

而且听这两夫妻的对话,这件事在唐家似乎也不是秘密。至少唐家几个核心人物都是知道的。

她眸子眯起来,既然如此,就无需多浪费力气了。

午后的天气很是好。

艳阳高照,两旁道上浓密的树叶已有许多是红黄斑驳。

一男子正急走,一边四下搜寻。

有小厮见了,忙叫一声:“少爷!”

唐宗保摆手,只是往前面赶。

终于到了地儿,四下空旷,并不能藏人。

他疑惑,站在那里,四下张望了一会,忽往回走。

人影一闪,万新月立在那里,俏生生地冲他笑。

唐宗保花了眼,抬脚追过去:“月儿!”

跑下土坡,万新月停下。

他上前,伸手,万新月没有躲,任他拉住。

他大喜,伸手一拢,抱住了。

唐宗保感觉到怀里的身子有些僵硬,更加用力了些。

“月儿!你肯理我了!”

他喃喃地,把脸凑过去。

身子一颤。

他艰难转头。

万新月快速弹跳开,离开五六步,站定。

手指连弹,又是两张符画脱手而出,一左一右,把唐宗保缚了个结实。

眼见他连脖子也不能扭动,这才拍一拍身上,“啪啪啪”,大力拍了好几下,一脸嫌弃。

真是没有办法,要不是没有把握,怕一时困不住唐宗保,她不得不牺牲一下自己,乘着唐宗保放松的时候,给他拍上了定身符。

毕竟这可是一个练气末期的修士。

可不是她一个三级的小修士可以轻易搞定的。

看着瞪着眼睛挣扎的唐宗保。

李惜已懒得同他周旋,不想再看见他那恶心痴情的样子。

她直接了当:“唐宗保,我也懒得同你废话,你只要告诉我,当日万家的事可是你唐家做的?”

唐宗保怔怔看着李惜,眼里闪烁:“月儿,你听谁说的?万家的事情,我也是很痛心。我也不想。”

‘“停!”

李惜拧眉:“别假惺惺了,你早知道我不是万新月,却偏不拆装我,陪我演下去,我不明白。”

唐宗保皱眉:“你?”

李惜:“我的声音虽与万新月有几分像,却是瞒不过你吧?可你自始至终都未问一句,依旧对我热情得很。”

李惜紧紧盯着唐宗保:“现在你在我手里,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管。你只要知道,我这不是在同你商量,你现在落在我手里,只要我扬手,你的小命就玩完了。你别告诉我你不怕死,我听到你们说话了,你要留着命去那什么天元宗拜师,你不想就这样陨了吧?不用我提醒你,你们唐家可不止你这一个子弟。”

唐宗保看着她,目光复杂,终于垂下目来。

“我说了,你当真会放了我?”

他问。

李惜立即抬手:“你放心,只要你够诚实,我不杀你。如有违反,就灰飞烟灭。”

唐宗保定定地看着她,几番衡量,终于点头。

“好!你要听什么?”

李惜一屁股坐下来。

伸手连点,四周一阵晃荡,又恢复原样,树还是那树,只是四周静谧,一丝声响都没有。

唐宗保脸色终变,不由诧异。

这人会符阵?

他心情复杂地抬头:“你问吧。”

李惜深深呼了一口气:“你们唐家为何要灭了万家?不是亲戚吗?到底为什么?”

话出口,她的心也微跳,盯着唐宗保。

似乎意料之中,唐宗保看着眼前与万新月一模一样的脸,声音幽幽:“月儿,你一直待在唐家,总说,唐家是你的外家,是个让人羡慕的修真家族。可是,你可知,唐家现在,早已不同往日。唐家传到如今,已经有百年,从一个修仙小家族,熬到如今这个地步,着实不易。族里的修仙子弟也是越来越多,消耗也是越来越大。唐家赖以修炼的灵脉早已枯竭,之前留下来的老本都已经用得差不多。本来,还可以再维持个几年。但是,三年前,水月珠突然失窃,爹和伯父他们寻了大半年,未果。”

“你胡说,哪里有水月珠?”

李惜打断他的话,她还记得当日万新月说的话:这不是水月珠。

“真的,我给你的那就是水月珠,只不过是失了核珠的水月珠。”

唐宗保叹一口气:“唐家水月珠一向核、珠分离。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可是好好儿地,这核就忽然丢了。水月珠自此就成了废珠一颗,再不能聚灵了。偌大的唐家已经成了无灵之地。”

“说重点,这些同万家有什么关系?”

李惜打断他的话。

“你不知道么?你们万家有株灵植,能源源不断自产精纯的灵力。”

唐宗保眼睛觑着万新月。

“翠云!”李惜的脑袋轰然一声。

她霍地起身,盯着唐宗保:“你别告诉我,你们唐家看上了万家的宝贝,就”

她哆嗦着手,指了唐宗保的鼻子:“就杀光了万家?”

她因为气愤,眼眶发红

就为了一株灵植,就下此毒手。

“那可不是普通的灵植,能转化天地灵气,变废石为宝。”

唐宗保喃喃地,眼睛里闪光。

“你!”

李惜好不容易喘匀了气。

“好,那我再问你,你们又是找了谁做帮凶?凭你们唐家,还不足以杀得了万家。”

李惜瞬间想到了万丹阳,那个筑基后期老祖。

“是!”

唐宗保也爽快。

“万丹阳,我们唐家目前是无人能敌,也曾找了帮手……但是,还是不行。所以,就听了七叔祖的话。”

唐宗保的话,字字句句,响在耳边

李惜静静地听着,因为愤怒,身子微微颤抖。

事情竟然是这样。

她无数次猜测,各种可能。

却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唐家为了占有翠云,借助外力,灭了万家。

“金丹修士。”

她心中鼓荡,胀得难受。

难怪,万家众人没有还手之力。

可以想见,当时的状况,是如何的惨烈,这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大屠杀。

两个金丹修士对上一群练气修士,还不是如切瓜切菜般地

李惜喉咙干涩,眨了一下眼,努力逼回了眼中的泪意。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长气,又徐徐吐出,如此几番,终于平复。

她转身,重新看着唐宗保:“天元宗的修士凭什么给你们打下手?此事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150偿还

唐家目的在于翠云,周折一番,自然不会为他人做嫁衣。

“其实,这件事情,说来也是凑巧被我们碰上了。”

唐宗保舔了一下嘴唇。

原来天元宗这两个修士一直在寻访百炼宗的什么神兽,已经寻访多时。

七叔祖此次也是为这个来。

听说是百炼宗的灵兽,唐老大就动起了脑筋。

“伯父说万家就有一只百炼宗的灵兽。万家老祖万丹阳曾经是百炼宗的亲传弟子,他的灵宠就出自百炼宗,或许有可能就是他们要寻的,也未可知所以,他们才肯出手。”

李惜怔怔地。

如此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天元宗的那两个人为了什么狗屁神兽,自觉充当了帮凶。

唐家为了翠云,成了主谋,谋算了整件事。

想到当日黑曜腹部那道长长的口子,李惜有点明白了:敢情是发觉黑曜不是他们所要寻的,便恼羞成怒杀了黑曜。

李惜闭了一下眼,又张开。

“那,我爹爹他们”

知道不可能,李惜还是鼓足勇气,问了一句。

唐宗保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我真不知道,当日是七叔祖他们打头阵,我们是第二日才上去的。没有与万家人照面你,是如何逃脱的?当日我们去,并没有看见人。”

他自然记得,父亲伯父他们当时看到已经被破开禁止,空洞洞的翠云洞时的愤怒与不甘。

闹了半日,这是百忙了一场。

伯父还一度怀疑是天元宗的人发现了什么,见宝心喜,抢先了一步。

后来被七叔祖亲口否认后,又疑心是万家提早挖了那东西出来。

唐宗保看了看“万新月”,想说什么,又低下头去。

面前的这个人,又哪里会和他说?

万家的小一辈,他并没有认全。且这个人幻化成万新月的样子,单凭声音,又哪里认得出?

原本想顺藤摸瓜,希望能找到万家的宝贝,没想到,却是反被擒了。

他很是懊恼,是自己大意了。

原以为万家的小一辈应该没有什么有实力的人。

他抬头,定定地看着李惜,见她正瞧过来。

他忙低了头,那眼里是明晃晃的嫌恶。

一时无声。

他晃了一下身子,开口:“那个,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也知道了。万家其实并不是我们唐家动的手。我也并没有杀你们万家的人。你看,咱们先前说好的,你留着我也没有用,是不是把我放了?我出来这么久了,家里该着急了。待会定是要寻来的。”

他仰着脸,一脸的老实样子。

李惜眯眼看着他。

眼前这个男子,此刻看来是那般真诚,都这样了,还摆处一幅推心置腹,十足为对方着想的样子。

见她看来,眼睛不闪不避,更加抬高了头颅。

李惜眼前就浮现出万新月来,美丽热情的万新月,大概就是被他这老实敦厚的样子给骗了吧?舅家的表兄,从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哪里还有不放心的

可就是这个人,亲手算计了万新月,算计了万家,让她成为这场阴谋当中的牺牲品。

一起长大的亲表妹,都能下得了手,真是够了。

李惜心里没来由地就一阵恶心。

唐宗保一直注目李惜的表情,见她脸上变幻不定,心下忽然就觉得不安起来。

“那个,你先前可是发过誓的,你答应我的。”

他提醒着,一边就发现李惜走了过来。

他看着走到面前一步之遥的李惜,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身子却是依旧动弹不得,心里不免大急。

口里却是试图提醒李惜。

“你若是违反,会在进阶的时候,种下心魔,遭反噬“

李惜缓缓蹲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

“我真是替小姑姑不值。你这个人渣!去死吧!”

她手下一翻,一把蜂针已在手上。

运力一拍,蜂针全部没入唐宗保的丹田之处,用手抵住,催动灵力,蜂针立刻在唐宗保的丹田之内肆意游蹿起来

“你!”

唐宗保神情痛苦万分,脸上扭曲,额上青筋暴露,豆大汗珠汩汩冒出,瞬间就蜿蜒成一片。

他张着嘴,连说话都不能,只是含糊不清地痛叫。

李惜一眨不眨地盯着,眼睛由犀利渐渐发红。

“爹爹,小姑、大伯”

她喃喃地:“你们可安好?”

她双手合十,向天叩拜,一边就号啕出声。

声音凄厉,盖过了唐宗保的痛叫。

唐宗保已经气息微弱,他最后游移的目光越过那依旧碧蓝蓝的天,碧绿的树,就像一幅画,连树叶都不曾动一下,似乎静止了一般,他闭上了嘴。

知道无论他怎么叫,外面都是听不到了。

耳旁李惜的哭声渐渐止,唐宗保的身子僵直,脸上布满黑气,“噗呲”一下歪在了地上。

李惜收了眼泪,蜂针尽数穿出。

李惜细细数过,收入囊中。

回头看了看横在地上的人,收了四处的符画,转身大踏步走了。

唐宗保的尸体,估计很快就会被发现。

李惜故意让他横尸在此。

唐家人也该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万家庄子那么多条人命,唐宗保就是千刀万剐也不够。

照李惜的想法,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万家庄子数十条人命,唐家就应该悉数还了。

可是,她的实力不够,只能在眼前的唐宗保身上出口怨气罢了。

一轮红日落下山谷。

李惜甩开手,大步往前走。

仿佛要走入那巨大的红圆盘当中去,义无反顾,带着凌然之气。

誓言反噬?

李惜嗤笑一声。

何为心魔?她李惜没有无端害人性命,没有做下人神共愤之事。

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眼见仇人就在眼前,叫她放过他,她觉得天理不容。假如因为这个反噬,反噬就反噬,她愿意承受。

如果誓言有用,那么那万家庄,还有李家的那么多条性命,又算是怎么回事?

那些害人的人却依旧安然,死去的永远逝去了,化为尘埃消失在这天地间,再也不会出现。

李惜昂头,长长的影子拉长了。

一只老鼠跳到她的肩头,甩着尾巴。

151白水滩

这日正午时分。

李惜回到了柳镇。

老杨头不在家。

推了门进去,

看着炉子里还没有熄灭的火光,李惜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整理了一番,这才把翠云捧了出来,给它重新换上了新的灵石。

这才坐下来,怔怔地,看了半晌。

叶子碧油油地,似乎长得更好了。

“能化废石为灵石。”

这几日,脑中不时闪现这句话。

唐宗保说的。

李惜楞楞地瞧了一会,用手去拨了拨。碧绿的叶子颤一颤。

就是为了这盆灵植,万家招来了灭门之祸。

万家如此,李家亦是如此。

李惜就这样呆呆坐着,不动

一直到了晚上,老杨头才回来。

李惜煮好了饭。

两人边吃边聊,原是老杨头去拿订做的一批铲柄,那批铲子差不多快好了。

“就等你的活儿了!”

老杨头呵呵笑着。

日子过得飞快。

老杨头和李惜各自忙着。

转眼就到了年底。

这日,李惜在屋里埋头画符,偶一抬头,见老杨头把那些铲子在院子里整齐码好,一字排开。

这是第三次制作这批铲子了,也做熟了,这回整整500把,也就几个月的时间。

刚弄好,就见一人进了院子

老杨头一喜,忙起身:“来了刚弄好,正想要通知您呢?”

对方点头。

“这是剩下的酬金。”

他扔过来一袋子灵石。

老杨头忙接住,打开一数,没错。

他笑着转身,愣住,方才靠在那里的500把铲子已不见。

他目光闪了一闪,瞥向那人腰间,空荡荡,并无东西。

然后,目光定在他中指上的一枚戎指上。

他马上判断出来:储物戎指。

一定是了。

一般的储物袋放不下这么多的铲子。

能快速容纳,又不累赘的就是这储物空间了。

这个可是稀罕物。

这种东西,已经失传许多年了。

因为极其耗费精力与灵力,以及各种原因,能拥有储物空间的修士,极少。

所以,他也只是听说,并未见过实物。

可是,作为一个炼器师,眼见传说中的储物空间就在眼前,怎么忍得住?

总想好好琢磨一番的。

老杨头心头发热。

眼看那个汉子转身,飞快走了。

老杨头回到屋子里,想了半日,脑子里总浮现出那枚戒指。

戒指普通。

只是那材质却是他没有见过的。

他想了半日,终熬不住心中的渴望。

第二日。

老杨头终于在茶楼看到了那人,正坐着喝茶,一边椅子上堆放着一个笼子,里头是一只精巧百灵雀。

他暗喜,果真被他猜着,这人上回也是在这镇上逗留了二日,买上一堆东西,再来这茶楼上坐个半日。

他也上了楼,在一侧找了空位坐下,慢慢喝茶,一边盯着他中指上套着的那个银色的指环。

阳光下,似乎有细小的光圈在闪烁。

这是法文?

他眯眼,端起茶杯。

“老杨头?”

李惜推门,见屋里没人。

咦,这个时辰,老杨头都待在这里的,怎会不见?

她想了想,就回到自己屋子里。

拿了刚完成的两张新符画。

这传声符,今日又绘制了两张。

想着找老杨头锻造两块牌子,绘了,可以挂在腰间。

这样,有什么事,她和小雅联系就方便多了。

李惜一直想着这个世界传个话太不方便。她琢磨了好几个月,终于给她琢磨出来这种传声符。

巴掌大的东西,滴入精血,能够在一定范围之内听到对方说的话,虽不能多说,远了也不行。

李惜想着这个可能同她的灵力有关,她才练气3级。

她知道有一种传声鸟一类的东西,但是那种东西,李惜觉得不靠谱,容易路上被人给截胡。

李惜这个没有那么高级,不过胜在可以直接对话。

上回给小雅送去两张,感觉效果不大好,说不了几句话。

这回,她想找老杨头锻造一下,能不能提高耐受力,争取能多说点。

可是老杨头不在。

她又走出去。

院子里还是无人。

她走到里屋,发现那些靠墙摆满的铲子都不见了。

她恍然:她怎么忘了,老杨头这是手里添了灵石了。

看来,这是去镇子上去了?

她就靠在门边,等着老杨头带回来好吃的。

一直等到天傍黑。

老杨头也没有回来。

李惜瓜子不磕了。

她站在院子外面,伸长了脖子张望,小路尽头依旧一片寂静。

老杨头住得偏僻,四周都没有邻居的。

平日里也不见他有什么好朋友。

李惜嘀咕:现在好,都没有个地儿打听去。

她靠在门边。

终于,小道尽头出现了一团黑影。

快如闪电。

“阿墨!

李惜蹲下身子,看着它:“老杨头呢?”

阿墨这段时间跟着老杨头,有时也出去。

“白恩!”

李惜唤白恩。

白恩可以和阿墨交流。

你是说,他跟人走了?谁?

阿墨眨巴着眼睛。

李惜看着白恩。

“他是跟着那昨日那个客人走的?”

阿墨点头。

“这?”

所有接洽的事情都是老杨头在做,这个客人,李惜是毫无头绪了。

东西都已经交了,还有什么事么?

李惜皱紧了眉头。

3日后。

老杨头还是没有消息,李惜一筹莫展。

她坐在炉子旁边,看着已经冷冰冰的炉子发呆。

她的心不安。

老杨头莫名地就失踪了。

他不会遭遇不测了吧?

不会。

她摇头。想到他一人生活了这么久,都没有出什么事情。

他做事一向谨慎。

“我老头子能活到今日,全靠谨慎,小心,凡是多留个心眼。”

这是他说的话。

老杨头一向仔细,是什么使得他不管不顾跟了去,连声招呼也不打。

李惜宽慰自己。

没事的。

只是,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吩咐阿墨在家,自己带着黑曜往外走去。

总要找一找。

她决定,等他回来,她一定要给他一张传声符。

对了,传声符。

她忙往回跑。

冲进老杨头的屋子,看着紧闭的屋门,她犹豫了一会,没有进去。

又向炉房跑去。

她瞧了瞧,案子上空空如也,

她记得,他要锻造的东西都放在这里。这么说,前头给的那张传声符他是带走了?

她注入灵力,传声符亮了起来。

她屏息。

有反应。

“老杨头,你在哪里?”

她简短地说了一句,呼了一口气。

符亮了,好歹人还在。

她盯着。符画不断闪烁,明明灭灭,终于有了回应。

“白水滩?”

李惜抓起桌上的符,就往外跑。

老杨头只是说了三个字,就没了回应。

152白水滩(二)

白水滩!

她大约听说过这个地方。

她很快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妥当,出发了。

却碰到了蒋大鹏。

他正晃荡着走来,抱着一个坛子。

“哪里去?”

他叫。

李惜三言两语地说了老杨头的事情:“你先回吧!”

她往外跑去。

“我也去!”

蒋大鹏跟了来:“多个人,有个照应!”

“好!”

李惜向前跑去。

她没有拒绝。

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

说实在的,她也没有把握能找到老杨头。

两人一起出发,很快到了地儿。

他们看着那白茫茫的一片,水天交结的地方,面面相觑。

这里这么大,要怎么寻找?

“还能联系上么?”

蒋大鹏问。

李惜摇头,她已经给老杨头留了言,没有反应。

正是老杨头说得含糊,才让她心里不安。

“下去瞧瞧?”

蒋大鹏谢绝了李惜递过来的避水符,自己掏出了一颗珠子,那是避水珠,含在嘴里,就准备下水。

“你在岸上呆着,我下去瞧瞧。”

“我也去!”

蒋大鹏挥手:“不用。我去就行,放心。水里我在行!”

他俏皮地挤眼。

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蒋大鹏练气6级,又有水灵根,李惜也就不再争辩。

她运目四望,水面远远地有白色的水鸟飞起,在水面点一点,就冲向天空。

一切看着正常。

她有些担心,盯着水面,平静。

一刻终后。

李惜转头。

她听到了水声。

李惜后退一步,盯着水面。

平静的水面忽然拱起,哗然一声,水里钻出了一个人来。

李惜忙上前,打量一头一脸水珠的老杨头:“老杨头?”

但见他喘着气,放眼四望。

老杨头伸手扯下一把水草,喘了一口气:“快走!”

李惜被他拉着,一阵风地跑。

“等等,大鹏呢?”

李惜顿住脚步。

“谁?”

老杨头惊魂未定的摸了一把水,往后面瞥去。

“就是蒋大鹏呀,和我一起来的,方才他下水去找你了。你没有看到么?”

李惜焦急。

老杨头顿住,一拍大腿:“去找我了?那个小子?”

见李惜表情,他团团转了两圈,

又摇头:“不行,咱们现在不能下去,不能。这样,等着我,我回去拿齐了东西了再来。”

李惜不动:“你回吧,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她盯着水面,不动。

想着蒋大鹏或许就钻出来了。

“嗨!”

老杨头一拍大腿,身子一纵就远了。

“先不要下水,等着我!”

随风远远传来他的声音。

李惜看着老杨头走远,转头望了望蒋大鹏下水的地方,她实在放心不下。

蒋大鹏还在水里,这干等着不是个事儿。

“黑曜,你在这儿呆着。”

李惜放出了黑曜,摸摸它的头,叮嘱:“你在这守着,一会老杨头回来,别走岔了。”

她潜下了水。

湖水冰凉,她咬牙沉了下去。

“你胆子真大!”

白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只老鼠从她腰间蹿出,浮在身侧,快速地向前划去,四肢飞快。

李惜也划开手脚,两人向着下方沉下去。

“我忘了给你贴避水符了!”

“我不用!”

“噢?你不是不会水吗?”

“谁说的?”

白恩四肢一蹬,很快就蹿出老远。

“人呢?”

老杨头喘着气,回来见一只大黑狗坐在岸上,正朝它看着。

“下水了?”

他气急败坏地:“不是说等我来吗?哎呀,真是操心。”

老杨头快速在手腕上套了一件东西,转头:“我下去了。你守着。”

黑曜“呜”了一声,仰天叫了一下。

看着沉寂下来的湖边。

为什么又是它?

游了一会,李惜在腿上又拍了一张避水符,继续向下沉去。

水越来越凉,她犹豫,避水符不够用,这太深了。

眼见前方一片水草,随着水流飘舞,李惜小心地避开,想着这要是被缠上,可就麻烦了。

“白恩,绕过去。”

却见前方一阵蠕动,地上搅起一阵阵浑水雾。

有东西。

慢慢靠近一看,似乎是一个人,被水草缠得密实。

“蒋大鹏!”

李惜一蹬腿,就游了过去。

水草滑溜,扯了半日,也没扯出来。

她摸出匕首,割了一会,水草四散开。

原来是一具骷髅。

李惜吃了一吓,忙不迭地放开。

身侧有人过来。

她急转头。

老杨头满是皱褶的脸放大,他挥手示意,往水面蹿去。

李惜跟在后面。

“哗啦”一声,两人蹿出了水面。

“走,走走!”

老杨头一叠声地催促。

耳边风声呼呼,李惜匆忙之中,回头瞥了一眼,湖面依旧平静。

“蒋大鹏?”

身子呼地一下,腾空,老杨头直接使用了轻身术,拉了她走。

一直跑到院子里,老杨头才松开李惜的手,“咳咳!”

他拍着胸口,大声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喘不过起来。

李惜忙扶了他进去,让他坐在火炉旁。

炉火尚有余温,李惜捅了捅炉底,暗红的火重新蹿起。

老杨低着头,靠着炉子,喘着气。

“老杨头!”

“大鹏?”

“放心,他死不了。”

老杨头喘着气,见李惜看着他。

“容我想一想,咱们明日再说,可好?”

老杨头摆了摆手,似乎不想说话。

李惜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站在门外,她停了一停,见里头依旧没有动静,只得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吱呀”一声,她轻轻地关上了门。

屋子内,

老杨头低着脑袋,慢慢地抬起头来,这才依着炉子,慢慢地伸直了腿。

他眼睛里这才露出凝重的神色。

他看到了什么?

他跟着那个人到了白水滩。

他在水底下找了许久。

水下有一个石门,

他的心怦怦地跳着。

凭经验,他知道也许是一个机遇,也许是莫大的危险。

当时他犹豫了。

他在水下潜了两日,也没有个主意,直到耗尽了那件避水镯里的水灵石,才上岸来。没想到,却是碰到了李惜来寻他。

他起身,镇定一下心神,推开窗户,

对面屋子里淡淡的光透过窗棂,一个人影似乎在伏案画着什么。

这丫头,又在画符画了。

今日她的避水符用完了。

她定是想再去找那个蒋大鹏。

也罢,这是本就是因他而起,得再走一遭。

那个水下这么大,那个蒋大鹏十有**是迷失了,或是进入那扇门里了?

对面门开了,李惜过来。

“我们明日去白水滩。”

她急急地说。

见老杨头没作答。

“老杨头,你没事吧?”

她仔细地瞧着他。

老杨头那幅神情,明显是有问题。

“你瞧这是什么?”

老杨头回过神来,答非所问。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

一块暗红色的石头躺在他的手掌心。

“你知道,咱们的铲子都去了哪里?”

李惜摇头。

“你瞧!”

这是火灵石,石头暗红,隐有黑色环流动。

“对!火灵石。这是我从水下捡来的,水底怎么会有火灵石?我估计蒋大鹏可能掉到那里头去了。”

老杨头肯定的。

153白水滩(三)

两人商定,去探一探那白水湖。

李惜开始收拾起东西,旁的不说,这避水符,必要带足了。

她一扬手中的一沓符画,多数是避水符。

她方才回来画的,少说也有数十张。

“这事我还得和小雅说一声!”

李惜掏出了传声符。

一条油绿的青蛇挂在灯罩子上,“咝咝”地伸着舌头,灯罩也是绿色的。

一双手,突然从中间挑起它,青蛇巴在灯罩上面,似乎不愿离开,上面尚有余温。

“难不成这灯罩子会比我这身上还暖不成?”

幽幽的声音,手指一翻转,青蛇就“啪”地一下,顺着花青细白的手腕绕了上去。

五六步外,万小雅偷偷觑一眼华青,继续咬牙托着。手掌三寸处一杯清茶颤巍巍地抖动着,悬浮在那里。

她已经托了小半个时辰。

奈何,花青师叔半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一大早,花青就过来和常娟师父说话。

小雅正在练御气。

悬空托起一个杯子,里头是半杯水。

花青进来,瞧见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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