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娇 - xp1024.com
《画春娇》


第1章 夜惊

月黑风高夜,正好做坏事。

黑蒙蒙的夜色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郊外乱葬岗,两个纤细瘦削的身影猫在一个深坑之中,借着手边微弱的烛火,奋力地在刨着土。

忽然有阵小风呼啸吹来,卷起了地上纷纷扬扬的落叶,有几片随风而起,竟然重重地拍打在了稍矮些的那个黑衣人脸上。

黑衣人打了个哆嗦,有些害怕地挨到了另一个身边,开口居然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带着两分犹豫,三分害怕和五分懊悔。

“这风刮得有点妖啊,好像只往咱们这边打转。”

她抖了抖身子,“我看碑文上说,这位刘生可是上个月才新下葬的,算日子还没有出七七,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惹到了他?哎呀小姐,我害怕!”

旁边的黑衣人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巾,在烛火忽明忽暗的跃动下,露出一张清秀美丽的脸来,居然是个生得极美的少女。

薛琬毫不在意地笑笑,“碑文上说的,你也信?”

她指了指对面的坟堆,“小花,你觉得这里面躺的是谁?是一个人,还是一条狗?”

低矮的坟头上长满了草,只竖了一根简陋的木板,大约是时日久了,已经被雨水腐蚀地差不多,板上歪歪扭扭写着五个字“张老狗之墓”。

那叫小花的姑娘十分肯定地说,“那墓的主人应该出身不高,混在市井乡间,所以名字比较粗俗,叫张老狗。”

这里既然是乱葬岗,埋的自然就不会是什么有身份有来头的人物。

平民百姓家取名字可没有世家大族那么讲究,许多人就只有一个乳名,二牛、铁蛋、剩娃,就这么叫了一辈子的多的是。

所以,有人叫张老狗真是好不稀奇。

她小花虽然没有小姐聪明,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好吗?

要不然,过世的三夫人怎么能在那么多丫头里独独挑了她给小姐当贴身丫鬟,还让她当着三房的家?

小花还没来得及得意,却听薛琬说道,“要是我跟你说,那堆里埋的既不是人,也不是狗,而是一只王八,你信不信?”

她嫌弃地看了薛琬一眼,“王……王八?”

小姐又在糊弄人了……

薛琬点点头,“对呀,是一只王八。小花,我不是早就对你说了,看人看事看物,不能尽信人言,也不能全信自己的眼睛,更不能凭三言两语就随意臆断吗?”

她忽然笑眯眯地凑过去,“要不要咱们先去把那边挖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小花打了个寒颤,“别!我信,我信还不成吗?”

那坟堆里埋的是人是狗还是王八有什么干系,重要的是她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她朝四下看了几眼,目力所及之处尽是黑乎乎的影子,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要不是小姐言之凿凿说此处有宝,而她们最近又确实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她堂堂靖宁侯府三房的一等掌事大丫头,又怎么会在这深更半夜,跟着小姐跑到这种地方瞎胡闹呢?

得,挖了半天宝是没有挖到,人倒是被吓得够呛!

小花连忙说,“小姐,您那消息确切吗?咱们都挖那么深了,别说金子,就连铜板都没有看到一枚,是不是挖错了了地?”

她顿了顿,“要是再没有,咱们还是撤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后背凉凉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薛琬不说话,鞋子用力蹬了一下脚下的土,听到一声钝响。

她笑了起来,“这不是有了吗?”

小花将火把往地下一照,果然,看到脚底的泥下露出几处空隙,看起来像是个木盒。

她连忙趴了下来,更用力地将土刨开,不一会儿,居然真的起上来一个半人高的木盒子。

薛琬笑眯眯地说,“林嬷嬷的医药费有着落了;琛哥儿明年的束脩也到手了;下个月就是爹爹生辰了,咱们明日就去文烟斋将那套最贵的砚台买回去给爹当寿礼;再去护国寺给我母亲续上下一年的灯油钱。”

她顿了顿,“剩下的钱,至少也能保证咱们接下来的两三年不用吃土!”

小花虽然高兴,但心里是有点犯嘀咕的。她总觉得小姐似乎对这盒子了若指掌,里面有什么,有多少钱小姐都知道,甚至还算好了这些钱的用项。

可是,这些年来她和小姐每日都在一处,几乎形影不离,小姐怎么就能背着她知道那么多事呢?

她怎么不知道乱葬岗里有个坑没有埋人,居然还藏了宝?她也不知道张老狗既不是个人,也不是条狗,而是只王八呀。

可是小姐什么都知道!

薛琬似乎看透了小花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许多事你有点想不通。想不明白,咱们就先不想嘛,先把能想通的整明白。”

她嘴角微翘,“来,把前几日我让你背的三不守则再背一遍!”

小花心想,小姐还真有闲情逸致,在乱葬岗的坟坑里给她来个突然袭击搞抽背,真的是……

不过她还条件反射地立定站好背了起来,“小姐吩咐不偷懒,小姐说话不反驳,小姐办事不怀疑。”

薛琬满意地点点头,“小花啊,书得背好,心里也要谨记,知道了吗?”

她将木盒子一把抛到了上面,然后正准备出坑打道回府,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以及男女放肆夸张的调笑声。

这大半夜的……

这种地方……

让人面红耳赤的声响很快就近了,好巧不巧,马车居然就停在了张老狗的坟堆背面。

风大,帘动,影影绰绰露出车里的景象来。

男人将女人抱在怀中,一只手显然不怎么老实,引得女人发出阵阵娇喘,他一边将女人压在车壁上,一边对着车夫说,“老李,你去那边树下歇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再回来。”

那老李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十分熟稔地在耳朵里塞了棉花,一声不吭跑远了。

乱葬岗这种地方,虽说吓人,但对于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而言,似乎别有一番风情。

此刻,这男人就显然很是兴奋,他将怀中的女人罗衫褪去一半,饥渴难耐地道,“你这女妖精,折磨了我一路,这会儿到了我的地盘,还不乖乖地让我吃了你!”

趴在坑里的薛琬和小花,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种地方碰到这种事!

虽然黑灯瞎火的,但小花的脸还是“嗖”得一下通红了,她压低声音说,“哎哟我呸,这都是什么人啊,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那么禽兽……”

咦?不对!那男人说话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借着马车上的八角明灯,趴在坑里的薛琬和小花视线正正好直对马车,虽然灯光微弱,但她们两个处在黑暗中久了,视物倒也没有那么费力。

小花抬起头用力往外望去,在被风吹起的车帘缝隙中不算困难就看清了那男人的容貌。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差点就要喊出声来,“这不是……”

她的嘴被薛琬捂住了。

可她还是忍不住咿咿呀呀地将后半句话哼了出来,“这混蛋不是小姐的未婚夫婿永安伯府的世子林朝吗?我他丫的砍死他!”

第2章 劁猪

薛琬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不远处马车里那条发情的公狗是谁。

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林朝以斯文儒雅著称于世,年纪轻轻就入了翰林,文采出众,仪表堂堂,前途无量,在年轻儒生中地位很高,私下里还有个林君子的名号。

若不是他自小就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永安伯府的门槛恐怕要被踏破了。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个外表清风霁月的林君子,内里却是个再狂浪不过的好色之徒。

他偏爱风尘女子,因为只有她们才能满足他种种特殊的癖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也总有人愿意陪他玩这些“游戏”。

前世,薛琬从千机阁写着林朝名字的抽屉中打开他比城墙还厚的“猎艳记录”时,双手都是颤抖的。

册子里详尽地记录着林朝的每一次“艳遇”,时间地点人物,甚至还写下了每次的时长。

所以,薛琬一点都不吃惊会在这三更半夜的乱葬岗坟地看到他放纵的身影,听到他野鸭一般的嘶嚎。

只是林朝对于她而言,只不过是前世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她懒得费心去记有关他的任何东西,以至于一时没有想到会在今夜以这样的方式隔世重逢。

半晌,薛琬眯了眯眼,忽然笑着对小花说,“想要他死有什么难的,但这样可能会有点麻烦。小花,我们来点有趣的!”

小花气愤到涨得通红的小脸在听完小姐的耳语之后慢慢恢复了平静,她冷哼了一声,“呸,他活该!”

永安伯世子林朝看着身下的女子潮红迷乱的脸庞很是满意,“叫得再大声一点!我要这方圆十里的孤魂野鬼都听到你的叫声!”

临行前喝了一壶春酿酒,让他此刻有些飘飘欲仙,他需要强烈的感官刺激以到达云巅。

女子是春月楼新进的花魁,早就被老鸨调教成一朵解语花,自然是林朝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

一时间,坟地里到处都是高亢激扬的娇喘声,连鬼听了都会脸红心跳。

林朝奋力在女子身上冲击着,极度的兴奋让他俊美的容颜变得扭曲狰狞,他挺身而起,正要长驱直入完成最后一击,却猛然看到两边的车帘都被呼啸的风掀开了。

惊鸿一瞥间,他看到有个东西挂在了他马车的车窗上。

那是个血淋淋的人头。

枯草一般的长发耷拉在冒着血洞的脖子上,空洞洞的眼窝里流着黑色的液体,紫青色的舌头长长地垂了出来,上面竟还密密麻麻爬着虫蚁。

他胯下一软,一泄如注。

饶是做惯了在荒郊野地做这些荒唐事,但真的有“鬼”出现在面前时,林朝立刻就成了废物一个。

他连裤子都还没有来得及提上来,就慌不择路想要逃跑,却不巧撞到了另一边的车窗,双手贴在了一个冰凉凉湿漉漉的东西上面。

林朝垂下头,借着车上摇曳的灯火,看到了自己殷红的手掌,伴着淡淡的血腥气,像是地狱阎罗对他发出的请柬,让人胆战心惊、魂飞魄散。

他再也无法控制地尖叫起来,“鬼啊!”然后就重重地砸在了门板上,昏了过去。

倒还是那位花魁比他有些胆识,虽然也吓得不轻,但好歹还能结结巴巴说清楚话,“鬼……鬼大爷,奴家不是有心冒犯您的,人在江湖漂,奴家也不过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还请……请鬼大爷放过奴家,以后……以后这种生意给再多的钱也不接了,奴家发誓!”

她慌忙磕了个头,就提起裙子磕磕碰碰地下了车,然后跌跌撞撞往林外跑去了。

花魁的身影早已经不见,马车上的人还丝毫不见转醒。

小花终于忍不住叉着腰笑了起来,她指着与她对窗而立的薛琬,“咯咯咯,小姐,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的脸搞成这副鬼样子的啊!”

看起来像是个吊死鬼,可偏偏脖颈上又有个碗大的血口子,真正叫人不寒而栗。

薛琬笑着摇摇头,“小花,不要忘了,林朝可是被你吓晕的哦!”

小花一愣,随即醒悟过来。

她跺了跺脚,“哎呀,我怎么就忘了,小姐你都把自己搞那么丑,肯定不能对我下软手啊!我这副鬼样子,等下该怎么见苏十一啊!”

苏十一是小姐新收的小厮,不过没有带回靖宁侯府,而是大费周折地给他在北街租了个价格不菲的小院子住着。

一开始,她都怀疑这长得跟白玉团子似的俊小子是小姐学人家福林公主养的什么男宠,要不然小姐怎么能当了三夫人留下来的最后一根金簪去给那小白脸租房?

不过经过她小半年来的观察,发现她冤枉了小姐!

小姐和这苏十一,半年来只见了两面,每次话都不超过十句,而且还都是在做像今天这样的事时,才用得到那小子——呃,三个月前,她和小姐去善缘寺的后山挖了几个僧人的私房钱,小姐就是让苏十一给她当的车夫。

这会儿,苏十一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长得俊的小哥谁不喜欢?既然小姐和他没什么,难道就不许小花想和他有点什么吗?所以,小花在苏十一的面前可是十分注重形象的!

而现在,就是为了要吓林朝,她的脸涂成了鬼……

小花想想就来气,忍不住就上车踹了林朝两脚,“要不是你,我何至于要在十一哥哥面前出丑?”

亏她以前还那么敬重永安伯世子,觉得他是多么温润如玉的一个如意郎君啊!

皇城多少女子都想嫁给他,偏偏他只对小姐情深义重,只等着小姐孝期过了就迎娶过门。

今日之前,小花都觉得小姐能嫁给林世子,那可真是得了好归宿,也不负当年三夫人和永安伯夫人指腹为婚的一段佳话了!

谁知道,林朝不过是个金玉包着的烂货!烂到生蛆了!呸呸呸!

小花想要永绝后患,想了想对薛琬说,“小姐,我把这渣男的祸害给剁碎了喂狗去!让他不能害到你!”

永安伯世子成了个阉人,他和小姐的这门婚事就算是黄了。

就算靖宁侯府再穷,到底也是几代世勋,绝对不会卖女儿的!

侯夫人是有点见钱眼开,但侯爷最要脸了,这种会被戳着脊梁骨的事儿他绝对不会干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侯爷侯夫人肯,咱们三老爷也不会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呀!

三老爷虽然没钱,官也不算顶大,就是个从四品,但他可是桃李满天下的国子监祭酒啊,振臂一呼,还是能有几个稀稀拉拉的应和声的!

小花思来想去,为了小姐未来的幸福,就算被辣瞎眼睛,这杀猪匠也还是由她来当吧!

她从腰间取下刚才挖坑的刨子,直截了当地就要往林朝裆部砸去,忽听薛琬冲她噗嗤一笑,“劁条狗罢了,不必你亲自动手,太脏了!”

薛琬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粉往林朝鼻尖上晃了晃,抬起头来冲着小花眨眨眼,“好啦!”

第3章 鹤唳

这瓶粉叫鹤唳,是千机司的秘药之一。

而千机司,则是盛朝最神秘的情报机构。它隶属皇城司,但却又凌驾在皇城司之上,只听命于陛下一人。

没有人知道千机司的总舵在哪里,平民百姓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只有位高权重者才能有幸见过千机司的掌门。

对于寻常官员来说,这是个无所不能到可以翻天覆地的机构。

所以,千机司出来的秘药,自然来头都很大,效用也是惊人的,就比如这瓶鹤唳。

林朝刚才行过房事,紧要关头又受到了惊吓。所以,只需要一点点粉末,就能叫他这辈子都不能再祸害人。

小花有些不敢相信,“这样就成了?”

薛琬笑笑,“成不成,你过几天听听外面的风声不就知道了吗?”

她轻轻咳了一声,“再不走,十一可要等急了呢。”

一提到苏十一,小花又满肚子气,她是很想和她的小哥哥多一点相处的机会,但现在这副鬼样子,叫她怎么见人嘛!

不过,再怎么为难还是得离开这里的。

林朝随时都会醒,他的车夫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来,留在这里再吓他们一次吗?

再说,钱也拿到手了,品行不端的未来姑爷也成了凉花菜,总算是不虚此行吧!

想到明儿开始就能又顿顿吃肉了,小花憋闷的心情略微得到了一些纾解。她豪气干云地又踢了林朝一脚,然后大步流星地下了车,“咱们回去还能睡上两个时辰呢!”

薛琬看了林朝一眼,心中却半点波澜也没有。

其实,重生一世,她也并没有打算要对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做什么,毕竟,前世的他们可并没有做成真的夫妻。

新婚前夜,她父亲无故被卷入了襄阳王谋逆案,陛下的决断还未曾下达,永安伯府就立刻送来了退婚书。

后来,薛家被满门抄斩,只留下女眷被没入官中。

林朝倒是来偷偷找过她,但不是要救她出去,而是来追问她父亲收藏的一本稀世古籍的下落

这个男人确实好色凉薄,但对于薛琬来说,真的不过只是前世一个小小的不愉快,她还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对他进行什么打击报复。

但谁让他好巧不巧今夜出现在了这里呢?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林朝虽然没有对薛琬做过什么,可这些年来被他折磨过的女人不计其数,手里也还攥着几条人命。虽然都是些烟花女子,但烟花女子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她劁了他,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薛琬冲着林朝微微一笑,画成了鬼面的脸庞看起来格外瘆人。

她偷偷将从对面刘生坟墓里取出来的木匣子往马车的座椅底下一推,然后又顺手摘了林朝身上的玉佩,柔声对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那位说,“这样,我们就算是两清了。”

苏十一看到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靠近他的马车,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他一眼就认出了薛琬,自然地将她背上的布包接了过来扛上车厢,然后安静如鸡地坐在了车头,等待着小花上车。

小花有些胸闷,“喂,小姐是女人,我就不是女人了吗?这布袋那么重,我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怎么搬得动,你就不能来帮帮我?”

苏十一语气很淡,“她是小姐,你不是。”

末了,他还特别煞风景地补了一刀,“而且我看你粗壮得很,怎么也称不上娇滴滴吧!”

小花简直要被气得吐血,但她能怎么办?

遇上个不解风情的男子,就好像是南风打西墙,马草喂野狗,你花样百出,他冷面相对,最后也只能憋着气自己上了车。

她嘟嘟囔囔地抱怨,“小姐,您到底是从哪里捡回来的这苏十一,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说话那么难听,真是讨厌!”

哼,她就是个从小沾染阳春水的丫鬟,确实不能算娇滴滴,但怎么也和粗壮搭不上边啊,她小花可是有腰的人!

薛琬摇摇头,“十一从小在荒山野岭长大,很少与人接触,不会说讨人喜欢的好听话,你不要介意。”

她顿了顿,“但他是我请来的客人,不是我的小厮,以后你对他也要客气一点才是。”

小花愣了愣,“客客人?”

薛琬点点头,“十一,他很有些与众不同之处,以后你就知道了。他这样有才能的人,落难也只是一时的,我恰好帮了他,这是我的福分,可不敢擅自居功,自以为就是他的主人了。”

马车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顿了一顿,不过很快就继续顺畅地飞驰起来。

她帮着小花将布包卸下来,转移话题,“很重吧?你的肩膀一定都红了,等回了家,我给你用红花油揉揉开,不然明日起来是要疼的。”

小花顺利被带偏,“是啊,可沉呢,这里面一定有不少钱。”

她抬起头来,满是期待地问道,“所以,明天的菜能不能加个肉,再加个鱼?”

靖宁侯府看起来光鲜,但自从三年前西琼老家的千顷良田遭了水灾,南山的庄子又走了水,府里断了好几项收益,就一下子过得拮据起来。

侯府人口众多,但只有侯爷、二老爷和三老爷在朝为官拿着俸禄。

四老爷倒是家里公认最聪明最有前途的,可惜不知道是遭了什么人的带坏,居然好端端地入了道,不知道去了哪个仙府琼洞修炼去了

底下的少爷们都还在读书,就是年龄最大的大公子,也还不曾出仕。

这些年来,又陆续嫁娶了几位公子小姐,为了侯府的面子,该有的场面不能输,聘礼嫁妆酒席都不是小数目。

现在的侯府,也就是看着家大业大,内里其实早就是个空架子了,也亏得侯夫人是个手紧的,才能勉强卯年吃了寅年的粮,撑着面子上差不离。

家中没钱,所以这伙食嘛,自然是一言难尽的。

大房有爵位,当家的又是侯夫人,自然还稍好看一些。

二老爷在户部任职,是个肥缺,私底下有不少油水,二夫人又是江南的皇商出身,嫁妆丰厚,他们自开炉灶,不用公中的钱,吃得也很是丰盛。

唯独他们三房

三老爷虽然在外头有个清贵的名声,但俸禄不高,也没什么油水,书籍古典家里倒有一堆,但钱是没有的。

三夫人娘家薄弱,原本就没什么老底,这些年来也不知道贴了多少在家里,前年过世后清点嫁妆,居然只剩下了寥寥几件首饰,这些日子来,又被小姐都当了出去

所以,小花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荤腥了,此刻若是有一碗红烧肉摆在她的面前,那么苏十一她也是可以不要的!

薛琬的目光晶晶亮亮的,“肉,可以有。鱼,当然也能有。”

她顿了顿,“小花,明儿我带你去君悦楼!”

第4章 疑惑

君悦楼,是皇城最大也是最负盛名的酒楼,那里汇聚了整个大盛朝的美味,连番邦异族的食物都有。

与它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相匹配的,自然是昂贵的价格了。

说起价格,便免不了要提起几年前的一件事了。

说是西北有一位商人来皇城攀关系,请了几位大人去君悦楼吃了顿饭,商人不知道菜单上的价格是以金子为计算单位的,便豪气干云地将最贵的菜全部都点了一遍,最后结账的时候,差点扒光了身上所有的行头。

关系没有攀成,倒成了满皇城人尽皆知的一个笑话,也是惨兮兮。

所以,有胆子踏进君悦楼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巨富豪绅,总之都是跺跺脚都能震动皇城地头的人物。

小花对传闻中的极品美味很是心动,但更多的却是惶恐,“啊?这君悦楼也是我们进得去的?”

她想得比较多。

虽然大盛朝民风开放,对贵族小姐的拘束没有前朝那么多,但像君悦楼这种地方,除了性情特别豪放的福林公主和她的几个拥趸者外,也没有什么良家女子敢踏足。

而福林公主的名声唉,不提也罢。

小花觉得,自家小姐和永安伯世子的这桩婚事是铁板钉钉地黄了,所以,势必是要另择良婿的。

靖宁侯府虽然穷,但毕竟是勋贵,何况小姐还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不愁嫁的。

但若是被人将她和福林公主的名号排在了一块儿,那可就难说了

小花透过车帘的缝隙看了一眼正在赶车的这个男人,心里苦涩涩地想,“唉,这个苏十一长得实在是太俊俏了,不知根底的人见了,一定会误会小姐和福林公主一样偷养了个男宠。”

薛琬笑眯眯地望着小花,半晌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得改掉这个坏毛病。”

“嘎?”

薛琬指了指小花的脑袋,“就是胡思乱想的坏毛病啊!”

她摇摇头,“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心里想什么,我最清楚了。所以,赶紧收起你那乱七八糟的想法,明天安安心心地跟我去一趟君悦楼。记住,我们是去做正事的,顺便吃香的喝辣的而已。”

小花愣了愣,“嘎?”

薛琬凑到小花耳边,“这批金子上都有记号,我们拿在手里太膈手了,不是得想办法换成钱吗?”

她顿了顿,“你放心,不会有人认出我们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徐徐停在了北街一所低调古朴的宅院中。

薛琬从马车上下来,笑着对苏十一说,“今日又麻烦你啦。”

苏十一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但语气却和着春风的味道,“举手之劳。”

他转过身,“你们先进房间换衣裳,我去烧热水。”

这不是薛琬第一次拉上苏十一做这种事,所以,他都有些熟门熟路了。

薛琬也不和他客气,便拉着小花进了西厢。

须臾,苏十一将热水送到了门口,然后便自觉地离开了。

屋子里,薛琬对着铜镜,从怀中掏出一个羊脂美玉做的瓶子,取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扔进了热水中。药丸遇水而化,不一会儿,整个面盆里的水都成了红色。

她拿着毛巾在水中浸润,然后细心地替小花将脸上的油彩一一抹去,不一会儿,小花就恢复了清秀佳人的面庞。

小花跟着小姐连坟都挖过了,早就不再是从前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了,所以特别淡定地照着样子在小姐脸上也来了一遍。

她惊叹地看到那些浓墨重彩一瞬间就化为无形,心中有一万个疑惑要问,但想到小姐刚才的耳提面命,她也只能强力忍住,假装毫不在乎地赞了一句,“不错,卸得还挺干净。”

对,要忍住,要学会云淡风清!

薛琬觉得好笑,“我知道你有话想问,我给你三个问题的时间,问完咱们得赶紧回家,照你说的,还来得及睡两个时辰。”

她顿了顿,“若是你无话可问,那更好,又多出一炷香用来睡觉。”

小花连忙喊停,“别别别!我问,我问还不行吗?”

她弱弱地凑了过去,“小姐,您是怎么知道那给刘生墓是假的,里面装的是金子?”

薛琬面色平静,语带笑容,“我四叔喜欢占卜之术,他从小就喜欢带着我玩,耳濡目染,我自然也就学会了一些。他云游四海之前,将他的兽牌交给了我。”

她接着说,“我们最近花钱的地方多,手头太紧了,我这不也是没办法才想出来再捞一票吗?没有想到那么巧,居然卜到了这里有个金矿。”

咳咳,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啦。

小花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四老爷教的,这倒是有可能的,毕竟四老爷可是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

第二个问题紧接着就抛了出来,“那小姐您是怎么会画这个脸谱的?我记得你可是连戏都不爱看的人啊!”

薛琬冲她微微一笑,“我是不爱看戏,但我四叔可是给戏迷。我从小跟着他学画,耳濡目染,自然也就学会了用那些油彩。”

嗯,她也没有撒谎,她的绘画功底确实来源于四叔的谆谆教诲啊!

小花想了想总觉得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有毛病,只能继续问下去,“那您最后给他闻的是什么东西?效果真的有那么神奇?”

薛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东西说起来,也和我四叔有关。小花,你还记得当年二婶养了一只狸猫吗?那猫闹春叫个不停,四叔就亲自配了个香料,借机给那猫闻了闻。诶,那就好啦!”

她继续说,“我觉得人和猫虽然物有不同,但道理应该是相通的吧?所以,就给那人用用看咯。至于成不成,那还得过几天派人打听一下永安伯府的动静才知道!”

有一个兴趣爱好广泛,对各种奇奇怪怪的名堂都有涉略,而且又恰好不知所踪的四叔可真是好啊!

小花觉得小姐回答的是,又好像不是。

她刚要提出第四个问题,却被薛琬叫停,“好了,今日的三个问题已经答完。若是你还有其他的疑问,咳,等到下次咱们再干了一票新的,你再问吧。”

小花愣住,“什么?还要再去挖?”

第5章 搞事

趁着夜色还未退散,薛琬和小花悄咪咪地离开了北街。

苏十一驾着马车停在了靖宁侯府西北角门的拐弯处,他撩开帘子扶着薛琬下来,到小花的时候,照例还是板着一张脸将手缩了回来,“你自己下车。”

好在小花已经习惯了这种差别对待,哼了一声,“小姐说了,不让我和你计较。”

薛琬笑眯眯地望着这对冤家斗气,心中却感慨万千。

前世,她踩着无数人的尸骨爬到了千机司掌门的位置,替陛下夺取天下、安定苍生,手中的权势终于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

可她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她身边所有亲近的密友、伙伴、生死相依的下属,不断地折损离世。到最后,除了陛下,她居然连一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小花和苏十一,就是她前世珍之重之却无法留住的,是她永远的遗憾。

一定是上天垂怜,可怜她轰轰烈烈地拼搏了一生,到头来却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才会格外恩赐又给了她一次新生的机会吧?

而这一次,她不仅有机会扭转自己和家族的命运,还能够保护好这些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亲人朋友。

薛琬心中百转千回,眼角竟不觉有泪珠滴落。

小花诧异问,“小姐,你怎么了?”

真是奇了怪了,她家小姐可是连死人坟墓都敢掘的,居然会无端端地掉眼泪?

薛琬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想到终于有肉吃了,心里高兴。”

她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来,“十一,明天我要和小花去一趟君悦楼,照例还是你送我们。这个钱你拿着,租一辆华丽的马车,再置办身合适的行头。等天一黑,我就到北街去找你。”

这语气笃定,好似认定了他一定会答应。

苏十一也不和她客气,大大方方接过金子,“嗯。”

他从前在皇城四处流浪,日子虽然过得凄惨,但倒也攒了一个好处,那就是对这皇城的大小格局各街各府都了如指掌。

君悦楼是什么地方,他当然有所耳闻。

所以,在接过银子的同时,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薛琬冲他笑笑,“趁着天还不曾亮,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晚我们有活干,恐怕要熬到很晚。能多睡一会,就多睡一会儿吧。”

“我在这守着,等你们进去了再走。”

苏十一的声音有些微哑,与那张白皙俊秀的脸蛋格格不入,比他看起来要成熟许多。

但,还是很好听的。

那种沙沙的感觉,像是有羽毛挠过心田,痒痒的,让人心动。

小花一下子就原谅了苏十一刚才对她的“怠慢”,笑嘻嘻地说,“放心啦,这扇门平日府里不用的,只留了一个守门人老黄,我家三夫人曾对老黄有过活命之恩,昨夜我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她从腰间解下一条钥匙,在苏十一的面前晃了晃,“瞧,我们还有钥匙!”

苏十一低低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他当然知道既然薛琬有本事大半夜从靖宁侯府出来,自然也有本事回去。她连挖坟这样的大事都干了,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到的?他只是只是想看着她进去了再走而已。

虽然她拿他当贵客、当朋友,可是,他不一样。

她将他从尸堆里背出来,救活他性命,治好他的伤。

她给他安排住处,供养他生活。

她笑着对他说,“苏十一,以后你就跟我混吧!”

从那天起,他就决定将命交给她了。

她对他苏十一而言,不仅是救命恩人,更是值得他一辈子追随的人!

苏十一眼看着西北角门开了又合上,两个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视线之中,这才将目光收回。

天光已经有些亮了,他淡淡地吐出口气,忽然说道,“这侯府的墙,可真高啊!”

薛琬将自己和小花打扮成了洒扫的婆子,又熟记着府里家丁巡夜的路线,一路小心避开,居然一路畅行无阻地摸回了她所住的望月阁。

她轻轻咳了一声,“圆月,我们回来啦。”

床上鼓鼓的被子蠕动了几下,麻溜地钻出个大脸盘胖乎乎的姑娘来。

圆月跳下床,有些余惊未平地拍了拍胸口,“哎呀,我的小姐啊,您总算是回来了。您不知道,刚才差一点点我就穿帮了!”

她絮絮叨叨地叙述,“您走后不久,云姨娘就过来给您送补品,这大半夜的,您和小花姐姐都不在,就剩我一个,还得躺着装睡,都没个人应付她。我以为这回死定了,还好,三老爷好像有什么事,叫了她过去,总算虚惊一场!”

小花听了很生气,“这云姨娘,又来搞事情了!小姐,咱们可不能总这么算了,再这样忍下去,她还真当咱们是缩头乌龟不成?”

她跟着小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难道还能怕了一个后宅妇人?

抡起袖子,扎紧裙子,走!去干架!

云姨娘,指的是薛琬父亲靖宁侯府三老爷薛长安的妾室云秀秀。

三夫人梁氏过世之后,三老爷明确表示不愿意续弦再娶。

刘太夫人对这个死犟死犟的儿子没法子,又怕老三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不称心,便将自己跟前的大丫头云秀秀赐给了薛长安抬了妾。

云秀秀刚来三房时,心气还是很高的。

三老爷明说了不再续娶,所以,只要她能得个一儿半女,以后这三房的事还不都是她说了算?

只可惜,三老爷就是头不会拐弯的倔驴,一门心思钻研学问,于女色上头半点不沾,以至于这三年来,都没怎么歇在云姨娘房里,那肚子自然也迟迟没有动静。

云姨娘颇受打击,便将这股怨气都出在了望月阁这儿。

当然,明着她是不敢做什么的,可私下里的小动作却没有少过,就指望能揪住五小姐的小辫子,好去太夫人那里搬弄是非呢!

这大半夜的,无端端来送什么补品,存了什么心思还不是明摆的事吗?

薛琬却不在意地笑笑,“这不是还没搞出事情来吗?算了,就当不知道吧。”

她低声叹口气,“云姨娘,也不过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太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可是相当体面的,等到了年纪,至少也能配个年貌相当的管事。

云姨娘的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给个足以当她爹的老头子当了妾,别人都以为她是鲤鱼跃了龙门,翻身做了主人。

当然,若是能有个一儿半女,那也还是好的。

但薛三老爷却是个一心只爱学问,对女色半点提不上兴趣的。

三房又穷,唯一的一点私产都由小花管着,云姨娘想插手都没有地方伸。

所以,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爱没爱,要孩子没孩子,这云姨娘就是再好的姑娘心态也要坏掉的呀!

薛琬正摇头叹息,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随即响起嘈杂的脚步。有嗓门粗大的婆子大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巡夜的家丁很快就赶到了,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和鼎沸的人声阵阵传到了望月阁中。

小花推开门听了一会儿,“小姐,好像是有什么人落水了。”

她嘟囔一句,“是谁啊,这大半夜的寻死?”

薛琬忙问道,“小花,现在是什么时辰?”

“丑时三刻。”

“那今日”

“四月初三啊!”

薛琬眉头一皱,再抬头时目光里已经清明一片,她淡淡地说,“明日咱们还有要事,睡吧!”

别人搭好的戏台,就让人家将戏唱完,反正也不干他们三房的事。

第6章 铁桶

第二日一早,看门的马婆子就到处八卦昨夜里发生的事,“哎呀,你们听说了没?昨晚上柴姨娘闹着要跳河寻短见,这好大的动静,连太夫人都给惊动了呢!”

府里这两年实在是穷,大部分人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了衣食住行这种基本生活需求上了,很少闹出这种寻死觅活的事,一时间,倒还真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洒扫的周婆子叫了起来,“柴姨娘不是刚怀了身子吗?”

四月的天虽然已经不算冷了,但半夜的湖水可还是冰凉的。一个有孕的妇人往里面一跳,这是没有打算给自己留活路了。

马婆子啧啧道,“可不是!侯爷都急坏了呢。”

靖宁侯这个人,看起来不苟言笑、铁面无私,其实内心里最是多情。

府里四位老爷,也就属侯爷后院的女人最多,除了侯夫人平氏,还有白姨娘、窦姨娘、朱姨娘和柴姨娘四位妾室,他对每一个可都是情深义重的。

柴姨娘新进府里不久,正是柔情蜜意的时候,又刚怀了身子,最得侯爷宠爱。偏偏这时候闹出跳河寻死这出戏码,这侯爷还不得急死?

这两日,一定有人要遭殃。

周婆子好奇地指了指鸣鹤堂的方向,“莫不成是夫人?”

马婆子神秘一笑,“是谁,过两天不就分明了?”

后宅的女人闹事,从来都是有的放矢的,没有人会一点好处都不得,就随随便便地挺着个肚子投河。

可惜,这些再简单不过的道理,那些在朝堂上叱诧风云、甚至跺一跺脚都能撼动盛朝江山的官人老爷们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懂的。

薛琬在屋子里将这些八卦听了个分明,眼中却丝毫都不起波澜,唯独只剩嘲讽。

她已经历过一世,当然知道昨夜柴姨娘那出投水为的是什么,不过一些不入流的小伎俩罢了,所要争取的也只是些微不足道的蝇头小利。

靖宁侯府原本就穷得挤不出什么油水了,再过半年,就要遭遇灭顶之灾。这种时候,她真的半点心思都不愿意放在这种腌臜事上。

她推开门,冲着小花使了个眼色。

小花便咳了一声,“马婆婆,周婆婆,我们望月阁的规矩你们两位都忘记了吗?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小姐最不喜欢有人在望月阁里谈论别人的是非了。”

身为三房的管家大丫头,她说的话还是很有威严的,毕竟每个月的月钱都是她管着的嘛。

马婆子和周婆子尽管心里不服气,但看在钱的份上,也不得不低头,“是老婆子们错了,不该在这儿嚼舌根,让小姐听了心烦。”

小花昂首挺胸地说道,“你们都是三房的老人,也知道咱们三房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也不要做。谨守好自己的本份,以后才能顿顿有肉吃嘛!”

她目光犀利地望向马婆子,“尤其是马婆婆您,既然管着望月阁的门户,还希望您能上点心,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您千万要记住了,这里是望月阁,是小姐的居所,而您哪,可是小姐的人!”

这分明是在指责马婆子昨夜不该放云姨娘进来。

马婆子脸色一变,立刻就惶恐地道,“小姐息怒,是老婆子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饶了这一回!”

她心里其实觉得有点委屈。

毕竟,云姨娘可是三老爷唯一的女人,论起来,还是小姐的长辈,这云姨娘非要她开的门,她难道还能拒绝?不过是送个补药来罢了,她也没有想到能惹恼了小姐啊!

不过,马婆子还算脑子转得快,她知道当着三房家的,其实是小姐,她的衣食父母也是小姐。

所以,说时迟那时快,噗通一声跪倒在薛琬跟前,“小姐,求您饶了老婆子这一回,以后再也不敢擅自给别人开门了!”

薛琬笑着将人扶了起来,“马婆婆快请起来,小花说的话,您记住了便成,何至于如此?”

她顿了顿,目光往不知不觉中围聚在院中的仆众扫过,柔声说,“只要你们谨守我的规矩,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从今儿起,望月阁的人,月例每位涨一级,涨的这部分都由我的体己来出。我只希望,你们能帮我管好这个家。”

三房的这些家仆,本来就是几房中最穷的。自从薛琬的母亲过世之后,除了公中出的月例银子外,这些人就再没有了其他的进项。

同是签了卖身契的仆从,同在一个府邸做事,但这些人之间也是分三六九等,也有捧高踩低的。

三房的这些人一直都受到其他几房的嘲讽压迫,早就不能安心做事了,若是再不安抚人心,恐怕以后还要出更多的幺蛾子。

恰好薛琬昨日得了一大笔横财,原本就打算要给三房的人加点例银赏钱的,正好逢此时机,也算是给他们敲敲警钟了。

马婆子刚才还在暗道倒霉,但没想到,居然没有得到惩罚,反而还加了例银!

靖宁侯府下人的例银都由公中所出,严格按照等级来发放,像马婆子这样的四等仆月钱最少,比三等仆的例银要少小一半呢。

小姐这样私底下给添上了一级的月银,可是能让他们手头一下子宽裕许多,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银子啊!

她忙不迭地跪倒磕头,甚至还流下了几行老泪,“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薛琬摆了摆手,“我去给太夫人请安,你们都各回各位,好好做事吧。”

她是要去长空中搏击的苍鹰,而不是困在华丽囚笼中的燕雀。

原本,就不屑于在琐碎的后宅小事中浪费时间,什么云姨娘柴姨娘,她压根就不想理会这些事,她所要做的是迅速地建立自己的势力,努力筹谋,好让父亲从襄阳王事件中脱身,让家族避免倾覆的命运。

还有什么比生死存亡更大的事呢?

离府里出事只有半年的时间了,她必须要在这之前安排好一切,让靖宁侯府金蝉脱壳。

而要做到这一切,她不得不要经常在外面奔波,那就必须得有一个稳定的后方,至少,她的望月阁得是个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的地方。

第7章 香油

刘太夫人住在春晖堂。

自从老侯爷过世之后,她老人家就识相地从正屋搬去了东北角一所僻静的小院,将管家理事的权利果断地都交给了大儿媳妇平氏,整日里吃斋念佛,万事不管。

皇城的贵族圈里,都暗暗称赞老太太懂事,连平氏也是感恩戴德的。

只有刘太夫人心里知道,她这是将颗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了!

靖宁侯府比起其他的门第来根基浅,底子就不厚,再加上家中没有擅于管理庶务的子弟,一直以来都只能做到勉强收支平衡,但凡遇到点风吹草动,这家里的锅恐怕都要接不着米。

刘太夫人管了几十年的家,每天都为了银子的事殚精竭虑,一日都没有开心过,早就想将这倒霉的活计拱手让人了。

这不,逮着这个机会,立刻就退位让贤,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住得没有以前大,位置没有以前好,那又怎么样?她清闲,她自在!

果然,没两年,府里接连遭了两次灾害,少了大部分的进项,一下子就穷到了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平氏就是再能耐,整日里殚精竭虑操碎了心,也只能勉强维持着侯府外表的体面。

所以,刘太夫人对大儿媳平氏向来最是温柔和气。

尤其是今日,她看到平氏目光散乱一脸憔悴的样子,眼神就更加慈祥了。

唉,这孩子嫁给老大,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老大没钱不说,他还很要面子。要面子也没什么,他还特别多情。要面子又多情也没什么,他还尤其耳根子软,在女人这件事上脑子不清楚。

这姨娘一个又一个往家里抬,孩子一个又一个从姨娘们的肚皮里蹦出来,真是让人看了发愁。

这些年来,也真是够委屈平氏的了!

刘太夫人想到这里,轻轻咳了一声,“月如,你昨夜一宿没睡,就不必在这儿伺候我了,趁着时辰还早,回去歇一会儿吧。”

平氏一听这话,眼睛就红了。

这意味着,太夫人是知道昨夜闹出的动静了,并且,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连忙福了一身,“儿媳不累,等母亲用完了早膳,我再回去。”

坐在下首的二夫人沈氏听了,嘴角撇了撇,“大嫂,母亲这么体谅你,你也不要强撑了。昨晚那动静可真大,连我们屋都听到了。”

她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大哥这个人也真是,不分青红皂白,为了个妾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责骂你,也就是大嫂脾气好,若是换了我,哼!”

平氏和沈氏向来不大对付。

一个觉得对方暴发户,满身铜臭味,没有规矩。

另一个觉得对方明明穷得叮当响,也不得丈夫的心,却偏喜欢端着个名门出身的架子下巴抬得比天高真讨厌。

受了沈氏这顿看起来是同情,实则是嘲讽的气,平氏自然没有好脸色。

再说,此刻在太夫人屋子里请安的,除了她和沈氏,还有小辈们。

大少奶奶顾氏不提了,这是她娘家外甥女,胳膊肘拐不到外面去。

七小姐薛琬是三房的,三房没有主母,这个侄女儿平日里也不大爱说话。

但五小姐薛玥可是白姨娘所出,这些年来,白姨娘也没有少煽惑着侯爷寻她的不是,她在柴姨娘处已经吃了亏,可不想再让白姨娘看了笑话!

平氏生硬地说道,“柴氏肚子里怀着我们薛家的骨肉,出了这种事,侯爷着紧一点也是应该的,只不过是情急之下多问了两句罢了。怎么?弟妹很希望我被侯爷责骂吗?”

眼看着这脾气完全不对投的两个儿媳妇又要吵起嘴来,刘太夫人觉得惹不起,她还是躲吧。

刘太夫人扶着头,“哎哟,我怎么有些头晕?七丫头,你刚才说要寻祖母有什么事?”

她冲着薛琬使了个眼色,孩子啊,你有事赶紧说,不管能不能转移一下火力,反正你说完我就立刻撤。

薛琬忙道,“祖母,昨夜我母亲给我托梦,说她在护国寺的油灯歪了灯油洒了。”

油灯歪了,得去扶正。灯油洒了,就得再添。

这是要钱出门的意思。

这丫头自从半年前生了场大病之后,怎么一下子就变得那么猴精,这不是趁火打劫是什么?

刘太夫人两眼一闭,扶着大丫头春柳的手说,“哎哟,我的头怎么这么疼?春柳,你还是扶我进去歇一下吧!”

她指了指平氏,“老大媳妇,七丫头的事,你给办一办,莫让你三弟妹再托梦过来了。”

平氏习惯性地应了声“是”,等到反应过来时,刘太夫人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薛琬笑眯眯地立在平氏面前,可怜兮兮地伸出了手,“大伯母,这添灯油的银子”

若是不知道后来的事,她可能会觉得大伯母是个可怜人。管着这么一个千疮百孔的家,整日里为了银子发愁,却还得不到丈夫的重视和疼爱,多可怜啊!

但太不巧了呢,她经历过一世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倘若不是大伯母最后的倒戈一击,她父亲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找到了参与襄阳王谋逆的“证据”?

大伯母对大伯父有仇怨,这她理解,可是,她的父亲有什么错?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虽然这辈子还没有走到这一步,她也不能真的对大伯母做些什么。

但,恶心恶心人总可以吧?

沈氏抿嘴笑,“七丫头,你大伯母诸事烦心,哪有空管你?你过来,你母亲的灯油钱,二伯母帮你添。”

她拔高嗓子,对着近在咫尺的贴身丫头翠蔓说,“把银子给七小姐。”

薛琬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多谢二伯母厚爱,可是,大伯母已经答应了祖母呢”

平氏眼皮子一跳,心里闷得慌。

护国寺的香油钱不便宜。

经过昨夜柴氏那一闹,请医吃药给零花又去了不少钱,她手头只能用捉襟见肘来形容了。

倒是有心想要赖账,但却拉不下这个脸来,又被沈氏和薛琬的话堵得一时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板着一张脸,“你过来跟我去账房去取银子吧。”

第8章 脱身

平氏给的香油钱自然不会多,也就恰恰好好刚够称上一盏灯油。

薛琬并不在意,她昨夜刚得了一注财,现在不差钱,之所以将护国寺的名头抬了出来,不过是想要一个正大光明出府的机会。

寂静无人的夜里倒也罢了,边角门左右无人,她有钥匙,几乎可以说是来去自由。

但大白天的,就没那么方便了。

嗯,虽然她怀揣着神奇的化妆术,完全可以将自己和小花改妆成府里的婆子丫头蒙混出去。但,这不还得蒙混吗?费事。

而为了今夜赴会君悦楼,她还需要做一些准备。

望月阁里,薛琬在圆月的脸上涂上各种粉霜膏液,小半柱香后,铜镜前就出现了一张与她自己有七八分相像的面容来。

圆月不敢置信地望着镜子里的人,忍不住小声惊呼,“老天爷啊,这这是我?”

薛琬轻轻弹了一下圆月的大脸盘子,叹了口气,“你要是瘦一点就更像了。”

她前世在千机司十年,从世间最好的易容大师阎崖子处学得神技,不论是什么样的相貌,都可以只凭一双手造出来,简直可以说是惟妙惟肖。

如今受限于财力,无法获取最好的原料,只能用些寻常的胭脂水粉打底,但却也能将人画得七八成像。

然而,容貌可以模仿,身材体型却很难复制。

以她身边最得力信任的两个丫头来说,小花的身形和自己更贴近一些,但小花胆大泼辣遇事不慌适合跟着她出门闯荡。

圆月则更圆滑些,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适合将她安放在“薛七小姐”的位置上应付形形色色的人物。

薛琬想了想,“圆月,从今儿起,你每月涨一两银子月例,不过每日只能吃一块肉。”

圆月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两句,到底还是熄了火,“哦,我瘦,我瘦下来还不行吗?”

生命诚可贵,吃肉价更高,若为小姐故,两者皆可抛!

她圆月,为了能当好小姐的替身,别说一天只能吃一块肉了,就是一块都不能吃了,也得咬着牙和着血撑下去!再说了,小姐只说不能多吃肉,也没有说不能多吃鱼,嘿嘿。

薛琬亲自将帏帽替圆月戴好,“出了这道门,你就忘记自己是圆月,举手投足行事之间,都要将自己当成是我。我们声音略有分别,熟悉的人能听得出,所以,你尽量少说话。”

她顿了顿,“时间紧迫,只能如此,等改日有空,我再教你怎么学我说话。”

以后,要仰仗圆月扮演她的时候太多了,这件事还是得仔细准备的。

说到替身,薛琬不由自主想到了一个人。

前世她家破人亡之后,先是被没入了官乐坊,后来被薛家的政敌使坏,居然辗转将她卖入了勾栏院,春月楼的老鸨见她是个绝色,通身上下都是世家贵女的傲气,料到她出身非凡,必便有心要吊吊皇城这些老爷公子的胃口,居然搞了一个轰动全城的花魁拍卖大会。

只要有人出得起足够的价格,就能买到春月楼花魁娘子的初夜。

薛琬想到了那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夜晚,她被粗粗的锁链困在了绣房的床上,鲜红的床幔像是刺目的鲜血,将她整个人吞没。

她已经无暇哀伤父亲的去世家族的倾覆,也没有力气去想接下来会遭遇何等可怕的事情。

当时,她一心只想要死。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挪动自己被捆成条状的身子,不要命地撞向了床头的铁案,有一双温暖的手拖住了她的额头。

那个穿着紫色锦袍的男人说,“国子监祭酒薛大人至死不肯承认参与襄阳王的谋逆,连被斩首时,身体都跪得笔直。他的千金却什么努力都不肯做,就想死在这样肮脏的地方。薛琬,你就是这么一个毫无骨气的孬种吗?”

那就是陈王,后来位登极鼎的皇帝陛下!

陈王和他的贴身护卫隐东亲自将她从上了锁的绣房救出来,但奇怪的是,拍卖会却依旧按时举行。

有人替代她成为了那夜的拍卖品。

陈王说,“知道春月楼花魁就是薛家七小姐的人并不少,所以,我不能贸然将你带走,得有个人替代你。你放心,她叫寅马,是我早就为你准备好的死士。”

那天夜里,拍得初夜的恩客春风一度之后前脚刚离开,后脚春月楼花魁的闺房里就走了水,名声大噪的花魁娘子将床幔浇上了灯油,然后扔下了火烛,将自己烧成焦炭死在了屋中。

从此以后,世上就再也没有了薛七小姐。

两年后,当薛琬入主千机司时,陈王送给她一个礼物。

他笑眯眯地指着一个与她生得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说,“琬琬,你还记得她吗?她是寅马,以后,就是你的专属替身了。”

薛琬想到了那个火光嘹亮的夜里,心中满是愧疚。

她对寅马说,“以后,你就叫弯刀吧。”

死士替身,生来就是准备好了要为主人牺牲的,说白了,不过就是主人的一件人型盾牌罢了。

但薛琬对弯刀,却是真心实意的。

直到她莫名其妙死掉之前,她都没有让弯刀受到一丁半点的磕伤绊伤。

“弯刀”

薛琬忍不住低声一叹,“我的死,是你做的吗?”

“小姐,侯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来了!”

小花的话打断了薛琬的遐思,她冲着圆月点了点头,“自信一点!”

既然是要去护国寺,就有可能遇到勋贵之家的眷属,靖宁侯爱面子,侯夫人在场面上也向来都竭尽所能做到滴水不漏。

所以,哪怕是心中不快,也还是派了辆四辕马车过来送薛琬去护国寺,跟车的则是侯夫人身边还算体面的李嬷嬷。

小花扶着圆月上了马车,三房也跟上了几个丫头婆子,薛琬则是将自己装扮成了小丫头混在了人群中。

三房的人都以为这个小丫头是侯夫人派来的,侯夫人的人以为她是三房的,倒是没有人去追究她的来路。

在去护国寺的路上,有个老婆子憋急了要解手,便去了东街的成衣店里暂停,不过一进一出一会儿的功夫,马车再出发时,早就不知不觉少了两个人。

薛琬和小花从成衣店出来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丫头的打扮,而是变成了两位翩翩公子。

小花还是头一次穿男人的衣裳,她好奇地扭来扭去,“小姐,我们穿成这样是要去哪?”

薛琬冲她笑了笑,“城头有家悦来茶坊,那里的说书先生不错。我们过去喝一壶茶,听一段书,等一个人。”

第9章 八卦

悦来茶坊是城头最大的茶肆,主要就是个喝茶歇脚的地方。

为了揽客,这几年请了个说书先生来,一般是说《忠义传》,若是客人有赏钱,也可以改说别的。

茶水单上分类齐整,有上好的贡茶,也有最便宜的茶沫,收费自然也就不同。

也因此,茶坊的客人三教九流都有,喜欢听书的员外老爷、路过歇脚的外地游商、高门大户的管事家丁、就是小叫花子只要付得起茶资,也能在角落里安个座。

这里,几乎聚集了整个皇城的闲人。

薛琬带着小花安安静静地找了二楼边角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落座,压低声音对小二说,“来一壶碧螺春。”

她经过多年训练,早就学会了声技,因此,出口便是年轻男人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出来是女人所扮。

小二笑脸迎客,声音宏亮,“好嘞。楼上庚座碧螺春一壶!”

薛琬笑着问,“杨先生何时上场?”

小二很是殷勤,连忙回答,“杨先生昨日收了李员外五两银子赏银,从今儿起要说《江湖侠客传》,因是新书,准备还不是很充分,所以今儿个,要晚一个时辰开场。”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您瞧,咱们这茶坊里几乎坐满了,都在等着听杨先生说新书呢!”

茶水很快上了,顺便还附送了几小碟茶点。

小二见楼下又有客来,忙不迭说道,“客官,您慢用!”

小花见人走远了,这才敢小声问,“小姐,咱们好端端的,来听人说书是为什么?”

她警觉地四下张望一番,看到周围坐的全是毫不讲究的糙汉子,“您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若是叫人发现了咱们的身份”

薛琬笑着拍了拍小花的手背,“我不是说了,要在这里等个人吗?”

她顿了顿,“这个茶肆可是整个皇城人流最多最杂的地方,意味着这里是绝佳的消息汇集场所。你不是想知道昨夜咱们的药有没有对林朝起作用吗?安静地坐下来听,我想,一定能有你想要的答案。”

果然,小花第一口茶水还未下肚,就听到坐在她们斜对面桌的一个老头神秘兮兮地说道,“昨儿我们府上遭了盗贼,这事儿你们都听说了吧?”

右首一个脸上长了颗痣的男人说,“听说了,中书侍郎姜大人的书房遭了贼,被偷了好几份朝廷机密,幸亏姜大人回府早,亲自拿下了那盗贼,一顿好打,只剩一口气了,才给抬去了京兆尹府衙。”

坐他对面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道,“哦?姜大人可是贤妃娘娘的胞弟,什么盗贼这么胆肥,天子脚下居然敢去偷皇亲国戚的府上?这里头恐怕不简单吧?”

老头啧啧了两声,“果然是永昌伯府的二管事,这眼光就是通透!那盗贼当然不是真盗贼了。”

他压低声音,“我们老爷上个月不是刚抬进来一个小妾吗?没成想,这位姨娘在外头的时候就有一个走江湖的相好,这不,仗着艺高人胆大居然妄想从我们府上劫人!”

这不是瞎胡闹嘛!

中书侍郎的府邸,那可是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就算进来了,还想要毫发无伤地出去?没门!

胖男人神秘一笑,“老彭头,你说的这事儿确实劲爆,但还不算离奇,离轰动还远着呢。哪里及我这里这桩!”

老头有些不服气,“你有什么八卦就说呗,何必在这里卖关子?我倒是要听听你们府上有什么更耸人听闻的趣事!”

胖男人嘿嘿一笑,“倒不是我们府上,而是我们大老爷的府上。”

世人都知道,永安伯府和永昌伯府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

两位伯爷是亲兄弟。

当年,陛下微服出巡遭遇刺客,当时初入铁甲卫的永安伯府二公子英勇无畏替陛下挡了一刀,陛下毫发无伤,二公子却奄奄一息差点死了。

陛下感怀二公子的救驾之功,另给他赐封了个三等伯。

所以,一门两伯,林家在朝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胖男人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自己这边,才敢低声说道,“我们家大公子,你们都知道吧?就是年纪轻轻入了翰林的那位,人人都称他一声林君子。”

“林君子?知道,知道,这不是皇城千万少女的梦吗?”

胖男人嘿嘿一笑,“昨天半夜,有人在西郊乱葬岗发现了我们家大公子。啧啧,你们猜他是去干嘛的?”

“干嘛?”

“其实我也不知道,就听说救回来的时候人是昏迷的,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旁边的新坟还开了,据说,棺材里没有人。啧啧,大家都暗地里猜,大公子是被鬼诱去了乱葬岗,差一点就要被吸了阳气呢。”

永昌伯府就在永安伯府隔壁,两家毗邻,为了方便走动,还开了一个角门。

所以,一家有点什么动静,另一家也就说明都知道了。

老头好奇问道,“那林君子现下如何?”

胖男人叹口气,又摇摇头,“昨夜不知道请了多少太医到大老爷府上,人是醒过来了,但”

他压低声音说,“我二姑奶的表弟的大嫂的娘家侄子就在大公子的院子里当差,听说,大公子的身子不行了。至于是哪儿不行,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事儿可是林家的机密,自己知道就好,可不要给我说出去,若让人知道了是我传出去的,我可得掉脑袋。”

大约是感觉到自己说得太多,胖男人喝了一口茶,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老头对着其他两位说,“二管事就是太小心,其实这种事,有什么说不得的。咱们喜欢来这悦来茶坊喝一口,不就是为了多探听一些各府各院的消息吗?出卖一点自家府上的事儿,就能知道一些别人家府上的事儿,这也算是为了主子们分忧不是吗?”

另两位纷纷附和,“是啊,多交流总是好事,还能了解一下差不多人家的月例赏银都是多少,等回头再跟自家的主子这么一提!”

老头觉得没意思,“好了好了,我也要回去当差了,今儿就到这里散了吧。”

小花看着空荡荡的桌子瞪大了双眼,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她结结巴巴地问道,“小小姐,咱们家的人,难道也有像这样把自己府里的事儿到处乱说的?这这若是要叫主子们知道了,还不得撕烂他的嘴?”

薛琬淡淡一笑,“你以为主子们就不知道?好啦,淡定,咱们还有正事呢。”

她轻轻指了指外面,“我等的人终于来了!”

第10章 骆真

悦来茶坊后院的帘布掀开,进来的是一个长须白眉的老人,瘦削却眼神锐利。

立刻有人认出他来,“哎呀,是杨先生到了!”

“今日杨先生开讲《江湖英雄传》,听说这可是杨先生在江南时的成名作,还是头一次在悦来茶坊开讲呢!”

小花看到自家小姐目光盯着老人不放,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小姐要等的人是这位说书先生。”

薛琬笑而不语,只是将食指放在唇前,“嘘!”

这位杨先生径直上了大厅搭起的高台,往书台前那么一站,自然就有跟着的小厮将惊堂木递了上来。

《江湖英雄传》在江南十分盛行,不管哪个茶馆酒肆,必然是说书先生们的首选。

但在皇城,却很少有人讲这个。

一来是因为天子脚下,到处都是门禁森严的权贵世家,这里没有江湖草莽扎根生存的土地。

二来,则是因为今上崇尚文治,喜好提笔作诗,却极厌恶打打杀杀,上行下效,便很少有人在皇城提起这部书。

今日,若不是有客人重金要求,杨先生是不会主动将这部令他风靡江南的《江湖英雄传》娓娓道来的。

台上说得声情并茂,台下听得如痴如醉。

刀光剑影的江湖生活、门派武功剑法神器,杨先生只是说了一个开头,就让小花都听得双目放光。

薛琬看着侍女无奈地摇摇头,想了想,没有打搅小花,便悄悄地离开了。

片刻之后,她堵在悦来茶坊的后院廊间,挡住了来人的去路。

那是个一身灰布麻衣的少年,他垂着头,将帽檐压得很低,但却仍能依稀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

竟是刚才给杨先生递惊堂木的那个小厮。

他来回让了几次都被薛琬堵住路,不由有些生气。

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终于抬起头,微挑起下巴喝道,“你是谁?干嘛要挡我的路?”

薛碗笑眯眯地说,“我不是在挡你,是在等你。”

她顿了顿,忽然将脸凑了过去,“骆真,杨奇那老匹夫这么对待你,难道你还要继续在他身边做牛做马吗?”

少年的脸色忽然发白,他身体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到底是谁?你……你在胡说什么?”

薛琬的眼神温柔,带着心疼,“昨晚,他又打你了是不是?”

骆真的身子一颤,右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颈部,“你……你怎么知道……”

薛碗叹口气,“骆真,杨奇是个变态,素来以折磨人为乐趣,你是他最近五年换过的第四个小厮了。”

她顿了顿,“我想,事到如今,你应该已经知道,你前面的三任都去了哪里。”

骆真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杨奇是整个皇城最受欢迎的说书先生,悦来茶坊的招牌,受到重金礼聘,生活富奢。

可他同时,又是个恶魔。

他身边的小厮每一两年就要换一个,而被换下来的那些人谁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骆真想到那日他无意中在后花园的苗圃发现的那半截指骨,眼泪倏然而下。

那些曾经给杨奇当过小厮的人,恐怕早就已经不再这人世间了。

而他,就是下一个。

骆真不是没有想到逃离。

但杨奇吃住都在悦来茶坊,从不离开,也明令他跟随左右,不让他到处乱走,更别提是离开这里了。

他也曾试图在杨奇说书时假借要出外买东西,但悦来茶坊守门的两个壮汉说什么都不肯放他走。

最后,他不仅无功而返,杨奇知道了,还用沾了盐水的皮鞭毒打了他一顿。

整个悦来茶坊上下都知道杨奇喜欢鞭打小厮,但为了生意,这也是秘而不宣的事,外人眼中,杨先生可是文秀儒雅舌灿莲花之人。

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一切?

正在骆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之时,忽然听到耳边那个年轻人说,“你跟我走,我替你报仇。”

不由自主地,骆真握住了向他伸出的那双手,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他甚至都没有问清楚那人的身份,就点头说,“好。”

薛琬见四下无人,将骆真拉进了一间空屋,从怀中掏出一些瓶瓶罐罐,三两下就在他脸上鼓捣起来,还特意将他脖子后面的疤痕遮掩住。

不多时,就拍着手说,“好啦。”

她将他改换了模样。

虽然他仍旧穿着原来的衣裳,但,这茶楼里穿这样衣裳的人太多啦,有些来喝茶的高门大户的小厮也这样穿着。

她笑着对骆真说,“现在,你抬头挺胸地跟着我离开这里。”

骆真满眼震惊,“抬头挺胸?不,这里的人都和杨奇是一伙的,他们是不会让我走的。”

杨奇是悦来茶坊的台柱子,茶坊还指着他挣钱。

他早就吩咐过茶坊的人,不允许小厮随意离开,茶坊的人谁敢无视?

薛琬低声说,“这里没有铜镜,你看不到现在自己的容貌,如果有,你就不会担心这个。”

她顿了顿,“我跟世间最有名的易容大师阎崖子学过秘技,可以替人改容换面,你现在的模样走出这道门,我保证谁都认不出你来。”

或许是薛琬说话的声音太过坚定,莫名地,骆真的心就安定了。

他点了点头,“若是公子能带我离开这个火坑,我……我必定……涌泉相报!”

薛琬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她悄悄地推开门,见四下无人,便招手让骆真出来,“记住我的话,抬头挺胸。”

骆真逐渐打开畏缩的肩膀,挺起低垂的头颅,慢慢地慢慢地昂起了胸膛。

他一路跟在公子的身后,见果然无人对他盘查询问,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就好像从头到尾都是跟着公子一块儿来的那般,自然地随在左右。

薛琬悄然地回到了二楼,摇了摇小花的肩膀,“喂,我们该走啦。”

小花被那些生动的故事吸引,眼神一时有些迷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呀,这么快就要走啦,茶还没有喝完呢!”

薛琬冲她笑笑,“再不走,君悦楼的红烧大肘子都要凉啦!”

红烧大肘子!

小花的眼神立刻清明了,她果断地站了起来,“那还等什么?赶紧走!”

第11章 平王

跑堂客客气气地将出手阔绰的薛琬和小花送了出门,一边掂量着手里金锞子的分量,一面谄媚地笑着,“爷,下次再来啊!”

就只差翘起兰花指,甩个红手绢了。

小花只觉得一阵恶寒,等走远了些,这才皱着眉道,“这茶坊除了书说得好听,真是处处令人不舒服。”

争抢着出卖自家秘闻的仆从,毫无顾忌打听旁人隐私的茶客,不安好心的商家……

薛琬眯了眯眼,“你放心,这悦来茶坊很快就要倒了。”

像这种藏污纳垢的所在,不要也罢,反正她很快就能建立起自己的地盘了。

只要将前世的原班人马聚集,这世间还有什么消息是她探听不到的?

在街角的拐弯处,她忽然立住,转身对着不远不近跟着她们的少年说道,“她是我的属下,你不必害怕,可以跟紧一点,我们一块儿走。”

骆真不再犹豫,小跑步上前,恭谨地道了声,“是。”

在他刚才顺利地从悦来茶坊迈开第一步时,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恩公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必定是要跟随左右的。

小花愣住了,“这……他……是谁?”

哎呀呀,这少年小模样还是很俊秀的嘛!

虽然比苏十三那家伙的姿色差了一点,但年龄也小了许多,再过两年长开了的话……

她用期盼的小眼神再次询问,“小……公子,莫非你今日要等的人就是这位?”

薛琬点了点头,“小花,他叫骆真,以后就是我们的人了,你可不要像对十三那样凶巴巴地对他。”

她低低咳了一声,“他今年才不过十三,还是个孩子呢。”

小花老脸一红,小声嘀咕,“哎呀,公子你在想什么哪!我小花是那样的人吗?”

好吧,她承认刚才看到骆真清秀的小脸蛋时,她的脑海里确实产生了一些想法。

毕竟苏十三实在太难搞了,她又不是那种不知道变通一根筋拧到死的人,就不许她换个方向嘛!

不过后来一想,这孩子也确实看着太稚嫩了,她下不了手。

拜托,她小花不管怎么样也是个有节操的女纸好吗?

薛琬对骆真说,“很抱歉没有更早地将你带离,但我想现在也不算太晚。”

她重生之后,先是受困于后宅琐事,后来又受制于金钱,在没有得到乱葬岗那一大注财之前,确实也没有能踏入悦来茶坊的本事。

屈指一算,前世骆真还要继续被困在悦来茶坊两年,才会被陈王解救。

所以,直到今日才将骆真从杨奇那个恶魔手里救出来,她虽怜惜骆真所受的苦,但确实已算尽力。

薛琬顿了顿,接着说,“我知道你无处可去,但也并非一定要跟着我。所以,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前世的骆真,是陈王亲自交到她手中的。

他对她说,“这孩子天赋异禀,却身陷地狱,直到今日才重返人间。我要你尽快地将他所有的能力都逼出来,为你所用。”

骆真的天赋异禀,则是他与生俱来的听力。

他可以在嘈杂的环境中,准确地听到任何他想要听到的东西,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也就说传说中的“千里耳”。

那时的骆真已被杨奇折磨地奄奄一息,她自然就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所以,他一心一意地跟随她,依赖她,唯她是从。

然而,现在的骆真,虽也受到杨奇的鞭打控制,可情形远不如前世那般可怖。

所以,她不能就此一口论断他的人生。

她想要给他选择的权利。

是从此跟着她走,不管前路是刀山还是火海选择跟随她闯荡;但他也可以有别的选择,她会给他一笔钱,他愿意读书也好,拿来做小生意也罢,或者投亲访友都行。

他的人生,她希望由他自己来决定。

薛琬话音未落,骆真却已经抢先回答,“我选择跟着你。”

他目光坚定,语气里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着,“我要跟着你。”

薛琬轻轻地笑了,眼眸中却带着点点的星光。

她抿了抿唇,点头说,“嗯。那你跟我来,今晚我们去君悦楼。”

天色渐渐黑了,苏十三驾着马车等在和薛琬约定好的地点。

他模样俊美,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蹲在车前,口中还衔着根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马草,像足了一个无赖。

然而,英俊的男人不论做何等姿态,看起来都是撩人的,甚至还别有一番魅力。

来往经过的女子们都忍不住脸红心跳,窃窃私语着,“哇,这男人好俊俏!”

“是啊是啊,他可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了。普天之下,能比他还要好看的,恐怕也只有陈王殿下了。”

“可是陈王殿下的俊美,只不过是在传说之中,像我们这样的人哪曾有机会亲眼见过?可是这位小哥哥,却就活在眼前。哎呀,要不要过去问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否娶妻?”

苏十三像是一尊石佛,完全过滤了这些赞美,他俊逸的面庞毫无波澜,如同一汪沉静无波的古潭。

嗯,这些女人叽叽喳喳的谈论他,真是烦死了。

这样想着,目光变得更加冷淡冰凉。

只有一道身影能让他的眼神回温。

是薛琬来了。

薛琬重新改扮了一下,这回,她扮成了富贵逼人的少年王爷。

站在她两侧的,则是一对俏美的娇娥——没错,那自然是小花和骆真所扮。

咳咳,既然要上君悦楼,那自然不能出身平常。

但这皇城里的勋贵世家,彼此之间都了如指掌,她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少年公子,不论冒充哪家的人,都会立刻被人抓到把柄。

所以,她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假扮成传说中的平王。

平王是先帝年龄最小的儿子,自然就是陛下的小兄弟。他与陛下相差了三十岁,甚至比陛下的好几位儿子还要小。

因为年幼,所以对皇位不具威胁,这位平王反而是陛下的兄弟间唯一一位平安活到现在的。

陛下不仅没有要他的命,还十分宽待他,封他为亲王,赐他辽阔的封地,纵容他各种恶习。

传说中平王好色,不论走到哪里,身边都会带上一对美貌绝伦的侍女。

但传说之所以为传说,那是因为真正见过的人不多。

就好像平王,因为陛下溺爱,所以到处游山玩水,只留下许多艳情四射的传言,但在皇城却是个十分神秘的人物,除了天家的人,见到过他庐山真面目之人倒并不是很多。

所以,薛琬笃定,只要她摆出平王的架势,却不亲自吐露零星半点,君悦楼这帮人,就会将她当成平王看待。

毕竟,平王到底长什么样,谁都无从考证,只能从传言中他的一些细节来推测。

而她,偏偏却是对平王的喜好最了解的人。

第12章 连月

君悦楼位于皇城南首,依着山势而建。

有别于城中其他建筑的庄重大气,它走的是温婉妩媚的风格。亭台楼阁水榭,只除了气候,让人仿若置身江南水乡之中。

华灯初上,君悦楼已经灯火通明。

骆真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看到秀美却巍峨的屋宇,看到一盏盏高悬的火红宫灯,看到诺大的楼前广场停满了豪奢的马车,看到从车里陆陆续续下来的满身绫罗的贵客。

他的小手微微一颤,有些怯弱地问,“我……我也要进去吗?”

第一次扮成女人倒也还没有什么感觉,左右他自己也看不到。

可第一次踏进这样的地方,他有些害怕。

薛琬笑着说,“当然。”

她整了整自己的金冠,脸上的笑容温柔极了,“不要害怕,不必胆怯,这些满身华贵的人算什么?记住,名利地位不过只是皮囊,而你的心比他们所有人都高贵。”

小花也是头一次来这里,不过她“艺高人胆大”,跟着小姐挖坟的事做多了,连鬼都不怕,难道还怕人?

她自信地昂起自己的小下巴,“哎呀,放宽心,咱们今日扮的是公子的侍女,你待会儿只需要在公子身侧安静地坐着,其他的事都由我来。”

不就是扮个以色惑主的妖姬嘛!

家里就有现成的好让她学样——

嗯,靖宁侯刚纳了柴姨娘那阵子,湖心亭上日日夜夜都是旖旎风光。

柴姨娘就跟没骨头似地靠在侯爷身上,偏偏手里却挺有力气,一会儿剥个果子喂给侯爷,一会儿又倒杯酒水亲自送到侯爷嘴里。

哎呀呀,想到就羞羞!

苏十一咳了一声,“公子,您要见的人已经到了。”

他办事,薛琬自然是放心的。

前世,他就是她最得力的副手。

苏十一这个人天资聪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尤其对人脸特别地敏锐。

哪怕从未见面,只是听人的描述,他也能很快地找到特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要找的人。

这世上的人,如同天上的繁星那般多。

可只要是苏十一要找的人,哪怕像沙子进了大海,他也照样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找到。

苏十一说,她要见的人到了,那个人就一定到了。

薛琬从车上麻溜地跳下来,“还是老样子,等我消息。”

苏十一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蹲在了车上,又衔了根草百无聊赖地啃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三人离开。

心里倒也不是没有半分骚动的,“什么时候,也能让我陪着你冒一回险?”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唉,说到底还是不够嫩,连扮侍女的资格都没有。

薛琬衣着华丽,通身上下的气度逼人,腰间毫无遮掩挂着个团龙玉佩,一出手的商银就是一小锭金。

君悦楼的跑堂虽然看着他眼生,但却不敢小觑,屁颠屁颠地将她和两个侍女送到了二楼的贵宾台。

贵宾台就是包厢,四面围了一圈,正好对着大堂。

没有门,只用珠帘隔开视野。

掌柜的亲自上来递过一本朱红色漆着金字的菜单,“贵客,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薛琬面色冷淡,随意地在菜单上指了几笔,“就来这几个吧。”

却都是君悦楼最出名的菜色。

她顿了顿,忽然又笑着问道,“啊,对了,我还想要个杏仁豆腐,不知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

掌柜的脸色一变,态度随即恭谨了许多,“有有有,这就给您上来。”

杏仁豆腐,是君悦楼的隐藏菜谱,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

而这极少数人,自然是非富即贵的。

掌柜不敢再问姓名,连忙转身要离开。

却听到身后的人“唰”一声展开了扇子,“我的姓名不方便告诉你,不过,你可以叫我连月公子。”

掌柜的面色一凛,深深地给连月公子鞠了一躬,然后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跑堂的上来凑热闹,“掌柜的,那里头的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看他出手好阔绰哦,进门的赏银就是一锭金。”

掌柜的拍了他一记头挞,“瞎打听什么?还不快点去请国舅爷!就说,就说连月公子来了!”

跑堂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月公子?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又吃了掌柜一记,“让你去你就去,那么多废话,别以为你老子是国舅爷的人,我就没法开除你!”

跑堂的再不敢多言,连爬带滚跑了出去。

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

这世间当然没有什么连月公子,可是那位传说中的王爷小名却叫月,更巧合的是,他母妃姓连。

年龄、相貌、腰间的团龙玉佩都合上了,若再加上连月公子这个名号,里面的这位爷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位了吧!

这就不是他区区一个掌柜的就能接待的人了,尤其是,在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之前,恐怕也只能求助于国舅爷。

薛琬眼看着跑堂的风风火火跑出去,心里如同明镜一般。

她当然知道连月公子四个字会让这君悦楼里多少人的心中震荡,但这就是她要的结果。

反正,她又没有说自己就是平王,就算平王站在她面前,她也能理直气壮。

小花悄声问,“公子,您不是说要见人吗?”

菜品一一上齐,她小花没有被各色人间美味迷了眼,还是心系大事的!

她当然记得,小姐说他们来君悦楼的目的是要将昨夜得的那些有记号的金子换成干净的钱,可就这样干坐着,怎么换?

小花摸了摸手边提着的两个木匣子——唉,真重,这不会是还要让她再提回去吧?

薛琬笑着说,“你可别急,好不容易来一趟,先好好吃一顿再说。”

她亲自给骆真夹了一筷子海鲈鱼,“这是海货,很难得吃到,你尝尝好不好吃?”

骆真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嗯,真鲜。”

忽然,他脸色一变,对着薛琬说,“公子,右边第三个包厢,有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说,他要会会连月公子。”

右边第三个包厢。

薛琬眯了眯眼,“小花,吃完了擦干净嘴,咱们要开工了!”

第13章 裘瑜

果然,过不多久包厢的门帘就微微动了。

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说,“在下五城兵马司统领裘瑜,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见连月公子一面?”

他顿了顿,“听说连月公子喜欢美酒佳人,在下正好带了一瓶春风酿过来,想与公子同饮。”

春风酿,是前朝酿酒大师所制的名酒,量少价高,已经稀世罕存。

好酒的人若是听了这个名字,自然什么都顾不得,只盼能一尝为快。

平王自然也不该例外。

薛琬微微一笑,心想,这个裘瑜,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本事果然厉害,没有让她失望。

也不枉费她一掷几块金锭来这君悦楼见他。

她便高声说,“佳人易得,春风酿难寻,裘大人既有如此好酒,本公子怎能错过?”

珠帘攒动,一个四十来岁的面貌威武的中年男子弯腰进来。

他态度十分恭谨,“见过连月公子。”

薛琬神情慵懒,态度随意,“久闻裘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扬了扬手,“请坐。”

前世,她和平王有过数次交锋,虽算不上什么亲近的关系,但对平王的神态表情也算作过一些揣摩和研究。

这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雍容冷淡,再加上她的易容神术加持,就算是与平王相交的人在此,恐怕也很难辨出她是个西贝货。

裘瑜自然就更不能了。

他出身平常,不过是奉天将军府一个姨娘所生的庶子。

读书不行,又没有学武的天赋,却成了皇城中响当当的人物,黑白通吃,手眼通天,靠的就是攀附他人的本事。

如今他做到五城兵马司的统领,眼看再上一步无望,好不容易遇到了平王,这个机会绝对是不能错过的。

裘瑜一心一意将眼前风姿俊朗的公子当成了平王,自然曲意奉承,无所不用其极。

三杯两盏春风酿下肚,他已经和连月公子笑谈颜开。

他试探地问道,“公子除了佳人美酒,不知还有什么喜好?在下也好安排一下。”

薛琬抬了抬眼皮,“我喜欢热闹。”

她顿了顿,“听说君悦楼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有赌局,只可惜我来得不巧,今儿是初四。”

裘瑜哈哈大笑,“原来公子想要玩一把?这有何难?”

他拍了拍手,门外来了一个彪形大汉,“你去跟掌柜的说,我裘瑜今日要加开一局。”

裘统领和连月公子要开的局,掌柜的自然不敢推辞。

他一边急着问,“国舅爷还不曾到吗?”

一面忙吩咐下去,“开局,开局!”

因为是加开的局,从君悦楼开张起,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所以贵客们都十分兴奋。

有本事踏进这门槛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有一大半已经知道了连月公子在此的消息。

大约是平王的身份高贵,本人又太神秘,所以想要一睹他风采之人有之,想要攀附结交他的人有之,纯粹想看热闹的人也有之。

总而言之,众人都对这赌局跃跃欲试,不一会儿,兑换筹码的地方就排起了长队。

君悦楼开的赌局,自然和寻常赌坊不同,这里的筹码都需要用金子来换,一夜输赢,数目极大,是寻常人想都不敢想象的。

裘瑜的人拎着两大箱的金锭进来给他过目。

他笑着说,“公子的筹码就由在下代劳吧!”

薛琬却摇摇头,“你请我喝酒,我承你的情。但这筹码,我却要自己换。”

她顿了顿,“怎么?裘大人是怕我换不起吗?”

堂堂平王,自然是不差这点钱的。

若是亲王手头还没有区区一个五城兵马司的统领宽裕,这还成什么样子?

裘瑜听她这样说,哪敢再说什么?只能殷勤地让自己的属下将连月公子侍女手中提着的两大箱金锭接了过去。

这举动倒是贴心,他收获了其中一个侍女的笑脸。

不一会儿,筹码换了回来。

君悦楼的赌局很是特别,一楼大厅中很快就撤去了高台,换成了一张巨大的牌桌。

王公公子不必亲自下场,只需要下注变成,自然会有人洗牌掷骰唱荷。

薛琬神态安然地坐在二楼,左侧是安静地垂着她肩膀的骆真,右侧则是不断给她投喂果仁的小花。

咳咳,已经喂得她连正餐都吃不下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裘瑜闲扯,完全就不在乎楼下的赌台上战况如何。

反正,裘瑜是不会让她输的。

前世,身为千机司的掌舵人,薛琬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几乎整个皇城都没有人可以逃脱她的“魔掌”。

对于裘瑜这样有野心有本事又有手段的人,自然是千机司首要盯着的人物。

哪怕后来陈王即位后仍然重用他,但千机司也丝毫不敢松懈对他的监视和掌控。

千机司的档案库里有他厚厚的资料。

对于五城兵马司的各种阴私秘闻,她自然也尽在掌握。所以,不管裘瑜提到什么,她总能自然而顺畅地接过话头,有意无意地再透露一点东西给他。

裘瑜对连月公子的身份深信不疑,招待也越发殷勤了。

春风酿滴酒不剩,赌局也终于结束。

裘瑜果然没有让薛琬失望,让她赢了堆积如山的筹码。

她笑着说,“若是方便的话,裘大人帮我换成银票吧,面额大小不一都有些最好。呵呵,毕竟我的那两名侍女身娇体弱,实在不及裘大人的这几位有力气。”

裘瑜哪里敢不依?

不过片刻,厚厚一沓银票已经交到了连月公子的侍女手中。

他笑着问道,“不知道公子最近是住在自己府上还是?在下是想,若是公子得空,可以给您再送几壶美酒,或者再张罗几次赌局……”

谁都知道平王性喜自由,到处游山玩水,鲜少在皇城之中,所以平王府不过是个摆设。

平王就算偶尔回皇城,也不喜欢住到王府。

有时,他流连烟花柳巷。

有时,他隐居城外草屋。

有时,他索性住在宫里。

就是不知道这回……

薛琬笑着说道,“裘大人有心了。”

她指了指北面,“我住那里。”

那是皇宫的方向。

第14章 陈王

薛琬随手往北一指,倒并不算骗人,靖宁侯府也在北面。

但裘瑜如何想,她就管不着了……

反正她今日打出连月公子的名号,就是希望他能多多联想,想得越深越广越好。

果然,裘瑜的眼微微一动,眸间多了一些东西。

酒席已散,赌局终了,银票到手。

薛琬便就告辞,她打了个哈欠,“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免得彻夜不归,惊动了家兄,便就不美了。”

家兄,不过是个误导对方的托辞。

她顿了顿,“啊,对了,多谢裘大人今日款待,改日你若是得空,也让我还你一席吧!美酒佳肴,应有尽有,只盼能让你尽兴就好。”

账是裘瑜结的,别看她点的菜不多,但要真的自己出这笔钱,也是挺肉疼的。

至少能喂小花和骆真吃三个月的肉呢!

所以,这感谢之言倒是发自肺腑,真心地很。

在裘瑜殷勤的护送下,薛琬带着小花和骆真泰然自若地在众人尊敬又好奇的目光中离开。

她举止风流飘逸,眉目俊朗又冷清,通身王公贵族的气派。

引得人窃窃私语,“这就是平王?果然是天潢贵胄,俊逸非凡啊!”

“平王年初刚满了二十,他这次回皇城,莫非是陛下要选平王妃了?”

“似乎真有这一说,前几日家父请了画师精心绘制了我五妹的小像,听说就是送去宫里给贵人们过目的。”

薛琬将这些议论听在耳中,却丝毫不展露任何情绪,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着。

这就更坐实了她平王的身份。

她根本不怕别人误会她。

真正的平王此刻应该正被困在北疆女王的温柔乡中,三年五年的回不来,所以,她暂且用一下他的身份,也不会有人察觉。

等到这些人发现有所不对,所谓的连月公子,早就不知所踪了。

她跟在殷勤的裘瑜身后,小花和骆真一左一右紧紧伴在她身侧,就要顺利地迈出君悦楼的大门时,却忽然被人拦住了。

来人是甄国舅。

陛下的元后是护国公甄怀远的长女,天景五年薨,到如今已有快二十年了。但陛下对甄皇后深爱情笃,再不曾令立新后,所以,护国公府甄氏一门圣眷浓厚。

甄皇后唯一的兄弟名叫甄楷,虽是护国公世子,但众人却更喜欢尊称他一声国舅爷。

国舅爷文不成武不就,但对经商却别有一番天赋。

只可惜,本朝从太祖起就明令皇亲国戚在朝官员不准经商,所以,国舅爷便只能躲在幕后隔空打牛过过干瘾。

这君悦楼,便是他其中一处产业。

裘瑜见惊动了国舅爷,心里越发笃定了连月公子的身份。

他笑着给甄楷请了安,“国舅爷今日怎有空来君悦楼耍?”

甄楷的目光盯着薛琬不放,“这位是?”

身为陛下唯一的小舅子,他自然是见过平王的。不过相交不深,这两年也不过是惊鸿一瞥远远看见,并不算熟悉。

这打眼一瞧,眼前这人确实有几分平王的风姿。

但……总觉得那里有点奇怪。

是哪里呢?

薛琬笑着冲甄楷点点头,“在下连月,见过国舅爷。国舅爷来得晚了,裘大人的春风酿可是一滴都不剩了哦!”

她顿了顿,“两年前临江侯那罐春风酿,不知国舅爷是否还记得?”

甄楷脸色一变,目光里的怀疑便都收了起来。

他的态度立刻就恭谨热情了许多,“啊,那事儿啊,嘿嘿。”

两年前,临江侯过生日,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批春风酿过来庆贺,甄国舅不过是晚到了一些,这帮人居然就将上等好酒喝得一滴不剩。

国舅爷一生气,就亲自从自己府上带了春风酿过去,自饮自唱,给临江侯下了好大的面子。

虽说不是什么秘闻,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知道的人不多。

恰好,平王当时也在场。

甄楷便不疑有他,笑呵呵地说道,“连月公子这就要走了?难得相聚,不与为兄再喝一遭?”

既然平王自称连月,不肯以真身份示人,那他又何必非要挑明?

他甄国舅还是很懂风情的!

薛琬又打了个哈欠,“舟车劳顿,又喝得多了,有些困倦。下次再与国舅爷叙旧吧!”

话音刚落,甄楷身后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道深紫色的身影。

面如冠玉的男子往前走了一步,面沉如水地说道,“连月公子既是困了,那不如让本王送你回去吧?”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反正顺路。”

薛琬的身子微微一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声音的主人是谁,这世间恐怕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的了,分明不久之前才与他朝夕相处,但再听到这声音时,却已经恍惚隔世。

真叫人……惆怅啊!

是陈王。

薛琬知道,陈王已经看穿了她,之所以不揭穿她,必定是因为对她存有好奇。

屈指一算,这个时候,陈王麾下应该已经网罗了众多能人异士,为他服务的情报网也开始初步运行。

但他的手,还不曾有机会往千机司放。

所以,他还没有收服千面圣手阎崖子,对易容术,还没有具体深入的涉略。

陈王惜才,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对他有用的人才,这大概是他没有揭穿她不是平王的理由,也是他想要送她回府的原因。

他打算收服她。

对于曾经的主子,薛琬对陈王一直都怀有特殊的感情,她依赖他,又害怕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

她甚至想过,在她完成了自己的夙愿之后,她迟早也是会重新皈入陈王的麾下的。

但,还不是现在。

家族的前途未卜,父亲的命运飘摇,那些前世的悲剧尚未避免,那才是她首要的任务。

另外,心底有一个声音对她说,“这次,你不要一无所有地被他收容,你要成为他不可或缺必须得到的力量,这样他的眼睛才会真正地注视着你。”

再等一等。

还不是现在。

薛琬长长的睫毛微微动着,语气却是平静如水,“陈王殿下客气了,你才刚到君悦楼,还是好生享用这里的美酒佳肴才是。”

她对着院子里轻扣手掌,不一会儿,便有华丽的马车驱赶至跟前。

满脸胡虬的车夫掀开车帘,薛琬的一只脚已然迈上马车,手臂却被陈王轻轻拉住。

陈王精致美丽的脸上,带着几分看不透的兴味,“小王是听到连月公子到了,才会赶来君悦楼的。你若是走了,我留在这里还有何用?”

他忽然笑了,“不如,你载我一块儿走吧?”

话音刚落,他居然就毫不客气地越过薛琬上了马车。

第15章 逗弄

薛琬微微有些发愣。

前世她和陈王相处了十年,从他还是陛下众多皇子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开始,到他登基称帝成为天下之主。

陈王一直都是沉默的、冷静的、谨小慎微的。

他生得过于好看,很容易就让人轻视能力。

所以,他长年累月板着脸,举止行为刻板拘束,从来都不肯泄露半分真实情感,就算只是私底下和她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可是……

他刚才孩子气地在众人面前强行上了她的马车。

这与她所认识的陈王有些不相符合。

这发愣也不过只是一瞬,下一刻,薛琬还是果断地领着小花和骆真上了马车。

艺高人胆大,她对自己的本事太自信了,并不觉得陈王此举能够改变些什么。

更何况,马车是她的,车夫是苏十一,刁蛮丫头小花在,还有千里耳骆真,管他是陈王还是醋王,入了她的地盘都得她说了算。

说到底……

唉,一别半年,其实……她也有点想他了。

马车里坐了四个人。

好在宽敞,倒也还没有到人挤人的地步。

夜深了,街市早就没有了行人,除了巡街的守卫遥遥的呼喝,就只剩马蹄清脆的鸣响。

太安静了,车厢里的四个人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得见,有些尴尬。

没想到是陈王先开的口,他毫不客气地单刀直入,“你不是平王叔。”

薛琬笑了笑,“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平王啊。”

她现在妆扮成了个男人,而且还是来历神秘的那种,倒是一点都不露胆怯,就这样泰然自若地望着陈王,甚至敢与他的目光对视交锋。

嘿,反正他现在还不是自己的主上,更没有成为天下主宰,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看白不看,那她趁着这机会还是多看看好了。

陈王被这赤果果的目光看得有些不悦。

不,他甚至有些愤怒。

他的生母是宫里的舞姬,因为生得绝色美貌而被陛下临幸。也不知道算她运气好还是不好,就那么一次居然就怀上了龙嗣。

舞姬的出身太低了,陛下的龙子决然是不可能交给她抚养的,所以,陛下只是轻描淡写地封了她一个美人,又轻描淡写地将她所出的龙子交给了别的宫妃抚养。

新晋的美人刚生完孩子大出血,又被夺走了孩子太过悲恸,没熬过几天就香消玉殒了。

从此,帝宫之中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她。

陈王逐渐长大。

辗转在各位娘娘的宫里流转,他先是去了贤妃那,但没过多久,贤妃怀了自己的皇子,就称自己没有精力抚养离弃了他。

后来,他又去了淑妃的宫里,但他生得太好看了,盖过了淑妃娘娘自己孩子的风头,淑妃不喜,过了几个月就想办法送他离开了。

就这样转啊转,到七岁上,陈王已经叫过五六位娘娘母妃了。

大约也是嫌烦,陛下就没有再将他塞给别人,直接给他赐了宫殿长史让他自生自灭了。

陈王长得和去世的生母一模一样,若是个女人,那就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了。就算他是个男子,却也好看得不像话。

好看到,虽然他是皇子之尊,表面上没有人敢对他说不三不四的话,可保不住人家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溜,也管不住人家暗地里的龌蹉想法。

生得好看倒也不是全无好处的。

至少,陛下就因为陈王生得好看,虽然不怎么待见他,但却也时不时地能想到他。

特别是在各种饮宴活动,陈王生得那么好看,怎么能不出现呢?他总是被陛下安排在显眼的位置,就好像是个好看的花瓶,装点着陛下的门面。

但也仅此而已了。

许是从前见到那样的注视太多了,所以,一看到薛琬那直勾勾的眼神,陈王心中就燃起一股无名之火,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他的不悦写在心中,但脸上却仍旧风平浪静。

“你确实没有直言你就是平王叔,但你无时不刻都在这么暗示着。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薛琬轻轻地笑,“陈王殿下凭什么觉得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她指了自己,又指了指外面,“既然你怀疑我的目的,就不该只身一人上了我的马车,难道王爷从来就没有想过,也许我是个江洋大盗?”

陈王摇摇头,“不,你不是。”

他接着说,“不要以为五城兵马司养的都是饭桶,裘瑜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废物。若不是你各方面都模仿到位,故意引导,他怎么会着了你的道,对你是平王深信不疑?”

“所以?”

陈王目光一沉,“所以,你一定是熟悉了解平王的人,江洋大盗怎么会有这样的机会了解一位王爷?”

他顿了顿,“而你居然还会易容术。说,你到底是谁?”

薛琬挑了挑眉,“你猜。”

前世她第一次遇到陈王已经是快要一年之后了,那时的陈王刚刚建立了自己的情报机构,性格沉稳内敛,注重细节,略有些刻板。

但没有想到,不过只是一年之前,他居然还是这样一个天真无畏的少年。

觉得她可疑就只身一人追上来了,没有任何外援就直言自己不是平王,身在狼窝居然半分危险的气息都不曾嗅到。

最可爱的是,他居然在她的包围之下如此理直气壮地问她,她到底是谁。

他就不怕她吃了他吗?

薛琬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之后的这一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陈王的性子发生如此截然不同的转变。

不过,未来毕竟还不曾到来。

她现在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弄清楚在陈王身上即将发生的事,所以不必太过忧虑。

倒是这么可爱的陈王,让她有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的心情。

这样想着,薛琬不由自主便欺身向前,将脸凑到陈王的面前。

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陈王殿下,你长得真是好看。”

她的呼吸温温热热的,带着点湿度,又有点暖意,在四月初的夜晚,像狡猾的小蛇钻入了陈王的脸上和脖颈。

就只差眼睛对着眼睛,鼻尖顶着鼻尖了。

陈王身子大震,恍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进了贼窝了。

他往后缩了缩,“你……你想干什么?”

薛琬嘿嘿一笑,“我也没想干什么,顶多也就是和陈王殿下一块儿看看星星赏赏月。”

她忽然对着车外提高了声音,“十一,乱葬岗到了吗?等我办完事,你去给我挖个坑,不用很大,一人宽就好。啊,对了,就在上次那个书生旁挖得了,也方便找得着!”

第16章 作伥

苏十一并不知道马车里的男人是谁。

不过,能从君悦楼出来,又穿着这样的衣饰,想来非富即贵。

原本,他还生怕薛琬会有事,虽然赶着车,但一双耳朵却时时刻刻都听着车厢里的动静,一刻都不肯松懈。

直到此刻听到薛琬充满戏谑的狂言,他才安了心。

苏十一有些无奈,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他挑了挑眉,高声回答,“属下觉得上次书生旁边的坑位不够大,不如埋了五位小倌的那块地好。”

别人都说,恶人为虎作伥。

嗯,若她是那只虎,他就当个恶人又有何妨?

薛琬低低地笑。

笑得陈王汗毛都竖了起来。

陈王暗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鬼迷了心窍,居然就这样上了贼车。

他最开始分明只是惜才,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会易容术的人才,想要结交一下罢了。

谁成想,这人才居然是这样的恶人。

每当这种时候,他心里难免就有些哀怨。

他没有母家,能在陛下跟前活到现在就已实属不易,若是安分一些罢了,左右也能衣食无忧过一生。

可若是想要做点什么,真是比登天还难。

若不是长史曾与他生母有一两分交情,肯暗地里照顾他指点他,他甚至连该怎样培蓄自己的力量都不知道。

然而,想要有自己的势力,实在是太难了。

他才刚开始,或许就要栽了。

陈王心情有些沉重,但不论如何,他都是陛下的皇子,堂堂正正一位王爷,输人不输阵,脸上的表情还是竭力维持着镇静的。

他咳了一声,“阁下说笑了,本王在众目睽睽下跟着阁下离开,若是子时之前未曾回宫,阁下也将会很麻烦。”

上个月,他刚满十八,已经有了自己的王府。所以,他其实已经不住在宫里了。

但为了震慑一下贼人,他必须要将皇宫的名头抬出来,强调一下,他可是陛下的儿子,他若是有什么闪失,雷霆震怒,岂是这帮凡夫俗子可以承受得起的?

薛琬的眉眼弯弯如同新月,“啊,陈王说的是。”

她顿了顿,“可是,所有人都看到陈王殿下是跟着连月公子走的,我又不是什么连月公子,谁又能找我的麻烦呢?”

交谈到这里,连小花都看出来自家小姐是在逗这位好看得不得了的陈王殿下。

这丫头胆大包天,心里除了小姐,什么规矩啊礼法啊都一并踩在脚下。

她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花花的大牙,“我们易了容,明早起来就不是这幅模样啦,身上的衣服首饰打个包随便寻一条河一扔,谁能找得到?”

畏缩在一旁的骆真忽也起了恶趣味,“对呀,连这马车劈了能当柴火烧,还有什么会留下证据指向我们?什么都不会留下的,连半个脚印都不会。”

他忽然觉得,自己紧紧抓住的那只手,不仅能将他从噩运的深渊拉上来,似乎,还可以带领着他去往更新奇更有趣的地方。

在今日之前,他不过是世间最微不足道的一颗野草,能汲汲营营苟活生存就已经不容易了,何尝有过逗别人玩的时刻?

而且,他对面的人还是陈王。

陈王诶,他长得可真好看。

薛琬看到陈王明明心里害怕得要命,却还强自装作镇定,不由有些好笑。

嗯,他身子坐得笔直,目光里除了一丝愤怒,也看不到害怕和恐惧。

可是,他微微发抖的双腿却出卖了他的心。

她终究是心软,低声叹口气说,“好了,你的地方到了,下车吧。”

我的地方……

陈王的双手一颤,难道乱葬岗到了?

长史虽然对他指点繁多,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智囊,可是并没有教会他遇到这种危险应该怎么应付和逃脱。

他一下子慌了。

眼前这帮人既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冒充平王,便足以证明他们的穷凶极恶和胆大包天。

他们根本就无视君权,藐视皇室。

所以,他们不在意他陈王的身份也是真的吧?

这就说明,这帮人完全做得出来将他活埋的事。

不,等等!

那人说,他要先办事……办什么事……

就在陈王心中惊疑不定之时,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他被人蒙住了头。

对方居然在马车里准备了布袋!天哪,他招惹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所有的忐忑都是真的,所有的害怕也是真的,只有镇定才是假的。

饶是想要做一番大事业的陈王,此刻也不由不慌了。

他的声音有着微微的颤抖,“你……究竟想对本王做什么?我警告你啊,你若是伤了本王一根毫毛,你这都是要株连九族的死罪!对,死罪!”

薛琬低低地笑了,语气中颇是轻快,心情很好的样子。

“知道啦,死罪,死罪。”

马车停了下来,她掀开帘子,对着赶车的苏十一悄然地翘起了大拇指,目光里满是赞许。

接着,她笑着说,“陈王殿下,那咱们就有缘再见了!”

陈王被人用力地踹了一角,就从马车上掉落下来,还好,他也算学过几天扎马步,脚下踉跄地打滑,却勉强还能站得住脚。

他现在颤巍巍地站在了地上,嗯,是地上,他的脚踩实了。

陈王的头被布袋子蒙住了,看不见四周围的一切,可是他还能听。

他听到有小风呼呼地吹,卷起地上的落叶,还有枯枝咯嘣咯嘣的异响,他甚至还听到有乌鸦和鸟雀在空中低低地盘旋,偶尔,会有一两尾羽毛掉落,伴着这萧条而阴冷的夜,让人不寒而栗。

的确是……的确是乱葬岗的气息呢。

那些人,到底要对他做什么?

陈王等了好久好久,却一直都没有等到什么结果,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没有人说话。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这时,他终于有些醒悟过来,咦,他的手怎么并没有被绑住?

陈王心急火燎地将套在头脑袋上的布袋拉开,当他看到周遭的一切,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哪里有什么乱葬岗,哪里又有什么落叶枯枝,当然也不会有鸟兽的羽毛。

半夜,无星无月,但却有巍峨雄伟的高墙大瓦。

他,当今陛下的第五子,陈王赵睿,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陈王府门前,高悬的宫灯明亮闪耀,映衬着紧闭着的朱红色王府大门,格外地静谧肃穆。

陈王目露红光,双拳攥得紧紧,差一点指甲就要抠破掌心的皮肉,流出鲜血来。

他咬着牙,“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不管你是谁!”

第17章 善缘

从陈王府回去的路上,薛琬的心情一直很不错,居然破天荒地哼起了小调。

这调子轻快明丽,像是阳春三月的江南。

曲调完整,抑扬顿挫,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瞎编的。

小花满脸惊诧,“小姐,你这是从哪学的?”

靖宁侯府虽然没落了,但家教还是很严的,这么几十年来,也就出了四老爷一个异类——不,四老爷是男人,喜欢听戏摆弄花草鼓捣各种奇怪的玩意儿那是闲情逸致,是锦上添花的事。

可小姐却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女,她不该会这小调。

薛琬眼眸微抬,“你都跟着我去挖坟了,难道还要管我唱个小调?”

这丫头,总说该在意的不在意,不该在意的瞎在意……

小花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个理哦。”

轮到骆真开口发问,“小……小姐?”

薛琬点了点头,“我叫薛琬,是靖宁侯府三房的五小姐。你以后既然要跟着我混,自然不能连我的真名实姓都不知晓。”

她顿了顿,“你和小花不同,可以不必叫我小姐。”

骆真还在消化自己的恩公是位小姐这个事实。

他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上看下看,怎么看恩公都是位英俊的公子啊!

小花忍不住笑了起来,“傻骆真,小姐既然能将你扮成个美娇娘,自然也能将她自己装扮成贵公子啊。”

她骄傲地挺了挺胸,“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我们小姐的能耐可不止如此。”

这不,就只是进了一趟君悦楼,不只将那些印有记号的金子都换成了银票,而且金额也翻了一番。

从明儿起,望月阁的伙食就能又多增一块肉啦!

骆真是个男孩,薛琬不方便带他入府,便托了苏十一让他帮忙照顾。

“这是你十一哥哥,他也是有本事的人,以后你们两个的能力相辅相成,整个皇城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一张活地图而已。”

一个有着超强的记忆,能记住所到之处所有的人事物。

一个有着无与伦比的听力,不论多么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苏十一和骆真,都是天生的密探。

这辈子,薛琬不会再进千机司。

她要创建自己的千机司。

苏十一照例还是送薛琬到角门,等她和小花的身影莫入靖宁侯府的高墙后再离开。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影单影只的,身边蹲了只小瘦猴。

“十一哥哥,你也是小姐救下来的人吗?”

“嗯。”

“十一哥哥,小姐到底长什么模样?”

“她?挺好看的。”

“有我好看吗?”

“当然。”

“那有你好看吗?”

“嗯。”

“比陈王还要好看?”

“……你要是再这么多话,我就把你从马车上扔下去。”

薛琬和小花悄咪咪潜回望月阁时,圆月总就从护国寺回来了。

小胖妞仍旧顶着薛琬的一张脸,神情雀跃,兴致勃勃。

“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头一次扮演小姐,天知道她紧张地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生怕一个微小的动作,或是一句不合时宜的对答就能让她穿帮。

可是她谨小慎微了一整日,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

莫说是长房的人了,就是三房的这些老嬷嬷们,也没有人察觉到什么。

薛琬笑一笑,“那是自然的,我又不是长房侯爷的女儿,在家里众多的小姐中也不是什么出挑的,这些人恐怕连我长什么样都只知道个大概,哪里能晓得我的性情?”

她顿了顿,“事情都办完了?”

圆月忙点头,“嗯,夫人的香油钱我偷偷地添上了一年的。还将小姐的手书交给了善缘大师。”

她拍了拍脑袋,“啊,对了,善缘大师还让我将这个交给您。”

善缘大师是护国寺主持方丈的小师弟,年龄不大,但地位崇高。

他和薛三老爷同年。

薛三老爷平日闲暇无事,就会去护国寺找善缘大师说法谈天喝茶下棋,这算是他唯一一个能听得进之言半语的朋友了。

因为这层关系,薛三夫人去世之后才会在护国寺设灯,也好方便薛三老爷去找善缘大师聊天嘛。

一来二去,薛琬和善缘大师也就很熟。

但从前的熟,只是一般的熟。

自从半年前她重生之后,这种熟就夹杂了许多别的东西。

薛琬接过圆月递过来的一个锦囊,掂了掂分量,大概便知晓里面是一枚铁签。

她取了出来,看到了上面有一行字,“得来全不费功夫。”

小花贴过来凑热闹,“小姐,是什么东西?”

薛琬笑着说,“看来我们很快就又要有大买卖干了。”

第二日一早,太夫人派了个贴身的嬷嬷来请,“永安伯夫人到了,太夫人请您过去呢。”

那嬷嬷脸上堆着笑,看起来还有些艳羡的模样。

太夫人有请,薛琬自然是要去的。

她笑着说,“嬷嬷先行,我稍候便到。”

小花心里便泛起了嘀咕,“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来退亲的。”

薛琬叹口气,“林朝估计是真不行了,不然永安伯夫人也不会这么着急地要来见我。没想到,林家的人一个个地都这么无耻。”

林夫人这次来,应该不会是退亲,反而,可能会以各种理由提出将成亲的日子提前。

也是,林朝不能人事,这种事必须是秘而不宣的,怎么能退亲搞得人尽皆知呢?还不如先将她骗过门掩盖此事。

一旦她进了林家的门,要怎么拿捏她不就是林家说了算吗?

亏得前世,她还对林夫人深信不疑,觉得自己母亲的闺蜜再怎么样也不会害她的。

只可惜,人走茶凉,母亲去世了那么久,还能有什么好闺蜜?

小花愤愤地跺了跺脚,“小姐你放心,有我在,永安伯府就没有人敢欺负你!”

他们不想让人知道林朝不行了,她就偏要将这件事传扬出去,最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薛琬笑了笑,“嗯,有小花在,我可从来都没有担心过。”

也好,她正要给悦来茶坊搞点事情,这样的话,就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第18章 仙姑

刘太夫人的春晖堂里热闹非凡。

薛琬还没有进屋,就听到阵阵欢声笑语,七八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吵得差一点就能将整个房子扛起来。

她刚撩开珠帘,侯夫人平氏就笑着对她说,“小五快过来!”

永安伯夫人和平氏是表姐妹,素来亲近,这难得的一点热情用在这里倒也丝毫不为过。

薛琬还没有来得及给众人请安,永安伯林夫人就迎了出来,“琬儿。”

她亲切又温柔地拾起了薛琬的手,又是揉又是捏,眼神柔软地能滴出水来。

“好孩子,听说你母亲前日托梦给你了,我知道后心里格外挂念你,所以,就过来看看。”

林夫人和薛琬的母亲三夫人曾是手帕交,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永安伯世子林朝才有了薛琬这个未婚妻。

所以,这番话说出来让在场的人都感动不已。

林夫人真是菩萨心肠,这么念旧,又这么善良,薛五小姐能嫁过去永安伯府,有世子这样前途无量的夫君,又有这么一个好婆婆,真是修了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薛琬悄无声息地望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心中顿起嘲讽。

包括她的亲祖母刘太夫人在内,所有人都认为,她配不上林朝吧?

不过,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像她这样经历过极其复杂一世的人,早就学会了不将任何表情透露在脸上。

她笑得羞涩又甜蜜,“多谢林伯母记挂,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十分感动。”

林夫人关切地问道,“香油续上了吗?”

“嗯,续上了,大伯母亲自派的人出的油钱。”

林夫人点了点头,“也是我疏忽了,原本这些事就该是我替你多想着的。”

她说罢,许是怕侯夫人误会,还特意解释道,“琬儿和朝儿自小就结了亲,在我这里,她可不只是未来的媳妇,更像是我的女儿。这些事,我是该多替她操心着点的。”

侯夫人倒没有不高兴。

她纵然要面子,但林夫人是她自己的表妹,侯府的情况等闲也瞒不过人家。

薛琬客气了两句,便向屋子里的众人一一行过了礼。

陪着林夫人来的,大部分都是林家的几位夫人和姑奶奶。

还有一位有些眼生,二十出头的年纪,看打扮既不像是夫人,又不是什么小姐,穿得倒是贵重,气质上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却不知为何也坐在这里。

刘太夫人笑着说,“小五,你就坐在你林伯母旁边吧,她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薛琬听话地过去,笑眯眯地看着林夫人,“伯母,您有什么吩咐吗?”

林夫人又揉起了薛琬的手,“我听说了你母亲托梦的事,就去找罗仙姑算了算,仙姑说,你母亲托梦是因为忧思记挂太重,心里不安。”

她顿了顿,“若是能将你和朝儿的婚期提前,你母亲就能安心了。”

罗仙姑?

薛琬朝着那个眼生的女子看了过去。

哦,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罗仙姑啊!

传闻皇城西街成衣铺子的罗姑娘生了重病死了,就在要定棺出殡那日,却忽然活了过来,从此便成了先知,方圆几十里大小事,她都能说得精准。

渐渐地,这名声传扬开来,成了远近闻名的仙姑。

就连这些公侯伯府的妇人小姐们,也都趋之若鹜。

看这屋子里的架势,就连刘太夫人对这位罗仙姑的能耐也是深信不疑的。

薛琬倒是前世就知道了这位罗仙姑的大名,不过,这人被吹得神乎其神,也不过只是这两年的事。

过几年后,罗仙姑的才能就逐渐平庸,断事不准,慢慢地就没有人再光顾她了。

所以,千机司向来只将罗仙姑当作招摇撞骗之徒,从来没有认真当回事。

不过,薛琬重生之后,看这位罗仙姑倒是饶有兴致了。

或许,这位也是重生了的同道之人?

只不过,与自己不同,罗仙姑毕竟市井出身,见识有限,重生来的年限又不长,“先知”的事情比较少,最多也只能知道一些她身边的人和事。

对于她所够不到的东西,恐怕是连蒙带猜的。

这样想着,薛琬便觉得有些可惜。

好不容易重生一世,应该算万中无一的神奇遭遇,历经死难,居然只想着要做一个所谓的仙姑敛财,简直是……

胸无大志啊!

林夫人见薛琬发愣,以为她是害羞,“琬儿,你祖母和大伯母都没有意见,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这话等于废话。

这年月的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薛琬自己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本来就是打小就定下的婚约,铁板钉钉要嫁的人,不过只是提前几日婚期罢了,家里的长辈都答应了,她难道还能说不?

再说,好巧不巧,她母亲的孝期前几日刚过……

她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这……我都听父亲的。”

林夫人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笑着说,“好孩子,真乖。”

她对着上首的刘太夫人说,“太夫人还请放心,我一直都是将琬儿当亲生女儿那样看待的。”

林夫人目的达成,自然不愿意在靖宁侯府再多久留,匆忙地就要告辞。

罗仙姑是跟着林夫人来的,自然也要跟着她走。

但不巧,刚要出门,却忽然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倒了。

更不巧的是,她摔在了一摊烂泥上,身上的衣裳全部都弄脏了。

薛琬连忙说道,“哎呀,我住的地方就在左近,若是仙姑不嫌弃的话,先去我那里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如何?”

罗仙姑未曾出嫁,还是个姑娘身,年龄也不算很大,太夫人这里自然没有合适她的衣裳穿。

她如今风头正盛,正是被吹捧得最如火如荼的时候,穿丫鬟们的衣裳显然也不合适。

这样想着,林夫人便发了话,“那仙姑就先跟琬儿去吧,我留下马车,派人送你回去。”

罗仙姑点点头,跟着薛琬便去了望月阁。

她前脚刚踏入望月阁,后脚望月阁的门就被重重锁了上。

罗仙姑一时急了,高声喊了起来,“薛五小姐,你想做什么?我可是永安伯夫人带到贵府的人,我有先知,人人都尊称我一声罗仙姑。莫非你是想要对我不敬吗?”

薛琬笑得又甜又美,“对呀,我就是想要对你不敬。怎么?你会给我降什么天罚吗?”

她抬头看了眼天,“来呀,让我见识一下可好?”

第19章 公平

罗仙姑一时有些懵住。

她成为“仙姑”也有三四年了,所受尊崇令人无法想象,就连这些有着品级的伯夫人侯夫人们也都对她颇为重视。

这还是头一次被个年轻的小姐堵在屋里,用这样盛气凌人的口气和她说话。

她舌头都有些不怎么灵便了,“天罚自然是要降的,但我慈悲为怀,看你毕竟是个小姑娘,不想大动干戈。你快点把门打开,我就不和你计较,否则……”

薛琬毫不在意地笑笑,“若是你真能降什么天罚,就赶紧施展你的本事。若是没有,那就给我老老实实地站着。”

她顿了顿,“我猜你是没有的,所以……”

也许是薛琬的气势太过惊人,也可能是她的语气太过笃定。

总之,罗仙姑被唬住了,她不由自主地乖乖站在薛琬跟前,“你……你想要干什么?”

薛琬挑了挑眉,“我想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她指了指刚才春晖堂的方向,“永安伯夫人叫你做了什么,我就也叫你做什么呗。区别只是,她给你银子让你胡说八道,而我呢,什么都不会给你,你也一样要替我胡说八道。”

什么托梦是薛三夫人心里不安,这种鬼话也就骗骗鬼。

这托梦之辞,不过就是她的一个借口罢了。

罗仙姑在太夫人面前说得花好月好煞有其事,不就是收了林夫人的钱要说服她赶紧嫁过去吗?

想得美!

薛琬清了清嗓子,“我猜永安伯夫人一定只付了你一半的银子,等会儿你从这里回去后才会给你另一半吧?”

她顿了顿,“她已经走远,想来会让她的侍从将另一半的银子给你。你不许要,必须要亲自见她。”

罗仙姑愣了愣,“什么?”

薛琬继续说道,“你毕竟名声在外,永安伯夫人一定不会拒绝见你。等到了她府上,你就说,你算到了世子有劫难,而世子的劫难,你可以化解。”

罗仙姑更迷糊了,“你在说什么?”

薛琬没有理她,接着说,“世子是在城外的乱葬岗撞到了书生的鬼魂,才会不能行人事的,他这是被书生鬼缠上了身。所以,要想治好世子的隐疾,就只能委屈世子和书生鬼行个婚礼,安了鬼心。”

嗯,林君子和个男鬼行婚礼,听起来就很有趣呢。

罗仙姑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薛五小姐,你……”

薛琬冲她笑了笑,“你不要给我假装,其实我说什么,你听得可明白了呢。”

她俯身过去,凑到罗仙姑耳边低声说,“不过是比旁人多活了一次,多涨了几年的见识罢了,你以为你这点东西还能吃一辈子?”

罗仙姑闻言神色骤然变了。

她身子微微颤抖着,“你……你怎么……”

薛琬的声音明快又愉悦,“你怎么装神弄鬼我可不管,你也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你的秘密的。我只问你,是要替我做这件事,还是让人知道你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然后把你绑在石柱上烧死?”

她想了想,“我想应该还是有很多人能证明,你是死透了又活过来的吧?”

罗仙姑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无可退。

她颤抖着双手指着薛琬道,“你……你才是妖孽!”

一个侯府千金,居然像个山匪海盗般野蛮残暴,她见过了那么多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薛五小姐既然知道她的经历,莫非……

可是,不像啊!

罗仙姑彻底混乱了。

薛琬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是妖孽,但我不会被烧死。所以,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把你的选择告诉我。”

她吹了吹自己的手背,“我数到五。一,二,三……”

话音刚落,罗仙姑就立刻打断了她,“我照你说的做。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薛琬点点头,“你说。”

罗仙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盛名之下,其实颇多不得已。如今我所做的事,并没有几件事是我的本心。只不过……”

她摇摇头,“刚开始的时候,透得太过了,让人将我的名声传了出去,而现在,我想收回来,却已经无能为力。”

“所以,你要我做什么?”

罗仙姑叹口气,“你说得确实没有错,我只比常人多长了五年见识,如今快有四年了,其实我的先知已经所剩不多。”

她接着说,“先前我也做过不少恶事,得罪过不少人,我怕等我不再先知,会遭人报复。所以,你要帮我!”

薛琬挑了挑眉,“你确定是让我帮你?”

罗仙姑的目光闪动,“你那么有本事,一定可以帮我。”

她顿了顿,“我看出来了,你不愿意嫁到永安伯府。你答应帮我,我就帮你。这很公平。”

薛琬心念一动。

若是能将罗仙姑网罗在自己麾下,倒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罗仙姑生长在市井之间,有很强很深的群众基础,又经常涉略豪门大族的隐私,手中掌握了不少秘密。

只要能保证她的“先知”不衰,岂不是就能一直拥有这种优势?

这是一个天然的大探子。

薛琬想了想说道,“若我能保你的先知长盛不衰,你愿意为我效力吗?”

她笑了笑,“先别急着回答我。等我们将永安伯府等事料理完,找个时间,在好一点的环境,坐下来,好好聊聊。”

罗仙姑是尝到过“先知”的甜头之人,她之所以害怕未来遭人打击报复,也不过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先知”不再。

现在,薛琬说,可以保证她的先知长盛不衰。

这无疑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从前她只是罗姑娘的时候,虽说家里有个成衣铺子也算是吃穿不愁,但仍旧不过是底层毫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罢了。

说到底,不过只是蝼蚁。

何尝得到过任何尊重?

而当她成为罗仙姑时,就连满身绫罗绸缎的贵人都要对她笑脸相迎。

甚至,她随手一指,就能决定别人的命运和未来。

这诱惑,罗仙姑觉得她根本就无法拒绝。

如此,主动权又到了薛琬的手里。

只有等她解决了永安伯府的事,薛琬才会和她谈其他的事。

这丫头,还真是狡猾!

罗仙姑心中有些不甘,但到底还是屈服于无法舍弃的诱惑,咬了咬牙道,“行,我答应你!”

第20章 会友

罗仙姑说话算话,不出三日,就托人传了口讯来,“事已成。”

不消说,能让永安伯和永安伯夫人答应这么荒谬绝伦的事,这本身就说明林朝确实废得不轻。

林君子要和男鬼办冥婚,这种事,必定要隐秘地进行,否则闹了出去,岂不是成了天下皆知的笑话?

莫说林朝以后不要做人了,就连永安伯府都抬不起头。

当今陛下最厌恶怪力乱神,若是有御史参一封,说不定还要有大麻烦。

薛琬笑着对小花说,“如今可算是遂了你的心愿吧!”

小花冷哼一声,“呸,他活该!”

她顿了顿,“不过小姐,我看你有要笼络罗仙姑的意思,那叫她办了这事,总不能叫她言而无信,收不回来。这岂不是要治好那个淫贼的意思?”

薛琬的脸上笑意更浓,“呀,我可没这么说。”

她漫不经心地轻捻几上的盆栽,“若是婚礼不曾办成,就被人搅了局,错过了恢复的时机不说,反而更惹恼了男鬼,林君子的病再也治不好了,这也能怪人家罗仙姑?”

罗仙姑吃这口饭多年,早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说她巧舌如簧也不为过。

薛琬相信,这样的人自有办法脱身,她半点都不需要多操心。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林家后日就要做法事,我们的时间有些紧呢。”

小花嘿嘿一笑,“悦来茶坊那边,我已经将风声透了出去,那种地方,消息传得可快了。”

永安伯和永昌伯是亲兄弟,一门两伯,在朝中一时风头无两。

林家看似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但任何一枚铜钱都有两面,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们的敌人都加倍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何况,是朝堂这样的所在。

林家兄弟有多么权柄在握,就有多少人眼红他们的位置,巴不得将他们从高位上拉下来。

所以,林家要为世子跟个男鬼举办冥婚的消息一出,不用薛琬出手,就会有好事者跃跃欲试地要去搅局。

薛琬想了想,“骆真打听到京兆尹程谨之最近的行程了吗?”

自从将骆真安顿下来之后,她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打算,直截了当地将她要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情报机构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需要骆真的天赋。

原本以为,刚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的骆真可能会有一些抵触,觉得自己在利用他。

没想到骆真却欢欢喜喜地接受了任务。

更没想到的是,苏十一也很配合。

领了骆真回去的第二天,苏十一就带着猴孩子出了门,先是带他熟悉皇城的各条街道,各个重要的门第府衙,以及达官贵人们最喜欢出入的地方。

三天之后,骆真已经可以在苏十一的帮助下小试牛刀。

薛琬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打听京兆尹程谨之的行程——要将悦来茶坊弄垮不难,但若是想要定说书先生杨奇的罪,还是得程大人亲自出马的。

小花连忙点头,“嗯,程大人今日午时在春风一渡会友,届时他会从京兆尹衙门出发,经过长风街,从文成馆右转,然后折往北街外的春风一渡。”

春风一渡,既不是什么花楼酒坊,也不是什么码头船坞,而是一个书坊。

书坊的老板很会经营,一楼的书只卖不借,二楼的书只借不卖,三楼的书多是一些古籍珍本,只准在书坊里翻阅摘抄。

要想进一楼很容易,进门买不买书也都不强求。

但若是想要进二楼,那就要入会,每年支付一定数额的费用,才能得到借阅的资格。

到三楼,那就更难了,除了入会费高昂外,还得付押金。这押金,不光是银子,还得有一本古籍珍本,哪怕是字画也行。总之,若是弄坏了书,就得有自己的东西拿来抵。

如此一来,倒是惹来不少读书人的趋之若鹜。

像林朝,就是春风一渡三楼的常客。

三楼设有包厢,提供上等茶水和果盘,不只是读书的所在,也是会友的好地方。去年腊梅开得好,老板甚至还在此地举办了一次花宴诗会。

程谨之选择在春风一渡会友,大抵也能让人推断出他的性情喜好。

小花目的光里闪动着想搞事的锋芒,“小姐,咱们要会一会这位程大人吗?”

薛琬忍不住弹了小花一个脑门,“你呀!”

她笑了起来,“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咱们去会会程大人又有何妨?”

白日里出门还是有所不便,好在,侯夫人看在永安伯夫人的面子上,这几日好说话了一些。

听到薛琬说要去香粉铺子逛逛,居然破天荒地给了银子,“城南有家米记,他们家的香粉做得不错,又细又滑,价格也不贵,你倒是可以去看看。”

薛琬最近很不差钱,不过,侯夫人给的蚊子肉也是肉,她不嫌少,也没道理不要。

她笑眯眯地谢过了侯夫人,就领着小花出了门。

当然不会是去城南。

北街在城北。

她要去的是春风一渡。

为了方便,薛琬没有用府里的马车,叫管车的老伯帮忙租了个车。

靖宁侯府家资薄,家里的马车坏了就不再添新的,因此像样的马车越来越少。

首先,要保证侯爷和二老爷还有几位少爷的用车,然后还有太夫人和侯夫人还有二夫人的车也要留好。

如此一来,家里的马车就很紧张了。

所以,管车的老伯巴不得薛琬自己出钱去外面租车。

马车来了,是辆半新不旧的,不过看起来倒还干净。

薛琬笑着谢过了管车人,还特地叫小花给他赏钱,“多谢你费心了。”

倒不是她钱多。

这么做,不过只是为了给管车人造成一个薛五小姐善良替人着想的印象,这样,以后她再出门时租车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她才不想坐家里的车,麻烦。

不出所料,赶车人仍旧是苏十一。

小花又惊又喜,脸颊上居然还浮现了粉色,“十一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用车的?莫不成……是和我有了心灵感应?”

苏十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得有点多。”

但面对薛琬时,他的眼神却是有温度的,“你让骆真打听程谨之的行程,他今日午时在春风一渡会友,我想,你应该会需要一辆车。”

薛琬高兴地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嗯,是的。”

这就是她的左膀右臂,这就是她的苏十一。

他永远都知道她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地出现。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没有死,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像从前一样和她一起并肩作战。

真好!

第21章 状书

苏十一驾车的技术越来越好了,不疾不徐,平平稳稳。

午时刚过,恰恰好马车就停在了春风一渡的门口。

京兆尹程谨之也很守时,几乎在和薛琬同一时间到达了。

不过,程大人是骑马的。

骑马与坐马车不同。

虽然都是靠马匹的脚力御行,但赶车的人手中的缰绳牢牢地把控着马车的行进路线,相对来说,要安全许多。

骑马虽然轻快方便,但马匹总有不受控制的时候。

譬如此刻,程谨之大人的枣红色大马被突然从角落窜出来的两只野狗惊了一吓,马蹄打滑,马腿不巧碰到了旁边的铁柱,马儿吃痛,马腿就是一软。

大马将倾,程大人脸色一时黑了。

他竭力想要将马身归置回来,但马儿的前腿已经跪了下去,马背一斜,他险些就要摔了下去。

程谨之灰头丧脸地苦叫一声,“哎呀,不好!”

谁知道,他的身子却没有落地,想象之中的剧痛不曾发生,反而稳稳当当地坐到了别人家的马车上。

他惊喜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眉目清俊却留着大胡子的青年风轻云淡地望着他。

“你没事吧?”

程谨之余惊未平,却也知道是这个青年救了他。

他忙谢过,“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我……我没事。”

苏十一对着车厢内说,“小姐,程大人说他没事。”

程谨之怔了怔,“你知道我是谁?”

马车的车帘掀开了,先是露出一张俏丽活泼的脸,“程大人,我们家小姐请您入内一叙。”

“这……”

程谨之犹豫了。

他虽然长得有些着急,但今年不过才二十八。

结发的妻子过门没多久就去世了,也没有留下个一儿半女。

家里倒是着急让他再娶一位继室夫人,但他着急拼事业,一心一意要在官场有所建树,就没有考虑个人的终身大事。

莫说续娶,连个通房丫头都无。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他终于成了史上最年轻的京兆府尹,在皇城之中在陛下心里,也算是有了一丢丢的分量。

事业上有所起色,难免就要考虑生活上的事了。

所以最近,程谨之大人一直都在相亲。

今日来这春风一渡,虽说主要目的是要会一会他从前在江南书院的同窗好友。

但说到底,要不是好友说打算将自家妹妹介绍给他,他也很难在那么忙碌的事务中抽出时间来此一叙。

咳咳。

程谨之觉得,在这么敏感的当下,一位素未谋面的小姐,忽然要请他入马车的车厢见面,实在是有些可疑。

心细如发似他,不得不要怀疑刚才那场惊马的遭遇是不是也是一个局,目的就是要将他引入小姐的车厢?

哎呀,如此说来,这车厢可是虎穴,哪里能进得?

程谨之脑海中百转千回,面上的表情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知道变了几变。

这厢小花可就忍不得了。

丫头淬了一口,“亏你还是京兆府尹,怎么办事那么墨迹呢?”

她伸出又白又嫩的爪子,三两下就紧扣住程谨之的衣衫,一个用力就将人拉扯进了马车,“不就是会个面嘛,难道还会吃了你?”

哼,这什么男人嘛!

我家小姐都没有害羞,你犹豫个什么劲?

程谨之几乎是被个小丫头抓进的马车,偏偏他一个大男人还半点都挣脱不得,心中真是又气又羞。

他刚想发作,忽得抬头看到一个姣丽秀婉的少女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她说,“谨之哥哥别来无恙。”

程谨之愣了愣,“你是?”

薛琬目光微动,“我是国子监祭酒薛长安的女儿,我叫薛琬。”

没有错,程谨之曾在国子监就学,虽然她和他年龄相差有点大,但年幼时也是见过几次的。

不过,彼时,他已经是高大瓷实的青年,而她尚是拖着鼻涕的黄毛丫头。

和如今的样貌自然天差地别。

程谨之依稀从少女的脸上看出几分薛长安的影子,这才敢相认,“哎呀,居然是薛五小姐!”

他狐疑地望着薛琬,“你找我有事?”

能让个年轻姑娘不顾闺誉就这么将他抓进马车的事,想来一定是私事了。

难不成,薛五姑娘听说了他最近相亲频繁,也对他有什么意思不成?

程谨之连忙晃了晃脑袋,将这不靠谱的想法驱散。

哎呀,真是的,在想什么呢!这丫头才多大,若是他先头元配给他留下个一儿半女,他的孩子也要差不多那么大了呢!

他咳了一声,“有事你就说。不过,咱们可以换个地方,这马车里不大方便吧?”

毕竟他还是个单身汉呢!

薛琬笑着说,“谨之哥哥说笑了,在别的地方才不方便呢,就这里最安全了。”

她高声对着车外说道,“十一,你就绕着这里走两圈吧。”

苏十一低声应了句“是”,马车就徐徐缓行。

薛琬从一旁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东西,递了过去,“我想向谨之哥哥检举揭发一桩恶行,只不过,我不想叫人知道这事是我做的。”

程谨之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份状书。

他仔仔细细看完,凝眉问道,“这里面所言属实?”

薛琬道,“属实。”

程谨之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证词都来自于杨奇这位小厮,可京兆尹衙门办案,光凭证言,是不能将一个人定罪的。”

他顿了顿,“薛五小姐,你得有证据。”

杨奇确实在五年内换了四个贴身小厮,但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主人就不能换小厮用。

他的小厮们确实后来再也不曾出现过,可是,这也并不能代表这些人就一定死了。

没有苦主,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是不可能立案的。

还有,举报人声称他曾在后花园的苗圃中发现过半截手指。

言下之意,那苗圃就该是杨奇埋尸的地方。

可是无法立案的话,京兆府尹可没有这个名目无事端端地去掘人家悦来茶坊的地。

掘出来有东西倒还罢了。

什么东西都掘不出来,那以后京兆府尹的脸该往哪里搁?

薛琬目光微凝,“证据呀?”

能这么年轻就坐上京兆府尹这个位置,必定是有几分真才实干的,所以,程谨之一下子就找到了关键。

她确实是没有证据。

可是,她有前世知道的讯息啊!

第22章 皮鞭

前世,骆真在两年后被陈王所救。

陈王爱惜人才,无意中发现骆真的千里耳,便想将他收之麾下。

堂堂陈王殿下要个人,自然是很容易的。

可要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归顺他替他卖命,却需要花一点心思。

陈王最擅长在他需要的人身上花心思了,从前对薛琬如此,后来对骆真也一样。

他要替骆真报仇。

悦来茶坊的说书先生杨奇外表看起来仙风道骨,是个满腹才华的老人,但私底下却暴躁狠戾,心理变态已极,尤喜好拿人来欺辱凌虐发泄。

只要能折磨人的,不管是刀枪剑棍他都用。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鞭子。

骆真的背上就有大大小小新的旧的鞭痕一百零二道,它们纵横交错,形成丑陋又可怕的图案,让人看了既害怕又心疼。

陈王的人在悦来茶坊的后花园苗圃内,确实发现了几截手指的白骨,但也仅此而已。

几段指骨,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既没有尸体,也没有苦主,官府无法立案。

如此,陈王便只能动用私刑了。

彼时他已经得了陛下的青眼,入主了千机司,成为皇朝大大小小三千名探子背后真正的主人。

想要办一个毫无根基的说书先生,甚至连个托辞都不需要。

陈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杨奇吊在千机司的密牢里,亲自将沾了盐水的皮鞭交给了骆真。

薛琬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奄奄一息的杨奇用最后的力气求饶,陈王的紫袍一尘不染,脸上的表情也平静无波,像是要对付一个梨子或者只是切一个红薯般轻描淡写着。

他对骆真说,“我找人将你背后的图案画了出来,你就照着抽吧。”

被凌辱多年,身上的伤口总是可以愈合的,但心里的伤怕是再也治不好了吧?

只有将积蓄的怨恨发泄出来,才有可能抛去过去,重新生活。

骆真的双眼泛着血光,他抬起的手又落下,终于还是扔掉了皮鞭。

他说,“我若是这样做了,岂不是和这老匹夫变成了一样的人?不,我不要成为恶魔。”

陈王笑了。

骆真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就算低入尘埃,也始终保留着一份天真。

而这天真,在这个被墨染黑了的世间,又是何等地珍贵?珍贵到,连陈王自己都不再有了。

原本他只是想替骆真报仇,这样的话,恐怕就要费一番力气替所有被杨奇凌虐过的人报仇了。

陈王想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十天之后,他的人就找到了杨奇埋尸的地点——离悦来茶坊不远的一个小山坡上。

千机司的人找到了零零碎碎的白骨残肢,拼接起来,刚好是四具尸体。

薛琬当然不能直截了当告诉程谨之,杨奇将那些失踪的小厮埋在了哪里。

以程谨之的谨慎,必定要追问她是如何得知的。

而这,她无法解释。

总不可能像对其他人那样,连蒙带骗带哄带唬的。

程谨之不是其他人,他是精明的干吏,二十八岁就爬到了京兆府尹的位置,掌管着皇城的所有畿务。

就算他这次勉强信了她的鬼话,以后也会盯着她不放的。

虽然她不怕,但被这样的人盯着,还是挺麻烦的。

最要命的是,她手头没有程谨之的把柄,这人不论在业务上还是行止上都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薛琬叹了口气,“谨之哥哥说得很是,我们确实没有证据。”

她顿了顿,“我原本想,既然发生了这种事,京兆尹衙门彻查,就该能将恶人拿下的。说到底,是我想当然了。唉!”

小花却道,“程大人,您说笑了啊,若是证据详实,我们又何必以这样的方式来找你?”

她反正一开始就以恶丫头的形象出现,那就凶恶到底好了。

难道堂堂京兆尹大人还能和她一个小丫头计较不成?他还要不要在皇城继续相亲了?

小花这样想着,索性就不管不顾了。

她将右腿放在凳子上,叉着腰,一副女流氓的模样欺身靠近程谨之,“程大人,您就给句痛快话吧,这案子,您到底是查还是不查?”

程谨之本来应该发怒的。

至少也该板着脸显得他很生气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居然不争气地老脸一红,害羞起来了。

哎呀,这小丫头有点带劲啊!

小花身上香风一阵飘过。

程谨之不由地软了下来,“唉,我查,我查还不行吗?”

他双手一摊,“但问题是怎么查?就光凭现在这点信息,衙门是不可能发正式的公文的。”

若都是这样没影的事就开始到处抓抓抓挖挖挖,那衙门的人不是都要累死了吗?

薛琬没有料到小花一耍蛮就让程谨之服了软,倒枉费了她在来之前腹中想了那么多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的法子。

她叹了口气,“杨奇喜欢用鞭子抽人,他的鞭子都是定制的,每隔两个月就要换一根。我打听到,他定制鞭子的地方叫巧匠阁。”

前世,陈王的人挖到了杨奇埋尸的地点,因为都不是新鲜的尸体了,并且白骨都细碎零落,严重影响了仵作验尸。

杨奇见状,抵死不认,执意声称这些尸体与他无关。

但最后,还是让陈王找到了证据。

就是因为他定制的这些鞭子。

薛琬知道,程谨之是个聪明人,她不必细说,只要稍微提点一下,后面他自然就会跟进。

果然,在听到巧匠阁三个字后,程谨之的眼神变了。

他笑着说,“既然是薛五小姐所托,那这趟差事我就先接下了。”

这话说得很是滴水不漏,既要让薛琬承了他的情,又没有保证这查证一定从官方的渠道走。

将来若是事情不成,随时都可以推脱。

真是老狐狸!

薛琬暗骂一声,脸上却笑得感动又真挚,“那我就替举报人多谢谨之哥哥了。”

与她相比,小花的感谢显然直白很多,她微肉的手掌拍了拍程谨之的肩膀,“程大人,不,以后我就叫您程青天了!若是你能帮我表弟伸冤,我就……我就……”

程谨之竖起耳朵,想听到“以身相许”“做牛做马”之类的话,好歹也得有“报答”两个字吧!

然而,小花憋了半天说的却是,“我就送你十八个酱蹄髈!”

第23章 拓跋

程谨之办事,薛琬很放心。

她在心里暗暗地计算着时间,不出三日,永安伯府的事就要闹出来,而且传言的根源必然是悦来茶坊。

彼时,悦来茶坊便会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

像悦来茶坊这样的地方,高门大户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默许着它的存在。

但这是建立在不闹出大的幺蛾子的基础上。

一旦林朝的事从这里传扬出来,难免会让人很没有安全感。这年头,哪个大家族没有点见不得光的事?

所以,有多少人想要看到林家倒,就有更多的人对悦来茶坊深恶痛绝。

有这么个动力在,程谨之做事想必会更有效率吧?

这可是个一举数得的好差事。

不仅帮了薛琬的忙,还遂了众多高门大户的心愿,又将个恶棍绳之以法,还能博取百姓的赞誉,可算是个很大的政绩了。

对他将来平步青云更上一层楼,可是有很大帮助的。

薛琬也不介意送程谨之上青云。

前世,他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待了五年,三十三岁就入主了内阁,原本就有锦绣前程。

这样的人,与他交好并没有坏处。

从春风一渡离开后,小花问道,“小姐,咱们现在就回府去吗?”

她眼巴巴地望着薛琬,“您今日是得到了侯夫人的允许出的门,时间还早,我看不如……”

哎呀,外面的花花世界多美好,比家里那些乌七八糟复杂的人和事不知道要有趣多少了!

难道就不能出去溜达溜达,欣赏欣赏偶遇的美男子?

薛琬想了想,笑着说,“也好,趁着还有些时间,不如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涨涨见识。”

她顿了顿,对着车外道,“十一,先回去将骆真接上,然后我们去龙虎拳馆。”

赶车的苏十一微微有些一愣,“龙虎拳馆?”

那地方他知道,位处城西偏僻的所在,叫是叫拳馆,其实也有些像镖局。

老板听说是个外邦人,教的拳法都是异族的路数,不与本地相同,打起来姿势不大好看,但出拳狠准快,很是凌厉。

也承接各种帮人押送货物的活,只要出得起价钱,多远都接。

这地方,多半是江湖人士和贩夫走卒光顾,很少有上层贵族踏足,更何况,还是个年轻的小姐。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他跟随的这个女人,若是能以常理来推测,就不是她了。

不管她要做什么事,他现在都觉得是天经地义的。

马车疾驰而去,小花有些跃跃欲试,“小姐,这次我们要扮什么人?”

拳馆诶,一听名字就知道里面都是些臭男人。

她确实喜欢苏十一这样长得好看的男子,但是也不介意看看身材结实混身上下散发着男子汉气息的汉子啊!

但这种暗搓搓的想法,怎么能叫人知道呢?绝对不能让那些臭男人知道她小花是小花啊。

薛琬却摇摇头,“这次不必换装。”

她曾是千机司的掌事,对龙虎拳馆这种具有一定武力值的地方,留意最多。

所以,再清楚不过那里的来路了。

拳馆的老板叫拓跋祐,来自鲜卑皇族。

可惜,他父亲不知道因为何事被家族驱逐,举家隐姓埋名离开家国,又几经辗转来到了皇城落脚。

靠着身边最后的几位勇士,拓跋祐创建了这个龙虎拳馆。

前世直到薛琬死前,这地方一直都挺安分的,也没有见拓跋祐有什么特别的举止,更没有见他做什么不利于本朝的事。

她这次想要带着小花他们去龙虎拳馆,主要还是想要让身边的人都了解一下他们拳法的路数。

跟在她身边,不是什么安稳快活的好差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而她现在没有千机司掌事的身份,根本就无法庇佑他们。

所以,她私心里希望他们可以学会自保的本事。

而拓跋祐的鲜卑拳法,比起那些花拳绣腿,虽然样子不好看,但却很有用。

关键时候,可以一招保命。

薛琬对拓跋祐有些了解,知道该如何与他交往。

这人吃软不吃硬,对女人特别宽容一些,本尊出面,不仅显示诚意,也能更好地接近他。

她顿了顿,“不过,太招摇到底还是不好,我们改个名吧。”

再有诚意,当然,她也不能用靖宁侯府五小姐的名义去和拓跋祐结交,那要被她爸爸打死的。

薛琬想了想,“我母亲姓梁,那我不如就化名叫梁雪好了。”

她指了指小花的鼻尖,“你是我的妹妹,梁花。”

小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梁花,梁花,凉花花,小姐可当真取了个好名字。

而且,她分明还比小姐年长一岁,让她当妹妹,这岂不是在占她的便宜吗?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

她小花毕竟只是小姐的侍女,能当小姐的妹妹,那可真是荣幸,这说明小姐是真心把她放在心里的。

“梁花,真是好名字!”

车外的苏十一听到这极尽谄媚的语气,简直要笑出一口老血来。

往城北接上了骆真,一行四人便马不停蹄往城西去。

龙虎拳馆地处偏僻,平时鲜少有人来,就算来,也多是些知根知底的江湖人士,还是头一次有陌生的马车停靠门前。

守门的是个精壮的小伙子,一脸戒备地望着他们,“找谁?”

马车的车帘子掀开,跳下来个娇俏的年轻姑娘,“我们来找祐老板。”

小伙子看到美人儿脸上的表情已经软了七分,又听到人家直呼老板的名字,就更放下了戒备。

只有熟人才知道他们老板单名一个祐字。

语气一下子客气起来,“这边请。”

年轻姑娘咳了一声,从车子请出来个更好看的女子,“这是我姐姐。”

小伙子的眼神一下子炙热了。

像年轻姑娘这样的姿色,在这方圆十里间已经算是顶级,但也总算还是曾经见识过的。

但后来下车那女子,却……

小伙子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老板在,请进,请进!”

约莫是他们在外面闹出的动静有一点大,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

有一道沙哑却又响亮的声音响起,“是谁要找我?”

薛琬微微一笑,“是我。”

第24章 托镖

拓跋祐离开鲜卑,当然不敢再用拓跋这个姓氏。

特别是要在盛朝扎根下来,低调才是保命的第一要素,所以他改姓齐,化名齐祐。

好在他母亲是盛朝人,他的五官相对比较柔和,没有一般鲜卑人那么深邃,在皇城混迹多年,倒也没有惹人怀疑。

但薛琬知道他的底细。

鲜卑皇族,单于的长孙,必定是不甘心远走他乡一辈子隐姓埋名当一个拳馆老板的。

而这,正是她的底牌。

她笑意盈盈地走近拓跋祐,在他高大的身躯前,显得她娇小如同燕雀。

可她的气息却丝毫都不胆怯,能与比她高一个半头的拓跋祐并驾齐驱,让他觉得,他面前这个女人远比鸿鹄还要强大。

拓跋祐在记忆中搜索是否曾经见过这个女人。

薛琬率先自报家门,“小女名叫梁雪,大盛对女子颇多规矩约束,因此不敢对外自报家门,还请祐老板见谅。”

她眉目流转,低声轻叹,“因家门不日将遭遇变故,为以不变应万变,小女自作主张带着兄弟姐妹前来向祐老板求助。”

拓跋祐心下揣测着面前这个女人言语中有几分真切。

不过,盛朝对女子的礼仪是低调恭顺,一个女人能抛头露面跑到他的地盘上来,单只看胆识,也是足够了的。

凭这点,他对她,多少也有几分欣赏。

但他的赞赏藏在心里,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嗓音低沉沙哑,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隐隐的关切,“你想要我帮什么?”

薛琬笑了,“我想要托一个镖。”

拓跋祐松了口气,“里面请坐,我们再细谈。”

托镖就好,只要是生意,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何方神圣,就按照做生意的方式来进行。

货到,他收钱,银货两讫,简单得很。

薛琬跟着拓跋祐进了正堂。

别看这龙虎拳馆地处偏僻,外表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内堂倒是整理得不错,颇有些古风古韵。

看得出来,拓跋祐虽然隐姓埋名,但心中却仍旧是有抱负的。

只不过,前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并没有铩羽而归,回到鲜卑去做一番大事业。

当然也或许有,不过是在她死了之后,她不知道也未可知。

薛琬走在最前,小花随侧左右,骆真和苏十一跟在她们身后。

苏十一倒还罢了,骆真的小眼神却充满了胆怯。

尤其是看到大堂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和皮鞭,他悄咪咪地将手轻轻搭在了苏十一的手腕上,心中满是忐忑。

阴影尚未退散,他还是有些怕怕的。

比起对小花的冷淡,苏十一对骆真倒真像是对亲生弟弟一样温和。

他柔声说,“没事的,要相信她。”

这句话像是暖流,注入了骆真倒心中,他苍白的脸色骤然回温,慢慢地恢复了血色。

他悄然地点了点头,“嗯。”

宾主坐定,茶盏飘香。

薛琬开口说道,“我的镖说难就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但我想,祐老板一定不会拒绝我这么有诚意的生意。”

她微微颔首,小花就取出一张银票来递了过去。

嗯,两百两。

拓跋祐皱了皱眉。

两百两不算是一个小数目。

在大盛朝,二十两银子就能维持皇城普通百姓家庭一年的生计了。

两百两银子,几乎是一个一品官员一年的俸禄。

当然,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两百两银子可能算不上什么。那是因为,俸禄并不是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家底厚的人家产业丰厚,相比于田租等大头,俸禄只是极少一部分。

但拓跋祐如今是落难的鲜卑皇孙,他最缺的就是钱。

维持龙虎拳馆这帮兄弟的生活需要钱。

建立起大盛和鲜卑的联络线需要钱。

将自己的势力慢慢渗透进鲜卑朝廷需要钱。

他真的是太缺钱了。

所以,这两百两银子对他来说,诱惑极大。

甚至可以说,不论此时薛琬提出的要求是什么,他都会答应。

果然,在见到银票之后,拓跋祐的语气更软了一些,“不知道梁小姐的镖标的是什么,要我们送往何处,途中有何要求?对于时间上,有什么限制?”

薛琬轻轻地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她还是很了解这些心怀“大业”的男人的。

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啊!

要想建立自己的势力,拥有自己的人脉,钱真的太重要了。

要不然她干嘛要大半夜地去坟地里跑,抢人家江洋大盗的金子?又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君悦楼将金子洗成银票?

因为,不论做什么事,都需要钱。

她好歹是个养尊处优的侯府小姐,做这些事纯粹是因为她自己的意愿。

拓跋祐的肩膀上背负的,恐怕是他整一系的希望吧?

他只会比自己更迫切。

薛琬不紧不慢地说,“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我带着诚意而来,也并没有打算要对祐老板说谎话。”

她顿了顿,“我想要托的镖,是我的两位兄弟。”

人?

拓跋祐脸色一变。

“不好意思,梁小姐,我们龙虎拳馆的镖,只接死物,不接活人。”

苏十一翻了个白眼。

他一进门就看这个什么祐老板不顺眼了,他还没有说什么,这人居然胆敢嫌弃他。

活人怎么了?

活人难道还比不上死物?

相比之下,骆真就只是安静地听着,什么死物还是活人,小姐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薛琬抬了抬手,“祐老板,不听我把话说完吗?”

她继续说,“我只是想将我的两位兄弟托给贵馆,希望能让他们在此地学到一些拳脚,将来若有变故时,足以自保便可。”

拓跋祐仔细地揣摩了一下薛琬的话。

若有变故时,足以自保便可。

这句话看似随意,其实要求可高了。

变故有许多种,有些不过与人发生简单冲突,有些则有可能家破人亡,那么在不同的变故下,能够自保的本事,可也天差地别。

另外,她说要托的镖是人。

若是变故发生时,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这镖算是成了还是没成?

这是否意味着,他还有要保护他们的义务?

拓跋祐如今算是个生意人,生意人自然要计算一下这单生意是否划算,成本多少,效益如何。

他心里的小算盘拨得飞快。

薛琬却又让小花拿出另一张银票来。

又是结结实实的两百两。

第25章 追随

薛琬笑着说,“定金是一半的镖银。”

她顿了顿,“等到一年之后,我的兄弟都有了足以自保的本事后,我们的交易就算完结了。到时,我会将另外一半的银子亲自送到祐老板处。”

目光流转,笑意莹然,似乎是在无声地问着,“怎么样,你觉得这交易如何?”

自然是划算的。

只要不必付出人命的代价的话。

若只是两百两银子,拓跋祐恐怕尚能拒绝。

但这是八百两。

两百两能做的事尚可说有限,可八百两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如今这个世道,十两银子便可买一个年轻貌美的丫头,二十两,就可以让一个壮汉听命为奴。

八百两……

饶是拓跋祐也无法拒绝这诱惑。

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成交。”

薛琬早就知道这结果。

对于缺钱的人来说,钱就是最好的诱饵,两百两不行,就四百两,四百两还不行,就八百两。

她原本还打算要将数目加到一千六百两呢,没有想到,居然还省了一半。

目的达成,再留在这里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这便告辞,“明日我的人就来此处受训,还望祐老板倾力相授。”

夕阳西下,天色有些昏黄了。

但四月中旬的微风一点都没有凉意了,吹到人身上暖洋洋的。

薛琬心情大好,便趁着这段路没什么人烟,非要到前头与苏十一并驾齐驱。

她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壶酒来,自己对着喝了一口,然后举手交给了苏十一,“嗯,好酒,你也来一口。”

苏十一对薛琬,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

他接过,在她喝过的地方对口饮来下去,“真甜。”

薛琬笑得更开心了。

她眯着眼望着苏十一。

天边的彩霞绚丽妩媚,一如她看他时候的眼眸。

“苏十一,我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未来也许是前程似锦,也许是万丈深渊,但不管怎么样,过程必定辛苦艰难,险象环生。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她问得漫不经心。

像喝醉酒之后无意中说的醉话。

但他回答时,却坚如磐石,如同海誓山盟,“我愿意。”

他才不管未来是什么样的,就算没有什么未来,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心底深处有一个隐秘而卑微的愿望,只不过是想与她风雨兼程,共同走过这一路罢了。

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是无法承受的?

是的,他愿意。

小花可不懂外头这两人唧唧歪歪着什么,她只是心疼那八百两银子。

天哪,冒着被鬼吃掉的风险从乱葬岗坟墓里挖出来的金子,统共也就只换了五千两银票而已。

别看数目大,其实都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三夫人的灯油、琛哥儿的束脩、又刚在南门巷子买了一座小宅子,再加上给苏十一招揽人手的、换成碎银平日里用来打赏的,所剩无几。

小姐居然……居然就这么给了那什么祐老板八百两!

那若是换成红烧肉,可不能将整个靖宁侯府填满吗?

真是心疼!心疼!

但偏偏小姐让她背的守则上就明确规定了,不能对小姐的任何决定质疑。

哎呀呀呀,真是气死她了!

骆真轻轻地扯动了气呼呼的小花姐姐的衣袖。

换来小花鼓着腮帮子的呵斥,“干嘛?”

骆真捂着嘴笑,“你想知道小姐和十一哥哥在说什么吗?”

“说什么?”

骆真笑得更开心了,“小姐说,小花现在肯定鼓着脸气呼呼地想不通,心疼那八百两肉钱呢。”

他睁着一双天真烂漫的眼眸深深地点着头,“嗯,小姐真的很了解小花姐姐哪!”

小花微微一愣,随即举起双手来作势要揍骆真,“你这个小鬼头,不要以为生了一双千里耳,就可以也学小姐欺负我了!”

但手掌终于还是舍不得落下去。

唉,这可怜孩子,挨够了打,她怎么能忍心再让他受伤害呢?

小花叹口气,“我最近真是觉得心累,你说一个人不过就是生了场重病,怎么能变化那么大呢?”

原来的小姐吧,虽然也不算什么贤良淑德的淑女,但总体来说还是温柔可亲的。

但这半年来,小姐的性子已经算是变得天翻地覆了!

要不是她日夜都和小姐在一起,绝对不可能是被人掉了包,她都要怀疑……

骆真幽幽叹道,“人都是会变的。”

他顿了顿,“或许小姐遇到了什么很难过的关卡,所以不得不改变呢?”

小花愣了愣,“难关?”

等等,她好像确实听到小姐说什么时间紧迫,好像要在短时间内办成什么事,否则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呢?

车厢里小花千愁万绪,车前的薛琬目光里却闪动着莹华。

她当然知道八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但她要拓跋祐的可不只是让他教授拳法啊。

一年之约。

天知道这一年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半年之后,她的父亲就会卷入襄阳王谋逆一案,不仅申冤无门,还被判了斩立决。

作为女儿,她当然无法阻止父亲和襄阳王的走动。

呵呵,事实上,她的父亲薛长安也并没有和襄阳王有什么过从甚密之举,只不过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想要将薛家拉下水罢了。

所以,父亲这边,她决定任由他发展,只踩准时机,在最紧要的关头将他从这件事中择出来便罢了。

她也害怕过早干涉这件事,而让事情往她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到时候,她前世的那些经历可就做不得准了,那岂不是更难预防?

所以,薛琬才会在旁的地方多动脑筋。

组建自己的情报机构,是因为她太清楚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可以让她多么地事半功倍了。

只要她的耳目越多,得到的消息越准确,她甚至可以毫不露面就左右这个国家的运势和发展。

尝过权利的人,很难再彻彻底底放下一切成为一个普通人。

特别是,她是一个尝到过权利滋味的女人。

让她退回到薛五小姐的位置,做一个平凡的大家小姐,嫁人生子度过漫漫人生,对不起,这日子她拒绝!

比起让别人左右她的命运,薛琬更愿意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

所以,她必须要尽快找到从前得意的部下,尽快地建立自己的消息网。

而找拓跋祐托镖,想要让苏十一和骆真学到点自保的本事是真的,但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利用拓跋祐龙虎拳馆的武力。

这是她目前为止,唯一可以找得到的力量了!

第26章 做法

薛琬知道,龙虎拳馆那边的事,苏十一会跟进。

所以,她便一门心思放在了永安伯府这边。

果然,三日之期尚未过,皇城便起了风言风语。

永远不要忽略传言的力量,也不要低估世道人心的可怕。

起初,罗仙姑只是授意手下在悦来茶坊传出永安伯府世子林君子得了怪病要在家中做法事。

当然不会直截了当说林君子到底是得了什么怪病,也不会明言这要做的法事是要和男鬼成亲,办一场冥婚。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不过透露出一点半点的零星意思,自然就会有人将整段故事串起来讲。

不到半日,甚至还有人将男鬼的出身来历是如何死的,又是如何与林君子撞上,两个大男人之间发生了多么缠绵悱恻之事完完全全给补充上了。

那故事说起来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别提有多么凄美了。

若是将男鬼换成了女鬼,那简直就能成就一段流芳百世的爱情传奇,成为最热卖的话本小说男主。

更劲爆的是,这可是男男之恋,不被世俗允许。

人们对不可说之事,总是充满了热情和好奇。

越是无法实现,惊世骇俗,不能言诉的东西,往往就会引起越大的关注和反响。

所以,这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整个皇城传播。

到了第二日,就成了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知道的消息了。

街头巷尾,总有人用那种隐晦的,你懂我也懂的眼神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唉,林君子真是可怜,你说他有什么错?不过只是他喜欢的人刚好是个男子罢了!”

“是啊,那位书生也是痴情,就算无法光明正大在一起,也可以遥遥相望做一辈子的朋友啊,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自尽了呢?”

“那你就是不懂了,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感人啊,感人!”

是的,刀子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人们都是感性的。

尤其是听到苦命鸳鸯死了一个,那同情心就更占据上风,舆论之中,倒是有一多半的人是同情林君子的。

但林君子不需要这同情,永安伯府更是为此伤透了脑筋。

永安伯府林朝的卧房内,林夫人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她求助地望向罗仙姑,“仙姑,这做法的时辰是不是能改一下?如今正在风口浪尖,我怕若是真的行了此法,会被人抓到把柄,闹了上去,到底不雅。”

罗仙姑叹口气,“世子的病情如何伯夫人最清楚了,这事恐怕不能再往后拖。况且……”

她微微一顿,“做法的时辰早已经叫男鬼知晓,若是世子没有守约,恐怕一发不能收拾。”

林夫人又惊又惧。

她连忙转头去问来回踱步的永安伯林瑞,“伯爷,您看?”

永安伯原本对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很是不屑,什么罗仙姑,在他看来,不过就是装神弄鬼骗钱的。

但前日,罗仙姑居然说对了他一桩陈年隐秘,而此事,这世间天知地知只有他自己知道,连他的同胞兄弟永昌伯也不晓得。

不仅如此,末了时,罗仙姑轻描淡写地问他,“伯爷最近是否在为南边的事忧心?”

这句话,永昌伯也是心头一震。

南疆有一小股势力作乱,虽然范围小,但造成的影响却很大。

陛下命他不日前往去平乱。

但南疆地处偏僻广袤的丛林,颇多蛇虫鼠蚁,沼泽间又各种沼气瘴气,非本地人不可轻易进入。

他已经派了先头部队前去,居然还未入境,就折损了一大半。

可见,那边的气候有多么恶劣,自然环境有多么糟糕。

然而,陛下的旨意已下,永安伯不得不亲自上阵去一趟南疆,他正为此事犯愁,偏偏宝贝儿子却在这个当口出了这种事!

简直……

眼看着夫人为了孩子的事日夜难眠,他自然不好再将不日就要前往南疆之事说出,徒扰夫人心神。

没想到,却被他向来都鄙夷的女骗子一口说出心事。

鬼使神差,永安伯居然开口问道,“仙姑知道南边的事该如何破解吗?”

罗仙姑笑着说,“这事简单,你进不去,就让他们出来好了。用火攻,烟熏密林,既伤不了人,又能逼那股叛乱分子出来,岂不是省事?”

永安伯正是因为得了这个妙法,才深觉罗仙姑神通之广大,这才会答应让儿子和个什么男鬼行婚礼的。

说不定,还真的能将儿子的病治好呢!

谁知道却……

永安伯对悦来茶坊恨得牙痒痒,到底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还是吩咐属下要弄垮那个谣言传播之地。

如今,听了夫人这问,他看了一眼罗仙姑。

“仙姑是说,这日子不能改?”

罗仙姑点点头,“正是。世子已经惹恼了男鬼一次,若是再毁约,男鬼必定发怒,那时候就不只是不能行人事那么简单了,恐怕尚有性命之忧。”

她顿了顿,“外头的事,我也听说了。是想要世子病好,伯府有后,还是……伯爷和夫人自行斟酌吧。”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办了这冥婚,世子的病就会好了,以后也能快快乐乐结婚生子,继承家业。

若是不办,那就不是举不举得起来的问题啦,恐怕连小命都要丢。

林朝是永安伯嫡长子,也是林家这一辈最有才能的孩子,这就是林家的未来。

永安伯都不及细想,立刻回答,“自然是要世子痊愈。”

冥婚的日期不改,至于外头的风言风语,能压得住就先压着,压不住也先放着。

那些人也不过就是嘴上说个痛快,难道还能的有人会跑到他家里来看有没有办冥婚一说?

就算是有御史参他,他就咬定了没有,还真能罢他的官不成?

罗仙姑轻声道,“那我就去准备了。”

离开时,她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唉,比起她这点道行来,薛五小姐才是真的神棍!

一早就预测到了所有人的反应,一步步织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林家的人钻进去。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就看明天做法事时,是不是真的有人会硬闯进来了!

罗仙姑一想到,薛五小姐不过就是不想嫁人,就能搞出那么多套路,那要对付一个小小的她,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她心中一阵微颤,心想,不不不,这么强大的敌人,她绝对不要有。

以后,还是乖乖地跟着薛五小姐混好了!

俗话说,有棵大树好乘凉。

她罗媚娘,一定安安分分靠着薛五小姐这棵大树,踏踏实实干活,老老实实做人!

第27章 蒙脸

到了第三日,整个皇城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朱门紧闭的永安伯府。

有不少不怕死的好事者,居然就直截了当地搬了大马扎子蹲在了永安伯府对面看热闹,简直敬业!

一大早,永昌伯林祥就急匆匆找上了兄长,“大哥,外头传言甚笃,你真的要如此做吗?”

他原本是有事出门,结果刚开府门,就看到兄长的门前聚集了不少人。

有卖糖葫芦的,有卖大米的,还有各种摆摊头做小生意的,就连卖香的,卖药的,擦鞋的都跑到门口来做生意了。

这些做小生意的人,都是最懂商机的。

他们出现在哪里,就说明哪里将会有如潮水般的人流。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陆陆续续迎来了看热闹的人群,这些人磕着瓜子,扯着闲话,时不时在摊头上讲个价,真的是当这儿是大街一般闲逛啊!

吓得他立刻关上了自己府上的门,火急火燎约束了自家孩子和下人今日不准出门,这才跑来兄长这里的。

永安伯态度坚决,“若不这样做,朝儿的小命可就废掉了啊!”

他叹口气,“我不像你,几个孩子都各有千秋。我就这一个嫡子,另外两个庶出的孩子都不是读书的料,若是少了朝儿,将来永安伯府就再也没有能够顶门立户的人了。”

没办法,当初看着嫡长子特别出色,觉得这家里就是他继承了,所以也就没有拦着夫人将两个庶子养废,左右夫人高兴就好了。

现在,孩子废都废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唉!

永昌伯心里很不以为然,什么男鬼,什么冥婚,他一听说就觉得是骗局了。

但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这哥哥居然如此痴迷地信了!

他原本想要狠狠骂醒兄长,但见兄长一把年纪老泪纵横的模样,还是很觉心酸,

便也就摇了摇头,罢了。

唉,他也怕万一真的大侄子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别说大哥伤心,他也为家族可惜。

大侄子还是很为家族长脸的!

永昌伯道,“兄长,既你执意要如此,那就听弟弟一句话,这做法的时辰不好改,地点改了吧!”

他指了指外头,“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说不定就会有什么人推门进来,叫人见了到底不好。”

永昌伯的意思是,故布疑阵,假装在家里做法,实则,却将做法的地点移出。

这样,就算有那等不长眼的人借故进府,也看不到他们想要看的。

没有证据,将来要抵赖的时候不也容易一些嘛!

永安伯深以为是,“还是弟弟你想得周到。”

他大手一挥,“来人!”

罗仙姑已经换好了做法的袍子,这才听说永安伯临时将成亲的地点换到了西山。

她心里又是一阵响雷。

天哪,薛五小姐能掐会算,居然已经神通到了这个地步。

早就算到了永安伯会换地方,没想到连换到西山都被她知道了!

这简直……

罗仙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惧怕原本是有的,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反正都是薛五小姐的人了,与其怕她,不如服她啊!

有个那么厉害的主子,她也威风不是吗?

于是,罗仙姑特别配合地跟着永安伯府的马车在层层掩护之下偷偷地从后门离开。

眼看着一个转弯就要离开是非之地,忽然前方有人拦住了车队的去路。

她心中雀跃,“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来人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穿着玄色的奇装异服,脸上或用布巾蒙面,或戴个眼罩子遮目,或者索性在下巴上画了几刀,总之,没有一张脸是清秀光滑,能一眼就看清楚对方长相的。

永安伯府的大管家厉声喝道,“是什么人拦住我们的去路?”

为首的那个蒙着脸,从怀中缓缓地取出一个玉佩来,“这东西,是你们家的吧?”

大管家仔细辨认一番,“对呀,这是我们世子随身戴着的东西,怎么会到你们手里?”

前两天世子从乱葬岗被捡回来后,就没有再看到了,夫人还找了好久。

没想到,居然被这群外人捡了去。

咦,莫不成……

大管家脸色一变,联想到自家世子昏迷在乱葬岗中,丢了的玉佩却在这群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人手中,莫非世子是被这些人害的?

蒙脸大汗指着马车,“你们世子就在车里面?”

大管家一脸紧张,“你……你们想干嘛?”

蒙脸大汗稍一示意,就有手下前去一探。

手下道,“大哥,里面确实躺着个人,看打扮,应该就是他们那什劳子世子。”

蒙脸大汗冷哼一声,“刨了我们的金子,就想装死躲过去吗?没那么容易!我管你是什么世子,今日,若是不将我们的东西吐出来,我就让你变成虱子!”

他一挥手,身后十来骑就齐刷刷而出,欲要夺走马车。

大管家顿时慌了。

虽然伯爷是叫他低调行事,可是,现在若是继续低调下去,世子就要被人夺去了!

他连忙高声喊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强盗光天化日要抢人了!”

伯府的人没有料到会遇到大盗,毫无反抗之力。

没错,打是打不过人家的,但喊起来可就不会输了!

听到大管家都拼命喊救命了,其他的人自然也毫不认输,一时间,叫声此起彼伏,莫说不远处的永安伯府守门人听到了,就连远在大门口守着看热闹的人群也发现了动静。

“咦,是什么人在喊救命?”

“好像说的是什么强盗要抢世子?”

“世子?是哪家的世子?”

“管他哪家的,有热闹看就行了!”

人群熙熙攘攘地从永安伯府门口散了,都抄着马扎子绕到了后街。

看热闹的人里,自然也不都是百无聊赖的老百姓,里面颇多些与林家有隙的家族派出来打探消息的。

其中就有几位五城兵马司的官差。

他们的目光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地骑马去到了后街,赶在林家的人赶来之前拦住了欲要强夺马车的这伙人。

“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你们都是什么人,居然胆敢劫车?”

“我们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警告你们速速罢手,束手就擒,我们的兵马就在前面,莫要当我们五城兵马司是吃素的。”

奇装异服们到底是草寇,对官差有一种天然的畏惧之情。

所以,只是几个零散官差威胁震慑的话,居然就吓到了他们。

蒙脸汉子对着自己人使了一个眼色,“五城兵马司的裘瑜不好惹,我们不要给大头领惹事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先撤了。”

手下问道,“那这个世子怎么办?”

蒙脸汉子冷哼一声,“既然知道了他的来路,还怕找不到人吗?留待日后,一并和他算总帐吧!”

第28章 倒霉

草寇就是草寇,你不能指望他们做事可以像训练有素的侍女一样轻拿轻放。

原本在马车上安静躺着,委屈地准备和个男鬼结了冥婚后,就能重振雄风,从此又能过上和性感妖娆的美人们翻云覆雨的日子的永安伯府世子林朝。

眼看着自己被这帮草寇粗暴地从车里拽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思考该如何反抗,却又立刻被更粗暴地被这帮人从马上踹了下去。

踹了下去……

林朝落地那一刻,一口老血喷射而出,“你们……”

摔得不巧,姿势不太好,居然是脸朝地。

同时,那软趴趴的某处,又受一次重创,震得某个地方好像碎了。

有水从下半身溢出,不一会儿,就湿了他的裤子。

痛!钻心噬骨的痛!痛死他了!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真是何怨何仇!

老天爷啊,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这时,从永安伯府门口转移战场而来的围观群众,恰恰好从四面八方赶来,亲眼目睹了一身白衣的林世子被贼寇从半空之中摔到地面上那惨烈的一幕。

“哇!”

人群震惊了。

但更让人震惊的是,下一刻,林君子的马车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居然翻了,从里面掉出来许多纸钱,法器,甚至还有纸扎的书生人偶。

“看这红红火火的,场面很像是成亲诶。”

“难不成,林君子和鬼书生的冥婚是真的?”

“哎呀,好痴情!好感人!”

“永安伯府真是开明,居然允许个男鬼当自己家的儿媳妇!”

“咦,你们都忘记了,林君子是有未婚妻的吗?好像是靖宁侯府的五小姐。那男鬼当了林君子的妻子,那薛五小姐算什么?”

忽然有人提了这么一句。

人群中立刻就沸腾了。

之前他们只想着林君子和鬼书生这一段惊世骇俗的人鬼情缘,甚至还有好事者觉得他们就该是一对。

可是,林君子是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的啊。

当人们想起这一茬的时候,猛然整件事就不对劲了,变了味道。

林君子也立刻就成了渣男!

“是啊,我大姨妈的小叔子的表婶的二女儿的小姑子在靖宁侯府干差,听说前天永安伯夫人还去靖宁侯府上,希望能将林世子和薛五小姐的婚期提前。”

“我也听说了。靖宁侯府上不明真相,已经在加紧置办嫁妆了呢!听说,原本定好了下个月初八就过门。没想到,居然是骗婚的,呸!”

“永安伯府干的还是人事吗?”

“堂堂一个伯府,明明有儿媳妇,居然还要让儿子跟个男鬼结冥婚,真真是恶心!”

舆论的风头就是这样。

只要有人轻轻地一拨,就立刻会发生无法挽回的变化。

大管家见势头不对,立刻叫了人扛着世子,也顾不上围观众人的辱骂和时不时丢过来的鸡毛菜糖葫芦和臭鞋垫,就灰溜溜地回了伯府。

人群之中,有一双眼睛,冷漠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等到看到永安伯府的二门关上了,他这才转身离开。

巷子里的马车上,薛琬已经等了很久了。

虽然不方便亲自下车看戏,但这种群情激愤的戏码,不看也罢,左右也不过是那样。

她听到脚步声,柔声问,“十一,怎么样?”

苏十一的眼眸顿时有了暖色,“一切都按照小姐的计划进行。”

他顿了顿,“那伙江洋大盗将林朝从半空抛下时,似乎又让他受了伤。”

到底是小姐未来的夫君,在这门婚事没有解除之前,虽然有点不舒服,但他还是要不得不将林朝的情况说明。

小花闻言拍了拍手,“当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摔得好,没摔死他我还嫌不够痛快呢!”

在她的立场,林朝还是死了最干净。

但,林朝这时候要是死了,她家小姐不就成了望门寡?

这可大大的不妙!

那渣男还是等解除了婚约再死吧!

薛琬毫不在意笑笑,“他可真倒霉。”

然后立刻就将话题转移,“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出手了?”

苏十一点头,“是。一共有四位,不过好像不是一伙的。其中两位,上次在君悦楼时,曾经见到过,是裘瑜的亲侍。”

他顿了顿,“那伙江洋大盗的来路,需要查一下吗?”

在得了银子之后,他迅速地将从前在各处大街小巷流浪认识的人聚集在一起,如今这帮人都已经成了他的耳目。

虽然花费不少,但效果显而易见也是很显著的。

他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也有了自己的人手和势力呢……

薛琬却摇了摇头,“水间堂的人,来路都有些邪。虽然势力不算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很有生财之道。这帮人视金钱为爷娘,谁取走了他们的银子,就是生吞活剥了他们的父母,一旦被缠上了,这辈子都不要得安宁了。”

她叹口气,“我们要和这件事彻底撇清,绝不能留有尾巴。”

钱,是她拿的。

至于麻烦嘛,就让林朝扛着好了。

这些江洋匪盗,虽然可恶,但暂时还没有碍着她的路,与她干系不大。

她目前最首要的事,还是先把和林朝的婚事给退了。

闹成现在这样了,应该不是件难事了吧?

薛琬心情大好,对着苏十一说道,“程谨之那边应该也已经有所行动了,若我所料不差,杨奇这老匹夫的事,最多不过三日就要被彻查。”

她顿了顿,“你有空安抚一下骆真,告诉他,虽然他受了一点苦,但却让四个人沉冤昭雪了。”

苏十一点点头,“嗯,我会的。”

他看了眼街外,“裘瑜到了。”

薛琬将车帘子放下,“那我们该走了。”

马车徐徐停在了靖宁侯府门前,守门的大伯已经习惯了五小姐亲自出钱租车出门,虽然笑脸迎人,但心里还是有点可惜的。

“唉,可怜三房的夫人去世得早,五小姐好歹也是嫡出,居然每回出门都要租车。”

和他搭班的说道,“嘿,五小姐以后的日子怕是要更难过了。”

“咋?”

“你不知道吗?外面都传扬开了。五小姐未来的夫君永安伯世子,居然和个书生有首尾,那书生居然还殉情死了!今日,正是林世子和那书生的冥婚呢!你说这事算什么?”

“冥婚?”

“是啊,一个男书生鬼当了世子的正房,五小姐就算是过门了,那算什么?我若是三老爷,定是不依的!”

第29章 进宫

看门子都知道的事,自然也瞒不过薛家主子们的耳朵。

薛三老爷这两日在国子监当值时,就已经隐约听到儒生们在窃窃私语永安伯府的事。

虽然事关亲家,但他到底不是个爱打探人家八卦之人,更不喜欢在背后论人是非长短,是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今日刚踏进国子监的大门,就见门下几位爱徒红着眼齐齐地聚在他书房门口。

先开口的叫周纶,是虎威将军的长子,将门虎子,不爱舞刀弄枪,却偏偏喜好读书,七八岁便拜入了薛三老爷门下。

周纶颇有才干,但欠缺了一点运气,所以与他同龄的林朝已经入了翰林院,他却还在国子监厮混着,给恩师当个副手,管理管理庶务。

也因此,周纶对林朝所作所为很是怨忿。

他对薛三老爷说道,“小师妹被欺负到这番田地,恩师难道打算就这样束手不管吗?”

薛三老爷倒是愣了愣,“被欺负?琬琬怎么被欺负了?”

自从夫人去世之后,他醉心学问,对旁的事都不怎么关心。

但一双儿女,还是放在心上的。

长女就在身边,衣食住行总归家里不会亏待了她。又是从小就定下的亲事,未来的女婿知根知底,样貌学问都过得去。

他确实不必怎么操心。

幼子薛琛四年前就被他送去了江南书院,院长是他好友,当地又有夫人的娘家照应,他每月只需要去书一封,问问孩子的学业情况便可。

倒也是省心。

所以,乍然听到周纶说薛琬被欺负了,他确实有些迷茫。

周纶和几位师弟便七嘴八舌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俱都回禀一遍,越说越气愤,“大家知道了这事,都很气愤,这林朝怎么也是个读书人,居然做出这样龌蹉之事,真是成何体统!”

他顿了顿,“更何况,被欺负的是我们小师妹,林家真的当我们国子监是死的吗?”

早就有师弟跑去永安伯府门前打探情况了,送回来的消息简直气炸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林朝这下三滥的马车里,居然真藏着书生的纸偶,真是欺人太甚!

一旁细瘦的小师弟连声附和,“这事,整个国子监都知道了,大伙儿气死了,都卯着一股劲要去永安伯府要一个说法呢!”

薛三老爷对万事不经心,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他平时连面都很少见女儿,也不代表他不爱女儿,他只是觉得很放心,所以就将所有的精力放到了学问上而已。

如今居然发生这样的事,薛三老爷心里又是气,又是懊悔,又是心疼。

五味陈杂。

老实人被逼急了,也会跳墙。

薛三老爷心里掀起了滔天怒火,但却一言不发,只是板着脸说,“周纶,你年长,不要纵着那群孩子胡闹。”

他顿了顿,“你们几个将功课都安排好,该讲学讲学,该授课授课,该读书读书,不许乱了章法。我……出去一下,去去就回。”

说罢,薛三老爷便拂袖离去。

周纶跺了跺脚,但到底还是听话的,“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听恩师的话,咱们还是好好进学。”

他小声地嘀咕,“靖宁侯府好歹也是侯爵,论起来比永安伯府还要高一个品级,该不至于让人骑在头上欺负着吧?”

唉,到这时候,他总算有点了解当初老父亲非要他学武的用心了,文人遇到事,确实没有武人简单直接。

要是他家的妹妹们遭了这样的对待,他老爹定是二话不说就杀了过去!

哪像恩师,手无缚鸡之力,当然没法给小师妹报仇,这不,就只能气呼呼地出门散散心。

薛三老爷可没有出门散心。

他坐上马车径直便进了宫。

国子监祭酒品级确实不高,但因为掌管着天下人才的来源,被儒生们尊崇,几乎便是整个天下最有学问之人了。

所以,陛下有不解之惑时,也时常会请薛三老爷进宫。

进宫的路,薛三老爷熟门熟路。

虽然不是陛下派人去宣他入宫的,但掌门的小太监还是很客气地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就有位大太监亲自来迎。

“祭酒大人,可巧,陛下正好有一首诗不知道如何解,正要派人去请您来呢!”

薛三老爷面沉如水,心事重重,“王公公,还请快些带我去见陛下吧!我……我要向陛下陈情!”

王公公虽然不是陛下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但论八卦的程度,他称第二,怕没有人敢称第一。

他立刻像闻到了腥味的猫,凑到了薛三老爷跟前,“陈情?薛三老爷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薛三老爷与这位王公公素常见的,也算熟识,便也不瞒着他。

他叹口气,“我女儿琬琬自小就乖巧,从不让我担心,我最近忙着编修古籍,已经小半年没有见过她了,她也不曾埋怨委屈。我这个当父亲的,居然还让她受到这种伤害,实在是……”

王公公腹诽,“呃,半年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亲女儿,祭酒大人也确实有点内啥。不过,这永安伯府的人更不像话啊,陛下最讨厌这种神神叨叨的事了,这回,林家的人定是要倒霉了!”

不过,面上还是笑着的,“祭酒大人请放心,陛下明察秋毫,定会为您做主的!”

王公公亲自领了薛三老爷到了陛下的御书房,然后下去准备茶水。

不过一炷香时间,整个后宫便都听说了永安伯世子和男鬼成冥婚的故事了,那个曲折离奇,跌宕起伏,简直比说书先生说的还要好听。

陛下正捧着一卷书册临窗叹息,“唉,真是好句,这里用了这个字,读起来就是朗朗上口,为何朕就是想不到这样的神来之笔呢?”

他一转头,恰看到薛三老爷进门,欢天喜地地招了招手,“老薛,你来得真快!快快,过来帮我看看这首诗,若是这里不用这个且字,用和,是不是也成?”

陛下平素没什么别的喜好,就喜欢钻研诗词歌赋,对每个字的用法都要推敲许久,真是非常认真。

薛三老爷虽然心中有事,但却也还是耐着性子跟陛下讲解了一番。

没办法,谁叫他也是个爱诗之人呢!

读书人对待学问就该认真。

陛下搞清楚了疑惑,心中甚是舒畅,笑着对薛三老爷说,“老薛,你今日若是国子监无事,就在我这里多待一会儿吧!”

他凑了过去,笑眯眯地说,“我今日也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咱们可以继续研究一下诗词!岂不美哉?”

薛三老爷想了想,点点头说,“那好吧!”

奉着茶水而来的王公公在门外恰好听到,一时脚步踉跄,差点摔着了。

他抖了抖肩膀,“不是来告状的吗?怎么就研究起了诗词?祭酒大人这爹当得确实有些不咋的啊!”

第30章 退婚

陛下诗兴大发,这一讨论诗词,几个时辰便悄然过去了。

王公公见薛三老爷也完全沉溺于其中,心里急得不行,忍不住善意提醒,“祭酒大人,您不是有话要跟陛下说吗?”

要陈的情呢?说啊!说啊!快说啊!

薛三老爷摇头晃脑,“是啊,陛下,您这句诗写得太好了,生动活泼,却又不失大气。只不过,若是能将这个倚字,改成凭字,是不是更好一些?”

陛下来回踱步,细细咀嚼着,倚栏望和凭栏望之间的区别。

忽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用力地一拍手,一跺脚,“老薛啊老薛,果然还是有你的!你这一字之差,让朕的整首诗境界都上了一个台阶,真是妙哉妙哉!”

王公公满脸黑线,心想,这祭酒大人真是……

他光看薛三老爷这样,就差不多已经能想象到薛五小姐过的是什么日子——这是有爹在,却没爹疼,像根野草一样自己长大啊!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他老王都没有见过薛五小姐,都忍不住为她掬一把同情之泪。

又过了许久,天都要黑了。

陛下终于尽兴,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老薛,今天有你在,朕很开心。”

所以嘛,他就是喜欢薛长安这样纯粹的读书人。

没有什么心眼,也不一门心思想要从他这里要什么权利,醉心学问,不问世事,更不会对他指手画脚,陛下这不行陛下那不行。

比那些御史啊,中枢啊,不知道强多少!

这么好的臣子,必须要赏!

陛下心情愉快,指着桌上的砚台说,“这方墨玉砚,是西南贡品,颇为好用,朕有两方,赐你一方,只盼你以后做出更多更好的学问,也就值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右腿被个什么东西缠住了。

陛下往下一瞧,居然看到薛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了地上,像个八爪鱼一般将他的右腿整个抱住了。

他用力蹬了两下老腿,没给蹬掉。

陛下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觉得好笑,“老薛,你这是成何体统?快将朕放开!”

王公公也大惊失色。

薛祭酒这人真是不按常理出牌,“抱大腿”不过只是一个说法嘛,他居然真的抱住了陛下的龙腿!这……

“薛祭酒大人,您赶紧地放开陛下!”

薛三老爷抱得更紧了,抱着抱着,居然老泪纵横。

他一边掉眼泪,一边说道,“陛下,这墨玉砚老臣能不能不要了,换一个别的赏赐可好?”

陛下扭了扭腰肢,觉得有些不舒服。

唉,老薛这也抱得太紧了,这手臂直愣愣地卡到了他的大腿根处,偏偏挣还挣脱不得,怎么都不得劲。

还有,老薛满脸带泪地仰起头来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赏赐呢,还是跟他撒娇?

陛下越想越觉得别扭,心里“咯噔”了好几下,“老薛,你先放开好不好?有什么话你先放开了朕,咱们两个坐下好好说。”

他倒是很想叫人进来将人给他掰开,揍一顿,扔出去。

但普天之下,能懂他诗词的,也只有老薛一人。

要是打坏了怎么办?以后谁来给他改诗?

要是寒了老薛的心怎么办?以后他不肯进宫来了怎么办?

想到老薛陪他谈了一整日的诗,一句怨言都没有,半个哈欠都没打过,陛下心里就软了下来——他自己都偷偷打了两个盹呢。

陛下柔声商量,“老薛,你先放开朕的腿?有话好好说。”

薛三老爷不止没有放开,索性将脸蛋贴在了陛下的腿上。

“陛下不答应,老臣就不松开!”

王公公满脸黑线,心里想,亏他先前还觉得薛祭酒大人单纯,这哪里单纯了,这一点都不单纯好吗?!

他想了想,觉得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许是祭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还须他当个中间人。

于是,王公公便将薛祭酒大人遇到的伤心事禀告陛下。

当然,他说的时候还是偏向薛祭酒大人的,将薛五小姐说得无比可怜,又将林家的人说得无比可恶。

“陛下,就是这么一回事。薛大人爱女如命,遇到了这样的打击,这才如此失态的,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陛下也是一名父亲。

虽然他这个父亲和普通的父亲不同,而且也没有人敢欺负他的儿女让他难受,但他设身处地代入了一下老薛的处境,发现还真的是没法忍啊!

再说了,他平日里真的最厌恶的就是这些鬼神之说,永安伯身为天子近臣,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居然明知道他不喜欢这种东西,还要搞事情。

搞事情就搞事情吧,能不能偷偷地搞,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也就逼得他不得不罚了吧?

也好,就罚永安伯明日就滚到南疆去平乱!

陛下很想抚摸一下薛三老爷的头发以示安抚。

但瞅了一眼,那头发油光逞亮,看起来有些脏,实在是下不去手。

他便抓过王公公的袖子,用王公公的手在薛三老爷头顶蹭了几下,“老薛,你放心,林瑞这个老匹夫,朕定当处罚。还有那什么冥婚,真是胡闹,不作数的!”

陛下顿了顿,“这样吧,朕亲自赐婚,以后看谁还敢看低你女儿!”

这样总可以满意了吧?

薛三老爷紧紧抱住了陛下的大腿摇摇头,“陛下,能不能再换一个?”

陛下微微一震,“换?”

朕亲自赐婚还不行?难道还要封她个什么诰命才满意?但这诰命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封的……

陛下想了想,“要不然朕让贤妃收你女儿当个干女儿什么的,等她出阁时,再赐她些嫁妆?”

不能再过分了啊!

这些可也都是为了诗词歌赋忍你的哦!

薛三老爷勇敢地对上了陛下警告的眼神,“陛下,能不能再换一个?”

王公公在一旁听得胆颤心惊。

他伺候陛下几十年了,还从来都没有遇到什么人能和陛下讨价还价的。

陛下能这么容忍薛祭酒,这已经是无限的荣宠了,薛祭酒可要见好就收啊!

过犹不及,再过,可就是祸了!

陛下也有些生气,觉得这人心不足蛇吞象,刚才他还在心里夸奖了老薛,没想到夸到狗身上了。

他用力踹了几脚,想要挣脱开,但没有想到老薛这蛮牛居然力气还挺大!

“罢了罢了,你要什么直接说,别让朕猜来猜去的,又不是女人,这么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薛三老爷终于开口,“陛下,求您下旨给我女儿薛琬退婚!”

第31章 诱旨

王公公暗道,老实人原来也有精明的时候,薛祭酒大人这一招高啊!

永安伯府闹了世子与男鬼结冥婚这一出,实在是惊世骇俗,做得太难看了,简直就是在往靖宁侯府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扇巴掌啊!

只要薛家还想在皇城的贵族世家中堂堂正正地抬头挺胸,这口气必是忍不得的。

薛家五小姐和永安伯世子的这门婚事,九成九是要黄的。

但如今这世道,对女子颇为不公。

就算薛家五小姐好端端的,半分错处也没有,但一旦成了个退了婚的女子,那就永远都要背负退婚这两个字所带来的影响。

难免会有那嘴碎的说,“一定是薛五小姐有什么隐疾,若她是个好的,永安伯世子怎么会看上一个男人?”

如此,差不多的门第为了避嫌,也为了面子,定然就不大会考虑她了。

也就是说,薛五小姐恐怕以后再难找像永安伯世子这样门第出身的夫婿了。

但这门亲事,若是陛下亲自下旨退的,结果可就截然不同。

连陛下都看不过眼,非要将这门婚事解除,那就全然是永安伯世子的不是,和薛五小姐没有半分干系,她才是那个最可怜的受害人。

再者,一门小小的婚事,居然还惊动了陛下,这说明薛三老爷在陛下心里那是挂得上号的。

皇城这些所谓的名门世家,心里可鬼着呢!

说不定,薛五小姐经这一事,非但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反而还会因祸得福,成了这些簪缨世家选媳的香饽饽。

王公公啧啧称叹,“薛祭酒大人真是高啊!”

怪不得薛祭酒大人明明心急火燎,但却耐着性子陪着陛下在这儿说了半天的诗词,原来为的却是这个。

不由得,他看待薛三老爷的眼神便从刚才的恨铁不成钢,变成了钦佩景仰崇拜。

陛下也一时愣住了,“退……退婚?”

可怜天下老父心,站在老薛的立场,这倒也不难理解。

但他堂堂九五至尊,若是插手这种男女情爱小事,岂不是会让人觉得他这个陛下不够大气?

薛三老爷抱着陛下的大腿不撒手,“陛下前日所作那首杨花诗,臣觉得尚有两个字可以改动得。”

他说着说着,居然又泪流满面起来,“但臣被女儿的事弄得茶不思饭不香,一时之间,也没甚心情去改。”

陛下一听,耳朵都竖了起来。

他这人对诗词上的要求极高,又暗搓搓地希望自己的诗作将来能成为传世名作,所以就更加严格。

满心希望,将来的莘莘学子们读到他的诗词时,都能由衷赞叹一声,“果然是文成帝的诗作,简直精美绝伦,让人叹为观止,自叹不如啊!”

咳咳,文成帝,他连以后自己的谥号都想好了呢!

薛三老爷见陛下有所意动,便又抓紧时机添砖加瓦,“臣花了三年时间编修的全诗词大集,不日便要完工了。”

他顿了顿,“这三年来,为了编纂这书,臣呕心沥血,日夜加赶,都不曾顾得上照顾小女,连她半年前不慎落水,差点丢了性命,臣也没有好好照看。唉!”

陛下心里有点痒。

他作为一个爱诗词之人,当然知道这全诗词大集一旦问世,代表的是什么。

那可是受到天下儒生追捧的大好机会啊!

老薛这时候说这话是啥意思呢?莫不成……

陛下期待的小眼神望了过去。

薛三老爷长长地叹了口气,“臣当初也是受了陛下的启发才打算要编修这书的,原本就打算书册修编完成之时,就请旨在臣的名字前写上陛下的别号。”

他摇了摇头,“可惜临门一脚,如今我女儿的事困扰我心,这书怕是再也没有完成的时日了吧!呜呼哀哉!”

陛下当机立断,立刻捂住了薛三老爷的嘴。

“老薛,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我打小就是诗词上的好友,你的女儿,就跟我的女儿是一样的!”

他一拍桌子一跺脚,“退婚!一定得退婚!朕这就下旨退婚!”

天黑了,王公公送薛三老爷出的宫门。

和进宫时不同,此刻王公公对薛三老爷的仰慕就如同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到底,他还是没有忍住悄悄地给薛三老爷举了个大拇指,“薛祭酒大人,令爱的事能这样圆满地解决,真是大快人心啊!”

在今日过后,王公公可是对读书人和老实人这两个词语重新定义了。

反正他可从来都没有想到,堂堂国子监祭酒大人,天下儒生的表率,薛长安薛大人居然能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抱陛下大腿不提了,居然还敢各种利诱陛下!

薛三老爷苦涩地笑笑,“今日也多亏王公公了。”

若不是王公公那番口灿莲花的说辞,这事儿也没那么容易能成。

他对着漆黑的夜空长长叹口气,“唉,可怜我的女儿,年幼时就失去了母亲,如今连亲事也没有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再找门亲事可难,又复杂繁琐,岂不是又要耽误不少他做学问的时间?

长夜漫漫,靖宁侯府刘太夫人的春晖堂里灯火通明。

永安伯府林家的事,家里的人都已经知晓了,如今就在等薛三老爷回家,好做个计较。

靖宁侯最要脸面,出了这种事,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替侄女退亲。

虽然他都已经想不起来这三房的五侄女长什么模样,但不管长成什么歪瓜裂枣样,那也是他薛家的小姐,不容被林家这么欺辱!

侯夫人想法则又不同。

一来,永安伯林夫人毕竟是她的表妹,有亲戚情分在,她总还是向着林夫人的,因此不想将事情做得太过。

二来,这倒霉催出事的,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女儿。

第三,因为林夫人和薛三夫人的关系,那边给的聘礼倒是豪阔,但自己这边准备的嫁妆却只是一般。人家林夫人早就说了,不挑这个理,所以她也没有认真准备许多。

所以,若是薛琬真的退了婚,另择了其他家的夫婿,那为了避嫌,先前准备的那些嫁妆就有一部分不能用了,又要重新置办起来,这又是一笔花销。

家里实在是穷,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薛二老爷倒是无所谓,他不信鬼神,顶多觉得林家愚昧了些罢了,倒没有觉得这件事怎么就不好了。

男人嘛,本来就是三妻四妾的,不过是和个鬼偷偷成个亲,又没什么影响。

就算是被笑话,也是林家被笑话,反正他在吏部,可没有被什么人说什么闲话。

退与不退,都可都可。

二夫人沈氏可就不依了,和侯夫人观点不同,又绊起嘴来。

刘太夫人被吵得头疼,摆了摆手说,“好了,这事儿我不管了,我也管不了。你们等老三回来听听他的意思,毕竟他才是五丫头的父亲,他怎么说,就怎么做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准备好退婚事宜吧!”

第32章 男人

薛琬没有想到,陛下会亲自给她赐下退婚的圣旨。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原本料定,这婚事是必然要退的。

解决了林朝这个麻烦,她正好有借口向太夫人和侯夫人请求去护国寺山脚下的青云庵堂修行一段时间。

出于怜悯,这请求一定会被答应。

而之后嘛,她就像一条入海的蛟龙,可以自由自在地畅游了!

小花不停在耳边赞叹,“我一直以为三老爷心里除了那些书,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没想到他心里还有小姐!”

她啧啧几声,“小姐,三老爷拼死请求陛下赐下退婚的圣旨,一片丹心全是为了你啊,他真是个好父亲!简直感人肺腑!”

圆月不停点头,“听说云姨娘晓得了此事,气得半死,撕碎了好些扇子呢!”

她冷哼一声,“云姨娘真是自不量力,三老爷心里最重要的人当然是小姐和七少爷了,父亲为了女儿所作的努力,应该感动才是啊,怎么能生气呢!”

小花点点头,“外头的人都很震惊,说咱们老爷不显山不露水,居然得了陛下的青眼,能说动陛下为小姐出头。”

她挺了挺胸,“哼,这些人真是狗眼看人低,小看了咱们家老爷的能耐!”

薛琬摆了摆手,“好啦,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提了。”

她低声叹口气,“父亲这次换得这道旨意,一定费了很多功夫。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要为了他加倍努力才是。”

陛下性情凉薄,又尤其喜好虚名。

所以,是绝不会没有任何好处,只凭对臣子的怜悯之心,就给她下个退婚的旨意的。

前世她就知道,陛下的那些所谓的传世名作,基本上都是出自父亲的润笔。

可即便如此,一旦父亲被扯上了襄阳王的案子,陛下也半分旧情也不念,斩钉截铁地给父亲判了一个斩立决。

甚至连查一查问一问都没有。

可见,君王的喜好是多么地反复无常,又是多么地虚无缥缈。

倚仗别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将命运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啊!

薛琬想了想,对着小花说道,“你去见一见侯夫人。就说我心情郁结,茶饭不思,在家里待着不舒坦,想去护国寺山下的青云庵小住几日散散心,问问侯夫人是否允准?”

她顿了顿,“侯夫人看我恐怕有些不顺眼,你且和她多说说我的惨状,说得越可怜越好。”

一盏茶后,小花笑嘻嘻地回来,“小姐,还是你料事如神!我把你说得都惨到吐血了,侯夫人终于应允了。”

她顿了顿,“不过,侯夫人说,五日之后,镇国公夫人要开生辰宴,你得和她一块儿去。”

也就是说,顶多容许小姐在青云庵浪四日。

薛琬笑笑,“足够了。”

临出发前,薛琬想去见一见父亲。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她就很少能再见到父亲了。

父亲经常宿在国子监,打着钻研学问的名义不回家。

刚开始,她还以为他是在躲着云姨娘。

但是时间长了,也有点回过味来,或许父亲也在躲着她。

至于为什么,她猜,多半是因为她长得和母亲有着七八分相像的面容吧!父亲将幼弟送到江南读书,恐怕也是不愿意触景伤情。

否则,皇城的书院到底哪里不好了,非要将孩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书?

想清楚了这一点,薛琬便也就释然了,没有事她是不会去叨扰父亲的,以免他见着她想到了亡妻,徒增伤感罢了。

但这一回,父亲为了她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她还是想当面对他说一声谢谢。

没想到,还是吃了闭门羹。

云姨娘一脸气愤地站在薛三老爷的书房门口,“不在,老爷不在家。昨晚回来了一会会,就换了件衣裳,又去了国子监,说是编修任务紧,要连夜赶工。”

她瞅了眼薛琬,心里真是皱成了草纸。

“不是要去青云庵吗?走吧走吧,都走吧,这三房没有一人搭理我才好!”

薛琬不和云姨娘计较,笑着对她说,“姨娘若是闲着无聊,倒是可以去找太夫人说说话啊。”

她顿了顿,“听说太夫人最近喜食甜食,成日里都想着要吃桂花酿和莲子甜羹。”

说罢,她告了退。

只剩下云姨娘在那怔怔地发呆,“咦,她这是什么意思?叫我去巴结太夫人吗?”

薛琬得了侯夫人的话,领着小花和圆月并几个手脚勤快的嬷嬷一并出了门。

照例叫管车的老伙计去租了两辆车,一辆给嬷嬷们坐,一辆自己坐。

上车的时候,她的眼睛弯成了新月,“又是你。”

她笑眯眯地问,“说吧,这次是怎么知道我又要用车的?”

苏十一将满脸的胡虬撕掉,改扮成右脸长了一颗大痣的丑男,却还是瞒不过薛琬的眼睛。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上的黑痣,“我用你留下的药粉妆扮了一下,到底还是技艺微末,叫你一眼就看穿了。”

看来,除了赶车,还得再精修一门易容的手艺了。

赶车倒是容易学,可易容却要看师傅肯不肯教了……

苏十一看了薛琬一眼,笑笑说,“今早陛下退婚的旨意下来,我猜你肯定会忍不住找这个当借口出门。”

他抬起缰绳,“去哪?”

薛琬看了眼圆月,“先送个人去青云庵。”

圆月好奇地望着苏十一的背影,眼睛里冒星星,“小花,这就是你那十一哥哥?哇,果然好帅啊!”

哪怕脸上贴了一颗大痣,但却丝毫都无损他的美貌。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那英俊挺拔的背影,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纤浓有度的身板,果然是小花,这眼光不错哈。

小花连忙捂住圆月的眼睛,“我不许你偷看我的十一哥哥!”

圆月淬了她一口,“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不许我看啦?你也不嫌害臊!”

小花叉着腰,“咋了咋了,小姐都没有说我痴心妄想呢,你有什么意见啊!”

赶车的苏十一将这些对话收入耳中,面上没有起半分变化,心里却在想,“女人真是麻烦,吵死了。”

薛琬也被吵得头疼。

她前世活到了二十八岁,当然也不是什么不知世事的无知少女了,知道她这两个侍女都快要十六岁了,这是到了要怀春的年纪。

以她前世所见,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苏十一也不例外。

他当然是个绝好的帮手,是她忠诚的伙伴,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但前世,他虽然不曾娶妻,可也照样出入烟花之地,和许多个花魁娘子你来我往。

看样子,得找个时间给两个丫头上上课了,好看的男人自然可以用来欣赏,但绝不可以投入感情,否则必定是要受伤的。

第33章 毙命

苏十一稳稳当当将马车停到了护国寺山脚下。

“薛五小姐”袅袅从车中下来,半边的帏帽遮住了她的容貌和表情,只影影绰绰露出圆润的下巴和莹白的脖颈。

也有来此地烧香的善人,对薛五小姐的境遇也有所耳闻,不免暗地里嗟叹,“唉,多好一个姑娘啊,居然无端端遭了这样的事,可怜!”

大约是因为同情,所有人对薛五小姐投投注的目光也都温柔宽容了许多。

“薛五小姐”在小花的陪伴下,在一大群老嬷嬷的簇拥下进了青云庵。

庵堂杏黄色的门合上了,苏十一便驾车离开。

车厢里,薛琬已经将自己易容成了一个翩翩公子。

不过为了与连月公子区分开来,她在五官上还是刻意动了手脚,做了不少改变。

连月公子的脸是阴柔俊逸的,如今的她,却有一张阳光灿烂的面容。

她笑眯眯地对苏十一说,“为了掩人耳目,小花得和圆月在青云庵待上四日。唉,真是遗憾,接下来几日还有很多好玩的事,她却来不了了。”

苏十一心里倒是一松,“哦。”

那个聒噪的丫头片子不在,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呢,于他倒是一桩惬意之事。

不知不觉,眉眼之间竟有了几分笑意,“接下来要去哪?”

薛琬从车内撩开帘子坐到了苏十一身侧,“你猜。”

她身上的香气让苏十一的呼吸微微有些紊乱,但很快就又平顺了,“不是找拓跋祐,就是去见程谨之吧。”

这两日他按时将骆真送去龙虎拳馆,他自己也有一搭没一搭跟着学了几招。

倒是对拓跋祐大有改观。

这个人……非池中之物啊!

至于程谨之,他的人时刻都盯着,听说办案效率极高,短短三日,已经找到了杨奇埋尸的地方,这案件很快就要收尾了呢。

薛琬漆黑如墨的眸子笑意盈盈地望着苏十一,“你真棒!”

果然是她的苏十一,她什么都不曾开口,就已经猜到了她要去哪。

没错,拓跋祐和程谨之,她都要见。

她抬手指了指他右脸那颗丑得要命的黑痣,“先回你的小院,我帮你整理一下仪容。啊,对了,你再去找一个可靠些的人当车夫。”

苏十一怔了怔,“不需要我赶车了?”

这是他目前为止对她最有用的技能了,不让他赶车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什么,还有点怪失落的。

薛琬“噗嗤”一笑,“你呀,我费尽心血救回来的人难道只是需要他替我赶车?”

她顿了顿,“你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以后都不必再当个车夫了。”

人物?

苏十一忽然笑了。

嗯,他似乎还挺喜欢被这样称呼。

薛琬易容的技艺纯熟,三两下就将苏十一的俊美遮掩掉三分,又将他的阳刚昭显了五分。

在她巧手之下,一个威武霸气又俊朗刚强的男人昭然而成。

苏十一望着铜镜的自己叹道,“这是我,却又不是我。”

分明是他自己的五官,但气质却已经截然不同。

薛琬笑着将几处关键和他说了,“咱们将要做的事,到底有些风险,所以最好不要用本来面目行事。”

她白皙柔嫩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划过,“以后这张脸,就是你行走江湖的门面了。嗯,给你取个什么响亮的外号好呢?”

苏十一眼眸动了动,“萧然,以后我叫萧然。”

薛琬的手指抖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明媚了,“好,就叫你萧然。”

萧然,是苏十一的本名。

这是连陈王都不知道的秘密。

若不是陈王登基那夜,她喝多了酒,非也要灌醉了他,她也不会知道这秘密。

作为千机司的掌门,她当然知道萧然是什么人。

当时她有些震惊,但很快就释然了。

行走江湖的人,谁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哪怕是王孙公子,一旦跌落尘埃,便会碾碎成泥,她从前不也是尊贵的侯府小姐吗?所以苏十一是萧然又有什么奇怪的?

她只当不知,并且从此深埋心底。

嗯。

萧然。

郴州萧氏。

建宁侯萧栉的嫡长孙。

八岁时,母亲被构陷与人通奸,成为身份存疑的孩子,被迫远走外家。

却在路上遭人追杀,十八支金箭羽翎将他逼入了绝地,最后跳崖身亡,尸骨无存。

可他并没有死。

悬崖峭壁上一棵千年古松的枝桠救了他。

八岁,已经是很懂事的年龄了。

萧然知道,从此再也不能用这个名字活下去了,否则,就会面临永无止境的追杀。

想要活着,就要将自己彻彻底底地藏起来。

大隐隐于市,所以,他一路行乞来到了盛朝的皇城,哪怕只能成为市井间最低微渺小的一个流浪者。

但只要活着,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十年来,他艰辛地在底层摸爬滚打,倒也攒出了不少自己的心腹和帮手,逐渐打探到了当年的一些秘辛。

母亲的冤屈,是要伸的。

自己的仇苦,是要报的。

他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

萧然面容平静,眼眸里宁谧无波,“我喜欢这个名字。”

薛琬笑着说,“先去见程谨之。”

京兆府尹大人忙碌非凡,但他忙并快乐着。

这三日正是悦来客栈被推至舆论的顶端时,而他恰好此时查起了杨奇虐杀小厮一案,可谓是顺应民意。

如今,又找到了被杨奇杀害的几名小厮的尸骨,甚至连最关键的证据也找到了,岂非大快人心?

正当他兴致勃勃打算去拿人时,忽听手下来报,“大人,杨奇死了!”

嘎?

死了?

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

程谨之有些生气,“这老匹夫,居然畏罪自杀了!”

虽然畏罪自杀,也是杨奇罪有应得。

但最热闹的方式,应该是他程谨之威风凛凛地出现,亲自将罪犯绳之以法,然后在万人簇拥围观之下,将犯人从悦来茶坊提到京兆府尹衙门。

这样才能接受各种百姓的赞美嘛!

说不定人群之中还会有知趣的的号呼几声“青天大老爷”什么的,这样的话,名也有了,将来万一要升迁,也有足够的民意基础了。

没办法,不是他程谨之看重虚名,实在是他太年轻,升得太快,没有点群众基础,怕那些老顽固唧唧歪歪烦也要烦死了!

唉!这老匹夫,真是让他死得太容易了!

手下愣了愣,“不,不啊。大人,杨奇不是畏罪自杀,他是被人杀害的!利刃划开了他的脖颈,一刀毙命。”

第34章 嫌疑

程谨之匆忙赶去悦来茶坊的同时,萧然也收到了消息。

他面色微沉,低声对薛琬说,“杨奇死了,是被杀的。”

薛琬皱了皱眉,杨奇前世是被抓住了确凿的证据,然后按律法处斩的,其中并没有出什么变故。

如今这走向,倒与前世不同了。

不过,她倒并没有放在心上。

前世杨奇没有横死,这说明这次杀他的人也并不是他的仇家。

不过是有人恨他引人注目罢了,又或者,是因为不想让程谨之太过风光。

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反而让她心底暗暗地兴奋起来。

假若事事都要按着前世按部就班,那她重生一回又有什么意义?

只有这些改变,才能更坚定她改变命运的决心。

是的,历史的车轮自然是该滚滚向前的。可谁又能保证,它途经的每一处都一成不变呢?

她又没有改变历史的野心,只不过是想保全一颗微小的石子,一粒灰尘的性命罢了,应该……并不很难吧?

薛琬的目光晶晶亮亮的,带着几分隐隐的雀跃,“程谨之必然已经在悦来茶坊了,我们这就去会会他。”

女子的身份到底有所不便,以后,她便用这身打扮与程谨之结交吧!

新的面貌,自然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薛琬微笑着侧头望着萧然,“不知你是否介意多一个同胞兄弟?”

萧然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自然是不介意的。”

他顿了顿,“我确实有一名同胞兄弟,不过,他还不曾降生,便就被人害死了,他叫……萧煦。若是你不嫌不吉利……”

薛琬打断了他的话,“那我就叫萧煦吧。”

她轻轻笑,“不出两年,我会让萧氏兄弟的名号响遍盛朝。”

苏十一选择恢复本名,大抵是想要做出一番大事,好引起郴州萧氏的注意。

这是熟谙情报之人通常会用的方法。

有时候,处在暗处已经不能再获取更多有用的消息时,也应该适时地站在明处,让线索来主动找你。

已经死去的人又活了,哪怕只是同名同姓,对于想杀害萧然的人来说,也一定会有所意动吧?

但这还远远不够。

若是再加上一个萧煦,那可就能震动整个建宁侯府。

薛琬看到萧然的眼神,知道他有些愧疚。

可她并不觉得他利用了她,就算有,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为了救她,曾受万箭穿心之苦,流干了最后一滴血而死,而她偏偏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好不容易能重来一回,不管为他做什么,她都是甘之如饴的。

前世他未竟的心愿,今生,就让她帮他完成吧!

悦来茶坊出了人命官司,早就不再营业了。

但有热闹可看,闲来无事的皇城百姓岂可错过?所以,悦来客栈门口竟然比往日还要人多。

薛琬和萧然避开了人潮,从后门而入。

嗯,多亏了骆真,他们两个对悦来茶坊的地形了若指掌。

轻而易举就到了后院,也不出所料地被程谨之的人拦下了。

“大人,有两位公子误闯了杀人现场,属下觉得可疑,请大人裁夺。”

程谨之正在杨奇的尸体旁仔细勘察,和手下人说得一样,杨奇的死因是被割断了喉管,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周围既没有留下脚印,也没有任何外人侵入的痕迹,可谓是滴水不漏。

凶手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至少也是个惯犯。

但这是为什么呢?

程谨之百思不得其解,便打算换换思路,“带进来吧。”

不一会儿,屋里进来两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一个阳刚挺拔,一个明媚俊朗,打扮尊贵,气质出尘,看起来绝非等闲之辈。

程谨之倒是重视起来,“不知道两位公子是何来历,为什么要偷偷潜入这命案现场?”

他眯着眼,瞅着他们,“或许,是知道些什么?”

薛琬一副没有料到地上的尸体居然那么可怕的模样,有些害怕地躲在萧然身后。

不过,该说话的地方,却是半点都不含糊的。

“回大人的话,在下萧煦。我和兄长萧然是江南人士,结伴来京赴考,因来得有些早了,便到处游览皇城的有名之地。前几日,又听本地人的推荐,来此地听了一回说书。”

程谨之点了点头,不错,今年确实有科举。

不过如今才四月中,科举得到九月,这对兄弟提前来了五个月,可真够早的。

他抬了抬手,“继续说。”

薛琬指着地上的尸体满脸害怕,又满脸嫌弃。

“这老头书说得不错,我兄弟便多给了一些打赏,后来,老头便来谢过我们。”

程谨之又点了点头,这悦来茶坊的规矩,这几日他已经基本摸清,倒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他上下看了眼这对锦衣华服的兄弟,看起来像是出手大方的外地豪客。

薛琬继续说道,“我们兄弟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客栈,没成想,一摸,居然随身佩戴的玉佩不见了。”

她隐有哭腔,“这可是临行前祖母亲自所赐的传家宝,若是丢了,回家恐无法交代,一顿板子怕是免不了。我和兄长这几日到处寻找,都不曾见,万般无奈,才又回到这里想碰碰运气。”

萧然心中想,这位小姐编故事的本事可真是厉害,临行前一句台词都不曾和他对过,谎话居然张口就来,也不怕他说漏嘴吗?

不过,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短处,反而觉得她可爱得很。

又被这种浓浓的信任感所包围,心里一时暖暖的。

他本就不是等闲之辈,曾是锦绣膏粱的侯府嫡长孙,又在民间市井讨过生活,论机敏恐怕这世间都无人能出其右,只是天性不爱多言罢了。

但遇到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弟弟”,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便郑重地对程谨之说道,“大人,我小弟的玉佩,乃是先帝所赐,因上面刻了文成武就四个字,所以祖母便拿出来给我兄弟讨个好口彩。没成想居然丢了,这实在是莫大罪过,所以……”

他叹口气,“所以,便知道这里出了人命官司,我兄弟也只能进来找一找了。”

程谨之抬了抬眉。

江南人士,姓萧。

有先帝所赐的玉佩,上面刻字“文成武就。”

先帝确实有乱赐玉佩的爱好,也确实爱往玉佩上刻字,文成武就是其中最常见的一款,但凡簪缨世家,手中有个一二这样的物件,倒也不稀奇。

所以,这两位不是郴州萧氏就是滨州萧氏的子孙。

御赐之物,不可妄失。

若是所言属实,这样的东西丢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确实需要来找一找了。

程谨之咳了一声,“空口无凭,你们兄弟出现在这里,总有些奇怪。既然如此,本官就不得不要盘问一下了。”

他顿了顿,“死者是今晨被人所害,请问今日辰时,两位身在何方,可否有人证啊?”

第35章 破案

压根没那回事,有个毛线人证!

萧然心里捏了把汗,面上却风轻云淡,“今日辰时,我和弟弟正在赶来此地的路上,遇到的人倒是挺多,但恐怕……”

他话音未落,却看到薛琬扯了扯他衣袖。

她低声说,“兄长,我们来此地的路上,差不多也就是辰时吧,不是在柳叶巷看到一对夫妇拿刀互砍吗?那妇人哭哭啼啼说丈夫吃用花销都是她给,却拿着她赚的钱在外头养了野女人。”

虽然知道薛琬是在瞎扯,但萧然对她,就是莫名地信任。

他的“小弟”实在太神通广大,时常有让他震撼的惊人之举,而且偏偏还总是对的。

所以,她既然这样说了,他就很笃定这是确有其事的。

他点点头,“哦对,为兄居然忘记了这茬。回禀大人,确有其事,夫妇拿刀互砍,现场还挺热闹的,大人若是不信,派人一查就知道了。”

柳叶巷离此地有些距离。

算了算时辰,若是辰时这对兄弟确实在柳叶巷停留,那么确实是很难作案的。

程谨之大手一挥,便派了个手下前去打听。

现下,他倒是有些为难了。

这两位已经等同自报家门,看情形多半又不是凶手。

凶手才没那么笨呢,既然已经行凶杀了人得逞了,万没有又回到杀人现场的道理,还是以这么张扬的姿态出现。

那他到底是要派人押他们先下去呢?还是就徒留他们在此地等候?

押下去,毕竟是有来历的公子,万一被人家长辈知道了,怕是不大好。

在此等着,又嫌时间太久,三人面对一具惨兮兮的尸体你看我我看着你吗?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耳边一句,“大人,这尸体有些古怪啊!”

程谨之连忙问道,“哪里古怪?”

薛琬指了指杨奇的下巴,“这里有两个小洞。”

程谨之立刻趴下来仔细察看,居然真的在下巴的阴影处胡须的间隙中发现了两个小黑点。

他连忙唤了仵作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仵作很有几分本事,不过小片刻就验出了结果,“回禀大人,这是细针的创口。”

他顿了顿,“人确实是因为喉管被割破而死,但在此之前,应该先被涂了麻沸散的针管刺中。”

麻沸散?

程谨之目光深了,他确实大意了,只看到了显而易见的伤口,却忽略了更小的细节。

他不由便对这对兄弟起了兴味的目光。

“小兄弟,我看你心细如发,又恰好事涉此案,不如就此谈谈你对此案的看法如何?”

薛琬显得有些害怕,不过却为了要澄清自己豁出去的模样,“呸呸呸,大人不要说得我兄弟好像和这个杀人案有关似的,若是叫祖母知晓了,岂不是要揍死我?”

“不过……”她话锋一转,“关于这案子,我倒是可以给大人一点小小的看法。”

“哦?说来听听?”

薛琬咳了一声,“从前我看过一本神书,名叫《伸冤录》,不知道大人可曾听说?”

程谨之目光一亮,“当然,要不然我怎么能当上这京兆府尹?”

哎呀,这小伙子有前途啊,《伸冤录》可是集古往今来所有疑难奇案的一本神书,里面各种错综复杂的案子,最后都能拨开层层迷雾找到凶手。

这也是他程谨之案首头一本心头之好啊!

薛琬便道,“大人既看过此书,那难道没有一种感觉,所谓的一刀毙命,只是故布疑阵?”

她前世没有经历过杨奇的死亡。

但世间事物,万变不离其宗,所有的事件,都有因果轮回。

她接着说,“有人想要让大人误以为杨奇是被训练有素的杀手所害,可若是先将人麻倒了,一刀毙命又有何难?普通人都可以做到的事,又何须杀手去做?”

程谨之点了点头。

确实,刚才他疏忽大意没有看到杨奇胡须间的黑点,所以才想得有点多。

甚至,他还觉得此事是他的政敌不想看到他春风得意所为。

咳咳,确实是想多了!

薛琬又道,“大人可以再看一下杨奇脖颈上的刀口,起刀很深,收手却又很浅,虽然是一条直线,可从刀痕深浅可知并不均匀,我推断,此人在杀人时手抖了。”

她顿了顿,“杀手做惯了这种事,才不会手抖呢!”

程谨之立刻翻看刀口,见果然如此。

他连忙抬手,“小哥,来来来,你继续说!”

薛琬又指了指前门,“我虽然是外地人,但也听说了永安伯府的事,这几日悦来客栈虽然闭门谢客,可前门围观了许多爱看热闹之人,杀人犯不可能堂而皇之从正门进来,所以,只能像我兄弟二人那样从后门。”

她咳了一声,“后门锁了,我和兄长是从墙上翻进来的。昨夜下了一场新雨,今晨后院的地还是湿的,有人若是进来,必定会留下脚印。”

程谨之目光一亮,立刻喊人,“去后院搜搜是否有脚印留下!”

薛琬笑笑说,“我兄弟两个刚进来不久,和辰时进来的脚印也有不同,大人可不要将我兄弟和凶手搞混了哦!”

她又道,“大人且先查着,不过我觉得凶手翻墙进来的可能性不大。”

程谨之问道,“此话怎讲?”

薛琬道,“很简单啊,涂过麻沸散的针刺在杨奇的下巴上,而不是后背。大人想想,有什么人可以正面刺中杨奇的下巴,却不被反抗挣扎?”

她环顾四周,“这屋子里可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啊!”

必定是熟悉的人,且能让杨奇不设防备之人,才能做到。

程谨之拍案叫绝,“哎呀,同一本《伸冤录》,为什么萧小弟就能参透如此,而本官却只是习得皮毛?”

他叹道,“如此看来,凶手定是内鬼了。”

薛琬笑笑。

她确实喜欢看《伸冤录》,但破案的手法却并非都从中学来,不过是见多识广,看得多了,有些关键之处,自然而然就注意到罢了。

何况千机司是专司情报之地,她作为掌门人,心细如发是必须的。

这种案件其实并不难,她甚至已经猜到凶手背后的人是谁,程谨之所以看不透,不过只是因为身在其中罢了。

唉,这家伙,虽然是个干吏,到底还是太在乎权势了一些。

任何事执迷于后果,便很难深入其中,只缘身在此山中,便是这个道理。

不过这样也好,她有破案之能,程谨之手头又积压了许多案子,这便是个与他交往的由头。

像这种突发的案件也就罢了,前世早有定数的那些,她要帮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第36章 推理

约莫两柱香后,程谨之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来了。

先是后院湿地的勘察,除了这对萧氏兄弟,确实没有别的新鲜的脚印了。

但从萧氏兄弟的脚印泥土的干涸程度来看,他们是方才进入,并非辰时那么久远,是以,这两个人的嫌疑就骤然轻了许多。

然后是去柳叶巷的人快马加鞭地回来了。

据禀,辰时左右,柳叶巷确实有一对夫妇拔刀对骂,缘由也和萧氏兄弟说得一般,男子依靠妻子生活,却用妻子所赚之银两养了外室。

不过,这场闹剧并没有持续很久,在双方长辈到来之后,就立刻被劝散了。

柳叶巷并非热闹的所在,看客散了之后,便无什么人了。官差也是接连敲开了好几家住户的门才探听到此事。

所以,若非在场亲眼所见,萧氏兄弟是不可能知道这茬的。

同理,若是萧氏兄弟是杀害杨奇的凶手,那么辰时在此地杀人者,又怎么会知道同一时间十几里开外的柳叶巷发生了何事呢?

如此一来,萧氏兄弟的嫌弃便就彻底洗脱了。

程谨之很是高兴。

这萧家哥哥也就罢了,看着威武霸气,但实则兄弟二人的话事人乃是弟弟。

偏偏这弟弟熟读《伸冤录》,对于破案一道确实有自己非凡独到的见解。

他爱惜人才,又确实需要这么一个有能耐的帮手,便勉力留了他兄弟二人下来。

“两位小兄弟是来找玉佩的,那这玉佩极有可能拉在了此地,不然这样,等到咱们将这案子解决了,本官派人掘地三尺,也要帮你们将玉佩找到如何?”

薛琬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她早知道程谨之是个狡猾的老狐狸,没想到他还真这么不要脸地欺负外地来的小兄弟。

就连求人帮忙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啊!

怪不得这么年轻就能升至京兆府尹的位置,也没啥别的秘诀,就是会来事儿。

不过这也正中她下怀。

她想了想说道,“能和杨奇熟悉的人,我想也不会很多,除了这悦来茶坊的人,就是每日都来捧他场的几位老主顾。大人,不如找这些人来问问?”

老主顾自然不必说,能进入后院杨奇的房间,那必定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做到。

就算是悦来茶坊的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和杨奇接触的机会。

如此一来,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只要仔细一问这些人辰时左右都在何地,做什么,是否有人证,几相排除,剩下之人便就更少了。

再看看这些人中有什么人有机会,或者曾经接触过麻沸散,就连那针,也可以好好地做做文章。

以程谨之的聪明,要找到凶手并不难。

果然,不过一个时辰,最后的犯罪嫌疑人便锁定了三个。

杨奇在骆真跑掉之后最新找来的小厮小钜子,他有职务之便,可以随时进入杨奇的房间,并且不被防备。

今日辰时,他说自己睡过了头,一个人在自己的屋子里,直到主子出事才被叫醒。没有人证。

而恰好前几日,他摔了膝盖,伤口过大需要缝合,药房给他用过麻沸散。

至于动机,那还用说吗?

杨奇本性不改,对小厮一向非打则骂。

小钜子才跟了他没几天,就已经被打断过腿了,存了杀死杨奇自救的心,一点也不奇怪。

还有一位嫌疑人,是悦来客栈另外一位说书先生黄贵。

杨奇五年前来到悦来客栈,那时黄贵才是悦来一哥,但不久之后,风头就被彻底盖住。

他从一人独霸到和杨奇五分天下,最近两年,居然十场里连两场都说不到了,人人都只知道有杨奇而不知有黄贵。

随着地位的下降而来的,自然是薪俸的降低。

原本,黄贵的收入不菲,也算是个财大气粗的大老爷。但这两年,他拿到手的银两不比跑堂的多。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黄贵对杨奇的心结由来已久,若说一时激愤之下杀了他,算起来也是有动机的。

至于不在场证明,黄贵同样没有。

他只说自己昨夜喝醉了,躺在屋子里睡觉,可是他单独一屋,也并没有同屋人可以证明这一点。

麻沸散,这就更简单了。

黄贵有个相好,是附近积善堂开药材铺子的寡妇,要从相好那弄一点麻沸散,那岂不是再简单不过?

更重要的是,他这位相好那还有金针,看杨奇创口的大小,和针灸所用的金针一致。

最后一位嫌疑人,则是杨奇的常客,福林公主府的一名小管事周魏。

这位周管事年纪不大,不曾娶妻,但却是杨奇的迷弟,只要是杨奇说书,他场场不拉,给的赏钱也是极大方的。

有人给他计算过一笔,他这些年来在杨奇身上花的钱,大概就是他在福林公主府的所有薪俸。

也就是说,他对杨奇倾尽所有。

如今,杨奇猛然从受人追捧的说书先生,一下子成了虐杀小厮的杀人犯,不日便要收监问罪,周魏心里自然翻江倒海。

这动机嘛,差不多也有了。

不过,程谨之迟迟没有派人去福林公主府上拿人。

薛琬知道,福林公主不是个好惹的角色,所以程谨之显然还是更希望凶手出在这两人之间,也好免了去公主府拿人这道手续。

她便笑着说,“这个叫小钜子的小厮还是放了吧,他不是罪犯。”

程谨之一愣,“此话怎讲?”

薛琬笑着说,“大人且看看杨奇的身高,再看看小钜子的个头。小钜子十二岁都不曾到,才长到杨奇的胸口,他若是要刺中杨奇的下巴,该用什么张扬的动作才行?”

恐怕要踮着脚抬着手了吧?

手中若是夹杂着明晃晃的金针,杨奇难道看不见,还任由他刺不成?

她顿了顿,“更何况,这小钜子是悦来茶坊这几日才新买的,他初来乍到就挨了打,正是惶恐的时节,恐怕没有这个心智和谋略去干杀人这件大事。”

程谨之闻言拍手称赞,“果然是熟读《伸冤录》的萧兄弟,这见解很是精辟。”

他话锋一转,“那么这黄贵呢?萧兄弟觉得,他可是凶手?”

薛琬眼眸微垂,“论身高倒是合上了,但黄贵和杨奇可不是什么和睦友好的关系,正面相迎,怕是杨奇并不买账。”

她忽然笑了起来,“杨奇犯了人命官司,问斩也不过是迟早的事。黄贵再恨杨奇,只要静静地看着他死便成,何苦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杀了他呢?”

第37章 福林

程谨之暗叫不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一心一意希望凶手莫要是那个什么周魏,偏偏三个嫌疑人中两个俱都被排除,这下好了,他再硬着头皮也要去跟那什么福林公主打交道了。

福林公主是陛下的幼妹,和平王不同,福林公主可是陛下一母同胞所生。

兄妹两个年龄差了不少,福林甚至比陛下的长女还要小两岁。

所以,虽是兄妹,但情同父女,不,比父女要亲多了!

陛下特别能生,膝下成年的皇子公主加起来一共有二十多位,他光是女儿就有十七八个之多,能不能个个都记住还是问题。

可嫡亲的胞妹,可就只有福林一个!

前几年,陛下亲手替福林公主选了一门亲事,是沐恩伯家的世子。

世子英俊非凡,文才飞扬,堪称才貌双全。

陛下为胞妹选的驸马,简直比找自己的女婿还要经心。

可没成想,这千挑万选来的好驸马,居然在成亲当天送入洞房时一激动就嗝屁了。

福林公主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成了个新鲜的寡妇。

从此,陛下就对这个妹妹更内疚疼爱纵容了!

陛下单方面宣布福林公主和沐恩伯世子的婚姻无效,又单方面让福林公主搬出沐恩伯府。

原本还想当方面让福林公主回宫继续住着的。

人家公主体贴兄长的处境,主动要求回到公主府,陛下更怜惜这个好妹妹了。

从此以后,福林公主便开始了她自由快乐任性妄为无法无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快活日子!

听说,公主府的后花园里建了一个集美楼,楼中一共三十六间上等雅致套间,住了三十六位姿态各异的美男子。

而这些,全部都是福林公主养的男宠。

朝野上下,皇城内外,对福林公主这种好色行为相当不耻,别说没有人家愿意给自己家孩子求娶这位公主,就连自家的女孩儿都不允许和公主玩。

但这些话倒是一句半句都没有传到陛下耳中。

废话,谁敢在陛下面前说福林公主半句不是呀?那岂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所以,福林公主也毫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依旧是看上哪家美男子就毫不客气地砸重金包养了!

那日子过得可美滋滋。

比起差不多年纪的其他公主来,福林公主肤白貌美显年轻,凶大腰细真婀娜,看起来不知道要比别人鲜嫩多少,眉宇之间,尽是舒坦快活的畅意。

程谨之不敢惹福林公主。

倒不是怕公主心血来潮也将他抓入了她那什么集美楼。

咳咳,他老程虽然长得不差,但毕竟老腊肉了,不比那些年轻的帅哥秀色可餐。

公主看不上他的姿色,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他主要是不喜欢福林公主那高高在上刁难人的劲头。

就算是无事,她也要作一作,非要人服个软才行的。这何况是要去她府上提人?

但不去又是不行的。

最后一个嫌疑人了。

如果不去搞清楚,难道要让杀害杨奇的凶手逃脱法网吗?

虽然杨奇该死,但国家有国家的法度,世间也有世间的规矩,杨奇不论犯了什么罪,都有法度治他,不该被行私刑。

更何况,这杀千刀的自己是爽了,但害得他少了万民的欢呼和青天大老爷的名号。

罢了,往事不再提,他还是先抓到了犯人再说!

程谨之一双充满“智慧”的小眼瞅着萧氏兄弟。

他嘿嘿一笑,睁眼说起了瞎话,“两位兄弟,不如你们和我一块儿去一趟福林公主府提人?公主深明大义,此行必然十分顺利的。”

带上两位如花似玉的公子,公主的脾气应该小一点了吧?

他这也不算对不起两位萧兄弟,不管这对兄弟是哪家萧氏,都是贵介公子,就算是福林公主也不好随意强抢的!

这也就是借个色,嘿嘿。

薛琬再次翻了翻白眼。

呵呵,程谨之这是欺负外地人啊!

她也就罢了。

以她前世对福林公主的了解,公主喜欢猛男,不喜欢弱鸡。

但像萧然这样威武霸气的类型,进了公主府还能出来?就算是萧氏子孙又怎么样?天高路远,福林公主把大宅子院落门一关,谁知道里面进了什么人啊!

等到萧家的人找来,公主早就过了新鲜劲头,还出来的也不过是个形容枯槁的萧然罢了。

萧家的人难道还能声张?

甚至连陛下那都不敢哭诉,只能咬碎银牙和血吞了,认了这个倒霉的血亏。

所以,薛琬私心里,并不愿意让萧然跟着一块儿去。

“大人,我兄长还有别的事在身,不如,您先让他回去,我跟您去一趟吧!”

但萧然怎么肯让薛琬一个人铤而走险?

他上前一步将人拦在身后,“大人,我跟你去吧,我小弟年幼,见不得大阵仗,还是我去。”

笑话!他在皇城九街十八巷混了十年,福林公主是什么人他不知道?

薛琬是个女子没错,就算去了也吃不了什么亏,但她的身份可就暴露于人前了!

堂堂靖宁侯府五小姐,女扮男装也就罢了,还混入了这种杀人案件,对于她的闺誉可是致命一击。

更何况,她才刚刚在万众瞩目下和林朝退了婚,仍旧是风口浪尖的人物。

绝不能再让她有任何闪失了!

薛琬叹口气,“那算了,还是……一起去吧!”

她知道萧然是不放心她,唉,这份心意她领了。

罢了,左右她手上还捏着福林公主的把柄,倘若公主胆敢觊觎萧然,那就算拼个鱼死网破,她也不能叫她得逞。

程谨之有一刹那的错觉,这对小兄弟好像都不愿意去公主府?

咦,这年头外地人都那么难骗了吗?

还好还好,他演技自然流畅,最终也还是顺利地带着这两位小哥一块儿去往福林公主府了。有这位断案如有神助的萧小弟,想必这案子应该可以顺利地了结吧?

这样想着,程谨之便越发殷勤了,“萧小弟,你有此等才能,若是以后常留皇城,不如来我的京兆府尹衙门多坐坐可好?我那儿可还有些陈年旧案,颇是错综复杂,但若能解开那些谜团,岂非恣意畅快?”

他继续诱惑,“到时,我可特意颁发一枚神捕令牌给萧小弟你,你别在腰间出门喝酒玩闹,可再也没有那等不懂事的敢偷你的东西了!”

薛琬勉强扯了扯嘴角,“哦。”

怎么办?她现在有些后悔要和这个程谨之结交了……

第38章 拿人

福林公主府地处皇城最繁华热闹的青鸾巷。

附近都是王孙公子达官贵人的府邸,而公主府在其中却是位置最好,面积最大的一座。

这里原来是前朝摄政王府,里面亭台楼阁自然精妙绝伦,巧夺天工,算得上皇城景致最美最壮阔的豪邸了。

足可见,陛下对福林公主的重视和宠爱。

程谨之快马加鞭赶到公主府,一看到那两个特别豪气的石头狮子,他的腿便有些迟疑。

唉,真不想迈进这门里啊!

他硬着头皮找人通报,听到公主不在,脸上那是掩藏不住的喜色啊!

“京兆府尹来拿贵府上的一个小管事,原本就不必惊动公主殿下,如此,我们悄咪咪地将人带走可好?”

公主府的长史大人道,“原本家里的下人涉了人命官司,我们是该二话不说立刻就将人送去京兆府尹衙门的。”

他忽然为难起来,“但,我家公主颇是有些护短,若是晓得自己府上的人未经她同意,居然就被提走了,定是要生气的。公主一生气,我们……大人……唉!”

言下之意,提人可以,但若是公主发怒,恐怕京兆府尹衙门承受不起!

程谨之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想到从前有位同僚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公主,结果公主就撩走他最得意的儿子……

虽然公主也没有对他儿子做什么,但瓜田李下,有些事是说不清楚的。

那孩子被同窗嘲笑,郁郁寡欢,连自幼定下的亲事都丢了,在皇城再也待不下去,不得已远走他乡,简直凄惨!

程谨之自己不算美男,还好也没有儿子,甚至连长相俊美的弟弟侄子都没有一个,入不了公主法眼。

但保不齐公主也来这么一招,假意掳了他进府,不消一夜,他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呀!

莫说他的前途!

左右陛下不会相信这些。

但他最近可是在积极地相亲中,这么一来,肯定是找不到媳妇儿了!

薛琬实在是看不惯程谨之这畏首畏尾的样子,亏她先前还觉得这货是个前途无量有才干的人,结果一个福林公主就让他现出了原形。

她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有笑了起来。

开口是毫无攻击性的软糯,“长史大人,我们不提人,但能不能先让我们进去见见周魏?”

她顿了顿,接着说,“也只是问几句话,若杀人者并非他,我们就还悄无声息地走,没有必要非要惊动公主不是吗?”

长史一听不提人,那眉头也就展开了,“自然可以。”

薛琬瞥了一眼程谨之,“大人,别愣着了。”

程谨之恍惚觉得好像被人小瞧了,但仔细一看,那萧小弟眉眼间还是那等善良可爱。

他嘿嘿一笑,又恢复了平素的精明,吩咐左右,“等会儿拿住周魏后,你们几个先去搜他的房间,看看有没有可疑之物。”

薛琬接着说道,“尤其是要注意他身上有没有沾染泥土。”

周魏是悦来茶坊老主顾,自然是从前门进入。

但昨夜雨后后院地湿,难免也会有一不小心沾染了新泥的时候。

她早就注意过了,悦来茶坊的泥是红泥,公主府的却是青泥,这就是证据。

程谨之受此启发,又道,“对了,去查一下他昨夜今晨有没有出过门。不,接连查三天。还有,他的财务状况也给我一并了解一下!”

按照悦来茶坊的人所言,周魏在杨奇身上投入良多,手头几乎所有的钱都丢了进去,一旦发现杨奇的真面目,恐怕会有所震动。

银两,怕也能成为杀人动机。

周魏很快就提了过来。

与众人想的不同,他居然生得十分魁梧,是个彪悍的汉子,而身高又恰好能到不让人留意就刺到杨奇下巴的地步。

程谨之目光一亮,觉得有戏。

但搜查周魏房间的人却一无所获。

公主府的门子也证实,周魏虽然大清早就出去过,但不到辰时就回来了。

从悦来茶坊到公主府邸也有些距离,万不可能刚做完案就立刻能赶回,这里面差了至少有一刻钟的时间。

长史松了口气,“周魏只是个小管事,他若是出门,既请不动马车,也不能骑马。您看,这是不是就能排除他的嫌疑了?”

公主府上的人还是别出什么杀人犯好!

否则,公主若是知晓了,必定要怪他这个长史约束不力。

薛琬却笑着说,“长史稍安勿躁,等程大人问完了话,自然有计较。”

她指着周魏的脚说,“周管事能否抬起脚让我看看鞋底?”

周魏倒很是配合,二话不说,将脚举得高高的。

果然,他的鞋底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薛琬却对程谨之说,“大人,您可以细看周管事的鞋边。没错,他的鞋底干净光滑,但鞋边却留有不少污痕,可见这鞋底是新擦过的。”

她微微一笑,“我瞧周管事的屋子里还有好几双干净的鞋子,为什么不换下脏鞋呢?”

周魏一愣,好半天才回答,“擦一擦就能穿了,何必……何必要浪费一双新鞋?”

薛琬又问道,“不知道周管事早上出门,是去的哪里?啊,对了,周管事是何时出的门,何时归来,也记得一并说一下。”

她笑笑,“不要紧张,程大人只是找你聊聊天,你就按着事实轻松地说一遍就成。”

周魏确实显得有些紧张。

不过,他也还是回答了,“今儿是小的生辰,想去喝一碗城南的豆腐花,所以天蒙蒙亮就出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喝完豆腐花,感慨一下人到中年,居然一事无成,就又回来了。”

城南的豆腐花?

薛琬问道,“是哪家?”

周魏想了半天,“是一位小娘子挑出来卖的。”

薛琬笑了,“周管事是走着去城南的?”

周魏点点头,“那是自然。我又没什么钱,也租不起大车,自然是走路过去。”

他指了指自己的鞋子,“昨夜下过雨,有些路面湿了,难免会沾到泥,但公主素爱干净,我怎么敢将外头的泥土带进来呢?所以,才会在门口先将鞋底擦干净的。”

说得倒是合情合理。

长史有些生气,“周管事都已经交代清楚了,这样也不行吗?”

薛琬指了指程谨之,“程大人说,恐怕不行。”

她咳了一声,“周管事,怕是非要跟我们走一趟不可了!”

程谨之早就收到了薛琬的暗示,心里虽然不满这家伙口口声声“程大人说”,“程大人问”,拿着鸡毛当令箭,但能找到真凶,他还是高兴的。

罢了,也就不和个小屁孩计较了。

他点了点头,“长史大人,既然我们已经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周管事就是杀人凶手,那这人我们就要必须要带走了!难道你要妨碍我们京兆府尹衙门办案吗?”

话音刚落,忽听外头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哟,程谨之,你现在可出息了,竟然胆敢到我的府上拿人,你就不怕我扣住了你?”

第39章 凶手

薛琬回过头去,看到福林公主笑生百媚地立在门口。

云鬓如画,美目盼兮,蜂腰肥臀,玉腕皓莹。

她心下暗叹,福林可真是个尤物啊!

但面对如此千娇百媚的美人,屋子里的人个个都表情诡异,有害怕的,有不屑的,有避之不及的,敢泰然自若地细细欣赏美人者,居然只有一个她。

她前世和福林几乎没有交集,她是隐在暗处的千机司人,就算后来当了掌门人,也一直都生活在黑暗中,很少显露于人前。

而福林,在陈王即位后,失去了纵容她的庇护伞,行事自然也低调许多,连皇家宴席都不出现了。

薛琬认真地想,她和福林唯一一次正面相遇,居然是在福林的尸体面前。

景泰三年的元月,福林公主被她收集的其中一名美男在行房时刺杀,凶器是她自己的簪子,在她婀娜妖娆的身子上连插了一百三十六下,千疮百孔,血流成河。

景泰是陈王登基之后的年号。

皇姑被杀,不是小事,又事关皇室秘辛,所以他命千机司彻查此事。

那是薛琬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查看福林的身子。

她如此美丽,却又如此破碎。

没有想到,再见已经是隔世,不再是残破零碎的尸体,而是鲜活明媚的美人,嬉笑怒骂,娇嗔嘤语,皆是如此生动。

薛琬便轻轻笑了起来,“程谨之大人说,福林公主深明大义,秉公守法,是绝对不会包庇府中下人行凶杀人的。”

她一副天真正直的模样,“公主,我们找到了周魏杀人的证据呢!”

福林公主“咯咯”直笑,“小弟弟,还是你说话动听。”

虽然是对薛琬说的话,但她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了萧然身上,那恣意的目光上上下下在他身上扫荡着,像是能剥光了他的衣裳。

萧然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好在,比起寻常的贵族公子,他从八岁起就在市井厮混,脸皮其实也厚得很。

不舒服自然是不舒服的,但他还忍得住,只当不知道,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忽视了火辣辣的目光。

福林饶有兴味地看了萧然两眼,倒也不曾再进一步。

她转身向程谨之挑了挑眉,“哟,我以为程大人心里讨厌我讨厌得要死,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好话,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啊!莫非……这么多年了,程大人对本公主还念念不忘?”

程谨之闻言惊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他一脸惶恐,“公主,这种话可随意说不得啊!”

真是冤枉!他什么时候对福林公主念念不忘了?他一直都是敬而远之好吗?

哎呀,这话可千万不能传出去,传出去他还怎么出门相亲?

再说,什么深明大义,秉公守法,那都是为了骗那两位萧小哥编的瞎话好吗?

福林公主似乎逗得很开心,摆了摆手说,“罢了,本公主不和你这样有贼心没贼胆的怂货计较。”

她向薛琬招了招手,“小弟弟,你过来,你说,你找到了周管事杀人的证据,倒是说来听听,若是你说的有道理,说不定我会考虑一下!”

将话说完,她居然又瞟了一眼萧然。

薛琬知道,这位公主是真好色。

但只要不将手伸到她的人身上,她其实还蛮欣赏这种真性情的。

这世道对女子束缚极多,男人却不同。

家中娶了三妻四妾,还得在外面养几个外室,青楼之中也要有几名谈得来的红颜知己,这叫风流。

但若是女人,若是和两三个男子关系略好一些,那就是淫贱了。

福林公主,显然打破了这种认知。

她恣意妄为,毫不掩饰自己喜好男色,享受奢华的本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为女子权利争斗的一名斗士呢。

毕竟,高门大户的贵族小姐们,因为有了福林公主这个异类做对比,许多规矩也比从前要松了一些。

这两年来,小姐们也能跟着自家叔伯兄弟进围场狩猎,参与各种比赛。

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进步吧!

薛琬是女人,自然希望女人的地位可以逐步提高,所以,她对福林并没有什么偏见。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将眼神飘到萧然身上啊!

她隐约有些不快,决意要给福林一点小小的惩戒。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将正事解决了。

她微微翘起唇角,“其实,我们刚才一直和周管事强调他的鞋子,只不过是吸引他的注意力罢了。当然啦,他的鞋子也有问题。”

薛琬指着周魏未被擦干净的鞋底侧面,“公主府中的泥土,是青泥。从此地一路往南城,一路上也都是青泥。但是公主请看,周管事的鞋子上沾染的可是红泥呢。”

她顿了顿,“案发现场悦来茶坊那,也是红泥。”

周魏面色一震,刚想辩解。

却被薛琬打断,“我知道周管事想说,那是前几日沾染上的。没关系,鞋子并不是我想指出的证据。”

她轻轻一笑,指了指周魏的裤管和袜筒,“真正的证据在这里呢。”

方才她让周魏抬脚,自然不是为了看他的鞋底,而是在抬脚时,方便观察他的袜子和裤管。

果然,她看到有些微的血迹。

周魏杀了人,必定是慌张的,又要在限定的时间内赶回公主府,必定十分匆忙。

按照长史的说法,他回来之后就立刻上工了,所以,他不是不想换干净的鞋袜,而是来不及换。

他甚至根本来不及回自己的屋子。

既然连鞋子都来不及换了,自然也不会有检查袜子和裤管的时间。

所以,他应该只是粗略地检查了一遍,匆忙之中,漏掉了零星半点的血迹。

程谨之对福林公主说道,“周魏身上有血迹,我们的仵作可以从血迹的颜色,喷射状态,凝固状态判断沾染上的时间和方式。另外,也有办法可以分辨是否是被害人的血。”

他顿了顿,“另外,我们刚才找到了门子,他说他判定周管事回到公主府的时间是辰时,是因为刚好看到府门对面卖书画的书生出摊。那书生每日辰时出现,但不巧,今日他家里孩子病了,先送了孩子去药馆,这才上的摊。”

所以,周魏虽然在杀人之后竭尽所能赶回来了,却还是超出了不少时间。

这时,程谨之的手下进来通禀,“回大人,找到了周魏雇佣的马车。车夫可以证实,周魏今晨是在悦来茶坊附近雇佣的他,我们也在马车的车厢里找到了一些零散的血迹。”

人证物证俱在,周魏再也无法抵赖。

他“噗咚”一声跪了下来,“确实是小人杀了杨奇,但……但小人是被人威胁利用了啊!”

第40章 侍郎

周魏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所谓的“被威胁利用”说出,却被程谨之阻止了。

程谨之面色微沉,“周管事,既然你已经认罪,那就跟我们回京兆府尹衙门吧,其余的事,等到招供画押时再说。”

笑话!

罪犯一旦认罪,那接下来的口供就该是衙门的事,怎能容许他在别的地方大放厥词?

倘若真的有什么幕后之人,在公主府这么人多口杂的地方走漏了风声,还给不给他完美结案的机会啦?

福林公主倒也是个爽快人,既然这个姓周的下人已经认罪,她也不好再拦着程谨之。

不过,府邸之中发生了这种事,到底还是有些触霉头。

她心下略有些憋闷,抬眼便看到了英姿勃发的萧然。

嗯,这小哥哥气宇轩昂,满身的阳刚之气,隔着衣料就能感受到他的雄性之美,若是剥光了来看,想必是尊精雕细琢的名作吧?

福林的脸上现出媚态,连声音都柔软若水,“这位公子很是面生啊,莫非不是皇城人士?来者是客,既然到了我的府上,不若便在这里歇息几日可好?”

她转头看了眼薛琬,“方才听程谨之说,你们二人是兄弟?既如此,就一块儿留下来吧。”

程谨之忙道,“公主!福林公主!”

他这回倒是没怂,一把将薛琬护在了身后,“公主有所不知,这二位是滨州萧氏的公子,如今是我京兆尹衙门的客人,我程谨之的座上宾,万没有推脱给公主的道理。”

其实他也不确定是滨州萧氏,还是郴州萧氏。

不过这等危急关头,逮着更厉害的那个就得说了!

郴州萧氏的家主虽然是建宁侯,但早已经淡出顶级权贵圈,在皇城已经谈不上有什么势力。

但滨州萧氏可不同,他们手里有兵权,镇守滨州这个重关卡,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就算是陛下,也要给滨州萧氏三分脸面。

这萧家兄弟若是进了福林公主的门,那就是肉骨头进了狗窝。

咦,想想就觉得太可怕了!

是他程谨之将人带进来的,本意还是想借着这兄弟两个的美色好让公主好说话一些,这萧小弟又帮他解决了这个棘手的案子,他难道能拍拍屁股就这样把他们兄弟给撇开了?

他程谨之是这样的人嘛!

管他呢,就当他们是滨州萧氏的子弟了!

果然,福林公主虽然任性妄为,但却还是懂得审时度势的。

她个人的品行是小节,只要不作奸犯科杀人放火,不过只是好色奢靡,就算皇兄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事关朝局,她可就不能轻举妄动了。

福林笑了笑,“哦,原来是程大人的客人,那我就不留了。”

她欺身靠近萧然,“小哥哥,那下回你若是有空,就自个儿来我府上,只要报上你的大名,我福林公主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虽觉可惜,但也并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的,福林还是很自信。

程谨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抖了几下,为了避免再生事端,此地还是不宜久留。

他左手拎着萧然,右手拎着薛琬,麻溜地离开了福林公主府。

既然杨奇的事已经解决,薛琬觉得,她算是给了骆真一个交代。

至于周魏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杀的人,这就和她无关了,她事务繁忙,老实说,也并不想听这些原因。

所以,她对着萧然使了一个眼色,“程大人,我和哥哥出来久了,恐怕家中小厮记挂。我看您接下来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若咱们就此别过,以后有缘再相见吧!”

这个有缘,指的自然是她有需要用得着程谨之的时候。

本来她见这货这么不讲义气,都已经想好宁可错过一些便利,也绝不要再和这种人打交道了。但最后关头,程谨之还是做了点人该做的事。

既然如此,那以后就看情况吧。

程谨之想了想,“也好。”

紧接着,“两位不知道住在哪个客栈,等我结了此案,定然来找两位小兄弟好好吃一顿!”

薛琬心里不想为了这个特意找个客栈,平白无故浪费钱。

不过,也不肯告诉程谨之萧然的住处,那里留有不少药粉工具,实在应该秘密一些。

这时,萧然忽然笑着说道,“我兄弟要在皇城留居甚久,所以便租了一座小院暂时落脚。小院就在北街的白雀巷,拐进去第二家便是。”

说罢,他便拉着薛琬告辞。

总算离得远了,薛琬这才说道,“程谨之办事素来谨慎,他说了要去找咱们,必定是要来的,你若告诉他一个假地址,倒还不如真的去住客栈。”

她叹口气,“虽然咱们不怕他,但被他缠上了,也会有些小麻烦。”

为了半年之后的事,她尚还有许多准备不曾完善,所以,不想在这些小事上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萧然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那地方就在我们院子后面,我留心过,无人居住久矣。打听到主人远在外地,偶尔托人来整理一番,但去年,整理的人去世了。”

所以,那地方现在就等于是无主之地。

他顿了顿,“我们的后院通着他们的院子,有一堵墙皮特别薄,轻轻一推,就倒了。”

薛琬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你可真是机智。”

她早说了,这世间若是有人能让她完全放心,那也就是他了。

萧然笑笑,“那现在我们要去哪?小弟。”

薛琬看了眼天色,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黄昏。

她轻轻摸了摸肚皮,“有些饿。不如,先找个馆子吃一顿?望江春?还是大福记?你选吧!”

虽然如今手头宽裕了,但每一分钱都该用到刀刃上。

所以,她提的两家都是皇城口碑不错,但价格普通的馆子,并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地方。

不过,越是这种地方,才越会有惊喜。

前世,在查兵部许侍郎的贪腐之案时,她就化身跑堂在大福记待了十天,终于让她拿到了关键性的证据。

想到许侍郎,薛琬的眼睛一亮,“还是去大福记吧!说不定今晚又能再捞一笔!”

第41章 莲花

兵部侍郎叫许谙华,青州人士。

说起他的发迹史,倒也算得上一段传奇。

许谙华原是个孤儿,被人遗弃在青州府衙前面的若元桥上。那日恰好是新来的青州府尹许世林走马上任,官轿经过若元桥,自然就碰到了弃婴的襁褓。

恰好许府尹与夫人成婚多年都不曾生育,纳了两个侍妾也久无动静,许夫人见这弃婴眉清目秀,便就收为养子,养在膝下,给他取名许谙华。

后来十几年间,许家仍旧只有这一根独苗,自然悉心栽培,呕心沥血培养。

许侍郎十八岁就考上了进士,因为生得容貌俊秀,被当时的李丞相看中,榜下捉婿,一下子成了相爷的乘龙快婿。

仕途自然也水涨船高,一路平步青云,如今才不过三十六岁,就已经成了兵部侍郎。

这人啊,一旦事业成功,高官厚禄,就免不了想要寻寻自己的根。

许侍郎想要寻找生父生母,倒不是说要怎么地,总也是自己的血脉亲人,希望找到之后,可以给他们安排妥当,令他们生活富足一些。

但养父母仍旧在堂,此事也不好声张,许侍郎一直都是悄咪咪地找人。

大福记的老板,原先是从许侍郎府上出来的,开饭馆的本金都是侍郎大人赐的,这大福记与许侍郎的关系自然非浅。

许侍郎费尽心机求而不得的亲生父母线索,但对于薛琬来说,却如同明镜一般清晰明了。

她知道许侍郎的父母在哪。

而且,倘若许侍郎尽快找去,应该尚能见到他生母最后一面。比之前世,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却只见到了墓冢,这结果不知道要好多少。

毕竟,他还可以有机会亲口问一问,当初为何要遗弃他。

许侍郎素来贪墨,且手法高明,数额也极大。

所以,这酬金嘛,想必很是可观。

至于别的……

景泰五年,国库空虚,这才想着从几名朝中大鳄下手,彻查贪墨之罪,说白了也只是看上了银子罢了……

陛下的御衡之术,原本就能容下贪污受贿的干吏。

这是陈王未来的粮仓,薛琬自然不会现在就急着动他。

盛朝国泰民安,百姓富足,所以皇城的酒楼茶肆甚多。

大福记在众多酒楼之中,价位算是中等,走的是亲民路线。富贵人家自然不必说,就连寒门小户也随时都能消费得起这样一顿,生意自然兴隆。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群聚集的地方,除了能够搜集情报,也是散布消息的绝佳所在。

薛琬和萧然进了酒楼,找了大堂离跑堂伙计最近的桌子,伸手招了伙计过来点菜,“我们兄弟二人从江南而来,这是头一次来到皇城,也不知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她顿了顿,“你就挑着你们这里最有名的给我们随意上一些吧!”

这时,路边忽经过一个样貌凄楚失魂落魄的女子,身上挂了一块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大字“寻子”。

薛琬好奇问道,“伙计,这女子是丢失了孩儿们?”

伙计也是头一次见这女人,“兴许是吧,这不是在牌子上写了寻子二字吗?”

他殷勤地道,“若是二位公子嫌这妇人扰了雅兴,我去赶走她!”

薛琬连忙摇头,“这妇人丢了孩子,这样的可怜人你赶走她作甚?”

她幽幽叹口气说,“不过,这孩子丢了,皇城那么大,要再寻回来可不正如大海捞沙,难上加难吗?恐怕这孩子说再也找不着了!唉!”

萧然接到她眼神示意,立刻说道,“是啊,我们之前在青洲时,遇到一位老妇人,几十年前丢了儿子,也是遍寻不着。据说那孩子脚底板上有一朵莲花胎记,原本是该有大造化的。”

薛琬连连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青洲,想找到人可真比登天还难。”

她指着路边的妇人摇摇头,“这妇人,恐怕也要像青州婆婆一样,注定要失望了。唉,伙计,我这里有点银子,你帮我送过去给那妇人吧!”

伙计连忙照办了。

过不多久,他回来,径直走到了大掌柜身边,附身在大掌柜耳边说了些什么。

大掌柜面色一凝,居然亲自下来,到了薛琬那桌前,认真地抱了一拳,“这位客官,小伙计说,您刚才提及曾在青州遇到一位丢了儿子的老妇人?不知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大福记的雅室内,大掌柜表情很是客气,“刚才听伙计说,那位青州老妇人丢的孩子脚底有一个莲花胎记?”

薛琬笑着说,“是啊,有一朵红莲,一生下来就有,可不就是胎记吗?”

她顿了顿,“大掌柜这么说,莫非认得这样一个人不成?”

大掌柜抿了抿嘴,“我有位远房亲戚,自小就是被父母收养的,不知道亲生父母在何处。真是巧了,他脚底还真的有这么一个标记。”

他接着说,“还烦请公子细说说,是在何处遇见这位老妇的,她长相如何,如今过得怎样?”

薛琬略作迟疑,“这……若大掌柜的亲戚果真是青州婆婆的儿子,那我自然应该无话不谈。”

她话锋一转,“但大掌柜总该带着人来见我,我得亲自看看是不是脚底真的有莲花,这才好将详情告知嘛。”

这下轮到大掌柜的迟疑了,他口中这位远房亲戚自然就是兵部侍郎许大人,可是许大人的脚何等金贵,若不是有确凿的信息,他岂敢劳动许大人的脚?

但若是不答应,又怕错过了许大人生母的信息。

毕竟,这位小公子口中所说的老妇人既在青州,又有个脚底生了莲花胎记的儿子,那十有八九就是许大人的亲生母亲了。

大掌柜思来想去,到底还是说道,“小公子这么谨慎也是好的,这样吧,您二位在此地多留一会儿,我派人立刻去请我那位亲戚来。”

他叹道,“若是真的这么巧对上了,能让他们母子相认,两位公子也是功德一件啊!”

说罢,大掌柜吩咐了好酒好茶好菜伺候,自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薛琬则和萧然笃悠悠地喝起了小酒来,“这酒不错,比那什么春风酿也差不了多少了,来,十一,我给你满上。”

心里却在想,等会儿许侍郎来了,该怎么样才能讹到更多的银子。

第42章 阻止

许侍郎很快就到了,不过如同薛琬所料,穿的是便装。

他多年仕途春风得意,久居上位,早就不是当年的弃婴了,浑身上下气度不凡,便是穿了身寻常衣饰,也无法遮掩住贵气。

薛琬笑眯眯地问道,“这位官老爷,莫非就是脚底长了莲花胎记的?”

许侍郎皱了皱眉,心想,自己为了低调,已经拿了家中大管事的新衣裳穿了,怎么还是一眼就被人看出了官老爷的身份?

这让他是承认好呢还是不承认好?

他仔细瞅了瞅对面两位小哥,毫不遮掩的富贵气,不知道是哪家的王孙公子。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道,“正是下官。”

许侍郎点到为止,多的话不肯再说。

他话锋一转问道,“下官出生在青州府,脚底生了红莲胎记。不知道,小公子所提及的青州婆婆是什么情况?”

萧然正想将来时两个人商量好的话说出来,却见身旁薛琬“咯咯”直笑。

她眉眼弯成新月,“那你的红莲呢?我总得看到红莲确认一下形状才好告诉你吧?”

许侍郎一愣,面上隐约有些薄怒。

不管面前的是哪家的贵公子,但他可是堂堂大盛朝的二品大员,让他当面脱靴验明正脚,听起来更像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他眼眉微抬,到底还是忍住了怒火。

这时,薛琬却又说道,“罢了,官老爷比我年长,与我父亲差不多大,这么做不太礼貌。但我又不能不顾及青州婆婆。”

她顿了顿,“这样吧,我将婆婆说给我听的红莲印记画出来,官老爷也将自己脚底下的画出来,是与否,一对比便就知道了。”

有刚才无理的要求相比,这话听起来就顺耳多了。

许侍郎点点头,“如此,有劳了。”

须臾,两幅图被放到了桌几上,细节大小角度几乎一模一样。

许侍郎颇为惊讶,面上的激动也显而易见。

是啊,世间确实有许多巧合之事。

譬如,在青州丢失的婴儿成百上千,脚底生了莲花胎记的或许也有一二雷同,可胎记生得一模一样的,那不可能还有别人吧?

许侍郎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寻找的生母终于有些眉目了,不由自主急迫起来。

他急急忙忙问道,“这下,小公子可以与我细说了吧?青州婆婆是在何处遗失的孩子,襁褓是什么颜色,如今她人在何处,家中是什么情况?”

薛琬笑着说,“青州府衙前的若元桥。”

她咳了一声,“襁褓是水蓝色的,有一处破洞,边角上用红绳系住打了一个同心结。许伯伯,您说可对?”

许侍郎听了,脸色大变,“你……是?”

虽然他的出身来历并不避讳人,全天下人或许也都知道他是许世林养子,但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在青州若元桥上被捡的。

所以,这小哥一语道破他身份,已然令他暗自惊心。

这一声“许伯伯”更让他心里抖抖然。

许侍郎向来多疑,一时也搞不清楚,这两位是早就知道了他在暗访生母的事故意来引他上套,还是果真只是巧合。

薛琬眼眸微垂,“小侄姓萧,名叫萧煦。这位是我的兄长萧然。”

和许侍郎一样,她自报家门也是点到为止。

她相信,以许侍郎的能耐,事后必定会去调查她二人身份,那她就给他一个方向。

换言之,也只有这样,她和萧然折腾出来的动静才能传回郴州去。

许侍郎的反应与程谨之一样,晓得这二位不是出自郴州便是滨州,既然不是无名无姓之徒,他反而倒是放了心。

世家大族的子弟,所求的不过是名利,许以利,诱以名,在皇城他的地盘上,就不信两个毛头小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这样一想,他笑容可掬多了,“原来是贤侄。不知道两位贤侄来皇城是游玩啊还是考学?你等既然叫我一声伯父,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说罢,是要宅子,还是要钱,再不然给你在兵部某个差事?

薛琬笑眯眯地与许侍郎你来我往,聊了片刻之后,就爽快地写下了一个地址,“青州婆婆前些日子身体不适,许伯伯若是要去往寻人,最好亲自前去。”

她顿了顿,“至于其他的事,实在不是我一个外人可以知道的,许伯伯不如亲口去问婆婆吧。”

该撇清的,就要极力撇清。

毕竟在这皇城之中,许侍郎说话还是有份量的。她送他一个消息,他回报以重金,这就算两平了,其他的纠葛,与她无关。

至于谢礼,她相信许侍郎会让她满意的。

离开大福记后,萧然笑着说,“你不过才有四日空闲,就悄无声息办了两件大事,真是……”

薛琬抬头望着他,“真是什么?”

萧然目光里隐约藏着星光,“真是令人惊叹。”

他嘴角微抿,“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找拓跋祐吗?”

薛琬没有回答,她趴在马车的车窗上,遥遥地望着街角出神。

萧然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一个锦衣华服的俊美少年,他黑发如墨,肤白胜雪,俏生生地站在一家医馆前,引来许多人的驻足围观。

居然是陈王。

他低声问,“在看什么?”

薛琬将车帘轻轻合上,幽幽叹口气说,“没什么。我们去找拓跋祐。”

她脸上分明带着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孤独的寂冷,有些惆怅,还有些无措。

萧然没有继续追问,对着车夫道,“去龙虎拳馆。”

薛琬闭上眼,低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一直以来喜欢的人,终于也要遇见他喜欢的人了,而你提前知道了时间,你会怎么做?”

她顿了顿,“会顺其自然让他们相遇,相见,相爱,相守?还是……还是赶在那之前,压根不给他们认识的机会?”

萧然怔了怔,半晌道,“喜欢,就该争取一下不是吗?”

薛琬的眼睛骤然睁开,她抓住萧然的手,“你是说,我应该下车阻止他们遇见?”

第43章 算命

萧然眼看着少女颓然的脸色瞬间散发着光华,她眼神中写满的期盼,竟让他不忍摇头。

胸口处有隐隐的疼,他忍耐着,笑着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遇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呢?”

他顿了顿,“或许,比起他喜欢的那个人,你只不过是差了一点时机。”

薛琬的眼眸微微垂落,半晌忽然抬起,“你说得很对,或许,我真的只是差了一点时机。既然上天给了我一次再来的机会,我为什么还要错过呢?”

陈王对她,并非无情,她是感知敏锐的女人,有些感觉不会出错。

只不过前世,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他高在云颠,她藏身黑暗,就像日月,终不能共处。

然而,如今不是前世。

她雀跃地跳了起来,对着车夫喊道,“停车,我要停车!”

萧然看着她跳下马车,看着她往紫袍少年站立的方向奔跑,看着她气喘吁吁终于立到了他面前,心中不知不觉空了一块。

他不由自主捂住了胸口。

车夫问道,“萧公子,我们要在这里等小公子吗?”

萧然垂下眼帘,“停到医馆旁边的小巷子里吧。”

薛琬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不管不顾地跳下马车做一件完全悖离她性格的事,是什么时候。

这十几年来,不论做任何事,都会精确计算好每一步,细节到一个表情一句语气,在走第一步棋之前,已经将后面的九十九步走法都了然于胸。

谋定而后动,深思熟虑。

这才是她。

可她这会儿却为了一个男人轻易地改变了自己行动的路线和计划。

她只有四天的时间安排外面的事,她本来应该尽快赶去拓跋祐那里威逼利诱他为自己所用。

然而,当在街角看到那个人站在医馆门前时,她的心却还是颤抖了。

作为陈王的心腹,薛琬理所应当了解陈王的全部,包括他的感情。

赵睿是个有为的君王,但不是个温柔的情人,更不算个好丈夫。

后宫佳丽虽有三千,能承受雨露恩泽的却不过寥寥十数人,能得到他用心对待的,也不过只有一个崔贵妃。

前世,崔贵妃没有任何娘家依仗,也并未诞育子嗣,却能在一众拥立陛下的功臣之女中脱颖而出,成为一人之下的贵妃,那意味着什么谁都能懂。

陛下除了初一十五必要去皇后宫中,其余时间鲜少踏足别的宫妃寝殿,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崔贵妃的玉环宫。

薛琬曾经偷偷翻阅过崔贵妃的档案卷宗,但发现,除了她入宫以后的事迹,在之前的都被人撕掉了。

她除了知道崔贵妃叫什么,居然连她从何处来都不晓得。

当然,连姓名也是可以作假的。

堂堂千机司掌门人,居然也有她不知道的事,这令她颇为懊恼。

但陛下的暗卫统领隐东对她说,“陛下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就不要再查了。你在千机司久了,难道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被撕掉的卷宗,无法查到的来路,必定是因为这位崔贵妃与众不同的出身来历,不足以为外人道罢了。

但薛琬还是从酒醉的陛下口中听到,他与崔贵妃相遇的细节。

原来,当陛下还是陈王时,有一回与武宁侯世子出门狩猎,他不小心射中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昏迷不醒,无法说出自己的来历,他只能将她寄养在医馆,偶尔去探望,时间长了,居然就探望出了感情。

后来,陛下登基之后,就让那女子挂在朝中某位崔姓小官的名下,入了宫。

先是进了美人,三年之后就成了妃,半年之后,就封了贵妃,当时颇惹得皇后不快。

细算下时间,差不多就是最近呢!

薛琬咬着唇心想,“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就试一下,如果他注定还是会喜欢上崔贵妃,那么我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安安心心过我自己的日子!”

陈王这时候已经开始逐渐被陛下所用。

两个月后,陛下身体有恙,查出被人下了毒,而陈王找到了下毒之人,甚至证明了那人是襄阳王同谋。

果然,不过数月,襄阳王谋逆。

从此之后,陛下对陈王越来越信任,逐渐将千机司交给了他。

朝中的大小官员见状,开始有人将宝押在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皇子身上,特别是李丞相和周太傅,慧眼识珠分别将女儿嫁给了陈王。

陈王由此开始了他的夺嫡之路。

薛琬想,就算没有自己,陈王也会是未来的大盛皇帝,这泾渭分明的历史,不会因为自己这个意外就会改变分毫。

她对于陈王而言,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千机司没有她,也会有其他有才干的人掌舵。

而她,这辈子也并不想再入千机司。

她只是舍不下他罢了。

前世不敢求的感情,她……现在忽然很想试一下,就这样而已。

陈王震惊地望着站在他面前几乎要与他面贴面的男子,“喂,你干嘛?”

莫名其妙地贴过来也就算了,居然还用这么炙热的眼神看着他。喂,他也是个男人好吗?

最近真是世风日下,前两天才遇到一个冒充平王叔的疯子,今天又碰到一个怪里怪气的人……

他现在有些后悔为了打猎方便穿得简单了一些,早知道就该和武宁侯世子一样,打扮得华丽一些的,至少也能吓唬吓唬人,不叫人小瞧了他。

薛琬也意识到了自己有点失态,讪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这位小哥,请问这里是医馆吗?”

陈王皱了皱眉,“你不识字?这么大两个字挂在这里,你不认得?”

穿得人模狗样的,连字也看不懂吗?

薛琬咳了一声,“认得,认得,只不过我从外地来,一时不是很确定。”

身为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她虽然不算什么才女,但识文断字作诗作画的水平也还过得去好吗?

这不是想和他搭讪没有理由吗?

陈王挑了挑眉,“哦,外地来的啊,怪不得。这里叫长宁医馆,坐堂的大夫不错,你要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不舒服,就请他帮你瞧好了。”

这人看他的眼神真是讨厌!

要不是今日便装去围猎,又不小心射中了个人,不想闹大事声张出去,真想甩脸子直接走人啊!

薛琬铁了心要蹭上去,才不管陈王黑下来的脸色呢,“我倒也没有什么不舒服。在下不才,会给人看个相,最喜欢在医馆旁边设摊,所以想问清楚了在此地摆个摊罢了。”

她笑眯眯抬头,“这位公子,您要不要赏脸让在下给您算上一卦?您是本摊头位客人,不收钱!”

第44章 交友

陈王此时确实不知什么缘故没有前世深沉,但这不意味着他傻。

反而,他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薛琬,“你说你是算命的?就你这样的也能知天命算天数?”

笑话,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走江湖的算命先生,但话本还是看过不少的。

人家正经算命先生一出场,必定是一袭青衫,羽扇纶巾,仙风习习,自有几分风骨。

再者说,手中必定也要有几件道具,什么算命幡,签筒,卦具,少不得还要笔墨纸砚之类的。

哪像面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年龄还要稚嫩一些,穿得富贵豪奢不说,空手而来,什么都没有。

还算命先生,呵呵哒,骗谁呢!

薛琬有些尴尬地冲陈王笑笑,“占卜算卦,只看结果准不准,其他的并不重要。有些人倒是装备齐全,一样不少,但不学无术,不过只是骗人银两罢了。”

这倒是真的。

千机司里,有才干本事的人,往往都很随意。

像专司卜卦的老黄,飞花拈叶都可以卜吉凶算命理。哪像那些需要全套行头的,不过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薛琬凑近陈王,压低声音说道,“阁下今日是否遭遇了血光?现在正不知道如何是好?”

陈王一愣,狐疑地望着她,“你……”

他原本想一口否认,但想到今日他确实是偷偷地溜出宫来,又偷偷地和武宁侯世子跑进了禁围的猎场,结果还特别不巧地伤了人……

不由得迟疑了。

他咳了一声,十分心虚地说,“我好端端的,哪里遭遇了血光,休要胡言乱语。”

薛琬笑笑,指了指医馆里面,“自然不是阁下您。阁下今日出门未曾禀告家中长辈吧?若是此事不能妥善解决,倒真是个麻烦啊!”

至少淑妃贤妃肯定是要抓着这个过错不放的。

她顿了顿,“不过在下倒有一破解之法,阁下若是赏脸让在下算上一卦,这解法就免费送您了!”

陈王觉得心烦,这人怎么老是要给自己算卦?这算卦还有强送的?强送的卦能准?

不过,这神棍既然能说出那么多细节,要么就是真神,要么就是宫里那两位闲得发霉的“母妃”派来跟着他的尾巴。

不管是哪种,他都不该轻易回绝。

既来之则安之吧!

陈王思忖片刻,“那你就说说看吧。”

最近朝中聚会繁多,他被父皇叫过去充门面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在父皇面前难免就挂上了号,被父皇挂在嘴边的次数多了,不时还能得些称赞和赏赐。

帝王的宠爱,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让他享受被臣子热情追捧,也不免会遭了某些人的嫉恨。

唉!特别是那两位!

他一个没有母家扶持的光杆皇子,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好吧,若这神棍是她们派来试探他的,那他也要想办法通过这人让她们安心。

毕竟,他和其他的兄弟不同,势单力薄,不堪一击啊!

陈王看了眼神棍那姣好的面容,心想,最好你家伙是真神,否则……

薛琬对陈王了解颇深,虽然这孩子与前世那个相比性子有些不同,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现在的处境了。

她知道,陈王在猜疑她是贤妃或者淑妃的人。

要接近他,还是得先消除他的戒备之心。

薛琬想了想,低声说道,“阁下可曾想过,人多口杂,隔墙有耳,您留在此地,总会有人认出您记住您,将来这件事,恐怕就再也撇不清了。”

她顿了顿,“伤了人,确实应该要将人救治好,道歉赔偿补偿,但这些事,未必需要您亲自来做。”

陈王一愣,他今日轻车简从出门,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小太监明光。

武宁侯世子穿得太招摇,他怕走漏风声,一早就赶了人走。

到底不忍心丢个受伤的姑娘自己一个人在医馆,都没个看护的人,可是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其他接手的人……

唉,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后援实力弱啊!

长史说了,像他这样没有母家支持的皇子,只有等到成年之后有了自己的王府才能逐渐地掌握自己的势力。

他已经成年,也被赐了王府,但还不曾开府,最近仍在宫中居住。

按照皇兄们的路数,大概是要被赐婚之后,才会容他开府自己过……

可父皇却迟迟没有给他赐婚的意思,这种事,他也总不好自己开口去求。偏偏,他也没有个母妃什么的替他操心一番,唉!

陈王被人说中心事,难免有些懊恼神色,“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薛琬笑笑,“既然这里坐堂的大夫医术不错,想必刚才也跟阁下说,那位伤者性命无碍,那您尽可留下足够多的银两,安心将人留下。”

她顿了顿,“不是非要自己照顾,才算是照顾。阁下可以请大夫雇个人。若是阁下不方便自己出面,在下当可以为您代劳。”

这倒是她的真心话。

不论是前世今生,她对崔贵妃实在是太好奇了!

陈王看了一眼薛琬,“你?”

听这神棍吹吹牛倒无不可,神棍所言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可若是将人交给她,这岂不是等于送一个把柄给她吗?

他都不知道这神棍到底是何方神圣,来路哪里,是谁派来的呢。

陈王疏离地说,“还是不劳驾了。”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我看你费这口舌也挺不容易,这算是辛苦费,你收着吧,就当从来不曾见过我。”

是辛苦费,更是封口费。

薛琬倒不客气,将银子收了下来。

她笑着说,“其实阁下不必对在下如此紧张,说起来,在下见过您一面,四月初四,君悦楼。不知道阁下还记得吗?”

四月初四,君悦楼。

陈王的瞳孔一下子收缩起来。

他猛地抓住了薛琬对手腕,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这才松开,“你知道我是谁?”

这身形……总觉得有点像那个混蛋啊!

不过相貌还是很不同的。

薛琬冲他笑笑,“四月初四君悦楼,在下有幸见过阁下一面,阁下风清月霁,见之难忘。在下,岂敢忘记?”

她顿了顿,“此处人多口杂,不曾行礼,还望阁下海涵。”

陈王的脸色一下子就凝重起来。

他做了坏事,被人知道了,知道的人居然还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可就难办了。

可这大庭广众,他难道还有办法将这货杀人灭口?不能的。

如此,便只能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了!

陈王面上忽然堆出一个假笑,“不知道兄台尊姓大名?我们结交做个朋友如何?”

第45章 白花

薛琬有些微微地发怔,这样孩子气的陈王与前世太过不同。

她一时怔忪,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才讪讪说道,“在下萧煦,与京兆府尹程谨之是朋友,初来贵宝地,以后还望阁下多多照应了。”

陈王脸色有些复杂,“原来是萧兄弟啊,幸会幸会!”

京兆府尹程谨之是父皇手下得力干将之一。

长史说过,这姓程的有才华脸皮厚,迟早是要入主中书省的。

他虽是个皇子,又被封了王,但手中毫无权势,说起来,程谨之这样的人他得罪不起。

长史又说过,程谨之素来钻营,从不结交无名之辈。

这神棍姓萧,又穿得人五人六的,说不得是江南哪家萧氏的子弟。郴州萧氏也就罢了,若是滨州萧氏……

呵呵,看来灭口一事,真的要从长计议了!

这时,小太监明光从里面出来,附耳对着陈王说道,“殿下,那位姑娘醒了……”

陈王瞅了一眼薛琬。

这人说得有几分道理,以他身份和今日所为实在不宜再管此事。

可人到底是他所伤,若是当真撒手不管,良心上不免有些痛啊。

唉……他不过是想俯仰天地无愧于心罢了,怎么就这么难呢!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却见薛琬已经从他身侧经过进了医馆。

她先是将刚才得到的银子递给了坐堂的大夫,不一会儿,药童就掀下门板要将铺子关上。

陈王不知道薛琬意欲何为,下意识就跟了进去。

药童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倒也没拦,紧跟着就将医馆打了烊。

薛琬率先一步进到里屋,只见简陋的病榻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如纸的年轻女子。那女子一身素淡的青衣,发饰简单,样貌清纯,正是前世宠冠后宫的崔贵妃。

她心中五味陈杂,一时觉得自己仗着多了一世的才能见识,居然这么欺负一朵柔弱无依的小白花,简直可恶。

这跟福林公主仗着有权有势就欺男霸女有什么区别?

但一时又有些不甘,前世求而不得的男子,如今像棵青翠欲滴的小葱长在自己面前,一伸手就能摘到,她为什么要让给别人?

正在她发呆之际,躺在榻上的崔姑娘倒是先开了口,“是公子救了我吗?”

薛琬回过神来,忙问道,“姑娘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刚才进屋时,大夫粗略提及,这位崔姑娘被射中的是右边手臂,伤得倒是不算深,已经处理过伤口,也包扎过了,将养一段日子便能好。

她之所以晕倒,与她的伤关系不大,许是受了惊,也可能是晕血的缘故。

不过,大部分人惯常用右手,如今伤了,生活上自然有些不大方便,吃饭穿衣如厕,恐怕皆需要有人照顾。

崔姑娘楚楚可怜地摇头,“就是有些疼,其他倒没什么。”

她再次追问,“是公子救了我吗?”

不知道怎么得,也许是崔姑娘眼中的期盼太过明显,薛琬居然不自觉地想到了戏文里那些“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桥段。

她摇了摇头,“救了你的人是大夫,但伤了你的人却是我。”

门外的陈王见神棍替他顶了包,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心里却也莫名安定下来。

他自小在宫内长大,能平安活到十八岁封王,自然不可能是纯良无害的小白兔,事已至此,多留无益,他想了想便带着明光悄不溜声地离开了。

“明光,给大夫多留一点银子,就说是里面那位公子赏的。”

明光是长史一手调教出来的小太监,机灵敏锐,晓得有了替罪羊,给钱自然也是爽爽快快的。

不过还是有几分迟疑,“殿下,将那姑娘交给一个初次相识的陌生人,这样好吗?”

陈王奇怪地反问,“那姑娘不也是初次相见的陌生人吗?”

他眯了眯眼,“如今是禁围时节,我和靳晖都是偷偷摸摸从后山进的猎场。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要爬上后山不容易吧?”

那她千辛万苦偷入围场是为什么呢?

难道就是为了被他射一箭?呵呵。

他不过就是长得特别好看一点,个个就都当他是空心的花瓶,真是欺人太甚!

屋子里,崔姑娘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柔柔弱弱地躺在那里。

不埋怨,不问责,那双秋水一般的眼睛柔软温和,像能滴出水来。

她在等薛琬开口。

薛琬说道,“姑娘放心,你因我受伤,我一定负责到底。”

她又问道,“对了,姑娘贵姓?不知道家住何方,家里有什么亲人?若是姑娘想要回家养伤,有亲人照顾那自然最好,一应治疗生活费用,都有我来支付,直到姑娘的伤势痊愈为止。”

崔姑娘柔声说,“我姓崔,叫丽丽。我无父无母,家在外乡,来皇城投亲,不想亲人未曾投靠,却不小心迷了路……我无处可去。”

她垂着头不再说话。

薛琬前世只见过崔贵妃一两次。

印象里,崔贵妃就是这样一朵时刻需要呵护的小花,陛下更是叹她“人淡如菊”,与一众世家大族出身的后妃娘娘们相比,崔贵妃实在太惹人怜爱。

薛琬曾单枪匹马面对过敌国凶神恶煞的战神,也曾在枪林箭雨中与死神擦肩而过。她知道怎么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也晓得怎么撬开敌人的嘴。

可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崔丽丽这样柔弱的女子。

一时,居然有些无措。

她甚至都有些厌恶自己了。

薛琬啊薛琬,你若是想要得到陈王,就该光明正大争取,为什么要破坏另外一个女人的幸福呢?

陈王注定是要登基成为盛朝皇帝的,以后三宫六院后妃无数,这么多女人,你难道个个都能提前介入吗?

何况,像崔丽丽这样柔弱无依的女子,假如没有被陈王珍赏保护,她该怎么在这复杂的人世间独自存活?

以胜之不武的手段行事,就算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堂堂千机司的掌门人,难道就只会欺凌弱小吗?

薛琬啊薛琬,你不能与陈王相爱,不过只是失去了一个男人,你还有事业和小伙伴。

可是崔丽丽若是失去了陈王,她都活不下去啊!

在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愧疚懊悔之中,薛琬忽然有些泄气。

她知道陈王跟着她进来了,此刻就在门外。

若是陈王与崔丽丽注定是要相遇的,她又何必做这徒劳之功?

反正,她把伤人之责揽了下来,避免了陈王日后可能遭遇的麻烦,这就够了。

就当是她帮了他一回,报了前世的救命之恩吧!

薛琬目光一黯,叹口气说,“是我不小心伤了姑娘,但将姑娘送到医馆来的却另有其人。”

一边说着,她一边走到了门口,背着身子轻轻地推开门,“就是这位公子救了姑娘……”

崔丽丽抬头,清丽的脸上一片迷茫之色。

薛琬回头一看,门外走廊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陈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离开了。

她……

第46章 履约

薛琬没有料到陈王居然就这么放放心心地跑了。

不是说是真爱吗?难道就没有点放不开舍不得的心灵感应?居然就这么相信她这个“头一回”见面的陌生人?

现在,她无比后悔一时冲动跑来搅这滩感情的浑水。

莫说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就算是,她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截断陈王的命定姻缘。

不论输赢,她薛琬都要坦荡。

但既然已经将此事揽在身上,这烫手山芋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来了,还得管到底。

她心内暗自懊悔,但面上却也不能显露分毫。

只能讪笑着回头,“呵呵,既然姑娘无处可去,便先在医馆安顿下来可好?这里坐堂的大夫不错,也好方便姑娘养伤。”

她又指了指崔丽丽的右手,“姑娘手受了伤,生活上难免有些不便,我等会儿便雇一位大婶过来照看你。”

崔丽丽果真人淡如菊,不争不吵也不闹,安静地听着薛琬的安排,毫无异议。

大约是看出薛琬有要离开的意思,她轻启朱唇,柔声问道,“公子明日还会再来吗?”

这声音清丽温婉,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忐忑,让人不忍拒绝。

薛琬挤出五分笑容,“自然是要来的。”

她咳了一声,“这里我已经打点好了,姑娘还请安心住下,我明日再来。”

将话说完,她逃也似地离开。

萧然见陈王离开,知道薛琬不过多时也要出来,便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医馆门口。

果然,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薛琬便从里面匆忙出来,神色仓皇,像后面被洪水猛兽追赶一般。

他皱了皱眉,伸手将人拉上。

马车徐徐驶出,萧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样慌乱?”

薛琬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满面沮丧之色,“真是不该!总之,就是做了件傻事。唉!”

下一瞬,她的目光忽然清明起来,“帮我去查一个人。”

萧然点头,“嗯。”

他不知道医馆内发生了什么,尽管好奇地要死,但她既然不想说,那他就不再问。

与薛琬相处的时日虽然不算多,但他早已经找到了他们之间最舒适的相处之道。

她闭口不谈,他就绝口不提。

只不过,胸口的痛感却是更厉害了。

他与她相识以来,所见皆是她自信大胆雷厉风行的模样。她像是无所不知的智者,将世间万物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何曾有过此刻这样的苦恼懊悔?

原来,坊间那些奇情故事里说的都是真的。

情之一字,最为伤人,能将无坚不摧的勇士变得软弱,能让最明媚艳丽的美人黯然失色。

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萧然的眼神微微有些黯淡,但很快就又重新燃起了光亮。

他沉声对着薛琬说道,“龙虎拳馆到了。”

拓跋祐面色不善地望着眼前这对丰神俊朗的男子,眼神满是阴戾。

“在下平生最厌恶虚假伪善之徒,这位公子,或者说我该称您梁小姐?在下实在不知道,您这样戏耍本人是什么意思?”

他身为被鲜卑驱逐的王族,能凭一己之力在盛朝的皇城生存扎根,靠的自然不是运气。

所以,在接下那八百两银子之后,他便派人去跟上这辆马车。

期间自然跟丢过一回,但好在他的人坚持不懈,重又将线索找了回来。

送回的消息让他震惊,同时又无比震怒。

这位梁小姐摇身一变成了男人不提,居然还卷入了京兆府尹的杀人案件,进出福林公主府。实在是……

他拓跋祐想要赚钱确实不假,但这有一个前提。隐姓埋名在皇城生存的根本,是因为他的低调。

但托他镖的客人却是如此地高调,像长袖善舞的蝴蝶,到处招惹是非。

总有一天,想要他不好过的人会因此找上他。

这简直太让他头疼了!

拓跋祐从怀中取出那四百两定金,“阁下的银子,请恕我没有能耐拿。你们既然来了,人,就自己带回去吧!”

薛琬轻轻一笑,并没有将银子取回。

她毫不客气地在拓跋祐身旁坐下,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嗯,明前的龙井,果然好香。”

闭口不谈走人的事。

拓跋祐面色更寒,若不是保留着最后一丝皇族的涵养,他恐怕要亲自开口请他们走人了。

他语气低沉,“阁下,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那个叫骆真的小哥,还请你们带回去。这镖,我不接了。”

薛琬挑了挑眉,“哦?真不接?”

她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那封银子,“祐老板若真的不肯接我们的镖,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点银子怕是不够哦。”

拓跋祐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薛琬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片来,笑眯眯地递过去,“祐老板还记得我们签过托镖的文书吗?”

她顿了顿,“托镖局运货,需要签署文书,以作凭证,这可是盛朝官府规定的事。你这里虽然是个拳馆,但也干着镖局的勾当,自然也有这么一条规矩。”

拓跋祐点头,“我们之间确实签过文书,这不假。但这又怎么了?”

这是这行的规矩,所谓的文书,也不过就是标注一下是什么人托了什么镖,去往哪里,定金多少,镖银几何。

一个凭据罢了。

他们做这行,全凭一个信誉,客人认的也是招牌,谁还在乎那什劳子文书?

薛琬笑着说,“祐老板还是亲自看吧,最后几行字可千万要看仔细一点。”

拓跋祐在盛朝日久,对盛朝的文字已算得上精通,亲自看了一遍。前面都与素常所用的文书一般无异,但直到最后几行时,他面色骤然变了,“你!”

只见用惯了的文书模版的最底端,不知道何时多了两行字,“若是龙虎拳馆毁约不履,除了要将定金退回,还须当赔偿本趟行镖价值的双倍,即赔偿金为一千六百两银。”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条款?

他怎么就完全没有印象?

薛琬此刻是年轻公子的打扮,她原本就生得极美,稍作修饰,就成了美男。

听闻拓跋祐几乎要吐出血来的质问,她嘴角微翘,俊逸非凡,简直令人如沐春风。

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冷酷无情的,“白纸黑字,落款为真。是祐老板没有仔细看清文书就签了自己的名字,怎么,现在倒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吗?”

她顿了顿,“我行事还算爽快,若是祐老板接不了我的镖,那就赔我一千六百两银子,我拿了钱立刻带着骆真走人。若是赔不出银子,那么……就算再委屈,恐怕也要劳烦祐老板继续走下去了!”

第47章 文书

拓跋祐确实没有仔细看托镖文书就签下了自己的化名。

现在回想,当时头一次接到镖银数额这么大的一趟差使,心里颇为激动,满脑子都是这八百两银子,许多事就都被忽略了。

他也的确还记得对方曾提出,由于托镖的方式和标的物有些特殊,所以她需要备注一下。

沉浸在银两之中的他,居然也毫无异议,并且不曾再仔细回看。

是他大意了!

但他的大意又何尝不是身旁这笑得人畜无害却最是心机深沉之人所刻意诱导的呢?

对方特意为他编织了一张巨大而美妙的网,就等着他毫无防备一头扎进,他躲开了这一次,难道还能躲得掉下一次?

拓跋祐面色沉冷,但想通了细节,倒也没有刚开始那样震怒了。

他此刻已然明白,龙虎拳馆和他早就成了别人狩猎的目标,而恰好,对方比他更高明,所以,这场“浩劫”是躲不开的。

既来之,则安之。

拓跋祐心有顾忌,不能像别人一样奋力反抗,便只能认栽。

他现在想知道,对方所图究竟是什么。

薛琬将那两封银子重新交到了拓跋祐的手上,“该是你的,就要拿着。”

既然已经挑破了那层窗户纸,她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和他虚以逶迤。

“先前已和祐老板提及过,我家中不日将有一场灾难。我人单力薄,虽有些微智谋,但若没有得力之人相助,恐怕无法安然助我家人渡过难关。所以,我需要祐老板的帮助。”

拓跋祐冷冷说道,“我也一早就与你说过,我的人只运镖,不参与俗世斗争。何况,一旦卷入是非,就有可能要牺牲人命。我的人性命珍贵,可不是你区区一千六百两两银子就能买到的。”

龙虎拳馆这些师傅,大多数都是他从鲜卑带出来的旧部。

这些人都是抛头颅洒热血背井离乡跟着他出来的,从鲜卑到大盛,一路不知道为他抵挡了多少次追杀,来到大盛之后,又是这些人鼎力支持他存活。

他们对他而言,可不仅是属下,更是亲人。

甚至还是未来铩羽而归的底气和力量。

他不可能因为着了一个小姑娘的道,为了区区一千六百两银子,就置他们的性命于不顾,贸贸然参与别人家族的斗争。

那不可能的!

薛琬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眼眸漆黑明亮,如同天上星子。

她轻轻地笑,“在人命面前,再多的银两都不过是粪土。祐老板怎么不听听我真正的筹码?”

拓跋祐一愣,“你说什么?”

薛琬微微一侧,欺身上前,伏在拓跋祐耳边,“你想不想回鲜卑夺回原本该属于你的一切?好巧,我知道慕容辙的软肋是什么呢。”

拓跋祐面色大震,高大挺拔的身躯居然几不可察地微微发抖。

鲜卑这两个字,一直都是藏在他心底深处神圣不可侵犯的秘密,自从十几年前离开鲜卑起,他就再也没有提及过,连在自己的属下面前也不曾。

偶尔畅想未来,也不过只是以“那里”来代替。

可他深藏的秘密,却被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轻易道破。

而她眉目间的自信笃定告诉他,她是真的知道鲜卑,真的知道他的来历和一切。

而且,她还说,她知道慕容辙的软肋……

拓跋祐终于动摇了。

好半晌,他总算才恢复了一些神色,“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要想让我和我的人替你卖命可以,但你总该掀开你的底牌,好叫我们安心将后背交给你,不是吗?”

薛琬目光微垂,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来自哪里,你却不知道我是谁,对你来说,确实有些不公平。”

她蓦然抬头,嘻嘻笑道,“那可怎么办?谁叫我知道的就是比你多?”

言下之意,是不愿意透露真实身份了。

拓跋祐有些生气,虽然客居于此,不复当年荣光,可也从来都没有遭过这样待遇,说一点都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但对方说得没错,自己先是不曾留意文书上的陷阱,已然失了先机。

而对方又不知道从何处知道了自己的来历,这便是最大的威胁了,除非他可以杀人灭口,否则,这辈子就得被人牵着鼻子走。

然而,他可以杀人灭口吗?

拓跋祐抚平了怒色,逐渐平静下来,满脸都是无奈。

眼前这嬉皮笑脸的姑娘与京兆府尹程谨之称兄道弟,又赢得了福林公主的注意,她这么有本事,又让他从何处下手杀人灭口?

就算得逞,岂不是也等于将自己暴露人前?

他是鲜卑皇族,贸然出现在盛朝土地,这可是外交事件。

而他,偏偏半点赌不起。

拓跋祐叹口气,“你若什么都不肯透露,又该叫我如何帮你?”

薛琬冲他一笑,“我知道你最重信誉,既然你已经答应,那这差事你是逃不掉了的,我又何必怕你不遵守诺言?”

她顿了顿,“至于如何帮我,我自有我的法子,你大可不必着急。你放心,我知道你的身世,自然也了解你的隐晦和苦处,必定不会让你为难。”

拓跋祐苦笑一声,低低地道了一句,“你倒是体贴。”

呵呵,这小姑娘精明已极,几乎近妖,将他事事处处都算计到了,却偏偏还要一副为他打算的口气。

而她理直气壮的模样,居然叫他也有一瞬间的恍惚,彷佛只有跟着她才是对的。

真是……见了鬼了!

薛琬从怀中又取出一封银子,“从今日起,龙虎拳馆就关门吧,把走镖的生意关了,安心在此地休养,静待时机。”

她咳了一声,“别嫌银子不够多,这只是一部分,下次我会派人另外再送来的。”

拓跋祐瞅了一眼票面,见数额不小,心中倒是对这小姑娘另眼相看起来。

她原本不必再给钱的,却仍旧出手这么大方,看来也是个豪爽的人物!修生养息也好,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让兄弟们风里来雨里去送镖?

薛琬却在心里哀叹,银子真是不经花啊!

许侍郎若是再不把谢银送过来,她恐怕得再想法捞一票去了!

是去挖城东的古墓,还是去偷固城伯的私房,这是个问题,得容她好好想想……

第48章 噩梦

从龙虎拳馆出来,天色已经黑透了。

薛琬伸了个懒腰,“真是好久没有这么忙了。”

今日她大清早起来之后,接连办了好些事,一直到现在方才停下来,简直像是连轴转着从不停歇的陀螺。

还好这具身体比前世年轻十来岁,虽觉得有些疲乏,但也还不算太累。

她掰着手指算着,“统共也还只有三日光景,却还有好些事情要做。明日,不然先去一趟襄阳王府?啊不,我手头没多少银两了,还是先去搞钱。”

萧然听她喃喃自语,眉眼间虽稍见倦怠,但却不复纠结懊恼,嘴角不由自主往上抬。

他还是更习惯这样的她。

到了北街,他便让赶车人先行离开,自己跳上了车头,径直往住处去。

薛琬笑眯眯问他,“你好像一开始就知道我要住你那里。”

萧然抿了抿唇,“嗯,知道。”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默契,她不开口他就可以猜到她想什么要什么,他们之间不像是才认识半年多的人,倒像是交往了一辈子的老朋友。

他见她一对眸子晶晶亮亮望着他,不由回答,“你的侍女已经在青云庵代替你了,家中自然也回不去。除了我那里,你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

别看她对拓跋祐出手大方,但却不肯在自己身上胡乱浪费银两,让她去投宿客栈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是个男子,她一个世家大族的贵族千金,原本不该与他共处一院的。

但她是做大事的人,男女大防在她眼中算什么?她根本就不会在乎那些东西。

当然,那也是因为她信任他……

萧然嘴角微翘,“所以,我一早就将你的屋子打扫干净了。”

其实不管她来不来,她用过的屋子,他每日里都会清理打扫的。

薛琬心情愉悦地拍了拍他肩膀,“果然知我者,十一也。”

北街的小院原是租的,现在已经被买了下来,萧然和骆真一块住在这里,两个大男人倒是比女人还要细致,将这一进的小院子打理得甚是整洁幽美。

薛琬枕在温香柔软的被褥上,正思考着捞钱大计,不知不觉居然睡着了。

香梦沉酣中,她彷佛回到了前世。

景泰十年的七月十五中元节,正是她的左膀右臂苏十一的死祭。

她换下了千机司掌门人的玄色官服,穿起了曾被他夸赞过的红色裙衫,重新梳起了云鬓发髻,甚至还在头上戴了他送的羊脂白玉簪。

三杯他最爱的春风酿,一曲他爱听的江南小调,这是她祭奠他的方式。

醇酒正酣,她忽然接到了一道密令。

黑色的锦帛上刻着陛下印信,特有的金丝龙纹,是陛下与她约定的最紧急相见的标志。这意味着陛下遇到了危险,是千钧一发之时命人送出的求救信号。

她都不曾来得及换下衣裳,便只身一人入了宫。

但相约的地点无兵戎相见之声,也并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情况,皇极殿前,如同旷野般宁和。

她站在院中,天边皎洁的月色如同银色瀑布倾泻而下,将她整个人照亮。

她就静静地站着,眼看着殿中的门廊上影影绰绰曳出男女交缠拥吻的影子,那俊挺的身姿和刚毅的侧脸,无声无息地告诉她里面的人是谁。

薛琬当时应该是愤怒的,她从好友的祭礼上匆忙赶来,是为了履行救驾的职责,而不是为了来此观赏这幅活春宫。

可她似乎都来不及愤怒,便有冰冷的长刀刺穿了她的腹部。

带着血的刀头在明晃晃的月色下闪着阴冷而诡异的光,面目狰狞可怖,像是在嘲笑着她的忠诚和深情。

她艰难地回头,只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没入夜色,再也不见。

真可笑!

她驰骋半生,踏着累累白骨走到这高处,刚体会到了一点高处不胜寒,还没来得及跟早逝的兄弟诉苦矫情一下,居然就要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她信任依赖衷心以对的人近在咫尺,可她却眼睁睁看着他与别的女人刎颈交欢,连一道声音也发不出来。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那一瞬,她终于看到殿门开了。

一道明黄色的影子跌跌撞撞出来,将她拥入怀中。他在她耳边不断说着什么,可是她却再也听不清了,甚至连他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模糊……

可她还是看清了他身后立着的那个女人。

是弯刀。

“为什么?”

聪慧如她,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可她还是不懂,只想问一句“为什么”,但她已经没有机会了,彻底的黑暗浸没了她,将她所有的感知吞噬。

她……死了……

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从深不见底的黑渊中拉起,“醒醒,你醒醒!”

薛琬睁开眼,看到了萧然。

她浑身发抖地缩在他怀中,靠他的体温良久才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苏十一,她的好兄弟,还活着!

她紧紧地靠在他的胸膛上,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十一,十一,是你啊。”

萧然的身子不由自主绷紧了,“是……是我啊。”

他还是头一次被女人这样紧地抱住,她身上的香味实在太过好闻,他差一点就想将她揉碎在自己的怀中了。

可是,他不能。

萧然双唇微颤,磕磕巴巴地说,“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薛琬怔了怔,随即苦笑起来。

寒夜不见了,天上的月光不见了,哦,原来她又做梦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我吵醒你了吧?真不好意思,最近这半年,时常会发噩梦,小花和圆月就饱受摧残,现在居然还吓到你了。”

娇艳美丽的少女仍旧窝在萧然的怀中,这叫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他身体绷得笔直,手臂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变得小声了。

薛琬终于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恍然大悟地从他怀中挣脱,“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是活过一遭的人了,前世的年龄足可以当他的姨母,如今这样,倒是有些像在揩小年轻的油……

萧然却忽然说道,“我总觉得你认识我很久很久了,我们……以前就见过吗?”

第49章 骗钱

天光有些青了,夜幕褪去,拂晓降临。

萧然等得有些久了。

长久的沉默里,他只听见少女均匀有致的呼吸,绵长而幽细。

他有些后悔不该发问。

在此之前,他们之间和谐相处的规则他一直都谨守得很好,为什么方才要忍不住破坏呢?

是因为她蜷曲着身体缩在自己怀中时,曾呼唤他的名字?

是因为她虽然离开他的怀抱,但他胸前的衣襟却还留着她墨黑如丝的长发?

还是因为与她肌肤相依时,他胸腔的剧烈跳动?

即便如此,也该忍耐的。

萧然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他以为,今日必然是等不到答案的。

但薛琬却低声开口,“你信不信缘分?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我们以后会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并肩作战的朋友。”

伙伴……

朋友……

萧然心里微微一酸,心里空落落的。

可是却又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他抿了抿唇,“已经卯时三刻,是再休息一会,还是就出发?”

薛琬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从床榻上下来,“做坏事,当然是赶早不赶晚。趁着天还没有全亮,咱们现在就走。”

刚做完噩梦,背上的汗还未都消掉,身子还是软的。

但谁叫她现在缺钱缺得有些狠呢?不管怎么样,得在剩下的三日之内,再搞到一笔足够熬到她下次出门的银子。

因是出门做坏事,所以萧然亲自驾车。

他从薛琬处学得几分易容技巧,虽然粗浅,但拿来唬人倒也足够了。

这一回,他扮的是个中年车夫,相貌普通,扎进人堆中就会不见。

薛琬笑着拍手,“你知道最难做的菜式是什么吗?家常菜。越是平常的东西,要做得好其实越难。易容术也是一样。最难扮的是普通人。”

她踮起脚拍了拍他肩膀,“孺子可教,不过半年光景,你就能学到我三分技艺,再过些时候,可就不得了了。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萧然笑笑,“我以后会更用心学的。”

他顿了顿,“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薛琬凑近他耳边,“固城伯在城南置了一房外室,那女人是青楼歌女出身,这辈子都进不了固城伯府,但伯爷却十分宠爱她,也因此将所有的私房都存在了那女人手里。”

她目光一亮,“听说,那笔钱数目很大呢!”

固城伯不想让人知道外室的事,就算私房被盗,也不可能声张出去,只能吃一个哑巴亏。

她堂而皇之拿走那笔钱,还不会被追究,这买卖自然比挖坟盗墓捡漏要容易多了。

萧然自小在市井街头长大,捞偏门也是他长处,一听就明白了其中关键。

他全然信任薛琬,“嗯,固城伯应该谢谢我们,替他检验一下那外室对他是否真心实意。”

薛琬的眼睛晶晶亮亮的,“你不觉得我做的事是错的吗?”

她掰着手指数,“坑蒙拐骗,这几样我差不多都做遍了呢。”

萧然无奈地叹口气,“你说得我好像没跟着你一块儿坑蒙拐骗一样,你我既然都是一样的人,我怎么会觉得你做的事都是错的?”

他在心里默念一声,“只要是你要做的,就全部都是对的事。”

薛琬满意地点点头,“好,那就出发吧。”

比之城北的繁华,城南要略见冷清一些,地价也没有那么贵。

不过,固城伯出手还是很大方的,给他的外室置办了一个两进的大房子春园,里面亭台楼阁样样俱全,丫鬟奴仆也都买了二三十人。

那外室名叫春娘,原本是珠玉阁的歌姬,刚***就被固城伯尝了鲜。

固城伯原本是个老实人,头一次逛青楼就遇到了春娘这样深受老鸨调教的女子。

他家里的妻妾没有一个像春娘这样善解人意,曲意迎合,所以,就这么陷入了春娘编织的温柔情网,再也脱不开身了。

但堂堂二等伯爵,想要迎一个青楼女子入府,就算是当个妾,那也是不可能的,御史们能将他弹劾死。

他倒是想想办法给春娘改名换姓变换户籍,但好巧不巧,他的大舅哥在户部当差,想要瞒过大舅哥做这件事,是几乎不可能的。

何况,固城伯太夫人为人端庄严谨,最是讲究规矩,名门世家,怎么能容许青楼女子出现在府里?笑话!家里的小姐们还要不要名声了?以后还能不能好好说亲了?

固城伯虽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这种底线还是有的。

这事,他不能教任何人知道,自然也就不能将春娘迎进府里。

所以,退而求其次,他便只能在外面给春娘办了一个窝。出于愧疚,他将所有的私房钱都交给了春娘管理。春娘有了钱,自然也就不再闹着要进府。

固城伯温柔乡里好恣意,坐享齐人之福乐无边,自然不会想到有人居然打他私房钱的主意。

马车停在了春园斜对面的小巷子里。

萧然看了两眼,“我以前曾来过这里,这所园子也有印象,我记得这里有两个侧门,一个在西北角,一个在正北。”

他皱了皱眉,“但我们要怎么进去?”

薛琬笑眯眯地说,“光明正大进去啊!”

她从怀中取出方才路上草草画就的一张图纸,“这是园子的布局图,我记性没有你好,只是依着大略的来画,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你将就着看。”

萧然记忆力超凡脱俗,有过目不忘之能耐,不过扫了两眼,便冲着薛琬点点头,“我记住了。”

他顿了顿,问道,“是我一个人进去,还是你也去?”

薛琬微微有些惊讶,不过转瞬,目光里就满是欣赏和骄傲了。

她笑着说,“我们一起进去吧。”

说罢,她从怀中摸出几瓶粉末,在萧然脸上涂涂抹抹,不多时,就拍了拍手说,“好了,趁着天未曾大亮,还是可以唬唬人的。”

没错,她将萧然易容成了固城伯。

萧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薛琬的神通广大,他甚至都不必问,只需要照着她的思路却做就好了。

他从马车里取出一套华贵的衣衫换上,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中年大叔。

第50章 买卖

薛琬道,“固城伯的声音比较低沉,你说话时需要压低几分,他咬字有些不清,喜欢拖长最后一个字的音调。就像我这样,你学一学。”

她依着记忆中固城伯说话的神态语气和声调说了一遍。

萧然记忆力超群,不过听了两次,就学了个七八分像。

薛琬拍手赞道,“果然不亏是十一,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当真无人能及。我若是能有你一半的才能,今生岂不是能逆天了吗?”

千机司是陛下麾下直属的情报机构,整个皇朝的秘密都尽在她的掌握。

但今生不是前世,没有了那集结成册的一本本卷宗,仅靠她的记忆力,所能记得的事情毕竟有限。

也只有这些她亲手接触过了解过,或者与她有关的事她才能事无巨细地知情。

其他的,也不过只知道些结局。

尽管如此,这半年来薛琬所经历的事已经十分顺风顺水,不论做什么,就没有不成功的。

若她当真拥有十一的才能,那或许连这大盛朝的江山都能撼动了呢!

春园的门子见固城伯来了,虽觉得有些早,但也还是收起了哈欠利索地开了门。

恭敬地目送伯爷的背影进了里院,门子脸上浮现意味深长的笑容,“夫人真是好手段,把伯爷迷得七荤八素的,这大清早就赶了过来。”

他脑海中现出夫人那娇艳妩媚的脸蛋和婀娜的身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若我是伯爷,放着这样的美娇娘在这,确实是忍不住啊!”

春暖乍醒,春娘穿着藕色的内衫正在榻上发呆,忽听丫鬟报,“伯爷来了。”

她眉头一皱,淬了一口道,“这老家伙来得可勤。”

春娘正值妙龄,又受过老鸨悉心调教,固城伯一个快要五十的糟老头子自然不能满足她。

虽被固城伯赎身安置在外头,但不过是看在钱的份上。

她私心里就希望固城伯来得少些,好方便她和隔壁龚府的小少爷厮混。

不过,人都来了,自然是要应付一番的。说不定,还能再从那老头子身上榨出三五千两银子。

春娘披上件外衫,故意露出一半酥胸,窈窈窕窕地扭着腰肢去了前厅。

“伯爷,今儿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

“固城伯”闻到那呛鼻的脂粉气眉头微皱,不过却还是笑了起来,“昨夜与国舅爷在君悦楼一聚,才刚散了。”

他悄咪咪躲开春娘攀上来的臂膀,“国舅爷最近新开了一个大买卖,问我有没有兴趣参与,这不,我就赶紧过来和你商量商量是不是要参一股?”

春娘心思活络,早就听闻国舅爷擅长经商,又有陛下当靠山,这几年来就没有做亏本的生意。

不仅君悦楼风生水起,他经营的成衣铺子、金玉铺子,也都大有赚头。

她不由问道,“是什么买卖?”

“固城伯”道,“听说陛下不日要宣布与西域诸国来望经济、互通有无。国舅爷得了先机,打算自己组一支骑队,将茶叶和瓷器运往西域高价贩卖。”

他顿了顿,“顺便再低价收一些宝石回来,找了能工巧匠加工雕琢,到时候可都能成为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春娘脑子滴溜转,低价收入的东西高价卖出,这商队一来一回,得有双倍的收益,这买卖的确稳赚不赔。

她小心翼翼问道,“那入一股需要多少银子?”

能赚钱是一回事,要从她口袋里掏钱是另外一回事。

最好能叫这老头子出本金,她无本万利就好了。

“固城伯”伸出三根手指。

春娘问道,“三千两银子?”

老头子一共存在她这里三千八百两银子,这可是她全部身家了,若是一股得需那么多,那她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固城伯”但笑不语。

春娘催得急了,他这才慢悠悠的说道,“说你见识浅,你还不高兴,堂堂国舅爷做的生意,当然都是大买卖,区区三千两银怎么能够买得到一股?”

他重重地伸出三根手指,“三万。”

春娘怔了怔,“那么多?”

她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金额,也就是手头的数额了,这乍然多了一位,真叫她惆怅啊!

就算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但是没有本钱,又有什么用?

她瞥了一眼“固城伯”,心中暗道,“这老头子也就这点身家能耐,哪里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唉,恐怕这是白高兴一场。

“固城伯”却笑着说,“别忙着沮丧,国舅爷与我素来交好,知道我的情况,替我想了个法子。”

他顿了顿,“他许我先付十分之一的定金,剩下的两万七千两暂且只需写一个借据,等到时候第一批商队回来了,赚上的钱我再给他补上去便是。”

“固城伯”悄悄说,“五倍的利润!你自己算算。”

三万两银子出去,回来的是十五万。

就算还掉了借国舅爷的两万七,那也还剩下十二万三千!

抵扣了她拿出来的三千,净赚了十二万!

那可是她三辈子都花不掉的钱。

等她拿了钱,谁还要继续呆在这里和这老头子过日子?她一定要说服了龚家公子举家搬到南方去,从此开始了他们郎才女貌你侬我侬的美好生活。

至于龚府的老爷夫人?

呵呵,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有那么多银子,哪里轮得到他们指手画脚?

“固城伯”说,“我的小宝贝,我许诺你,所有的利钱都给你。你也知道我老了,以后你要是给我生个儿子,他也是入不了伯府的大门,我能做的也就是给你们娘俩留点钱了。”

他顿了顿,“你若不愿拿钱出来也可以,我就只能回家去问那肥婆娘讨钱。只不过她管钱管的紧,恐怕要她拿出利来就不容易,只能等她手缝里漏出一点,我再给你送过来。”

春娘闻言心中大动。

假如刚才她还觉得拿出她全部的身家有些不舍,此刻半分犹豫都没有。

想到不久之后,她就可以和隔壁龚家公子光明正大地出双入对,春娘心都要化了。

她将半开的衣裳合上,对着“固城伯”认真说道,“伯爷等我片刻,我立刻就将银票给你取来。”

第51章 得手

“固城伯”没有想到,叫春娘拿钱出来居然这么容易。

他还没有将腹内组织好的万千言语都说出来,春娘就已经乖乖将厚厚一沓银票奉上。

春娘媚语如丝,眼波中都流淌着风情,“伯爷可千万记好今日所言,我们孩儿将来读书娶亲可都指着这利钱呢!”

说得好像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一般。

“固城伯”自然连连点头,“那是当然。”

他悄然挪动身子,将要凑过来靠在他肩头的春娘推了推。

“既然如此,你再歇息一会儿,我立刻去将银子送去给国舅爷,免得时间久了,他贵人多忘事。”

春娘一想到十几万两银子的利润,哪里会挽留?自然也是急急忙忙送了人出去。

她身边的丫鬟问道,“夫人要不要进房间再睡一会儿?这时辰还早。”

春娘扭了扭纤细的腰肢,“我高兴得睡不着,你去给隔壁龚公子送个信,让他得空就来找我,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他。”

她畅想着很快就可以与心上人双宿双飞,眉眼之间尽是笑容。

“固城伯”带着随从刚出了春园的门,就往隔壁巷子里走,马车停在那里,虽然无人看管,马儿倒也安静乖巧。

他上了车,自己鼓捣了一番,很快就换了一副面容。

薛琬笑眯眯地说,“我就说固城伯的银子赚来最容易吧!”

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费呢。

萧然也是震惊,“这春娘也是太好说话了……三千两呢,这可不是小数字。”

足够平民百姓全家吃用一辈子了!

薛琬微微一笑,嘴角略带几分嘲讽,“春娘心思不在固城伯身上,早想再榨一笔就跑的,你给的诱惑那么大,她岂能错过?”

她顿了顿,“你也不用替她忧心,她虽然被骗了三千两银子,可焉知这不是一桩幸事?说不定还能救了她一命呢。”

薛琬闭上眼,想到了前世。

春娘与邻居家的公子哥私通,两个人偷偷卖了春园,还卷走了固城伯的所有私房,原本打算去江南重新开始的。

没想到,那龚家公子临时反悔,不仅没有出现在约定的地方一块儿离开皇城,还偷偷向固城伯告了密。

自然,他自己是干干净净的,就好像他从未花过春娘一分银子,也从未对春娘的秋波动过心。

固城伯勃然大怒,不顾脸面亲自跑去码头拿人,当场就将春娘沉了河。

青天白日,码头又是热闹的地方,围观的百姓多。

此事闹得太大,连陛下都惊动了,所以才会让千机司出面查证。

若非如此,薛琬就算再厉害,又怎么能将人家有多少银子的私房钱都摸个清楚?

这辈子,三千两银子没了,想来春娘或许能安分一些,不再对隔壁龚家公子抱有不切实际的期盼,如此能保住一条小命也未可知。

薛琬对春娘并不算同情,她没那么圣母。

但人有好生之德。

春娘确实不算什么善良的女人,可她所做的错事,并不需要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毕竟,上辈子固城伯虽然众目睽睽下杀了人,但因为杀的是自己的女人,而且还是所谓不守妇道的女人,所以一点惩罚都没有得到呢!

薛琬和萧然拿了银子麻溜地闪人。

到了午后,真固城伯前往春园看春娘,春娘又问起了国舅爷生意的事。

固城伯皱着眉头说,“我和国舅爷不大熟,昨夜也压根没有去过君悦楼,我说春娘,你这是发了什么梦魇吗?”

他接着说道,“陛下倒确实有意要和西域诸国互通有无,但这政令还不曾颁布呢,哪来的什么商队?五倍的净利,你想也知道,这世间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春娘这才知道上了当,双腿一软,“伯爷,您要给我做主啊,有人冒充您,骗走了我的三千两银子。我这是上了当啊!”

她哭着说道,“我一听是您要钱,可是半点犹豫都不曾有,就都拿出来了。谁料到那居然是个冒牌货,可恨居然和您一模一样!”

固城伯怔了怔,“什么?冒充我?如何冒充的,你再仔细和我说说?”

骗走了银子不打紧,打紧的是有人居然可以惟妙惟肖地冒充他,这简直太可怕了!

今日那人可以冒充他骗了春娘,明日若是跑到他府里登堂入室那可不要乱了套?

可是,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

春娘的事不能教人知晓,尤其是家里的老婆子得罪不起,若是知道了自己在外头藏了个小的,还给了那么多私房,必定是要闹得他不得安生的。

这闷亏吃得,简直让人闹心啊!

固城伯和春娘跳脚的时候,薛琬早就和萧然跑得远了。

俗话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薛琬手上有银子,只觉得神清气爽,连腰板都更直了。

她在车厢里哼着小曲,那眉飞色舞的得意之色,在外面赶车的萧然没有见到也能猜到。

萧然无奈地摇摇头,心想,她这么喜欢银子,他以后就想法子多找些给她就是。

只要她能一直像此刻这么开心,金山银山也得给她搬来!

他正这么想着,车厢里的人忽然探出了脑袋。

薛琬出来,挨着萧然坐下,开始掰手指算起来,“如今我身边可算得上是人才济济了。”

有记忆力超群,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的萧然。

他熟悉皇城的每一条街道,只要他去过的地方,就像活地图一样刻在了他的脑子里,只要是他见过的人,就不会再忘记。

千里耳的骆真,可以从万千嘈杂的声音中甄选出自己需要的信息,哪怕离开很远的距离,只要是他想要听到的声音就没有错过的。

神婆罗仙姑,靠着重生的优势成了所谓的先知,倒是博了不少名气。

她接触的人多而杂,什么阶层都有,可以得到许多隐私。同时,也可以帮助散播信息,传播理念,蛊惑人心。

说穿了,可是情报的人形驿站。

龙虎拳馆的拓跋祐自不必说,拳馆的人都是一流好手,是没有官方背景的薛琬,暂时唯一可以倚仗的武力后援。

萧然笑着附和,“是啊,连小花和圆月都是人才啊!”

薛琬“噗嗤”一笑,“是啊!所以我才说,如今我身边可是人才济济呢。”

下一瞬,她的脸色却忽然严肃起来。

她转身对着萧然说道,“但这还不够。十一,如今这样还远远不够。”

第52章 兰亭

薛琬要救父亲,在她活过一世的前提下,看起来好像并非难事。

前世,陛下处斩父亲的理由是“与襄阳王举事谋逆”,所谓的证据是从父亲的书房搜出的襄阳王的书信。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一心研究学问,对朝局从不关心。

就算真的与襄阳王有所结交,也不过是诗文上头的共同爱好,不会聊及其他。

可羽林军却在那堆再寻常不过的诗词歌赋中,发现了几封不同寻常的书信,内容多是对陛下的抱怨和大不敬的言语。

最近的那封,襄阳王更是直言了举事的时间,“你我里应外合,共襄盛举。”

父亲算是陛下的文友,虽然官职低微,品阶不高,但却可以直达天听,与陛下在御书房单独共处。

大概这“里应外合”四个字,才是父亲真正的催命符。

若她提前将书房里的内鬼清除,将那些要命的书信毁掉,那失了所谓的证据,陛下如何还能将父亲定罪?

可是,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

薛琬知道,并不是的。

景泰八年春,薛琬暗地里开始调查当年襄阳王谋逆案,发现此事疑点甚多。

她彻查背后的主使,抽丝剥茧,居然找到了三个无法从此事中摘开的大鳄:丞相李恩,太傅周世平,还有京畿卫的总指挥使邱胜。

许多资料都被人为销毁了。

但她却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许多线索。

有人想要利用襄阳王的谋逆一案,得到朝局势力的重新分配和划分。

所以,襄阳王是不是真的谋逆,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会让他罪证确凿地犯下谋逆篡位的死罪。

薛琬在千机司多年,对所有的事几乎都已经看得通透了,所以,此事中谁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多半就是幕后主使者了。

丞相李恩,是景泰帝的岳丈,他的小女儿李明珠会成为未来的大盛皇后。

太傅周世平的嫡孙女周翎后来成为了景泰帝的贤妃。

邱胜没有女儿,但他的几个儿子都分别在景泰帝的朝中机要部门任职,长子还尚了公主。

这些人都与未来的景泰帝有盘根错节的关系。

所以,襄阳王谋逆最大的获益者就是如今的陈王。

前世,薛琬对陛下一心向衷,自然不敢再深查下去。

可家族一夜之间倾覆,到底是心中拔不去的刺,所以,她小心翼翼地翻过与陈王有关的内容去查找真相,结果却让她黯然神伤。

原来,当年倾覆她家族的这一场祸事,原本就是个无妄之灾。所谓的襄阳王谋逆之同党,不过只是个托辞。

罪魁祸首是陛下的贪念。

国子监祭酒薛长安编修了一本全诗词大集,集结了从开天辟地起,所有流传于世的诗词歌赋,配上了名人注解和各种小传。

这是全天下学子梦寐以求的经典名著。

陛下数次暗示,希望能替代薛长安在编修一栏上写上他的名字。

但一根筋的薛长安没有领会陛下的心思。

全诗词大集很快面世,果然引得天下学子俱向往,一时之间,薛长安大儒之名享誉天下,在文坛的地位甚至高过了前朝的几位载入史册的圣贤。

盛名之下,陛下那点点小小的诗名,自然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

有弄臣深谙陛下的小心思,便有意要给薛长安一点颜色看看。

恰好那时襄阳王谋逆案发,有人便决意要让薛长安沾染此事,买通了靖宁侯府的人在他书房栽赃嫁祸。

陛下得知此事,果然震怒。

借题发挥,几乎是立刻就判了斩立决。

而那本薛长安精心编纂的全诗词大全,也因为他牵涉谋逆,成了禁书,过不了两年,文坛之中便再无薛长安的名号了。

将伪造的书信带进靖宁侯府的那个人,薛琬已经找到,就是她那位看起来委屈可怜的大伯母!

可是,那个置他父亲于死地的弄臣是谁却一直都是个谜。

她上辈子未曾做到的事,这辈子无论如何也想要找到那个人。

所以,仅仅只靠如今手上的这些人和力,是远远也不够的。

这些话,薛琬没办法和萧然说,她无法解释自己重生的事,也太怪力乱神。可是,她却深信不疑,只要她想要做的事,她的十一将永远义无反顾追随左右。

果然,她话音刚落,萧然便道,“所以,接下来我们是要找钱还是找人?”

薛琬笑了,她想了想,“找人吧。”

她指了指前面,“雀子巷有个同福赌场,明日带上小骆真,我们一块儿去找个人。”

同福赌场的少东家叫司徒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但却是整个皇城最厉害的出千高手。

他手法奇快,电光火石间便能决胜,至今无人破解他手段。

这样的才能当然不会只用在赌场上,若是能善尽其用,必定将所向披靡。

不过,要收服司徒渺这样既不缺钱,又不在乎名利,甚至希望低调做事的人,并不简单。

而他身处幕后,确实也不大容易遇到危险,连像救萧然和骆真这样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所以,她不能擅自行动,还是得想个切入点,希望可以尽快地拿下他。未必是立刻收服他的心,但必须要想办法得到他的承诺。

萧然微微一愣,“明日?”

这天色才刚亮起来,她时间有限,不趁热打铁吗?

薛琬的目光晶晶亮亮的,“我又不是铁打的人,你总要给我点喘气的时间吧?今儿的三千两既然已经到手,那任务算是完成了。所以……”

她笑眯眯地说,“今日阳光正好,春风徐徐,大哥,我们去城外踏青可好?”

自然是好的。

萧然笑着说,“兰亭的桃花开了,听说今日恰好有文会,你若是想去瞧瞧热闹,那我们此刻出发,应当还有前排的位置可坐。”

若是去得晚了,可就只能看前面人的后脑勺了。

他顿了顿,“听说城中出了名的才子佳人都会去,这可是个结交人的好机会。”

所谓城郊兰亭,当然不是王羲之的兰亭。

文人骚客们将城外的古亭仿照兰亭改造,每年的春秋,都会有人组织文会诗会。时间久了,就成了读书人之间的一座地标。

除了学子书生,也时常有爱惜人才的大人物光顾,若是能得哪位达官贵人的青眼,那从学之路,自然平步青云。

薛琬点点头,“好,那就去兰亭!”

第53章 彩头

薛琬和萧然赶到的时候,第一排的位置已经被占光,第二排也只剩下区区两三个坐席,第三排往后就都是站位了。

她是情报头子出身,兰亭诗会自然是听说过的,不过前世却没有这个闲情雅致亲自到此一游。

如今有机会来瞧瞧热闹,心情也是好的。

薛琬看了一眼转角处剩下的席次,与主座相隔甚远,不过视野绝佳,因侧边留了一条缝隙,所以要离开也方便。

她最注重安全性,这种可退可进的位置简直像为她量身定做。

是以,毫不犹豫地对着萧然说道,“就坐这里吧!”

这辈子还不曾开始残酷的体格训练,身娇肉贵,站恐怕是站不了多久的,还是坐下比较舒坦啊!

何况,这两排座位之前,还有热茶糕点,饿了还能填填肚子。

要是主办者再周到一点,准备两盘瓜子磕磕就更好了!

萧然欲言又止,神色复杂地看了薛琬两眼,到底还是没能反驳。

他看着她款款落座,心想,这丫头素来喜欢出人意表,莫非是打算在诗会上一鸣惊人,好建立起萧煦公子的声名和人脉?

也对,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学界之大儒,她耳濡目染,应该也挺擅诗文的。

既来之,则安之。

萧然虽然自己不会作诗,却也放放心心地落了座。

因这对“兄弟”气度不凡,看起来就非富即贵,倒是没有人跟他们抢座。

许是因为椅子只剩最后一把,而看客多半是结伴而来,最后一把椅子一直都没有人落座。

后面倒是乌压压挤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热闹程度都赶上庙会灯会的了。

又等了好一会,薛琬身旁的空椅子,终于有人坐下了。

来人一袭红衣,鲜明闪耀。

虽然穿着利落的骑装,也梳了男人的发髻,不过眉眼太过娇俏,还是一眼就能让人认出她是个女子。

好在大盛拜福林公主所赐,对女子的束缚比从前少了许多。

只要这红衣的姑娘不大张旗鼓地露出女儿身份,自然也没有人管她。

主位上坐的应该就是本次诗会的组织者,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儒生,他见两排座位都已经坐满了人,便敲了一下响锣,“按照旧例,坐席满了,咱们的诗会就当开始。”

儒生顿了顿,“今日诗会的主题大家应该都已经拿到了吧?琴棋书画诗酒花,以此为题,诗词歌赋皆可。不过,却要在这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

有书童往两排坐着的人面前一一发放纸墨笔砚。

薛琬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座位也不是白坐的。”

怪不得后面那些看热闹的一个都不和她抢位置呢!

这么一想,拿在手中的糕点便有些尴尬了,吃进去有些膈应,吐出来吧又觉得可惜。

她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将糕点往嘴里送了,“十一,做诗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对这些东西可是一窍不通。”

一窍不通,当然是过谦了,背还是背过一些的,勉强也能胡乱凑一两首。

但却是真心不喜欢。

比起舞文弄墨,她还是更喜欢舞刀弄枪。

她母亲梁氏的出身在皇城当然算不上金贵,但在边防小城栾川,却也是显赫的武将世家。

大概她的血液里流淌着母亲这边的更多。

萧然叫苦不迭,诗文?他一听到这两字都头疼。

背诗自然不在话下,谁让他记性好呢?但要他现做,那简直还是送他回去当乞丐吧!

中年儒生说道,“大家既都拿到了笔墨纸砚,也都清楚了今日的主题,那就开始吧!”

坐在第二排末尾处的红衣女子朗声说道,“蒋大家,您只说了主题,可还没有说奖惩呢!若是今日得了头名,有什么好处呢?”

对面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书生呵斥道,“我们文人诗会,皆是由心出发,重的是逢知己的快意,岂是贪图什么奖赏?这位小兄弟,你若是抱有这样功利的目标前来,恐怕不大适合这里。还请离开吧!”

那书生左右皆有人附和,“还请离开!”

萧然听到身后有八卦人士悄声说道,“哎呀,那书生不就是此次琼林榜上的头名李丞相的幼子李舒泽吗?”

“丞相府的公子,又是皇城中数一数二的才子发了话,这可怜的红衣姑娘该要被赶出去了。”

“可怜什么?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安生生待在家里绣花扑蝶,跑到这里算个什么事?看热闹就看热闹吧,还非要撒野!叫我说,被赶出去也是活该!”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也只是有问题提问罢了,怎么叫撒野了!”

议论正酣,那红衣女子的一声嗤笑打断了现场的嘈杂喧闹。

她朗声说道,“若是李公子得了头名,你要不要好处,那是你的事,左右你是高门大户的公子,不缺钱不缺粮。但若是我得了这头名,想要一点对应的奖励,又有何不可呢?”

言下之意,倒是要与李公子争一争这头名了。

李舒泽还是头一次遇到要与他在文采上争长短之人,对方是个贪财图利的小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女子。

这实在是让他有些生气。

他冷哼一声,“兰亭诗会是大家自发组织,义务筹办的,没有人靠诗会获利。你若是存了这个心思,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趁着诗会还未开始,不妨请你离开,免得耽误你将你的诗作卖个好价钱。”

红衣女子“噗嗤”一笑,转头对着中年儒生问道,“哦?蒋大家,他所言可是真的?你们兰亭诗会的头名当真没有任何奖赏?”

中年儒生倒是一愣。

其实,这兰亭诗会以往都是有彩头的。

谈不上是多么值钱的好处,但奖品多多少少也都是些稀罕物,是由来欣赏小辈们争奇斗才的官老爷们所赏赐。

不过这两次诗会,不知道什么缘故,居然一个老爷都没曾来,没有人资助,这奖励之物自然也就不提了。

咳咳,他毕竟只是义务劳动,没得还倾家荡产自己掏钱买彩头不是?

他思来想去,决定实话实说,“若有人赞助,当然也可以有奖赏。不过今回似乎”

薛琬的嘴角却是微微翘了起来,她压低声音对萧然说道,“哥哥,该轮到你英雄救美了!”

她是胆大妄为的女子,就喜欢同样不拘小节的同性。

虽然不知道红衣女子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奖赏,但对于李公子那就是看不起女人的劲头让人更加讨厌,她决定无条件站在红衣女子这边帮她解围。

萧然接到领子,刚要发话。

忽然听到左前方第一排的位置上发出一道声音来,“无人资助,蒋大家你应该早点说嘛。来,我出一方晴天墨雨端砚,算不上价值连城,权当给头名当一个彩头吧。”

居然是陈王。

第54章 装傻

陈王赵睿那张惊艳脱俗的俊脸上带着几分慵懒之意,漫不经心地解了红衣女子的围,也平了蒋大家的为难。

围观的群众倒是吸了一口冷气,“晴天墨雨端砚?我没有听错吧?那可是制砚世家孙家的传世技艺,这整个大盛朝也不过只有十方。”

便是连李舒泽这样的丞相府公子也有些意动。

毕竟是读书人,谁不想有一方名砚呢?哪怕只是讨个好口彩,也足够让人欣羡了。

众人的表情在陈王的意料之中,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得意的。

没错,他其实也不怎么会做诗,但长史和他说,会不会做诗是次要的,能在兰亭诗会上出风头,叫人都记住陈王的大名才是重要的。

他这回如愿以偿地出了好大一个风头,回去长史定要夸赞他了!

咦?为什么有两人没有惊讶赞叹?

等等!其中一人长得很是眼熟

距离有些远,陈王为了看清楚,还特地眯了眯眼,随即脸色一变。

“怎么又是这神棍!忒得晦气,去哪都遇到他。不对,这人不会是尾随我而来的吧?莫非那人真的有那什么龙阳之好?啊呀呀呀呀,真是恶心死小王了!”

薛琬眼力不错,大老远就看清了陈王脸上的表情。

虽然才隔了一天,但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心里对陈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哪怕近在眼前,可对她而言,却总像远在天边,隔着汪洋大海重重青山。

唉!

薛琬心底暗暗叹口气,对自己说,“男女情爱如同镜花水月,何况陈王对你,也谈不上有情。”

薛琬啊薛琬,你加起来都活了三十多岁了,怎么还像个无知少女般纠结于情事呢?清醒一点!

有太多更重要的事要做,在家人的生死存亡面前,男人算个屁啊!

如此想着,她的目光便从陈王身上收了回来,骤然冷沉。

也好,她只是想帮一下那位红衣姑娘,既然目的达到,又何必纠结是谁帮的呢?

兰亭诗会有了陈王的赞助,倒是帮了蒋大家的大忙。他既对红衣姑娘的疑问有了交待,也不用赶了那姑娘离开。

于是,蒋大家又敲击了一下铜锣,“如此,诗会正式开始,从现在起,一炷香的时间为期。”

薛琬原本就只是来看热闹而已,并没有打算在今日出什么风头。

她随意胡诌了一首打油诗,草草地写在纸上,就交了上去,然后一心一意地喝着香茶,吃着糕点,顺便四处瞭望,欣赏众人表情。

萧然就有些困难了。

他记忆力超群,八岁之前也跟着家里的私塾先生背过不少古诗歌赋,至如今也是清晰深刻地印在脑海之中,随时都可以跃然纸上。

但他记性再好,也总不能直截了当将前人的诗句抄下来吧?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索性弃权。

他用毛笔在白纸上重重点了一点,然后就放下笔来。

薛琬与萧然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从对方尴尬的笑意中意识到了什么。

嗨,确实不是这块料,所以还是多吃点糕点吧!要是能再来点瓜子就更好了。

倒是坐在薛琬身侧的这位红衣姑娘认真,她像是卯足了劲要挑战一下李舒泽头名的位置,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作诗中去。

一时蹙眉纠结,一时展露欢颜,一会儿哭丧着脸,一会儿又笑颜如花。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蒋大家铜锣声起,众人皆都放下了笔墨。

有些提早作完的已经将题纸交上,后来的也自然有书童代为效劳,总之,赛诗过后,众人都神情雀跃地期待着尽快能出结果。

评诗的除了蒋大家,还有三位白胡子的老头。

薛琬认得他们,多是国子监的老夫子,虽然未曾出仕,但在文林之中,却也是风评甚好的老学究。

如此评诗,当算得上是公正。

老夫子们年纪大了,这看诗作自然需要一些时间,蒋大家便笑着说道,“请诸位容我们一些时间研读众位佳作。”

他顿了顿,“这兰亭周围美景怡人,诸位大可游览胜景,待一个时辰后再归来听决。可好?”

一个时辰挺久的,绝大多数人都懒得坐着等,不一会儿,大伙儿皆都散了。

萧然低声问薛琬,“附近有个桃林,如今虽不是桃花盛开之际,倒也还有些姹紫嫣红的残影,别有一番风情,要不要去观赏一番?”

唉,和文人待一起久了,就是别扭,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薛琬连忙点头,“好呀,去看看也好。”

其实,比起看桃花,她更喜欢吃桃子,可惜如今才四月,果子连影都没呢。

两人相继离座,结伴而行,正要往那桃花林走去,忽然一道紫色的身影结结实实地拦在了他们面前。

陈王的目光里带着好奇,居然还有一些委屈。

他直视着薛琬说道,“你这人忒得奇怪,昨日那样死皮白咧地赖上我,今日却又装作不认识一般。你这是想干嘛?”

告诉你,你这神棍已经成功地吸引了本王的注意!

薛琬牢牢将“男人算个屁”五个字刻在了心里,对往日能轻易影响到她情绪的陈王,居然也铁了心肠。

她奇怪地看了陈王一眼,“殿下此言,在下听不甚懂。”

陈王有些胸闷,“你在装傻?”

他哼哼两声,“你是派人跟踪本王了吧?要不然怎么本王去哪里,你就出现在哪里?说,你是谁派来的人?对本王有什么企图?”

薛琬刚想杠他几句,猛然看到不远处李舒泽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们。

她心念一动,便笑着对陈王说,“殿下说笑了。今日我与兄长闲来无事,便到兰亭来瞻仰一下众位文人的风姿,谁料到竟又遇到了殿下,纯属巧合!可见,这是在下与殿下的缘分啊!”

缘分

两个大男人之间能有什么缘分啊!陈王胸口更闷了。

他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可是,却又偏偏发作不起来。

人家原本都想装作不认识不与他搭话的,是他上赶着要跑过来问责,怎么感觉起来,好像是他自己上赶着被人调戏一样?

心情有点差。

陈王刚想要发作。

这时,一道声音试探又关切地问道,“殿下,这两位是您的好友吗?”

第55章 入水

好友?陈王撇过脸翻了个白眼。

能相安无事就不错了,还好友?说是冤家也不为过啊!

不过,这种心理活动是不能叫人知道的,尤其来人是李丞相的幼子。

陈王一脸笑意地说道,“原来是李公子,我与这两位……”

他话还未曾说完,便被薛琬打断了。

薛琬笑意盈盈,“李公子说笑了,陈王殿下乃是龙子,我与兄长不过一介小儿,怎堪得配与殿下做好友?”

她顿了顿,“不过是素有认识罢了。”

萧然也笑着说,“在下江南萧然,这位是我兄弟萧煦,久闻李公子才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舒泽一眼瞥见这两人腰间明晃晃的貔貅玉佩,心中想,“哦,原来是萧家的子弟。”

既然都是世家子,对方又都生得丰神俊朗,好感自然油然而生。

李公子的态度也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变得温和了一些。

他笑着说道,“幸会,幸会!”

陈王看着神棍与李舒泽倒是聊得欢快,彻底将他晾在一边,心里有些窝火。

连带着看萧然也很不顺眼。

哼,这姓萧的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哥哥,对着本王时板着一张脸,连见礼都不曾,对着别人倒是殷勤地很!

不就是势利眼嘛!

李丞相位高权重,他的宝贝儿子自然比自己这个未曾立府毫无权势的王爷要吃香。

陈王的内心世界太过丰富,不过还好,长史的教诲他倒是铭记于心,心里再不高兴,脸上也还是笑得如沐春风。

嗯,长史说过,李丞相有意要将女儿许配给自己,这是他这个没有母家的光杆王爷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的支持了。

在未来小舅子面前,无论如何还是不能暴露本性啊!

李舒泽见陈王默许,心中对萧氏兄弟的误解就更深了,还以为他们两人当真与陈王相识已久素有来往,只是对外不好意思称是好友罢了。

陈王眼见他们三人越聊越投机,一开始他是生闷气不想插话,但越到后面,他越是想要参与都已经插不进嘴了。

多想拂袖而去!

然而,在李舒泽面前这么干,岂不是自取灭分?

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傻笑着听他们天南海北地胡扯。

他心情更不好了。

薛琬察觉,到底还是不忍,“殿下,这里靠近湖边,风有些大,您不如还是回到亭中歇息片刻?”

陈王刚想说好,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哭喊,“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想要对我做什么?”

这声音清脆,倒有些耳熟。

薛琬皱了皱眉,“好像是魏姑娘。”

刚才趁着书童收卷时,她瞥了一眼红衣女子的芳名——魏玳瑁。

佳人有难,同为女子,自然不能不帮。

薛琬便加快脚步循声而去。

只见悠长的湖水边,红衣女子魏玳瑁不知道怎么竟然半边身子都没入了湖水中。

她此刻发髻已散,几乎算是披头散发,露出一张娟秀的女子面容,正梨花带雨地痛斥着四周围观的人群——有几位是今日参与赛诗的书生,大部分都是吃瓜群众。

薛琬有些生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大堆男人将个女孩子逼入湖水中,这是打算干嘛?

光天化日,又是兰亭诗会这样风雅的活动。

这么搞事情,成何体统?

她沉着声音喝道,“陈王殿下在此,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陈王……

虽然不满意神棍打着他的名头行事,不过这场面他也是看不过去,便只能咳了一声,“有话好好说,莫要这样。”

他见人群里也有几位年轻姑娘,便道,“还请几位帮忙将这位姑娘拉出来,有什么事,咱们上岸再说。”

不一会儿,红衣女子魏玳瑁湿漉漉地从水里出来,指着最靠前的两个书生说道,“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们,你们要将我往水里推?”

她气愤极了,脸色涨得通红,“我告诉你们,我不会水,若是今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两个就是杀人凶手!我现在好端端的没事,你们那也是杀人未遂!”

李舒泽一眼认出那两个被指控的书生都是素来跟着他混的,一个叫姚武,一个叫杨威。

出于本能,他立刻站在了姚武杨威一边,“这位姑娘还请自重,你说他们推你入水,请问可有真凭实据吗?可有人证物证?”

他接着说,“你可知你空口白舌指控他们杀人未遂,可是要让他们承受悠悠众口的!读书人的名声何其重要,他们以后可是还要科举入仕的,还请姑娘留点口德,说话慎重!”

魏玳瑁早就和李舒泽不对付了,“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当然帮着他们说话,说不定,他们两个还都是你指使的!”

她愤怒极了,“你不早就想把我赶出去了吗?怎么?赶不走我,怕我抢走你头名之位,就找人来弄死我,想要杀人灭口吗?姓李的,我告诉你,没这么容易!”

与这些鲜少遇到事的书生不同,薛琬可是经验丰富的情报老手。

她知道,在当事人情绪高涨的时候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必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种时候,倒还不如先找围观群众问问情况。

果然,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一顿说几乎还原了整件事态的发展。

原来,蒋大家宣布众人有一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后,大家就都在兰亭附近到处闲逛了,因为这边有一条湖,风景宜人,所以湖边散步者也是相当之多。

魏姑娘就是其中一个。

她先来此,过不多久,被她指控的姚武杨威也过来了。

大概是之前就有过不开心,双方很快就又起了口角,然后大家都没有看见怎么回事,魏姑娘就掉入了湖里,有了后来这一幕。

薛琬接连问了几个,“确实没有看到姚武杨威推人吗?”

众人都摇头,“没有。”

薛琬便皱了皱眉,她的目光往魏玳瑁的身上看了过去。

只见魏玳瑁下身的裙摆已经湿透,但上半身的衣裳却是干干净净的,连半点水渍都不曾有……

莫非……

第56章 证明

薛琬在萧然耳边低声说道,“这个魏姑娘不简单,恐怕这是她故意设的局。”

她刚开始就看出来了,魏玳瑁与李舒泽有些不对付。

魏玳瑁来此兰亭诗会,意在夺走李舒泽的头名之位。

她故意发难蒋大家,故意激地李舒泽要赶走她,如今想来,恐怕都有深意。

但薛琬先前即便知道,也还愿意帮助魏玳瑁,不过是因为同为女人,知道在这个男权当道的世上女子想要话语权有多么不容易。

魏玳瑁有争取头名的决心,无论她是否可以做到,都值得敬佩。

然而……

这并不代表薛琬就喜欢她耍心机和手段啊!

萧然点点头,“那你的意思是要揭穿她?”

他在坊间长大,知道一个家庭哪怕是大富之家,要培养一个读书人是多么不容易。

李舒泽说得没错,读书人最注重的是声誉。

姚武杨威若是没有做下推人的事,却被人污了罪名,以后莫说仕途了,就是书也要读不下去了。

与魏姑娘有嫌隙的是李舒泽,她不该欺软怕硬,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薛琬却摇摇头,“到底是女孩子,给她留一点面子吧。”

她抬头看到林间有窜起的野猴,心中一动,说道,“你去证明魏姑娘不是被人推入水的。我就帮人帮到底,证明也并非她故意讹人。”

读书人的名声珍贵,女孩子的名声也半点都不能被沾染尘泥啊。

这姑娘姓魏,看她穿着打扮,又有着这样的胆量和手段,还能和李丞相的公子结下仇怨,多半也是皇城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魏……

皇城姓魏的大人倒是不少,但能和李家沾亲带故的,恐怕也只有沐恩伯府了。

沐恩伯魏家的大女儿嫁给了李丞相的长子李舒华,结亲五载,未曾圆房,成为了皇城贵妇圈里的一个笑话。

上个月,李大公子居然从外头带进来一房娇妾,还怀抱了个三岁的男童。

李大奶奶一时气愤,扯了根绳子上吊死了。

李家在朝中权柄赫赫,魏家也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族。

如此,魏家和李家便结了仇。

这魏玳瑁,多半就是沐恩伯家的姑娘了。

萧然笑了笑,“嗯。”

他的“小弟”虽然杀伐决断,但心中始终保留着一片良善之心,这样甚好。

魏玳瑁和李舒泽争得面红耳赤,差一点就要打起来了。

陈王倒是想要居中调停,但无奈嗓门小力气小,此回出门又只带了一个随从,实在是莫能奈何啊!

这时候,萧然在这乱糟糟的境况下厉声喝道,“是非曲直又不是谁说话大声就是谁说了算,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不如就以证据说话吧!”

他高声喊道,“我可以证明魏姑娘并非被姚武杨威推入水中的。”

此言一出,现场立刻噤若寒蝉。

魏姑娘愣了一会儿,随即脸色都红了,“那你的意思是,是我诬告他二人咯?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问道,“怎么,这位公子,你是亲眼看到我自己跳入了湖水中吗?”

姚武杨威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突然又被救了活,自然干劲十足,立刻站在萧然身后维护于他,“魏姑娘你这是心虚吗?没有听到这位公子说,他可以证明。”

他们不给魏玳瑁喘息的时间,接二连三说道,“既然这位公子有办法可以证明我们两个是无辜的,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机会呢?”

李舒泽的眉头总算展开一些,“是非曲直,自然有证据论断。”

他顿了顿,“假若最后真的是我的朋友欺负了姑娘,不论姑娘要什么补偿,我李某都在所不辞。”

魏玳瑁冷笑起来,“我要的东西,你恐怕给不起。”

她转头对着萧然说道,“好,你说我不是被他们两个推入水的,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萧然笑了笑,“魏姑娘你刚才说,你在此地欣赏波光粼粼的湖水,这两人扰了你的雅兴,你们争吵起来,这两人见四下无人,你又是个弱女子,于是,趁机就将你推入水中。是吗?”

魏玳瑁点点头,“没错,我是这么说的。”

萧然接着问道,“你还说,当时你不欲与他们争执,想要转身离开,结果他们却在你背后用力一堆,对吗?”

魏玳瑁点头,“嗯,是的。”

萧然笑了起来,“也就是说,就连魏姑娘你,也并没有亲眼看到姚武杨威推你啊!”

魏玳瑁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面露愤怒之色,“就算我没有看到,但我难道没有感觉吗?方才我入水时,周围便只有他二人,除了他们还有谁?难道是我自己跳进去的不成?”

萧然心里想,就是你自己跳进去的啊。

不过,既然薛琬吩咐了要放这姑娘一马,他自然也要按着剧本来。

他顿了顿说道,“姑娘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魏玳瑁愤愤道,“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萧然对姚武杨威说道,“你二人按照魏姑娘说的方式来推我一把,看我能不能入水?”

姚武杨威有些震惊,“什么?可是……”

萧然笑着说,“不要紧,我自小会袅水,不会有事的。”

姚武杨威还是不敢。

陈王见状,挺身而出,“我和我的随从身形与姚武杨威差不多,不如这样,我就勉为其难来帮你这个忙吧!”

他顿了顿,“魏姑娘是女子,份量肯定没有你重,我和随从会加重施力,这样才能做到还原现场,萧兄你觉得如何啊?”

萧然挑了挑眉,“陈王殿下说得是。”

他早就看陈王不顺眼了,但碍于薛琬情面,对方又毕竟是个王爷,除了不给好脸色,也莫能奈何。

谁知道陈王居然也对他有敌意,这是借着机会想要整他啊!

不过,他萧然若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岂不是白瞎了他在市井街头混的那十几年?

要知道,能在污浊阴暗的社会底层艰难存活,不仅需要斗智,更需要坚强体魄。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看谁棋高一着吧!

陈王见得逞,有些暗搓搓的小得意。

他对着随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等会儿用力地将神棍这讨厌鬼哥哥踹进湖水。

哼,让他爱出风头!那就出个够吧!

两个人摩拳擦掌,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地在萧然背后一推,没有想到这人力气颇大,不仅没能将人推进湖里,反而还让人给弹了回来!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薛琬挑了挑眉,低声说道,“兄长,还是我来帮你示范吧!”

第57章 清白

薛琬从萧然的背后将他往水中一推。

萧然纵然力气大,未曾栽倒,但上半身的衣裳却被湖水打湿了不少。

在场诸位皆是聪明人,如此,便无须再多说什么,大家都领会了其中奥义。

姚武杨威最是得意,指着魏玳瑁说道,“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力气能有萧公子大吗?你指控我们二人合力推你,若我们果真如此,难道你还能稳稳当当站在水中,而不湿上衣?”

围观群众顿时茅塞顿开,“是啊,是啊,别说女子了,就是一个大男人,遭了他二人背后暗算,也必定摔个狗吃屎啊!”

魏玳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既心虚,又恼怒。

她咬了咬嘴唇,比起刚才故意流的眼泪,这次,倒是真心害怕地哭了。

李舒泽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好半晌才说道,“既然我朋友的冤屈已经平反,我也不想多和姑娘计较。你……回家去吧。”

姚武杨威向来是李舒泽的跟屁虫,以李公子马首是瞻,虽然满腹牢骚,不过也不敢再说什么。

可吃瓜群众却不愿意如此轻易地放过魏玳瑁。

“这姑娘生得倒是挺好看的,没想到居然心肠这么歹毒。”

“是啊是啊,不就是刚才李公子觉得她出言不逊,不让她参加诗会嘛,多大点事,居然就生出如此恶念,平白无故就想害人。”

“分明是自己跳入水中的,却讹上了两个无辜的书生,想要坏人清名。啧啧,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险恶的人心?吓死我了。”

“就是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堂而皇之参加男人们的诗会也就罢了,居然还做出这种事来!”

“早就说过了,女人就应该在家里绣花扑蝶,那才是安份的姑娘。这出来搞事情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唉,世风日下。也就是这几年间,这些女子忽然都花枝招展地跑出门来瞎得瑟了。这若是换了从前,名门淑女可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咦,这位姑娘貌似有些眼熟……”

“等会儿去问一下蒋大家,这泼妇姓甚名谁,不就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了吗?我若是她父兄,必定要打断她的腿,让她以后都出不了门。”

围观者说话越来越难听,到后来居然有那猥琐之徒开始对魏玳瑁的容貌评头论足。

薛琬眉头紧皱,咳了一声说道,“魏姑娘虽然不是被姚武杨威两人推入水中的,但她也并非自己跳入水中。”

她顿了顿,“她是个知书识礼的女子,这样以自己的清誉诬陷别人对她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呀。”

吃瓜群众听了觉得倒也有道理。

一个女孩子,大庭广众湿了半边裙摆已经够不好看了,还因此与人争吵,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若说为了诬陷人,那等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确实对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姚武杨威这就觉得不服了,好不容易萧公子替他们翻了案,萧公子的弟弟这是什么意思?

姚武说道,“凡事都讲证据,萧大公子已经将我二人清白的证据明明白白地展示给大家看了。不知道萧二公子是否也如令兄一般,拿得出足够的证据呢?”

薛琬笑了笑,指了指树林,“你们听。”

众人一头雾水,“什么?”

薛琬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子,用力往林中扔去,树叶一阵抖动,伴随而起的是野猴子惊吓的四处乱窜。

她笑笑说,“这湖边有一片很大的林子,依我看,里面住着的野猴子数量还不少。这些野猴子最喜欢乱窜吓人,还喜欢乱扔东西。”

正说着,不知道从哪冒出一只野猴扔了一块更大的石子出来,然后飞快地又窜了回去。

薛琬笑笑,“你们瞧,野猴子真是顽皮,方才必定是它们趁着魏姑娘和姚武杨威两位不注意,扔了一块石子过来,惊到了魏姑娘落了水。”

她顿了顿,“石子大概是不小心砸到了姑娘,所以姑娘才会觉得背后有人发力推她。

但石子从远处扔来,到姑娘处时,力量毕竟不强,所以,姑娘受惊下水,却不曾栽倒。因是自己跳下去的,所以上半身的衣衫没有沾湿,也是理所当然的。”

围观群众被薛琬说得一愣一愣的,仔细咀嚼了半天,确实非常有道理啊。

何况,野猴子方才还在众人面前扔了一块石子,这么皮,显然刚才也是它做的坏事啊!

吃瓜群众的言论方向立刻就变了。

“我就说嘛,到底是个识文断字的女孩子,不过就是脾气烈了一些,总还是蕙质兰心的,怎么可能做这么歹毒之事?”

“原来是一场误会啊!都是野猴子搞事情,若不是萧家两位公子慧眼,差点就要误会了双方呢!”

“能到兰亭诗会赛诗的姑娘,怎么能是歹毒之人?我就说,肯定是弄错了。”

“这林中确实住了不少野猴子,唉,你说乱窜就乱窜吧,怎么能乱扔石子呢?扔到人了怎么办?就算扔不到人,砸到了花花草草也是不好啊。”

就连姚武杨威,也被薛琬这极具蛊惑性和说服力的说法给信服了。

“哦,原来如此。”

既然还了他们清白,又是一场误会,有李公子发话在前,他们也无意再多做纠缠。

李舒泽的脸色也比方才要好了一些。

他主动说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大家就都散了吧。一个时辰眼见就要到了,众位,还请跟我一块儿去亭中静候结果。”

话音刚落,他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魏玳瑁,低声叹口气,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静静地放在地上。

然后,他走到萧然面前,表情真挚地说道,“萧兄今日帮了我一个大忙,等会儿诗会结束,我将在明楼设宴答谢,还望两位一定要赏脸。”

萧然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李公子的才名,萧某也是十分仰慕呢。”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来,你我结伴一块儿去兰亭吧。”

两人有说有笑离开了。

薛琬看着李舒泽的背影,心中倒是对这位丞相公子略有些改观。

今日出门散心,歪打正着,倒是搭上了李公子这条线,以后要接近李家,就更容易一些了。

她的目光转到仍在垂头气恼的魏玳瑁身上,“你裙摆湿了,李公子给你留了外衫,你穿上吧。”

第58章 错字

魏玳瑁愤愤地踩了李舒泽的外衫,“我才不要他假好心呢,他们李家没有一个好人!”

她那么想李舒泽倒霉,怎么可能穿他的衣裳,这要是叫人知道了该怎么说?

男女授受不亲。

毕竟是他从身上扒拉下来的,她就是冷死冻死叫人笑话死,也绝不穿李舒泽的衣裳!

薛琬叹口气,这姑娘也不算顶坏,只是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做了点蠢事罢了。

看这样子,倒是个有气节的。

她想了想,便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春日虽然到了,但郊外湖边到底还是风凉,你莫要逞能了,穿上吧。”

魏玳瑁愣了,一双明眸大眼不由湿润起来,“你……这位公子……”

湿透了的裙摆紧紧地贴在她的腿上,又冷又难受。

这也不算什么,要命的是一个时辰很快要到了。

她费了那么大功夫出来,卯足了劲要夺李舒泽的头名之位,自然不能作无用之功,必须要等到蒋大家宣布结果。

万一中了呢!

魏玳瑁犹豫了一会,便将衣裳接了过来裹在身上,脸上不知何时已经飞起了两团红云。

“谢……谢谢公子。”

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娇羞。

兰亭中众位已经再次落座,薛琬与魏玳瑁一前一后进来。

好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蒋大家身上,比起嘲讽一个弱女子,还是赛诗会的名次更重要。

是以,她二人悄无声息坐下,并无人关注。

参赛的书生共有二十多位,但评审们只选出最佳的五人。

蒋大家笑着一一将第五名第四名第三名报出,到第二名时,忽然卖了个关子,“今日的头名和第二,都算得上是极好的诗词。我和几位老学究商量了半天,一时很难分出胜负。”

李舒泽的名字还不曾被报到,所有人都知道,前二之中必然有他。

可另外一人,却不好猜测了。

是谁呢?

谁能有这等才情与屡次霸占头名之位不放的李公子一决高下,难分胜负?

有人问道,“既然难分胜负,最后又是依据什么评出的头名呢?”

蒋大家笑了笑,“若论诗作的内容,确实难分伯仲。但头名的这位无可挑剔,第二的那位诗作中却有一个错字。”

他顿了顿,“虽然可惜,倒也算帮了老夫一个忙,否则……”

作为奖励品的端砚只有一方,他也不知道该给谁好了。

蒋大家同时将头名和第二的作品挂在了身后的木板上。

他郑重地宣布名次,“本次头名仍然归属李舒泽李公子,第二名的则是第一次参与兰亭诗会的魏玳瑁魏小……公子。”

有才的年轻人都值得被呵护,不管是公子还是小姐。

早有书生凑到前去将两首诗细细读来,然后赞叹不已,“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啊,这构思,这想法,这用词,简直精妙绝伦!”

“确实是难分伯仲,一个大气,一个精巧,各有各的妙处啊!”

“来,让我瞧瞧魏公子的错别字是哪个?”

“这里,当是敏字,魏公子却写成了密字,这错误犯得不应该啊!”

李舒泽也在人群之中,他对自己的才华一向十分自信,此时,见魏玳瑁居然真的差一点就夺走了他头名之位,心中自然百感交集。

复杂之余,难免想要看看她写的到底怎么样。

看到这个“密”字,他脸色一变,“原来……如此……”

魏玳瑁没有得头名,但这第二名也和头名差不离了。

至于那什么端砚,原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她高挺着脊梁,昂着头,对李舒泽说道,“你一直自恃才华,高傲自大,但你看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呢。”

魏玳瑁顿了顿,“我今日并不是输给了你,你自己心里明白。”

她取下腰间玉佩递给了身侧的薛琬,“薛公子的大恩,魏玳瑁来日再报。这是信物,若是薛公子有需要之处,取此物至沐恩伯府,魏家定将竭尽所能。”

将话说完,这姑娘就转身离开,至马歇处取了一匹枣红色马鲜衣怒马疾驰而去。

李舒泽神色有些恍惚,良久,他才叹了口气。

他将蒋大家递给他的端砚退了回去,“魏公子写错字是有原因的,这一局,我确实没有赢。这奖励,该给下一回的头名。”

魏玳瑁的长姐,也就是他死去的大嫂,名字里有个敏字。

她这是为了避讳先人,所以才故意用密字替代。

而她长姐的死,确实与他李家逃不脱干系啊……

这场兰亭诗会,虽然说中间出了一点小插曲,但总算圆满结束,而且还挺精彩的。

众人闲聊着皆都散了。

薛琬和萧然也打算要走,陈王却不知道为什么卯足了劲要为难他们。

他昂着头,“听说李舒泽在明楼设宴要款待你们二位?呵呵,你们兄弟两倒是会钻营,这么快就攀上了李丞相的公子。”

分明昨日像狗皮膏药般缠着人家,这才隔了一日,就翻脸不认人了。

呸,真是势力!

薛琬笑笑,“咦?莫非李公子不曾邀请殿下吗?”

她顿了顿,“那殿下的意思是,要在下帮忙跟李公子说说情?”

这么幼稚的陈王,真的和她认知中的不同,不习惯啊不习惯。

前世的陈王冷酷,沉默,不苟言笑,从不妄言多语,处事谨慎小心,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精心计算过的,半点多余的事都不会做。

也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显露情绪。

他高兴,或者不高兴,没有人可以猜得到。因为他永远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毫无变化。

老天啊,你到底在陈王身上做了什么,让他短短半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陈王愣了愣,脸上有些薄怒。

“哼,谁说李舒泽不曾邀请我,是本王不乐意去罢了。”

他拂袖,打算而去。

薛琬忽然叫住了他,“啊,对了,殿下!”

陈王立刻顿住脚步回头,“又怎么了?”

薛琬笑了笑,“长宁医馆里的那位崔姑娘,想要见一见她的救命恩人呢,殿下不去看看她吗?”

陈王脸色一变,显得更生气了,“她的救命恩人不是你吗?此事与本王有什么干系?不见不见就不见!”

这次,他是真的拂袖而去了!

第59章 赴宴

到了夜里,薛琬和萧然如约赴宴。

明楼也是皇城中数一数二的高档酒楼。

当然和君悦楼是不好比的,但比大福记又要贵上许多,是城中许多世家子弟聚餐豪饮的不二选择。

“萧氏兄弟”刚一踏入明楼,李舒泽的小厮就将人迎了进去,“二位公子,我家公子在天字一号房静候两位多时了!”

天字一号房,通常是酒楼或者客栈最豪华最贵的那间屋,这也足可以看出李丞相在皇城之中的权柄地位。

毕竟,天子脚下,除了世家大族外,尚有众多天潢贵胄,皇子皇孙呢!

薛琬想要接近李家,并不是因为想要报仇。

她前世已然查清,父亲的死家族的倾覆,虽说明面上皆因襄阳王谋逆而起,但实则与此事毫无干系。

不过说有人想要借用此事害人罢了。

李家主导了襄阳王一案,主要是为了陈王重新洗盘皇城势力。

像靖宁侯府薛家这样逐渐式微的家族,既无权势,又不富足,李丞相大概也不屑对薛家动手吧。

但薛琬想要查到害了父亲的那个幕后真凶,在缺失了前世证据的情况下,恐怕也只能从李家这处下手。

那背后操纵着薛家生死的弄臣,虽不是李家,但必定是与李家有交集的人。

李舒泽这人不坏,至少心不黑。

既然他有意要与自己和十一结交,那就顺势而为,顺藤摸瓜,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呢。

薛琬和萧然进了天字一号房,李舒泽果然已经久候。

姚武杨威也在。

还有几个眼生的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应该是李舒泽的狐朋狗友。

见了萧然,姚武杨威最是激动,立刻起身迎接,“萧大哥,您来了,赶紧坐!”

此次若不是萧大哥,他们二人的前途怕是要被那小娘们毁了啊!

那心狠手辣的魏玳瑁是沐恩伯的女儿,毕竟是世家贵女,他们两个虽然也出身官门,到底比不过人家簪缨之家。

这亏,是吃定了!

萧大哥,那可就是他们二人的救命恩人啊!

李舒泽也对薛琬说道,“萧兄弟,请!”

上好的席面陆陆续续进来,不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桌。

萧然倒还好,薛琬是真的饿了。

好在如今身着男装,也不用顾及什么形象,她又仗着年幼不必喝酒,便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这清蒸鳜鱼真鲜!”

多少顾及着魏李两家那敏感的关系,今日之事倒无人敢提。

李舒泽多是问些学问上的事,看两位萧公子资质都平平,虽有些失望,可提及坊间那些有趣的见闻,又时常被这对兄弟的博闻广见震慑。

一时之间,居然多了几分亲昵。

酒过三巡,他一个素来内敛之人,居然也与萧氏兄弟称兄道弟了。

“萧兄,三日后是我姨母镇国公夫人大寿,你兄弟二人若是得空,便与我一道去玩!”

萧然有些为难,“毕竟是李公子家宴,贸然带着外人去,不好吧?”

李舒泽笑笑,“姨母最喜欢年轻人,这回又是整岁,府里几乎将皇城数得上名号的家族都请了个遍。”

他顿了顿,“萧兄,你们刚从江南而来,虽说读书科举应当以学业为重,但多认识些朋友也总是好的。”

李舒泽本身不是个爱钻营之人,他身为丞相之子,也没有必要去钻营。

这番话,本来就与他性子不符,但此番说出,却是真心实意为萧然兄弟着想的。

呃,主要是他打探下来,这对兄弟的学问实在不怎么样啊!

这水平,能考上个末等就不错了,靠科举之路,根本走不到最后哇!

萧然心中一动,对这位李公子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俗话说,狐朋狗友易得,但真心的朋友千金难换。

他的眼神不由有些暖意,“如此,就谢过李兄弟了!”

李舒泽忙道,“你我投缘,以后我唤你然兄,你就叫我泽弟吧!”

薛琬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心中腹诽:男人喝了点酒可真容易动情啊,这然兄泽弟情真意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兄弟呢!

但萧然的感受却完全不同。

他八岁之后就在市井艰难成长,一路上几度生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别说朋友了,就是被正眼看待的时候也是极少的,谁让他只是个流浪汉小乞丐呢?

如今,却跟一位丞相公子称兄道弟,对方还十分诚恳动情。

所谓惺惺相惜,大约就是此刻这样的情绪吧?

他低声说道,“唉,泽弟!”

薛琬咳了一声,“来来来,你们继续喝!继续喝!”

言下之意,我还在呢,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别和个男人眉来眼去的看着闹心!

萧然看了薛琬一眼,神智倒是清明了一些,挺直了身板心道,“在我心里,自然是你最大!”

觥筹交错之际,忽听外面一声巨响。

李舒泽便吩咐自己的小厮,“你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不一会儿,小厮面色有异地回来禀告,“公子爷,大厅里好像死了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喝醉了酒发疯,自己爬到二楼的栏杆上,一个不慎,掉下来了。”

呃……

萧然暗道,最近有些倒霉,一出门就遇到事儿。

薛琬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反正前世,哪里有事儿,她就得往哪里扎。人命案子算什么,她还上过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呢!

唉,等等!

这里是明楼,喝醉了失足从栏杆上坠亡的酒鬼,那不就是……

她脸色一变,“腾”一下站了起来,“李公子,我们去看看吧!”

李舒泽……

不过,他立刻想到了白日里这对兄弟超强的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洞悉力,心想,看看就看看,顶多他自己站远一点就好了。

毕竟是然兄的弟弟,论起来,那也是他李舒泽的弟弟啊!

小弟的这点要求还是要答应的。

天字一号楼一行七八人推门而出,只见明楼的大堂里早就围拢了许多人。

或许是国家富强,国泰民安,所以皇城人士的显著特点就是爱看热闹,不嫌事大,最怕事不大。

如今死了个人,倒不见大家脸有悲戚,个个都兴奋得跟个什么劲一样。

人群里,艰辛地被扒拉出一条道来,“让一让,让一让,京兆尹大人来此办案,还请大家给程大人让出一条路来!”

是程谨之来了。

第60章 密探

程谨之觉得自己甚是倒霉。

下午相了个亲,没成。

对方姑娘虽然没有直说,但委婉地表示嫌弃他老……

没成就没成吧,反正相了几个月了,就没有成了的。

所谓屡战屡败有什么关系?他还可以屡败屡战嘛!

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何况只是娶个媳妇。

从相亲的园子出来,只觉腹中饥饿,刚想着要到明楼吃一顿好的安慰一下自己,谁知道就又碰到有人坠楼。

唉!饿着肚子也得查案啊,谁让他是京兆府尹呢!

程谨之好不容易从护卫开了的路中挤了进去,就看到了一个人,哦不,现在只能说是尸体了。

只见这尸体四叉八拉地躺在地上,血流成河,脑浆迸出。

已经惨不忍睹!

他低头看了眼尸体,又抬头看了眼栏杆的高度,心中顿生疑惑,“不至于吧!这高度看着还行啊,不至于摔成这样啊!”

有人问道,“程青天,这应该是桩意外吧?”

程青天!

程谨之的腰板立刻挺了起来,脸上也顿觉威仪,“还未查证之前,不好说啊。”

明楼的管事得到消息急匆匆过来,“程大人,您看,这人众目睽睽从二楼栏杆下翻下来的,他满身酒气,必定是喝醉了酒不小心坠亡。”

他小心翼翼问道,“这事,就该是意外吧?”

开酒楼饭馆的,最忌讳出人命。

出也就出了,但千万别搞出什么谋杀案来,那可是要封店探查的。

和官府打交道甚是麻烦,一不小心搞出更多别的事情可就不好了。

若是意外坠亡,可就好办多了。

只不过是多赔偿死者家属银两,堵住了苦主的嘴,然后再装模作样加固一下栏杆,了不起再做高一点嘛,这生意就又照常做了。

大管事一心想要结案,拼命要将案子往意外上引。

程谨之原本也觉得多半是意外,谋杀案子还能大庭广众地发生?这凶手也太嚣张了吧!

但方才一句“程青天”让他又不得不谨慎了一些。

尤其当他看到明楼的楼层并不怎么高,这人得摔得多么不巧,才能摔倒血肉模糊脑浆到处乱洒?

多少还是心中存疑的。

他咳了一声,“是不是意外,我说了不算,得看证据啊。”

大管事脸色一黑,这么说,还是得关门歇业。

程谨之在尸体周围来回踱步,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他心中暗想,突然有点想念破案奇才萧小弟了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福至心灵抬头一看,猛然从茫茫看热闹的人海中发现了那道纤瘦却格外高大挺拔的身影。

程谨之几乎就要热泪盈眶了。

“萧小弟!”

程谨之的热情溢于言表,薛琬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她也没想躲。

明楼坠亡案好巧不巧她曾在案件卷宗里看到过,对此事的细节虽然记不清了,但也还记得这人的身份特殊,他的死亡也必定不是意外。

就连凶手是谁,她也记得清楚。

只不过,此事有点棘手!那凶手可不是寻常等闲之辈,就不知道程谨之有没有这个胆量破案抓人了!

大管事的心情很糟糕。

发生了人命案子,官府都介入了,围观人群闹闹哄哄早就乱作一团,酒肉菜钱当然别想收得回来,还损失了不少瓜子糕点。

好不容易将那些好热闹的看客都劝走了,他的脸色已经黑了,“程大人,依您所言,小的已经关门歇业了。您看,现在是怎么查?”

程谨之奇怪地看了大管事一眼,“本官如何查案,还要跟你细说?”

他双手直赶人,“去,你也一边去。等着传你了再来回话。”

大管事委委屈屈一步三回头地退了下去。

诺大一个明楼的厅里,只剩下程谨之带来的官差,以及萧氏兄弟,还有跟他们在一起的李舒泽。

别的客人自然容易赶,但李丞相的公子爷谁敢?

程谨之和李舒泽也认识,见他和萧氏兄弟在一块儿,便也不将他当外人。

他笑眯眯地跑到薛琬面前,略有些讨好地问道,“萧小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真是缘分啊!”

嗯,猿粪!

薛琬心中吐槽,脸上笑嘻嘻,“是啊,我与兄长还想着过几日得空去拜访程大人呢,没想到居然又碰面了。”

还又是在尸体面前的碰面。

怎么想,也都挺晦气啊!

程谨之嘿嘿一笑,“相请不如偶遇,既然碰到了,那萧小弟就谈谈你的看法吧!”

他用手肘轻轻地撞了一下薛琬,“私下无人,别老大人大人的,叫我程大哥!”

薛琬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男人肉麻起来能有多可怕。

惹不起,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四下看了一圈,又飞快地往二楼跑去,在传说中此人坠亡的地点徘徊一会儿,便下来很笃定地说道,“不是意外。”

程谨之目光一亮,“怎么说?”

他的仵作还在路上,都没有碰过尸体呢,这小兄弟当真这么神,就能断定是谋杀?

薛琬说道,“这人确实是从二楼坠亡,但恐怕不是自己爬上栏杆的。大人你看,此人鞋底沾染泥土,而二楼的栏杆上却并无任何污泥。”

明楼发生了人命案,那些跑堂的伙计应该不至于还有心思擦栏杆吧?

她顿了顿,“所以,此人真正的坠落地点,并不是二楼栏杆。至于是哪里,就靠程大人您了!”

薛琬虽然知道凶手是谁,但因为此人背景强大,她觉得自己最多给程谨之一些暗示,不方便亲自出面给太多提示。

废话,程谨之是天命所授的京兆府尹,他就是吃这口饭的,查案是他的本分。

自己是什么?一个江南来的闲散世家子弟,即无权也无势。

对方是弄死程谨之容易,还是弄死她容易?

这种麻烦事,她本来应该离得越远越好。

之所以挺身而出,那也是因为死者的身份不一般。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死者名叫刘牧,表面上是在皇城经营茶叶铺子的商人,实际上他是北齐埋在皇城的众多探子之一。

襄阳王谋逆案中,有一条罪状是里通外国。

所谓的外国,便是北齐。

揭开这北齐秘探的死因,找到真凶背后之人,也许就能窥探襄阳王谋逆案的冰山一角。

她的目的虽然不是此案,可若是想找到着意要害她全家之人,或许也只能从这里下手了。

第61章 金牌

程谨之也称得上是个干吏,只不过天赋上欠缺一些,被薛琬这么一提点,立刻茅塞顿开。

他一个眼色下去,自然有手下人鞍前马后干活。

薛琬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又真心不想卷入太深,便要告辞。

“程大人,您忙您的,我兄弟二人与李兄尚还有要事相谈,就不打扰您破案了。”

李舒泽虽然是个书呆子,但不傻。

他听薛琬这么说,就知道萧小弟不想在此地久留。

这也正好合他的心意。

唉,这明楼打了烊,屋子里黑乎乎的,正当厅又摆放了一具血肉模糊死状凄惨的尸体,真是……好怕怕哦!

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着。

程谨之老奸巨猾,脸皮厚如城墙,当然明白萧小弟想离开,但他怎么会轻易应允?

笑话!

上次帮他在一日之内就找到了杀死说书先生的真凶,不仅让他声名大噪,连陛下都亲自夸奖了他能干有为呢!

这回,若也能将这桩众目睽睽下发生的离奇案子迅速解决,他的功勋薄上定是可以再记一笔啊!

升官发财自不必说,说不定陛下一高兴,还赐个媳妇儿给他,也免得他屡次相亲不中,严重影响工作热情。

程谨之大声说道,“且慢!”

他嘿嘿一笑,将手臂搭上了薛琬的肩头,“小弟,上回咱说的那个还算数吗?”

薛琬一愣,“什么?”

这狡猾的狐狸,一肚子坏事,必定是又要搞事情了。

果然,程谨之挑了挑眉,从怀中取出块铁牌,“哥哥我可是很将那事放在心上的,这不,连夜叫人给你打了这块牌子。”

他又拍拍薛琬肩膀,“以后,你可就是我们京兆府衙门的人了!”

嘎……

薛琬不敢接那牌子,因为她已经看到那牌子上刻的字,“京兆尹衙门特颁编外神捕”。

什么鬼……

名字长就算了,这称号也不伦不类的。

最关键的是,居然是个不值钱的铁牌,你哪怕是块银牌也好啊!

薛琬向后退了两步,“哎呀,这牌子太贵重了,在下不敢接啊。”

她向李舒泽求助地望了一眼,希望可以借助李丞相的威名将程谨之这“妄念”吓退。

李舒泽尴尬地咳了一声,“程大人,我说……君子有不强人所难之美,我觉得,既然萧小弟不愿意,大人还是莫要强求得好。”

他顿了顿,“何况这事情发生得太快,让人转不过弯来。要不然这样,大人容许萧小弟多考虑几日?”

程谨之隐晦地白了李舒泽一眼,心里想,这书呆子懂个屁,口口声声君子君子的,老子又不是君子。

不过,面上还是十分客气的,“李公子多虑了,萧小弟昨日帮我破了一个案子,这铁牌是我当时就应允的。”

他一脸正气凌然,“君子一诺千金,我若是不将铁牌交给他,那才是小人所为。”

薛琬白了白眼,更打定主意不能上这老狐狸的当。

若是她接了这牌子,以后恐怕就要整日在京兆尹衙门替这厚皮猪办事了,哪里还有时间做自己的事?

不行,这可不行。

这辈子她连手握重权的千机司掌门人都不想当了,还会替一个小小的京兆府衙门做事?

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程谨之油盐不进,她好声好气说话不听,那就别怪她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了。

嗯,惹不起,可以躲。

不想继续啰嗦,那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正当她摩拳擦掌,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离开此地时,却忽然听到耳边程谨之奸笑一声。

“昨夜我进宫向陛下回禀杨奇案,也顺便与陛下提到了萧氏兄弟呢!这铁牌之事虽小,编外神捕也算不得正经当差,不过,有陛下首肯,每个月也能有十几两银子的俸银呢!”

钱是小钱,好歹也能喝几次酒,吃几顿肉了,上几次画舫,搂几夜花娘了。

为了加深诱惑,程谨之咬了咬牙说道,“我知道,这铁牌子不够气派,恐怕配不上萧小弟你那玉树临风的气质。”

他用力说道,“这样吧,牌子你先拿着,过两日我叫人重新打个金的给你送过去,以示我京兆府尹衙门对小弟你的重视。”

这么大块牌子,若是用黄金打,可得费不少钱。

但是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娘,若是能套住这位破案奇才,他老程就是出点血又能咋的?

不就是勒紧裤腰带少下两三年馆子嘛,他正好减肥!

薛琬心中微顿,“陛下首肯……”

若是能够搭上陛下这条线,那所有的事,似乎都可以迎刃而解。

还有半年,家中就要出那祸事了。

而父亲的冤屈之源头,却是陛下的嫉妒之心啊!

薛琬的脚步顿时停住,她转身笑着对程谨之说道,“程大哥的一片美意,小弟若是拒绝,岂不是辜负了咱们的兄弟之情?”

她飞快地将那铁牌子收入怀中,“现在我们就来谈谈这案子的关键吧。程大哥你看,死者坠落的姿势是这样的,自然坠亡的姿势一般都是那样的,这显然就是死亡之后再被人扔下来的……”

萧然和李舒泽对视一眼,目瞪口呆地看着前后态度判若两人的薛琬在程谨之面前侃侃而谈。

李舒泽小声地问,“萧大哥,你小弟喜欢黄金?”

萧然想了想,“没有谁不喜欢黄金吧?”

“那他是特别喜欢黄金?”

“没有谁不是特别喜欢黄金吧?”

“我的意思是,他刚才明明一点都不想和程大人啰嗦,一听到要给他金牌,就立刻……”

简直是换了个人啊!

这态度的转变,让他有些不怎么适应啊。

难道,真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是萧家小弟看气质看打扮都不是那种贪图钱财拜金势力之人啊,他怎么就……

萧然叹口气说,“然弟你有所不知,我小弟他小时候遭山贼绑票过,山贼向家里要了两箱黄金,也不肯放他走。”

他顿了顿,“他跟着山贼逃避官府追捕,就被藏在了装黄金的棺木里,每日都枕着黄金睡觉。后来,虽然被家里救回来,可是却落下了一个毛病。”

李舒泽好奇极了,“什么毛病?”

萧然睁着眼说瞎话,“我小弟睡的被褥下面得用金砖先铺一层,否则他就夜不能寐。他不论去哪,身上都得带着金子,要不然就坐立难安。”

他叹口气,“所以,然弟以后若是要送我小弟礼物,也不用准备什么风雅名贵之物,只有黄金才能让他高兴。”

唉,跟着喜欢胡说八道的人久了,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是真的增强了呢!

第62章 补救

薛琬正认认真真与程谨之分析案情,自然不知道此刻在李舒泽眼中,她已经成了一个必须要用黄金才能安抚的小可怜。

她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程大哥您再看,此人的后颈处有三点梅花状的针孔,我推测应该是一种暗器。”

程谨之俯身细看,居然当真有针孔,“呀,你方才只是粗略一看,居然连这都看出来了!”

他赞叹不已,“接着说,接着说!”

萧小弟是个会上路的,这一声声程大哥叫得他真舒坦啊!

若是能有萧小弟这样能耐的破案奇才当小弟,他这个大哥必将顺风顺水,仕途得意啊!

哈哈哈哈!

薛琬瞥了一眼有些飘了的程谨之,心想,这么破碎不堪的尸体,这么细微的小孔,她哪有心情仔细看?

那是她前世看过的卷宗好吗?

她轻咳了一声,“程大哥谬赞了!来,我们继续说案情。”

这个叫刘牧的北齐密探,与凶手是互相认识的,他们约定在这明楼二楼的某一间包厢内,商谈什么不为人知的勾搭。

结果,没有谈拢。

应该是这个刘牧想要退出,退出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得留下命来,否则,谁知道刚才密谈之事会不会被传出去?

所以,凶手在刘牧转身离开之际对他下了杀手,暗器射入刘牧的后颈,当场毙命。

原本,凶手也是打算要干干净净地处理掉尸体的,一点痕迹不留,才是作坏事的基本素质啊!

但明楼生意兴隆,特别是今天晚上,客人特别地多,莫说包厢坐满了,就是大厅里也都是人。

走廊和楼梯处处都是上上下下的客人,想要毫无破绽地带走一个死人,所冒的风险就比较大了。

毕竟凶手也算是皇城有头有脸的人,只要碰上一两个熟人,基本上就很难全身而退。

所以,凶手不得已之下,选择了一个耸人听闻惊世骇俗的做法——以最可怕诡异的姿态将尸体抛出。

闹市的酒楼出了疑似意外的人命案,酒楼的客人必定要乱,到时候他趁乱可走,神不知鬼不觉。

就算官府发现了什么介入,他也早就没影子了。

这事儿,疑心不到他身上。

不过,凶手千算万算,自然没有想到程谨之当时就在附近,官府的人马来得那么快。

这件事立刻变成了谋杀,对他相当不利。

不过凡事皆有两面性,事情搞大了,这事不可能悄咪咪过去。但同时,官府介入,明楼清场,也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退场的机会。

前世,这刘牧之死就是一桩无头冤案,至少当时的程谨之是将之当意外处理了的。

也就是千机司处理别的北齐间谍时,无意中得知此事,又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凶手。

不过,她前世还没有来得及处置凶手呢,就被人害了……

薛琬当然不会将这些前世因果告诉程谨之,她只需要对他说,“梅花状的暗器不常见,或许往皇城的打铁铺子去问问,能有一些线索。”

程谨之思忖片刻,问道,“此处就是致命伤吗?”

薛琬耸了耸肩,“我瞧针孔有黑色,应当淬了毒吧。不过,具体如何,程大哥不是应该由你的仵作来告诉我答案吗?”

总不能什么都问她,她又不是仵作!

程谨之赔笑道,“我这不是心急吗?”

不一会儿,他能干的手下就带来了结果,“二楼庚字号和戌字号包厢内,都找到了一些泥脚印,拓下来比对之后,确认是死者的。”

薛琬轻轻“咦”了一声,“这人那么有钱啊,吃个饭而已,需要两个包厢?”

那一定是为了避嫌,先各自待一房间,等到无人时,再偷偷溜进另外一个房间汇合密谋。

搞情报的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套路,太低级了。

程谨之目光一亮,立刻让人请了跑堂的过来,“我且问你,这两个包厢内都坐了些什么人?”

只要确认死者隔壁的包厢坐的是什么人,那凶手基本就锁定了。

唉呀呀呀,真是天助他也,这案子破得有点容易啊!争取尽快破案,比上次还要快的话,陛下知道了,一定又要夸奖他了哈哈哈!

跑堂的有些害怕死人,但他更害怕程谨之的官威,连说话都哆哆嗦嗦,“回大老爷的话,我……我不记得了!”

程谨之怒目一睁,“你说什么?这怎么能不记得呢?”

跑堂的记不住客人,这是把吃饭的家伙什都丢了,现在的跑堂都这么不敬业吗?

跑堂的畏畏缩缩说,“回禀大人,小的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顿了顿,“我们这里生意太好了,一晚上一直都在翻桌,就是包厢里,也都翻了两三次桌了!我……今日客人多,但跑堂的少,我一个人要伺候三分之一个酒楼的客人,忙得根本看不清客人的脸!”

这倒是真的,他一晚上就顾着接客人送客人下单上菜端茶送水,完全没有闲情逸致看客人长什么样啊。

薛琬冲跑堂的微微一笑,“小哥,我问你,你记得我坐在哪桌吗?”

跑堂一脸茫然,“不……不知道啊!”

薛琬又将李舒泽拉了出来,“那你还记得他坐哪里吗?”

跑堂立刻堆起一脸笑意,“李公子坐在天字一号房,这我可不敢忘。”

薛琬笑了起来,“所以,你不是根本看不清客人的脸,而是记不住不熟悉的客人的脸。”

像李舒泽这种常客,跑堂的就算不抬头看也能认得出来啊。

跑堂连连点头,“正是!”

他接着说,“那两个房间的客人应该都是头一次来,我又太忙了,所以没有来得及记住他们的长相。”

程谨之跺了跺脚,“嗨!那可怎么办呢?早知道就不让大管事将客人解散了,那么多客人,总有几个看见过这两个包厢里的人吧!”

他一脸委屈地望向薛琬,“贤弟,你说,现在还有补救的法子吗?”

薛琬的眼睛又闪又亮,眉间眼角都带着笑意,“法子嘛,当然是有的呀。”

她顿了顿,“不过,我还有一桩事想要请程大哥帮忙呢!”

第63章 眉庄

程谨之听到尚有补救之法,哪里还会犹豫?

他接连点头,“贤弟,你说!你说!”

这一声“贤弟”颇有些肉麻,莫说薛琬,就连李舒泽也被雷了个不轻。

薛琬笑着说,“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对程大哥而言不过一句话的事。”

她语气微顿,“我和大哥原本是想走科举的路子入仕,但今日兰亭诗会,我兄弟二人看到了与李公子等人的差距,这想法便偃旗息鼓了。”

李舒泽暗自点头,“不错,薛小弟还算识时务,就他们两个那水平,实在是……”

差强人意!不敢恭维!

薛琬接着说道,“既然程大人让我当京兆府衙门的编外神捕,不若也一并收了我兄长?他虽然破案不如我,但打打下手也是好的嘛!”

她顿了顿,“不过,我兄长与我不同,他是家中长子,还是得有份正经差事,这才好与南边家里交代。”

言下之意,是希望程谨之将萧然收编。

萧然微愣,“小弟……”

虽然他也很想和小弟一块儿办差,但编外的差事可以随时撂担子,若是成了正经的京兆府衙门的差吏,以后怕不好脱身。

薛琬却冲他微微一笑,“兄长莫要羞涩,程大人将来定会好好培养提携你的。”

她也知道一入官门深似海,以后要脱身不容易。

但,好端端的,她也没有想过要脱身啊!

萧然以正经差人的身份入了京兆府衙门,以后就算有了一个官身,许多事,民办与官办是不同的,也方便他们将来做事嘛。

而且,为了长远考虑,她将家人的危机解除之后,将前世的仇报了,也总是要嫁人的。

就算不嫁人,也会出个家什么的。

总之,她自然有她自己的归宿。

萧然不可能一辈子跟着她瞎混。

他有一份正经的职业,以他的才能,升官发财也不是难事,将来便可娶一房娇妻养几个娃娃,安安稳稳得生活。

程谨之还以为是多大的难题,结果居然只是这个。

他哈哈大笑,“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了,我这个京兆府尹一向当得正直,不乐意做那旁门左道的事,所以这次才只给你一个编外神捕的名号。”

正直……

呃……

薛琬打了个寒颤,“咦?程大哥的意思莫非是此事不成?”

不至于吧,狡猾的程谨之实在是和正直沾不上边啊!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小九九!可恶的狐狸!

程谨之连忙摇头,“贤弟,你误会了!”

他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说,京兆府下月初一招募新丁。我原本就想着两位萧兄弟过来试试看,以二位才华,定然能通过文试武试,最后的面试官是我。”

说起来,京兆府想要的人,文试武试什么的,自然是非过不可的了。

最后的面试官是他,他要的人,还不是仍然是他说了算吗?但该走的程序都走了一遍,旁人也说不出他程谨之什么坏话来。

瞧,他是如此机智!

下月初一,也不过就是半个多月之后。

薛琬笑着说,“程大哥奉公守法,绝不徇私,确实让人敬佩。”

她抬了抬眉,“投桃报李,我便也不再和您卖关子了。要查出此人隔壁包厢之客人,恐怕有些难度,但换个思路想,只要我们查到了死者的身份,他要见的人便多少有些眉目了。”

死者毕竟是北齐奸细,所以不宜大张旗鼓找目击者。

否则的话,倒是可以以重金来悬赏。

跑堂小哥没看见,保不齐别的客人眼力好看见了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凶手是谁,便呼之欲出了。

但薛琬不想打草惊蛇,她知道凶手是谁,更想找到的是幕后之人。

若是惊扰到了幕后之人,凶手被灭了口,那这秘密就永远只能是秘密了。

程谨之叹口气,“若死者是本地人还好,总有苦主晓得消息回找上门来,若他说外地来的商客,那可就是无名之尸了!”

薛琬笑笑,“不可能。”

她指着死者说道,“程大哥你看,死者全身上下穿的都是皇城最近时兴的衣裳服饰,他的腰带上还系了双玉佩,这是在皇城久居之人才有的习惯。”

外地来的商客,不会在皇城久留,当然也不会短暂停留放弃自己原有的穿衣习惯,只是为了附和皇城人。

咳咳,好吧。

其实她所有的推理,都是基于结果。

谁让她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呢?

但又不能直截了当说。

只能通过各种暗示,提醒程谨之找到死者的身份,再从死者的身份引导他找到凶手。

程谨之这才松了口气,“那就等着?”

薛琬摇头,“就算他是本地人,但若是没有家人,恐怕也等不来苦主。”

她顿了顿,“去问问他有没有马车,若是没有,那应该住的离此地不远。拿着他画像去问问街坊邻居,应该会有些眉目。”

程谨之点头,“这我已经想到了,早就派人去做了。”

他叹口气,“不过在皇城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其实是很难的。”

在京兆府待久了,遇到的案子太多,别的案子其实都有迹可循,但找人是最难的。

薛琬道,“死者身上带着的那罐茶叶,似乎有些特别,眉庄,好像不常听说呢。”

她眯了眯眼,“程大哥,不如派人去问问这茶叶的来历,若他是买茶的客人,说不定茶坊的伙计能比明楼的跑堂记性强些。”

跑堂的还在,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何心中居然涌现出一些羞愧和委屈。

他昂着脖子,欲语还休。

薛琬笑着问,“怎么?你还不服?”

跑堂气呼呼地说,“我只是想起来,这位死掉的客人进明楼的时候,好像和另外一位客人打过招呼,那人叫他刘老板,还问他最新的茶叶上了没?”

他不是记性差,只是太忙了好吗?

程谨之目光一亮,“我想起来了,眉庄好像是这几年突然起来的一个卖茶叶的铺子,他那的茶叶品相好,价格贵,许多官老爷都喜欢喝。”

去年,还有个想要巴结他的后生送了一罐给他呢。

莫非,这死者是眉庄的老板?

程谨之一拍桌子,“查!赶紧去查!”

第64章 粉刷

天色已晚。

程谨之留人的目的已经达到,甚至还超标多获得了一枚萧然,自然心满意足。

他哈哈大笑,“时辰已晚,两位萧老弟不如就先回去歇息吧!你们还住那地方吧?若是有事,我再派人去你们府上请你们二位便是。”

萧然点头,“有事,程大人派人知会一声便可。”

程谨之转身对李舒泽一脸笑嘻嘻,“扰了李公子雅兴,真是罪过。回去,替我问李丞相好啊!”

心内却在腹诽:虽说这李公子的才名满天下,但是他看起来就跟弱鸡似的,还是萧小弟顺眼!

李舒泽……

出了明楼的大门,薛琬看到天色已经全然黑了。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剩五城兵马司和巡城守卫的身影。

李舒泽笑着说,“两位,请上我的马车,让我送你们回去。”

薛琬大大方方地点头,“那就多谢李大哥了。”

生在这世间,处处都是不公平。

就比如此刻,假若她与萧然坐了自家的马车回去,自然也是能安全到家的。

但少不了一路的盘查,说不定还要破点财,总之很麻烦。

而刻着丞相府徽记的马车,却可以一路畅行无阻。

这就是权势的滋味。

一旦尝试过后,怎么可能轻易放开呢?

马车悠扬微荡,在昏暗的车厢内,李舒泽闭着眼睛,表情忧郁。

他始终不能从今日与魏玳瑁的笔试中拔出来,一时叹息魏姑娘的才华,一时又恨自己不够厉害差一点输给女流之辈。

萧然刚毅的侧脸望向微微掀开的车帘,他的心情也甚是复杂。

此时,他忽然感觉到两道目光在看他。

他回头,她嫣然一笑。

像是元宵节满城的灯笼全都亮了,他的心忍不住漏了一拍。

终于到了萧然对外公布的住所,彼此寒暄几句,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李家的马车就疾驰而去。

萧然敏锐地察觉到薛琬的目光仍在他身上,这感觉有些痒,痒得让他坐立不安,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发问。

在他开口之前,她却先笑了。

薛琬的目光晶莹剔透,像是毫无杂质的春雨,润润的,毫无预兆地洒在他心上。

她说,“十一,我要送你上青云。”

权势的滋味,真是美妙得很,她前世尝过,享受过权势带来的便利和好处。

这辈子,既然还是要在红尘中打转,那也不必虚伪地说,她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跪地仰望低入尘埃,自然比不过恣意生活。她不要做俯看世间之人,却想要得到自由与平等。

可她真的不愿意再入千机司了。

当然,她也不愿意通过联姻的方式得到。

她活过一世,知道依靠婚姻得来的荣华富贵有多么的虚妄和肤浅,唯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势才是真切的踏实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做十一身后的智囊,送他一片锦绣前程。而她,只要背靠大树好乘凉就够了。

萧然心里隐约有些空。

但这种失落的感受,他渐渐的有些熟悉了,所谓痛到麻木,便是如此。他很快调节好情绪,一丝痕迹也不让她看到。

他笑了起来,“好,我上青云。”

她想要什么,他给就是了。

黑夜里,空阔冷清的院中,薛琬与萧然并肩而行,边走边说,“程谨之答应要让你我进入京兆府,他虽然滑头,但信誉还是有几分的。”

只要能干成大事,滑头也不过只是手段而已,更何况,程谨之的滑头并不让人讨厌。

她顿了顿,“但我毕竟是个女孩,若是与他混得久了,迟早是要穿帮的。还有,我也不方便总是出门。”

所以,京兆府她不能去。

萧然道,“等到考试那天,我假称你腹痛不止便可。”

他接着说,“你有那块牌子,入不入京兆府都区别不大。”

编外神捕的金牌也足够唬人了。

薛琬笑着说,“嗯。但对你来说,这却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她忽然停了下来,一脸认真地看着萧然,“京兆府事务繁杂,常遇到棘手的案情,接下来你可能会很累,我们两个说不定也不能再常见面了。但越是这样的地方,却也越容易出头。”

只要萧然破几个大案,很快就可以升官发财,拥有自己的人脉,笼络自己的属下,甚至被陛下注意到。

他年轻英俊有才能,陛下最喜欢提拔这样的人。

萧然当然知道,这是一个他重返上流社会的机会。

他若是做出一番功绩,何愁郴州的萧家人不注意到他?说不定祖父也会亲自来皇城一趟确认他的身份。

这十几年来,对萧家他早已经没有任何留恋,唯独祖父,他一直都想要问一句为什么。

祖父是萧家的掌权人,若非他首肯,又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权利和本事越过当家对他和他的母亲下手呢?

虽然不愿意这样去想,但萧然一直都知道,在他的悲剧中,祖父是无法脱开的。

可他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前一日尚将他抱在膝盖上谆谆教诲他兵法之道的人,不过一夜之间,为什么就能变成一张想要吞噬他的血盆大口。

这究竟是为什么!

萧然目光一沉,低声说道,“你希望我怎么做,就告诉我,我都可以做到。”

他话锋一转,忽然说道,“但考入京兆府需要身份户籍,我……”

薛琬笑笑,“这个简单,包在我身上便是,明日我们去见司徒渺后,顺便解决了。”

她顿了顿,“我希望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事事处处迁就我的意见。十一,我早就说过,你不是我的下属。”

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萧然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嗯。”

他顿了顿,“我让人改建了一下这墙,你看看是不是还好?”

两座宅子中间的墙推倒了,萧然派人砌了一个暗门。

从远处看,仍是一堵墙,但找到机关后,墙体便可移动成了门。

他二人从此处穿过,进入了自家的院子中。

萧然叹口气,“看样子,还是得雇些家丁佣人了。最好,也能将这宅子买下。”

不日之后,他便将迎来崭新的生活,为了天衣无缝地将路走下去,他该将自己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粉刷一遍了!

第65章 头疼

第二日,薛琬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来,连日辛苦,难得睡个懒觉,顿觉神清气爽。

她悠然踱步到院中,竟看到萧然一身麻衣正蹲在花圃之中修剪枝桠,不觉惊讶。

“十一,你在做什么?”

四下无人时,她还是更习惯叫他十一,彷佛又能回到前世两个人相濡以沫,不分彼此的时光。

萧然冲她一笑,抬手晃了晃手中的大剪子,“春日正盛,花圃中群芳争妍,我替她们修剪一下多余的枝叶。”

其实是不忍心唤醒她,却又不愿意离她太远,所以找个借口守在她院中罢了。

薛琬笑了起来,语气中很是骄傲,“也好,等将来年纪大了,不再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大可买个农庄,自己当花匠!”

她对着大好的日头伸了个懒腰,“真是许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了。”

赌场是要夜里才开门的,司徒渺只在最后一场赌局出现。

若是此时就去同福赌场守着,那必定是要吃个闭门羹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先睡个饱觉,养足了精神,再打那场硬仗。

毕竟千王司徒渺可不是泛泛之辈。

萧然见薛琬已经起来,便将工具都收好,“我给你蒸了南瓜饼,你先去洗漱,我这就去给你拿。”

技多不压身。

他自小走街串巷,为了生存自然什么事都学过,当个花匠简单,当个厨子也自然不成问题。

薛琬眼睛一亮,“南瓜饼!”

苏十一做的南瓜饼是她吃过的这世上最好吃的南瓜饼。

她初入千机司时,与同样是新人的苏十一成了搭档,在最初艰难黑暗的日子里,可以说,是他们两个人相互取暖一起熬过去的。

千机司里都是千年的人精,对付他们两个陈王徇私安插进来的小人物,自然是一套套的,两个人没有少掉几层皮。

后来,他们辅佐的主上陈王登基,才算是真正地打了一场翻身仗。

无数个受伤受苦受委屈的寒夜,在她忍不住流泪哭泣的时候,苏十一总会变戏法似地递给她一个南瓜饼。

“这是我亲手做的,很好吃哦!”

这句话直白简单,却像是圣药,轻易治好她心上的伤。

活下来,熬过去,比什么都重要。

只可惜后来,陈王成了天下之主,她掌理千机司,必须要坐稳皇城。而他却因为能力出众不断被指派各种危险的任务,一年之中,竟鲜少有能够见面的机会。

景泰六年的七月十五中元节之后,他们变成永别。

隔世重见,又能吃到想念了好些年的南瓜饼,薛琬心中百感交集。

萧然做的南瓜饼卖相不好,但味道却很扎实,还是熟悉的配方,仍是熟悉的味道。

薛琬大快朵颐,接连吃了好几块,还想再吃,却被萧然拦住。

他认真地说,“南瓜饼再好吃,毕竟是糯米做的,贪多伤胃。你若是喜欢吃,我以后常做给你就是了。”

薛琬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真的好吃嘛!”

她眼睛里闪耀着晶莹的光华,“是你说的,以后要常做给我吃,可不要食言哦!”

萧然哑然失笑,“我怎么会食言?”

薛琬道,“那就好。”

她看了看天色,“时辰还早,你也去歇个午觉,今晚我们可能要熬到天亮。”

慵懒的少女又舒展了一下腰肢,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司徒渺这个人有些特别。”

她顿了顿,“他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美色,对钱财更是视若粪土,酒色财气,他一样不沾。唯独……”

萧然眼眸微垂,“我听说了,他这个人确实有些怪。他喜欢搜集眼罩,各式各样的眼罩,只要有他看上了的,不论花多少银两他都要得到。”

他微微又些迟疑,“所以,坊间有人怀疑,千王司徒渺是个瞎子……”

薛琬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发现你最近很有长进,连这么机密的事都被你打听出来了。”

她昨日才提的司徒渺,十一今日就对他了若指掌了,可见昨晚趁着她入睡之后,他没有少做功课。

这也同时说明,他私底下在街巷中埋下的势力开始起作用了,他逐渐拥有了自己的耳目。

她轻轻拍了拍萧然的肩膀,“司徒渺才不是瞎子呢,他不过是想做出这样的假象,才好让大家觉得他天赋神力罢了。”

喜欢眼罩,纯属个人兴趣爱好,但由此却能让人对他的神秘产生敬畏,这才是司徒渺的高明。

她很需要争取到这个有力的援助。

萧然愣了愣,随即叹口气,“我需要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

他顿了顿,“你既然知道他喜欢眼罩,想来也一定准备好了吧?”

薛琬笑了起来,“那是自然。”

她又打了个哈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东风来临之前,我们还是先歇一觉再说。等天黑了再叫我!”

萧然望着少女纤弱却格外强大的背影一时又些怔忪,他心里暗叹,“她究竟遭遇过什么,才会这么地……”

彷佛是座无坚不摧的城墙,没有任何事可以撼动她,除了……

陈王吗?

他的眼神微黯,但不过转瞬,又恢复了清明。

夜幕很快就降临,薛琬和萧然并肩出门,仍是昨日风度翩翩的萧氏兄弟。

雀子巷的同福赌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还未到门口,遥遥地就听到一阵阵嘈杂的喝声。

薛琬前世也在赌场探听过情报,自然知道,这些赌棍们赌地眼红了,是什么话也说得出来的。

说话粗鄙不算什么,当庭宽衣解带躺地上撒泼的都有,总之,不堪入目四个字可以形容。

她对萧然说道,“司徒渺的房间在二楼左一,这会儿他还没有到。他一般会在最后一局时出现,压压场子。除非……”

萧然接着说道,“除非有人在同福赌场出千,并且手法高明到,寻常的伙计根本无法看穿技巧。”

他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们等会儿要出千?”

可是,他并不会。

难道,她会?

薛琬朝着萧然笑笑,“倒是学过两手,但是不怎么行。”

她顿了顿,指着旁边马车上下来的人说,“但我们有骆真啊!”

萧然转脸一看,骆真从马车上蹦蹦跳跳下来,赶车的人居然是拓跋祐。

他笑了起来,“这回司徒渺可有得头疼了!”

弟66章 救场

薛琬一行四人,虽然风格各异,但却都是俊朗挺拔的美男子,所以一进门,就受到了众人的关注。

不过,赌徒们可不像是大街上的小娘子,关注的是他们的容貌。

赌徒们心里想的是,又来了四只肥羊!

衣着华贵,面生稚嫩,眼眸清纯中带着好奇,这一看就是富家子弟来见世面的,口袋里装的都是钱,忍不住就要往外奔啊!

赌坊的小二也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笑脸相迎热情周到,“哎呀,几位公子爷,是头一次来同福赌坊吧?想玩点什么?”

他卖力推荐,“这里有比大小,推牌九,同花顺,叶子牌,您想玩的,应有尽有。”

薛琬笑着说,“那就比大小吧,简单一点。”

小二嘿嘿一笑,“公子爷,您怕是小看了这比大小。比大小可不简单,有比骰子的,有比物件的,还有比价值的。”

他问道,“不知道你们是想比什么?”

薛琬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比骰子。”

不就是个赌坊嘛,又不是青楼,搞那么多花样干嘛?

小二领着他们一行四人去了里面一个大桌,四周围了不少人,有下注了的,也有就是看热闹的。

见到有人来,看热闹的倒上主动自觉地让出了道来,让四人很容易就都围站在了大桌旁。

小二问道,“几位是现在就下注还是看几把再说?”

薛琬道,“哥几个都是头一回来皇城见世面,也不知道你们皇城的规矩和我们南边的一样不,还是先看几把再说。”

小二心中暗喜,原来是外地来的肥羊,哦,不,公子爷。

这些外地的豪客上皇城都是带足了银两,生怕被皇城人士说土包子,那出手可都阔绰得很。这四位,想来又能给赌坊创收不少银两,赌坊生意兴隆,他的佣金就多,下个月就是他相好的小翠过生辰,看来同心坊那对玉环是买得起了!

小二差点笑出声来,分外热情地介绍着投骰的玩法。

三局过去,骆真每次都可以凭借超人的耳力听出结果,然后再偷偷告诉薛琬。

“小姐,我还可以听出数字的大小。”

薛琬笑着摸了摸骆真的小脑袋,“我知道你有本事,嘚瑟在心里就好了,可别显露出来。这赌坊里没有一个好人,小心他们看到了你的才能,把你偷偷拐了去。”

她当然知道骆真的能耐,不过孩子太小。兴奋都摆在脸上,这些小二荷官还好,若是遇到了司徒渺,怕是一眼就能看出鬼出在他身上。

司徒渺前世是千机司的线人,但一直都不敢归入千机司的麾下,是个特立独行又有本事的人。

陈王惜才,竟也由着他了。

他几番出入千机司,自然也认得了骆真,当时就对这孩子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甚至还亲自开口向陈王要人。

若非骆真的能力在千机司也是独一无二的,恐怕陈王还真的会忍痛割爱,将骆真舍给司徒渺。

所以,在不得不用骆真的能力引司徒渺出现的同时,薛琬也决意要好好隐藏骆真。

毕竟现在的她,并不是千机司说一不二的掌门人,只是个外地来皇城的闲贵子弟。而对方,却是此地的地头蛇。

骆真却冲她笑笑,“我师父在这里,谁敢拐我走呢?您多虑了!”

师父?

拓跋祐笑着说,“哦,公子还不知道吧?我见真儿资质不凡,十分惜才,便将他收入门下,做了我的亲传弟子。入门仪式就在三日之后,到时候还望公子赏脸出席。”

他顿了顿,“我龙虎拳馆不轻易收弟子,真儿可是这十年来头一次。以后,怕也不会有了。这个徒弟,我很重视呢!”

薛琬撇过脸,看到拓跋祐似笑非笑望着她,隐有挑衅神色。

她心中有些恼意,但对着天真的骆真,她却只能憋着这口气。

“真儿能有祐老板这样的师父,也是他的福气和造化。三日后的拜师礼,我一定前来,祐老板且放心。”

拓跋祐果然不是个怂货,自己将了他一军,他乖乖认命,马上就有了后手,将自己在意的骆真收为徒弟。

如此,自己与他,就有了扯不断的联系。

她想利用拓跋祐来保护家人周全,度过半年后那个难关。

而拓跋祐也想利用她,来重返鲜卑。

两个人暗自用眼神角力,骆真浑然不知,他兴奋地说道,“公子,我们该下注了!”

薛琬笑着说,“好!”

一连五把,薛琬指哪赢那,让小二的脸色有些不大好。

小二心想,都说新人手气好,原来真有这件事!唉,再玩几把,估计就好了。

他冲着荷官使了个眼色,希望荷官可以给力一点,这几个都是待宰的肥羊,别说羊肉没给吃到,还弄了一嘴的羊毛,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又玩了十把,荷官也急了。

他已经偷偷在骰子上动过手脚了,谁知道却还是被这几个客人蒙对了。

这群人出手豪阔,也舍得下注,一来二去,居然已经将筹码堆积得如山高,若是这一把自己再失了手,那怕是要赔不少的钱。

说时迟,那时快,他偷偷地又在骰子上动了点手脚。

“买定离手啊!”

骆真悄声对薛琬说,“这人偷换了骰子,这一回,里面六个骰子全部都是一点。”

荷官笑着问道,“客官,你们还买大吗?”

他指望着薛琬说还买大,结果薛琬却道,“买了十几回大了,这次买小吧。”

荷官眼神一收缩,顿时又想想方设法地把骰子换了。

可惜众目睽睽之下,又被薛琬盯得紧,他没有办法继续出千,只能垂头丧气地开宝。

“小!小!小!”

围观的人群沸腾了!

“哎呀,这位公子爷那可是赌神再世啊!这接连二十把,把把都赢钱,今日这同福赌场恐怕要亏空不少吧!”

“嘿嘿嘿嘿,真是给我们出了口恶气!”

“是啊是啊,虽然不是自己赢钱,但为什么我就这么高兴呢?哈哈哈!”

薛琬笑眯眯地将整个桌子上的筹码都收入了自己这边,笑着对荷官说,“还来吗?继续的话,我就把这些全押上好了!”

荷官身子颤抖了!

全押上,那那得是多少钱?这他可做不了主!

他冲着小二眼神示意,“还不赶紧去找少东家救场?”

第67章 打赌

不需要小二求援,司徒渺便已经下楼。

楼下赌徒们兴奋的尖叫实在太过刺耳,一浪比一浪高的喝彩声让他敏锐地觉察到:来了高手。

同福赌场是不能被砸场子的,否则他司徒渺还怎么在皇城九十八间赌场上混?他个人的起伏也就罢了,但家族的声誉不容有瑕。

司徒渺一身低调的玄色外袍,举手投足看起来与普通的赌徒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右眼的眼罩出卖了他的身份。

那是金丝所编成镶嵌着红蓝宝石的一个眼罩,闪亮华丽,在赌场昏黄的夜里也闪闪发光着。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众人簇拥起来的那几个人:两位英俊不凡的美少年,一个白净稚嫩的男娃,还有魁梧伟岸的汉子。

这群人实在太显眼了,显眼到茫茫人海第一眼就会被吸引。

司徒渺皱了皱眉,不着声色地挤了进去,向荷官眼神示意,“我来了,可别说出去啊!”

他得先摸清楚对方的来意,到底是凑巧手气好,还是使了千术故意来砸他司徒渺的场子。

荷官看到了他,就像见到了救星,“少东家的,您来了!您看……”

这声音嚎得四里八乡都能听见,连旁边牌桌上打着叶子牌的客人都索性把牌一推,屁颠屁颠跑过来看热闹了。

司徒渺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荷官怎么就那么不会看人眼色呢,真是晦气!

不过,事已至此,也总不能把荷官说出来的话给他憋回去不?

司徒渺叹口气,还是笑着说道,“几位公子爷手气不错哈?”

这开场白真是尴尬极了。

薛琬笑了起来,“是不错。咦,你是这赌坊的少东家?”

她笑眯眯地问道,“真是太荣幸了!所谓相逢不如偶遇,相见即是有缘,既然如此,少东家何不赏脸一起来一把?”

司徒渺挑了挑眉,“一起来一把?你确定?”

他这威武霸气的眼罩子一出,整个皇城一只脚踏入过赌坊的人就应该都知道他是谁了吧?

同福赌场的少东家是吃素的?

就算说外地人,也不会一点都不知情吧?

连这个都没有听说过,他们来什么赌场?玩什么骰子?比什么大小?

司徒渺莫名地觉得有些被小看了!

薛琬点点头,“对呀,你是少东家,那赌术应该很厉害吧,我们就比一比好了。”

她笑嘻嘻地指着桌上堆积如山的筹码,“反正这些都是赢来的,就算一起输还给你也没什么。”

反正她也没有打算要将钱赢走。

她是来交朋友的,可不是来结仇的!司徒渺的千术对她而言,可是非常了不起的本事!

但薛琬不会把这种迫切的心情摆在脸上,陈王曾经对她说过,要钓大鱼,那可得沉得住气,耐心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大鱼刚刚咬钩,什么时候拉起鱼绳,她一点都不着急。

司徒渺眼神一沉,低声说道,“同福赌场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客人有这个要求,我这个当少东家的,自然得尽力满足。”

他顿了顿,“你想怎么玩?”

薛琬不解地瞥了他一眼,“当然是比大小啊,我就只会这一个。其他的都太复杂了啦。”

她对着荷官笑眯眯地说,“请准备一下就开始吧!”

荷官哪里敢擅自决定?

当然又偷偷地瞥了瞥司徒渺。

司徒渺都快要被这个不机灵的荷官气死了!他们是开赌场的,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有赚有赔。

荷官这表情就是只想赚钱不想赔钱的意思啊!

那赌徒们来到赌场,谁不是指望着要赢钱的?

可若是赌场压根没有指望给他们赢,是只进不出,雁过也不拔毛的,那他们还来这里玩个屁啊!

司徒渺几乎是吼出来的,“开始吧!”

让你开始就开始,别那么多废话!

荷官战战兢兢地开始骰子,“买定离手,请下注!”

两个人同时押了小。

开出来果然是小点数。

下一盘,两个人同时押了大,开出来又果真是大。

一连五六局,皆是如此。

围观的看客不乐意了,“你们两个这不是说好了的吧?老是出平局,这是浪费时间!”

“去去去,真无聊,听说司徒渺亲自下楼对决,还以为是多么精彩的赌局呢,没想到居然那么无聊。”

“还不如回家热炕头抱孩子去!”

“这同福赌场的牌子算是要倒了!”

薛琬笑嘻嘻地说,“少东家,我们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连看客都觉得无聊了呢。”

她顿了顿,“不然我们换一点别的赌吧?”

司徒渺挑了挑眉,“你说!”

他其实早就已经不耐烦了,居然和个无名竖子比了那么多把,没输不算什么,没有赢就已经在给自己的名声丢份了好吗?

但为了保持少东家的风度,他也只能忍到对方先开口。

薛琬笑着说,“荷官恐怕要换一个了,他摇骰子的水平不好。不如这样,我摇的时候,你猜。你摇的时候,我猜。谁猜得最准,就算谁赢,怎么样?”

她拍了拍手,“输赢若是拿这些俗物当筹码,就有些没意思了。这样好了,我如果输了,就答应你一个请求。你若是输了,也答应我一个请求好了。”

这样很公平吧?

反正她是不可能输的。

司徒渺心中警铃大作,他想到老父亲对他说过的话:和人赌博,一定要问清筹码和条件,输钱没什么大不了,但千万不要输给人一个请求之类的,那是要麻烦死的。

父亲大人年轻时正是因为血气方刚没有将祖父大人的示警放在心上,所以才会和人打赌说输了要答应对方一件事。

结果,输了。

然后不得不娶了他的母亲……开始了真的麻烦到死的一辈子鸡飞狗跳的生活,想后悔都不行,得愿赌服输啊!

司徒渺后退了一步,“不不不,我们同福赌场的规矩,只赌银两财帛,不赌其他的。”

他拱了拱手,“小公子,换一个条件吧!”

薛琬却耸了耸肩,“你没胆赌就算了。”

她高声对着拓跋祐说,“小祐子,同福赌场的少东家怂得不得了,真没意思,我不和他玩了。这些银子你就分给在场的诸位吧,权当大家赏脸看了个热闹。”

拓跋祐……

司徒渺闻言脸色一变,“小公子此言差矣,我又没说不和你赌!”

第68章 猜中

薛琬笑着说,“如此,最好了。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少东家能不能答应一下?”

她凑到司徒渺身边,压低声音说,“这里人太多了,挤得都快没地方站了。人多自然口气重,气味太大,熏得人胸口闷得慌。这是很影响发挥的啊!”

言下之意,少东家,能不能请你给安排个安静的地方我们私底下来决战一场?

司徒渺皱了皱眉,他对自己的赌术是很有自信的,所以这最后一局,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输。

而他,必须要在众人面前赢才行!

他笑笑道,“这……大伙儿辛苦围观了许久,不就是想看个结果吗?小公子想要安静的地方,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大伙儿答应不答应了。”

此时同福赌坊里的客人基本上都已经丢开了手头的事儿,里三圈外三圈将掷骰子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听到司徒渺这么说,整齐划一嘹亮的嗓音想起,“不答应!”

薛琬嘴唇微抿,显得有些委屈的模样,“那好吧,就在这里比完了再说。”

她心下却想,司徒渺此人自大惯了,一定以为最后一局十拿九稳,所以才非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比。

也不知道他稍会儿若是输了,会不会后悔此刻这决定。

为了方便围观群众看热闹,司徒渺还特地叫人将赌桌垫高了一尺。

骆真小声对薛琬说,“小姐,我等下竭尽所能听音辨数,还以老方法将结果传递给您。”

薛琬却道,“骆真,等下你不必再出手了。不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要说出来,也不要表露在脸上一丝一毫。”

她轻柔地捏了下骆真的脸颊,“今日,你表现得已经够好了。”

骆真惊讶问道,“为什么?”

明明胜利唾手可得,为什么最后关头却要放弃呢?

他可以的,他真的可以很轻易就听到答案。

薛琬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可以做到。但我这次想要的原本就不是胜出啊!你已经帮我达成了目的,你瞧,司徒渺就在我们面前,他要亲自出手与我对决了,不是吗?”

她顿了顿,“天赋才能是幸运,但同时也可能是劫难。骆真,你要保护好你的才能,不要轻易被人发现。明白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天赋异禀也是如此。

骆真的千里耳,是上位者人人都求而欲得的神力。可若是那些人得不到呢?得不到他的人,自然也不希望别人得到他,就宁愿选择把他毁掉。

薛琬了解司徒渺,他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但却也不是什么好人。

前世,因为骆真是千机司的人,所以,他只能觊觎而不能得。

可现在,骆真什么都不是。

就连庇护着他的她,也什么都不是。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司徒渺,只能是盟友,但绝不会是伙伴。

骆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

大人的世界可真麻烦啊!不过他不懂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只要跟着小姐姐就好了。

最后的赌局开始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司徒渺让薛琬先猜。

若是薛琬能够一下子就猜中,那么后来猜的人,即便也全对了,也不过是打个平手。

但肩膀上所承受的压力却要成倍加大,比较起来,更不利。

薛琬笑笑说,“客随主便,我都听少东家的。”

司徒渺摇骰子的动作优雅,一气呵成,如同彩虹贯日,飘逸出尘。

他纤长白皙的手指勾成了一朵兰花花,接连耍了好几个动作之后,才轻轻地将盘子放下,“小公子,请!”

薛琬当然听不出来什么。

她又不是骆真。

不过,论瞎掰的功夫,这整个皇城可能也没有人可以比得过她了。

她腰背挺直,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少东家果然是高手,这套手法好看极了,我得学学,以后出门在外耍那么一手,也不愁没有饭吃。”

司徒渺一愣,什么叫学会了不愁没饭吃?

敢情对方是将他当成杂耍的了?

他语气顿时硬了起来,“小公子,莫让众人久等了。”

爽快点,报个数,别扭扭捏捏拖拉时间!拖也没有用!

薛琬笑笑,“我猜小,六个骰子加起来一共六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开盖子,盖子都掀开了,这才问道,“少东家,这盖子我能自己打开吗?”

司徒渺脸色一黑,“小公子果然有些能耐。”

刚才的直觉是对的,这帮人决计不是什么待宰的肥羊,而是有备而来。

薛琬猜得没错,开盘果然是六个骰子,每个都是一点。

围观人群发出赞叹声,“没想到这位小公子长得那么好看,居然赌术也那么好,能猜对司徒渺的骰子,那不简单啊!”

薛琬笑得更甜了。

她是技术好吗?当然不是啊,她只是恰好对司徒渺的脾性有些了解罢了。

司徒渺此人挺喜欢装的,越是重视的比试,就越是喜欢秀技艺,投掷骰子怎么能随便出个数字呢?必须是一一一,六六六啊!

她只是从一一一和六六六中两相选择,运气比较好得猜中了而已。

薛琬笑眯眯地问道,“少东家,现在是轮到我投你猜了吧?”

司徒渺点点头,“自然。”

不慌不慌,不过只是让这小子赢了一局,接下来难道他还会输吗?最差也不过是个平局。平局之后,必然还是要加赛的,等到加赛时,嘿嘿嘿!

薛琬也不客气,她将骰子拿了过来,放入盘中盖好,然后飞快地摇了起来。

围观群众惊呼,“呀,没想到这小公子摇骰子的手法还挺熟练的嘛。咦,不对,这手法好像有些眼熟啊!”

棕色的骰壶飞快地摇晃,越摇,司徒渺的脸色越黑。

别人只是看了个皮毛,他确实看得清清楚楚,对面那小子掷骰子的手法,与他如出一辙,居然是他司徒家族不外传的秘技!

他的心狂跳不已,“这小子是什么来历?他怎么会我这套手法?如此说来,他此来就是专程踢馆子的!可是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同福赌坊找我的麻烦?”

一连串的为什么,让素来冷静的司徒渺的心,有些乱了。

第69章 承诺

说时迟那时快,薛琬将装着骰盘放了下来。

她笑意盈盈地说道,“少东家,该你了!”

司徒渺心中顿时一紧,连呼吸都漏了半拍——他方才居然因为思索对手的来历而不曾仔细听音辨骰。

这恐怕是他出生至今所遇到过的最糟糕的时刻了,在他不算长却充满了辉煌战绩的人生里,头一次感到了慌乱和紧张,甚至还有惶恐和惧怕。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对手已经请他道出点数了,众目睽睽他又不能拖延太久。

但若是猜错了的话,是比拖延时间更丢人的。

正当他在思考破解此刻僵局之法时,却忽然见薛琬身子一歪,撞到了桌子,随之而动的,则是放着骰子的盘。

骰子动了。

电光火石间,司徒渺接收到了骰子碰撞发出的信号,“开大,十六点。”

薛琬笑眯眯地开了骰盘的盖子,“果然是少东家,确确实实,是十六点。”

在场的看客发出惊叹,“这算不算棋逢对手?真是精彩啊!”

“听说这位是江南来的萧公子,前日还帮助京兆尹程大人破了案呢,没有想到小公子不仅破案了得,赌术也是奇才啊!”

杨奇一案在皇城还算轰动,皇城百姓又都是嗜好八卦如命的,所以这赌坊内有不少知道这件事。

司徒渺侥幸赢了第二局,心中悻悻然。

他甚至怀疑是对家这小子故意输给他的,要不然怎么就那么巧摔了一下,平白无故地……

耳边听到围观群众的话,他面色微凝,“一直不曾通报过姓名,原来小公子居然就是协助京兆尹程大人破案的萧公子啊!幸会!幸会!”

江南萧氏?

虽然淡出皇城贵族圈许久,但还是听说过的。可他司徒家族与萧家可半点关系都扯不上啊,这萧小公子怎么会他投骰都方法?

莫非……

莫非是老爹他年轻时的孽债?

司徒渺越想越心惊,到后来已经无心恋战。

他对薛琬说道,“我与小公子的赌局,成了平局。其实,已经算是我输了。”

专业的千王,对上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居然打了平手,对千王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耻辱了。

司徒渺叹口气,“小公子说吧,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只要不作奸犯科杀人放火,我都答应你。”

他对着全场说道,“大伙儿给我们做的见证,我司徒渺定然不会食言!”

围观人群又沸腾了,“果然是司徒少东家,好大的气度啊,明明还没有决出胜负呢,他就甘愿认输,实在是高风亮节啊!”

“是啊,少东家那可是公认的赌王,萧公子确实有些本事,但论实力却也还差得远,一开始平局,也是运气使然。可是少东家却有这等气量首先认输。真是令人嗟叹啊!”

“这么胸怀宽广的男子真是人间良配,只可惜我没有女儿,否则一定要嫁给少东家这样的男子啊!”

“没错没错,如今皇城之中,林君子已经倒塌,我觉得少东家这样的气度,方才称得上是君子,不如以后我们就叫他司徒君子吧!”

“司徒君子!”

薛琬满脸黑线,这皇城的老百姓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所以一个个地都那么闲?

是,她是故意让司徒渺赢了第二局的。

毕竟她此来是为了和他交“朋友”,可不是来结对头的。

她也没有想到司徒渺居然直接认输了,都没有和她比第三局。

可是,这也就是一个稍微有点风度的男人的正常表现啊,值得这群看八卦的这么吹嘘追捧吗?

连司徒君子都搞出来了……

呵呵,这帮人是不知道上一个被称为君子的人最后的下场是什么样的吗?这到底是在赞美司徒渺还是在诅咒他啊?

薛琬心中想法很丰富,但面上却笑脸相对,“少东家实在是有君子之风,既然如此,我也不和你过谦了。”

她笑眯眯说道,“我确实是有个不情之请,不过少东家放心,既不犯法,也不违背良心,更不有悖于公序良俗。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司徒渺……

他不过就是客气一下,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真是有备而来,不情之请在等着他!

然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此刻已经是司徒君子了,就算心里再不爽,也要挺住!

司徒渺挤出一点笑容,“楼上请!”

在看客眼中,司徒少东家和萧公子那是肩并肩手拉手上了楼,简直一下子成为了知音好友。

“所谓英雄惜英雄,便是如此吧!真是感人啊!”

“从此赌场上又多了一个传说!”

二楼司徒渺的房间内,他问道,“萧公子有什么要求请说吧!”

他昂首挺胸,“我司徒渺定然会做到的!”

薛琬笑着说,“司徒公子不要那么紧张,我的请求很简单,一点都不难。”

她走进两步,笑嘻嘻说,“我有桩大买卖,风险确实有一些,但收益也相当大。我需要一个搭档,司徒兄是不二人选,若是司徒兄愿意,能否与我一块儿去赚这笔钱?”

萧然在她身后补充,“是大买卖,大收益,大钱。”

司徒渺还能说不吗?

既然已经答应了,就只能去做,否则他司徒少东家的脸面往哪里摆?

而且,对方说是个大买卖,有大收益。

笑话,是钱谁不喜欢赚啊?谁会嫌弃钱多?他家经营赌坊那么多年,早就已经到了瓶颈,也一直都想要对方外发展业务,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转型时机。

既然如此,何不听听对方的买卖是什么买卖呢?

说不定,也可以为同福赌坊找到一个新的机会。

司徒渺认真问道,“是什么大买卖?可否知会一声?”

薛琬笑着说,“司徒少东家不要心急嘛!到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她顿了顿,“我今日来只是想要少东家一个承诺,既然你已经承诺,那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来。”

司徒渺面色微沉,但也莫能奈何。

半晌,他忽然问道,“你的投骰手法是谁教给你的?”

薛琬笑笑,指了指司徒渺的鼻尖,“是你呀!”

第70章 师勇

薛琬可没有撒谎,她的投骰手法确实是司徒渺亲自所授。

不过那是在前世。

当时她已经入主千机司成为手握大权的掌门人。千机司作为皇朝最大的黑道,司徒渺想在皇城继续混得顺风顺水,自然是要巴结她的。

这一手技法,便是他的诚意。

司徒渺闻言震惊,“你就刚才看了一遍,就学……学会了?”

薛琬噗嗤一笑,却并不曾否认,“这又不重要。”

她打了个哈欠,“天色实在太晚了,我得回去歇息了。买卖的事,等时机到了,我再来找少东家。”

司徒渺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目送着这一行四人离开,心中既失落又懊恼,隐隐约约又觉得自己掉入了某种圈套,总之百味陈杂。

离开同福赌坊,拓跋祐就开口告辞,“拳馆明晨还有早练,我和真儿就先回去了。”

这一趟他算是看清楚了,眼前这丫头不仅诡计多端,身上也藏着深不见底的能量。

连司徒渺这样的人物都只能乖乖受她摆布,他一个心怀抱负的异族人,手中被她捏了把柄,自然也只能低调做人,不与她起争执为上。

薛琬笑笑,“骆真年纪小,今儿睡得迟,明日的早练就免了他吧,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莫让孩子以后长不高。”

她冲着他们摆了摆手,“今日一别,恐怕下次再见得有一段时日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个都要乖哦!”

拓跋祐满脸黑线,但又忌惮这臭丫头的本事,只能沉着嗓子道了句,“知道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骆真离开了。

萧然看着拓跋祐那格外萧瑟的背影,忍不住叹道,“你以后还是别逗他了,他不怎么经逗。”

就算是落难的王族,到底也是个王族呢!

被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揉捏,恐怕他暂时服软,以后会成为一个隐患。

薛琬却不以为然,“你放心,只要还需要我,拓跋祐就不会对我不敬。”

景泰十年,拓跋祐仍然是个默默无闻的龙虎拳馆老板,这说明,未来十五年内,他没有本事杀回鲜卑。

而十五年后,拓跋祐已经四十多岁了。

人生旅程走过大半,在最好的年纪都无法办成的大事,大概率这一辈子都无法实现了。

难道还要指望他的子孙吗?

不可能的。

拓跋祐还算是鲜卑王的嫡长孙,他尚有一争的资格。等到以后,新的鲜卑王继位后,就会有新的嫡长孙,新的局面,鲜卑的王位就再也与他们这一支无关了。

萧然不知道薛琬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底气,但他对她全然信任,她说没关系,就没有关系好了。

左右她身边还有他在,若是拓跋祐敢对她有什么不敬,难道他会坐视不理吗?

薛琬笑着跳上马车,也不进去,与他一块坐在车前,“这里离春波巷不远,去一趟那里吧。”

萧然看了看天色,“快要子时了……”

春波巷是皇城民居比较集中的巷子,没有北街繁华,但也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方,居住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最要命的是那边野狗横行,特别是在夜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薛琬看出来萧然的疑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要解决你的身份名籍吗?”

她顿了顿,“春波巷有个人名叫师勇,他在附近的书塾教书,看起来文文弱弱不堪一击,但其实他是这个世间最好的文书造假高手。”

只要他见过的文书,不管是古籍书画,还是官府的通报,给他材料,他就可以造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来。

这人的能耐,恐怕连圣旨都造得出来。

区区一张身份名籍,又算得了什么呢?

师勇有个患了怪病的女儿,至今没有确诊病情,自然也无从医治,只能以昂贵的人参或者雪莲吊着一口气在。

他爱女如命,哪怕女儿毫无知觉,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一刻都不敢松懈。

续命的药材实在太过昂贵,所以他开始私底下接一些活。

但他又不敢太高调,怕被官府抓住了马脚。

直到后来他被李丞相发现,成了陈王的人,生活才算是稳定下来。

襄阳王谋逆一案中的所谓证据,大部分也都市出自这位师勇的手笔。

后来,师勇的女儿还是离开了人世,没有了威胁他的筹码,李丞相害怕他将不该说出去的事说出,就派人将师勇灭口了。

细细算来,如今他的才能还不曾被朝中各大派系发掘,所以正是比较缺钱的时候。

花一点钱,就能解决掉萧然的身份问题,让他顺利地进入京兆府衙门,这是很值得的。

何况,若是能在师勇未曾深陷权利的泥潭时,就将他解救出来,说不定将来,还能避免他成为权利的牺牲品呢。

总而言之,师勇是个人才,薛琬的小队伍里需要这么一个人,她想要尽力争取他。

春波巷尽头的一个民居,子时敲过,响起了有规律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师勇一下子惊醒,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

这是他和上一位找他做假的主顾约定好的信号,主顾以后再介绍朋友过来时,必须要这样敲门,他才会开。

这是生意来了。

但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他想了想,毅然决然地起了床,管他呢,只要是生意,就会来钱,只要有钱,就可以去给妞妞买续命的人参。

师勇开了门,在昏黄的月色里,看到两位丰神俊朗的公子站在门前,衣饰华贵,卓尔不凡。

他小声问,“是王老板介绍来的吗?”

其实,他留了一个心眼。

他的上一个主顾并不姓王。这么问,只是要确认一下来人的身份罢了。

薛琬笑笑,“我们慕名而来,但介绍我们来的人倒不是姓王。”

她从怀中取出一锭闪亮亮的金子,“可否容我兄弟二人进门再谈?”

师勇见对方跳过了陷阱,虽然没有说出介绍人来,但那金子实在太过诱人,他忍不住接了。

“请进!”

屋子很简陋,只有两间房,里面那间被厚厚的帘子盖住,却隐约流泻出药味来,住的应该是他的女儿妞妞。

薛琬眼波微动,“我兄长进京时身份名籍不小心弄丢了,过不几日,他要去当差,也没有时间回老家去补办了,就想劳烦师先生帮忙做一个。”

她顿了顿,“除了这一锭金子,我还有别的酬劳。”

第71章 面条

不过一张身份名籍,一锭金子其实已经足够。

但谁又会嫌钱多?

尤其是对于一位已经倾家荡产为女儿延医吃药的老父亲来说,就是给他十锭金子他也不嫌多啊!

师勇一下子态度很认真,“公子请说说要求。”

盛朝的身份名籍,以皇城为范本,但到了地方上后,多少也有些些微改变,带一点地方特色。

这些都还好说,关键是印章,各地的印章都是用特制的材料制作,管身份名籍的墨也是特制,盖出来的章有特殊的纹理和光亮。

只有最厉害的高手,得到一模一样的材料,才可能制作得出来假名籍。

否则,混个出城入城还好说,若是要进衙门里当差,那是一眼就会被认出来的。

萧然笑着说,“我出身江南,郴州府人士,姓萧。”

他看到书桌上有纸笔,便顺手将家族的族徽画了下来,“因我家族是有封爵的,所以,恐怕还要麻烦先生将徽号也一并做出来。”

公侯子爵,都有自己家族的徽章。

在官府出具的身份名籍后面,会加盖一个爵徽,以示他的身份。

师勇先前接触的都是些生意人,还是头一次与达官贵人打交道,心中顿时有些慌乱。

但慌乱过后,却又生出一些希望。

这些贵人不仅有钱,路子也广,还能请得动太医,说不定能求一求让他们帮忙给妞妞找个好一点的大夫呢!

他这么想着,就格外殷勤,“公子是急着要还是可以稍候几日?”

萧然看了一眼薛琬,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但与快相比,还是质量更重要一些。”

他顿了顿,“但你也不能让我等太久,否则,我还不如亲自回一趟江南,师先生,你说对不对?”

程谨之那边招考还需半个月,但报名时就应该需要身份名籍登记了,左不过也就有三五来天的功夫让他缓和。

也不知道这点时间,这位师先生能不能有本事将名籍做出来?

师勇点点头,“做名籍需要的时间不多,章是现成的,纸我这里也还有些,唯独少了墨。”

他顿了顿,“江南的郴州府用的墨与皇城不同,是胭脂墨,而官府所用的又不是寻常的胭脂墨,是上品金丝胭脂墨,以我一人之力,恐怕一时半会弄不来。”

唉!制作名籍恐怕一个晚上就够了。

可要找墨,就不好说了。

他不过区区一个教书先生,哪里有本事弄到金丝胭脂墨?

薛琬轻轻笑了起来,“我有啊。”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你看看是不是这种?”

在千机司待得久了,习惯每次出门都带上各种瓶瓶罐罐,以备不时之需。

更何况,她今日是专门来会师勇的,自然会将所有需要的材料带上,她不仅有墨,还有纸,连刻章用的石头也带着呢。

师勇看了一看,又闻了下,脸色大喜,“正是。”

他胸有成竹地说,“若是两位贵人急着要,就在这里喝两杯茶,等天一亮,我就能做出来。”

薛琬笑笑,“那好吧。”

反正今日白天已经睡了个足,她早就已经做好了熬夜的准备,连茶叶都自己带上了呢。

她便和萧然找了个干净的座位坐下,“先生这里有热水吗?”

师勇没有回答。

他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造假之中去。

薛琬哑然失笑,“看来咱们得自己去烧热水了!”

萧然叹口气,“你在这里安心坐着,我去烧水。”

他顿了顿,“啊,你一定也饿了,我去看看他家的厨房有什么,给你做一点夜宵吧!”

薛琬甜甜一笑,“十一,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家有会做饭的小伙伴,就是幸福啊!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她真的觉得腹中饥饿得慌呢!

师勇投入工作的时候是忘我的,他表情严肃地裁纸试墨,然后将他之前画下来的真正的名籍作比对,字写完之后要先晾着。

这时候开始刻章。

官府的印章还简单一些,侯府的爵徽却有些复杂,不能有一丝一毫差错。

薛琬见师勇那么投入,也不好意思打搅他,便偷偷掀开了里面屋子的门帘,只见一个七八岁的丫头躺在床上,她脸色惨白,瘦骨嶙峋,若不是偶尔还有些气息,会让人误认为这孩子已经没有了生命。

她低声一叹。

想到前世也对这个孩子的病有过了解,太医也无法确切地诊断病情,只能推测说,这孩子是受到外力伤害后才会如此。

用通俗的话来说,人有三魂六魄,但妞妞顶多剩下一魄,所以虽然有呼吸,但其实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人参和雪莲不过是吊着她的躯壳,可一个人若是没有了魂魄,就算尚留一线气息,又有什么用呢?

师勇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只是看不穿罢了。

这是个可怜的父亲,也是个伟大的值得敬佩的父亲!

薛琬觉得,自己应该要帮帮他……

她正想着该如何帮忙,门开了,田螺姑娘萧然端着个盘子进了来。

萧然笑着说,“他这里什么都没有,还好找到了点面粉,我自己和面做了碗面条,你将就着吃一点吧。”

他提了茶壶,“若是不想吃,喝点热茶也好。”

薛琬忙道,“我吃,我当然吃啊,为什么不吃?”

虽然是一碗什么都没有的阳春白雪面,但那也是十一做的面条啊!何况她肚子还饿了。

她问道,“你只做了一碗?那你呢?”

萧然笑笑,“我不饿。”

他叹口气,“这位师先生家里实在是什么都没有,连面粉也只剩下最后一勺了。”

若不是半夜三更,真想去杂货铺给他把厨房填满啊!

薛琬招了招手,“那你过来,我和你一块吃。”

跟了她混的人,总不能她吃面,人家干瞪眼饿着吧?就算是汤,也要让他喝几口才对嘛!她薛琬可是个讲义气的人,绝对不吃独食的!

萧然微微一愣,“啊?”

虽然现在扮兄弟,但她到底是个女孩子……他们同吃一碗面,这样不好吧?若是叫人知道了,这会影响她的闺誉的……

薛琬皱了皱眉,“啊什么?你是大哥,我是小弟,没得哥哥下厨给弟弟下面,结果还一口都吃不到的。说出去,人家都要说我不敬爱兄长了!”

她强行夹了一口面条送入萧然嘴里,“好吃吗?”

萧然抿了抿唇,“好吃。”

第72章 倾慕

天色微微有些发亮,邻居家的公鸡开始打鸣。

薛琬被闹声惊醒,猛然发现自己正靠在萧然的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过一回。

她轻轻扬起头,看到萧然微微侧着身子,将肩膀往她那边低了一些,似乎是为了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自己却闭上了眼,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

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抬头望去,只见师勇仍然在油灯下伏案制作,他神情专注认真,一丝不苟。

假若他手中制作的不是假名籍,而是一件手艺品,相信一定会是巧夺天工的匠器。

过不多久,师勇终于站了起来。

他双眼充血,布满了血丝,神色也十分倦怠,但神情却是兴奋的,“公子爷,您看,东西我做出来了!”

这么一下,萧然也醒了。

他接过师勇递过来的名籍一看,赞叹不已,“确实很像啊!哦,不,简直一模一样!”

虽然离开郴州已久,但萧然对郴州的一切都十分留意。

他在坊间当流浪汉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地接近郴州来的客商,也好几次亲眼看到了人家的身份名籍。

不论是观感,光泽,薄厚,还是手感,都与手中这张纸毫无不同。

看着身份名籍上写着的萧然两字,不知不觉中他眼角湿润了。

还好,天色尚不曾大亮,屋子里的油灯也不算亮,这一点莹润的光芒不曾被任何人发现,就被他自己擦拭了去。

薛琬前世在千机司,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对各地的名籍也十分了解。

她对师勇的手艺虽然很确信,但其实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亲手制作的实物。

事实证明,人才果然就是人才,这手艺好得没话说,论做工之细腻,恐怕比官府出的还要更好一些。

薛琬很满意,想要招揽人才的心就越发强烈。

她想了想对师勇说,“师先生的情况,我和兄长也略有所知,这些日子来,先生辛苦了!”

提到女儿,师勇疲惫的脸色才算有了一些光亮,可是很快就又化为了忧愁。

他叹口气,“妞妞无端端地得了怪病,都怪我这当父亲的看管不周。她母亲去得早,一直都是我照顾她,到底还是不够细致。”

薛琬问道,“不知道妞妞得了这病有多久了?事先有没有什么征兆?”

太医推测是受到外力伤害之后头脑死亡,但是心脏却还在跳动,至于为什么,谁也说不清。

但前世师勇却一直都不承认孩子受过外力伤害,所以才认定了孩子得的是怪病。

果然,师勇说道,“妞妞是半年前得病的。她原本一直都好端端的,事先也没有任何征兆,就是忽然有一天早上就醒不来了。”

他摇摇头,“前一天的夜里,我从私塾回家,妞妞准备好了晚饭,陪我吃完了我们爷俩还说了一会儿话,她才去歇下的,谁知道第二天就没有起来。”

薛琬想了想,“那天晚上,妞妞和平时一样,没有半点异常吗?”

师勇茫然地摇头,“没……没有啊。”

他忽然警觉起来,“小公子,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薛琬回答,“师先生,你若是上街打听一下,或许能知道前天有一位姓萧的公子帮助京兆府尹程大人破了悦来书坊杨奇被杀一案。”

她指了指自己,“那位萧公子正是区区在下不才我。”

师勇忧心女儿和钱,哪里有精力去打听外头的事?

不过,他倒是听明白了薛琬是个会破案的公子。

他迟疑地问道,“那公子是什么意思?”

薛琬说道,“我虽然不是大夫,但医书也看了不少,像令爱这样的病例,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有见过,只是细节上却有些不同。所以,想向师先生确认一下罢了。”

师勇一听,立刻双目放光,“小公子看过和我女儿一样的病例?”

他双手立刻抓住了薛琬的衣裳,“真的吗?是哪本书?那人的情况是如何的?后来被治好了吗?”

萧然见状,生怕师勇伤害了薛琬,立刻将人控制住,“先生有话好好说。”

薛琬忙道,“师先生切莫激动,你坐下来我们细谈。”

师勇这才放了手,他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求医问药多时,没有大夫可以给我一个准信,乍然听到医书上居然有一样的案例,有些失态了,请小公子见谅。”

他忙又问道,“愿闻其详!”

薛琬说道,“具体哪本书我也忘记了,但确实也曾见过一样的病例。不过,那人是因为受了颅外伤后昏迷不醒,持续多年。所以,师先生说妞妞没有受过伤,想来和书上的案例还是有些不同的。”

她顿了顿,“我再问一句,先生当真确定妞妞不曾受过外伤?”

被连续这么一问,师勇也不确定了……

他当日在私塾遇到学生打架,处理完这事回家就已经很晚了,吃了妞妞做的饭,又和妞妞说了会话,妞妞就先去睡了,他也不知道白日里妞妞有没有受过伤。

应该是不会的,因为妞妞病了之后也找大夫仔细检查过,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可是如今仔细一想,那日妞妞似乎确实有些精神不振,情绪也不怎么好。

只不过他自己实在太累了,就没有顾得上这点。

难道妞妞白日里受过什么伤害?

薛琬见师勇迷茫的模样,叹口气说道,“师先生若是想起什么了,可以来找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一点小忙。”

她顿了顿,“我对师先生的才华十分倾慕,也知道先生在私塾所得束脩不多,无法维持妞妞的治疗。所以,若是先生不弃,或许可以考虑为我做事,我每月给你五两银子,并且还负责提供妞妞所需要的人参雪莲。”

师勇愣了愣,“你说什么?”

他没听错吧?一个月五两银子,还负责妞妞需要的人参雪莲,这……这位公子怕不是傻了吧?

五两银子也就罢了,人参雪莲那得值多少钱!何况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雇佣一个人需要花那么多钱?

他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不过就是刚好会一点造假之术罢了……

这公子一定是傻了!

第73章 诱人

在天青色的晨幕中,薛琬的马车低调离开了春波巷。

萧然低声说,“今日你该回府了。”

虽然这接连几日来的行程可谓紧锣密鼓地繁忙,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这种忙碌的充实。

尤其是……身边有她……

薛琬笑着说,“该办的事都办好了,剩下的就都看你了。”

她轻轻拍了拍萧然的肩膀,“你已经有了身份名籍,明日便可去京兆府衙门报名。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一定不可错失。”

萧然点头,“嗯。”

薛琬接着说,“我估摸着这几日,许侍郎那边就会送上谢礼。这笔钱,你留着。以后进了京兆府要花钱打点的地方太多了,不能在这种小事上失了面子。”

她顿了顿,“还有师勇。”

萧然问道,“是要我将他父女接出来吗?”

薛琬点点头,“他这样的才能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所以,我们要在这之前将人带走。”

她顿了顿,“但也不能和我们扯上关系。”

萧然想了想,“我早先就想过,我们需要长期大量的银子入账,所以不能只靠捞几次偏门,而需要又个稳定的营生。”

盗墓之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可以作为补充,但绝不能将之当成正业。

但随着队伍的扩大,手下养的人会越来越多,他们更需要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薛琬叹口气,“我何尝没有想过这些?只是如今这世道,生意也不好做。最赚钱的行当,都需要朝中有人,而我们没有……”

衣食住行自然不必说,盐商米商这些都是皇商才做得的。

就连开个打铁铺子,卖个茶叶,也都需要打点各重官府,哪是寻常人开得的?

所谓官商勾结,皇城像样一点的铺子背后,哪家没有几位撑腰的官老爷?要不然,这生意能做得那么顺当吗?

萧然微微一笑,“那是从前。”

以后可就不同了,他以后可就是京兆府衙门的人了!

薛琬听出个意思来,目光一亮,“那你打算折腾个什么营生?”

萧然笑道,“悦来茶坊垮了,其他的几家小茶坊不成气候。皇城的百姓们迫切需要这样一个地方,我们便如他们所愿。”

他顿了顿,“京兆府衙门定然也很需要有这么一个消息的中转站。程大人应该很支持我这门营生。”

京兆府衙门管的就是皇城的大小事,而悦来茶坊这样的一个地方,却是整个皇城消息最灵通的所在。

萧然出钱出人负责赚钱,程谨之负责出名得到一个消息渠道,这是双赢的买卖,谁都不亏。

薛琬赞许地笑笑,“果然是十一,脑子就是活络。若是这事你能办好,我得奖赏你点什么!”

她冲他眨了眨眼,“钱财名利你以后都会有的,不如我帮你撮合一门好亲事如何?”

萧然微微一愣,随即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这种事,不急的。”

若未来的妻子不是自己真心喜欢的女人,那还不如索性就不娶了!

他不害人,也不想被不爱的女人所累。

薛琬见他有些恼了,便不再多说,心中却想,“前世的苏十一,可是夜夜笙歌眠花宿柳的人,脸皮哪里有这么薄?”

花楼里出了名的玉郎君,花魁娘子们心上的意中人。

她有好多次都想正正经经帮他找一房妻子,可是他们这一行过的就是黑暗里的日子,刀尖上舔血的行当,不知道哪天就会折掉,娶了妻子是要害人吗?

就好像她,自从入了千机司,就再也没有想过要嫁人生子。

薛琬心中暗想,好在隔世重来了,她和十一都不会再入千机司,这辈子,她一定要让他得到一份安稳的生活,像普通人一样有个温暖的家。

到了晌午,靖宁侯府的马车终于浩浩荡荡从青云庵出来,行了三五里路,车上的小姐就叫嚷着肚子疼要去解手。

好在仍然在荒郊野外,去附近的小树林里解个手不过就耽误一点功夫,长房派出来的老嬷嬷倒也没有嫌弃烦。

五小姐带着丫头悄然去了,不多时,又悄然回来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五小姐去的时候带了一个丫头,回来的时候却跟回来两个。

等上了马车,圆月已经又是圆月,薛琬也重新成了薛琬。

小花瞅了一眼外面,见其他的马车离得远,车夫又是个年老耳背的,便压低声音说道,“小姐,这几日你都去哪里浪了?”

她也知道应该忍到回家了以后再问,但实在忍不住啊!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小姐这几日在外头肯定玩得风生水起,各种热闹!哪像她和圆月在青云庵空虚寂寞冷!

没有经历没关系,说出来让她想象一下也是好的嘛。

圆月也瞪着大眼睛期盼地望着薛琬,装了几天端庄贤淑的五小姐了,可是真正的五小姐却在外面花花世界里快乐地游荡!

羡慕!嫉妒!

薛琬笑嘻嘻地捏了捏小花的鼻子,又拧了拧圆月的脸颊,“你们两个真是心急!”

她变戏法般从怀中掏出一包烧鸡,一包卤牛肉,“知道你们在庵堂里清汤素面饿得慌,给你们带了好东西,吃完了再说。”

果然,两个丫头眼睛一亮,再也顾不得问东问西,纶着袖子就吃上了。

“这烧鸡做得好,怎么也得是大福记以上的酒楼才做得出来。”

“这卤牛肉也不错,比上次我们去那君悦楼吃的还好!”

薛琬笑着说,“吃慢点,别噎着。”

看这两丫头的饥荒程度,就足可见青云庵的伙食有多么差。所以,还是赶紧打消了以后青灯古佛的准备吧……

前世的生活虽然隐藏在黑暗之中,但物质却是十分丰盛的,以至于将她整个人都养刁了,实在是过不了简陋的生活。

权利,那么撩人,她真心不打算轻易放开。

美食,沁人心脾,她可不打算吃素。

男人……

薛琬想到陈王那堪称完美的侧脸,心中难免仍有激荡。可是,随着重生的时间越来越久,前世死去时的印象开始慢慢地淡了,她对陈王求而不得的痛,似乎也有所减轻。

至少,这次在兰亭时,她再见陈王,就没有前一日那般小鹿乱撞。

是她变了吗?

还是因为陈王尚不曾变成前世冷若冰霜的模样?

薛琬猛得摇摇头不让自己深想,她心中暗暗叹道,“比起男人,还是权利和美食更永恒诱人啊!”

2

第74章 周氏

才闹出退婚风波,薛琬的一举一动都颇受关注。

她前脚刚从青云庵回来,后脚就有人递了名帖要求见刘太夫人。

来的是五城兵马司二小队副队长刘正的妻子周氏。

区区一个没有品级的副队长的妻子,照道理是没有资格送名帖请见堂堂靖宁侯府的太夫人的。

但这刘正却是刘太夫人娘家的一门远房亲戚,虽说血缘极远,几代都几乎没什么来往了,但论起来到底是宗亲,刘太夫人看着名帖一时摸不清对方来意,却仍是见了。

太夫人看着面前穿得还颇富态的周氏,心底暗暗松了口气,不是来借钱的就好……

不过终究还是不能太大意,她笑着问道,“你就是三郎的媳妇儿?三郎小时候,我倒是还见过一面的,后来堂叔父去世之后,就没有机会再聚了。”

呵呵,实在是关系太远了,见了也不如不见。

周氏仪态举止倒颇有些大家太太的气度,应答如流,不卑不亢。

“回姑母的话,正是侄儿媳妇周氏。侄媳妇今日来,是想着过几日就是姑母大人的千秋,虽说住得远了,但给长辈的礼数不能少了,所以过来给姑母请安。”

刘太夫人的生日,不论是否大办,都轮不到请这些早就断了来往的老亲。

所以,周氏提前来送礼,是一种示好。

刘太夫人心底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了下来,原来是来送礼的,不用她掏钱这就好办,凡事都好说。

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笑容更见慈祥了,“难为你们两口子这么有孝心!”

周氏笑着说,“自从老太爷过世之后,我家老爷忙于事务,我又初来乍到不懂事,一直没有与姑母好好请过安。”

她顿了顿,“可刘家这几年好几宗都迁到了别地,留在皇城的亲戚越来越少了,我家老爷细数着,姑母就是最亲的人了,叫我千万不能再怠慢了。”

这时,太夫人身边的朱嬷嬷从外头进来,悄声在刘太夫人耳边说道,“刘太太孝敬了南海的珍珠,西域的宝石,还有一些绫罗绸缎。”

都很值钱。

这世道间的弯弯绕绕,大概也没有什么人能比刘太夫人更懂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早就是个人精,心里对周氏的来意再清楚不过。

瞧这远房侄子的派头,虽然没有当什么官,但想必发了不少财。

人有钱了,就总想着要往上一层,但仅靠自己,恐怕也很难再向上。

这时候,刘三郎就想到了自己还有一门贵亲,虽然素无来往,但借着给姑母贺寿的理由上门也还算体面,一来二去,就攀上了侯府这棵大树。

虽然靖宁侯府这棵树早就已经蛀空了,但旁人不知道啊。

刘三郎背后有了个名头,以后加官晋爵,多少也是个助力。

若是从前,刘太夫人最不喜欢这样的事了。

但她一只脚都快要迈进棺材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到底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既然刘三郎夫妇还算知情识趣,出手又大方,她又何乐不为?不过只是认回了一门老亲,她又没有答应着这两口子什么。

礼她收下了,万一出了什么幺蛾子,又和她没关系。

这样想着,太夫人的脸色便更加温柔了,“也是我的不是。自从嫁到侯府,事务繁多,竟无暇顾及从前的老亲。三郎媳妇,以后可要多走动才是。”

她顿了顿,“既然来了,就吃了饭再走,也好和家里的亲戚认识认识。”

周氏笑着说是,忽然又问道,“听闻五小姐刚从青云庵回来了?”

说完,她似乎又觉得这样问很是不妥,有些尴尬地捂住了嘴,“侄儿媳妇唐突了。实在是因为小儿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恰好拜在了薛三老爷门下,这几日在家中颇为五小姐鸣不平,侄儿媳妇心里就老记挂着五小姐。”

太夫人笑着说,“小五确是在家,等会儿我就让她过来拜见一下长辈。”

她叹口气,“你也不用觉得唐突,小五的事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也没什么稀奇。是这孩子命不好。”

周氏忙道,“哪命不好呢?五小姐投生在侯府,就是天生的小姐命。她的父亲可是国子监祭酒大人,天下儒生都敬重的大儒。富贵之家,书香门第,五小姐的命怎么不好了?”

她笑笑,“至于亲事上头,侄儿媳妇说句不该说的,退了这婚未必不是件好事。我们女子,最重要的是嫁个知冷知热疼惜人的好郎君,门第差一些打什么紧,只要肯上进。”

太夫人眼皮微跳,笑着说,“你说的也是。”

她将话题岔开,“时辰不早了,三郎媳妇,我们移步花厅吧。”

望月阁内,薛琬才刚换好了衣裳,就听圆月来禀,“太夫人请您过去花厅。”

圆月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舟车劳顿,才刚回来,歇都不让人歇呢!”

薛琬笑笑,“太夫人平时最怕麻烦了,连晨昏定省都免了,怎么会突然叫我过去花厅?这眼看着就是午膳的时候了,莫非是要开家宴?”

她摇摇头,“开在花厅的席面都是太夫人自掏腰包的,她老人家可不像这么大方的人啊!”

别人不知道,她对祖母的脾性可摸得透透的,祖母也不算小气,就是一辈子在钱事情上计较惯了,对要花银子的事就特别在乎。

能让祖母自个儿掏钱办的席面,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她想了想问道,“来请的嬷嬷有没有透露什么?”

圆月笑着说,“我问过了,好像是来了位太夫人娘家的亲戚,是头一次来的太太,具体的嬷嬷也不清楚。”

薛琬想了想,“我也不晓得是什么亲戚。罢了,既然祖母叫我去,我就去吧。”

她也很累,她也想沾床睡会。

唉!

在府里就是不自在啊,还是出门浪比较爽。

花厅里,侯夫人和二夫人也都到了,她们心里也在犯着嘀咕,能让太夫人另眼看待的娘家太太,到底是谁!

太夫人姗姗来迟,拉着周氏的手说道,“都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娘家侄儿媳妇周氏。她男人刘正,在五城兵马司做事,以后你们多来往吧!”

侯夫人……

二夫人……

薛琬却眉头一皱,五城兵马司的刘正居然是祖母的娘家侄儿?

第75章 金鹅

前世,陈王登基之后重用裘瑜,将他升至禁军统领,五城兵马司就交给了刘正。

薛琬和刘正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颇有手段,办事能力强,果断狠戾,是个大器晚成的角色。

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是她的远房亲戚……

她遥遥看了眼周氏,猛然发现周氏的目光也一直都在她身上打转,不由有些惊讶。

刘太夫人见两个儿媳妇面上都淡淡的,心里微微有些不快。她也知道周氏的身份确实有些低,但只要是她娘家的亲戚,就不该被冷待。

说到底,还是没有将她老太婆放在眼里。

但她都是半隐退的人了,早就不愿意沾染上烦心事,所以便也淡淡地说,“开席吧。”

沈氏看了眼各怀心事的众人,面上露出讥讽笑容,吃了两三口,就借口肚子疼离了席。

平氏也不乐意和周氏结交,但婆婆的面子又不得不照顾,她又做不出像沈氏那样无法无天的事来,便只能耐着性子和周氏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

周氏倒是不卑不亢,说话清晰有条理,虽说身份不高,但半点都不怯场。

刘太夫人见状,心中便打定了主意,反而越加抬举周氏了。

饭后,她笑着对周氏说,“你的性情我很是喜欢,以后你得空便常来看看我吧,陪我老婆子说说话也是好的。”

她顿了顿,“啊,对了,下月初一就是我的生辰,原本也没有打算要大操大办,就是家里几口人聚在一块吃顿饭。到时候,你带上三郎和孩子们一块来吃顿家宴。”

周氏连忙道了一声好,“能常来姑母跟前听您的教诲,也是我们的福气。”

平氏闹不明白,素来清高不管事的太夫人,怎么就突然对一个远房侄儿媳妇这么亲热。

但此刻,她也没心情闹明白这事儿了,因为太夫人说,下月初一的生辰要办……

如果只是家里人聚在一块儿吃顿饭,那就比平时多添几个菜就行了,但一旦邀了外人来,这花费可就要大大地提高了。

她手头是真的没什么钱了……

周氏离开之后,太夫人便道乏了,让平氏回去歇息。

但平氏哪里歇得下?她思来想去,还是让身边的大丫头如意悄咪咪地找了一趟太夫人身边人,打听清楚了这周氏是如何讨得了太夫人的欢心。

如意回来了,小声说,“那位周太太给太夫人送了好些寿礼,据说价值不菲。”

平氏皱了皱眉,“区区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副队长,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她家老爷还是侯爵呢,一年的俸银才二百多两,加上陛下赏赐的,加起来也不超过五百两。

若不是她娘家有些老底,她的嫁妆又足,她都买不起南海的珍珠西域的宝石。

看来五城兵马司的油水很足啊!

平氏又恨又妒,一时又有些埋怨太夫人,“她倒好,自己收了人的重礼,这人情却让我来还!”

可一想到这诺大的侯府,除了太夫人偶尔还能帮衬自己一些,其他的人个个都跟自己离心,便也只能这样算了。

她叹口气,从匣子里取出一块碎银子交给如意,“太夫人既然开口邀了人,就叫厨房好好安排一顿席面吧,总不能丢了我们靖宁侯府的面子。”

如意刚去不久,就听身边的大嬷嬷急匆匆跑了进来,“侯夫人,不好了!”

平氏眼皮子一跳,“又怎么了?”

大嬷嬷脸色发紫,显然是气得不轻,“侯爷晌午喝了点酒,回来歇午觉,谁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兰园,睡在了李寡妇的屋子里……”

她粗粗地喘了口气,“现在那李寡妇不肯安静地了事,哭着吵着要悬梁呢!”

李寡妇的男人原本是府里的花匠,专门伺候兰园那些珍贵的兰花——那都是要拿来送礼的。

靖宁侯府实在太穷了,王公大臣们之间来往送礼,人家都出手豪阔,不是名画就是宝石,薛家拿不出来啊!

那怎么办?

恰好府里有个手艺好的花匠,能将娇贵的兰花精心伺候养大,这才能在各种年节送礼活动中不落了下乘,叫人看出穷酸气来。

有时候也能将多余的兰花盆景拿出去卖,那可都是价高金贵的东西,能换一些银子回来,解侯府一时的饥荒。

李花匠前两年去世了,兰园的兰花便由他娘子李寡妇照料,一样也被伺候得很好。

所以,李寡妇虽然是靖宁侯府的奴婢,但地位待遇都不比寻常,这可是一只能生金蛋的金鹅!

可是不着调的靖宁侯外面的女人一个个抬进来就算了,居然还要染指家里的金鹅,实在是可恶至极!

平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只觉得头都要炸开了。

“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这两年来,家里的亏空越发大了,她时不时用自己的妆奁贴补也渐渐难以为继,就指望着李寡妇将兰花伺候好了,能多卖几盆卖几个好价钱勉力维持家用。

可现在,靖宁侯这个烂货,想将她的金鹅给杀了。

这日子,怎么还能再过下去?

要不是她尚有孩儿未曾婚娶,真的想破罐子破摔,和这个烂了根的男人和离啊!

大嬷嬷心惊,“侯夫人!”

有些话心里想想是可以的,怎么能说出来呢?

平氏擦了擦眼泪,“先堵住兰园的门,不要让这事闹到太夫人那儿去。来,帮我梳妆清理,我要去看看李寡妇。”

望月阁里,薛琬梳洗好了正打算歇个午觉,忽然看到小花一脸八卦地跑了进来,“小姐,我跟你说,刚才长房又发生了大事了!”

薛琬笑笑,“哦?说来听听?”

小花悄声说道,“侯爷去了兰园胡闹。”

薛琬嘴角露出讽刺微笑,“然后呢?”

小花有些不满了,“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不震惊?不害怕?”

至少得害羞一下啊!哪怕是装的,也给来点反应好不好?

薛琬翻了翻白眼,“在自己窝里,咱们就不需要这么客套了吧?然后呢?”

小花茫然了,“没有然后了啊。”

光是去兰园胡闹这一点就足够惊悚了啊,还需要有什么然后?

薛琬却笑笑,“凡事都有因果。既有了因,必定得出一个果。”

靖宁侯睡了李寡妇,身为侯府的金鹅,李寡妇会善罢甘休吗?当然不会。

所以,李寡妇很快就会成为李姨娘。

长房热闹的好戏,才刚开锣。

前世,大概这也是压垮侯夫人的稻草之一,所以才会有后来与他人合作陷侯府于死地的叛举。

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也冲着侯爷去啊,害了无辜的人又算什么?

薛琬目光一冷,“小花,等天黑了,我要亲自去看望李姨娘。”

第76章 先机

夜深之后,白日的喧嚣终究会慢慢平静下来,素日里安宁的兰园也越发寂冷。

门没有拴,只是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间隐隐有女人小声的抽泣传出,但隔得太远,有些不怎么真切。

小花缩了缩肩膀,“小姐,这里有点瘆人。这李寡妇不会是真的想不开寻了短见吧?”

园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连个人影也瞧不着,耳边却一阵阵地响着哭泣声。

就算是去乱葬岗挖过坟的女子,也难免有胆怯的时候啊!

薛琬目光清亮,带着几分同情,“李寡妇在里屋。”

她顿了顿,“等会儿,你就在门口替我望风,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如果记得不差,李寡妇虽然没有死,但状况也没有很好。

她悬梁自尽没有成功,又被侯夫人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收走了屋子里所有的利器,临走时还将人绑了起来。

这应该是李寡妇此生最凄惨的状况,越少人看到越好。

小花性子泼辣,但最是听话,乖巧地说了声好,便立在一旁的走廊下。

薛琬轻轻推开门,径直进了里间。

她看到被绳子紧紧捆在桌角的李寡妇披头散发,满身污血地半躺在冰冷的地上,眼泪早已流干,目光一片空洞,只有时不时发出的干嚎证明着她还活着,仍有愤怒与不甘。

比起侯夫人,这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一心一意为亡夫守节,安安静静地伺候着金贵的花草替主人家盈利赚钱,却被喝醉的男主人奸污,被女主人欺辱。

薛琬目光一冷,对侯夫人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她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侯夫人为了笼络李寡妇这个会下金蛋的金鹅,必定要想法子安抚,否则鸡飞蛋打,要想再找一个像李寡妇这样精通兰花习性能养好兰草之人,可并不容易。

但在安抚之前,侯夫人要将李寡妇所有的斗志都磨灭,她要将人踩进底谷,让人摔得粉身碎骨。

然后再给一颗蜜枣,以最慈悲怜悯的方式宣布,既然侯爷要了你的身子,以后你就是侯爷的人了,你我为姐妹,不分上下,请你用心浇灌这些兰草,做我永恒不变的金鹅。

前世的李寡妇,在这场闹剧之后没几日便悄无声息地“死”了,不过半月,靖宁侯又抬进来一位姓李的姨娘,李姨娘擅长摆弄花草,便接替了李寡妇的职责,住进了兰园。

可怜的李寡妇,满心的委屈没有得到平息,不过只是得了个姨娘的空名头,却要替侯夫人卖一辈子的命。

侯夫人自以为贤惠,既摆平了李寡妇,又成全了侯爷的名声,还曾得意过一阵。

只可惜,没过多久,靖宁侯便又在外面招惹了桃花债。

薛琬收回遐思,轻轻蹲下身子,对着李寡妇说道,“姨母,你还好吗?”

她将手腕上的食盒放下,推了过去,“我带了一些清粥小菜,你若是饿了,就先填填肚子。”

李寡妇身子微微有些发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抬起头来,“你……你是五小姐?”

身为侯府的下人,其实也未必会认得每一个主子。

但五小姐,李寡妇是认识的,那是死去的三夫人唯一的掌珠。

薛三夫人热爱花草,时常会来兰园找她讨教,时间长了,虽是主仆,却隐隐有些朋友的意思。

李寡妇眼睛一热,干涸的眼眶内又滴落几颗泪珠,“这里脏,五小姐还是赶紧回去吧。”

薛琬笑笑不说话,只是拿干净的帕子将李寡妇脸上的脏污擦干。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说道,“姨母的遭遇,我都听说了。侯夫人将你绑在这里,我不好随意替你解开,但帮你擦拭干净,喂你饭吃喂你水喝,还是可以做到的。”

她抬起头,直视着李寡妇的眼睛,“姨母,我想问你一句话,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吗?”

李寡妇愣了愣,“我……”

对她来说,死是比活着更容易一些的事。

死了,就一了百了,可是活着,却要面对无数重难关。

薛琬轻轻拍了拍李寡妇的肩膀,“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可只要还活着,就可以伸张冤屈,洗去耻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她叹口气,“与其这样卑微怯懦地死去,还不如勇敢恣意地活着。”

李寡妇摇了摇头,“我不过只是个地位低下的奴役,对于侯爷和侯夫人来说,比尘埃还要渺小。我的委屈和痛苦,什么都不是。”

她捂着胸口,“但我活着的每个日夜,都会想起今日这样的屈辱,也难以向我死去的夫君交代。”

薛琬幽幽道,“可是姨母是受害者啊!你死去的丈夫知道了你的委屈,只会心疼你所受的痛苦,又怎么会还要你的交代?他若是地下有知,也一定希望你可以坚强地活下去。”

她顿了顿,“所有疼惜你的人,都希望你可以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才可以有所改变。”

李寡妇茫然地望着薛琬,“希望?改变?”

薛琬点点头,“你会种名贵的兰花,兰花很值钱。侯夫人是不可能让你死的。”

她顿了顿,“但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地活,她首先会给你很多折磨,生不如死的折磨。最终,你还是会屈服于她,成为受她摆布的傀儡,当她的扯线娃娃,一辈子为她赚钱卖命。”

李寡妇的嘴唇微微颤抖,她想到白日里侯夫人那要吃了她一般的眼神,心中一阵抽动。

她在府里也算天长日久了,对于侯夫人的手段了解颇深,她知道,五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薛琬叹口气,“既然如此,姨母不如主动一些。”

她接着说,“侯爷坏了你的名声,那就让侯爷对你负起责任,以后你要做李姨娘,是太夫人亲自抬的姨娘,而不再是李寡妇。若是侯爷侯夫人不肯,你就将侯爷的丑事嚷开,再想办法寻死,这也不迟。”

同样是姨娘,假死借了别人的身份进府,和得到太夫人的许可以李寡妇的身份抬姨娘是不一样的。

李寡妇慌忙摇头,“不,不,我对我死去的那口子一心一意,万万没有想过要再嫁他人。”

薛琬笑笑,“我知道。”

她顿了顿,“但你不主动提出,就只能被动接受了。姨母,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占得先机比较重要。反正最后也就是这么坏的结果,不如早点定了,多争取到一些有利的条件才是。”

李寡妇心中有些意动了,她知道,有些事是由不得她的……

她抬起头,望向薛琬的眼睛,“你说得没错,侯夫人是不会允许我死的,可她也不会让我顺心畅意地活着。为了侯爷的名声,为了安抚我继续为她做事,她大概是真的会抬我做姨娘。但把主动权交给她,许多事就身不由己了。我想要这先机,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薛琬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帮你。”

第77章 路过

回望月阁的路上,小花一直都沉默不语,小嘴嘟嘟的,似乎还有些生气。

薛琬问道,“你怎么了?从兰园出来后,就一直气呼呼的模样?是谁惹你了?说出来,我替你教训他。”

那可是小花,天生的开心种子,天塌下来也乐呵呵扛着的人。

她真的想不通,除了苏十一还有谁能让小花不高兴。

小花满是委屈地望了薛琬一眼,“哼。”

哼完,这丫头就扭着屁股跨开大步走了,先行一步,连个招呼也不打。

薛琬……

看来,这得罪了小花的人是自己咯?

她无奈地抚了抚额头,“果然,不能对小丫头太好,一不留神,就能让她们给你骑在肩膀上。”

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翻了脸呢?怪事,真是怪事。

一直等到回了屋,小花都不怎么肯搭理薛琬,连圆月都看出了不对劲。

圆月小声问道,“你这是打了什么鸡血?对我这样就算了,对小姐发什么疯?”

小花气鼓鼓说,“我一直以为小姐讲道理有义气,李寡妇那么惨,她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居然……”

居然还劝李寡妇主动对侯夫人提出要当侯爷的小妾!

这实在太离谱了!

圆月“噗嗤”一笑,“就这点事啊?”

小花瞪大了眼睛,“这点事?还就?我说,你们的心都是铁石做的吗?李寡妇那么惨,这也能是小事?”

薛琬无奈极了,“你听人说话只听一半的吗?”

她抚了抚头,真是头疼啊!

小花愣住了,“一半?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听岔了?”

她刚才蹲在兰园黑漆漆的门廊下,提心吊胆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将屋子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小姐确实是教李寡妇谈条件了啊!

薛琬笑笑,“你只听了前半截,后面大概就只顾着生气了,没有听到我后面的话。”

她顿了顿,“我起先那样说话,不过是为了彻底打消李姨母的寻死之念罢了。我倘若要真的帮人,怎么又会将人往火坑里推?”

再说,李姨母可是侯夫人想要的人呢。她若是帮着说服李姨母成为李姨娘,那岂不是在帮侯夫人的忙吗?

她有那么傻吗?

李姨母可是会一技之长的人,是侯夫人眼中会下金蛋的金鹅,也是她薛琬需要的人才。

就算李姨母不能为她所用,但将侯夫人的金鹅拐走了,岂不是也很有趣吗?

她就是很想看侯夫人跳脚气死的样子啊!

小花再次愣住,“后面还有话?还有什么话?”

薛琬弹了弹小花的脑门,“我劝李姨母占得先机,与侯夫人谈条件,那是真的。既然身心受创,又没办法讨得公道,那么多要一点补偿不是很应该的事吗?”

她顿了顿,“至于后面,你就走着瞧好了。”

小花还想再问,薛琬打了个哈欠。

她抬头笑着说道,“好小花,明日就是镇国公夫人的生辰宴,你若是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明日你我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出门可好?”

圆月在一边问道,“小姐,小花若是黑眼圈了,您带我出去见世面可好?”

她幽幽叹道,“虽说都是为小姐办事,工种不同罢了,不分贵贱。可人家也真的很想和小姐一起出门嘛!”

镇国公夫人的生辰宴诶,王孙公子定然满堂。

她是不会指望像话本上写的那样有小丫鬟遇到公子爷的佳话,但公子爷身边若是有什么帅气的小哥哥,她欣赏欣赏难道也不行吗?

小花闻言,立刻收回了疑问,麻溜地说道,“小姐,我现在就去伺候您洗漱。天色不早,还请早些歇下吧!”

圆月望着小花飞奔出去的背影,笑得肚子疼,“这人真是……”

一回眸,却看到薛琬认真的眼神,“小姐……你咋了?突然变得那么严肃?”

薛琬轻轻地拿起了圆月的手,“我知道一直让你待在家里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委屈了你。但你比小花稳重,懂事,应变也快。以后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你来帮我安定后院。”

她顿了顿,“不过圆月,我答应你,等到时机成熟,一定会给你更广阔的自由。你等着我!”

圆月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热。

她忍不住撇过脸去,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水滴,“我都听小姐的。”

只要小姐心里记着她,只要能永远都在小姐身边,她就很开心了。

一夜无语。

第二日晨起,薛琬梳洗打扮好了,也在望月阁用过了早膳,然后便出门去侯夫人的院子里侯着。

刘太夫人早就已经过起了半隐退的生活,对外一直都称病养着,像这种贵妇间的生辰聚会,她一般都不参加的。

所以,侯夫人将带领着靖宁侯府的几位少奶奶和未出阁的小姐们一块儿去镇国公府。

薛琬刚离开屋子,居然破天荒在门前遇到了薛三老爷。

她愣了愣,随即惊喜地唤道,“父亲!”

自从重生之后,她见到父亲的次数很是有限,薛三老爷就像是刻意躲着她似的,只在家宴时才出现。

可现在,薛三老爷正站在她望月阁的院子里,这说明,是特意来看望她的。

应该是因为她和林家退婚了之事吧?

这样想着,薛琬难免有些惋惜。

早知道和林家退婚,就能让父亲想起她,那她就该刚重生的时候就这么干了!

薛三老爷身子站得笔直,被女儿这么激动地一叫,老脸还有些一红。

他淡淡地说道,“唉。我……我没啥事,就是路过。”

旁边跟着的长随青桐转过身去翻了个白眼。

他心里想,三老爷可真是会睁眼说瞎话,明明听说五小姐回来了激动记挂得不行,大清早的就跑来望月阁守着了,遥遥站着等了一个时辰,望月阁的门才开,就立刻进来了。

偏要说什么路过!

谁家这么路过的?

薛琬心情愉快,就将眼睛笑成了一个月牙儿。

她上前几步挽住了薛三老爷的胳膊,“父亲既然来了,就进来坐一会儿吧,正好女儿也有好多事想和您说呢。”

一直都想问的关于那什么诗歌全集的事,一直都没有机会。

那可是事关薛三老爷生死的大事,既然逮着了,这次肯定得好好问清楚的。

没想到薛三老爷居然挣脱了女儿的手,他故意板着脸,“我……我还要去国子监呢!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好了。”

他又飞快地看了女儿一眼,“我看看你没事就好。好了,我走了!”

薛琬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望着老父亲飞奔而走的身影,“这……”

唉!就不能给她一个好好问话的机会吗?

第78章 作对

薛琬满腹心酸地到了侯夫人的院子,只见长房白姨娘所出的五姐薛玥早就已经到了。

她笑着打招呼,“五姐!”

薛玥淡淡地点头,“嗯。”

便不再多言,只是神色不耐地望着侯夫人紧闭不开的卧房门。

连招呼都不愿意打一个。

跟在薛玥身后的丫头冬雨觉得有些尴尬,冲着薛琬干笑——我家小姐不善言辞,可不是针对七小姐的,她对谁都这样……

但薛琬却丝毫没有恼意。

她了然地冲着冬雨笑笑,虽然没有说话,但却用眼神告诉对方,她知道的,无碍。

白姨娘生得绝美,从姿容上不知道要比侯夫人高过多少,虽然老了,侯爷一个个新人抬进来,但对白姨娘的宠爱却仍旧延绵不息。

所谓爱屋及乌,侯爷喜欢白姨娘,对她生的女儿自然也格外疼爱,甚至比侯夫人所出的嫡女还要更心疼一些。

所以薛玥身上有一种自小受到宠爱而长大的目空一切和骄纵。

当然,若是别的女子骄纵会让人觉得讨厌,但薛玥继承了白姨娘出众的美貌,甚至比她的母亲还要美丽。

一个稀世罕见的美女不管是什么样的姿态,都是会让人心生包容的。

长得美貌,是可以得到更多宽待的,因为当灾难来临时,她也将因为美貌而多受许多折磨。

薛琬想到前世,她自己虽然差点流落风尘但却幸而被陈王所救,可是她这位美丽的堂姐,却未能逃脱被当作玩偶的命运。

她一时嗟叹,对薛玥便又多了几分宽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侯夫人的房门终于开了,出来的是大嬷嬷。

大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倒叫两位小姐好等了,侯夫人昨夜受了风寒,头有些疼,今日怕是去不了镇国公府了。”

她顿了顿,“两位小姐还请回吧。”

镇国公夫人的生辰,靖宁侯府虽然收到了请帖,但若是没有长辈的带领,像薛琬薛玥这样年轻的女孩子,是不大好单独前往的。

既然侯夫人身体有恙,那五小姐七小姐便只能打道回府。

薛琬目光微动,她知道侯夫人着凉是假,头疼应该是真的。

昨夜,她去探望了李寡妇,商定了之后的细节。

这一条,就是让李寡妇假意服软,实则威胁。

今晨,侯夫人应该已经去过了兰园。

李寡妇会和侯夫人谈条件,她既然被侯爷糟蹋了身子,就不能不明不白地继续待在兰园。侯爷必须要抬她为姨娘,而且,她需要太夫人的准允。

抬李寡妇为姨娘不难,这原本就是侯夫人动的心思。

但要太夫人准允,岂不是昭告天下侯爷胡闹的事?

侯夫人此生致力于当一名贤妻,不能替自家老爷擦干净尾巴,实在是有损她的贤名,这就有些为难了。

然而,李寡妇才不会给侯夫人讨价还价的机会。

因为她还有别的要求。

抬她姨娘之前,必须要解了她的卖身契,她以后是良妾,不再是薛家的家奴。

这还不算,侯夫人还得替她准备嫁妆和压箱底的钱。

若是不能满足这些要求,李寡妇笑着对侯夫人说,“那我就将事体嚷开了,再去死。”

李寡妇照看兰花的手艺一流,她若是去死了,兰园该怎么办?眼看着还有不久,就能将伺候好的兰草去卖个好价钱了,侯夫人自然不能让她死。

可是若要一桩桩一件件地答应,也实在是太困难了些。

侯夫人心里不舒服,自然就头疼。

若不是还需要李寡妇替她赚银子,像这种刁钻的妇人,她真该赐她死。

心里烦恼着这件事,侯夫人便连镇国公府都不想去了,再加上永安伯府都事还没有彻底过去,薛琬退婚一事仍然是皇城热议的八卦,侯夫人也担忧去了之后会被人追问笑话。

这样想着,索性就装病不去了。

没法出门,确实有些可惜,但薛琬倒觉得还好。

反正镇国公府是个挺无趣的地方,像这样的生辰宴会,更是被拘得紧紧的,去了也不过是当扯线的木偶,没意思。

还不如在家歇个午觉,闲来无事琢磨琢磨生钱的法门。

但薛玥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也没有和大嬷嬷废话,只是哼了一声说道,“我去找爹爹说理去!”

话音刚落,侯夫人的房里便响起了花瓶碎落的声音。

不多时,侯夫人铁青着脸站在门口,“你要找你爹爹去说什么理?是我这个嫡母哪里亏待了你吗?难道我就必须得是个铁人连头疼脑热都不许有了?”

她眼睛瞪了出来,表情狰狞,“好,你去找你的好爹爹去说理去,就说我不配当你的嫡母,让他休了我吧!”

薛玥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惊怕,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

平日里侯夫人虽然不喜欢她们母女,但为了贤良不妒的名声,至少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可今日,却如此凶神恶煞,似乎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就连三房的堂妹在跟前也不顾忌,就这么凶她,简直太可怕了。

薛玥脚步踉跄,掩面跑了。

薛琬觉得挺尴尬,便也想悄无声息地消失。

没想到侯夫人却说道,“你若是想找你的祖母告状,也尽管去。我今日,什么名声都不要了!去啊,去啊,我等着!”

薛琬笑笑,“大伯母言重了。”

她顿了顿,“人非木石,岂能永不生病?就算是草木,也难免有枯黄虫咬的时候。大伯母为了家里的事殚精竭虑,身体受了损伤,自当要好好休息才是。”

侯夫人听闻这话,理智也稍微找了一些回来,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她叹口气说,“你母亲福薄,有这么个贴心的女儿,居然舍得那么早就撒手人寰。唉!”

摆了摆手,又说道,“我这精神,是没法去镇国公府了,倒叫你白打扮了一回。回去歇息吧,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机会,一定带上你。”

薛琬轻轻福了一身,“那侄女就告退了。”

她的背影刚刚离开,侯夫人的目光便忽然深邃了起来,“昨夜,确实看到七小姐去了兰园?”

大嬷嬷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回答,“是,确实是七小姐没错。”

侯夫人咬了咬牙,“连三房这个小丫头也要和我作对!真是岂有此理!”

她眼神闪过狠戾,“派人去请舅夫人进来一趟,我有话要和她说。”

第79章 赴宴

薛琬刚回了望月阁不久,二房沈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春香就跑了过来。

春香笑着说,“我们二夫人来请七小姐一块儿去镇国公府呢!”

收到请帖的人又不是只有侯夫人,她自个儿不去,就让家里的小姐也别去了,实在是讨厌。

二夫人向来和侯夫人不怎么对付,尤其厌恶侯夫人那假清高的劲,所以得知侯夫人头疼不能去镇国公府了,立马麻溜地就叫身边的丫头去请五小姐和七小姐了。

想带家里的小辈多出门长点见识是真的,毕竟也都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想气气侯夫人也是真的。

反正都不耽误就是了!

薛琬心想,二伯母一番美意,自然不忍推辞,而且也都打扮好了,不去白不去。

而且今日萧然也会跟着李舒泽一块儿去,还能有机会和他说上两句话,自然也是不错的机会。

她便笑着谢过,径直跟在春香身后去了。

二夫人沈氏的马车很是宽敞,和她坐在一块的是她的女儿六小姐薛璎。

沈氏性子直爽,说话不怎么好听,时常和侯夫人拌嘴,就连太夫人的话,有时也不怎么听。

但对小辈们,却一直都很和善。

她笑着对薛琬和薛玥招了招手,“还不上来?”

薛琬大大方方上了车,行了礼,问了好。

薛玥却有些别扭。

她方才真的跑到了父亲去告状,但一向疼爱她的父亲,却破天荒第一次对她发了火,说她不敬嫡母是为不孝。

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二伯母就派人来请她了。

要不是自己的亲娘曾嘱咐过,千万不可以得罪二伯母,这镇国公府她还真的不想去了。

薛玥神情有些不好看,但谁叫她是绝世的美人呢?

沈氏和薛缨都没有因此不快,反而笑着说,“正嫌就我们母女二人过去无聊,如今带上了你们,就热闹了。”

她沈氏出身皇商世家,论出身确实不算顶好。

皇城的贵妇人间也多的是侯夫人平氏那样的势利眼。

所以,沈氏平素出门,难免也会遇到些说话夹枪带棒的人,她不理人家,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玩。

薛琬深知这一点,便笑着说,“等会儿我们陪着二伯母。”

她望着沈氏水嫩滋润的面容,心中感慨万千:侯夫人和沈氏一般年龄,可看起来沈氏却要比侯夫人小了十岁,所以女人真的应该要擦亮眼睛,嫁对男人,否则,是会变丑的!

薛二老爷在户部行走,整日里花天酒地,是青楼的常客,算得上是花名在外。

但与自己的兄长不同,薛二老爷在外头虽然胡闹,却从不曾将那些糟心事带回家来。

二房所有的孩子,都是沈氏嫡出。

薛二老爷倒也是有一个妾的,但那里头有些缘故。

唐姨娘的弟弟是薛二老爷的长随,当年为了救薛二老爷,唐弟弟不幸身亡,留下了个自小得了脑瘫的长姐,无人养活。

沈氏便做主替薛二老爷纳了唐姨娘为妾,这样能最大程度地保障唐姨娘的生活。

哪怕将来她和二老爷都离去了,但有个名分在,小辈们也必须要继续荣养唐姨娘。

不知怎么得,薛琬忽然想到了陈王。

陈王有那么多女人,也只有一个崔贵妃还算过得不错。

她心下不由有些迷茫,重来一世,难道真的要重蹈那些可怜的女人的覆辙吗?

陈王将来是天下之主,必不可能一心一意地对待一个女人,他的后宫注定会有三千佳丽,难道她要和那些可怜的女人去争宠?

就算她那么厉害把陈王所有的女人都弄死了,他也会再进一些新的。

他的后宫,会永无止境地扩大。

而她要怎么做?把所有的女人都弄死吗?终有一天,她也是会累的啊!

薛琬目光微垂,不由暗暗叹口气,“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果真叫软弱。说好了,不再去想他的,为什么又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呢?”

就说得好像陈王一定会娶你似的……

就在薛琬心旌摇曳间,镇国公府到了。

二夫人沈氏来得不算早,但也不晚。

像靖宁侯府这样不高不低的门第,就该这样来得不早也不晚,这样低调,也不惹人瞩目。

沈氏带着三个孩子先给镇国公夫人见礼贺寿,然后便跟着引领嬷嬷到了靖宁侯府的位置。

她抬头看到不远处年轻的贵女们都聚在一块儿赏花说笑,便说道,“你们几个也去玩吧。”

薛璎的手帕交都来了,她笑着点头,“那我去找周姐姐和陆姐姐去玩。”

薛玥也有几个谈得来的朋友,“二伯母,那我先去了。”

唯独薛琬,坐在旁边不动。

沈氏好奇问道,“小七,你怎么不去玩?”

薛琬抬头看了眼外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贵女们,笑了笑,“那边几位我都不大熟,贸然过去反而不美,我还是在这里陪二伯母说话吧。”

从前她是林君子的未婚妻时,虽然时常遭到嫉妒,但也有许多贵女围绕她身边转。

毕竟,她是未来的永安伯夫人嘛!

但现在……

倒不是怕被人同情或者嘲笑,她都活过一世了,还在乎这些吗?

但也正因活过一世,才知道哪些是真的朋友,哪些值得结交。

前世她家里出了事,陛下都还没有定罪,所有和她来往过的人,便都躲着她,不再与她说话。

后来她辗转遭难,也曾偶遇过曾一起玩耍的朋友,但人家都只当看不见她。

趋利避害,虽然也是人之常情。

但当你曾付出过真情实感的人真的如此对待你时,伤心难过也是常情,不想再与这样的人结交来往更是常情。

薛琬想,她的时间多么宝贵,才不要浪费到与那些人虚以逶迤呢。

沈氏也算体贴,料到小七是因为害怕被人提起伤心话题,所以才不肯去玩。

她难得语气温柔下来,“好,那你在这里陪我说会话吧。”

想了想,沈氏忽然问道,“小七,你父亲有没有对你提起过,以后对你的安排?”

薛琬一愣,“啥?安排?”

沈氏抿了抿唇,“我的意思是说,你如今没有婚约在身,而你母亲的孝顺期也早就过去了,那你迟早是要再说一门亲事的。”

她的目光望向薛琬的眼睛,“你父亲对此,有没有什么想法?”

第80章 高枝

薛琬摇摇头,苦涩地笑道,“我连父亲的面都很少能见到。”

她心里知道父亲很她,可是父亲又不愿意面对她。

莫说像二伯父和六姐那样亲密的父女关系了,就是寻常人家吃个饭说两句话都很少有。

连替她退婚这样的大事,事先也没有个商量,事后也没有什么解释,父女之间可谓是毫无交流了。

这样的父亲,又怎么会和她畅谈以后的打算

沈氏叹口气,“你父亲也真是”

她面上浮现几分气愤神色,“昨来的那位太夫人娘家的侄儿媳妇你还记得吗我瞧着那周氏怕是想打你的主意。你父亲不靠谱,还好你是个懂事的,自己的事儿,自己上点心。”

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家,看着小七退了婚,就想捡这个便宜。

靖宁侯府就算再落魄,也还是几代的侯爵,永安伯府的婚事没了,还有别的贵介公子等着,哪里轮得到五城兵马司一个区区的副队长的儿子

真是想得美

薛琬晓得二伯母面恶心善,怜惜她没有母亲,暗地里对三房多有关照。

她心中感激,便低声道,“我晓得了。”

沈氏轻轻拍了怕薛琬的手,“你母亲去得早,有什么难处,可以来和二伯母说。”

她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看到面前来了几位贵女,齐声向她请安。

“薛二夫人好,我们过来请薛七小姐过去玩呢”

既然特意来请,倒也不好拒绝。

特别是领头那位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侯月如,今的寿星镇国公夫人的幼女,这就更不好推辞了。

薛琬笑着说道,“二伯母,那我过去了。”

沈氏便只能笑着挥了挥手,“去玩吧。”

侯月如亲自上前挽住了薛琬的手臂,“薛七姐姐,咱们两个也有大半年不曾见过了呢”

她指着围在她边的一众贵女说,“黄姐姐,洛姐姐,张姐姐也都十分想你。”

薛琬满面笑容,眼底却泛着冷光,“我生了一场重病,最近才好了一些。”

武宁侯府的黄小姐接话道,“我们都听说了,薛七小姐生了场重病,养了半年才好。原本以为这次的事过后,也起码要大半年才能再见到你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了。”

她掩嘴笑,“这样才好,否则我们姐妹长久不聚,那也是会生分的。”

旁边的洛贵女关切地说道,“不管如何,今这样的宴会,薛妹妹是一定得来的。”

她压低声音,“我听我母亲说,今镇国公夫人借着寿辰的名义请了那么多的贵女小姐来府,是为了替镇国公府的三公子选妻。”

话虽然没有说得很明,但言下之意,指薛琬是冲着侯三公子来的。

侯月如忙道,“嘘就你们消息灵通,我母亲是要替三哥选妻,不过这事也急不来,今就只是相看相看,也不一定能成。”

她叹口气,“毕竟我三哥这人”

洛贵女笑了起来,“三公子怎么也都是镇国公府的三公子,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恐怕就是这辈子能够到的最高枝来”

她瞥了一眼薛琬,“要不然,一个退过亲的,还能找得到什么样的我说薛妹妹,你可要抓紧机会啊”

侯三公子名叫侯衍骏,不是镇国公夫人嫡出,生母不详,挂在了府里一位早逝的姨娘名下。

镇国公膝下子嗣不多,除了两名嫡子,便只有这一个庶子,对三公子的教养也和两位哥哥一样,疼或许还要多一些。

但世子和二公子都十分出息,文才武略都很精通,就唯独这位三公子不怎么成器。

侯三公子还未成年,就将皇城所有的青楼都玩了个遍。

手里刚有点零花钱,就跑遍了皇城所有的赌坊。

接下来就更离谱了,整折腾些木匠铁匠要造什么大船飞器,银子花了不少,都打了水漂。

镇国公夫人不怕侯三公子不成才,就怕他成才,所以也乐得落个慈母的名声,不断给他烧银子。

侯三公子这一折腾就全心投入,青楼也不去了,赌坊也不玩了,连亲事都不愿意说,一直折腾到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四岁,都不曾说亲。

镇国公夫人急得不行,实在没法子了,才故意借着今年的生辰给这三公子安排一个相亲的机会。

薛琬听了这些,心下了然。

原来这些人非要拉着自己出来,是在“指点”自己啊

她们觉得她遭遇了退亲这样的事,就一定会急吼拉吼,带着侯三公子这样的,好歹也是公府公子,知道有这么个机会,便必定会迎头而上。

若是成了也没什么,反正侯三公子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若是不成,可就又成了她们的一段笑话。

真是好天真的贵女啊

薛琬笑笑,“居然还有这样的因果。”

她抬头看了眼洛贵女,“洛姐姐比我年长一些,尊母一定是心急了,所以才带着洛姐姐来镇国公府碰碰运气。也是,像洛姐姐这样的,若是家里不着紧一些,恐怕是要耽误了。”

洛贵女闻言面色立刻变了,“你在说什么”

她着上前两步,“我这样的怎么了我说怎么样的什么叫碰碰运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是可恶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奚落一下薛琬的,没想到这丫头牙尖嘴利,居然还敢顶嘴

薛琬假装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洛姐姐你怎么了为什么对我那么凶”

她抬头泪眼汪汪看着侯月如,“侯妹妹,我哪里说错话了吗你看,洛姐姐那么凶,家里若是不着紧一些,谁家肯要这么个凶媳妇儿啊”

洛贵女不仅凶,相貌也不怎么好。

但薛琬是个讲道理的人,虽然她美,但美貌都是父母给的,又不是她自己的品格,从来不会用美丑来评价一个人。

薛琬只是在说洛贵女凶。

但洛贵女却本能地联想到了薛琬在嘲笑她的容貌,一时生气,说话就更大声了,“薛琬,你个不知好歹的,我们见你被人抛弃,找不到下家,好心好意提醒你攀高枝,你不领就算了,居然开口就骂人,简直不识抬举”

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手爪,就往薛琬脸上抓去。

“住手”有人喝到。

第81章 解围

洛贵女没有得逞,正是气头上,有些口不择言,“哪里来的混蛋碍我的事?”

她猛一回头,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眸,气焰便全熄灭了。

“陈……陈王殿下……”

陈王赵睿也接到了镇国公夫人的生辰请帖,他原本是不乐意凑中年老妇人的热闹的。

但长史消息灵通,知道今日宴席不仅各家的夫人都出席了,公子小姐们也都齐聚一堂。

这是一个很好的笼络人心的机会。

陈王便来了,和镇国公夫人道了贺,与侯家的两位公子寒暄几句,便一个人在园子里瞎晃悠。

没想到,居然让他遇到了这等不平事!

光天化日,人来人往,一个身材敦实的大脸盘居然劈头盖脸要用长指甲抓人,简直可恶!

陈王一瞬间想到了年幼时在宫里,被那些有母妃疼爱的哥哥们欺负的场景,脸上的伤不算什么,心里的伤才是一辈子的痛,他直到现在都还会做梦梦见哥哥们欺负他呢!

这种霸凌,他绝不允许存在!

侯月如也不曾料到陈王会来到这里,还看到洛贵女打人那一幕。

她心里暗叫亏了,人还没有真打到,却被人看到了恶行。虽然人不是她打的,但她也在旁边,难免会有人将她也算上去。

这样想着,她便拉了拉黄贵女的手,眼神示意,一二三,撒腿就跑。

洛贵女和张贵女见状,也立刻就鸟兽散了。

反正陈王也不认识她们是谁。

就算薛琬指证,口说无凭,她有证据吗?

侯月如领着这几位一并去了她屋子,“还不赶紧将衣裳换下,头饰也变变,决计不能将刚才的事说出来!”

花园里,陈王面若寒霜,“你是蠢的吗?人家要欺负你,你就被人欺负了?也没看见你反抗反抗。”

他小时候可是面对五位皇兄,还能反抗一下的!

皇兄们嫉妒他长得好看,专门抓他的脸,他就踢皇兄们下半身。

反正,他看起来比较惨,父皇知道了,也不会怎么罚他。

薛琬心中百感交集。

她可不是单纯美好的小姑娘,自然不会任由洛姑娘得逞的,兜里的药粉多的是,正要拿出来使时,却被英雄救美了。

救了她的人,还是陈王。

这个让她魂牵梦萦,却又不敢靠近,随时准备放弃的人。

薛琬心情复杂,但现在她是女装形貌,便只能收敛所有的情绪,“多谢壮士相救!”

陈王脚步一个踉跄,什么?壮士?

他头一回被称壮士,自然得有些壮士的气概出来,不由便抬头挺胸暗地里还撅起了屁股。

“你不知道我是谁?”

自从成年之后,他也算到处混各种宴会了。

不是他自夸,他见过的人也不少了,但论脸,还是没有人能比得上他的。只要是正常人,见过他一次,就很难再忘记了。尤其是女人,只要见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薛琬忙道,“不曾见过,还请壮士明示。”

这半年,她一直都在“养病”,这还是头一次出席这种大型活动呢。

这辈子的薛琬,理应“不认识”陈王。

陈王皱了皱眉,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着说,“做好事不留名,是我辈侠义风范。你就叫我睿公子吧!”

他顿了顿,“你是哪家的小姐?”

薛琬额头闪过一道黑线,心想陈王可真无聊,他也太无聊了……

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父亲叫薛长安,是靖宁侯府的三老爷。”

陈王虽然幼稚,但脑子还算不错,一下子就把眼前这女子的身份弄清楚了。

哦,原来是前些日子出尽洋相的林君子的前未婚妻啊!

这就难怪了,皇城这些贵女们就喜欢迎高踩低,这可怜的女子出了这种事,明明是受害者,得不到安慰也罢了,还要被人这样欺负。

他语气便温柔了一些,“哦,是你啊。”

大概是觉得这句话有点干巴巴,陈王咳了一声,“你确实有点倒霉,但仔细想想,也没有倒霉透顶不是吗?若是等到你嫁过去以后再发现,那才是真倒霉呢。”

他摆了摆手,“所以,你就别难过了。这事也不是你的错,欺负你的人,都是眼瞎。这世道虽然不怎么好,但也还是有善良的人在的,以后别和那些坏心眼的姑娘玩就成了。”

这些人生道理,可谓他的心得,都是他的亲身经历啊!

就看在这姑娘与他有几分同病相怜的份上,倾情传授了,希望她以后能有个好运道。

薛琬……

她忍不住偷偷抬头瞥了陈王一眼,想看看这与她印象里毫不符合的人的表情神态。

陈王方才见那姑娘一直低着头,也没有怎么在意对方容貌。

反正再美也美不过他的。

但这乍然看到她抬头,见是个异常美貌的小姑娘,也就比他差一点点,心里还是有点怪异的感觉。

他指着薛琬道,“你!”

好像有点好看,又有点眼熟啊!

薛琬见状,倒索性不再藏着掖着了,反正以后总是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她对自己的易容术还是有点小自信的,陈王顶多觉得她眼熟,但绝不会联想到萧公子头上去。

“我?怎么了?睿公子?”

陈王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他是个年轻的男子,遇到漂亮又可怜的小姑娘,难免心中柔软。

特别是薛七小姐刚才还被人欺负了,心情一定很难过。

他想了想,便道,“镇国公府的宴会虽然无趣,但他们府上的三公子却是个妙人,我和他认识虽然不久,但每次见面都让人心情舒畅。要不,我带你去找他玩?”

说完,他就立刻后悔了……

长史叮嘱过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名声,特别是女色上头,不能叫李丞相对他有所误会,否则李丞相不把女儿嫁给他了,他就什么援助都没有了。

这也就算了,带人家小姑娘去找侯三公子玩,这算啥?

别说人家愿意不愿意了,他说出口了心里也有点堵得慌。

不妥,不妥。

薛琬忙道,“不了,我和二伯母一起来的,二伯母见我久久不归,定然要担心的。”

她轻轻福了一身,“多谢睿公子相救,我先回去了,您的恩德,下回有空再报。”

将话说完,她就像个滑不溜秋的泥鳅,转眼就溜走了。

陈王看着那消失不见的背影,不知道怎得有些不得劲。

好半晌,他才终于回味过来,“下回有空再报。什么叫有空再报?没空就不报了吗?你个坏丫头,给我回来说说清楚!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第82章 光盘

薛琬溜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又回到了厅中。

她打眼一瞧,看到侯月如和黄贵女洛贵女等人也已经在了,各自乖巧地坐在了她们母亲的身边。

都换过了衣衫和首饰,一副端庄淑女的模样。

薛琬讥诮地冲她们笑笑,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便在沈氏身边坐下。

沈氏小声问她,“侯小姐她们回来许久了,你怎么才来?”

薛琬笑笑,“我在花园里遇到一个熟人,说了两句话,耽误了。”

陈王确实是一个熟人,也不算说瞎话。

她问道,“五姐和六姐呢?”

沈氏指了指对面,“她们都和素来要好的小姐妹坐一块儿呢。”

薛玥生得绝色美貌,又是靖宁侯之女,像这样的场合,自然是贵女群中的焦点,身边时常聚拢了一群人。

她来往的姐妹也都是公侯府的千金,甚至还有王府的郡主。

今日侯夫人没来,倒反而让她如鱼得水,不似从前那般拘束。

薛璎就低调许多,和她交好的几家都是薛家素来的老亲,因为彼此都是亲戚,所以沈氏就容许她坐在对面。

这么一来,倒显得薛琬一个人孤零零的。

沈氏目光柔了一些,“等会儿叫你六姐带你一块儿去玩。”

薛琬笑笑,“好。”

镇国公夫人的寿宴,男客和女客是分开来坐席的,但镇国公夫人坐在这花厅,来贺寿的必然也要进来,只不过不可久留。

时不时便有年轻的公子进来见礼,其中也不乏皇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若是进来的公子尤其出众,也会引起贵女们低低的议论,比如现在。

萧然玉树临风地出现,跟着李丞相的公子李舒泽一道给镇国公夫人见礼,他俊眉朗目,英挺非凡,让人见之惊叹。

李舒泽虽也是皇城有名的公子,但因为常见,所以倒也还好些。

萧然却是头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让人都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连镇国公夫人也动了心,“泽儿,这位是?”

李舒泽是镇国公夫人的娘家外甥,和镇国公夫人说话,便十分亲密随意。

他笑着说,“姨母,这是我的好友郴州萧氏的公子萧然。”

郴州萧氏,虽然已经不是什么顶级的门阀,但能和李丞相的公子做朋友,那这位萧公子定然有过人之处。

毕竟,李舒泽的挑剔清高,是皇城中人人都知道的。

各家有未出阁女儿的便在心里暗暗盘算起来,连镇国公夫人都为了自己的小女儿侯月如多看了萧然几眼。

萧然满身正气,面对那么多目光的直视毫不胆怯,不卑不亢地行了礼,便端立一旁。

眼角的余光却不自禁地寻找着那个人。

找到了,他的嘴角若隐若无微笑。

真是奇怪,以往三两个月见一回也不觉得有什么,这才一日未见,竟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非要见着了,才觉得心里空着的地方被填满了。

薛琬对萧然如此受欢迎一点都不意外。

前世,苏十一虽然只能隐在暗处,但所往之处,却不知道赢得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春月楼的花魁念奴娇更是为了苏十一自赎,只为了做他身边一个小丫鬟。

那时的苏十一,是一个浪子。

而现在,他恢复了从前的身份,成了一个世家公子。

十数年市井街头的生活,让他身上充满了神秘的气息,举手投足,与那些受惯了规矩教条长大的贵族公子颇有些不同,但又十分迷人有魅力。

成为了萧然的苏十一,有让这些贵妇贵女着迷的能力。

不日之后,皇城公子之中,必将有他一席之地。

薛琬偷偷向萧然眨了眨眼,然后便正襟危坐,像个最端庄娴静的淑女般,静静地等待着宴席开始。

镇国公夫人的寿宴,规格还是挺高的,一道道珍稀的名贵佳肴陆陆续续上了,让人赞不绝口。

因为靖宁侯府太穷了,所以这些菜色在家里是吃不到的,自从重生之后,薛琬就没有见过这些好菜。

她对美食没有什么抵御能力,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好,甚至可以称得上快乐和满足。

方才在陈王处吃了亏的洛贵女看见了,便刻薄地说道,“有些人真的是没见过世面,东西就算再好,吃相也要优雅。”

她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坐在她附近的薛琬听到,但是又不至于闹得全场都知道。

薛琬挑了挑眉,便假装没有听到般,继续吃她的东西。

不论她有没有道理,在这种场合和洛贵女计较都没有什么好处。

反正她不应声,就不信这洛贵女还能指名道姓说她什么。

她还真小瞧了这位洛贵女。

洛贵女有心要让薛琬出丑,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她对着旁边一位贵女说道,“你瞧瞧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穷死鬼冒名顶替进来混吃混喝的呢!”

毕竟是镇国公夫人的生辰宴,来的都是贵妇贵女。

大家都自恃是有身份的人,所以哪怕东西再好吃,为了显示这些菜色都是自己素常吃惯了的,都不会将上来的菜吃光,顶多夹个一筷子,浅尝即止。

哪里有人像薛琬那样光盘的?

旁边的贵女见状,便也有些讥诮,“是哦。”

然后,她便又对她身边的人压低声音指指点点,“你瞧,她……”

不过多时,只除了在主座的镇国公夫人外,其他的人都留意到了薛琬面前空空如也的盘子。

有人问薛玥,“那就是你那个被退婚了的堂妹?”

薛玥涨红了脸,也不敢说不是,但却将眼神恶狠狠地望向了薛琬。

如此,连沈氏也察觉到了场上的微妙。

她心下有些恼意,觉得在场的这些所谓的贵妇贵女实在是忒讨厌了,个个就跟侯夫人似的假清高真挑剔装模作样,为了显示自己与众不同非要作点幺蛾子。

她就觉得薛琬的光盘行为很好嘛,爱惜粮食,这也是对食物的尊重。

但她不过是靖宁侯府的二夫人,夫君也不是什么说一不二的权臣,这种事,容不得她出头,便只能学薛琬那样假装不知道,闷头继续吃。

这时,主座的镇国公夫人也似乎被旁边的人说了什么,目光落到了薛琬处,“这位是靖宁侯府的七小姐吧?”

第83章 侯三

薛琬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回镇国公夫人的话,正是小女。”

满场的贵妇人和贵女们不知道为什么,都齐齐地掩嘴笑了起来,彷佛是遇到了一个多么大的笑话似的。

相比之下,镇国公夫人倒还正常一些。

她笑着问道,“今日的酒菜还合你的胃口吧?”

薛琬心里呵呵,废话,当然合,都光盘了,这问题不是白问吗?

不过面上还是挺恭敬的,毕竟对方是今日寿星,还给了这么好吃的东西,该有的礼节她一样都不会少的。

“回镇国公夫人的话,这几道菜一定出自名厨之手,色香味俱全,可谓是人间美味,自然很合小女的胃口。”

镇国公夫人笑了起来,“哦?色香味俱全,这评价很高啊,你可倒是给我们说说,到底好在哪里?”

好笑是真的觉得好笑,毕竟还从来没有见过将盘子吃得那么干净的人。

自豪也是真心觉得自豪,毕竟自己的寿宴,菜色能得到客人的肯定那还是很有面子的事啊。

薛琬笑着指着面前一个空盘子说,“比如这道茄子,您别看只是普普通通的茄子,但茄子里却有肉味又有鲍鱼味,可见大厨事先将肉汁合在茄子里腌制,事后又用鲍鱼汁勾芡,才能让这道茄子那么鲜美。”

她顿了顿,又指着另外一个空盘子说道,“再说这道白菜豆腐,看起来平凡无奇,但其实最花功夫了。先不说这用鸡汁熬出来的白菜汤,就说这一个个削成珍珠大小的豆腐,就十分考验大厨的刀功。这也就罢了,那么点豆腐里居然还塞了肉糜,这实在称得上是鬼斧神工了!”

众人听她讲得头头是道,用词准确,语气神态都十分诱人,个个都忍不住去尝试一下她所说的菜。

吃完,品品,果然如是。

刚才还对薛琬有些讥诮的众人,居然对她生出几分赞叹来,哎呀,这位薛七小姐不错啊,要不是她讲解,还发现不了这两道菜居然是如此美味。

就连镇国公夫人也细细地品味了一下茄子和白菜豆腐。

她原先还觉得菜品有些太素了,有点丢面子,恨不得道道都是珍稀的鲍参翅肚才好。

但如此品尝之后,发现简单家常的菜若是花了大功夫去做,也有意想不到的滋味。

镇国公夫人连连点头,“确实好吃,怪不得我看你都吃光了。”

她忙问道,“要不要再给你上一份?”

薛琬忙笑着推辞,“菜品虽然好吃,但也不至于连吃两份,毕竟镇国公夫人的寿宴菜单还不曾结束呢,小女期待着后面的菜品。”

她顿了顿,又说道,“其实,我非要每道菜都吃光,并不是因为没有见过世面,也不是因为馋,而是觉得大厨们如此费心做出来的佳肴精品,若是不吃光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他们的诚意。”

真实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靖宁侯府太穷了,平时吃不起,确实有些馋。

但,怎么可以说出来呢?

薛琬睫毛微动,又说道,“另外,我也是不想浪费。”

她对着镇国公夫人说道,“这些宴客的菜,不管我是动没动,等到宴席结束之后,都会被倒掉的。那实在是太可惜了!毕竟,这世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像我们这样吃饱喝足,有能力享受美味,还有许多人连饭都吃不饱呢!”

镇国公夫人喜欢做善事,经常在各种神佛的生日设铺施粥。

听到薛琬这样说辞,心中十分感动,差一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语气一下子温柔下来,“真是个好孩子!”

年长一些的贵妇人也有所感动,没啥感觉的贵妇们见镇国公夫人都这么说了,还能咋样?

风向一下子就忽然变了。

刚才还得意洋洋发现了薛琬吃光盘的洛贵女,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长辈们觉得她不懂事,同辈们怪她瞎起哄,现在可好,薛琬成了那懂事的好孩子,显得她们都很不懂事一样。

洛贵女简直要气炸了。

但她又不能怎么样,毕竟这又不是在她自己的家里。

她母亲捏了捏她的大腿,用一记眼神示意,“别再胡闹了,小心回家你爹揍你。”

沈氏十分欣慰,这一场“灾难”被小七三言两语化为无形,反而还赢得了好名声。

她也有些庆幸,今日小七是她带出来的,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被冠上了馋的名声,那她怎么对得起三弟?

毕竟,小七才刚退婚不久,现在正是需要说亲的时候。

薛琬大大方方落了座。

后面的菜,自然也都大大方方地光盘。

席上其他的贵女们有样学样,也渐渐都开始光盘了起来。

一直到宴席结束,众人都吃得十分饱胀,肚皮圆滚滚的。

薛琬看着那些跟风的贵女们笑得贼甜,这些人,真的都是墙头草啊,批判她的时候全都上阵,效仿她的时候也不顾死活效仿,真的是……天真啊!

她可是事先吃了两颗消食丸的。

莫说就这么一顿了,就是再来一顿,她也可以轻松搞定。

而她们嘛……

平时一直都推崇吃七分饱的贵女们,一下子吃了十三成饱,恐怕肚子是要抗议的。

宴席差不多结束了,侍女们将几上的餐食都收拾好了,一一上了茶水和果盘。

贵妇间的茶话会便开始了。

贵妇们三三两两说着话,基本都是东家长西家短。

虽然有些无聊,但这也是她们全部的生活了。

贵女们都有些不耐烦,毕竟这些八卦她们不大感兴趣,就想着出去小花园里扑蝶赏花玩耍,不过长辈们没有发话,她们还得被拘在这里冒充淑女。

薛琬倒很喜欢这种场合。

这是皇城名门世家各种八卦的集散地,今日听见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成为他日某件事的关键。

她竖起耳朵,听得正开心呢。

忽然听到门口一个清朗的男声欢快地说道,“母亲,母亲,我做的气垫船终于成功了!我要送给母亲当寿礼!”

是侯三公子。

侯三公子二十四五岁年纪,生得还颇有些英俊,他眉目俊朗,神情清纯欢快,径直上前对着镇国公夫人说道,“母亲,儿子给您的生日礼物气垫船已经成功了,儿子请您去后花园试航!”

第84章 试航

对于这个丈夫不知道从哪里抱回来的“儿子”,镇国公夫人也并没有怎么不待见。

毕竟,侯三的生母不知道是谁,也从来都没有在她跟前晃悠,挂名的姨娘也早就死了。

不过就是一个庶子,诺大的国公府也不缺容下他的一亩三分地。

但若说多喜欢他,也谈不上。

总不是自己肚子出来的,做所有的事都是为了个贤良淑德的嫡母之名,哪里会真心实意为他着想?

所以,她自己的两个儿子文成武就,这老三却成了皇城出了名的富贵闲人——吃喝嫖赌都了无生趣之后,居然迷上了发明创作。

镇国公夫人对这结果很是满意。

对外说起来,这是小儿子,不需要他顶门立户,满满都是溺爱幼子的慈母之心。

何况,她也是真的舍得下血本支持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发明事业,铁器铺子都给他开了好几家。

论谁都挑不出理来。

但你若说镇国公夫人对侯三公子这些发明有什么兴趣,那就天真了。

她才不管他做不做得出来什么呢!

此时,听到侯衍骏欢天喜地地邀请她前去试航,虽然脸上都是微笑,眉头却不自觉一阵紧拧。

笑话,什么气垫船,简直闻所未闻,她又不会水,不会让她翻船溺死吧!

镇国公夫人虽然已经六十岁了,但身体十分健康,自己估摸着能再活二十年。

如今,让她去坐一个很有风险的什么气垫船,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是,众目睽睽下,该如何拒绝一个她素来都十分“宠爱”的儿子的邀请呢?

镇国公夫人干笑着,“骏儿,和母亲说说什么是气垫船啊?”

侯衍骏十分热情,“母亲,您上次不是说,寻常的木船行得太慢,从咱们这儿去南安的外祖母家走水路,紧赶慢赶也要走上个把月。”

他感叹道,“儿子思来想去,便想到了给船只加发动机,顺便在船四周加上气垫的想法,好加快船速,如今赶在母亲生日时完成,实在是太好了。以后,母亲若是想去外祖母家,坐我这个气垫船,行程可以缩短三分之二,也就是说,十来天就能到了!”

马有普通马和千里马之分。

船难道也有普通船和千里船之分?

镇国公夫人满脸笑容,心里却很是不耐烦,若是那什么气垫船有个闪失,得要她的老命,若是真让他做成了,岂不是让他从一条邪路上杀出了正道?

不管是哪种,她都很不开心。

但,再不开心也不能表现在脸上,那么多人呢,被看到了岂不是把前面二十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镇国公夫人想了想,先是答应了,“这船这么神奇,我倒是要去看看。”

她努力站了起来,却又忽然跌坐下去,扶着肚子,“哎呀,今日吃得太饱了,肚子竟然有些不大舒服,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吃得太饱确实是真的,但也不至于到这地步。

但屋子里的众位都喜欢跟风,镇国公夫人说太饱不舒服,便个个都捂着肚子说难受。

洛贵女见状,立刻坐不住了。

她对着薛琬说道,“平素大家都只吃七分饱,今日听了薛七小姐的话一下子吃了个十成十,肚子不适应自是难免。不过,我看,薛七小姐倒好像没事人一样,许是平时就这样吃法,才一点事都没有吧!”

侯月如对自己的老母亲怀什么心思那是了若指掌。

她也不喜欢这个傻不拉几的三哥。

那什么气垫船,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去坐啊!自然是要替母亲将这球推掉。

她不怀好意地看了薛琬一眼,却对着侯衍骏说道,“三哥,母亲今日吃得太多,有些不舒服。这样吧,我推荐一个人跟你一块儿去试船。”

侯衍骏有些惋惜地说道,“真是遗憾,母亲不能首航,但还是身子最重要。”

他忙问道,“小妹,你要推荐的是哪位,有什么厉害之处?”

侯月如笑着说,“薛七小姐,她虽然年轻,但对事物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和见解,又慈悲又善良。想来,能给三哥你的气垫船提出很好的建议。”

她挑着眉对薛琬说道,“薛姐姐,替我母亲跟着三哥一块儿去试船,你不会推辞吧?”

镇国公夫人虽然觉得有些小小不妥,但既然女儿这样说了,她也只能顺水推舟。

她一脸抱歉,又满怀期待地问道,“薛七小姐,不知道可否帮我这个忙?”

若是平时,这种要求肯定要被说无礼。

不论如何,侯三公子可是还没有说亲呢!让人看见了难免浮想联翩。

但镇国公夫人是主人,又是寿星,还是长辈,她亲自提出要求,薛琬还能说不?

她笑着点点头,“既然镇国公夫人邀请,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不过……”

话锋一转,她笑着说道,“侯三公子为了母亲孝心诚意所作的气垫船试航,众位难道都不想移步去后花园一看吗?虽然镇国公夫人没有邀请你们替她试航,但加油打气喝个彩还是可以做到的。”

薛琬留了个心眼。

为了避免侯月如和洛贵女等人以后拿这件事来造谣她,所以她必须要请在场的人都去观赏。

众目睽睽之下,镇国公夫人亲自相邀,若是再有一点半点污言秽语传出,那岂不是在打镇国公夫人的脸?

像洛贵女这样的小人也就罢了,侯月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是不能欺负她罢了,就能这么追着打着报复,谁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得不防!

镇国公夫人忙点头,“正是!”

她抚着肚皮,“我只是略感不适,多喝几口茶水休息一会儿便能好的,不妨碍去后花园。”

侯三公子这才正眼看了看薛琬,一下子目光亮了起来。

他笑着说,“你替我母亲试航啊?那太好了!”

毕竟是个美女呢!而且还有点特别好看,嘿嘿。

沈氏有些担心,“小七,你……”

薛琬笑着说道,“二伯母不必担心,侯三公子的发明挺稳当的,我不会有事的。”

她当然很放心,因为前世,侯三公子这气垫船一问世就获得了成功,在几次试航之后,还得到了陛下的关注。

陛下特地封了侯三公子进工部行走,率领能工巧匠大批量制造这种航行速度提高了三倍的气垫船,盛朝的航海业一度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侯三公子也名震天下呢!

能成为历史的见证人,这是她的荣幸,何乐而不为呢?

第85章 开航

听说侯三公子要试航他倾尽全力发明的气垫船,前堂酒足饭饱的男宾们也早就坐不住了。

年纪大一些的大人们还好些,毕竟要面子,不好意思挤着去看热闹。

但年轻的王孙公子可就顾不得这些了,纷纷都跟着来到了后花园。

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来看笑话的,毕竟侯三公子整这些破发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知道烧了多少钱,但却一点像样的成品都没有做出来过。

这次难道还能例外?

只有少部分是真好奇。

比如萧然。

他心里想的是,假若这气垫船真的成功了,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侯三公子必定会青史留名的。

而他若是得到一条这样的船,以后回江南郴州可以缩短不少路程,比快马加鞭累死几匹千里马要划算许多啊!

李舒泽笑着说,“然兄,你想去看?”

看到萧然点头,他便拉着萧然的手臂,“那我们挤到前面去看得更清楚一点。”

众位公子爷们翘首以盼许久,终于盼到了侯三公子从花厅出来,身后居然还跟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人群中便立刻响起了一片喧哗。

“咦?不是说要去请镇国公夫人试航的吗?怎么来的是一位姑娘?”

“那天仙似的小姐是哪家的,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是呀,生得真好看。不会是给侯三说的媳妇儿吧?没有听说他的亲事说成了啊!”

还是有明眼人的,“你们没有见过这位小姐那是自然的,她原本早早有了人家,深居简出,不怎么出来玩。”

“你认得那姑娘?”

“那是靖宁侯府三房的七小姐,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千金薛七小姐。”

“薛七小姐,等等!是那个薛七小姐吗?”

“除了她,还有谁?”

“呀,林君子可真是瞎了眼,放着这么好看的未婚妻,居然去喜欢一个男人,真是啧啧啧……”

“那她怎么跟着侯三一块儿出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总有消息灵通人士,“好像是镇国公夫人身子不适,请这位薛七小姐帮忙代试航的。”

“这么说,我们都还有机会咯?”

“咳咳,你倒是想得美,也要看你家老太君同意不同意啊!哈哈哈哈哈!”

生得再好看,也都是被退过亲的。

而且还是自小就定下的婚事。

谁知道这薛七小姐从前有没有和那林君子有过什么……谁知道呢!

萧然停在耳边,眼中彷佛有火焰在燃烧,若不是如今仍需蛰伏,他早就已经将那几个嘴巴不干净的东西揍扁了。

忽然,耳边李舒泽低低地叹道,“咦,这薛七小姐,怎么有点眼熟?”

萧然心下一凛,立刻说道,“泽弟好眼力,这么远都能看出来眼熟。我可是一点都看不清薛七小姐长什么样。”

他顿了顿,“你们家和薛家素有来往,小时候肯定是见过的,所以你才觉得眼熟。”

李舒泽困惑地挠了挠头,“是吗?也许是吧。”

他指着前方说道,“然兄,你看,他们上船了。”

萧然目光一动,忽然问道,“泽弟,我也想见识一下这气垫船的威武,能不能想办法让我也上船一试?”

李舒泽笑着说,“当然可以啊,我三表哥早就邀请过我了,只不过,我怕水,不敢去。”

他接着说,“然兄,要是你想去,我这就带你和我三表哥去说去。不过嘛,我就不上去了。”

萧然冲他微微一笑,“泽弟,为兄特别会袅水,小时候在江里长大,人人都称我为浪里白条。你若是掉下去了,我负责把你捞上来,还负责你是活的,活蹦乱跳的!”

他紧紧地拉住李舒泽的手臂,“来吧,我们一块儿上船去坐坐去。”

李舒泽被萧然拽着一路就到了船前,也是鬼使神差,他居然就跟着萧然一块儿上了船。

等到船开了,这才醒悟过来,“哎呀,然兄,我真的不会水,我不骗你!这……怎么这么晕啊!”

侯三公子很高兴,“表弟,还是你讲义气,你信任我不会翻船,这份信任,我以后一定会报答的!”

他顿了顿,“你喜欢读书写字,但是用毛笔写写画画有些太慢,不如这样,我下次给你造一块黑板啊,到时候你用粉笔写字,随时可擦,简单也不费力如何?”

李舒泽很想说,他是被萧然拉上来的。

但是面对三表哥的一片赤诚之心,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

只能白着脸说,“好,好好好。”

萧然轻轻拍了拍李舒泽的肩膀,“泽弟,不要害怕,这船很稳,一点都不摇晃。”

他指了指前方,“这速度这么快,巡完三圈也不过是片刻之间,很快就过去了。你只要克服了这次,以后你都不会再怕水了!”

薛琬笑眯眯地望着萧然,不用问,不必说,她知道他是为了她的安全才上来的。

这个傻瓜。

她若是没有自保的能力,怎么可能会做一件毫无把握的事?

侯三连忙说道,“你们几位信得过我,我很开心,以后就都是朋友了!我侯衍骏宣布,以后我的气垫船,你们几位可以终身来乘,随时可以,永远免费!”

他顿了顿,“对了,我们彼此都还不认识对方呢,互相介绍一下吧!我,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我叫侯衍骏,今年二十四岁,是这府里的三公子。你们嫌麻烦,就叫我侯三哥好了,反正我肯定比你们都大。”

李舒泽笑着说,“我是李舒泽,李丞相是我爹,我今年十九。”

萧然道,“我说江南郴州的萧然,二十岁。”

薛琬也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靖宁侯府薛琬,排行七,我比你们年龄都小一些。”

侯三笑着说,“但是你胆子大,沉稳,莫说比和你同龄的女子,就算是和男子比,也都要强。果然是国子监祭酒薛大人的千金,我很是佩服呢!”

他顿了顿,“哈哈哈,你不知道吧?我也曾跟着薛大人读过几天书,但实在不是这块材料,所以就退学了。呵呵。”

四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经在后花园的湖面上转了两圈。

这时,忽然从船舱里出来一抹紫色的影子,一个贵介公子伸着懒腰从里面出来,“谁啊?怎么那么吵?我为什么那么晕?”

居然是陈王。

第86章 杀气

陈王扶着额头从船舱里出来,赫然看到自己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速前进着,不觉头昏脑胀。

他脚步踉跄,往后退了几步,紧紧抱住了桅杆,脸色瞬间就白了,“水水在转”

侯三公子张大了嘴,“下,你怎么在这里”

陈王额头冒着细汗,要不是看到萧然居然也在这里,他本能地想要逞一下强,可能这会儿已经腿软躺在地上了。

他怕水。

不是因为不会游水而害怕的那种怕水。

而是,怕水。

年幼时曾经被皇兄们恶作剧扒光了裤子往池塘里扔,虽然很快就被宫人们捞了上来,但那种淹水的窒息感,至今仍旧是他的噩梦。

陈王因为内心巨大的惶恐而子有些发抖,但他始终是一个要面子的,最终还是强撑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东西不是说还没有做完吗怎么忽然就下水了呢”

刚才他上来的时候,分明还是在岸上的。

怎么就睡了一觉的功夫,已经入了水而且航行的速度还这么快

明明镇国公府里的书童和他说,这船还不曾完工的。

侯三公子笑笑说,“你一定是听岔了吧,今儿这船是要下水的。”

他将陈王拉了过来,“相逢即是有缘,下快过来,我打算组建一个气垫船会,你们几个便是元老。来来来,下也再自我介绍一番吧”

气垫船会

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王本能地想拒绝,但抬头看了萧氏兄弟中的老大,便有股要和自己较劲的心冒了出来。

他紧紧抓住了侯三公子的手臂,勉强说,“这么荣幸的事让我赶上了啊太好了。我,陈王赵睿,刚满十八,倒是不方便与你们称兄道弟的,不过既然都是气垫船会的元老,以后见面便可不必那么拘束了。”

咦,那个可恶的好男风的萧小弟怎么不见

这对兄弟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吗

他这么一想,转眼再看薛琬时,便生出一种熟悉之感。

咦,脸熟的感觉更浓烈了。

气垫船很成功,速度快,又很稳当,不多时,三圈便巡过。

等到重新回到码头上时,岸上的围观人群已经与方才判若两人。

这些人都是王孙公子,至少也是有点见识的,都知道侯三公子这发明成功了意味着什么。

轻则大大地缩短了未来各地的水路行程,若往厉害了说去,可是能改变大盛朝国运的

试想,将这技术运用到水战中去呢

有些人的目光里露出了敬畏。

他们心中隐约意识到了侯三公子以后极有可能是会飞黄腾达的,他那些曾经被耻笑的发明创造,未来说不定都会受到各种追捧,以后,万不可再轻视这个人了。

有些人的目光里露出了嫉妒。

连侯三这种浪dàng)子都能做成功的事,早知道他们也研究一番了,要不然这种好处和名声怎么轮得到他

心最复杂的当属镇国公夫人了。

原本是烧钱买这孩子的纨绔,没想到居然叫他折腾成了,这下好了,风头一下子就盖过了自己两个儿子。

镇国公原本就对侯三公子特别关照一些,以后怕是要越发看重了。

真是扫兴。

可是,周围的贵妇人们却纷纷对她道喜道贺,说是侯三公子为了博母亲一笑才发明成功的,这都是镇国公夫人教导有方。

这些称赞又让她勉强找补回了一些。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命躲不过。

就这样将计就计吧

侯月如的心更加百味陈杂,原本是想让薛琬上去出个丑的,她还盼着三哥那船翻了呢,死肯定是死不了人的,周围那么多会水的护卫看着呢,但能让贵女湿,以后她的名声可就差了。

没想到,三哥那不靠谱的,居然靠谱了一次。

船稳稳当当的,不仅没翻,还快得很。

她见识广,也知道这件事必定要惊动圣驾,以后可能会载入青史。

没想到,薛琬那么好命,轻轻松松地就成了第一批乘坐气垫船的人。简直气死她了

洛贵女也很不爽,她怀抱着和侯月如一样的心思。

不,不能让那个小jiàn)人这么风得意

她想了想,看到船和岸接壤处有一个钉子,心下一亮,计上心来。

侯三公子沉迷于各种发明术中,很少与外界打交道,虽然二十四岁了,但其实天真烂漫,为人很是淳朴。

他对着船上的人说道,“我们说好了哦,以后就都是气垫船会的人了以后,每月都要聚会一次,坐着我这新船到处瞎晃悠也行啊”

陈王的腿在瑟瑟发抖。

侯三公子却沉浸在他的设想中,“下次我还要改造一下船舱,弄得更舒服一些。”

他顿了顿,“啊,对了,等我弄好了,就亲自下个帖子邀请你们来玩。薛妹妹是女孩子,恐怕有些不方便,那也无妨,我叫上我妹子,你也可以邀请自己的姐妹一块儿来玩。”

岸上,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镇国公也出现了。

他老怀欣慰地冲着小儿子招了招手,“骏儿,下来吧”

侯三公子兴奋地挥了挥手,“父亲,母亲”

然后蹦蹦跳跳地下了船。

李舒泽拉着萧然也先下了船。

随后是薛琬,和浑已经抖得不行,但是绝对不能在众目睽睽下露出马脚,正在用平生最大的意志力让自己冷静的陈王下。

侯月如和洛贵女张贵女黄贵女一拥而上,“薛姐姐”

说时迟那时快,船和码头的踏板忽然抖了一抖,正在下船的薛琬的子也随之而摆动。

“噗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栽进了水中。

“噗咚”一声,又有什么东西栽进了水中。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王被挤进了湖水之中,而原本已经上岸了的萧公子像一条大鱼一般飞跃入水,三两下就游到了陈王边,将人轻而易举地捞了上来。

薛琬冲着洛贵女冷笑一声,但没有说什么,更没有理她,径直便往被萧然从水中捞出来的陈王处走去。

洛贵女双腿一软,对着侯月如说道,“天哪,你看到她刚才的眼神了吗有有杀气”

第87章 寻因

萧然自小在江南水乡长大,水性极好,对落了水之人的急救也十分精谙。

在他的按压之下,陈王很快就吐出了几口水,然后醒了过来。

镇国公立刻让人送了陈王去最近的客舍休息,然后环视了人群一周,“众位受惊了,陈王殿下平安无事,只是有些疲乏,需要稍作休息。众”

他顿了顿,“众位还是回到宴客厅中去,饮上几盏新茶,畅谈人生快意之事为好!”

镇国公发了话,就算再想看热闹,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里了。

一时间,众人都散了。

镇国公夫人也疲乏地领着众位女眷回到了花厅之中。

今日原本是她的生辰,六十大寿,还是个大日子,这都叫发生了什么事啊!一会儿让她喜,一会儿让她愁,一会儿又让她忧。

唉!

看来明儿得去佛寺里烧烧香拜拜佛了!

镇国公对着萧然说道,“公子留步!今日多谢这位公子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萧然忙道,“在下萧然,是江南郴州萧氏子弟,见过国公爷!”

他顿了顿,“我和李兄是好友,镇国公夫人生日,李兄见我无聊,便带我来此见世面的。”

此段主要表明身份,另外说明自己虽然是来蹭吃蹭喝的,但也不是自己瞎混进来的。

镇国公忙道,“原来是萧贤侄啊!”

不管贤不贤,这贤侄还是得先叫上,毕竟,今日若不是这位贤侄反应快,及时救了陈王殿下,若是陈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可不是小事。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为了陈王的意外杀人,陛下倒还不至于,但哪日若是召见什么外邦属国,结果没有了陈王这个门面长脸,陛下心里必然是要不痛快的。

那到时候,他就惨了。

陛下不痛快了,还能让他痛快?呵呵,怎么可能。

镇国公想了想说道,“事发突然,不知道公子对于此事有何发现?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陈王不算特别受宠的皇子,但再不受宠,也是陛下的儿子。

何况,因为长了一张特别好看的脸,陛下一直将这儿子当成门面一样看待了。

实事求是说,陛下生了那么多皇子公主,也就数陈王的颜值最高。

所以,陈王对陛下来说,算是个特别的存在。

这么一位在陛下跟前挂得上号的皇子在自己家里落了水,那是可以轻轻一揭就过去的事情吗?

身为主人,镇国公责无旁贷要将事情查清楚啊!

而直觉告诉他,身边这位英俊挺拔的年轻人,反应那么迅速地救了人,想必也看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顺便也看到了一旁的李舒泽,镇国公对着他说道,“泽儿,你也来。”

侯三公子说道,“薛妹妹你也过来吧,当时你就在陈王殿下身边,想必看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

镇国公的目光一下子就转了过去,这女娃生得好漂亮,也很是眼熟,姓薛?

莫不成就是薛三傻子的女儿?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柔软下来,“哦,是贤侄女啊,既然你也在一旁,那就一块儿来吧!”

这时,身后传来一句,“父亲,我也要去!”

是侯月如。

侯月如知道,不能给薛琬指证洛贵女的机会。

毕竟,事情虽然是洛贵女做的,但她当时也在一旁,而且也同意了洛贵女这做法,并且配合着实施了。

这事情可大可小,但不管是大还是小,她都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

她是镇国公府的小姐,身份高贵,系出名门,最近正是母亲要给她选婿的时候,名声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所以,她必须要亲自在场,想办法推脱自己的责任,若是有机会,顺便还可以将祸事栽赃给薛琬。

哼,想要和她斗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侯月如对此是很自信的,审案的人是她的父亲,见证者是她的三哥和表哥,还有一个陌生公子,但她不认识,薛琬也一定不会认识的。

形势对她十分有利。

就一个陈王,躺着。

而且陈王应该也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侯月如对掉下去的人不是薛琬,而是陈王,到现在都觉得很奇怪。

毕竟,当时她和洛贵女等人可是差一点就直接将薛琬推进湖水了。

但是薛琬稳稳当当站着,陈王却掉下去了……

侯月如心想,哼,她就不信薛琬的运气能一直那么好。

其实,她和薛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一开始只是想欺负欺负人家,毕竟生活那么无聊,难得有点乐子,她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谁成想没有欺负到,还让人看了笑话!

她侯月如什么时候那么狼狈过了?

所以,不知不觉将薛琬看成了仇家对头,拼命想要看对方出丑才甘心。

然而,对方却好像如有神助,非凡不能触霉头,还每次都触底反弹,运气无比地好。她越是想要让薛琬丢脸,薛琬却总是出尽了风头。

一来二去,欺负薛琬,便成了一种执念。

甚至,慢慢滋生出恶念来。

现在,侯月如想要薛琬死。

她跟在镇国公的身后,一心一意想的,是等下该如何让薛琬百口莫辞地承担下推陈王入水的罪名!

因为是要替陈王抓到让他落水的元凶,所以,地点选择在了客舍。

陈王睡在里间,镇国公在外面断案。

他问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陈王殿下是如何落水的?薛小姐,既然你是离陈王殿下最近的人,想必一定看清楚了当时的情况。”

薛琬道,“您可能不知道,我走在陈王殿下前面。当时只觉得,脚下一阵摇晃,若不是我旁边恰好有一棵树让我扶着,恐怕我也会掉下去呢!”

她垂头想了想,“不过,我记得侯小姐和几位贵女,当时是面对着我和陈王的,或许她们看清楚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也说不定呢!”

很自然就将球抛到了侯月如手上。

侯月如正发愁没有接话的机会呢,听了这话忙道,“父亲,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晓,只看到薛姐姐的手往陈王殿下处打了一下,陈王殿下才落水的。”

第88章 鲁王

人多拥挤,推搡之中,薛琬的手不小心打到了陈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侯月如很为自己的急智得意,她的目光微笑着注视着薛琬,满满都是挑衅。

薛琬的面容平静如水,毫无涟漪。

她甚至都不曾否认,“回国公爷的话,小女当时觉得栈踏不稳,整个人确实有过剧烈的晃动,我方才也说过,若不是恰好抱住了旁边的垂柳,恐怕我也要摔下去。所以,若是我挣扎之间不小心碰到了陈王,那也是可能的。”

“不过……”薛琬话锋一转,“我的手碰到了陈王,并不是陈王殿下摔入水中的因。还请国公爷明察。”

镇国公也是老江湖,听了女儿的话,隐约便察觉到了女儿与这薛七小姐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但陈王落水并非小事,他还是十分耐心认真的。

如今听到薛琬的说辞,他不由点点头,“确实,那栈踏晃动地有些不对劲。造成栈踏晃动的原因,才是陈王殿下落水的主因。你说得很对。”

不愧是薛三傻子的女儿,思路就是清楚!

镇国公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说说,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薛琬抿了抿唇,“陈王殿下好似十分怕水,但他却出现在了侯三公子马上就要试航的穿上。”

她顿了顿,“我听到殿下说,有个书童跟他说,这条船不会下水,他才好奇上船歇息的。国公爷,您听着此中是否有些蹊跷?”

侯三公子印证了薛琬的话,他竭力点头,“对对对,陈王的话我们都听到了。”

他忙拍了拍李舒泽的肩膀,“泽弟,你也听到了对吗?”

李舒泽点点头,“正是。但当时我没有多想。”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萧然忽然开口,“国公爷,在下也觉得,陈王落水一事并非偶尔,倒好像是有人精心准备好的一个局。”

他漆黑的眼眸不经意地在侯月如身上扫过,悄无声息,却又不可漠视。

“有人诱使陈王上了船,原本就是存下了让陈王落水的心思。但陈王在船上时,因为一直拉着侯三公子,所以并没有如那人所想掉下湖中。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所以才会在栈踏上动手脚。”

虽然他不喜欢陈王,莫名对他有一种厌恶之感。

但,既然侯月如卯足了劲想要让薛琬入套,他倒是要好好地为陈王殿下查个水落石出了。

镇国公立刻说道,“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个书童找出来!”

这时,里间休息的陈王扶着脑袋抓着墙出来,“镇国公,我……我好多了。”

镇国公立刻上前扶了陈王入座,“殿下还记得那个书童的模样吗?”

陈王落水之后,状态很差,年幼时的那些阴影全部都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此时,脸色都是苍白的。

直到听到外间镇国公追查令他落水的元凶时,他才稍微醒转过来一些。

回过神来的陈王,胸中怒火中烧,发誓要将害他的人揪出来。

至于谁害了他。

比起一头雾水的镇国公来,陈王还是有点门道的。

首先,此人必须知道他怕水,也就是说,知道他年幼时曾经受到过的遭遇。

这就缩小了很大的范围。

知道他怕水的人不会很多,左右也不过是那些皇兄皇弟们,像寻常的人哪里知道这些皇室秘辛?

至于要害他的动机,也太简单不过了。

他满十八岁了,已经开府,最近各种活动中还都满活跃的,父皇过问他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李丞相也给他抛出了橄榄枝。

这对于其他有心想要夺位的皇子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诱他落水,倒也不是一定要置他于死地,镇国公夫人生辰,那么多人,就算他落水也一定会第一时间被人救起来的。

不过就是想看他狼狈罢了。

害他的人不仅知道他小时候那点破事,而且也对侯三公子的事颇为了解。

这人首先得知道,今日侯三公子的这条气垫船是要下水的,所以才好使出这计谋才对。

两相结合,他差不多就把人选选定了。

今日同他一块儿参加镇国公夫人的寿宴的,还有郑王和鲁王。

郑王年长一些,是和镇国公坐在一块儿的。

鲁王年轻,只比他大三四岁,恰好与侯三公子坐一桌。

所以,害了他的人,鲁王的嫌疑最大。

另外,陈王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书童的衣服有些不大合身,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太过阴柔,应该不是镇国公府的人,极有可能是哪家王府或者宫里头出来的。

只是当时他为了躲开觥筹交错的热闹场面,一心一意想找个清静地方休息一下,所以就没有留心这点。

也根本没有细想。

陈王有些沮丧。

就算知道了害他的人是鲁王,难道还能闹出去不成?

鲁王自然得不到好,他又能好看吗?父皇还会怪罪他将家事闹成了天下事,被天下人指指点点他们皇室兄弟不友善和睦,同室操戈。

没意思。

镇国公见陈王虚弱的脸上变了好几变,小心翼翼问道,“殿下?”

陈王摇摇头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镇国公,此事就算了,不要再提了。”

他摆了摆手,“今日是镇国公夫人的寿辰,我不想因为我搞得大家都不开心。好日子,就该开开心心的。”

竟是决意不再提起。

镇国公不知道为何竟然有点感动,“这……”

陈王勉强笑了笑,“父皇面前也不必刻意提起此事。”

不必刻意提起,但是可以偶然不小心提一嘴嘛。

追究是不能追究鲁王什么,但是他不能白白吃了这个亏啊!

所以,能让父皇知道了他的委屈,他的求全,他的忍让,以及他的牺牲,也是好的啊。

态度得摆明了!

镇国公了然,“好,那此事咱们就暂且不提了。殿下,您还是好好在此地歇着吧!我带着这些孩子们离开吧!”

他咳了一声,“月如,你跟我出来!”

还好陈王殿下不再追究,否则,若是深究下去,还不知道要查出来什么呢!

他冷眼旁观着女儿的动静,心底深深地害怕,这事儿里还有女儿的身影那就糟糕了!

侯月如心情很不爽,但是她也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也知道这次躲过去了是运气好,自然不敢再闹什么脾气,乖乖地就跟着老父亲出了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他们气垫船会的人了。

薛琬忽然开口说道,“殿下这样委曲求全真的是对的吗?”

第89章 昏迷

陈王一惊,心想这姑娘刚才不还被一群人欺负地不可动弹,靠他英雄出现才被解救的吗?

怎么这会儿就粗声粗气地质问他委曲求全是不是对的?

委曲求全当然是不对的,但也得看情况,若是有可以不必委屈求全的方法,谁还干这种事啊?

他挑了挑眉,“薛七小姐是什么意思,小王不明白诶。”

俗话说,吵架能让人恢复斗志,好像是感觉力气回来了一点。

薛琬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替鲁王遮掩了这一回,他会感激你吗?”

她冷笑,“不,并不会。他只会看不起你,然后变本加厉地对你。”

陈王往后退了一步,觉得腿都更软了一些。

他震惊,“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这丫头是钻进人心里的蛔虫吗?怎么会知道他推测是鲁王害他的呢?怎么会?

莫非她会什么读心术?

虽然她说得不错,但是,这种场合这种事,也不需要说出来吧!这样多不好?

她就不怕这事传出去,鲁王恼羞成怒,会转而将目标面对她吗?

他好歹是个皇子,鲁王不敢真的弄死他。

但她算什么?鲁王两根小指头就可以捏死她了!真是胆大妄为不要命!

咦,刚才怎么没见到她的胆子,区区几个女太保她倒是怕了,这种事倒冲在前面,简直无语!

薛琬不知道陈王的内心戏如此丰富,她只知道,如果陈王不奋起反抗,鲁王是不会收手的。

下一次,也许就不会只是虚惊一场了。

她记得前世,陈王第一次出现时,就对她说过,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绝不会忍耐和姑息对手的挑衅,也不会攒着这些怨气一次性爆发。

因为,他曾因此失去过最亲的人。

陈王最亲近的人,无疑就是陪伴他长大的长史大人了。

在他还没有上位之前,这位长史大人就被鲁王干掉了。

这是陈王毕生之痛。

所以之后,他的词典里再也没有忍耐一说。

但凡有人得罪了他,他就会第一时间想办法干掉对方,绝对不会姑息和容忍,更不会给对方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这是陈王的人生信条。

也是他传授给薛琬的第一课。

隔世重生,薛琬遇到了那个还不曾经历过长史之殇,仍旧可爱单纯的陈王,果然,他分明遭受到了鲁王的暗算,却习惯性地忍让下来。

这是陈王应该要走的人生轨迹。

但薛琬心中却痛得不行。

那一刻,她觉得,哪怕陈王永远都是这个傻乎乎毛毛躁躁的小年轻也好,哪怕他咋咋唬唬的,一点都没有前世她爱慕过的样子也好。

她也希望,他这生不要再遭受一次痛失亲人的苦。

鲁王,必须要干掉!

现在,立刻,马上。

至少也不能给他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陈王被薛琬身上的气势惊到了。

他往后缩了一步,“你……你想做什么?”

薛琬没有理他。

她回头对着同样目瞪口呆的侯三公子说道,“侯三哥,有人利用你的船,想要对陈王行凶,是不是很可恶?”

侯三公子愣了一愣,随即斩钉截铁地点头,“对呀,是很可恶!”

今儿可是母亲的生辰,还是他开航的好日子,有人居然想要再这样的日子,利用他的气垫船害人,简直是丧心病狂,可恶都不够形容的呢!

薛琬转身对着李舒泽说道,“若是陈王在船上时就掉下去了,那么在船上的李公子,是不是也会被牵连?问罪还不至于,但一顿排头是少不了的。对吗?”

李舒泽情不自禁点头,“那是自然。”

陈王若是出事,与他同船的那可都成了倒霉蛋。

就算他是李丞相的儿子,砍头陪葬用不上他,但以后仕途定然绝望。

薛琬对着萧然说道,“萧公子,您初来乍到,就遇到这样的祸事,是不是得灰溜溜地回你的老家郴州去?前程黯淡,人生无光,这辈子都无法再踏足皇城?”

萧然点点头,“正是。”

薛琬转过身去,面对陈王,“而我。一个因为未婚夫爱上了男人而不得不退婚的倒霉蛋,一不留神就要被永远打上不祥的徽记。”

她冷笑一声,“莫说要好端端地再找户人家嫁了,就算是活着,也恐怕要遭许多人的奚落鄙夷。不直截了当地让我暴毙,就已经是家族对我的恩赐了,最好的结局,恐怕是青灯古佛常伴一生。”

陈王张大了嘴……

有这么……严重吗?

薛琬认真地点头,“殿下,你看,这就是一个恶念生出后,你身边的人可能会遭遇的恶果。”

她步步紧逼,“对,我们这些人,与殿下萍水相逢,也不是什么朋友,我们出了什么事,将要遭遇何等样的危险,殿下确实可以漠不关心。可是,下一次呢?您还可以保证在你身边的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路人吗?若是鲁王伤害的是你在意的人呢?”

在意的人……

陈王脑海中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长史。

然而,居然是那个怼天怼地怼自己的萧煦……

他……

陈王还不曾说话,萧然却道,“薛七小姐的意思,你已经知道了害人者乃是……鲁王?”

薛琬目光微凉,点头道,“是。”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银扣子递了过去,“这是我刚才在船上找到的。据我所知,这种镶刻了银色蝙蝠的扣子,只有鲁王府才会有。”

鲁王喜欢蝙蝠。

他的徽号都是蝙蝠。

银色蝙蝠扣子,是他身边得宠的,在鲁王府有一席之地的人,才能有的赏赐和待遇。

倒是很符合鲁王贴身太监的身份。

所以,诱导陈王上船的,应该就是鲁王带来的太监了。

而陈王最后的落水,看起来好像是洛贵女所为,但几个女流之辈,怎么可能撼动那么沉重的栈板?

她后来有注意过地上突起的钉头,洛贵女的本意应该是希望自己被钉头绊倒。

这就不会引起栈板的巨大摇晃。

所以,洛贵女也算是个倒霉蛋。

真正要害人者,利用了洛贵女的坏心思,做下了恶事。

到头来,却又要镇国公因为要顾忌自己的女儿,不敢将查得太清。

只可惜,留下了证据。

陈王一把夺过银色蝙蝠扣子,脸色更难看了,“果然是鲁王!”

他目光一动,“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称得上不忍气吞声,不委曲求全呢?”

薛琬抬头,望着陈王好看的面庞,忽然笑了,“你真的要我帮你吗?”

陈王怔了怔,“帮……怎么帮?”

薛琬的眼眸冷了下来,“你只需要昏迷不醒就够了,其他的事,侯三公子和李公子萧公子可以代劳!”

她转过头去,“各位,我说的对不对?”

第90章 高烧

镇国公出了客舍,看着跟在他后满腹心事的女儿,心中有些闷闷的。

他叹口气说,“月如啊,父亲希望,你用永远是我心里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以后,切不可胡闹了。”

侯月如还想辩解什么,但看到老父亲那黑沉沉的面孔,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她低着说,“我知道了。”

这次事发突然,确实没有安排妥当,才出了这等纰漏。

母亲曾教过她,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遇到敌人必须要一击即中,不给对方任何反咬一口的机会。

是她疏忽了。

若是有下次,嘿嘿

镇国公不知道低着头的女儿在想什么,只当她知道了自己错了。

他上前摸了摸女儿的头顶,“今你母亲过寿,你的那点小动作就不要让她知道了。幸好陈王无碍,他也大度愿意就此揭过。你去吧”

今一看,自己的女儿比不上薛三傻子的女儿聪慧稳重。

这让他颇有些遗憾。

但到底是自己的亲骨,又那么俏可,也实在不忍心过多责怪,谁让他自己从小就让薛三傻子压了一头呢

罢了罢了,自己都没赢过人家老子,非要让女儿去赢了人家女儿,那也是勉强。

镇国公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叹口气,正想赶回前厅继续宴席。

忽然看到小儿子急吼拉吼跑出来,“爹,爹爹,陈王不行了快,快点请太医”

镇国公的老腿一顿,“啥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吗”

侯衍骏急得都快要说不出话来了,“陈王下忽然一个栽倒,竟然晕了。咱们府里的大夫说,恐怕是方才落水事件过长,伤到了脑子也说不好,他他不能治。”

长那么大,他还是头一次在父亲面前撒谎,好罪恶啊

但是也好刺激怎么办

薛妹妹保证过,这么做只会惩罚罪魁祸首鲁王,一丝一毫都不会影响镇国公府。

而且,她还能将月如从此事中彻底择干净。

他对惩治鲁王没兴趣。

但月如却是他唯一的妹妹,她那么天真可,也是交错了朋友才被牵连。

他这个当哥哥的,平素没有少给妹妹丢脸,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维护一下自己妹妹的善良了

侯三公子牢记薛妹妹的教导,在父亲面前结巴,就不容易被看出破绽。

谁叫他头一次撒谎,实在是不会呢

还好,结巴还容易了,父亲也真信了。

镇国公火急火燎吩咐下去请太医,自己又撩起衣摆匆忙进了客舍。

只见李舒泽来回踱步,见镇国公来了,连忙道,“姨父”

他指着上躺成尸体的陈王说道,“陈王下发烧了”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配合薛姑娘说谎,他李舒泽可是最正直不过的少年郎了,富贵不能,威武不能屈。

可是然兄已经点头了,他他还能说不吗

然兄要做的事,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

还好,这谎也算是善意的谎言,主要是为了惩治可恶的鲁王。

但愿,薛姑娘的计策可以成功,也免得他白白破坏了人生信条。

此时尚是四月,虽然已经开,但乍暖还寒时节,湖水自然是冰凉的。

陈王生惯养的皇子,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很容易着凉发。

镇国公急得不行,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以为此事已了呢,结果又横生波折,真是烦恼啊

陈王像尸体一样躺着,一动也不动。

他从小就被各位皇兄欺负,别的不会,装死一流,不仅能一动不动地尸,还能偶尔抽搐两下,十分生动形象。

至于那上的度

嘿嘿,薛家小姐也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铁蛋来,里面据说烧着炭,捂在腋下,整个体的体温都增高了。

还舒服的。

太医很快来了,得出的诊断比大夫靠谱多了。

“下落水着凉导致发,因为发才昏迷不醒,只要度退了,应该就能醒来的。不算什么大碍。”

镇国公问道,“那是否应该将下送回陈王府去”

不是他要丢锅,实在是下回家去应该被照顾的得更好一点。

太医瞪了镇国公一眼,“下这个样子怎么挪窝若是经了风,更严重了,你担待得起还是我担待得起”

他哼了一声,“就在这里好生照顾着。”

镇国公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他忙吩咐随从,让镇国公夫人拨几个能干的丫鬟过来照顾。

很快就有随从来报,前厅散了,大公子和二公子帮忙一一送了客人回去。

薛琬对着镇国公说道,“国公爷,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跟着伯母回家了。”

是非之地,能躲就躲。

李舒泽拉着萧然的手臂,“姨父,我和萧公子也要离开了。”

镇国公摆了摆手,“回去吧”

他想了想,又道,“陈王下的事,你们几个应该晓得该怎么说吧”

薛琬忙道,“我们晓得的。”

当然她的晓得,不晓得与镇国公的晓得是不是一个晓得了。

镇国公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可大可小,他对着小儿子说道,“骏儿,你在这里帮忙照顾下,为父进宫一趟。”

唉,都请了太医,太医院必定会有档案,这事瞒不过去。

他还是洗干净了脖子,麻溜地自己滚去见陛下为好,陛下看他心诚,可能一感动就不论他的罪了。

果然,陛下听闻此事,忙叫了太医过来问了一下。

听到太医说陈王无碍,等烧退了就能醒,立刻就不当回事了。

他笑着说,“镇国公,你也太谨慎小心了,年轻小伙子,子那么不经折腾,倒是他的过错了。你家小三好心好意让他一块儿见证气垫船时代的来临,这陈王,居然落水了”

陛下对气垫船的好奇,远远地超过了他对儿子落水的关心。

他问了许多细节,还让镇国公赶明儿将侯小三给带进宫里好好给他讲解一番气垫船的原理。

“工部的人听闻此事,都十分激动,希望可以能将这门技术发扬光大,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镇国公小心翼翼问道,“那陈王下”

陛下大手一挥,“在你那养着吧。他回宫来又没有母妃,回自己的府里也没有王妃照顾,还是你那好。就劳烦镇国公夫人帮忙照看一下那臭小子吧不过就是着凉发烧,过个,他就自己会好的。不要太放在心上。”

他话锋一转,“卿啊,过几,就是朕主编薛老三责编的全诗词总选完成的子,你说,要不要搞得隆重一点朕亲自去国子监一趟,亲手给那些孩子送书”

镇国公

第91章 使坏

一连五里,陈王的烧没有退下来。

镇国公夫人为了显示自己家对陈王的尽职尽责,以六十高龄的躯,亲自奋战在照顾病人的第一线。

从早到晚,从天亮到天黑,简直比对自己亲生的孩子还要尽责。

但陈王却一直都没有醒来。

太医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凝重,“不该啊下脉象都是好的,只是体温过高,照道理而言,吃了药这烧就该退了。”

但吃了药毫无用处不说,居然还越烧越高了,这可怎生是好

这下,连陛下都惊动了。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还长得那么英俊绝伦,陛下对陈王,也是有几分父子的。

所以听说这孩子五了都没有醒,烧也没有降下来,心中还是一急,“这些庸医,不过就是落个水而已,怎么就连这个都治不好”

陛下很想去亲自看王一下陈王,但好巧不巧,今就是他和薛长安共编的全诗词集选发布的子。

国子监内已经张灯结彩,连绣台都搭好了,就等着他亲自去赐书呢

他为一国之君,怎么好出尔反尔,那该多伤那些孩子的心啊

自己的孩子是宝,人家的孩子难道就是草



陈王的伤不过体发肤之伤,比之心伤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再说,自己也不是太医,去了又不能治病,也不过只是干着急罢了。

陛下深深觉得,自己是个为国为民的明君,为了百姓子民,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顾不上了,也实在无愧于列祖列宗了。

他叹口气,又抹了抹眼角的老泪,打发自己边的王公公去一趟镇国公府,“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问问镇国公,害得我儿落水那个书童到底找着了没有光天化,居然敢谋害龙嗣,简直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王公公问道,“陛下的意思,那是要彻查此事”

陛下大手一挥,“查彻查彻彻底底查清楚谋害龙子,这是不满朕的施政,这是想要谋逆啊必须查”

真是越想越气,“查出来后,不管什么份来里,都给我立刻砍了”

王公公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遥遥听到里面陛下大声疾呼,“若是陈王好不了,你也不用回来。”

王公公抖了抖肩,小脚步加紧跑了起来。

哎呀,天子之怒,真的好可怕啊陈王下,老奴来了,您可以千万要住啊

送走了王公公,陛下仰天长叹,“睿儿啊,你等着,等父皇处理完这些国事,就马上去看你。你等着”

叹完后,他心想,“等会儿是穿绣坊新送过来那件龙袍呢,还是穿个便服以示朕平易近人”

薛琬当回到靖宁侯府后,就被侯夫人叫了过去。

侯夫人虽然没有到场,但也有不少闺蜜朋友,早就将那薛琬所出的风头派人知会了她。

陈王落水的事,是在众目睽睽下发生的,消息传得快,也造就到了她耳边。

侯夫人原本是想要借机惩治一下薛琬的,谁叫她居然胆敢去见那个该死的李寡妇,她现在也怀疑,李寡妇之所以敢硬气地和她谈条件,说不定就是薛琬教的。

但薛琬滴水不漏,实在让人找不到错处。

她总也不好无缘无故地罚隔了房的侄女,说出去不体面。

侯夫人只能罢了,但心里那股气却是不能消掉,还是吩咐了手下,“这几望月阁那边就不用太周到了,还有,拘着那丫头一点。”

言下之意,望月阁的饭菜就不用精细了。

望月阁那边的人要出门,也给拦回来。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惩罚吧谁叫那丫头得罪了她呢

小花气呼呼地对薛琬说,“小姐,我不过是要出去买个山楂饼,门子居然拦着不让我出门,这都是第三次了侯夫人这回太过了啊,我看,得去太夫人那走动走动才好。”

伙食不给好的没关系,有钱能使鬼推磨,望月阁的人又不傻,私下里偷偷地买一些,吃得比侯夫人给的好多了

但不让出门真的很过分啊

底下周婆子的小孙子生病了,但孩子随着父母在南庄,周婆子想去看望一下小孙子也被拦了回来。

侯夫人这分明就是以权谋私,用权力压迫人

薛琬算了算,自从那从镇国公府回来已经有五了。

陈王的烧还不曾退。

那是当然不会退的,因为她还没有给解药。

也只有陈王那傻小子才会天真地相信,他发烧是因为腋下藏着她送的那个铁球。

铁球里面就算真的装了炭,也暖不了多少时辰,何以能让他持续地烧五天不可能的。

他之所以高烧不退,不过是因为那她偷偷给他吃了点东西。

那东西无毒无害,也不会伤害心脉,只不过是让人皮肤表面发而已,能做到发的假相,是从前千机司的秘药。

她因为知晓配方,所以在有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千机司那些奇奇怪怪的药都配上了一份,带在上。

不论去哪,都带着,以防不时之需。

陈王的烧,必须要有她给的解药,才会退下来。

也就是说,她必须要想办法出去一趟,至少要将解药交给萧然,他和李舒泽最近如胶似漆,最有机会见到陈王。

小花抱怨道,“小姐,你在听我说吗小姐”

薛琬冲她笑笑,“我以为你跟了我那么久,这小小的靖宁侯府已经困不住你了呢。”

她从怀中摸出几个瓶瓶罐罐,“望月阁的人不能出门,那就不出去好了。侯夫人自己的人难道也不能出门吗”

小花眼睛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我小花也算是有一技傍之人,怎么能被区区的门所困呢”

她三两下就将自己化妆成了侯夫人屋里的丫鬟彩云的模样。

薛琬摇摇头,“不行,有些太粗糙了,只有三分像。”

她叹口气,“这门手艺,倒是容易入门,但想要学好,却要花费许多功夫。你还得慢慢学。我来吧”

片刻之后,小花看着铜镜中但自己,啧啧称叹,“我现在可比彩云还要彩云了。”

薛琬笑着将一个瓶子交给了她,“你先去找你的十一哥哥,将这东西交给他,他看到了就会知道应该怎么用。”

她接着说,“等事办完了,随便你去买山楂糕也好,还是去逛茶楼也罢,只记得不要太晚回来就行。”

小花问道,“小姐你不出去”

薛琬笑笑,“我出去的,但不和你一块儿出去。”

她脸色欢愉,面上喜滋滋的,“今国子监有大喜事,父亲让我跟他一块儿去呢”

第92章 主编

替陈王扫清鲁王这个障碍,自然不是小事。

但对于薛琬来说,远不及父亲的邀约重要,她已经许久都没有与父亲相处的时光了。

昨夜里,父亲居然到了她的望月阁,亲口对她说,“明是国子监的大子,陛下也会亲自到临,你打扮打扮,跟我一块儿去一趟吧。”

他丢下话就匆忙走了。

但薛琬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明的国子监到底有什么特别,她左思右想也没有印象,至少前世是没有的。

牵一发而动全,她重生之后,许多事都有了悄无声息的改变,这也是正常的,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让她激动的是,父亲终于肯正视她的存在了。

小花扮成彩云的模样先行离开了。

薛琬穿了端庄大方的衣裳静静地在望月阁里等着父亲来接他,许久都不见人影,便叫了圆月过去问。

不多久,圆月回来,小心翼翼说,“三老爷已经走了,临走时,吩咐门子备下了小姐的马车。三老爷说,让您自个儿去”

薛琬苦笑,还以为和父亲的关系有所改善呢,结果还是止步不前。

她正了神色,对圆月说道,“今儿小花另有任务,你陪我一块儿过去吧。”

圆月难得出门,自然是雀跃的。

可她言又止,脸上有几分为难。

薛琬叹口气说,“你跟我那么久,也学不会有话直说吗我知道你是担心周婆子,放心吧,我们出门时,一并把她带上就是。”

她目光一冷,脸上有几分凌厉神色,“我就不信谁敢拦我”

圆月有些不好意思,“周婆子是我干娘,平素照顾我甚多,实在是”

她上前拱了拱薛琬的手臂,“多谢小姐,我现在就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不多时,薛琬一行大大方方地出发,经过侯夫人的院子时,她还特地进去给大伯母请了个安。

侯夫人气得不行,但却也莫能奈何。

今陛下会光临国子监一事,她也已经收到了消息,这种时候,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拦人。

也只能等到薛琬趾高气昂地走了,才露出狠戾神色,“这七丫头不能再在府里留了”

大嬷嬷眼睛转得贼快,上前对着侯夫人说道,“我的夫人哟,消消气。您还记得平九公子吗前些子,老夫人不是才说,想给九公子找一门亲事吗”

平九公子是侯夫人的娘家堂侄,因为不是嫡脉,所以早些年举家都迁出了皇城,独独留了这位九公子在老夫人面前尽孝。

这九公子生得也倒还周正,也算薄有几分才华,外人看来,不失为一个好夫婿的人选。

但平家的人都知道,这位平九公子生来就有些古怪。

他的子时而温和时而暴戾,就好像子里住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般,既矛盾又诡异。

虽然九公子平时在外人面前都十分温和,暴戾也只是关起门来对着自己家的小厮丫鬟,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谁也不敢随意地给他讲亲

两年前,他在行房过后,将自己的通房丫头给打死了

给他说亲这是要承担风险的,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不是结好,而是结怨。

平家老夫人深谙这个道理,所以才更为平九公子的婚事发愁,前些子还打算要将人送到南边他父母边去,这种烦心事,还是让他父母cāo)心吧

侯夫人一听,便知道了大嬷嬷大意思。

她眼睛一亮,“七丫头刚被退了婚,怕是以后都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能找着像小九那样的,估计三弟还得偷着乐。也好,我去促成一番,等到他们婚事成了,就打发他们离开皇城,眼不见为净。”

至于离开之后,七丫头是被打死还是打残,关她事

大嬷嬷笑着说,“那我今就回去和老夫人提一提”

侯夫人点头,“你要抓紧着一些,我瞧那来的周氏,也打了七丫头的心思,趁着太夫人刚起了意,还没有打定主意,咱们得快一些。”

薛琬并不知道,侯夫人为了报复她,已经在拿她的婚事做文章了。

她此刻正在国子监内,目瞪口呆地看着父亲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全诗词总选,她的手指轻轻地辗过总编的名字,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可怕了。

这是真的吗

父亲这个对学问要求极高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之人,为什么要在他呕心沥血编著的书上,在他的名字之前,写下陛下的别号

是因为她的婚事吗

她的沉默让薛三老爷发现了异样。

薛三老爷终于忍不住问道,“琬琬,你这是怎么了”

薛琬眼睫毛微微动了动,低声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薛三老爷别过老脸,有些尴尬地说,“什么怎么回事”

他咳了一声,“陛下对我这书的编撰有着很大的功劳,也亏得他的指点,这本书才能面世。我这是饮水思源知道感恩你懂什么”

打死不能承认是为了琬琬所作的妥协

也打死不能承认为了这点弄虚作假夜里他偷偷哭了三次觉得自己不纯粹了沾染上了俗气

薛琬的眼中有眼光闪过。

她想哭。

自从重生之后,她一直都想找老父亲谈一谈这本书的问题,可是父亲避而不见,根本无从谈起。

她不得已之下,只能自己想办法从其他方面各个击破,希望可以拯救父亲,拯救家族。

但没有想到,前世直接导致父亲死亡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这本书上的主编写的是陛下的别名,那么陛下还会有什么嫉妒之心没有了不会有的。

既然如此,襄阳王就算造十个反,陛下就是再不高兴,有心人就是再想害父亲,也找不到理由了。

薛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滴答滴答,像雨水,落在了衣襟上。

薛长安又惊讶又心疼,急得不行,“琬琬,你这是怎么了”

他还以为女儿在为了区区的主编名号伤心,大力地摆手说,“父亲可高兴了呢,你怎么要哭唉,快别哭了,等会儿陛下要来了,看了你这样,还以为我不高兴呢”

薛琬抽抽嗒嗒地擦干了眼泪,目光里却是一片轻松的笑意,“父亲,我不是不高兴,我是太高兴了”

她顿了顿说,“我为有你这样一个父亲而感到骄傲”

第93章 陛下

薛三老爷被女儿又哭又笑的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要再关心几句,但看到女儿那张脸,顿时又伤怀了。

他叹口气,“别胡说八道了,收拾一下,就跟为父出去吧,陛下应该快要到了。”

薛琬忙擦了擦眼泪,“好。”

她现在知道,国子监的大事是什么了。

陛下和国子监祭酒共同编修了全诗词大选,这本书一出现必定要震惊于世,所以陛下就赶着这热潮出现,给国子监的学子们赐书鼓励,以示他的爱才之心。

读书人最容易被打动,这下还不得奉陛下为人生导师,努力向上,以后为陛下服务?

薛琬对这任陛下不怎么熟悉,也不了解。

前世,她视他为杀父灭门的仇人。

可是偏偏她又是他儿子的手下,所以这份冤屈仇怨,一直都无法得报,只能等到他死了,才能默默地在心里快意几句。

重生了,前世的事还没有发生,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发生了。

但她对陛下仍旧丝毫没有好感,在她眼里,陛下不过就是一个贪慕虚名好大喜功的昏君罢了!

以为自己了不起死了,心心念念要流芳百世,然而却是个被权臣提在手中的扯线木偶,到头来,仍旧逃不过昏君二字。

简直可笑!

但陛下再可笑,也依然是大盛朝的皇帝陛下,高不可攀的真龙天子。

他富有四海,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别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他一念之间。

他是这天下的主宰。

哪怕她再努力地迎上攀登,只要他轻轻哈一口气,她就会跌落尘泥,碾碎为土,万劫不复。

所以,心中再不耐烦这位陛下,但为了自己生存得更好一点,她还是千万不能得罪了他。

薛老三领着女儿去了大厅,国子监早就收到了陛下要来的消息,前两日就已经整修一新,四下张灯结彩,像是要过年似的,格外热闹隆重。

他向着好徒弟周纶招了招手,“陛下到哪了?”

周纶忙答,“还有两条街了,老师您放心,我们的人一直都在外面看着,等到了前面街口,就立刻来报!”

他笑嘻嘻地跟薛琬寒暄几句,又偷偷地对薛老三说,“老师,您干嘛把小师妹带来了?你看那些不长进的东西,都偷偷摸摸看小师妹呢!”

因为林君子的事,对小师妹有好奇的人有。

因为小师妹长得太好看了,舍不得移开眼睛的,更多。

他实在是赶都赶不走!

薛老三瞥了周纶一眼,“我女儿生得丑,见不得人?”

周纶连忙摇头,“那咋能啊,小师妹天香国色,简直好看得不行!”

正是因为好看得不得了,才不让别人瞎看了去嘛!

薛老三这才顺了顺气,“既然好看,那就让人看去呗,又不会少块肉。你也是瞎操心。”

他又瞥了周纶一眼,“你莫不是……我警告你啊,你不行。”

说罢,便甩袖子走人了。

周纶又惊又气又好笑,“我这……恩师,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这……我也算是看着小师妹从奶娃娃长大的,我做得出你想的那种事吗?真是……”

他要是不那么努力想要拼搏事业,都快能生出来小师妹那样的女儿好不好?

老师也太看得起他了!不,太看不起他了!

薛琬看着父亲和周纶斗嘴,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周师兄,你别和父亲生气了,他这人平时对着别人都是冷冰冰的,连话都不爱说,也就是对你,老耍小孩子脾气。”

她顿了顿,“那是因为,他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若是父亲肯对她这样耍脾气斗嘴,她不知道要多开心呢。

周纶叹口气,接着又笑了起来,“唉,这三年来,老师真是一日比一日笑得少,都快要成了木头人了呢。”

他忽然认真说道,“他能骂我几句,我也开心。”

薛琬点点头,“父亲叫我过来,是给陛下谢恩得。”

林君子的事闹得天下皆知。

永安伯府虽然闭门不出,但消息却不断地传了出来,说是林君子经此打击后,整个人都傻掉了,但偏偏攻击性又强,如今被永安伯锁在家中,哪里都不让他出去。

倘若父亲没有向陛下请求退婚,就算是这样的林朝,她恐怕也要不得不嫁过去。

所以,父亲感念陛下的应允,觉得陛下仁慈救了她,这才要想法设法让她谢恩。

还有就是,虽然她和林朝是陛下让退的亲,可是在外头人口中,还是固化地认为她是被退亲的那一方。

父亲应该也是想借此时机让别人知道,他薛老三和陛下是有交情的,她女儿也是陛下疼惜才退亲的,不是没有人要她的女儿,而是她太优秀了对方配不上!

说到底,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天地可表,可歌可泣。

正在这时,外头有国子监的学子高声呼道,“陛下到了,快,快点去迎驾!”

周纶看了眼薛琬,“小师妹,你跟我一块儿过去吧!”

薛琬点头,便跟着周纶一路小跑到了国子监的操场,跟在众人身后跪了下去,“恭迎陛下圣驾,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一身和蔼可亲的常服龙袍,丝毫没有天下之主的阔气架子,十分温和,倒更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雅士。

他笑眯眯地请了众人起来,讲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鼓励了一下学子们,然后就象征性地给众位学子的代表授书。

等到所有的程序都结束了,众人又山呼了一遍万岁之后,这才跟着薛老三进了国子监的藏书阁。

陛下眼睛挺尖,一眼看到薛老三身后跟着的美貌小姑娘。

他忙问道,“薛老三,这位是?”

这小姑娘生得可真好看,论容貌,恐怕全天下,也只有他的睿儿才能匹敌一二了。

唉,这就让人惆怅了。他的睿儿此时还躺在镇国公府生死不明呢!

可怜……

薛老三立刻推了薛琬一把,“回禀陛下,这是我的小女薛琬。上回,承蒙陛下隆恩,赐了她与永安伯世子退婚,我和小女一直都铭记于心,趁着今日这机会,臣自作主张,带着她过来,是想要给陛下磕头谢恩的!”

他忙对薛琬道,“还不赶紧谢过陛下赐你退婚之恩?”

陛下眼睛一亮,“原来你就是薛琬?”

薛老三的女儿,应该也是女中诸葛吧?想必诗词歌赋也一定很擅长。

若是能将这姑娘纳入后宫,以后他作诗,岂不是就不用千里迢迢找了薛老三过来润色了?

但随即陛下又醒悟过来,不行,这样的话,他岂不是平白无故矮了薛老三一辈?

这可不行,绝对不行!

陛下的眼神顿时释然了,他摆了摆手说,“永安伯府做事太过了,朕也只是气愤难平罢了,不必谢我。”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了点什么,“小姑娘,五日前镇国公夫人的生辰宴,你也去了吧?陈王落水那条船上,你也在?”

第94章 中毒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陈王的死活,陛下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挂心的。

此时见到薛琬,猛然想到镇国公对他回禀时,曾提到在场有些什么人。

薛老三的女儿仿佛也在。

薛琬连忙回答,“回禀陛下,小女当时恰好在场。”

她便将当时景况说了一遍,没有偷工减料,也不曾添油加醋。

说辞刚刚好与镇国公的完全相符。

陛下撸了撸胡须,“这么说来,确实是那个书童存了害人之心。”

能登上帝位,就说明陛下不是单纯的小白花,他也是踏着各位皇兄皇弟的尸骨爬到这个御座的。

事发生之后,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立刻明白了,那是有人想对陈王下手。

至于原因,陛下心里也一清二楚。

不就是因为最近宫里头活动多,他需要陈王当门面的机会也多,所以时常让睿儿跟在左右,惹了有些人不快嘛

但那些人也太按捺不住了,他这体健壮如牛,还没有到老弱病残苟延残喘的时候呢

现在就算弄死了陈王,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再说,要是真想弄死谁,那就得干净利落,像这种存了害人的心思,却害不死人的,也真是没用。

要是陈王当真死了,他已经死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再赐死一个儿子吗

当然不

皇室兄弟离心同室cāo)戈,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就算心里再不爽帝国的门面被害,但为了皇室更大的面子,这件事也会被捂住。

呵呵,别问他怎么知道害了陈王的是他某个兄弟,这种事他不要太有经验哦

但现在却截然不同了。

陈王高烧五不退,半死不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但却偏偏还没死。

整个天下都在盯着这件事。

他若是不查,难免会惹百姓口舌,而他是个多么重视子民想法的君主啊,此事一定要查,而且是彻查

陛下在短短的几瞬间,脑海中就已经转过万千思绪。

薛老三一头雾水地站在哪里,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好半晌,他才问道,“琬琬,你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和爹说”

薛琬一头黑线,心内腹诽,“我倒是想说,您给我这机会了吗”

但这话她可不敢说,“我还以为父亲知道了陈王的事呢。”

薛老三跺了跺脚,“陈王下的事我当然知道。我是说你的事”

薛琬冲老父亲笑笑,“女儿没事。”

薛老三可不同意,“当场目睹了那么可怕的事,琬琬的心里,该是何等样的担忧惊吓害怕”

他满脸委屈地望向陛下,“陛下”

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那张老脸上的表却写满了一切。

陛下想到那在御书房老薛求他给女儿退婚时候那不要脸的表现,心中顿时一抖,脚步顿时一退。

整张脸上都是讪笑,“老薛,你放心,朕不是说了要彻查吗一定彻查”

心里却暗暗有些不大得劲,怪郁闷的。

老薛的闺女才不过受点惊吓,他就如丧考妣的模样,好像他女儿吃了天大的苦一样。

他的儿子才可怜呢

他的儿子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已经五了

老薛的女儿再苦,能哭得过他的儿子吗



陛下甩了甩衣袖,“国子监后面的事,老薛你自己看着办。朕要去一趟镇国公府,看看我的宝贝睿儿到底如何了”

他刚迈开几步路,忽然又回过头来,冲着薛琬招了招手,“小丫头,你既然当时在场,也给朕过来吧”

薛老三满脸警惕地望着陛下,心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陛下,臣也要去”

他从读书时起就相伴着陛下,别看陛下外表看温文儒雅,像个云淡风轻的书生,但其实心里都是花花肠子。

不怕贼偷,怕贼惦记。

还是得防着点

陛下

圣驾亲临,当然会惊动不少人。

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双双前来迎驾,一路恭恭敬敬战战兢兢引着陛下去了陈王暂歇的客舍。

所谓客舍,虽然装修豪华,但必定不如自己住的舒适。

尤其当时陈王事发突然,是临时找的离湖边最近的地方,所以不算华丽。

陛下一踏入客舍,眼泪就不住流下来了,“我的睿儿虽然打出生就没有娘,但自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何尝住过这样简陋的地方真是苦命的孩儿啊”

镇国公

这里虽然不如他宫里华贵,但和简陋也是搭不上边的吧

镇国公夫人

她已经把库房里最好的东西都拿来摆出来了,陛下这是看不起她的嫁妆

陛下也不理会众人反应,擦了擦眼泪,就三两步地坐到了陈王的前。

陈王一白色的里衣,静静地躺在榻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若不是尚有呼吸,都要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陛下去摸了摸陈王的额头,“烫”

可是分明他的脸色是惨白的。

陛下又去摸了摸陈王的脖颈,“烫”

但他的手心确实冰冷的。

陛下有些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睿儿他,不会得了什么怪病吧太医,太医在哪”

太医已经驻扎在这里五了,对于陈王这种状况,他也是一头雾水的。

但是陛下问起,难道他能说他也不清楚被砍事小,被逐出太医院事大,以后还让他的子子孙孙怎么混

太医想了想,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回禀陛下,下这是中了毒。”

角落里的薛琬眉头轻挑,一双如同秋水般的眼眸望了过去。

只见太医说得头头是道,“使陈王下上船之人,定是对下做了手脚,用毒粉沾染在了下的上,这才是导致下如今景况的罪魁祸首。”

他斩钉截铁说道,“陛下明鉴,下不是生病,而是中毒,所以才会五高烧不醒。”

反正他学医那么多年,也算是翻遍了全天下的医术,从来就没有见过这种病症。

陈王绝不可能是生病。

至于是不是中毒,其实他也不知道。

但他咬定了陈王乃是中毒,陈王要不小心嗝了,那也是毒的错,非医之过。

要是不小心蒙对了,那他就是救了陈王的功臣

陛下心中一惊,“中毒”

太医点点头,认真地说道,“中了毒的陈王,就算当时栈板不摇,也会掉入水中,不是淹死,就是烧死。唉”

下毒之人的心思何其歹毒啊

第95章 罗敷

陛下眉头紧皱,转而对着镇国公问道,“那个书童找出来了没有?”

落水,用毒,都双保险了,这也没把人害死,那傻缺得多没用啊?真是!

被逮着也是活该,不委屈他。

镇国公面色有些不大好看,“这……”

当日他其实就知道,这事儿多半是鲁王做的,连证据鲁王府特制的银蝙蝠扣子都找到了。

他府里也有多人证实,当日,确实看到有个书童在船坞附近出没,根据下人的口供,他还特地去请了京兆府的画像师傅来,将书童的小像绘制了出来。

然后,又着人偷偷地进了跟鲁王府的人联络上了。

经过几番摸排,确定了那书童就是鲁王身边刚提上来的太监阿福。

那阿福上位不久,虽然不是大太监,但却很受鲁王重用,平素不管去哪儿,鲁王都会带着阿福。

但最近几日,却没有人再见过阿福。

镇国公也是久居上位,有些暗地里的破事,就算没有做过,也好歹听说过。

所以,他严重怀疑阿福已经被咔嚓了,恐怕再也没办法找到人了!

只要一日找不到人,那他对鲁王所有的指控就都是徒劳无功的。

鲁王,毕竟也是陛下的儿子,这种事没有明确的实证,他还真的不敢说。

尤其是,在还不确定陛下的想法之前,当然更加只字不能提了。

唉,当人臣子可真难啊!

陛下一拍桌子,“混账!在你府上发生的事,是你府上的书童做出的恶,都那么多天过去了,你居然连个小小的书童都找不出来!”

他顿了顿,“镇国公,你是不是对朕交代的事不上心啊?”

镇国公脸色更难看了,他的内心在进行着焦灼的斗争。

到底要不要供出鲁王?

不供出来的话,岂不是让陛下看低了自己?以后,他还要不要在朝廷混了?

可是供出来的话,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龙颜大怒,将愤怒的大刀砍向自己。

罢了罢了,还是将自己已经掌握到了的事实,一五一十告诉陛下吧,至于后面的事该如何,就让陛下自行决断好了。

反正陈王和鲁王又不是他的儿子,他干嘛要替陛下操心这个?

镇国公打定了主意,便看了看屋子里的人,“陛下,能不能请众人退下,臣有话要单独跟您回禀。”

陛下斜睨了镇国公一眼,心想,这老小子倒也没那么笨,看来是查到了点眉目。

他屏退众人,“现在你可以说说你都查到了什么。”

镇国公力求客观,将他查案的方式都说了一遍。

然后从怀中取出了用手帕包好的蝙蝠扣,递给了陛下,“这是在船舱里找到的扣子。”

陛下摊开手帕看了看,心中暗骂鲁王实在太笨,出来干坏事还要留下自己家特有的符号,简直脑子里进了水。

他刚想将扣子还给镇国公,忽然看到蝙蝠纹路的缝隙里,有一些些白色粉末。

陛下的脸色骤然变了,立刻大声喝道,“千机司潜渊何在?”

房梁上轻轻有人降落。

一个全身黑色劲装,披着黑色镶着金线花纹的男子飘然落下,恭敬地跪在了陛下跟前,“潜渊在此,听凭陛下吩咐。”

镇国公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瞥了潜渊一眼,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千机司的人啊!

怪不得陛下大白天出门连护卫都没有带多少,原来有千机司的人随时跟着。

这喊一喊就掉下来一个,再喊几句,是不是还能掉下来几个呢?

镇国公悄悄地抬头看了看他这客舍的天花板,干干净净的,怎么看都藏不住人啊!

罢了罢了,还是别乱想了,免得再被陛下骂。

不该看的不看!

陛下将扣子包好递给了这个叫潜渊的千机司人,“查出来,这上面的白色粉末是什么东西。”

潜渊打开闻了闻,“陛下,这药粉属下很熟悉,都不用去查。”

他顿了顿,“这是我们千机司的秘药罗敷,是药祖上个月的新发明。”

哎呀,不好,要听到秘密了!

镇国公眼睛闭上,将手捂住耳朵,悄咪咪地想要趁着陛下不注意溜走。

笑话,在朝中几十年了,明哲保身的道理他最懂了,越是这种机密隐蔽的事,越不要沾染为好,以免将来知道得太多被咔嚓了。

陛下一伸手就将镇国公抓了回来,“你听着。”

千机司上个月才出来的新秘药,居然一下子就被鲁王所有了吗?

鲁王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将手伸进了只属于他的千机司。

简直该死!

陛下沉声问道,“这药有什么说法?”

潜渊回答,“这本身不是毒药。是药祖为了帮助千机司人探听消息所做的道具,这是一种闻了之后会出现生病症状的药粉。”

他接着说,“使用了这物之人,会出现发热的状况,但脸色却是苍白的,手脚也冰冷。一般来说,这些症状顶多半日就会消失。”

陛下沉吟片刻,“所以你的意思是,这药一般是自用,目的是装病?”

潜渊看了眼在床榻之上躺得如同尸体的陈王,点了点头却又马上摇了摇头,“千机司人一般拿来自用,但会掐算好用量,同时备上解药。”

他接着说,“解药也是一种药粉,到时间就会挥发,使用之人半清醒状态时,恰好就能嗅到解药,当会立时如常。可是陈王这……显然是用了过多的量,且没有解药的。”

陛下追问,“若是陈王这种情况,会有什么问题吗?”

潜渊回答,“若是一直得不到解药,陈王就会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他身体衰竭,自会……死亡……”

他补充一句,“因为药祖制药时,只是为了千机司人一时之用,所以这接连五日了,恐怕陈王殿下,当真有些危险……”

也就是说,陈王是绝不可能自己给自己下药,就为了要装病。

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啊!

陛下的目光一下子冰寒透了,“潜渊,这既然是千机司的秘药,那么千机司就责无旁贷要查清楚真相。”

他顿了顿,“不论害陈王的幕后凶手是谁,有多么贵重的身份,有多大的能耐,我都命令你必须彻查。一旦查出,立刻上报!”

第96章 醒转

潜渊离去不久,外头便有通传,郑王鲁王吴王楚王到。

陛下心知肚明,这当然不是兄弟情深。

这些兔崽子若不是见他在这儿,那是不可能出现的,就算出现,也是为了看看陈王到底嗝屁了没有。

天家无兄弟。

他可不像别的君王那样明明是踩着兄弟的尸骨到这个位置的,偏偏还要幻想着自己的儿子们兄友弟恭。

太天真!

既然来了,那不管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总是要让人家进来的。

陛下大手一挥,“宣。”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再加上陛下的儿子们都不是同一个妈生的,所以几位王爷的相貌身形都不甚相同。

郑王虽然年纪大一些,但面目十分儒雅,气质也很温和,与陛下有六七分相似。

因此,虽既非长又非嫡,但陛下对他还算是比较重视的。

他率着三个弟弟进来,见了陛下,十分恭敬地行礼,“父皇,六弟怎么样了?”

陛下的目光从这几个儿子身上扫过,“甚是凶险。”

鲁王满脸担忧,“既然这个太医不行,那就再请其他的太医看看,天下那么大,总有妙手仁心的神医可以治好六弟的病。”

吴王和楚王连连点头,“正是。”

陛下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几个儿子,除了老二还算忠厚,主要也是因为年纪比这些弟弟都长平素不屑和陈王一块儿玩。

其他的几个哪个不是逮着机会就欺负陈王?

小时候结伙揍老六的是他们,将老六推进池塘的是他们,骂老六没妈疼的也是他们。

什么时候,居然这么关心老六的死活了?

呵呵。

陛下对这些事心知肚明,当时放任不管,只不过是因为国事繁忙,他身为一国之君,当然要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国家的社稷中去,怎么能拘泥在小小家事上?

再说,他也是给老六一个奋发图强的机会嘛!

什么都由父皇解决了,老六怎么能从一颗小豆苗,茁壮成长,变成一棵参天大树?

老父亲一片苦心,都是为了锻炼孩子啊!

鲁王见陛下没有说话,心中暗喜,看来陈王的病情果然严重,离不治身亡就差点时间问题了。

不过面上他还是显得十分关心的,“父皇,能不能让我们几个去看看六弟?”

陛下摆了摆手,“去吧,睿儿就躺在里间,毫无意识,生死未卜。唉!”

他故意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面了,你们想见就进去吧!”

说话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在不停地注视着几个儿子,身为帝王的敏感,他确信,害了陈王的凶手就在这四个人之间。

嫌疑最大的当然是鲁王。

因为那日只有郑王和鲁王到了镇国公府,郑王不去提了,虽然也不能算是个老实人,但也确实没有和陈王过不去的必要。

鲁王的可能性大些。

鲁王是贤妃之子,大约年幼时陈王也叫过贤妃一段时间的母妃,所以自小就存了和陈王一较高下的心理。

这些儿子中,也就属鲁王欺负陈王最狠一些。

还有,镇国公手中那银色的蝙蝠扣子。

假若做实,那就是鲁王谋害亲弟的证据了。

虽然种种证据都毫不留情地指向了鲁王,但剩下两个没有到场的,也不代表毫无可能——栽赃嫁祸,那可是夺嫡必备的手段啊,他有经验。

陛下心想,若是他自己要害人,必定是不会去现场的,不会给任何一丝卷入此案中的机会。

除非是真的蠢死了,才会在自己没有办法择开的情况下,做这种害人的事,而且还被人捡到了蝙蝠银扣子。

鲁王……应该不至于真那么蠢吧?

但也难说,鲁王毕竟是贤妃的儿子……

龙生龙凤生凤,贤妃的儿子会打洞。

当年,他好心好意送了个儿子给贤妃,她也不晓得这是对她的宠爱,多一个儿子傍身,好好宠爱,将来老六就是鲁王的左膀右臂。

偏偏贤妃嫌弃老六长得好看,想法设法将孩子给送走了。

蠢,或许也是会遗传的呢!

陛下心中正在百转千回,也不知道是在疼惜陈王被兄弟所害半死不活,还是在扼腕叹息害人的儿子弄死兄弟太不利落。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里间郑王一声惊呼,“六弟,你醒了!”

陛下醒转过来,立刻进了里间。

镇国公也高呼太医。

不一会儿,太医听完了诊,有些后怕又有些奇怪地说道,“陈王殿下如今身子康健,烧也退得干干净净,竟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真是奇哉!”

刚才还是快要死的模样,身子烫得跟个火炉子一般,就没过一会儿,居然神清气爽,完全好了?

真是……见了鬼了。

陛下面上看起来很是高兴,“睿儿,你觉得怎么样?”

但心中却是怒不可遏的。

刚才潜渊的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了他,老六这是中了毒,这毒有解药,只要解药出现,就能恢复如常。

这几个儿子刚进去,老六就醒了。

显而易见,有人怕事情闹大,所以带了解药过来嘛!

陈王刚醒,还有些晕乎乎的,扶着脑袋说,“还行,就有些头晕。”

咦?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睡也就睡着了,怎么还惊动了父皇?连四位皇兄都来了!

他依稀记得,听了那薛姑娘的话后,他腋下夹着那什么铁球还觉得挺暖和挺舒服,然后很自然拿手地装着病,怎么就忽然睡着啦?

陛下说道,“既还晕着,就再睡一会儿。等到好一些了,叫镇国公送你回陈王府。”

他站起了身,对着另外四个儿子说道,“朕要回宫了,我看你们也回府去吧,莫要在此地打扰老六休息。”

说罢,陛下交代了镇国公几句,便就离开了。

郑王等人见陈王非但没死也就觉得意兴阑珊,纷纷跟在陛下后面离开了。

薛三老爷见状,便也打算告辞。

但薛琬却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父亲,我还有些学问上的事,想请教一下侯三公子,不知道……”

薛三老爷立刻警惕地看了眼侯衍骏。

学问?呵呵,这侯三公子小时候跟他学了三天,就哭着喊着跪着求着要退学,就这样,也配谈学问上的事?

但在女儿的恳求面前,他实在也不好意思说不,只能勉强点头说,“那有话你们就在这里说,为父到门口等你。”

这客舍里有陈王,有众多侍女护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总不至于闹出什么幺蛾子吧?

第97章 催眠

薛琬有事想对侯三公子说,侯三公子也急得不行,他有一肚子疑问想要问薛妹妹呢

侯三公子对着下人们说道,“我和薛姑娘进去看望一下陈王,你们就在这里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

他向来都是吊儿郎当笑嘻嘻傻乎乎的模样,还是头一次这么严肃,居然格外地有威严。

站在外头伺候的丫鬟护卫都战战兢兢地点头,“是。”

因为害怕,都没敢去猜测侯三公子和薛姑娘的关系若是换了往常,这可是最门轰动有话题的八卦啊

客舍的里屋,陈王果然已经醒了,脸色恢复如常,气色精神都还不错。

只不过因为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怔忪,他懒洋洋地靠在垫子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转脸抬眼看到薛琬进来,目光顿时一亮,他忙道,“薛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彷佛错过了一出好戏,惆怅的是,为主角他居然压根不知道演了什么

薛琬笑眯眯地说,“下不知道自己高不退昏迷了五吗”

陈王愣住,“啥”

侯三公子一脸同地点头,“是真的,下你睡了五。”

他顿了顿,“这五来,要不是我母亲亲自给你喂米汤喝水,恐怕你也熬不过来。”

逮着机会还是要给母亲大人表表功劳的,母亲真不容易,都六十高龄了,还要亲自伺候人

陈王眼珠子瞪得更大,“啥”

他指着自己,“我不过就是睡了一觉而已,居然有五那么多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我刚才又怎么醒了呢”

薛琬冲他笑笑,“想必是下吉人天相吧”

她顿了顿,“我来是想告诉下,鲁王恐怕要倒霉了。接下来几里,下就好好地待在家中养病,最好哪里也不要去,越安静越好。”

鲁王能倒霉,陈王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鲁王兄是这些年来欺负他最狠的一个。

记得小时候,鲁王还将他五花大绑在树根下,在他上脸上撒上蜂蜜,引得蚂蚁爬满了他的子。

浑被虫蚁爬满啃噬的那种感觉,他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头皮发麻。

只可惜,鲁王是贤妃的儿子,母家甚是强大,根本就不是他一个毫无根基没有母妃的皇子可以撼动的。

所以他只能默默地吃亏,然后夜里在默默伤感流泪。

这下可好,鲁王居然要倒霉了,若是可以,他真想连放三的炮仗快意一下

不过,陈王抬头问道,“鲁王怎么要倒霉了”

薛琬笑笑说,“我其实也不确定,只是见陛下出门的时候心不太好,而且他又多看了鲁王几眼。我想,定然是鲁王犯了陛下的忌讳吧”

她顿了顿,对着侯三公子问道,“侯三哥,我能这样叫你吗”

侯三公子小脸一红,“虽然从来都没有人叫过我侯三哥,不过,我都叫你薛妹妹了,你叫我一声侯三哥也没什么。”

他撇过脸去,小手指晃了晃,“叫吧,叫吧”

薛琬悄无声息地从怀中拿出一块金灿灿的链条,下面挂了个圆圆的东西。

她抬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眸,“侯三哥,我前几得了一个好东西,据说是从西域来的机关,打开这个圆盒子,里面会自动出来乐曲,很是神奇呢你要不要看看”

侯三公子脸上的微红换成了另外一种浓烈的潮红。

他的目光都是亮的,“自动出来乐曲来,我看看让我看看”

薛琬拎起金链,不停在侯三公子面前来回晃,一直晃。

突然,她打了一个响指,然后笑了起来,“侯三哥,这个东西我就送给你吧,你若是参透了这机关,以后可要记得给我做一个比这个还要好看的。”

侯三公子激动极了,“薛妹妹,你要把这东西送给我太好了”

他认真地表示,“我一定可以参透这机关,到时候给你送一个镶嵌了各种宝石的好看的乐盒”

发明狂人遇到了新鲜有趣的玩意儿,便全心投入进去了,只见侯三公子找了把椅子坐下,一门心思开始研究这新玩意的机关到底有什么奥秘,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依稀记得原本是有事要问薛妹妹的,但此刻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真的有吗没有吧一定是他记错了

陈王此刻已经从最初的混沌慢慢变得清明,他冷眼旁观着方才的一切,忽然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琬冲他微微一笑,“下,我是国子监祭酒薛长安之女薛琬。”

陈王的目光猛然迸出光芒,“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你会催眠术。你刚才对侯三公子使的就是催眠之术。你为什么要对他用催眠术你到底是什么人做这些事,到底是想要什么”

薛琬的笑容愈发甜美了,她一步步地bi)近陈王的榻,笑意盈盈地说道,“下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呢”

她毫不客气在陈王的沿上坐下,歪着头打量着这个眉目俊朗好看到像天上仙子的男子,忽然伸出手去,“那我就先回答你的最后一个问题吧。我想要什么我当然是想要你”

开心啊

陈王如同白玉一般的下巴,突然被纤细修长又冰冷的女子的手托起,肌肤与肌肤之间奇妙的触感,让他整个子都僵住了。

好半晌,他才结结巴巴说道,“现在的女人都这么大胆吗你你可别想着要对我胡来啊”

电光火石间,陈王的呼吸好像突然停滞了一秒,他的脑袋一空,随即睁大了眼睛问道,“咦,薛姑娘你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薛琬立在他前,笑容温暖,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是冷淡,“我把淘弄来的小玩意给了侯三哥,当然要走啦我爹爹还在等我呢”

她转脸对侯三公子说道,“那我就等着你送给我的礼物咯”

侯三公子点点头,脸上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然,“你放心,不弄出来我绝对不再见人”

薛琬说完便就施礼告辞,跟着她父亲薛老三离开了镇国公府。

陈王怅然若失地坐在榻上,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空落落的。

但这惆怅不过只是片刻,他一想到鲁王要倒霉了,就立刻高兴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要回陈王府,我要立刻去见长史,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第98章 前情

回靖宁侯府的马车上,薛琬心很好。

她一路哼着小曲,若不是对面老父亲的脸越来越黑,恐怕要高兴地放声大唱起来。

忍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薛长安终于忍不住了。

他咳了一声,“琬琬,到底是什么事那么高兴”

薛琬笑眯眯说,“也没什么事,就是高兴。”

薛老三狐疑地望着女儿,该不会女儿真的和侯小三有什么首尾了吧

不过就是和人家说了一句话,就高兴成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薛老三心里有一种隐隐的发痛,倒不是女大不中留,怕女儿有了喜欢的男人就忘了爹,而是担心她若是欣喜侯小三,以后的路怕是有些难走。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门儿清的。

镇国公倒是个好人,但镇国公夫人可不是个良善的妇女,她手上还沾了鲜血

薛老三至今都无法忘记二十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他的穿开裆裤朋友镇国公跑到了他的书房里哭成个泪人的模样。

镇国公哭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才抽泣着告诉他,“我之前不小心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因为家里的母老虎太凶,不敢惹事,所以就只养在外头。”

他说一句哭一阵,哭完一阵再说,“现在孩子都已经三岁了,还养在外头,连太夫人都没有拜见过。我想是时候可以让孩子认祖归宗回家。可是,那母老虎知道了居然居然将她”

作为至交好友,薛老三虽然对镇国公这种养外室的行为嗤之以鼻,但人都哭成这样了,他也不忍心再说什么。

何况,镇国公夫妇的况,有点特别。

这两位是祖辈定下的婚约,立誓要结成秦晋之好。

“啊,我的长孙一定要娶你的长孙女”

“好的,我们约定好了,谁都不许悔改,谁变谁就是小狗”

原本这也是一段传奇,但天公不作美,谁能想到镇国公夫人家里早早地生下了长孙女,镇国公家里却是生一个孙子夭折一个,一直等了好几茬,才终于得了镇国公这根独苗呢

镇国公夫人十五岁的时候,镇国公家还没有生出孙子来,原本以为可以欢天喜地嫁人了。

谁知道就在说亲的时候,得,人家蹦出来一个孙子。

差了整整十五岁,都可以差一个辈分了了

双方父母都不太满意,但当时当家作主的可是老爷子们。

一拍桌板,“嫁”

另一边也拍桌板,“娶”

就这样,一段震惊皇城的名门联姻就此诞生了。

所以,镇国公夫人十七八岁就嫁到了镇国公府,从小就领着光股的镇国公到处玩耍。

镇国公夫人对镇国公来说应该是妻子,但感觉和母亲是一样的。

要说男女之,那是没有的。

有的只有尊敬和惧怕。

这么诡异的婚姻,自然是几乎没有的,幸亏镇国公有点小厉害,唯有的几次,例无虚发,三年整了两个儿子。

他的任务完成了。

镇国公夫人下半辈子的依靠也有了。

所以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开始各过各的。

镇国公是花楼的常客,出了名的风流男人,哪座青楼没有留下过他的传说

镇国公夫人都知道,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那些女人折腾不起浪花。

可是,有一天,镇国公在外面置办了一房外室。

有外室也就算了。

反正他没胆子将野女人领回家来。

但那外室偏偏好巧不巧还怀了子,没过多久,就生了儿子。

镇国公当然可以许自己的女人住在外面,他觉得只要给的宠足够多,没有名份也问题不大。

可是他不容许自己的骨流落在外,连家门都不能进。

一番谈判之后,镇国公夫人给了他一个选择,“外面的女人死了,孩子就可以进门,你若是舍不得下手,我也可以替你动手。”

当然不可能。

那可是镇国公活了二十多岁,唯一真心喜欢过的女人,怎么可以为了让孩子认祖归宗,就要了她命

镇国公义正严辞地拒绝了。

但当他回到外室那时,他心的女人已经吞金而亡,只留下一封让他好好照顾儿子的遗书。

原来,镇国公哦夫人不仅将要求告诉了他,也派人告诉了他的女人。

女人在乎自己的儿子,若是自己死了,就可以让儿子入公府的门,上公府的家谱,以后便会有锦绣人生,那她定然是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儿子的前程的。

所以,她死了。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镇国公亲手埋葬了她,然后跑到最好的朋友跟前哭成泪人。

想到往事,薛老三长叹一声,可怜的侯小三不知道,他尊敬孝顺的母亲,原来是害死他生母之人。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他会知道。

到时候,恐怕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这样的人家,他的琬琬还是莫要去的好。

他几次张口想要直言不让女儿继续和侯小三来往,可话到嘴边却成了这样,“你开心就好。”

薛老三完全误会了他女儿。

薛琬高兴,是因为替陈王提前解决了鲁王。

说不定,还能因此改变长史的命运呢

长史不会死了,陈王脸上也就能永远有笑容了吧

至于她为什么确信鲁王会完蛋,当然是因为她误导陛下以为鲁王染指了千机司啊

为皇朝最神秘最莫测的千机司,只听命于陛下一人。

所有的部属都没有名字,只有代号,行踪隐秘,负责搜集天下的报工作然后报告给帝王。

不出宫门,而能掌握天下人的动向,这才是陛下御下之法他掌握着所有人的秘密,还有谁敢不臣服于他

可以说,得千机司者,能得天下。

鲁王府的蝙蝠银扣上沾染了千机司新出的秘药。

鲁王进去里屋探望后,陈王就立刻醒来了。

陛下定然会安排千机司的人去追查这条线索,他们也必然会在鲁王上发现解药,追根究底,会发现鲁王确实对千机司十分好奇,还曾偷偷摸摸去过千机司的总舵。

这是犯了陛下的忌讳。

帝王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鲁王会不会死不知道,也许不会,毕竟贤妃还是很得宠的,作为贤妃唯一的儿子,她定然拼死也要保住自己的孩子的命。

但他从此之后,定然与夺嫡再无关系了。

他的手再也无法伸长到陈王边。

而这,就够了

第99章 报恩

薛琬所料没错。

陛下虽然宠贤妃,屋及乌,对鲁王其实也颇多疼,但这不意味着他会包容鲁王染指只属于他自己的领地。

那可是千机司。

掌握了天下所有秘密的千机司。

陛下可以主动提出让心的儿子去千机司历练一番,这是在他注视之下的行为,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他绝不能容许有人私下接触千机司。

笑话

他还年轻着呢,体健康,强壮如牛,若是他肯,还能继续生他七个八个十个皇子出来。

只不过是他醉心于研究诗词歌赋,觉得做学问远比造人有乐趣罢了

孩子已经够多了,就这么多已经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了,再多就更乱了。

懒得生懒得费那劲

可偏偏鲁王犯了他的忌讳。

那狗崽子居然敢在他年富力强的时候,就直愣愣地表示出了狼子野心,实在是蠢啊

所以,在潜渊将鲁王上有解药,并且曾偷偷接近过千机司总舵之事禀告上来后,陛下当即决断,摘了鲁王亲王的头衔,贬为庶人,罚他去看守皇陵。

贤妃又哭又闹甚至连白绫都挂上了,也没有用。

陛下叹着对贤妃说,“鲁王的罪过太大,原本应该要判他个死罪的,但念在他总是我们的孩子,朕也不忍心让他这么年轻就丢了命,这才网开一面让他去看守皇陵的。妃啊,你要知足啊”

贤妃泪如雨下,如开梨花,凄美又动人,“可是,鲁王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陛下还是心疼美人的。

尤其是贤妃这样脑子不太聪明好糊弄的美人,他一看她哭就心疼得不行。

想了半天,陛下一把搂过贤妃就往榻上滚,“妃,你还是放弃鲁王吧,朕再给你一个儿子”

陈王府里,陈王知道了消息开心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他拖着长史的手臂左摇右晃,“长史,长史,你说这是父皇终于看到了我的委屈吗所以才会替我做主收拾了鲁王哦,不,现在应该叫他庶人了,哈哈哈哈哈。”

长史可没有陈王那么天真。

他知道这里头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这几天他问了陈王好多次了,这傻孩子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知道。

就只记得鲁王的人在镇国公夫人的寿宴上导他上了要试航的船,他靠着自己坚强的毅力熬过去了,好不容易等到了船靠岸。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掉下水去了。

他本来就对水畏惧,又着了凉,所以才会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在镇国公府一连歇息了五。

醒来就发生了这样子的好事。

开心

长史摇了摇头,“这孩子太单纯,如果只是因为设计他落水,那他就算真死了,陛下也不可能给鲁王任何惩罚的。多半,也就是当他倒霉,甚至还会替鲁王撸平一切麻烦。”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他看样子,陈王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便只能等到以后有机会再去问问当时在场的侯三公子了。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有门人禀告,“启禀下,外头来了一位姓崔的姑娘要见您。”

门子顿了顿,“那位崔姑娘说,您是她的救命恩人。”

陈王一愣,“哪来的崔姑娘,什么救命恩人瞎扯淡”

门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那位姑娘说,猎场”

陈王皱了皱眉,终于想到了那个崔姑娘是哪个崔姑娘。

他跺了跺脚,“还是让人找上门来了唉”

长史早已知道了陈王猎场中了人家姑娘的事,他年纪大有经验,直觉这个姑娘不太简单。

当在医馆,不是已经将事交割清楚了吗

为什么还会打着寻找救命恩人的名号找上陈王府来

再说了,她一个外来寻亲不着的弱女子,又是怎么知道她的救命恩人是陈王的,还能自个儿摸到陈王府来

总之,在长史看来,那崔姑娘简直浑都是不对劲。

可若是将人推出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那姑娘要将陈王的事到处乱说。

在不许捕猎的时间,偷入围场,还伤了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特别是在鲁王被贬乏的当口,若是贤妃晓得了此事,定是要拿来大做文章的。

罢了,与其放着崔姑娘在外面不知道会干什么,还不如就把她摆在陈王府里,派人盯着她,量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如此,长史便对陈王说,“请这位崔姑娘进来吧。”

陈王老大不愿意,“我一个未曾婚配的男子,家里贸然进来个年轻姑娘,让李丞相知道了像什么话”

他顿了顿,“不是长史你教我不要在外面留桃花债的吗”

长史笑着说,“那崔姑娘是你留下的桃花债吗”

陈王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啊。”

长史笑道,“这不就结了”

他咳了一声,“人家崔姑娘是来报恩的,报恩又不只有以相许这一个法子。她既然来皇城投亲不着,那想必也没有去处,咱们既然救了人,那就好人做到底,给她在府里安排个差事得了。”

又不是崔姑娘是陈王下的救命恩人,不好让救命恩人去当丫鬟。

这反过来的事,余地还是很大的。

给了救下的孤女一个安之所,一个差事,那说出去,陈王可是大大的善人啊

一个丫鬟,好好地看管着,莫说她压根摸不着陈王下的边,就算她费劲全之力,真的爬了,那又怎么样

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通房丫头罢了。

那个崔姑娘,翻不起什么浪花。

长史想了想,又说道,“这种小事,下就不要管了。趁着这几陛下心中挂念你,下还是多多进宫去陛下面前尽孝才是真的。”

他顿了顿,“对了,侯三公子,下还是继续结交。那位三公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今侯三公子发明了气垫船。

明指不定就能发明出什么厉害的武器。

有侯三公子在手,何愁没有神兵利器

一位合格的长史就是要有这种举一反三,窥一斑而知全豹的能力啊

陈王点点头。

半晌,忽然抬头微微有些小脸红地问道,“长史,侯三公子搞了一个气垫船会,我也是其中一员了。气垫船会的人,我是否也可以继续结交”

第100章 说亲

长史抬了抬眼,看着陈王下脸上那莫名其妙的红晕,心里猛然一堵。

小下是他从小就带到大的,谁也没有他了解小下。

这况,莫非那什么气垫船会里有什么特别的人物

他想到方才小下似乎有提及薛姑娘

不行小下是李丞相家大小姐的这门极有可能改变他一生的婚事还没有定,万万不能出什么幺蛾子

长史摸了摸鼻尖,放软了声音,“下想要结交什么朋友都可以,只不过,注意好分寸便是。”

他顿了顿,“您和其他几位王爷不一样,他们都有母妃疼,有外家的势力保。而下你,只有你自己。”

这软绵绵的话,在陈王耳中听起来,彷佛像刀锋。

他收敛神色,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我只有长史你。”

他可是在皇室这摊浑水中艰难挣扎求生的人,未来是青云直上的锦绣路,还是成为其他兄弟的人垫子,都看他每一步该怎么走。

步步为营,绝不能出错。

而朋友

虽然他无比期待有相濡以沫的好友,可也知道,那对他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天家无兄弟,皇子自然也很难有真心以待的朋友,是他太贪心了。

陈王收起了那欢腾期待的小眼神,一下子有些萧瑟的老成。

他叹口气说,“我有些乏了,先去躺一会儿。那个什么崔姑娘的事,长史你就看着处理吧。我不想见到她。”

崔丽丽怯生生站在陈王府丫鬟住的小院子里,有些不敢置信。

她来这里,是当陈王的女人的,将来她还有可能成为侧妃。

可这帮人却径直领了她到了丫鬟所,别说陈王的面,就是个当家的大管事的面都不曾见到。

领她进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嬷嬷,看起来就很严厉的模样。

见她四处张望,脚却停着不动了,便喝道,“崔姑娘怎么还不走你的住所马上就到了,进去将包裹放下,换一衣裳,我再领你去张嬷嬷处听吩咐。”

崔丽丽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说道,“我要见陈王。”

嬷嬷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鄙夷,“姑娘托大的,陈王也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人”

现在的姑娘,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救命之恩以相许,也不看看你恩公乐意不乐意

她嫌弃地看了那崔姑娘一眼,心想,美貌不如下十分之一,居然也好意思玩这招

崔丽丽急了,“可是我是来报恩的怎么能不让我见见我的恩公呢”

叫她来的人分明说,只要见到她,陈王下就一定会留下她让她做他的女人的。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嬷嬷笑得更大声了,“姑娘,你也知道你是来报恩的,下是你的恩公,又不是你是下的恩公。”

她的脸很快板了下来,“听说姑娘来皇城投亲靠友不着,下见你可怜,施恩容留你在这里做工,这已经是善举了。若是姑娘不乐意,那现在就请回吧。我们陈王府庙小,容不下姑娘这样心气高的人。”

崔丽丽的清秀的小脸又些发白,她柔弱的躯颤了颤,到底还是垂下了头,“不,我不回去。”

哪怕是先做丫鬟,留在陈王府,至少也有见到陈王的机会。

可若离开了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崔丽丽白着脸咬着牙,“我跟嬷嬷走。”

嬷嬷听了,冷笑一声,“那就麻溜地跟上。”

她心里却在想,这年头的姑娘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瞧那副委屈的模样,不知的还以为被虐待了呢

这子,到了张嬷嬷手里,少不得是要蜕几层皮的。

也是该好好治治这些没有狐狸精的本事,偏偏想当狐狸精的臭丫头了。

这边厢陈王府里闹起来,靖宁侯府中也不甘落后。

薛琬刚回望月阁不久,小花也从外头回来。

她笑嘻嘻地说,“小姐,怎么样见到十一哥了吗”

薛琬摇头,“人没有到,东西确实如约到了。”

她笑着赞许了小花,“这次的事,军功章上也要记你一功。”

小花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我早知道小姐是要赏赐我办事得力的,所以呢,办完了十一哥的事,我就自个儿溜去大福记吃了一顿。”

她从怀中又掏出一个大香囊,“喏,这是十一哥让我带给小姐的。”

圆月上前接过,打开来一看,吓了一大跳,“怎么那么一大沓银票”

小花笑得裂开了嘴,“十一哥说,小姐知道这钱是哪来的,他留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换成了小票子交给您自个儿处理。”

她顿了顿,“还给了一张大福记的免吃券,这个呢,我就当是小姐赏我的跑腿费了。”

圆月哼了一声,“你这个吃独食的”

小花一把搂过圆月,“哪能啊我是那样的人吗打包了酱牛和叫花鸡回来的,让周婆婆去了呢。”

薛琬笑着说道,“把钱收好吧”

一听到大福记着三字,她就知道这钱应该是许侍郎的谢礼。

她替人家圆了寻找生母的心愿,做的是好事,拿一点费用,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各取所需嘛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头周嬷嬷求见的声音。

周嬷嬷托了薛琬的福去了南庄看望了小孙子一番,见小孙子没有大碍,这才放放心心回到了府里。

这是来谢恩的。

薛琬笑着说,“嬷嬷是我母亲留下来的陪房,世代都为我外家尽忠,比起你为我和我母亲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这点事,何足挂齿呢”

她顿了顿,“嬷嬷有没有打算也去南庄毕竟你儿子一家都在那边。”

周嬷嬷早有此想法,她年纪大了,也不甚玲珑,在三房其实帮不了什么忙。

但南庄却有她的孩子,还有从前跟她一块儿从梁家跟过来的好友。

但三夫人过世之后,这种事,她不敢提。

没有想到小姐竟然主动问她,这哪里会说不乐意自然是泪流满面地磕头谢恩了。

周嬷嬷谢过之后,忽然说,“小姐,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听到长房侯夫人边的大嬷嬷在和人闲话,好像说要将小姐说给侯夫人娘家的堂侄子。”

她挠了挠头,“好像是叫什么九公子的”

薛琬的目光顿时迸出犀利的光芒,“平九”

第101章 接招

薛琬当然知道平九公子的大名,那可是前世她遇到过的最臭名昭著的变态了,没有之一。

按照千机司专攻心术的燕曾的说法,平九公子那是一个身躯里住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一个懦弱胆小,一个暴戾凶残。

结果也是很显而易见的。

平九公子身体里的恶魔战胜了他的人性,最后彻底成为了一个嗜血的杀人魔。

他接连在皇城犯下数十起杀人案件,死者的范围之广,令人震惊,有年迈的老人,有窈窕的淑女,有年幼的孩童,也有壮年劳力。

因为受害者几乎没有相同的特点,刚开始,这些案件被当成独立的案件来审理,一直都找不到突破口。

直到后来,千机司发现了,这些案发地点总有一个人同时出现。

所有的受害者都被目击者证实,曾与人起过大小不一的冲突,而那个人经过众多目击者的描述之后,居然出奇地一致:青年男子,瘦削,英俊,非富即贵。

所以,千机司慢慢地定性这起案件是连环杀人案件,凶手也是同一人。

像这种刑事案件,原本应该是京兆府的职责所在,杀鸡焉用牛刀,千机司是不必插手的。

但因为这案件受害者实在太多太广,引起了皇城百姓的恐慌,由此恐慌又演变出一些别的案件。

一时间,人心惶惶,惊动了圣驾。

所以千机司才会破例插手此事,并且抽丝剥茧,发现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平九公子不仅杀害无辜的陌生人,连自己的家人也没有能逃出他的魔爪。

千机司在平九公子的家中发现了一处埋尸坑,里面大大小小堆积了几十具尸骨。

其中,便有他报称被山匪劫持的妻子和儿女,还有这些年来陆陆续续从他家里离开的家仆。

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也有动物。

原来,自从平九公子成婚之后,他就搬离了一直寄居的平家,独立开府。

从那日起,他毫无拘束,便开始了恶魔的生活。

起初只是一时控制不住杀了跟随他多年的小厮,后来又因为一言不合,杀死了给他铺床的丫鬟,到了最后,天气不好也能成为他杀人的理由。

暴怒之下,连自己的儿子也惨遭毒手。

而目睹了亲儿被杀的妻子,自然也不能幸免。

最后,平九公子还特地找了个妻儿被山匪绑票的理由,居然也能叫他蒙混过关。

家里杀够了,觉得不够爽,就出门随机杀人。

人性完全丧失,魔性控制了他整个身体,成了一个行走的杀人凶器,可怕到极点。

薛琬重生之后,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所以一时间还没有时间想到平九公子的事。

如今被周嬷嬷乍然提起,她心内深知,这样的恶魔不能放任不管,就算是为了那些无辜的孩子,她也要提前将平九绳之以法。

至于平氏……

仇怨实在堆积太多,明知道平九是个坑,也不遗余力要将自己推进去,简直该死!

薛琬做不出随意杀人的事情,那样岂不是和平九一样都成了恶魔?

但是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让她放任着平氏不管,那也是做不到的。

新仇旧怨加起来,总归,是要受一点小惩罚的不是吗?

薛琬笑眯眯对周嬷嬷说,“多谢嬷嬷提醒,我知道了。”

她让小花给了周嬷嬷一点盘缠,“圆月是嬷嬷干女儿,以后若是得空,我让她去南庄看嬷嬷。”

周嬷嬷千恩万谢地去了。

圆月的眼睛也水润润的,“小姐,你对我真好!”

别以为她不知道,小姐这是对她好。她自小父母双亡,周嬷嬷一家收留了她,认了她当干女儿,让她有了家。

周嬷嬷对她来说,就是娘亲。

小姐让周嬷嬷老有所依,虽然也是体恤老人,说到底,也都是替她解决后顾之忧。

这份情谊,她懂的。

薛琬笑着拍了拍圆月肩膀,“所谓受人恩惠,必当以身相许。圆月,这辈子你可都是我的人了哦!”

圆月小脸一红,“小姐,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没正经的?”

她顿了顿,“人家……人家不打小就是你的人吗?”

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小花忍不住咳了一声,“我说,你们两个演够了没有?该谈谈正事了!”

她难得地严肃起来,“周嬷嬷的话小姐都听见了吧?侯夫人最近真的越来越过分了,禁止我们出行,让府里的下人孤立我们,减我们的伙食,给的都是狗都不吃的馊饭馊菜也就算了,现在可好,居然还想在小姐的婚事上指手画脚!”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小花可忍不了!

薛琬颇为欣慰地看着小花,“那你说应该怎么做才能一解心中之气呢?”

不错不错,在她的教导下,小花越来越有独当一面的霸气了!

若是将来她能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千机司,就给小花当个统领好了!

小花沉着脸,气呼呼地说,“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咯!”

她顿了顿,“小姐,侯夫人自己也是有女儿的!”

像平九公子什么的,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真的好男儿侯夫人不留给自己的女儿亲上加亲,非要给她家小姐?笑话!侯夫人是那种人吗?

既然如此,那就让侯夫人尝尝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吧!

薛琬赞许地示意小花继续说下去。

小花说道,“二夫人不是提醒过吗,上次来的周太太也动了小姐的心思。而太夫人好像也有些意动,侯夫人是不敢在这种情况下明着和太夫人抢人的。所以……”

她接着说,“侯夫人一定会在暗地里动点手脚,比如说,制造一些小姐和平九公子互相爱慕的假象,让太夫人主动退出。”

圆月点点头,“嗯,有道理。侯夫人这个人最喜欢出阴招了,因为她爱面子,不得不维持表面上的端庄和气。”

薛琬笑,“然后呢?”

小花目光坚定而有神,“侯夫人一定会制造小姐和平九公子相见的机会,到那时,咱们就伺机而动,让侯夫人入套呗!”

她家小姐,可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肖想的人!

侯夫人就准备好接招吧!

第102章 赴宴

薛琬刚回了望月阁不久,二房沈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春香就跑了过来。

春香笑着说,“我们二夫人来请七小姐一块儿去镇国公府呢!”

收到请帖的人又不是只有侯夫人,她自个儿不去,就让家里的小姐也别去了,实在是讨厌。

二夫人向来和侯夫人不怎么对付,尤其厌恶侯夫人那假清高的劲,所以得知侯夫人头疼不能去镇国公府了,立马麻溜地就叫身边的丫头去请五小姐和七小姐了。

想带家里的小辈多出门长点见识是真的,毕竟也都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想气气侯夫人也是真的。

反正都不耽误就是了!

薛琬心想,二伯母一番美意,自然不忍推辞,而且也都打扮好了,不去白不去。

而且今日萧然也会跟着李舒泽一块儿去,还能有机会和他说上两句话,自然也是不错的机会。

她便笑着谢过,径直跟在春香身后去了。

二夫人沈氏的马车很是宽敞,和她坐在一块的是她的女儿六小姐薛璎。

沈氏性子直爽,说话不怎么好听,时常和侯夫人拌嘴,就连太夫人的话,有时也不怎么听。

但对小辈们,却一直都很和善。

她笑着对薛琬和薛玥招了招手,“还不上来?”

薛琬大大方方上了车,行了礼,问了好。

薛玥却有些别扭。

她方才真的跑到了父亲去告状,但一向疼爱她的父亲,却破天荒第一次对她发了火,说她不敬嫡母是为不孝。

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二伯母就派人来请她了。

要不是自己的亲娘曾嘱咐过,千万不可以得罪二伯母,这镇国公府她还真的不想去了。

薛玥神情有些不好看,但谁叫她是绝世的美人呢?

沈氏和薛缨都没有因此不快,反而笑着说,“正嫌就我们母女二人过去无聊,如今带上了你们,就热闹了。”

她沈氏出身皇商世家,论出身确实不算顶好。

皇城的贵妇人间也多的是侯夫人平氏那样的势利眼。

所以,沈氏平素出门,难免也会遇到些说话夹枪带棒的人,她不理人家,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玩。

薛琬深知这一点,便笑着说,“等会儿我们陪着二伯母。”

她望着沈氏水嫩滋润的面容,心中感慨万千:侯夫人和沈氏一般年龄,可看起来沈氏却要比侯夫人小了十岁,所以女人真的应该要擦亮眼睛,嫁对男人,否则,是会变丑的!

薛二老爷在户部行走,整日里花天酒地,是青楼的常客,算得上是花名在外。

但与自己的兄长不同,薛二老爷在外头虽然胡闹,却从不曾将那些糟心事带回家来。

二房所有的孩子,都是沈氏嫡出。

薛二老爷倒也是有一个妾的,但那里头有些缘故。

唐姨娘的弟弟是薛二老爷的长随,当年为了救薛二老爷,唐弟弟不幸身亡,留下了个自小得了脑瘫的长姐,无人养活。

沈氏便做主替薛二老爷纳了唐姨娘为妾,这样能最大程度地保障唐姨娘的生活。

哪怕将来她和二老爷都离去了,但有个名分在,小辈们也必须要继续荣养唐姨娘。

不知怎么得,薛琬忽然想到了陈王。

陈王有那么多女人,也只有一个崔贵妃还算过得不错。

她心下不由有些迷茫,重来一世,难道真的要重蹈那些可怜的女人的覆辙吗?

陈王将来是天下之主,必不可能一心一意地对待一个女人,他的后宫注定会有三千佳丽,难道她要和那些可怜的女人去争宠?

就算她那么厉害把陈王所有的女人都弄死了,他也会再进一些新的。

他的后宫,会永无止境地扩大。

而她要怎么做?把所有的女人都弄死吗?终有一天,她也是会累的啊!

薛琬目光微垂,不由暗暗叹口气,“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果真叫软弱。说好了,不再去想他的,为什么又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呢?”

就说得好像陈王一定会娶你似的……

就在薛琬心旌摇曳间,镇国公府到了。

二夫人沈氏来得不算早,但也不晚。

像靖宁侯府这样不高不低的门第,就该这样来得不早也不晚,这样低调,也不惹人瞩目。

沈氏带着三个孩子先给镇国公夫人见礼贺寿,然后便跟着引领嬷嬷到了靖宁侯府的位置。

她抬头看到不远处年轻的贵女们都聚在一块儿赏花说笑,便说道,“你们几个也去玩吧。”

薛璎的手帕交都来了,她笑着点头,“那我去找周姐姐和陆姐姐去玩。”

薛玥也有几个谈得来的朋友,“二伯母,那我先去了。”

唯独薛琬,坐在旁边不动。

沈氏好奇问道,“小七,你怎么不去玩?”

薛琬抬头看了眼外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贵女们,笑了笑,“那边几位我都不大熟,贸然过去反而不美,我还是在这里陪二伯母说话吧。”

从前她是林君子的未婚妻时,虽然时常遭到嫉妒,但也有许多贵女围绕她身边转。

毕竟,她是未来的永安伯夫人嘛!

但现在……

倒不是怕被人同情或者嘲笑,她都活过一世了,还在乎这些吗?

但也正因活过一世,才知道哪些是真的朋友,哪些值得结交。

前世她家里出了事,陛下都还没有定罪,所有和她来往过的人,便都躲着她,不再与她说话。

后来她辗转遭难,也曾偶遇过曾一起玩耍的朋友,但人家都只当看不见她。

趋利避害,虽然也是人之常情。

但当你曾付出过真情实感的人真的如此对待你时,伤心难过也是常情,不想再与这样的人结交来往更是常情。

薛琬想,她的时间多么宝贵,才不要浪费到与那些人虚以逶迤呢。

沈氏也算体贴,料到小七是因为害怕被人提起伤心话题,所以才不肯去玩。

她难得语气温柔下来,“好,那你在这里陪我说会话吧。”

想了想,沈氏忽然问道,“小七,你父亲有没有对你提起过,以后对你的安排?”

薛琬一愣,“啥?安排?”

沈氏抿了抿唇,“我的意思是说,你如今没有婚约在身,而你母亲的孝顺期也早就过去了,那你迟早是要再说一门亲事的。”

她的目光望向薛琬的眼睛,“你父亲对此,有没有什么想法?”

第103章 平九

侯夫人脸色微变,语气有些僵硬,“寿宴摆在花厅,听戏也在那里。你到时候跟着我,不要乱跑,以免丢了我们靖宁侯府的礼数。”

她觉得薛琬这个丫头有毒。

每次和她说话,都能被硬生生被气死。

没错,瑞安侯府,她的娘家,确实是整个皇城占地最广的府邸,比那些亲王府邸还要大不少。

但整个皇城谁又不知道,这么大的府邸要保养要修缮要维持得花多少钱?

瑞安侯府就算将所有的老底都掏空,也养不起这么大一个巨坑啊!

所以,从百年前起,平家就以家中子嗣稀少,住不了那么多的院子为理由,陆陆续续封了好多亭台楼阁花园池塘。

如今,瑞安侯府住人的地方,只不过是整座府邸的四分之一。

这虽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也都该知道的,这丫头定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来气她的!

偏偏还装作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搞得她若是训斥几句,还是以大欺小了!

真是……堵心啊!

侯夫人长长的指甲嵌入手心,有些微微疼,但也同时让她清醒过来。

她冷笑一声,心内暗想,七丫头就得瑟吧,只要过了今日,把她给少轩定下了……

呵呵。

平少轩自小寄居在瑞安侯府,太夫人将他当成亲孙子来疼,宠得有些不大像话。

他对家里人恭敬尊重,与明堂也很和睦友爱,在朋友和师长眼中是个儒雅的翩翩君子。

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他性子的一面。

若是遇到了她讨厌的人,就会展现出他性格的另一面,拳打脚踢只是常事,像上次那个可怜的通房丫头,不知道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就……

侯夫人恶狠狠地想,最好小九能将这讨人厌的丫头打死!

恶念一旦生出,就会如同魔鬼般盘踞心头。

侯夫人此刻看着薛琬的眼神是诡异的,充满了仇恨和扭曲。

薛琬略有些心惊,同时又有点懊悔。

侯夫人的恶意如此明显,为什么前世的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呢?

倘若自己能够有一丁点儿的防备之心,或许,父亲就不会因为被栽赃陷害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而丢了性命了!

瑞安侯府总算到了,因为不是大操大办的生辰宴席,所以门口都没有人来迎接。

侯夫人的马车径直进了二门,这才好歹算有了个嬷嬷来迎,“大姑奶奶回来了!”

侯夫人率先下了马车,然后是薛琬和八妹薛璃。

薛璃是侯夫人所出的幼女,再过两个月便满十五岁了。

侯夫人的几个女儿中,薛璃是最像她的。

靖宁侯的嫡女,外家是瑞安侯,薛璃的身份自然是比这些堂姐妹要高贵一些的。

所以,她不怎么乐意跟薛琬这个堂姐说话,在马车上的时候分明两个人相对而坐,可她的脸却一直往窗外撇着,连一眼都没有看过薛琬。

薛琬也不喜欢薛璃。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前世,侯夫人不知道受了什么人的蛊惑,往父亲的书房放置了那些伪造的书信。

当时,她一定天真地以为,倒霉的人只会是薛家三房吧?

只可惜,陛下雷霆震怒之下,整个靖宁侯府都遭了殃。

父亲自然是头一个被砍头的,可大伯父和二伯父,甚至家里几位堂兄也没有能逃出魔爪,很快就被处决了。

诺大的薛家,除了早年就云游四海的四叔躲过一劫,所有的男丁都在这场浩劫中死去了。

相比之下,女眷的命运尚能好些。

长房的侯夫人有她娘家运作,几个嫁出去的女儿不说,她和小女儿薛璃毫发无伤地被接回了瑞安侯府。

薛璃不甘平庸,在一次聚会上,使出浑身解数爬上了甄国舅的床。

彼时正好甄国舅的夫人病重,薛璃竟还亲自前往国舅府看望国舅夫人。

没过几日,国舅夫人便香消玉殒了。

又没过多久,甄国舅便娶了比他女儿还要年幼的薛璃当继室。

虽然嫁给了足够当自己父亲的老男人当填房,但薛璃总算也是富贵滔天的国舅夫人了,算是这群姐妹中过得最好的。

二房的二伯母娘家富甲天下,花了好多银子保住了她和六姐薛璎。

唯独三房,云姨娘刚烈地一头碰死在了父亲的书房。

而她,也被没入了官奴坊。

二伯母和六姐安全之后,一直都不忘记要将她也救出来,终日奔走,花了不少银子。

但因为有人从中作梗,所以白花花的银两花出去,却也只是徒劳无功。

甚至,她还被人从官奴坊偷走转卖给了青楼妓坊。

很多年之后,当她终于成了千机司的老大,有权限翻看那些绝密档案时才发现,原来她当年在官奴坊好好的,突然被人蒙住了脑袋卖到了青楼,是国舅爷的新夫人所做的手脚。

一家堂姐妹,居然做到如此地步,简直让人发指!

更何况,害得靖宁侯府家破人亡之人,并不是无辜的薛三老爷。

是侯夫人的手,导致这一切发生的。

薛璃恨错了人,并且一错再错,在错误的复仇之路上走得太远,居然还将手伸到了梁家人的身上。

梁家不过只是边陲小城的一家守城武将,绝大多数人连皇城的土地都没有踏足过,到底是有什么罪过,要承受国舅夫人如此的报复?

重生了。

哪怕这些事还不曾发生,薛琬也没有打算要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毕竟,前世她所受的苦难是真实存在的,是刻骨铭心的,是痛彻心扉的。

她做不到像侯夫人那样漠视人命,但也绝对不容许让她们欢天喜地称心如意地过这辈子。

所以,下车的那一刻,看着侯夫人和薛璃分外高贵挺拔的后背,她笑了起来,“很好,开始吧!”

因是家宴,所以花厅只摆了两桌。

侯夫人是长女,她还有一位姐妹,远嫁西蜀,不能到场。

所以今日为太夫人贺寿的,也只有瑞安侯一家和侯夫人一行三人。

两桌都还稀稀拉拉没有坐满。

太夫人显然已经知道了侯夫人想要撮合薛琬和平少轩的事,对薛琬便特别热情。

她老人家倒还没有想得那么多。

只是觉得,平小九那么乖巧文秀,值得娶个正经的名门淑女。

薛琬出身靖宁侯府,父亲又是国子监祭酒,也称得上出身名门。

她本人又生得十分美丽,瞧那气质也算端庄大方,不论怎么看都挺拿得出手的。

太夫人觉得,若不是薛琬曾经退过婚,这模样性情出身就连她的亲孙子明堂也是配得上的。

这不,便宜了平小九。

不过也好,在他父母那,也算交代得过去了。

平太夫人想得正美,这时,花厅的门开了。

人未至,声先行。

一个清朗的男声说道,“堂祖母,您看我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第104章 爱慕

平少轩穿了一天青色的衣裳,衬得他的脸越发莹润如玉了。

他快步上前给平太夫人请了安,然后从后变戏法似地提出一个鸟笼,“这对鹦鹉名叫翠羽黄衫,是孙儿寻遍了皇城才找到的,堂祖母瞧瞧您可喜欢”

平太夫人定睛一看,这一对鹦鹉生得真是好看。

她心生欢喜,刚要说“喜欢”,忽然鹦鹉竟对着她鞠了一躬,“太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下子,不仅太夫人乐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侯夫人笑着说,“还是小九会逗太夫人开心。”

她转头对着薛琬说道,“小七,你还记得平九哥吗你们小时候见过。等会儿用完午膳,你可以去找你平九哥玩。”

薛琬摇头,“小时候的事,早就忘记了,哪里还能记得呢”

她顿了顿,“这位难道就是瑞安侯世子”

平九哥呵呵。

平少轩是八妹薛璃的平九哥,和她薛琬又有什么关系

侯夫人如此不过是想让不知的人以为,她和平少轩很熟,好为她的计增加砝码罢了。

抱歉,这令子,她不接。

侯夫人果然面色一窒,“不是。明堂国子监有事,还不曾回来。”

坐在一旁的薛璃原本是不大乐意和薛琬说话的,但见她提起了平明堂,眉头便悄然皱起。

她冷笑起来,用只有她和薛琬可以听见的声音讥诮说道,“我说七姐怎么非要和林君子退婚呢,原来这是看上了我大表哥。”

薛琬似笑非笑看着她,良久,忽然“噗嗤”一笑。

她凑近薛璃,也学她压低声音说,“对呀。”

原来这小妞喜欢平明堂。

这就是前世她对自己疯狂报复的原因之一吗

平明堂是父亲薛长安的学生,算起来也是她的师兄。

父亲被以谋逆罪打入大牢之后,周纶等几位父亲素来看重的弟子纷纷团结起来,给陛下写了一封陈书,底下的签名中,也有平明堂的名字。

后来,父亲还是难逃斩首的噩运。

几位师兄见无可挽回,便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她上,和二伯母沈氏一样,他们花了很多的精力和财力想要将她从官奴所救出。

但终究还是失败了。

那些前世曾为她出过力的人中,自然也有平明堂一份。

所以,前世的薛璃是误会了平明堂对她有吗

薛琬心中只觉得可笑,好在,那都是前世的事了。隔世而生,那一切都成了浮云。

不过,她向来是个赏罚分明之人。对恩仇,也很果决。

有仇自然要报仇,但前世欠下的所有恩,有机会,她也想要一一回报。

对付侯夫人和薛璃是一回事,但这并不妨碍她相对平明堂示好的心嗯,如果能顺便气死薛璃,那就更好了。

薛璃原本只是酸溜溜地讥讽一下薛琬,提醒她一下她是个退过亲的女人,不要对大表哥产生不切实际对想法。

她这是反讽但谁知道,这女人却没羞没臊地和她说,“对呀”。

简直不知羞耻

她很是恼怒,但碍于在场面上不便发作,又自端着名门淑女的架子,便只能冷哼一声,“真不要脸。”

薛琬不和她计较,反正等会儿这小妞就会自食其果,也不在乎在此时逞口舌之能了。

她笑笑,便不再说话,只冷眼旁观着上首平太夫人的欢喜和平九公子的阿谀。

平明堂姗姗来迟。

太夫人见了唯一的孙子,脸上更显高兴了,她招了招手,“人都齐了,上菜吧”

瑞安侯府虽然也不是顶富庶,但因为人口少,所以比起靖宁侯府还是要宽裕许多的。

这从平太夫人生辰宴上的菜色便可看出,虽是家宴,但却比薛家过年吃得都要丰盛许多倍。

薛琬从不错过任何一次美食,她也不愿意为了所谓的淑女姿态就捏着嗓子像小鸟吃米一般浅尝即止。

她津津有味地吃完了后布菜丫鬟给她准备的每一道菜,酒足饭饱之后,笑眯眯地说道,“真好吃。”

皇城虽然贵族林立,人口庞大,但圈子其实也很小的。

再加上所有人都很八卦,一旦哪家有点什么风吹草低,基本上都能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薛璃已经知道当镇国公府上洛贵女嘲讽薛琬的吃相却被反将一军之事,她比洛贵女还是聪明多了,知道没有必要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发难自己的堂姐。

被反将一军还是小事,被大表哥看到了自己一家姐妹同室cāo)戈,这才叫得不偿失。

但暗地里冷哼几声还是必须要做的。

薛璃望向薛琬的眼神,尽是嫌弃和厌恶。

薛琬却毫不在意,这种眼神不痛不痒,又伤不到她分毫。

她越不在意,对方就越气。

生气伤,伤的又不是她的体,她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

侯夫人见状,轻轻地摸了摸女儿桌底下的手。

薛璃便悄悄点了点头。

席面撤下去,太夫人笑着对几个孩子说,“今儿也没有什么外人在,都是自家人,你们几个去园子里逛逛一块儿玩去吧”

她向侯夫人招了招手,“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薛璃一反常态,竟拉起了薛琬的手,“七姐姐还没有来过我外祖母家吧我带你去逛逛园子。”

平少轩大约是得了什么启示,笑着说,“不介意的话,我给两位当护花使者”

薛璃转脸对着平明堂说道,“大表哥也来吗”

心里是既期望着平明堂说好,等会儿平少轩会缠着薛琬,到时她就可以自然而然和大表哥一块儿玩了。

但又希望他说不好,毕竟外祖母和母亲已经算好了一切,这计划里可没没有大表哥的出现。她也害怕多了一个人,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变化。

平明堂说道,“国子监还有许多事要做。”

就在薛璃松了口气时,他忽然又说道,“不过,午膳吃得有点多,走动走动消消食倒也是好的。”

说罢,他便跟在平少轩后去了花园。

薛琬冲着薛璃笑笑,“八妹也喜欢大表哥吗”



薛璃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不要脸”

不行,今一定要将薛琬和平少轩的事做成事实,否则,实在难解她心头之恨

第105章 撞船

瑞安侯府为皇城最大最豪华的府邸,自然是名不虚传的。

虽然平家无力修缮维持整座园子,将府中四分之三的景致都封存了,但剩下的四分之一才是精华所在。

薛琬一路看去,只觉得这座府邸精致美好,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居然比之帝宫也只是输了几分大气。

她是真心实意欣赏美景,整个段表便都十分放松。

原本就是绝色的美人,毫无扭捏姿态,便更显得明媚动人。

莫说平少轩的目光一直都在她上流连,就连素来稳重老成的平明堂,也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这下可好,薛璃心中便有醋坛被打翻,酸涩之味顿时涌上心头。

她咬了咬唇,强自忍住了中这股憋屈之意,堆起假笑说道,“七姐,今天气正好,不若我们几个一块儿去游船如何”

薛琬挑了挑眉,“游船”

不会是又要搞让她落水的把戏吧

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当然知道,一个两个的都想让她落水是出于什么心理。

不管她会不会游水,反正一旦落水,就必定会湿。

如今快到五月,天气已然暖和了起来,上的衣衫都不厚,全湿透了之后,薄薄的一层衣衫贴在子上,难免会勾勒出体原本的曲线。

这便好让她们造谣她不贞放dàng)了。

假若她不会游水,那自然得要人来救。

看着样子,平少轩似乎就是个会水的。

到时候,他将她救上了岸,便算是有了“肌肤之亲”。

一个是世家子弟,一个是名门贵女,平少轩还是薛琬的“救命恩人”,遇到这种事,两家多半就趁势而下,顺其自然要做成一对“佳偶”。

薛琬心想,皇城的这些贵女真是无趣,要害人都不多想点有趣的法子,一个两个,就只有污人名节这一出,简直是毫无想象力。

若她要和谁过不去,那就绝对不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就算不直接下毒弄死人,怎么也要撒点痒痒粉,下点浑长烂疮的药,至少也要弄点蛇虫鼠蚁吓吓人吧

不过,她今就是来见招拆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的。

指点薛璃害人之法,若是下回有机会的话,她倒不吝啬教教这个堂妹。

画舫就停在了岸边,上面铺了干净的帷帘,一尘不染,鲜明亮丽,看起来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临上岸前,薛璃还打算将平明堂支开,“大表哥,你不是不会水吗”

平明堂有些诧异地望着她,“表妹难道会水”

薛璃一愣,“那倒也不会。”

平明堂一脚踏上了画舫,“咱们府里的池塘不算大,船夫也开得稳当,今风平浪静,不会有事的。”

皇城不比江南,会水的人并不多。

但年轻人大多都很衷游湖赏景,这些年来,也没有听说过哪家的公子溺亡的。

就算偶有不小心落水的,也一准会被立刻救起。

船夫可都会水,而且水颇好。

平少轩冲着薛璃笑笑,“好了,表妹,不管你们谁落了水,我都负责捞你们起来,这样行了吧”

他对着薛琬作了个请的姿势。

薛琬大方地笑笑,便也上了船。

薛璃跺了跺脚,也只能满心不愿意地上了船。

现在的景况,与她原本预料的略有所不同。

原本船上三人,再加上船夫,都各自有各自的作用,被瞒在鼓里的只有薛琬一个人。

到时候,船夫将船特意撞击礁石造成颠簸,她趁机将薛琬推入湖中,然后平少轩再入水救人。

等到平少轩抱着湿漉漉的薛琬回到岸上时,母亲和舅母她们也正好能够赶到目睹这英雄救美的一幕。

可是多了一个大表哥,如何能瞒过大表哥的况下,将薛琬推入水中,就需要看准机会了。

唉,薛璃此刻很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为什么要那么多嘴去问大表哥是否要一块儿来游园呢

是因为笃定大表哥事务繁忙是不会接受的吗

还是因为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与大表哥搭话的理由

不论是因为什么,总之,这决定糟糕透了。

而如今,她也只能将计就计了。

往好处想,至少等会儿平少轩救人之后,大表哥也能是个见证对吧

富贵人家的画舫就是舒适,船舱内有果盘有瓜子还有茶水。

船夫慢悠悠地行驶着,船舷两侧的窗门都大开,周围风景一览无余。

薛琬指着前面的一处楼宇问道,“那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好像是一座塔”

平少轩笑着回答,“那边的院子封存已久,竟连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呢。有塔吗”

薛璃往薛琬指的地方望过去,只看到层林叠翠,隐约露出些建筑的房顶,哪里有什么塔

她刚想讥讽几句,却忽然听到平明堂低声说道,“那是无为塔。”

平明堂的声音带着磁,有几分低沉的好听。

“无为塔只有三层半,隐在树林背后,难为小师妹那么远都能看得到,真是好眼力。”

他是薛长安的弟子,也跟着周纶等人叫薛琬小师妹。

薛琬冲他一笑,“原来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无为塔啊”

平明堂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却笑起来,“果然不愧是恩师的女儿,连无为塔的出处都晓得。”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说的还都是平少轩和薛璃听不明白的话,就好像在打着什么哑谜说着什么暗语。

薛璃到底是个年轻小姑娘,沉不住气,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

倒是平少轩,仍旧保持着风轻云淡的笑容,认真地听着他们说话,就好像听得懂似的。

薛琬一路上和平明堂说说笑笑,两个人倒是投缘得很。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明堂师兄后在不在国子监”

平明堂笑着回答,“不就将秋闱,除非家中有事离开,否则我一直都在国子监中。”

他顿了顿,“小师妹何出此问”

薛琬笑笑,“我父亲快要生了,我想给他好好庆贺一下。不过他总在国子监里,鲜少回家。所以,可能还是需要几位师兄配合一下,才能做到。”

平明堂点点头,“是啊,恩师就要过寿了。”

他认真地说,“若有需要,听凭小师妹差遣。”

薛璃气得脸都要抽了,还好,约定好的地点要到了。

正在这时,船忽然猛烈地撞击到了一物,船中四人都受到了冲击。

平明堂皱皱眉,大声问道,“船夫,怎么回事”

第106章 翻船

船夫声音微颤,“回大公子的话,好像好像撞到了湖底的暗礁。”

是安排好的碰撞,也是早就练熟的回话,船夫说来十分流畅,连惊惧和害怕都是练习过好多回的,拿捏地十分到位。

平明堂皱了皱眉,“船体可有损伤”

此时,他们离岸上不远不近,若是出了什么闪失,不得不要弃船的话,一船五人,只有两个会水,一救一的话,难免要有一个人落单。

而游船又是临时起意,岸边也无人经过,一时叫不来援手。

这可有点难办啊

船夫忙不迭摇头,“那倒没有。”

他可控制好力度的呢,不过就是造成颠簸之势,实则无什么大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可是大姑吩咐的事呢

平明堂松了口气,“那你小心点将船驶出礁石区域吧”

船舱内,薛璃与平少轩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

一个暗示,时机已到。

另一个表示,会及时完成任务的。

船夫竭力要将船从礁石处驶离,难免有会碰到其他的小石头,一阵巨大的颠簸之下,船舱内众人无法再安然坐住。

薛璃趁着船摇晃,立刻将整个子都压到了薛琬上,她口中还不忘叫着,“七姐小心”

暗中却下黑手要将薛琬将大开的窗口推。

眼看薛琬半边子都已经出了船窗,电光火石间,一个有力的臂膀却将她拉了回来。

是平明堂。

平明堂一手攀住了船上的柱子,一手紧紧将薛琬拉了回来,满脸都是关切,“小师妹,你没事吧”

薛琬感激地笑笑,“我没事。”

她心里却在想,如果不是平师兄横插一手,那刚才只要她一使力,掉下去的人就是薛璃啦

不过,平师兄也是好心救他,她自然不会因此怪责他。

但白白错过了让薛璃自承后果的机会,难免也有些不大甘心。

这时,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

船夫在外头说道,“公子小姐们,船已经从礁石那里退出来了,咱们是继续往前还是退回去”

平白无故来了这么一出,平明堂早就没有了游船的兴致。

他略显疲倦地挥了挥手,“回岸上吧。”

话音未落,薛璃却笑着说道,“既然是虚惊一场,又何必急匆匆回去呢我看外面风光正好,船夫,你且继续往前行吧”

她的目光像是要喷火一般投在平明堂和薛琬紧握的手上,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脸不至于扭曲。

“大表哥,七姐姐,你们”

平明堂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将手松开,“对不起,小师妹,我是一时急”

唐突了唐突了

薛琬毫不在意笑笑,她在千机司多年,早就不把自己当成女人来看了。

男人的手,她想碰就碰,碰过的多了去了,平明堂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她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过只是握个手罢了,再寻常不过的碰触,有什么不能的。

难道碰了就能怀孕

她大方一笑,“多谢平师兄救命之恩。”

这两个人都十分坦dàng),倒显得特意指出此事的薛璃小人之心了,薛璃的心里堵得慌,偏偏又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她咬了咬牙,不行,计划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否则她怎么和母亲交代

薛琬算看出来了,薛璃一心一意想弄她下水。

她冷笑,既然如此,那就遂了薛璃的心愿吧,也免得老被惦记着。

不就是落个水吗要落就一起落好了。

薛璃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在瞒过平明堂的况下,将薛琬弄进水里。

这时,猛然发现脚下有些潮湿。

她低头望去,脸色巨变,“水有水”

众人连忙低头,只见不知道何时,船舱里的底部已经慢慢地充满了积水。

平明堂面如寒霜,对船夫说道,“船舱漏水了,快,开回去”

只要积水不太大,船夫有办法将船开回去,那就不算危险。

船夫的声音微变,“那肯定是刚才撞击时有哪处破了。”

他看了眼积水的势头不算很大,略有些宽心,“公子放心,我一定赶紧开回去。”

但实在驶出太远了,船夫用了很大的力,距离岸上还是很远。

眼看着水漫上来了,薛璃害怕极了。

她不会水,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遭遇落水的困境,她的裙摆湿了,也只能不顾形象蹲坐在椅子上,这让她感觉糟糕极了。

从未有过的狼狈。

薛琬柔声安慰道,“八妹,不要害怕,船夫说了,会将我们安全地送回岸上的。”

说着,她还轻轻地在薛璃后背拍了拍,像是一个慈祥的老姐在哄着哭泣的小妹。

薛璃只觉得薛琬碰触过的地方,后背一阵奇痒无比。

她一把将薛琬的手臂打掉,“你对我做了什么”

好痒好痒啊

薛琬一脸无辜,“八妹你在说什么我我只是想要安慰你罢了。”

薛璃忍不住去挠后背,可是隔着衣裳实在是如同隔靴搔痒,没有止痒,反而更痒了。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将手伸进衣衫里挠,可是脸上的愤怒却再也无法止住,“你你这个jiàn)人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薛琬微微张了张口,眼睛里顿时湿润一片。

她有些尴尬,更有些委屈,想要向平明堂求助,但却又觉得这样不好,很快将目光收回了。

“八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我什么都没有对你做啊”

平明堂此刻的脸色也很不好。

对于这位小表妹,他一直都算得上宠有加。

毕竟,他们平家人丁稀少,他是一根独苗,从来都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所以将堂兄弟,表兄弟姐妹都看得很重。

小表妹,一直以来也是温柔知礼的。

但今她却太过反常了,说话处处针对自己家的堂姐也就算了,此刻居然连“jiàn)人”都骂出来了。

何尝有一点点名门淑女的风范

便是平民百姓家,也没有这样的体统。简直简直就像是个撒泼的无知妇人

他喝道,“表妹,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刚才说了什么,我们只当听不见。但若是你再胡言乱语,那我定然会禀明姑母,让她好好管教你的”

薛璃气极,又痒极。

她再也顾不得地上都是水,像个疯婆子一样在水中跳来跳去,后背在有雕刻的柱子上蹭来蹭去,半点姿态仪度都无。

平明堂看得目瞪口呆,正当他要再说点什么时,忽然“砰砰”两声,薛璃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竟然将底舱给踩出了一个窟窿。

窟窿眼中咕嘟咕嘟冒着泡,水势越发大了,船舱内几人站都站不稳。

船夫急得快要哭了,“公子爷,水太大了,船要翻了,你们几位赶紧跳船避险吧我会来救人的”

第107章 渡气

跳,不会游水的人,可能会淹死。

但不跳,要么被船砸死,要么就被倒扣在船舱里淹死。

一直没有说话,冷眼旁观看戏的平少轩此时终于开口,“大哥,你放放心心跳吧,弟弟会救你上岸的。”

平明堂摇摇头,“你和船夫先将两位妹妹救上去,我我再说了。”

还好此刻船已经离岸边不远,他扒拉着桅杆,说不定也能漂浮一阵子。

比起两位滴滴的妹妹,他总是个男人,多少可以多支撑一会儿。

平少轩点了个大拇指,“大哥,你真是个汉子好,我先救妹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翻船之前,平明堂拉着薛璃跳了下去,平少轩也想趁机拉上薛琬的手,但人家已经先自个儿跳水了。

他唇畔浮起一层笑容,“有趣有趣”

原本只是到了说亲的年纪,需要一门体面的亲事,好如愿从瑞安侯府搬出去。

所以才会答应了大姑姑无耻的要求。

反正他也是个无耻的人,这种事没有难度,符合他坏人的份。

但这丫头似乎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平少轩想象着征服她然后撕裂她该是何等刺激快活,整个人都血沸腾了

船轰然翻了过来,将五人拍出老远,还好,是拍往岸边的方向。

平少轩游过来想要拉薛琬,“我救你上去。”

薛琬冲他笑笑,“平九公子,我不过只是靖宁侯的侄女,但我八妹却是靖宁侯的嫡女。同样是薛家的女儿,救哪个能更有价值,你心里不清楚吗”

她以漂亮的姿势游了出去,对着船夫说道,“快救你们大公子,我会水。”

平少轩的目光更加炙了。

他兴奋地吹了个口哨,“去他娘的价值老子又不是为了这个”

财富地位仕途

都是浮云。

狩猎和吞噬带来的快感才是他毕生所求。

他tiǎn)了tiǎn)干燥的嘴唇,“好渴啊”

侯夫人领着人浩浩dàng)dàng)赶来,原本是想要看薛琬的好戏。

但没有想到的是,众人嚼着瓜子上来看到的第一幕,便是船夫将平明堂捞了上来。

平明堂可是平家的独苗苗,那金贵,简直无与伦比。

下人们立刻沸腾了,拿干净毛巾和衣裳的,拿水的,立刻就围着平明堂伺候起来。

船夫确实水好,平明堂咳了两声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想到了落单的薛琬,立刻喝道,“快,下去救薛七小姐”

话音刚落,薛琬就从水中冒了出来,她趴在岸边,脑袋湿漉漉地冲着平明堂一笑,“平师兄,我没事,我会游水的。”

但她还是打了个喷嚏,“能不能给我一件干净的外衫”

湿漉漉从水中出来,上曲线毕现,虽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好丢人的,但那么多人面前,那么多等着嚼舌根的看着,总不是好事。

还是得有件衣衫披着遮一遮。

平明堂二话不说,就将上披着的解下。

他亲自张开衣衫拦在前面,等着薛琬从水中上来接过,才放开。

薛琬将衣衫裹紧,冲他笑笑,“多谢平师兄。”

这些互动侯夫人看在眼里,眼睛都要红了,简直气得不行。

她的侄子可是金蛋蛋,若是晓得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将薛琬和大侄子做成了一对,大哥大嫂一定会恨死她的

但此刻,侯夫人顾不上恨了。

她没有看到她的小女儿薛璃。

平静的水面无波,放眼望去,一片安宁,连一片波澜都没有起。

没有人影,连野鸭子也没有看到一只。

侯夫人慌了,“璃儿呢璃儿在哪里”

她的叫声有些撕心裂肺,让周围都静了下来。

薛琬说道,“好像是九公子去救的八妹。”

船夫也说,“九公子水好,我以为他们早上来了。”

这边动静这么大,连太夫人都惊动了。

瑞安侯夫人扶着太夫人过来,肯定湿漉漉的儿子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宝贝啊,你有没有事”

平明堂满头黑线,“我没事。”

就是因为家里人个个都这样,他才不想回家。

还是国子监清静

太夫人也发现外孙女不见了,她沉声说道,“会水的都给我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的生辰宴,原本想要成一桩美事,也不知道大女儿怎么安排的,居然变成了这样

若是外孙女没了,她要怎么和亲家交代

就在此时,水面上忽然冒了两个泡,哗啦一声,两个湿漉漉的脑袋从水中钻了出来。

平少轩将薛璃抱在怀中,从水中拉扯出来,一步步往岸边走。

两个人俱都湿了,线条毕露,紧紧贴在一起,画面好看又羞人。

直到到了岸上,平少轩这才松开,自己也软了下来,“堂祖母对不起,表妹卷进了船舱里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了她,让您担心了”

平太夫人简直泪盈眶。

这堂孙子太贴心了

侯夫人一把推开平少轩,将女儿裹在怀中,“璃儿,你没事吧”

薛璃一动不动,没有回应,像是死了。

薛琬低声说,“八妹好像是闭气过去了,我听说江南水好的人都会渡气救人。”

她垂头,“只可惜我水不好,也不会这救人之法。”

江南,水好。

太夫人将脸转向平少轩,“孩子,你可会这渡气救人之法”

平少轩点点头,脸色却有些为难,“可是这可能会唐突了表妹”

他望向了侯夫人。

侯夫人脸色变了三变,却始终不能有决定。

平明堂喝道,“人都要死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他对着平少轩说,“快立刻开始”

侯夫人也并没有阻止,其实她是太慌乱了,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所以才会愣在那边的。

如今有人替她做了决断,她反而觉得内心轻松多了。

没错,比起一具冰冷的尸体,不论如何,还是活着的女儿更重要

更何况,这是她的娘家。

看到这些的人都是自己人,就只装作没有发生过难道还做不到吗

至于薛琬

侯夫人咬了咬牙,总有机会收拾这小jiàn)人的

第108章 恶魔

所谓渡气之法,说起来相当羞人,居然是嘴对嘴将生气渡人。

侯夫人一时没有明白含义答应下来,却让平少轩当着所有的人将自己的女儿轻薄了去,等到她领悟过来时,脸色都煞白了。

湿相对也就罢了,还嘴对嘴

所幸薛璃得了这口气,真的回转过来,咳了几声哇哇吐出两口水来,就幽幽转醒。

粘湿的衣裳贴在她的肌肤上,又经了风,冻得她瑟瑟发抖。

但醒转过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恶魔恶魔走开”

薛璃驱赶的人,是平少轩。

这下子,平太夫人有些不高兴了,“璃儿,若不是你九哥救你,你这会儿可就危险了。不许胡说八道”

既然人救回来了,那接下来就该思虑如何善后的事了。

太夫人低声对瑞安侯夫人交代了几句,便对女儿说道,“璃儿这样子,怕是要歇一会儿,我已经让你大嫂请了太医,等会儿你家去就说,我舍不得她,拘着她在我这儿住一晚。”

她顿了顿,“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事已至此,怪就只怪你自己安排得不够妥当,害了你女儿。”

说完,太夫人便就离开了。

侯夫人红着眼睛,咬着牙,暗骂了声“母亲也太凉薄了。”

但到底,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陪着将女儿送到了未出嫁时所住的园子,听太医说了女儿无事,只是受了惊吓,着了点凉,休息一夜喝一点安神汤就会好的。

侯夫人这才放心,眼看天色渐晚,靖宁侯府一堆事体等着她,实在不方便留宿,便留了边最妥帖的大嬷嬷贴伺候,就要回府去。

薛璃紧紧拉住母亲的手不让她离开,“母亲,别走我害怕不不,母亲,我和您一块儿回家”

她刚遭遇大难一场,虽幸而活过,但却像是经历过阎罗般,不知道遇到了多么可怕的事,脸色发白,浑发抖。

侯夫人握了握女儿的手,“今之事,不能叫其他人知晓,你此刻若跟我回家,瞒不住人。”

长房正值多事之秋,侯爷刚胡闹纳了位新姨娘,多少双眼睛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她的女儿怎么能出差错

还有二房和三房

不,她的女儿绝对不能嫁给平少轩这个既无爵也无财的平庸之辈。

否则,她这辈子岂不是都要被二房那个满铜臭味的压着不能翻了吗

这件事绝对不能被府里的人知道

侯夫人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安抚她,“不要害怕,薛琬那个丫头,我会解决的,她绝不敢将今的事说出去一个字”

是的,她还要去解决薛琬那个麻烦的丫头。

侯夫人毅然决然地走了。

只留下薛璃一个人缩在上瑟瑟发抖。

大嬷嬷问道,“八小姐是不是受了风寒来,嬷嬷摸摸上烫不烫”

她探手过去,只见手上一片冰凉的汗渍。

大嬷嬷大惊,“八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薛璃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平平少轩就是个恶魔恶魔他”

她刚想要说下去,却猛然看到平少轩英俊的笑脸从外面透了进来。

他笑眯眯地问道,“表妹,你怎么样了堂祖母叫我来看看你,问问你感觉如何,还需要什么”

薛璃害怕到了极点,居然昏厥过去。

大嬷嬷手忙脚乱,“八小姐,小姐来人啊小姐昏过去了快请太医”

平少轩的脸上收回了笑容,转而全部都是嫌弃的模样,“真不经吓,就这怂样,比你堂姐可差得远了。”

想到那个窈窕的影,他忍不住tiǎn)了tiǎn)舌头,“薛七小姐才是人间绝品啊”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薛璃,“也好,收了你,就是亲戚了,总有再见面的机会。”

侯夫人从女儿的房间出来,都不曾和自己的母亲道别,就急匆匆去找马车,“七小姐可知道在哪里”

车夫连忙回答,“七小姐受了惊吓,平大公子亲自送她回靖宁侯府去了。”

侯夫人脸色一变,“走了多久”

车夫想了想,“没多久,就一会儿,应该还没有出府。”

侯夫人咬了咬牙,“追”

平大公子的马车里,虽是劫后余生,但气氛还算平和安静。

薛琬笑着说道,“平师兄原本不必亲自送我的,我等着大伯母一块儿回去就好了。”

她目睹了这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大伯母自然要堵住她的嘴,这就意味着,她可以为所为。

没想到,平师兄又是一番好心办了坏事。

还好,她很笃定侯夫人一定会追上来,所以平师兄这个面子还是得给。

平明堂叹口气,“表妹出了事,姑母大概是顾不上小师妹的。恰好,我也要去国子监,顺路送你回家也是一样的。”

虽然薛琬上的衣衫已经换过了干净的,但到底不怎么合,她应该也急着回家梳洗才是。

他顿了顿,又说道,“说起来,小师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薛琬抬头,“咦”

平明堂微微一笑,“若不是小师妹会游水,船夫可就没有空余的手来救我了。那我岂不是凶多吉少”

说起来,他也是一阵后怕。

作为一个家族的单传独苗,在还没有娶妻生子之前,他是没有死的资格的。

薛琬笑笑,“平师兄一定很奇怪,我一个土生土长的皇城女子,怎么就能会游水”

她眯了眯眼,“说起来,那也是拜我八妹所赐呢。”

平明堂有些惊讶,“哦此话怎讲”

薛琬毫不在意地笑笑,“年幼时,我和八妹一块儿在池塘边玩耍,小孩子嘛,嬉笑打闹惯了,便有些没轻没重。我一时脚下不察,就掉下水了。”

她接着说,“当时我娘边的大丫鬟是个会水的女子,幸亏她看到救了我上来。后来,我就有些惧怕水,我娘说,要克服对水的恐惧,唯一的办法就是征服它。所以,我就学会了游水。”

这自然是真相的一部分。

另外一部分,则是因为到了千机司后,执行的任务实在什么危险都可能遇到,如果遭遇水战,那么会游水才能活命。

出于求生本能,她当然是倾尽全力成为一名游水高手咯

第109章 封口

虽然薛琬说得比较婉转,但平明堂又不是三岁小儿,自然也听出了其中的隐意。

他不胜唏嘘,但又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暗自庆幸,多亏小师妹会游水,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恩师那边,他该如何交代才好?

恩师待他至诚,传道授业解惑,膝下这顶顶珍贵的女儿,不论如何,他也要替恩师保护周全了。

马车才刚驶出一条街,忽然车夫说道,“公子爷,后面好像是大姑奶奶的马车,行得飞快,许是来追咱们的。”

平明堂掀开车帘往后一看,见果然是靖宁侯府的马车,便说道,“你行慢些,等一等吧。”

虽然对今日大姑母所为颇有些微词,但到底是长辈,这点礼数还是要有的。

薛琬微微一笑,“大概是大伯母不想让师兄多走了弯路,耽误了国子监的事。”

她顿了顿,“等会儿我还是坐大伯母的马车回府就好。”

平明堂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也好。”

他对小师妹一片坦荡的好意,都是因为恩师而生的兄妹之情,若是执意要送她回家,那在有心人眼中,怕不要被污成了什么模样。

堂堂七尺男儿,他自己是不惧事的。

但小师妹刚退亲多久,仍在风口浪尖,是半点风浪也再经不起的。

这种风言风语,他还是能避则避之吧。

如此,便令车夫驭马停车。

薛琬道了声谢,便转而上了侯夫人的马车。

侯夫人见他二人轻语微笑道别,眉目间多见温柔笑意,简直怒火中烧。

她的璃儿受了如此委屈,薛琬倒好,居然毫发无损,还勾搭上了瑞安侯府唯一的继承人。

大侄子天真单纯,定难敌过薛琬这样小妖精的迷惑,假若真的为她要死要活,为了平家这唯一的一颗金蛋蛋,大哥大嫂必然只能就范。

到那时,薛琬岂不是一跃就成了瑞安侯世子夫人吗?将来那可就是赫赫一品侯夫人。

而她的璃儿,假若真跟了平少轩,且不提平少轩的为人性情,光是身份上就被薛琬彻底打败了。

侯夫人光想想就觉得气得慌,看薛琬的眼神自然不善。

反倒是薛琬率先开口问道,“大伯母追得这么急,是有什么话要嘱咐侄女吗?”

来吧,快点爽爽气气提出来,人家也好大大方方索要封口费嘛!

侯夫人愣了愣,随即想到了自己来意。

她暗暗让自己平静下来,堆出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小七啊,你八妹今日的事……”

薛琬笑眯眯地伸出手来,“嗯嗯。”

侯夫人又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薛琬略有些惊讶,“大伯母无非就是让我顾念和八妹的姐妹情谊,莫要让她今天在水中和平少轩又搂又抱湿了身后来上岸了又嘴对嘴的事情说出去嘛。”

她抖了抖伸出去的手,“我能不能做到,就看大伯母够不够意思了。”

侯夫人都已经几乎明着要害自己了,她当然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与侯夫人虚以逶迤。

她觉得敞亮一点,明明白白告诉侯夫人她的底价,想要抹平事情,没问题啊,拿钱来封口嘛。

公平得很。

侯夫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怒起来,“你这是在威胁我?”

薛琬惊讶地看了侯夫人一眼,“对呀。”

她伸出的手又抖了抖,“五百两,隐去嘴对嘴的事。八百两,隐去湿身相对的事。一千两,那就风和日丽,平静安宁,什么事都没有。”

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侯夫人脸色胀成了猪肝红,“你……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说的都是什么话?你父亲母亲都是怎么教你的?”

一千两银子,这真的是狮子大开口了!

提到父母,薛琬的眼神微微一冷。

她唇角微撇,“我父亲母亲确实没有教我要在船上推我的堂姐妹下水。这一点,他们真不如大伯母教育得好。”

侯夫人手指微微发抖,“你又胡说八道什么?”

薛琬似笑非笑望着她,“我说什么,大伯母还不清楚吗?也是,谁叫我会游水坏了你们的好事呢!”

她咳了一声,“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大概就是指大伯母这样的吧!还好我命大运气好,连老天都站在我这一边呢!”

侯夫人被说中心事,气得将手指都扣进了掌心,疼痛极了,却又莫能奈何。

她咬了咬唇,“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但看你这样子,是不愿意将今日之事瞒过去了。你可知,一家姐妹,名誉相同相连,你八妹坏了名声,对你也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薛琬笑笑,“大伯母从哪里看出来我不愿意将今日的事隐瞒过去了?”

她顿了顿,“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想让我隐瞒到什么地步,全看大伯母给的封口费能到什么地步。你的银子若是到位,我的表演自然也到位。”

侯夫人被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死丫头说来说去,说到底,就还是要钱罢了!

若不是现在仍是白天,大街上人来人往,她真的想直接将这臭丫头弄死了扔出去算了!

实在是……太碍眼了!

正当侯夫人心中动了杀机之时,忽然听到薛琬笑嘻嘻说道,“大伯母若是舍不得钱,那也没关系啊,不过就是将今日之事说几遍罢了,您放心,我这个人实在,绝不会添油加醋的,一定都是实话实话。”

她顿了顿,“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所以,就从此刻起到回府,若是大伯母还没有想好,那就恕侄女不奉陪了!”

回府之前……

侯夫人猛然醒觉过来,连忙问车夫,“到哪里了?”

车夫忙回答,“回禀侯夫人的话,还有一条街就到府里了。”

一条街……

侯夫人转脸望去,只见薛琬似笑非笑望着她,那张脸像极了死去的三夫人梁氏。

梁氏是病死的。

一夜秋雨,得了急病,病来如山倒,倒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侯夫人想起替梁氏敛容时,她偷偷擦去的黑色血迹,心内一阵凉气抽起,居然鬼使神差地回答,“好,一千两银子,我给你!”

110章 走水

几两银子的香油钱都要抠抠搜搜半天,一千两银子的封口费却给得如此爽快。

果然有娘亲的孩子才是宝,大伯母那样的人,对待自己的女儿却是真心实意的。

薛琬也曾有过比大伯母还要好百倍千倍万倍的娘亲。

只可惜,天妒美人。

娘亲在三年前的那个秋夜,留下了她和父亲幼弟病逝了。

哪怕对她而言,这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之前的事了,但至今想起时,内心仍不免隐隐作痛。

想到此,薛琬居然有些嫉妒薛璃。

她冷下眉眼说道,“那好,明天黑之前,侄女儿就静候大伯母的银子了。”

若只是张空头支票,那她绝不会给薛璃留半分脸面。

侯夫人愤愤道,“你还怕我赖了你不成”

靖宁侯府确实是穷得响叮当,但她本人却还有丰厚的嫁妆撑腰,区区一千两银子而已,她还是拿得出来的。

虽然拿出来了,会痛上好一阵。

但将来若是女儿能嫁入高门,那这一千两银子就花得值了,能得到的回报岂止是十倍百倍

薛琬嘴角微翘,“大伯母那么要面子,定然是不会赖的。”

她顿了顿,“就算您赖了,我去问大伯父要去也是一样的。”

大伯父这个人,也算是奇葩。

论要面子,天下无敌。

在外,什么都想要做到最好,什么都想要得到好评,所以经常打肿脸充胖子。

他是好臣子,好上司,好属下,好同僚,好朋友,好儿子,好父亲,好兄长,好伯父。

甚至都能是一个好主人

但唯独,不是个好丈夫。

这个世上,他对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的翩翩君子,只在侯夫人面前张牙舞爪。

侯夫人大约是上辈子欠了靖宁侯的,所以,这辈子来还债的。

若是叫靖宁侯晓得自己的夫人欠了侄女儿的钱,那必定是要大发雷霆的,被说两句倒还是其次,万一他一个不顺心,又去睡了后院的王寡妇,周寡妇。

那岂不是要叫人闹心死

侯夫人简直气结,“你”

刚要再说点什么,忽然听到车夫有些惊慌地说道,“侯夫人,咱们府里好像出了什么事,府门开着,里面闹哄哄的。”

侯夫人急忙将车帘掀开,确实如此。

她皱了皱眉,“赶紧回去”

二门处的下人见侯夫人回来了,连忙回禀,“侯夫人,不好啦,府里走水啦火势很大,烧了大半个时辰了,还没有救下来。”

侯夫人子一软,歪歪地靠在了后面跟着的老婆子上,“是哪处走水了”

下人回答,“走水的是兰园。”

什么

兰园

侯夫人声嘶力竭地问道,“有没有救出来”

下人没有想到侯夫人对李姨娘那么看重,忙回答,“火势太大了,家丁不好进入,人恐怕凶多吉少了。侯夫人还请节哀。”

大半个时辰了,火烧得那么旺,轻易都进不了兰园的门,里面的人恐怕早就烧成了灰。

侯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谁问你人了,我问的是兰花兰花那些珍贵的兰花可曾救出来”

李姨娘活着,自然是长久的金鹅。

可若是没了那些兰花,今年和明年的开销到哪里去指望没有兰花,换不来银子,就买不了兰花秧苗,也就谈不上什么以后。

那些马上就可以拿去换钱的兰花,才是她心头最重要的宝贝啊

一共一百零八株。

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只要能全部出手,府里明年的开销也都有了。

下人愣了愣,结结巴巴说道,“那些兰花没没有救出来。”

人都没有救出来,何况是那些花了。

至少人是活的,长了腿,可以自己跑。而花,却是死物。

侯夫人一听,这下彻底腿软了。

她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咬着牙对下人说道,“带我去看看。”

薛琬冷眼旁观着,心中对这一切却了若指掌。

没错,放火是她的主意。

在这场大火之前,兰花和李姨娘值钱的东西,都被她带出来了。

而趁着火势,李姨娘也从后门悄然溜走,一早就被小花带离了靖宁侯府。

萧然亲自驾驶马车等候在小门那边,人一到,他就拉着马车离开。大半个时辰过去,李姨娘这会儿早就已经安顿下来。

薛琬想了想,问道,“府里出了这种事,要不要去报官”

侯夫人狠狠地剐了她一眼,“报什么官还嫌家里不够丢人吗”

她厉声喝道,“将大门关上。”

官差最是麻烦了,若是报官,必定要追根究底,问来问去。

到时候,府里想要隐瞒着的靖宁侯和李姨娘的事也瞒不住了,必定要成为坊间笑柄。

这就算了,被人知道整个侯府都指望着兰花过子,那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以后还怎么在皇城的贵族圈中混

她以后出门还要不要抬起头来做人

薛琬讪讪地说,“哦。”

心里却很是满意。

她如此问起,并不是希望大伯母报官,只是一个试探罢了。

事实上,不报官才最好了。

若是大伯母想要报官,那她为了做得像一点,免不了就要伪造个现场,说不定还要麻烦萧然去一次乱葬岗,挖一具无名的女尸过来。

虽然也能办到天衣无缝,但到底有些太麻烦了。

如此甚好,省了她很多事。

接下来的事,就是大伯母要cāo)心的了,与薛琬无关。

所以,她打了个哈欠,一副很困了的样子,对侯夫人说道,“大伯母还有许多要事在,侄女儿就不打扰您了,我先回望月阁休息。”

她顿了顿,“明再来叨扰大伯母了”

言下之意,尽管大房遭遇火灾,大伯母损失惨重,但答应了她的一千两银子必须要兑现,而且时间也还是截止到明天晚上。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更改。

侯夫人咬了咬牙,“知道了。”

然后,便甩了甩袖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去往兰园的方向。

薛琬望着侯夫人的背影,眼中浮现出讥诮的笑容。

她想了想,并没有径直回到望月阁,而是去了二夫人沈氏的院子。

第111章 分家

天色已晚,沈氏早早洗漱过,打算歇下了。

饶是外头人声鼎沸,嘈杂得不行,但大房的事,她素来都是不插手的。

哪怕兰园烧成了灰烬,和她又没有关系的,她若是好心去问上一两句,还怕侯夫人疑心她是去看热闹的呢!

连春晖堂太夫人都没有动静,就更轮不到她担心什么了。

所以,沈氏早早地换下了见客的衣裳,只穿了一身里衣,在荧亮的油灯下,看了一会儿书,就打算去睡了。

这时候,外头的丫鬟来回禀,“七小姐求见。”

沈氏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飞快地招了招手,“快请七小姐进来。”

二房和三房素来互不干涉,没有什么过节,但也没有特别要好到同气连枝的地步。

不过只是因为她素来看不过去侯夫人所作所为,才对三房唯一的侄女儿有几分看顾,也谈不上对人家有多好。

所以,薛琬这个时间,在兰园着火的当口前来求见,还是让人有些猜不透她来意。

薛琬对沈氏有好感,再加上之前沈氏多次警示她,所以,内心已经将她看成是值得信任的长辈。

也就没有过多寒暄,直表来意。

她笑着对沈氏说,“二伯父与二伯母,有没有想过要分家?”

分家?

沈氏的眉头一动,“那自然是想过的。”

侯夫人总常说,靖宁侯府她一个人支撑得有多么辛苦。

说得好像其他两房占了长房多大的便宜似得。

他们二房自不必说,日常供给都是她自己出钱。

只除了她长子成婚用了公中的银子,那也只是最基本的东西,给媳妇儿的添妆,多出来的聘礼,不都是她自己拿钱出来贴的吗?

公中给的那点东西实在不多,就不说他们二房也占了一份产业的,就说二老爷的俸禄可是一分不留都给了公中,论起来,只多不少,总也管够了的。

就是看起来苦哈哈的三房,三弟的俸禄也都是交上公中的。

三弟的俸银确实不多,但三房的人口也少啊!

三弟几乎吃住都在国子监的,琛哥儿早早被送去江南书院,束脩和日常供给都是三房的私房钱。

也就是养着小七一个人罢了,瞧瞧给的都是什么三餐,四季的衣裳也都是挑着差的上。

这些年来,不论是二房还是三房,都是给出去的多,得到的少,半点公中的便宜都没有占到,还要一天天被侯夫人说。

沈氏早就想要分家了。

二老爷也有这个想法,不论如何,分家了日子就是过得自在。不像如今,他在外头和同僚多喝几次酒,还要被大嫂阴几句不懂家里艰难。

但大盛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父母在,不分家。

这靖宁侯府,虽然是长房袭爵,但只要太夫人健在,为了孝顺太夫人,不让她老人家见不到膝下儿女,就不能分家。

满皇城的世家贵族,基本上也都是这样做的。

所以,沈氏和二老爷就算心里想分家想得要死,但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

如今,这份心意被三房的侄女一口道出,毫不避忌,沈氏虽然有些惊讶,但却莫名有几分快意。

她认真地问道,“小七,你何出此言?”

薛琬笑着说,“琛哥儿读书需要用钱,将来若是回皇城科举,入仕,成婚都需要银子,但长房如今这样,我怕三房会被拖累。”

她顿了顿,“二伯母应该知晓,阖府上下,就唯独长房养着的人口多,大伯父一共有六七位姨娘,儿女更是不计其数。”

长房的子女一个个都要大了,将来婚娶,都是一笔大开销。

可只靠靖宁侯一个人的爵禄和俸银,恐怕难以维系这么大一个家族。

薛琬说得很直白,不想被拖累。

沈氏也早有此意。

她除了不想被拖累以外,更不想的是明明吃了亏,还要被长房说得好像她占了便宜似得。

不过就是靖宁侯府的爵徽罢了,好像不住在这府里了,她的儿子就娶不到媳妇,她的女儿就嫁不到好人家似的。

二老爷最近升了户部员外郎,这个职位不仅油水丰厚,将来也大有可为。

要知道,如今的户部尚书已经年迈,再过不久就要安退荣养,按照惯例,这个缺由户部侍郎顶上。

那么,二老爷就又要高升,成为新的户部侍郎。

二品大员的闺女,母家又是富甲天下的皇商沈家,二房的儿女难道还愁娶不到媳妇儿嫁不到好人家?

就算是三房,顶着国子监祭酒大人之女的名号,薛琬的婚事就不用发愁。

哪怕不能嫁到有爵禄的簪缨世家,嫁个前程似锦的新贵那也是板上钉钉的。

根本就不需要借着靖宁侯府的名头。

可笑侯夫人还以为是他们两房霸着不肯走呢,事事处处要在她面前显示出优越感来,简直可笑极了!

沈氏想了想,点头说,“我和你二伯父是一直想要分家的。只可惜,盛朝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若是强行分家,恐怕会被人说二房和三房不孝啊!

对于为官者而言,最忌讳的就是遭人弹劾不孝,那可是一等大罪,轻则被人诟病,重则也可能要丢官降爵。

要不是因为这个,她还不一早就脱离了此地?

二老爷的俸禄就算她一分钱不花,全部都舍给了善堂,那也只少能赢得个大善人的名头,总比现在这样打水漂还要遭人恶心要好。

薛琬笑着说,“二伯母也说了,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既然没有成文,那其实也算不得规矩对吧?”

她顿了顿,“无非就是不知道根底的家伙乱嚼舌根,说二伯父和我父亲不孝顺嘛。可是……”

话锋一转,她低低笑道,“但若是祖母亲自支持,并且也乐意跟着二伯父或者我父亲离开侯府呢?”

就算有些不开眼的人非要说什么孝顺不孝顺,不孝顺的人,也一定不会是二伯父,也不会是她爹。

沈氏的目光一亮,“你的意思是?”

她的婆婆刘太夫人不爱管事,就喜欢衣食无忧地躲在自个的院子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样安静如鸡的婆婆,她当然欢迎得很。

若是刘太夫人同意分家,沈氏愿意给她修一个美如画的园子,一应供给都给最好的,四季衣裳挑最好的料子孝敬上,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任意挑。

她不差钱,就只差自由自在。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沈氏来说,都不是问题。

薛琬笑着点点头,“我的意思,正是二伯母想的意思。若是您也有此意的话,我这几日就去说服我父亲。”

她顿了顿,“只要二房和三房团结一致,这家自然是一定会分成的!”

第112章 割出

半夜一场大雨,将兰园的火彻底浇灭,但几个时辰烧下来,能烧的都已经烧干净了。

兰园成了一座废墟,里面的李姨娘也被烧成了灰烬。

府里出了这等事故,定然满皇城都传遍了,靖宁侯第一感觉是丢脸。

他责怪侯夫人没有好好将家打理好。

刚新晋的姨娘还没有走仪式就这么突然地被烧死了,还不知道要被人传成什么模样来,侯夫人被传不贤,那岂不是在打他靖宁侯的脸?

一大早,靖宁侯就给侯夫人甩了好大的黑脸,这才挥一挥衣袖离开,下一脚就踏去了白姨娘那里。

侯夫人颓然地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只觉得彻骨地寒冷。

她觉得这日子实在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丈夫是个蠢货也就罢了,也没有指望他能够知冷知热会疼人,但家里穷成那样,都指着她一个人支撑,却还时不时来她这儿撒泼,实在是……

忍无可忍了。

要不是为了儿女,她真想学隔壁武安伯家太夫人,一顶小轿就去了庙里,从此以后青灯古佛倒还清净。

身边的嬷嬷安慰道,“侯夫人要打起精神啊!公子小姐们可还都指望着您呢!”

侯夫人咬了咬牙,“是啊,等把小八的事了了,这为难人的活,谁爱干谁干去,我可也要撂担子了。”

她育有二儿三女,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长女和次女也都嫁了好人家,如今膝下,就只剩下小八这个女儿。

只要能将小八许了好人家,她就立马去庄子里养病去。

至于那些姨娘生的小子闺女的前程,关她屁事。

这样想着,侯夫人有了点精神,“先开我的私库,去给七小姐送一千两银子。”

嬷嬷震惊,“什么?”

侯夫人摆了摆手,“这是我和七小姐的私事,你不需问,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她顿了顿,“让人去将兰园清理一下,然后重新砌个围墙锁起来吧。”

嬷嬷小心翼翼问,“就不修缮了?”

侯夫人苦笑,“府里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修缮?让我自掏腰包,那是不能的,就这么办吧,锁起来。”

好在兰园处在偏僻的位置,就算有客人来,也很难会逛到那去。

她顿了顿,“替我收拾一下,去见太夫人吧!”

昨夜那么大的火,太夫人躲在春晖堂,连个嬷嬷都没有派出来问过一句两句。

足可见,太夫人的意思了。

但太夫人不想管事是一回事,家里有了事,她得去回禀又是另外一回事。

总也要去诉诉苦,哭几声,说不定还能从太夫人那要点钱出来不是?

侯夫人收拾好了去了春晖堂,二夫人沈氏和三房的云姨娘都在。

她心里便闷闷的。

二房就不说了,沈氏和她是几十年的对头了。

三房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连个丫鬟出身的姨娘都可以和她共处一室了吗?靖宁侯府一点规矩也没有,怪不得家里的子弟都是那个德行。

侯夫人跟太夫人请了安,便流下两行眼泪来,“昨夜兰园走水,整座园子都烧没了。”

太夫人表情淡淡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无可挽回,那难过也是没有用的。收拾收拾心情,别再想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侯夫人擦了擦眼泪,“儿媳妇打算将兰园封了。府里的情况,母亲您也知道,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两了……”

太夫人点点头,“你当家理事,你说了算。”

侯夫人趁机便又说道,“夏衣马上就要量裁了,家里今年实在流年不利,库房里没有银子了,是不是能委屈一下今年的夏衫就不做了?”

阖府上下那么多人口,若是去掉了夏衣,也可以节省很大一笔银子呢。

太夫人没有什么意见,“不做就不做了。”

侯夫人转脸去问沈氏,“二弟妹也同意吗?”

沈氏笑着说,“知道府里维持生计艰难,夏衣就不做了吧。”

反正府里给做的衣衫向来就只有一两套能穿出去见人,她根本看不上,都是直接赏了人的。

给做,还是不给做,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侯夫人总算轻松一些了,“那好,我就这样吩咐下去了。”

连三房都没有问,直接就这样决定了。

云姨娘脸上便有些不快。

三房没有主母,她是唯一的姨娘,怎么也算是三房的代表。

虽然不够资格和侯夫人称妯娌,但侯夫人又怎么能完全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就直接忽略过去?

要不是因为七小姐嘱咐的话,她好想在太夫人面前闹一闹啊!

忍,忍着。待会儿就不知道是谁闹心了!

侯夫人目的达到,便要转身告辞。

毕竟兰园刚着火,家里一堆烂事等着她处理,还有瑞安侯府那边,小八还等着她去接回来呢!

但沈氏却叫住了她,“大嫂,请留步啊!”

她笑眯眯地说,“我这边还有些事,想要和大嫂商量呢!”

侯夫人警觉起来,“什么事?”

沈氏这个人素来和她不对付,从来就没有给她好脸色看,突然之间笑脸相迎,还说什么商量这样客气,总让她心里突突的,有些不安。

到底,又要给她整什么幺蛾子了!

沈氏笑着说,“府里最近事情多,大嫂如今少了兰园这笔进项,想必支撑诺大一个侯府,越发艰难了吧?”

她叹了口气,“如今还不到五月,离明年各个庄子的进益交上来,还有些日子,大嫂若是难以为继,都是自家人,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妨直接跟我说。利钱,我就比照着外面的一半就行。”

侯夫人一愣,“什么?”

就知道沈氏没那么好心!

说是可以借钱,还不是要给利息?

那她还不如开了自己的私库,自己给自己利息呢!

她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艰难是艰难一些,但削减一些吃穿用度,想来也还是可以勉强撑过去的。就只是下个月弟妹的生日没法好好办了,还有二弟去酒楼的花销,府里以后不给他结了。”

沈氏挑了挑眉,“我知道,大嫂养活我们二房三房不容易。如今家里有了事,手头拮据,那我们二房和三房也不能就等着大嫂一个人为难。”

她顿了顿,“这样吧,以后二房和三房自负盈亏,日常开销就从府里割出去,这样大嫂想必就能轻松一些了吧?”

第113章 如愿

侯夫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自负盈亏?”

商人之女就是商人之女,说的话都上不得台面。

沈氏笑笑,“说得直白一些,就是分家。”

她站了起来,对太夫人说道,“母亲,您看,长房要养活我们二房三房实在是太艰辛了,我也不忍心眼看着大嫂忧心得连头发都白了。所以,自请分家,好减轻长房的负担。”

云姨娘趁机站了起来,“我们三房也是一样的!”

侯夫人一听分家两个字,一时有些谎了,“你们疯了!父母在,不分家,这可是规矩!”

她连忙对太夫人说道,“母亲,您瞧瞧二弟妹,都在胡说些什么?”

虽然嘴巴上嫌弃着养活二房三房辛劳,但侯夫人心里清楚着呢,若不是二老爷和三老爷的俸禄撑着,日常开销更加调度不开。

这一旦分了家,那以后少了两位老爷的俸禄不说,家里的铺面田地还要平白被分了两份,岂不是更加难以为继?

不!不行的!绝不行!

太夫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昨晚春晖堂确实毫无动静,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睡了个好觉。

事实上,她一夜没睡。

就担心着老大媳妇打着修缮兰园的名义来挖她的私房钱。

当着靖宁侯府那么穷的家,要存一点私房钱可真心不容易,那可是她以后的养老钱,才舍不得就这样掏出来呢!

这不,早上刚有些睡意,老二媳妇就来了。

沈氏直爽,开门见山,就说要分家。

起初,她是不同意的。

但沈氏给开的条件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沈氏说,“母亲,我前些年在碧云街买的那个留园您还记得吗?这两年我一直叫人在修缮,最近刚好修得差不多了。那里也有个春晖堂,原本就是打算修好了给您住的。”

留园,太夫人自然知道。

那可是从前的御史台大夫刘宪的园子,后来刘宪年纪大了,告老还乡,才将园子卖了。

儿媳妇机缘巧合之下买到了这风景如画的地方,已经修缮了好几年。

沈氏又说,“以后您来了我那住,一应俱全日常供给都给你备最好的,四季衣裳,咱们挑云锦还得要缠金丝线。珍宝阁一年让他们送四次新品来,不论什么,您看上了儿媳妇就给你买。”

云锦是最贵的衣料了,太夫人统共也就几身出门穿的,这几年来,府里没什么钱,给她的排头越来越差,这也是她不想出门的原因之一。

谁都要面子,她就算年纪大了,也是个女人。

女人都有虚荣心。

谁想穿着次一等的衣裳在老姐妹堆中丢人?

沈氏还说了,“以后,我给母亲每个月二十两银子的份例,您想买东西也好,想赏赐人也罢,都随你!”

这条件开得可谓是好极了,太夫人心动不已。

要不是为了老大的面子,她真想立刻答应啊!

心中在激烈地进行着搏击,所以,这大早上原本想要补个眠的,也没有能补成。

此时,听了侯夫人的指控,太夫人只能勉强耷拉着眼皮说道,“你二弟妹也是看你支撑家里太辛苦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嘛!”

她抬了抬手,“再说,今儿她也只是提议一下,若真的要分家,自然也要请他们兄弟三人在场,好好地将财产分割清楚了才行。”

侯夫人气结,“母亲,只是提议也不合体统!”

沈氏笑了笑,“大嫂这么激动,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我们分了家您损失惨重呢!”

她顿了顿,“您口口声声说这不合体统,我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哪条成文的规矩法令说,不能分家啊!”

侯夫人愣了愣。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只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法规发令说,父母在,就一定不能分家。

事实上,父母在堂就分了家的,也是有的,还不少。

不过都是小门小户。

大家族为了面子,也为了所谓的儿孙满堂,哪怕子女愿意分家,老的也都会拦在前面。

话虽然这样说,但为了长房的利益,侯夫人还是不能任由二夫人这么胡乱地将分家两个字说出来。

她咬了咬唇,“不行,这不成体统!就算侯爷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

沈氏挑了挑眉,“大嫂,您确定吗?”

她掩嘴笑了起来,“我怎么听我家老爷说,大哥也早有分家之意呢?”

靖宁侯不管家里的事,他当然不知道分家不分家,这里面的区别大着呢。

对他来说,分家最大的坏处,也无非就是面子上不好看。

但只要将事情做得好看,将他择出去,甚至还包装成一个孝子,那靖宁侯当然乐得分家清净。

所以,沈氏昨夜将想法与二老爷那么一说,二老爷又找靖宁侯那么一聊,靖宁侯居然也真的松动了呢!

侯夫人险些气晕过去。

她兢兢业业为了靖宁侯的家业着想,谁知道那不成器的,居然和她唱着反调。

真是!气死人了!

也罢,既然正主儿都不在乎那点家业,她一个管家的人,又在乎什么?

侯夫人身子有些摇晃,不过还是强自撑着,“母亲,若是这个当口分家,您就不怕被人说三道四?”

她摇摇头,“倘若真的分了家,以后您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每日都见到二房和三房的孩子们了。您当真舍得?”

刘太夫人很困,又打了个哈欠,“我年纪大了,原本就喜爱清净,这些年来都免了你们的晨昏定醒,只除了有事情,轻易也不麻烦孩子们。”

她顿了顿,“若是当真分了家,我也不拘住在哪家,也可以三家轮流着住,这样就不怕见不到孩子们了。”

嗯,轮流着住,但主要以老二家为主。

这都跟着老大住了那么多年了,若真分家了,就直接跟老二走,然后住一阵子就喊病了。

他们总不好意思真的让一个生病了都老太太挪窝儿吧?

就这么决定了!

侯夫人又累又疲,脸色很不好看,她没有想到,连太夫人也是很盼望着分家的……

得!阖府上下,就她一个人在殚精竭虑为了府里的脸面着想,真是有什么意思?

侯夫人叹口气,决定不再争取了,“既然侯爷都同意了,那我还能有什么意见?分家吧,就如你们所愿,分家吧!”

她心底暗暗地坚定了一下,等小八的事情结束,就立刻离开这个泥潭,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第114章 姨娘

侯夫人将一千两银子的封口费送到了薛琬那里,得到了薛琬的保证,就暂且安了心。

最大的不确定因素是三房这个讨人厌的侄女,瑞安侯府毕竟是她的娘家,薛璃能嫁得更好,对平家来说也是一种助力。

她放放心心地将薛璃从瑞安侯府接了回来,就不再管这事儿了。

毕竟,侯夫人是一府主母,靖宁侯府中一大堆烂事等着她处理,忙得焦头烂额,自然也就没有功夫去理会外头的事。

原本这件事确实已经了了,但人世间最难预测的就是人心。

平少轩游戏人间,对谁将成为自己的妻子并不在意,哪怕是大堂姑让他设计薛琬,也不过只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

但薛琬实在太有趣了,有趣到,他一想到她浑的血液就沸腾燃烧。

他想要得到,更想要摧毁。

但不管是哪样,首先都要找到机会接近她。

平少轩知道,不利用下三滥的手段,哪怕薛琬已经退过一次亲,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也是轮不到他头上的。

但最好的机会已经悄然而逝,他不会再有法子故技重施。

所以,他便将主意打到了薛璃上。

和自己肌肤相触,唇齿相依过的薛璃,只要此事声张出去,那无疑便只能嫁给他。

平少轩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在江南的父母家人写了一封信,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然后,便就是等待了。

他不怕等。

狩猎的过程,其实就是等待的过程,只有最耐得住子的人,才值得最好的猎物。

薛琬,就是他最好的猎物。

为了得到她,多等待一些时间,多走一点弯路,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琬这边得到了侯夫人一千两银子,心自然是愉悦的。

她将银票分了两封,一封交给了小花,“你找时间去送给你十一哥哥。”

萧然从外头递进来消息,已经在京兆尹的人员增录中报了名,也过了初选,只等着月底最后一试就出结果了。

月底,也不过只有几天了。

等到时候,萧然结交好友同僚,京兆尹上上下下打点都需要银子。

小花笑着接过,“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她如今本事大了,跟小姐学了几分手艺,寻常扮个婆子丫鬟拿手得很。

再加上手里还有小门的钥匙,几乎可以自由出入侯府,这点小事当然不在话下。

等小花走了,薛琬让圆月帮着开箱数银子。

随着人员越来越壮大,她觉得是时候买一所大宅子给这帮人当基地了。

不,一所不够,最好是相邻的几所宅子,彼此隔断又互有联通,这样既方便联系,也方便撤离。

皇城的地价不便宜,若是要买现成的修缮好的房子,那就更贵了。

这需要花一大笔钱。

再有就是,既然已经提出了分家,太夫人也同意了,那么三房就要准备一所自己住的宅院。

看靖宁侯府穷成那样,估计能分到三房头上的财产也很有限。

虽然三房人少,但父亲怎么也是国子监的祭酒大人,总不能住得太偏,文臣们都住的文成街上找一所像样的宅院,那费用也不低。

圆月点数了一下手头所有的银子,连着当初三夫人留下的嫁妆,居然才不过三千多两银子。

这是远远不够的。

薛琬沉吟半晌,终是说道,“看来,还是得再干票大的啊”

护国寺

脑子里立刻蹦出来的就是这三个字。

她想到父亲的棋友圆善大和尚送来那张纸条,心中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下个月便是我父亲的生辰了吧我应该去一趟护国寺为父亲祈福才对。”

当个侯门千金真不容易,要出趟门都得找各种靠谱的理由。

但若是分了家,那还不是任由她进出

这也是薛琬执意要分家离开这里的原因。

她可是办大事的人,怎么能被拘在后院之中,处处受到钳制

虽说导致父亲前世死亡的直接原因全诗词大选上的署名问题已经解决了,但命运的车轮滚滚而前,谁知道还会不会横生枝节

那可是父亲和家族的命运,她赌不起。

赌不起,那就只好正面迎战了

去搞钱

正在想着该如何将那笔大钱搞到手,忽然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声响,有人咳了一声,“在吗”

是云姨娘。

虽然云姨娘总是作妖,但薛琬并不讨厌她。

甚至,她还有点同她,可怜她。

薛琬知道,云姨娘是打着替代她母亲梁氏的主意出现的,但她知道,云姨娘的这个打算可能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世人都以为,妻子死了,丈夫总是要续弦的,总会有另外一个女人替代原先妻子的地位。

但父亲不是寻常的男人。

他所渴望的,绝不只是有个女人可以对他温柔细语照顾他的常起居。

那点事,丫鬟小厮都可以做到。

薛琬的父亲薛三老爷是个文人,最看重的是精神世界的丰富,他所愿得到的佳偶,是与他心灵相通的,能够在细雨微蒙的夜里,与他挑灯看雨景作诗作赋的。

这唯有梁氏可以做到。

云姨娘没有读过书,别说什么诗词歌赋,就连字,也不过只能认识自己的名字。

她与薛三老爷没有共同语言,根本就聊不到一块儿去。

可怕的是,她唯一有的美丽的皮囊和艳的躯,薛三老爷却已经过了看重这些的年纪。

所以,注定了,她无法得到她想要得到的宠。

这是薛琬可怜同云姨娘的原因。

但她想要对她好,确实因为前世的云姨娘,在父亲被砍头的那一刻,就殉了。

云姨娘是可以活下来的,毕竟她只是个姨娘,并且没有生育孩子。

大不了,就和府里的其他人一样,被送到官奴所,继续当奴婢罢了。

可至少,命还在。

但云姨娘说,她生是薛三老爷的人,死是薛三老爷的鬼,哪怕老爷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她也要陪薛三老爷共赴黄泉,投生的路上也好有个伴。

薛琬并不赞成这种行为,她觉得人活着才是一切的基石,才有希望。

但不得不说,她被云姨娘感动了。

所以重生之后,尽管遭遇了好几次云姨娘的不靠谱,但她都轻轻一笑忍了。

她对云姨娘特别客气,客气到让云姨娘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这会儿,云姨娘站在薛琬的屋子里,有些不知道手脚往哪摆地拘束,“咳咳,我是来问问你,关于分家的事。”

第115章 沐恩

云姨娘当然想要分家。

不分家,她就永远只是靖宁侯府三房一个无足轻重的姨娘罢了,侯夫人不将她当回事,连底下的下人都不服气她。

但若是分了家,七小姐迟早是要出嫁的,五公子还小,等到该娶妻的年纪还不知道要多少年。

到时候,她可是当家理事的人了别的不敢说,三老爷的俸禄银子铁定是要交给她管的。

可是,这家该怎么分,分了以后该怎么过,她一点主意都没有。

关键还是没有钱。

手头没有粮,心里自然慌,这不,忍不住就跑来望月阁讨主意来了。

云姨娘这些时和薛琬之间大矛盾没有,小矛盾不断,可谈不上亲密。

所以,她这会儿显得又些扭捏拘束,神态表都不怎么自然。

薛琬倒是大大方方请了她坐,然后笑着说,“侯府的家底不厚,姨娘也是知晓的,所以,莫要心怀期望能够分到许多财产,那不可能。”

她顿了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拼拼凑凑,总也能自己置办起一个家来。这一点,还请姨娘放心。”

若是那笔银子能入手,应该还能是个滋润的家。

云姨娘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可咱们三房没有什么钱”

就算不当着三房的家,她也知道,三房是苦哈哈的。

三老爷的俸禄都交给了公中,他自己又没有别的油水,故去的三夫人的私房大部分都贴了家用,所剩无几。

就算还有些嫁妆田地,但那都是留给将来七小姐成婚用的,怎么可能随意变卖

她也没有那么贪心,让七小姐将先三夫人的东西拿出来公用,哪有这个脸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就没法好好过子,这也是实。

薛琬笑着说道,“我说了拼拼凑凑总有办法的,姨娘就不用管了。”

她顿了顿,忽然说道,“啊,对了,上次我让姨娘去看的书,姨娘看过了吗”

云姨娘愣了愣,随即有些局促地说,“那些书上的字,他们都认识我,我可不认识他们”

让她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去看书,也不知道七小姐是怎么想的

她倒是想要认真读书,也得认识字啊

薛琬叹口气,“我院子里的林嬷嬷从前是我母亲跟前的人,她不仅识字,还会算账。姨娘若是得空,不妨多和她走动走动。”

她顿了顿,“将来我们自己搬出去另过,姨娘总要学着自己管家理事的,若是连个账本都看不懂,岂不是要让下面的人糊弄了去”

其实,还是希望老父亲能够和云姨娘好好相处,培养一点共同话题。

但若是说得这么直白,恐怕云姨娘也不会相信,反而觉得她另有所图吧

就这么一句话,云姨娘想了好半天,才终于明白,七小姐这是在说,会让自己管家

她心中大喜,面上神色自然也愉快得很,“七小姐说得对,是该好好学学。我明就去找林嬷嬷认字,不,等会儿就去”

薛琬笑着点点头,对着圆月说道,“把我刚才装好的那封银子给姨娘。”

她转头笑着说道,“姨娘去买一点笔墨纸砚,闲暇时也不要绣花了,就跟着林嬷嬷学习认字算账,我估摸着,姨娘聪慧,等到咱们搬到了新宅子,姨娘就该都会了。”

云姨娘接过了银子,别别扭扭道了声谢,便就扭头走了。

圆月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是小姐好计策,这下子云姨娘忙于学习,就没有闲来找咱们的麻烦了吧”

虽说云姨娘给的麻烦都是小打小闹,但时不时来一出也费神。

这样真好,一劳永逸

薛琬笑笑,“云姨娘没那么坏,她还是可以被改造的。以后,大家都对她耐心一点,温柔一点。”

正在这时,外头婆子前来回禀,“小姐,沐恩伯府的帖子,刚才长房的嬷嬷才送过来。还请小姐过目。”

圆月接过去一看,顿时有些气愤,“这是五前送过来的帖子长房的人怎么这样”

她指了指帖子末尾的时间,“小姐您看沐恩伯府的三小姐过生,请了咱们府里几位小姐过去玩,这就是明的事了,偏偏今才将帖子送到,一点准备都不让人有。气死人了”

薛琬瞥了一眼,确实是五之前的帖子。

她笑笑说,“人家能赶在明之前给你将帖子送过来,就已经不错啦。”

靖宁侯府和沐恩伯府其实没有什么往来。

但沐恩伯夫人和二夫人沈氏却是手帕交。

沐恩伯府三小姐和六姐薛璎是好友,这帖子原本应该是只给薛璎下的,大概是怕观感不好,得罪了其他薛家的姑娘,所以才会给其他的姐妹也下了一封。

像这种生辰小宴会,倒是可去可不去的。

薛琬估摸着,五姐六姐和八妹都收到了。但除了六姐,其他的人都未必会真的去。

她要不要去呢

当然啦,这种正大光明可以出门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等一等,沐恩伯府,听着好像有点耳熟

薛琬猛然想起当在兰亭的那位魏玳瑁姑娘,仿佛就是沐恩伯府的姑娘

这么一来,她倒是更想要去看看了,魏玳瑁姑娘当的离开可是帅气得很啊这种胆大妄为的小姑娘,她还是很喜欢的。

虽然有些小细节处理得不太好,但总体来说,表现可圈可点。

也许还可以发展一下那么有才的女子,将来若是能成为自己人,那岂不是无敌了

正想着呢,六姐薛璎就来了。

薛璎和沈氏很像,都是开门见山,直来直去的子。

她拉着薛琬的手说,“七妹,你跟我一块儿去吧不然我明多无聊”

虽然她和魏三小姐是好姐妹,但魏三小姐明是寿星,请的也都是平里交好的姑娘,当然不可能只顾着她一个人的。

她也不可能和魏三小姐所有的小伙伴都认得。

所以,若是七妹可以陪着她一块儿去,那简直就太好了

薛琬点点头,“好呀,既然六姐相邀,那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假

不好意思,昨晚失眠,一整天头晕,实在没法码字。

请假一天,缺的这个月会补回来的。

抱歉!

第116章 玳瑁

沐恩伯府的爵位是有来历的。

满朝上下,叫承恩、沐恩的都是因为家中出了皇后,所以才得到荫封的外戚。

这种爵位并非世袭罔替,一般也就只能承袭三代。

魏家出了的这位皇后,乃是陛下的祖母,还不是亲的。

连太后都已经不在了,不知道哪年哪月的太皇太后的娘家当然早就式微,自然也就谈不上有什么权势。

魏家的这个伯爵已经是最后一任,一旦如今的伯爷去世,这爵禄就要交还。

没有爵位,魏家就和皇城里其他普通的家族没有什么两样。

也就是说,听起来好听的沐恩伯府,不过是虚有其表的空架子,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人将魏家当一回事。

所以,魏三小姐的生辰虽然发出去不少请柬,但真的能去的居然也只有寥寥十数人。

世家贵女的生辰,原本是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宴请的。

但魏三小姐下两个月就要成婚,这是她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生辰,按照惯例要隆重一些。

身为魏三小姐的好友,薛璎早早备下了礼物,怕堂妹没有来得及准备,还替薛琬也准备了一份。

她笑着说,“是枚红宝石簪子,不算名贵,但胜在样子好看,家常簪着还挺好看的。慧芬喜欢红色,应该会很开心。”

薛琬知道,二房有的是钱,所以也不和六姐客气。

其实她也准备了礼物,是一枚手环。

不过,因为和魏三小姐不怎么熟,所以款式大小用料都是挑了中规中矩的,也不知道人家喜欢不喜欢。

总比不上堂姐挑的礼物可心意。

所以,薛琬偷偷将手环收了起来,便跟着薛璎一块儿上了马车。

小花又办事去了,今日跟着出门的是圆月。

主子们的关系如何,直接影响着底下人的来往。

薛璎和薛琬姐妹感情好,跟着的丫鬟之间也聊得比较热络。

小丫头丽香偷偷和圆月说,“你得提醒一下七小姐,沐恩伯府上的五小姐性子有些泼辣,等会儿见了,千万可不要得罪她。”

她压低声音说,“魏五小姐是会当场就翻脸的人。”

虽然这件事,皇城许多小姐都知道,但估摸着七小姐不怎么知道。

毕竟七小姐素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没有几个特别要好的手帕交。

这种事,六小姐是不好意思提的,这就要她这个丫头挺身而出了。

圆月了然地点了点头,“晓得啦。多谢你了!”

两家府上隔不远,所以不一会儿就到了,早有接引的婆子领了她们去了魏三小姐办生辰宴的水榭。

因快要到五月了,阳光和煦,空气里弥漫着暖意。

所以水榭里并不凉,反而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别有一番风情。

靖宁侯府也有一个小池塘,但却没有水榭,所以薛琬看到这景象,还是颇觉有趣欢喜。

薛璎笑着对堂妹说,“慧芬性子随和,看到你这样的姑娘一定会喜欢的。但今日是她生辰,来的都是客,恐怕会有招待不周。等会儿,你就跟着我一块儿玩吧。”

话音刚落,就见到一个看起来就很温柔贤惠的女子迎面过来,“璎妹妹,你来了!”

是魏三小姐慧芬。

皇城里的这些贵族小姐,不算上前世,薛琬也都是见过的,只不过因为她性子不算跳脱,所以和绝大多数人都不熟。

有的只是打过照面,有的连人脸和名字都对不上来。

但若是加上前世,就不一样了。

她比这些人多活了十几年。

再加上掌握着千机司这样的情报部门,所以对皇城大大小小的门阀世家几乎可以算是了若指掌。

屋子里的这些贵女如今都是天真烂漫的模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可是十几年后,际遇却大不相同。

眼前的这位魏三小姐倒还算是好的。

因为伯府的爵位下一代就没了,再加上大女儿嫁到了李丞相府却不得善终,所以魏伯爷对其他女儿的婚事都十分慎重。

不再为了家族向上而攀附权贵,三小姐的未来夫君,就只是个六品官的儿子——如今还在进学。

不过薛琬知道,魏三小姐的未来公公在陈王称帝之后会得到重用,她的丈夫是下一榜的探花郎,以后她的日子虽然算不上荣华富贵已极,却也是充实富裕的。

但其他人的命运却不尽相同了。

薛琬环视一周,看到其中几位笑容灿烂的少女,有的所嫁非人,有的被家族牵累,有的早早香消玉殒,不由有些感慨。

她心内暗叹,“这世间所有的人,原来都有各自的遗憾和苦恼呢。”

但她不可能拯救所有人,也不能帮那些人弥补他们所有的缺憾。

她不是救世主,只是个渺小的凡人,自己的遗憾和苦恼尚且要花上千倍万倍的力量去弥补,何况是他人的。

充其量,也只能尽力去做一些为民除害的事,但其他的,真的能力有限。

既然如此,还是远离一些吧,也免得到时候事情发生的时候,心怀内疚和痛苦。

人与草木的分别,在于人有感情。

不论是和人还是物处得久了,都会产生感情。

有情当然是好事。

但是对于薛琬这样活过一世的人来说,感情有时候会成为负累。

所以,年轻的小姐们纷纷来和她搭话的时候,她都只是客气而礼貌地笑笑,并没有与她们玩到一块儿去。

有几个偷偷地议论,“原来薛七小姐这么高傲啊,怪不得皇城之中都没有听说她有什么朋友。”

“也不要这样说,大概是她刚遭遇了退亲的事,有些敏感吧。怕我们看笑话……”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人家无意和咱们交朋友,那就算了。我们自己玩,还比较自在呢!”

这些受邀出席生辰宴的姑娘大部分都只是普通世家小姐,有几位家中都没有爵位,性子也大多是温和简单之人。

彼此出身相近,性格相投,很快,水榭里的气氛就热闹起来了。

就连独自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看风景的薛琬也被这种温馨的气氛感染了,觉得人间暂时还是美好的。

突然,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撩开了珠帘,身着红衣的少女气呼呼地对着魏三小姐说道,“今天是大姐出嫁的日子,她尸骨未寒,你却在这里热热闹闹地过生辰,魏慧芬,你对得起大姐对你的疼爱吗?”

是魏玳瑁。

第117章 希望

热闹嘎然而止。

只剩下满屋惊诧不解的眼神和魏三小姐苍白如纸的脸色。

都知道魏五小姐脾气暴躁很是任性,但是大家都没有想到她不仅暴躁任性,还能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进来毁掉了自己三姐的生辰宴。

难道因为生辰和死去的长姐出嫁的日子是同一天,从此以后魏三小姐就再也不能过生日了吗?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的生活却还要继续。

更何况,这还是魏三小姐出嫁前最后一次在娘家过的生辰,这对她来说,是意义非凡的。

魏三小姐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若不是怕她哭了出来,对魏五小姐的名声会更有打击,她可能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但她的面上写满了委屈。

薛璎悄声地安慰她,“玳瑁还小,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她四下环视,见这里居然一个魏家的小姐都没有,心中有些惊讶。

同时,也有些无奈,这种情况,只有魏家的小姐出面,才方便将魏玳瑁给拉走。

她们都是客人,是不方便做这种事的。

可若是继续任由魏玳瑁在这里胡言乱语,那慧芬的生日就彻底被毁掉了,这对慧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她不忍心让她的朋友受到伤害。

正在薛璎左右为难之时,只见角落里迅速站起了一个鹅黄色的影子。

薛琬不知道何时潜到了魏玳瑁身边,一手拍住了魏玳瑁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魏五小姐,这里空气有些太闷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众人心内暗叫,“哎呀,薛七小姐果真是不怎么出门的人,对魏家这炸雷一点都不了解,这下可要遭殃了!”

魏玳瑁以任性妄为出名,脾气暴躁,如同火筒子,这些小姐们没有一个愿意和她玩。

倒也不是刻意孤立她。

而是没有人承受得起喜怒无常的魏五小姐的炮轰,她说话毫不留情,能将人当场说哭,气头上,半点情分也不会讲。

实在是让人头疼。

薛七小姐不明所以对上了火药筒,这下可怎么办?

连薛璎也有些着急。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素来行事乖张的魏玳瑁这一回却什么都没有说,乖乖的就跟着薛琬掀开珠帘出了去。

水榭里再一次寂静无声,直过了许久,这才重新热闹起来。

小丫头莉香有些担心地对圆月说,“路上和你说的话,你都没有告诉你家小姐吗?唉!”

圆月也有些无奈,“偷偷说了。但是小姐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

莉香叹口气,“那你还不跟上去?魏五小姐这个人……一言难尽,万一将你家小姐弄哭了你可怎么办哦!”

圆月闻言,忽然“噗嗤”一笑,“哎呀,那你就不用担心了,谁哭都不会是我家小姐哭。”

小姐的本事别人不知道,她可是门儿清,那可是夜黑风高去乱葬岗挖坟的主儿!

文能破案,武能挖坟。

嗯,谁敢弄哭小姐?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莉香愣了愣,“那你也不能就让你家小姐一个人出去啊!这里是沐恩伯府,她可是头一次来!”

圆月摊了摊手,“我倒是也想跟上,但小姐不让,我有什么法子呢?”

小姐头一次挖坟,就带回来大几千两银子呢,沐恩伯府再可怕,还能有夜里的坟地可怕?

她对小姐有信心!

莉香跺了跺脚,“你呀!唉!随便你吧!”

魏三小姐对此却十分感激,虽然五妹这么一闹,让她颇为尴尬,但好在,屋子里都是素来交好的姐妹,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略过了。

气氛重新又变得温馨起来。

她悄声对薛璎说,“这次多谢你七妹了。我已经叫人去通知母亲,有母亲在,我五妹应该不会造次。”

薛璎点点头,“嗯。”

七妹是她带出来的,若是在这里吃了亏,她心里可是过意不去。

水榭外,薛琬一路走在前头,魏玳瑁默默跟在她身后,不知不觉就到了小花园。

一阵小风吹过。

魏玳瑁猛然醒了,她很是震惊地望着身前的少女,“你是谁啊?我怎么在这里?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她明明在水榭中控诉三姐对大姐的不敬,怎么就忽然跟着这女子跑到了花园里?

莫名其妙的,头脑都是懵的。

薛琬笑得天真无邪,“水榭里有些闷,魏五小姐就带我出来走走啊,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

魏玳瑁想了想,好像倒确实有这么一句对话。

经过这么一打岔,莫名的,她的满腔怒火就消散了许多,也没有精神再去大闹水榭了。

她幽幽叹口气,“你一定也觉得我疯了吧!”

五年前的今日,大姐嫁到了李丞相府,别人都以为她成了李家的大少奶奶,以后必定前程似锦。

但没有想到,这却是大姐悲剧的开始。

所以,她总是不能忘记这个日子。

倒也不是非要让三姐以后都不能过生日了,可是,至少今年不要这样大张旗鼓地……

大姐才刚过世没多久,家里人都在悲伤之中,她怎么能就只顾着自己的开心,将最疼爱她的大姐忘记了呢?

所以,她才会一时激愤,不管不顾地去闹了一场。

但不知道为什么,除了胸中这口气,她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畅快,甚至反而更不开心了。

薛琬轻轻拍了拍魏玳瑁的肩膀,笑着说,“你没疯,你怀念你的大姐,这是你的重情义。可是,你却用错了方法。”

她顿了顿,“每个人对于难过和心痛的表现都不一样,比如你,喜欢这样不管不顾地发泄,但更多的人,因为身上承担了更多的责任,所以会选择将痛苦藏在心里,比如你的父亲和母亲。”

魏玳瑁愣了愣,“啊……”

薛琬继续说道,“你三姐也一样啊。她的大姐去世了,她难道会不难过吗?她不仅难过,还很不安,因为她也快要嫁人了。长姐遇人不淑的遭遇,对她来说,是沉重且痛苦的回忆,她难免也要忐忑,将来她会遇到一个什么样对人,她也会被如此对待吗?”

她顿了顿,“所以,这个生辰宴对你的三姐而言,不仅是给家里一个生活可以如常的讯号,也是在给她自己未来的婚姻打气。她希望借此机会,给自己一点生活是美好的希望。”

沐恩伯府沉浸在悲伤之中已经太久,可生活还要继续的。

就算再难过,两个月之后,魏三小姐也还是要嫁人。

所以,这个生辰宴对魏三小姐而言,可能真的意义十分重大,所以她才会给那么多人都下了帖子。

而现在,魏玳瑁的任性毁掉了这一切。

魏玳瑁彻底怔住,好半晌才回转过来,“三姐她一定很难过……”

第118章 贼船

薛琬望着这个内心其实并不坏,但行事却总是很鲁莽的小姑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魏玳瑁十年之后的命运,她其实并不了解,因为这姑娘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嫁到了遥远的北疆。

北疆原本是盛朝疆域,狭长而窄小,再加上大多数地方都是雪山,能住人的地方不大,人口也不多,也就江南繁华地带一个镇上的数量差不多。

因为雪山高耸入云,将盛朝的疆域整个圈在内部,至今也没有人翻越过雪山,看看外面是什么。

所以,号称北疆,但其实并没有与异域有接壤之处。

一百年前,北疆守将石破天谋反,圈地自立为王,朝廷也很是诡异地没有派兵平乱,居然也就默认了这个事实。

从此之后,北疆成了盛朝版图上一个特别的存在。

所有的制图上都画着北疆,但它却已经不再属于盛朝皇帝的管辖,甚至百年来北疆一直都是自力更生,与盛朝素无往来。

如今,北疆的统治者是一位女王。

前世所见,女王上了因缘际会误闯入北疆的盛朝平王下,将他囚在宫中三年,最终怀上了平王的子嗣,才令平王答应了这门婚事。

平王和亲北疆,打破了百年来毫无来往的关系。

大约陛下因此想到了用两国通婚的方式来潜移默化地将北疆重新并入盛朝国土,所以鼓励朝中官员的子女与北疆人通婚。

带起了一股和亲潮。

魏玳瑁大约就是在这股风潮中被嫁到了北疆。

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她的事了

魏玳瑁不知道薛琬在想什么,还以为她仍在叹息水榭中的事。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倒叫你看笑话了。”

顿了顿,她又抬头问起,“还没有问你是哪家的小姐呢”

薛琬这才回过神来,“我叫薛琬,是靖宁侯府的七小姐。我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薛长安。”

她浅浅一笑,“你应该听说过我的,我最近在皇城还出名。对,我就是那个和林君子退婚的可怜姑娘。”

魏玳瑁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不,你一点都不可怜。”

她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能在未过门之前就认清了未来的丈夫是个烂人,还及时地退了亲,没有误入火坑,你一点都不可怜。不,你简直是太幸运了”

真正的可怜人,是她的姐姐。

活生生地被一个烂人bi)死。

若是姐姐也有这样的际遇,在成婚之前就看清楚了未来丈夫的真面目,那现在也就根本不会与家人阳两隔。

薛琬笑了起来,“你能有这样的认知,可见并不是个蠢的。所以,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她顿了顿,“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折磨亲人,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对于你真恨的人而言,你的所作所为对他不能伤害分毫。”

所以,为什么不能将怨气撒到李大公子的上呢

毕竟,他才是害了魏大小姐的人啊

魏玳瑁苦笑着摇摇头,“你以为我不想吗”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滚而下,“可他是朝中一手遮天的李丞相的大公子,在翰林院行走,前途似锦,那样的人,我根本都没有机会接触,更何谈报仇。”

魏家和李家已经闹翻了。

李家也不再顾念亲家的分。

她连李家的大门都进不了。

若不是千方百计打听到李舒泽会参加兰亭诗会,她甚至连李舒泽都见不到。

而李大公子供职的翰林院,又岂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靠近的

她倒是想报复,可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薛琬悄然地靠近魏玳瑁,“傻妹妹,你要报仇,又不是非要贴见到人才可以的。”

李丞相确实权柄赫赫,在不久之后的未来,还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丈。

一时半会,就算是她,也撼动不了李家的地位。

可是,李大公子就不一样了。

这位人品上劣迹斑斑的大公子,行事如此不讲究,自然会有很多把柄漏在千机司手中。

薛琬就知道许多李大公子不可描述的秘密。

这些秘密当然无法对李家的地位有所影响。

可是,让李大公子在父亲面前失去长子的地位,却还是可以办到的。

大家族的掌门人,最是心狠手辣,为了前程和利益,不过只是雪藏一个给他带来污点的儿子,这又有什么难以做到的

李家还有更出色的继承人。

薛琬知道,让李大公子偿命有点困难,但让他从高高的云端跌落尘埃之中,却不过只是动动手指就可以办到的事。

魏玳瑁摇摇头,“连人影都见不到,还能怎么报复不可能的。”

薛琬叹口气,“就算让你见到了人,你要怎么报复呢难道还像在兰亭那那般,污了自己的名声,去不痛不痒地攻击对方的伙伴你这样做,可伤害不了对方分毫。”

魏玳瑁浑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薛琬,“你怎么会知道”

薛琬笑笑,“那路过兰亭,恰巧看到罢了。”

魏玳瑁歪了歪脑袋,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一时却也想不明白。

她咬了咬唇,“是啊,我确实太弱了,根本就伤害不了李家的人。”

下一瞬,她忽然听到对面的少女咯咯笑着说,“我可以帮你啊。”

魏玳瑁猛地抬头,看到薛琬墨黑的眼眸晶晶亮亮的,闪着夺目的光芒,摄人心魄又蛊惑人心。

她张了张嘴,“怎怎么帮”

薛琬笑得越发明媚,“怎么对付这种人间渣土,我最有经验了。当然是有许多可以帮你的法子。”

她顿了顿,“不过你要想好了,上了我这条贼船,轻易可是下不来的哦”

贼船

魏玳瑁知道自己不该笑的,但却忍不住笑了出声,“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条贼船的”

薛琬却很认真,“世间所有的事,都有因果。你得到什么,必然也会付出对等的代价。你想要报仇,我可以如你的心愿,但你也必然会因此有所付出。这是万物运转不熄的道理。”

她顿了顿,“所以,我让你想好了再回答我,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魏玳瑁掷地有声的回答,“我上不管是侠道还是贼船,我都上”

“不论会付出什么代价”

“不论会付出什么代价”

第119章 偷看

两个人手拉手相对而望,忽然听闻身后一声呵斥,“玳瑁,你在做什么!”

薛琬转身,看到一个端庄大方的妇人站在那里,她眉眼温柔,却满头白发,看起来憔悴又苍老。

这应该就是沐恩伯夫人吧。

她连忙行了礼,笑着说道,“屋子里有些闷,魏五小姐领小女出来吹吹风。”

沐恩伯夫人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原来如此。”

魏三小姐还是很向着妹妹的,派人去知会沐恩伯夫人时,并没有将魏玳瑁在水榭中所为告知。

所以,沐恩伯夫人扶着额头说道,“快要用膳了,你们两个孩子回去水榭吧,也免得你姐姐她们久等。”

说罢,她便离去了。

魏玳瑁望着母亲的背影叹口气,“自从大姐去世之后,母亲就一直病着,这几日才方好一些。”

薛琬说得没错,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她的家人确实不能再继续沉溺在痛苦之中了。

他们要向前看。

而报仇的事,就交给她好了,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只要家里人过得好,就足够了。

薛琬拍了拍玳瑁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看到沐恩伯夫人,难免就会想到自己的母亲。

假若母亲泉下有知,知道她亲自为女儿挑选的夫君居然是那样人等,不知道是否会像沐恩伯夫人一样难过?

还好,她靠自己的双手解决了林朝。

她也会帮玳瑁解决李大公子的。

薛琬和魏玳瑁结伴回到水榭,让在场的众位小姐心中俱都漏了一拍。

还好,这次魏五小姐没有发疯。

她垂着头跑到了魏三小姐的身边,低声道了歉,“对不起,三姐,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让你的生辰宴添堵,对不起!”

魏三小姐有些吃惊。

她的五妹性子直爽却死犟,认准了一个道理就没有转圜,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怎么会突然乖乖地向她认错道歉呢?

她不由看了一眼薛琬。

薛琬冲魏三小姐笑笑,一句话都没有说,便乖巧地回到了自己的堂姐身后。

魏三小姐心存疑惑,但五妹懂事了总归是好事,她心情好了许多,便热情地招呼着众人入座用膳。

一场生辰宴,虽说开始时有点小插曲,但总算圆满地结束了。

时辰不早,众人纷纷起身道辞。

薛琬跟在堂姐身后,也要离开。

魏玳瑁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裳,悄声问道,“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

薛琬想了想,“你出门方便吗?”

魏玳瑁点点头,“我父亲母亲都挺开明,从来不限制我出门。”

所以,她才可以女扮男装出现在兰亭诗会上,只身一人,骑着马,不带任何侍女随从。

薛琬便笑了起来,“选日不如撞日,那就明日吧!城中新开了一个珠宝铺子,听说样式挺好看,价格也不高,咱们便去看看如何?”

魏玳瑁忙不迭点头,“自然是好的。”

两个姐姐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约好了明日再见面,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哟,是什么时候你们两个成了好朋友啦?”

魏玳瑁有些不好意思,“三姐……”

薛琬却大大方方说道,“魏五小姐性子直爽可爱,我觉得她这样很好。”

这样也好。

皇城的贵族少女都有个手帕交,她若是和魏玳瑁成了手帕交,两个人便可畅通无阻地互相往来。

一块儿约着去逛个成衣铺子首饰铺子,甚至去听个说书,喝个茶,吃个饭,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就算是侯夫人有意为难,也不好意思不放她出门。

两个姐姐便都笑着说,“嗯,很好很好,你们这样很好。”

等回到靖宁侯府,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小花早就回来了。

她见了薛琬,便高兴地说,“今儿我又见到了十一哥哥,乖乖,他现在可不得了,简直气宇轩昂得不行啊。”

圆月有些感兴趣,“怎么个气宇轩昂?”

小花“啧啧”两声,“锦衣华服,翩翩公子。我看这满皇城的公子哥,都没有一个比得上十一哥哥英俊的。”

她忽然叹了口气,“唉,他这样子,让我忽然生出几分敬畏之心。总觉得以后,十一哥就只能远观而不得亵玩焉了。”

真是可惜啊!

圆月“噗嗤”一笑,“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说,你怎么还学上了拽文?”

她拍了拍小花肩膀,“我早就说过了,十一哥哥可不是你能肖想的人,你就别自作多情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小花总觉得自己有一种失恋的忧伤。

好在,她是个花心的人。

世间的帅哥哥千千万,她小花可不会在苏十一这棵歪脖子老树上吊死。

得再找一个目标了!

凭良心说,骆真更帅,就只是年纪太小了,下不了手。

要不然,试试看祐老板?

虽然老是老了一点,但成熟男人也自有一番别样的魅力啊!别的不说,光那身腱子肉,就让人看了想流口水。

圆月看到小花那花痴脸,忍不住淬了一口,“你的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了吧?我说你个女孩子家家,怎么就不能矜持一点呢?”

小花切了一声,“女孩子为什么就一定要矜持?我看他们男孩子,从来都不矜持的嘛!”

她就是喜欢好看的男人,那有错吗?

爱美,是天性诶!

薛琬看着两个丫头斗嘴,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好啦,尽说这些没有用的。”

她冲着小花伸出手来,“快点,把东西交过来。”

小花眨巴着眼,“小姐,你怎么知道十一哥有东西让我带给你?”

这两人最近心有灵犀的程度,越来越让人觉得可疑了。

要不是小姐和苏十一在一起的时候,眼神里真的半点“邪念”也看不到,她都要忍不住怀疑,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一腿……

薛琬笑了起来,“废话,我让你带了东西出去,他难道不得有东西还我?”

小花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这是十一哥让我交给你的。”

她吐槽道,“这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他可神秘了,不准我打开看。非要交到小姐手中了,才能打开。”

圆月一听,也有点好奇,伸直了脑袋凑了过来。

薛琬伸出五个手指头来,“既然你们的十一哥哥不让你们看,这点小小的心愿我还是得满足他的。”

她咳了一声,“那我拿进去自己一个人打开。”

薛琬捧着锦盒进了里屋,确实是想要自己看看到底里面放了什么的,但架不住两个好奇心强大的丫头一轰而入。

她虽然无奈,但却也由着她们了。

锦盒里的东西打开的那一瞬间,小花炸开了。

“什么嘛,居然是一份酱牛肉,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居然还要瞒着我们!十一哥他这是什么小人之人,难道怕我偷吃了吗?啊啊啊啊啊,我好气啊!”

第120章 明月

薛琬从锦盒中取出酱牛肉,看到下面躺着一封漆了火漆的信件。

她打开,忍不住笑出了声,“特带回君悦楼之酱牛肉,若见信不见肉,唯小花是问。”

足可见萧然防止小花偷吃之心,已经到了犯疑心病的地步。

小花气得哇哇直叫,“这个苏十一,真是气死人了!”

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一点信任了啊?

就算一早就知道了这是君悦楼的酱牛肉,她难道还能都给吃了,一块都不给小姐带回来?

再怎么说,总是要给小姐留几块的啊!

三人笑闹一阵,薛琬便整了整脸色,开始说正事。

她将今日沐恩伯府中发生之事粗略说了一遍,“我看魏五小姐实在可怜,忍不住想要出手替她教训一下李大公子,明日我们约在新开的珠宝铺子见面,商议复仇大计。”

小花脸上的阴霾总算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雀跃。

“哎呀,这种好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呢?小姐,明日我跟你一块儿去!”

挖坟她没小姐在行,但商量整人的小把戏谁还能有她智谋百出?

她小花这世间最恨的就是无情无义的渣男,既然能把林朝吓软,她必定也能将李大公子吓瘫啊!

薛琬笑着点点头,“当然,少不了你。”

她顿了顿,“再过几天,十一就要正式入京兆尹了,他初来乍到,又是外地人,想来有很多人等着看他的本事。还得想个法子让他在短时间内就在京兆尹站稳脚跟才是……”

小花看着小姐在那喃喃自语,心里又泛起了嘀咕,“小姐到底喜欢不喜欢苏十一,若说喜欢,好像也没有那种感觉,但若说不喜欢,这一天天地为个男人的前程殚精竭虑,这是图啥呢!”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小姐的事,她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第二日一早,薛琬便亲自去了侯夫人处打招呼,“与魏五小姐约好了要去看首饰。”

侯夫人最近的心情一直都不好,对薛琬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但一时半会儿弄不死她,就只能继续忍着,日常来往还是要佯装无事,否则就是撕破脸了,和个小辈闹翻了,她脸面上也不好看。

这会儿,听到薛琬说要去看首饰,侯夫人心中便是一阵绞痛。

呵呵,刚拿了她的一千两银子,就迫不及待要去花用了,可真是眼皮子浅的东西。

但面上,还是得装着没事人一样,“去吧。”

薛琬才刚离开,薛璃便从里屋出来,她眼泪汪汪地望着侯夫人,“母亲,我现在仔细回想,总觉得是被人算计了去。”

她将自己被薛琬碰了一下之后就浑身发痒之事说了出来,“若说不是她动的手脚,那还能是谁?”

侯夫人抿着唇点了点头,“我回头让你外祖母派人将船捞出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心里也疑惑地很,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能有多大的力气,能将一艘船给弄穿?”

事后也对船夫进行过审问,船夫一口咬定了他都是按照计划行动的。

船体确实收到了礁石的撞击,但这种撞击绝对不至于能使船洞穿,他行船几十年了,这种力度的把握还是有数的。

那船是怎么进的水,怎么翻的,就不好说了。

想到薛琬曾经去过兰园,第二日要死要活的李寡妇就不闹了,侯夫人心里实在是难安。

尤其是,瑞安侯府的事刚发生,还没有回到家呢,兰园就着火了,偏偏还将里面的一切都烧成了灰。

她心里早就存着疑问了。

这也太巧了吧!

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但若不是巧合,薛琬那死丫头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薛璃拖了拖侯夫人的手臂,“母亲,我实在不甘心。这次我被平少轩占了便宜,也幸亏他寄居在侯府,不得不听话,否则若是换了其他人,难道我就要不管对方是阿猫还是阿狗,就这样嫁过去了吗?”

她咬了咬唇,“不能的,我薛璃怎么可以嫁给平庸的男人!”

侯夫人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好啦,事情都过去了,别再提,更别再想。”

她顿了顿,“我也早觉得这个七丫头鬼里鬼气的,有问题。”

那丫头不是出门了吗?那她就借着这个机会找个借口派人去一趟望月阁,翻个底朝天。

总能找出点那丫头不合规矩的错处来。

到时候,呵呵……

薛琬不知道侯夫人打着什么鬼主意,心情愉快地与小花出了门。

新开的珠宝铺子名叫明月楼,听起来更像是个酒楼,但其实是个卖新式首饰的铺子。

所谓新式首饰,就是面对更年轻一些的女孩子们,所特意设计的轻巧玲珑,好看大方,款式新颖,但又并不特别昂贵的珠宝。

这些首饰,适合年轻女孩子日常穿戴。

虽然也用宝石,但却大部分都是小颗的,所以比起大颗的宝石来说,价格要便宜许多。

这也降低了客人的门槛。

皇城中不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小家小户,甚至是一般的百姓,都有能力给自家的闺女或者娘子买上一两件。

这其实是薛琬自己的产业。

这个明月楼,前世就是千机司在皇城的据点之一。

重生之后,薛琬就想要重新建立它。

所以,还是在前世的老地方,选了同样的铺面,取了同样的名字,做着同样的生意。

连掌柜的,都聘用的同样的人。

掌柜的姓胡,叫庆之,五十来岁年纪,原本是在明楼死掉的那位北齐探子的茶叶铺子当掌柜。

老板死了,茶叶铺子关了,掌柜的丢了饭碗。

薛琬便趁机将人笼络过来,放到了明月楼当掌柜。

胡庆之是个商业奇才,当时也是因为明楼案被陈王发现了这种才能,才将他挖到了千机司。

薛琬要重新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自然少不了要花钱。

所谓坐吃山空,再多的钱,也总是会造完的。

所以,她除了不断开源之外,还需要有一个能替她钱生钱的高手。

而胡庆之,就是那样一个人。

薛琬想要重组当年的人马,是为了自保。

而不是像从前一样成为帝王的爪牙到处扩张势力。

所以,本质是不同的。

因为需求的不同,所以明月楼的功能也悄然发生了改变。

她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作为中转站,而不会被人怀疑,老胡只需要替她打个掩护便成,而不需要像前世那样还要充当情报来源。

不多一会儿,薛琬就在明月楼等到了魏五小姐。

第121章 商定

魏五小姐一鲜丽夺目的红衣,未带侍女,单一人来到了明月楼。

薛琬迎上前去,“你来啦。”

她笑容明媚,在温煦的阳光里,显得特别温暖动人。

魏五小姐不知道薛琬乃是此地东家,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银锞子递给掌柜的,“有没有上好的客房,我和这位小姐要进里间观赏。”

皇城上档次一点的首饰店成衣铺子,为了方便贵人降临,都会在楼上设几间客房,这样就不需要在大堂内抛头露面。

明月楼做的是平民生意,本来是没有这种客房的。

但薛琬是东家,就算没有,胡掌柜也要给她折腾出一间屋子来。

是以,老胡笑容可掬地作了个请的姿势,“两位小姐,楼上请。”

他亲自端了两盘首饰过去,大概介绍了几句,“小姐们慢慢挑,有喜欢的再叫我。”

然后便就退了下去。

魏玳瑁四处走了走,看了一下,很满意地点头,“这地方不错,无人打扰,很安静。”

她还煞有其事地捶了捶墙面和门板,“实心的,也不怕隔墙有耳。”

薛琬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不出来,你做事还仔细的。”

这里当然不错。

这间屋子是掌柜平时算账的房间,她若是过来,也会到这里来和掌柜密谈。

屋子的隔音都是做过特殊处理的,墙体虽然是实心的,但地板下面却埋了铜管,若是遇到紧急的况,有秘密的通道能将讯息传送出去。

虽然没有打算将明月楼做成前世那样的用处,但这些小机关还是得有的。

魏玳瑁笑着说,“我有时确实莽撞,但偶尔也有靠谱的时候。”

她坐下来,认真问道,“我们该怎么做”

薛琬亮晶晶的目光注视着她,“首先,我要你明白,不论你做什么,都不要妄想可以因此扳倒李家。”

她顿了顿,“李丞相是朝中的股肱之臣,正是如中天的时候,莫说他本人没有什么大的纰漏,就算真的有,恐怕也撼动不了他分毫。”

也就是说,指望李家垮台,李大公子遭殃,那是不能的。

魏玳瑁咬了咬唇,“这我自然知道。”

她目光殷切,带着几分狠绝,“李家虽然是bi)死我姐姐的帮凶,但罪魁祸首还是李舒华。我也不要他偿命,我知道这很难,我只要他败名裂,永远不能诚心如意就可以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的姐姐死了,但他却高高兴兴地和心的女人和孩子生活在一起。

姐姐的死,对他来说不仅毫无影响,甚至,还成为他“佳话”的点缀。

薛琬满意地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就简单了。”

她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我与你说。”

魏玳瑁的脸色从震惊到不甘,终于恢复了冷静和平和。

她抽了口气,“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我姐姐死得真冤”

薛琬轻轻抚了抚魏玳瑁后背,“令姐确实死得不值,但逝者已逝,不可再来,你还请节哀。”

她顿了顿,“接下来的事,是你自己做,还是我帮你做”

魏玳瑁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自己来吧”

她眼中满是感激,“数罪并罚,就算李丞相只手遮天,能救下李舒华的狗命,但他以后可再也没有办法在翰林院混了。”

这也就意味着,李大公子从此之后,就与官场绝缘。

他如今有多么风得意,之后就能有多么痛苦不堪。

魏玳瑁犹豫了一下,还是弱弱地开口问道,“但这么隐秘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薛琬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她冲魏玳瑁神秘一笑,忽然低声问,“你听说过罗仙姑吗”

魏玳瑁一愣,“罗仙姑就是那个有先知的罗仙姑吗当然听过啊。”

她随即恍然大悟,“啊,原来这都是罗仙姑告诉你的啊。”

下一瞬,魏五小姐果断地从怀中掏出大大的两锭金子,毫不犹豫地推到了薛琬面前。

“这个罗仙姑听说非常准,这两年来在皇城算得上炙手可,特别是最近,又干了几件大事。如今,找她办事,可得花不少银子。你一定破费了吧”

薛琬哑然失笑,“这”

魏玳瑁直接将金子塞到了薛琬手中,“别这个那个了,我虽然没有找过罗仙姑,但却也听说过她的行,有钱都不一定能排得上号。”

她认真地说,“你帮我的忙,我怎么还能好意思叫你破费呢这银子,你一定要收下”

薛琬问道,“你一个姑娘家家,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两锭金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这丫头别不是把全部家都带出来了吧

魏玳瑁却毫不在意笑笑,“我们家虽然不是了不起的门第,但胜在娶了个皇商夫人。我母亲出自江南燕家。”

她顿了顿,“所以,我们家才能和贵府上的二夫人走动。”

薛琬挑了挑眉,原来沐恩伯夫人是江南燕家的人啊,江南燕氏出产绫罗绸缎,专供御上,陛下的龙袍就只用他们家出的料子做。

皇城贵族世家上穿的衣裳,绝大多数都是出自江南燕家。

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既然如此,薛琬便也不再客气。

她笑着说,“我与罗仙姑交好,她确实有几分能耐,说的事有九成九的准头。所以,李大公子这一票跑不了。”

魏玳瑁点点头,“既然有这回事,证据就迟早能找到。到时候,我就将这些东西放到京兆府衙门,看李舒华是不是会遭报应。”

薛琬忙道,“别程谨之可精得很,这种案子他是不会碰的。”

她微微一笑,“你得先放出一点风声,扩大影响,让他不得不接这案子。”

最好上面给他压力,让他不得不接。

到时候,案子查出来了,李丞相就算生气也搞不到京兆尹头上去。

两个少女心有默契地对视一笑,然后心照不宣地各取了一支簪子,留下银子,便就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小花有些气闷。

她瘪着嘴,“小姐,你们这就商量完了完全没有我小花用武之地啊”

说好的痛打渣男呢

薛琬笑着说,“你急什么有你出力的时候。”

车帘微微隙开,路边的街景有些眼熟。

她看到了醒目的长宁医馆四个字。

崔丽丽不知道怎么样了

薛琬掀开车帘,“车夫,停车,我要下去买点安神的药。”

第122章 搞大

长宁医馆生意不错,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薛琬。

大夫态度和蔼,“小姐是哪里不舒服”

薛琬笑着说,“夜里总是睡不好,来开几剂安神药。”

大夫把了把脉,便开了剂最常用的五神汤。

开方,付诊金,取药。

等待的当口,小花笑嘻嘻地问,“前些子来这里,还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娘子,今儿怎么没见”

药童漫不经心回答,“你说的是崔姑娘走啦。”

小花很是夸张地惊讶,“不是说来皇城投亲不着的吗走啦,就是回老家了”

药童吐了吐舌头,“哪能呢”

他一边将药包好,一边说道,“好像是去了陈王府。”

小花的表更夸张了,“喔唷,这是攀到了高枝”

她整张脸上都写着八卦两个字,“来,小兄弟,说说,是陈王府派人来接她的吗”

皇城的百姓最凑闹,几乎没有人不八卦,药童自己就很八卦,便将小花当成同道中人。

他悄声说道,“那崔姑娘也是奇怪得很,莫名其妙的,非说陈王是她的救命恩人,要找去陈王府报恩。”

小花张了张口,“那崔姑娘就自个儿找了去”

药童摇摇头,“去成了没有我可不知道,反正她问了我们大夫陈王府怎么走。”

他笑笑,“其实,那姑娘也是有些天真,陈王府的大门哪里是那么好进的呢”

崔姑娘确实生得清丽可人。

但也不过就是清丽可人而已。

皇城之中倾城绝色的女子不胜枚举,崔姑娘的清丽可人放在她们小地方或许能名动一方,放到皇城里,那可什么都不算。

至于说报恩什么的

药童笑了,就连他都看出来了崔姑娘的心思,陈王府里那都是成了精的人,怎么能看不出来

哪家府里都不缺做粗活的丫头呀。

陈王府能不能收留崔姑娘,他可不看好。

薛琬见想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便轻轻咳了一声。

小花取了药,又丢了几个铜板给药童,“就你能耐”

然后便扶着自家小姐袅袅婷婷地走了。

刚回到靖宁侯府,小花便觉得底下人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劲。

她敏锐地发现了有婆子见到她和小姐,就急匆匆往内院赶,心下觉得有异,便压低声音对薛琬说,“小姐,我抄近路去堵住那婆子,你慢慢赶过来。”

薛琬点了点头,“去吧。”

一两个人见到她们面色不对劲,那还好说。一路所见,所有人见到她们都神神叨叨的,那就一定有妖。

关键时刻,小花那每顿额外多出来的两块就发挥了作用,她体力好,脚程快,不一会儿就绕到了那婆子前面。

“这位好像是储婆婆,你不是在二门上当差的吗,怎么这急急忙忙往内院闯”

储婆婆被抓到了行迹,开始有些慌张。

后来一想,小花是谁呀不过只是三房的丫头罢了,年龄又小,自己怕她做什么

她顿觉底气十足,叉着腰说道,“我有事要进内院,还得向小花姑娘回禀吗让开,别耽误了我的事,到时候莫说你,可是连你的主子都吃罪不起。”

下一刻,她就听到后有带着笑意的声音,“哟,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耽误了连我都吃罪不起”

薛琬笑意盈盈地上前,轻轻在储婆婆的上拍了拍,“来,婆婆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储婆婆一下子觉得上有些痒,起初不是很强烈,只是微微地痒,像小虫子在心上挠。

后来,就越来越痒,越来越痒。

“怎么回事”

薛琬关切地问道,“储婆婆,你怎么了”

储婆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难道是天气了,虫子也跑出来了,被什么虫子咬了

二门处是车马停置地所在,马厩就在附近不远,天气一,总会生出一些虫蚁。

像她这样在二门处当差的人,鲜少有没被虫子咬过的。

但也没有哪次像今儿这样钻心地痒。

她忍不住开始挠,挠着挠着就忘记了正事。

小花从怀中取出一盒绿药膏,“储婆婆,我这里倒有治虫咬的药膏,你要吗”

自然是要的。

储婆婆实在痒得不行,小花的绿药膏金光闪闪的,她太想要了。

但是,她也知道,若是不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小花,那绿药膏是不会给她的。

她咬了咬牙,到底还是绿药膏比过了对侯夫人的忠诚。

“侯夫人边的大嬷嬷让我看到七小姐回来,就立刻去望月阁知会她一声。”

望月阁

薛琬脸色一凛,“你还知道什么”

储婆婆痒地整个子在树干上磨蹭,却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我只知道这些。大嬷嬷是这样吩咐的。”

薛琬见也问不出来什么,便冲着小花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加快脚步,迅速往望月阁赶。

还没到望月阁,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不小的动静,有圆月的呵斥,夹杂着小丫头的哭泣,以及云姨娘愤怒的骂声。

还有摔打东西的声音,乒铃乓榔。

薛琬的目光一下子沉了下来。

侯夫人真是好样的,趁着她出门,就对望月阁下毒手。

她停下脚步,对小花说道,“你先进去将大门给我锁了,里面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许出来。”

小花点点头,又问道,“小姐你呢”

薛琬冷笑,“既然侯夫人这么心急,那我就顺着她的意思,尽早分家吧。”

她顿了顿,“我去找二伯母,请太夫人过来瞧瞧好戏。”

大约侯夫人以为她这一出门就是一整天,所以才这么不顾忌。

谁知道她一早就结束了和魏五小姐的密谈,还没有过晌午就直接回来了呢

望月阁的动静不小,连二房也得到了消息。

薛琬还没有走到沈氏的屋,沈氏也已经出了门。

她一见到二伯母,便说道,“二伯母,您来得正好,替侄女将太夫人请了来吧这子是没法过了。”

沈氏聪慧得很,一听这话,就知道薛琬是想要趁机搞搞大。

她笑着说,“你放心,我一定把太夫人请到场。”

都不说帮你,因为帮薛琬,其实也是在帮自己。

薛琬便笑了起来,“那我便去请大伯父了。”

第123章 阵仗

好巧不巧,今恰好是靖宁侯休沐。

颜色最好的柴姨娘有了子,他大清早去看望了一下,便又重新回到了跟了他最久的解语花白姨娘这里。

的阳光和煦,暖洋洋照在屋里。

一盏清茶,一卷书册,一缕墨香,有温柔贤淑的佳人红袖添香。

靖宁侯觉得子好过极了。

他一把将边的老妾搂入怀中,凑了上去,“九儿,你上真香。这种香可是比什么熏香都要好闻,是第一等高贵的香,是墨香。”

白姨娘柔若无骨的子整个埋入了靖宁侯怀中,“侯爷”

她玉葱般的手指轻轻点在了靖宁侯的膛上,“侯爷莫要说笑,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哪里有什么香”

靖宁侯在白姨娘脸上亲了一口,“说什么一把年纪,都是胡话。我的九儿美艳动人,比二八年华的少女还要媚。”

两个人正搂抱在一起你侬我侬,白姨娘手段高超,挑得靖宁侯下半的火气一点点积蓄上来,正要抱着老妾入榻。

突然,外面传来白姨娘的大丫头分的声音,“侯爷,姨娘。”

靖宁侯被扰了兴致,便有些不大高兴。

白姨娘却知道,分素来很有分寸,不是大事,是不会在这种时刻进来煞风景的。

她的手轻轻摸了摸靖宁侯的,一边却问道,“说,是什么事”

分连忙回答,“七小姐来了,哭着要求见侯爷。”

七小姐

三房的侄女儿

靖宁侯立刻整了整神色,又理了理衣衫,正襟危坐起来。

他咳了一声,“请七小姐进来。”

说着,他还冲着白姨娘抬了抬眼,示意她将头发整理好。

薛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那大伯父板着脸端坐在书桌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而旁边立着的白姨娘,也是人淡如菊,清雅非常。

但她嘴角被吃掉了一半的胭脂出卖了刚才在这里上演的那一切。

薛琬心想,这两人还真是一对。

看起来都是风清月朗的,但实际上一个风流一个风,真是绝配。

连表面工夫都不会做的侯夫人,相比较起来,就完全不是一路人啊。

这也是为什么侯夫人是明媒正娶的妻,出又高贵,但在靖宁侯心中,却始终都不如白姨娘的地位高。

因为,不是一路人啊

薛琬从进门那刻起,眼泪就没有停过。

她啜泣着拜见了大伯父,“侄女刚出门,侯夫人就将我的望月阁抄了,求大伯父给侄女儿做主。”

靖宁侯一听到侯夫人三个字,脸就黑了一半。

他心里暗骂,这老太婆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天天都给他惹麻烦,真是太讨厌了

白姨娘一听,眼睛一转,便柔声问道,“七小姐该不会是搞错了吧侯夫人素来持家有方,最是端庄大度了,怎么会抄了隔了房的侄女的院子这不合规矩啊。”

口口声声是在为侯夫人抱不平,但字字句句却又将侯夫人钉在了不合规矩的柱子上。

薛琬虽然觉得白姨娘不大地道。

但这会儿,她却很需要这样的配合。

她委屈地又哭了起来,“自从我和林家退亲之后,大伯母便一直对我有些意见原先,我还疑心是自己不对,不该疑心长辈,可现在看来大伯母她”

白姨娘瞥了薛琬一眼,“七小姐恐怕真的疑心错了。侯夫人虽然心疼自己的表外甥,可到底你才是亲侄女。”

她顿了顿,“孰轻孰重,侯夫人看得清,一定是七小姐误会了。侯夫人虽然不愿意退亲,但如今事已既定,她又怎么会秋后算账,为了这事,而对七小姐使手段呢”

侯夫人和永安伯夫人是表姐妹。

林朝算是侯夫人的表外甥。

侯夫人对退亲一事,一直都持反对态度。

这是靖宁侯也知道的事。

被白姨娘这么一提醒,靖宁侯的脸就更黑了。

本来嘛,薛琬退亲或者不退亲,只要不伤了他在外头的脸面,他是不在乎的。

当然啦,现在退亲了也好。

陛下亲自让退的亲,赢得了足够多的坊间的同,甚至还有同僚以为退亲是他的坚持,所以赞许他这个大伯父做得好

但侄女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对靖宁侯来说,无关痛痒,侯夫人支持还是反对,他也不大在意。

可现在,侄女儿言辞凿凿地指控侯夫人因为退亲之事打压人,现在都抄起了隔了房的侄女的家,这事可就不一样了。

实在是太丢脸了

这让他怎么在三弟面前交代

这让他怎么在侄女面前立威

靖宁侯一下子就怒了,他立了起来,“小七,你可别再哭了,擦擦眼泪,来,大伯父跟你去看看。别哭,你是我薛家的女儿,自然有大伯父为你做主”

他大踏步往前,白姨娘当然不肯错过这个看闹的机会,也紧紧跟在后。

二夫人沈氏对太夫人很有一手,自然很容易就将太夫人请到了望月阁。

靖宁侯到的时候,侯夫人也得到了风声急匆匆赶了来。

小花早得了动静将大门开了。

云姨娘首当其冲,发髻都散乱了,哭着跑了出来。她一溜烟跑到了太夫人跟前跪了下去,“太夫人,您可要救救秀秀,这子没法过了。”

她也不顾靖宁侯还在场,就一把撸起了自个的袖子,露出重重的两块乌青,“这帮人都是土匪啊,进来了就摔,就抢,我拦着不让,连我都给打了。”

太夫人有些生气。

她虽然不管事了,但这不意味着她连一点威严都不愿意有。

云秀秀是她从前的贴大丫头,就算没有赐给老三当姨娘,那也是她边的大丫头。

就这么被人给打了,这不看僧面也不看佛面了。

底下人的胆子,是谁给的自然是主子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才会给底下人这样的胆子。

太夫人冲着侯夫人冷哼一声,“老大媳妇,你将阵仗闹得这么大,说说吧,是个什么意思”

她抬了抬手,让薛琬过来,然后将七孙女护在怀中,一副护犊子的神,“趁着大家伙儿都在,来,好好说给我听听”

第124章 家贼

侯夫人没有想到薛琬会这么有心机,将太夫人请了来就算了,居然连侯爷也在此地。

整个望月阁此刻都被翻得乱七八糟,而那些婆子丫鬟都是她的人,若是她抵赖说不知,这显然说不过去。

所以,就算心里再懊恼,也只能顶着风上了。

侯夫人挤出几点笑容,“母亲,确实是我叫人来望月阁找东西的,但我也没有想到这些胆大妄为的婆子居然是这样找东西的。”

她一脸委屈,“吓着了小七是我的错,惊动了母亲就更不该了。”

薛琬小声哭泣,“大伯母,不知道您要在我这里找什么东西”

她顿了顿,“您若是看上了我这里的东西,派人来知会一声就是了,侄女定然双手奉上,又何必又何必这样”

侯夫人那话,倒显得好像她是个小贼,偷了侯夫人的东西藏在了望月阁一般。

实在让人听着不舒服。

靖宁侯闻言,立刻黑了脸。

三房的侄女委屈成这样,也难怪。三房本来就没有什么家底,三弟妹去世之后,就更拮据了。

侯夫人天天地和他抱怨家里没有银子,但就算再穷,也不能将主意打到三房侄女的头上去。

实在是让他颜面尽失

以后还怎么在侄儿侄女们面前有大伯父的威严

他看着侯夫人的眼神都快要冒出火来,“说,你到底看上了望月阁什么,你的人将这里弄得鸡飞狗跳的,到底抄出来了什么”

侯夫人的目光望向了为首的那个朱婆子。

朱婆子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

侯夫人心中便笃定了一些,“朱婆子,你来说。”

朱婆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的匣子,“前些子夫人丢了一匣首饰,寻遍了家里都没有找到。原本也不该疑心七小姐,但丢首饰的那,只有七小姐进了夫人的屋子。”

她顿了顿,“第二,就听到三房的人说,七小姐给三房的下人都加了月例,每还多加了两个菜。”

三房素来就穷。

七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有听说三老爷有什么额外的收入,突然之间却给底下人涨工钱,这哪里来的钱呢

沈氏听了,脸色一变。

她觉得侯夫人简直太荒唐,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根筋搭错,要把隔了房的侄女打成是偷东西的家贼。

以小七的眼界见识,不知道甩侯夫人多少里路,看得上她那点陈年的首饰吗

简直荒谬

沈氏便忍不住了,“大嫂,你自己看管不利,丢了首饰,不先发落自己院子里的人,倒怀疑自己侄女,这思路也是不寻常的。”

她冷笑一声,“你的首饰不知道平里都是藏哪里的,是就这样开着箱子在桌子上摆着的吗”

薛琬一个姑娘家大大方方去给侯夫人请安,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首饰匣,就大大方方取了走了。

侯夫人院子里那么多双眼睛,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到

说的什么笑话

薛琬却道,“原来在大伯母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会偷东西的贼。”

她嘤嘤哭了起来,“我不仅是个贼,偷了大伯母的东西,还能大大方方拿出去换钱,给我三房的下人加工钱。大伯母都不需要证据的,就能直接进我的院子搜东西。”

侯夫人笑了起来,“若是没有搜到,自然是我错怪了你。可是,在你的院子里,却真的找到了我丢了的首饰。”

她转脸对太夫人说道,“太夫人,这就得请您给我做主了。”

这是在说薛琬就是拿了她首饰的贼。

太夫人瞥了一眼朱婆子手上拿的匣子,“你说的就是那个匣子”

她冷笑,“匣子在你的人手上拿着,我怎么知道她是从望月阁里搜出来的,还是你的人带进来就为了栽赃陷害我孙女儿的”

后宅私,这些伎俩她早几十年就不玩了。

真以为她看不懂这点小把戏吗

没错,三房确实不宽裕。

但再穷,薛琬都没有必要去当贼,偷的还是侯夫人的首饰。

不是她小看侯夫人,侯夫人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真值钱的也不可能就摆在能被人轻易拿到的地方了。

薛琬要偷东西,不去偷沈氏的非要去偷侯夫人的

侯夫人没有料到太夫人这回偏帮的这么明显,倒是脸上一窒。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被bi)上了山头,没有闹个明白,是下不来的。

她便只能对着朱婆婆说,“人家都说捉贼捉赃,来,你说说看,这匣子是你带进来的,还是在这里找到的”

朱婆婆忙道,”回侯夫人的话,老奴岂敢说不实之词这匣子就在七小姐底下的暗柜里找到的,千真万确。“

她指了指望月阁的人说,”她们也都亲眼看到我搜出来的。”

侯夫人有些得意。

她说道,“我素来不会冤枉谁,但谁要是撒谎,也瞒不过我去。来,你们说说看,这匣子到底是不是你们小姐的”

薛琬冲着望月阁的人颔首,“清者自清,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没有人会冤枉我。你们照实说就可以了。”

圆月点了点头,“没错,这匣子是我们小姐的,还是我替小姐收起来的。”

她气呼呼地道,“但这又代表什么不过一个寻常的紫檀木盒子罢了,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难道就只能是侯夫人才可以用的吗”

侯夫人冷笑,“特殊不特殊,打开不就知道了”

没错,紫檀木匣子确实不特别,望月阁就有。

但这只,可是她花重金买通了望月阁的人,偷偷调换了过来的。

只要一打开,里面的东西,就能让薛琬这臭丫头家贼的名声做实。

到时候,就算为了侯府的名声将事掖住不往外传出去,但在这府里,看她还能怎么混

侯夫人得意洋洋地要让朱婆婆开箱。

但是在朱婆婆动手的那一刻,她忽然看到了一直在啜泣的薛琬抬起头对着她露出一个俏丽嘲讽的微笑。

侯夫人心里骤然一沉,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刚想要喊停。

却见朱婆婆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匣子打开了,“侯爷,太夫人,请看,这里头可都是我们侯夫人的首饰,确然是七小姐拿的无疑”

第125章 翻查

太夫人冷笑一声,“哦?是吗?”

她嘴角一撇,眼神已经冷到极点,“你们侯夫人可真节俭,都用这些东西当首饰啊。”

朱婆婆有些奇怪,匣子里的首饰是她亲自放进去的,也是她亲自找人送进的望月阁,方才她也是一眼就发现了这东西。

可是太夫人的语气不大对啊!

她连忙翻过来一看,脸色大变,“这……怎么会……这不是侯夫人的匣子!”

匣子里确实琳琅满目的,但都是些晒干了的花,有菊花,有海棠,有牡丹,总之没有一件是首饰。

白姨娘一看简直要乐死了。

她暗地里对着薛琬道了声好手段,居然能将计就计将侯夫人给逼到了这种地步,简直是高手啊!

侯夫人倒霉,她当然开心,也不介意再给侯夫人添一把旺火。

白姨娘轻轻地扯了扯靖宁侯的袖子,低声说,“看到这些干花我就想起了去世的三夫人。为了维持三房的开销,她将自己的首饰大部分都给当掉了,后来就总会晒干花自己贴在簪子上用。”

靖宁侯听了,心中就更感愧疚。

他对死去的三弟妹没有太深的印象,但也知道三弟妹为了维持三弟的体面,用自己的嫁妆勉强撑着很辛苦。

以前他是不管这些事的。

但这会儿白姨娘提起此事时,就分外让人觉得心酸。

这个侯夫人真是可恶!

总对着自己哭穷,这也没钱那也没钱,平白无故让他跟着心烦。

可偏偏她还有那么多嫁妆首饰,怎么没有见她跟三弟妹似的,拿去当一当?可见,她对自己这个丈夫,根本就没有心。

靖宁侯更生气了,沉着脸说道,“你言之凿凿说小七拿了你的首饰,现在呢?你的首饰呢?小七这里可没有你的东西。”

他冷哼一声,“你就是这么当一家之主母的吗?就是这么当大伯母的吗?我看你的首饰压根就没有丢,你今日就是特地来栽赃陷害侄女的。”

侯夫人也没有料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她恶狠狠地剐了一眼朱婆婆,心中气得不行,不是说好了万无一失,她这才放放心心拿这个当借口叫人去搜望月阁的吗?

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的目的,当然不是特地冤枉薛琬。

这不过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她的目的是要找到薛琬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看那臭丫头神神叨叨的到底在做什么!

谁能想到这些婆子们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将个匣子送过来也能让人识破掉包,简直太让她心烦了!

但事已至此,侯夫人还能怎么办?

她能承认压根就没有丢了首饰,这只是个借口,她的目的是别的?

当然不能!

侯夫人只能硬着嘴说道,“我的首饰确实丢了,我总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就为了冤枉自己的侄女吧?”

她顿了顿,神色有些不大自然,“但我没有搞清楚事实,就来这里翻东西,确实是我的不是。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太夫人冷笑,“老大,你看到了吧?这也是为什么我和你说还是索性分了家的好。”

她瞥了侯夫人一眼,“你媳妇儿今日可以莫名其妙地闯到望月阁将这里翻个底朝天,把自家侄女儿打成一个贼。明日,她就可以将我的春晖堂也给拆了!”

侯夫人陪笑,“母亲,这怎么会呢?”

太夫人呵呵一声,“怎么不会?你可是侯夫人呢!这侯府都是你的地盘,区区一个三房你都抄得,我老婆子的地方你当然也动得起!”

她对靖宁侯说道,“这侯府没法待了。你明日就将族中的几位老人请来,咱们把家分了吧!”

说完,太夫人就借口头疼,让沈氏扶着离开了。

反正,她今日来此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要坐实分家这件事,至于后面怎么善后,她相信薛琬自己会有主意的。

太夫人刚一走,侯夫人便松了口气。

靖宁侯生气就生气了,反正他哪天不生气?

她还真不在乎靖宁侯怎么样,了不起就说她几句罢了,还能真的休了她不成?这府里,也需要她当着家,不论如何,她都是当家主母。

不过就是暂时被这臭丫头摆一道罢了。

侯夫人确实很了解靖宁侯。

靖宁侯见事已至此,安抚了薛琬两句,“你大伯母怎么给你将这里弄乱的,就让她怎么给你还原过来。这里损失的东西,让她照样赔你。”

他咳了一声,“所谓家和万事兴,你大伯母确实做得不好,但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对咱们家也没有半分好处。小七啊,你这次就受委屈了。”

侯夫人趁机便说,“是啊,大伯母也不是诚心的,这次是我弄错了,委屈了你。我自然会给你补偿的。”

薛琬也一早就料到了事情的走向。

她冷笑一声,“大伯母不是说丢了首饰吗?在我这里都翻成这样了,也没有找到其他的匣子,是不是证明,我这里不会有大伯母的东西了?”

侯夫人连忙点头,“是是是,没有,是我的人搞错了。”

薛琬抬了抬眉,“那大伯母就不想知道您丢的东西去了哪里?”

她啧啧一声,“毕竟是满满一匣子首饰呢,算起来也值不少钱,大伯母就不要了?”

侯夫人眼皮子一跳,心想,果然是这贼丫头截了胡。

她那一匣子首饰确实值不少钱,若是直接送给臭丫头,实在是不甘心。

再说了,若是直接说首饰不要了,岂不是更令人觉得奇怪,就好像她专门准备了一匣子首饰去陷害薛琬一样。

靖宁侯虽然好糊弄,但他身边还站着白姨娘。

那白姨娘不是什么好人,一天到晚就想寻自己的短处,然后去侯爷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不行。

首饰还是得找回来!

她想了想,“丢了东西当然要找。”

薛琬冲她笑笑,“对呀,丢了东西当然要找,我这里找不到,那就去别的地方找好了。难道,大伯母一开始就只打算在我这里找?”

她转身对着靖宁侯说道,“大伯父,若是大伯母只想在我这里翻找,那我可是不依的。若是那日进过大伯母屋子的人都翻一遍,我这才相信大伯母不是有意针对我。”

白姨娘一听,心里乐开了花。

这意思,七小姐还有后招啊!

她便也分外起劲,“侯爷,七小姐说得不错,若是只查了这里,府里的人一定会对七小姐说三道四的,她可是个女孩子家家,禁不起闲话。”

白姨娘顿了顿,“若是侯夫人以身作则,将她自己那也翻了,再将那日所有去过她那的人屋子里都翻过了,那底下的人就没什么闲话好说了。”

第126章 自查

侯夫人恶狠狠地瞪了白姨娘一眼,到底也是莫能奈何。

她很清楚,白姨娘在靖宁侯心中的地位,远甩过她这个正妻不知多少。她此刻若是当众给白姨娘下了脸,回头人家哭了病了,这笔帐都会算在她头上。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侯夫人虽然恨极了白姨娘,却也拿她没办法的缘由。

侯爷的心被白姨娘牢牢攥在手掌心上。

简直是说不得骂不得,自然也更加不敢有其他的行动。

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白姨娘死。

但这个白姨娘实在不是个简单的对手,生了一张艳美丽的脸,一副柔若无骨的子,还有一颗充满坏水的心机。

侯夫人知道如今形势对自己已经很不利了,自然不敢再与白姨娘针锋相对,让靖宁侯对她更厌恶。

她便只能笑笑说,“搜就搜,也免得你们这些人当我真的是针对三房的侄女。”

朱婆子说得清楚,她丢了首饰盒的那,只有薛琬来过她的屋子。

白姨娘的提议,无非就是她自证清白,搜一下主屋证明那匣子首饰并不藏在她那里。

望月阁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有所纰漏,可以理解。

但主屋可是她的地方。

侯夫人御下甚严,管家还是很有一的。

虽然侯府很穷,但为了底下人的忠心,她在银钱上却又对下人十分宽待。

所以,侯夫人对她自己院子里的安防十分放心,笃定那消失了匣子,薛琬是没有本事弄回她那儿的。

侯夫人大大方方说好,倒是博取了靖宁侯的一点心。

靖宁侯也松了口气。

他这个人最面子,若是侯夫人疑心侄女偷了的东西,就好端端放在了她自己的屋子里,那传了出去,他要怎么做人

别的不说,他该怎么面对他的三弟

三弟痴,对死去的三弟妹深意重,就只有一对儿女。

琛哥儿早早被送到江南进学,如今膝下,就只有一个女儿承欢。

就上次薛琬退亲的事,靖宁侯就看出来三弟对这个女儿是多么上心。

要是侯夫人被坐实就是故意栽赃陷害小七,那他这个当伯父的脸面何在

侯夫人见靖宁侯脸色稍霁,心里也是一松。

但随即她看到了薛琬脸上那似有若无的笑容,心里又有些发紧。

又来了

这笑容。

侯夫人突然开始心虚,这鬼丫头的本事她见识多了,总觉得有些邪门。

莫非,自己的那院子里,果真被摆了一道

然而,此时已经不能喊停了。

靖宁侯拉着白姨娘的手早已经往主屋方向走去。

侯夫人喊过了朱婆子,“你抄近道先赶回去,问清楚了今是不是有生人进过主屋若是有,仔细地翻找一下,看看那紫檀木的匣子是不是又给弄回来了。”

朱婆子在侯夫人面前也是体面人,素来知道侯夫人的心思,点了点头,便趁着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云姨娘低声喊住了薛琬,“你看”

薛琬笑着说,“姨娘稍安勿躁,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多年在千机司养成的习惯,就算人不在望月阁,但她的眼睛一直都在。

侯夫人派人将匣子送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此事。

虽然她不在,但圆月是个聪明人,主仆之间多年默契,心意相通,她当下就决断将匣子换掉。

至于换下来的匣子去了哪里,却是她回来看到望月阁乱成这样临时决定的。

侯夫人想要害她薛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如此轻举妄动,便只能等着被打脸了。

云姨娘看着这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怎么地七上八下的。

她小声地对圆月问道,“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圆月奇怪地看了云姨娘一眼,“我家小姐一直都这么厉害啊。”

只不过对姨娘你格外宽待罢了。

你以为呢

云姨娘心中一窒,想到之前她对望月阁也使了不少绊子,虽然都没有得逞,但自己也是毫发无伤,不由有些迷茫。

她不是个思考的人。

但这会儿却不得不想得更多了。

那丫头不对付自己,是看不上自己还是确实对自己有几分真心

云姨娘一时想到她在三房处境其实不好,没有丈夫的宠,也没有孩子,若不是七小姐对她温柔笑语,三房的下人有哪个能给她脸面

一时又想到,她好几次在长房的下人面前吃亏,都是薛琬状似不经意地提醒她去找太夫人,这才扳回一城。

她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七小姐果然不简单,只恨自己当时被猪油蒙了心,居然还想着要打压她,好提升自己的威严,真是太天真了

以后以后绝对不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按照七小姐今对付侯夫人的手段,她要对付自己,那简直是动动小指头就可以做到的事啊

所以,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安安心心躲在七小姐背后舒舒服服过子罢了

云姨娘正在感慨万千,侯夫人那边却已经闹非凡了。

侯夫人自己指使下人乒铃乓啷将院子里搜了个遍,也没有看到她说的那个紫檀木匣子。

她不由有些得意,“侯爷,您看,那盒子首饰,当真是丢了”

虽然想要找到首饰的心也很迫切,但此刻能摘开了自己,就是最好的。

反正首饰总归是七丫头拿的,派人盯紧了她,总能找出来的,不急。

靖宁侯转脸望向薛琬,“小七,你看”

侯夫人也自查了一遍,面子里子可都给你了,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薛琬张着一双美丽又无辜的大眼睛,“大伯母可真糊弄人”

她纤细的手指往右边跨院一指,“那里还没有找呢”

侯夫人脸色大变,“那是你八妹的院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琬眨了眨眼睛,“大伯母既然都能怀疑我,我为什么不能怀疑一下八妹难道就因为她是大伯母的女儿,所以偷拿了您的东西,就不能算是偷了吗”

她泪眼汪汪地望向了靖宁侯,“大伯父,您做事最公平了,我父亲常说,若是遇到什么事找大伯父决断,一定是最铁面无私的。您一定会让大伯母也将八妹的院子翻找一遍吧”

一句铁面无私架着靖宁侯在云端,偏偏还受用的。

他大手一挥,“查”

第127章 杀心

靖宁侯一个“查”字,让侯夫人彻底软了下来。

她不由带着恨意望向了他。

这个男人心里没有她,这她不怨。

他不给她妻子应该有的脸面和礼遇尊重,她也习惯了。

可他连自己女儿的名声都不放在心上,简直该死!

但侯夫人的恨,阻挡不了那些一哄而入去八小姐院子翻查的人。

不一会儿,就有人捧着个一个和望月阁里搜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紫檀木匣子出来,“回禀侯爷,东西找到了。”

靖宁侯的眼神像是一把刀,恶狠狠地剐在了侯夫人脸上,“打开!”

匣子应声而开,满满一匣子首饰,在阳光下照射出动人心魄的光彩。

白姨娘当即就尖叫起来,“我的天!”

随即,她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靖宁侯的衣衫,“侯爷,身子重要,您别气坏了啊!”

靖宁侯冷哼一声,“八小姐呢?带出来!”

一脸迷茫的薛璃被几个婆子从里屋请了出来,见到院子里站了那么多人,很是震惊。

她看了眼靖宁侯,又看了眼侯夫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热闹?”

靖宁侯抡起旁边的一把扫帚,径直在薛璎的腿上扫过去,“还不给我跪下!”

他指着那满匣子珠宝,“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薛璃迷茫地看了一眼侯夫人,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知道啊,母亲亲自交给我的东西,让我好好保管的。”

她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父亲,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了?”

侯夫人颓然而坐,她现在知道,不论她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女儿亲口说出这话,已经将她钉死在了栽赃陷害的柱子上。

可这匣子分明不该在璃儿这里的。

她也从来没有对璃儿说过这等话。

而璃儿也万万没有理由撒这个谎。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就显而易见了。

侯夫人恶毒的眼神望向了薛琬,对上明媚俏丽的少女笑意盈盈。

她心底升腾出一股杀意。

对,就是这个臭丫头做的好事!

靖宁侯气极了,这臭老婆子简直太丢他的脸面,小八这句话,就是坐实了侯夫人栽赃陷害薛琬,这是要搞事情啊!

同时,他内心深处也有点暗暗欣慰。

还好,这事儿不是小八干的。

侯夫人搞事,总比小八是个贼要强。

事情已经搞清楚了,接下来就是如何解决。

这满屋子的人,大部分都是侯夫人的下人,这些人,没有胆子胡乱说出去的。

刚才将匣子抄出来的,是白姨娘院子里带出来的。

白姨娘这人最是温柔解语,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弄倒了侯夫人对她也没有好处,所以,她是不会说出去的。

剩下的,就是小七了。

靖宁侯正想着如何安抚小七,白姨娘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白姨娘贴近他耳朵,柔声说,“侯爷,七小姐平白无故被冤枉了一回,实在太委屈了。既然侯夫人冤枉了她偷东西,不如,您就正大光明将那匣子珠宝赐给七小姐好了。”

她顿了顿,“这样,她望月阁的损失也算弥补上了,还能有些盈余安抚下人。到底是一家人,七小姐是个聪明识趣的,定然会将此事守口如瓶。”

靖宁侯一听颇有道理,便咳了一声,“小七,这匣子首饰你拿着,算是你大伯母给你赔罪了。”

他顿了顿,“经此一事,我相信她以后再也不敢这样做了。”

薛琬估算了一下那匣子首饰的价值,若是变卖,约莫也能值个几百两。

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啊。

她从不会拒绝到手的银子,自然高高兴兴说好。

正如靖宁侯所言,事情到了此刻,她里子面子都有了,丢脸的人只有侯夫人一个而已。

实惠也落了袋,本也没有打算要闹大了去,自然也就不在揪着不放。

她笑意盈盈地跟靖宁侯行了礼,便就离开了。

靖宁侯看着瘫软在地上的侯夫人,和一脸觉得自己闯祸了的小八,真是恨铁不成钢。

他很想说点什么,但实在也是懒得再和侯夫人哔哔什么了。

摇了摇头,便任由着白姨娘搀扶着他离开。

唉,所谓娶妻娶贤,他没有娶对贤妻,真是害了一家门啊!

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都散了去。

侯夫人院子里的人知道主子吃了亏,自然不敢久待,也一早就溜走了。

诺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侯夫人和薛璃。

薛璃慌忙爬了过去,“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莫名其妙那么大阵仗,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侯夫人多想甩女儿一个巴掌,可理智告诉她,薛璃也只是给人利用了罢了。

这孩子,什么都不知情。

她叹口气,问道,“你何时将这匣子交给你保管了?”

薛璃张了张嘴,“就……就在刚才啊!”

她仔仔细细描述,“您刚才将匣子拿进来,告诉我,你要去望月阁指认薛琬偷了您的东西。让我把真的东西放好。”

侯夫人皱了皱眉,“是我?你确认?”

薛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然啊,您说我的母亲,我难道还能认错人?就是您啊!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啊!”

她晃了晃侯夫人的手臂,“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告诉我啊,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侯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居然是这样的……”

她脸色发白,“那丫头到底是什么邪物,居然……居然会这样的异术?可怕,简直可怕极了。”

薛璃是她自己的女儿,每日里都不知道要见多少次,当然不会认错自己的母亲。

可若是连薛璃分不出来真假,那就说明扮相有多么真。

侯夫人虽然长在深闺之中,但到底是老牌的世家,多少也听说过世间有许多奇人异术的说法。

易容术,虽然只出现在传说之中,但此时听女儿所说,她几乎已经确认薛琬会这等妖术。

这简直太可怕了!

薛琬今日可以假扮她,给璃儿送匣子,明日若是假扮她,出门闹事,那该如何是好?

侯夫人浑身一软,彻底觉得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可是,难道以后就只能这样任人宰割了吗?

不!

侯夫人强自撑着让自己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沉沉说道,“不能再让她留下来了!”

当初她可以让那丫头的母亲离开人世,焉知就不能让她们母女团聚呢?

第128章 庆贺

薛琬回到望月阁时,院子里已经被丫头们收拾得差不多了。

她问圆月,“可有清点过丢了什么不成?”

圆月一阵后怕,“幸亏咱们的银票都藏得深,那帮人没有翻到。花瓶弄坏了两个,其余的就没有了。”

她顿了顿,“小姐,您说,侯夫人这么兴师动众的,是来这里翻什么?”

薛琬也不知道侯夫人想要什么,不过,肯定是想要对付她。

她冷笑一声,“管她要翻什么,也多亏她闹出这么大动静,我们很快就可以搬出去了。”

侯夫人搞这么一出,最开心的应该是二夫人了,本来太夫人对分家虽然意动,但到底还是有所顾虑的。

这下可好,直接喊话明日就让族里的老人们来府里晰产立文书。

小花从外头进来,表情严肃地说道,“小姐,抓到了被侯夫人买通的那个人了,是个洒扫小丫头,趁着给小姐打扫的时候,将东西混进来的。”

她问道,“是发卖出去,还是打一顿再发卖出去?”

若小姐实在不解气,打两顿也行啊!

薛琬摇摇头,“放了吧。”

小花一脸不可置信,“什么?放了?”

所谓家贼难防,若是姑息了这一次,那以后还怎么管理底下的人了?

若是人人都来这么一出,这日子还要不要过啦?

她跺了跺脚,“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欺,小姐你也太心善了。”

薛琬冲她笑笑,“谁说我心善啦?我可不承认啊!”

她顿了顿,“咱们不日就要搬家了,这三房的人,虽说是三房的人,但其实大部分都是侯府的人。到时候,我只带走原来我母亲留下的老人。”

至于那出卖了自己的丫头,说白了,人家原本就是侯府的人,侯夫人要挟,怎么可能不听嘛。

既然人家有了选择,那她也没有必要把人发卖了,就留在这里好啦。

侯夫人心狠手辣,对一个没有将事情办好的小丫头,还能手软嘛?根本不需要她们亲自动手,那小丫头自然会有她的惩罚。

虽然可怜,但那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她身在三房,心里却没有她这个小姐呢?

小花细细品味了一下其中含义,不由咧开嘴笑了,“我就说嘛,我的小姐不能那么怂!”

都是年轻女孩子,老实说,她也就是想揍一顿发卖走就算了,再狠的手段也不是没有,做不出来啊!

但侯夫人可不同!

那洒扫丫头虽然说只是带了个东西进来,但若是没有被圆月及时发现拦截,小姐没有临时发挥机智,她没有力挽狂澜将侯夫人的锁在望月阁。

谁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那小丫头必须要好好惩罚,方才对得住她惹的祸事!

至于侯夫人的手段嘛……那就两个字啧啧“。

薛琬摇摇头,“怂不怂的不是这么用的,但我这个人嘛,虽说不是恶徒,但也绝不是滥好心的人。”

总不能对着背叛她的人还好言好语相待吧?

她将手中的珠宝匣子递给了小花,“这些东西找机会带出去给十一,让他帮我换成银子。”

正好缺银子呢,侯夫人就上赶着送钱上门,也算解气了。

圆月舒里口气,半晌又问道,“这家看来是定然能分成的了,既然如此,那我这些日子就收拾收拾,准备好搬家?”

下一刻,她又忽然迟疑起来,“可是小姐,说是要搬家,咱们往哪儿搬呢?地方有了吗?”

薛琬笑笑,“地方还没看好。不过应该快了吧!”

买一所可心意的宅子可不是三天两头就可以办到的事,买房子那也是要讲究机缘的。

何况,文昌街那可是文人们最热衷置办房产的所在,日常要买屋的人多,出手的反而少,抢手的房子都是要等的。

不急!不急!

圆月一愣,“什么?都没有地方呢,那搬去哪儿去!”

薛琬噗嗤一笑,“你以为这家那么好分啊?请族中老人开始清点产业,然后分产,整理,没个半年怕是分不清楚。”

她摇摇头,“不急,不急。”

房子她早就让萧然帮忙留意着了,若是有好的,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她现在应该准备的是充足的银子,到时候有房了,直接下手买了就成。

银子才是重点!

没有银子,就算有再好的房子,那也是只能干看着,没有用哇!

小花却道,“半年说少不少,但说多也不多,很快就过去了的。小姐还是先想法子给咱们找个地儿吧!”

她顿了顿,“也不是非要住在文昌街不可的吧?我那天出门,听到十一哥说北街那边好像有个大宅子空着,咱们要不找时间去看看?”

北街也是好地方。

虽然没有文昌街那么有调调,文官们都爱住那,但咱们家三老爷又不是那种喜欢乱串门子的人,就算住在文昌街,又不会天天这家走走那家串串的。

所以,住北街也是可以的嘛!就隔了两条街,多走小半柱香的路程,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若是能住在北街,那和苏十一也有个照应不是吗?

唉!虽说她现在对苏十一已经不是那种感觉了,但帅哥哥嘛,能经常看看养养眼也是好的。

再说,苏十一那还有骆真啊!

小骆真的颜值,就是看着也让人开心啊!

薛琬想了想,“若北街真的有房子,就去看看也成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房子不嫌多,等她那票大的赚到手,一下子买几个都行。

她当即决定,“选日不如撞日,就明日吧!明日咱们出门,侯夫人应该不会再动手脚了。”

正好明日就是萧然京兆府出结果的时候,到时候就直接找个上好的酒楼,请萧然吃一顿好的庆贺一下!

圆月忙道,“明日我也要出去。”

她举了举手中的匣子,“这些银票放在望月阁不怎么安全,我思来想去,不如咱们还是换成大票面的,然后存到钱庄去。”

也免得什么时候侯夫人又突然发疯再来一次抄家,把她们的家底都给抄没了,那不是辛辛苦苦一场却替别人做了嫁衣裳吗?

薛琬笑笑,“好,带上你,一块儿去!”

第129章 放行

到了第二日,果然太夫人请了族中的老人们到靖宁侯府商讨分家事宜。

整个事件中唯一被蒙在鼓里的薛老三也被从国子监请了回来。

他一脸懵地看着兴致勃勃讨论着分家的大哥和二哥,只觉得自己一头雾水,怎么才没几天,就突然说要分家了?

当然,薛老三对分家不分家是无所谓的。

反正就算不分家,他也不怎么回靖宁侯府,一直都混在国子监里过日子。

所以,不管太夫人问他什么,他都说,“随便,听大哥和二哥的。”

由于二房不怎么在乎钱,对分到些什么分不到些什么都不甚在意,三房呢又任凭哥哥们做主,老四没成家,人影都不知道去了哪,没有发言权。

所以,这家居然分得格外顺利。

太夫人叹口气,“你们四弟已经两年没有给我来信了,上一封还说他要闽西山中问道,至今就没有音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抹一把眼泪,“但只要他一日没有尸骨抬回来,我就只当他还活着,他那一份该给的还是要给他留着,先放我这里保管。”

对于这个从小兴趣爱好广泛,后来突然痴迷问道的小弟,薛家的几个哥哥都觉得一言难尽。

薛老四本该是他们兄弟四人中最有前途的,若他能入朝为官,那薛家很可能已经飞黄腾达。

但人各有志,他们也不能强求。

便只能点头说,“都听母亲的吩咐。”

老四没有成家,就按着没有成家的份例分了一份,寄存在太夫人那里。

兄弟三人分别在文书上签了字,这便算是同意了分家的方案,再也不能出尔反尔了。

但具体能分多少东西,多少庄园田地,多少银两,还要等府里的管事将所有的财产一一都报上来,比如庄子上的存货进项各种,然后再具体进行分割。

这就有些日子了。

等到所有的都分完了,还得去官府报备一下,留个依据,这才算是真正分了家。

二老爷神清气爽。

二夫人早就已经置办修缮好了外头的宅子,他们二房是随时都可以搬出去住的了。

以后,他就在外头和同僚喝酒喝个天荒地老,也不用被侯夫人管束,那自由,简直让人睡着啦都被美醒了。

他拍了拍三老爷的肩膀,“长安啊,这搬出去另过,你们新的宅子选好了吗?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和哥哥说。”

靖宁侯一听就不乐意了,他才是老大,怎么老二说得他好像是个刻薄弟弟的人一样?

他不高兴。

靖宁侯板着脸说,“三弟离了这里,自然也有房子住,你急个什么劲?”

他咳了一声,“三弟,咱们家在文昌街有个二进的小院,确实不大,但你们三房人口少,也尽够住了。若是你不嫌弃,这院子,我就给你。”

薛老三对这些财产银钱全无概念,既然大哥说要给他,他想着还真是得有个地方住,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而且文昌街还是著名的文官一条街。

虽然说他也不喜欢走街串巷的,但和同僚们住得近一点,还是挺好的。

他点了点头,“那就谢谢哥哥了!”

太夫人心里暗骂一声,这老大真的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文昌街那所宅子可价值不菲,就这样随手送了兄弟。

不过转念一想,老三也是自己的儿子,那么好的宅子不过是从大儿子手上去了三儿子那,对她来说有什么分别?

该气的是侯夫人才对!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大儿媳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气得跳脚,太夫人忽然有些高兴。

她忙对着族里的老人说道,“他们兄友弟恭,真是好孩子。既然老大提出来了,那就麻烦几位将这一条写在老三那里。白纸黑字,以后也有个凭据。”

薛老二吐了吐舌头,心里也暗骂大哥贼大方。

不过,他有个金袋子夫人,也不在乎这点东西,反而觉得能给穷苦的三弟添一点东西,也是挺光荣的。

如此,兄弟三人,皆大欢喜。

族中的老人们赞许地说,“侯爷和几位老爷真的给我们族人作了一个表率,兄弟嘛,骨肉至亲,就应该这样和和美美,友友爱爱。真是感人!”

薛琬不知道太夫人那边分家的情形,反正那是大人的事,她也不想管。

就趁着侯夫人紧张地盯着春晖堂的时候,开开心心地带着两个丫头光明正大地出了门。

一辆马车悄然地进了明月楼,不过半晌,又一辆马车悄然地离开了。

不过离开的时候,车里的人已经都换上了妆扮。

薛琬摇身一变成了英俊阳光的萧煦公子,圆月稍作改变成了个白嫩嫩的书僮。

唯独小花,因为最近胸前那团肉急涨,实在是掩饰不住,扮不了男人,便只能打扮成抚媚姬妾的模样。

圆月不常出门,尤其是这样换装出门,觉得特别新鲜。

她一路趴在马车的车窗前,问道,“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薛琬笑笑,“这个时辰,京兆府的选拔名单应该已经出来了,咱们就直接去京兆府等萧然吧。”

她顿了顿,“啊,我再次提醒你们啊,等会儿了十一,可得称他为萧然公子了,切记,不可说漏了嘴!”

两个丫头对视一笑,“知道啦,萧煦公子!”

不就是这点剧情嘛,可别小瞧了她们两个啊!

不一会儿,京兆府衙门就到了。

今日是京兆府衙门选拔公布结果的日子,门口果然人山人海,聚集了不少人。

薛琬三人下了马车,只看到告示板前人多得像海,怎么也不可能挤进去了。

小花和圆月还一门心思想要往前,被她一把拉住。

她笑着聚了聚手中的大金牌,“咱有这个,挤什么挤?”

小花定睛一看,原来是程谨之给发的那块编外神捕。

她噗嗤一笑,“还以为这玩意这辈子都用不上了呢,居然还有这用处,不错不错!”

京兆府的门子见了这牌子,居然立刻就恭敬起来,“原来是萧二公子,我们府尹大人吩咐过,今日二公子有可能会来,所以让我们仔细看着,若有人持牌,立刻放行!”

门子忙引了她们三人进去,“请!”

第130章 悸动

程谨之一听到萧二公子到了,就立刻丢开手头的事务火急火燎跑了出去。

他这几天又遇到一件非常棘手的案件,偏偏上头给的破案时间比较紧急,他一时半会也没有新的思路。

这种时候,他就无比想念破案如有神助的萧小弟。

借着选拔京兆府人才的机会,程谨之也偷偷问了萧然好几次,但萧然的回答总是一脸神秘的,“舍弟近日有些要事在忙。”

问萧然是什么事,能不能有啥是他老程可以帮忙的。

萧然总是摇摇头,“都是家里的事,不方便为外人道也。”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榜这一日,程谨之心里估摸着萧煦还是挺有可能会到京兆府来看榜的。

就为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事先就嘱咐好了门子,郑重其事交待了,万一萧二公子到了,就立刻引了进来,同时还得派人通知他。

这会儿,一听到梦想成真的消息,他的内心策马奔腾,简直都要高兴地嚎叫起来了。

亲人啊!萧小弟啊!我老程总算可把你给盼来了!

薛琬见程谨之看到她时那分外热切的眼神,心中暗觉不妙,这家伙不会是又有什么案子让她帮忙了吧?

可别!

她的案子都是留给萧然立功用的!

但这时候想躲已经不行了,程谨之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薛琬面前,笑得那个谄媚,“小弟,你终于来了!”

他上前一步拉起薛琬的手臂,“来,跟我走!”

“去哪?”薛琬忙问。

她还没有见到萧然呢!

程谨之嘿嘿一笑,特别猥琐,“查案!”

跟在薛琬身后的小花不乐意了。

她家小姐的手臂是什么人都可以抓的吗?这满脸胡茬的老男人居然胆敢在她小花面前做这种烂手的事,是不把她小花看在眼里啊!

说时迟那时快,小花一个飞身上前踹出离弦之箭般的一脚,将程谨之整个人都踹了出去。

程谨之脚下一踉跄,摔倒在地,不巧,正好摔到了左半边脸。

他厉声呵斥,“有刺客!”

应声而落许多府卫,齐刷刷将薛琬围住,“大胆刺客,居然胆敢行刺我们府尹大人,还不快点束手就擒!”

程谨之忙摇头,“错了错了,不是萧二公子,是旁边那个……女的?”

他定睛一看,刚才踹飞他的,居然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而且看样子还是跟着萧小弟一块儿来的……

这脸丢的似乎有点大啊。

程谨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挨踹,也有点委屈,但到底还要求着萧煦帮忙查案,所以,便也只能撅着嘴说,“算了,算了,一场虚惊,误会一场。”

他大手一摆,“你们退下吧!”

程谨之委委屈屈凑近小花,“姑娘,你为什么要踢我?”

他指了指自己,“我老程看起来像个坏人?”

小花冷哼一声,“我们公子的手臂,也是闲杂人等可以随意碰得的吗?”

她抱着胸一挺,“想要占我们公子的便宜,我管你是京兆府尹还是谁,就算是王爷我也照踹不误!”

程谨之一愣,随即尴尬地笑,“姑娘,你这用词有点不大准确吧?我老程是男人,你家公子也是男人,这男人和男人之间,多么正常的接触,怎么被你说得……”

他老脸一红,扭过头去,“说得好像有什么不正经的关系一样……”

还占便宜……有什么好占便宜的!

小花瞪了程谨之一眼,“别人我不管,也管不着。但是你若是再胆敢对我家公子这样动手动脚不守规矩,下次我还踹你!”

别以为上次帮了小骆真,她小花就对他另眼相看了。

是,是欠了他十八个酱肘子,下次有机会她会还的。

但也不能对小姐毛手毛脚啊!

这是原则问题!

程谨之暗叹现在的小丫头可真的不得了,一个比一个辣,但为了骗萧小弟去查案,也只能将这口气先忍了。

他自认倒霉,“唉唉唉,我知道了还不行吗?我以后绝不再碰到你家公子一点点,连衣裳都不碰,行了吧?”

小花这才满意地笑了,“算你识相。”

娇俏美貌的二八年华少女那一微笑,如同春风般让人心中一阵涟漪荡起。

也不知道怎了,程谨之只觉得小心脏如同小鹿乱撞,跳得快了一拍。

“我怎么了?为什么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这小丫头太泼辣了,泼辣地有点可爱啊!”

“不不不,老程,你也算相亲无数了,见过的女子不知凡几,怎么能为这么一个野蛮的丫头心动了呢?不,老程,挺住!”

“哎呀,可我还是好喜欢她这种凶巴巴的样子啊!”

程谨之此刻的心理活动,简直可以编出一百台大戏了。

但好在他是个工作狂,对探案的热情稍微盖过了突如其来的悸动。

他重整容色,咳了一声,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对着薛琬说道,“请小弟跟我一块儿去一趟书房,令兄也已经在那等侯了。”

还是难得这么正经地说话呢,有一点不大适应啊!

但……程谨之瞥了一眼张牙舞爪的小丫头,心里暗想,“有什么误会还是先解除开比较好,老程我这么英明神武,迟早会让那小丫头看到我发光发热的一面的!”

为了在小丫头面前维持他伟光正的形象,装腔作势累一点就累一点了。

薛琬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萧然了,心里还颇有些挂念。

一听萧然也在书房,便点头跟在程谨之身后。

她心里倒并不在乎多为京兆府尹破几个案子的,只要她接触过的,了解一些的,哪怕不能指出凶嫌,也总能提供一些思路。

但最好,这功劳得记在萧然头上。

程谨之的书房里,站了四个年轻人,都是这次最新选拔上来的。

除了萧然,其他几个可都是实打实考上来的。

当然啦,这也不是说萧然是开后门进来的,毕竟萧然个方面的素质也都非常高,甚至可以说远远超出了选拔的标准。

另外三个年轻人,分别叫马超,王翰,赵武。

考核的这些日子里,他们三个已经和萧然很熟悉了。

萧然笼络人的本事很有一套,再加上经常请这几位喝酒,所以俨然已经成了好兄弟。

程谨之领着薛琬进屋,开口便是,“咱们京兆府编外神探来了,此案定然很快就可以破了!”

第131章 案件

萧然的目光从薛琬进门开始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从前不觉得,但自从那朝夕相处的五日之后,他总觉得要时时刻刻见到她才好,这些日子没有见,心里空落落的。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似的。

直到重见的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那种浑身不得劲叫思念。

他……想她了。

薛琬其实也有点挂念萧然。

见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便冲他一笑,“大哥!恭喜你啊!”

有了官身,以后行事就方便许多了。

最重要的是,就能有向上的机会了。

萧然点点头,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但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他有满腹的话想要对她说,但不是现在,也不是这里。

程谨之简单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就说道,“好了,我们谈正事。”

他咳了一声,“这位姑娘,是不是能请你和你旁边这位小哥先出去一下?我们谈公事,是机密,不方便……”

其实也是为了他们好,这案件有点可怕,听起来就怪吓人的。

小花瞪了程谨之一眼,“我听我们公子的。”

薛琬忙道,“你们两个先到外面逛逛,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小花便乖乖和圆月离开了。

王翰等几个年轻人便都挤眉弄眼的,心里都暗暗羡慕萧家小弟虽然年轻,但这桃花运却是真心好,能有这么忠心不二的侍女,真是羡煞他们啊!

程谨之心内也隐隐有点酸味。

不过,他到底还是年长一些,比这些毛头小伙子还是要稳重的。

他又咳了一声,“言归正传啊,我们现在谈案子。前日大兴街出了件人命官司,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吧?”

王翰等人自然有所耳闻,但薛琬却不知道程谨之说的是哪件。

萧然便道,“大兴街有家姚记成衣铺,赵掌柜的有一个小女儿,年方二八,据说很是聪慧可爱。但是前日傍晚,掌柜的女儿被发现死在了成衣铺的后巷子里。”

他顿了顿,脸色微微一变,“程大人接案之后就带我们几个去看过现场了,那位小赵姑娘的死状有些骇人。”

薛琬挑了挑眉,“你说说看,怎么骇人?”

一边问着,心里却在搜寻着前世所知道的案件,大兴街姚记成衣铺,好像有几分印象啊。

只不过时隔太久,仅凭一点印象是不够的,还需要有点辅助的东西来帮助她记起来。

萧然抿了抿唇,“小姚姑娘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但她却好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血一般,整个人都干枯了。”

作为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汉,他当时看到尸体的时候,也是被震惊了,所以他尽量避免说得可怕,想要让薛琬稍微能接受一点。

是的,薛琬就算再厉害,也是个大姑娘,他忍不住就想要呵护她不被这些可怖之事所骇到。

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抽干了浑身的血液,那状况简直是太吓人了。至今说起,连他也忍不住有些不寒而栗呢。

薛琬的脸色果然有些变化,她惊讶地问道,“没有伤口,却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

这么可怕的死状,她印象里确实是有一桩的。

但更可怕的还不是这个。

而是,她记得这是一桩连环杀人案。

薛琬想了想问道,“那程大人先前有没有遇到过相似的案件?”

她要确定大兴街这件是不是首发案件,因为印象里,这个连环杀人狂连续在皇城杀了四五人,才被抓获。

当时也是引起了莫大的恐慌的。

那个杀人犯的变态,比起后来的平少轩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程谨之摇头,“并没有啊。”

他皱了皱眉,“小弟,你何出此言?”

薛琬问道,“有没有问过,赵姑娘的父母有没有什么仇家?”

程谨之道,“问过了,掌柜的夫妇平日里乐善好施,是方圆十里有名的善人。他们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在外地读书,膝下唯独一个女儿承欢。平时并无任何仇怨。”

他顿了顿,“我们还走访了邻居,大家都对这家人风评很好。案发前后,也没有听说他们家里有什么不和或者矛盾。”

虽然对案子好无头绪,但基本的查案他还是都做了一遍。

赵姑娘才十六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平素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无仇家。

倒是自小就定了亲,但因为对方家里亲人过世还在孝期,得明年才完婚。

未来婆家又在外地,所以也没有情感方面的纠葛。

所以,程谨之基本上已经可以排除是仇杀和情杀了。

薛琬斟酌了一下,说道,“一般这种不常见的杀人方式,除非是有深仇大恨,否则,就要考虑一下杀人者是否是想要借此来夺人眼球,希望被更多的人关注到。”

她顿了顿,“这种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只能说是禽兽。禽兽既然是想要博得关注和目光,那自然是越轰动越好,最好能让人们感到恐慌。所以,通常不会只犯下一件案子。”

这么看来,这是杀人者的首案。

因为是太久远之前的记忆了,所以薛琬其实也只能记得个大概。

要不是这件连环杀人案太过耸人听闻,她可能连记得都未必,毕竟不是有关于她自己的事,她所留意到的还是有限。

她只记得,这个杀人者一共犯下了足有四五起案子,才被程谨之逮住。

既然赵姑娘是第一个,那么接下来只少还有三四名受害者!

薛琬脸色一变,“程大人,我觉得咱们得尽快破案,否则,可能会有更多的人会遭殃。”

她顿了顿,“能不能将此案的卷宗给我看一下?”

这么多天了,现场就算被保护起来,但肯定也与案发当时不一样了。

再说,她其实也不是真的探案天才,就算去了案发现场,也没有什么帮助。

反倒是这些卷宗,能让她或多或少多想起些什么。

程谨之求之不得,立刻将所有的卷宗递了过去,“你看,你看。”

他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薛琬道,“赵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个比较羞涩内向的姑娘对吗?既然如此,能叫她出门的,是不是都应该是熟悉的人?”

她顿了顿,“能不能请程大人再去查访一下,赵姑娘都有哪些比较相熟之人?”

第132章 仙姑

刘太夫人的春晖堂里热闹非凡。

薛琬还没有进屋,就听到阵阵欢声笑语,七八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吵得差一点就能将整个房子扛起来。

她刚撩开珠帘,侯夫人平氏就笑着对她说,“小五快过来!”

永安伯夫人和平氏是表姐妹,素来亲近,这难得的一点热情用在这里倒也丝毫不为过。

薛琬还没有来得及给众人请安,永安伯林夫人就迎了出来,“琬儿。”

她亲切又温柔地拾起了薛琬的手,又是揉又是捏,眼神柔软地能滴出水来。

“好孩子,听说你母亲前日托梦给你了,我知道后心里格外挂念你,所以,就过来看看。”

林夫人和薛琬的母亲三夫人曾是手帕交,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永安伯世子林朝才有了薛琬这个未婚妻。

所以,这番话说出来让在场的人都感动不已。

林夫人真是菩萨心肠,这么念旧,又这么善良,薛五小姐能嫁过去永安伯府,有世子这样前途无量的夫君,又有这么一个好婆婆,真是修了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薛琬悄无声息地望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心中顿起嘲讽。

包括她的亲祖母刘太夫人在内,所有人都认为,她配不上林朝吧?

不过,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像她这样经历过极其复杂一世的人,早就学会了不将任何表情透露在脸上。

她笑得羞涩又甜蜜,“多谢林伯母记挂,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十分感动。”

林夫人关切地问道,“香油续上了吗?”

“嗯,续上了,大伯母亲自派的人出的油钱。”

林夫人点了点头,“也是我疏忽了,原本这些事就该是我替你多想着的。”

她说罢,许是怕侯夫人误会,还特意解释道,“琬儿和朝儿自小就结了亲,在我这里,她可不只是未来的媳妇,更像是我的女儿。这些事,我是该多替她操心着点的。”

侯夫人倒没有不高兴。

她纵然要面子,但林夫人是她自己的表妹,侯府的情况等闲也瞒不过人家。

薛琬客气了两句,便向屋子里的众人一一行过了礼。

陪着林夫人来的,大部分都是林家的几位夫人和姑奶奶。

还有一位有些眼生,二十出头的年纪,看打扮既不像是夫人,又不是什么小姐,穿得倒是贵重,气质上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却不知为何也坐在这里。

刘太夫人笑着说,“小五,你就坐在你林伯母旁边吧,她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薛琬听话地过去,笑眯眯地看着林夫人,“伯母,您有什么吩咐吗?”

林夫人又揉起了薛琬的手,“我听说了你母亲托梦的事,就去找罗仙姑算了算,仙姑说,你母亲托梦是因为忧思记挂太重,心里不安。”

她顿了顿,“若是能将你和朝儿的婚期提前,你母亲就能安心了。”

罗仙姑?

薛琬朝着那个眼生的女子看了过去。

哦,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罗仙姑啊!

传闻皇城西街成衣铺子的罗姑娘生了重病死了,就在要定棺出殡那日,却忽然活了过来,从此便成了先知,方圆几十里大小事,她都能说得精准。

渐渐地,这名声传扬开来,成了远近闻名的仙姑。

就连这些公侯伯府的妇人小姐们,也都趋之若鹜。

看这屋子里的架势,就连刘太夫人对这位罗仙姑的能耐也是深信不疑的。

薛琬倒是前世就知道了这位罗仙姑的大名,不过,这人被吹得神乎其神,也不过只是这两年的事。

过几年后,罗仙姑的才能就逐渐平庸,断事不准,慢慢地就没有人再光顾她了。

所以,千机司向来只将罗仙姑当作招摇撞骗之徒,从来没有认真当回事。

不过,薛琬重生之后,看这位罗仙姑倒是饶有兴致了。

或许,这位也是重生了的同道之人?

只不过,与自己不同,罗仙姑毕竟市井出身,见识有限,重生来的年限又不长,“先知”的事情比较少,最多也只能知道一些她身边的人和事。

对于她所够不到的东西,恐怕是连蒙带猜的。

这样想着,薛琬便觉得有些可惜。

好不容易重生一世,应该算万中无一的神奇遭遇,历经死难,居然只想着要做一个所谓的仙姑敛财,简直是……

胸无大志啊!

林夫人见薛琬发愣,以为她是害羞,“琬儿,你祖母和大伯母都没有意见,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这话等于废话。

这年月的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薛琬自己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本来就是打小就定下的婚约,铁板钉钉要嫁的人,不过只是提前几日婚期罢了,家里的长辈都答应了,她难道还能说不?

再说,好巧不巧,她母亲的孝期前几日刚过……

她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这……我都听父亲的。”

林夫人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笑着说,“好孩子,真乖。”

她对着上首的刘太夫人说,“太夫人还请放心,我一直都是将琬儿当亲生女儿那样看待的。”

林夫人目的达成,自然不愿意在靖宁侯府再多久留,匆忙地就要告辞。

罗仙姑是跟着林夫人来的,自然也要跟着她走。

但不巧,刚要出门,却忽然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倒了。

更不巧的是,她摔在了一摊烂泥上,身上的衣裳全部都弄脏了。

薛琬连忙说道,“哎呀,我住的地方就在左近,若是仙姑不嫌弃的话,先去我那里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如何?”

罗仙姑未曾出嫁,还是个姑娘身,年龄也不算很大,太夫人这里自然没有合适她的衣裳穿。

她如今风头正盛,正是被吹捧得最如火如荼的时候,穿丫鬟们的衣裳显然也不合适。

这样想着,林夫人便发了话,“那仙姑就先跟琬儿去吧,我留下马车,派人送你回去。”

罗仙姑点点头,跟着薛琬便去了望月阁。

她前脚刚踏入望月阁,后脚望月阁的门就被重重锁了上。

罗仙姑一时急了,高声喊了起来,“薛五小姐,你想做什么?我可是永安伯夫人带到贵府的人,我有先知,人人都尊称我一声罗仙姑。莫非你是想要对我不敬吗?”

薛琬笑得又甜又美,“对呀,我就是想要对你不敬。怎么?你会给我降什么天罚吗?”

她抬头看了眼天,“来呀,让我见识一下可好?”

第133章 避风

罗仙姑有些惶恐,虽然说出一个名字,不过上下嘴唇碰两下而已。

但她要面对的是素来以精明干练出名的程谨之。

官府的人,是她这种装神弄鬼者最不想打交道的了。

但同时,心里还是有些微微的得意和兴奋的,毕竟薛七小姐能想着她,这也是她的荣幸啊。

不论罗仙姑此刻的心情是惶恐,还是得意。

这件事,既然薛七小姐已经吩咐了,自然是必须要做到的。

她在铜镜之中整肃好自己的形象,便立刻带着使女出了门——呵呵,她现在也是有使女有车夫有一大堆奴仆跟随的人了!

京兆府门口还是挺热闹的,因为今日选拔人才的告示才刚放出。

罗仙姑将自己的名帖交给使女,“给京兆府的门子看了,让他们给我放行。”

她如今也是有自己的名帖的人了,别的不说,罗仙姑三个字,在皇城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但没想到使女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撅着嘴说,“门子不放行,说这是京兆府衙门,不是庙会。”

罗仙姑有些生气。

若是换了以往,碰到这样的主顾,她立刻就扭转回头了,反正如今信奉她的人多的是,又不差这一家一户就没饭吃了。

但这回,可是薛七小姐的嘱咐。

想到薛七小姐那鬼神莫测的手段,她头皮一紧,将使女手中的名帖夺了过来。

“没用的丫头,我亲自去。”

罗仙姑一扭一扭下了马车,到了门子跟前,笑着说道,“是薛……不不,是你们这里的神捕大人萧二公子让我过来的。”

门子一听神捕大人四个字,立刻就对罗仙姑另眼相看了。

他陪笑着说道,“仙姑在此地稍候,我立刻去回禀程大人。”

不一会儿,门子回来,表情更加热情周到客气,“程大人有请仙姑!”

程谨之对罗仙姑本来是十分嗤之以鼻的。

一个神婆而已。

也就是皇城那些没见识的妇人才会争相追捧着而已。

尤其是,当知道臭名昭著的林君子事件中,居然也有罗神婆的影子,他对这个人就更加不屑了。

但这罗仙姑,居然又是萧煦引荐的。

这就不得不让他深思熟虑了。

萧小弟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在短时间内连续帮他破了两个案件的神捕啊!

这个罗仙姑,莫非是掌握了什么线索?

见!任何和线索有关的,哪怕是个神婆,他也要见!

罗仙姑照着先前想好的说道,“见过大人。”

她咳了一声,“小女子与萧二公子交好,方才与他匆忙见了一面,见他眉头深锁,便给他算了一卦,料到他被一桩凶案困扰。”

凶案?

程谨之立刻来了精神,“你继续说。”

罗仙姑接着说道,“我这会儿观大人的神色,似乎与萧二公子的困扰是一样的。”

她掰了掰手指,“小女子实在见不得萧二公子如此神伤,便替他测了一回,测出来了两个字。萧二公子说,让我将这两个字交给大人。”

程谨之忙接过来一看,“朱明?”

这是个名字?

罗仙姑微微一笑,“我能力有限,只得两个字,至于这两个字是什么含义,还需要大人好好推究。”

她顿了顿,“当然,大人若是觉得这是怪力乱神,不值得一提,那也无妨,就随手丢弃了吧!”

将该说的话,说完了,她自然也就告辞了。

程谨之看着这两个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神婆的话,能相信吗?”

他将纸揉成了团,刚想要扔掉,忽然又打开来,“朱明,这两个字仿佛有一点耳熟。”

程谨之一拍案头,“萧然,萧然!”

门外王翰回答,“大人,萧大哥送小弟回家了,您有什么事,吩咐我也是一样的!”

程谨之忙问道,“王翰,你有没有觉得朱明这两个好像很熟悉?”

王翰想了想,“这若是个名字,那可就太普通了,小人自小到大,就结识了不下两三位叫朱明的。怎么了?大人,这里头有什么深意吗?”

程谨之踱来踱去,“不不不,我不是说你自小到大结识的,我是说这个案件里,彷佛有人提起过这么一个人名。”

他拍了拍脑袋,“就可惜我这猪脑袋,越老越使不上劲了!居然想不起来!”

王翰愣了愣,随即高声喊道,“对了,我们走访的时候,隔壁米铺的伙计说,赵掌柜一家都是善心人,曾经米铺又个伙计叫朱明,因为偷了掌柜的银子,被掌柜赶走了。”

他顿了顿,“赵掌柜因看当天下了暴雨,还给朱明送了一把伞。”

果然!

程谨之脸上露出兴奋神色来,“如果真的有一个朱明,那这神婆恐怕也不是无事生非。”

他大手一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王翰,你不如现在就去带几个人查一查这个朱明是什么来路!快点去!”

程谨之这里正热火朝天,薛琬和萧然却惬意得很。

圆月和小花一块儿去钱庄存钱,他们两个便去看北街的房子。

那宅子确实离萧然所住的地方不远,虽然不大,但亭台楼阁水榭,该有的都有,五脏俱全。

很适合人口不多的小家庭居住。

但让萧然最满意的地方,是他可以在他住的地方的最高处,看过去那宅子。

那样的话,若是那边有什么事情,他也可以第一时间就知道,并且赶过去帮忙。

他怀着这样的期待,低声问道,“宅子如何,可还满意?”

薛琬点点头,“这里不错,但若是文昌街那边有好的宅子,我还是更倾向那边。”

她微微笑了起来,“你知道的,我父亲是个文官,虽然也不喜欢到处走动,但几个说得来的朋友都住在文昌街。”

或许,住在好友家的附近,父亲就能更喜欢回家呢?

她实在是太想念小时候那个将她捧在手掌心上的父亲了!

虽然,她也知道父亲很爱她,可是,比起这种距离感和生疏感,她更喜欢可以和她面对面交流的父亲。

萧然隐约便有些失望。

“哦。那这房子……”

薛琬却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帮我买下来吧!”

萧然一愣,“不是不喜欢吗?”

薛琬冲他微微一笑,“没有说不喜欢啊,只是文昌街的房子更适合我父亲罢了。这里我还是很喜欢的。”

她顿了顿,正色道,“我想要将这里变成一个避风巷,把那些想要跟随我一起过好日子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像骆真,李寡妇,我希望可以给他们一个家,让这里变成他们的家。”

第134章 秘密

薛琬对北街的宅子很满意,便托萧然先定下来。

她叹口气,“早知道如此,就先不让那两丫头去钱庄了。存进去,又取出来,麻烦。”

萧然笑笑,“那也不必那么麻烦。钱,我这里有。”

薛琬摇摇头,“不行,你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和同僚打好关系都得花钱。”

北街在皇城也算好的区域,这里的宅子不会便宜,得将她给萧然的所有银子花光,兴许还不够呢。

萧然却道,“这些你都不必担心,我自有主意。其实,我早料到你会看得中,所以付了定金。”

他张了张怀抱,“这地方,已经是你的了。”

薛琬没有继续追问他哪里来的钱。

她一直都知道,萧然是很有本事的男人。

从前隐于街市,更多的是想要自保,一旦决心将浮尘擦拭,就任什么也抵挡不住他的光芒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彼此心中都有了数,便不再继续提这个话题。

时辰还早,两个丫头一时半会没法回来,萧然笑着提议,“方才在京兆府,你都没有怎么吃午膳,一定饿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他顿了顿,“君悦楼我暂时请不起,不过大福记还是可以的。”

薛琬眼珠子一转,“就大福记吧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能省一点是一点。”

许侍郎那边虽然没有当面言谢,但却给大福记的掌柜留过话,以后他兄弟二人去大福记用膳,膳食酒水费用全免。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萧然笑着说,“那咱们先过去,我再派人给两个丫头送个信,等会儿就到大福记集合。”

薛琬点点头,“你安排吧。”

北街离大福记不算太远,不过也称不得很近。

马车还是行了有一会儿,才终于到了。

因已经过了晌午,酒楼里的客人并不算多,稀稀拉拉几桌,都也进入了尾声。

跑堂的正想着客人都走了好休息会儿,见又来了人,有些懒洋洋的。

但一看到来人是萧家的两位公子,便立刻又精神了起来,“掌柜的,掌柜的,两位萧公子到了”

掌柜的一听亲自过来接待,“来,雅室请”

这定然是许侍郎的吩咐。

萧然也不客气,和薛琬径直跟着掌柜的上了楼上的包厢。

大福记的包厢都在二楼。

但包厢与包厢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比如萧然和薛琬如今在的,则是向阳的房间,里面都带着大阳台,正面的是闹的街巷,视野开阔,能晒到阳光。

而走廊对面的,则是次一等的包房,因为向,窗口望出去的风景,则是相对冷清一些的小巷,所以价格要稍微低一点。

薛琬跟在萧然后,与掌柜的闲话家常,有说有笑地进了包厢,刚要关门的那一刻,对面的门开了。

从包厢里出来的是一青衣的青年男子,个子不算高大,但面容却棱角分明,很有男儿气概。

她微微一愣,那人有些眼熟。

就只是晃神的一瞬间,青衣男早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不见了。

掌柜的好会察言观色,注意到了薛琬的眼神。

他亲自将包厢门合拢,然后低着声音说道,“小公子,刚才那位是宁国公府上的三公子。”

薛琬眉头一挑,笑着问道,“怪不得一贵气,原来是公府的公子啊。”

她顿了顿,“那不知道包厢里”

宁国公,那可是朝中炙手可的人物,当今陛下最宠的淑妃娘娘,便是宁国公的胞妹。

郑三公子出门与朋友喝酒,去的就该是君悦楼这样的地方,至少也得是明楼。

这大福记的庙有些小,恐怕容不下那么大尊的佛。

更何况,背阳的包厢,根本也配不上郑三公子的份啊

所以,郑三公子来此,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长期在千机司养成的习惯,薛琬喜欢凡事多问几个为什么。

反常即妖,一个人出现在了一个与他格格不入的地方,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而出于八卦天,她又忍不住想要知道原因

掌柜大概受了许侍郎的吩咐,要好好招待两位萧公子,也当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笑笑说,“哦,那应该是郑三公子在西校营的几位朋友。”

薛琬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是近卫军的人。

军队虽然也有世家子弟去历练,但除了武将世家的子弟,其余的大部分就是去镀金。

大部分的将士,尤其是中层将士,都是穷苦的底层百姓,真枪实剑地一步步自己打拼上来的。

这些人豪爽讲义气,但通常都囊中羞涩。

尤其是,如今和平时期,没有仗打,西校营的人都驻扎在皇城西郊,靠着饷银过生活,当然是去不起更贵的地方了。

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着对掌柜的说,“我们一共四个人,还有两位稍候就到。麻烦掌柜的帮我们配点菜,不必太多,够吃就行。”

掌柜的应声称是,亲自上了茶水才退下了。

包厢里一下子便只剩下薛琬和萧然两个人。

孤男寡女,密闭空间,气氛自然很容易就会暧昧起来。

萧然的小心脏跳地飞快,像在打鼓一般捶得他口有些发紧,连嘴唇也有些干渴。

太沉默,有些尴尬。

他咳了一声,努力地找话题,“你觉得大兴街赵姑娘那个案子,多久能破”

薛琬蹙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也听到了萧然的问话,漫不经心回答,“很快吧,程大人还是厉害的,他有了线索,就会跟下去,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萧然也点点头,“嗯,我跟程大人这些子,发现他并不是徒有虚名的。”

真徒有虚名,是爬不到京兆府尹这个位置的。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

这时,薛琬白嫩的小手忽然搭上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十一,你猜对面那些人聚在这里是为什么”

萧然一愣,对面的人什么人

他习惯地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

薛琬白皙如玉的脸上忽然绽放出笑容来,“西校营的人不好好在营房待着,却跑到城里的酒楼来,还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的,那自然是有秘密呀”

而恰好,她知道那个秘密呢。

第135章 传闻

薛琬前世在千机司后处理过一个案子。

多年之前,西校营死了一个副都头名叫庞辉。

虽然庞辉满都是伤痕,但致命伤是在后脑勺。后脑勺正着地,摔得不巧,失血过多亡。

那庞辉是指挥使很看重的属下,出贫困,父母双亡,靠着一股不怕死的拼劲努力爬到了副都头大位置。

人人都说他将来大有前途。

指挥使果然很是惋惜,将副都头一个营帐里的将士都拉出来问了一遍,众人都一口咬定当时并不在场。

至于他上的伤痕,那些人也众口一词推说不知。

甚至还有人称,“副都头天天都醉心cāo)练,这应该是太过勤奋刻苦训练弄出来的伤。”

也是副都头家里没什么人,既然无苦主,也找不出其他的线索,这件事,便就当成意外来处理了。

谁料到陈王登基之后,肃清军队,肃整西校营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居然扯出了这桩陈年旧事。

原来那副都头,并不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亡的。

副都头那个营帐统共住了八人,除了他,其余七人虽然未必都大富大贵的出,但在皇城,也总还是小富之家。

吃喝piáo)赌,样样在行。

其中,尤其以宁国公的三公子为首,整里带领着大家到处撒野。

只有副都头庞辉例外。

他出贫苦,格外珍惜机会,所以多余的时间总用在cāo)练兵法上,从来都不参与营帐那些人的活动。

时间久了,难免就会被孤立,被打压。

那,副都头庞辉回营帐正好碰到这群人不知道从哪里花天酒地了回来,满酒气,胡言乱语。

他不小心碰到了宁国公三公子,便让这些已经喝醉了七八成的人都耍起了酒疯。

起初是宁国公三公子撒泼,然后便成了群殴。

七个醉汉不管不顾地将庞辉揍得满伤痕,其中一人还在推搡中将人推倒到了地面凸起的一块石头上,不偏不徐,恰好致命。

庞辉就这么死在了一群醉汉的手中。

但这帮人没有人敢认,商议之后,便决定要将此事掩盖。

千机司查清当年副都头一案始末之后,就将结果上呈给已经成为陛下的陈王。

但陈王却并没有公开惩罚这七人中的任何一人。

忌惮宁国公的势力自然是原因之一,不想因为这样的事件让所有有志投军的寒门子弟心寒,才是最大的原因。

庞辉的事,便没有公开。

不过,陛下还是知会了西校营将涉事的几个人,分别以其他的理由调走。

有的去了苦寒之地,有的调去镇守边疆。

唯独郑三公子,一点惩罚都没有受,因为在陈王夺嫡时,他父亲宁国公即时转投陈王麾下,让陈王夺嫡增加了胜算和筹码。

薛琬当时就很为这世间事感到困惑和迷茫。

好人枉死,坏人却因为有权有势就免于刑罚,这还算什么朗朗乾坤。

方才与郑三公子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她心中忽然就涌动出一股正义感,前世的遗憾,不要再成为遗憾了。

若是可以,她想要替那位素未谋面的庞辉报仇。

是,她不可能成为所有人的救世主,可是遇到了不平事,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的。

薛琬不知道庞辉是不是还活着。

因为年代久远,她早就已经忘记了庞辉是什么时候死的。

最好,他还活着。

萧然望着薛琬脸上的表起伏不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他也不能问。

人真是奇怪的东西,从前他对她只有敬意的时候,从来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她吩咐什么,他去做就好了。

可是现在,他除了尊敬,还想要呵护她。

事就开始变得复杂。

他想要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在她开口之前,就将她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

可是,他如今的份,立场,却根本就不适合做这些事。

他,苏十一,不过只是她救回来的一只猫一条狗啊怎么能够想那么多

萧然不喜欢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可他现在确实也不并不适合对她单刀直入直截了当。



就在他心里幽幽叹息之时,忽然听到她在他耳边说,“十一,怎么办我现在有一堆想要做的事,可是我只有一个我,我的时间太有限了。”

萧然想都没有想,就立刻回答,“我帮你一起。”

他的目光炙而认真,“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去做就好了。”

薛琬冲他微微一笑,“你有没有办法结识西校营的人”

萧然想了想,“和我一块儿新晋进入京兆府的王翰,你刚才见过的那个瘦高个,他的兄长好像就在西校营。”

他顿了顿,“你有什么事”

薛琬附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顿。

她笑着说,“就是这样。”

萧然点点头,“一定帮你办好。”

这时,菜都上来了,掌柜的挑了大福记的特色配了一桌。

薛琬笑笑,“那两个臭丫头居然还没回来,要不,我们先吃起来”

这半年来,她带小花出门,早就已经没有了主仆之分,出去酒楼茶肆,都是平起平坐的。

对她来说,小花和圆月不是侍女,而是姐妹。

所以,私底下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就这样围坐一起,同桌共食,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话音刚落,就听到小花叽叽喳喳的声响,“哎呀,公子,您不厚道啊,有酱牛也不等着我哼,亏我还千里迢迢跑到了南门去给您买您最喜欢的冰糖葫芦。”

相比之下,圆月就显得稳重许多了。

她低声在薛琬耳边说道,“银票的事已经都弄好了。”

虽然还有许多悬而未决之事,但大家都坚信,所有的事都会顺利地解决,未来也一定会美好的。

四人欢欢喜喜地吃完了这一顿,虽然掌柜的竭力不肯要收席面的费用,但萧然也还是偷偷给了银两。

刚一出大福记的门,薛琬就听到路上有八卦的行人在悄声议论,“你听说了吗李丞相的那个大孙子,原来不是大公子亲生的”

“什么什么就是李大公子从外头领回来那个孩子,直接bi)死了大的那个不是亲生的”

“那李大死得可真冤啊”

这种名门世家的风流事,最容易传播,不一会儿,整个皇城都会人尽皆知。

薛琬噗嗤一笑,“看来魏五姑娘还是有能耐的嘛”

第136章 房契

魏玳瑁为了给亲姐报仇,早就已经积蓄了宏大的力量。

她缺少的只是对付李丞相那样权势赫赫之人的经验,只要稍经点拨,做的会比任何人都要好。

毕竟……她可是为了要让李舒泽损兵折将,而不惜将自己的名声抛掉之人。

魏玳瑁,从不胆怯,也很有勇气和斗志。

是个人才啊!

薛琬很喜欢这泼辣的姑娘,甚至经常想,若皇城中这些世家贵族小姐都有这样的勇气和执拗,那盛朝,或许能像几百年前那样,再降临一位女帝。

李大公子的传闻,像星星之火,很快就燎了原。

薛琬回到靖宁侯府时,就听到了府里的下人在议论,“李大公子的事,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

“哎呀,老吴出去办事回来,不是说了李大公子那件事?就是他那外头抱进来当宝贝疙瘩的儿子,不是他的!”

“哦,你说那个啊,当然知道啊,阖府上下,还有人不知道的吗?”

“你说李大公子这丑事,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了,他会怎么对付那外头来的女人?要不是那女人,李大也不会死呢!”

薛琬啧啧称奇,“想不到悦来茶坊倒了,皇城的八卦事业居然一点都没有受影响。”

可见,八卦是一种最顽强的精神,像野草的种子,见缝隙就会掉落,见风而长,遇到一点阳光雨露滋润,就会拔地而起。

她的事业,未来可期啊!

小花瞥了她一眼,“小姐,你这个消息未免也太滞后了吧?”

她接着说,“悦来茶坊是倒了,但在原址之上新开了一间茶馆。只不过是换了个老板,换了个招牌,换了一批伙计,其他的可什么都没有变呢!”

一间茶馆?

薛琬眼睛一亮,“是你十一哥开的?”

苏十一果然是苏十一,前些子才说有这个打算,居然已经将想法变成了事实。

这行动力,啧啧!

小花又瞥了她一眼,“小姐,女人果然不能长期关在深宅大院,会傻的。您有空啊,得多出来走动走动!”

像她就不一样了。

随着易容术越发成熟,她现在每天都会出门松松筋骨。

皇城的这些大街小巷算什么,她的步伐已经远至龙虎拳馆,那可是远郊,她还不是来去自如?

薛琬从小花的眼神里看到了鄙视。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这丫头……翅膀长硬了,就连小姐也看不上了?伤心!

但,小花确实说得没错,被困在宅院之中的女人,不论是见识还是远见,都远远比不上出门见世面的女人。

所以,搬家的事,还是要抓紧啊!

主仆三人回到望月阁,意外发现薛三老爷居然在。

薛琬高兴极了,连忙上前问道,“爹爹是特意等我的吗?”

薛长安看到女儿高兴,心里也是甜甜的,但老脸却还是习惯地绷住了,“嗯。有点事要跟你说。”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了过去,“你大伯父怕我们搬出去没地方住,送了我一个宅子,你看看。”

薛琬打开一看,居然是文昌街的宅子的房契!

她张了张嘴,“大伯父真的将这宅子送给咱们了?”

薛长安点点头,“你大伯父,是个好大哥,也是个好大伯。”

就是有点太好女色了。

小时候,他们兄弟四人一块儿读书,连老四都能坐得端正,就只有大哥偷偷摸摸地跑出去逗小丫头玩。

当时先生就说他以后怕是要折在女色上头,让父亲好好管管。

所以,父亲才特地为大哥说了皇城最老牌的平家的女儿,希望能管束着大哥。

没想到,唉,一言难尽。

薛琬高兴极了,缺什么,就来什么,这宅子简直解决了她很大的问题啊!

她连忙说道,“明我就和两个丫头过去看看宅子,有需要修缮的地方就修缮一下,等归置个一段时间,正好咱们这里也打包整理好了,就能搬出去了。”

薛长安见女儿这么雀跃,有些小小的好奇,“琬琬,住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你那么着急搬出去?”

难道,他不在的时候,女儿受了什么委屈?

薛琬冲父亲笑笑,“侯府虽然好,但总不是咱们自己当家作主,搬出去住,当然不如侯府豪华宽阔,但独门小院,住的却都是最亲近的人。”

她顿了顿,“父亲,我很开心呢!”

若是弟弟也能从遥远的江南书院回来,那就好了,虽然已经不是齐齐整整的一家人,可父子三人也该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天伦之乐啊。

不过,薛琬也知道,琛哥儿留在江南才是最安全的。

前世,在江南书院读书的琛哥儿因为不在皇城而躲过了一劫。

可是也因为家族的倾覆,想要活命,也无法再江南书院读书了。

琛哥儿流落江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算后来,她成为千机司的掌门,派手下耳目到处去打听琛哥儿的下落,却再也没有过他的踪迹。

苏十一安慰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想,你弟弟一定已经改名换姓,重新开始生活,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娶妻生子,过上了平凡但安全的子。”

薛琬也因为这番话,一直都坚信琛哥儿还活着。

所以,尽管无比思念弟弟,但在家族的危机还不能完全确认解除,她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时候,是万万不能将弟弟弄回来的。

琛哥儿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薛长安听女儿这番话,心底隐隐也想起了远在江南的小儿子。

但他是男人,思念这种事,得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哪怕默默地流泪,也只有枕巾知道。

万万不能在女儿面前表露出分毫的。

他抿了抿唇,“你开心就好。咳,那你忙吧,我国子监还有事。”

说罢,他就又挥了挥衣袖,离开了。

薛琬目送父亲离开,然后笑眯眯地对着小花和圆月说道,“啊,明儿开始,咱们就可以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每出门了。”

她憧憬着,“修缮老房子,顶多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吧?等到屋子弄好了,咱们就赶紧搬过去。”

自由,彷佛就在眼前。

新生活,近在咫尺。

第137章 婆子

第二日一早,沈氏来找薛琬。

她笑着握住了薛琬的手,“二房后日就要搬了,明儿晚上打算举办一个家宴,也算是告别。到时候,你早些过来。”

有钱就是好。

二伯母的宅子早就准备好了,修了两年,在动了搬过去的心思之后,陆陆续续就将值钱的东西都搬了过去。

剩下的那些,二伯母豪气地说,都不要了。

她不稀罕。

也免得带走了,侯夫人又要编排她什么。

薛琬对二伯母很有好感,除了因为前世的事,也因为她重生的这半年里,二伯母默默地帮助了她许多。

所以,她很为二伯母感到高兴。

她笑着说,“恭喜二伯母。”

寻常的女孩子,若是遇到这种事,难免要哭哭啼啼。

但薛琬却笑着说恭喜。

沈氏就喜欢薛琬这份独特和豪气,她默默地想到了已故的三弟妹。

三弟妹梁氏刚嫁过来的时候,就是那样一个特别的女子。

她出身武将世家,从小舞刀弄枪,但却又饱读诗书,对诗文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

她出生在边陲小城,见识有限,但却又对所有的新鲜事物保持热情和好学,人又聪慧,所以,很快就学会了皇城贵妇人所有的把戏。

她分明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却又偏偏心细如发。为了维持丈夫出门在外的里面,以及他对学问的执着追求,她偷偷地当掉了自己所有的嫁妆。

梁氏,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女人。

只可惜,太早就离开了人世……

假若她还活着,那么,看到琬琬长成了一个又漂亮又聪慧又有本事的大姑娘,该有多么开心?

沈氏对三弟妹有很深的感情。

因为她们两个人嫁过来薛家的时间就差了一年,彼此都是外地来的,最开始的时候,与这个家,与整个皇城都是格格不入的。

她们两个一起相伴摸索着掌握这世道存活的法则。

也一起默默地抵御着侯夫人的冷嘲热讽。

结伴在刘太夫人手下生活,慢慢地找到立足这家庭的方法,如何讨婆婆欢心,怎样御下。

甚至还会一块儿讨论怎么样才能让老二和老三这对性格截然不同的兄弟对她们言听计从。

总之,那是一段很艰辛,但也很快乐的时光。

想到这些,沈氏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很是难受。

薛琬察觉到了二伯母的情绪有些低落,她不由关心地问道,“二伯母,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沈氏叹口气,“托你的福,我就要离开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了,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她顿了顿,“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越发想念你的母亲。若她当初能挺过去,今日,欢喜的就不只是我一个人了。”

提到母亲,薛琬的眼眸微微地垂下,她也叹口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母亲她得了不治之症,杏林高手,也莫能奈何。也是她的运数……”

她抬起头来,目光里隐约泛着泪光,“母亲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沈氏的脸色忽然有些凝重,她欲言又止。

终于,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低声说道,“琬琬,你母亲,真的是得了不治之症去世的吗?”

薛琬一愣,随即脸色一变,“二伯母,你何出此言?”

沈氏见四下无人,便悄声说道,“那时你还小,或许记忆不深刻。但我却是知道的。”

她顿了顿,“你母亲出身武将世家,身子一直都好得很,她嫁过来后,也勤加锻炼,每日都有早练,那身板,比寻常男人还要强。”

薛琬的脸色一下子白了,“是啊,母亲从小就让我和她一块儿扎马步,所以,我的身子也比寻常的姑娘家要上许多。”

她还记得大冬天的,她母亲还让她跳进湖水里游泳,说这样能够让她体魄强健。

她不肯,她母亲就抱着她一块儿跳进去。

后来,她果然病了,但母亲却丝毫都没有问题。

母亲说,这是因为她长期锻炼,所以才会百病不侵。

她便硬着头皮跟着母亲一起冬泳。

过了一整个冬天之后,她的身体果然也强健起来,再也没有得过风寒。

照道理说,这样的母亲,是不会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而被击垮的。

可是,三年前,母亲却只是因为淋了一场雨,就病倒了,并且缠绵病榻不起,一日比一日虚弱。

也请过不少太医,但都束手无策,只说母亲得了绝症,但具体是什么绝症,却没有人能说得出来,顶多告诉她,是因为风寒所致。

虽然她不肯相信,但母亲还是就这样撒手人寰了。

渐渐的,她和父亲也都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今日二伯母却问她,相信不相信?

她……不相信。

沈氏皱着眉头说,“你母亲病得太突然了,去得又太快,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接着说,“后来我仔细想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寻常风寒而已,也看了太医,也请了郎中,一副副好药下去,怎么就能一点起色也没有?”

这疑问,每当夜深人静时,就会盘桓在她脑海之中。

伊人早逝,就算有什么疑惑,也没有办法再解开了。所以二夫人便只能丢开去,虽然惋惜,也只当三弟妹命该如此。

可是,前日,侯夫人派去抄望月阁的那些人里,她看到了一张脸。

那张脸,很是寻常,四五十岁的一个婆子,看穿着打扮,不过是三等粗使杂役。

但沈氏却总觉得很眼熟。

夜里,她为了这点居然整夜无眠。

昨夜,她又转辗反侧睡不着,坐起来开始想东想西时,猛然想起了,是在哪里见过那个婆子。

三年前,给断了气的三弟妹梳妆打扮擦身子换上寿衣时,屋子里,除了她和侯夫人,就有这个婆子在。

当时,原本是她要给三弟妹擦洗的,但这个婆子冲撞进来,弄脏了她的裙子,侯夫人重责了婆子,还让她回去换件衣裳。

等她重新回到三弟妹的屋子时,侯夫人已经替三弟妹擦洗干净,在换衣裳了。

后来,这个婆子,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

这些陈年往事,从前不觉得有什么,但猛然想起时,却总觉得格外奇怪,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也是她要搬家了,所以格外多愁敏感,这才忍不住要对薛琬说这番话的。

第138章 往事

二夫人这番话,让薛琬的心中炸开了惊雷。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冰冻的,那种入赘冰窖之感,让她浑发抖,血脉都彷佛凝固。

好半晌,长久的沉默之后,她才终于抬起头来,“多谢二伯母告知我这一切。”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亲自将沈氏送了出去。

等送走了沈氏,薛琬立刻便让小花将三房最老的几名嬷嬷都请了进来。

她坐在上首,一个个地扫着面前这几位,“嬷嬷们都是我母亲刚嫁过来时,就在三房服侍的吧?”

年纪最长的那个婆子上前一步,“回小姐的话,我们三个都是三老爷和三夫人成亲那会儿,太夫人从庄子上调过来的。”

矮胖的婆子说道,“不过我们在三房都是粗使杂役,并没有资格到三夫人跟前伺候。”

最后那名婆子有些瘦小,脸色看起来也病怏怏的,“正是。”

薛琬也知道,若论亲近,这些靖宁侯府的婆子自然比不过母亲的陪嫁。

可是,这三年来,母亲从娘家带出来的丫头婆子,大部分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薛家。

只剩下很少几位,前不久,也被她打发到了南庄。

她垂了垂眼眸,“没关系,我也不是要问你们我母亲的事。”

为首的婆子到底有些见识,连忙投诚说道,“小姐不论要问什么,但凡我们知道的,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靖宁侯府的几位老爷要分家的事,整个家里都知道了,在长房当差的当然笃定,二房的下人也淡定,可是她们这些在三房做事的,就有些忐忑了。

尤其是她们这些年纪大了,就靠着在侯府里养老的,若是不被三老爷带出去,那侯夫人可不会对她们手下留。

给调到庄子上还算是好的,若是再将她们发卖,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干几活?以后的子可真是苦了。

别说侯夫人干不出来这样的事,人家连家里侄女儿的院子都抄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所以,年长的婆子决定要抓住一切可以在七小姐面前露脸的机会,争取让七小姐将她带出去。

另外两个婆子也是一样想法。

薛琬便点点头,“我就想知道,我母亲嫁过来后,和侯夫人之间关系如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她顿了顿,“你们都说说,若是说得好,有赏。”

年长的婆子想了想,“三夫人出边陲小城,是武将之女,嫁过来之后,与侯夫人这样皇城出的名门小姐自然没有什么深交,但也谈不上有什么不好。”

她接着说,“那时候侯夫人还是要面子的,她自恃份尊贵,虽然不与二夫人三夫人交好,但也不愿意交恶。”

矮胖的婆子道,“是啊,三夫人和二夫人倒是走得近的。”

她想了想,忽然说道,“不过,若说彼此之间,心里没有点不舒服,那恐怕也是不对的。我记得有一回,侯夫人就当场给了三夫人没脸。”

薛琬目光一动,“哦?你说来听听。”

矮胖的婆子道,“那时,当今陛下登基不久,皇后缠绵病榻。皇后体恤陛下,便要给陛下选妃。但陛下诗词歌赋,选妃的条件,不先看容貌家世,只看有没有诗才。所以,那阵子,整个皇城的名门贵女都拼命地学诗赛诗。”

皇后大限将至,不论什么妃,将来都有可能问鼎后位,所以,名门世家都十分积极想要让女儿出风头,好抢得妃位。

她顿了顿,“这股风气之下,不论是哪家要办茶会酒会花会,都不约而同要赛诗。”

薛琬点点头,“然后呢?”

矮胖的婆子道,“有一回不知道是哪位伯爷家里宴请,具体的形老奴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只记得,轮到夫人们做诗时,出武将世家的三夫人,居然作了好诗,将名门贵女出的侯夫人给比了下去。”

她轻轻摇摇头,“侯爷不懂体贴,回了家后就当场发作,说侯夫人没有内涵,空端着世家女的架子,却根本比不上被她看不起的三夫人。”

当时侯夫人也嫁过来没几年,仍是世子夫人,还算是新妇。

对靖宁侯恐怕也是在意的。

丈夫的鄙夷,像是盐水,洒在她心头的伤口上,疼得不行。

可她又不能对靖宁侯做什么。

所以这份愤怒,便就转移到了毫不知并且无辜的三夫人上。

矮胖的婆子继续说道,“这件事整个府里都传遍了,侯夫人觉得没有脸面,便对三夫人很有些不满。”

她叹口气,“素来都端着贵妇人都架子,可是侯夫人那次,却好几次当场对三夫人下脸子。”

毕竟是世子夫人,未来的靖宁侯府主母。

侯夫人那么生气,底下的人便见风使舵,那阵子,三房的伙食也差,丫头婆子见了都答不理,很是让三夫人受了些委屈的。

矮胖的婆子说到这里,看了眼瘦小病态的婆子,“这件事,兰婆婆也是知道的。”

那个叫兰婆婆的瞥了矮胖的婆子一眼,抿了抿唇,声音低弱地说道,“是,确实如此。”

薛琬的目光在兰婆婆上转了一会,“你就是兰婆婆?”

兰婆婆闻言子微微一抖,“七小姐知道我?”

薛琬似笑非笑看着她,“当然,兰婆婆和可她二位不同,你当初曾在我母亲边伺候过一阵子,算不上是粗使丫头吧?”

母亲才过世不过三年。

从前的人和事,或许她并没有亲经历过,可总也能从母亲嘴里得知一二的。

这个兰婆婆的事,母亲就对她提起过。

当时,好心肠的母亲甚至还要她以后多加善待这位兰婆婆呢!

可兰婆婆却公然对着她撒谎了……

为什么呢?

薛琬直觉,这个兰婆婆知道的东西会远远比前面两位婆子多。

她便抬头问道,“你也将你知道的事说一遍吧。”

兰婆婆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有的病态,还是因为被揭穿了撒谎而有些害怕。

她的舌头有些打转,说话也不怎么利索起来,“我……奴婢知道的并不比她二人多。”

薛琬冷笑,“真的吗?”

第139章 问好

兰婆婆脸色有些不怎么好看。

她猛烈地咳嗽了一阵子,然后捂着嘴说,“老奴真的所知不多,与其他两位差不多,还请七小姐见谅。”

薛琬目光一深,倒也没有穷追猛打,“我想,几位嬷嬷年纪都大了,难免会有记不清楚的时候,这也是正常的。”

她叫小花一人给了一点赏银,“你们若是有人再想起点其他什么来,就来我这里,都有赏。”

然后,她挥了挥手,便叫这个嬷嬷退下了。

圆月有些着急,“小姐,那个兰婆婆显然知道点什么,您为什么不接着问呢?”

看那神神秘秘的样子,一定有鬼!

薛琬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兰婆婆有鬼,但就这么逼问,恐怕她是不会说的。圆月,你派几个靠得住的人,给我去盯着兰婆婆,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

她眼眸微垂,“兰婆婆曾在我母亲身边贴身伺候过,可后来却又被赶出了内屋,这里面定然有缘由。”

从前的她,太小太稚嫩,对这些事都不太上心。

所以也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一个贴身伺候母亲的婆子忽然调走了这种事。

她只记得母亲提起过一嘴,有个丫头偷了东西,所以调离了内屋。

现在想来,恐怕那个偷了东西的丫头,便是兰婆婆了。

可是母亲看起来却并不记恨兰婆婆,甚至还有一次提起,让她善待兰婆婆。

这却是什么道理?

薛琬只觉得有一团厚厚的迷雾笼罩在自己母亲的身上。

母亲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薛琬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事。

好在她活过一世,心智早就不是十几岁的少女可以匹敌,在最初的心情激荡之后,慢慢地就平息了下来。

她开始冷静地思考。

二伯父虽然没有明言,但方才的意思就是在告诉她,她怀疑母亲的死,有问题。

并且这问题是和侯夫人有关系的。

那个突然出现在母亲房间里将二伯母引走的婆子,一定知道点什么。

薛琬向小花招了招手,“把那个人找出来,我要亲自问她话。”

小花点点头,“小姐放心,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将人带过来。”

找人和盯梢,都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完成的事,薛琬隐约察觉,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深呼一口气,便也不再多想,洗漱过后,便就睡下。

第二日便是二房搬出去前举办的家宴。

因是二房的家宴,所以,聚会的地点也在二房的小花厅,操办筵席的自然也是二夫人沈氏。

沈氏财力惊人,也从来不屑掩饰自己有钱。

所以,这小小的家宴,她居然满桌珍馐,搞得比侯府过年还要隆重几倍。

年纪小的子侄们不懂事,当着侯夫人的面前就啧啧称叹,“今日这菜色简直太绝了,每一道菜都是绝世美味啊!”

“若家宴每回都搞得这么好吃,我一定早早地蹲守着,一次都不拉下。”

“二婶可真贤惠啊!”

“我以后娶老婆,也要找像二婶这样的。”

三房只有薛琬一个。

二房的孩子,自然也不会自夸。

所以,说这些话,都是长房庶出的孩子。

侯夫人气得脸都涨红了,若不是还要最后一点脸面,她恐怕当场就能掀桌子走人。

太过分了!

这沈氏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就是在专门打她的脸!

沈氏这是什么意思?搞这么一桌陛下都未必能天天吃得上的珍馐美食,将那几个没见识的傻小子都忽悠了去。

这是在羞辱她吗?

凭什么?

侯夫人气得胃里翻腾。

偏偏这时候,靖宁侯还要来火上浇油。

靖宁侯凉凉地对侯夫人说道,“你瞧瞧人家,二弟妹当家都比你好。呵呵。”

说罢,就公然搂着他心爱的白姨娘过去,坐在了他的座位上。

侯夫人都快要吐血了,有心想要拂袖而去。

但一想到,若是她这会儿走了,那不仅是彻底输给了沈氏,还让白姨娘钻了空子,就很不甘心。

为了这自尊心,她勉强地端起了笑容,“是啊,二弟妹真是贤惠!”

因是家宴,加上靖宁侯府人口稀少,所以并没有特别讲究。

一共就只开了两桌。

家里的主子们和哥儿姐儿坐了一桌,姨娘们带着年纪小一点的孩子们另开一桌。

白姨娘最特殊,因为生育多,又备受靖宁侯的宠爱,所以便在靖宁侯身后另外加了一把椅子。

不过她不坐,一直都站在侯爷身后,端茶送水夹菜布菜,殷勤地很。

二老爷春风得意,先开口说了几句漂亮的场面话,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三老爷不喜欢应酬,也不好酒,不过只是为了家人的面子,勉强喝了一杯,便不再说话。

倒是侯爷,也不知道是很快就要兄弟分离了,有些感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一杯又一杯倒着酒,话也多了起来。

“我们兄弟四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那么好,突然要分开,一时竟有些伤感。二弟,三弟,以后你们可要常常回来啊!”

二老爷和三老爷都点点头,“那是的,大哥,虽然分了家,但你永远是我们的好大哥。”

兄弟三人觥筹交错,一杯一杯碰着。

太夫人也就有点感伤,“虽然说是离别之前的宴席,但若是老四在这里的话,也算是团圆美满了。”

她叹口气,“老四那孩子两年杳无音讯,也不知道浪到了哪里,我真是很挂念他呢!”

靖宁侯忙安慰母亲,“母亲放心,我已经派人到出去找四弟了,那么大个活人,总有消息的,您放心!”

三老爷也说,“母亲您放心,大哥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几个的好大哥,他是不会放任四弟在外面流浪的。”

侯夫人唾弃地看了三老爷一眼,心想,能将文昌街那么贵的一所宅子送你,他自然是你的好大哥。

天知道她有多么生气,但也知道房契都给了,根本无法挽回,便只能忍了。

但也因此,她更加看不顺眼薛琬,一心一意只想要这臭丫头死!

正在这时,薛琬忽然笑着望向了侯夫人,“大伯母,我昨晚梦见了我母亲了呢!她说,叫我向你问好。”

侯夫人脸色一变,身子不禁有些微微发抖,“这……这是什么意思?”

第140章 弄死

在别人眼中,薛琬这不过只是一句普通的问候。

但在了解了这丫头的诡异之能后,侯夫人耳中,这句话却有惊雷之效。

她已经竭力让自己镇定了,可焦躁不安的绪和不断扩张的瞳孔却泄漏了她的不安和恐惧。

这鬼丫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一定是的!

若不是洞悉了当年的真相,那丫头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和自己作对?那对她没有好处的。

侯夫人的不自然众人瞧在眼中,太夫人心里是嗤之以鼻的,“老大媳妇越来越不稳重了,那抄了望月阁我就看出来了,这是想和小七撕破脸。”

她默默地呸了一声,“那点陈年烂谷子的旧事,也就老大媳妇这样的子才丢不开去,老三媳妇死了,就来为难她女儿,真是小肚鸡肠。”

靖宁侯则是觉得丢人,他拍了拍桌子,“三弟妹托梦给小七,还要向你问好,这才是一家人。”

他哼了一声,“一家人,你也怕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白姨娘抿嘴一笑,“侯爷,您可不要误会了侯夫人,她和三夫人好着呢!”

那可就是句大大的反话了。

这屋子里除了年少不知事的孩子,谁不知道侯夫人最忌惮的就是死去的三夫人?

侯夫人狠狠地剐了一眼白姨娘,再一次动了杀心。

“就让你再得意两天,等我解决了这个死丫头,再来解决你。”

反正太夫人是明摆着要跟着二房走的,到时候这整个靖宁侯府还不是她说了算?

一个姨娘罢了,就算仗着侯爷的宠,也不能认不清自己的份。

侯爷难道还能一十二个时辰都贴陪伴着?总有离开的时候。

到时候,呵呵……

太夫人实在不想再看老大夫妇吵嘴,便咳了一声,“好了,今儿是开心的子,不要再多说闲杂话了。”

她顿了顿,“明二房就搬了,以后若再想要有这样的团聚,也不容易,且过且珍惜着吧!”

侯夫人有些委屈,自己好像又成了众矢之的。

她满腔怒火,但却又发作不得,只能隐忍下来。

二夫人沈氏见状,便笑着将话题转移开,“母亲,这是从南诏国进贡的千丝饼,我花了好大的代价才搞了一些来,您尝尝?”

太夫人特意要给沈氏作脸,自然欣然接受,大加赞叹,“真是好吃!来,你们几个孩子也尝尝看好不好吃?”

这种珍奇的糕点,自然是好吃的,哪怕是男孩子也都津津有味地称好。

众人说说笑笑,一时便忘记了方才的尴尬。

侯夫人好不容易挨到了家宴终了,连和太夫人都没有道别,就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离开。

八小姐薛璃紧紧地跟在母亲后,等回到了主屋,这才气呼呼地说,“母亲,祖母和二伯母也就算了,父亲怎么也总和您过不去?”

这家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差了,就好像所有的人都团结一致要欺负她们母女。

可是,分明母亲才是这家里最辛苦cāo)劳人啊!

若不是母亲苦心支持,以侯府这样的财力,早就喝西北风了吧?

可是这些人明明一个两个都沾着母亲的恩惠,却没有一个人领。

不领就算了,居然还要这样欺负人!

薛璃真心好生气!

侯夫人眼眶一红,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好孩子。”

这阖家上下,丈夫不是一条心的,长子醉心读书,根本不问世事,长媳又是个木头墩,也只有女儿才是贴心的小棉袄。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小八嫁到个正统的世家名门,所有的人都守着规矩礼仪,绝不能她的重蹈。

想到小八的亲事,侯夫人想到了远嫁的大女儿。

她的长女薛瑜嫁到了江南的成山伯家,虽然不是皇城第一流的名门贵族了,但江南富庶,子却过得风生水起。

要不然,也给小八找一个江南的世家?到时候,她再借口去江南修佛,也跟着一块儿离开这腌地算了!

江南……萧家?

侯夫人目光一亮,听说萧家有子孙到了皇城,想要在今科一试。

或许可以见见……

这边侯夫人想得正美,那边薛琬却满脸寒意。

经过今晚宴上她对侯夫人的试探,已经**不离十能确定,母亲的死与侯夫人不无关系。

但人已经死了三年,早就入土为安,当年伺候在左右的人也都已经不在侯府。

一时之间,恐怕很难找到真相。

侯夫人在母亲的死因里到底占据多少分量,她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必定是有关系的,否则侯夫人又怎么会因为她一句小小的问候而乱了方寸?

薛琬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因为思考,而无意识地将手指放入嘴中,差一点都咬出血来。

小花看了心疼,“小姐,您到底在烦恼什么?若三夫人真是侯夫人害的,那咱们办了她就是,有什么好想的!”

在她看来,事很简单。

三夫人的死和侯夫人有关,这就是死罪了。

管那个人是侯夫人还是路边的野婆子,有什么区别吗?

再加上新仇旧恨,足够她小花喊一句“弄死她”。

薛琬叹口气,“事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不轻易喊打喊杀。否则,我和大兴街那个杀人犯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摇摇头,“况且,她是侯夫人,要弄死她容易,弄死她以后都事却难办。”

杀人,总是会留下痕迹的。

不论是亲手杀人,还是买凶杀人。

哪怕是她作局让侯夫人自己钻进去,不论是哪一种,只要杀人,就会留下痕迹。

她好不容易重生了,前世令父亲死的障碍不见了,眼看未来都是美好的新生活,她不愿意有任何意外出现,会让她陷困境。

还有,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更不想弄脏小花。

小花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不能直接弄死她……”

她叹口气,“不过你是小姐,你说了算。”

薛琬目光一深,“反正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除了盯紧那个老婆子,我还得找到当年给我母亲看病的太医。”

这时,圆月忽然小声开口,“小姐,我干娘从前就在三夫人的院子里伺候,说不定她能知道什么。”

她顿了顿,“不如明我去一趟南庄,顺便再找找看从前三夫人的陪房,都去和她们聊聊天,看看当时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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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宅

第二一早,二房就轻车简骑就要离开靖宁侯府。

碧云街的房子早就整理好了,前几,重要的物品也都先搬了过去,就连丫鬟婆子,也都先过去了。

所以,二房今离开,不过只是带上人就好。

太夫人自然以换个环境散散心为理由,也跟了过去。

临走前,六姐薛璎握着薛琬的手说,“七妹,你若是得空一定要来看我。”

她的兄长未曾曲娶妻,姐姐也都嫁了,一个人在二房常感到无聊。

虽然从前,和府里其他的姐妹也不怎么往来,就和七妹来往多些,可乍一要离开,还是觉得怪冷清的。

薛琬笑笑说,“文昌街离碧云街不远,等文昌街的房子修缮好了,我们也要搬出去的,到时候我就可以经常去找六姐姐玩。”

她冲着沈氏也笑,“二伯母也想我的。”

沈氏笑着点头,“是啊,你若不来,二伯母可要想死你了。”

说笑了几句,便彼此道了别,就离开了。

薛琬望着二房的马车离去,脸上满是对自由的新生活的向往,“再过不久,我也要搬了呢。”

边忽然传来一句冷哼,“你倒是迫不及待。”

她回来,看到八妹薛璃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旁边,正在满脸鄙夷和不屑地望着她。

薛琬不愿意和薛璃白费唇舌,便转要离开。

薛璃却拦住了她,“你怕我?不怕我的话,那么着急走干嘛?”

她嗤笑一声,“你们这些人都以为搬出去能占什么便宜,太傻了,在靖宁侯府,你们还是侯门小姐,离开了这里,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官小姐。”

婚嫁都要低一个档次了,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薛琬笑了起来,“八妹的想法不对。”

她顿了顿,“你以为沾着侯门小姐的光就能嫁得好?我看未必吧。若这侯门是金光闪闪的也就罢了,可若腐臭连天,这光不沾也罢。”

说罢,她做了个拂拭的动作,“割才能止损啊,八妹!”

靖宁侯府的穷,早就已经声名在外。

还以为捂住了别人就不知道似的!

现在物价那么高,支撑一个府邸光鲜亮丽需要不少钱,许多老牌世家也都想开了,宁肯找有钱的皇商女儿当媳妇儿,也不肯去找清苦的世家千金。

清贵的名声只是好听罢了,富足地过子才是实惠!

也就是侯夫人这样迂腐之人,才会总端着贵族的架子,在外时,出手大方的沈氏可比她受欢迎多了。

薛璃一时气结,居然说不出话来。

她憋了好半天,只憋出一句,“你……你等着,千万不要这么嚣张!”

薛琬微笑,“好,我等着,等着看你怎么收拾我。”

说罢,她便领着小花特意一扭一扭地离开了侯府,嗯,她今要去文昌街的新房子那看看况。

前世,薛璃可以cāo)纵她的命运,让她流落青楼。

但这辈子嘛,就想也别想了,哪怕薛璃还是攀上了甄国舅这个高枝,也难不倒她分毫。

不,还是要防患于未然的。

等上了马车,薛琬对小花说道,“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去那有间茶坊?”

小花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那里虽然没有说书好听的先生,但一天到晚能听到不少八卦呢,特别带劲!”

她掰着手指说道,“诺,什么杨大人的小妾爬了他父亲的咯,什么郎大人抢了同僚的相好被揍了一顿咯,真的各种八卦精彩纷呈。”

薛琬忍不住笑了笑,“你呀!”

她接着问道,“那你可有听说国舅府有什么消息?特别是关于国舅夫人的。”

小花想了想,“国舅夫人啊,听说她最近病了,病得还不轻,宫里头派了不少太医过来,好像也没有什么效果。”

她好奇,“小姐怎么问起了国舅夫人?”

薛琬目光一深,“我想结交一下这位国舅夫人。”

虽然她的出现,会改变前世的运行轨迹。

可是有些事是别人的命运,恐怕不能轻易篡改。

比如薛璃。

就算这辈子家族没有倾覆,可是她的境遇却未必会改变,说不定,她仍旧会遇到甄国舅,两个人搞在了一起。

前世,薛璃趾高气昂地到了国舅夫人的病榻前,活生生气死了生病着的国舅夫人。

然后甄国舅就迎娶她成了继室夫人,靠着国舅夫人的名义,她才可以嚣张霸道改变别人的命运。

这辈子,薛琬不想让薛璃如愿。

管她有没有本事勾搭上老男人甄国舅,只要国舅夫人不死,薛璃就永远都当不上正室夫人。

文昌街的宅子很快就到了。

薛琬看了一眼,左边住的是罗翰林,右边的宅子是路翰林的。

都是翰林院的老学究,虽然不知道和父亲关系如何,但都是名声不错的大儒,应该也能说得上几句。

她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地点不错。”

宅子是侯府多年前置办的产业,因为没有钱,一直都空置着。

尽管已经派人先来打扫过了,不过一推门进来,还是有些破败的景象。

薛琬默默地算了算,“这宅子有不少景致,都修缮一遍需要花不少钱,唉,搞钱这件事,忽然变得迫在眉睫了。”

不过,囊中羞涩抵挡不了对新生活的向往和喜悦。

她心还是很好。

巡视了一圈,吩咐了已经先过来的家丁几句,薛琬就先行离开了。

她得赶紧去找萧然商量一下关于和善缘大师约定好的那件事。

就在她要上马车的那一刻,忽然看到斜对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的男子,那人材瘦削,长相却十分英俊,一月白的绸衣,风度翩翩。

男子抬起头来,好似看到了她,忽然冲她一笑。

薛琬愣了愣,实在想不起来,这莫名其妙对她笑的男子到底是谁。

她便丢开去不管,上了马车。

小花忽然鬼鬼祟祟地凑到她耳边,“小姐,你刚才看到那个帅帅的小哥哥了吧?”

薛琬点头,“倒是看到了一个男的,但帅不帅,没怎么看清。”

小花笑嘻嘻地说道,“我眼神好,看得分明,是帅的,不比十一差。”

她咳了一声,“小姐你一定猜不到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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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珠宝

薛琬笑着问,“哦?是谁?”

这丫头不得了,最近这些子几乎每都要浪在外面,各府的八卦知道了不少,没想到对各种帅哥哥的来历也了如指掌啊!

小花嘿嘿一笑,“小姐,论起来刚才那位帅哥哥还是您的亲戚呢!”

她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还记得有一回太夫人宴请一位夫人,说是她娘家侄儿媳妇的那个吗?巧了,这家正好住咱们斜对面!”

薛琬一愣,“你是说,刘正就住在斜对门?”

刘正可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不知道凑的什么闹住在文人扎堆的文昌街。

小花点点头,“嗯。那个叫什么刘正的却是是个武官,但他的独子却是个读书人,好巧不巧,正拜在咱们三老爷门下。”

她想了想,“照道理说,小姐您应该见过他的。”

为国子监祭酒,并不是每个学生都有幸能得到薛三老爷的指点。

能自称拜在祭酒大人门下的,应该都是得意门生。

薛琬虽然不常去国子监,但一年中也总有个两三回,必定是有机会见过刘正的儿子的。

只不过,她自己并不上心,也没有在意过。

但人家既然对她笑了,估计是真的见过面的……

小花笑嘻嘻凑过来,“我听太夫人边的红柳说,太夫人有意要让您和那位刘公子结亲呢!”

不过下一刻,她就摇起头来,“那位刘公子单看起来确实长得不错,但若是和陈王下,小骆真他们摆在一块儿,就显得普通了。我觉得,小姐您还是考虑考虑。”

未来姑爷的出门第,她觉得不怎么重要,反正刘家有钱,不会让小姐过苦子。

至于姑爷的人品,这得多方面打听,一时半会也无法辨清。

就比如说林君子,那可是小姐十几年的未婚夫君,谁知道居然能是那么一个人面兽心的!

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就让她小花做参考的,也就是颜值了。

颜值,可是顶顶重要的。

不仅关系到未来的小公子小小姐的长相,也还关系到小姐以后子里的心整对着美男子才能开心愉快嘛!

说得好像这门亲事就快要成了似得。

薛琬抖了抖肩膀,“你别说得那么可怕……我还没有想过要嫁人呢。”

嫁人哪里有搞钱搞事业来得开心?

再说,既然都分了家,那么她的婚事,恐怕太夫人也是做不了主的。

她没有将这当一回事,便让车夫驱车前往明月楼。

明月楼生意不错,大堂里三三两两客人聚着堆,大多都是年轻的姑娘小姐。

老胡见东家来了,自然周到,“小姐,请上二楼雅座慢慢挑选。”

薛琬刚要上楼,却听有人哼了一声,“掌柜的,你这就不对了吧?方才我问你有没有雅间,你可是斩钉截铁告诉我,没有的!”

是位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年轻姑娘,看模样好像是个丫鬟。

姑娘边站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量更高一些,看衣饰,才是小姐。

老胡脸上讪笑着,“这位小姐您可误会了,我这里确实没有雅间。”

到底是生意人,他那头脑转得快,“不过二楼有一个雅座,是专门为早就预定好东西的小姐准备的。主要也是为了不耽误时间。”

他陪着笑,“这位小姐,您若是下次有什么预定好的首饰想看,老胡也请您上二楼雅座!”

仔细一听分明就是推脱之辞,但被老胡说来,好像就应当如此一般。

那鹅黄色小丫头挠了挠头,“哦,是这样的哦!”

戴帷帽的女子却道,“小菊,我们走吧。”

小菊更迷茫了,“小姐,那东西要不要买?”

女子摇摇头,“不买了,我们换一家。”

小菊,“啊?”

女子冷笑一声,“店家没有诚心和我们做生意,我们又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干嘛非要在这里当二等顾客?”

老胡不想让生意丢了,可是东家在,他又不能如何施展。

他求助似地抬头看了薛琬一眼。

薛琬笑了笑,“姑娘想要买首饰?”

小菊呛了一句,“不买首饰来珠宝店干嘛?”

小花有些不大高兴,现在皇城里的姑娘们真的是越来越嚣张了,耍嘴皮子也不看看是在谁的面前。

真当她家小姐是吃素的啊?

薛琬瞥了小花一眼,示意她不要闹事。

明月楼可是她苦心经营的报中转站,对她来说,保存这里的安全,比她自己受点气要重要。

虽然……她是不可能让自己受气的,嘿嘿。

她笑着说,“掌柜的前阵子刚出了一批新货,我预定了今来取。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姑娘也想要买首饰,那不如一起上楼看看?”

伸手不打笑脸人。

虽然帷帽女看起来很不高兴,但二楼雅座对她又有很大的惑。

特别是掌柜的不让她上去之后,她就更想知道二楼是什么样的。

到底还是道了声,“上去就上去,谁怕谁啊。”

老胡心里暗叫好险,还好上回之后,就在二楼的走廊上设了两把椅子,确实没有专门的雅间,只有座而已,也不算蒙人。

他在先头领路,“两位小姐请。”

帷帽女看到只有两把椅子,还真的失望的。

不过,预定的首饰又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看着老胡亲自将两盘闪亮亮的东西端进来,一下就被吸引了去,“这些都是预定款?确实比楼下的看起来要好上很多。”

老胡笑着说,“这些宝石都比较大颗,价格也更贵一些,工艺也比较好,所以才只供预定。”

帷帽女冷哼一声,“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怕我买不起吗?”

她咳了一声。

小菊便从怀中掏出大大的一锭金子放在桌上,“我家小姐今就是特地来挑首饰的!只要好看,不差钱!”

薛琬有些兴味地望着这对主仆,心里想,这两个怕是外地来的吧?

现在皇城人若是有大笔的买卖,都用银票,轻便,也好兑。

除了在君悦楼这种地方,哪里还有人出门在外扛着大块金子的?

果然,下一刻,小菊便又说道,“掌柜的也别欺负我们是外地人,就不把这样的好东西拿出来。我告诉你,我们小姐可也是出侯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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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萧氏

秋闱将至,皇城中陆陆续续来了许多读书人。

这年月,能读得起书的,都不是普通人,大部分都是富家子弟或者官家后生。

真正的寒门学子,要熬到皇城秋试是很难的,绝大部分止步乡试。

纸贵,书贵,学费贵,赶考的路费也是很大一笔钱。

所以,最近皇城的大街小巷出现了许多新鲜面孔,虽是前来秋试,但提前了那么几个月到了,自然也少不得到处逛逛游玩买买吃吃。

这帷帽女子,极有可能是跟着家里的兄弟一块儿来皇城长见识的。

所以,才会在明月楼挑选首饰。

因为真正的侯门世家小姐,若是要买首饰,都是由各家顶级的首饰铺子送货上门挑选的。

就算要去铺子里,去的也都是嵌宝楼,珍奇阁那样的地方。

侯府……

薛琬想,这些年来淡出皇城顶级权贵圈,搬离开回到老家的那些世家不少,但也并不算多。

江南富庶,倒有个四五家。

其余的,就是镇守边疆的那几家,也不多,统共也就四五家。

边疆民风彪悍,女子出门才不屑带什么帷帽呢。

那这姑娘多半来自江南。

江南的话,也不知道是陈家的还是苏家的,难不成会是萧家?

这样一想,薛琬不由起了警觉。

若这姑娘是萧家来的,那就意味着,萧家也派了子弟前来秋闱。

皇城的这些世家子弟之间,结识起来太容易,尤其是同要下场的那些,很容易喝个酒赛个诗就打到了一块儿去。

到时候,难免会有人提起萧然的事。

毕竟,她借着萧煦的名义,和哥哥萧然都参加过兰亭诗会了,皇城年轻人的圈子里,知道他们两个的人不少。

这一来二去,难免便会有说漏嘴的时候。

倘若真的是萧家的人来了,那她得提醒一下萧然,早有应对之策才是。

帷帽女见那两盘子的首饰个个都好看得很,便忍不住想要试戴。

她看了薛琬一眼,咳了一声,“我瞧这位姐姐玉容花姿,气度不凡,一定是出自大家门户。敢问姐姐是哪家的小姐?”

薛琬笑笑,“我叫薛琬。我父亲薛长安,是国子监祭酒。”

自从明确要分家之后,她自报家门,就再也不会带靖宁侯府的名头,也免得被薛璃知道了在那得意。

事实上,皇城的公门侯府那么多,你若跟一个外地人说是哪家侯府的,人家也未必个个都知道。

但只要一提起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人人就都晓得她的身份了。

毕竟,整个大盛朝,就只有一个国子监祭酒大人啊!

尤其是对于读书人而言,国子监祭酒那可是高不可攀的一枚标杆,学问的象征。

果然,那帷帽女闻言,立刻就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面孔。

她的目光里有几分惊讶,同时又带着敬意,“原来是祭酒大人的女儿,真是失敬了!我叫萧秀秀,是郴州萧氏的女儿,我跟着大哥一起来皇城赶考,因为来得早了几日,便到处逛逛。”

薛琬苦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郴州萧氏,那果真就是萧然的老家。

这叫萧秀秀的,若是所料不差的话,应该就是萧然二叔家的女儿,算起来,还是嫡亲的堂妹。

萧秀秀口中的大哥,应该就是萧然二叔的长子。

论起来,年龄还要比萧然小一些。

居然……就算萧然已经死了,萧家也不至于连排名都不给他留下啊!

真的有点讨厌呢!

薛琬不露声色,满脸都带着笑容,“啊,原来是郴州萧氏的妹妹呀!”

她指着盘中的首饰说道,“这里头的东西你看着选,有什么喜欢的尽管试就好了。”

萧秀秀有些不好意思,“可这都是薛姐姐你预定的东西啊!”

虽然第一次来皇城,但预定的意思她可是懂的。

也就是薛琬先看中来了式样,然后定做出来,已经付过定金,东西就算是她的了。

薛琬笑笑,“千金难买心头好,若是萧妹妹喜欢,就买了好了。没关系的,不要和我客气。”

萧秀秀觉得自己初来乍到,从人家口中夺食这个行为有点不好。

奈何这盘子的首饰实在是太新颖别致了,她喜欢得不行,便只能厚着脸皮说,“那就多谢姐姐了。”

到底还是要面子的,她补充了一句,“其他的就算是我送给姐姐的见面礼了!”

萧氏在江南盘踞已久,手头掌握着好些生钱的营生,所以,虽然退出了皇城顶级门阀圈,但却十分有钱。

区区一点首饰,萧秀秀随意就可以买下了。

薛琬说了句,“这怎么好意思呢?”

后来便也没有再推脱。

钱,不嫌多的。

这送上门来的好处,她不傻,干嘛要拒绝?

再说了,这是萧家的钱,理所应当也有萧然一份,她到时候拿了钱给萧然去,隐隐地也有一股出了气的感觉。

在萧秀秀眼里,薛琬拿了她的东西,才是真正地算和她有了来往。

她很满意,觉得这薛小姐还是挺上路识趣的。

再加上薛长安是国子监祭酒,若是能攀上这个关系,以后说不定还可以找机会让自家哥哥上门拜访求教一下学问什么的,对秋闱还是大有帮助的啊!

好不容易送走了萧秀秀,薛琬的目光里便有些沉重。

她沉声叫来了掌柜的,“老胡,若是这几日魏五小姐过来,麻烦你和她说,叫她得空的时候去靖宁侯府一趟。”

说罢,便拿了银子匆匆忙忙离开了。

天色渐渐已黑,萧然一直忙到这个点才回到北街的家。

他推开门,就看到屋子里亮着灯。

这么晚了,莫非是骆真回来了?

不对,骆真自从拜了拓跋祐为师,吃住都在龙虎拳馆,也没有知会一声,是不会回来的。

那……是谁?

正在他偷偷地将腰间软刀抽出来之时,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美丽绝伦的面容来。

她笑着说,“你回来得可真晚!愣着干嘛?还不快点进来?菜都要凉了。”

萧然只觉得浑身的疲惫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他心中一暖,语气便也温柔到了极点,“我就来。”

第144章 计谋

简单的一碗面片汤,是薛琬羞涩的厨艺中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

咳咳,虽然带了小花,但小花的水平还不如她呢,所以还得自己上!

没想到萧然却吃得津津有味,“真好吃。”

他将汤碗tiǎn)得干净,几乎一滴不剩,这才舍得放下,“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

薛琬笑笑说,“我有事找你。”

她便将在明月楼中遇到了萧秀秀的事说了一遍。

“萧家派了子弟来皇城,你们很可能会碰上,就算碰不到面,但极有可能会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

现在,还不是让萧家的人知道萧然的时候,在他根基未扎稳之前,提前让敌人知道他的存在,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萧然剑眉微拧,“这倒确实有些难办。”

他可以避开萧家的人。

但是,他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忘掉他自称郴州萧氏。

萧家的人只要再深入一些和皇城的世家子弟打交道,甚至,只要结识一名京兆府的人,他的存在就会被揭开。

正当他凝眉深思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一声温柔的低语,“十一,不如我们干掉他们吧?”

萧然一怔,“干……干掉?”

虽然对萧家的人没有感了,萧氏这对兄妹的父亲,也极有可能就是当初害死他母亲,bi)他至此的仇敌。

可总也没有到要干掉人家的地步……

薛琬冲着他微微一笑,“我在来时的路上想过了,你和他们几乎是避无可避的。”

她顿了顿,“萧秀秀的大哥来参加秋闱,可是却提前了几个月到达,必定是带着萧家的期望,前来结交朋友的。同是今科的考生,总会碰面同席,难免就会提到你。”

这几乎是肯定的。

随着萧然在京兆府越来越出挑,他很快就会成为皇城公子中的佼佼者。

想不叫人知道,实在是太难了。

既然躲是躲不掉的,那就只能让萧氏兄弟打道回府了。

薛琬抬了抬眉,“啊,你不会是误会了吧?我说的干掉,可不是说弄死他们。这还不至于……”

她掩嘴笑,“我只是觉得,得想个法子弄走他们,让他们尽快回老家,短时间内,再也不会来。”

萧然略略松了口气。

虽然他早就已经想好,不管她要他做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地上,哪怕是杀人放火。

但若是能不必脏了自己的手,那也还是极好的。

他目光微动,“那你有主意了吗?”

薛琬微微一笑,“当然啊!”

她的笑容越发明媚,“我打听过了,萧氏兄妹是前天才刚抵达的皇城,昨他们上门拜见了姻亲定安伯,可惜定安伯生病去庄子上休养了,只见到了他们家三公子。”

初来乍到,必定是要找熟悉的人领着去探路,结交更多的皇城权贵。

但唯一的领路人定安伯没有见他们。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尽快地自己去结识更多的人。

所以,萧秀秀在知道自己是国子监祭酒之女后,才会态度急转,频频示好。

甚至,都不怎么认识,就已经想要登门拜访了。

也正是那一刻,薛琬觉得,要将这对兄妹彻底地赶出皇城。

萧然对薛琬内心所想,已经有了些了解。

他说道,“我父亲死后,萧常德就成了世子。他素来钻营,为了向上,有不惜一切后果的决心,所以,他的儿女到了皇城,必然是要到处攀附的。”

萧常德是他父亲的胞弟。

当然,他是不会再叫二叔的。

比起父亲的安宁致远,萧常德却是一个颇有野心的人。

他一直都不满足于偏居江南一隅,总想着要重新回到皇城,重新站在权利的顶端。

薛琬笑笑,“他们想要的东西,就是最好的饵。”

她顿了顿,“十一,你不能心慈手软,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打发走。否则,他们多待一,对你就是最大的伤害。”

萧然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没那么简单。”

他继续说道,“如今离秋闱尚有段时,就算你想办法将人赶走,萧家也还来得及再送人过来。”

大家族,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倒下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薛琬笑眯眯望着萧然,“谁说,我会让萧家的人知道他们离开皇城了?”

她笑容愉悦,又有点狡黠,像个耍小聪明的孩子,“气垫船速度极快,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将人骗上去,送去一个无人将至的小岛上。”

恰好,她知道有那么个地方。

然后,夜夜笙歌,不知几何。

至于萧家那边,他们有师勇啊,隔十一封家书送回去,说不定还能要点钱……

等到醉生梦死之后,萧家这对兄妹醒悟过来,但那又怎么样?无人的小岛,没有工具,是不可能回得来的。

等到秋闱的时间过了,再将人放出去。

既不耽误什么,也不伤害他们命。

再也找不到更有趣的法子了。

萧然听了薛琬的计划愣了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呀,就是这么鬼灵精!”

语气里带着掩盖不住的宠溺。

在一旁的小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哎哟哟,她算是看出来了,就算小姐的态度模棱两可不好说,但苏十一这家伙一定是慕小姐的。

这眼神,这表,这炙的气息……

啧啧,喜欢一个人怎么能藏起来呢?藏不住的。

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薛琬和萧然商议了一番细节,便要回府。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将靖宁侯府当家了,可是在没有正式搬之前,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啊!

萧然坚持要送她,“程大人顺着罗仙姑给的线索查了下去,发现那个叫朱明的人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他叹口气,“只可惜,在去搜捕的时候让人逃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五城兵马司都帮忙寻人了,可却没有一点踪影。”

一个变态的杀人狂流落在外,不管他是不是会再次犯案,但总是让人胆颤心惊的。

萧然不放心薛琬一个人回家。

薛琬看他很是坚持,便也点头答应了,“那好吧。”

内心里却在想,若是真遇到那个变态,她一定搞死他,才不给他机会再次祸害其他无辜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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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不育

薛琬注定要失望了。

朱明这样的通缉犯自然不可能大半夜出来乱晃,五城兵马司的人难道是吃干饭的?夜里无人出没,偶尔出来个人盘查地可严格了呢。

所以,她一路顺风顺水回到了靖宁侯府。

侯夫人这几日正在酝酿着大招,对望月阁便格外宽容,就算知道薛琬回来得有些晚,也只当不知道。

薛琬也乐得轻松自在。

云姨娘知道马上就要搬家了,提起了所有的积极性,没日没夜在思考哪些东西要带走,哪些东西就算是不想要也得拿出去丢。

反正不能让侯夫人占便宜。

她一听薛琬回来了,便立刻叫人将炖着的鸡汤取了出来,眼巴巴地送到了望月阁献殷勤。

“七小姐回来得那么晚,是不是文昌街的宅子有什么问题?”

薛琬喝着暖暖的鸡汤,笑着说,“姨娘以后不必那么客气叫我七小姐,你是长辈,我们是一家人,你跟着我父亲叫我琬琬便可。”

她顿了顿,“文昌街的宅子年久失修,确实有些小问题,不过姨娘放心,我已经叫人去修缮了。”

琬琬?

云姨娘若是从前不懂薛琬的心意,此时还能不明白吗?

她眼睛微微有些红,“哦,不是大问题就好了。”

薛琬将喝完的汤碗放下,笑着问道,“姨娘最近可有学认字算账?”

云姨娘忙不迭点头,“学了学了!”

不过随即她又垂下了头,“不过我笨,学得慢,这么多日也就才背会了一首诗。”

其实连诗的含义是什么也都不清楚,但卯足了劲去记,倒也背了出来。

没办法,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很勉强的人,能这样已经是用了吃奶的力气了。

薛琬却给了云姨娘一个大大的笑脸,“姨娘真是认真学习!”

她从怀中取出一件红宝石的簪子来,递来过去,“我今日路过明月楼,见到他家卖的簪子不错,便给姨娘买了一个,您看看喜欢不喜欢?”

鲜红欲滴的红宝石恰到好处地镶嵌在簪子的头上,饱满光莹,别致又不失华贵。

云姨娘一眼就喜欢上了,她高兴地接了过来,“多谢七……多谢琬琬了。”

这簪子算是她努力背诗的奖赏吗?

哎呀呀,若是以后经常有这样的奖励,那她云秀秀也要将诗词全书给背出来!

薛琬说道,“除了认字算账,若是姨娘得空的话,也可以学学怎么研墨洗笔。”

她想了想,“对了,白姨娘!姨娘得空可以去找白姨娘取取经。”

最好连怎么将男人的心牢牢拴住的也学了来。

云姨娘有些为难,“白姨娘素来有些高傲,怕是不待见我……”

人家是侯爷爱重了十几年的姨娘,膝下又有儿有女。

自己呢?

三老爷眼里都容不下她的一片衣裳。

别说有儿女傍身,她就是连三老爷的人都很少见到。

做姨娘做到她这个份上,也是够惨兮兮的了。

薛琬却笑着说道,“你放心,白姨娘肯定很欢迎你。”

她顿了顿,“姨娘也不要觉得人家会不待见你,同样是姨娘,白姨娘又并不比你高贵。你只管大大方方去,坦坦荡荡取经学习,我保证白姨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经过上回侯夫人搜望月阁一事,薛琬觉得,她和白姨娘虽然从头到尾没有过任何语言交流,但却隐隐已经坐在了同一条船上。

她们虽然不是朋友。

但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暂时也可以结成同盟。

比起侯夫人来,白姨娘可谓通透许多,想必也早就想明白了当日之事,是她薛琬在做手脚。

所以,就算是看在薛琬的面子上,白姨娘也一定不会对云姨娘冷眼相看。

云姨娘将信将疑,但到底还是答应了。

罢了罢了,明日顶多带着礼上门,难道白姨娘还会嫌弃礼多吗?

一夜无语,很快就到了第二日天明。

魏玳瑁大清早地就到了靖宁侯府的门口,要找薛琬。

沐恩伯府的小姐,自然没有人敢拦,恭恭敬敬迎来她进了望月阁。

魏玳瑁看着有些杂乱的院子,啧啧称叹,“我听闻你们家在闹分家,看样子是真的了。这是要搬了?”

她大大咧咧说,“怎么样?需要人手的话和我说,我叫我几个哥哥来帮忙。”

薛琬笑笑,“是在收拾东西,不过离搬还要有一段时日,不急。”

她摒退左右,为了给魏玳瑁安全感,连小花都打发出去了,“你都照着我说的去做了?”

魏玳瑁心情显然很好,脸上的笑容明朗极了,“是啊,连你都听说了,那看来李家的人也都知道了。”

她忍不住晃动着薛琬的肩膀,“哎呀,这简直太解气了!开心!开心!”

当知道李大公子那从外头抱进来的宝贝地不得了的儿子,居然是人家的种时,当时她的心情百感交集。

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的大姐白死了。

可是后来又想明白了,姐姐已经去世,再也回不来,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地放手去做替姐姐报仇雪恨吧!

所以,她便买通了街头的流浪汉,到处将这个消息往外撒,酒楼茶肆,哪里都透过了,果然不出半日,整个皇城就都知道了。

魏玳瑁想象着李家人的表情,简直高兴极了。

李大公子自然不必说,现在,整个皇城都知道他头顶着一片草原。

还有包庇长子的李夫人,脸色肯定也比茅坑里的那些东西还要难看吧?

她姐姐嫁入李家多年肚子都没有动静,在这位婆母面前,不知道受了多少冷嘲热讽。

也是盼孙心切,所以在李大公子将外头来路不明的孩子抱回来后,李夫人第一时间就站在了大儿媳的对立面。

若不是李夫人那些苛刻的话语,她姐姐又怎么能一时想不开走了绝路呢?

看,如今报应就来了!

薛琬笑着拍了拍魏玳瑁的肩膀,“你可不要太着急,这还是第一步呢。”

她顿了顿,“下一步,你便好再叫人散播出去,李大公子不孕不育的事。”

魏玳瑁眼睛一亮,“哈哈哈,我就说呢,你说有确凿的证据,我还想着该怎么找出那个奸夫来证明孩子是别人的。”

她拍手称快,“若是李大公子无法生育,那还找什么奸夫啊,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啊!太好了!”

第146章 奸细

要找夫自然也是找得到的,但却需要费一点功夫。

前世,李家也还是知道了宝贝孙子非自己的种,只不过,那是陈王登基之后的事了。

李大公子多年来膝下唯独只有一子,一直引以为遗憾,想要广播子孙,便只能先请了太医调养子。

那年太医院新进了一位擅长男科的太医,便替李大公子诊治。

没想到居然发现李大公子的子孙根有些不对,细问之下,原来他年幼时曾坠马落入悬崖,恐怕是那时候伤到了命根子。

仔细检查过后,太医认定李大公子无法生育。

那这膝下的宝贝疙瘩来历就有些不对了。

李大公子连夜将外室捆了起来,那女子这才承认,当初和李大公子在一起时,还和别的男子有来往,这孩子越张越不像李大公子,她心里也是有察觉的。

被戴了绿帽且不说,喜当爹了那么多年,李大公子的愤怒之心,几乎要冲破天际了。

这外室被他活活打死。

正也想要将儿子也打死时,李丞相夫人说道,“家丑不可外扬。我们家如今那么受到瞩目,他若是突然死了,必定会有人仔细追查原因,到时候丢脸的也还是你啊。”

李大公子思来想去,便留了那孩子一命,只不过远远地将人打发去了军营。

薛琬对李家的事特别上心,所以记得这一出。

仔细回想推敲的话,当然可以找到那个夫,可是就算找到了人,人也未必愿意承认此事,倒远不如李大公子不能生育的消息来得简单有效直接,并且夺人眼球。

薛琬前世在千机司,曾审问过最威武不屈的敌国将士,也从最加狡诈多端的细口中撬出报。

她知道,要想要摧毁一个人,就要从他最在意的地方开始做起。

李大公子为李丞相的长子,人生与仕途都是一帆风顺的,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坎坷。

若非说有,那就是他的妻子,并不是他喜的模样。

可这并不妨碍他在外头置办外室,供养自己喜欢的女人,甚至生儿育女。

甚至,他只要愿意给外面的女人一个名分,抱着自己的儿子回府,就能bi)得正妻乖乖地悬梁自尽,一点功夫都不费,就解决了棘手的难题。

李大公子的子,过得实在是太顺利了。

所以,薛琬才要魏玳瑁先将李大公子的儿子不是亲生的这一说传扬出去。

那样珍贵的儿子,居然是别人的。

这对李大公子的打击必定是巨大的。

但这还不够,必须要将他不育的消息传出,在舆论而言,一个男人生不出孩子,并不比女人无法生育要更让人同。

李大公子顺利惯了,自然也十分面子,而这消息,定然可以击溃他的信心。

薛琬笑了笑,“是啊,令姐嫁过去数年没有孕,曾因此遭受多少嘲讽讥笑,被丈夫冷落,被婆婆轻视。”

她顿了顿,“可是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问题呢,如此,也好给令姐多年来的委屈一个正名。”

魏玳瑁的眼眶微微泛红,“多谢你了。”

她没有问薛琬是怎么知道李大公子这些隐秘的,毕竟,看李家的态度,恐怕连李家人自己都不晓得,原来李大公子是不育的。

没什么好问的。

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她也有。

只要李大公子能够彻底倒霉,也就算是给姐姐报仇了,结果满意,还需要知道那么多细节做什么?

薛琬便又在魏玳瑁耳边耳语一阵,这才笑着说道,“李丞相一直都在众人面前表现他的公正严明,所以,事一旦闹大,他是不可能为了保全长子而丢掉自己塑造了几十年的名声的。”

她顿了顿,“所谓割止损。李大公子就是那块烂掉了的腐,哪怕割掉了很疼,但李丞相为了整个李家的前程,必定会大义灭亲的。”

李丞相还等着将自己的宝贝女儿送上皇后宝座,他还希望能够借着家中出了一位皇后,而得到满门荫封。

哪怕只有三代的爵位,但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强上不少。

至少,他的孙子还能享受一生爵禄。

这种况下,丢了大脸的长子,实在不算什么。

何况他还有一个更加出色的幼子李舒泽。

魏玳瑁居然小声问道,“那孩子会怎么样?”

虽然想要报仇的心是那样迫切,但她也不愿意无辜的孩子受到伤害。

是,她是讨厌那孩子的出现bi)死了她姐姐,可若是她这么做,bi)死了那个孩子,那又与李大公子这样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薛琬冲她笑笑,“你放心,那孩子不会有命之忧。”

她接着说,“事闹得越大,这孩子就越安全。若是李家将那孩子弄死了,岂不是在自己宣告众人那孩子不是自己家的种吗?”

魏玳瑁这菜放心,她急于实施,便火急火燎地告辞了。

人才刚走不远,下一刻,就有个细眉细眼的丫头被小花拎着进了屋。

小花气呼呼地说,“小姐,我抓到个细。”

她叽叽喳喳地叫,“我说呢,怎么望月阁突然来了个面生的丫头连我都不认识。不应该啊,咱们这里的丫头不多,再说每个月的月例钱都是我经手的,我也没有见过这人啊!”

细?

薛琬抬头看去,觉得这小丫头有些眼熟,“你是八妹院子里的人?”

小丫头连忙垂下头,一言不发。

但不说话不代表就可以抵赖啊,薛琬笑了起来,“薛璃最喜欢红色,她院子里的丫头每个人都在发髻上系一根红绳,你当细都这么不上心点,连红绳都没有解下来呢!”

她顿了顿,“说罢,薛璃派你来做什么?”

那小丫头闻言忽然哭了起来,“七小姐饶命,求七小姐饶命!”

她跪倒在地,“八小姐听说魏家五小姐来了,就让我过来听壁角,我这刚到,就给抓了起来,什么都没有听到。”

小丫头忽然磕起头来,“若是八小姐晓得我非但没听成,还给七小姐抓了起来,一定要骂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会狠狠抽我鞭子的!”

她哭得很是伤心,“晖姐姐就是这样被打瘸了腿的,我不要,我不要当瘸子。求七小姐饶命放了我这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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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假死

薛琬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瓷杯,漫不经心地问道,“饶你?也不是不行。35xs不过,你得告诉我,我该怎么饶你?”

大概平家的人不管表面如何端庄高贵,内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魔吧,所以,不仅平少轩那样变态,连薛璃也素来喜欢拿鞭子抽人。

将小丫头的腿打瘸了这种事,她也听说过了几回。

她现在忽然有些后悔当初答应大伯母不将那日的事说出,否则就让薛璃与那平少轩凑做一对,也是挺合适的。

那小丫头心思转得快,连忙说,“八小姐是叫我来听壁角的,我就说魏五小姐和七小姐寻常家话几句就走了。”

她抬头问,“这样可以吗?”

小花冷哼一声,“你倒是想得美,你本来就没有听到什么,照实说话而已,就要让我家小姐放了你?”

她转头对着薛琬说道,“小姐,我觉得不能姑息,得狠狠地惩罚才对。咱们就将那小丫头提到侯爷那里,让侯爷发落好了。”

那小丫头一听又哭了。

“求七小姐饶命!侯爷这几日对我家小姐很是不满,若是再有这种事,一定会狠狠责罚八小姐的。到时候,八小姐迁怒于我,我的小命难保。”

她顿了顿,“不如这样?七小姐想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全凭您的吩咐。35xs”

薛琬嗤笑起来,“你这么轻易出卖了你家八小姐,我又怎么知道,你不会也这么容易就出卖我?”

她摇摇头,“这交易,对我不划算,赔本的买卖我是不会干的。”

小丫头一愣,大概没有想到薛琬会拒绝。

若说方才的哭有些假,现在的着急却是真的。

她身子有些微微发抖,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忽然开口说道,“我……我可以拿侯夫人和八小姐的一个秘密,来换七小姐放我离开。”

薛琬目光微微一动,但面上却仍旧是毫不在意的表情,“你知道的秘密,在我这里也未必是什么秘密,你怎么能确信,我一定会因此放了你走?”

她叹口气,“你不妨出去打听打听,看看七小姐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小丫头斩钉截铁地说,“别的我不敢说,但是这秘密,七小姐一定不知道。”

她也不管薛琬答应了没,自顾自说道,“过几日就是三老爷生辰了,按照惯例,三老爷每年生辰都会去护国寺给已故的三夫人上香。”

薛琬皱了皱眉,“说下去!”

她知道,她的这一句说下去,就等于答应了和小丫头的交易。35xs

但事关她父母,就没有办法再淡定了。

小丫头见状,兴致也高昂了一些,“侯夫人便和八小姐商议,要在三老爷生日那天,对付七小姐。”

她顿了顿,“具体要怎么对付,我也没有听清楚,我只知道,八小姐说,要让七小姐和三夫人同一日死。”

这话说得挺狠的,大概是有让薛琬必死的决心。

薛琬对侯夫人母女一直都心存戒备,不过,若是不从这小丫头口中亲耳听到,她也难以想象,原来侯夫人母女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这就有点过分了。

她眯了眯眼,“你走吧。”

小丫头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真……真的可以走了?”

她得到了肯定的回复,立刻脚底抹油溜了走。

小花气得脸色都变了,“再不好也是一家人,也没有怎么得罪了侯夫人母女,这两个人居然想要小姐的命!”

她捶了捶胸口,“不行,不行,若是不反击,我得闷坏了。不行,不行,小姐,这回你可不要再拦着我了!”

侯夫人既然对小姐起了杀心,那么一次不成功,还会下一次的。

只有将小姐彻底搞死,侯夫人才会安心,否则,难道要等着小姐反击吗?

既然如此,她家小姐还等什么?当然是先下手为强啊!

一次阴谋可以破碎,两次可以躲开,三次四次五次呢?总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那可是杀机。

只要有一点点疏漏,就有可能丢了自己的小命。

她小花贱命一条不算什么,可是她家小姐的新生活好日子还刚刚开始呢,凭什么要被一个恶毒的老女人搞死?

不行不行不行!

薛琬目光微动,“小花,我要你知道,搞死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但随之而来,可能会有更多的麻烦。这是我不轻易下杀手的原因。不过……”

她话锋一转,“我之所以不想要侯夫人的命,是因为觉得让她痛苦地活着比痛快地死去要有趣地多。”

侯夫人的命,她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拿走——杀人不是她的爱好,比起杀人,她还有更多折磨人的方法,哪一种都比直接死了要痛苦。

小花愣了愣,“你是小姐,你说了算。只是,侯夫人实在太过可恶,这口气若是不出,我心里难过。”

她顿了顿,“我答应小姐不喊打喊杀,但到时候我要是对侯夫人做了什么事,您可也别怪我。”

薛琬轻轻拍了拍小花肩膀,“你这说得我好像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一般。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亮了亮手中的黑色瓷瓶,“咱们不是还有这个吗?”

小花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哎呀,小姐,你终于要用上这玩意了?太好了!”

这个黑色瓷瓶里,装的是假死药。

服用之后,可以屏息三个时辰,而不限制身体和神思的自由。

也就是说,服药三个时辰内,人是没有呼吸和脉搏的,但却可以自由行走说话思考。

非常适合有风险的装死行为。

小花在知道这药之后,就一直想要看看使用效果,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到底是自小跟随薛琬的丫头,她一袭癌症猜到了小姐的意思,“小姐是打算假死?”

她掰着手指说道,“三老爷要去护国寺,咱们必然也要跟随。我估摸着来回的路上,侯夫人应该设下了机关。”

满天神佛都看着,在护国寺里,侯夫人是不敢动手脚的。

在来回的路上下手,不仅方便,而且还可以解除自己的嫌疑,不会有人想到侯夫人身上的。

薛琬微微一笑,“侯夫人什么时候下手,咱们什么时候以不变应万变。”

她顿了顿,“她既然那么想要我死,我就死给她看一次好了!”

第148章 惊喜

五月初八,是三老爷薛长安的生辰。

前夜,他依旧是睡在了国子监的书房里,没有回靖宁侯府。

自从三夫人梁氏去世之后,薛三老爷便开始了以国子监为家的子,鲜少回靖宁侯府,就算有事,也只是匆忙回来一趟,但很快就又会走了。

所以,不只幽怨的云姨娘见不着老爷,连薛琬也轻易见不了自己的父亲。

薛琬一大早就去了一趟三老爷的书房,见院门紧闭,便知道父亲昨夜又不曾回来。

她虽然早就料到了,但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云姨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中提着还冒着气的食盒。

见状,脸上难免也还是有些难受的,“琬琬也来找三老爷?他没有回来呢。唉,今儿是他生辰,我一大早起来做了点寿桃,看来今年,也送不出去了。”

当初虽是太夫人指给薛三老爷当妾室的,但若是她对三老爷没有半分慕,这烫手的差使,完全可以让给别人。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很崇拜这个有学问有才华的男人的。

只是,三年来的示好从未得到半分回应,就是再温顺的子,也总会有累的时候。

云姨娘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倦了。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也尽过心了,对得起这个姨娘的名号就行。

她将食盒交给了薛琬,“若是不嫌弃,琬琬替你父亲吃了吧。”

薛琬望着云姨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萧索和孤单,忍不住摇摇头,“父亲也真是太不解风了……”

父母恩深,当然是好的。

可是母亲已经走了,这事实无从改变,父亲也总要开始新的生活。

当初,他既然答应了太夫人要纳妾,那就应该对云姨娘负起责任来,否则,岂不是也算害了人家一生?

然而父亲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她当女儿的还真不能干涉太多,也只能帮云姨娘到这里。

她打开食盒,“这么好看的寿桃怎么能正主儿没尝到就让我给吃了?不行,我得给父亲送过去。”

正好,她和平师兄还有周师兄早已经商定,今要在国子监给老父亲庆贺一番。

礼物,准备好了。

惊喜,蓄势待发。

只不过原本是打算和父亲从护国寺回来之后再去国子监的,但既然侯夫人要对付她,她也决定要将计就计,那就只能临时提早一些。

薛琬素来谨慎,做任何事都会事先想好接下来的每一步,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虽然是将计就计,也得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所以,准备工作必须要做好。

小花便承托着小姐的安全大计,天蒙蒙亮就出发去了护国寺的山道。

圆月则负责今陪伴在薛琬左右。

略作准备,薛琬便提着云姨娘的食盒去了二门。

原本,她是要自己叫马车的。

自从上回开了先例之后,她要用车向来都是叫门子到外面雇了来。

府里的马车原本就不多,侯夫人见她这么省事,自然也乐得高兴。

不过今不同,二门上的家丁笑着说,“三老爷的生辰,侯夫人一早就发话,要将府里最好的马车给七小姐和三老爷用。”

薛琬笑得甜美极了,“那太好了。”

她高高兴兴地领着圆月上了马车,还不忘记掀开车帘,给二门上的家丁丢了一小块银锞子当赏银,“今可能会回来得晚些,还麻烦你帮我们留门。”

家丁得来赏钱,笑容也诚挚了许多,“七小姐就放心吧。”

圆月压低声音说道,“小姐,赶车的车夫是老李头,是侯夫人娘家带过来的人。”

薛琬目光微动,“圆月,你猜,侯夫人打算怎么弄死我?

她忽然笑了起来,“她是打算让马车掉入悬崖,还是假装车子坏了,然后再派杀手来刺杀我呢?”

圆月愣了愣,随即说道,“不管是哪种,小姐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小姐有半分危险。”

她好看的圆脸盘上满是严肃神色,“就算我死了,也得护着小姐周全!”

薛琬笑着捏了捏圆月的脸颊,“说什么傻话呢,你不会死,你家小姐也死不了!”

她睫毛微闪,眼中流泻出不屑神色,“侯夫人虽然下了决心要弄死我,但我猜,她一定会选择成本最低的方式。”

去护国寺要走山道,山道十八弯,有几处紧贴着高耸的悬崖,说实话,还危险的。

若是车夫刻意使坏,完全可以在转弯处让马儿发疯,连车带马掉入悬崖,这就是很好的意外现场。

没有人可以控制得了意外况,侯夫人可以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只是这样的话,侯夫人就会损失府里最好的一辆马车,重新置办一辆配得上侯府爵徽的马车,那得花不少钱,以侯夫人的抠门,和侯府现在的财政状况,恐怕侯夫人会舍不得。

再说,赶车人若是反应不及,或者技术不够的话,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毕竟攸关命,车夫肯冒着生命危险替侯夫人杀人?

另外,不管来或者去,三老爷总归是要和女儿在一辆车上的。

难道侯夫人如此丧心病狂,连三老爷也要一块儿弄死?

弄死薛琬,可以称之为意外。

但薛三老爷可是国子监祭酒,朝廷命官,在陛下面前也挂得上号的。弄死了他,京兆府尹程谨之必定是要彻查的。

这对侯夫人来说,风险太大了。

所以……

薛琬目光流转,大概已经确定,侯夫人会令车夫半途号称马车坏了,然后再行其他计划。

至于侯夫人的计划是怎么样的,那就拭目以待的。

反正她有瞒天计,我有过墙梯。

两人压低声音在马车里嘀咕半天,总算马车停在了国子监门口。

周纶早就等在门口了,一见到薛琬从车上下来,立刻上来说道,“小师妹,已经按照你吩咐的都布置好了。”

他嘿嘿一笑,“我和师兄弟们一直都想着要给老师过个生辰,但大老爷们粗糙,没什么好想法,还是你想得周到!”

薛琬笑笑,“平师兄呢?”

周纶笑了起来,“平师弟陪着老师呢!”

他挑了挑眉,“比起我这个老番瓜周师兄,看来小师妹还是更喜欢年轻有为的平师弟啊。唉,你们父女两都这么让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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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寿桃

周纶觉得自己很wwwlā

在皇城这些世家子弟中,他确实已经算了大龄青年了,二十几岁还不曾定亲的,可能也就他一根独苗。

可是这不代表,他看到漂亮小姑娘就移不开脚步了好吗?

小师妹确实生得好看,又是他最尊敬的老师的爱女,说起来,国子监的师兄师弟中,肖想能娶到小师妹的人不知道凡几。

但这其中一定不包括自己。

因为,他,周纶,是有心上人的!

但每当提到小师妹的时候,老师就总摆出一副防贼的模样,毫不避讳,直截了当,明明白白地防着他!

就好像他是那只想要拱老师家嫩白菜的猪,实在让人黯然神伤!

可是,老师对平师弟的态度却完全不同。

平师弟也在老师面前打听过小师妹的动静好几次,老师都是和颜悦色地和人家说话。

莫说没有防贼,甚至还有些赞许的意思。

这就让他很是不服气!

平师弟出身侯府,他也是大将军的儿子啊!

平师弟长相英俊,他周纶也仪表堂堂啊!

平师弟读书读得好,他……呃,虽然没有人家好,也差不离了,都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他能差到哪里去!

除了比平师弟老一点,这他承认。可老有老的好处啊,成熟稳重大方可靠,这都是优点啊!

唉,说到底老师就是偏心。

这就算了,反正他对小师妹真心是当妹妹一样爱护的,没有别的想法。

可小师妹这是怎么回事,居然也开口就问平师弟。

唉,伤心!没有存在感了,失落!

这种情绪的低落,连薛琬都看出来了。

她关心地问道,“周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周纶撅着嘴,“小师妹,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得老实回答我。”

薛琬点点头,“嗯,你问啊,我老实回答你。”

周纶抬起头来,小眼神很是期待地问道,“你觉得是我帅还是你平师兄帅?”

呃……

薛琬满脸黑线,亏她还以为哪里做得不好怠慢了周师兄,结果他脑子里是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问题实在是……

她叹口气,“若是将周师兄和平师兄摆在一块儿,让大家来投票谁更帅的话,应该平师兄的票数会比较高一点。不过……我这票一定会投给周师兄你的!”

不投给你,这忧伤的话题肯定不会结束的。

周纶先是失望,但后来又眉开眼笑起来,“不错不错,还是小师妹有眼光,哈哈哈!”

身后传来两声低沉的咳声,“小师妹,老师知道你过来了,请你过去呢。”

平明堂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笑意盈盈望着薛琬。

薛琬便笑着跑了过去,“唉,我就来。”

背后,周纶得意地说道,“听到了没有?小师妹觉得我比你帅。”

平明堂无奈地回答,“你帅,对,你帅。”

薛琬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她暗想,怪不得父亲喜欢待在国子监,这些师兄可真是有趣,就听着他们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很多烦恼也能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吧!

书房里,薛三老爷正在构思新的作品,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知道女儿来了。

他连忙回头,“琬琬,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我们要用过午膳才出发去护国寺。”

薛琬将食盒放在了几上,一边打开一边从里面取出一个做工完美的寿桃递了过去,“父亲,今儿是您的生辰,按照咱们家的习俗,您得吃了这个寿桃讨个好口彩才是。”

薛三老爷正好肚子有些饿,便接了过来尝了一口,眉毛都跳了起来,“府里新进了厨娘?这寿桃做得可真好吃。不错不错。”

他吃完一个,又拿起另一个,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居然有两种馅?这也算是很用心了。好吃好吃。”

第三个,又是不一样的馅料,“呀,府里这新来的厨子不简单啊,这么多花样,大嫂请这人花了不少银子吧!真不错!琬琬,以后咱们搬出去以后,也得找个这样的厨子!”

薛三老爷一口气将一盘子六个寿桃全干掉了,居然每个寿桃都是不一样的馅料,有水果,豆沙芝麻,居然还有肉馅的,实在是好吃得眉毛都掉下来。

他打了个饱嗝,仍旧对找个好厨子有着莫名的执着。

“琬琬啊,你切记,其他的可以省点没关系,厨子一定得找有本事的!”

薛琬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父亲,这些寿桃好吃吗?”

薛琬老爷点头如捣蒜,“不仅好吃,心思也巧。”

薛琬笑呵呵地说,“现成的厨子,何必再找?”

她顿了顿,“这些是云姨娘做好了让女儿带过来给您的,父亲若是喜欢吃,云姨娘定然每天都会给您做的。”

说真的,她也没有料到云姨娘居然有一手好厨艺。

主要也是前世今生,她和父亲都没有给人家发挥的机会!

这次,若不是她执意将云姨娘的寿桃带过来给父亲尝,这门手艺什么时候才能发光发热嘛!

提到云姨娘,薛三老爷面上有些不大自然。

他似乎不肯多提,立刻将话题岔开,“琬琬,你来得有点太早,我等会儿还有一堂课要上。不如这样,你先去藏书阁看看书等我?我上完课咱们就走吧!”

薛琬笑笑说,“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父亲好了。”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藏书阁里人多。”

薛三老爷想了想,学生们最爱去藏书阁,这个时间也确实人多,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见着了琬琬这么美若天仙的小姑娘,保不齐会有点想法。

这样不好。

琬琬已经退过一次亲了,名声上可不能再有一点点差池。

他摸了摸胡子,“嗯,也好。”

薛琬亲自送了父亲出去,见走得远了,这才唤了一声,“周师兄,平师兄!”

周纶和平明堂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中都拎着大箩筐,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师弟。

几个人三下五除二便将薛三老爷的书房焕然一新,书桌上摆了白玉镇纸和限量版端砚,连笔都是一整套全新的,这些都是薛琬花了大钱买的,全部都是读书人心中的名品圣品。

为了配合这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文房四宝,还顺便将花瓶摆设也都换过了。

众人看着装扮一新的书房,都情不自禁地点头,“老师看到了一定会喜欢的!”

“我也好想要这一整套啊!”

“我更想要个小师妹一样的女儿!”

第150章 家和

众人刚停下来不久,薛三老爷就匆匆忙忙赶回来了。

他一只脚刚踏进书房,便忍不住退了出来,左右看了很久,这才确信进的确实是自己的书房没错啊!

正当他狐疑地望着已经完全不一样的书房时,忽然从书架后面桌子底下各种想都想不到的角落冒出来许多弟子,众口一声地说道,“学生恭贺老师寿诞,祝老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薛琬蹦蹦跳跳跑到薛三老爷面前,“父亲,这些都是我给您准备的礼物,您喜欢吗?”

薛三老爷一时百感交集。

原来的书桌都是逝去的老妻给自己布置的,三年了,他一直保留着这些老东西,连它们摆放的方向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这焕然一新的书房让他觉得陌生,同时又有些恍惚。

可是你问他喜欢焕然一新的书房吗?答案,当然是喜欢的。

稀世罕见的砚台,名画古籍,古朴大方的镇纸,没有一个读书人会不喜欢。

说到底,他保留那些旧物,不是因为他喜欢地离不开它们,而是早已经习惯了它们以及它们带来的安全感。

薛三老爷怔了许久,这才说道,“你又乱花钱。”

不敢对女儿说不喜欢,她一片真心,怕会伤了她的心。

可是,又不能说喜欢,那样会让他觉得好像背叛了老妻。

薛琬眼眸微动,从这句话中,她已经了解的父亲此刻的心情。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父亲的书房原先是母亲布置的?父亲这三年来,一直都刻意保持书房从前的模样,这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怀念母亲。

可是父亲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想念中太久了,越怀念,就越容易深陷过去不能自拔,也就越不能鼓起勇气重新生活。

父亲会老的。

她也总有一天要出嫁。

当她不能再照顾父亲的时候,希望有个人可以在他身边长久陪伴,或许无法做完全契合的精神伴侣,但有个知冷暖的人在父亲身边,她也总能更放心一些。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让父亲从过去中走出来,开启新的生活。

薛琬明白父亲的顾虑和想法,也不想逼迫他太紧。

对于父亲这样的人,强扭只会将他越推越远,还是得慢慢的来,润物细无声嘛!

她将话题转开,笑着问道,“父亲,我们现在就去护国寺吗?”

薛三老爷点点头,“护国寺的素斋甚好,善缘大师应该为咱们留了,现在去,还来得及。”

他顿了顿,“早点去也好,可以多和善缘大师下几场棋。为父已经好久没有和善缘下棋了,是该放松一下了!”

薛三老爷也有自己的马车。

薛琬为了试探一下侯夫人派来的车夫,故意地要坐上薛三老爷的马车。

果然车夫有点着急了,连忙说道,“七小姐,侯夫人叮嘱了,去护国寺还是坐这辆车比较好。”

他急急忙忙解释,“今日是个好日子,去护国寺上香的人很多,七小姐坐着咱们府里的马车,护国寺的小沙弥一眼就知道谁来了,方能准备得妥当些。”

这纯粹是屁话了。

坐薛三老爷的马车,难道护国寺的沙弥就认不出来了?

这借口连薛三老爷爷看不下去了。

他摇摇头,“咱们又不是要去干嘛,这么招摇不好。琬琬,还是坐我的马车吧!”

父女俩,总不至于一人驾一辆车去吧?这也太奢侈了点。

再说,车夫说得没有错,今日确实护国寺会有很多人去上香,那么多马车不一定有地方停靠。

车夫急得不行,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因为他出来的时候,侯夫人可没有告诉他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还好,薛琬体贴地说道,“父亲,既然大伯母一片好意给了我们府里最好的马车,想来是想要在外人面前表示她对我们父女的重视。”

她顿了顿,“难得大伯母有想要重修旧好的意思,咱们还是顺着吧。一家人和睦相处,家和才能万事兴嘛!”

薛三老爷再迟钝,也知道前阵子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还好他女儿没有吃什么亏,否则的话,就算侯夫人是大嫂,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一定要将所有圣贤说过的关于长辈该如何慈爱地对待小辈的名言名录都说出来,像一座山一样砸得侯夫人脑袋都低下来低到地上!

哼!他要让侯夫人知道羞愧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薛三老爷想到这里,越发觉得提出“家和万事兴”的女儿多么懂事可爱,也只能叹口气,“那好吧,听你的,琬琬。”

他便和女儿一块儿上了马车。

车厢里,明显听到了车夫松快地呼了口气的薛三老爷皱了皱眉,他掀开车帘,“车夫,我听你呼吸有些急促,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他接着说,“若是你身子不好,赶车的活怕是不大适合,你不如自行回府歇息去,将我的车夫叫来驾车吧!”

车夫刚觉得提着的一颗心能放下了,结果薛三老爷这番话又让他的心吊得更高了。

他此刻内心对真实想法是:这对父女真难缠!

但他能怎么办?身上带着侯夫人交给他的要命的任务,他再觉得麻烦也要硬着头皮上,“没有没有,三老爷误会了!我身子很健康,刚才只是不小心鼻子里吸进去了一点风沙,没事的没事。”

为了不让薛三老爷有反悔的机会,车夫立刻扬起了鞭子,将车驶得飞快,“驾!”

圆月坐在薛琬身侧,悄悄地在小姐的手心写上,“我方才已经偷偷检查过了,这马车没有什么异常。”

她也怕车夫在马车上动手脚,比如车辕故意弄松,车底板故意弄掉一块什么的。

所以刚才小姐进国子监,她先陪着进去了,又找了个借口偷偷出来,假借拉了东西爬上了马车检查了一遍。

薛琬点点头,也在圆月手心里写字,“那马呢?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圆月用手回答,“草料是车夫带出来的,里面有没有问题不清楚。”

因为薛三老爷和小姐比原定的时间要早出来了一两个时辰,所以,如果草料里混了什么药,利用马匹发疯做坏事,恐怕会有时间差的问题。

但既然车夫不疾不徐,没有因此而慌张,可见,马也是没有问题的。

薛琬点点头,“见机行事。”

第151章 顺路

护国寺位于皇城的西北角,算是快要到城郊了,离国子监有一段距离。

马车悠悠往前驶,车厢内的薛三老爷不觉得便有些尴尬。

他已经三年没有这么长久地面对过女儿了,尤其是在这么小的一个车厢里,与女儿迎面而坐,大眼瞪小眼,躲都躲不开。

总不能傻乎乎就这样看着对方吧?

他咳了一声,“琬琬,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薛琬微微一愣,“读……读书?”

自从重生后,她就没有再读过什么书,说起来也有小半年光景了,整日里想的就是怎么拯救父亲和家族,不然就是殚精竭虑要去搞钱。

哪里有精力和时间去读什么书啊!

不过这番话在父亲面前,可是万万说不得的,否则必定要迎来父亲至少洋洋洒洒五千字的檄文。

她干笑一声,“有的,有的,有在读书的。”

薛三老爷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想到女儿还真的在读书,不觉来了兴致,“哦?读的是什么书?”

谈学问,总比聊家常要好。

否则,聊着聊着难免要聊到她的母亲他的爱妻,唉,想到就伤感啊!

薛琬又是一愣,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了圆月。

谁料到圆月这丫头却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求助,反而将头埋得极低。

她没办法,只好胡诌了一句,“倒叫父亲笑话了,看的不是什么名著,是一本叫《美食经》的坊间小书。就是教怎么做些简单又好吃的小菜的。”

薛三老爷点点头,“也好。”

他想到了早上吃的那寿桃,可谓是色香味俱全,相当满意了,“若能掌握一门厨艺,也是极好的事。”

薛琬没想到这话题居然这么轻易揭过,不由松了口气。

她凶巴巴地望了圆月一眼,“哼,臭丫头,危难时刻见真情,原来你就是这样的圆月,哼!”

圆月委屈地回望,“小姐,咱也不是那读书的料啊,与其让我胡诌,您还要给我圆谎,不如您自个儿胡诌比较有效。”

她努了努嘴,“瞧,三老爷不就信了你的邪了吗!”

正好说到吃,薛三老爷发觉有些饥饿,便对着外头赶车的人说,“怎么这么慢?稍微加快点速度吧,慢点错过了午膳,可就不好了。”

护国寺的素斋很有名,四乡八里的乡亲们都喜欢吃,所以,每到这种比较好的日子,就有一大堆信徒来此烧香拜佛,然后顺便吃一顿上好的素斋。

甚至也有专程前来只为了吃斋的。

所以,若是去得晚了,午膳都卖完了,那就只能等晚上了。

山上又没有什么吃的,岂不是要饿死他?

薛三老爷义正严辞催了好几回,可赶车的人却还是慢悠悠的。

薛琬便与圆月对视一眼,彼此认定这车夫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圆月用手指在薛琬手心上写道,“车夫好像在等什么人。”

她顿了顿,“原本以为他们是要等回程的时候再动手的,没想到是去程。真是可恶!”

薛琬写道,“稍安勿躁。等会儿你盯着这个车夫,不论他有什么动作都看紧了。”

她想了想,又在圆月手心写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先负责我父亲的安全好了。不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我危在旦夕,也要先负责我父亲的安全。”

圆月脸色一变,慌忙摇头。

却被薛琬用更严厉的眼神阻止了,“你要相信我有本事自救脱困。可我父亲,什么都不知道,人又老实,你帮我看好他,这是最好的。”

圆月万般无奈,才委屈地写道,“小姐,你要万事小心!”

薛三老爷完全不知道女儿心中的弦已经紧绷,仍在操心他的午膳。

也当真是奇怪,他从前也不算什么馋嘴人士,只是今早的那些寿桃,居然调动起了他内心的馋虫,让他格外想要饱餐一顿。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马车发出一声巨大的咔嚓声,惊马嘶鸣,差一点将后车厢掀翻,好不容易才稳住了。

车夫哭唧唧地说道,“回禀三老爷和七小姐,马车不小心卡到了一块巨石,将车辕弄坏了,如今马车坏了,不能再往上走了。”

薛三老爷连忙下了车,看了看自己所处的正好是半山腰的位置,要上去,还有不少路,要下去,路更长。

哎呀,没有马车,这可怎么办啊?

靠走路的话,当然肯定能上去,但是午膳肯定是要错过的呀!

薛琬和圆月对视一眼,“看来这就是了。”

她们两个结伴下了马车。

薛琬笑着对薛三老爷说道,“父亲莫急,今日是个好日子,我看沿途有不少上香的人,到时候若是碰到熟悉的,麻烦人家捎我们一程便是了。”

她话音刚落,车夫便有些急了。

车夫连忙说道,“三老爷,刚才我在山脚下看到我一个老乡在租马车,不如这样,我骑马下去租了他的车,再将三老爷带上山去可好?”

他匆匆又说,“快马加鞭下去不需要多久,耽误不了多少时辰的,反倒是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干等,万一后面没有人来了,可怎么办?”

薛琬似笑非笑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果然是侯夫人御用的车夫,就像是知道了今日马车会坏一样,连备用方案都做好了。真不错!”

车夫大惊失色,心中暗想,“七小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下一刻,薛琬就又笑着对薛三老爷说道,“父亲,我觉得车夫这主意甚好。”

薛三老爷心急着要吃午膳,便点点头,“也好,那你快去快回。”

三人便眼看着车夫骑着马下山去,眼睁睁站在路边等待。

不多一会儿,山路上忽然来了一辆崭新的马车。

薛三老爷眼睛一亮,随即又想,那车夫才刚下去没有一会,哪里可能是他?

不过,车停了,车帘掀开,露出一张英俊非凡的面孔来,“请问是薛祭酒大人吗?”

薛三老爷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不过人都有爱美之心,这么英俊不凡的青年,看上去又面善,说话也好听,他不由点点头,“正是。不知道阁下是……”

年轻人笑着说道,“京兆府萧然,奉了程大人之命来护国寺查案,遥遥看到有马车坏了,所以想来搭把手。”

他顿了顿,“正好顺路,薛三老爷可以坐我的车。”

第152章 铁斧

薛三老爷不认得眼前的年轻人。

皇城的天潢贵胄太多了,青年才俊更是不胜枚举,他是个一心醉心学问的老学究,人脉交往方面是很欠缺的。

不过,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

他也不例外。

这个自称是京兆府尹程谨之手下的年轻人,生了一副好相貌,且和时下流行的病态美不一样,这小伙子满都是阳刚之气。

让人观之舒心,望之可亲。

不过,到底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薛三老爷有点不好意思直接上人家马车。

薛琬看出来父亲的扭捏,便低声对薛三老爷说,“父亲,我在镇国公夫人的生辰宴上见过这位萧公子,他是李舒泽李公子的朋友,当时也坐了侯三公子的气垫船。”

侯三公子的气垫船,私底下得到了陛下的认可和表彰。

陛下有意要将这项技术推广到军用和民用中去,只不过还需要时间和准备,为了不让他国知道此事,便没有肆意宣扬。

对外只称气垫船动力不足,只能游湖三圈。

这件事,皇城上下无人不晓,薛三老爷也是知道的。

果然,薛三老爷闻言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萧公子。”

他脸上露出了微笑,“既然都是认识的,那萧公子好意,咱们就领了。”

心里实在是记挂着那美味绝顶的素斋,此时若是上山,尚还赶得及,可若是等车夫来,那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萧然跳下马车,亲自扶着薛三老爷上车。

就在与薛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不知不觉递给了她一把匕首,耳语说道,“小心点。”

薛三老爷上了马车,觉得车厢里有些窄小,做他们两个人还算宽敞,但若是再多一人,就要感觉拥挤了。

总不能叫人家好心的小哥下去走路,倒让自己的女儿上车对吧

何况,除了女儿,还有圆月小丫头呢。

这马车里实在是坐不下的。

他有些犹豫地问道,“这”

薛琬笑着说,“父亲,您先跟着萧公子上山吧,我和圆月就在这里等一等车夫,想必车夫很快就要来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这青天白的,路上时有来往行人,我和圆月不会有事的,您放心。”

薛三老爷仍有些犹豫,他将女儿丢在这里,自己却先走了,听起来就有些不大地道。

这时,圆月说道,“老爷,您和护国寺这些大师都熟,您先上去将我们的素斋都订好了,等我和小姐上来了,不就正好吃现成的吗”

她咂巴了一下嘴,“听说护国寺里这道八宝丸子可是绝世美味呢”

八宝丸子

薛三老爷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说道,“那好吧,我先和萧公子上去,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等车夫过来。”

他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可不许上陌生人的马车,你们两个小姑娘家家的,万事都要多留点心。”

薛琬恭敬地道了声,“是。”

薛三老爷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薛琬和圆月对视一眼,“父亲不在,我反而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她叮嘱道,“那帮人的目标是我,但也不排除要杀你灭口之心,所以,你也要小心。”

圆月笑了笑,“小姐出门前不是给我穿了那什么金丝甲吗防的药粉也带了两瓶,寻常人哪里近得了我的子”

她顿了顿,“再说,萧公子不也都安排好了吗再不济,咱们还有小花呢。”

为了配合小姐这场假死的戏,甚至连龙虎拳馆的那位老板也出动了,务必会做到万无一失。

正说着话,山下传来凌乱嘈杂的马蹄声。

薛琬眉头一动,“不是车夫。”

圆月踮起脚尖往树上一攀,向下望去,“是一群穿着有些古怪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去护国寺上香的,还是”

忽然,她看到了其中一个男人手臂上的刺青,脸色一变,“小姐,上次你是不是说过,有什么人是在手臂上纹黑斧头的”

黑色斧头

薛琬眯了眯眼,“铁斧帮”

皇城再往西,那就是椎州。

铁斧帮是椎州最大的土匪帮派,这帮人打家劫舍,杀人不眨眼,算得上是穷凶极恶的歹徒。

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必定没有好事。

若说是冲着护国寺来,该是不会的。

护国寺是皇城有名的大寺,香客众多,香油钱自然也十分丰厚,所以有专门的武僧队,寻常的山匪不敢滋事挑衅。

难道,这就是侯夫人的杀招是冲着自己来的

若只是车夫动点手脚,制造一点杀机,说实话,薛琬是不怕的。

她也不是说就怕了这帮土匪,实在是没有必要和这些恶人打交道。

从这群人手中逃出来再回去,经过侯夫人的口一说,也显得她好像脏了名声一样。

不划算

薛琬冷笑一声,“咱们先躲一躲,看看况。”

好在山道后面就是树林,两个人猫着子进了去。

才刚进去,就听到马蹄声停住了。

有人说话,“那人不是说肥羊在这里吗哪里来的肥羊,连个人影都看不着。”

“还说有美貌小姑娘可以带回去当压寨夫人呢,简直胡说八道”

“那车夫摆了咱们一道,咱们杀回去宰了他”

“宰了他竟敢忽悠咱们铁斧帮的人,真是不要命了”

有人咳了一声,“车夫出钱让咱们干这事的,想来应该是大户人家的私事。所以,车夫是不会骗咱们的。”

他顿了顿,“肥羊还在,恐怕是躲起来了吧给我搜”

薛琬轻轻按住圆月有些颤抖的手,用眼神告诉她,“不要慌,我们先易容。”

她随带着易容用的粉末油彩,不过一会儿,便将两个人换了模样。

再不是小姐和丫头,而是面目普通的中年妇人。

那帮人开始搜索小树林,闹出很大动静。

这时,薛琬扯着嗓子喊道,“是什么人是什么人老娘解个手也要偷看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一边装成提裤子的模样,一边和圆月从树林子里走出来,嘴巴里不停骂骂咧咧,“佛门清净地,哪里来的登徒子,居然敢偷看老娘小解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王八羔子,做这种没羞没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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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逃脱

匪徒骂道,“两个老娘们骂谁呢?大爷也是你们骂得的?嘴巴再不干净,小心我宰了你们!”

薛琬冷哼一声,“青天白,人来人往的山道,你们偷看我们小解倒还有理了?不觉得害臊,居然还有脸说要宰了我们?”

她往前,一副泼妇行径,“来宰啊,宰啊!你们胆敢碰老娘一根毫毛,我就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知道你们老娘我是谁吗?”

土匪被这泼样也是吓了一跳,“是谁?谁?”

薛琬大笑起来,“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给我听好了,老娘,可是京兆府尹程谨之大人的亲表姐!”

她挑眉大喝,“来,来来,尽管招惹老娘试试看,看你们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京兆府尹程谨之?

匪徒立刻缩了。

他们这次可是瞒着老大从椎州偷偷出来到皇城赚外快的,本想着掳了人弄死就走,钱也拿了,不耽误事。

但没有想到,居然连人影都没有见到,还凭空惹上了京兆府尹的表姐。

这事儿,不能闹大了!

为首的匪徒连忙陪笑,“哎呀,姑,您真的是误会了,我们走丢了一只小兔子,打算要去树林里找它,没有想到惊扰了姑,实在是该死该死!”

他对着手下说道,“来,都给姑道个歉,然后就撤了。兔子找不到,就先不找了,等晚点再说。”

匪徒们无奈,但也知道事的轻重,便只能冲着薛琬垂头作揖,“姑对不起!姑打扰了!”

说罢,便撤走,往山下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夫终于赶着车来了。

薛琬注意到车夫有些鼻青脸肿,连眼眶都发紫了,好似刚给人揍了一顿。

车夫一见到薛琬和圆月,就跟见了鬼似的,表委屈得不行,“七……七小姐,你们在这里啊!”

那群土匪不会是敷衍人吧?

七小姐明明在这里,说什么没有见到人,这也就算了,居然还猛揍了自己一顿,说是忽悠了他们给点教训。

事实证明,土匪就是土匪,光想着拿钱不办事的主,真是一点都靠不住!

薛琬挑了挑眉,“我们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车夫你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哦。”

车夫心头一跳,总觉得七小姐好像又话中有话。

他连忙问道,“咦?三老爷怎么不见了?”

薛琬笑笑,“方才遇到个熟人,我父亲就先上山去了。”

她顿了顿,“原本我和圆月也要一块儿上山的,但我想着车夫辛苦地往山下跑去换车,也不容易的,若是不等着你,让你白跑一趟,岂不是让你在侯夫人那没法交代?这样不好,所以就特意等着你了。”

圆月也笑得格外甜,“我家小姐就是这样,宁可自己辛苦一点,也不想让别人交不了差。”

她接着说,“尤其是侯夫人为人严苛,若是底下人做不好事,罚月钱还是轻的,说不定要送去戒律室棒打多少板子,那多可怕。车夫,你说是吗?”

车夫又觉得后背一凉,总觉得七小姐和圆月的眼神像是早将自己看穿了一样。

他还能怎么样?当然是不停说好,“两位还请快点上车,莫误了午膳才好。”

没关系,没关系,去程做不成的事,回程也一样好做。

反正那帮土匪只拿了一半定金,剩下的一半,得干完了事才能拿钱,他们也必然不舍得就这样回去了。

等会儿趁着七小姐去护国寺上香,他一定要好好地叮嘱那帮土匪,说得清楚一点,把七小姐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都说清楚,那必然就不会搞错了。

上车马车,圆月先检查一遍,“小姐,这车没问题。”

薛琬笑笑,“原来侯夫人是买通了隔壁州的土匪,想要让土匪来绑架我……”

她语气骤然冷了下来,“那可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啊!”

被土匪沾过,那不管她死没死,舆论都会将她凌迟处死一遍了。

这倒罢了,侯夫人一直对她有杀心,她早就知道。

可侯夫人不该对她父亲不利!

看今这安排,是将父亲也算了进去的,土匪没轻没重,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这女人实在太可恨了!

前世搞死了整个薛家,连她自己的儿子也赔了进去。

这辈子,不思悔改,数次三番要对自己不利,这次居然连父亲都不放过,简直该死!

假若之前,薛琬还对侯夫人存了一丝好生之德,那么现在,那一点点的想法都没有了。

没有人可以对她父亲不利,若有人动了这样的心思,那她绝对不会放过的!

很快便就上了山,薛三老爷果然点了一桌子美味的素斋,就等着女儿来。

三人简单用过一些之后,便去给三夫人的油灯添油上香,然后薛三老爷便去找善缘大师下棋去了。

薛琬知道,萧然也在善缘大师处,便也跟着过去。

果然,善缘大师见了薛琬,目光里流露出复杂神色,咳了一声,对萧然说道,“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了公子,公子若还有什么不懂的,下次再问吧,我现在要待客了。”

薛三老爷还以为萧然是来查案的,便忙道,“萧公子查案要紧,我等一会儿无碍的。”

萧然笑着说道,“我已经问完话了,就不打扰两位下棋。”

他冲着善缘大师说道,“大师,告辞。”

棋盘摆开,薛三老爷很快就沉浸其中。

薛琬见状,便悄然离开。

萧然果然在门口不远处等待,见了人来,有浅浅的笑容从眼底流泻而出,“你知道我会在这里等你?”

薛琬笑了起来,“当然。”

她在他前停下,“我不仅知道你会等我,还知道你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我呢。比如,我好不好啊?刚才有没有受伤?”

萧然心中顿觉满满的,这世间有个能如此懂他的人,真的是无比的幸事。

就冲着这点,他那份隐秘的小心思,不管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明白,也都不重要了。

他抬头问道,“我还以为你不会上来了呢。”

薛琬将山腰上的事说了一遍,“等会儿我会想办法让善缘大师留我父亲在这里住一晚,我自己下山去应付侯夫人。”

她目光一凛,“今之后,我会让侯夫人再无出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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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抢劫

善缘大师的禅房内,薛三老爷今连赢了大师三把,心格外高兴。

他眉飞色舞地说道,“善缘,你今的棋不行啊往你可从来都没有这样,上来就连输三把的。”

一定是老妻保佑

方才他给老妻续灯油的时候,油满而溢,都滴在了东南方。

东南方,可是他的财位。

虽然他不赌钱,但赢棋的快乐比起赢钱,只有多没有少的呀

善缘大师脸色不大好看,但倒不是因为输了棋。

事实上,自从半年前,眼前这位薛老哥的女儿找上门来后,他的脸色就再也没有好过。

那个小姑娘容貌惊人的美丽,但心思却出奇地缜密,和她那傻帽老爹比起来,简直是蔫坏蔫坏的。

抓着自己一点小辫子硬是不放,不仅出了本寺的大秘密,还妄想要驱役他。

他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从了呗

善缘瞅了一眼默默地在角落给老父亲端茶送水的臭丫头,心里百味陈杂。

他实在是不想要和这个臭棋连天的薛老三继续下棋了,但为了能完成臭丫头交代的任务,也只能先几把让薛老三高兴高兴了。

薛琬看时间不早了,便笑着对薛三老爷说,“父亲,天色不早,咱们回去吧”

薛三老爷正赢得高兴,“再下两局再下两局再走。”

他可是难得从善缘那连赢三局,这说出去,那可是多威风的事啊

不行,他要乘胜追击,再胜两局,连胜五局的话,应该够他得意年的了。

虽然他薛长安不是那种赢了一点点就嚷嚷得满世界知道的人,他还是个很内敛的人,但是谁不喜欢赢啊

善缘大师也道,“薛施主,我今连输,我也不服气了,不如这样,咱们今就在我这里斗棋,十局,谁先赢了六局就算谁胜如何”

为了加重砝码,“若你赢了,我就将棋圣的头衔让给你。”

薛长安一听眼睛都发光了,“棋圣那可也是随意可以让的”

可是好想要呀

善缘大师双手合什,“赢了棋圣的人,不是新的棋圣还是什么你若赢了我,自然值得这个称号。”

他双手一摊,“开始吧”

薛三老爷立刻对女儿说道,“琬琬,那你就先和圆月丫头一块儿回去吧我今夜就要奋战到底了”

他还不忘记嘱咐,“路上注意安全啊,别弯去别的地方了,就直接回侯府。”

薛琬笑着说道,“好。”

她抬头冲着善缘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便转离开了。

善缘浑一抖,见那小丫头离开了,便重新打起精神来,目光里都充满了狠劲。

呵呵,薛老三,才赢了三把就想和我狂,你不知道这三把我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让了你赢的吗

来吧,从现在开始,我要将你杀得片甲不留

薛琬一出禅院的门就有些微怔,她看到门口的“圆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了一圈,个子也一下子高出了她一头。

她摇摇头,“你这样会被拆穿的。”

“圆月”抬起头,开口说话时的嗓音有些粗哑,“天黑,不会的。”

是萧然的声音。

他顿了顿,“那帮土匪不会善罢甘休的,圆月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丫头,她顶不了事,还容易将自己折进去。还是我来比较好。”

薛琬叹口气,“你的个子实在是有些高,等会儿记得猫着腰。”

只盼着天黑,歹徒们心紧张,不会注意到这些。

她仔细看了眼萧然的脸,忽然又笑笑,“你的易容术越发精进了,只看脸,还是很像的。”

连圆月的圆脸盘都给捏出来了。

萧然轻轻地伸出手,扶助了薛琬,“小姐,天黑,你可小心脚下。”

声音也捏得极细。

车夫在山门前等了许久,终于见了人出来,四下张望着,“七小姐,三老爷呢”

薛琬目光一冷,但声音却带着笑意,“父亲和善缘大师下棋,难分高下,先不走了,今夜应该就宿在护国寺。”

她顿了顿,“怎么我父亲不回去,车夫好像有些失望”

车夫子一抖,连忙陪笑,“哪里哪里,主子们行事,我一个下人岂敢妄言”

天呐,这七小姐每说一句话,都让人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侯夫人的谋划,让人心里渗得慌。

薛琬由着“圆月”扶着上了马车,进车厢前,还不忘记问一句,“下山的时候,这马车不会再坏了吧”

车夫脸色惨白如纸,好在天黑,也看不大清。

他深吸一口气,陪着笑回答,“当然不会了,这车租来前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不会坏的,七小姐放心。”

薛琬咯咯一笑,“好,我放心。”

她猫着腰进了车厢,和萧然相对而坐。

萧然低声说道,“车子没问题。人埋伏在山腰。”

他顿了顿,“我的人就在不远处,你还是打算原计划行事吗”

薛琬摇摇头,“原本我只是打算假死,吓一吓侯夫人。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呢。”

她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计划里居然也有我父亲,她要我死,同时也不打算放过我的父亲,这简直是碰触到了我的底线。”

看,离开护国寺的时候,车夫又问了三老爷。

这说明,侯夫人想要她父女两个一起死。

薛琬贴近了萧然的耳朵,用只有他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你如此如此,那样那样。”

她眼睛一眯,“侯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回,我就算不要她的命,她也活不成啦”

所谓作死,便是侯夫人那样,将一把好牌打烂。

话音刚落,忽然马车又是一个急刹,车厢翘了起来,又筐铛落下。

只听到外面有粗声粗气的说话,“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车夫停下马车,连声讨饶,“大爷,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车子里可是我家的小姐,她生得美若天仙,那是绝对不能让你们看到的。”

土匪吹起了口哨,口中说着不堪的话语,“哦多美才是美若天仙你说的不算,要大爷亲眼看到亲手摸到才是真的。”

“兄弟们,将他家美若天仙的小姐给抢回去当压寨夫人好不好”

“好抢啊”

第155章 闹剧

车夫见戏已经演到了这里,知道是自己华丽退场的时候了。

他抱着脑袋,一边求饶,一边对着车厢里的薛琬说道,“七小姐,你忍一忍,我先去搬救兵,马上就回来救您!”

薛琬知道,车夫是真的去搬救兵了。

不过,等到他找的人来了,黄花菜也凉透了。

到时候,这帮人正好帮忙将自己的尸体给抬回去,然后去找侯夫人要赏钱。

真打得一手好如意算盘呢!

不过这样也好,车夫不在,这里就只剩下土匪和她的人,到时候她做了什么,侯夫人反正不知道。

她只要负责演好一个尸体就可以了。

土匪正要逼近车厢,忽然见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娇艳美丽的少女的脸。

薛琬徐徐从马车上跳下来,许是因为她的美貌太过张扬,眼神又毫不畏惧,浑身上下都有惊人的气场,居然让这些土匪抽了口凉气倒退了几步。

她笑眯眯地问道,“侯夫人给了你们多少钱?”

为首的那个被这惊世美丽的笑容震撼,竟不自觉地开口,“什么侯夫人?不知道,刚才那个车夫给了我们五十两银子,让我们掳你去做押寨夫人呢。”

五十两银子?

薛琬挑了挑眉,原来在侯夫人眼里,她居然就值五十两银子,实在是太没趣了。

她低低叹口气,“可是我并不想当什么押寨夫人呢,你说怎么办?”

为首的土匪愣了愣,猛然想起自己今日的任务来,目光里顿时流出邪恶的神色,“那就别怪咱哥几个不客气了!”

这么娇滴滴的美人,谁都喜欢。

若是可以,当然得带回去当押寨夫人。

只可惜,这次是他偷偷接的私活,并没有知会大当家的。

若是凭空将这女人带回去,只会给自己徒惹麻烦,不值当的。

倒不如……先和兄弟们快活快活,然后再将人给做了。

到时候银子也拿了,一身轻松,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才是美事呢!

匪首这样想着,便忍不住露出淫邪的笑容,“小美人,来,过来让大爷好好亲近一下!”

正当他欺身上前,差一点就要将小美人搂住的时候,小美人忽然微微一笑,然后将身子让了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马车的车厢里忽然伸出一条腿,一脚就将匪首踢了出去。

“圆月”从车厢里跳了下来,捏着嗓子说,“有我在,你们也胆敢要碰我家小姐一根毫毛?真是不自量力,找死!”

匪首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觉得浑身都疼。

喉咙有点痒,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居然都是猩红的血。

他又气又怒,红着眼睛说道,“好凶悍的娘们,你才是找死!弟兄们,给我上,将这两个小娘们都给砍了砍了砍死算数!”

这群匪徒一共有六个人,都是骑着马来的,个个都看上去很彪悍。

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动起手来,自然也是横刀乱砍。

萧然冷笑一声,“乌合之众。”

他自小混迹在市井坊间,能够存活下来自然有他的本事。对付这些不按牌理出牌的散匪,他有的是法子。

不一会儿,就将那几个匪徒都撂倒了。

小花从树林子里窜出来,将厚厚的麻绳扔在了地上,她身后跟着的,则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将人给我捆起来,绑着去京兆府衙门。”

那几个汉子乖乖照着小花的话做了,然后一个扛着一个,就往藏在树林里的大车上搬。

小花关切地上前,上下左右看了小姐一眼,“小姐你没事吧?”

薛琬摇摇头,“没事没事,全程你不都看着吗?我能有什么事?”

她顿了顿,“这些大汉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小花老脸一红,“小姐,您说话怎么那么难听,什么叫搞来的?”

她跺了跺脚,“这些都是十一……萧公子从京兆府带出来的。”

真是的,她小花虽然也觉得这些壮壮的小哥哥很好看,但还没有来得及搭话好不好?哪里有机会搞……

萧然点点头,叫住了几个人,“你们几个留下。剩下的将这些打家劫舍的土匪给我拉去京兆府尹,交给程大人处置。”

薛琬笑着对留下的几个人说,“等会儿可能要麻烦众位兄弟配合了。”

圆月适时从怀中取出银子,交到了这些人手中,连着要赶去京兆府的小哥哥手里,也一人一份,“一点点酒水钱,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今日来的这几个人,都是萧然的手下,自从参加京兆府的选拔之后,他刻意笼络,这些人早就已经将他看成了老大。

既然老大发了话,这几个小姑娘又那么有诚意,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自然都连声道好。

剥土匪衣裳的剥衣裳,装扮成土匪的装土匪,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这里就已经收拾一新。

京兆府的这几位小哥摇身一变成了土匪,薛琬则一身血衣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彷佛已经死透了。

车夫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大声对着身后跟着的人嚎道,“哎呀,七小姐死啦!七小姐被人打死啦!”

跟上来的都是靖宁侯府的家丁,他们当然都认得七小姐,只不过,七小姐的脸血肉模糊的,只能从身量上依稀辨认出,好像是七小姐。

管他呢,反正车夫说是七小姐,那就一定是七小姐!

有人探了探七小姐的鼻息,冰冰凉的,果然死了。

“光天化日,你们是哪里来的土匪,居然好端端地打死了我靖宁侯府的小姐?我们……我们去报官!”

车夫悄咪咪凑过去,“你们怎么还不走?怕我赖账不给你们剩下一半的银子?不会的。”

他从怀中掏出二十五两银子递过去,“赶紧走赶紧走,别给我惹麻烦!”

“土匪”对视一眼,银子是拿了,人并没有离开,“你们的小姐可不是我们打死的,这栽赃陷害,咱不应。你们若是不信,就去报官好了,我们一块儿去京兆府尹衙门让青天大老爷做主!”

车夫立刻喊道,“不行!”

那怎么行?七小姐最好悄无声息地死,怎么能报官?刚才他说报官,是吓唬吓唬人的!

还有,这怎么和对好的戏不一样?在他带着人来的时候,土匪们就该滚了才是!

土匪指了指身上的衣衫,“你家小姐浑身是血,若真是我们干的,那身上多少也要沾染到血渍才对。我说你这车夫,可不能信口雌黄,瞎冤枉人!”

这帮人越说越得劲了,还非不肯走。

说不过,逃得过吧?

车夫无奈,便只能高声大喊,“快将七小姐的尸身给带回去!”

他带来的人没有人含糊,有婆子搭手将人抬上了马车,他也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无踪。

第156章 擦拭

车夫抢了薛琬的“尸体”一路往靖宁侯府的方向走,一面时不时往后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帮山匪居然锲而不舍地跟在他后面,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马车快,他们就快,他的马车慢,他们就慢。

就像是地狱里的魂,怎么都吹不散。

车夫心里暗叫不好,这不是嫌钱没给够要坏事吧?

他有些默默地抱怨起侯夫人小气来,七小姐一条人命,就只给五十两银子。那帮人一共六个,分一分,每人十两银子都不够,实在是……

也怪不得人家不肯罢手。

车夫猛烈地摇摇头,“不管了不管了,反正我只是奉命行事,这不关我的事。”

他是侯夫人陪嫁过来的人,生是侯夫人的人,死是侯夫人的鬼。

有些事,即使心里知道是不对的,但也只能继续做下去。他早就只有忠诚,没有良心了。唉!

很快就到了靖宁侯府门口,门子早就得到了嘱咐,一看到车夫人来,就立刻开了门。

车夫一面驾着马车疾驰而入,一面大喊道,“快点关门关门,莫要让后面跟着的人进来!”

就在门即将关掉的那瞬间,他回头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外头,只见那六人六骑远远停在了街对面,倒也没有想要硬闯的意思。

他顿时有些得意,“到底是侯府高墙,这帮无胆匪类,哪里敢硬闯?”

人很快抬了进去,侯夫人边的人都知道七小姐死了。

侯夫人边的大嬷嬷问道,“侯夫人,要不要去二老爷府上通知太夫人和二房?还有三老爷,不是听车夫说宿在山上了吗?若不知会一声,总是有些不好。”

侯夫人此刻脸上全部都是遮掩不住的狂喜,好半晌才点头说,“好,先去知会老三。”

她顿了顿,“天黑山路不好走,晚了一会儿也是正常的。至于二房那,再等一等,等将那臭丫头处理一下,再去通知不迟。”

反正薛琬咽气的时间,现在都由她说了算了。

早死晚死一两个时辰,又有什么区别?

大嬷嬷点点头,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又转回来,“那七小姐的尸要停在哪里?”

侯夫人想了想,“先放偏堂吧。”

若是将人抬回去了望月阁楼,三房那些人定要吵死。

尤其是那个什么云姨娘,不过是个妾而已,上回居然也敢对着自己大呼小叫,真是毫无体统!

所谓偏堂,其实是侯府西北侧的一间小屋,离太夫人从前住的晖堂倒是近,有时候家宴便也摆在这里。

但太夫人一搬,这间屋子就空空dàng)dàng)的,因着僻静,甚至都无人会来。

不过数没有打扫,居然就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因为事出突然,棺木还不曾来得及准备,所以大嬷嬷便让人将七小姐先放在了一块大门板上。

侯夫人嫌弃地看了一眼浑都是血污的“尸体”,皱了皱眉说道,“先把她脸上上的血给擦干净了。”

天很黑了,屋子里的油灯随着风向跳跃,忽明忽暗。

那光影照在了侯夫人的脸上,显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森诡异。

她如同鬼魅一般站在“尸体”的右侧,一双眼满是兴奋之色,直勾勾地注视着大嬷嬷的动作。

大嬷嬷也很嫌弃血污,但主子发了话说要她亲自处理尸体,她也只能忍着恶心清理。

她先用干净的帕子擦拭七小姐的眉眼和脸颊,不一会儿,血污褪去,露出一张惨白却异常美丽的面容来。

大嬷嬷的手一窒,心里没来由发了毛,“七小姐长得可真像她的母亲啊!”

侯夫人喝道,“怎么不擦了?继续擦,不要停。”

她的目光里带着嗜血的兴奋,甚至有些狂之感,“把她上的血都弄干净,我要亲自给她换衣。”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薛璃小声地问道,“母亲,她……真的死了吗?”

侯夫人的声音带着得意,“当然。”

她向着女儿招手,“你过来看看,这jiàn)丫头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薛璃有些害怕,但却又好奇。

她迈着细小的步伐,颤巍巍地上前,在离开“尸体”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来了,“她流了那么多血,死之前一定很痛苦吧?”

侯夫人冷笑起来,“叫人打死,算什么痛苦?”

她的笑容也发得意了,“真正的痛苦,是死前的挣扎和绝望,那才是钻心蚀骨的。她这样的,断气那么快,也不过只是有点疼罢了。”

薛璃子不可控制地抖了抖,为什么这番吓人的话,母亲说出来时,居然会那样平常,甚至隐约有些得意之感?

就好像她曾经无数次做过这样的事一般。

她不自地往后退了一步,“母亲,我有些害怕。”

侯夫人笑了起来,“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以后你嫁了人,难免也会遇到这样的事。先学起来,以后遇到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她顿了顿,“你看,想要好好地生活有什么难的?有石子挡住你的路了,就当石子搬开。有人碍着你的事了,也是一样的道理。”

为什么每个世家贵族的府邸里都会有池塘和枯井?

因为哪家都不干净。

薛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顿了顿,“母亲,七姐死了,我们会有麻烦吗?”

侯夫人咯咯笑,“她是土匪打死的,又不是我杀了她。我们会有什么麻烦?”

她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语气忽然变得温柔,“傻孩子,你还是太心软了。在这世道,你若是心软,就会被人欺负。只有心硬如铁,才能活得更好。”

就比如她,因为对自己的丈夫还怀有期待,所以处处便被他裹挟。

她对他越心软,他就越欺她更甚。

哪一天她若是彻底对他硬了心肠弄死了那没心没肺的货,说不定子还过得更舒坦一点呢!

大嬷嬷终于将薛琬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了。

侯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衣裳来了吗?”

大嬷嬷摇头,“我叫去取了。”

侯夫人点点头,“等一会儿吧,等给她换好了衣裳,再派人去告诉三房的人,让她们来给守夜。”

她打了个哈欠,“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157章 怨恨

香烟袅袅,铜鼎里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掩盖掉满屋的血腥气。

香灰落了一地,但取衣裳的春娇还不曾来。

大嬷嬷有些急了,“侯夫人,不会是让望月阁的人知道什么了吧?”

活生生一个小姐出去,血淋淋的尸体抬回来,到底还在一个府里住着,难免会走漏风声。

经过上次和三房的人打交道,大嬷嬷也有些害怕了。

三房那些人,本来就蛮横,如今仗着快要搬出去了,就更不把长房的人看在眼里了。

侯夫人却丝毫都不担心,“知道就知道了,怕什么,反正总是要知道的。”

她叹口气,“春娇办事利落,人也机灵,就算被人缠住了,也总能脱身。再等一会儿吧!”

薛璃伏在母亲身侧,低声说道,“母亲,其实仔细想想,七姐虽然总和咱们过不去,但到底是一家姐妹,她也从来没有害过我们。”

她顿了顿,“或许……或许她不该死的。”

话音刚落,侯夫人便厉声喝道,“胡说!她怎么不该死?她早就该死了!”

她大声说道,“璃儿,母亲原本也想保护你周全,不让你沾染到后宅这些阴私手段。可是,当一朵温室里养的花有什么好的?遇到一点风吹雨打都禁不得。”

薛璃还是头一次看到母亲这么声嘶力竭说话,一时有些害怕,“母亲,我……”

侯夫人情绪仍很激动,“你和她前后脚出生,生辰只差了半个月,虽然是姐妹,但她自小所受到的关注和宠爱要远远比你多。”

她握紧了拳头,“可是凭什么?分明你才是靖宁侯的嫡女啊!她不过是侯爷的侄女罢了!可是太夫人看重她,家里的长辈都疼爱她,连外头的人都个个说她好,连永安伯府也要和她定亲事。”

永安伯夫人可还是她的亲表妹。

和那个外地来的梁氏才认识了几年,算个毛线闺蜜,居然都订下了娃娃亲!

那等于一出生就定下了伯府主母之位!

凭什么!

鼻尖的香气越来越浓,一阵小风从门缝中透过,轻轻一吹,又好像全都散了。

薛璃怔了怔,“可是,那也不是七姐自己想的……”

她顿了顿,“母亲,我其实……其实不怨的。”

侯夫人打断了她的话,“我怨!”

她因为愤怒而涨红了脸,“那个梁氏,不过是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地方窜出来的贱女人,攀上了靖宁侯府的三公子不说,那么一个土包子,居然入了府就得到了众人的喜欢。

太夫人喜欢她,三老爷为了她连个妾都不纳,连沈氏那个天天和我作对的铜臭女也和她投缘。

她行礼的那个姿势可笑极了,但出门在外却从来没有人说她不懂礼数,还说她心诚认真。

就连你父亲那个傻帽也总在我面前说三弟妹是个善良娴静的女子。我呸!善良娴静?我不善良?我不娴静?她一个武夫的女儿,懂什么是名门贵女的娴静吗?

可是奇了怪了,她分明浑身都是毛病,但所有人遇到她,却总说她好话。

而我分明如此完美,可碰到我的人,却总是喜欢挑我的毛病。

凭什么!我不服!”

薛璃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狂躁的母亲,显然有些害怕,她畏畏缩缩地低喊了一声,“母亲……您别这样!”

她低声道,“三婶不是已经死了吗?一个死人,再也不可能和您争什么了!”

侯夫人忽然笑了起来,“对呀,她死了,一个死人,还能和我争什么?”

她冲着女儿作了一个“嘘”的手势,“她处处挡着我的路,处处碍着我的眼,当然得死了!只有她死透了,我才能得到安宁呢。”

薛璃一惊,“母亲,莫非三婶的死也是……”

墙角的香炉里不知道大嬷嬷刚才搁了什么香,真是好闻。

这味道冲散了薛琬身上的血腥气,也吹散了这屋子发霉的尘土味,只剩下若有似无,忽而香浓,忽而清淡的雅味。

侯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这香气,笑着说,“你说呢?要不然,她那么强壮,怎么可能因为一场风寒就死了呢?”

她压低声音,凑在薛璃的耳边说,“有一种毒药叫箬鳞,无色无味,混在治风寒的药材里,完全不会被人发现。箬鳞喝下去后,夜里就会毒发,但看起来的症状和风寒无异。

但其实,毒液入侵五脏六腑,中毒的人却整夜整夜经受痛苦,到最后,连呼吸都是痛的。”

薛璃震惊极了,“母亲,您在胡说什么?不不,等会儿来了人,您可不能这样说,会出事的。”

侯夫人却满不在乎地笑笑,“这话就算说给别人听我也不害怕。我又没有亲口说,是我下毒害死了粱氏那个贱人。捉贼拿赃。要说我杀了人,得拿出证据不是吗?”

她笑得越发狂放了,“人都死了三年了,五脏六腑早就烂干净了,就算将尸体给我掘起来,也验不出什么。再说,箬鳞这种毒药,世间罕有,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了一点,如今早没了。他们拿什么来定我的罪?”

憋在心里的事,那么多年了,借此机会说出去倒也是好事。

至少此刻,侯夫人就觉得心里舒坦极了。

她积压了那么多年的对梁氏的怨恨,在薛琬死透了之后,忽然就好像淡了。

如今,将这些事都说了出来后,彷佛就淡到了无。

侯夫人又闻到了鼻尖的香气,她贪婪地多闻了几次,“真香。”

她扶了扶额头,有些困了呢!

“大嬷嬷,你今日点的香很不错,等会儿也拿一些到我屋子里去,我喜欢这个味道。”

大嬷嬷怔了怔,“侯夫人,什么香?”

侯夫人指了指墙角的香鼎,“这味道真好闻。”

她又扶了扶额头,“忽然有些困倦了。春娇怎么还不来?到底是死人待的地方,这里不吉利,总觉得闷闷的不舒服。罢了罢了,若是春娇还不来,我就先回去歇息了。左右大局已定,云姨娘什么的爱闹就闹去吧!”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侯夫人抬了抬眉,“春娇,你去做什么了,怎么才来?”

门开了,露出一张黑沉如铁的肃穆的脸。

第158章 交易

侯夫人看见来人,身子一软,不自禁跌坐在地。

“侯……侯爷,您怎么来了?”

靖宁侯满脸都是嫌弃,目光里甚至流露出恶心,他一脚将侯夫人踢开,“你这个恶毒妇人,蛇蝎心肠,简直是个变态!我娶了你,真是三生不幸!”

他似乎是觉得一脚踢得还不够,又猛得上前连踹几脚,将侯夫人一直踢到了墙角根上。

白姨娘忙道,“哎呀,侯爷,您悠着点儿,莫要伤到了脚!”

侯夫人一口老血吐了出来,终于从困倦的神色中清醒了过来,她指着靖宁侯喝道,“你疯了!”

她用手擦了一下血渍,刺目的红和钻心的痛让她精神了起来,“不论如何我总是靖宁侯府的侯夫人,你当着那贱人的面这样对我,是打算要和我彻底撕破脸了对吗?”

不是不后怕的。

刚才她借着兴奋,对女儿将一切都说出口了。

虽然彻底地纾解了胸口长久积蓄的郁结,可现在不确定侯爷和那贱人听到了多少,心里还是有些发慌的。

即便如此,输人不输阵,她还是要竭力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自有一身傲气,这才是名门淑女应该有的担当。

靖宁侯像看鬼一般看着她,“你才疯了!”

他瞥过脸去,甚至都不想看到侯夫人那张丑恶的脸,“从来都不曾见过杀人害命的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你们平家果真是名门世家,真的非同一般,教出来这样的女儿,真是厉害厉害!”

前不久才刚刚为了栽赃陷害侄女偷东西,而大闹望月阁,最后闹了个没趣。

结果才过了几日,居然就容不下小七,非要害死了她才行!

这也就罢了,还被他听见了三年前三弟妹的死因,这简直令人发指!

枕边人是个变态杀人犯,谁不害怕?

这么倒霉的事居然让他碰着了,真的恶心坏了!

白姨娘袅袅婷婷走了过来,先是拍了拍靖宁侯的背,“侯爷,莫要生气伤了身子,事已至此,生气伤心也是无用,得想想法子这件事该如何善后。”

她用帕子捂住了嘴,“侯夫人行凶杀了自己的弟媳妇和侄女,这种事传出去,整个薛家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家里还有那么多子侄不曾婚配,以后可怎么办呢?”

靖宁侯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他忍不住又踹了侯夫人一脚,见大嬷嬷害怕地缩到了墙角,便走过去也踹了几脚,将她主仆踹到了一堆。

还想继续将女儿也踹过去,一打量四周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薛璃那死丫头不见了……

靖宁侯倒是隐隐松了口气。

他心想,八丫头不见了也好,这样就可以假装方才她不在场了。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虽然这丫头跟着她母亲学坏了,但骨肉一场,若真的将八丫头和她母亲的罪行联系到一起去,那她以后的前程就都毁掉了,那也是于心不忍的。

侯夫人也没有留神女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估摸着这么久了,就只有侯爷和白姨娘进了来,那么不论事情的真相如何,也就最多止步于此了。

侯爷是什么人,她太了解不过了。

那么一个爱面子胜过一切之人,自然不能允许自己的妻子是个杀人犯。

这说出去,他的脸面何存?

所以,这反而倒是她的机会。

至于白姨娘,呵呵,一个姨娘罢了,就算她这个当正房的死了,侯爷也会再抬一位侯夫人进来,永远都有一个人压在她上面。

就假装自己有个把柄在白姨娘手上好了,给她一点甜头吃吃,将来有机会再收拾了白姨娘,对她来说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今日……不过是她自己有些大意了罢了。

侯夫人脑子动得飞快,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将侯爷和白姨娘的弱点都想明白了。

她认定,即便知道了她从前和现在做下的事,为了大局,侯爷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态度便不免淡定起来,“侯爷,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靖宁侯跳了起来,“交易?你当我堂堂靖宁侯是什么人?会和你这样的蛇蝎妇人做交易?”

他摆了摆手,“不,我不听我不听!”

白姨娘却低声安慰道,“侯爷,都到了这地步了,侯夫人想必也清楚自己的处境,您就只当您胸怀大度,听听她说的话吧。至于要不要照着她说的话做,就全看您自己。”

她眉目流转,语气温柔极了,“听听也无妨的。”

果然!

侯夫人心中冷笑,只觉得方才察觉到的危机,一下子消弭于无形。

她的底气足了,说话也响亮起来,“没错,我确实是个蛇蝎妇人,就算侯爷将我休了,或者报官拿我入狱,也无从改变您靖宁侯的夫人是个恶妇这一点。我的名声坏了,您也不好看。”

靖宁侯没有想到侯夫人居然如此无耻,这种时候还能以他的名声好看不好看来威胁他。

但不得不说,她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说出去对他没有好处的,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他瞥过脸去,没好气地说,“你继续说,我看你还有什么屁好放!”

侯夫人冷笑一声,“既然咱们达成了共识,这件事不能张扬出去。那家里内部的事,咱们就内部解决好了。”

她指了指木板上的“尸体”,“人已经死了,再也活不过来。埋在土里的那个也是,活不转了。侯爷您说对吗?”

靖宁侯冷哼着点头,“那不是废话吗?把你弄死了,你还能活过来吗?”

侯夫人挑了挑眉,“这不就结了?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可要好好活着啊。”

她顿了顿,“若是侯爷能将这事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笔揭过,那我就学死去的三弟妹,将我所有的嫁妆都贡献出来,让侯爷能够体体面面地出门应酬,几个孩子可以体体面面地成婚嫁娶。侯爷,您说这可好?”

所有的嫁妆……

靖宁侯本来就不怎么坚定的心,顿时有些松了……

侯夫人又转头对着白姨娘说道,“我知道你觊觎我的位置十几年了。只可惜,你的出身太差,就算我死了,也轮不到你当这侯夫人。所以,与其让侯爷再娶个新人进来,对你来说,倒不如还和我继续斗着划算对吗?”

她顿了顿,“今日之后,我将闭门养病,靖宁侯府的管事权,就全权交给白妹妹你了!妹妹,你觉得这样可好?”

第159章 报应

把嫁妆都贡献出来。

侯夫人称病不出,不再在眼前瞎晃悠。

这倒是个绝好的条件。

靖宁侯差一点就要答应,却见白姨娘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摇头。

这么多年了,靖宁侯和白姨娘之间心意相合,彼此之间早就有了默契。

他也分外信任白姨娘。

在他看来,白姨娘脑子好,明事理,看事件有自己独特的角度和眼光,她既然摇头,那一定有她的道理。

靖宁侯轻轻地摸了摸白姨娘手背,意思是,我知道了。

侯夫人眼看着这两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眉目传情,心里堵得不行。

她不由不耐烦起来,“答应不答应,侯爷给个痛快话吧!要不然,出了这个门,我刚才说的话就都不算数了,难道你们还能拿我怎么样吗?”

要做实她杀人,需要证据。

可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得到定论的。

再说,她也笃定靖宁侯不敢去衙门报官抓她。

靖宁侯气得不行,他还是头一次见识到杀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女人,侯夫人现在在他眼中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但白姨娘温柔的话语抚慰了他。

白姨娘柔声说,“侯夫人是不是有些心急,将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了,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啊!”

她莲步轻移,径直走到了侯夫人的跟前,“府里分了家,以后三房各顾各的。侯爷的俸禄虽然不算太多,但是日子过得节省一点,养活这一大家子也尽够用了。

所以,侯夫人的嫁妆,其实对我们来说,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特别是,和三夫人七小姐的性命相比,那简直不堪一提。”

话锋微转,白姨娘继续说道,“侯夫人可真是太小看了我们侯爷了。”

她转头用爱慕和仰视的目光望向靖宁侯,“我们侯爷,是个最正直不过的男人,是最仁爱友善的兄长,是最慈爱的大伯父。哪怕金山银山堆在他面前,又怎么比得上给自己的弟妹和侄女讨回公道重要?”

靖宁侯被白姨娘这番掷地有声的话震撼了。

他不自觉地挺直起胸膛,“没错!”

白姨娘忽然又低声叹道,“至于我?侯夫人可能对我误会太深。我从入门到第一天起就知道,这辈子我白氏就只是侯爷的一个姨娘,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能做侯爷的女人,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了,其他的我从不奢望多想。”

她顿了顿,“至于管家的权利,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分毫。说句侯夫人您不爱听的,管家这话听着好听,但做起来可真累人。这种吃力的事,若非没办法了,谁一天天地想要去抢着来做?

有这个时间,倒还不如读读书,明明理,给侯爷弹弹琴研研磨。

我白氏从来没有大志向,唯一的心愿就是将侯爷伺候好将孩子们养大,就足够了。”

靖宁侯心中一暖,忍不住将白姨娘搂在怀中,“卿卿,你真是一朵解语花。”

他转头对着侯夫人唾弃地说道,“平氏,你若是有白氏半点品德和心胸,就不会变成如今这样杀弟妹害侄女丧心病狂之徒了!”

白姨娘在靖宁侯怀中蹭了蹭,这才又莲步轻移。

这回,她的脚步停在了薛琬的“尸体”旁,“可怜的七小姐,大好的年华,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没有被退婚之痛打倒,居然死在了自己亲大伯母的手中,真是可怜!”

她伸出雪白的手指,轻轻地在薛琬的脸上碰了碰,忽然惊喜地说道,“咦,不对,侯爷您快来看!”

靖宁侯一愣,随即跑了过去,“怎么了?”

白姨娘的眼眸中忽然闪出了泪花,“侯爷,我摸着七小姐的身子还是温热的。”

她将脸伏在了薛琬的胸前,“有心跳,只是有些微弱。侯爷,快,快点请太医来!七小姐许是还有救呢!”

靖宁侯闻言,立刻高声喊道,“来人,快点去请太医来!”

他上下左右看了眼这偏堂的环境,眉头紧皱,“这里不行,若是叫人瞧见了,不知道要将我们薛家编排成什么样!不行!我得带小七回她的屋子去!”

说时迟那时快,年过四十的靖宁侯一把将木板上的薛琬抱了起来,一边吼着,“快,快来几个强壮的婆子,来帮我把七小姐送回望月阁!”

侯夫人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上来,一下子冲到了脑门。

这丫头还有气?

她的目光恶狠狠地剐了一眼靖宁侯的背影,底下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办事的!

居然没有弄死就给抬回来了,害她白高兴一场,还给靖宁侯和白姨娘留下了把柄。

罢了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正当她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猛然看到伏在靖宁侯肩头的少女张开了眼,那双明丽动人的眸子带着莹润的水光望向了她,彷佛在嘲笑着她。

侯夫人的身子一软,终于瘫倒在了墙上。

方才才刚鼓起来的士气,就在那一瞥之中,忽然泄了气。

她又中了这丫头的奸计。

她完了……彻底完了……

果然,靖宁侯前脚刚离开,比黑面神还要可怕的沈氏扶着刘太夫人走了进来。

沈氏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恨意,毫不顾忌自己对侯夫人的愤怒和恨。

“侯夫人当真以为当年做的事天衣无缝了吗?没错,三弟妹去世之后,你确实借着几次机会将她身边的人都调离了开。可是,也总有几个漏网之鱼还在的。”

她冷哼一声,“这且不提,难道侯夫人身边,也没有人知道当年的真相?你说的毒药是从哪里来的,经过了谁的手,又是怎么混进了三弟妹的药。你信不信,我可以将当年的事查个底朝天?”

有钱能使鬼推磨。

当年那个弄脏她裙子的老婆子已经被小七控制住了,都没有轮得上刑讯逼供,只不过许以微利,那个婆子就全部都招了。

是,光凭这些,还不足以让侯夫人认罪。

可小七的目的也从来都不是让侯夫人进刑部大牢啊!

一家家族,有一家的规矩。

侯夫人所为,已经触碰了底线,绝对不能再姑息容忍了。

执行家规的话,这点证据就已经足够了。

太夫人仍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面孔,眉间眼角平静无波,好像那么震撼的一件事,对她来说不过只是水塘中起的一波涟漪,激不起浪花,很快就会消散。

太夫人柔声说道,“老大媳妇,你放心,我们是不会报官的。”

她顿了顿,“但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让它过去。所以,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呢?”

侯夫人浑身瘫软无力,连声音都毫无生气了,“怎么办?太夫人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难道我还能有什么意见不成?”

太夫人点点头,“果然是名门世家的女儿,到这种时候,方才体现出来你的体面。既然你体面,那我也一定给你体面。我答应你,你的事,不会影响小八分毫。”

她闭了闭眼,忽然又再睁开,“老三媳妇是怎么死的,你就也怎么去吧!不要怨,这不过是你的报应。”

第160章 威胁

侯夫人闻言浑发抖,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太夫人,“母亲,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对,她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

但不论如何,她都是靖宁侯府的主母,还是未来靖宁侯的母亲。

事既已败露,她也没想过还能和以前一样过子。

但难道称病避居皇城还不够?非要bi)死了她才算完吗?

不,她不甘心!

太夫人皱了皱眉,“一命还一命,平氏,这很公平。”

她叹口气,“这已经是对侯府,对孩子们,对你的娘家最好的结果了。你聪明一点,自己了断了,不要闹得两败俱伤不好吗?”

侯夫人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步走到了太夫人跟前,“不好!”

沈氏连忙拦在太夫人跟前,“你做什么?”

若不是投鼠忌器,怕报官了,对家里的孩子们都有影响,她早就去京兆府击鼓鸣冤了。

三年了!

她总是觉得自己在三弟妹的死因里漏掉极其关键的东西,今才知道,原来她忽视了三弟妹咽气时嘴角流出的黑色血迹。

一条鲜活美好的命,不过只是因为另一个女人无谓的嫉妒,居然就这么没了。

沈氏心中满腔怒火正愁无处发泄。

可侯夫人倒好,非但不俯首认罪,乖乖的以命偿命,居然还有要对抗太夫人的意思。

简直岂有此理!

侯夫人见沈氏上前,眼中怒火更盛,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两手一拽,就将沈氏往旁边一推,“想要我的命,休想!”

沈氏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推到了墙面上,撞得她生疼。

刚想要回击时,却发现侯夫人不知道何时将太夫人掌握住了。

侯夫人一手钳制住太夫人的脖颈,另外一手将发髻上的簪子拆了下来,用尖锐的簪底抵在了太夫人的颈部。

她已经歇斯底里了,声音里带着狂放和错乱,“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带着璃儿离开这里。不,我不带璃儿,我就自己走。”

今从这里离开,虽然可以保全一条命,可以后的子该如何,已经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了。

若是将璃儿也带走,她舍不得的。

璃儿留在这里,怎么也还是靖宁侯的嫡女,婚嫁上,薛家不会亏待她。

也只有璃儿过得好了,她才有重返皇城的机会和可能。

所以,璃儿不能走!

眼看着簪子轻轻一碰,就在太夫人的脖颈上刺出一条红色的血迹。

沈氏一下子慌了,“别,别,疼的!”

她觉得眼前的侯夫人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而疯子,是不顾一切的。

特别是穷途末路的疯子,更是毫无道理可讲,此刻跟侯夫人说什么都是多余,只有先试着将对方安抚下来。

她连忙答应下来,“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但你先将太夫人放开,她到底是长辈,年纪又大了,这天黑夜深的,不起折腾。”

侯夫人冷笑起来,“你当我傻子吗?我放开她,还有我的活路吗?”

她脸上的表因为疯狂而开始扭曲,“我算是看透了,你们这群人,个个都容不下我,个个都想要我死。不,我是不会放开太夫人的,除非你们做到了我要求的。”

沈氏连声应下,“好好好,不就是要一辆马车嘛,我给你!”

她指了指外头,“我把我那辆新车给你,黄花梨木的,四辕,连车带马我都给你。”

侯夫人哈哈大笑,“你看看你,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显摆你有钱,真是讨厌。若不是你素来和我不对付,我也不好轻易对你示好,你以为你活得到现在?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她冷哼一声,“废话少说,送我上马车,再把你上所有的银子都给我,我一离开这里,自然会将太夫人还给你。”

连人都杀了,那帮人也不敢将她送官。

她再威胁绑架个老太婆,那算得了什么?

为了侯府的脸面,为了薛家的未来,那帮人只能乖乖配合自己。了不起,明早宣告她得了暴病不治亡。

至于她,有了马车,有了银两,就可以一路往南去江南,寻找搬去江南的堂兄一家,再慢慢想法子拿回自己的嫁妆,以后就可以在江南安居乐业养老。

虽然方式有些惨烈,但最终不也达成了自己的愿望吗?

远离这个腐臭的靖宁侯府,过自己的小子。

这么一想,还有点美滋滋的呢!

侯夫人一面畅想着未来,手中的簪子却紧紧抵住不放,一路往外挪。

如此显眼,如此张扬,府里的下人想不知道都难啊!

还好,这些世家大族的丫鬟婆子小厮都是成了精的,知道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

所以诺大的一个靖宁侯府,居然没有一个人敢跑出来看闹,一路上都是空落落的。

沈氏又急又气。

二房搬走了,将自己的人手也都带离了靖宁侯府,所以府里如今都是长房的人。

她今来得匆忙,又没有带贴伺候的人,此刻居然一个人也喊不动。

七小姐刚抬去望月阁,那边也是又急又乱,根本就无暇抽出来看看这边况。

以至于她一时竟束手无策,只能跟在侯夫人后,一边安抚她,一边盼望太夫人不要受伤。

侯夫人得意极了,这些年来被强自压抑下来的苦闷和烦恼,一下子得到了释放,她只觉得浑都舒坦极了。

她“咯咯”笑了起来,“人呢,都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不一会儿,侯夫人就到了二门处。

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心腹车夫老李头,“我的车在吗?”

老李头一看眼前这景象惊呆了,愣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计划不如变化快,侯夫人这是怎么了?居然把簪子插在了太夫人的脖子上,这……这是要杀人吗?

不过,侯夫人连七小姐都敢买凶杀死,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只可叹他上了贼船,帮侯夫人做了太多坏事,如今已经根本回不了头了,只能一错再错,继续错下去了!

侯夫人淬了一口,“没胆气的东西,我问你,我的车准备好了吗?”

老李头这才回过神来,“马车……弄坏了,还没有修好啊。”

似乎是怕侯夫人说他,还不忘记补充一句,“这可是侯夫人您吩咐的啊,要把马车弄坏!”

沈氏立刻说道,“侯夫人的马车既然坏了,还是坐我那辆吧!”

她大声说道,“来,把我的马车过来!”

心里想的是,总算见到了自己的人,总算可以往里往外透消息了!

第161章 深坑

侯夫人将沈氏的车夫赶了下去,“老李头,你来赶车。狂沙文学网”

她拽着太夫人上了车,对着沈氏叫道,“把你上的钱都丢上来!你的头面,耳环,戒指,手环还有玉佩,把你上所有的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丢进来!”

当家才知柴米贵。

侯夫人当家这么多年了,对金钱非常敏感。

今事发突然,她上除了一些家常首饰,一两银子都没有,就这样出去了,肯定也跑不了多远。

此去江南,路途遥远,没有三两百银子,很难舒服地到那。

所以,她必须要搜集到足够多的银子,才能放太夫人下去。

沈氏担心太夫人安危,自然是侯夫人要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急急忙忙将怀中的银票,碎银子,和上戴的珠宝首饰都丢到了车里,“你要的我都依你了,现在可以把太夫人放了吧?太夫人年纪大了,真的不要再折腾她了!”

侯夫人笑得得意,“现在还不行,你以为我傻?我前脚把太夫人放了,你后脚就会将门关了,我还怎么出去?”

她接着说,“不要着急,等我安全了,一定会放她下来的。你以为我愿意和这个老太婆待一块吗?我比你更想把她放下来!”

沈氏气得不行,但人在侯夫人手里,她也只能乖乖地听话。

不过这次,她还好瞅着空隙给自己的车夫递了个信,“还不快点去请侯爷?快,太夫人出事了!”

侯夫人手中有太夫人这张王牌,自然顺顺利利出了靖宁侯府的大门。

不过,才刚离开侯府,马车就停了下来。

她皱了皱眉,“老李头,出了什么事?怎么停车了?”

老李头的声音有些怕怕的,“回侯夫人的话,您花钱请的那帮子土匪也不知道为什么,钱给了,却一直都没走。刚才看我们出来,这会儿就又缠上了我们。”

他连说话声都抖了,“侯夫人,您看,怎么办?”

侯夫人冷哼一声,“人不是你去联络的吗?怎么问我该怎么办?”

她有些生气,“没用的东西!”

话是这样说,但是如今侯夫人急着要离开这里,自然不愿意那帮山匪一直都缠着自己,若是等太夫人的救兵来了,那她再想要走可就来不及了。

她可不想和太夫人同归于尽。

侯夫人掀开马车,一眼就看到了马车四周围了六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古怪长得奇形怪状的人。

她嫌恶地摇摇头,“我出钱,你们办事,你们事办成,我们钱货两清。我都没有追究你们没有办好事之责,你们却还跟着我,这算怎么回事?”

“山匪们”互相看了一眼,没有人发话,胯下马却还是紧紧地贴着马车不肯驱离。

侯夫人气恼极了,眼看着后的靖宁侯府府门开了,她急着想要脱,便将车厢里刚才从沈氏那里搜刮来的银票扔了一张过去,“这样可以了吧!”

银票,倒是被收走了。

可那些人却仍旧一动都不动地在那里。

侯夫人只当这些人见钱眼开,难得遇到一只肥羊非要狠狠宰一笔。

虽然生气,但是面对这些匪类,她却也莫能奈何,只能又丢出一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不是你们这行的规矩吗?钱,你们拿了,远远比你们做成的事要多。现在可以让开了吧?”

银票,又被收走了。

但人却还是巍然不动。

侯夫人简直气得不行,眼看着马上就有人追出来了,她硬下了心肠将沈氏给的银票全都一股脑儿丢了过去,连碎银子都不要了。

她几乎是在嘶吼了,“我的银票全部给你们了,不能再多了!现在,快点给我让开!你们再不让开,我就硬闯了!”

银票和银子,自然是被照单全收了。

然而,那些人像是听不懂话一般,一步都没有挪开。

眼看着侯府的大门开了,靖宁侯连跑带跳地出来,后还跟着不少家丁。

侯夫人急了,便将沈氏的那些首饰往那些土匪上扔,“都给你们,快给我滚!”

这招居然见效了!

那些匪类见到名贵的首饰和宝石眼睛都发直了,个个都翻下马去捡,倒是给侯夫人让开了一条路。

侯夫人立刻说道,“老李头,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赶紧走!”

老李头愣了愣,“侯夫人,您还没有说咱们去哪?”

侯夫人气得不行,差点要踹老李头一脚,“去哪?不管去哪,反正这里是不能留了,你难道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她指了指南方,“南门,我要出城,我们去江南!”

老李头彻底懵住,不过侯夫人的怒火让他清醒过来。

他已经来不及思考还没有和老婆孩子道别这种事了,此刻只想着,不能得罪了侯夫人,不然要被杀人灭口怎么办,然后挥起小鞭子,充满干劲地往南门驶去。

侯夫人进了马车,看到太夫人安静如鸡地待在马车,冷笑一声,“你倒是识相。”

她顿了顿,“那也是当然的,你刚才若是趁着我应付那帮土匪的时候想逃,我的簪子就直接刺进你的颈部,这会儿,你就是个死人啦。”

刚才她有不少时间实在车厢外面的。

事出突然,也没有时间将太夫人捆紧,也是有想过太夫人会趁机逃走。

虽说,她如今已经算是逃出了靖宁侯府,在外头,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靖宁侯府的人投鼠忌器,反而更加不能施展开。

说得难听点,她根本不怕他们,因为他们不敢将事闹大。

但手中若是有太夫人这个筹码,那么万一被追上了,也有个保障不是吗?

所以太夫人暂时还不能放。

至少也要等出了城再说!

还好,太夫人还算识相,不仅没有逃走,也没有大喊大叫。

侯夫人继续坐在太夫人的侧,手中的簪子仍旧抵住太夫人的脖子,口中却忍不住开始说起话来,“我从前一直都很感激你,你和别的婆婆不一样,我一嫁过来,就将管家的事交给我了。我觉得这是你对我莫大的信任,也因此一度非常感激你。”

她继续说,“我和侯爷之间遇到矛盾,你也和别的婆婆不一样,你从来不偏袒自己的儿子,总是能站在我这一边替我说话。那时候我真的很敬你,真心实意将你当成母亲一样看待。”

太夫人目光微垂,一言不发。

侯夫人的脸色却忽然愤怒起来,“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样与众不同。你当然和别的婆婆不一样,因为你明知道这是一个巨坑,却哄着我傻乎乎往里面跳了。”

她咬牙切齿,“你哪是为我好?你这是怕我从坑里出来啊!”

第162章 假人

太夫人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是因为无话可说,还是压根不想再和侯夫人这样的疯子说话。

当然,侯夫人认为,太夫人是因为害怕。

冰冷的簪子就抵在她的喉咙口,稍微动一动就会擦破皮流出血,太夫人再年长也不过只是个后宅妇人,哪里经过这些?就算害怕得昏过去也是正常的。

侯夫人看到太夫人的眼睛闭上了,心里越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大概是多年沉积在心中的怨气,一旦得到了纾解的渠道,就再也无法压制下去了。

哪怕太夫人毫无回应,她也忍不住将自己多年来的委屈和不甘倾诉一番。

也不知过了多久,侯夫人终于从刚成婚时的委屈说到了薛璃出生,尚还有许多事不曾发泄呢,却听到外头老李头说道,“侯夫人,前面就是南门了,我们要出城吗?”

侯夫人点点头,“那是自然。”

她回头对着太夫人说道,“原本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将你也干掉算了。反正我手里已经握着人命,也不怕多一条少一条。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其实也并不是个天生的恶女人,若不是梁氏实在太讨厌,欺我太甚,我也不会脏了我的手。

看在你这么多年虽然坑了我,但也总算没有既坑了我还要欺负我,我就放过你一条老命吧!

等下出了城,我就放你下车。

等你回去以后,是要让我暴毙,还是得了急病不治身亡,都由你们。

但你要答应我,不能因为记恨我,而迁怒我的女儿。

不论如何,璃儿也是你们薛家的骨肉,给她找一门好亲事,让她过上好日子,那我以后就安静地在南边待着,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若你们胆敢有半分亏待她,我就会闹得你们鸡犬不宁!不要觉得我做不到,我现在没有什么好怕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马车华丽,车夫又自报家门是靖宁侯府的夫人出门,自然很顺利就出了城门。

出城之后,马车便一路往南行。

等到了一处空旷寂静处,侯夫人让车夫将车停下,“太夫人,你现在可以下车了。”

帘外的老李头似乎没有听见,马车也并没有停下来。

太夫人闭上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开口便是清脆好听的嗓音,“咦,真的要放我下来吗?”

她脸上露出与年龄完全不符合的狡黠的微笑,“不再往前走一些吗?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悬崖,那里人迹罕至,最适合杀人抛尸了呢!”

声音不对!

侯夫人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她手指颤抖着,“你……你不是太夫人!”

她身子一震,彷佛想到了什么,“你是那个臭丫头!”

千防万防,居然没有想到挟持了一个西北货。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掉了包?

在偏堂吗?不对!那时候太夫人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她猛得恍然大悟,“那些土匪是你安排的人!你就是在那时候将太夫人换走了!”

“太夫人”手中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轻轻往脸上一揉,然后拿干净的帕子擦干净了,就露出一张白皙柔嫩的小脸来。

果然是薛琬。

薛琬笑眯眯地说道,“没想到你还不笨嘛!”

她原本就是假死,所以被大伯父背到了望月阁后,为了不耽误时间,并没有等太医来,就自己“悠悠转醒”。

还没有等到大伯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原谅,小花就偷偷对她说侯夫人挟持了太夫人。

侯夫人不会坐以待毙,这一点,薛琬早就已经料到。

可她没有想到侯夫人居然这么丧心病狂,连个老太太也不放过。

这将计就计是她想出来的,自然也要由她来收尾,怎么能让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小脚老太太担惊受怕受委屈呢?

所以,她便立刻传令给等候在门外的京兆府的人。

原本她留这帮人在那就是以防万一的,结果还真的用到了,不仅哄着侯夫人将搜刮沈氏的银子都吐了出来,还找到了机会将太夫人给换了下去。

这一路上侯夫人絮絮叨叨,将这十几二十年的琐碎事都说出来了。

可是在薛琬耳中,侯夫人所谓的天大的委屈,不过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谁知道,在侯夫人这里,却成了杀人的动机,而且至今都不知悔改坚信自己没有错……

果然平家的种气有问题啊,怪不得能出平少轩这种杀人狂魔。

也不知道怎么了,薛琬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仪表堂堂的平明堂的模样来,她只能默默祈求老天保佑让平师兄都继承了母家的脾性,可千万别和杀人的种气沾上边。

薛琬耐着极大的性子听到了现在,难道就是为了吓侯夫人一跳?

那自然不是的。

若之前她只是觉得侯夫人触碰到了她的底线,不仅想要害死她,同时也将毒手伸到了她父亲身上让她忍无可忍。

现在,则就是怀着有仇必报的心思了。

偏堂的角落里,她下了能令人兴奋的寐香。

寐香袭人,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血脉喷张,效果比喝醉了酒还要好。

她还让小花扮成了薛璃的模样接近侯夫人。

果然不过区区几片香,在小花的诱导下,侯夫人便忍不住将所有的真言都吐了出来,亲口承认了当初是用毒药害死了三夫人梁氏。

前世的杀父之仇,如果说因为这辈子事情还没有发生,她不能真的将侯夫人怎么样。

那么今生的杀母之仇,她若是再听之任之,就妄为人女了!

上天让她重生一回,自然是要让她弥补缺憾,恣意生活的。有仇不报,那还重生个毛线?连老天都会懊恼哭吧!

这样想着,薛琬的眼神里便顿时充满了冷意。

侯夫人看到了薛琬身上散发着的恨,顿时有些害怕起来。

她连忙拍着车厢,对着外头大吼,“老李头,停车!我让你停车!”

外面没有应答,马车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侯夫人这下子更怕了,连忙掀开了马车,赶车的人依旧是那个人,可是他回头一笑,眼神里却全然不是一回事了。

她张了张口,浑身又软了下来,“老李头……也是假的……”

是她大意了。

明知道这丫头会易容术,应该更加小心谨慎一些的,却还是着了她的道……

这时,侯夫人猛然想起了什么,“偏堂里那个,根本就不是我的璃儿,对不对?”

薛琬笑得甜甜的,“对呀,你才知道呢!”

第163章 博弈

侯夫人震惊过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只要人还没有死,就有一线生机。

说到底,这丫头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论经验和阅历,难道还比得上自己吗?

她心内一边盘算着该如何翻盘,一边抬头对着薛琬问道,“你想怎么样?”

薛琬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却掀开车帘,“十一,到了吗?”

赶车人回答,“嗯,到了。”

车彻底停了下来,薛琬笑嘻嘻地说道,“大伯母,可以下车啦。”

侯夫人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簪子,觉得现在就是这个时机,她要在薛琬下车的一瞬间重新钳制住那臭丫头。

既然刚才太夫人能被她所制,这就说明,她也有机会继续将薛琬钳住。

换句话来说,就算不成,能刮花了那臭丫头的脸也是好的啊!

说时迟,那时快,侯夫人的手从来都没有这么灵活过,她飞快地出击想要再行最后一击,可刚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忽然没有了力气。

抬起来的手,软绵绵地塌了下来,“哐铛”一声,簪子从她手掌心种滑落下来,掉在了车厢的地步,又弹到了角落里。

侯夫人大惊失色,想要再举起手,可是却怎么都无法抬起。

她连声音都变了,第一次充满了恐惧,“你对我做了什么?”

薛琬笑笑,“学你下毒啊。”

不过只是一点麻沸散,死不了人,不过能逗逗侯夫人也是挺开心的。

果然,侯夫人闻言脸色大变,整张脸都扭曲了,“你对我下了什么毒?怎么会这样?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不仅手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来,连腿都没有力气,迈不出去步伐。

薛琬笑容更甜美了,“你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下了什么毒。”

她顿了顿,“或者,你也可以自己猜,猜不对的话,我就再换一个毒试试看。我和你不一样,你只有一种毒,我可有千百种呢!不如,我们一样一样试过去呀?”

千机司的毒,大部分的配方薛琬都记得。

有一部分特别的毒药,这会儿还没有被发明者制造出来的,她也知道。

自从知道她的母亲梁氏是被侯夫人毒死的之后,她脑海里就一直回响着一句话,“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萧然将马车挺得恰恰好,此处刚好是城外一个峭壁悬崖。

算不得多么高,但若是从这里掉下去,也很难有生还的机会。

薛琬跳下马车,将侯夫人粗暴地拖了下来,一点点地拖到了悬崖的边上,便就停了手。

她笑了起来,“大伯母,你身后的风景可真好啊!快点看看吧,再不看,以后可没有机会再看了哦!”

侯夫人浑身都是软的,也只有头颈还可以微微地动一动。

虽然明知道身处在一个悬崖,回头便是万丈峭壁,可就是忍不住要回头去看。

她悄悄地往后一瞥,看到下面的沟堑深得吓人,到处都是突出的尖石,心中便是一抖。

这丫头,难道要将自己推下去吗?

那可是再无生路了。

死,其实一点都不难。

难的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但是还没有死这段时间的煎熬。

侯夫人的脸上全无血色,到了这种时候,她其实也对自己能够逃脱这炼狱不抱希望了。

她死,也就算了。

只要璃儿可以好好地,也算够了。

不对,璃儿!

侯夫人的眼眸一下子紧缩起来,这丫头如此瑕疵必报,如今知道了自己是害死她母亲的凶手,安能放过璃儿?

恐怕还不止璃儿,她所出的每一个子女都有可能受到这坏丫头的报复!

瞧她今日之手段,那些事她不仅做得出来,而且完全没有人可以阻挡她!

侯夫人从来没有此刻那么想要活下去!

她深深知道自己不能死,若是她死了,那么璃儿必定要受到这丫头的残害!

就在那一刻,她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她几乎以为自己忘掉了但其实从来都没有忘却过的人……

对,她要想办法活下来,去投奔那个人,那个人一定有办法可以庇护她和她的子女的!

薛琬看着侯夫人脸上表情的变化,有些许的疑虑。

侯夫人刚才分明已经绝望了,这会儿,忽然却又燃烧起了生的意志力。

是因为又想到了什么吗?

她挑了挑眉,兴味地望着侯夫人,“你害死我母亲的毒药,有些特别,这不是你一个深宅大院的侯夫人可以解除得到的。是谁,给了你那毒药?”

箬鳞这种毒药,来源于千机司。

是药师早年的手笔。

千机司的毒药推陈出新很快,有新的替代品的时候,就会将旧版本的很快淘汰。

箬鳞就是千机司被淘汰了的毒药,算起来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使用了。

但即便是被淘汰了的毒,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根本就无法够得到的东西。

将箬鳞交给侯夫人的人,一定不是简单人物,甚至不是寻常的公卿。

薛琬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世那场灭门之灾,是侯夫人的手亲自将陷害她父亲的所谓谋逆的书信带进靖宁侯府带进父亲的书房的。

侯夫人好歹也是侯府千金出身,怎么会不明白一旦将这封信带进来,对整个靖宁侯府意味着什么呢?

薛三老爷参与襄阳王的谋逆,他的兄长能够择开吗?

侯夫人不是不知道后果,她肯定知道的,只不过没有想到会将自己的儿子也都栽进去罢了!

那么,是谁,有这样的能力驱使侯夫人明知道这件事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却还是那样做了呢?

会不会,让侯夫人将书信带进侯府的那个人,恰好就是将箬鳞交给侯夫人的那个人呢?

那一定是个大人物。

比起送信的侯夫人,那个人才是前世导致她家族覆灭父亲惨死的背后真凶。

她一定要挖出那个人!

薛琬眯了眯眼,“大伯母怎么不回答我?是不想回答?还是……不敢回答?”

侯夫人目光一抖,随即却忽然像是涨了底气,“那个人,是你得罪不起的人。我就算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这回,换她笑了,“薛琬,你一定很想知道是谁给了我毒药吧?那你就放了我啊!放了我,你才有知道的机会。若是我直接就这样死了,那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正的杀母仇人到底是谁了!哈哈哈哈!”

果然,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永远不要放弃生的机会。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形势就会突然扭转。

侯夫人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得意,但那得意还不曾定格,却突然又凝滞了。

因为她听到薛琬说,“那你就这样直接死了好了,试试看我能不能自己查出来咯!”

第164章 提亲

薛琬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将侯夫人从这悬崖推落,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她看着终于被吓晕过去的侯夫人,对着萧然说道,“十一,将她送回靖宁侯府吧!”

侯夫人杀害自己的弟媳妇,又买凶要害侄女儿,本来就不能给为家族所容。

更何况,她还挟持自己的婆婆,亲手用簪子在太夫人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不论是靖宁侯还是太夫人,都不会让侯夫人活下去了。

果然,第二日,靖宁侯府便传出侯夫人得了会过人的急病暴毙的消息,因为去世得突然,就草草从外头的棺木店买了口寻常的棺木。

既然这病会过人,那就不好按着侯夫人的制仪停灵出殡下葬了。

甚至连宾客都没有请。

只是侯夫人的娘家人过来坐了坐,也没有久留,就走了。

三日之后,靖宁侯府便匆匆地将侯夫人落了葬。

侯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婆子丫头,因怕被过到,所以一早就被圈在一个屋子里隔离,三日之后,有一大半都病发了。

与侯夫人不同,这些“病发”的下人连口棺材都不需要,只是一席破旧的席子卷一卷,就被带出了府,在乱葬岗上一把火烧了,连埋都不需要埋。

皇城的人听说了这事,都夸赞靖宁侯府会办事,没有因为要那些虚名而让无辜的人也有机会感染上过人的毛病。

甚至,还有想要攀附权贵的小官吏打起了靖宁侯的主意,要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当填房。

一时间,靖宁侯居然还成了皇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热点焦点人物。

侯夫人的头七才刚过,除了薛璃,整个靖宁侯府已经无人悲伤。

薛璃无法相信自己的母亲得了什么疾病暴毙了,那是不可能的,那天之前,母亲分明还志得意满地说要弄死薛琬那个臭丫头。

怎么可能第二日一早就死了呢?

就算再严重的毛病,也总该有一些征兆的。

除非,母亲根本就不是病死的,而是……没有弄死薛琬却反而被薛琬弄死了!

薛璃在母亲出殡的前夜,曾经试图向舅母求救。

可是,舅母望着她的眼神是嫌弃厌恶的,“璃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知道你母亲去得突然,你心里难过,但这种话可不是能够随意乱说的。”

舅母的语气冰冰冷,“你母亲就是得了急病死的,这一点,不论是你外祖母,还是你舅舅,都已经认可了。以后,你可不要再乱说话了。”

薛璃知道,舅母和母亲的关系不算融洽,不愿意为母亲出头也是可以预料到的。

可是,就连外祖母也不肯听她说母亲死亡的疑点。

外祖母闭着眼睛,甚至都不愿意看她,“璃儿,我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节哀顺变。”

她叹口气,“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要学会向前看。”

薛璃震惊极了,但既然连外祖母都不肯给母亲出头,那她再做什么也都是徒劳的。

她将所有的愤怒都转嫁到了薛琬身上,暗地里发誓,一定会弄死薛琬给母亲报仇的!

可是,她的志气还没有维持几天就彻底蔫了——平少轩的父母从江南来到皇城,要替儿子向薛璃提亲。

侯夫人死了,靖宁侯府没有个当家人,侯爷就又将老母亲接了回来管理家事。

太夫人心里本来就烦,好不容易在二房如同画卷般的园子里住了没几日,就又要回到侯府管这些没钱就头疼的烂事,脾气很有些不好。

又知道这几日薛璃想方设法要找侯夫人的娘家人翻案,说她的母亲是被害死的。

太夫人冷笑一声,在处死侯夫人的那天夜里,她特地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去了一趟瑞安侯府,将侯夫人所作所为都告诉了平太夫人,求一个意见。

平太夫人当时就只有一句话,“既然已经嫁到了薛家,她就是薛家的人,该怎么处置她,都是薛家的事,不必来问我。”

世家名门最重要的是家风,为了保住孩子们的名节,侯夫人也是不得不要死的。

平太夫人自然也晓得这一点。

所以,不论薛璃说什么,平家的人都不会插手理会。

但这却让太夫人对薛璃的观感更差了。

原本她就知道,薛璃对自己母亲的做所所为并非一无所知,身边留个和她母亲一样蛇蝎心肠的孙女儿,让人觉得时刻都有些提心吊胆。

所以一接到平少轩的求亲,太夫人就立刻允了,“抓紧时间将事情办了吧。”

大盛朝的规矩,父母去世之后需要守孝三年,除非事有紧急,在热孝之内就把婚事办了。

靖宁侯一开始有些犹豫,“这婚事有些太匆忙了吧?平少轩确实不错,可他身上既无爵位,又没有当着差……”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总想要嫁得更好一些,说起来名声也好听点嘛!

太夫人却道,“璃儿也有十五岁了,再过三年就是十八,到时候哪里还说得到好亲事?”

她顿了顿,“再说,平少轩是她娘家表哥,自小就认识的,知根知底,青梅竹马,这有什么不好的?对,他父母确实不是嫡枝,但平家人口少,小一辈里就只有明堂和他,这和嫡脉又有什么区别?”

何况,平少轩的父母自小移去了江南定居,在那里经营生意,风生水起,虽然没有爵禄,但人家有钱啊!

靖宁侯被说服了一半,但还是有疑虑,“可小八这亲事那么急,嫁妆头面都还没有来得及办,是不是太仓促了一些?”

太夫人笑了笑,“你急什么?咱们家不是有现成的吗?”

她顿了顿,“七丫头的嫁妆早就准备好了,虽然没嫁成,但也都是配得上伯府世子身份的上好的东西,就给八丫头用,一点也不辱没她吧?”

靖宁侯一想,倒也是,“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他摸了摸胡子,“这样吧,把七丫头的东西拿过来用,我折算成银子算给她。”

作为一个大方的伯父,是绝不可能贪图侄女儿一点点便利的。

更何况,他娶的妻子把人家娘亲给弄死了不说,还要弄死小七,光这两点,他这个当伯父的就无以补偿了!

银子一定要给,还要多多得给,加倍地给!

太夫人点点头,“这样最好,老三穷,马上要搬出去另过,日子苦,你这个当哥哥的多帮衬一点也是应该的。”

她摆了摆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

第165章 疯子

望月阁里,经过了一场硬仗之后,每个人脸上都充满着疲惫的兴奋。

尤其是小花,绘声绘色地跟圆月讲着当日小姐将太夫人替换下来后的事,“侯夫人自说自话给了京兆府的弟兄们那么多银子,他们都吓坏了呢!”

她挺了挺胸,“还是我,按着小姐的吩咐,让他们将东西收好买酒喝。”

萧然的小兄弟,本来就对他十分信服。

这回办事,来来回回来了不少银子,几乎都抵得上他们两三年的俸禄了,自然是心满意足也不肯开口泄露的。

圆月瞧小花说得高兴,问道,“瞧你那热乎劲,是不是又看上了哪位小哥哥?”

小花小脸微红,“那个叫王翰的确实很是英俊。”

祐老板别有一番风味,但到底老了,又是异族人,哪里比得上王翰哥哥年轻有活力?

圆月啧啧两声,“我就知道你是个小花痴……”

下一刻,她居然也附和着说,“你的王翰哥哥是不是那个细长条的?我瞧着那日那群人里也就他生得最俊。”

薛琬饶有兴致地望着两个小丫头津津有味地谈论着王翰小哥哥的帅气,觉得这才是万丈红尘美好人生。

她笑着咳了一声,“听说太夫人同意了薛璃和平少轩的婚事?”

圆月忙收回来,点了点头回答,“是。”

她顿了顿,“对了,刚才白姨娘派人送了好大一包银子过来,说是时间紧急,要先将给您准备的嫁妆借给八小姐用,这些银子是侯爷吩咐要补偿给您的。”

小花也点点头,“我和圆月数了半天,估摸着能有四五千两。”

薛琬微微一笑,“大伯父这人算不上好父亲,也一定不是个好丈夫,但对兄弟侄女却还算不错。”

所谓她的那些嫁妆,原本是侯夫人准备了让她带去永安伯府的。

侯夫人对她有成见,准备的东西自然不会太好,看起来四五千两点嫁妆,实际上能值两千两就不错了。

大伯父居然实打实地给了她足价。

有钱拿,自然是好事,她也乐得收起来。

她想了想说道,“等会数出来一千两银子交到云姨娘手里,叫她这些日子该准备的就准备起来了。”

云姨娘从前是太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虽然不怎么识字,但管家其实算一把能手。

在这里她无用武之地,到了新家,可就得好好地让她忙起来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该给的准备金还是要充足的。

圆月应声道“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到云姨娘,她最近可天天往白姨娘屋子里跑,回来就关在屋子里作什么诗。”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今儿早上我遇到她,她还非拉着我不放,让我听听她新作的诗呢!”

小花好奇问道,“这作诗竟这么简单?”

圆月淬了她一口,“当然不是。”

她转脸望向薛琬,“云姨娘作的那诗,我可不敢叫那是诗。若是三老爷听到了,可能要气得胡子都吹起来!”

别人家举头望明月,云姨娘抬头看屋檐。

别人家低头思故乡,云姨娘低头拣针花。

总之,都不忍听下去。

薛琬摇了摇头,“也是我不好,她分明没有这个天赋,却非要逼着她去学。或许……”

她想到那日父亲对云姨娘所做寿桃的好评,“或许,我应该换个思路,让云姨娘拿精湛的厨艺去征服父亲的胃!”

三人正聊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夹杂着女子的哭声。

洒扫的小丫头急匆匆进来回禀,“七小姐,不好啦!八小姐来了!”

圆月呵斥一声,“八小姐来就来了,有什么不好的?”

到底还没有搬出去,这里还是靖宁侯府,八小姐是靖宁侯嫡女,她要想来谁拦得住?

也没有必要拦啊!

小丫头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八小姐手里提着菜刀呢!”

噶?菜刀?

薛琬叹口气,“薛璃和她母亲,果然有点一脉相承的意思,连撒起泼来都很像呢!”

她掸了掸衣裳,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免得她真的闹起来,误伤了我院子里的人。”

薛璃一身白衣,头上还簪着白色的小花,眼睛哭得红肿,分明悲恸极了,看起来却格外可怜动人。

她见薛琬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薛琬,你这个坏女人!你害死了我母亲,还算计我,简直太可恶了!”

薛琬微微笑,“八妹,你需要搞清楚,你母亲不是我害死的。是她想要害我,没有害成,反而害死了她自己。”

她顿了顿,“至于你,我都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什么,觉得我算计了你。我就算是想要算计什么人,也绝对没有你啊!你还不配让我算计呢。”

平少轩来向薛璃提亲,说实话,也挺出乎薛琬的意料的。

她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既然收了侯夫人的银子,就没有打算再在那件事上做文章。

毕竟要对付薛璃,有太多的法子来,压根没有必要在人家的婚姻大事上动手脚。

不过,既然平家动了这个心思,那她也不会拦着。

反正平少轩她一有机会就会收拾的,还不至于让薛璃顶替他上辈子的妻子,成为那个被杀的倒霉鬼。

到底是一家姐妹,可以说,薛琬对薛璃算是够圣母的了,从来都没有想要她性命的意思。

薛璃正在钻牛角尖,哪里听得进薛琬说的话?

她提着菜刀一路往里闯,恨不得对着薛琬的脸就划拉那么一刀。

母亲死了,她即将嫁给平少轩,与其这样,还不如两败俱伤,和薛琬一块儿死算了!

小花见那菜刀子实在晃眼,很是有些不高兴。

真是的,吓唬谁呢!

她三步并两步走到了薛璃跟前,面对面对着她,“八小姐,我家小姐你那是别想砍了,砍不到的,劝你想都别想。不过你要是实在想砍人出出气,来,找我小花。”

薛璃懵了,“啊?”

小花一把抓住了薛璃拿菜刀的手,对准了自己的脸,“来,对着我的脸砍,反正我长得糙,也不怕留刀疤子,八小姐要是高兴,就随便砍!”

她越说越兴奋,“左一刀,右一刀,把我脸都砍花脸,流满一脸血。若是能让您消气,我都受着!”

薛璃又惊又惧又退缩,“你!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第166章 靠山

薛璃觉得三房的人都是疯子。

薛琬必定是个心狠手辣之徒没有错,就连眼前这个丫头也是失心疯。

太可怕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将人的脸画花这种事?她……她害怕的。

可是,这个叫小花的丫头却非要捉着她的手往脸上砍去!

怎么可以这样?

薛璃不停地挣扎,不停往后退,可是她到底太柔弱了,根本就不是疯丫头的对手。

她只能哭起来,“你松开我的手!松开!”

小花不依不挠,“我松开了你还是要砍过来的,那倒不如干脆一点,我替你砍啊!”

她语音急促,说话飞快,但一个字一个字却又咬得极其清楚,“先划脸,左右各一个井字,然后割鼻子,削耳朵,剃眉毛,挖眼睛,最后再薄薄地将嘴唇切了去,岂不是完美?”

薛璃的心狂跳,再也忍不住惊叫起来,“疯子!你是个疯子!”

她声嘶力竭地对着薛琬喊道,“还不快管管你的丫头!她疯了!疯了!”

薛琬见状,知道没事了,便对着小花笑笑,“我正好有些困倦,进去歇一会儿,你完事了再进来回复。”

说完,她都没有理会薛璃,便就跟圆月一块儿进去了。

三房的婆子丫头一开始都是严阵以待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八小姐弄伤了人。

但紧张到现在一下子就都轻松下来,虽然很想看戏,但七小姐不喜欢太八卦的人,所以众人都忍着好奇心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废话,假若这会儿贪好奇留下来了,那么下回三房搬家时,说不定也要被留下来。

那多不划算啊!

不一会儿,院子里所有的人都退下了,只剩下一个劲往后缩的薛璃和一步步向前逼的小花。

小花笑眯眯望着薛璃,“八小姐,怎么不动手呢?我的脸实在太痒了,您不帮一下忙吗?”

她手腕力道大,和手无缚鸡之力的薛璃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人。

薛璃眼看着自己的手被踢了过去,菜刀就在可怕的丫头脸上擦身而过,忍不住哭得大声起来,“不,不要!求你了,不要!”

她害怕地眼睛都闭上了,只听到耳边邪魅涓狂地问话,“真的不要?”

“不要!真的不要!”

薛璃只觉得手腕处的力量一下小了,她的手一松,“哐当”一声,菜刀应声落地,直直地插入青石板路的缝隙之中。

尘埃……落定。

薛璃浑身一软,跌坐在地。

然而那个可恶的丫头却拾起了菜刀,哼着小曲,往屋子里走去了。

五月的天,已经有些热起来了,可是她却觉得彻骨地寒。

杀母仇人就在眼前,但她却伤不到对方分毫,甚至,连人家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都可以将自己逼到如此地步!

而她很清楚,在这个家里,没有任何人会帮她。

偏心厉害的祖母。

负心薄幸的父亲。

没有用的哥哥嫂嫂。

远嫁指望不上的姐姐们。

还有就是恨不得她早点倒霉的各位姨娘和她们的孩子们。

她甚至连一个忠诚的下人都找不到。

真的是四面楚歌,腹背受敌。

薛璃清楚地知道,这样下去,是根本不可能替母亲报仇的,也不可能摆脱现在的困境。

按照祖母和父亲的意思,她必须要在热孝中就和平少轩完婚。

今日母亲刚过头七,百日之内,她必须要嫁出去。

这两日父亲已经在和平家商量婚期了,她很清楚,顶多撑到七七之后,这门婚事是一定会成的。

而她必须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摆脱这门亲事的方法,并且得到一个更有力的靠山。

应该……怎么办呢?

薛璃想着心事,失魂落魄地从望月阁往自己的院子走。

就像个游魂在飘荡。

忽然,她额头一疼,彷佛撞到了什么上面。

剧烈的痛感让她清醒过来,她抬头一看,眼前居然是一个儒雅风流的中年男子。

家里什么时候来了客人?

薛璃又惊又羞,不由张大了嘴巴,“您……我……对不起……”

她一身素衣,纤弱又惹人怜惜。

因为刚刚狠狠哭过,眼睛红肿,眼眶还含着眼光,这倒越发让她的双眸看起来明丽动人。

中年人见了这景象笑了起来,“不碍事。”

他问道,“你是靖宁侯的小女儿?”

薛璃还不知道中年人的身份,但看他年纪不小,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大,应该是哪家的世伯。

今日是母亲的头七,因为发丧时并没有宴请,所以头七这日,父亲有交好的朋友上门来探望,也是正常的。

她连忙福了一福身,“我叫薛璃,是父亲母亲最小的女儿。见过……”

中年人见小姑娘抬起了头望着他,那神情煞是可爱,不由笑了,“我姓甄,和你父亲算是老友。快起来吧!”

薛璃心中一凛,姓甄?莫非是甄国舅?那个富可敌国的甄国舅?

陛下心中永远的元后甄皇后唯一的弟弟甄国舅?君悦楼的主人甄国舅?

她眼睫毛微微扇动,站起来时忽然双腿一软,整个人便都往甄国舅身上跌去。

甄国舅连忙张开怀抱,不偏不倚,正好将薛璃接在怀中。

少女清新的香气若有似无地飘散到了甄国舅的鼻尖,是一种清淡又好闻的香气,而他的手又不知道怎么地恰恰好触碰到了她身前的柔软上,年轻的娇躯却有着成熟的魅惑,让人心神都漏了一拍。

他低头,正对上少女羞红了的面孔,她的娇美和青涩都让他心中一动。

搂住少女的双手,就一直都没舍得放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两人一直都保持着这姿势,若是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以为这是恩爱的夫妻。

到底不是无人的所在,今日来靖宁侯府的,又不只是甄国舅一人。

甄国舅年长一些,虽然心情激荡,但到底还保存了一丝理智。

他轻轻松开了手,温柔似水地问道,“你叫……璃儿?今年几岁了?”

薛璃却没有从甄国舅的怀中挣脱开。

她垂下了头,露出雪白的脖颈,“我……我是璃儿,刚刚满十五岁。”

第167章 姐妹

五月二十五,是沈氏生辰。

原本搬了新家,又是四十岁的整生日,薛二老爷和沈氏都打算要大办。

但长房的侯夫人暴病身亡,还未满百日,到底是一家人,也不好大肆操办。

太夫人倒是出了个主意,“也莫要下帖子去请了,就派人去你素日来往多的那几家去知会一声,就说家里出了这事不能宴请,但若是她们要来,也有薄酒小菜招呼。”

她在靖宁侯府待了几日,越发想念起沈氏给她置办的小院子,正好想趁着这机会搬回去。

沈氏明白太夫人心意,又觉得此法甚好,便高高兴兴地领了法子去操办起来。

反正她没有广发请柬,但若是亲朋好友自己上门来庆贺,她这个当主人的难道还能将客人往门外拦?

到了那日,一大早,白姨娘就准备好了贺礼去了太夫人的院子里。

侯夫人一死,说是太夫人帮忙掌理家事,但实际上做事的都是白姨娘。

白姨娘虽然没有侯夫人之名,但确确实实却接管了侯夫人的权利,甚至还能随意处置侯夫人的嫁妆。

有了这笔意外之财,她手头宽裕,管家这件事便没那么难了。

下人们其实都很现实的,白姨娘美貌温柔,手头又宽松,不过三言两语几次打赏,就将底下办事的人收服了大半。

她这个人擅长揣摩上意,对太夫人雀跃的心思一看自明,又亲自央了薛琬将太夫人送回二老爷府上。

顺便,还让她自己的女儿薛玥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白姨娘心思动得足,知道自己身份有限,给女儿张罗不来什么好对象,但太夫人和沈氏却不同。

巴结好了太夫人,太夫人自然会将她的女儿放在心上。

而沈氏虽说不会给隔房的侄女相看亲事,但她的生辰宴上少不了会有名门贵族出现,这多少也是一个机会。

太夫人喜欢乖巧又好看的孩子。

薛玥虽然有些傲气,称不上乖巧圆滑,但总算安静,而且她生得姿容绝色,就是看着欣赏一下也是好的。

性情脾气容貌比起薛璃,都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所以,她倒也乐得坐在两个孙女中间去往二老爷的新宅。

太夫人的马车前脚才刚离开,薛璃便从二门处悄然离开,她没有带任何人,只身一人小跑步到了拐角处,见四下无人见到,便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马车里隐约传来低声的呓语,不一会儿就被飞驰的车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给盖住了。

太夫人的马车到了二老爷的新宅,一眼便看到巷子里停满了各式各样华丽的马车。

薛玥有些惊讶,她母亲已经对她说过沈氏这次并没有发请帖,去参加生辰宴的大多是沈氏的知交好友。

没想到二伯母的知交好友那么多!

薛琬却毫不为奇。

沈氏虽然为人低调,也老是有那等自称名流贵族之后的夫人们嫌弃她暴发户出身,时不时在言语中挤兑她。

但她有钱啊,人有钱之后,出手自然就大方一些。

这些年来,不论是因为折服于她的大气爽朗也好,还是因为她礼物贴心周到,总之也结交了不少朋友。

再加上二伯父即将要升了,就算和沈氏没那么要好,但看在未来的户部员外郎的面子上,沈氏的生辰自然也马虎大意不得。

果然,到了摆宴席的花厅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沈氏见太夫人来了,连忙过来行礼,亲自领着上了主位。

态度之恭谨体贴,让人直呼是个好媳妇。

太夫人也面有得色,“我一共四个儿子,老幺不提也罢,剩下三个儿媳,两个都没了,如今只剩下她一个,她将我待如亲母般孝顺,我也将她当女儿看待。”

一屋子的贵妇人便开始恭维说笑,气氛十分融洽。

薛琬和薛玥找了个位置坐下,薛璎便过来和姐妹们说话,“在这里,就当还在自己家一般,莫要拘束。还有,今日来得人多,你们两个也算是主,到时候可别忘记帮忙招待客人啊。”

薛琬笑着说道,“那是自然。六姐去忙吧!”

薛玥原本对薛琬很不在意,甚至有些鄙夷,但上回镇国公夫人的生辰宴会上薛琬却大大地出了风头,让她见识到这位被她低估的堂妹其实很不简单。

再加上临出门时,母亲白姨娘耳提面命让她想法子与薛琬交好。

薛玥便只能收起高傲的心气,也附和着薛琬说道,“我和七妹在这里,六妹去忙吧。”

她难得对着薛琬笑道,“七妹想要吃点什么,我去帮你取来。”

薛二夫人沈氏这回别出心裁,搞了一个开放式的点心桌,摆放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和小盘子,若有人喜欢,便自己去取,虽然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但倒也有趣别致。

到底是一家姐妹,只要不像薛璃那样一心作死,薛琬也是很愿意和薛玥好好交往的。

谁让薛玥生得好看呢!

她笑着说,“一起去取吧!”

年龄相仿,彼此有好好相处的意思,自然很快就融洽起来。

姐妹两个正有说有笑,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琬琬,你在这里哪!可算是找着你了。”

能在这种每个女孩子都恨不得小步走路小声说话的场合,还笑得那么豪放的,放眼整个皇城,可能也只有魏玳瑁一个吧!

薛琬无奈地转过身来,“你来啦。”

魏玳瑁毫不客气地将手臂搭在了薛琬肩头,然后霸气地将人拐了走,都没有来得及和薛玥打招呼。

她拖着薛琬来到了花厅外头的小花园,找了处僻静所在,这才又克制不住地狂笑起来,“琬琬,我简直太开心啦!”

薛琬目光一动,“那件事成了?”

她最近忙着弄文昌街的房子,又得准备善缘和尚的事,好不容易闲下来,还要去揣摩侯夫人背后之人的身份,实在是忙得脚不着地,也没有心思去操心外头都发生了什么。

魏玳瑁高兴极了,“那是自然。”

她压低声音说道,“李大公子不育的消息都传了个遍,如今整个皇城都知道啦。若不是太过惹人注目,他恐怕得亲手将那个骗人的外室和野种剁碎了喂狗吃。”

薛琬笑了笑,“他这会儿最该做的是低调行事,当然不会杀人。”

这也是她故意要让魏玳瑁将事情闹大的原因,只有闹得人尽皆知,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李家才不会敢在这节骨眼上做掉这对母子。

倒不是她圣母,而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让人丢了性命。

第168章 气味

魏玳瑁叽叽喳喳说道,“因为这件事,李大公子和他母亲bi)死我长姐的事,也被旧事重提。碍于舆论,李大公子已经好些天都没有去翰林院了。”

她顿了顿,“听说李丞相大发雷霆,将李夫人打发去了家庙让她修心,还有李大公子,已经跪了好几祠堂了。”

长姐虽然被迫投缳,但多年的慈悲善良,也在李家留下了好几个心腹。

这些事,虽然还没有被外界所知,但心腹却言之确凿地传了回来,应该是假不了的。

薛琬点点头,“李丞相如今正是一心向上的时候,割止损,是他做得出来的事。你且等着吧,过几,李大公子就该被送出皇城了。”

她看着因为兴奋而小脸通红的少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玳瑁,你为你姐姐所做的一切,她泉下有知,一定足够欣慰了。”

魏玳瑁眼眶含泪,“谢谢你,琬琬。若不是你,我恐怕现在还在悲伤中不可自拔!”

她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姐姐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而接下来,我也该做自己的事了!”

薛琬抬头,“自己的事?”

为什么,觉得这里头有点陷阱呢?

魏玳瑁冲她挤眉弄眼,“对呀,我曾经发过誓,若是谁能帮我报仇,我就要以相许!”

她嘿嘿一笑,“琬琬,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薛琬……

她咳了一声,“我和你一样是女人,你的以相许,我可承受不起!”

魏玳瑁笑得更贼了,“我管你是女人还是男人,反正你帮我完成了夙愿,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赶也赶不走!”

她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再说,你下次玩女扮男装的时候,带上我这个未婚妻,岂不是更像?”

薛琬……

魏玳瑁忙道,“你可不要不承认啊,那在兰亭救了我的人是你。”

她低声说道,“虽然一开始我沉浸在悲愤之中并没有发现,可后来越想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可疑。直到现在,我就完全确认啦!”

薛琬目光一闪,“你是怎么确定的?”

魏玳瑁认真地说道,“气味。”

她缩了缩鼻子,在薛琬上深深地嗅了两次,“对,没有错,你上的气味和那在兰亭时遇到的萧公子一模一样。”

薛琬并没有承认她是,也没有否认,只是狐疑问道,“气味?”

魏玳瑁点点头,颇有些自豪地说道,“我的嗅觉自小就格外灵敏,家里的厨娘做了什么好吃的,隔了两三个院子我都能闻得出来。”

她歪下头,“我母亲老说我长了狗鼻子,哥哥们也都私底下给我取了个阿福的小名……阿福,是我外祖父家养的一条狗……”

在三姐宴请那,她就觉得薛琬上的气味很熟悉。

但当时的她处于极度悲愤之中,自己的绪占据了主体,便就忽略了其他的东西,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后来,在明月楼再见,她又闻到了让她无法忘怀的气味。

可当时明月楼内熏着气味浓烈的香,而薛琬和萧公子毕竟男女有别,相貌也有很大的差别,她一时不敢认定。

但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辗转难眠,终于让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也许,萧公子和薛琬就是同一个人。

魏玳瑁想到了当替她证明清白帮她脱的薛琬,虽然声音也有所不同,但说话的调理和咬字都极为相似。

后来,她便去问几位哥哥,这世间有没有易容术。

她的长兄告诉她,传说千机司有一位容易大师叫闫崖子,一手易容术惊天地,堪称鬼斧神工。

只不过,传说终究是传说而已,毕竟也没有真的见过。

但只要有这样的可能,魏玳瑁心中某些模糊的点便不断清晰起来。

直到今,她再次在薛琬上闻到那让她刻骨铭心的味道时,才终于敢确认,原来薛琬就是当的萧公子。

薛琬道,“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灵鼻。”

就像骆真有过人的听力一般,这世上也会有人有非同一般的敏锐嗅觉,这种人被千机司称作灵鼻。

对于报系统来说,有敏锐的嗅觉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项技能。

尤其在追踪的时候,像魏玳瑁这样的灵鼻,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自己想要的目标。

比起要通过长期持续的训练才能够有所作用的猎犬,得到一个天生灵鼻可谓是天赐的机缘了,毕竟猎犬只是畜生而已,而人却可以毫无障碍地直接沟通。

薛琬本来就欣赏魏玳瑁的勇气和果敢,既然已经被对方识破,也没有什么好继续隐瞒的。

她笑了起来,“真的要做我的人吗?”

魏玳瑁顿时雀跃起来,“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

能得到那句话,大概就意味着,琬琬愿意接受她了吧?

薛琬伸出手来,“那就欢迎你成为我的人。”

两双少女的手触碰的瞬间,有电流在她们两人的目光里流转。

电光火石间,从花园假山的后面突然跳出一个紫色的影来,那人气得哇哇直叫,“光天化,朗朗乾坤,你们两个女孩子不知羞,说的都是什么狗话,简直可笑!”

薛琬回过头去,皱了皱眉,“怎么是你?”

真是冤家路窄,来人居然是陈王。

她想到二伯父的长子她的三堂兄薛琮好像是几位王爷的伴读,与陈王年龄相仿,似乎是有点交的,便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陈王一路急奔,手指都快要点在了薛琬的脸上,“怎么?你们两个做坏事被我看到了就急眼了?”

他了,“是我怎么了?难道不能是我?随便是什么人听到你们说这些不知道廉耻的话,都会气得跳出来的好吗?”

魏玳瑁火气上来,“陈王下请自重!我们说什么不知道廉耻的话了,需要你这样指着我们鼻子骂?”

她暴脾气上来,连李丞相都敢骂,何况是陈王,“来,有话直说,把你的话亮出来,看看是我们两个不知廉耻作坏事,还是你污眼看人污!”

第169章 造化

陈王没有想到,魏玳瑁的战斗力居然这么强,分明是她做了让人无法启齿的事,却还这么理直气壮。狂沙文学网

此事原本与他也没什么关系,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薛七小姐这样的大好女子,居然是个百合,心中便有一股无名之火。

甚至还有点点小心痛。

他先是指着魏玳瑁,“你说要做她的人。”

颤抖的食指又移到了薛琬跟前,“你让她以后就做你的人吧。你们!这还不算不知廉耻,那什么才是廉耻?”

薛琬本还担心她们两人对话悉数都被陈王听见,少不得会有一些麻烦。

但听到此处才发现,陈王只是听见一言半语,而且还往歪处想了。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陈王下真是有趣,凭只言半语,就认定我和魏小姐行了苟且之事,真是厉害厉害!”

居然没有半句分辩。

陈王心底有一些失望,到底还年轻,没有什么城府,脸上很容易就将心底的绪泄露出来。

他冷哼一声,“皇城女孩子的风气,就是被你们这样的人带坏了的!”

魏玳瑁暴脾气上来,那可是谁都劝说不住的。

何况这里只有她们与陈王三个人,就算冒犯了陈王也不打紧,拒不承认就是了。

难道陈王还真的能跟她一个女流之辈计较吗?

她当即淬了一口,“呸!陈王下说什么胡话呢?我们好端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可不能叫你放一样随口一污,就把名声都毁掉了。”

陈王愣住,“你……你到底还是不是女孩子啊,说话怎么那么粗鲁?”

他虽然不算受宠的皇子,但接触到的也都是有内涵有教养的人,还从来没有人“呸”过他,也没有人面不改色地当着他的面说“”不“”的。

真的是,让人好惆怅啊!

魏玳瑁毫不客气地将陈王对着人乱指的手指掰开,“下,我和薛小姐之间,不过是纯洁的姐妹谊,你可不要随便用你那污浊的想象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退回一步,一把将薛琬搂在怀中,“下还请看清楚了,我们是感极好的手帕交,姐妹淘,也称闺中密友。与你脑子里瞎想的那回事是毫无干系的。”

陈王望着魏玳瑁搂住薛琬的那条手臂,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居然生出一股嫉妒之。

哇,好想成为那条手臂啊!

虽然薛琬没有解释,但魏玳瑁的话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表明了她两不是他想的那样。

太好了!

陈王面上有些尴尬,咳了一声,“哦,那是小王误会了。”

他瞥过脸偷偷去看了眼薛琬神色,低声说,“哎,谁叫你们言语暧昧,说的话那个麻……难免会让人想歪了去。咳咳,以后说话的时候要注意点,再不要这样了。”

这事真的不怪他。

谁叫现在世风下,女孩子都不像女孩子了。

他想到昨天夜里他在自己的王府睡觉还能有人企图要爬他的,心里就一阵恶心,还好他连踹带踢地将那东西给踹走了,要不然……真的是噩梦一场啊!

现在的女孩子太可怕了!

魏玳瑁翻了翻白眼,“下偷听人女孩子说私密话,倒还有理了。”

她挽住薛琬的胳膊,“薛姐姐,这里的空气好闷,我们还是回花厅去吧!”

薛琬看了眼陈王,发现他眼睑很明显挂着两个黑眼圈,神色有几分倦怠疲乏,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

也并不是毫不在意的。

但一想到隔世重生,许多事已经往完全不同的方向驶开,某些人也注定要与自己擦而过,终于越离越远,再无交集。

她便撇开脸,对着魏玳瑁温柔地笑,“好,都听你的。”

陈王看着两个女孩子手挽手离开的样子,连影子都那么亲密,心中顿时一阵失落和忧伤。

唉!

他对这位薛小姐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有一种熟悉感,仿佛认识了她很久似的。

大概也是这种莫名其妙而生的愫,令他对她分外上心吧!

长史说,每个少男都有窦初开的时候,对年轻美好的姑娘心动,这意味着他终于不再是个傻乎乎的男孩子了。

而成为了男人。

但也正因为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不能顺着自己的冲动去行事。

他,陈王赵睿,很快就会有未婚妻了。

这种时候,万万不能再招惹其他的女子,尤其不能够动真。

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对被他喜欢的人来说也未必是幸运。

若他有机会登上那个高不可攀的宝座,到那时,富有四海手握天下的他,才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决定一切,包括。

陈王太年轻了,没有经历过世事。

但长史却是饱经过风霜之人,他有智慧和远见,难得对自己忠心耿耿,一心一意都为了自己着想。

既然长史这样说,那他就该深信不疑,将对薛小姐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绪深埋在心底。

不去招惹,也不再挂念。

可是……好难做到啊!

陈王正自懊恼地挠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女子“噗嗤”的笑声,他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李……李大小姐……”

来人正是李丞相的长女李明珠。

李丞相有意要与陈王结盟,便想要将自己膝下唯一的女儿嫁给陈王。

再没有什么能比姻亲更牢固的盟约了。

将来陈王得登大宝,那李丞相就是当朝国丈,他的女儿就是皇后之尊,李家也能得一个承恩沐恩的爵禄。

未来能得到的巨大收益,才是李丞相决定对陈王倾心付出的最大条件。

而这些,陛下的皇子中,只有陈王最符合条件。

其他的皇子要不然就早有妻室,要不然就还太过稚龄,年貌相当的倒也有,只是母家太过强大,根本就没有李丞相发挥之地。

陈王的生母不详,从前是他备受打击的劣势,如今,居然也能成为被李丞相挑选中的强项。

所谓造化弄人,也许就是指这个吧。

李丞相有意要与陈王结交,陈王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强劲的助力,所以,最近在长史的安排下,已经与李家大小姐偶遇过数次了。

今能在薛二老爷府里见到李明珠,陈王一点都不惊讶。

虽然说不上有什么惊喜,但毕竟还要依靠人家的力量,到底也是小意温存的。

两个人便在花园中说说笑笑起来。

树影翩然,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倒影,回来替魏玳瑁捡帕子的薛琬看着不远处一对璧人彼此嬉笑,心中一时不知道是什么绪。

她心中轻轻一叹,“要在一起的人,注定会相遇的。薛琬,不要再留存一丝期望了。”

第170章 连环

虽说是沈氏的生辰宴,来的都是与沈氏交好的人家,但也难免总有人问起侯夫人的事。

侯夫人死得太仓促了,虽说对外宣称是得了会过人的急病,但世家大族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世间哪有那么多急病暴毙?

换言之,谁家没有个得了急病暴毙的人?

大家伙心里都有数,侯夫人定然是做了什么不被家族所容的事了。

沈氏被问到此处,微笑的神顿时转为悲伤,“虽说我们已经分了家,但侯夫人到底是我的大嫂,她去得突然,我到现在也是懵的。”

她顿了顿,“好了好了,斯人已逝,咱们活着的人可要尽兴。来,等会儿午宴用完,咱们一块儿去听曲台,我请了桃园的名角来帮咱们助兴。”

桃园,是皇城最富盛名的戏班子。

皇城的名角有一大半都是出自于他家。

可想而知,要想要请到这班人来,是花了沈氏不少银子的。

皇城的贵妇玩乐的名堂少,闲来无事,也只能开个花会聚在一块儿磕嗑瓜子谈谈八卦赏赏花,了不起也就再投个壶打几把叶子牌。

实在是无趣得很。

听戏算是这些常规项目之外的一个重要项目,重点是良莠不齐,想要听到好的戏班子,得花不少银钱。

算是如今非常有趣但又奢侈的一项娱乐。

众人听到有桃园的名角上场,纷纷表现出了兴致,“听说桃园现在最红的那个花旦,叫什么芳官儿的,出场费得要两百两银子呢!”

沈氏轻轻笑笑,“芳官儿啊,今也有他的戏。”

从前在靖宁侯府时,因为府里穷侯夫人这个人又特别小气,所以她从来都不曾大肆铺张过。

就算是生辰,也不过全家人聚在一块儿吃顿饭,顶多也就加两个菜罢了。

如今好不容易搬了出来,又难得过个四十整岁的生,那自然就要由着子来。

别说是两百两银子演一出戏的芳官儿,就算是桃园封嗓已久的朱老板,她想要听戏,也得给他唱出来!

谁让她有钱呢!

肃国公府的大夫人梅氏最近正好迷上了这个叫芳官儿的花旦,一听等会儿的戏单上居然有他,心一下子好极了。

她笑着对沈氏说道,“还是你有本事,能将芳官儿给请了来。他呀,可不是光给钱就能请到的主儿。”

沈氏冲着梅氏笑笑,“知道你喜欢,那我费再大的功夫也得将人请了来啊。”

她说着,正好看到了薛琬和魏家五姑娘从外头进来,便招了招手,“琬琬,你过来!”

薛琬和魏玳瑁说了两句,便忙来到沈氏边,“二伯母,您叫我?”

沈氏笑着拉过她的手,说道,“这位是肃国公府的大夫人,快点给长辈见个礼。”

薛琬连忙行了礼,“见过大夫人。”

梅氏见薛琬姿容秀绝,气质也好,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不由点点头,“这就是祭酒大人的千金吧!”

都知道靖宁侯府分了家。

既然分了家,那就不方便再用靖宁侯府的排行来叫人了,但说起来,其实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千金这个名号反而更加响亮。

薛琬点点头,“是。”

梅氏又问了几句家常闲话,薛琬也都一一回答。

不一会儿,薛璎过来,“七妹,我们那边在解连环,有一把实在难解,你快点过来帮帮我!”

说着,便将人给拉了走。

沈氏无奈地瞪了女儿的背影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梅氏说道,“现在的孩子,真是不懂事……”

梅氏笑笑,“她们小姐妹感好,我还羡慕的。哪里像我家那几个……”

她发愁地摇了摇头,“就说茯苓和蔷薇,都是我自己肚皮里前后脚出来的,原本该是世间感最好的姐妹,却搞得像个斗鸡似的,比陌生人还不如。”

肃国公府的这对双胞胎姐妹也不知道因了什么缘故感不和,这是皇城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沈氏忙道,“孩子们还小,有些不懂事也是难免的,再大两岁,就晓得自家姐妹的珍贵了。”

她轻轻拍了拍梅氏肩膀,“不要太担心了。再说,你不还有澈儿吗?澈哥儿可是少有的孝顺儿子,我家那两个加起来都不如他一个人。”

说到儿子,梅氏的脸上才终于有了笑意,“澈哥儿确实是个好孩子,不过以后若是娶了媳妇,说不定就忘了娘亲。唉!”

她的目光在薛琬俏的背影上转了转,“你我多年姐妹,也就不说那些虚的了,我且问你,你家这位侄女儿子到底如何,她和林家退亲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内幕?”

沈氏便道,“我家这侄女真的是个好孩子,我跟你说……”

这边厢,薛琬被薛璎拉着去了一间雅室,里面坐了约莫七八个女孩子,魏玳瑁也在其中。

这些姑娘家人人面前几个小玩意儿,正自玩得不可开交。

有个面生的姑娘笑着说道,“你就是薛七小姐?常听你六姐说姐妹之中你最聪明有本事,来,帮我们将这个连环给解了吧!”

她对侧一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却冷哼一声,“璎姐姐说她好,不过是姐妹之间的互相吹捧罢了,那你也相信?这个连环最难,连哥哥都是花了好几的功夫才解开的,难道在你心里,这个薛七小姐居然比哥哥还要聪明吗?”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没礼貌,当着人家的面就说这些难听的话,我得回去告诉母亲去,让她好好收拾收拾你。”

“我只是实话实说,不像你马精回做人。”

居然你一言我一语就吵了起来……

薛琬转头望了一眼薛璎。

薛璎低声说道,“这说肃国公府的三小姐连茯苓和四小姐连蔷薇。”

肃国公府。

薛琬点点头,肃国公府有一对孪生姐妹花,应该便是方才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的大夫人的女儿了。

有这么一对女儿,应该是蛮头疼的。

也怪不得那位大夫人只能寄于捧花旦了,实在是家里的事太糟心,不得不找点兴趣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那对姐妹还要再吵,魏玳瑁看不过去了,“吵什么吵?不过就是个破连环罢了,来,琬琬,给她们解一个!”

第171章 凉亭

薛琬一口老血简直要吐出来,哪里有这样拍着自己的脯替别人保证的人嘛。狂沙文学网

这不靠谱的魏玳瑁……

赶鸭子上架,已经被bi)到这份上了,她似乎不上手也不行了,便只能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中,将这连环接了过来。

确实有些难度。

不过对薛琬来说,还真的不值一提,谁让她是个万能的重生者呢?

这连环前世很流行,据说是江南的游戏高手龟灵子亲自打造,堪称是世间最难的连环,很是带动了一股不服输的年轻男女争相破解的风气。

千机司藏龙卧虎,人才济济,自然也不乏脑力高手。

便有人将这东西买了回来,作为竞逐的道具,苏十一便参与过这样的比赛。

凭借着过目不忘的天赋,苏十一拔得头筹,成了当年的脑力冠军。

她也觉得好奇,便在苏十一的指导下将这些也都一一玩了一遍。

虽说已经隔世,可是到底是曾经玩过的东西,只不过稍微摸索一遍,便就又找到了窍门和法则,不一会儿,便将这些姑娘们都觉得难的连环一下子破解了。

雅间里寂静无声。

过了好久好久,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连茯苓简直都快要哭了,“我的天哪,原来薛七小姐果然是天才,这连环我哥哥都要花好几的功夫才可以解开,没有想到,薛七小姐不过弹指之间就已经解开了。”

连蔷薇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哼。”

魏玳瑁手都要拍红了,“我就说嘛,我家琬琬出手,天下无敌!”

她此刻真的好庆幸刚才说过要成为薛琬的人,这可是捡了大便宜了啊!

皇城的名门闺女间,要想要得到足够的人气,成为众星捧月的焦点,说简单也难,说难也简单。

出高贵自然是首要条件,但美貌或者智慧,只要有一点特别出众,就很容易让别的贵女围绕在边。

不巧,薛琬不仅美丽,还特别聪明。

所以,这在计划之外的露了一手,居然也意料之外地收获了许多人心。

小姑娘们个个都拿着自己不会解的连环过来,薛琬也很耐心地一一解答,将自己的窍门,哦不,是苏十一的窍门传授给她们。

众人沉浸在其中,一直到嬷嬷们来请,“众位小姐还请移步花厅,午宴开始了。”

沈氏头一次以女主人份开宴,吃的喝的用的自然都十分讲究。

当然,看起来是不会特别奢华的,以免遭人诟病,说她长嫂新丧却吃喝玩乐为人不慈。

然而,那些表面清爽简单的菜色,却道道都是精品,道道都是人间美味。

今赴宴之人,个个都赞叹不已,算得上宾主尽欢。

等到午宴结束,沈氏便请夫人们移步戏台。

魏玳瑁轻轻拉着薛琬的手连连摇头,“我最不喜欢听戏了,咿咿呀呀的,一句话都说不利索要拖好久,没意思。还不如在园子里逛逛有趣。”

薛琬对听戏也不是十分衷。

但今要来的桃园的台柱子芳官儿,她却很想见一见,甚至若是有法子的话,还想将此人收入囊中。

在外人看来,芳官儿不过就是一个唱戏的名旦,虽然红极一时,但说到底不过是个戏子罢了。

但薛琬却知道,芳官儿的份并不简单。

他是千机司培养多年的一颗棋子,是专门针对名门世家达官贵人而设的一个密探。

按照时间来算,此时,芳官儿已经在为千机司效力多时了,手中想必掌握了不少报。

薛琬太熟悉千机司的管理机制了,为了密探和线人的安全,千机司都是点对点的对接的。

也就是说,在千机司,除了掌门人外,只有一个人知道芳官儿的真正底细。

而芳官儿也只认识一名联络人。

他们之间单线联系,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芳官儿的存在。

所以,薛琬便有心想要李代桃僵,将芳官儿给挖过来……

不过这种事,需要徐徐图之,并不能太着急,万一打草惊蛇,不仅芳官儿打了水漂,说不定还要惊动千机司的人。

她如今可不再和前世那样,是千机司说一不二的掌门人,没有了官家的份掩护,任何一个千机司门人都可以对她痛下杀手。

嗯,徐徐图之,先干掉了芳官儿的上线再说……

在魏玳瑁说话的时刻,薛琬的脑海中不知道已经有千百条信息翻转过了。

她笑着说道,“既然是那么难请的名角,有这个机会还是去开开眼界吧。不如这样,我们先随众人过去看看,若是不好看,再出去找别的乐子也不迟。”

其实,她就是想去认认脸,也并没有打算要多待。

魏玳瑁想了想,“那好吧。”

两个人便手拉手跟在了众人后,从花厅移步到了戏台。

戏台临水而建,弦音激扬时,会在水上形成回声,颇有些意境。

但开场许久,都不见芳官儿影,魏玳瑁便有些无聊,“要不然,咱们先去班主芳官儿什么时候上?”

坐在前排的一位小姐递过来张唱单,“芳官儿压轴,还早呢!”

魏玳瑁便拉着薛琬的手,也不说话,就这样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薛琬无奈,便只好说道,“行行行,那就出去走走,等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再过来。”

大概在场的小姐们都与这两人差不多心思,没一会儿,就走空了一大半,只剩下年长的夫人们在那摇头,“到底还是些孩子,坐不住。”

魏玳瑁拉着薛琬的手径直往前走,原本是想去湖中心的亭子里坐坐的。

但一抬头就看到了陈王和李明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占了位置,心就不太好。

她努了努嘴,“是李大小姐,她倒是有本事,不声不响就勾搭上了陈王。”

薛琬便说道,“这两人,倒还真的不好说是谁勾搭了谁。”

她摇摇头,“罢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魏玳瑁却撇了撇嘴,“是咱们也看上的地方,凭什么就这样白白让了别人?不行,我们得过去,看看是我们两个不好意思地撤退,还是他们两个不好意思地换地方!”

第172章 香味

薛琬“噗嗤”一笑,“知道你讨厌李家的人,但这么做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瞥了一眼湖心亭方向,“这两个人应该很快就会宣布结亲了。你这么过去,毫无意义,只是徒让人笑话罢了,没意思。还不如做点有意思的事……”

魏玳瑁连忙问道,“什么事才称得上是有意思的?”

薛琬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说要当我的人跟着我混吗?实不相瞒,我倒还真的有一个想法。”

她顿了顿,“我想开个打铁铺子,但除了官家的人不可以从商这条令外,我也没有路子可以拿到许可证。”

在盛朝,别的生意或许容易做,但打铁铺子不是谁都可以开但。

能开打铁铺子的人,都是背后有靠山的。

别的不说,光这一张铁器铺子许可证,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搞得下来的。

因为民间的铁铺大部分都是铸造一些民用的生活用具,但却也曾有人用它来暗度陈仓,私自锻造兵器。

薛琬倒不是想开了打铁铺子后造兵器。

但确实希望可以随心自如地去打造一些小巧好用的趁手的小玩意儿,所谓的机关。

很快,她就要搬到文昌街的宅子里了。

在靖宁侯府的时候,府里是有一百府兵的,这是盛朝公侯子爵的仪制,可以拥有数量不等的府兵,目的是为了保障府邸的安全。

但离开靖宁侯府后,没有了府兵,宅子的安全就要靠自己了。

盛朝不许仪制之外私蓄府兵,所以,除了招募一些有手的家丁,就只能搞一点机关术数来保卫家宅安宁了。

而这些,若是去别人家的兵器铺子打造,岂不是就将自己的图纸泄漏了出去吗?

这是薛琬无比想要个打铁铺子的初衷。

当然,也是为了以后的长久考虑。

她现在筹谋的一切,都是在为了以后能掌握属于自己的一方势力,而这势力若是想要能与千机司分庭抗礼,那也必须拥有精良的武器。

寻常的刀枪剑戟,可能满足不了他们这一帮特殊人才的需求。

魏玳瑁听薛琬说想要一个打铁铺子,当然是有些震惊的,“那玩意要它干嘛?你还不如说想开个胭脂水粉的铺子,那我还能让我母亲将现成的掌柜调用几个给你。”

她摇摇头,“打铁铺子,要开起来据说还麻烦的,利润也远不如开脂粉铺子高。”

那就是个麻烦又不赚钱的营生。

商人逐利。

魏玳瑁算是半个商家子弟,对什么东西赚钱什么东西不赚钱非常敏感,她也只对赚钱的营生感兴趣。

薛琬笑笑,“这不才更有挑战吗?”

她顿了顿,“我看方才那些连环都称不上很难,却能让这么多人为之疯狂,我若是能设计出更难的连环来,然后在自己的铺子打出来,放在自己的铺子里卖,你说会不会赚很多钱?”

魏玳瑁的心一下子就活络起来了,“你是说,你想自己设计更难的连环?”

薛琬点点头,“我不只有更难的连环,还可以做魔方。”

她问道,“魔方你知道吗?就是前朝那位著名的游戏大师梦中所感发明的玩具。如今现存的都是些极其简单的,我却可以做出复杂好几倍的魔方。”

魏玳瑁脑子转得飞快,不一会儿,已经将成本多少毛利多少,能得多少净利润算了出来。

她一拍手掌,“行行行,不就是个打铁铺子嘛,我给你想办法!”

薛琬瞅了瞅她,“你真能?”

魏玳瑁笑嘻嘻地说,“不瞒你说,我还真的有点便利条件。我娘家舅舅在江南可是经营着最大的铁铺。”

她表略见自豪,“虽说皇城的铁铺开起来比较难,但也只要找到工部尚书特批下一个条子就成了,至于有了准许证后该怎么做,我写封信给我舅舅,让他快马加鞭送一个管事的过来不就得了?”

这才刚说到如何开铁铺,这丫头便又说道,“虽然我是你的人了,但亲兄弟还要明算帐。我可事先和你说好了啊,人手和经验我来出,铺面成本我们两个五五开,所得的利润嘛,也是对分!”

她昂着头,“也就是说,我和你合伙,我也要当老板!”

薛琬忍不住笑了起来,“行啊,有你这么精明的老板,我觉得咱们的铺子一定能赚大钱的!”

她点头,“那就按照你说的法子办吧。”

魏玳瑁是个灵鼻。

这是薛琬必须要争取到的力量。

虽然暂时还不方便将她已经做的事,以后要做的事都告诉魏玳瑁,但若是能有一项两个人共同拥有的事业,将来一起共事,也要方便许多的。

至于利,老实说,只要她想要的目标达成,赚多赚少都不是问题。

当然若是能赚到钱,那是更好的了。

以后要支撑起一门一派,可不是一点二点小钱就可以的,她永远都缺银子。

有了打铁铺子这个话题,魏玳瑁对什么李明珠就完全不在意了。

她一路拉着薛琬的手,将她从母亲和舅舅那里学到的生意经,一点一点都淘给了薛琬听。

那兴致高昂,简直就跟已经开了铺子赚到了大钱似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在园子里越逛越偏,不知不觉,居然到了一处竹园。

薛琬忙道,“我们可以折回去了,这里应该要靠园子的最西头了,再过去可就是围墙了。”

魏玳瑁却缩了缩鼻子,“可是我闻到了很香的味道,就在前面的竹林中。”

她侧着脑袋,鼻子不停地动,“真的是很特别的香味,就好像,酒香夹杂着牡丹花的香露,还有一点点梅子酱的味道。好奇怪的味道……”

薛琬目光一动,“酒味,牡丹花香露,还有梅子酱?”

魏玳瑁点点头,“嗯,分开来闻就是这三种味道,混合起来,却很怪。”

她低声呢喃,“这竹园看起来不怎么大,一眼望过去,也没有看到人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味道?”

薛琬拉住要往竹园里走去的魏玳瑁,“说不定是野狗偷了东西藏在那,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笑了笑,“这里到底不是自己家,就这样随意乱闯怕是不大好。玳瑁,我们先回去吧,芳官儿的戏就要开始了!”

魏玳瑁一步三回头,不弄清楚味道的来源总是觉得心里有些不甘心。

但她拗不过薛琬,便只能跟着先回了戏台,但来的时辰太早,还远没有到芳官儿的戏单。

薛琬对她轻轻一笑,“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起,“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有点事要和我二伯母说。”

魏玳瑁点了点头,“那好,我先去找你六姐玩一会。你说完话可记得要来找我。”

薛琬笑笑,“你放心,我很快就来。”

说罢,便就悄然离开了。

第173章 替唱

薛琬自然没有去找二伯母。狂沙文学网

她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脱下外衫反过来穿上,又在眉头眼角和嘴唇稍微改动了一下,为了确认不被人发现真实份,她还特地在唇角点了一颗黑痣。

当一个人长相普通时,她脸上特别突出的地方,就会成为别人的记忆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那颗黑痣上,从而遮掩住她本来面目。

薛琬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地混了出去,一路小碎步跑,重新回到了竹园前。

她没有魏玳瑁的灵鼻,一直走到了林子的深处才闻到了那股复杂又独特的香味。

这是千机司特制的砻坻丸的气味。

砻坻丸是一颗神药,它可以将人的潜能在瞬间调动,在油尽灯枯时也能再让已经燃尽的蜡烛继续烧下去。

千机司的人都管它叫回光返照丸。

舌下含了一颗砻坻,哪怕快要断气了,也能将气给接回来,至少可以撑住个把时辰。

有时候御敌退敌,有了这个把时辰,是可以直接扭转战局的。

这就是砻坻存在的意义。

但,砻坻毕竟不是仙药,服用过后,若是没有得到及时救治,仍然会死去。

这也是薛琬冒着风险返回竹园来查探的原因千机司的人只有在生命的尽头万不得已时才会使用砻坻,这意味着方才在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恶战。

可这是二伯父的新宅,今是二伯母的生辰,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恶斗?

她不得不联想到了千机司的密探芳官儿。

薛琬一路往林子深处走去,但四周都静悄悄的,也并无什么打斗过的痕迹。

她细碎的脚步踩着竹叶发出“沙沙”响动,但也无人惊起,更没有什么回应。

是死了,还是用了屏息术?

薛琬眼尖地发现脚下的竹叶背后隐约有血迹,她皱了皱眉,想了想,忽然捡起了一片干净的叶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那是一首变了调的清心普善咒。

而每一句的变调组合起来就成了一句暗语,“我是千机司的人,这里有我的同门吗?”

竹叶飒飒地摇,从高高地竹枝上忽然坠下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长相过于俊秀的男子,满脸的血污却丝毫不损伤他的美貌,反而令他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凄美了。

他穿一月白色的里衣,很显然是在换衣裳的时候与人缠斗厮打的。

此刻,月白色的衣裳已经几乎全部染红,前深重的红色表明,他所受最严重的伤都在心脏处。

薛琬眉头一动,“芳官儿。”

男子浑一震,“你!你是淑大人!”

不错,那男子正是桃园的名角芳官儿。

今他要唱压轴,所以换妆比平时晚了一些,在他打开妆盒打算调油墨的时候,忽然发现头面不见了。

这不是普通的头面,而是他特制的武器,是他自保的工具。

他大惊失色,自然免不得要去怀疑追查。

确实让他发现了可疑的人,但也没有来人手居然那么高强,轻而易举将他刺伤。

好不容易将人引到了竹园,为了保命吃了砻坻,蓄全之力将偷头面的人打死了,但自己却也再无余力可以逃脱。

正当芳官儿感叹他一代名伶就要死在这里时,有人来了。

他不得已才提着快要断开的气爬到了竹子的顶端,指望着能够暂时躲过一劫,等他缓了过来,他再自行离去。若是实在不行了,他自会用化尸粉将自己变成一滩水。

不被主人家发现,不被世人猜透他的份,哪怕死得无比卑微连尸骨都不留下,也无怨无悔。

这是为一个密探的觉悟。

没有想到,来的却是自己人。

芳官儿用最后的力气问道,“你是淑大人?”

薛琬垂了垂眸,微笑着回答,“我不是淑大人。淑大人已死,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新的联络人。”

芳官儿目光里满是不相信,“不可能。淑大人怎么会死?”

他摇头,“若是要给我换新的联络人,淑大人也会提前告知我,不会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来一个新人对我说,她以后才是我的联络人。不可能的。”

薛琬笑笑,“淑大人是人,是人就可能会死。她若是病死的,也许还有机会提前安排后事。可我们千机司的人,哪里能有那么好命病死?”

她嘴角一抿,“横生横死,是我们千机司密探的宿命,就好像你,也差一点就要死在这里一样,你有机会通知别人吗?”

言下之意,淑大人是执行任务中突然死去的。

芳官儿愣了愣,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似乎也无可反驳。

薛琬说道,“你记住了,以后我就是你的新联络人,除了我,谁都不要信。哪怕有人扮成淑大人的模样来接近你,你也不能相信。淑大人已经死了,若还出现一个淑大人,那必定是假的。”

她顿了顿,“千机司的规矩,我不会以真面目见你,所以,现在我是个中年妇人,以后也许我会是个孩童,不论你下次见到我时,我是男人还是女人,是长者还是幼童,只要你听到我的口琴声,就知道那是我。”

芳官儿皱了皱眉,“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是我的新联络人?”

他抬了抬头,“也许你才是那个假的呢?”

薛琬目光一动,笑容更深了,“虽然你吃了砻坻,为你争取了一些时间,但你的伤若是再不救治,恐怕也活不下去。”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这是赤炎,世间最厉害的金创药。一颗内服,一颗外敷,或许可以救你一命。”

芳官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除了千机司的人,没有人知道砻坻。

而赤炎更是只听说过没有见过的千机司圣药。

这样的话,眼前的人就是他的新联络人无疑了。

他接过药,吞服下一颗,但因为浑没有力气,外敷那颗实在够不到伤口。

薛琬见状撕开了他的衣衫,用手指碾碎药丸,均匀地洒在了他的伤口上。

“这里一时半会没有什么人来,你可以躺着休息一会儿,等到伤势略有所缓解,你再离开。”

芳官儿俊秀的脸几乎凑到了薛琬的脸上,他好奇地瞪着眼眸望着她洁白修长的脖颈,“你的本尊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是不是?”

薛琬挑了挑眉,“哦?”

芳官儿低声说,“你的皮肤很白,又很细腻,看起来顶多只有十五六岁。你改变了容貌,但却忘记了改变脖颈和手。”

薛琬笑了起来,“你又怎么知道你看到的就是事实?”

她站了起来,“马上要轮到你的戏了,但你这样是没有办法上台了。来,告诉我,你等会儿要唱的是哪出?”

芳官儿愣了愣,“你要干嘛?”

薛琬掩嘴笑,“等会儿我不得上台替你唱吗?若是砸了你的招牌,可莫要怪我,谁让你自己不能上台呢?”

第174章 挑刺

赤炎果然是世间最好的金创药,芳官儿服用没一会儿,便觉得比方才有力气了一些。

他挣扎着起身,对着薛琬说道,“我好不容易闯下的名号,经不起你折腾。若是今日搞砸了,那以后皇城的戏园子就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那就没有办法再打听情报完成他的密探使命了。

他虽然是千机司的密探,但所司却只有梨园这一个行当。离开了这行,他还能去哪里安身立命呢?

薛琬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是要自己唱戏?”

她摇摇头,“我虽听过几场戏,但却连曲调都哼不齐。”

若是她的四叔在,这种场合或许尚还能顶得住,但她嘛,虽不能说是五音不全,但也没有好上多少。

芳官儿狐疑地望着她,“那你的意思?”

薛琬一手将芳官儿提起来,“我在台前演,你自个儿唱。”

二伯母的戏台离看戏的座位有些距离,再加上浓重的戏妆,打眼一瞧,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容貌。

她个子在女子中算是高的,而芳官儿在男人里,又算是矮小的。

遥遥一眼,两个人的身量差不离,她不过只需要模仿几套动作,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穿帮。

芳官儿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也好,你将我藏身在戏台之下,到时候你只管演,我来唱。”

虽不知自己能不能撑过去,但总比开了天窗得罪了贵人要好。

正说着,他忽觉口中又被喂入了一颗药丸,不由大惊,“你给我吃了什么?”

薛琬道,“我总要保证你可以撑到将戏唱完吧?”

要不然唱了一半他倒是昏迷不醒了,她一个人在戏台上光打转没声响不是很傻吗?

她笑了笑,“是玉露丸。”

有一股暖流徐徐在丹田处升起,芳官儿看薛琬的目光又与刚才不同了。

若说之前,他对薛琬的身份只有七八成相信,这会儿,便是百分百信服了。

哪怕他的联络人淑大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他也能确认那是假的。

因为玉露丸,乃是千机司的疗伤圣品,除了掌门和护法之外的人,只听说过但没有人见过。

他之所以知道,也是当年刚入门时机缘凑巧,无意中得到了掌门人的赐药。

就是这种滋味,就是这种感觉,和当年一模一样。

那是真的玉露丸无疑,赐药的也自然是他新的联络人没错,这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事了。

芳官儿调整呼吸,只觉得自己的状态好了许多。

若不是胸口的伤实在太大,动一动就会滋出血来,他简直可以亲自上台唱完那出戏。

如此,薛琬李代桃僵,通过与芳官儿的协作,勉强完成了最后的压轴大戏。

她一边演一边观察台下众人,除了芳官儿的资深戏迷梅氏皱了几次眉头之外,别人都听得如痴如醉,连号称不爱听戏的魏玳瑁也沉迷其中。

呵呵,还说以后就是她的人了呢,居然连她不见了也没有发现。

曲终戏罢,薛琬悄然离开,后台已经换上了真正的芳官儿。

梅氏亲自来后台打赏,“芳官儿,你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爽利的地方?我瞧你今日有些不对劲。”

芳官儿的戏她可是看了不下几千场,稍微有点不足,就能够立刻看出来。

今日的芳官儿,可不只是身段不对,连声音也没有往常那样中气十足。

芳官儿心中一抖,但面上还是很镇定的,“回大夫人的话,正是身体抱恙,但今日这场是班主早就应下的,不得不上台。”

他深深作了一揖,“还望大夫人海涵,以后若再有这样的情况,必定不再勉强上台。”

像肃国公府大夫人这样的爱戏之人,能得到她的追捧是一种幸运,因为有钱有权,能很快就让他名声大噪。

但同时,要维持这种热度,也是很难的。

比如大夫人,就特别地挑剔。

若是有两次自己的戏没有让她满意,她甚至都不会给第三次机会,转而会另捧他人。

他垂下的头不由皱了皱眉,心想,到底是谁要对他不利……

那个人是单纯想对“芳官儿”不利,还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梅氏这才满意,“那你好好休息吧。”

戏台下,薛琬姗姗来迟。

魏玳瑁一眼就看到了她,“琬琬你去哪里了?我刚才找了你好久都不见人。”

她指了指人去台空的戏台,“那什么芳官儿唱得不错,可惜你都没有听到。”

薛琬冲她笑笑,“方才吃多了,肚子有点疼,我去蹲坑了……”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蹦出来一句,“咦,你们女孩子说话都这样口无遮拦吗?什么蹲坑……那么粗俗……”

薛琬满脸黑线,这声音她太熟悉了,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陈王。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爷您能不能不要再躲在我们粗俗的女孩子后面偷听我们粗俗的女孩子说粗俗的话了?”

这么喜欢听壁角,怎么就没有长了骆真的千里耳?真替他可惜。

陈王未曾料到会遭到薛琬一阵抢白,“你!”

他英俊的小脸此刻红一阵白一阵,倒显得更娇羞可爱了。

魏玳瑁呵呵一笑,“殿下不是要当护花使者吗?怎么那么闲老是管我和琬琬的事?”

她挑了挑眉,“莫非,殿下是看上了我们其中一个?哎呀呀,那怎么好,李大小姐知道了可是要伤心的。”

陈王再遭抢白,这回连脾气都没有了。

魏玳瑁是谁?满皇城谁不知道这丫头是个刺儿头?她耍起横来天王老子都不怕,连李丞相都被她当面骂过。

可偏偏却谁都拿她没办法……

人家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虽然尖牙利嘴,可到底还是个女孩子,谁还能当真和她过不去?

毕竟人家的爹妈都不管她。

薛琬瞥了他一眼,“殿下还不快点过去?您的李大小姐正找您呢!”

陈王转过头去,只见不远处李明珠笑意盈盈望着他,正在冲他招手。

他望了一眼薛琬,见人家对他丝毫都没有什么意思,甚至还有点嫌弃的样子,便觉没趣,想了想,还是乖乖地抬脚去了李明珠那里。

魏玳瑁挑了挑眉,忽然问道,“琬琬,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陈王?”

薛琬一愣,“啥?”

魏玳瑁却又自顾自摇了摇头,“不对,应该是他喜欢你才对。”

她啧啧叹道,“陈王那样子,和我大哥从前追我大嫂时一模一样,就跟个刚启蒙的幼童一般,专门喜欢挑对方的刺。其实,那不过只是想要吸引对方注意罢了。唉!”

第175章 造访

薛琬一时怔忪,喜……欢?

她应该是喜欢陈王的。

至少上辈子是。

隐藏在黑暗之中,一开始可以说是为了生存和报仇,但后来羽翼丰满之后,也心甘情愿去做那些不能见光的事,若只是因为忠诚和知遇之恩,是不可能成立的。

当时,她已经抽丝剥茧,找到了他和薛家灭亡之间的联系。

却始终不愿意继续深入下去。

大概,也是害怕最后她喜欢的人成为了害死她全家的刽子手。

她真的曾真心实意喜欢过他,否则死去的时候也不会那样刻骨铭心地痛,无休无止的噩梦纠缠到今生还不能退散。

可陈王对她,就不一定了。

利用有,惜才有,用熟了习惯了或许也有,但唯独喜欢……

薛琬摇摇头,“不,你想岔了。”

她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虽然苦涩,却仍旧明媚动人,“陈王有他的意中人,我自然也会有我的归宿,你以后可不许将我和他再说在一块去,对谁都不好。”

皇城女子的名声,如同明珠一般珍贵。

薛琬已经是退过一次婚的人了,虽然这不是她的错,但总有人拿这当小辫子紧紧抓住不放。

从前侯夫人还在的时候,就曾跟人内涵过,说薛琬和林朝从小就定下了婚约,彼此都知道未来必成夫妻,所以早就两小无猜有了首尾。

虽只是暗地里有这么个话头,但总不缺人相信。

这也是她退婚之后,刘正的婆娘周氏就盯上了她的缘由。因为,人们都很笃定,薛琬再也不可能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了。除了下嫁,她别无他法。

这一点,甚至连她的亲祖母刘太夫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魏玳瑁虽然顽皮,但也总算了解世情。

她忙抿了抿嘴,“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提这个了。”

是她想的不周,平白无故和陈王扯上关系,以后可很难再洗清了。

而且陈王,看样子,是会和李大小姐结亲的。

既然是李家的姻亲,那也就是她讨厌的人了,她怎么能将自己讨厌的人和自己最喜欢的朋友纠缠在一起?

正值五月,天气晴朗温暖,又还没有入夏,属于不冷不热最舒服的时节。

沈氏这园子好玩又好看,除了几位年长的老夫人先行回府了,年纪轻些的夫人和小姐们都留了下来。

三五成群扑蝶的扑蝶,闲聊的闲聊。

薛琬和魏玳瑁坐在女孩子堆里,虽然内心觉得自己和这些精致美好的女孩格格不入,但外表看起来倒还挺和谐的。

家里有尚未说亲子侄的夫人们也在一起悄声议论,“我瞧着这堆姑娘里,容貌最出挑还是靖宁侯的五小姐。”

“确实出挑,只可惜……”

只可惜,五小姐是庶出。而且,掌家的夫人不需要尤其出众的容貌,簪缨之家娶媳最在意的还是端庄的气质。

靖宁侯府的五小姐确实美貌,但美得有些过于妖娆了。

“倒是薛七小姐的气质最好。”

“确实好气度,只可惜……”

夫人们正在闲聊着,忽然有婆子前来回禀,“夫人,门口有位号称郴州萧氏的小姐求见,她说,她是咱们家七小姐的朋友。”

沈氏皱皱眉,“去请七小姐过来。”

虽然她过生日不曾发出帖子,但来的都是心里想要请的人。

像这样不请自来的人氏,又打着郴州萧氏的幌子,谁知道是真是假?

若是轻易放了进来,万一来了个西北货,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薛琬听说萧秀秀来寻,也是有些吃惊。

当日她与萧秀秀打了一个照面,原本想要立刻将人送走,只可惜又遇到了侯夫人的事,耽搁了几日。

没想到,萧秀秀居然摸着上了二伯母的门。

这攀附的能力也让她大开眼界。

她想了想,对沈氏说道,“前些日子出门去收拾铺买簪子,确实遇到过一位小姐,她自称是郴州萧氏出身,想要与我结交个朋友。倒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是……”

沈氏点点头,人确实是有那么一个人,但薛琬也不晓得对方是真的还是假的。

而且,今日也绝对不是薛琬邀请的。

她想了想说道,“既然真的见过,那还是请她进来吧。”

一个年轻轻的女子,就算上假的,也不过只是想要贴上来谋些利益,谅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但若是闭门不开,就恐怕会让她到处散播传言,对薛琬很是不利。

薛琬福了一身,“叫二伯母为难了。”

她顿了顿,“等会儿我会看着她,找个机会就带她离开的。”

说罢,便跟着婆子出去迎人。

肃国公府的大夫人梅氏看到,笑着对沈氏点了点头,“果然是祭酒大人的千金,进退有度,行事有章法。”

她眯了眯眼,“什么时候得空,我做一局,让澈哥儿作陪,你带着你这位侄女儿一块儿来吧?”

沈氏笑了开来,“那当然好。”

这意思便是要让澈哥儿和薛琬相亲的意思。

肃国公府是皇城数一数二的名门贵族。

当年的连贵妃就是出自他家,这是平王殿下的外家。

连澈是肃国公府的嫡长孙,他父亲是世子,将来这国公的爵位迟早都会到他的身上。

这孩子又十分孝顺懂事,文才武略都很出色,举手投足又十分稳重得体,连陛下都对这孩子另眼相看。

这是比永安伯府还要好的亲事。

若不是着实怜惜薛琬,又觉得当年没有及时发现侯夫人对谋害,心中有愧于三弟妹,真心想要补偿,这样好的女婿,她真想自己留着。

看着沈氏略显激动地说好,梅氏瞥了她一眼,“唉,你这人……”

她点点头,“那我就等着看你这么捧在手心上的侄女儿到底有多好了。”

那边厢,薛琬跟着婆子出去到了二门,见到了来寻她的萧秀秀。

萧秀秀今日打扮得十分隆重,见了薛琬却很随意地说,“薛姐姐,我方才去你府上找你玩,你家里的人说,你到了你二伯母这里,我实在太想见你,所以就过来了。”

她顿了顿,“不……不打扰吧?”

薛琬笑笑,“今日是我二伯母的寿辰,倒也来了许多姐妹,本来就人多,也不算打扰。”

她眼眸微转,“你跟我进来吧!”

第176章 邀请

萧秀秀出建宁侯府。

虽然家族远离皇城,但却也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千金没错。

更何况,在她的大伯父死后,长房的堂兄也死了,她父亲萧百诺便顺理成章成了建宁侯世子。

她为世子之女,她的爷爷是侯爷,她的父亲和兄长将来也会是侯爷。

一直以来,她都是自视甚高的,至少在郴州,就连府尹的女儿也只配给她提鞋。

这回跟着兄长一起来到皇城,这才收敛了一些她的傲气。

毕竟,皇城的名门世家太多了。

侯府算什么,这里光国公府就有五六家,跟别提各家王府公主府。

就算是侯,也有一等侯二等侯压在建宁侯府的上面。

她不知不觉,便将尾巴夹了起来,甚至急不可耐地想要融入皇城的主流贵族社会。

大哥生有些沉闷,也不擅长与人交际,所以来皇城好些时候了,居然一个名门公子都没有搭上。

反倒是那些哄着他去赌场青楼的酒朋友认识了不少。

父亲让他们提前半年出发,是为了给他们在皇城落地生根留点余地和时间,但照大哥这样的做法,等到秋闱结束,恐怕他也没法攀上什么有用的人。

还不如她自己上。

但名门贵女实在太难结识了,连薛琬都是意外之收获。

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今是薛家二夫人的寿辰,又看到外头停满了贴着各府爵徽的马车,她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今儿这座园子里坐的都是什么人物了。

她岂能空手而归

不,她一定要进去的,哪怕只是露个脸让别人知道郴州萧氏来人了,也是好的。

萧秀秀打定主意要让别人记住她,自然处处温言笑语讨好人。

她跟着薛琬进去之后,非要给沈氏请安。

薛琬虽然觉得萧秀秀这姑娘有些太着急用力过猛,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有效直接的方法。

这满屋子的夫人太太们哪个不是人精

彼此都对视一眼,觉得郴州萧家的小姐有些太

然而这有什么关系,这些人也都知道了萧秀秀的存在。

萧秀秀目的达到,便乖顺地跟着薛琬去了小姐们玩乐的地方。

她是江南来的,满肚子都是与皇城截然不同的风俗习惯和玩乐趣事,又刻意地奉承巴结,自然很快就和小姐们玩到了一块儿。

魏玳瑁有些不爽,悄声和薛琬说,“我不喜欢这萧小姐。”

她直来直去的子,看萧秀秀时觉得不爽极了,太假,太别扭。

薛琬微微一笑,“无碍的,你且等着,过几她就走啦。”

魏玳瑁愣了愣,“走”

她撇着嘴摇头,“我看她那样子,可不想要走。”

薛琬笑意更浓,“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今萧秀秀的到来确实是个意外。

但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至少,萧秀秀自以为和这些小姐们打成了一片,下次她再被邀请参加这种姐妹们的聚会,便不会起疑心了。

总比什么都没有,就突兀地将人请上要自然。

魏玳瑁最喜欢有趣的事了,最好还能让她冒点险。

她一眼看到薛琬意味深长的目光,心里突突的,直觉会有很好玩的事等着她。

那自然是要点头的,“好啊,好啊,我和你赌”

薛琬便让她附耳过来,低声说道,“这样这样,如此如此,你觉得怎么样”

魏玳瑁的眼神晶晶亮亮的,甚至喘气都有些粗了。

她一拍桌子,“好,自然好极了”

这么大动静都惊到了那边厢相处融洽的小姐们,薛璎笑着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好极了”

魏玳瑁小脸一红,正不知道该怎么说。

薛琬笑了起来,“过几就是魏五小姐的生辰了,我想要给她办个特别的生辰宴。”

小姐们都喜欢玩乐,一听到特别,就立刻昂着头问道,“哦说来听听”

“那一定也要请我们过去玩。”

薛琬点点头,神秘一笑,“自然要邀请众位去的,至于怎么特别,请容我卖个关子。”

萧秀秀生怕薛琬不请她,故意怯生生问道,“那我也有这个荣幸去吗”

薛琬笑容更甜,“嗯,当然了。你一定要来”

这是专门为你和你的哥哥设的呢

时间不早了,原本萧秀秀还想要赖着在沈氏这里吃一顿晚饭的,但薛琬借口有事,直接将人给带了走。

萧秀秀看出来了,薛琬虽然份在这些贵女中不是顶高的,按说名声也不是特别完美无瑕,但众人却都很服气她。

她还指望着借着薛琬这块跳板,让自己和哥哥都攀上皇城这些名门贵族子弟呢,自然不肯有丝毫违逆。

倒也乖顺地跟着出来。

在沈氏家门口,薛琬对萧秀秀说道,“我怕里面的人你都不熟,我走了你一个人孤零零难受,所以才带了你出来的,你不介意吧”

萧秀秀忙摇头,“不介意,我原本就是来找你玩的。”

她顿了顿,“再说,过几就又能和那些有趣的姐妹们见面了。”

这是提醒薛琬,魏玳瑁的生辰宴一定要带上她。

薛琬笑道,“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将帖子提前发到你的手上。”

她话锋一转,“啊,对了,那镇国公府的三公子,李丞相的二公子,或许陈王下也会到的。若是方便,你也可以带上你的兄长一块儿来。我听你说过,令兄是来皇城参加秋闱的,多认识一些人,对他总没有坏处。”

萧秀秀大喜,“那简直太好了”

她汲汲营营钻营,难道是为了她自己吗

当然是。

不过,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想要通过这些贵女们给自己的哥哥搭上一条线。

毕竟,这可是从家里出来时,父亲的嘱托。

将来,他们萧家能不能重返皇城,重返最荣耀的时刻,就全看他们兄妹两个的经营了

她紧紧握住了薛琬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上我哥哥的”

作为报答,到了魏玳瑁生那天,她一定会重金打造一份礼物,绝对会让整个皇城的名门公子小姐们都记住他们郴州萧家的财力的

薛琬笑得更甜,“那就好。”

第177章 引蛇

送走了萧秀秀,薛琬调转车头去了一趟北街。狂沙文学网

萧然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后院的主人将那宅子彻彻底底买了下来,如今,便都从那门进出。

原先的小院倒成了个秘密之地,只有在商谈要事时才会由暗道进入。

天色还不算太晚,萧然还不曾回来。

薛琬知道那个大兴街滴干人血的变态杀人犯朱明仍然在逃,整个京兆府的人都在忙着抓他,不到深更半夜,萧然是不会回来的。

她也不管。

只是吩咐了小花去买酒买,然后将上好的席面摆了一桌。

小花望着薛琬“嘿嘿嘿嘿”傻笑,“小姐,你和苏十一是什么时候……嘿嘿嘿嘿……”

小姐那贤惠张罗酒菜的样子,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就活像个等待丈夫归来的小媳妇。

若都这样了还说什么事都没有,她小花可是不信的。

罢了罢了,虽然她也曾迷恋过苏十一的美貌小半年,但后来新欢也换了好几茬,如今一颗芳心都扑在了王翰小哥哥上,对苏十一早就看成了过眼浮云。

何况,要是小姐喜欢,区区一个过眼浮云算什么,就算是心头新欢王翰小哥哥,她也会双手奉上啊。

男人如衣服,小姐是手足。

衣服可以常换常新,但手足永远打断了连着筋。

别看她小花不过一个小丫头,但是非道理可比许多自谙学问广博的大人们都分得清。

薛琬又好气又无奈,“你这丫头满脑子都是嘿嘿嘿,真拿你没办法。”

她顿了顿,“你可不要瞎想,我和十一,是纯洁美好的朋友关系,和你想的不一样。”

只不过是今又见了一回陈王和李明珠,见他二人终是走到了一起,心有所感,略感惆怅罢了。

但那都是前世的伤,又无从诉说,只能添几杯薄酒找挚友一醉方休,才能略解心头苦闷吧。

一直等到了天墨墨黑,萧然也不曾回来。

小花打了个哈欠,“小姐,我实在困,就不陪您一块儿等了。我去客房先歇下。”

这丫头一包酱牛下肚,腹中饱暖,又接连劳碌几,早就困得不行,一沾上塌就睡死过去。

诺大的院中,便只剩下清风朗月陪伴薛琬。

薛琬心里猜测,初入京兆府正急着要表现自己的萧然,或许今夜不会回来了。

她顿觉无趣,便一个人自顾自斟酒喝了起来。

第一杯,敬前世。

纵然是凄苦的一生,却也很是传奇。上辈子学到的东西,到今生仍受益无穷。

第二杯,敬父母。

虽然父亲的安危尚未尘埃落定,但这辈子的第一个好处,却是给枉死的母亲报了仇。

第三杯,敬朋友。

失而复得,恐怕是世间最大的欢喜。她好像将前生所有失去的伙伴一个个地找回来了呢!

第四杯,敬自己。

不论遭遇怎样的困惑苦恼,痛苦和折磨,都要坚强勇敢地走下去啊!为了自己所,牺牲所有也是值得的。

第五杯,敬……

薛琬送入口中的酒尚还未沾唇,她的手便被一个温暖的掌心包住。

她眼带水光地抬起头,望着他,“你回来啦。”

萧然轻轻将她手中的酒杯取了下来,然后一口喝掉,“你喝得有点多。”

他已经在手下通知自己时,第一时间赶回来了,但却仍然让她喝了那么多杯。

看着她潮红的脸色,泪水迷蒙的双眼,他的心微微有些疼。

握住她的手,舍不得分开,他装傻将话题岔开,“发生了什么难过的事才需要借酒浇愁?”

薛琬冲他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喝两杯。你没有回来,我就自己先喝起来。”

她小声说,“从前我们就是这样的。”

萧然微微愣住,“什么?”

从前?

从前她住在高高的侯府红墙内,他蛰伏于市井街道,不可能有交集,怎么可能坐在一起共饮?

他不由想到结识她以来种种奇怪之处,心中难免有些疑惑。

有些事,他不问,不是因为不在意,而是不敢开口怕惊扰了她。

薛琬忙将自己的手从他手掌心中抽出,麻溜地给他也倒了一杯,“你也喝!”

她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朱明还没有找到啊?需不需要我帮忙?”

萧然心内暗叹,知道她是不肯说实话的。

便也不再纠结。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她愿意亲口解开所有谜底的那一天。

“那朱明很是狡猾,每次有点蛛丝马迹,我们的人想要跟着查下去,就会被他逃走。”

大兴街的案子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居然还没有将凶犯拿住,京兆府尹程谨之所受的压力巨大,他们这些小喽的子自然也不好过。

薛琬知道,因为提前锁定了凶手,所以朱明没有机会再犯案。

前世这个时候,朱明可是已经再伤了两人了。

但这些,是没有办法和萧然说的。

她想了想,“皇城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他若是故意躲着,你要想找到人也需要费点功夫。我觉得,与其你们去大海捞针找人,倒还不如引他出来。”

萧然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要引他出来也不容易。”

他叹口气,“这个朱明祖上是外地来的,皇城只有他一家三口,父母死了,如今就剩下他一个人,无亲无故。除了知道他曾经在哪里做过活,就连个和他相熟的人都找不到。根本没有切入的口子。”

薛琬却道,“他犯案的方法如此诡异夺人耳目,说明本是个耐不住子的人,他哗众取宠,想要赢取注意,自然不甘心这样东逃西窜的子。”

她顿了顿,“你倒不如虚晃一枪,给他造一个假象。”

萧然的面色一下子肃穆起来,“你的意思是?”

薛琬轻轻地笑,“假如他知道,大兴街杀人案的凶手被抓住了,会怎么样?若是你们拟定要在午门斩首这凶手,他又会不会出现?”

她目光一动,“我和你打赌,他一定会忍不住的。”

一个急不可待想要获取众人目光的人,是耐不住寂寞的。

被迫流亡,不是他的本意。

而当他得知有了替罪羊后,必定是得意而又蔑视的,他一定会到现场去观望。

到时,她便可以劳驾魏玳瑁了。

灵鼻在手,真凶我有!

第178章 计谋

简单的一碗面片汤,是薛琬羞涩的厨艺中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

咳咳,虽然带了小花,但小花的水平还不如她呢,所以还得自己上!

没想到萧然却吃得津津有味,“真好吃。”

他将汤碗tiǎn)得干净,几乎一滴不剩,这才舍得放下,“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

薛琬笑笑说,“我有事找你。”

她便将在明月楼中遇到了萧秀秀的事说了一遍。

“萧家派了子弟来皇城,你们很可能会碰上,就算碰不到面,但极有可能会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

现在,还不是让萧家的人知道萧然的时候,在他根基未扎稳之前,提前让敌人知道他的存在,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萧然剑眉微拧,“这倒确实有些难办。”

他可以避开萧家的人。

但是,他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忘掉他自称郴州萧氏。

萧家的人只要再深入一些和皇城的世家子弟打交道,甚至,只要结识一名京兆府的人,他的存在就会被揭开。

正当他凝眉深思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一声温柔的低语,“十一,不如我们干掉他们吧?”

萧然一怔,“干……干掉?”

虽然对萧家的人没有感了,萧氏这对兄妹的父亲,也极有可能就是当初害死他母亲,bi)他至此的仇敌。

可总也没有到要干掉人家的地步……

薛琬冲着他微微一笑,“我在来时的路上想过了,你和他们几乎是避无可避的。”

她顿了顿,“萧秀秀的大哥来参加秋闱,可是却提前了几个月到达,必定是带着萧家的期望,前来结交朋友的。同是今科的考生,总会碰面同席,难免就会提到你。”

这几乎是肯定的。

随着萧然在京兆府越来越出挑,他很快就会成为皇城公子中的佼佼者。

想不叫人知道,实在是太难了。

既然躲是躲不掉的,那就只能让萧氏兄弟打道回府了。

薛琬抬了抬眉,“啊,你不会是误会了吧?我说的干掉,可不是说弄死他们。这还不至于……”

她掩嘴笑,“我只是觉得,得想个法子弄走他们,让他们尽快回老家,短时间内,再也不会来。”

萧然略略松了口气。

虽然他早就已经想好,不管她要他做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地上,哪怕是杀人放火。

但若是能不必脏了自己的手,那也还是极好的。

他目光微动,“那你有主意了吗?”

薛琬微微一笑,“当然啊!”

她的笑容越发明媚,“我打听过了,萧氏兄妹是前天才刚抵达的皇城,昨他们上门拜见了姻亲定安伯,可惜定安伯生病去庄子上休养了,只见到了他们家三公子。”

初来乍到,必定是要找熟悉的人领着去探路,结交更多的皇城权贵。

但唯一的领路人定安伯没有见他们。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尽快地自己去结识更多的人。

所以,萧秀秀在知道自己是国子监祭酒之女后,才会态度急转,频频示好。

甚至,都不怎么认识,就已经想要登门拜访了。

也正是那一刻,薛琬觉得,要将这对兄妹彻底地赶出皇城。

萧然对薛琬内心所想,已经有了些了解。

他说道,“我父亲死后,萧常德就成了世子。他素来钻营,为了向上,有不惜一切后果的决心,所以,他的儿女到了皇城,必然是要到处攀附的。”

萧常德是他父亲的胞弟。

当然,他是不会再叫二叔的。

比起父亲的安宁致远,萧常德却是一个颇有野心的人。

他一直都不满足于偏居江南一隅,总想着要重新回到皇城,重新站在权利的顶端。

薛琬笑笑,“他们想要的东西,就是最好的饵。”

她顿了顿,“十一,你不能心慈手软,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打发走。否则,他们多待一,对你就是最大的伤害。”

萧然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没那么简单。”

他继续说道,“如今离秋闱尚有段时,就算你想办法将人赶走,萧家也还来得及再送人过来。”

大家族,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倒下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薛琬笑眯眯望着萧然,“谁说,我会让萧家的人知道他们离开皇城了?”

她笑容愉悦,又有点狡黠,像个耍小聪明的孩子,“气垫船速度极快,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将人骗上去,送去一个无人将至的小岛上。”

恰好,她知道有那么个地方。

然后,夜夜笙歌,不知几何。

至于萧家那边,他们有师勇啊,隔十一封家书送回去,说不定还能要点钱……

等到醉生梦死之后,萧家这对兄妹醒悟过来,但那又怎么样?无人的小岛,没有工具,是不可能回得来的。

等到秋闱的时间过了,再将人放出去。

既不耽误什么,也不伤害他们命。

再也找不到更有趣的法子了。

萧然听了薛琬的计划愣了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呀,就是这么鬼灵精!”

语气里带着掩盖不住的宠溺。

在一旁的小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哎哟哟,她算是看出来了,就算小姐的态度模棱两可不好说,但苏十一这家伙一定是慕小姐的。

这眼神,这表,这炙的气息……

啧啧,喜欢一个人怎么能藏起来呢?藏不住的。

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薛琬和萧然商议了一番细节,便要回府。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将靖宁侯府当家了,可是在没有正式搬之前,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啊!

萧然坚持要送她,“程大人顺着罗仙姑给的线索查了下去,发现那个叫朱明的人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他叹口气,“只可惜,在去搜捕的时候让人逃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五城兵马司都帮忙寻人了,可却没有一点踪影。”

一个变态的杀人狂流落在外,不管他是不是会再次犯案,但总是让人胆颤心惊的。

萧然不放心薛琬一个人回家。

薛琬看他很是坚持,便也点头答应了,“那好吧。”

内心里却在想,若是真遇到那个变态,她一定搞死他,才不给他机会再次祸害其他无辜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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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气垫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快就到了魏玳瑁生辰那。狂沙文学网

因都提前和家里说好了,所以众人一大清早就在皇城的南码头集合,安静的码头边,不一会儿就停满了印着各种爵徽的马车。

魏玳瑁对着薛琬悄声问道,“你怎么请了那么多人?”

计划里,是只有当在沈氏生辰宴会上出现的那几位小姐的,但今看马车的数量,岂止是翻倍而已啊?

薛琬也有些无奈,“不是要坐侯三公子的气垫船吗?侯三公子来了,他家的跟虫妹妹能不来?”

然后那些什么洛贵女啊张贵女黄贵女焉能安静如鸡错过这样的机会?

侯三公子将这聚会当成是气垫船会的首次会晤,自然格外重视,也一早就知会了李大公子和陈王。

李大公子和陈王一来,李大小姐焉能不来?

魏玳瑁跺了跺脚,“这帮人来就来了,别给我误事就好。”

别人就算了,姓李的这对姐弟怎么好意思?

这可是她魏玳瑁的生辰宴诶!他们家刚bi)死了她的大姐没多久,他们怎么有脸来?

原本,她可是个忍不住气的人,按着她的本心,就该痛痛快快地爆发一顿才是。

但一想到今她上可是背着任务的,就只能静下心来对自己说,“忍耐,忍耐!忍得一时风平浪静,以后才能痛打落水狗!”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侯三公子也将气垫船从镇国公府开了出来。

众人下了马车,结伴上了气垫船。

这船造地真是大气磅礴,浩浩dàng)dàng)一群公子小姐加上小厮随从丫头,少说也要三五十人,居然稳稳当当地都给容纳下了,还不嫌挤。

众人纷纷对侯三公子竖起了大拇指,“人才啊!”

侯三公子虽然年纪大,但格还是很羞涩的,他红着脸说道,“哎呀,你们能玩得开心我就知足了。”

他求助似地望向了薛琬,“薛妹妹,你快点说两句。”

薛琬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居然在这群公子小姐中树立起了威信,不过,这对她也未必不是好事。

她笑着说道,“今我们都是为了给魏五妹妹过寿才聚在一处的,都是素来交好的兄弟姐妹,所以,等会儿到了极心岛上,就不要再有份尊卑的约束,这样才好玩。”

魏玳瑁连忙说,“对,既然都决定出来玩了,自然要玩个痛快嘛,若是到了极心岛还有各种束缚和拘束,那岂不是太没趣了?”

她抬头望向陈王,“下,您同意吗?”

这堆人里,陈王的份最高,他若是首肯了,别人自然也没有话说。

陈王被架在火上了,哪里还能说不同意?只能笑着说,“自然,自然。大家都是朋友嘛!”

他这么一表态,其他人也都欢腾起来,一时间气氛更好了。

李明珠瞅了魏玳瑁一眼,对着弟弟李舒泽说道,“你也真是的,这姓魏的小丫头过生,非要来凑什么闹?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两家的况,若是被母亲知道了,定要生气的。”

若不是知道陈王要来,反正打死她,也不会给这魏五过生的。

李舒泽目光深沉,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今是我们气垫船会的首会,我自然不能不来。”

这当然不是全部的理由。

一想到当在兰亭,他其实已经输给了魏玳瑁,心中便有些悸动。

极心岛聚会,极有可能也会赛诗,若是能当面再赢她一局,就好了。

李明珠不知道弟弟的心思,仍有些怨言,“既然来都来了,那也只能如此。我只能警告你,只当是朋友之间玩了一场,可不许再给那小丫头好脸色看,免得她还以为我们家真的欠了她的。”

她叹口气,“就算真的欠了大嫂的,哥哥也都还清了。”

李舒泽皱了皱眉,忽然说道,“大姐,我们家确实欠了魏家,哥哥也确实对不起死去的大嫂。还有,你真的觉得哥哥已经还清了吗?”

他摇头,“不,还不清的,一条人命呢,怎么可能还得清?”

没错,哥哥已经从翰林院出来了,这辈子也许都不能再入仕途。

再加上坊间这些难听的传闻,哥哥整个人都已经变了,从前意气风发,如今颓废如狗。

可是,再怎么失意,难道这些是死去的大嫂造成的吗?

不,是哥哥自己的错啊!

死去的大嫂永远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可是哥哥却还仍有呼吸。

只要他一是李丞相的大公子,就算不做官,过的也都是神仙富家翁的子。

李明珠怔了怔,似乎没有料到弟弟会这么说,她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你!”

她气呼呼地说道,“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哥哥到底是你的哥哥,你怎么!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说了,总之今你可不许和那魏丫头多亲近。否则我定然告诉母亲去。”

李舒泽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了魏玳瑁,看到她依偎在薛琬边神采飞扬,心中不觉有些微微发苦。

萧然拉了拉他的衣袖,“泽弟……”

李舒泽回过神来,“然哥,我没事。”

这时,岸上忽然传来了女子的叫声,“船,等一等!”

薛琬抬头,见是萧秀秀,便对着萧然点了点头。

气垫还未开,船门开了,上来两个人,是一对穿着隆重的年轻男女。

两个人似乎是一路狂赶,此刻都有些气喘吁吁。

萧秀秀对着薛琬说道,“薛姐姐不好意思,我和哥哥来晚了,还好船还没有走,否则的话我们就要错过给魏姐姐过生了呢。”

她拉了拉旁边年轻人的衣袖,“这是我的兄长,萧照。”

船上的人实在太多,大家都对这对外地来的兄妹不怎么感兴趣,所以萧秀秀的自我介绍并没有什么人在意。

薛琬笑着说,“知道了,你们快点找地方坐。”

说是这么说,但其余的位置都坐满了,也只有魏玳瑁和薛琬边还留了两个位置。

萧秀秀便拉着自己的哥哥坐了下来。

船徐徐开了。

期间,她好几次想要和其他贵女公子搭话,但别人对她只是客气礼貌笑笑,甚至都没有互相通报姓名,就岔过了话题。

她心里暗骂,“皇城这些人都是势利眼,见我们是外地来的,就这么看轻我们。还是爹爹说得对,萧家若是想要让世人都看得起,必须要更进一步,必须要重返皇城!”

这时,极心岛到了。

第180章 礼物

极心岛位于皇城南首的南湖中心,原本只是一个小泥墩儿,硬生生被有钱没地方使的所谓“风雅之士”给填成了一座岛。

岛也不大,方圆不过两里路,建了些亭台楼阁。

有几座别庄,都是前朝的权臣所建,后来陛下登基,这些权臣都坏了事,别庄自然也被罚没。

陛下是个文艺人,不忍心教这些好看的园子锁起来充了公,便特地留作公用。

只要提前约好时间,出一点养护费,什么人都可以来这岛上游玩。

皇城位于盛朝的北方,本来就不似江南那样到处都是湖川,连这南湖也只是由原本的一条小河给凿开的,岛屿便更稀奇了。

所以,这极心岛便成了文人墨客们的最,文雅人士的聚集地。

若不是搬动了陈王的名号,又有侯三公子亲自来定,恐怕还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呢。

萧秀秀兄妹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极心岛的大名也是听过的。

她悄悄地碰了碰哥哥的手臂,“哥哥,侯三公子也就罢了,但李公子和陈王你千万要多上点心。”

若是能和这样的人做朋友,那以后何愁不能顺利打入皇城的名门公子圈?

比起妹妹的钻营,哥哥萧照显然木讷许多。

他脸色有些微微红,甚至带着点为难,“怎么上点心?我不会的。若是我刻意巴结,他们仍旧不理我,岂不是难堪?你……我……顺其自然吧。”

萧秀秀跺了跺脚,要不是这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她真的直接劈头盖脸骂上去了,没出息!

这人也不知道随了谁,怎么就半点也没有父亲的深谋远虑,甚至连自己都不如呢?

但自己的亲大哥,脾自己也知道,不能太着急bi)着他,免得他起了犟脾气,故意和你反着来,那就麻烦了。

她叹口气,“罢了罢了,你就做你自己,不过也别妨碍我做事。”

萧照只要妹妹不bi)着他,才不管她要做什么。

他转脸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位蓝衣公子,“这人我在同福赌场见过。”

一起赌过的,都是知交好友,等下说不定还能再开一个赌局,这样就不寂寞了。

萧秀秀气得不轻,但这实在不是她教育兄长的好场合,只能压低声音警告哥哥,“你赌可以,但是不要太过分,让大家都知道我们郴州萧氏光出赌棍,对你可没有好处。”

一想到父亲和自己汲汲营营,努力奋斗,结果却是给这样的人做嫁衣裳,她心里就堵得慌。

但是没办法,谁让这是她亲哥哥?

何况,父母膝下,除了这位外,其余几个弟弟都是庶出。比起好处让那些庶弟占了,那总还是自己哥哥占便宜比较强。

萧照觉得妹妹实在烦,跟个老妈子似的,便加快脚步对着那见过的黄衣公子跑了过去,“这位兄台,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薛琬将这一幕落在眼帘,她笑着对萧秀秀说道,“萧妹妹,等会你就跟我和魏妹妹一块儿坐吧。”

萧秀秀自然说好。

她在船上时尝试和这些贵女们接触,除了薛琬比较好说话,其他人个个眼高于顶,能和她打个招呼的都是罕有的,何况交往?

还是要徐徐图之,通过薛琬去认识那些人。

侯三公子将聚会订在了一个名叫聚贤雅阁的地方,据说,这里曾是前朝丞相的别院,果然园子造得极美。

如今正值五月,正是夏交接之际,盛开的花草品类最繁,点缀得整个园子美不胜收。

饶是萧秀秀这样江南来的姑娘,也被这等景色惊喜到了。

她笑着对薛琬说道,“到底是皇城,这么大气磅礴的园子我还是头一次见。”

早有聚贤雅阁的管家将酒水茶点布上,“众位公子小姐,是先饮宴还是先去看看客舍?”

李大小姐微微一愣,“还要住在这里?”

她接到帖子的时候可没有听说要留宿过夜,否则的话,就算是陈王邀请她也不会来的。

这不像话。

侯三公子忙道,“天黑前一定将众位小姐安全送到家,预定客舍只是为了方便席间梳洗换装。”

李大小姐这才舒展笑颜,“甚是妥帖。”

众人便在厅堂坐下。

侯三公子笑着说道,“今是魏五妹妹的生,顺便也是我们气垫船会第一次会晤的大子,来来来,我先自斟一杯,你们随意。”

他一饮而尽,召出小厮,“来,将我送给魏五妹妹的礼物拿过来。”

魏玳瑁好奇问道,“是什么?”

她家虽然没落了,但却极其富有。所以,对那些宝石珍珠,她不怎么感兴趣。

但侯三公子的东西,却一定不会是那些俗物,说不定是个什么奇特的小发明,她还是很喜欢的。

果然,侯三公子将礼物打开,“是个会跳舞的人偶,上了弦,还能有乐曲传出。”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头一次做这样的东西,雕工不够精美,有点贻笑大方了。不过心意是诚的,还望魏家五妹妹千万不要见笑。”

一个着裙衫的小姑娘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虽然有些粗糙,但却十分新奇。

这是买不到的礼物。

魏玳瑁心愉快,高高兴兴接受了,“多谢侯三哥!”

侯大小姐有些不大高兴,虽然她一直都不怎么看得起这位母不详的三哥,但这么好玩的东西不应该先给她吗?

倒是便宜了魏玳瑁这个火辣子。

她的不快写在脸上,边的洛贵女和张贵女黄贵女自然感觉到了。

她们四人目光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恶作剧。

“早就看那姓魏的不顺眼了,何况她现在老和薛琬在一起,不整她们两个整谁?”

“对对对,上次那事后,回去我祖母将我和我母亲都狠狠教训了一顿,家里的姐妹都嘲笑了我好久,此仇不报,无以为人!”

“正好在这极心岛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咱们几个干一票大的吧!”

“只要不将人弄死就行。”

薛琬十分敏感,尤其是对这些毫不掩饰对恶意的目光。

她忍不住摇头,“这帮人真是闲得慌,我都没空找她们麻烦,她们非要来惹我,也罢,就顺手让你们哭也哭不出来吧!”

第181章 节目

侯三公子开了头,接下来便都是魏玳瑁的收礼时间。

今来的众位虽说不一定都是魏五小姐的手帕交,但既然来了,哪怕是像李大小姐这样有点夙怨的人,也得带上份礼物。

李大小姐自谙大家闺秀的份,送的礼物还是很得体的一支镶嵌了红宝石的金钗,份量十足,成色也好,值不少钱。

她端庄大方地将礼物送了过去,“不论如何,总是亲戚一场,我衷心祝贺你生辰快乐。”

当然了,以后能不见面还是别见面为好。

李舒泽送的却是一本书,他不发一言,将书给了魏玳瑁,便沉着脸走了。

侯三公子好闹,非要看看送的什么,“我的天啊,这不是传说中的天女散花帖?这字帖是百年前的书圣得意之作,如今早就绝版,很难找的。”

他认真地问道,“表弟,这是谁家出的拓本?我父亲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你给指条路,我也去买一本,下回他老人家生辰,也送他一本。”

李舒泽的脸有些微红,“这……这是别人送我的,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拓本。”

侯三公子便觉得有些可惜,“啊,下次你遇到了送你这书的人替我问问啊,我是真的很想买这本。”

李舒泽点点头,“嗯,好。”

他低低垂下头,心想,这事恐怕他是帮不成表哥了。

李大小姐的脸都黑了。

她将弟弟拉到边,压低声音问道,“天女散花帖,是父亲书房那本吧?你疯了?居然胆敢偷了父亲的书送人?那可是书圣的真迹啊!”

李舒泽脸红到了脖子根,“大姐不要瞎说,什么叫我偷了父亲的东西送人。这书父亲早就送给我了,那是我的东西。”

他咬着唇,“我的东西,我想要送给谁就送给谁,大姐管不着!”

没错,这是真迹,绝无仅有的真迹!

但是那又怎么样?

光冲着那兰亭诗会魏玳瑁的才华,她就配得上这独一无二的天女散花帖。

他送给她,这是心甘愿的。

李大小姐还要说什么,却见李舒泽甩了甩衣袖,“大姐若是想要让大家都知道,我送给魏五妹妹的是真迹,你就嚷起来吧!”

他冷哼一声,“否则,就莫要管我的事!”

说罢,他就再不回头,径直走到了萧然边,再也不看李大小姐一眼。

李大小姐气得不轻,但偏偏又不能说什么。

她难道还真的能将这事实嚷出来吗?不能的。这样的话,不知的人还要以为是她弟弟钟于魏家丫头呢,这可不行。

哥哥已经不成器了,弟弟是李家唯一的希望,他的婚事自然是要慎重考虑的,绝对不能有什么差池。

陈王见李明珠脸色不好看,倒还关切地问道,“明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最近,经过双方的磋商,他和李大小姐之间的感一千里,已经到了可以彼此互喊名字的地步了。

反正,这门婚事已经差不多定下了,就等着陛下择宣告。

皇城这些年来民风开放,像这种已经定下来的未婚夫妻之间,并没有那么严防死守,反而是比较宽容的。

所以,这两人出双入对,也没有人在背后说什么闲话,反倒觉得是应该的。

李明珠趁机便扶着头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大,有些头疼。”

在男人面前,装柔弱永远是第一位的道理。反正她只要一柔弱,陈王就对她特别温柔体贴。

果然,陈王连忙说道,“既然风大,那换个里面些的座位吧。我等会儿再让人去给你烧点水来,喝点暖的,想必会舒服一些。”

李明珠柔柔弱弱地点头,“嗯,那就多些睿哥哥了。”

两个人便将位置往里面挪。

魏玳瑁听了这对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悄声对着薛琬说道,“哎呀妈,这两人光天化的,就这么演上了?”

她对李明珠天然有种敌意,恨屋及乌,也觉得陈王虽然长了一张好皮囊,但子却十分惹人讨厌。

因此,对这对颇多挑剔。

薛琬笑了笑,“你管那么多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陈王有意思呢。”

魏玳瑁连忙缩了缩肩膀,“别!我就算看上了李舒泽,也不可能看上陈王。”

她顿了顿,似乎是怕薛琬误会,立刻又说道,“当然了,我是不可能看上李舒泽的。他一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还一根筋到底,那可不是我喜欢的男人的样子。”

薛琬忙问道,“哦,那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说来听听。”

前世的魏玳瑁嫁给了北疆人。

她虽然不知道这门婚事是魏玳瑁的本意,还是被迫所致,但也隐约知道,魏玳瑁的未来夫君是北疆女王边最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魏玳瑁想了想,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但肯定不是这些文弱书生样的。”

她清了清嗓子,“你若说这里的男子中,有什么人是最符合我理想的,诺,也就是这位萧大哥了!”

薛琬闻言,微微一愣。

半晌才笑了起来,“你喜欢萧大哥,要不要我给你牵线?”

魏玳瑁瞅了她一眼,忽然拿小拳拳捶了她一通,“哎呀,你说什么呢?我的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她压低声音说,“好了好了,这个话题打住,免得别人看过来,留心我们说什么,这简直让人太羞涩了!”

话是这样说,但她的眼睛却丝毫都没有羞涩的样子。

反而,还认真地注视了几眼不远处正在和李舒泽说话的萧然,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欣赏来。

薛琬微微有些失神。

不过,她很快就回转过来,悄悄地撞了一下魏玳瑁的手臂,“喂,又有人来给你送礼了!”

魏玳瑁抬头,看到了侯大小姐和她的三位形影不离的跟班洛贵女张贵女还有黄贵女。

侯大小姐笑得特别假,“我出门急,并不知道今是魏五姐姐的生,所以没有带什么礼物。”

她后三人也道,“我们也是,不知道今是你生,忘记了带礼物,还请见谅。”

魏玳瑁大方地摆摆手,“不必客气,你们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反正今的目的也不是给她过生,只不过借着这个由头解决萧氏兄妹罢了,她一点都不在乎有没有收到礼物。

侯大小姐却道,“这怎么行?我们四个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心中不安。这样吧,等下我们四人合力给你表演一个节目,就当给你庆贺了。”

她笑容特别诡异,“怎么样?你看如何?”

魏玳瑁点点头,“可以啊!”

第182章重礼

洛贵女笑着说道,“既如此,就容许我们几个去准备准备。狂沙文学网”

魏玳瑁挑了挑眉,“还需要准备这么隆重?看来等会儿定然是一出好戏。我等着你们啊!”

她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最是玲珑剔透的人了。

以侯大小姐代表的这帮子人,素来就自视清高,从不屑与她这样特立独行又份不够出众的贵女为伍,突然说什么要给她表演节目,自然是非即盗了。

从前遇到这种事,她一定会针锋相对,当场就让这些人下不了台。

可自从跟了薛琬之后,她慢慢学会了克制自己的脾气。

倒也不是忍,只是耐心等着看她们能使出什么招数,然后再一招定输赢。

琬琬说,从前那样直截了当发脾气自然解气,但同时却让自己站在了理亏的这一方,世间事,不明真相者众,人人都相信自己看到的或者听到的,才不去管内里真。

所以,她明明占着道理,别人却将她看成是个无故发脾气的疯丫头。

时间久了,疯丫头这三个字,就成了贴在她上的标签,再也撕不掉了。

那好,从今起,她就不再当疯丫头了,理直气壮的事,就要理直气壮地做,不让人胡乱猜疑她半分。

侯三公子租了客舍,侯大小姐便领着她的心腹们一块儿去了。

剩下众人便落座。

还未到午膳的时间,管家先上了一些茶水茶点和果盘,魏玳瑁还特意要求上了几盘瓜子。

众人便先坐下,赏花的赏花,喝茶的喝茶,闲聊的闲聊。

一时倒也有安然。

萧秀秀有些坐不住了。

她急于结交皇城中的这些贵女们,哪怕做些出挑的事也要先让人眼前一亮,思来想去,最好的法子还是展现自己的财力。

“魏五姐姐,今是你的生辰,我知晓得有些晚,准备不周,一点薄礼,还请您千万收下。”

萧秀秀变戏法般取出一个一尺高的紫檀木盒子,递了过去。

魏玳瑁接过来问道,“是什么?”

她母家出江南皇商,家里的好东西也是不胜枚举。

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紫檀木盒子价值不菲,光这盒子,大概就能顶得上李大小姐的整支金钗吧!

魏玳瑁暗想,皇城的这些名门贵族自谙份,一直都看不起南边来的人。

可是论起真正的富足,还是南边来的人啊。

她从前跟着母亲去舅舅家省亲,那吃穿用度,简直赛过神仙。

也就是皇城这些老古董,没有去南边见识过,便坐井观天,以为只有皇城人才过着富贵子。

确实,贵,还是皇城人贵一些,毕竟最接近权力的中心。

但富嘛,差得远了。

所以,魏玳瑁对萧秀秀没偏见。

但谁让萧氏兄妹碍着她家琬琬的道了呢!所以只能对他们说抱歉了。

萧秀秀献宝一般徐徐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一团珠光宝气,在白里也绚丽夺目。

众人被珍宝吸引,纷纷围聚过来,“是什么?”

萧秀秀笑着介绍,“是南海的珊瑚,这么小,不算什么珍稀物件。”

盒子打开,里面是形态丰茂美丽的一株珊瑚,确实不算稀奇。

但这珊瑚的底座却是玄玉,按照光泽度来说,堪称上品。

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气的是,珊瑚的每株枝桠上都挂着一颗斗大的夜明珠,看起来就像一颗珠光宝气的珊瑚树。

众人都惊呆了。

魏玳瑁不过只是一个末代伯的女儿,不论份地位,在这等贵女中都算是次的。

不过一个生辰罢了,怎么堪得起这么贵重的礼物?

在座的公子小姐,都是自小就看惯了各种人冷暖的,说起来比谁都精。

所以一看就知道,这萧秀秀虽然打着是给魏玳瑁送礼的幌子,但实则是在炫耀自己的财力。

她只是在昭然表明,郴州萧氏虽然远在江南,但却仍旧是实力雄厚的家族。

瞧,他们萧家不仅有侯爵的爵禄,还富足。

这一点,比起皇城的许多公侯府邸就都要强许多了。

比如魏玳瑁家,虽然有钱,但爵禄在她父亲这里就是最后一辈了,等到她父亲去世,魏家就只是个普通的家族。

再比如李家,虽然李丞相权倾天下,家中自然也是十分富足的,但却没有爵位。

还有像薛家,倒是老字号的侯爵府,但穷得都快要底朝天了。

比之这些人家,郴州萧家确实要强上不少啊!

萧秀秀看到这礼物一亮出来,众人看她的眼神就已经不同,心里得意极了。

不过面上,她还是要装一装的。

她笑着说道,“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因为来得及,也没有仔细给魏姐姐准备礼物,就随手拿了一个出来,您若是不喜欢,下次我再给您换个好的。”

魏玳瑁忙道,“哎呀,这礼物若还有人觉得不好,那简直应该去找太医看看眼神了。”

她笑得很高兴,“萧妹妹有心了,我很喜欢。多谢你啦。”

礼多人不怪,何况是这么值钱的东西。

她凭本事光明正大收的礼物,当然要立马收入囊中啦。

笑话,这珊瑚树少说也要值个几千两银子,她转手一卖,说不定还能做个高价。

几千两银子呢,干点啥都成了。

傻子才会不要这礼物!

萧秀秀这厚礼一出,总算有人想起来他们兄妹是郴州萧氏的人物了。

连李舒泽都悄声问边的萧然,“然哥,这两位莫非是……”

毕竟,萧氏兄弟出场的时候,自我介绍都是江南萧氏。

别人不知道,但李舒泽可是听得分明,他的然哥也是出郴州。

同是郴州萧氏的子弟,但萧氏兄妹却好像完全不认识然哥一样,对面相坐不相识啊,这里面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萧然笑着说道,“这事说来话长,等改我有空再和你好好说道。”

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李舒泽心里有些小嘀咕。

但转念一想,他喜欢的人是萧然大哥,又不是他的出来历,管他到底是哪个萧氏出呢!

除了李舒泽,想到这茬的人还有其他人。

正当有人想要问起这层关系时,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笑声,“魏姐姐,你准备好了吗?”

是侯大小姐和几位贵女,要准备出来“表演”了。

第183章 甘心

托福林公主的福,如今皇城之中的贵女作风都十分大胆泼辣。狂沙文学网

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们,如今也能跟着自家兄弟到处晃dàng),在聚会的场合表演个节目之类的自然也不在话下。

但平常,所谓出个节目,多半就是弹一首古琴,或者写个诗作个画,都是那等十分高雅的好。

侯大小姐今的阵仗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她与其他三位贵女都换了轻便的衣裳,特意将正中的位置空出,“我们今天这一出叫做周郎打虎。”

洛贵女特意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听闻魏妹妹曾跟着武师学武,手很是了得,今这虎,便由魏妹妹扮演可好?”

魏玳瑁笑了起来,“当然不好。”

周郎打虎是民间很著名的一个故事。说的是某地有山虎作乱,有个叫周郎的人为了四方百姓主动请缨去山上除虎,虽说过程有些艰辛,但到底还是将老虎给打死了。

是个英雄故事。

这若是贸然认领演了这虎,岂不是名正言顺要被这几个人打着玩还不能吭声?

洛贵女显然一愣,她没有料到魏玳瑁居然在众人面前直截了当说不好。

但一联想到魏玳瑁素来风评,似乎也是理之中的事。

她有些尴尬笑笑,“哎呀,那若是少了虎,这出戏可怎么唱才好?”

侯大小姐便转对着薛琬问道,“不如由薛姐姐代劳吧?”

薛琬摇摇头,“不好。”

她笑得温和,“我可不似玳瑁那样学过武,扮不得吃人的老虎。”

魏玳瑁对着明显生出恼意的侯大小姐说道,“你莫急,我只说我不扮老虎,又没有说我不肯扮别人。”

她笑笑,“这满场的贵女之中,恐怕也只有我正儿八经学过几天武术吧?既然如此,我怎么能扮老虎?我应该扮周郎才对啊!”

老虎再凶狠,不也还是被周郎打死了吗?

侯大小姐愣住,分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偏偏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这……”

倒是她兄长侯三公子连连点头,“没错啊!”

这事便就这么决定了。

满场的人除了这位侯三公子外,恐怕无人看不出来侯大小姐等人原是要闹事的。

只不过,这些人和魏玳瑁的关系本来就很平常,也懒得为了她去得罪镇国公夫人的掌上明珠,所以才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躲在后面。

如今看侯三公子不知的况下,倒是让节发展变得不可控制了,俱都将注意力集中到这出戏上。

连李大小姐都忘记了头疼,专心致志望着场内。

陈王看着这些人你来我往,只觉得无趣。

他生在人人都跟活斗鸡似的宫廷,这种小姑娘间的尔虞我诈在他看来就跟玩似得。

目光,便不由自主望向了场上唯一淡定的人儿。

她就安静地坐在那,不争不抢不闹,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抿一口茶,然后充满笑意地看着每一个人。

唉!

满场的小姑娘,也唯独只有她的反应最淡定特别。

只可惜,他……

侯大小姐被自己的三哥bi)在弦上,心里恼得要死,但却当着众人的面不得不应承下来。

这好戏一开场,魏玳瑁就表现出了她英勇善战的一面。

周郎将老虎穷追猛打,扮演老虎的洛贵女简直被打得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

好不容易戏演完了,洛贵女整个人趴着起不来。

魏玳瑁笑嘻嘻地说道,“你没事吧?我可是装装样子的,一分力气都没有用,应该不至于真的起不来吧?”

这言下之意,就是洛贵女有些装腔作势了。

洛贵女简直要气死。

她有心想要控诉一番,魏玳瑁那可是真打。

可女子的体那么珍贵,怎么可能当这人的面露出来?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证明她是真的挨了打原本她们几个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想让魏玳瑁有苦说不出来,没想到却报应到了自己头上。

洛贵女只能一言不发地跟着侯大小姐下了场。

魏玳瑁扮演周郎,只是披了一层男衫,随意一脱便也就是了。

她笑嘻嘻对着众人说道,“还是要多和大家一块儿出来玩,我平时就是太内向了,很少结交朋友,所以才不知道原来大伙儿平时玩得这么有趣。周郎打虎,不错不错,下次若还有这样的戏,我还得再演周郎!”

众人略显尴尬地笑笑,“是啊,是啊,大伙儿一起玩就是有趣。”

心里都在唾弃,周郎打虎,呸,谁没事玩什么打虎啊!

若不是当着陈王的面,李大小姐都想将眼睛翻白到头顶上了。

内向?

不合群,不等于内向好不好。

魏玳瑁哪里内向了,她只是不受欢迎罢了。瞧她说的,好像是个多么贞静温柔的女子一样,也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客舍之中,洛贵女疼得都快要哭了。

侯大小姐安慰说道,“你快看看你上的伤,若是有什么伤口,等下定叫她不好过。”

就算是无意中碰伤的,但弄伤了人,总归可以发难一下。

哪怕就是讥讽魏玳瑁几句说她没轻没重,也是好的。

但出人意料的是,洛贵女虽然疼得要死,但她浑上下却一点伤都没有,雪白的皮肤跟个嫩豆腐似的,一点点花的地方都没有。

侯大小姐都快要震惊了,“她到底打了你没有?”

洛贵女哭着说,“你们也在场,她那么用力打我,声音你们都听见了吧?”

侯大小姐震惊,“那怎么不见伤?”

洛贵女哭哭啼啼地说道,“我怎么知道?”

伤是没有,但她每一寸肌肤都带着疼。

吃下只能吃个闷亏,让侯大小姐更生气了。

她气得跺了跺脚,“魏玳瑁和薛琬,就让她们得意这一回,下次若再遇到,绝不会让她们好过了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两个人就非要赶尽杀绝。

真论起来,这两个人也没有怎么着她们。

可是,有时候讨厌比喜欢更没有理由,她一看到她们两个就讨厌,从内心发出的讨厌,真的是没来由的。

洛贵女点点头,“嗯,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数次三番地吃亏,每次都是疼着了她也不落好,她真的受够了!

一计不成,再上一计。

侯大小姐冷笑着说,“今还长着呢,且等着吧,总要捉弄她们一回才甘心的。”

第184章 认输

魏玳瑁收了贵重的礼物,又趁机揍了早就看不顺眼的洛贵女,此刻的心美滋滋。

她颇有得色地朝薛琬挑了挑眉,“虽然不是今天的主菜,但这两道甜点味道真不错啊!”

薛琬也冲她笑笑,“稍安勿躁,这点小成就也值得得意?”

两个人笑着对望,看在陈王眼中,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得劲。

他心里暗暗嘀咕,“这两人不会真的是百合吧?”

听说宫里的宫女们经常有彼此生出愫的传闻,是谓百合。

比起龙阳之好来,这女女之间的百合,是让陈王更加困扰和起鸡皮疙瘩的存在。

唉!

好端端的女孩子,怎么会……真是可惜……

李大小姐察觉到了陈王的目光一直都在魏玳瑁和薛琬那边打转,心中略有不快。

但她素来都是端庄大方的人设,以后若是嫁给陈王,奔着的那张后座而去,拈酸吃醋绝不是她应该表现出来的,宽容贤惠才是她的本质。

她便轻轻一笑,对着陈王说道,“魏小姐天真烂漫,确实可。比较起来,薛小姐稳重敦厚,也是个妙人。她们两个光彩照人,将我比下去了呢!”

不管陈王注意的是谁,反正她两个都夸夸总没有错。

没想到陈王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转过脸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明珠,整场最光彩耀眼的人,我认为是你。”

他轻轻地哼了声,“至于其他人,你完全不需要放在心上。”

说罢,似乎是存着故意的心思,他折了一枝海棠送到了李大小姐面前,“花不如你,这海棠很配你。”

这番动静可谓是不小了,魏玳瑁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她压低声音问道,“这俩是要挑明了啊!”

若不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敢在婚姻大事上含糊?李大小姐和陈王都这么亲密了,若是陈王将来变了卦,那她可怎么办啊?

就算是名正言顺的妻,哪里有在外头就这么公然秀恩的?啧啧啧,陈王可真是做得出来。

薛琬也觉得奇怪。

她印象中的陈王十分谨慎低调,和李明珠成亲之后,在外头也从来都是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从来都没有这种过度的亲密。

他是个很注重分寸和**的人。

就算对真正上心的崔贵妃,他的感也是隐忍的淡淡地,从来不会有半分浓烈和不合时宜。

不过,这辈子的陈王和上辈子完全不同,这些出格的事他做起来好像也自然的。

或许,是哪里出了错吧!

薛琬苦笑,她都可以重生了,难道就不许陈王的出个错吗?

不过这样也好,陈王越是背离前世的形象,就越让她觉得她曾深深喜欢过的不是这个陈王,而是前世那个。

也因此,对陈王的那份感才越来越淡,现在都已经淡到毫不在意他和李明珠当面打骂俏了。

少了男人这种绊脚石,她以后的路应该会顺遂很多吧?至少不必再为感所困,也就不必像前世那样夜夜借酒消愁了。

这时,管家领着众侍女前来布菜,午宴算是开始了。

酒过三巡,气氛又重新融洽起来。

都是年轻的男女,话题自然也都是新鲜玩意儿。

萧秀秀笑着对侯三公子说道,“今有幸乘坐三公子的气垫船,真是让人赞叹,我原以为到极心岛有些距离,没想到那么快就到了。”

她羞涩一笑,“三公子真的是才华冠绝古今,让人钦佩不已。”

侯三公子素来不怎么和女人打交道。

尤其萧秀秀长得还可以,说话又直接,这么劈头盖脸一顿夸奖,让他整张脸都红了。

他顿时结巴起来,“哎……过……过奖了。不过……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萧秀秀见状,心中一喜,趁势说道,“从前我们江南来皇城,若是走水路的话,没有两三个月怕是上不来。以后有了气垫船,怕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到了。”

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柔柔地注视着侯三公子,“三公子的雕虫小技可是造福万民的大慈悲啊!”

侯三公子的脸更红了。

他小声说,“真的担当不起的,你……你若是真心喜欢我的气垫船,以后等我改造好了更快更好的,请你来坐。”

萧秀秀大喜,她来到皇城除了帮助哥哥打开皇城的社交圈外,自然也肩负着给自己找门好亲事的崇高理想。

像侯三公子虽然老了一点,长得也普通了一点,还是庶出,但他出镇国公府,这一点就足够将他纳入自己的择偶范围了。

看侯三公子那羞涩的小模样,看来自己是有戏的。

不过,萧秀秀虽然心里高兴,但面上还是很含蓄的,“多谢三公子了,若是你邀请,我和大哥必然要来的。”

还不忘记扯上自己的大哥,瞧她是多么地将家族的未来放在心上。

正说着,她瞅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萧照,只见他正和一个略有些肥胖的公子聊得开心呢。

她略松口气,心想,不论是谁,只要哥哥肯迈出一步与人结交,这就是好事。

一顿午膳就这么愉快地吃完了。

方才憋了一肚子气的侯大小姐首先提议,“难得来这极心岛,既然来了,就当好好游览一遍。”

她笑着对魏玳瑁和薛琬提出邀请,“两位姐姐,等会儿不如我们一块儿出去走走?”

洛贵女也咬着牙说道,“听说这岛上还有好几处园林,都是极美的景致,不如我们出去逛逛去?”

吃饱了喝足了,自然是该出去遛个弯。

薛琬笑了笑,“好啊。”

她转头对着萧秀秀问道,“萧妹妹要不要一块儿去?”

萧秀秀最盼望着和贵女们亲近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好啊,就一起去看看极心岛的美景。”

如此,便说好了,薛琬魏玳瑁和萧秀秀跟着侯大小姐四人一块儿去岛上其他的景致逛逛。

李大小姐闹着头疼,哪也不想去,只愿在聚贤雅阁待着。

陈王原本心里也很想出去溜达,特别想跟在薛琬后,但李大小姐说不走,他也不好显示出想走的意思,便只能留了下来。

李舒泽问道,“然哥,我们要不要也出去走走?”

他是个读书人,对美景有一种天生的喜,美景配好诗,若是此刻有赛诗会,他一准可以做出最好的诗歌来!

诗……

一想到诗,他的眼神都亮了,“对,一直想要和魏玳瑁真正地比一次,我得跟上去,找机会让她服输!”

第185章 兄弟

萧然自然也想找机会和薛琬相处,但他的堂弟萧照还在,他今日的任务是要跟紧了萧照,不让他到处乱说话。

他笑着对李舒泽说道,“我就不跟着去了。”

李舒泽顿觉扫兴。

他确实很想去找魏玳瑁赛诗,但凭他们两家现在的关系,贸然找上去简直是自取其辱,魏玳瑁这火爆脾气,绝对不可能给他好脸色看。

当然也不乐意跟他比诗。

原本还想拉着萧然壮壮胆,瞅准了时机再给自己正名。

但萧然既然不想去,他一下子就泄了气,“算了,那我也还是在这里陪你吧。”

萧然见状,有些愧疚地拍了拍李舒泽的肩膀,“泽弟,下次有机会我陪你再来一次极心岛,一定好好逛逛。”

李舒泽意兴阑珊地点点头,“嗯。好吧。”

陈王不巧又瞥见这一幕,顿时一阵鸡皮疙瘩起。

他心里暗骂道,“真是奇了怪了,最近这是刮的哪阵妖风,女女百合就算了,这一对竟像是男男咦受不了”

李舒泽可是他未来的小舅子啊!

未来大舅子已经不成了,小舅子若是好男风,那以后李家可是要怎么办?他得去好好提醒一下李丞相管管自己家孩子了。

陈王美丽的眼睛又瞥了一眼萧然。

他心里的嘀咕又加了一层,“这萧大哥最近常露面,那萧小弟不知道去哪里了。真论起来,这当弟弟也不正常啊,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

看这当哥哥的原来是个好龙阳之风的,那弟弟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陈王不自禁抖了抖手臂,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

萧然并不知道陈王那匆忙的瞥一眼间,已经生出如此丰富的内心戏,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萧照身上。

他离开萧家的时候已经八岁,这位堂弟只比他小七八个月,也已经很大了。

一晃十几年过去,萧照的容貌仍保留了从前七八分的模样,照道理来说,他也是如此。

可萧照却似乎一点都没有认出他来。

这叫他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惆怅。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让萧照有所察觉。

萧照羞涩地冲他笑笑,“大哥!”

萧然心下一惊,“大哥?”

他方才还在腹诽萧照与自己正面相对,居然一点都认不出来自己,这下却被人直截了当叫了大哥。

莫不成萧照要指认自己了?

不,不可能的。

就算萧照认出了自己,可自己在萧家人的眼里早就已经死了,他也必然不能承认自己是长房的大哥。

正当萧然屏息凝神严正以待的时候,只见萧照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往这里挪了几步,小声地对着萧然说道,“这位大哥,你会推牌九吗?”

啊?

牌九?

萧然有些愣住,随即点点头说道,“会会啊。”

萧照笑得更欢了,“那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咱们过去组一局?”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呵呵,我对这游山玩水实在没啥兴趣,正好遇到个黄兄也和我一样觉得无聊,若是这位大哥肯和我们凑一桌,那就太好不过了!”

萧然面色微凝,还是点了点头,“好啊。”

他在市井街道上混大的,什么三教九流的东西都会一些,不过只是推牌九罢了,自然是会的。

回头看了一眼,李舒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压根就没有看到他和萧照这一出。

他心中一动,既然众人都知道他和萧照都是同出郴州萧氏,那不如就做出他们很熟的假象来。

这样,今晚将这对兄妹弄出皇城后,别人也才不会起疑心。

萧然便将右手搭上了萧照的肩膀,“兄弟,咱们过去玩几把吧!”

他笑了起来,“真是巧,我也姓萧,也是江南来的。”

萧照一时来了兴致,“哦?这位大哥你莫非是滨州萧家的人?”

他忙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听说我们两家原本就是同宗的。能在皇城遇到你实在太好了!”

同出自江南萧家,而且还会推牌九,以后就有牌搭子了。

萧然笑笑,并没有否认,但是也没有承认。

他将话题揭过去,“你除了牌九还喜欢什么?我自小也喜欢玩这些,骰子,比大小,叶子牌,都玩。”

既然知道了对方沉迷于赌博,那就投其所好,用赌来将对方的兴趣都勾出来,这样才好称兄道弟嘛!

果然,萧照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哎呀,原来你是同好中人啊!我来皇城也有几日了,发现这边就喜欢比大小,有些单调,正愁没有人和我一块儿玩呢!”

两个人报了一下年龄,萧照笑着说道,“你比我大,我以后就叫你大哥好了。”

赌友一定要培养好,还要在皇城混小半年呢,这日子长,又不认识什么人,太无聊。

有个名门世家子当朋友,既能堵住妹妹的嘴,父亲那也有了交代,自己也有了玩乐的朋友,何乐而不为?

萧然也笑着说,“那我叫你二弟吧!我还有个小弟也在皇城,改日引荐你们认识啊!”

萧照忙点头,“好啊好啊。”

他顿了顿,又问道,“对了,我叫萧照,明月松间照的照。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萧然目光一动,微微笑道,“我单名一个然字,说起来还真是巧合,我的然字和二弟的照字,颇有些像呢。”

果然,他将名字一说,萧照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萧萧然居然叫萧然”

萧然忙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萧照摇头,“没,没什么问题。这名字挺好,和我的挺像,倒真的跟一家兄弟似的,这都是缘分啊。”

他忙道,“来来来,既然这么有缘,大哥今日要和我多来几局了!”

不过只是名字相同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来,还是牌友更重要一些。

如此,这些年轻人自然而然分了三处。

亭子内萧然萧照推牌九。

大厅内是陈王和李大小姐你侬我侬,李舒泽在那发呆。

还有一帮,便是侯大小姐和薛琬魏玳瑁等人,一行七人,从聚贤雅阁出来,便一路往南,去往附近的一个别庄别有洞天。

第186章 传言

别有洞天,是一座有山有水的园林,也是前朝某位大人物的别庄。

和它的名字一样,外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园子,但内里却别有洞天。

像这类公共园林,入内是需要买票的,每人交一点银子,便可进去欣赏参观。

因为极心岛是一座岛,必须要有船才能上岛,所以,能来此地的多半都是权贵,客流稀少,鲜少有大批量的游客同时进入的。

今日,便只有薛琬一行人在。

侯大小姐原本计划着只诱薛琬和魏玳瑁前来,她们四个人,对方两个人,以二对一,胜算很大。

但没想到,薛琬还带了个碍事的萧秀秀来。

这有点难办了。

她对于一个外地侯家的小姐,自然是毫不在意的,就算明晃晃得罪了萧秀秀,又能怎么样?

镇国公府侯家,在皇城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她是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就算做错了什么事,父母也会替她遮掩。

何况,她还有个在宫里当淑妃娘娘的姑姑,姑姑最是疼爱她了,若有父母也摆不平的事,淑妃娘娘也会替她摆平。

她姑姑是郑王生母。

陛下的皇子不多,又没有立储,鲁王前不久坏了事。

身为长子的郑王机会便又大了一成。

将来若是那她可就是陛下的表妹了,太后又宠爱她。

可以说,整个皇城,除了那些公主郡主外,就没有一个贵女的地位能比得过她去。

侯大小姐的自信写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萧秀秀在这种强大的自信面前,不由有些泄气。

论到底,人家才是真贵气,而自己不过只是暴发户而已,平时不觉得如何,一相处,就容易自惭形秽,丧失了底气。

薛琬似乎察觉到了萧秀秀的变化,小声安慰她,“萧妹妹,你第一次来这里,觉得不大熟悉很正常,别害怕,跟着我。”

她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侯大小姐和那几位贵女似乎对我有些误解,我瞧着她们今日这样子,似乎是要对我有所不利。待会儿,若是她们发难,你记得要及时抽身,莫要理会我。”

萧秀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说呢,原来竟有这事!”

她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是有的,只不过初来皇城一时摸不准这般贵女的心性。

原本就觉得侯大小姐和洛贵女方才那出打虎戏有些莫名其妙,被薛琬这么一挑明,所有的事便都变得可以解释起来。

她心下顿时有些为难。

侯大小姐的身份最尊贵,若是得罪了她,对自己没有好处。

可若是帮着侯大小姐,就会得罪带她入门的薛琬。而且,很显然,她就算帮着侯大小姐,人家也不会领她的情。这一点都不划算,毕竟她还指望着好说话的薛琬带她认识更多的人物。

但她不得不需要做个选择。因为,她要是谁都不帮,冷眼旁观,那其实等于两个人都得罪了,更不划算。

萧秀秀想了想,便咬着牙说道,“原来如此。”

她面色坚决地说,“薛姐姐放心,等会儿若是有什么事,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决心自然是要表的,但至于怎么做,就看她临场发挥了。

反正,就算是帮着薛琬,也不会让侯大小姐明面上察觉到不舒服的。

薛琬笑笑,“那多谢你啦。”

她顿了顿,“其实也没有到帮不帮的这地步。我只是提醒你小心一些,你总归是我带来的人,侯大小姐应该早就将你看成和我一伙的,到时候我就怕会牵连你。”

预防针先打上总是没错的,反正侯大小姐也当真是这样想的。

萧秀秀脸色微变,同时点头更加坚决了,“嗯,我晓得了。”

这些皇城人真麻烦,明明都撕破脸了,还非得用纸糊一糊。

害她个初来乍到的小可怜在夹缝中求生,真是艰难!

也幸亏这个薛琬还算厚道,提前点明了真相,否则她岂不是要莫名其妙当了炮灰?真是心烦啊!

两个人才刚说完话,只见前面洛贵女就忽然停住了脚步,笑着对薛琬说道,“薛妹妹,你看这里有一座山洞呢!”

所谓山洞,不过就是一大群假山相连,里面凿开了,可以从里面互相连通。

因为薛琬已经提点过,萧秀秀一下子就觉得这山洞就是洛贵女等人的坑。

她立刻跳出来说道,“哎呀,我最怕山洞了,薛姐姐,我们不要钻山洞行不?里面黑不溜秋的,说不定会有什么呢!”

洛贵女

她鄙夷的目光顿时射了过去,“你这人真是好笑,谁让你钻山洞了?我只是告诉你们一下,这里有个山洞而已。”

当然,她原本是想要挑事,让好胜心强的鲁莽人士魏玳瑁去钻山洞,然后趁机将魏玳瑁和薛琬分开的。

但谁料到这个萧秀秀居然先行一步叫破了,她也只能顺口这样说。

扫兴!

侯大小姐也看了萧秀秀一眼,“你这人真是奇怪,无端端的谁让你钻山洞?”

她们几个人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捉弄薛琬和魏玳瑁,原本是没有计划将萧秀秀也算进去的,但既然这姓萧的丫头这么积极,哼,就成全她好了。

薛琬看了这山洞一眼,心里隐约有了点灵感。

她笑着说道,“说到山洞,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传说。”

魏玳瑁非常捧场地问道,“哦?萧姐姐,是什么传说?”

唉,这个萧秀秀真麻烦,不就是钻山洞吗有什么难的,她魏玳瑁莫说钻这种假山的山洞,就是真山洞也钻过啊!

要不是计划是为了萧秀秀量身定制的,她真的不想带上这么个前怕狼后怕虎一点乐趣都没有的朋友。

薛琬指了指前面的假山,“你们应该都知道这别有洞天从前是谁的别庄吧?”

萧秀秀很配合地摇头,“不知道啊,我连皇城都是头一次来呢,这里更是只听说过,从未踏足过。”

洛贵女嗤笑一声,“你是外地人,不知道也是自然的。”

她挑了挑眉,“皇城长大的,谁不知道这别有洞天原来是前朝的摄政王所有?摄政王企图谋反,被先皇察觉,是个谋逆之臣,也因此这庄子才会没入官中,便宜了咱们可以随时参观。”

薛琬忽然笑了笑,“摄政王确实企图谋反,谋逆需要大量的银子,但先皇抄家的时候却几乎什么都没有抄出来呢。”

她压低了声音,颇为神秘地说道,“我听到有传言说,摄政王将大量的财宝藏在了别有洞天这个别庄里。别有洞天,别有洞天,光听名字不就很神秘吗?”

第187章 宝藏

魏玳瑁一听,眼睛都亮了,“财宝?”

她不差钱,甚至可以说,她有很多钱。狂沙文学网

在场这些贵女中,论私人财产,恐怕除了萧秀秀外,没有一个人比她还多。

但她冒险,胆大妄为,就喜欢做一些人不可为之事。

一听到有财宝,她立刻将此行变成了一次探险寻宝之旅,顿时觉得有意思多了。

侯大小姐冷哼一声,“你都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财宝?你是说这里埋藏着前朝摄政王的宝藏?你以为这么多年来,这么多来过这里的人都是傻子?假若真的有财宝,不早就被人挖走了吗?”

洛贵女连声附和,“对呀,听说这园子也经过修缮,那些修缮的工人难道都是摆设?真的有什么财宝,哪里还轮得到我们?”

薛琬笑笑说,“我只是将我听说的事告诉大家,你们那么急做什么?”

她咳了一声,“我四叔你们都知道吧?他素来有些本事,这些事都是他告诉我的。”

侯大小姐微微一愣,“你四叔?你说的是探花郎?”

薛世安虽然在皇城销声匿迹已经有三四年了,但谁小时候没有听说过他的天才事迹?

三岁能作诗词歌赋,五岁便能和护国寺的方丈将经,十几岁成为天子门生,原来有状元之才,但因为生得太好看了,陛下觉得探花二字更配他,所以就点了探花……

洛贵女也沉吟了起来,“若是探花郎所说的,可能还有几分可信度。”

萧秀秀不解,小声问魏玳瑁,“谁是探花郎?”

来之前她都已经做好了功课,将皇城里各府各家的公子小姐都了解了一下,怎么居然还有她没有听说过的人?

魏玳瑁的眼睛闪闪亮亮的,“就是琬琬的亲四叔。”

她小声说,“探花郎可能是本朝开国以来最天才的男子了。他不仅文才武略样样能行,还精通奇门遁甲各种奇术,只可惜懂得太多,万丈红尘都困不住他,居然悟道去了。”

想当初,探花郎薛世安可是她大姐窦初开时的心上人呢。

假若当初大姐不是那样闷葫芦的子,大胆一点,泼辣一些,说不定这件事还真能成。

大姐如果嫁给了探花郎,自然也就不会遇到李大公子这样的烂人,说不定此刻已经生了好几个大胖娃娃,幸福快乐地生活呢。

唉!

侯大小姐也生出了兴趣,“你说说,你四叔都说了什么?”

薛琬笑了笑,“我小的时候,四叔曾带我来过这里一回,是他给我讲了这园子的来龙去脉。我只记得他当时很是惋惜地说,大好的一座宝藏就在眼前,居然没有人发现。”

她摊了摊手,“那时,我四叔已经入了道,可能他天资聪颖,悟到的东西多吧,也许能看到我们凡人轻易看不到的东西。反正,我当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的。”

这当然是她瞎掰的。

别有洞天底下确实埋着东西,但却不是什么宝藏。

前朝摄政王真正留下的财宝在护国寺的后山,她已经觊觎许久,正在等待时机要将它们挖出来。

不过,既然侯大小姐一心一意想要捉弄她吓唬她,她就顺着人家的意思将剧往下走呗。

反正,吃亏那个人总不会是她。

侯大小姐心中一动。

她对财宝是无所谓的。

但一想到最近三哥在陛下面前得了脸,将老母亲气得不轻,两位亲哥哥相比之下,居然黯淡失色了不少,连父亲也终于丝毫都不顾脸面将宠都表现在脸上了,她心里就很不爽。

再加上刚才,三哥宁可将新鲜玩意儿送给魏玳瑁,也没有给她,让她更觉得心里怄得慌。

便不由自主想要为其他两个哥哥出谋划策。

前朝摄政王谋反所用的宝藏,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是有小数目,说不定是金山银山,假如她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哥哥们,而哥哥们又将此献给了陛下,那该得到陛下多大的器重和赞赏啊?

她亲哥哥的风头不一下子就盖过了三哥吗?

这么想着,侯大小姐便说道,“你四叔还说了什么吗?比如这个宝藏的具体方位什么的?”

薛琬皱了皱眉,“倒也没有。不过我记得,他当时就站在这里说的。”

这里是一片平坦的花园,除了房子,就是连绵不绝的假山,很大一片。

假山内里相连,形成一个很大的山洞,黑灯瞎火,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说不定……

侯大小姐咳了一声,“咱们来都来了,不如就一块儿冒个险吧!”

她指了指山洞的入口处,“我听从前来过的人说,大家都将钻这个山洞当作勇气的象征。谁若是敢钻过去,就证明她是个勇敢的人。咳咳,我就罢了,不知道薛姐姐和魏姐姐敢不敢进去?”

魏玳瑁笑了起来,“我当然敢了,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没听皇城那些人都叫我魏大胆吗?”

她挑了挑眉,“但只有我进去多没意思啊!叫我说,要去一起去。再说,万一摄政王的宝藏真在底下,难道你们就不想见识见识?”

洛贵女和张贵女对视一眼,“一起去就一起去。”

就连素来怕黑的黄贵女也有点意动,“若是我们手拉手进去,应该是没什么可怕的。”

底下连成一片的山洞,因为没有光线所以就显得比较黑而已。

但这园林一直都有管家和侍从打扫,里面应该不会有特别脏的东西,蛇虫鼠蚁之类的,应该没有吧?

侯大小姐原本想说不去的,但一想到万一底下有什么秘密入口,真的能通往摄政王的宝藏,那她不去岂不是错过了?

她想了想,了说道,“好,要去就一起去,免得你们两个说我们坑你们!”

薛琬和魏玳瑁相视一眼,彼此都从眼神里看到了心满意足。

萧秀秀这下有些尴尬了,其实她心里也很想去看看闹,但刚才说怕黑的也是她,这会儿若是再主动提出来要去,岂不是自己打脸?

还好,薛琬体贴地对她说道,“萧妹妹,你别怕,等会儿我们叫管家多送几个火把过来,你跟着我,只要咱们不走散,你就不用害怕的。”

魏玳瑁也说,“你看看假山就这点地方,里面也不大,怕什么,闭上眼睛拉着姐的手,一会儿就出来了。”

她咳了一声,“我觉得传说就是传说,不一定有什么宝藏,先别想那么多,就当咱们是来挑战一下自己的勇气,是冒险来的就成。”

薛琬笑了起来,“那还等什么,先让管家准备起来吧,免得等会儿天黑了,就不好玩了。”

第188章 心虚

假山下确实埋着东西,但却不是什么宝藏财宝。狂沙文学网

而是一件沉寂多年的命案。

若不是今侯大小姐等人非要拉着薛琬过来,她看不到这假山,也许还记不起来有这桩事。

她并不是执着的人,重生归来,也不当自己是救世主。

但若是随手遇见的事,能管的,还是要管的,她认为这是对老天犒赏让她重新活一世的回报。

人,还是要善良一点得好,因为不管你欠了谁,总会有要偿还的那一天,或早或晚罢了。

魏玳瑁简直惊呆了,她没有想到侯大小姐等人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忽悠了。

很显然摄政王的宝藏不可能藏在假山之下,否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就错过了呢?

就算真的藏在密道里,这群天真的贵女怎么就能笃定她们就有足够的运气找到别人都找不到的密道?

不过,这也正合她意。

管家见这几位小姐居然要玩什么钻山洞的游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对方都是名门贵女,又给了足够多的银子,让他准备的东西,他还是准备好了送上。

几个火把,一个打火石,一些干粮和水。

他紧张地说道,“这地道我走过多次了,蛇虫鼠蚁甚多,而且都是毒虫,若是被咬一下,可是又疼又痒,要肿好些天的。”

危险是没有危险的。

但这些贵女多么贵,虫子咬开了她们漂亮的脸蛋,留下一个红点点,他这把老骨头也担当不起啊!

侯大小姐哼了一声,“你这老头忒烦,我说了要下去,那就得下去,蛇虫鼠蚁怕什么,谁怕那些谁是小狗。”

她心中暗想,里面的蛇虫鼠蚁她不知道,反正这会儿洛贵女的布袋中还藏着些蝎子老鼠。

到时候,若是有宝藏便罢了,若是没有,就将那些东西都放出来,看不把薛琬吓出毛病来。

一行七人齐刷刷下去,除了萧秀秀,居然没有一个人是真怕的。

萧秀秀不敢在这帮皇城贵女面前露出怯意,就算心里怕得要死,也要逞强装作自己毫不在意。

她一边顺着火把微弱的灯光往里面走,一边给自己壮胆,“唉,就是气味难闻一点,我可是一个老鼠都没有踩到/”

话音刚落,只见她感觉到脚下有柔软的触感,一个激灵,便大喊大叫起来,“啊,有东西!”

火把照了过去,并不是什么活物,只是一件破旧的披风,可能是之前哪位来玩时拉下的。

侯大小姐便剐了萧秀秀一眼,“带着你可真是累赘,原本什么事都没有,都要被你吓出病来。”

她冷哼一声,“洛洛,我们走,先去看看哪里有可能藏有暗门。”

洛贵女便开头引路,一行四人先行离开。

末来,侯大小姐还不忘记叫道,“你们三个胆小鬼,还不赶紧跟上来。”

不一会儿,脚步声小了,应该已经走得远了。

魏玳瑁低声说道,“我看这里都是直道,连个岔路都没有,若这是山洞,也太简单了一些。”

她有些不得其解,“那从前来这里的人为什么都说这个山洞是多么可怖?我看,寻常得很嘛。”

薛琬抿了抿唇,“恐惧源于未知,有时候不是真的有什么吓人的,而是你心里的恶障在吓人。”

她忽然抬头指着前方说,“你看,那里有个穿着白衣裳的中年妇人,头上戴着一支锦凤钗,正在上吊呢!”

话音还未落下,只见萧秀秀的脸色吓得惨白。

她抱着头蹲在地上,“不,不要,不是我,不是我!”

薛琬目光一顿,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妹妹,你在做什么?”

她掩着嘴笑,“我只是举个例子告诉你们,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只有有人动了花心思,随意编造一点东西出来,就能吓死人。”

魏玳瑁哈哈拍手大笑,“可不是,萧妹妹就被吓坏了。”

萧秀秀颤抖的体这才慢慢平复,她心里懊恼地要死,但却不敢发作。

只能干笑两声,“薛姐姐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我真的害怕。”

其实她也并不是那么胆小的,只是薛琬说的那个白衣裳的上吊妇人,和自己记忆中那道影子实在太像了。

人心藏着最大的黑暗和恐惧,她一时想到了过去,这才不自害怕起来的。

薛琬说道,“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胡说八道的,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心里却在想,果然萧然母亲的死和萧家二房脱不开干系。

甚至这个萧秀秀也是知人。

否则,为什么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将萧然母亲的形象和死因说了出来,那萧秀秀就怕成这样?

不是心里有鬼,是不会害怕鬼来敲门的。

她打定主意,等会儿在送走这对兄妹之前,要好好诈一诈,若是能帮萧然查清楚他母亲真正的死因,那也算是他们朋友一场了。

三人调整呼吸,打着火把继续往前走去,好不容易才追上了侯大小姐等人。

侯大小姐瞪着薛琬,“你们做什么了,怎么来得这么晚?”

她一双眼睛生得好看,眼神里却都是些怀疑和刻薄,“莫不是你们发现了什么?故意要躲开我们?”

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毕竟摄政王的宝藏在这里这事,是薛琬说的。

第一个知道此事的人是薛世安,那是薛琬的四叔,薛琬故意隐瞒下一些内,那简直太正常了。

毕竟那可是整个摄政王的宝藏呢,那么多金银珠宝,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惑。

特别是穷得嘀嗒响的靖宁侯府,若是平白无故得了那么一注财,以后,那薛琬不是要横着走路了吗?

侯大小姐越想越气不过,非要薛琬交代个清楚。

薛琬无奈极了,“我若是想诚心隐瞒什么,也就不会告诉你们这件事了。”

她摇摇头,“侯大小姐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魏玳瑁也说道,“不过只是个传说罢了,正好大家闲着无聊当个玩意儿冒个险,也就是你们当真事似得。当真无趣!”

侯大小姐想了想,确实如此。

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就继续往前走吧!”

第189章 暗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眼前出现了三条岔道。

侯大小姐犯了难,“左中右,我们应该走哪里呢?”

薛琬笑着说,“方才我问过管家了,这里虽然有三条岔道,但俱都是通的,不管走哪条应该都可以出去。”

她指着最左边的一道说,“我们人多,尽可以每二人一组,分三组,各自走一道,看看到底能不能汇合。我不如就选最左边那道吧!”

洛贵女瞅着那滴滴圆的小眼睛,“你比我们熟悉况,你走中间,万一有什么不对劲,我们喊你,你也都能听得见。”

她笑着搂住了侯大小姐的手臂说,“我们两个一组,走最右边吧!”

黄贵女和张贵女没有选择权,自然而然便走了最左边道。

薛琬显得有些为难,“可是我看左边那道最窄,是为了你们好才特意将最难的选掉了的。”

她叹口气,“不过你说得也对,我走在中间,那你们两边有什么动静都可以知会我。唉,就是为难了黄贵女和张贵女了,左边那道真是窄,你们两个要挤过去想必要吃罪。”

魏玳瑁也附和道,“是啊,薛姐姐的四叔不是说过了吗?摄政王的宝藏非同凡响,左边道那么窄,一看就知道没什么花头,倒是中间和右边两道看起来有些宽阔。”

她眼睛一亮,“薛姐姐,既然她们那么盛相请,不然我们就走中间道赌一把吧!”

薛琬仍旧很是为难,“可是……”

她咬着唇低声说道,“我四叔倒是说过,摄政王的宝藏被暗门隐藏了,所以这里来过那么多人都没有人发现过。既然是暗门,那肯定藏在不起眼的地方……我想,越是让人想不到的地方才越是可疑……”

话音刚落,她好似自己说漏了嘴一样,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唇,“哎呀,我是自己胡乱猜疑的,你们可别多想。”

洛贵女见薛琬还是有些不肯放弃的样子,忙道,“没事的,总是要走一遍的,谁走左边又有什么重要呢?”

她忙搂住了侯大小姐说道,“好了好啦,我们快点走吧,说好了,谁最先到达,谁就是最勇敢的!”

黄贵女和张贵女对视一眼,虽然有些不大乐意,但到底还是也手拉手一起进了左边道。

萧秀秀忙道,“那我呢?”

薛琬笑笑,“你是我来带来的客人,自然是跟着我走的。”

她心中想,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尸体应该是在最右边道,但被人藏得很深,也不一定有机会被发现。

毕竟,这别有洞天是经过修缮的,管家也清理过这个洞好几次,来来回回,都没有什么异样。

但只要侯大小姐和洛贵女发现了那个暗门,那按着她们两个对宝藏的渴求,一定不会错过的。

魏玳瑁用眼神问道,“你刚才是故意的?”

薛琬眨了眨眼,“当然。”

她故意说要走最左边道,侯大小姐等人怀疑她藏私必定不会让她如愿。

而洛贵女这样的人精,又害怕她是故意说要走左边道引她们过去,所以,必然会选择让黄贵女和张贵女冒险。

就算左边道真的藏了宝藏,那她们是一伙的,那两个人她们拿捏得住。

所以,若是真有什么好处,侯大小姐和洛贵女是占定了。

但实际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宝藏,有的只是尘封已久的一段冤案。

左边道和中间道一样都没什么问题,只有右边道上有一扇被隐藏的暗门,那暗门也必须要触动了机关才会触发,否则,也不过只是经过而已。

能不能被发现,虽然还是听天由命,但她却赌有大几率侯大小姐和洛贵女会发现那扇暗门。

因为,有她刚才那番意犹未尽的话,洛贵女和侯大小姐必定会沿途上认认真真地仔细查找,若是留心留意,那暗门还是可能被发现的。

薛琬这边心里这样想着,那边厢侯大小姐和洛贵女已经进到里面。

这两人胆子还算大,主要是来之前和管家已经打听好了内里布局,而且唯独她们两个一人拿了一个火把,将山洞照得通亮。

洛贵女的母家出自南方,与南疆人素来有些交道,所以她自小就不怕什么蛇虫鼠蚁。

上也带着防的药粉。

这两人自以为准备齐全,自然是一点都不害怕的。

侯大小姐低声说道,“你刚才为何执意要选这条道?莫非你看出来了什么?”

洛贵女自信笑笑,“我看薛琬虽然口口声声说要走左边,可是她的眼睛却数次看了右边,神色间又有些焦急。我想,她一定是隐瞒了什么,她真正想走的是右边这条道,绝对不是左边。”

她顿了顿,“不过,万一真在左边,那黄贵女和张贵女在也是一样的。总之,不便宜了薛琬和魏玳瑁就成。”

侯大小姐赞许地点点头,半晌忽然又有点困惑起来,“说起来,我有点搞不懂,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她歪了歪头,“原本我们只是想她们进这个山洞,好好捉弄她们一番,为什么我们几个却也都进了来。进来也就算了,莫名其妙地要找什么宝藏啊!”

镇国公府富贵已极,她也已经是除了公主郡主外,皇城份最高最尊贵的小姑娘了。

那么有没有什么宝藏对她来说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她当时会突然联想到她的兄长要被三哥压下一头?

可是,事实上,三哥再怎么能耐,也不过是个母不详的庶出子,她的哥哥才是镇国公府的嫡出世子。

前朝摄政王的宝藏,对她来说,就是一句闲谈罢了,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真的卷入了寻宝中去……

说到这里,洛贵女也有点困惑起来,“是啊,我也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犹疑地问道,“或许是因为看不惯薛琬那么嚣张?不想让她率先找到宝藏?”

侯大小姐摇摇头,“管她呢,都到了这里了,不管那宝藏是真是假,也总不能白来一趟。”

她指着地上墙上,“咱们就好好找,仔仔细细地找,一寸一寸地找,我就不信,有什么暗门是不能被发现的!”

第190章 吓晕

薛琬前世曾经来过这地方,对这山洞可谓很是了解,她知道中间道走了一半处,会有一个老鼠洞,连接地下水沟,蛇虫鼠蚁,那块最多。

她和魏玳瑁对视一眼,彼此都从眼神里读到了想法。

萧秀秀每走一步都很忐忑,生怕真的遇到什么白衣裳的吊死女鬼。

她小声问道,“薛姐姐,还有多久才能出去啊?”

薛琬叹口气,“我也是头一次来,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她晃了晃手中的火把,“哎呀,我们拿的火把好像比她们的都要湿,这火苗怎么越来越小了啊?”

魏玳瑁忿忿地说道,“我看她们就是诚心要捉弄我们,我刚才就想说了,凭什么她们一人拿一个火把,我们三个人才只有一个,还比她们的小?”

她很是生气,“我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萧秀秀一紧张,“什么?”

她是外地来的没错,但这些贵女间的弯弯绕绕她也看得分明。

这侯大小姐一伙人和薛琬魏玳瑁肯定有仇,这才千方百计要害人,偏偏技低一筹,反而自己吃了亏。

可是人家人多,而且有一颗不服输的心。

这山洞也是她们最先提出来要走的,一准早就在这里弄了什么准备。

魏玳瑁一边说,“说不定前面会有一堆的老鼠虫子!”

一边偷偷将薛琬交给她的可以吸引蛇虫鼠蚁的香粉撒了出来,“哎呀,别看我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我最怕虫子了。”

她还转头问萧秀秀,“萧妹妹,你怕不怕虫子啊?”

萧秀秀浑抖了抖,“怕,当然怕。”

她一想到就觉得全发麻,“还是别遇到虫子得好。唉!”

笑话,她可是滴滴的女孩子,有女孩子不怕虫子的吗?连魏玳瑁这么爷们的女孩子都怕虫子了,她当然怕啊。

魏玳瑁手中的香粉一撒出,蛇虫鼠蚁闻香而动,不知道都从哪里齐聚而来。

不一会儿就密密麻麻。

萧秀秀最先察觉,她总觉得脚上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给缠上了,连忙叫道,“薛姐姐,帮我照一下我的脚,总觉得有什么东西。”

火把随即而至,她一看,惊叫起来,“老鼠!那里来的老鼠!”

顺着火光她又看到了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虫子,“我的天啊,这是什么?天,怎么那么多虫子!还有蛇!蛇!”

说完,她脚下一软,整个人都跌了下来,不巧摔在了墙壁上,一下子就晕了。

她这一倒下,蛇虫鼠蚁就都爬到了她上。

薛琬到底还是心软,立刻放出了驱虫粉。

不一会儿,刚才密密麻麻的东西一下子就都消散了。

她探了探萧秀秀的鼻息,“她只是吓晕了。”

魏玳瑁连忙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做?”

薛琬说道,“左边道很窄,那两人要通过不容易,右边的那两人仔细寻找暗门,也没有那么快出来。我们正好趁着这机会将人给送出去。”

她笑了起来,“还好我早就准备好了,让老板备了船。”

魏玳瑁还没有见过老板,只是听小花提起过,知道是个肌美男。

她双眼放光,“哎呀,正好也让我认识认识。”

顺便欣赏欣赏。

毕竟皇城的公子哥大多数都是像李舒泽那样的文弱书生,连个威武霸气的都没有。

薛琬说道,“行行行,给你介绍,先干正事。”

两个人将萧秀秀扛出了山洞,离假山不远处的湖水边,停着一条船,船夫就是老板所扮。

将人打包给了老板之后,薛琬交给他一个瓷瓶,“她现在只是暂时吓晕过去,很快就会醒的,喂她吃两粒,可以保证她十二个时辰不醒。”

老板冷哼一声,“我现在是不是上了你的贼船?”

薛琬笑了起来,“对呀,你才知道?而且,你不光是上了我的贼船,还永远都下不来了呢。”

老板将瓷瓶放好,语气仍然有些不大高兴,“我是被骗上来的,下不下得来,却是我自己说了算。萧公子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我现在过去接人。”

他顿了顿,“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薛琬笑着点了点头,“倒是有一桩。”

她拉过魏玳瑁,“这丫头想见识一下龙虎拳馆馆主的本事,下次有机会我带她去你那看看啊。”

老板扫了魏玳瑁一眼,哼,又是一个胆子大到天边去的无知小丫头。

他沉了沉脸,“我那又不是养猴子的地方,别没事就随便带人来溜达,好了,我走了。”

船很快就开远了。

薛琬道,“我们该赶回去了。”

这个时间点回去动作快一点应该还不会被发现的。

魏玳瑁不动。

被薛琬推了她一下,她才咧开嘴笑笑,“哎呀,好有男子气概啊!”

……

薛琬叹口气,“你可别和小花那样学,一个还行,两个我受不了!”

也许是她老了,已经过了看到有魅力的男子连脚都走不动路的年纪了,所以很难理解小花和魏玳瑁这种看着人家男人流口水的行为。

就算好看如陈王,她最近也是越看越味同嚼蜡。

她如今已经不分辨男人女人,只分辨自己人还是别人,已经毫无别之分了。

魏玳瑁跺了跺脚,“食色也,你懂什么?再说我只是远观,又没有亵玩。”

她昂了昂头,“比起福林公主来,我还是非常节制的。谁叫皇城有男子气概的男子越来越少了呢?最近出来的什么皇城四帅一个比一个娘。”

等回到岔道出口,果然两边的道还没有什么动静。

她们两人便有等了一会儿,左边道的黄贵女和张贵女总算出来了,但都发髻凌乱很是狼狈。

黄贵女有些委屈,“那道太窄了,好几处都卡人,好不容易才过来了,连发髻都散了,脸上还擦了几道口子,真是倒霉!”

魏玳瑁便笑道,“早说了吧,我和薛姐姐是一片真心为了你们着想,谁叫你们不相信我们呢!”

黄贵女很想反驳,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起来人家也确实一开始就说了左边道窄。

这时,忽然听到右边道传来惊惧的叫声,“啊!”

第191章 答案

话音刚落,只见侯大小姐跌跌撞撞跑出来,一看到薛琬就挠了上去,“你这个坏人,骗我什么有宝藏,什么有宝藏,哪里有宝藏,只有那些脏东西!”

她显然受了不少惊吓,连向来注重的仪态都不顾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往薛琬上擦。

魏玳瑁而出,挡在了薛琬面前,“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话,非要跟个疯娘们似的做派?”

她回头看了一眼,“咦,洛家姐姐呢?”

侯大小姐哭着说,“对了,洛姐姐,你们快点去救她,她跌进那个坑了爬不出来。”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颤抖起来,“我们找到了暗门,暗门里有个坑,坑里有死人!洛姐姐不小心踏空摔进去了,你们快点去救人啊!”

薛琬忙道,“这样吧,我和玳瑁去看看况,你们三人赶快出去向别有洞天的管家求助!”

魏玳瑁却摇摇头,一副害怕模样,“不行不行,人家也是滴滴的女孩子呢,我怕死人,我才不要去!”

她拉着薛琬的衣裳,“我好怕怕,这里好可怕,我们不要在这里待了,一起出去找管家吧!”

那洛贵女比起侯大小姐来更可恶,每次侯大小姐想要整人的时候,一肚子的坏水都是她的。

让她在死人坑里多呆一会吓一吓也是好的。

薛琬看着对着她不断眨眼睛的魏玳瑁,叹口气说,“唉,不瞒你说,我也是害怕的。”

她对着侯大小姐说道,“我们能力有限救不了人,还是找人来帮忙吧!”

五人急急忙忙出了假山的石洞。

黄贵女和张贵女去找管家。

也有别的游客听到了此事自愿来帮忙。

好不容易等安排妥当了,侯大小姐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少了一个人?”

薛琬问道,“啊?”

侯大小姐指了指她,“不是还有个萧姑娘吗?她怎么不见了?”

她捂住了嘴巴,“她不会也是摔进了什么坑吧?”

魏玳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说什么呢?哪里来那么多坑?她哥哥好像有什么事要先走,刚才先行叫她离开了。”

她顿了顿,“对了,你刚才说那边有尸坑,到底是什么样的坑?”

薛琬交代的时候含糊一笔带过,说实话她还是好奇的。倘若不是要整一整一肚子坏水的洛贵女,她真想亲自去看看啊!

侯大小姐仍有后怕,“我和洛姐姐一寸寸地找,结果真的发现在很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机关,我和洛姐姐研究了好久,当真给我们打开了机关。”

说着,她都要哭起来,“谁知道那门后居然是一个大坑,里面歪七扭八躺了好几架人骨,想来是死了好些年月了。”

魏玳瑁还想问得再细,却被侯大小姐瞪了一眼,“你这个刚才还说害怕,这会儿一个劲问什么?”

侯大小姐又怕又生气,“你太坏了,一定是故意要勾起我的回忆,让我害怕。”

没有见过真实场景,那不过就是一个传闻,茶余饭后八卦一下都可以,但她可是亲眼所见那些死人骨头的,每多谈一次就多害怕一次。

魏玳瑁忙道,“你能不能别老把人想得那么坏?”

她还委屈起来,“我只是关心你嘛。”

这时,萧然陈王他们也得到消息赶了来。

陈王显得颇为关心,“薛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舒泽的目光则一直都放在魏玳瑁上,他见她脸色红润有光泽,一脸神采飞扬,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安心居然也有点点的遗憾。

若是她害怕颤抖,他还可以而出。

可是她比自己还要英气勃发,唉!

薛琬虽然对陈王已经谈不上有什么慕之了,但亲近之感仍在。

倒是一五一十将所知都说了一遍,“底下有个尸坑,我们不敢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这事,是不是应该要报备一下京兆府?”

萧然点头道,“我先下去看看吧,等回去再向程大人回禀。”

这也很合理,毕竟听描述,坑里都是些人骨架子了,不是新鲜死亡的尸体,且还是在前朝摄政王的别庄底下的暗门里发现的,这里面颇有些敏感,倒也不着急一时请程大人过来。

他正要上前,忽然被陈王拦住。

陈王咳了一声,“本王和你一块儿下去!”

逞英雄嘛,谁不会?

侯三公子安慰了妹妹好一会儿也不见好,也有些心烦,对着萧然说道,“萧兄弟,我也跟你们下去看看!”

这时,别有洞天的管家带着小厮们已经将坑里的洛贵女抬了出来。

洛贵女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这时候还在昏迷之中。

张贵女和黄贵女立刻将人扶坐了起来,“醒醒,醒醒!”

洛贵女却丝毫都没有反应。

薛琬说道,“这里人多嘴杂,还是先将人抬到客舍里再说吧。”

她对着侯大小姐说道,“侯妹妹你也去休息一下,等到洛姐姐醒了,咱们再回去也不迟。”

侯大小姐总觉得薛琬的示好让她浑不得劲,但到底也是刚刚受过惊吓,再看洛贵女这样子,还是蔫蔫点头,“那好吧。”

魏玳瑁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小声问道,“那咱们呢?”

她有些跃跃试,“要不咱们也下去看看?”

薛琬摇摇头,“趁着他们都不在,你和我再去做一件事。”

刚才顺利吓昏了萧秀秀是没错,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问话呢,有些事,她既然知道了,总要帮萧然问个清楚明白。

她是刚经历过亲手揭开母亲死亡真相的人,太知道那种遗憾和痛苦。

可是,再难受也总比自己的母亲蒙冤枉死强,萧然也需要一个答案。

两个人对着旁边的小厮说道,“我们两个觉得有些头晕,就先行回去了,若是有人问起,你记得帮我们说明一下。”

别有洞天离聚贤雅阁不远,那里除了侯三公子的气垫船,还停了萧然事先准备好的,此刻萧照就躺在里面。

老板从薛琬手里接了人,就去将萧照也接上,正要开船悄然离开,却被人拦了住。

薛琬笑着说道,“老板,再帮我演一出戏吧!”

第192章 无耻

萧秀秀悠悠转醒,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这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耳边隐约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隔得不近,但又不远。

滴答,滴答,滴答。

她惊叫起来,“我在哪里?有人吗?有人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萧秀秀趴在地上,求生的本能令她将脸贴近地面,冰冷的,有一点咸,有一点苦,不像是泥土。

她一路往前爬着,想要摸索边缘在哪里。

可是不知道爬了多久,却始终都找不到。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一丝光都没有,不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视物,哪怕连一点点模糊的影子都不曾有。

她一边颤抖一边叫道,“有人吗?有人在吗?来人啊,救救我!”

双手仍旧不停止在地上抓爬,但四周都爬遍了,却仍然找不到任何出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连哭都没有力气了。

终于,在不远处透出一丝光亮来。

萧秀秀微蒙着眼睛,语气里满是惊喜,“谁?谁来了?”

没有人回答。

但那光亮却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直到一白衣长发如墨的女子伸着长长的舌头出现到她面前,“你找我?”

萧秀秀“啊”地一声惊叫起来,“鬼啊!”

白衣女子的舌头实在太长了,长得都看不清她的脸。

其实,就算有脸,萧秀秀也没有心思看,她此刻害怕地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一直不断往后退。

白衣女子却不给她后退的机会,步步紧bi),“你说我是鬼?”

萧秀秀颤抖着点点头,“鬼,鬼。”

白衣女子咯咯咯咯笑,“我是鬼没错。可你也一样啊!我是鬼,你也是鬼,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你为什么要害怕我呢?”

她越走越近,气息都是冰冷的。

萧秀秀一时怔住,“你说什么?我也是鬼?”

她掐了掐自己,“啊,疼!”

白衣女鬼笑着说,“当然会疼,你以为当了鬼就没有感觉了吗?鬼也有七六,也会伤心害怕难过恐惧。”

她顿了顿,“你不信?那你再摸摸你的皮肤,看还有没有温度?”

萧秀秀闻言颤颤巍巍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触之居然如同冰窖。

她浑一震,半晌才喃喃语道,“是凉的。”

女鬼哈哈大笑,“我早说了你和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萧秀秀呆了半晌,随即哭了起来,“我还不到十五岁,大好年华,都还没有开花呢!怎么就死了呢?”

她忽得站了起来,“都怪那些人,非要走什么山洞,我居然是被活生生吓死的,吓死的……”

确实很是委屈。

她是带着家族的殷切希望,带着必胜的信念,雄赳赳气昂昂来到皇城的。

目的有三。

第一,帮助哥哥秋闱得中,在皇城站稳脚跟。

第二,结交皇城各位贵人,替家族张罗交际网。

第三,给自己找一份门第高的好姻缘。

在离开郴州的时候,她是志得意满的,坚信这几条对自己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可是,如今她连第一点都没有达成,居然就死了。

出师未捷先死,说的就是她此刻无助又不甘的心吧?

既然自己也成了女鬼,萧秀秀对白衣女鬼反而不害怕。

她颓丧地席地而坐,一边擦着眼泪,嘴里不停在骂,“这些所谓的贵女,没一个是好人。”

白衣女鬼却道,“你这人好生奇怪,说人家不是好人,难道你是好人吗?”

她忽然咧开嘴森森地笑,“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我是谁了吧?”

萧秀秀先是一抖,很快就放松下来,“死都死了,大家都是鬼,你不过比我早死十几年罢了,瞧你那寒酸样,在地下混得应该也不怎么样,我怕你做什么?”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可别忘了,你死之前已经被逐出了家门,所以,死后你也别指望用长辈的份压我。”

白衣女鬼冷笑,“你还知道我是长辈。”

她长长的舌头吐了吐,“从前我待你不薄,就别提有什么仇怨了,别人也就罢了,你一个年轻轻的小丫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萧秀秀毫不客气地回道,“是,你是待我不错,但这种事我有什么办法呢?”

她顿了顿,“大伯父死了,若是你和你儿子不死,那世子的位置怎么会轮得到我爹?以后这萧家又怎么可能落到我们二房手里呢?”

白衣女鬼一愣,“什……什么?你说谁死了?”

女鬼薛琬心中一愣,她得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

在萧然和他母亲出事的时候,他的父亲还活着,是在他们都过世之后,才出的意外亡。

萧秀秀冷笑道,“大伯父死了啊。哦,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啦,若是让你知道了,你还能心甘愿去死吗?”

她叹口气,“反正咱们都是鬼了,也没什么不好和你说的。当初,大伯父出了意外死了,我爹一合计,既然大伯父都死了,那就也送你们娘两上西天吧。所以才对家里瞒报了此事。”

薛琬听完简直愣住了。

这世间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自己的亲哥出了意外死了,不想着要帮助寡嫂和大侄子共渡难关,却第一时间想到了爵位!

为了这世子的名头,不仅造假自己的嫂子偷人,连夫都给造出来了,还伪造了哥哥的信件责难,bi)死了自己的嫂子和她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

这还不够!

还要亲手断绝自己的大侄子的命!

等到长房的人都死绝了,这才宣布大哥死亡的消息,木已成舟,只有两个儿子的老侯爷难道能够因此而弄死自己仅剩的儿子吗?

人活到这个地步,厚颜无耻都不够形容了,简直不是人!

萧秀秀不知道薛琬此刻的想法,她还在滔滔不绝。

“人生在世,不就是这样吗?熙熙攘攘,皆为利也。既然每个人都在逐利,我爹爹为什么不能?”

白衣女鬼冷声说道,“你怎么可以将人命说得那么简单?三条人命啊!就为了一个世子之位?”

第193章 失忆

萧秀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爹说,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可以利用的人,和挡路的人。”

她顿了顿,“你们都是碍着我父亲路的人,他除掉你们有什么不对?再说,他当了世子之后,我们建宁侯府在江南一枝独秀,不仅家财丰厚,门客盈门,如今都可以将势力发展到皇城了呢。”

白衣女鬼冷笑道,“你真是好家教。”

薛琬原本对萧秀秀还有一丝悯人之心。

她以为,萧然出事的时候,萧秀秀年龄毕竟还小,或许对当时的事知道一些,但不可能参与进去。

也只是抱着侥幸心态,所以才来审问一番。

没想到,萧秀秀却是这样的想法,简直让人发指。

既然萧秀秀已经什么都说出来了,那她也没有必要再留。

她站了起来,不知道使了什么障眼法,忽然一下就在萧秀秀面前消失了。

萧秀秀的世界顿时又是一片漆黑。

虽然她已经慢慢接受自己是个鬼了,可是有人陪伴的鬼和没有人陪伴的鬼还是不同的。

刚才陪着的那个白衣女鬼虽然是不对付的人,可到底也可以一起说说话聊聊天打发打发寂寞。

可她却一下子消失了,她一下子就懵掉了。

“走……走了吗?你在哪?大伯母,你在哪?”

但再也没有回应了。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一阵香烟袭来,萧秀秀慢慢地倒下了。

仓库外,老板一脸黑沉沉,“现在我可以带着人走了吧?”

真是晦气,一直被这个女人差遣来差遣去就算了,这会儿居然还让他做起了装神弄鬼的勾当。

他可是堂堂的异邦皇族,居然成了这个女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

气人!

但更气人的还不是这个女人,而是那个女人。

老板黑着脸看着花痴一般望着他的魏玳瑁,这丫头是个疯子吧?哪里有女人这么傻盯着男人看的。

而且,他的年纪若是勤快一点,女儿都可以像她那么大了,她居然对自己起了非分之想。

心里想想也就罢了,但是可以不可以不要表现出来?

薛琬嘿嘿一笑,“那他怎么说?”

老板道,“那姑娘都知道。”

他急不可待想要走,“你让我办的事都办好了,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嘛?”

这地方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多呆啊!

再说,不是要让他将人送出去吗?拜托,路途很遥远的好不好?真的当他老板是无所事事只等着她召唤的闲人吗?

薛琬点点头,“请便!”

等到老板领着人走了,她悄问道,“喂,你们之间吵架了?”

魏玳瑁摇摇头,“没有啊。”

薛琬又问道,“那你惹他生气了?”

魏玳瑁还是摇头,“没有啊。”

薛琬疑问,“那为什么他这样啊?”

老板平时虽然冷酷,但也从来都没有这么不耐烦过,而且看他的影好像是落荒而堂……

魏玳瑁想了想,“哦,我想起来了,他之前有说过让我不要老是盯着他。”

她红着脸挠了挠头,“肯能他不喜欢我看他吧。”

薛琬……

她咳了一声,“那你老看他干嘛?”

魏玳瑁的小脸更红了,“他好看啊。他好看,我就看他咯。这有什么不对吗?”

谁叫全皇城的男子都没有老板那么有男子气概嘛!

他高高的个子,拔的躯,强壮的体魄,粗而有力的手臂,矫健的大腿……甚至连深邃的眼眸高的鼻子,每一样都让她觉得是老天爷的鬼斧神工,简直男人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而且,她只是纯粹欣赏而已,难道就看看也不行吗?

薛琬觉得头疼,她边已经有一个小花了,不能再有第二个花痴啊!

她见那小丫头满脸羞红沉浸在对男色的迷恋之中,无奈极了,只能咳嗽一声,“刚才萧照那问出什么来了吗?”

魏玳瑁办正事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她连忙正了正神色,收起了略显色的表,“萧照啊,那就是个糊涂蛋,一问三不知,不管是哄着还是吓着,问起十几年前的往事,他都一副迷茫神色,毫不知的样子。”

薛琬皱了皱眉,“毫不知?”

她又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魏玳瑁想了想,“哦,好像是说,十几年前他摔了一跤,摔坏了脑子,小时候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顿了顿,“我和老板都觉得,应该不是假话。”

薛琬沉吟,“原来如此……”

怪不得萧然对她说,发现萧照有些不大对劲。

他们两个只差几个月年龄,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萧照。

可是萧照和他正面相对,却丝毫都没有认出他来。

哪怕岁月给予他风霜,改变他容貌,但到底脱不开从前的影子,可是萧照对他,却全然是一个陌生人。

若说萧照曾伤过脑子,忘记了从前的事,那倒还说得过去。

薛琬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想了想,还是嘱咐道,“这件事,是萧大哥的私事,我擅自插手,而且未经许告诉了你,已经是不对的了。所以,你要记得给我保密。”

魏玳瑁点头如同捣蒜,“当然。那是当然的。”

她颇有自豪地说道,“你告诉我这些事,就是没有将我当外人,是真正将我看成了自己人,我怎么会辜负你的信任呢?这事,我就当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字,不,半个字都不会透露半分的。”

果然她没有跟错人,刚和琬琬在一块儿就干成了两件大事。

先是搞垮了李大公子,然后又将这对萧氏兄妹给赶出了皇城。

这才多少天啊,子就这么紧张刺激有趣丰富,那以后的子,岂不是更加美滋滋?

魏玳瑁越发坚定了自己要跟随薛琬搞事的信念。

嗯,她一定会跟随琬琬左右,过上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幸福生活!

她笑嘻嘻问道,“那咱们现在还回极心岛吗?”

薛琬摇摇头,“既然已经和小厮交待过了,咱们就不必再回去了。先回去。你等着,程谨之程大人是个办事谨慎之人,等他手头最棘手的案子一了,必定会来找咱们问话。”

她顿了顿,“到时候你就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可要记住了。”

魏玳瑁眼中带着星星,“嗯,我记住了!”

第194章 设局

薛琬所料不差,京兆府尹程谨之是一个做事谨慎有法度之人。

所谓事有轻重缓急,如今摆在程谨之面前的难题,是要尽快将大兴街变态杀人案的嫌疑人朱明缉拿归案。

而别有洞天的尸坑虽然也让人好奇的,但到底是陈年旧案,那些死人骨头已经在那里几十年了,也不差再多呆几了。

萧然便将薛琬的法子告诉了程谨之,“大人,您觉得是否值得一试”

程谨之闻言不断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你说这主意是你小弟出的”

萧然点点头,“对啊,怎么,大人,是哪里有不妥当的地方吗”

怎么他思来想去就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呢

程谨之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在萧然几乎快要确信这法子是真的不行的时候,他忽然一拍大腿,“果然是编外神捕,出的那主意简直绝了。”

他大手一挥,“反正我们也逮不住那滑不溜啾的朱明,既然如此,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试试看有何妨”

而且他心里总有一种感觉,会成功的

毕竟那可是神捕萧小弟出的主意,那位小兄弟自从来到他边以来,简直是破案的祥瑞,一准都能尽快破案。

程谨之吩咐下去,京兆府众人都十分兴奋。

消息很快就放了出去,皇城的每条大街小巷,连深闺妇人都晓得了,最近碰面打招呼都不问吃了吗,而是神秘兮兮说,“你听说了吗大兴街那个杀人案破了,程青天将犯人给抓住了”

“听说了,哎哟,还是程青天本事大,不瞒你说,这段时间大家人心惶惶,真是害怕。”

“谁不害怕呢将人的血放干了,这种只有变态才能做出来的事,谁听见了不害怕。”

“将人逮住了就好,皇城今夜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听说程大人打算在后午时将犯人推出去斩首示众,以安民心。”

“真的吗那太好了推出去午门斩首的犯人,都要从天牢提出来然后一路游街,到时候我要多带点鸡蛋臭白菜。不瞒你说,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手痒”

“嘻嘻,卖鸡蛋的知道了此事,都说要便宜卖鸡蛋了,到时候你和我说一声,我们一块儿去扔鸡蛋去。”

“好嘞,那说好了。我到时候再叫上老张,大丁,老吴一块儿去。”

皇城百姓交口传开,这消息已经飞遍了皇城上下的每一寸角落。

就是七老八十的老叟都知道,且当过年一样打算去凑闹。

人群中,听着众人议论的一个面目普通的年轻人露出了微笑。

到了“杀人犯”斩首示众那,薛琬一大早就和魏玳瑁一块儿来到了午门前,占据了有利地形。

魏玳瑁开始还嘟着嘴巴,“哎呀,我说,要午时三刻才斩首,你那么早来做什么”

干等着那么久多无聊嘛

薛琬笑着说道,“若是到时间再来,你就找不到这么好的位置了。”

果然,等她们到了之后才发现,皇城百姓的八卦成都真不是盖的。

这天才刚亮没有多久呢,就陆陆续续有人搬着小椅子过来了。等到她们选好位置之后再看看,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乌压压一片人了。

魏玳瑁瞪大了眼睛,“哎哟喂,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这才大早上,已经将前面十排能看得清杀人犯脸的位置都占满了。

后面来的人,怕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脑勺了。

小花变戏法一般,掏出了三张小板凳,一些切好了的水果,还有瓜子。

此刻她们三人稍微易容了一下,成了中年妇女的模样,这么坐着闲聊嗑瓜子倒也一点都不引人注目。

小花笑着说道,“魏五小姐,你这才刚跟着我们小姐混,就遇到了这么有趣的事,是不是很刺激很愉快很兴奋”

她摆了摆小手,“别急,等到子久了,还有别的更好玩更刺激的事等着你呢。”

魏玳瑁对此早有预计,她笑嘻嘻说道,“哎呀,小花姐你是前辈,以后我就要靠你多提携了啊”

她转对着薛琬问道,“等下我只要从这人山人海中找到那个叫什么朱明的气味来就可以了对吗”

来之前,薛琬和萧然已经带她去过了朱明的家,她在那里呆了一会儿,已经将朱明的气味记住。

只要这个人出现在附近,她一定可以察觉到的。

谁叫她是天赋异禀的灵鼻大人呢哈哈哈哈

地上的瓜子壳磕了一地,终于等到了午时三刻。

京兆府尹程谨之穿着官服一脸威仪从里面出来,领着囚笼里已经被各种鸡蛋烂蔬菜扔得面目全非的“人犯”上了法台。

人犯的左右是凶神恶煞一般的刽子手。

而此时,京兆府尹新晋的捕快萧然和王翰,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也混入了人群,慢慢地摸索到了薛琬和魏玳瑁边。

萧然低声问道,“来了那么久,无聊了吧”

薛琬摇头,“还好。”

魏玳瑁小声说,“那人还没有来。”

萧然点点头,“那个朱明非常狡猾,每次我们找到一点蛛丝马迹,都扑了空。可见,他是个十分谨慎之人。所以这次,其实也只是试试看,未必一定可以将他抓获。”

当然,能抓还是尽量抓。

否则,场面弄得那么大,程大人对上面也不好交代啊

小花的目光则完全粘在了王翰的上。

她羞红了脸,用手肘撞了撞王翰,“王公子,别来无恙。”

王翰不知道小花是易容过后的容貌,还以为一个年过四十的老大妈突然对他发起疯来,简直吓了一跳。

他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位大娘,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花含脉脉看了他一眼,“我都已经将王公子的音容笑貌刻在了心上,怎么可能认错人”

她又撞了王翰一下,“你是京兆府尹最英俊不凡的小哥哥王翰嘛,对不对”

王翰心里觉得毛毛的。

又有些恶心的感觉。

他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唉,大娘,您别这样光天化之下,男女有别,您有话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这样太不雅了。”

小花扑哧一笑,“你这个愣头,居然真的叫我大娘,我这样青貌美,哪里是大娘嘛”

她羞红了脸,拿食指点了点王翰的膛,“死相”

王翰有些微微发怒,正要说两句的时候,忽然听到魏玳瑁惊喜说道,“来了,那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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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抓住

魏玳瑁的鼻子,那可是上天赐予的天赋技能。

据她说,她小时候还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可以闻到隔壁府传来的红烧的味道,自己一个人爬山涉水爬到了围墙那哭着想吃。

后来,再大一些,厨房里不论烧什么总瞒不过她。

但天赋灵鼻也不只是带给她好处,任何事物都有两面,鼻子太灵敏,除了能闻到老远处的香味,也能闻到老远处的臭味。

特别到夏天的时候,隔壁府的池塘总是许多死鱼,人家隔壁府都没有发现呢,她已经闻到臭味了。

哭着喊着要让隔壁府弄干净。

时间长了,她们承恩伯府和隔壁的庆国公府都十分注重干净,可能是整个皇城最干净卫生的府邸了。

她的鼻子不仅特别灵敏,闻到气味的范围广,还具有记忆力。

也就是说,她只要闻到过的味道就不会忘记,不论隔了多久再闻到这种味道,也可以一下子想起上一次是哪里闻到的。

魏玳瑁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条狗。

她完全可以体会到一条狗的生活。

从前这其实是令她万分困扰的技能,但现在却能够用来帮助京兆府破案,这令她感到快乐和自豪。

她指了指东北方向,“味道是从那里传来的。”

薛琬连忙问道,“能够从味道的浓郁程度分辨他的位置吗?”

虽然已经确定朱明到了,也知道他大概在哪个方位,但是这里聚集的看闹的百姓实在太多了。

一旦发生冲突,朱明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又有一种想要在众人面前夺眼球的心态,说不定会挟持人质。

风险太大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他的范围缩小,然后京兆府便装出动的兄弟从四面八方悄悄地贴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逮住。

魏玳瑁皱了皱眉,“让我感受一下。”

她深深嗅了嗅,忽然说道,“味道比刚才更浓郁了,方向还是刚才的方向没错,这个朱明似乎也在悄然地靠近这边来。”

这是想要近距离欣赏一下“替罪羊”的死亡吗?

真是疯子啊!

萧然说道,“如此说来,我们也没有必要找到他具体的方位。他应该会自投罗网的。”

他冲着王翰使了个眼色,“吩咐兄弟们都守在各自的位置,看我手势行动。”

若是能将朱明引到最前面,那捕捉起来反而更容易一些,也不容易误伤平民百姓。

只不过,这样的话,薛琬和魏玳瑁可能会遇到危险。

他低声说道,“我们现在还需要魏小姐,她必须要和我在这里等着。琬琬,你可以先行回避一下。”

许是怕薛琬不肯,他立刻又说道,“我向你保证一定会保护好魏小姐的安全,绝对不让她受一点点伤。”

薛琬却道,“我不走。”

她顿了顿,“你别以为我是瞎仗义才说这样的话。我的意思是,对你们来说,玳瑁是有用之人,我也是。若是朱明当真发狂发躁,也许在场只有我可以控制住他,让他安静下来。”

萧然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其实对薛琬一无所知,不知道她那些神奇的本事都是从哪里来的。

她是个连别人的意志都可以控制的人,那么,使一个躁狂之人安静下来,对她来说似乎也是小菜一碟。

他毫不怀疑她的能耐,只是有一点担心她罢了。

毕竟她再强悍,对他来说,也是需要用心呵护在手心上的珍珠。

他一点闪失都不许有。

薛琬很坚持,“你放心吧,等会儿你和王翰专心抓捕朱明,我和玳瑁会自己保证自己的安全的。我们两个,可不是你见过的其他寻常的女子,放心吧!”

她顿了顿,“再说,虽然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朱明的狡猾却也是出了名的,若是你们不努力一点,又让他给溜了怎么办?这么大的声势都造出来了,拿不出犯人交差,你让程大人以后如何在京兆府混?”

莫说锦绣前程了,这么丢脸的事一干,御史台立刻就会有大夫上书,程大人最近的子可就不好过了。

她还指望着程大人越来越厉害,将来若是薛家真的陷入了困境,还能通过他去拨开云雾见天呢。

所以,程谨之一定不能输!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萧然自然也没有别的话好讲。

他点了点头,“那好,答应我,不论什么时候,自己的生命安全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逞强!我……我不容许你受伤!”

我不容许你受伤。

向来对薛琬言听计从的萧然,还是第一次这么强硬地对她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薛琬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有一种被冒犯的不舒服。

但小花却和魏玳瑁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八卦。

小花咬着魏玳瑁的耳朵说,“等这事办完,小姐和萧然的事,咱们得顺一顺。”

明明她们外人看来,两个人你有我有意,萧然就不说了,那眼神那动作那言语简直都是在昭告天下他的喜。

但小姐就让人搞不懂了。

分明她对萧然也是关心得不得了,但一旦面对感,却总是一副完全不懂对方的表。

这样,是不行的!

这时,魏玳瑁的脸色忽然紧张起来,她压低声音说道,“那个人来了。”

她顿了顿,“应该就在我们附近,不超过两个位。不,一个了。他……就在我斜后方……”

说时迟那时快,薛琬和小花立刻拉着魏玳瑁的手飞快地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而萧然则和王翰上前将魏玳瑁斜后方那个人扑倒在地。

隐藏在附近的便装京兆府人立刻围了上来,用厚厚的布将人给捆了然后带走。

因为实在最队伍的最前面,这乱又发生得超级快,甚至都不给朱明任何一点反应都机会,就将人给带走了。

所以,还在看八卦的人群,几乎都没有人发现这事。

为了以防万一,薛琬问道,“你再闻闻看,现在还有没有那个味道。”

她也害怕朱明太狡猾,刚才被抓捕那个若是他的替罪羊可就坏了事。

魏玳瑁认真地摇头,“没有了。若是你们让我去闻的那个地方真的是犯人的家,那他应该已经被抓住。”

她咧开嘴笑笑,“琬琬,我干得如何?还行吧?”

第196章 寻夫

薛琬轻轻地弹了一下魏玳瑁的额头,“嗯,你很棒,棒极了!”

她笑着说,“我想,这应该就是朱明了吧,毕竟他可不知道会有天生灵鼻要堵他,否则的话,他也就不会轻易到现场来了不是吗?”

被逮住的应该是朱明没错,她在电光火石间看到了他的长相,依稀与她记忆中看到过的档案纸上相似。狂沙文学网

当然,档案上的人物肖像有时候画得写意的,但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

她不是灵鼻,闻不到罪犯的气息,但多年在千机司的经验,让她对罪犯上某种相通的感觉有些心得。

所以,她在逮捕的瞬间,在那个人上下了镇静散,所以京兆府的人才能如此顺利地将人逮捕。

但到底这个人是不是大兴街杀人案的罪犯,那是程谨之的事了,接下来的事她不该参与,也没有必要再跟下去。

薛琬笑着对魏玳瑁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不觉得腹中饥饿吗?我们去吃点好的。”

魏玳瑁笑嘻嘻地说,“好嘞,咱们办成了这么大一桩事,是得庆贺庆贺,你说,是要去吃哪里?这皇城的酒楼饭店,除了君悦楼,哪里都成。”

她补充一句,“我不是说我请不起君悦楼啊,主要是他家不实在。同样一份菜,比别的酒楼贵十倍百倍,味道却也不见得好。虽然咱们有钱,但也没有必要那么铺张浪费是吧!”

君悦楼的幕后主人是甄国舅,来往的都是朝中的达官贵人。

所以,去君悦楼的人,并不是冲着吃东西去的,看上的是这里面的机遇和人脉。

她们对甄国舅又无所求,去君悦楼岂不是白白给人家送钱嘛!钱再多,也不能干这事啊。

薛琬笑笑,“我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这顿自然是我请,怎么还用你掏钱?说吧,你想吃什么?”

魏玳瑁想了想,“那我们就实惠点,去大福记。有一句说一句,他们家的酱牛不比君悦楼差。”

一旁小花听了忍不住拍手叫好,“对对对,我也最喜欢大福记的酱牛。”

自从得了大福记掌柜赠送的折扣券,她可没有少趁着给小姐办差的机会偷溜去大福记吃酱牛,吃干抹净了,然后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香地回府。

这偷吃的滋味,真是刺激,特别香!

她也是在大福记第一次遇到的王翰小哥哥……

那天,她看到英俊帅气的小哥哥买了她最喜欢的酱牛送给了街角的流浪汉,还将自己吃剩下的饭菜喂了流浪猫,当时就觉得这小哥哥心地柔软善良有心,一定是个值得托付终之人。

原本是想要找个机会认识一下小哥哥的,但一不留神就错失了机会。

她还伤心了好几天呢,以为生命中就此会错过这么个帅哥哥,引以为人生遗憾。

没想到,这刚伤心了没几天,小姐带她去京兆府找十一,居然就又见着了!

所谓人生,就是这样,注定是你的逃也逃不掉啊哈哈哈哈哈!

小花沉浸在酱牛的美好回忆中……

薛琬咳了一声,“喂,想什么呢?还想不想吃酱牛了?”

“想吃。”

“想吃不马上跟着来?”

“嗷嗷嗷嗷。”

三人很快就到了大福记。

小花之前替萧然来大福记跑过几次腿,所以掌柜的一看到她过来,十分殷勤地给了一个雅间。

三人正吃着呢,忽然听到外面大街上又起了争吵。

小花最八卦,听着外头声音越来越大,忍不住站了起来,“两位小姐,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她回来,“是个外地女子,来皇城给儿子找爹的。”

薛琬心念一动,“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小花说道,“我看她年龄也就二十出头,长得还好看的,手里抱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儿,孩子长得玉雪可,但好像病了,一直咳嗽个不停。”

她叹口气,“孩子病了,本地看不好,她就带着孩子来皇城看病,但钱花光了,也没有治好。孩子爸好像是皇城人,不知道何故将她母子二人抛弃了,现在她没有钱,就指望找到孩子的父亲继续给孩子治病了。唉,说起来也是可怜!”

魏玳瑁摇摇头,“这孩子爸多半是个混蛋,这些年来这种事还多的。”

皇城的男子,尤其是那些闲着没事干的公子哥,常有听说去外地游玩时顺路就骗个当地美丽的女子,也没有明媒正娶,就占了人家的子,有的还怀上了骨。

他倒好,拍一拍股就走了,留下人家母子在乡下也不管了。

就她认识的人里,就有这种斯文败类。

听这意思,这女子多半也是遇到了这样的渣男。

薛琬又问道,“那他们是在吵什么?”

小花忙说,“哎呀,那女子沿途哭喊,吵着了酒楼里来用餐的贵客,就派了小厮出去赶人,推搡之间,将人给弄伤了,我出去的时候,看到那女子一头的血,可能是碰着脑袋了。”

她接着说,“那围观的大叔大爷大妈大婶可就不依了,这女子世可怜,本来就博人同,又被欺负了,大家伙都围着那要那贵人出来赔钱呢。”

薛琬站了起来,“跟我出去看看。”

小花脸上有些兴奋神色,“小姐,莫非你是想管这闲事?”

她刚才就看不惯想要去帮忙了,但一想到她今不是孑然一出门,酒楼里还坐着小姐呢,假若她出手帮助,定然会给小姐惹麻烦的。

所以,她才会跑回来跟小姐这么一说。

她就知道,她的小姐听了也一定气不过!

嘿嘿嘿,果然是她的小姐!

魏玳瑁也是一个惹事不怕惹事的,一听这话,立刻就说道,“来来来,让我魏大姐看看,是哪家的人那么嚣张,胆敢当街伤害民妇!”

薛琬瞥了她两个一眼,“我又不是要出去打架,你们激动个啥?”

她摇摇头,“我只是要救助这个妇女,并不是想和谁结仇。小花,将你撸起来的袖子放下来,玳瑁,把你的哈喇子擦一擦。要淡定!”

第197章 帮忙

薛琬出去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将贵人的小厮围在了中央,口口声声要讨回一个公道。狂沙文学网

却压根就没有人理会缩在墙角的少妇和她的孩子。

她叹口气,就知道这群不靠谱的皇城人只是瞎起哄,根本就没有人真正地为人家着想。

小花连忙将妇人扶起,“大姐,你还好吗?”

妇人的额头冒着血,但人还是清醒的,她满脸带泪,“我……我没事。”

她摸了摸怀里的孩子,孩子往里面一缩,又猛一阵咳了起来。

薛琬微笑着走了近前,“大姐,我送你们母子去医馆吧!”

妇人连忙摇头,“不,不用了,我脑袋上只是出了点血,擦一擦就没了,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魏玳瑁看了直摇头,“你这血都流到衣服上了还没事。大姐,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她叹口气,“好了,别多说了,我们送你们去医馆,看诊的银子我来出。”

说罢,就让小花扶着妇人起来,她自己接过那小男孩抱着,一块儿上了马车。

去的还是长宁医馆。

大夫给妇人包扎了伤口,上了伤药,还开了药,“皮外伤,没事的,休息几就好了。”

薛琬指了指魏玳瑁怀中的孩子,“再麻烦您给孩子也看看吧。”

大夫叹口气,“这位大姐前些子也抱着孩子来我这里看过,她孩子得了喘症,治了好些年都没有治好。”

他顿了顿,“我这里倒是有药可以暂时给孩子把病控制住,但喘症难治,我这点微末技艺,治不好。可能太医院的太医们会有些法子,但这对母子无分文,恐怕……”

魏玳瑁忙道,“你有法子控制怎么不给人控制住?医者仁心,你懂不懂啊?”

大夫有些为难,“医者仁心是没错,但大夫也是要吃饭的。我可以不赚她们的钱,但药材的本钱总要给我,也不能让我亏本吧?”

他摇摇头,“而且那药方里还需要好些名贵的药,这可是要花大价钱的。”

薛琬说道,“你既然已经看过这孩子,也知道他况,那该开什么药,你现在就能开出来吧?”

她指了指孩子,“这个孩子的医药费,我来出。我只希望大夫您可以尽快地将他的病控制住。”

妇人一听,流着眼泪就跪了下来,“多谢,多谢两位小姐!您两位是我家小晖的恩人,再造之恩,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

她一下下地磕头,不一会儿,刚包扎好的伤口又磕破了,洁白的纱布上又染成了鲜红。

小花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大姐,你这是做什么?真要报答我们小姐,你就别这么作jiàn)自己。”

她顿了顿,“你看你看,好不容易包扎好了伤口又裂开,这还得再来一次,不还得让小姐多破费一次?真是的。”

妇人一听,羞愧得无地自容,搓着双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薛琬忙道,“大姐,你别听小丫头胡说,没事的,赶快再将伤口包扎好吧。”

她笑笑说,“说起来也是有缘,今恰好碰上你们,总觉得不帮帮你们这心里不踏实。所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就只当是我们自己为了自己心安才这么做的。”

魏玳瑁点点头,“对啊,也别把诊金看得太重,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也不过就是胡吃海喝一顿罢了。但是若是能救一个孩子,那我肯定宁可少吃一顿,也要救人啊。”

她双手合十,“我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为了我自己修福业。”

妇人感激地眼泪都掉出来了。

她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只不过遇到了困境罢了,哪里听不出来这是两位小姐为了不让她有心里负担才故意安慰她的呢?

但此刻,她也只能假装不知道,听不懂,毕竟让小晖先治疗才是头等大事。

其他的,以后她慢慢还,这辈子还不清,还有下辈子。

这边厢大夫给开药,让药童熬药,因为是头一次治疗,所以先将孩子安置在了客舍之中。

一切都有长宁医馆的人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妇人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便只能跟着薛琬和魏玳瑁去了隔壁的静室等候。

薛琬说道,“大姐,听说你在寻夫?能不能和我们说说况?也许我们能帮上忙也说不定呢。”

她补充道,“我朋友在京兆府做事,京兆府尹程大人和我也相识。”

妇人一听眼睛顿时一亮,“真的吗?这……这真是太好了!”

她擦一擦眼泪,“我的名字叫王桂香,是昌州府大华村人氏,我夫君姓周,叫周历海,是皇城人。

六年前,他经商路过大华附近的六指山时,遭了土匪抢劫,所有的货都丢了,随从都死光了,就只剩下重伤的他捡回一条命。

大华村离六指山不太远,他浑带着血爬到了村口。

村里的人没人敢救他,怕惹出什么事来,得罪了六指山的土匪,我父亲是村长,当时就他敢而出救了他。

他在我家里养伤,时间长了,我和他就熟悉起来。

他是皇城人,读过书,说话幽默风趣,生得也玉树临风,我心里就喜欢上了他,只是担心他是皇城人,伤养好了迟早也要回去的,也怕他看不上我。

谁知道,他却主动对我提出,想要和我在一起。

他的伤一好,我们就在父亲的祝福下成了婚,也安生地过了好一段幸福快乐的子。

不久,我就怀孕生下了小晖。

我夫君说,既然生下了孩子,就要带着我和孩子回皇城生活。但他这次是私自出来成婚,没有知会家里人,所以要先行回来告诉家里人,等到禀明了长辈,就立刻接我和孩子来皇城。

可是,他这一走,却再也没有回来。

村里的人都嘲笑我和小晖,我父亲也被气死了。

这孩子生下来就有喘症,原本我父亲在的时候,家里还有些钱,所以一直都用药吊着孩子的命,可是父亲走后,坐吃山空,家里的积蓄越来越少。

村里的大夫说,这病他治不好,让我去皇城找好的大夫去治。

村里的人也瞎起哄,让我带着孩子去皇城找爹去,我想了想,这村里也呆不下去了,倒不如真的来一次皇城。不论是找到了夫君,还是治好了孩子的病,只要能完成一样,我就值了。

谁料到……

钱花光了,孩子的病也没有好,夫君,更是毫无消息。”

薛琬轻轻地握住了王桂香的手,“桂香姐,我帮你!”

第198章 连澈

小晖的病需要大夫随时观察,所以这几天都得住在长宁医馆,王桂香本也没有地方可去,自然也留在了医馆。

魏玳瑁先给了银子,又放下了话,“这两位是我承恩伯府的客人,你要好生照顾,不准有半分亏待。”

馆主自然连声说好,跑前跑后更加得劲了。

承恩伯府虽然在名门世家中已经是昨黄花,很快就要出圈,但对于平民百姓而言,仍然是高不可攀的贵族。

既有了银子,又有了魏五小姐发话,王桂香母子算是安顿下来。

魏玳瑁先送薛琬回府,她好奇问道,“琬琬,你救人母子我不奇怪,你本来就是这样善良的女子。可是你这么快就答应要帮王桂香找夫君,让我有些惊讶也。”

皇城说大不大,但绝对不算小。

要在皇城找一个人,除非是动用权力,否则的话,难于上青天。

薛琬虽然说是靖宁侯府的小姐,但现在也已经等于分了家。她爹虽然是文坛大儒,连陛下都十分重的,但手中没权。

怎么看,她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打包票吧!

就她对琬琬的了解,嘿嘿,肯定是有成竹了,才会如此行事。

可是,琬琬和她今都是头一次见王桂香母子,为什么琬琬就会知道该怎么替人找夫君,自己却毫无头绪呢!

薛琬笑着说道,“我若是不帮桂香姐找到小晖的父亲,你和小花能安生?”

她一手点了魏玳瑁和小花的额头,“未免你们两个后老念叨此事惹我心烦,我不如就先答应下来,既能帮得上这对可怜的母子,又能让你们两个安静下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虽然,这理由是原因的一部分,但顶多也就是捎带的一部分。

她这个人虽算不上急公好义,但面对不平事还是愿意伸出手来的,但也仅只是能力所及的范围内。

比如,今若不是她恰好知道王桂香的夫君是谁,她应该只会救助这对母子,但不会主动帮忙桂香姐寻夫。

王桂香说她的夫君叫周厉海,她满皇城找周厉海,当然不可能找到人。

因为周厉海根本就不叫周历海。

周厉海原名苏易海,是镇宁伯的独子,也是甄国舅的小舅子。

这苏公子虽然是镇宁伯府的世子,但自小跟着姐夫一块儿混,不知道怎么就学会了甄国舅的生意经,也是一个不做官就偷偷做生意的公子哥。

打他十八岁起,就总借着游山玩水的名头出门帮姐夫跑货,不过几年,倒也暗地里建立起不少地盘。

镇宁伯就这么一个儿子,只求他平安喜乐,反正他是世子,将来这份家业都是他的,总跑不了。

所以,老伯爷就这样对儿子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世子不杀人放火草菅人命,就这么着吧!

谁知道五六年前世子走商回来的路上,不知道怎么得遇到了贼。

好在正好有位钦差路过,认出了世子,将人救了下来,但贼人打的狠,直接将脑袋砸出个半个窟窿。

后来经整个太医院之力,虽然将人救了回来,但世子却落下了残疾成了个傻子。

所以,王桂香久久期盼着的丈夫不是一去不返,而是没法返,他伤了脑袋,记不起过去的事了。

这件事,薛琬前世在千机司的时候就有所耳闻。

十几年后,世子终于清醒过来,恢复了记忆,立刻亲自去了昌州府大华乡寻王桂香母子二人,但却没有下落。

后来终于查清,原来当年王桂香母子二人来皇城寻夫治病,不仅没有找到夫君,孩子也因为喘症发作无药可治而去世了。

王桂香绝望之下,也自缢亡。

薛琬觉得,自己既然知道王桂香的夫君是谁,也知道十几年之后世子会醒,那为什么不提前让他们一家团聚呢?

至于镇宁伯府是不是愿意接受一个乡下女子成为世子夫人,这不是她应该考虑的问题。

至少,小晖的病有了救治好的希望,王桂香的生活也有了着落。

毕竟,世子如今这境况,是不可能有哪个大家族的小姐愿意嫁过去的。

王桂香毕竟生了镇宁伯府唯一的男孙,镇宁伯和夫人是不可能太为难她的。

但这些话,薛琬不可能现在就和魏玳瑁直说,否则魏玳瑁问她,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回答。

只能还是用从前的老法子,慢慢地来抛饵引导了。

好在,魏玳瑁对薛琬已经到了盲目崇拜言听计从的地步了,所以,琬琬说什么,她就认什么。

傻大姐嘻嘻哈哈将人送回了靖宁侯府,就哼着小曲回了家。

薛琬刚踏进望月阁的大门,就看到圆月笑嘻嘻地迎了出来。

她笑着问,“什么事,那么高兴?”

圆月笑笑说,“二夫人那边刚差了位嬷嬷过来,送了个帖子,说是后肃国公的大夫人要开花宴,大夫人要请小姐一块儿过去玩。”

她取出烫金的帖子,“这帖子可真好看,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烫金的帖子呢!”

小花接过,也啧啧称叹,“是啊是啊,怪不得我听人家说,这满城的贵族世家,属镇国公府最有权势,但若论讲究和品味,那没有谁家比得上肃国公府。”

她忽然神神叨叨地凑过来,笑嘻嘻地说,“对了,小姐,您还不知道吧?肃国公府这位大夫人最出名的,可不是她听戏,而是她生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那连公子啊,可是皇城四大公子的头一位!”

薛琬眉头一挑?连澈?

连澈是个十分出色的青年,她自然是知道的。

陈王登基之后,年轻一辈之中,他最重要的人就是连澈了,可以称得上是他的左肩右臂。

也因此,连澈成了朝中少有几个见过她真面目之人。

他不仅见过她,还曾大胆对她表达过慕之。

真的毫不心动吗?或许是对,当时的她,一门心思地将所有的感都倾注在陈王上,对其他的男人都视若无睹。

可一个优秀的男子对自己表明意,到底也还是有所自得的。

他曾经让她寂静如死水的心,微微地动了一点涟漪……

第199章 相看

去肃国公府参加梅夫人的花会,就极有可能会再遇到连澈。

薛琬还没有想好,这辈子到底要不要和连澈扯上交集。

毕竟这是一个前世对她用至深的男子,她不可能将他当成陌生人一般无动于衷。

可是她对他,除了欣赏和敬重,细分开来,其实并没有多少男女之。

她现在最怕麻烦,特别是感上的麻烦,连陈王都被她给挤到了心里的边边角角乘凉去了,何况还是连澈呢!

但薛琬心里也很清楚,梅夫人的请帖不会轻易下给她,必定是看在二伯母的面上,或者是因为二伯母说了什么。

否则,靖宁侯府与肃国公府肃来没什么来往,她一个已经分出去的七小姐,又怎么会收到梅大夫人的请帖?

不论是什么理由,都是二伯母对她的一份真和护。她知道二伯母的心意,是希望她可以借此机会进入皇城的主流交际圈,拓宽来往的门第,提高相看的机会。

说到底,二伯母还是在为她的婚事cāo)心。

虽说薛琬现在并不想出嫁,就是真被人看中了,她也是不敢嫁让的,但二伯母的好意她不愿意拒绝。

想了半天,她还是低声叹口气说道,“嗯,后我们就去肃国公府。”

前世,她认识连澈的时候已经是五年之后的事了,那时候连澈的发妻已经过世,他膝下无子,但却一心忙于帮助刚登基的陈王,根本无暇顾及续弦之事。

后来,陈王坐稳了江山,皇城不知道有多少名门贵族想要将女儿嫁给他,他却仍然清心寡。

直到后来对她表达思慕之。

她才知道,原来刚认识的时候,连澈就已经对她一见倾心了。

这份感有多么深厚沉重,薛琬心中清楚明白。

好在,如今是重来一世。

就像这辈子的陈王与上辈子的陈王几乎是两个人一般,这时候的连澈,和后五年后的连澈应该也差得很远。

她只要后谨言慎行,应该也不会和连澈这么快地有所交集。

一晃就到了梅大夫人花宴那。

自从侯夫人过世,靖宁侯府的实权抓在了白姨娘手中之后,府里就备上了薛琬的车。

这也是白姨娘的高明之处,反正三房的宅子已经在修缮了,最多一两月后,三房就要搬走,所以对三房这个侄女儿,她处处都优待着,连车都备好了,那多少能博取七小姐的好感。

白姨娘也不指望着七小姐会对她另眼相看,她只希望她的努力可以给自己的女儿铺一条还算顺畅的路。

毕竟女儿出嫁之后,家族姐妹间的互相扶持也是非常重要的。

而这位有手段的七小姐,在白姨娘看来,未来前程不可限量,是非常需要拉拢好的。

不过只是如今花一点小心思,或许就能在未来收获大恩惠,何乐而不为呢?

薛琬对白姨娘的示好,也乐得安心接受,坐了刻着靖宁侯府爵徽一路往二夫人的新宅驶去。

二夫人正好要出门,看到薛琬来了,有些惊讶,又很高兴。

虽然帖子是她问梅夫人求的,但到底也是单独给薛琬发过去了,所以今薛琬完全可以自己单独过去,没有必要非到自己宅子前来等着。

不过这孩子还是来了,不仅说明这孩子一眼看穿了她的好意,而且还十分领。

善意是彼此的,所谓惺惺相惜,只靠一方,是成不了事的。

二夫人沈氏很是高兴,笑着说道,“来,坐二伯母这里来。”

薛琬立刻便跳下马车,只留着小花一人在车上,“唉,我过来。”

沈氏车里还坐了六小姐薛璎,姐妹两个有两没见了,叽叽喳喳说了会儿皇城这几的八卦。

“七妹,你听说了没?前那个大兴街杀人犯终于被抓到了!”

“咦?不是早就抓到了吗?前不是午门处斩吗?”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是人家程谨之程大人的高明之处,就是利用来这假处斩捕来真犯人!”

“啊,居然还有这等事!”

“是啊,我也是听我父亲说的,你看这程大人是不是太神了?我父亲说,也就程大人敢这么大胆冒险,若是换了别人,就是想得到这个法子,也绝对不敢兵行险着。”

“程大人确实不错的。”

薛琬心想,既然这事已经让二伯父知道,那应该整个皇城的达官贵族都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可见这朱明是抓对了。

前世的大兴街连环杀人案犯,这辈子只犯了一起案子就被捕获,这一点,很让她感到欣慰。

虽然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知道,但她确确实实救下了好几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也算是积了善业吧?

这么一想,心里有些美滋滋。

沈氏见两姐妹相谈甚欢,心也很是愉悦,她笑眯眯地说,“小七,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所以我有事也不瞒着你。”

她顿了顿,“我就和你直说吧,今梅夫人宴请,其实并没有请许多人,只请了我们娘三个,和她几个娘家侄女儿。”

薛琬一愣,“啊?”

沈氏噗嗤一笑,“说你是个精干的孩子,可到底年纪还小。我的意思啊是说,梅夫人的花宴上,主角其实是你。梅夫人觉得你端方秀慧,想让你和她家的长子连澈见一见。”

她补充道,“你可别怪二伯母自作主张替你答应了,实在是那连澈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那孩子文才武略各个方面都很不错,为人品行都很靠得住。所以……”

三夫人梁氏去世了,作为二房的婶婶帮忙张罗着相看之事,倒也说得过去。

何况,如今太夫人刘氏住在二夫人处,也可以打着太夫人的幌子做这事,所以算不得僭越。

薛琬虽然无心相看,何况对象还是连澈这么让人尴尬的人选。

但二伯母的好意,她不忍拒绝,只能无奈地点头说,“多谢二伯母记挂着侄女儿,相看之事能不能成再说,总之,我一定不会给二伯母丢脸的。”

第200章 换衫

马车驶得飞快,很快就到了肃国公府。

果然如同沈氏说的,梅夫人的花宴其实宴请范围并不大,花厅里来的人并不算多,跟别的花宴相比简直不可同而语,就是寻常的闺蜜聚会罢了。

但梅夫人对此事的重视却还是在许多细节上表露无遗。

比如,她为了不让双胞胎坏事,还特地将连家姐妹送去了外祖母家。

再比如,今邀请的都是经常来玩的几位夫人和她们的女儿,算起来和沈氏母女甚至薛琬都是素来熟悉的人。

除了沈氏今多带了个侄女过来,并没有和以往任何一场闺蜜小聚会有所不同。

皇城贵妇的社交活动,偶尔带上自己的侄女或者外甥女拓宽一下眼界和交际圈,这原本也是很正常的事。

因此除了沈氏和薛琬,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今宴席的主要目的居然是连澈和薛琬的相亲会。

梅氏没有大张旗鼓,做事如此谨慎小心,沈氏非常满意。

毕竟,相看这种事,只是先给两个孩子个接触的机会,能不能成还很难说,何必火急火燎宣而告知,让所有人都看出苗头来?

尤其是薛琬这样已经退过一次亲的女孩子,在婚事上更应该谨慎,绝对不能够冒任何风险。

今梅氏的安排如此滴水不漏,就算婚事不成,薛琬也不过只是跟了二伯母参加了一场聚会罢了,没有任何额外的影响,更不会传出难听的话来。

沈氏这么想着,看着梅氏的眼神柔软得都可以滴出水来。

梅氏笑着说道,“来啦?看我做什么?我脸上长了花?还不快带着孩子们入座?”

她在说话当口借机看了一眼薛琬,虽然目光并没有久留,但该看的也都看到了。

这孩子不错,确实称得起端庄大方四个字。

既没有因为今是来相看对象的,就打扮得特别花枝招展,但也并不是毫无装扮的。妆容和衣裳配合地很是得体,浓淡相宜,尤其是那柔紫色的衣裳,温柔又不死板,真是合适得很。

颇有些她年轻时的风范呢!

梅氏和沈氏是知交好友,她们两个的朋友圈也有部分交叠。

当然啦,梅氏作为肃国公世子夫人,来往的高阶贵妇要比沈氏多一些,但今花宴的大部分来宾都是沈氏生辰那出现过的。

没有什么不熟悉的人,气氛很快就闹了起来。

薛琬在镇国公府一战成名后,皇城的贵女们对她都有点印象,再加上那沈氏生,她用极快的时间解开了连澈的连环,也让人对她颇为钦佩。

所以不知不觉中,她居然成了众位贵女围绕的中心。

梅氏便压低声音对沈氏说道,“看来,你这个侄女儿很有些本事,这些丫头平里谁也不服气谁,如今居然都以她马首是瞻。”

语气里带着七八分欣赏,却也有不免添了一两分担心。

欣赏的是,连澈是肃国公的嫡长孙,是世子的嫡长子,没有意外的话,将来也会继承这国公的爵禄,他的妻子也是连家的宗妇,若是没有几分手段,是配不上这个位置的。

担心的是,太过出挑的人难免有些子,别看薛琬人前是端庄模样,但就怕她人后桀骜不驯,连澈管不住她,自己也镇不住,那对肃国公府来说,可能未必是福气。

沈氏笑笑说,“这孩子聪慧,大家都喜欢她,这是好事。难得她又生了一颗善良悲悯之心,对长辈也是极好的。要不然,都是隔了房头的侄女,我何苦这样cāo)心她的婚事?”

言下之意是说,薛琬确实聪明,但心善有礼,不是那等仗着自己有才就傲气凌人的孩子。

梅氏点了点头,“那就好。”

沈氏忙问道,“澈儿什么时候过来?”

梅氏笑着瞥了她一眼,“急什么?若是这会儿他直接过来了,岂不是叫人看出个什么来?”

她压低声音说道,“等差不多的时候你叫薛七小姐陪你去一趟我那梅园,我让他们两个在那见个面。”

见一面,说上两三句话。

就基本上能初步判定这两个孩子彼此之间是否有好感了。

像他们这样的世族姻缘,更多的还是看重全局,许多人家连相看的机会都不给孩子,就直接看门第定下婚事。

能够给孩子一个相看的机会,已经算是开明的父母了。

原本,夫妻之间更看重的是彼此的相合,对家族未来的帮助,两个人能彼此有所好感然后结合,已经足够,至于接下来是恩还是冷漠,就全看他们自己了。

梅氏觉得,她已经算是个足够开明的母亲了,在她选定的范围内,任由儿子自己做抉择。

沈氏悄悄将这事告诉了薛琬,低声嘱咐道,“你小时候也见过连公子的,只不过当时年纪小,怕是忘记了。他呀,生得俊俏,很像他的母亲,个子也高。等会儿你若是在梅园看见这样差不多一个人,便就是他了。”

她压低声音,“为了不叫人察觉,我们过去不会太久,你可要把握机会,好好地和连公子聊上几句。”

薛琬笑着点点头,“嗯。”

心里却在想,上辈子连澈说喜欢自己,应该是多年的接触之后,所谓的久生。

这辈子可才刚见面,他对自己一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嗯,让她想一想,连澈前世的原配发妻,好像是卢国公的外孙女,生得文弱秀美,就像水中的水仙花一样,美得有点清冷。

大概连澈就喜欢这样的类型吧。

还好,她完全不是。

薛琬打定主意要顺着长辈的想法走,但却要保证自己不被连澈看上,便决定等会儿随机应变。

不一会儿,宴席便开了。

吃到中途,梅夫人忽然不小心弄脏了衣裳,就在小丫头替她整理时,忙乱之中,又将沈氏和薛琬的衣裳也给弄脏了。

梅夫人斥喝了小丫头几句,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沈氏说道,“两位,跟我一道回梅园换一衣裳吧!”

三人便先行离开。

这种况在宴席中也算时有发生,再加上众人面前没有将想法往那方面想,所以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花厅里气氛仍然十分闹,梅园里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第201章 不成

梅夫人早就准备好了换下的外衫,三个人不一会儿就重新装扮过。狂沙文学网

她笑着对薛琬说道,“好孩子,我和你二伯母有些私房话要说,你就在这里先等着。若是闲着无聊,也可以去我院子里逛逛,这时节正好花红柳绿,还好看的。”

因只是换衣衫,所以沈氏和薛琬都不曾带小丫头过来,最是方便来个偶遇什么的。

薛琬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然恭敬地说道,“好。”

梅夫人的梅园,前世她也曾来过。

不过那也是七八年之后的事了。

肃国公府未来的七八年内,会接连折损两位肃国公,所以,八年后,连澈便成了年轻的肃国公大人。

连澈被陛下所重用,参与到了许多机密事件中,便有了时常需要与千机司对接的机会,有时,她也会迁就他,深更半夜跑到肃国公府来与他密谈。

那时的梅园是一座空置的院子。

梅夫人在丈夫死后受了打击,自己一个人搬去了清净的佛堂,整里青灯古佛常伴,不再留恋这红尘人世,也再也不听戏了。

薛琬看着梅园如此盛景,一时想到了几年之后的萧条,只觉得万物无常,心中凄凉得很。

她心有所感,不低声叹息,“唉!”

后传来清冷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些许困惑,“你有烦恼?”

薛琬子微微一颤,她知道,是连澈来了。

连澈一青色衣衫,高的材下,称得他像一株刚直不阿的青松。

他的五官分明是俊美柔和的,和他母亲梅氏很像,但气质却清冷异常,让人生出一种天然的距离感。

这个人不好接近,更不容易亲近。

这是前世薛琬第一次见到连澈时的感觉,虽然恍隔一世,时间上也有了差别,但奇怪的是,这种感觉不曾变过,依然如旧。

连澈,是个不好接近的人,根本不容易亲近起来。

也幸好,她没有打算要和他怎么样。

前世那些相交过的人,有些是她宁死也要追回来的兄弟,比如苏十一。

有些是剪不断理还乱,一时想要得到,一时却又轻易放弃的,比如陈王。

但有些人,惹上了恐怕是个麻烦,她怕甩不脱,所以宁肯不要再相见了,就像连澈。

但命运这种东西,真的蛮玄的。

虽然因为她的到来,许多事发生了悄无声息的改变,可该遇到的人,却一个也没有错过。

薛琬又忍不住低叹一声。

连澈的眉毛不由皱了起来,“你有很多烦恼?”

薛琬这才察觉到他对自己说话时的不同寻常。

他没有问好,也没有自我介绍,直截了当就开始发问,就好像并不是第一次见面那样。

当然,刚才二伯母有说过,他们小时候曾有过一面之缘。

可她当真都不记得了。

连她都不记得的事,那就应该不是什么印象深刻的会面,最多也就是一同参加过某个人的宴会,曾偶然擦而过,最多也就是点过头微笑过。

不会再有什么了。

但他的表现却有些奇怪……

连澈的眉头皱得更深,“你怎么了?”

薛琬一愣,转瞬之后就已经恢复如常。

她假装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一脸茫然地问道,“这位公子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

一般女孩子最薄的脸皮,在她上不存在的。

她可是实战经验丰富的千机司女主,厚颜无耻四个字,她比任何人都会演。

连澈目光有一闪而逝的暗光。

他也恢复了冷淡神色,假装自己方才并未发问过,“在下连澈,不知道这位小姐是?”

薛琬福了一,“我叫薛琬,我父亲是薛世安。”

连澈毫不意外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淡淡的,“原来是薛小姐。”

他顿了顿,“今薛小姐是跟着沈姨母一块儿来的吧?”

没有问起别的,而是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可见这位连澈公子对自己毫无意思。

薛琬放了心,忙道,“是。”

她心微松,眉梢眼角都少了紧绷神色。

连澈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然后抬头说道,“我来看看母亲,既然她有客人在,那我晚上再来。”

他冲着薛琬露出一个浅淡到几乎没有到微笑,“若是薛小姐待会儿见了母亲,还请帮忙对我母亲告知一声,免得她担心。”

说罢,他便行礼告了辞。

薛琬望着连澈逐渐远去的背影彻底放下心来。

他没有看上她,与她预料的一样。

许是听到外面的动静没了,屋子里的两位夫人待不住了,门微微动了。

薛琬连忙肃整自己的表,仍旧是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只是神色中添了一分恰到好处的惆怅。

她不想让一心为她张罗的沈氏为难。

嗯,是连澈看不上她的,和她可没有关系。

沈氏知道这结果必然会有些遗憾,可对方想比自己,确实不论份地位还是别的什么,都要高出不少。

高攀不上,其实也是正常的。

沈氏尽力了,便也不会太难受。

而她不仅能够得到解脱,适当表现出来的遗憾感,还能让沈氏近期断了再给她相亲的心思。

岂不是能得到一段时间的清净?

简直是完美!

沈氏比梅氏着急,但她还是知道分寸的,忍住了绝口不提,打算等回家的路上再好好问。

梅氏相比之下就更加坦然了。

她的儿子澈哥儿十分出众,在皇城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公子,不怕找不到媳妇的。

而且,她方才隐约从薛琬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惆怅和失落,那应该……是澈哥儿没有看上那姑娘吧!

三个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重新回到了花厅里。

因为没有耽搁什么时间,也丝毫都不曾引起在座任何人的怀疑。

酒足饭饱,又闲聊一会儿,恰好有几家夫人有事先行离开。

沈氏心急,便也借机带着女儿和侄女儿告辞。

梅氏笑着送了她们几个出了花厅。

才刚上马车,沈氏就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到底怎么样?”

薛璎掩嘴笑,“母亲,瞧您说话急的,什么怎么样?谁怎么样?”

薛琬却很清楚沈氏问的是什么,她垂下眼眸,低声说,“好像,没有成。”

第202章 校营

沈氏顿时有些失望,但又不死心地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没有成的”

虽然她当年和薛二老爷相看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对方是喜欢自己的。

但连澈和大大咧咧绪外露的薛二老爷可不同,这孩子打小就沉稳冷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冷淡。

他喜怒哀乐不轻易放在脸上,连他的母亲梅氏有时候都猜不到孩子在想什么。

所以,这事也还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

说不定,是那孩子内敛呢

薛琬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互通姓名之后,沉默了许久,他问我是不是跟您一块儿来的。”

沈氏脸上便彻底失望了下来,她也是年轻过的人,知道连澈就算再内敛含蓄,但这表现也绝对不像是看上了薛琬。

她轻轻拍了拍薛琬的手说,“你很好。只是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这种事也是常有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是薛琬不够好,而是恰好她不是连澈喜欢的类型罢了。

薛琬心里暖洋洋的,笑着说,“嗯,我不放在心上。”

她顿了顿,“不过,我觉得我的事儿也不急,还是缓缓吧。二伯母,六姐比我大,以后若是有什么好的,您可得先记着您的亲女儿,然后再想到我,成吗”

沈氏玲珑剔透的人,晓得薛琬这是委婉地拒绝她下次再张罗对象。

她想到这次好心办了坏事,平白无故叫她生出希望却又灭了希望也很不好,便点了点头,“听你的。”

薛璎不依地挠了挠薛琬的胳肢窝,“七妹,明明在说你的事,你怎么又扯到我”

沈氏却笑道,“别闹你妹妹了,她说的又没错。你比她还大上一岁,这些年是我舍不得你,耽误了你。”

她顿了顿,“如今天了,各府里时不时开个花会宴请,看来我以后要多带着你出门了。”

当初没分家的时候,女儿的婚事由不得她全全做主。

上头不仅有太夫人,还有侯夫人,那些来说亲的人家,要么是侯夫人觉得不好,要么她看不中。

这也是正常的,她和侯夫人选亲的思路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条岔道,不可能有意见合一的时候。

但如今,她搬出来另过了,太夫人又事事处处都随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挑女婿了。

她不在乎什么门第出,对女婿的要求只有两条,一心一意对女儿好,人善有上进心。

至于其他的,有她和二老爷在,还能让女儿将来过苦子吗

送沈氏和薛璎回了家,薛琬便让车夫将车驶去了明月楼。

她笑着对车夫说,“我和魏家五小姐约好了,要看看首饰,可能有些久。我怕府里有人用车,你先将车拉回去吧,回来的时候我自己叫车。”

车夫有些为难,“白姨娘吩咐了,今要听七小姐的。”

薛琬笑了起来,“对呀,那你现在不听我的了吗”

车夫挠了挠头,“我我听七小姐的。”

薛琬看着车夫驾驶着马车走了,这才和小花进了明月楼。

铺子里客人很多,掌柜的忙着招待,她对掌柜的点点头,便自己和小花上了楼。

萧然已经在老胡的账房里等了好久,见薛琬进来,忙迎了出去,“你来了。”

薛琬冲他笑笑,“你也来了。”

小花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笑了起来,“哎呀,你们两个这样怪生分。”

她掩嘴说道,“你们有事你们谈,我去斜对过新开的酒楼买点好吃的去。”

说完,也没有经过薛琬的许就一溜烟跑了。

薛琬淬了一口道,“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萧然没有说话,安静地替薛琬将椅子拉开。

薛琬问道,“前那个人抓对了吗”

萧然点点头,“他确实是朱明没有错,虽然被捕之后,他没有开过口,但许多证据都已经证明,他就是大兴街杀人案的真凶。”

薛琬想到了前世读过的卷宗,里面确实说,朱明一开始拒不认罪,绝口不言。

不过后来,还是被程谨之撬开了嘴。

她便很放心地将这件事丢了开去,“嗯,所以你今来这,是专程来告诉我好消息的吗”

萧然笑了笑,“好消息,倒的确是好消息,但不是这个。”

他顿了顿,“我今来这里,是想告诉你,西校营的事已经做好了。”

西校营

薛琬忙道,“你说说看。”

萧然说,“王翰的兄长王浩正好是西校营的一个游击队长。郑三公子在西校营作威作福许久,除了他那帮所谓的兄弟,其他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所以,我只是将线索透露出去几分,很快那边就有了回响。”

他顿了顿,“郑三公子和他那群兄弟醉酒后打死了一个副都头,如今这事已经上呈枢密院了。”

西校营的副都头,虽然不是什么顶大的官职,但却也已经入了品。

庞辉是陛下亲封的朝廷命官。

但他却被不明不白打死了,这是在打朝廷的脸,打陛下的脸。

这事既然已经闹出来了,那不管郑三公子的来头有多大,就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当然,薛琬也不指望郑三公子会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大概率,陛下会看在宁国公和淑妃娘娘的面子上,会大事化了。

但出了这样的事,郑三公子的政治前途也算是完了。

其他的账,以后会有机会慢慢清算的。

薛琬点头笑着说,“这里头居然还真的有事。”

她没有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萧然虽然好奇,但到底也没有问出口来。

认识她已经快有一年了,这一年内,她带给他多少惊奇,那些绝无可能的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里面的神奇之处让他不解。

但有些事,他不敢问。

总害怕问出口后会得到什么他宁肯不问的答案。

薛琬轻轻拍了拍萧然的肩膀,忽然说道,“对了,有件事,我想和你谈一谈。”

她抿了抿唇,“但你要先作好心理准备。”

萧然一愣,“什什么”

薛琬说道,“就是郴州萧氏那对兄妹的事。”

她朱唇微动,低声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郴州萧氏的长孙了。是真正的,而不是只是伪造的户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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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雪恨

萧然微微一愣,随即苦笑起来,“我知道,你肯定会知道的。狂沙文学网”

他一直都知道她聪慧异常,更别提那些神奇的本事了。所以在开口的那一刻,他其实也并没有想着要隐瞒她什么。

薛琬柔声说,“不管过去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但我们都不该回避自己的出和来历。”

她轻轻地将手放在他肩膀上,“你应该已经听老板说过了,我们将那对兄妹打包送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岛上。那里荒无人烟,只有寥寥几户人家。我们花了钱,买通了村户给他们做饭,照顾他们,一直等到秋闱过后再放人离开。”

他们有顶级的伪造大师,每十五天可以写一封家书送回郴州。

至于萧秀秀和萧照的小厮和侍女,他们也都想办法弄去了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

至少在秋闱之前,郴州萧家的人是不可能出来再作妖了。

萧然目光一深,“所以,我必须要在秋闱之前,在萧家的人找上门之前,在京兆府站稳脚跟,最好能得到陛下的青睐。”

如今已经五月末了,还有小半年就要秋闱。

但他仍只是京兆府一个新晋的末流。

虽然这次抓捕朱明的行动中,主意是他提的,犯人也是他亲手抓住的,但这点事,还不足以让他加官晋爵。

也顶多是让他在众多新进京兆府的兄弟面前更有威严一点罢了。

薛琬的眼眸动了动,“那也不是毫无机会的。”

她想到了前世陈王的发迹史。

有人给陛下下毒,陈王抓到了那个下毒的人。

从此之后,陈王便成了陛下最看重的儿子,甚至将千机司这样的报要地都交给了陈王管理,从此开始了他平步青云的道路。

如果……她是说如果……

如果,萧然截了陈王的胡呢?

不过,这件事毕竟还没有发生,等到发生了,也未必有机会实践,他们还是干点踏踏实实的事。

薛琬决定这几要好好梳理一下前世最近半年发生的大事,想想看,其中是不是能给萧然搞点事的。

她想事的时候,会习惯地皱眉头,摸鼻子。

这俏可的模样,与她素来展现在人前的端庄大方完全不同,让人心生怜惜和喜。

萧然的目光顿时温和起来,“从长计议吧!也不急在一时。”

他顿了顿,“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薛琬心里有些慌,她一时也不能确定要不要将他母亲真正的死因说出来……

但想到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死不瞑目,就像她,哪怕会撕开心里的伤口也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就觉得自己不该替萧然做决定。

她咬了咬唇说道,“我还从萧秀秀口中得知了你母亲的真实死因。”

萧然的脸色一白。

他的肩膀都有些僵硬了,费了好久的力气和自制力,他才让自己克制下来,“你说吧,我能得住。”

薛琬便将当萧秀秀对她说的那些话转述了一遍,“是你二叔的主意,你祖父应该是后来才知晓的。那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做什么了,所以才会默认了那些话。”

她叹口气,“你二叔野心很大,在江南待不住了,一心想要搬回皇城,所以,我怕秋闱之后他会亲自前来。”

萧然的表木木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的眼底分明有着沉痛的悲伤,但子却格外直坚强,“其实,我也早就猜到了。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原来是父亲先过世。”

年少的他,并不知道事的真相,还曾埋怨过父亲,为什么不在母亲被冤枉的时候而出。

但现在他终于知道,父亲不是不而出,而是早就已经死了。

而他母亲,和他,不过只是成了别人的绊脚石,所以才被人毫不犹豫地除掉罢了。

他最敬重的祖父,在权衡利弊之后,将他当成了一颗弃子,彻底地抛弃了他。

虽然这些都是十几年来无数次徘徊在他脑海中的猜测,可一旦被做实是真相,还是像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心。

他好难过。

就在这一刻,薛琬忽然将他的脑袋掰了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不好受,也不要憋着。来,肩膀借给你。”

她轻轻地抚摸他的额发,“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在我面前,不要假装自己很坚强。哭出来,没关系的。”

萧然的心防这一瞬彻底崩塌了。

他紧紧地将她抱住,将脑袋深深埋在了她的颈间,体微微颤抖,发出呜呜呜呜的声响。

起初还只是隐忍的小声啜泣,到后来,泪水如同决了堤,再也无法控制地嚎啕大哭起来。

薛琬没有动,任凭他紧紧地抱住。

她不断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背,就好像在安慰一个受了巨大委屈的孩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然终于泪眼模糊地从她的肩头离开。

他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弄脏了你的衣裳,对……对不起。”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抱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哭成这样,真丢人啊!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偏偏,这小姑娘还是他心中慕的人。

这……以后让他如何再在她面前抬头做人?

薛琬掏出自己的小手绢来,轻轻替他擦干脸上每一滴眼泪。

她柔声说道,“我说过了,在我面前,什么都可以。而且,你要记住,永远别对我说对不起。”

想到前世十一的死,她觉得这辈子哪怕为他丢了命,也是应该的。

他,是她愿意豁出命也要保护的人。

萧然抿了抿唇,“嗯,我都听你的。”

他顿了顿,又说道,“其实这些我也都想到过了,只是突然被证实,心里还是难过。你放心,既然知道了事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害我母亲的真凶,那以后的我,不会再流泪了。”

眼泪,是弱者的象征。

而他萧然,是强者。

他会替母亲和未来得及出世的弟弟报仇雪恨的。

第204章 安排

萧然收敛住心中的委屈和痛苦,慢慢平静下来。狂沙文学网

他对薛琬说道,“北街的房子已经着人修缮好了,师勇师傅和他的女儿,李寡妇,还有骆真都已经搬进去了。我也照你吩咐给老板留了一个房间。”

龙虎拳馆离内城毕竟有些距离,若是遇到紧要事需要商讨,来回太过奔波了。

老板不是普通人,虽然现在有求于她,但以后可能飞黄腾达,还是要妥善安置好的。

薛琬笑着说道,“你做事,我放心。”

她顿了顿,“我听小花说,文昌街那边,你也有派人去盯着。多谢你啦。”

文昌街的房子本来预计最快也要七月底才能搬,但最近这段时间,却进展十分顺利快速。

听小花回来报告进度,说是最快的话六月下旬就能陆陆续续搬过去了。

这对薛琬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分家的消息传出来后,二房火速就搬走了,三房在靖宁侯府所住的每一天都算得上是寄人篱下,怪不好受的。

虽然白姨娘对薛琬十分客气,但保不准哪些不开眼的底下人对三房的人说三道四。

总之,能尽快搬走那就再好不过了,也正好以后有机会可以随时出门,方便她做事。

萧然笑笑,“正好北街的房子弄好了,我便以小花的名义叫那帮人过去帮忙。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不用和我客气。”

她能尽快搬出来,他以后便多了随时可以见她的机会吧?

两个人闲话几句家常,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萧然忙道,“天色不早,我先送你回去吧。你若是有什么话,让小花来给我传信就是了。”

他话锋微转,“郴州萧家的事我盯着呢,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薛琬冲他调皮地笑笑,“我才不为你担心呢,你做事我放心得很。”

她眨了眨眼睛,“你的马车在巷子里对吗?我先下去,你等会儿再来。”

萧然望着少女的背影短暂地出了会神,随即醒悟过来,“糟糕,要让她久等了。”

他飞一般跑下楼去,从后门出了明月楼,一把跳上了自己的马车。

车厢里传来微微的嗔怪,“你怎么才来?”

萧然忙道,“我……我……”

我是看着你好看的背影看呆了……

可这话到底说不出口,话到嘴边,只能绕了个弯,“我在想东西,不好意思啊。”

他立刻充当车夫,驾起了马车。

车厢里传来小花已经压低但是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哼,哪里是在想东西,分明就是在想小姐。”

“喂,说的什么胡话呢?你的意思,我是东西?”

“不不不,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小姐你不是东西,你哪能是东西呢。”

“我不是东西?”

“不不不,哎呀,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胡搅蛮缠,我怎么能这么说你不是东西呢,你要不是东西,那我是什么?哎呀,呸呸呸!我都说不好话了。”

“说不好话,那你就闭嘴吧!安静一会儿会死啊?”

“好好好,我闭嘴,闭嘴就闭嘴!”

车厢里嬉闹声不断,萧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活着真好!

薛琬回了家,洗漱过后便就睡了,一夜无语。

到了第二,因想着下月就有可能要搬了,是以将丫头婆子们都叫了过来,想问一问她们的打算。

她笑着说,“侯府分了家,我们三房迟早也是要搬出去的,这一点,你们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知道。”

她接着说,“今叫你们过来,是想问问你们的打算。我们三房打算搬去文昌街,那边的房子已经在修整了,下月应该就能搬过去。但那边地方小,没这儿宽敞,所以,可能带不了你们所有的人。”

三房的这些老人,有一部分是她母亲梁氏的陪嫁,还有一部分是太夫人拨过来的,另一部分则是侯夫人手里的人,借调到三房用的。

薛琬的意思,文昌街的房子并不大,家里也就她和父亲还有云姨娘三个主子,就算琛哥儿回来,也不过就是四个人,用不了那么多下人伺侯。

她屋子里,已经有小花和圆月两个大丫头了,顶多也就再需要一个洒扫的丫头和做粗活的婆子。

父亲几乎不怎么着家,就算以后搬家了每都回家,也用不了那么多人。他有自己惯常用惯的人,家里甚至都不需要带其他人过去。

至于云姨娘,按着她现在用着的人手,也不过就是三四个人。

再加上门房,厨下,还有看护,了不起也就是十来人吧。

这么一算,统共需要带走的也不过就是二十多人。

可是整个三房上上下下的仆众,却超过了四十人,她至少得砍掉一半。

一屋子的人听到这里,都慌忙地跪了下来,“小姐,求您带上我们走吧!”

小花忙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打算bi)迫小姐吗?快点给我起来。”

她接着说道,“那边的屋子小,带不了那么多人,这是客观况。但我们也没有说,不带走的人就这样扔在这里不管了,是不是?”

圆月也道,“小姐的意思是,有愿意跟着我们走的,我们自然欢迎,但人数若是太多,那边挤不下,那就只好把人调剂出去。像南庄夫人的嫁妆庄子上也好,夫人嫁妆里还有些铺子,你们若想去那也行,你们若是想回老家也罢,都可以。”

她接着说,“小姐今找你们过来,最重要的还是想知道你们自己的意愿。我们看着你们的意愿,再做调剂,你们看如何?”

众人回味过来,这才放了心。

只要不是扔他们在靖宁侯府不管就好。

他们原本就是三房的人,留在这里也用不上,最后一定会被白姨娘发卖出去,那可就太惨了。

有人先开始举手,“我的老子娘都在南庄,我也想跟过去。”

“我家那口子在铺子上,若是小姐同意,我也想跟到铺子上去。”

“那我还是想回老家,老家只有老娘一个人了,我跟着夫人陪嫁到皇城后就没有回去过,这么多年,怪想她老人家的。临到老了,我想回老家给她养老送终。”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家奴,拖家带口的,都有各自想去的地方。

这么下来,倒只有寥寥几个人愿意跟着薛琬去文昌街。

薛琬点了点名额,笑着说,“你们的意思我都让圆月记下来了,等我和云姨娘商议一下,会尽快给你们一个答复的。”

她顿了顿,“不过,你们也不能仗着有了要去的地方就偷懒。这几,还是要认真干活,好好收拾的。”

众人齐声道,“是。”

第205章 空闲

薛琬看了看圆月记录的这份名单,写都是三房下人各自属意的归宿。狂沙文学网

她笑着说道,“圆月你将名单交给云姨娘吧,和她说,到底带什么人过去,由她来决定。”

圆月一愣,“啊?”

她忙问道,“若是云姨娘胡乱点将,那可怎么办?”

说实话,她对云姨娘一直都有些不放心,就不说云姨娘从前做过的那些糊涂事了,就是现在,也不能将算盘打清楚呢。

小姐就这么将三房的理事权交了出去,万一乱了怎么办?

薛琬笑笑说,“父亲这个样子,估摸着是不可能再娶了,以后这家里,就是他和云姨娘一块儿过。所以,不管名份上是夫人还是姨娘,家里就是只有云姨娘一个女主人。”

她接着说,“她总是要当家的。既然这样,赶早不赶晚,还不如趁着这次搬家,历练一下她。”

众人的喜好想法都写在纸上了,其实云姨娘也就是做最后的调度工作,简单得很。

她之所以非要给云姨娘这个机会,其实也是在给她立信立威。

圆月想了想,便也点头,“那好,我这就给云姨娘送过去。”

云姨娘在太夫人边当了那么多年大丫头也不是白当的,其实她也是个明白的人。

只不过嫁给了三老爷做妾后,一直被冷落埋汰,导致心理上出现了些偏差。

这才是她前两年做的那些荒唐事的根源。

如今,她早就调整好了心态,智商又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这张白纸上都提示那么明显了,只不过是帮忙分配安排一下这些人的出路而已,这有什么难的?

云姨娘不到半就将所有三房下人的出路都安排好了,亲自交到了望月阁。

薛琬笑着对她说道,“姨娘觉得好,就直接吩咐下去,不用事事处处都来问我。”

她顿了顿,“特别是以后搬了家,家里的事,姨娘尽可自己决断,实在有什么左右为难之事,再来与我或者父亲商量便可了。”

云姨娘心中一,“哎!”

三老爷的重她是不指望了,如今七小姐能给她点事做,也算是打发时间。

谁料到七小姐居然那么信任她,直接就将管家的权利交给了她,她……感动!

这搬家的信号一发出来,整个三房开始忙碌起来。

不过薛琬还是闲的。

自从将三房的大权给了云姨娘,她就特别轻松。

云姨娘负责整个三房的搬家,而她只要负责自己的望月阁就好了。

望月阁这边,谁让她有两个特别能干出色的大丫头呢?

常小事都处理地井井有条,搬家这种大活也丝毫不乱,所以,她就一下子闲了下来。

既然闲了下来,就慢慢地开始规划一下以后的事。

薛琬想,首要的肯定还是保证萧然在京兆府的地位,毕竟秋闱很快就要到了,郴州萧家的人必定会进皇城。

但襄阳王一案也不能放松,还是得警惕着。按着前世,秋闱一过,襄阳王就要坏事,到时候,就是陈王趁机上位,而李丞相等人趁乱铲除异己的时候了。

父亲上辈子最大的问题虽然已经解决了,但谁知道会不会生出新的麻烦了?

关系到父亲的生死,全家人的安危,这一点她一刻都不能放松。

然后才是发展自己强壮队伍的事。

她现在已经有了世间最好的代言人罗仙姑,许多无法交代来历的事可以通过罗仙姑的嘴传出来。

萧然的茶馆事业也在安静地壮大着,这等于让她有了最好的报传递媒介,通过这个茶馆,她可以迅速传播自己想要传播的消息。上一次,李大公子的事也是这么办到的。

有了罗仙姑和茶馆,用得好的话,她甚至可以cāo)控皇城的舆论。

她还有骆真这个千里耳,魏玳瑁这个天生灵鼻,萧然的过目不忘也是一种罕见的能力,还有李寡妇的氧化技能,师勇师傅的造假术,这些人才在关键时候都会起到关键的作用。

再加上前不久骗来的芳官儿,可以通过她得知深宅后的各种报。

还有打辅助的老板和同福赌场的司徒公子,这两位虽然不能称作她的人,但既然已经达成协议,那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以后做事也方便许多。

啊,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网罗了这么多的人才了!

看来,成立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千机司势在必行了!

要成立千机司,就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前世,她当过千机司的掌门人,所以知道维持千机司运转需要的银子是天价。

但盛朝国库丰足,哪怕千机司花费再大,也有朝廷盯着,所以一点金银上的压力都没有。

但背后若是不靠国库,要想以一人之力维持一个报部门的生存,那是很难的。

网罗人才需要钱,培训培养人才也需要钱,给人才好的工具更需要钱,这需要数不尽的银子。

薛琬低叹一声,“我手头最缺的果然还是银子,有了钱,什么事都好办。看来,护国寺的那批东西,得提前动了!”

她双目微微一闭,“小花,你有空替我去给十一传个消息。”

耳边传来小花唾弃的声音,“呵呵,我有空?你看我那么忙像是有空的样子吗?我们这儿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也就小姐你闲着。要不然,您自个儿去给十一传个消息好不?”

嘎?

薛琬忙回过神来,看到整个望月阁为了搬家的事都在忙得火朝天,果然就她一个人闲着。

她颇为不好意思,决定自己亲自出门找苏十一商量一下。

圆月忙放下手头东西,“小姐,您怎么可以自己出门?不,还是我陪您出去一趟吧!”

小花却拦住了她,“你这个傻子,我好不容易给十一找了个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机会,要你去当蜡烛头啊?”

她压低声音说,“再说了,小姐都那么大了,你还担心她会迷路吗?”

拜托,她家小姐那可是能半夜去乱葬岗挖坟大主儿,随手就可以将算计她的人反过来搞死。

这样的人出门都是横着走的,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圆月这么一想,觉得好像也对,便也改了口,“哦,那小姐您路上小心一点哦,早点回来,晚上给您熬了排骨汤,可千万不要太晚,免得汤凉了不好喝。”

第206章案

薛琬几乎是被两个丫头赶出去的。狂沙文学网

不过,她心里却甜滋滋的。

这说明圆月和小花对她的个人能力非常信任啊!这是好事!也免得以后她做些胆大妄为的事时,这两丫头哭着喊着小姐危险拖她后腿。

她悄然出了门,去了明月楼再改了妆,摇一变,又成了翩翩风流的萧煦公子。

这个点,萧然必定是在京兆府当差,想要进去找人,用萧煦的份那才叫畅通无阻啊。

果然,薛琬十分顺利就进了京兆府,门子相迎,亲自将他送到萧然跟前。

萧然见了她来,略有些惊讶,“是出了什么事吗?”

无事不登三宝,薛琬可不是闲着无聊来找他唠嗑那种人,何况昨才刚见过。

薛琬点点头,“我来找你商量点事。有时间吗?”

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压抑着兴奋咳了一声,“是萧小弟来了吗?”

是程谨之。

薛琬可没想要惊动这位大哥,压低声音问道,“你告诉他我来了?”

萧然连忙摇头,“我可没有。”

他叹口气说,“你在我们这儿成了名人,你来了,门子一定会去通报程大人知晓的。”

程大人找人没好事,他脸上笑容堆得越多,那事就越糟糕。

想必,是又有什么解决不了点案子了吧!

果然,程谨之一看到薛琬就如同看到了救星,“萧小弟,你来得正好啊!你要再不来,我就要亲自登门拜访去找你了!”

薛琬无奈,“程大人找我是又遇到了什么疑难案件了吗?”

程谨之瞅了她一眼,“瞧你说的,老哥哥找你就没点别的事了吗?我这是想要谢谢你,大兴街杀人案中,若不是你给的消息提供了线索,我们也不会知道朱明这个人的存在。”

让他承认他最初的线索是从一个神婆那知道的,他可打死不承认的。

反正神婆也是萧小弟介绍的,那这功劳就算在萧小弟头上好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后来你又提供了那么好的法子给我们,才让我们抓住这狡猾多端的朱明。可以说,若没有萧小弟的指点,这案子我们恐怕现在还没有破,那我肩上的压力可就重了。”

薛琬却道,“程大人言重了,不过只是举手之劳引荐个人罢了,算不上什么功劳。”

她话锋一转,“若是大人真的感念我的功劳,不如将这些都记在我兄长名下。咳咳,您知道的,我兄长比起同期入的京兆府的同仁年纪要略长一些,我希望他……你懂的。”

萧然在街头坊间耗费了太久的时间,虽然这也是另外一种历练,但对于一心要搏上位的人来说,就有些浪费了。

像王翰,虽然只是个普通的世家子,但他十五六岁就开始考学,学不成,便就立刻转投方向,才十六岁就到了京兆府。

京兆府的这些年轻人里,就数萧然年纪最大,已经二十有二了。

既然年纪大,就要爬得比别人快些,否则,再过几年,差距会更明显的。

程谨之久在官场,可别所有人都精明老辣,薛琬一句“你懂的”,他就都懂了。

看来,这对萧氏兄弟所图不小啊!

既然是弟弟真心所求,那他也乐得做一个顺水人,管他功劳是哥哥的还是弟弟,都一股脑儿往哥哥头上栽呗!

假若萧然将来真的有出息了,那也是从他程谨之手底下出来的人,对他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这么一想,程谨之就乐了,“我懂,我懂。”

两个人心照不宣达成了一致,那接下来,他老程就不客气了。

程谨之嘿嘿一笑,“当然啦,今我也不只是想要谢你,主要还是有事想要请教一下断案如神的萧小弟。”

他咳了一声,“有个案子,时间太久了,我很为难啊。萧小弟若是得空,能不能帮忙一起判断判断?”

薛琬扶着额头,就知道会又来这一出。

但,她难道还可以拒绝吗?

她无力地说道,“程大人,您有话就快点说吧,我等下还要和我大哥一块儿出去一趟呢。”

程谨之一听薛琬答应了,那碗大的脸就如同盛了嫩豆腐花,都笑开了。

“那简直太好了!来来来,萧小弟,你帮我看看这个案子,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吗?”

薛琬一看卷宗,发现正是前些子她发现的别有洞天尸坑案。

她目光一动,“这事儿啊,确实年代太过久远,莫说要查出杀人者的份有些难,就连查到被害者的份也不容易啊。”

程谨之叹口气,“就是这样,所以这案子才复杂啊!摄政王别庄,那可都是七八十年前的老黄历了。七八十年前就死掉的人,也许都没有苦主了呢!”

他摇摇头,“但没办法,陛下得知此事后非常震惊,希望我能给他一个交代,至少也要查明这些死者的份,他们为什么会死在那里,这样才好交代得过去。”

言下之意,陛下也没有打算要对此事弄个水落石出,但也不能让他一蒙黑。

怎么也要让他大概了解个前因后果。

这事儿就算是完了!

毕竟,陛下对前朝的摄政王没啥兴趣,反正摄政王想要篡的又不是他自个儿的位子,和他没关系。

薛琬心中对死者是谁,如同明镜一般清晰,可是,她也知道,不能直截了当对程谨之说出来这些人的名字。

她解释不通的。

而这一回,似乎也不好再麻烦罗仙姑了。

像程谨之这样精明狡猾的人,同一个把戏绝不能在他面前使用两次,否则一定会穿帮的。

她想了想说道,“程大人似乎有些太高看我了,连您都毫无头绪的案子,我怎么可能一定可以解出来?”

话锋一转,“但既然程大人这么看得起我,我就算再拼命也得想法子将这案子摸出点线索来。”

她拍了拍萧然的膛,“程大人放心吧,我哥一定帮你将案子查出来!”

程谨之鬼一般精明,听这话,就晓得这小子有成竹啊!

“行,行!那我就期待着你大哥能给我将这案子破咯!”

第207章 宝藏

魏玳瑁一听,眼睛都亮了,“财宝?”

她不差钱,甚至可以说,她有很多钱。

在场这些贵女中,论私人财产,恐怕除了萧秀秀外,没有一个人比她还多。

但她冒险,胆大妄为,就喜欢做一些人不可为之事。

一听到有财宝,她立刻将此行变成了一次探险寻宝之旅,顿时觉得有意思多了。

侯大小姐冷哼一声,“你都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财宝?你是说这里埋藏着前朝摄政王的宝藏?你以为这么多年来,这么多来过这里的人都是傻子?假若真的有财宝,不早就被人挖走了吗?”

洛贵女连声附和,“对呀,听说这园子也经过修缮,那些修缮的工人难道都是摆设?真的有什么财宝,哪里还轮得到我们?”

薛琬笑笑说,“我只是将我听说的事告诉大家,你们那么急做什么?”

她咳了一声,“我四叔你们都知道吧?他素来有些本事,这些事都是他告诉我的。”

侯大小姐微微一愣,“你四叔?你说的是探花郎?”

薛世安虽然在皇城销声匿迹已经有三四年了,但谁小时候没有听说过他的天才事迹?

三岁能作诗词歌赋,五岁便能和护国寺的方丈将经,十几岁成为天子门生,原来有状元之才,但因为生得太好看了,陛下觉得探花二字更配他,所以就点了探花……

洛贵女也沉吟了起来,“若是探花郎所说的,可能还有几分可信度。”

萧秀秀不解,小声问魏玳瑁,“谁是探花郎?”

来之前她都已经做好了功课,将皇城里各府各家的公子小姐都了解了一下,怎么居然还有她没有听说过的人?

魏玳瑁的眼睛闪闪亮亮的,“就是琬琬的亲四叔。”

她小声说,“探花郎可能是本朝开国以来最天才的男子了。他不仅文才武略样样能行,还精通奇门遁甲各种奇术,只可惜懂得太多,万丈红尘都困不住他,居然悟道去了。”

想当初,探花郎薛世安可是她大姐窦初开时的心上人呢。

假若当初大姐不是那样闷葫芦的子,大胆一点,泼辣一些,说不定这件事还真能成。

大姐如果嫁给了探花郎,自然也就不会遇到李大公子这样的烂人,说不定此刻已经生了好几个大胖娃娃,幸福快乐地生活呢。

唉!

侯大小姐也生出了兴趣,“你说说,你四叔都说了什么?”

薛琬笑了笑,“我小的时候,四叔曾带我来过这里一回,是他给我讲了这园子的来龙去脉。我只记得他当时很是惋惜地说,大好的一座宝藏就在眼前,居然没有人发现。”

她摊了摊手,“那时,我四叔已经入了道,可能他天资聪颖,悟到的东西多吧,也许能看到我们凡人轻易看不到的东西。反正,我当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的。”

这当然是她瞎掰的。

别有洞天底下确实埋着东西,但却不是什么宝藏。

前朝摄政王真正留下的财宝在护国寺的后山,她已经觊觎许久,正在等待时机要将它们挖出来。

不过,既然侯大小姐一心一意想要捉弄她吓唬她,她就顺着人家的意思将剧往下走呗。

反正,吃亏那个人总不会是她。

侯大小姐心中一动。

她对财宝是无所谓的。

但一想到最近三哥在陛下面前得了脸,将老母亲气得不轻,两位亲哥哥相比之下,居然黯淡失色了不少,连父亲也终于丝毫都不顾脸面将宠都表现在脸上了,她心里就很不爽。

再加上刚才,三哥宁可将新鲜玩意儿送给魏玳瑁,也没有给她,让她更觉得心里怄得慌。

便不由自主想要为其他两个哥哥出谋划策。

前朝摄政王谋反所用的宝藏,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是有小数目,说不定是金山银山,假如她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哥哥们,而哥哥们又将此献给了陛下,那该得到陛下多大的器重和赞赏啊?

她亲哥哥的风头不一下子就盖过了三哥吗?

这么想着,侯大小姐便说道,“你四叔还说了什么吗?比如这个宝藏的具体方位什么的?”

薛琬皱了皱眉,“倒也没有。不过我记得,他当时就站在这里说的。”

这里是一片平坦的花园,除了房子,就是连绵不绝的假山,很大一片。

假山内里相连,形成一个很大的山洞,黑灯瞎火,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说不定……

侯大小姐咳了一声,“咱们来都来了,不如就一块儿冒个险吧!”

她指了指山洞的入口处,“我听从前来过的人说,大家都将钻这个山洞当作勇气的象征。谁若是敢钻过去,就证明她是个勇敢的人。咳咳,我就罢了,不知道薛姐姐和魏姐姐敢不敢进去?”

魏玳瑁笑了起来,“我当然敢了,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没听皇城那些人都叫我魏大胆吗?”

她挑了挑眉,“但只有我进去多没意思啊!叫我说,要去一起去。再说,万一摄政王的宝藏真在底下,难道你们就不想见识见识?”

洛贵女和张贵女对视一眼,“一起去就一起去。”

就连素来怕黑的黄贵女也有点意动,“若是我们手拉手进去,应该是没什么可怕的。”

底下连成一片的山洞,因为没有光线所以就显得比较黑而已。

但这园林一直都有管家和侍从打扫,里面应该不会有特别脏的东西,蛇虫鼠蚁之类的,应该没有吧?

侯大小姐原本想说不去的,但一想到万一底下有什么秘密入口,真的能通往摄政王的宝藏,那她不去岂不是错过了?

她想了想,了说道,“好,要去就一起去,免得你们两个说我们坑你们!”

薛琬和魏玳瑁相视一眼,彼此都从眼神里看到了心满意足。

萧秀秀这下有些尴尬了,其实她心里也很想去看看闹,但刚才说怕黑的也是她,这会儿若是再主动提出来要去,岂不是自己打脸?

还好,薛琬体贴地对她说道,“萧妹妹,你别怕,等会儿我们叫管家多送几个火把过来,你跟着我,只要咱们不走散,你就不用害怕的。”

魏玳瑁也说,“你看看假山就这点地方,里面也不大,怕什么,闭上眼睛拉着姐的手,一会儿就出来了。”

她咳了一声,“我觉得传说就是传说,不一定有什么宝藏,先别想那么多,就当咱们是来挑战一下自己的勇气,是冒险来的就成。”

薛琬笑了起来,“那还等什么,先让管家准备起来吧,免得等会儿天黑了,就不好玩了。”

第208章 诱惑

该谈的事已经谈完,薛琬也不急着要走。狂沙文学网

她笑嘻嘻地对萧然说道,“你今还有什差事吗?没有的话,跟我去一个地方呗。”

萧然想了想,“大兴街的案子刚结束,整个京兆府为了这事都累得够呛,程大人发了话,这几就让大家好好休整休整。至于别有洞天那尸坑,毕竟是陈年旧事,陛下只是要个结果,也没有给时限。”

他笑笑,“程大人那,其实也不急的。”

薛琬点点头,“我既然答应帮程大人破案,就一定说到做到,但这种事也不急于一时。”

她起,“我想去同福赌场找司徒渺,我们要想挖开护国寺的宝藏,需要他的千术。”

虽然这样的话,少不得要分出去一小块。

但舍不得孩子不着狼,司徒渺这个人,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是不可能和她站在一条船上的。

她需要他的本事,就得舍得利益。

也就是这几年他还年轻,若是像前世那样,他再涨几年经验,那可就不是一小块可以搞得定的了。

同福赌场的夜,比起外面的静谧宁远,一定是喧嚣闹的。

薛琬已经不是第一次来。

上一次过来,她大杀四方,bi)得少东家司徒渺不得不亲自出来迎战。

一战成名,今她刚出现在赌场,司徒渺就得到了消息,迎来下来,“两位萧老弟,你们今能来,我这同福赌场蓬荜生辉啊!”

他亲自接待,“今想要玩些什么?是比大小,还是掷骰子?啊,对了,我们赌场又弄了些新鲜玩意儿,你们二位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薛琬笑着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我们兄弟二人今前来,是有事要找少东家的。”

她看了眼这些围得水泄不通的赌桌,“少东家生意好,我就不给你添乱了,来吧,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司徒渺心中莫名一跳,这小子又有什么歪主意了?他怎么就那么慌呢!

不过,脸上还是笑着的,“好,来,请跟我上楼!”

上了二楼司徒渺的屋子,铁门一关,就与外头的吵闹隔绝起来。

司徒渺笑着说,“萧小弟,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薛琬看着司徒渺墙上挂着的密密麻麻的面具,忽然惊讶地问道,“咦,那不是我的面具吗?”

她转头望向司徒渺,“我就说呢,怎么上次我来了一趟同福赌场,回去的时候,新打造的面具不见了。原来,是拉在了司徒少东家这里呀。”

司徒渺的笑容一下子就停滞在脸上,他略有些尴尬地说道,“啊?原来,这两副是萧小弟的面具啊!”

他咳了一声,“我还以为……”

还以为那两副精巧绝伦的面具是这行人特意给自己送的礼。

真是尴尬!

原来居然是人家不小心遗失的。

亏他还颇为自得,虽然那的较量并没有占上风,但那小子定然是自己胆怯了,所以才以这种投他所好的方式给他赔不是!

结果……

司徒渺脸色一变,重新换上了笑容,“因不知道是谁拉下的东西,所以我便先保管一下。”

他连忙从墙上取下面具,“既然是面具是萧小弟的,那自然是要立刻物归原主的。来,萧小弟,你拿着,这么好的面具,能工巧匠精心打造而来,以后可不要随意乱放了啊!”

薛琬笑笑,却并没有将面具接过来,“司徒少东家说的对,这面具确实有些来历。”

她指了指面具,“乌金打造,天下最好的工匠花了数月时间细细打磨,看这雕花,这弧度,我说它们是天下第一好的面具也不为过了。”

司徒渺对面具的喜,令他成了这方面的行家,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确实,我这满墙的东西加起来也比不过你这两个啊!”

所以,他才会将这两个挂在了最中心的位置,意味着它们的地位无比高尚。

只可惜,这两个面具以后不属于他了,听起来就很忧伤惆怅呐!

薛琬笑着说道,“这两个面具的好处还不止如此,司徒少东家知道是谁设计的吗?”

司徒渺一听,耳朵竖了起来,“是哪位高人设计的?”

既然面具是人家萧小弟的,他也不好意思夺人所好,那就得想法子再去搞更好的东西来替代,否则他心里总觉得有些空dàng)dàng)的。

这会儿,自然要打听清楚这面具的来历咯,到时候他再请人家重新出山给再弄一个,不也可以凑合了吗?

薛琬笑着指了指自己,“正是在下我!”

她目光流转,眉宇间颇见得意之色,“乌金易得,能工巧匠常见,精巧绝伦的设计却最难得。别人的面具,不过只是一个面具,而我的面具,却可堪称作艺术品。司徒少东家,你说对不对?”

司徒渺连连点头,看薛琬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哎呀,这两个面具那么好看,居然是萧小弟的手笔,我要是和他搞好关系,下次有机会就求他再给设计一个更好看的呗?

这样想着,他语气就更客气了,“是是是,和你这两个面具比起来,我收藏的这些,都是破铜烂铁了。”

他拽着手里的面具有些舍不得,但是却还是不得不要还给人家,毕竟人家没有说要送给她。

薛琬见状,便笑着将面具重新放到了司徒渺的手上,“好啦,少东家,我也不和你开玩笑了,这两个面具是你的。”

嘎?

司徒渺有些不可置信,“是我的?这……怎么就是我的呢?”

薛琬笑笑,“这有什么可质疑的?所谓宝剑赠英雄,这么好的面具,也得送给惜面具的人啊!这世界上,除了司徒少东家,难道还有谁能够配得上它们吗?”

她毫不在意笑笑,“至于我,以后闲来无事,不有的是机会再鼓捣更多更好的东西嘛。”

司徒渺听到面具送给他了,原本是很高兴的。

他刚想谢过薛琬呢,忽然听到人家说,以后会做更好的东西。

这一下子就让他心生向往了,哎呀,这两个面具已经如此精美绝伦,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它们更好呢?他想象不出。

好半晌,司徒渺忽然整肃面容,认真地问道,“说吧,想要让我干什么!”

第209章 合作

司徒渺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狂沙文学网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

萧小弟的面具并不是无端端拉下来的,他就是故意“遗落”在这里,先将他所有的兴头和好都吊起来了,然后再故意找机会来取,让他患得患失。

一通废话过后,萧小弟再假装大方地将面具送给自己,这是平白无故送了自己一个人。

人债,虽然难还,但到底还是可以还出去的。

可是,这狡猾如狐狸一般的小子,却又抛出了更大更难拒绝的饵他还可以做出更好的面具!

这……简直就是拿着棉花棒在他的心上挠痒痒了,还一挠一个准。

他没有办法拒绝。

但同时也意识到了那小子即将要开口的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或许,还会让他冒不少风险。

薛琬笑眯眯说道,“司徒少东家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不对,说帮忙可能也不太贴切。应该是,有一桩买卖,我想和你合作。”

她顿了顿,“好大的买卖。我们若是能配合得好,便是件你我皆大欢喜的好事。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你呢也有应该有的报酬。而这两个面具,和以后的其他面具,都是额外的小礼物了。”

司徒渺眼眸一动,“还请萧小弟直截了当地说。”

他指了指已经锁死的铁门,“这里非常安全,隔墙有耳这种事,在我这里不会发生。你二位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顿了顿,他又紧接着说道,“我且先听听看。我是个生意人,有钱当然要赚,谁还嫌钱多是不是?但也要看是什么钱。若是拿着烫手的话,我就只当你二位今没有来过。”

薛琬笑着说道,“我觉得,你不会拒绝我。”

她向着司徒渺招了招手,附贴在对方的耳边说道,“你听说过前朝摄政王的宝藏,我知道在哪里,我们一起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带到地上来好不好?”

前朝摄政王的宝藏……

那不只是一个传说吗?

难道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笔财富该是多么大的一笔……说是金山银山也不为过啊!

司徒渺吸了一口冷气,“你……说的是真的?这消息,你是从何处得来?”

这萧小弟确实有几分神奇之处,可是,他还不能仅凭一两句话就完全相信这话,万一他当真了,结果却是一场空,那岂不是黯然伤神?

薛琬笑笑,“我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司徒少东家就别问了,我可以保证的是,我的消息是真的。千真万确。”

她冲他眨了眨眼,“明人不说暗话,大家都不是糊涂人,我索就将话挑明了说。我之所以想要和司徒少东家合作,有两个原因。

第一,我需要有人帮忙从众人眼皮子底下将宝藏取走,少东家的千术是我最好的烟雾弹。

第二,那么多的钱,不可能横空出世,若是不想惹起别人的怀疑,我需要少东家的同福赌场替我将这些银子漂白。”

说白了,她需要司徒渺。

若非如此,谁会嫌钱多,非要分给别人一些呢?

司徒渺久经商场,平里都是和赌徒们打交道的人,他的脑子比谁都活络。

薛琬刚说完,他就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摄政王的宝藏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惑,尤其是他,同福赌场虽然在他的手底下发扬壮大了,但比起他的祖父时期还是差得太远了。

当年他的祖父,可是将皇城所有的赌坊都收归到了旗下。

不只皇城,同福赌场的旗帜连江南都到处插满了。

那才是同福赌场的盛世,那才是司徒家族的荣耀。

而他,还差得远呢。

司徒渺是个有野心的人,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努力想要振兴家声,但要吃掉皇城其他的赌坊,需要大量的资金。

要将同福赌场开遍盛朝的每一个州府,更需要数不尽的银子。

而摄政王的宝藏,就是一个契机。

他当然不会以为薛琬所谓的合作,会将宝藏分他一半,那绝对不可能。

但那笔庞大的宝藏,只需要冰山一角,就可以让他壮大赌场的声威了。

更何况,替萧小弟将这些赃银变成干净的银子,又不是白白干这活,按照行规,一百两银子进去,九十两银子出来,那他就占了一成的利。

宝藏有多大,他的利就有多大。

这笔买卖要是真的成了,他绝对不亏的。

就在这么一会会的功夫,司徒渺心中已经将算盘打得劈劈啪啪响了,等到一盏茶放下,他当机立断,“好,这买卖我答应你了,要和你合作。”

他顿了顿,“但是事先说明,帮你使用千术和洗钱的事得分开来算钱。江湖规矩,我一分都不会让利的。”

意思是,摄政王的宝藏他要分,但洗钱的利他也不会错失。

薛琬心内暗骂,司徒渺果然狡猾多端,不是个容易打发的。

还好她来前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她原本还怕他狮子大开口呢,如今这样也算是在她心理预期范围之内了。

她假装有些为难,和萧然商量了好半天,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了,“条件就按照你开的来,但是有一点,事一定要给我办好。”

司徒渺笑了起来,“你去江湖上打听打听,我司徒渺是什么人,我办事,你放心。就等着坐收金山银山吧!”

他伸出手来,“萧小弟,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来,握个手,这买卖就算是成了。”

薛琬却道,“我这个人比较谨慎,做事不靠嘴皮子。”

她从怀中取出两张折叠地端端正正地纸来,“这是合约书,我已经将明细条款都写了进去,司徒少东家看看若是没有什么疑问,咱们就各自签字画押。”

司徒渺皱了皱眉,“合约书?”

薛琬笑着补充,“白纸黑字,童叟无欺,未免以后遇到为难的时候,空口无凭说不清楚,所以,我习惯定一份合约书,这样将来若是有什么分歧,咱们也有法度可依,不是更好吗?”

她顿了顿,“这纸一式两份,你我各保管一份,可算是十分公平。来,少东家看看,若是没问题的话,咱们这合作就算是定了!”

第210章 幻术

司徒渺本能地想要拒绝,他们干的这事又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能拿到台面上说的,签什么合约书,岂不是留下了把柄?

但转念一想,这是一把双刃剑,刀刃对准着自己的同时,他也得到了拿捏对方的把柄。狂沙文学网

他思忖片刻,便笑着说道,“好一个白纸黑字有法度可依,我是诚心实意要和萧小弟合作的,这什劳子合约书,签就签了。”

狂飞乱舞的司徒渺三个字后,又盖上了殷红的手印。

薛琬道了一声,“少东家果然爽快!”

她便也依样将签名和手印加盖了,一式两份,各人手持一份,装入袖袋之中保存好。

事谈完了,薛琬便要告辞离开。

司徒渺却叫住了她,“萧小弟,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薛琬忙道,“你我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同穿一双靴子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有什么问题是不当问的呢?少东家,还请有话直说。”

一家人……

司徒渺目光一动,语气柔和了一些,“那你使的一手掷骰技法,与我司徒家祖传的手法如出一辙。”

他顿了顿,“我想问,莫非萧小弟真的与我司徒家有什么渊源不成?”

最好是他祖父当年在外面留的风流债,可千万别是他爹做的好事。

突然多出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不,还可能是两个,他接受不了!

薛琬见司徒渺脸上一阵晴,忍不住笑了起来,“少东家,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和你司徒家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摇摇头,“天下掷骰的技法无非就是那几样,难道还能摇出什么花来?我的手法恰巧与少东家的一样又有什么稀奇?”

司徒渺连忙追问,“你说得没错,技法无非就是那几样,可你连节奏都与我相同。”

比如开始的时候需要停顿两秒,中间又有一段停顿了三秒,这是他司徒家惯用的节奏,就算技法相同,这也总该有所不同吧?

薛琬眯眼笑了起来,“好吧,那我也不瞒你。其实我是……”

她故意将尾音拖长,“其实我是……”

司徒渺急了,“是什么?”

哪怕是小堂叔也好,可千万别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薛琬抿了抿唇,笑道,“其实我是见你用过一回技法,然后偷偷地学了去。”

她顿了顿,“我那原本就想在气势上镇住你,用你的技法来让你吃惊,从而打败你,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司徒渺连忙摇头,“那不可能。我的技法自小练习而成,没个三五年不可能熟练成这样。”

他想到小时候学习技法时候没有少挨老父亲的揍,但对面的年轻人却说,只看了一遍就学成了。

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这回,他宁肯对方说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了!否则,岂不是在赤果果地打他的脸说他是个蠢材吗?

不,他绝不承认的!

薛琬叹口气,对着后的萧然说道,“大哥,少东家不信,要不然,你给他证明一下?”

萧然笑笑,“好。”

他上前一步,对着司徒渺说道,“少东家随意使个手法,我学一学。”

司徒渺愣了愣,不死心地将桌上的骰子拿了起来。

他先是使了一手惯常用的司徒家绝技,“看清楚了吗?没看清我可以再来一遍,慢一点。”

萧然没有说话,但手却飞快地扬起,一顿眼花缭乱的投掷后,极其潇洒地将骰子重新放到了桌上,打开来,连里面的骰子大小都与司徒渺的一模一样。

他笑笑,“这个容易的,有没有更难的?”

司徒渺大骇,随即抄起骰子毫无章法地天马行空般地投掷了一手,又放下。

萧然面露微笑,丝毫没有慌乱神色,淡定地学着他依样画葫芦,毫厘不差地将骰子放下,点数仍旧一模一样。

他漆黑如同星辰的眼眸闪了闪,“还有更难的吗?”

司徒渺颓丧地垂下了手,他叹口气,“没有了。”

心里好难过,好想哭。

多年来苦练的技法,以为天下无双,结果被人看了一眼就学了去,这种心真是……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不,一定是对方太聪明了,而不是自己蠢!

这样想着,司徒渺忽然觉得心里好过了一点。

薛琬见司徒渺一副斗败公鸡的蔫样,忙说道,“这投掷的技法虽然容易学,但少东家的幻术却天下无双。”

司徒渺闻言,立刻警觉起来,“你……你怎么知道我会幻术?”

不应该是千术吗?

薛琬笑笑,“如果只是千术了得,那我今也不会来找少东家了。毕竟,我们要做的大事,又不是赌台上和赌徒对决,千术是毫无作用的。”

她话锋一转,“但幻术却不同,顶级的幻术能让人如同置在真实的场景,毫无察觉。而少东家,正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幻术大师。”

这也是她愿意割来请司徒渺的原因。

毕竟,她那么缺银子,平白分走将近两成的,她也舍不得的。

司徒渺沉默半晌,忽然表肃穆地说道,“两位请放心,交代的事在下一定会认真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如果说怀才不遇是一种委屈,那怀绝技却只能施展在微末的小地方,这更让他感到遗憾。

他心里隐约觉得,属于自己的时代好像要降临了呢!

而眼前这个清秀绝伦的少年,就是他的知音和伯乐。

是时候摩拳擦掌好好大干一场了吧!就算只是为了那些面具也是值得的啊!

离开同福赌场之后,萧然问道,“司徒渺真的可靠吗?”

他在市井混迹十几年,知道这世间最信不过的人就是赌徒。

而司徒渺,则是这些赌徒的祖宗,经营赌场的人,良心是不存在的,否则怎么能压得住那些烂泥一般的赌徒?

他有些担心。

薛琬却笑着说道,“司徒渺不可靠,但他的野心却很靠得住。”

人,都是有弱点的。

而司徒渺的弱点,就是他的野心。

只要她能给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会乖乖上船,在未曾到手之前,他会是最忠诚的伙伴。

第211章 相中

天色不早,薛琬嘱咐了萧然几句,便就匆匆回了靖宁侯府。狂沙文学网

白姨娘会做人,知道三房不就要搬了,万事都客气地很,也从来都不管薛琬晚归之事,反而还贴心地让门子给她留门。

所谓投桃报李,白姨娘做事体贴,薛琬对她自然也会给点小甜头。

她派了小花去找白姨娘,将薛璃最近常偷偷出门与国舅爷幽会的事透了给白姨娘。

白姨娘虽然生得极其妩媚柔弱,但心里却是很有主意的人,听闻此事,面上不显露分毫,但却已经打定主意要收拾薛璃。

小花回来禀告,“白姨娘知道了这事,好像也不怎么惊讶。”

薛琬道,“如今后宅是她在掌理,对于薛璃的动向,她不可能一无所知。但她不知道薛璃私下幽会的人是谁,以她的份,不好随意闹出来,免得没有得好处,反而惹一。”

她微微一笑,“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知道薛璃私会的人居然是甄国舅。打蛇捏七寸,她知道该往哪里使力气了。”

小花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姐,你说八小姐是不是傻,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找什么人不好,居然找个比他爹年纪还大的,这真是……”

靖宁侯的嫡女诶!

外家也是个侯爵,这出这份,哪怕侯夫人坏了事,但秘而不宣外头人又不知道,对她没有丝毫影响的。

可以说,若是薛璃规规矩矩的,以后的夫君绝对不会差。

可她却偏偏要勾搭一个老头子!

简直让她小花无法理解。

老头子诶,都快要年过半百了,皮肤皱巴巴的,满快要入土的腐朽气息,说得难听点,都长老人斑了。

这是有多想不开,才能对个老头子下得去手!

虽说吧,这老头子虽然位高权重也有钱,但人家家里还有正室夫人的。有一阵子是听说甄国舅的夫人体抱恙,但最近已经大好了,看这样子再活三十年也是没问题的。

哪里有人像八小姐那样上赶着给人当妾的?

真是想不通。

薛琬冲她笑笑,“薛璃她才不傻呢。她这是贼心不死,牺牲自己,想要利用甄国舅的权势来对付我呢。”

前世,她就被薛璃折腾得好惨,流落青楼,差一点就……

再说了,每个人对婚姻的期待值是不一样的。

是有想要得一个年貌相当彼此契合的夫君白头偕老的,但大多数人只看重门第和条件,也有些希望从婚姻之中得到利益的,那就不会去管年龄相貌这种小事了。

薛璃才不傻,她只是太精明了。

小花闻言忽然恍然大悟起来,“啊,小姐你是不是早就意识到了八小姐的想法,所以才让我故意和国舅夫人的丫头交好。”

治好国舅夫人顽疾的太医,也是她听了小姐的话特意引荐给国舅夫人边的大丫头如烟的。

那个太医在太医院不甚有名,属于后学末流,平里就负责管理管理药材,但他其实却是个惊世奇才。

那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国舅夫人的病,在他手中却妙手生花,几副药下去就有改善了。

这不,才大半月的时间,就已经好透啦!

薛琬也很庆幸自己可以未雨绸缪,她去活动国舅夫人那边时,侯夫人还好端端活着。

按照前世的轨迹,薛家遭难之后,薛璃不得已才勾搭了甄国舅希望可以得到翻的机会,这辈子薛家好端端的,薛璃仍然是高贵的侯府嫡女,应该是不会再去做那样的事的。

谁知道,侯夫人一死,才刚过头七,薛璃就迫不及待地爬上了甄国舅的。

若不是她提前布置好了,那薛璃岂不是要像前世那样上位成为新的国舅夫人,到时候处处针对她,岂不是凄惨?

薛琬深深知道,有些事就该扼杀在萌芽状态。

所以,她不能再让薛璃和甄国舅继续交往下去了。

否则,这件事一旦闹了出来,可不仅能毁掉薛璃自己,靖宁侯府薛家所有的姑娘名声都要被她带坏的。

以后哪家门阀还敢去薛家的姑娘?

薛琬自己是无所谓,但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其他的姐妹遭殃。

所以,她才会将这消息透露给白姨娘。

白姨娘为了自己女儿的前途,必定也不会袖手旁观此事的。

这种事,白姨娘出手,总比薛琬出手要好,毕竟三房再过几就要搬了,离开靖宁侯府之后,她的手可伸不到那么长。

她对白姨娘很有信心,所以便暂时将薛璃的事丢开去,一门心思想着护国寺山脉中藏着的宝藏。

第二,二夫人派了贴的嬷嬷来请薛琬过去。

薛琬有些惊讶,二伯母虽然喜欢她,但也不至于到这天天都要相见的地步吧?

莫非,薛璃的事,二伯母也有所耳闻,想要找她来问问况?

沈氏一见到薛琬,那笑容就跟天上的大太阳一样耀眼。

她捧着薛琬的手臂上上下下地看,那脸上的表高兴极了,“真是个好孩子。”

嘎?

薛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二伯母,您这急匆匆叫了人家过来,然后就一顿夸,都还没有说什么事呢?”

沈氏瞅了她一眼,“你这个孩子不跟二伯母说实话。”

嘎?

薛琬忙解释,“二伯母您这样说我可要伤心了,我对二伯母的心天地可表月可鉴,我就算是对我二伯父说瞎话,可也不能对您不说实话啊!”

她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氏笑眯眯地说,“当然是好事。”

她拍了拍薛琬的肩膀,“今儿大清早,梅氏来递信,说她家澈哥儿很喜欢你。”

嘎?

薛琬几乎要惊呆了。

“什……什么?”

连澈说很喜欢她?

这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吗?

他们两个统共就只见了一面,话也说不到五句,他怎么能就喜欢她了呢?喜欢也就罢了,还很喜欢。他莫不是疯了吧?

沈氏眉开眼笑,“傻孩子,我刚听到的时候也觉得有点震惊,不过送信的嬷嬷说,这话可是澈哥儿亲口说的,他说很喜欢你,这亲事若是你没意见,就定下来吧。”

她颇有些感慨,“你能嫁个好人家,我也就放心了,将来去了下面见了你母亲,我也算对得起她了。”

第212章 隐瞒

薛琬很想说她有意见,她当然有意见。狂沙文学网

她对连澈没有男女之,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也没有。

而且,她如今真的完全没有谈说的心,一门心思想着搞钱搞事业呢,哪有多余的精力去想男人?

但看着二伯母这么兴奋的模样,这话她有些不大忍心说出口,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不好,若一开始就拒绝了相看,也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了。

进退都不得,真是麻烦。

沈氏见薛琬不说话,还以为小姑娘面皮薄害羞了,笑得更起劲了,“这事你既然也愿意,那我找时间请你父亲来一趟,问过你父亲的意思,然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她掰着手指算,“最快明年年初就好过门了。唉,说起来,二伯母还真舍不得。”

薛琬连忙说道,“二伯母,您想得未免有些太快了。”

她顿了顿,心里暗暗组织着措辞,“就算我和连公子彼此都有好感,但若要成姻缘,那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论对他还是我,都马虎不得。我想……”

连澈为肃国公府的嫡长孙,他的妻子人选,原本就马虎不得的。

而她,已经退过一次亲了,第二次定亲,必定是要慎重而为之。

沈氏哪里不晓得她的意思,她连忙拍了拍自己的手,也觉得自己高兴地有点太草率了。

她连忙说道,“对对对,婚姻大事,马虎不得。这样吧,你和澈哥儿找机会再见见面,加深一下了解,若是觉得确实不错,就别再拖了,将事定下吧。”

好夫君难觅,像连澈这样才貌双全家世好脾也好的男子,不多见了。

若不是着实怜惜这个侄女,她说什么也要给自己的女儿争取一下。

但既然已经动了撮合他和薛琬的心思,就算不成,那也是万不能再留给璎姐儿了。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个好侄女婿,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啊!

薛琬见沈氏话中有了退步的余地,这才放了心。

她笑着说道,“嗯,二伯母放心,这件事我会上心好好考虑的。您为我如此cāo)心,我母亲若是在天有灵,必定会感激不尽的。”

沈氏却笑了起来,“说起来,我到底不如梅氏想得周到,她送来的信中也有提到你的顾虑,所以,她安排了后去护国寺上香,想要让你作陪呢!”

护国寺?

薛琬目光一动,“哦。”

她顿了顿,“那后还是我先到二伯母这儿来吗?”

沈氏摇摇头,“后我有点事,不能和你一道过去。你多带几个丫头婆子陪你,到了护国寺,也不用刻意地去找梅氏,总有机会碰到的。”

她顿了顿,“虽说我很看好澈哥儿,但是婚姻未成之前,有些事你还是要注意一些,你总是女孩子,这世道对女孩子并不怎么友好。”

就只差没有明说不要和连澈单独相处,以免这事没成,反而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薛琬点点头,“我晓得的。”

她目光微垂,忽然说道,“这样吧,后我请白姨娘和我一道去一次护国寺。”

白姨娘虽只是个姨娘,但好歹也是个长辈,总比她一个人单独出动要好。

再说,她去护国寺另有要事,见不见连澈其实都无所谓,总需要有个人给她打个掩护。

沈氏原本是有些不大看得上白姨娘的,这种白莲花,表面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内里的坏水比谁都多。

但因为相比之下,侯夫人更加可恶一些,所以敌人的敌人便成了朋友。

再加上如今二房早就已经搬出来另过,所以她对白姨娘这个人也就根本谈不上讨厌或者喜欢。

她点点头,“这样也好。”

薛琬从沈氏这里离开后,憋着一肚子问题的小花这才开始发问,“小姐,二夫人的意思是咱要有新姑爷了?”

小姐上回去内肃国公府做客,居然就是相看新姑爷来着,可恶的是小姐瞒得紧,没有和她说!

简直……太伤心了!

伤心完之后,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那十一怎么办?

她小花是个直爽人,心里怎么想,口中不由自主就问了出来,“小姐,您要定亲的事,这事十一知道吗?”

薛琬瞥了她一眼,“谁说我要定亲啦?”

小花忙道,“这不,刚才二夫人才说的啊,我就在一旁听得真真的,小姐要和肃国公府的大公子定亲了。这难道还有假的?”

她委屈吧啦地望着薛琬,“小姐,你可不许瞒着小花!”

作为最忠诚的侍女,她当然希望小姐有个好归宿。

可是,私心里想一想,若是小姐嫁到了肃国公府去,那她必然是要陪嫁过去的,到了那等规矩森严的国公府,以后她想要出门啊干啥必定处处受到钳制。

也许就没有机会再溜出来见王翰小哥哥了呢!

还是十一好!

薛琬叹口气说,“二伯母是一番好意,但我可没有要和连大公子结亲的打算。”

她顿了顿,“你看着咱们眼下的况,像是可以无忧无虑谈说的时候吗?咱们还有大买卖要做,哪有空成亲啊!”

小花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好嘞!”

她笑嘻嘻地说,“所以小姐以后有事可千万别瞒着我,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点底也没有。您看,您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嘛!”

薛琬瞥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这么cāo)心可不是为了我,你是怕我成亲了妨碍你无拘无束放dàng)不羁自由对吧?”

她叹口气,“唉!”

小花忙道,“小姐可误会我了,我对您那可是掏心掏肺的。”

她想了想,指着路边一座看上去颇为气派的酒楼说道,“这样吧,我小花今就用我的私房银子请小姐吃一顿好的。您想点什么就什么,我绝对不心疼!”

薛琬看了看差不多也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便点点头,“那好,难得今能吃到我们小花的,自然不能错过。”

她忽然说道,“对了,我和连大公子的事,别告诉十一。”

小花忙问道,“那你们后要去护国寺见面的事也不能说?”

薛琬目光微微有些迷茫,心中空了一空,半晌点点头,“不必说。”

第213章 伺候

这酒楼叫望春阁,是新开的。

自从上回明楼卷入了人命官司后,老板觉得不吉利,便将明楼关了,重新选了址开了新的酒楼。

所以,里面的掌柜跑堂厨子都是从前明楼的原班人马,算是老**子装新酒。

望春阁新开张,每道菜都有优惠,吸引了不少来往食客。

跑堂的看了一眼里面,有些抱歉地挠挠头,“哎呀,对不住了两位小姐,今日已经客满,要不然您二位出去逛一圈再回来?”

小花一听生了气,“大堂里坐满了,包厢难道也都满了吗?”

她叉着腰说道,“你可别糊弄我,以为我不知道,楼上刚有两桌客人离开呢。”

明明楼上有雅间,却不让她们进,这是看不起她小花以为她没钱吃不起好东西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虽然她小花以前穷,但现在荷包也鼓起来了,别的不说,一顿两顿好菜还是吃得起的!

薛琬也瞧出来跑堂的意思,但她懒得和这些人计较,便对小花说,“走吧,咱们换一家便是。”

二楼的雅座包房向来都是留给达官贵人的,那些人出手阔绰,点菜都挑贵的来,一开心就要打赏,赏钱可能比菜钱还贵。

跑堂的见她二人穿着普通,认定不是什么贵人,所以私留着包房不放,也是可能的。

谁叫她今日出门匆忙,只是穿了家常的衣衫,既没有马车随从,又没带婆子嬷嬷呢?

虽然心里有些不大爽快,但到底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与人争辩毫无意思,她便想再多费唇舌。

小花心里憋屈得慌,但小姐的意思她从来都不违逆。

她冷哼了一声,“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以后再也不会来你们这吃饭了!”

跑堂的见撕破了脸,也无所顾忌起来,“呵呵,就怕你们吃不起,瞧你们两那寒酸样,还想坐包房雅座?想得美!”

若是他不说这话还好,小花也就勉为其难地走了。

但被这话一激,小花就怒了,“你说谁寒酸呢?你说谁吃不起?不过就一个破馆子,不过就一顿饭而已,难不成你们这里卖的是龙肝凤胆?”

薛琬皱皱眉,扯了扯小花的衣衫,“算了,不要和这种人生气。气坏了可是自己不舒坦,没必要。”

她拉着小花就要离开,却听到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喝道,“薛小姐,留步!”

是陈王。

跑堂的一看这两个小妞儿居然和陈王是认得的,这才察觉到自己闯了祸。

他连忙点头哈腰赔不是,“两位小姐,还请消消气,小人不晓得你们是陈王殿下的朋友,刚才唐突了,多有得罪了,还请恕罪!”

小花冷哼一声,“呵呵,知道得罪人啦?晚了!”

陈王的目光如同刀锋一般刮过跑堂的脸,“还不快点去准备雅座?”

他转脸对着薛琬时,脸上却带着笑意,“底下人不懂事,让薛小姐扫兴了,您大人大量,别和他们计较。来,跟我一块儿上楼吧!”

底下人

薛琬目光一动,心想,陈王何时成了望春阁的幕后老板了?

上一回李舒泽在明楼宴请时,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一茬。

就算在前世,她也不知道陈王居然还有望春阁这个产业

但他摆出来的那个姿态,言语中的意思,却无不都表明着他主人的身份

也罢,来都来了,就上去看看好了。

薛琬领着小花随着陈王上楼,见他径直往最里面的包厢走,不由说道,“陈王殿下,我和小花只是吃一顿便饭。”

她可不想为了吃个饭就跟着陈王进了他的包厢,到时候,若是传出点什么可就说不清了。

陈王却道,“你的饭桌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顿了顿,又道,“恰好我正和几位朋友在吃饭,都是你认识的人,我想你大概也愿意过来打个招呼。”

薛琬抬了抬眼,“我不愿意啊”

她是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凭什么要给陈王的朋友打招呼?没有这样的道理。

陈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有些尴尬,他咳了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他只是突然很想将她介绍给他的朋友们,虽然这很不妥当。

唉,还是他唐突了!

薛琬停下了脚步,见旁边的屋子是空的,便道,“我们就在这里吧。”

小花正待要说好,忽然看到陈王的屋子珠帘轻动,一个窈窕的女子走了出来,“殿下,寻公子在找您呢!”

居然是长宁医馆那位崔姑娘。

薛琬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嘲讽,一句话也没说,就领着小花进了包厢。

她听到陈王有些生硬地回答,“知道了,你出来干什么?”

崔姑娘的声音带着几分忐忑不安,也有点委屈,“我我只是看到殿下这么久不回来,有些担心,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随着珠帘的摆动,其他的声音都被吞没。

小花冷笑一声,“这崔姑娘好有本事,前阵子才听说她混去了陈王府,这才几天啊,就已经能在陈王身边左右伺候了啊!”

她哼了哼,“李大小姐知道了不知道有何感想。”

薛琬淡淡地说道,“不过只是个丫头罢了,李大小姐是不会有什么感想的。”

前世,崔贵妃那样得宠,但在李皇后面前也只能伏低做小,一辈子都要向李皇后俯首鞠躬。

李大小姐素有野心,看准的是母仪天下的宝座,成为皇后才是她的终极目标,其他的,她还真的不怎么放在心上。

再说了,既然目标是当皇后,那么心里也早就已经做好了自己的夫君后宫佳丽三千人的准备,她根本就不会在乎区区一个崔丽丽的。

跑堂的这会儿态度一改方才,别提有多殷勤了,“陈王殿下已经吩咐了酒菜,请两位小姐稍等一会,马上就到。”

他扭扭捏捏还不走,“方才小的是有眼无珠惹两位小姐生气了,在这里郑重赔个不是。我们这些跑堂的都是卖苦力挣点小钱不容易,还求两位高抬贵手,莫要让小的丢了饭碗,那就是小的再生父母了!”

薛琬本就无意与他计较,抬了抬手说道,“你去吧。”

她现在只想赶紧吃完了走人,一刻都不要在这地方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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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生气

然而,有一句话叫做天不遂人愿。狂沙文学网

薛琬不想在望阁久留,匆忙与小花吃了一些,便想要离开,但在走廊上,却意外碰见了永安伯世子林朝。

她略有些惊讶,不过表还是恰到好处地显露出几分委屈,“林……林朝哥哥……”

林朝一脸憔悴的模样,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仿佛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看到薛琬,神色复杂,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恨意。

这半年来,林朝从高高在上的翰林院君子一落千丈,跌成了好男风骗婚骗娶的小人,经历了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黑暗和恶意。

再加上乱葬岗被鬼一惊吓,后街巷被人一摔,他那子孙根就彻底玩完了。一个酷风流的男人,成了个不能举的废人,这打击比要了他的命还大。

林朝整个人大变,再不复往温和模样,变成了一个暴躁易怒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疯子。

若不是最近他的父亲永安伯出使南疆归来,给陛下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陛下又加封了一等伯,恩赏无数,让朝中的风向改了些,他恐怕到今都不敢出门。

皇城人的八卦是天生的,但八卦这种东西,犹如一阵风,今的点到了明,就是昨黄花,很快就会有别的茶余饭后话题替代。

林朝出事已经三月有余,这期间,皇城发生大事小事数不清的事,哪里还有人记得当初林君子的事?

当然,那事的余音仍在,但记忆却早已经模糊,远不如当那样清晰了。

所以,林朝试探着出了几次门,发现人间依旧美好,只可惜他再也不能在女人上尽驰骋了。

一个人的绪总需要一个宣泄口,若是没有办法再振雄风,那就在赌场上找回来吧!

所以,他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赌徒。

在连赌了三天三夜之后,被赌友们架着到了这新开的馆子吃饭,没有想到这么巧,却碰到了最不想碰到的人。

眼前这个美丽艳的女子,原本是他的未婚妻。

虽然他内心里更喜欢青楼里那些知识趣肯配合他各种荒唐要求的女子,但妻子的角色却仍然需要像薛琬这样端庄美好的淑女来担当。

但这个女人背叛了他,在他处境最不堪的时候……

林朝眼中露出凶光来,“你怎么在这里?”

他冷笑,“冰清玉洁的薛七小姐居然出没在这等龙蛇混杂的地方,呵呵,真是让人想不到。”

薛琬只是不得已打个招呼,并没有想到林朝居然向自己质问起来。

她眼眸微垂,敛去一片寒光。

小花气得不行,上前将小姐拦在了后,“回林世子的话,奴婢和小姐出来逛街,逛得累了便到这馆子里歇一会儿吃点东西。怎么,这样是不行的吗?”

大盛朝的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束缚力不是很多。

尤其有了福林公主这个例子在,贵女们的作风大多很泼辣大胆。

不过就是到饭馆子里吃点东西,这种事简直都不值一提,还有贵女扮男装逛青楼的呢!

林朝眼中怒意起,猛然抬起一脚就往小花口处踹了过去,“我在和你家小姐说话,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越俎代庖?”

他到底是个男人力气大,小花又没有防备,一时居然被他踢飞了去。

小花的子重重跌到墙上,咔嚓一声摔到了地上。

薛琬连忙跑过去将人扶了起来,“你怎么样?”

小花气得脸都红了,“我没事,小姐。我……”

说是没事,但到底摔得不轻,一时居然不能起来。

薛琬心中怒极,只觉得当自己留下林朝一命实在是太仁慈了,这种人留着,就是个祸害。

她不动声色地将怀中的瓷瓶摸在了手上,正想要反击,却忽然听到跑堂的惊呼,“哎哟喂,这是怎么了?”

这动静惊动了不少人,连陈王都闻声跑了出来,见状不由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人太多了,不方便行事,薛琬只能默默又将手里的东西收了回去。

她不发一言将小花搀在怀中,“我们还是先去找个医馆看看吧。”

这仇,她一定会报,不过现在嘛,还是让舆论的声势先让林朝受个剐刑吧!

皇城的百姓确实健忘没错,但他们的记忆也很容易被重新吊起。

比如说此刻,当事双方是前未婚夫妻,不过狭路相逢,这林君子就讲人家薛小姐的丫头给打了,这也有点太蛮不讲理了吧?

大堂里那些跑上来看闹的顿时就兴致盎然地提起了三个月前的那些事。

“我还以为是谁呢,那么威风,光天化就打人家小姑娘了,原来是林君子呀,呵呵呵,林君子就不奇怪了,他连和男鬼成婚的事都做得出来,何况这些呢。”

“你说,一个大男人做了那等龌蹉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还敢迁怒无辜的前未婚妻,也是够够的了。”

“不就是仗着有个得宠能干的老爹吗?说起来,最近永安伯加封了一等伯,这林君子才又出来耀武扬威了吧?但这父功不能抵子过,林君子也真是好意思。”

“我要是永安伯,就赶紧再生一个儿子,也不将宝都押在林君子上了,丢人。”

“是啊,一个大男人动手打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也真亏他做得出来。”

“你看看那薛小姐委屈的,唉,真是可怜,好不容易脱离了人渣,却倒霉地碰上了,看来是流年不利啊!”

陈王皱了皱眉,“林朝,有多大的事要和个小丫头计较的?来,跟我进来喝酒。”

他虽然是个王爷,最近在父皇面前也颇有些得宠,但到底还是没有啥势力。

永安伯可是父皇跟前的大红人,林朝虽然落魄了,但只要还是永安伯的独子,那他就不能轻易得罪。

林家还是需要好好争取一下的。

再说了,他将林朝拉开,也算是给了薛琬一个离开的机会,这已经是他此时所能做的最大的帮助了。

果然,他收到了薛琬感激的眼色。

陈王心里略松,便一把将林朝搂了过去,“来来来,好些子没见了,咱们今痛痛快快喝一杯!”

他在回头时,却已经不见了薛琬影。

薛琬寒着脸扶着小花下楼,“咱们去医馆。”

小花眼巴巴地望着她,“小姐,你现在好可怕,是……是在生气吗?”

薛琬眯了眯眼,忽然笑了起来,“嗯,我在生气,我好生气啊!”

第215章 猪头

薛琬几乎已经不会生气了。狂沙文学网

在千机司待得久了,人的感会慢慢地被磨平。

眼看着搭档朋友家人一个个在眼前鲜血淋漓不再呼吸,起初也是会痛的,但后来渐渐就麻木了。

千机司的人,都像机器一样活着,所有的一切行为都只是为了一个目标:帝国的昌盛陛下的统治。

他们是陛下的扯线木偶,没有感,不会喜怒哀乐。

可当看到林朝往小花心窝口踹的时候,薛琬的心里无可抑制地生出了腾腾怒火。

她很生气,生气到想迫不及待让林朝付出代价。

小花的心一抖,她的小姐分明是笑着的,可说出来的话却那样让人害怕。

她直觉林朝要倒霉了。

不过,她一点都不为林朝感到可惜,那样的渣男居然胆敢踢姑,简直该死!

她轻轻扯了扯薛琬的袖子,“小姐,我没事儿,医馆就不用去了吧。不如,咱们赶紧回去商量商量要怎么搞死那个伪君子真小人?”

薛琬看了小花一眼,“真没事?”

小花用力地点头,“真没事。”

为了证明她还是活蹦乱跳的小花,她还用力捶了捶自己的口,哎哟喂,还是有点疼的。

薛琬摇摇头,从怀中摸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来,“吃了它,养两天就不疼了。”

她没有带马车,好在这里是闹市,就随手租了一辆,“去靖宁侯府。”

想了想,她又改了主意,“不,去青花书坊。”

她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更何况受伤害的是她无比珍视的小花,所以一刻都不想再忍。

青花书坊,离永安伯府很近。

小花一手捂着心口处,一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睛却睁得又圆又亮,“小姐,你想干啥,能不能先给我透点风?”

一想到小姐从前的丰功伟绩,她就觉得兴奋,等会儿说不定能着麻袋狠狠地打那渣男一顿。

薛琬笑了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吧。”

看林朝的脸色,应该在外头浪了好几了。

他今在外头惹了祸,又让皇城的老百姓想起了他之前那点破事,想来外头是待不下去了。

顶多用完这顿饭,他一定会灰溜溜地回来。

到时候,呵呵。

青花书坊到了,薛琬扶着小花下了车,“你若是还疼,就先在书坊歇着,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小花哪里能错过惩治林朝的好事?

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我不疼,一点也不疼。”

薛琬想了想,“也好,让你亲自报仇比较舒坦。”

她两个进了书坊,不一会儿又从后门出来,彼时已经换了装扮,成了两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男子。

薛琬对小花说道,“你先去对面的茶摊买碗茶,然后再将林君子伤人的事嚷出去,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林朝不敢从正门进永安伯府。”

小花眼睛圆溜溜地转,一下子就领悟到了这件事的真谛,“好,包在我上。”

她这几个月来时常进出茶坊酒楼这种地方,对于如何可以自然不留痕迹地散播消息可谓是颇有心得。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一带的街头小贩过路人都晓得了这事。

有好事者甚至又搬来了小马扎往永安伯府门口那么一坐,就等着等会儿林君子回来时扔一些烂蔬菜果皮过去好为可怜的薛七小姐伸张正义呢。

薛琬和小花安静地在永安伯府的后巷子里等着,一人手中拿着麻袋,另外一人手持琅琊棒,摩拳擦掌地等着。

果然,不多久后,就有两人悄地从前门摸到了后门,其中一人穿了深蓝色的衣衫,裙摆有祥云,和林朝的一模一样。

薛琬和小花眼神对视,彼此坚定地点了点头,“两个就两个,一起打!”

手起麻袋落,狼牙棒不分轻重地打在了麻袋上,只听得里面的两个人被揍得一阵阵闷哼。

小花还嫌不够,捡起附近散落的板砖便砸了上去,接连飞起好几脚踹过去。

算了算了,了两个,也不知道哪个是林君子,另外一个又是谁。

为了不放过林君子,她宁肯两个都狠狠揍一顿。

就算有误伤……不会的,有什么误伤嘛,跟林君子混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吗?

如同梨花暴雨一般的棍打脚踢过去,两个人又对视一眼,便扔了棒子,飞一般消失了。

有人发现了后巷的动静,纷纷搬了小板凳过来看闹。

更有好事者上前掀开了麻袋,看到两张肿成了猪头一样的脸蛋。

“咦,这个是林君子没错,那是谁?”

“奇怪,这衣裳怎么有些眼熟呢?”

“瞧瞧这麒麟玉佩,这是陈王下的东西啊,莫非,这猪头是……是陈王?”

林朝被这么多人围住,一时又想到了三个月前的事,那他被重重的摔了一下,碎了两个蛋。

他觉得头疼,心里烦躁极了,好像有一头野兽正在咆哮,呼啸着要从他体里钻出来。

陈王捧着脸轻轻地拍了拍林朝的肩膀,“林兄,别,唉,还是快点进去吧!”

体上的疼不算什么,但可千万别打到脸。

要知道,他在父皇面前能有所脸面,主要还是靠的长相。

若是真的肿成了猪头,那他最近可就再也没法子见父皇了。

他得赶紧进去看看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好在外头动静太大,永安伯府的门子还是有点警觉的,偷偷摸摸地开了后门,一看真的是自家世子爷。

陈王跟在林朝的后头灰溜溜进了伯府。

林夫人闻讯赶来,一看到儿子模样,眼泪就嗖嗖嗖下来,“我的儿啊,你这又是怎么了啊?”

林朝恨恨地道,“被人了麻袋打的。”

林夫人忙问,“可有伤着哪里了吗?来人啊,请太医来!”

她关切极了,“儿啊,你这又是得罪了什么人?要不然这几你父亲在陛下面前十分得好,应该也没人会给你下绊子啊。”

林朝沉地想了半天,“肯定是薛琬那臭丫头干的好事。”

陈王瞥他一眼,“这……薛七小姐早就回府去了,她一个弱女子,哪有这个能耐伤了咱们?”

再说了,打林朝还有可原,打他就说不过去了吧?

林夫人也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丫头,反正这婚退也退了,咱不提她也罢。”

她摇摇头,“这事我一定让你父亲彻查,再说,总也要给陈王下一个交代。”

林夫人这才看到了陈王,忙捂住了嘴,“下,您的脸怎么伤成这样了?”

陈王连忙拿过铜镜一看,镜子里,影影绰绰露出个青红交加的影子,真的很肿诶……

第216章 上香

林朝挨了打,虽然没有陈王肿,但心窝处也伤得不轻,自然不能再出门了。狂沙文学网

小花原先还担心被猜破份,偷偷地派人去永安伯府门口盯了一,永安伯府的门紧闭着,后门也没有人出来。

她这才稍稍安心。

不过,也不曾放松警惕。

像林朝这样的渣男,已经渣到底了,从来不去想自己做了什么,而是一股脑儿将罪责都推到别人上。

比如退婚这件事,分明是他自己作死,凭什么一见面就踹人,这是将气往小姐上撒呢!

既然他存了这种心思,就不得不防了。

小花思来想去,还是跟薛琬说道,“小姐,我觉得咱们得尽快将林渣男给解决了,要不然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就像解决掉侯夫人那样,来个干脆利落的了断。

薛琬沉着脸点了点头,“嗯。”

大路朝两边,彼此相安无事的话,放过林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也因为那些破事付出了代价。

可他却踹了小花,那就是作死了。

昨那顿猛打,估计能让他安生几,但等他伤好了呢?

林朝不傻,就算没有证据,但猜也猜得到是她干的。

这么放着他,确实是个隐患。

她事那么忙,可没有功夫老是在一颗废棋上花时间精力,既然如此那就干掉好了。

但要除掉林朝,却不是那样简单的事。

甚至可以谈得上极难。

永安伯一直以来都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刚又出使南疆加封了一等伯,在朝中风头正劲。

而林朝是他的独子。

先不提出掉林朝的难度,就单论善后,就颇为棘手。

薛琬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搬开绊脚石固然重要,但并不是她重生的意义。

她不会忘记,上天给予她再来一次的机会,是要让她保护家人过好新生活的。

她目光微微一动,心中已经模糊地有了一个影子,“那就这样吧!”

第二,便是梅氏去护国寺进香的子。

薛琬一大清早就亲自去了白姨娘的院子。

白姨娘见了她,颇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十分的,“七小姐有什么事,派人来吩咐一声便是了。怎么还需要你亲自过来呢?”

虽然她如今当着靖宁侯府的家,但到底不是正房,所以行事说话都低调得很。

薛琬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而白姨娘无疑就是个聪明人。

她笑着说道,“我昨夜梦到了我母亲,所以,今想去一趟护国寺给母亲上柱香。但上回去护国寺的路上遇到了歹人,差一点就……所以,我想若是白姨娘得空的话,能否陪侄女儿一块去一趟?”

白姨娘心思玲珑,一眨眼就知道了薛琬的来意。

薛七小姐想要去一趟护国寺,但她不方便自己一个人前去。

不过是跑一趟而已,左右自己在府里待着也没有其他事,这个顺水人自然是要送的。

何况,能跟着薛七小姐一块儿出门,岂不是也变相地彰显了自己在靖宁侯府的地位?这对她来说,也不无好处。

白姨娘略一思忖,试探问道,“说起来我和儿也好久不曾出门了,今儿天色不错,不若我待着你们姐妹两个一块儿去护国寺散散心?”

她有心要改善女儿和七小姐的姐妹,也好叫外人知道薛家五小姐和七小姐是好姐妹。

一家姐妹和睦,这对薛来说,也是极好的。

薛琬笑着点点头,“那就更好了。”

因是出去散心,所以轻车简从,也并没有怎么刻意打扮。

白姨娘领着婆子坐了一辆次一等的马车,倒叫那姐妹两坐了府里最好的车子。

她素有自知自明,不愿意叫人寻了她的把柄,自然不可能自己去坐豪华的马车,若是被人知道了,去参一本靖宁侯以妾充妻,那可是大麻烦。

薛琬却笑着说道,“白姨娘不如和我们两个一块儿坐吧,这马车宽敞得很。”

她柔声说,“姨娘小心谨慎是好的,但若是真照着您这样安排,那就是我和五姐不孝了。”

白姨娘连忙说道,“咱们坐一块就是了。”

马车晃悠悠,一路往护国寺的方向走。

薛的心有些不好,她今与手帕交约好了一块儿去赏花,临出门时却被娘亲叫了过来,说是要去护国寺。

她心里很清楚,这分明就是要她当薛琬的陪衬。

生得美丽的女子,心气自然也高傲一些。

薛自谙是靖宁侯的女儿,有着绝色美貌,将来的造化自然不会差。

所以,对薛琬向来就有些看不大起。

如今可好,分明娘亲掌了侯府的家,却还要伏低做小任由薛琬差遣,她想到就心里觉得憋屈。

可是,她又不敢轻举妄动。

薛琬的本事,她见识过,邪门得很。

就连侯夫人也……也……

想到了侯夫人的丝状,薛的心就更沉重了。

她不着痕迹地将子往边上挪,好像一分一毫都不想沾到薛琬的边。

好不容易撑到了护国寺,薛像脚底抹油一般先行跳下了车,“姨娘,我先去前面等你。”

照规矩,在外人面前,她只能称呼白姨娘为姨娘。

白姨娘有些尴尬地对薛琬说道,“七小姐,莫要生五小姐的气,她虽然比你大上一岁,但却还像个孩子不知事。”

也是从小被侯爷宠坏了,所以才得了这个任的毛病。

薛琬笑着摇摇头,“我觉得五姐子直爽单纯,很可啊。”

比起阳怪气的薛璃,还是薛这样更好一些,何况她还生得美。

美人儿不管做什么,都十分养眼,也更容易得到别人的宽容,像她现在,就根本没法生薛的气。

白姨娘揣摩薛琬的语气,不像在说谎,心里这才一松。

侯夫人的死因,别人不知,但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侯夫人着了薛琬的道那是明摆着的。

薛七小姐不是好相与的人物,就算不能与她结盟,但也最好不要得罪她,后果很严重。

薛琬笑笑,“白姨娘,等会儿我们先去前,我给我母亲上完香,还想去找善缘大师讲讲佛法,姨娘和五姐若是闲着无聊,可以去试试看护国寺的素斋,听说那可是一绝。”

白姨娘连忙说道,“护国寺的素斋闻名遐迩,我也很是仰慕呢,正好这次来,带着你五姐尝尝。”

第217章 入口

善缘大师的禅房里,气氛有些凝滞。狂沙文学网

大和尚气呼呼地将脑袋别开来,“我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你想也别想。”

要不是她威bi)利拿住了他的把柄,这样恶毒的小姑娘,他压根就不会理睬,更不能将自己的秘密吐露出去。

这下倒好,这坏丫头得寸进尺,居然胆敢要他参与到那计划中去!

违背良心的事他已经做了,但欺师灭祖的事实在不敢,这一回,就算臭丫头再怎么bi)迫,他也绝对不会答应了。

大不了,一死罢了!

薛琬有些惊讶,“善缘大师何出此言?我们共襄盛举,怎么能叫做是同流合污呢?”

她继续说道,“再说了,那东西原本就是别人寄放在护国寺山脉下的,也不是寺里的东西,如今你帮我取出来,对护国寺又没有一分一毫的影响,怎么能叫做欺师灭祖呢?”

再说了,善缘大师好端端的花花世界不待,潜入这护国寺的初衷,难道不就是这笔宝藏吗?

这时候扯什么师父啊祖师爷啊,是不是有点晚?

善缘圆溜溜的脑袋气个不轻,“你这个鬼丫头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但这事,我将我所有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了你,其他的和我没有关系,你可别再拉我下水了。”

他摇头如同拨浪鼓,“山脉的走向关乎着护国寺的命运,你若是摸不到山门,可千万别跟我说要挖,随便挖那可是要挖出事来的。这种事,我不干!”

薛琬奇怪地瞥了大和尚一眼,“谁说我要随便挖啦?”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光天化的,我拿着铲子去挖山,难道就不怕被人看见吗?善缘大师您这说的真是不知道什么话。”

善缘愣了愣,“不乱挖?”

薛琬点头,“对呀,不乱挖。”

她笑着说道,“我赌一两银子,大师您知道山门的入口在哪里。嘿嘿嘿,反正有您老人家领路着呢,我用不着乱挖啊!”

这大胖和尚不老实,分明知道入口在哪,咬定了不知道。可惜他不知道她知道他知道,这戏演得还十分坚定。

不是说好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吗?

善缘气得不行,“你看你看看你这臭丫头,又来了,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好的不和你老爹学,这固执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他吹了吹胡子,“你咋就那么肯定我就一定知道呢?”

薛琬忽然凑近了善缘,冷不防笑了起来,“有一天夜里,无星无月,我穿着夜行衣翻到了大师您的禅房里,听到了您在说梦话。”

她顿了顿,“您在梦里说,您知道那个入口在哪里,打死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善缘脸色一下子又红又白,“你别胡说,什么梦话,我怎么不知道我会说梦话?”

薛琬笑笑,“大师别急,我还没有学全您说话呢。您说呀……”

她话锋一转,学着善缘大师说话的模样,“老子抛家弃子隐居在这和尚庙里那么多年,酒也没得喝,也没得吃,好不容易才弄清楚了这入口在哪,可靠我一个人,也取不走那些东西啊!哼,老子得不到的,那就谁也别想得到!”

善缘大师大惊失色,脚步不由往后踉跄,“你……”

莫非这臭丫头真的潜入了他屋子里听到了他说梦话?

这声音,这语气,就是他没错啊。

而且这些话,分明就是他心里想的一丝一毫都没有差错。

除非这丫头是蛔虫变的,否则的话,怎么能如此精准得摸准他的心思呢?

薛琬拍手笑道,“既然都被我说中了,大师就别再躲躲藏藏了。唉,我都说了,你取不走的东西,我可以,到时候该是你的好处,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这还不行?”

她的语气十分具有惑,“你只要告诉我入口的位置,其他的,完全不需要你冒险。”

善缘仍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但薛琬却丝毫都不给他机会,“想一想你老家乡下的老母亲,想一想无缘无故被你抛弃的结发妻子和儿子,这些年来,你虽然偷偷让人送钱给去他们,但你也知道,这些钱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她叹口气,“要弥补妻儿,可不是容易的事。但若是你得了一大注财再衣锦还乡,那可就不一样了。”

当年善缘之所以来到护国寺,就是为了这批宝藏。

潜心在护国寺那么多年,虽说看起来六根清净,但实际上一根未净。

并没有真正的向佛之心,倒还不如爽爽快快拿了钱走人,还俗回乡伺候老母亲和妻儿好好过子去。

善缘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薛琬继续说道,“若是这条阳光道你不走,那也就别怪大侄女心狠手辣了。”

她冷哼一声,“我得去将你的底细告诉主持方丈去,到时候就不是你衣锦还乡,而是被逐出山门了。”

善缘心中一动,到底还是没有能抵抗得了惑,“你这个臭丫头!”

他叹口气,“罢了罢了,我这算是栽在你受伤了。我把入口告诉你便是了,但你答应我的,可一分都不许赖。”

薛琬笑眯眯,“当然,我这个人最是言而有信了。”

她顿了顿,“你只需要告诉我入口便成,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

善缘吸了一口冷气,“这不行,你得告诉我你的所有计划,否则的话,别想知道我的入口在哪。”

他圆溜溜的眼睛投过去,“不是我信不过你,实在是护国寺里有不少高手,你以为掌门师兄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吗?你需要我帮你里应外合,否则,你根本就不可能取出宝藏,你再有能耐也不行。”

薛琬心念一动,问道,“你的意思是,宝藏的入口实在护国寺里面?”

而不是在山外?

事已至此,善缘也没有打算再隐瞒什么了,“没错。摄政王忒得狡猾,将宝藏的入口设在了罗汉堂。”

他摇了摇头,“罗汉堂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地方,就算是护国寺的人,也必须得是德高望重的善字辈师兄才有资格入内。跟别提你这样的小姑娘了,想进去罗汉堂,没门!”

第218章 谋定

薛琬皱了皱眉,“这么说来,护国寺的人知道宝藏的事。狂沙文学网”

那就很难办了。

护国寺有武僧堂,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千机司的掌门人,而是自己单干的民间野路子。

龙虎拳馆虽然有些能耐,但老板和自己不过只是合作的关系,不可能不计损失替自己拼命。

何况,就算拼尽全力,那帮人也未必是武僧堂的对手啊!

罗汉堂本来就很难混进去了,也不是人家的对手,这趟买卖似乎还没有出手就已经折了。

当然,若是护国寺的僧人知道宝藏的事,那就必定和摄政王脱不开关系。

甚至很可能,前朝摄政王的谋反与这帮和尚也有点牵连。

她当然可以告发他们,可这样一来,和尚们是得不到好,她自己也一样啊,那笔数目可观的宝藏便落入了陛下的私库。

纯碎是损人不利已。

这种事,她是不干的。

她宁肯这笔宝藏烂在护国寺的山脉之下,也不愿意让它们成为陛下的私房钱。

善缘瞥了她一眼,“还以为你这臭丫头和别人不一样呢,怎么,就光凭这么一点信息,就断定护国寺的人知道宝藏?”

他嘿嘿一声,颇有些嘲讽意思,“那帮秃驴要是知道这事,摄政王还能称得上是摄政王吗?”

前朝的摄政王把持朝政几十年,可不是个简单角色。

要不是最后关头被小人出卖,说不定这大盛朝的天早就变了呢。

薛琬眉头一挑,“大师的意思是?”

她心里想到了一个可能,“罗汉堂搬过家!”

善缘大师笑了起来,“没错,摄政王藏宝时这块只是护国寺后山的一片荒野。后来护国寺越发壮大,扩建到此处,才在这里新修了个罗汉堂,谁知道好巧不巧,将入口给盖住了。”

他叹口气,“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蹉跎几十年也没有下手,你知道找出入口来有多么费劲吗?”

从主持方丈的徒孙熬到了主持方丈的师弟,这漫漫的佛寺岁月,对于一个六根未净的人来说,是多么地难熬。

难熬到,他也时常产生幻觉,以为自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出家人了。

毕竟论起佛道,如今这寺里也只有主持师兄可以说得过他了。

唉,这就是造化弄人啊!

善缘长叹一声,“好了,入口在哪我告诉你了,进不去可不管我的事。反正我是不可能亲自领着你们进去的。”

薛琬笑了笑,“善缘大师此言差矣,你只是告诉我入口在罗汉堂,那可不够。我需要详细的位置。”

她顿了顿,“你不撒谎骗我,我觉得这事儿也没那么难。”

善缘冷笑一声,“天真!”

他摇摇头,“臭丫头,我知道你有几分能耐,但有些话还是别说得太满了。这事儿若是不难,我会蹉跎了几十年的岁月?呵呵,你也有点太瞧不起老头子我了。”

想当年,他玉面盗君也是有颜有才,喊出他的名号来,江湖中人谁不翘个大拇指?

还不是浪费了一生的时间,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发财梦。

真是可笑。

薛琬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然后笑着说道,“大师觉得,我这法子可还行?”

她看着已经愣住了的善缘说道,“大师不想亲自下去看看你追求了半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吗?有没有传说中的金赤兔和琉璃马?”

善缘脸色大变,缓了许久,这才叹了口气,“不是老子没有本事,而是有本事的人都不和老子玩。唉!”

他点了点头,“既然你有万全的把握,那我自然是要下去看看的。”

就算再铁血的盗君,也到了该落叶归根的时候。

他……想家了。

说罢,善缘便将珍藏在禅房暗格里的地图交给了薛琬,“到那虽然我会亲自陪你下去,但我总觉得这么大的事,未必会有那么顺利。”

他顿了顿,“这地图你记熟了。”

薛琬点点头,将地图贴藏好。

她笑笑说,“摄政王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他藏的东西得到了善用,想必也高兴得很呢。”

这话也不算说错。

毕竟,她拿了钱是要组建属于她自己的千机司的。

这无形之中,也算是帮摄政王挖了陛下的墙角根?

两人商议了一阵,薛琬见天色不早,便就告辞离开。

禅院门口,小花等得有些饿了。

她一看到薛琬出来,便立刻摸着肚皮说道,“小姐,这个时间点了,素斋不知道有没有卖完。”

白姨娘她们倒是好口福,必定吃得饱饱的。

唉!

薛琬笑着摇摇头,“若是素斋卖完了,我就带你去山下吃好吃的,酱牛,红烧肘子,各种好吃的补偿你可好?”

护国寺贴心地为名门大族不方便露面的夫人太太们准备了静室。

但食堂的素斋是不会有人特意送过来的,需要有自取。

白姨娘虽然乘坐着靖宁侯府的马车来的,但她素来低调,并不曾向僧人们主动要求静室。

而是像普通香客一样,领着女儿自己前去素斋坊用膳。

薛琬到的时候,素斋坊的人已经稀稀落落没几个了。

白姨娘笑着说道,“今的素斋已经卖完了,还好给你们两个留了一些,不过已经凉了。不介意的话,快点吃吧。”

当然不会介意!

如今已是六月末,天气很是炎了,所以,菜凉一些吃反而更爽口些。

薛琬笑着谢过了白姨娘,却没有看到五姐薛,她忙问道,“五姐怎么不见?”

白姨娘摇摇头,“你五姐吃完了坐不住,就先离开了。她听人家说,后山的花开得好,就非要过去瞧瞧。”

她其实也等了许久,有些不耐烦了。

但比起女儿来,她的耐心还是更好一些。

既然今给了薛七小姐善意陪她出来,那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自然也要将所有全做足。

要不然只是开了个好头,却让人家扫兴,那还不如连头都不要开了呢。

果然,薛琬十分感激,“多谢白姨娘了。”

她垂下眼眸,低声说道,“不瞒姨娘,其实我今过来是有事的。”

白姨娘忙问道,“哦?是什么事?”

薛琬附过去,在白姨娘耳边说道,“肃国公府的大夫人想要相看我,但我觉得自己份低微,恐怕配不上连大公子。所以……”

她叹口气,“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219章 相处

白姨娘听着听着,听出些不一样的意思来,

她眸光一动,“七小姐不要妄自菲薄,你出靖宁侯府,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容貌才德兼备,这样的份莫说国公府的大公子,就是王妃也做得的。”

薛琬低低叹口气,“姨娘,你高看我,我很感激。但我对连大公子,确实新生怯意,不敢高攀。”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想必姨娘也听说了,我前出门逛街,偶遇了永安伯世子。他……一见面就将小花给踢伤了。”

白姨娘见薛琬连这种私密事都告诉了她,心里不知道怎么得,居然有一点暖暖的。

她觉得被尊重了。

伺候靖宁侯快要二十年,她是占尽了侯爷的宠,下人们对她也不敢有什么妄议。

但她心里很清楚,那不过只是表面上的,背地里,不还是被人拿她的份说事?

哪怕如今她掌管了侯府的家事,人人都对她畏惧尊敬,可她也知道,那里面没有尊重。

像她这样的人,钱也有了,权也有了之后,最需要的是被人尊重的感觉。

白姨娘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碰了碰薛琬的手臂,“好孩子,那又不是你的错,不要将别人的过错揽到自己的上,那样可太沉重了,也不应该啊!”

她想了想问道,“你是因为林世子才觉得自己配不上连大公子?”

薛琬摇摇头,“也不算是,我只是因为退亲这件事,有了些影,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想再考虑婚嫁之事。”

她垂了垂眼眸,“但长辈的话,我也不好不听,所以今才会麻烦姨娘和五姐陪我一块儿来这趟。我原本想着,来过就走算了,但心里不安,觉得还是应该对姨娘实话实说。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嘛。”

白姨娘心里一动,又问道,“七小姐,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她顿了顿,“你真的对连大公子没有意思?”

肃国公府的大公子,也就是未来的肃国公大人,这份算得上极高。

何况,连澈声名在外,皇城中人谁不知道他是个温润的美男子,文才武略都被陛下所看好,将来前途似海。

这是一门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绝好亲事。

倘若薛琬不要,那她难道就不能为自己的女儿争取一下吗?

儿是靖宁侯的女儿,容貌美丽惊人,琴棋书画也都精通,除了子没有那么八面玲珑外,也算得上是极好的闺秀了。

比起薛琬来,儿并没有输得很惨。

薛琬点点头,“是真心话。”

她知道白姨娘是个九转玲珑心思,听她这番话,应该就已经知道她的意思。

不是连澈不好,而是她根本就不想和他有进一步的发展。

若是可以,最好连接触都不要再有。

所以,她才透露这消息给白姨娘,希望白姨娘可以给五姐薛争取一下。

虽然这样有点辜负二伯母,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二伯母那边,她以后会找机会加倍地补偿和报答的。

她活过一世,知道上辈子连澈的妻子并不是六姐薛璎,而是临山伯的小女儿。可惜,那姑娘从小患有暗疾,嫁过去没几就病死了。

彼此虽然结了亲,但隐瞒了女儿的隐疾,也让这两家结了仇。

既然原本就不是什么好结局好亲事,那倒不如,给薛一个机会,说不定还能得一个圆满的结果呢。

至于六姐薛璎,上辈子虽然薛家倒了,但二伯母通过娘家的本事将女儿给救了出来,嫁给了江南巨贾的公子。

虽说不算什么名门贵族,但子却也富足喜乐,生了一对儿女,幸福得很。

薛家的姐妹之中,唯独她一个人,过得最好。

薛琬想,这辈子,在她的努力之下,家族一定可以保全。

为官家小姐的薛璎,恐怕未必会再嫁上一世的姻缘,但她会帮六姐看着,务必会替她把好关的。

白姨娘知道,薛琬这是在给她指点迷津。

她笑着握住了薛琬的手,“七小姐,谢谢你。”

能掌权靖宁侯府,不得不说,是托了薛琬的福。

如今在侯府,她已经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了,那就只剩下一桩事宝贝女儿的婚事。

若是儿当真能得到这么好的一门亲事,那她这辈子也算是够够的了。

薛琬和小花用完了午膳,便和白姨娘一道起了,“既然五姐说后山的风景好,那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吧。”

很大概率,会偶遇肃国公府连家的人。

果然,她们才刚踏进后山与薛碰面,就有两个婆子笑着过来请安,“是靖宁侯府的贵人吧?”

她们福了福,“我们是肃国公府大夫人的下人,大夫人在前面的凉亭里,遥遥看见了三位,便想请三位过去坐坐呢!”

大概是知道白姨娘的份,不好直接叫人夫人,便称了一声贵人。

白姨娘便觉得这两个婆子颇有些水准,那连大夫人应该也不是简单角色。

她的目光在薛和薛琬上来回打转,虽觉得底气不足,到底也还是为了女儿的前程拼了。

凉亭里两道影,除了大夫人梅氏,连大公子果然也在。

白姨娘领着两个女孩子向梅夫人请安,“妾白氏,见过连大夫人。”

梅夫人早有心理准备,也知道白姨娘的份,笑着说,“不必客气,来,坐下来聊聊天。”

白姨娘是良家妾。

她娘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贵族,但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的小官吏,所以,她才能诗善赋,一手好字让人惊叹。

大概是因为沈氏的关系,梅夫人从前就不怎么看得上侯夫人。

所以,对白姨娘倒没有什么意见,言语之间还客气的。

连澈也道了好。

他清冷的目光掠过三人,停留在薛琬的脸上,又不着痕迹地离开了。

薛琬不为所动,连眼神都没有晃动一下。

倒是薛,看到那道高瘦拔的影,脸色有些微微地红。不过还好,她自谙美丽,姿态总是很高傲,很快就将羞色掩住。

梅夫人笑着对白姨娘说,“听说你对佛法有些研究?这一段经书我不太懂,能不能给我讲解一下?”

她抬头看着连澈,“澈儿,你若是无聊,可以陪着两位妹妹出去逛逛。”

不管怎么样,来都来了,还是要给年轻人相处的机会。

当然,她可从来都没有将薛看在眼里,既然白姨娘跟着来的,那这对母女应该就只是陪衬而已。

连澈的表淡淡的,“是。”

他抬头,“薛五妹妹,薛七妹妹,我们走吧!”

第220章 尴尬

连澈的子比较冷清,他话不多,脸上表也不丰富。

但架不住他长得好看,风度翩翩,这一路上还是引起了不少路人女子的瞩目。

薛琬和薛并排走着,还是能察觉到五姐高冷外表下内心的小雀跃的。

她想了想,便故意停了下来,假装在找东西的模样。

连澈皱了皱眉,“薛七妹妹,你在找什么?”

薛琬尴尬地笑了笑,“哎呀,我的金钗不见了,大概是落在了刚才的草丛里,你们两个先过去赏花吧,我找到了东西就跟过来。”

还未等到他们两个人的回答,她转就拽着裙子跑,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薛很是羞涩,“哎呀,连大哥,我七妹她……”

但内心还是有点小窃喜的。

连澈的表淡淡的,眼神里也一丝温度也无。

他如同一尊雕像,淡淡地说道,“薛五小姐是想先过去赏花,还是和我一道退回去帮薛七小姐找东西?”

薛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想先过去赏花,等等,那意思就是要她自己先走?

可若是一道退回去找东西,那又算个什么意思?

她总算有些明白过来,这位连公子也好,他的母亲梅夫人也罢,他们今出现绝非偶然,恐怕都是冲着薛琬来的。

这一点,薛琬肯定心知肚明,要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要来护国寺了,害得她放了手帕交的鸽子被硬拉着来倒这地方。

可恶的是,薛琬却将她当成了烟雾弹,将她给耍了!

薛心里满是怒意,但又不好发作,便只能生硬地笑笑,“我……我回去帮七妹找东西吧!”

连澈点点头,便一言不发地调转回头。

他腿长,走路飞快。

薛便只能一路小跑跟着他。

不一会儿,她嫩的小脚便被磨破了皮,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但再疼,她也要紧跟着连澈不放,否则的话,她就落了单。

这里是护国寺,信徒众多,到处都是来求神拜佛的香客,份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

她若是落了单,光天化危险倒不至于,但这种感觉不怎么好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在一个没有人的回廊看到了悠然自得坐着发呆的薛琬。

薛的双眼冒着火,如果这火可以喷出来,恐怕足够将薛琬整个人烧死。

但她此刻却只能忍耐。

不过,忍耐就已经让她很痛苦了,她可做不出来明明心里不高兴还故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一脸笑容地对薛琬嘘寒问暖。

薛琬看到了这对从外形来看简直配得不要不要的金童玉女,“咦,你们不去赏花,来这里做什么?”

她说完有些嗔怪地望了连澈一眼。

这人是不是傻?放着薛这么好看的姑娘不趁机了解一下,非要跑回来尴尬,有意思吗?

自己都借故给他们独处时间了,这什么意思,不是应该连脚趾头都想得到吗?

除非他不喜欢薛。

可是男人不都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吗?以薛的姿容,在整个皇城恐怕都是数一数二的。

连澈皱了皱眉,“你掉了东西,我们回来帮你找。”

他顿了顿,“你掉的东西在这里?但我们之前没有来过这。”

薛琬尴尬极了,心想,这就是个借口啊,既然是个借口,没事干嘛要挑破?

她当然不相信连澈那么个聪明人,会不知道那是个借口。

可是他故意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挑开,这招还真高呢!

至少她现在就完全想不到应付之法,只能傻傻地在那干笑,“哦,刚才路上找到了,因为有些脚酸,便来这里坐一会儿歇一下,本打算过一会儿再去找你们的,没想到你们倒来了。”

她咳了一声,“要不然,你们也过来坐一会儿?”

这原本就是推脱之辞,没想到不仅薛啪嗒一声狠狠坐了下来,就连连澈也毫不客气地在她边坐下。

“你们……”

薛没好气地说,“找你找累了。”

连澈一言不发,只是望着远处的天空六月底的天确实有些了,得人心里发闷。

气氛一时很尴尬。

薛琬很想拍拍股走人,但一想到这两人那么老远都找到了她,估计她也是溜不走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将话说得明白一点。

可有些话当着薛的面也不好说。

她想了想,只能笑着打哈哈,“护国寺的天空确实好看,一望无际,万里无云。唉,我常常想,若是能在这里地方生活,也是极好的。”

薛奇怪地望了她一眼,“这里是和尚庙,你在想什么呢!”

她猛然想到点什么,“你的意思不会是想青灯古佛……呸呸呸,你别胡思乱想啊。”

到底是一家姐妹,虽然对薛琬有些不满,但这种大事上薛还是很清醒的。

她连忙说道,“这里的素斋虽然好吃,难得吃一次确实不错,但在我看来,还是更香啊。比如糖醋排骨啊,红烧狮子头,红烧大肘子,酱香牛,哎呀呀,就是想起来都觉得香。”

薛琬噗嗤一笑,觉得薛还是可的,这掰着手指数的样子,可和高冷搭不上边。

不过旁边那位就一点也不可了。

连澈的表仍然是冷淡的,甚至还比刚才多一分冷清,“时候不早了,不如我送两位妹妹回去?”

就仿佛完全听不懂薛琬话中的含义,连个多余的表都不舍得给。

薛这回完全明白了连澈的意思,她也一下子收回了花痴的心,更是一时半刻都不愿意和他多待了。

拜托,她可是个大美人。

大美人都有大美人自己的骄傲。

她又不是没有人看上,而是她看不上别人,何至于要在看不上她的人上浪费表?

至于薛琬,呵呵,不和她玩就是了。

尴尬……好尴尬啊……

薛琬只觉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造成这种尴尬局面,完全是她一手造成的啊!

倘若她一开始就拒绝了二伯母的好意,倘若她直截了当对二伯母说她不喜欢连澈,倘若……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

“嗯,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府去了。那就多谢连大公子送我们回去。”

连澈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头也没有回地在前面带路了。

他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离开了好几丈远……

第221章 纸包

看这帮年轻人这么快就回来了,连大夫人有些惊讶。狂沙文学网

不过她从儿子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就连那两个丫头的表也都十分平静。

其实,她内心里对薛琬并不是顶顶满意的,出家世品貌倒还好,只一条,曾经定过亲就让她不满意了。

薛琬和林朝不是普通的定亲,那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

外头到现在还有些不怎么好听的传言呢,她虽然知道事的真相未必如是,但到底听着也难受。

她儿子再好,也是个男人。

男人的心思多半如同,好着的时候自然是你侬我侬,这点传闻不放在心上,可若是一旦生出了什么嫌隙,那这种事就成了心里的一道过不去的槛。

所以,不是她看不上薛琬,凭良心说,这小姑娘本确实是无可挑剔,堪当成为一府的未来主母。

可定过亲,就是不一样了。

梅氏若不是看在沈氏的份上,或多或少对这丫头有了点好奇,可能她连给儿子相看的机会都不给。

原本以为,这亲事是不会成的。

没想到那过后,儿子却主动来对自己说,他看上了薛琬,想要这门亲事。

她素来是个好母亲,从不会轻易违背儿子的心意,既然他喜欢,那么她有再多顾虑也就只能先放在一边。

所以才会安排了今的相看。

她希望儿子多和薛琬接触接触,等到想明白了确实确定了心意,再提这个亲也不迟。

男女成婚是一辈子的事,她不希望儿子将来后悔,也不希望因此而耽误了人家姑娘。

没成想,这赏花的地儿恐怕都还没有到呢,这俩孩子就这么回来了。

梅夫人心里一片疑惑,但却不曾摆在脸上。她笑着说道,“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府了。”

她心想,也罢,回去再仔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白姨娘连忙说道,“大夫人走好。”

她目送着肃国公府的人离开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通过这短暂的接触,她发现梅夫人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好相处,但只要投其所好,也并不难相与。

她与梅夫人聊了好半天的戏,不知不觉便就熟络了。

对方没有端着国公府大夫人的架子,也不曾因为她只是个姨娘而看轻她,是个有担当有气魄的女子。

若是能有这样一个婆婆,对于薛来说,恐怕也是一份幸运。

毕竟,虽然世道对女子是嫡出还是庶出是一视同仁的,但总也有那么些人看重这个。

就像当初的侯夫人一样,面对庶出份的贵夫人时,那蔑视从心而发,都写在脸上,让人怪不舒服的。

薛琬有些尴尬,“是我不好。”

是她将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也确实没有将薛的感受放在心上。

薛的脸色也变了,“娘亲,以后你们有什么打算能不能提前先知会我一声,我可不想被你们当傻子。”

说完,她便扭过了子,再也不愿意说话了。

白姨娘叹口气,“先回去再说。”

她份尴尬,到底只是个姨娘,当然不可能在外头教训自己的女儿。

别说教训了,明面上她是仆女儿才是主,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马车里晃晃悠悠的,气氛仍旧很不好。

薛琬决定开诚布公,“对不起,五姐是我不好。”

她顿了顿,“没错,今是我和连大公子相看,但我觉得和他并不合适,而且我近期都没有考虑自己婚事的打算,所以才会想到要撮合你和连大公子。”

薛眉头皱得紧,“要你多事!”

薛琬忙道,“我不是看轻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连大公子是个不错的人,这门亲事也好的,若是能有机会促成,也并不是坏事。”

薛“呸”了一声,“那你自己怎么不去?你看不上的人,非说是好的要给我,难道我就一定得看上不成?”

虽然连大公子是俊俏的,她在不知的况下,也确实心动了那么一丢丢,可是,她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好吗?

别扭的就是心中这股气!

白姨娘将女儿搂过,“好啦,别和你妹妹生气了!她也是一片好心,而且这事也是我了的。”

她说道,“你若是要怪,连娘亲也一并怪了吧!”

薛气极了,“娘亲,你别尽帮着她说话……我才是你的女儿……”

薛琬说道,“正因为你是白姨娘的亲女儿,所以她才事事处处替你打算。”

她顿了顿,“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有娘亲疼,而我娘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薛没了话,一时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继续抱怨。

好半晌,她才低声说道,“行了,我不怪你了就是。”

好在也没有发生什么,这事自然得和没有发生过一样,谁也不知道刚才她有多么尴尬。

想了想,她还是说道,“我觉得你若是对连大公子无意,就该老实地和人家说清楚,既给自己少了麻烦,也不给人家添麻烦。”

有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在她看来,连大公子虽然不声不响话也不多,但明显就是喜欢薛琬的。

这样吊着人家,不怎么好。

经过这么一着,薛琬发现,她和薛之间倒没有之前那样冷漠了。

她其实很珍惜家人的,要不然也不会那样拼了命要拯救家族了。

想到薛上辈子过得那么凄惨,她心里也不怎么好受,便觉得她都转运了,薛这辈子怎么说也该过得好一点。

她真诚地点了点头,“嗯,还是五姐说得对,我会找机会和连大公子说清楚的。”

白姨娘见她姐妹二人的气氛总算融洽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笑着说道,“你看,一家姐妹之间能有什么误会,说清楚了就好了嘛。”

薛点点头,“不过,今来护国寺也并不是一无所获的。”

她忽然笑了起来,“你们猜,我在后山看到了谁?”

白姨娘连忙问道,“谁?”

薛目光微动,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我看到八妹房里的荇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说话,荇递了个油纸包给那人。我瞧那男人的衣装打扮,看起来好像是哪家府上的长随。”

她冷哼一声,“那油纸包里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瞧荇躲躲闪闪的,一定有什么谋!”

第222章 诱惑

该谈的事已经谈完,薛琬也不急着要走。

她笑嘻嘻地对萧然说道,“你今日还有什差事吗?没有的话,跟我去一个地方呗。”

萧然想了想,“大兴街的案子刚结束,整个京兆府为了这事都累得够呛,程大人发了话,这几日就让大家好好休整休整。至于别有洞天那尸坑,毕竟是陈年旧事,陛下只是要个结果,也没有给时限。”

他笑笑,“程大人那,其实也不急的。”

薛琬点点头,“我既然答应帮程大人破案,就一定说到做到,但这种事也不急于一时。”

她起身,“我想去同福赌场找司徒渺,我们要想挖开护国寺的宝藏,需要他的千术。”

虽然这样的话,少不得要分出去一小块肉。

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司徒渺这个人,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是不可能和她站在一条船上的。

她需要他的本事,就得舍得利益。

也就是这几年他还年轻,若是像前世那样,他再涨几年经验,那可就不是一小块肉可以搞得定的了。

同福赌场的夜,比起外面的静谧宁远,一定是喧嚣热闹的。

薛琬已经不是第一次来。

上一次过来,她大杀四方,逼得少东家司徒渺不得不亲自出来迎战。

一战成名,今日她刚出现在赌场,司徒渺就得到了消息,迎来下来,“两位萧老弟,你们今日能来,我这同福赌场蓬荜生辉啊!”

他亲自接待,“今日想要玩些什么?是比大小,还是掷骰子?啊,对了,我们赌场又弄了些新鲜玩意儿,你们二位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薛琬笑着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兄弟二人今日前来,是有事情要找少东家的。”

她看了眼这些围得水泄不通的赌桌,“少东家生意好,我就不给你添乱了,来吧,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司徒渺心中莫名一跳,这小子又有什么歪主意了?他怎么就那么慌呢!

不过,脸上还是笑着的,“好,来,请跟我上楼!”

上了二楼司徒渺的屋子,铁门一关,就与外头的吵闹隔绝起来。

司徒渺笑着说,“萧小弟,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薛琬看着司徒渺墙上挂着的密密麻麻的面具,忽然惊讶地问道,“咦,那不是我的面具吗?”

她转头望向司徒渺,“我就说呢,怎么上次我来了一趟同福赌场,回去的时候,新打造的面具不见了。原来,是拉在了司徒少东家这里呀。”

司徒渺的笑容一下子就停滞在脸上,他略有些尴尬地说道,“啊?原来,这两副是萧小弟的面具啊!”

他咳了一声,“我还以为”

还以为那两副精巧绝伦的面具是这行人特意给自己送的礼。

真是尴尬!

原来居然是人家不小心遗失的。

亏他还颇为自得,虽然那日的较量并没有占上风,但那小子定然是自己胆怯了,所以才以这种投他所好的方式给他赔不是!

结果

司徒渺脸色一变,重新换上了笑容,“因不知道是谁拉下的东西,所以我便先保管一下。”

他连忙从墙上取下面具,“既然是面具是萧小弟的,那自然是要立刻物归原主的。来,萧小弟,你拿着,这么好的面具,能工巧匠精心打造而来,以后可不要随意乱放了啊!”

薛琬笑笑,却并没有将面具接过来,“司徒少东家说的对,这面具确实有些来历。”

她指了指面具,“乌金打造,天下最好的工匠花了数月时间细细打磨,看这雕花,这弧度,我说它们是天下第一好的面具也不为过了。”

司徒渺对面具的喜爱,令他成了这方面的行家,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确实,我这满墙的东西加起来也比不过你这两个啊!”

所以,他才会将这两个挂在了最中心的位置,意味着它们的地位无比高尚。

只可惜,这两个面具以后不属于他了,听起来就很忧伤惆怅呐!

薛琬笑着说道,“这两个面具的好处还不止如此,司徒少东家知道是谁设计的吗?”

司徒渺一听,耳朵竖了起来,“是哪位高人设计的?”

既然面具是人家萧小弟的,他也不好意思夺人所好,那就得想法子再去搞更好的东西来替代,否则他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这会儿,自然要打听清楚这面具的来历咯,到时候他再请人家重新出山给再弄一个,不也可以凑合了吗?

薛琬笑着指了指自己,“正是在下我!”

她目光流转,眉宇间颇见得意之色,“乌金易得,能工巧匠常见,精巧绝伦的设计却最难得。别人的面具,不过只是一个面具,而我的面具,却可堪称作艺术品。司徒少东家,你说对不对?”

司徒渺连连点头,看薛琬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哎呀,这两个面具那么好看,居然是萧小弟的手笔,我要是和他搞好关系,下次有机会就求他再给设计一个更好看的呗?

这样想着,他语气就更客气了,“是是是,和你这两个面具比起来,我收藏的这些,都是破铜烂铁了。”

他拽着手里的面具有些舍不得,但是却还是不得不要还给人家,毕竟人家没有说要送给她。

薛琬见状,便笑着将面具重新放到了司徒渺的手上,“好啦,少东家,我也不和你开玩笑了,这两个面具是你的。”

嘎?

司徒渺有些不可置信,“是我的?这怎么就是我的呢?”

薛琬笑笑,“这有什么可质疑的?所谓宝剑赠英雄,这么好的面具,也得送给爱惜面具的人啊!这世界上,除了司徒少东家,难道还有谁能够配得上它们吗?”

她毫不在意笑笑,“至于我,以后闲来无事,不有的是机会再鼓捣更多更好的东西嘛。”

司徒渺听到面具送给他了,原本是很高兴的。

他刚想谢过薛琬呢,忽然听到人家说,以后会做更好的东西。

这一下子就让他心生向往了,哎呀,这两个面具已经如此精美绝伦,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它们更好呢?他想象不出。

好半晌,司徒渺忽然整肃面容,认真地问道,“说吧,想要让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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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撞到

到了和魏玳瑁约定的子,薛琬领着薛一块坐了马车前去南庄。狂沙文学网

姐妹两个刚出了靖宁侯府的大门,就被人拦住了。

来人是一京兆府官服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有些面熟。说话也十分客气,“请问马车里坐的可是靖宁侯府的薛七小姐?”

薛琬掀开车帘,“正是,不知道这位差大人是……”

年轻人抱了抱拳,“在下京兆府罗斌,奉了府尹程谨之大人之命,来请薛七小姐去一趟京兆府。”

他笑了笑,“程大人有事想要烦请薛七小姐指教。”

这话说得很客气,想来是来之前受到了嘱咐的关系。

薛琬料到应该是极心岛别有洞天底下的那尸坑之事,便点了点头,“能替程大人分忧,是小女的荣幸。”

她对着车夫说道,“那就先去一趟京兆府。”

薛一脸惊慌,“七妹,你又做了什么事,怎么连京兆府都惊动了?”

薛琬冲她安慰地笑笑,“五姐别慌,不过是有件事程大人想要找我问问话了解一下况,无碍的。”

她将别有洞天的事说了一遍,“当魏五小姐和我在一起,想必程大人也一并请了她,正好,我们可以在京兆府汇合。”

薛皱了皱眉,“居然还有这事……”

虽然刚出门就遇到事有些晦气,但是人都有八卦之心,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心里还有些蠢蠢动的小雀跃。

她想了想说道,“那我等会儿也可以进去旁听吗?”

薛琬点点头,“应该没关系吧。程大人不过只是问个话,又不是审讯,你和我一块儿应是无碍的。”

她笑了笑,“说起来,那也是陈年的旧案子了,我估摸着程大人也不过只是走个过场。”

几十年前的案子了,甚至连苦主都找不着,也就是象征地破一下案,了一下陛下的好奇之心。

不多时,马车行至京兆府。

果然,魏玳瑁的马车也在。

早有门子请了薛琬和薛进去,言语之间十分客气有礼,“程大人就在书房等着薛七小姐。”

程谨之的书房在里间,从京兆府大门进去,要先经过衙门,然后是一片很大的cāo)练场。

这还未到午膳的时间,今看起来也没什么案子,cāo)练场上到处都是年轻的汉子在练功。

如今时值六月底,正是一年之中最的时候,虽说今的太阳不甚毒辣,但cāo)练了一两个时辰的汉子们上的衣衫已经都湿了。

有几个粗犷一些的汉子甚至直接脱下了上衣,光着膀子就在那“哼哼哈兮”地练功夫。

薛琬对这些境况见怪不怪。

她前世在千机司和男人一块儿共事干活,都不把自己当女人的。有时候出去做任务,条件艰苦,就和男下属们同吃同睡。

莫说是光着膀子的男人了,就是全光溜的男人也见过……

她可不觉得这场景有什么奇怪的,不过是堆小麦色的罢了。

但薛可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一下子脸就变得通红。

她垂着头一路看着自己的脚尖,步履匆忙地跟着薛琬的影子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低声抱怨着,“这什么地方,这些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哎呀好讨厌啊!”

话音才刚落下,“砰”,她的脸蛋整个地撞到了一堵墙上。

薛形瘦削,弱柳扶风的女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冲击?她双腿一个踉跄就往前栽去。

还好,前方有人伸出手托住了她,才不至于让她一头栽到在青石板路上。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是一个刚强有力的男声。

薛抬起头来,看到一个高壮的光着上半的男子,一脸关切地望向她。

她这才明白,刚才自己并不是撞到了墙上,而是……而是撞到这个男人的膛上!

这下子,她可怜谢谢两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若不是这男人好端端地在这地方挡着路,她何至于撞到人,何至于自己往前摔差一点就摔成个狗吃屎?

她愤愤地瞥了一眼这个男人,冷哼一声,“我没事。”

耳边传来薛琬略显惊讶的声音,“五姐,你怎么走到那里去了?”

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并没有走在道上,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冲进了人家的训练场。

她这下子脸更红了,一下子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哎呀呀,实在太羞人了!

她一下尴尬地要死,可是偏偏又不能说什么,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小跑到道上,用力地跟着薛琬,“走啦,快点走走走!”

薛琬似乎看出了薛的尴尬,笑着说,“好,我们走!”

她冲着光膀子的男人笑了笑说,“王公子,刚才多谢你救了我五姐,改若是得空,我请你喝酒谢你!”

那男人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上次薛七小姐赏的酒钱还没有花完呢!”

他顿了顿,“两位还请快点过去吧,程大人已经在书房等了一会儿了。”

薛拉着薛琬的袖子小跑步跑了一会儿,见已经离开cāo)练场老远了,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你……你认识刚才那个人?”

薛琬点点头,“对呀,刚才那位叫王翰,是京兆府新进的捕快。王公子很有能力,最近几次京兆府破的案子里,都有他的一份功劳。”

她笑笑,“对了,你应该听说了,上次侯夫人劫持了祖母差点出了事。说起来,也幸亏王翰公子和他的同僚们帮忙,祖母才能够平安无事。”

侯夫人的事虽然对外是个秘密,但白姨娘是心知肚明的,想必薛也有所耳闻。

没想到薛却一脸震惊,“什么?你说侯夫人先前劫持了祖母?这……这是什么时候到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双手抱住了脑袋,“好可怕,侯夫人怎么可以这样,那可是祖母啊,她怎么能劫持她的婆母?”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薛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她猛然抬起头来,“那……那侯夫人是因为这事才……才暴病亡的吗?”

第224章 呵护

薛琬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五姐的如此任天真,原来是白姨娘将她呵护得太好了。狂沙文学网

白姨娘的手段了得,可是她从来不将这些事对自己的女儿说,以至于将薛养成了一个傻白甜。

惊人的美貌和不谙世事的子,这才是前世薛受苦的缘由。否则,但凡她是个圆滑一些的子,可能也不会被那样对待。

薛琬知道,白姨娘这是对女儿的,可在这样的世间,过分呵护对一个贵族女子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就比如薛璃,侯夫人做所有的事都不瞒着她,所以她的应变能力就特别好。侯夫人一出事,她就立刻可以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

虽然这种办法未必是好事,但站在薛璃的角度来说,这样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可若是薛这样的子遭了难,又直又天真又不懂得圆滑,恐怕就要遭不少罪。

薛琬想了想,便用最简练的语言将侯夫人的事说了一遍,“白姨娘不告诉你这些,是怕你知道了心里难过。不过,既然说穿了,那告诉你也没什么。”

她顿了顿,“皇城的名门世家,哪家家里没点不能够为别人所知道的事,像侯夫人这样的事也是很寻常的。你也别太震惊了。”

薛愣了半晌,这才说道,“我知道这种事很寻常,只是没有想到会发生在自己家里,是自己边的人……”

若她所猜的没有错,那侯夫人就是被太夫人给处死的。

一向和善的太夫人居然会处死自己的儿媳妇,虽说这是侯夫人自己作的,可是知道了这件事的她,以后该怎么面对太夫人啊!

好别扭啊!

薛琬无奈地看了眼薛,“好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快点走吧,程大人还等着呢。”

若是薛知道了别有洞天底下那尸坑的来历,岂不是要瞪大眼睛半天都回不来神了?

这样也好,让这朵温室的花知道一点人世间的险恶,也不是坏事。人,总是要慢慢学着长大,慢慢变得成熟,慢慢地懂得处世之方的。

程谨之的书房里,果然魏玳瑁已经到了。

她见到薛琬连忙迎了出来,“你总算来了,程大人问了我好些话,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薛琬笑笑,“实话实说便是了。”

她看了眼几上的茶盏,笑着问道,“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和洛张黄三位小姐也来过了?”

程谨之笑着说道,“薛七小姐好眼力,不错,这四位小姐刚才来过,我问过话了就让她们先回府去了。”

他摇摇头,“她们几位被当的事吓得不轻,至今还在恐惧之中,问也问不出来什么。我思来想去,还是再请你们两位小姐过来问问看,是不是能有什么新发现。”

薛琬笑笑,“那可能要叫程大人失望了,我和魏五小姐当并没有走最右边那条道,对里面的形一无所知。”

她顿了顿,“不过,她们几位小姐出来的时候说过的话,我倒还都记得。”

于是,她便和魏玳瑁将当侯大小姐所说的都复述了一遍,“那座尸坑是藏在机关下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来来往往过那么多人,包括别有洞天的管家在内,从来都没有人发现过那里。”

程谨之点点头,“这些况我都已经知晓了。”

他叹口气,“我们一共找到了十二具尸体,都是年轻女,一半是被掐死的,一半是被器物敲打失血过多亡。但都成了白骨,尽管是最好的仵作,所能知道的信息也是有限的。”

除了死因,其他的什么线索都找不到了。

薛琬点点头,“唉。”

她忽然说道,“说起来那也是因为我的几句话,才让侯大小姐她们发现了这尸坑。

我想到我四叔曾说过,摄政王喜好美色,他后院的美人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想,这些尸体会不会是摄政王的美人儿们?”

程谨之点点头,“这个我也曾想到过,但年代太久,也无从考查了。”

他叹口气,“而且,当初摄政王谋反,先帝以谋逆之罪将他满门抄斩,事后也不许再有人提起这位摄政王。他的事,也早就已经无依据可考。”

这才是他头疼的地方。

陛下一方面很八卦,想要知道这么多尸体的由来,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可是另外一方面,却又不肯打开陈年的档案,让他了解一些摄政王有关的生平事迹之类。

这可真叫人为难啊!

薛琬目光微动,低声说道,“既然别有洞天藏有这样的尸坑,我在想,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地方,也藏着暗道。”

她忙道,“哎呀,我也只是瞎猜的,说不定没有,也不能因为随口猜测的事就派人出去查看,若是一无所获的话,岂不是劳民伤财?”

程谨之的目光却是一亮,“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啊!”

他忙对薛琬说道,“反正司马当成活马医,管它那地方是不是有密道,正好外头那群小兔崽子这几没案子正好闲得慌,就让他们出去查呗!”

说不定就能有什么新发现了呢!

程谨之这么想着,对薛琬就很了,“对了,薛七小姐,老师最近还好吗?我听说你们三房要搬出去住了,新宅子是在文昌街吗?”

他嘿嘿一笑,“搬家的时候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老程来帮忙啊!”

那样的话,是不是就有机会见到之前那个泼辣得要死的小妞了?

不知道怎么了,最近相了几次亲都觉得索然无味,还时不时想起那在马车里那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嘿嘿,嘿嘿。

薛琬目光一动,“多谢程师兄,您有心了。若有需要,我一定来找你帮忙。”

既然程谨之不和他摆京兆府尹的谱,那她也乐得称呼他一声程师兄。

魏玳瑁见状,便大声嚷嚷道,“程大人,该问的你都问清楚了吧?现在是不是能让我们走了?”

她撅着嘴,有些气呼呼,“我们两约好了要一块儿去南庄摘葡萄呢,您这可耽误了我们好久的时间。若是去得晚了,葡萄摘不着了,您可得赔我们葡萄!”

程谨之忙道,“哎呀,耽误了两位的时间,真是抱歉。来,来人啊,送几位小姐出去!”

他望着这几位的背影挠了挠头,“这魏五小姐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刺儿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是泼辣的姑娘,我还是觉得薛家那个小侍女可!”

真希望老师赶紧搬家啊!

第225章 朋友

虽说被程谨之耽搁了一点时间,但好在京兆府到南庄并没有走什么弯路,车夫紧赶慢赶,也还是在午膳之前赶到了。狂沙文学网

三人下车的时候,小花和圆月都已经在南庄里等着了,薛的丫头青草也跟在她们后一起迎了出来。

小花嘟囔着嘴,“小姐,你和五小姐不是比我们先出门的吗?怎么这会儿才来?”

圆月笑着提着手里的篮子说道,“我和小花都已经摘了好几蓝了。”

她摘下一颗又大又圆的紫葡萄递给了薛琬,“小姐,您先尝尝,这葡萄可真好吃!”

薛琬尝了尝,味道果然不错。

她笑着对魏玳瑁说道,“你看,这甜度做你那什么葡萄酒可还合适?”

魏玳瑁笑着点头,“合适,合适。”

她捧着葡萄就对自己的丫头说道,“二欢,三喜,快点将我车上的工具搬下来。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让人家专门给我打的呢!”

两个丫头随了魏玳瑁,力气都大,不多时便将车上的酒器木桶搬到了院子里。

薛见了简直叹为观止,“这都是酿酒用的?你可真行!”

她到底是年轻的女孩子,虽然因为惊人的美貌而很是高冷骄傲,但对新鲜事物也始终保持着好奇心。

三个人都对酿酒感兴趣,不由便合拍起来。

魏玳瑁笑着说,“不瞒你们说,我去年酿过一次葡萄酒,有些酸,没成功。这次我调整了配方,想来一定可以成功的!”

她看了看天色,“不过,要想干活,还是得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对吧?”

小花接口说道,“那是自然,我早就让婆子烧好了饭,你们洗一下手过来就可以吃了!”

庄子上的饭菜比较简单,但份量也大,菜虽然没那么精致,但却意外地下饭好吃。

就连薛这种滴滴的淑女也吃了两碗饭。

三人吃饱了之后,便开始琢磨着酿酒。

几个丫头先将葡萄给洗干净了,然后放到了木桶里。

魏玳瑁放下了酒曲,然后将木桶封紧了,“叫人找个凉干燥的地方存着,过一阵子有时间咱们再过来看看。”

薛琬只会喝酒,不会做酒。

她也不知道魏玳瑁的做法是不是正确,这么干过一阵子之后是不是真的能出来什么葡萄酒,不过,她觉得还有趣的。

就当是小姐妹们一块儿搞了个促进感的活动呗!

等忙完这一切,三人并排躺在了院子里的露天藤椅上,吹着盛夏的微风,吃着香甜可口的葡萄,聊着少女的心事。

魏玳瑁笑嘻嘻地说,“我爹妈又要给我说亲了,我先问他们,这次说的又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汉子吗?我爹脸都黑了,非要追着我打。”

她吃了口葡萄,继续说,“我都和他们说过多少回了,那种只会读死书的玉面小郎君,我是不稀罕的。”

薛好奇地问道,“那你稀罕啥样的?”

认识了魏玳瑁,简直让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还从来不知道,原来皇城的贵女居然还能活得如此恣意自在。

若是从前,她可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待魏玳瑁,会和那些滴滴的贵女一样看不上魏五小姐。

可是奇怪的是,现在的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魏玳瑁的行为时离经叛道的,是不符合主流贵女的价值观的。

反而,她觉得魏玳瑁这样活得很真,很有意思。

魏玳瑁笑嘻嘻地说道,“反正我看不上小白脸。”

她歪着头认真想了想,“个子起码得比我高一个头,肩宽膀子圆是基本的,下盘得扎实,力气要大,十个八个人推不倒,若不是武林高手,也得是个懂得万人敌的大将军。啊,对了,得黑!若是还能有个络腮胡子,那就完美了!”

薛张着口一脸震惊,“你说的这人我倒是见过几个,比如忠义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好像都是你说的这样的。可他们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了……”

她摇摇头,“那些年轻的小将军,可都跟面粉似的白,而且也没有什么络腮胡子……”

魏玳瑁这择偶标准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但也不知道怎么得,说到肩宽膀子圆,她猛然就想到刚才撞到的那堵墙……

薛琬见两个姑娘肆无忌惮地谈论和想象着未来夫君的模样,心下有些感慨。

每个女孩子都怀有过这样的憧憬,她也曾如此,但经历过轰烈却又嘎然而止的一生之后,她对感已经毫无期待。

她叹口气,“女子存活于世,又不只是为了嫁人。我若是不能建功立业,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也可以孑然一,游历江湖啊!”

男人这种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可能反而是一个负累。

奇怪的是,在最初见到陈王时的悸动痛苦和失落之后,如今她再面对陈王时,内心已经几乎完全趋于平静了。

,不过只是人生路途上极小的一桩事。

有,自然锦上添花。

没有,也毫无影响。

葡萄酒酿完后,需要过一段时间的发酵期,几位姑娘兴高采烈地将木桶存储好,看天色不早,便又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魏玳瑁为了方便说话,非要挤进靖宁侯府的马车。

她笑嘻嘻地说道,“我爹听说我和薛祭酒大人的女儿成了手帕交,可高兴了。我今儿出门,他都没有管东管西,爽爽快快就放了行。”

薛琬笑道,“嗯,左右我待着你也不会真的去胡闹,伯父是该放心。”

魏玳瑁嘿嘿笑了笑,“那是。你难道还能带我去干坏事吗?”

心里却在想,好事坏事站在不同的角度看自然有不同,但薛琬带她干的可都是刺激的大事。

听说,过不多,就又有好玩的了……

好期待啊!

薛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心里也有些意动,“七妹,你和魏五小姐经常出去玩吗?若是还有酿葡萄酒这么好玩的事,能不能……咳咳……”

她别过脸去,继续咳了两声,“能不能也带上我?”

论美貌,皇城的贵女中可能无人能比她更好看了,美丽的女子虽然受到的追捧也多,但是也容易被嫉妒。

所以,薛的狐朋狗友有许多,但真心的没一个,大多数跟她玩的手帕交,其实也都是希望沾着她的美貌得到别人的注视罢了。

她厌倦了那样虚假意的子。

今酿葡萄酒,让她发现了另外一种惬意的友,或许,她可以试着和七妹做好朋友?

第226章 祸害

护国寺的山门虽然容易进,但罗汉堂却是只有本门中高阶弟子才有资格去的地方。狂沙文学网

它远在后山,离大雄宝和前的禅房有些距离,要想去到罗汉堂,首先要通过塔林。

护国寺是没有后门的。

因为依山而建,所以罗汉堂之后便是山体,除了堂堂正正从塔林穿过进入,是没有可能找到其他入口的。

然而,塔林之中守着护国寺的武僧,门森严,本寺僧人不得入内。

香客只被许在前出入,也根本就不可能去到塔林。

薛琬的易容术就算再厉害,但却扮不了一个惟妙惟肖的和尚,她是个女子,总不能因为一次任务就将自己满头青丝给剃掉吧?

莫说她,就算是萧然,也不可能做到剃发。

这就是说,她不可能以易容术混进塔林。

小花托着腮帮子摇头,“小姐,这次的任务我觉得很难,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她叹口气,“其实吧,就算我们能够易容成高阶的大和尚进了塔林,也顺利进入了罗汉堂,但要进去容易,出来可难了,尤其是我们要带着那么多金银珠宝出来。我觉得难!”

薛琬却笑着说道,“傻小花,你家小姐什么时候打过没有把握的仗?”

她顿了顿,“七月三十是地藏王菩萨圣诞,那护国寺会做一场**事。到时候,前人多,武僧们必然要分出去一些维持前多秩序。”

然后,只要制造一些小乱子,就能将更多的武僧吸引过去。

塔林那边守卫减少,那她们就有可乘之机。

易容术自然要上的,但这次依仗的却是司徒渺神奇的幻术,到时候,他们自然可以正大光明地从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将那些财宝运出去。

只不过,这里面该要好好推敲,细细算准所有的时间点,务必要让每一个环节都连接得上,这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薛琬笑了笑,“如今才刚七月头上,到月底还有些时,我们尚有时间慢慢筹谋,你急什么?”

她指了指已经打包整理好了的行李,笑着说,“眼下咱们最重要的事,不该是搬家吗?”

文昌街的房子有了萧然的帮忙,修缮的进度飞快,前几就已经整修一新,就等着选个好子搬过去了。

薛三老爷常年住在国子监,自己是不怎么上心,但三房众人却十分雀跃,就等着搬家这一天。

薛琬看了看,后就是个好的子。

她便对白姨娘说了声,又派人去二房带了话,说是打算后搬家。

这几行李已经陆陆续续送过去了,顶多再搬一,靖宁侯府这边就差不多结束了。

三房一大半的丫头婆子小厮都送到了文昌街,所以,行李刚送过去,就有人收拾整理,两边同时进行,等到这边搬完,那边便也整理好了,直接可以入住。

这头的事,薛琬管着。

而新宅那边,却由云姨娘看管。

云姨娘管家理事是一把好手,如今又学了几分记账的皮毛,已经很是干练了。文昌街的事务井井有条地安排着,连后的搬家家宴也都准备好了。

俗话说,得到的时候不觉得珍惜,直到快要失去才追悔莫及。

如今,薛就是这种感受。

从前她一直都不怎么看得上三房的这位堂妹,对人家搭不理的。

但这会儿刚生出了要好好和堂妹相处的决心,人家就要搬家走了。

真是惆怅啊!

薛心里很舍不得薛琬离开,但是偏生又傲地不想开口,便只能别别扭扭地用各种神奇的借口去望月阁闲逛。

“七妹,你后就搬家是不是太急了?这大天的,搬家太费力了。我觉得要不然就等天气凉了一些再搬也不迟啊!”

“七妹,你还记得小时候,对,就是你我五六岁的时候,你抢了我一根棉花糖,这事儿成了我内心影,我觉得你就这么搬走了有点不负责任,最起码你得将我的棉花糖还给我吧!”

“七妹,上次那个九连环你是怎么解的,我忘记了,你再教我一下呗!哦,简单的,那这个十二连环呢,你试试看?哦,还是简单。那……那我没事了。”

这殷勤自然引起了薛璃的注意。

薛璃在背后骂骂咧咧,“果然是庶出的,骨子里就是小家子气,和你娘亲一样上不了台面。你总算也是侯爷的千金,居然要去巴结薛琬,真是丢人!”

如今是白姨娘当家,薛璃院子里自然也有白姨娘安插的人,这些话自然而然就传了出来。

薛气得不轻,她如今已经知道了侯夫人暴毙的真相,心里想着,也就是顾忌着家丑不能外扬,所以才不能将这事说出去。

否则的话,连自己的婆婆都敢劫持的侯夫人生的女儿,又有什么可高贵的。

自己和娘亲至少清清白白的,走到哪里都能抬头。

白姨娘觉得不能再忍耐下去了。

她找个借口去了一趟望月阁,“七小姐后就要搬了,你走了之后,我若是再对八小姐发作,恐怕要被人说我打压欺负她一个没娘的孩子。不如,今我就去拜见太夫人和二夫人?”

薛琬想到这几薛所受的气。

又想到上辈子自己从官奴所流落风尘,都是被薛璃所害。

虽然自己运气好,遇到了陈王,也算因祸得福,有了后来的机遇。

但同样被薛璃暗算了的薛却没有这么好命,美丽弱的少女惨淡地死去,像黑暗中枯萎的花朵一样,让人心疼。

她便点了点头,“也好,在三房搬走之前,就将这事解决了吧。”

一辆马车进入了二房的新宅,今年后福的白姨娘和七小姐要求见太夫人和二夫人。

因薛琬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所以,不方便跟着白姨娘一起去见太夫人,她径直去了二伯母的院子。

二伯母是个讲道理要懂是非的人,而且这事非同小可,也关系着六姐的声誉,六姐可还没有定亲呢,若是八妹出了事,当姐姐的必然是要受到牵连的。

这就是所谓的一家姐妹,同气连枝。

她将大概的事先告诉了二伯母,也算是透了个气。

果然,二伯母一听脸色就变了,“这个平氏,自己坏也就算了,居然将女儿教成了这鬼样子,真是存心想要祸害薛家!”

第227章 拒绝

侯夫人所作所为实在太令人厌弃,沈氏自然对侯夫人所出的薛璃并无好感。狂沙文学网

如今听到这八丫头居然做出这样离经叛道之事,简直恨得牙痒痒。

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小姐,居然勾搭上父亲的朋友,这若是传了出去,整个大盛朝的人都要指着薛家人的后背戳脊梁骨啊!

而且对方不是别人,是权势滔天的甄国舅。

甄国舅是以精明闻名的生意人,他在幕后cāo)控着盛朝一半的经济,是跺一跺脚都会让国土抖三抖的人物。

这样的人,难道真的会沉迷于一个年轻少女的美色?

太天真了。

美人,甄国舅这样的人见得多了。

比薛璃更有姿色的女子多的是,对于富可敌国的甄国舅这样的人来说,美色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一点也不稀奇。

但男人这种东西,对于送上门来的年轻姑娘都是来者不拒的。

何况,薛璃到底是出名门的小姐,和外头那些瘦马毕竟不同。

她又是老友之女,可能两个人交往起来,令甄国舅会有些特别的感受。

所以,这老油条才会一时失了分寸,沉溺于这不。伦之恋中。

但,这是秘而不宣的状况下,甄国舅自然可以和薛璃你侬我侬,一旦这层窗户纸被人捅破,可能会危及到他的地位和前程名声,那么,他会是第一个要了薛璃命的人。

薛璃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对于人心的险恶,她还差得远呢。

可沈氏却一眼看穿了其中的风险。

如今将这件事解决也好,或许,还能救薛璃一条小命。

太夫人那边,白姨娘一将事说出,她老人家的想法与沈氏也是一样的。

她再看不上侯夫人,但薛璃始终是她的孙女儿。

不管是为了靖宁侯府的颜面,还是为了保住孙女儿的小命,她也知道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

她沉了沉脸,“今夜就将那不懂事的丫头送走。”

白姨娘忙道,“可是找一个什么借口呢?无事端端将一个好好的姑娘送走,怕是要惹闲话。”

她顿了顿,“又恰好赶上三房搬家的当口。我怕会有人乱想……”

如今关注薛璃动向的,除了她的外家瑞安侯府,还多了一个甄国舅。

人若是无缘无故地不见了,恐怕要惹出一点事端来。

刘太夫人冷哼一声,“你也说了,不过是一个借口。”

她瞥了一眼白姨娘,“白氏,你向来是个聪明人,这也是我为何不留在靖宁侯府,放放心心将诺大的侯府交给你打理的原因。所以,这借口需要你自己想。”

当然啦,这只是原因之一。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靖宁侯府没钱,打理起来太麻烦太辛苦太憋屈。而沈氏这里富足,万事不管,但吃喝玩乐却一样都不少。

白姨娘闻言心中一动,这太夫人的意思是默许了她管理侯府吗?

虽然侯府确实穷,但如今人口减少了,她可以借这个名义将不需要的下人慢慢打发了,开源节流,虽然过不上富裕的子,但总也能够凑合着过。

她倒是不怕苦,但求的是自在和舒坦。

白姨娘这样想着,忙道,“那就对外先说八小姐病了吧。”

她顿了顿,“只是,将八小姐送去哪里,还请太夫人示下。”

太夫人想了想,“自然是越远越好。”

她闭上了眼睛,“听说江南颇多庵堂,你派人寻一处清净的地方,将八丫头送过去吧。以后青灯古佛是苦,但常供给也不要亏待她。”

比起将来死于非命,也许这结局也并不算太坏。

白姨娘点点头,忽然又问道,“那侯爷那边?”

她唯一的依仗是靖宁侯的宠,那些得罪侯爷的事,她轻易都不愿意做。

太夫人摆了摆手,“朱嬷嬷,你跟着白姨娘过去侯府一趟,亲自跟侯爷说,这事是我的意思。”

她叹口气,“白氏,你将来龙去脉和老大说清楚,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为难你的。”

谁的儿子谁清楚。

老大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做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非但不会为难白氏,说不定还要谢谢她。

毕竟,老大可是非比寻常地面子啊!

白姨娘得了指示,又去拜见了二夫人沈氏。

江南是沈氏的老家,既然太夫人的意思是将薛璃往江南送,还是请熟悉江南况的二夫人指点一下才是正理。

沈氏听了白姨娘来意点点头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又安静又偏僻。八丫头在那,想必可以静下心好好过子。”

白姨娘连忙谢过了沈氏。

她想着今晚时间有些太过匆忙,不仅要准备好送走薛璃,而且还是要在薛璃不知的况下将人送走,免得闹了起来弄出动静,让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就不好了。

人多嘴杂,听说现在外头有些专门说八卦的茶坊,就是各府各家的下人去那交换八卦。

所以,这种事要做得隐秘,贵在迅速。

白姨娘连忙告辞,急匆匆回靖宁侯府准备,顺便等着靖宁侯回来好告诉他这一切。

薛琬没那么着急,便留了下来。

二夫人沈氏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好孩子,那你说去护国寺没怎么和澈哥儿说话,我也以为这事儿没戏了。”

她拍了拍薛琬的手,“但梅氏却说,她家澈哥儿很是看中你呢。”

薛琬愣住,“啊?”

当在护国寺可谓是有些尴尬,后来凉亭之中相见,她看梅夫人的表,也明显觉得这事儿就这样算了吧。

可是二伯母却告诉她,连澈说很看中她?

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薛琬懊恼极了,她现在总算明白了薛说的话,应该直白地对不喜欢的人说不,不再为了所谓的面子拖泥带水下去,这才是对自己和对他人最好的方式。

她的睫毛闪动,心里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的话,等连家真的上门来提亲了,那岂不是就傻掉了?

可是,此时,她若是对二伯母说,她其实对连大公子一点意思也没有,那岂不是打了二伯母的脸?

二伯母一片丹心,地为了自己的将来筹谋,她这样,会让二伯母寒了心。

薛琬思来想去,决定,只是先从连澈上下手。

第228章 搬回

薛琬故意在二夫人处待到天黑,然后再坐着二房的马车回到了靖宁侯府。狂沙文学网

主要是不想与薛璃的事沾到关系。

她也压根不想知道靖宁侯到底是如何震怒,白姨娘又是怎么将人悄悄地送出去的,这些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对她来说,就算薛璃这辈子还像前世那样通过手段成了甄国舅的继室夫人,对她来说也不过只是多费一些力气罢了。

她有各种能让薛璃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方法。

而甄国舅虽然如今权倾天下,但一旦陈王登基,他也只能低调地过子。否则,那么巨大的财富,陈王随便找一个借口就可以将他当韭菜割了。

而且,这辈子,薛璃应该也没有那么容易就上位,毕竟甄国舅夫人的顽疾已经治好,而递往国舅府的那包毒药也一早就让人掉了包。

只要甄国舅夫人不死,那薛璃就永远不可能上位。

甄国舅是个生意人,他总不可能自己亲手将结发妻子弄死,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等薛琬回到靖宁侯府的时候,府里静悄悄的,一切如常,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等到了第二,三房这边就将能搬走的东西都尽数送往了文昌街。

白姨娘很大方,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点过三房的行李。

当然,三房也很知识趣,除了必须要带走的,也没有多拿一件东西。

彼此客客气气,倒也相安无事。

第三,便是三房正式搬入文昌街的子。

该过去的仆役都早就在那边了,所以,薛琬算得上是轻装上阵,只是带着随用的几箱东西,和贴用惯的几个丫头婆子就差不多了。

大伯父靖宁侯休沐在家。

薛琬便先去请安告别。

靖宁侯特别要面子,又向来以自己是个好大伯自居,所以从自己的零花钱里掏出了五百两银子递了过去,“准备乔迁宴要花不少银子,这点你先拿去。”

他咳了一声,“你那若是需要人手帮忙,可以先让白姨娘过去帮忙看看。我等到时候再过来。”

三房没有主母。

就一个丫头提上来的姨娘,靖宁侯觉得不靠谱。

他对白姨娘的能力很赞赏,觉得借过去帮忙也好过三房手忙脚乱要好。

薛琬忙道,“多谢大伯父的好意,不必了。”

白姨娘昨夜应该没怎么休息好,薛璃的事还不算彻底解决,她哪里有心思去忙别的?

再说了,若是白姨娘过来帮忙,云姨娘心里难免不痛快。

既然薛琬已经决定要将三房的大权放给云姨娘,自然就没有让云姨娘不痛快的道理。

不过银子她还是爽快收下了。

靖宁侯正为了女儿的事烦恼忧心着呢,便也就不再说什么,挥了挥手,“那就去吧。”

薛琬也特地与白姨娘道了别,“姨娘若是得空,也可以到文昌街来找我们。”

她说的我们指的是她和云姨娘。

自从云姨娘跟着白姨娘学了几诗词歌赋,就对白姨娘十分推崇,昨还在问白姨娘是不是也要来参加乔迁宴呢。

白姨娘自然知道,这是薛琬的善意,她笑着点了点头,“好。”

薛一片天真无邪,并不知道八妹的事,她笑嘻嘻地说道,“那我可以现在就跟着去文昌街吗?”

薛琬笑着说,“那是自然。”

姐妹两个便上了车,欢欢喜喜地去了文昌巷。

文昌巷的宅子修整一新,门口挂了两个大红灯笼,门口的石狮子上也都披上了红布。

薛眼尖地发现门口和巷子里停了好多马车,她忙问道,“咦,今不是只有家宴吗?怎么好像来了很多客人。”

薛琬也不知道况,“对啊,只是家宴,并没有发出去什么请柬。”

她二人下了马车,便有婆子迎了上来,笑嘻嘻地说道,“五小姐,七小姐。三老爷一早就过来了,还跟着一群国子监的学生,都在帮忙整理东西呢!”

婆子掩着嘴笑道,“三老爷还将国子监的好多书都搬了回来。”

薛琬目光一亮,“真的?”

她还真的很有些惊喜,父亲将国子监的书搬了回来,是不是意味着以后父亲会回来居住?

至少,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十分之九的时间都住在国子监?

薛听说马车都是国子监书生的,也有些好奇。

她笑着说道,“早就听说三叔桃李满天下了,看来以后文昌街也不会冷清。”

薛琬笑笑,“既然来了客人,总不好只让人家干活不招待人家,正好,我们先去厨房看看。”

姐妹两个手拉手进了里间,果然见好几个眼熟的都在忙碌着。

有的在搬书,有的在整理花瓶,居然还有一个在扫庭院的。

云姨娘在一旁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你们这些孩子,真是的,平常都是十指不沾阳水的读书人,今居然来这里做这些粗活重活,这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她见到薛琬来,立刻跑了过来讨主意,“琬琬,你看……”

薛琬笑着说,“这些师兄师弟都是父亲的门生,他们主动来帮忙,定然是父亲准过了的,姨娘不比担心。”

她问道,“厨房准备得怎么样了?我去看看,让她们准备一些甜点水果凉羹吧!”

云姨娘忙扶了扶她的手,“你父亲在书房,你去看看他,厨房的事交给我来。”

说罢,她便匆忙地跑了。

薛琬笑着问薛,“你是要先去我住的院子看看,还是跟我一块儿见我爹?”

薛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先拜见三叔的。你以为我是八妹那样没规矩的人吗?”

她昂首,“咱们还不赶紧走?”

薛三老爷正在亲自擦书架,便看到女儿和侄女儿过来了,他老脸一红,“你们来了啊。”

唉,一直以来都是个以国子监为家的形象,这一搬了新家就要住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人造成对侯府不满的印象啊。

在五侄女面前,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完全不是的!

他只是偶然之间得知了云姨娘居然有一手超级好的厨艺,一时便有些上了瘾,主要还是国子监的饭菜实在太难吃了,他吃得久了,一下子尝到了美味,有点罢不能。

薛琬笑着说道,“父亲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薛三老爷挠了挠头,“这里有我和你平师兄在,倒是没有什么地方要你帮手的。”

忽然,有个声音冒了出来,“恩师,还有我呢!”

书架后冒出来一个面生的脸,薛琬认了半天,想到了这原来是刘正的儿子。

第229章 代言

刘正,就是太夫人刘氏的远房亲戚,也是五城兵马司的一个队长。狂沙文学网

前世,这刘正在陈王登记之后仕途顺利,爬得很快,不过几年就取代了裘瑜成了五城兵马司的统领,也成了陛下的心腹之一。

没有记错的话,他的儿子刘文山今科得中,以后也会有个不错的前程。

薛琬看了眼刘文山,对他虽然没有太大的印象,但也知道,这人有些能耐。

她笑了笑说道,“原来是刘师兄。”

刘文山有些惊讶,“你认得我?”

薛琬微微一笑,“有一回我去国子监找父亲时,见过刘师兄。说起来,刘师兄和我们家还是亲戚呢。”

薛三老爷怔了怔,“啥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这刘文山拜在他门下也有几年了,这茬他居然是第一次听说。

薛琬笑着说,“刘师兄的父亲,是祖母的远房表侄儿。论起来,刘师兄还得叫父亲您一声表叔呢!”

刘文山忙道,“还请恩师恕罪,实在不是有心隐瞒,我只是觉得在没有考出点成绩时,这种事不应该嚷嚷出来。”

他垂下头,小声说,“我要靠自己的实力赢得进步,而不想叫人说闲话。”

薛三老爷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说得好像成了他的表侄儿就会有优待一样。

别说表侄儿了,就是亲侄儿,读书读得不好,他也没有徇私过收入自己的门下。

刘文山尴尬得笑笑,“呵呵,呵呵。”

平明堂见状,笑着说道,“好了,这书架已经够干净了,文山,你帮忙将这些书都装上吧,记得手脚要小心一些,这些都是古籍单本,一定要小心!”

他冲着薛琬笑笑,“小师妹,这里有我们两个够了,你再去别处瞧瞧吧。”

薛三老爷咳了一声,“琬琬,你去问问厨房,有没有什么点心,我这一大早就过来没有来得及吃东西,有些饿。”

他确实没有吃早饭,不过是故意饿着的。

主要还是为了多吃几口云姨娘做的点心,上次那个饺子就不说了,后来云姨娘又送了几次饭,每回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好东西,特别是点心,那做得不仅精巧,味道更是赞得慌。

薛琬点点头,“那好吧,就劳烦两位师兄在这里辛苦了。”

她对着薛三老爷说道,“父亲,我还要去我自己的院子看看,您若是饿了,不如自己去一趟厨房,正好云姨娘也在那。”

薛三老爷老脸一红,“我自己去?”

他刚想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去厨房不怎么好看,却见女儿和侄女儿已经转走了,便只能小声嘀咕,“我自己去就自己去吧。”

正好看看小云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薛三老爷刚走,刘文山便问道,“平师兄,你和小师妹很熟?”

平明堂看了刘文山一眼,“不怎么熟。只不过见了几次罢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刘文山挠了挠头,“没什么,我就是问问。”

他已经听自己的母亲提起过,有意要向薛琬提亲的事了,母亲还说,按着薛琬退过亲的事实,这件事还极有可能能成。

薛琬是恩师的女儿,美貌自然不用说,人品格也都是极好的。

可以说,是整个国子监学生心中的女神了。

若是能娶到薛琬,他一定做着梦也会笑醒的!

虽然有些趁人之危,但他内心里也很感激薛琬退过亲这件事,若非如此,他这样的人怎么有可能有机会可以肖想一下女神呢?

但这件事毕竟还没有成,所以他也不敢显露出来分毫。

所以,刚才见到平明堂和薛琬之间自然的亲昵,他心里猛得有些慌。

平明堂可是侯府世子,将来就是个尊贵的侯爷,若是他也对薛琬有意思,那简直是个劲敌。

甚至还意味着,他完全就没有机会梦想成真了。

平明堂不知道刘文山心里想的是这些,便说道,“好了,早点干完活,就早点回国子监去了,难道真的还想让老师设宴款待我们吗?”

他一边干活一边说道,“我们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来添麻烦的。”

刘文山忙道,“好好好,我知道啦,平师兄。”

那边厢,薛琬和薛一块儿进了她自己的院子。

之前她也来过几回,还特地给自己的院子取名为乘风堂,是有些男子气,不过充分地表明了她此刻的心,她要乘风直上云霄。

乘风堂与别的姑娘家的院子不同,没有那么多花花草草,是很简单的一座院子,进去就是一大片平地,虽然不怎么优雅美丽,但是也有一个好处,藏不住人。

屋子也不是绣楼常见的式样,而是宽宽大大的三间房,并两间小耳房,一眼就看到了全部。

论起来,倒更像是男子的住处,甚至还要更简单一些。

薛走进屋子一看简直惊呆了,“你以后就住这里?”

屋子很大,但却特别简单。

就一张,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完了,没有了。

连个梳妆台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就是个架子,连个帐幔都没有,就不说女人不女人的问题了,难道也不怕蚊虫叮咬?

薛琬笑笑说,“是我特地吩咐人做成这样的。”

她拍了拍沿,“你来坐呀。”

薛也不客气,一股坐下去,“你这屋子里也不打算摆点花花草草什么的?还有,你怎么连个穿衣镜都没有呀。”

她摇摇头,“还好我娘亲没过来,否则的话,看到你这屋子,她定然忍不住要亲自动手改造一番。”

这哪里是个未出阁女孩子的房间,简直比庵堂里姑子的屋子还要素净啊!

薛琬笑笑说道,“我这么弄自然有我的用意。”

她顿了顿,“好了,不要老盯着我的屋子不放,来,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薛好奇,忙问道,“什么好东西?”

她跟着薛琬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香风,“这是什么?”

这间屋子也很空阔,不同的是,三面靠墙的地方都摆着架子,架子上则是一个个容器,里面盛着各种颜色的水,五花八门,各种颜色都有,但唯一的共同点是:香。

薛琬说道,“这是我让人从各种花草中提取的精油,我是从一本古书上看来的方法,我打算拿这些去做些胭脂水粉或者香氛,到时候可以开个店赚点零花钱,你觉得有没有搞头?”

她顿了顿,“三房没什么银子,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如今分出来另过了,要维持一家人的生计还有琛哥儿在江南书院的花费需要很多银子,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自己做点营生。”

薛早就被这些气味吸引住了,“当然好卖啊!若是有这么家店,我肯定是要去买的。”

不过,她也还是想到了朝廷的限制,“但你可是官家小姐,明面上可不能自己做生意。而且,经营的事可比你想象的要困难,不是那么简单的。”

薛琬笑笑,“那你就不用管了,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我只问你,你要不要来当我这店铺的形象代言人?”

第230章 添茶

薛一脸震惊,“代言人是什么东西?”

薛琬想了想,“我也是听一个朋友说起的这个词,所谓代言人,就是你只用我们这家店的香氛,别人问起,你也有义务要将这香氛发扬光大。狂沙文学网”

她笑笑说,“若是你愿意,你这辈子的香我们店都给你承包了,我也会按照比例给你分红。”

天下女子都美,富裕的皇城女子尤其是。

所以,她的明楼才能在短时间内就立足于皇城,成了最受年轻女子欢迎的首饰铺子。

首饰如此,胭脂水粉铺也不会差到哪里。

但与明楼不同,薛琬的这家胭脂水粉铺子的定位,却是相对来说富裕一些的阶层。

因为提炼花精需要费很大的精力,许多花草本就很名贵,香氛的成本比较高。

而不像首饰,宝石的品质有高低之分,金子和银子的价值也不同,将低廉的首饰设计得漂亮成本也可以控制。

等到铺子一开张,她就需要几个代言人。

有影响力的贵妇人当然要有,她也已经想好了要找谁,但年轻漂亮的贵女也是不可或缺的。

而她的堂姐薛则是最好的选择了。

薛生得极美,这等美貌在皇城贵女之中是数一数二的。

至少,以薛琬自己的审美来说,她还没有见过比薛更漂亮的女孩子。

漂亮的女孩子,容易得到异的好感,其实,也容易得到同的关注。

若是薛以后用上她的香氛,那必定会引得年轻女孩子趋之若鹜。

没办法,实在是薛琬太需要钱了,她未来要做的事,每一件都需要大量的金钱积累,所以才会那么兢兢业业地挖地道找宝藏开铺子搞钱。

薛听了总算有点明白了,“哦,原来这就是代言人啊。”

她笑了起来,“我这辈子的香露你都承包了,这敢好。至于分红什么的,我就不需要了,一家姐妹,不要太计较。”

薛琬却道,“五姐,侯府的收入不丰,将来在金钱上恐怕不能给你很大的帮助。但女子手头若是拮据,生活就会很被动。”

她顿了顿,“若是你手头有钱,说话做事都比别人有底气。具体的,不用看远的地方,你只看二伯母就知道了。”

二伯母沈氏出皇商世家,在皇城的贵妇之中算是最差的。

但看她如今的生活,简直如鱼得水,上至公卿夫人,下至官家太太,哪个不和她交好?

就算从前在靖宁侯府的时候,侯夫人那样高傲,拿着份压人,可是却也对沈氏莫可奈何。

为什么?

因为沈氏有钱。

她有钱就可以不吃侯府的公粮,自己开小灶,自己给下人发银子,在婆婆面前也格外有脸面。

薛眼眸微垂,确实,二婶的生活很令人羡慕。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过是只用七妹的香氛罢了,都不用给钱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怎么还能收钱呢?

薛琬笑笑,“五姐你就放宽心地拿银子,我的生意越好,你拿的分红就越多。”

她顿了顿,“这香氛铺子我已经在筹备之中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开起来,到时候,你可要帮我使劲吆喝。”

薛很有些意动,过了好久,这才勉强点点头,“那好吧。”

她补充道,“不过,就这样平白拿你的钱我可不能安心,到时候若是有要帮忙的,你得告诉我。”

姐妹两个又说了会儿话,外头小花叽叽喳喳进来回禀,“小姐,京兆府尹程谨之大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今咱们家搬家,过来帮忙了。”

她脸色微红,大大咧咧的人儿忽然羞涩起来,“王翰公子也来了。”

薛琬心想,连王翰都来了,那萧然必定也在。

她连忙站了起来,对着薛说道,“五姐,你在这里儿歇息一会儿,我去前头迎迎客。”

薛脑海中晃过一抹白花花的影子,不知道怎么得,居然鬼使神差地说道,“我陪你一道去。”

话刚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

那个王翰,就是她撞到人家的那个,她看到人家该有多害羞啊!

可是,脚下的步伐却不听使唤地跟在了薛琬后,一步步往前厅走去。

薛琬到的时候,薛三老爷也得到消息到了前厅,正在和程谨之寒暄。

严格意义上来说,程谨之不是薛三老爷的亲传弟子,但那时他就是国子监祭酒大人,说起来,程谨之唤他一声老师,倒也不为过。

薛三老爷很高兴,他这个人一心做学问,对升官发财没兴趣。

但唯有一点十分自豪,那就是看着自己桃李满天下,特别是这些学生都有出息的话,他就更开心了。

程谨之,无疑就是这么个有出息的学生。

虽然当年读书的时候不怎么出挑,但在京兆府尹这个位置上却干得不错,这几年接连破了不少案子,程青天的名声可是响亮的很啊。

并且,程谨之品行端正,没有什么恶名。

这就让正直老实的薛三老爷更满意了。

程谨之一边和老师寒暄,目光一溜烟地飘到了薛琬后的刁蛮小丫头上。

他心里一阵满足,嘿嘿,果然今没有白来,这凶丫头在。

也不知道为什么,被这凶丫头骂上几句,都觉得浑舒坦。

果然,凶丫头对上了程谨之的眼神,立刻就瞪着大眼睛挑起了眉毛,一副鄙视的模样。哎哟喂,真爽!

薛琬的目光却径直望向了萧然。

她笑着说道,“多谢程大人来帮忙,其实家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几位还是先进来坐一坐,喝杯茶吧。”

程谨之神为京兆府尹,自然不会亲自动手干活。

他抬头对着带过来的两个属下瞥了一眼,“你们两个跟着薛小姐过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薛琬想了想,便道,“那恭请不如从命,就多谢程大人了。”

她转头对着小花说道,“父亲这边没有能撑场面的大丫头,你就在这里帮忙给程大人添茶吧!”

程谨之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等福利,一下子乐了起来,冲着萧然和王翰挥手道,“你们两个赶紧去!”

萧然和王翰得令,便跟在薛琬后。

薛琬正好有话要和萧然说,想了想,便道,“我弟弟的院子刚搬完,还没有整理好,既然两位要帮忙,那不如帮忙整理一下那边吧。”

王翰受过薛琬很多好处,对这位美丽大方的薛七小姐很有好感。

他闻言立刻说道,“那我们就过去吧!”

第231章 半石

萧然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王翰身后往前走。

在外人面前,他和薛琬并不熟悉,仅仅有过几面之缘,可能还不如王翰与薛七小姐的接触多。

哪怕已经和王翰成为了肝胆相照的兄弟,但他也不愿意轻易地透露他和薛琬之间的关系。

越隐秘,对他们两个才越好。

薛琛的院子很快就到了,劲松两个字苍劲有力,是薛琬央求父亲亲笔书写的,这劲松院则代表了薛琬对弟弟的期许,她希望弟弟可以茁壮成长,成为一棵苍劲有力的大树。

薛琬很爱这个弟弟。

母亲死后,父亲将弟弟送到了遥远的江南书院,后来弟弟也被家族的谋逆之罪牵连。

虽说千机司的册子里显示,前去江南书院逮捕弟弟的人并没有找到弟弟。可是她在千机司放出去的眼线也始终都找不到弟弟的下落。

不知道生死,也不知道归宿。

这是上辈子的薛琛。

逆世重来了,薛琬无论对弟弟有多么地想念,但也不愿意轻易将弟弟弄回皇城来。

她现在还不能确定父亲和家族是不是就能平安无事,倘若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到时候该发生的事仍然会发生的话,那么留弟弟在江南,至少还有一线生的希望。

下落不明,总比找到尸体要强。

但是即便如此,薛琬也还是将弟弟的院子选在了这里,比自己的院子更大更宽更明亮的地方。

她希望等她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再亲自去一趟江南,将琛哥儿带回家。

人与人之间是有相互吸引的引力的,就比如薛玥和王翰,两个人虽然之前见面的场景很尴尬,但是不一会儿,就不自觉地碰在了一处。

薛玥微红着脸,“这本书放在高处吧!”

她到底是女子,虽然个子算高的,但也还是够不到书架的最高那格子。

王翰便找到了用武之地,他的优势就是个子高,轻而易举地将书放了上去。

他一个高个子大汉,虽然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了,但像薛玥这么美貌的少女还是头一次见。

再加上之前有过“肌肤相亲”的经历,实在是很容易就被搅乱了心池啊。

王翰心中春波荡漾,一门心思都在薛玥身上,立刻就跟在了她身后,听她的指挥开始安置书籍和文具。

萧然便自然而然跟着薛琬了。

薛琬趁着四下无人,王翰和薛玥也在另一个屋子,笑着伸手在萧然的脸上掠过,“有脏东西。”

她笑嘻嘻说道,“你这几日彷佛黑了一些呢!”

萧然感受着她轻柔的手指在他脸上划过,心中一阵悸动。

他连忙垂下眼,不敢看她的笑颜,“嗯,最近又有新案子了,总在外面奔波,难免晒到了。”

京兆府的活恐怕是皇城所有衙门里最多的,尤其是程谨之又非常喜欢揽活,而且所有揽下的活计又都希望尽快地做好,所以他和王翰还有手下兄弟们的工作量都很大。

最近六月了,正是一年之中最热,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整日冒着大太阳在外头奔波,晒黑是难免的。

但他是个男人。

而且,在街头巷尾混了有十多年,对肤色实在是毫不在意的。

不过就是黑了点嘛,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啊。

薛琬算了算日子,想到再过没几日就是陛下发现自己中毒了。

前世,陛下让陈王彻查此事,陈王做得很好,发现了幕后真凶,然后就开始一路得到陛下的器重和宠爱,开始了平步青云之路。

她想了想,低声在萧然耳边说道,“我得到一个消息,来源我不方便告诉你,但这个消息很准确,我保证。”

萧然低声问道,“什么消息?”

薛琬说道,“陛下被人下了毒。下毒的是负责他饮食的林公公。林公公被人买通,连续在陛下所饮水的杯口下毒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做事隐秘,陛下暂时并未读法,所以才不被人发现。”

她顿了顿,“但我估摸着,陛下应该撑不住了,最多这几日,应该就要毒发。”

萧然虽然很震惊薛琬这个消息的来源,毕竟毒害陛下,那可是谋逆之罪啊。

但薛琬既然已经说了让他不要追究消息的来源,他便忍住了没有开口发问。

即便如此,有人谋害陛下,这个消息也太过惊人了。

他还是脸色都变了,“你的意思,陛下中毒之后,会找程大人来调查?”

程谨之破案如神的名声在外,陛下肯定会找他进宫调查。

但前世,程谨之却始终都没有找到关键的地方,因为破不了案,所以才让陈王有了可乘之机。

薛琬点点头,“陛下很信任程大人,我想应该会让程大人来破案。我觉得,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她想了想,“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他的犯案手法,我想到时候不难反推找到线索吧?”

萧然点点头,“那是自然。”

提前知道了考试的答案,然后再利用答案来反推,当然要比辛辛苦苦一无所知,在茫茫人海中找线索破解要简单很多,这就好像是在作弊。

若是连这样都找不到线索,那他还配叫萧然吗?

他想了想又问道,“只是,动机呢?林公公身后必定也还有人吧?”

薛琬眨了眨眼,“陛下只会要求程大人找出凶手,至于原因和动机,那就是皇室的隐秘了,陛下是不会让你们插手的。”

她顿了顿,“若是这次你可以顺利破案,那在陛下那里挂上了号,对你在皇城站稳脚跟是极重要的事。”

只要萧然成了陛下面前的红人,那么就算郴州萧家的人找到了皇城,也莫能奈何。

因为,萧然不是冒牌货,他是真真正正的郴州萧家的大公子。心虚的人,只会是萧家人,而萧然却可以理直气壮堂堂正正!

除了搞钱,目前来说,这是薛琬心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了,若是能顺利解决了,那她心中的半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也就能集中注意力地搞钱搞自己的事业了!

第232章 竹林

萧然心中暖洋洋的。狂沙文学网

不管薛琬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什么,但自从他遇到她的那天起,她都是真心实意在为他着想。

就连他的仕途,她也事无巨细地帮他筹谋打算,让他无后顾之忧。

他就这样望着她,眼神温柔如水,“嗯,我都听你的。”

薛琬冲他吐了吐舌头,露出孩童一样的笑容,“你就不怕我卖了你啊?”

不论前世今生,十一对她总是无条件地信任和顺从,不管她要他做什么,他从来都没有一个不字。

这让她感到温暖,同时又非常感激。

这世间最难得的,不是千金银两,也不是有郎,而是有人能永远支持你做你永远的后盾和依靠。

两个人眼神对视,彼此之间充满了温度。

这一幕偶然被薛发觉,她咳了一声,“七妹,你在干嘛?”

虽说和同龄的女孩子相比,她比较任,也有些迟钝,但她不傻好吗?这两个人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七妹和这个阳光帅气的小哥哥之间有问题啊!

她不由地多打量了萧然几眼。

嗯,个子虽然没有王翰高但在普通人中也算得上高了。样貌嘛,实事求是说,比王翰还要俊俏那么一丢丢吧,不过,材显然还是王翰要好。

她不知不觉将萧然和王翰从头到尾比较了一番,最后发现,还是王翰更好一点。

但,七妹的眼光也还不差啦。

薛琬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睁着一双奇怪的眼对着薛问道,“五姐怎么了?”

薛刚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到底当着两个男人的面不大好意思说破,便又咳了一声,“没事,就是告诉你一下,我这边都布置好了。”

她继续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搬家,总是有很多琐碎之事的。

何况文昌街的这所宅子并不算太小,空闲的院子也有好几座。

不过,薛三老爷的书院已经有国子监的学生在帮忙了,用不到她们。

她自己的地方简朴得很,先前小花和圆月来过几次,也布置得差不多。

云姨娘的院子早就已经收拾利落,人都住进来好几天了。

除了薛琛的这劲松院外,倒还有两座客院,但估摸着也不大会有什么人来住,所以只是简单摆设和布置,用不上太过经心。

薛琬思来想去,“对了,后院有一片竹林,上回我来时发现林子还不小,咱们倒可以去收拾收拾。”

宅院里没有水潭,也铺不开很大的花园,倒是在后院留了一片很大的竹林,上两回小花来时,还挖到了好些笋子,叫人煮了来吃味道还不错的。

薛琬原本想要将这片林子清掉。

她从前出千机司,太知道一个安全的宅院最需要的就是直白,最好不要搞这些能够藏人的林子什么的。

但小花坚持要留下这片竹林,因为这些新鲜的笋子实在是太好吃了,而且产量还丰富。

除了吃鲜笋外,多余下来的还能晒了做笋干……

有这么一个贪吃的丫头,薛琬也很无奈啊。

再想到薛三老爷是个大儒,风雅之士大多对竹子都有特殊的好,所谓松竹之节,薛三老爷也写过很多关于竹子的诗词。

所以,这片林子就这么被留下了。

盛夏已至,笋子早就变成了小竹子,但竹叶和枯枝却吹得满地,确实需要整理一番。

王翰只是想有多一点的时间和机会与薛五小姐相处,自然满口说好,“那就过去收拾吧!”

薛虽然有些羞涩,不过她内心也并不排斥和王翰接触,便也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过去了,你们两个也快点来。”

言语之间,居然毫不避讳地说到了“我们”“你们”。

薛琬倒是听出了点意思来,一眼又看到了王翰切的眼神,心中不由为小花哀叹一声:可怜的小花,喜欢上哪个帅哥哥,哪个帅哥哥都对她没意思……

还好,她的丫头小花是个战斗力特别强悍的姑娘。

并且,很懂得取舍。

一旦发现目标不能达成,便很快就会转移视线,并且对上一个目标从不留恋。

对一个丫头来说,这是特别好的一种防御机制。

就比如说王翰,虽然他只是京兆府一个新晋的捕快,但却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王翰的父亲名叫王松岭,时任吏部员外郎。他兄长在西山大营也是个副统领了。更别提王家还有些公侯子爵的殷勤。

说起来,也不算小门小户。

王翰能通过层层选拔,这么年轻就进入京兆府,且受到程谨之的重用,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的公子哥,自然不可能和小花有什么交集。

薛琬看着前头并排而走有说有笑的王翰和薛,心想,但愿小花能够赶紧地调整心态,否则,岂不是要为了这个王翰小哥哥伤心难过了吗?

她转头对着萧然说道,“我们也过去吧。”

一边走,一边问道,“这个王翰,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萧然回答,“他聪明,沉稳,办事能力强,做事也有效率。最难得的是学习能力强,哪怕再难的事,只要和他仔细说清楚了,他很快就能上手。至于人品,暂时相处下来,没有觉得哪里有不好的地方。”

他顿了顿,“怎么了?”

薛琬指了指前面这一对。

萧然立刻了悟,“我和他认识不算太久,但相交还算愉快,平时经常同进同出,没有听说他在外头和什么女人有纠缠不清。”

他想了想,“啊,对了,前几听说他母亲吵嚷着要给他定亲,他不大愿意,说是要等有了一番事业再说亲。这么说来,应该是没有定过亲的。”

薛琬点了点头,“我先替五姐留心着,不过这事也不一定能成。”

薛到底都是靖宁侯的女儿。

若是将来白姨娘能够扶正,她的份会更进一层。

侯爷的千金,就算是妃子娘娘也做得的,大伯父和白姨娘未必肯将女儿嫁给王翰。

毕竟王家不显赫,王翰只是一个小吏,上也无什么功名。

这种别人的婚嫁之事,就不在萧然的考虑范围了,不过既然薛琬要留心,他自然点点头,“嗯,我会注意他的。”

说着,两个人便也进入了竹林。

第233章 寒山

竹林里似乎已经有人收拾过了,除了一些零星的落叶,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薛琬觉得这些落叶留着就留着,也没有必要弄得太干净,毕竟很快就要秋天了,收拾干净了也还是会有新的落叶的。

咳咳,其实她主要是有些懒,觉得这么弄有点浪费时间……

她刚想说,大家伙意思意思就回去吧,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虽然只是些微博的酒菜,但还是请用过餐再离开。

但话音未开始,却猛然看到了不远处的角落里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

她立刻喝道,“什么人在那里!”

萧然和王翰的反应飞快,就在她问话的时候,已经飞身而去,一左一右将角落的人给带了出来。

薛玥惊叫起来,“怎么是个小孩?”

那是个大概七八岁左右的男孩,一脸脏污,一双眼睛却又黑又亮,像成熟透了的紫葡萄。

他身上穿着一身灰色的麻衣,也不知道是本来的颜色,还是因为脏。

被两个高大的壮男钳制住,似乎让男孩震惊害怕到有些呆住了,他这会儿只是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薛琬,既没有哭闹,也没有喊叫。

薛琬对着萧然说道,“先将他放开。”

她蹲下身子,与男孩平视,“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好半晌,男孩才终于缓过神来。

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逃,但萧然和王翰一左一右地守着,他根本就没有机会。

薛琬仍然笑意盈盈望着他,“你告诉我你是谁,我不追究你私闯民宅的责任。”

她觉得这男孩子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孩子是谁。

但心里有一种直觉,她觉得眼熟的男孩子,应该不会是路人甲乙丙丁,说不定还是有来历的孩子呢。

大概是她释放的善意让男孩的紧张稍微缓释了一些,他终于肯正视薛琬的目光,“我……我叫……”

他的大眼睛骨碌碌四下转了一圈,有些犹豫,还有些迟疑,但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我叫寒山,是……是原本就住在这里的人。”

寒山?

原本就住在这里的人?

薛琬皱了皱眉,这所宅子是靖宁侯府薛家的私产,论起来,是她祖父起就置办下的产业,至今起码已经有几十年了。

只不过这些年来,一直都闲置着,并没有拿来居住罢了。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就七八岁模样,怎么能说是原本就住在这里的人呢?

她想了想,仍然柔声问道,“那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还是有人陪你一块儿住的?你的父母亲人呢?”

男孩子很是委屈,差一点就要哭起来了,“我……我没有父母亲人,就是我自己在这里住的。”

他抬头想了想,“我从小就住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

薛琬微微一怔,没有父母亲人,从小就一个人住这里?那不可能。

这孩子顶多七八岁,还没有什么自力更生的能力,就算现在有,前几年也不可能有。

若是没有人投喂,他怎么能活到现在?早就饿死了吧?

但看他一脸真挚的模样,却又不像在说谎话。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平时住在哪里?又是怎么吃饭的?看家的林伯,你认识他吗?”

这所宅子是靖宁侯府的私产,并没有外借出去,只配了一个看家的林伯,和两个负责洒扫的仆妇,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男孩摇了摇头,“林伯?那是谁?我不认得他。”

他咬了咬唇,低声说道,“我平时就住在前面的小木屋里,饿了就去那边的厨房找东西吃。厨房里总是留着米面,虽然不多,但也够吃了。”

薛琬眼睫微动,低声说道,“你能不能带我去你的小木屋看看?”

她顿了顿,“你应该也知道我是这宅子的主人,你放心,只要你对我说了实话,我保证不赶走你。”

男孩的表情显然知道,薛琬是主人,而他才是不速之客。

他闻言立刻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

这孩子并没有撒谎,竹林的尽头有一间很小的木屋,看起来年代不算太久远,应该是近两年所造。

屋子不大,只有一间,里面也很简陋,只摆得下一张小床,床上有被褥,很简单的麻布所制,但奇异地居然并不脏。

应该是有人偷偷在当田螺姑娘,帮这孩子清洗收拾过的。

薛琬还在孩子的床头发现了一本画满了小人的故事书,是前些年皇城里比较流行的一些画本,豪门大族很喜欢买这些画满了小人的故事书给自家孩子看。

她打量了这屋子一番,心中已然有了主意,转身对着这孩子说道,“你没有撒谎,我也会遵守我的诺言,不赶你离开。”

男孩子这才松了口气,他小声地说,“这里也是我的家……”

是的,他一早就知道这里不是他的房子,所以才会躲在这小林子里生活,可是,这虽然不是他的房子,但却也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对他来说,就是他的家。

薛琬点点头,“嗯,这里是你的家。”

她看了看四周,“既然我答应了让你继续住在这里,你就没有必要再这样躲躲藏藏生活了。”

男孩张大了嘴,一双黑亮的眼睛眨巴眨巴,仿佛在问这是什么意思。

薛琬笑了笑,“你叫寒山?这名字是你自己想的吗”

男孩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偶尔会溜出去看巷子里的小孩玩,我看到他们都有名字,可是我没有。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乞丐,他笑着跟我说,我叫寒山。”

他顿了顿,“我不知道寒山是什么意思,不过听起来蛮好听的,便就叫自己寒山了。请问,寒山是什么意思?”

薛琬笑着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这得问给你这个名字的人。”

男孩显然有些失望。

不过,接下来薛琬的话就让他脸上带了几分雀跃,“你以后不必再躲躲藏藏生活了,你跟我出去,见过我的父亲,我会给你安排一个身份,不论是当小厮还是书童,甚至做些粗重活也可以,你以后得靠自己的力气堂堂正正地生活。”

她问道,“你觉得这样好吗?”

堂堂正正四个字,似乎对男孩子很有吸引力。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好。”

薛琬笑眯眯地伸出手来,“那好,你跟我出去吧!”

男孩将手交到了薛琬的手上,仿佛将下半辈子的生命也交了上去。

第234章 有赏

薛琬拉着小寒山的手离开了小木屋,径直领着他到了前堂,交给了圆月,“让人带他去洗一洗,找干净的衣裳给他换换。狂沙文学网弄点东西给他吃。”

她看了寒山一眼,“给他本小人书看看,等我那头事都忙完了,再过来看他。”

圆月有些诧异,“小姐,这孩子哪来的?”

这出去才没多少功夫,就突然带了个这么大的男孩子回来,看着还怪乖巧可的,也不知道小姐是从哪里拐来的。

薛琬叹口气,“你先照我吩咐去做,等回头有时间我再仔细跟你说。”

她转对着萧然和王翰说道,“多谢两位帮忙,里头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去前厅用膳吧!”

王翰其实有点小八卦,还想知道这孩子的来历呢,但一看萧然对他使了眼色,又想要在美人儿面前展露一下男子气概,怎么将蠢蠢动的八卦之心表现出来呢?

他立刻说道,“薛七小姐客气了。我们正好也要去跟程大人复命。”

前厅之上,程谨之和薛三老爷相谈甚欢,茶水已经换了五波,但两个人却丝毫都没有要停下来歇歇的意思。

尤其是程谨之,这短短的一两个时辰,他怕是已经喝了一肚子的水了,居然都没有去过一趟茅厕,也是好本事。

小花一边沏茶倒水,一边听着这师生二人的闲聊,说的都是些超级无聊的学问之事。

刚开始她还竖起耳朵仔细听一听,后来发现,除了切磋咬文嚼字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便颇觉无聊,要不是小姐吩咐了要在这里伺候,她一早就溜走了呢。

也不知道加了几次茶水。

这一回程谨之在小花倒茶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地忽然双手一抽,将整杯茶都泼在了自己的袖管上。

小花心里不知道翻了几个白眼,这姓程的真给人没事找事。

但薛三老爷在,她还是要竭力维持她端庄成熟的掌家丫鬟的份的,便只能压下眉眼,尽量使得语气谦虚惶恐,“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一时手抖弄湿了程大人的衣裳吧?”

她连忙殷勤地用手帕往程大人的袖管上擦,用多大的劲道那就只有天知地知程大人知道了。

程谨之一边享受着这凶丫头的掌压制,虽然有些疼,但心里却颇觉受用。

他嘿嘿一笑,面上一副慈悲和善表,“不过只是弄湿了一点袖子罢了,小花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天,过一会儿就干了。”

薛三老爷对程谨之的这种态度非常满意,“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就是应该这样不拘小节。不过是点水罢了,小花你就不必自责了。”

他顿了顿,“唉,说了这么久的话,嘴巴倒是不干,但肚子却有些饿了。谨之啊,你且等会儿,我让小花去厨房看看,什么时候可以开席。”

程谨之似乎打定了主意今就是要来吃薛三老爷的,连客话也没有一句,便点头说道,“唉,我都听恩师的。”

薛三老爷也没有别人好差遣,便只能对小花说道,“小花,那你去看看吧!”

小花真是一刻都不想在程谨之这个油腻的老男人边待着,便立刻说道,“是,老爷。”

就在她离开的一瞬间,程谨之顺利地将她的帕子截了下来,以自己擦拭的名义占为己有了。

薛三老爷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兴高采烈地问道,“谨之啊,那我再考考你……”

薛琬进入前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薛三老爷对程谨之滔滔不绝地在说着他对于诗词歌赋的理解,程谨之点头哈腰“是是是”,一脸地受教模样。

她倒是觉得稀奇起来,程谨之曾经也是国子监的学生没错,但他在读书方面却从来都没有显示出过什么造诣。

他在国子监入读期间,各门功课的成绩一直都是班级里面垫底的。

她知道程谨之有几分才干和眼力见不错,但却从来都不知道他居然也对诗词歌赋感兴趣。

不过,稍微再多听几句她立刻就明白了。

所谓的切磋,哪里是什么真的切磋。

不过是薛三老爷单方面地对程谨之教习,程谨之只负责“老师说的是。”

这绝对不是切磋,而是碰瓷啊!

薛琬笑着上前,“父亲,和程大人聊得怎么样?”

薛三老爷很高兴,“你程师兄真的不错,离开国子监那么多年了,还有那么高的文学素养,为父很高兴啊。”

程谨之可不敢在薛琬面前瞎得瑟,没错,薛三老爷是很单纯,但是这小师妹他总觉得不简单,看到她让他有一种自觉要收敛一下自己的本能。

他连忙摆手,“都是恩师谬赞了,我哪里懂那么多,都是我不懂的地方,得亏恩师帮忙解答释疑呢!”

薛琬笑了笑,也不拆穿程谨之。

她对着两个人说道,“云姨娘说,晚膳已经准备好了,需要两位移步花厅。我叫人将国子监来的几位师兄师弟也都请了过去,人齐了就好开饭了。”

薛三老爷早就对今天要吃什么心中好奇了,听了这话,立刻起,“谨之,咱们快走!”

说完,就飞奔一般往花厅跑去。

程谨之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小心翼翼问道,“小师妹,你知道恩师为什么跑那么快?”

他顿了顿,“是不是怕去晚了好吃的都被抢光了?”

京兆府的伙食不错,大厨听说从前是个大酒楼的厨子,所以程谨之完全无法理解薛三老爷的感受。

国子监的饭菜难吃到什么地步,就光看这几个国子监来的师兄弟吃饭时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差不多明白了。

平明堂还算好些,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国子监,但到底有钱,时不时也出去酒楼饭店吃一顿。

刘文山家里有钱,吃的上面也不亏待自己,从来没有在国子监吃过饭。

但其他几位可就不一样了,一看到端出来的菜色香俱全,就两眼冒着金光,再尝一口发现味道也是惊人的美味之后,就再也顾不得其他,开始大快朵颐了。

但这些人中吃得最美的还要数薛三老爷,他非常满意地尝着这些菜,脸上露出了只有在看到绝世好文时才有的陶醉表。

好不容易酒足饭饱,他摸了摸肚皮问道,“今这些菜都是谁做的?我有赏。”

第235章 遗珠

云姨娘从角落里羞地出来行了个礼,“回老爷的话,这些菜都是妾准备的。狂沙文学网这几位客人都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都吃什么,所以妾就随意整了几个拿手菜。”

她顿了顿,“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家的口味?”

这答案对薛三老爷,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他心一时有些复杂。

老实说,对于云姨娘这个他的老母亲在他妻刚去世没多久就强塞给他的妾,他一点好感都没有。

甚至都没有仔细看清楚她长什么样。

自从抬了她为姨娘后,他基本上就以国子监为家了,至今都没有碰过云姨娘一回,说白了,就是对这种行为的无声的抗议。

他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表示对母亲的反抗,以及对想趁着他伤时妄图取代妻地位的云姨娘的不满。

虽然时候想想,云姨娘也无辜的。

但所谓迁怒,就是这样,明知道对方很无辜,但还是很讨厌她。

再后来,时间长了,薛三老爷对云姨娘也就没有那么讨厌了,但也谈不上喜欢,因为正经连人家长啥样都不清楚。不过,他也还是默许了云姨娘在三房的地位。

毕竟,他心里也很清楚,一个年轻地差点都可以当自己女儿的女孩子,跟了自己这个老头子,既没有钱,也得不到,这辈子也算是毁掉了。

他作为一个男人,虽然云姨娘不是他主动愿意承担起的责任,可到底是他名义的妾室,他多少也有点恻隐之心。

不去管她,便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大的温柔了。

但是没有想到,一份花样繁多的各色蒸饺,却让他坚如磐石的心稍稍有了那么一丢丢的松动。

由这份美食,薛三老爷重新思考一下他对云姨娘的定位以及将来。

妻,他肯定不会再娶了。

妾,名份也早就定下了好几年。

既然如此,是不是也是时候放下执念,稍微对云姨娘好一点了?

这好一点,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是如胶似漆,那他做不到的。甚至,他现在都没法做到和云姨娘有什么肌肤之亲。

但给一个女人稳重的安全感,可能更需要的还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正视吧!

所以,薛三老爷这次搬家,也下定了决心要搬回家里住,不再继续过常年以国子监为家的子。

这其中,当然也有贪恋云姨娘所做美食的一份功劳,但更多的,也是他最近所感所思而来的体会。

何况,女儿似乎也希望他这么做呢!

这一点,父女连心,他可以从薛琬平里对他说的话,做的事,以及这次搬家她对云姨娘的处置中看出来。

若是大家都希望这样,那他……就顺从大家都心意吧!

云姨娘只是一个妾,这些学生当然不能喊她师母。

但这份美食,却都深深印刻在了众人心上,嗯,恩师家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再来蹭饭啊!

目光的善意太直接,云姨娘一下子就都收到了。

她心里很是高兴。

这两个月来,她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将从前心里积攒着的所有怨气都抒发了出来,变得安静平和温柔。

薛琬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和重视,给了她管理新家的权利,不干涉她的任何内务决定,甚至直截了当地将整个三房的账册都交给了她。

不仅如此,薛琬给她的还有一匣子银两,她仔细数过,加上那些银票,加起来足足有三千多两。

有了这笔银子,再加上以后三老爷的俸禄银叶归她来管理,何愁文昌街这里不能好好地过子?

她不仅能用这笔钱让三房的所有人都过上比以前还要富足的子,还能让大家生活得都开开心心的,吃得满满足足的。

这也倒罢了,最让云姨娘感到欣喜的是薛三老爷对她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惊天动地的转变。

尤其是,在差阳错地得知薛三老爷吃她做的东西之后,这种成就感和满足感,一下子让她有了自信心和底气。

虽然还没有圆过房,但这话说出去也没有人信的,她就是薛三老爷的女人。

能让从来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薛三老爷重新审视她这个人,就已经是她的成功了。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她都不愿意去想,子只要继续这样有滋有味有尊严地过下去,对她来说,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薛琬可不知道短短一顿饭之间众人心里的小九九。

她只看到了薛和王翰两个人眉眼之中藏不住的丝丝暧昧和谊。

这也就算了,她居然还从程谨之那堪称狡诈的厚脸皮中看到了一丝丝清纯和单纯,而那眼神是面对小花的。

王翰和薛互相对上了眼。

程谨之看上了小花……

这两件事在薛琬看来,可都称不上是什么好事。

她垂下眼眸,心下暗暗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两桩事,是该对当事人挑明呢,还是就假装不知道,任由他们发展下去。

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头疼地摸了摸后脑勺,心想,果然人家说得没错,之一字,最是伤人。

任何事一旦和感扯上了关系,就会变成麻烦,让人捋不清思绪啊!

这一顿饭,别人都是兴高采烈美滋滋地吃完的,唯独薛琬有些五味陈杂,好不容易等吃完了送走了这帮人,她急匆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是的,除了那些别人的理不清的感事,她这里还有个小麻烦继续处置呢!

寒山已经洗过澡了,换上了干净衣裳,不过府里没有合适的小男孩的衣裳,他穿的是年龄稍小一些的小厮的旧衣服。

但这丝毫都掩盖不住他浑上下都珠玉气质,虽然穿着一不合的旧衣裳,但是这孩子就是粉装玉琢,分外漂亮。

尤其是一对大眼睛,圆溜溜的,非常精神。

薛琬想到了那她收留的那对外地来寻亲的母子,后来在长宁医馆将男孩子的病控制住后,她就让萧然去通知了孩子的祖父母。

如今,经过验明正之后,那对母子已经被接回了家,虽然暂时还没有更多的消息传来,但想来那对母子的况应该还是乐观的。

薛琬看了看这个叫寒山的男孩子,脑海中老是觉得他很眼熟,但却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这孩子到底是谁。

她心里想,莫非这孩子又是哪家公卿贵族遗落在外的沧海明珠?

第236章 朱砂

薛琬素来不喜欢将疑惑留到明,所以,将那孩子安顿好之后,便让圆月请了原先在这里看守的几个老仆过来。狂沙文学网

除了门房的老吴头,还有两个婆子,一个姓陆,一个姓苏,都是侯府的老人。

这次侯府将文昌街这座宅子分给了薛三老爷后,原本是要将他们三人调回去的,但他三人在这里住惯了,不肯回到主宅,特意求了薛琬。

薛琬还算好说话,也尊重他们的决定,所以同意将他三人继续留在这里,只不过还没有来得及重新安排工作,暂时还留作原先的用途。

听说七小姐有请,这三位虽然年纪老迈但却也来得很快。

薛琬没有说什么,只将寒山换下来的衣衫放在了三位面前,果然,其中这位陆婆子的脸色就一下子变了。

陆婆子连忙跪了下来,“回禀小姐的话,寒山……寒山确实是我藏起来的。我不是有意要隐瞒小姐,只是害怕……”

她抬起头又连忙低下,“连我都是求着小姐才能留下来,何况是寒山,我只是怕先说出来了反而不好,思量着什么时候再求小姐将他留下来。”

薛琬见其余两位一脸迷茫,毫不知的模样,便点点头,“小花,先送老吴头和苏婆子回去。”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她,圆月,还有这位陆婆子的时候,她笑着说道,“陆嬷嬷,你先起来说话。”

陆婆子哪里敢?

她跪得结结实实的,急忙问道,“小姐,寒山是不是惹祸了?”

看起来对那孩子十分关心的模样。

薛琬问道,“那孩子是嬷嬷的什么人吗?”

陆婆子连忙摇头,“这倒不是。”

她顿了顿,“其实我也不知道寒山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大概是七八年前吧,有一天夜里,我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孩童的啼哭声。”

然后,陆婆子便顺着孩子哭叫的方向寻了过去,在竹林里发现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陆婆子原本想要将此事告诉与她一块儿看守这宅子的苏婆子和老吴头,但因为一些纠葛,她和苏婆子关系不好,而老吴头又在门子那,离得远了。

她思来想去,便先将孩子抱回了自己的屋子。

婴儿大概有几个月大了,襁褓的布料也不普通,看这孩子皮肤白白嫩嫩,一双眼睛乌溜溜地黑,脸上写满了贵气。

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陆婆子不忍心,便先找了一点羊给孩子喂了下去,孩子很乖,喝了就不哭了,睡得又香又甜。

第二天,陆婆子是想着要跟苏婆子老吴头说一下这孩子的况,无缘无故在宅子里出现了小婴儿,总是有几分蹊跷,这事儿于于理都应该要上报给主人家知道。

但因为陆婆子早年间失去过一个儿子,好巧不巧正好也是这孩子那么大的时候,这个小孩子那么玉雪可,与她儿子当年依稀相似。

所以,一想到向上汇报了这孩子就不知道要去向哪里了,她一时之间居然有些舍不得。

思来想去,陆婆子觉得这孩子之所以出现在这宅子的竹林之中,绝非偶然。

看他襁褓的面料应该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孙,能在这里一定是遭了什么意外。要么就是有人要害这孩子,要么就是这孩子被送到此地是不得已之举。

不论是哪个理由,若是将这孩子送回去,那一定凶多吉少,非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陆婆子便就下了决心偷偷瞒下此事。

由于这宅子比较大,只有统共三个人看守,而陆婆子和苏婆子彼此都不对付,两个人划分了界限,彼此都不干涉,老吴头则看守门房很少出现在后宅。

所以,这么大的事,居然被陆婆子一个人做成了。

她偷偷地将这孩子养大。

但是又害怕惹上麻烦,等孩子认了人,就不怎么出现在他面前,只给他准备了小屋和简单的被褥衣裳。

每次都在厨房放置足够多的食物,用各种方法引这孩子找到厨房的路。

陆婆子这几年默默地当一个田螺姑娘,居然还真的将这个叫寒山的孩子养大了。

若不是靖宁侯府突然分了家,三老爷成了这里的主人,并且要住进来,这种状态应该一直会持续到寒山长大。

听完这故事,薛琬和圆月都惊呆了。

圆月摇摇头,“你就这么养大了一个孩子,居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连这孩子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陆婆子羞愧地低下了头,“我喜欢这孩子,但是又害怕惹麻烦。不论如何,我都是侯府的下人,没有经过主人家同意私下里养了一个孩子,这是大过错。”

她顿了顿,“而且这孩子应该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说不定上还有什么血海深仇。我……我也没有那么无私……”

薛琬笑着安慰她,“不论如何,寒山都会感激你的,若不是你,他可能早就死在了那个夜里。”

小婴儿的生命是多么脆弱,若不是遇到了陆婆子,哪里会有现在的寒山。

好了,现在问题来了,知道了寒山是陆婆子救下来养大的,但还是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

薛琬想了想问道,“寒山当初的那个襁褓,嬷嬷你还留着吗?”

她顿了顿,“除了襁褓,他上可还留有别的关于份的信息?比如说玉佩啊之类的?”

陆婆子忙道,“襁褓我洗干净藏起来了,当然得留着,这可是这孩子来历的凭证啊。至于他上,倒也没有什么玉佩之类的东西留着,若是有,我也不干随便乱扔的。”

她想了想,“不过,我当初捡到他的时候,他的口是有字的。”

薛琬目光一亮,“哦?有字?”

她连忙问道,“写了什么字?”

陆婆子有些懊恼,“老婆子我不识字……只是依稀觉得那应该是个字。”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薛琬一眼,“是用朱砂写的字,后来洗了两次澡,就掉了。”

用朱砂在口写的字?

薛琬心中隐约有了些想法。

她低声说道,“你既然不识字,只是凭感觉认为那是字,也应该不记得那字是怎么写的了吧?”

陆婆子却一脸正色道,“回禀小姐,我记得!”

第237章 书院

陆婆子小心翼翼说道,“我怕这字是代表了这孩子的出身来历,自然马虎不得,所以,虽然不识字,但还是寻了纸墨笔砚,将这字描了下来。”

虽然不识字,但描花还是会的。

她问道,“小姐,那张纸我和襁褓都收在了一块儿保存,要不,我去取回来?”

薛琬点点头,对着圆月说道,“你陪着陆嬷嬷去走一趟。”

她顿了顿,“陆嬷嬷忙了一天想必也累了,等会儿东西交给了圆月,你就歇息吧。若是我还有什么疑问,明日再请你过来回话。”

陆婆子没有被追究,已经千恩万谢了,哪里还敢说不好?

她主动地说道,“若是我想起来什么别的,也一定立刻过来回禀小姐。”

不一会儿,圆月取了东西回来。

小花也回了屋子。

她们三人将布包打开,先是看到了一个面料甚是讲究的襁褓,从布料和镶嵌着金丝的绣线来看,确实不是平民百姓用得起的东西。

不过,也就只看得出这些而已。

毕竟小孩子的襁褓很是相似,花纹质地乃至做法都很雷同。

然后,小花打开了那张纸。

圆月见了扑哧一笑,“这陆婆子,真是不识字,这哪里是个字嘛!”

歪七扭八不说,看起来也不像是任何一个现有的文字啊。

但薛琬的脸色却顿时凝重了起来,她咬了咬唇说道,“不,这确实是个字。只不过这不是我朝的文字罢了。”

小花张了张口,“啊?莫非这孩子又是什么外邦的王族后裔?”

现在她已经知道龙虎拳馆的祐老板本名拓跋祐,是个异族王子。

薛琬摇了摇头,“不,寒山不是外邦人。”

她叹口气说道,“这是个圣字,几百年前的乾朝便是使用这种文字的。乾朝衰亡才有夏,夏朝衰亡后有盛。这寒山,大概可能也许应该是前前朝乾朝的皇族后裔吧。”

乾朝被夏灭亡,退出了中原,但他们的皇族却并未溃灭,而是转辗去了极西之地的一个游牧边境,休生养息。

夏朝只得三百年的霸业,就被盛朝取而代之。

乾朝的王室遗民仍然退居在游牧的边境,占地不广,生活极苦,人数也不多,所以从来都没有过犯境事件,盛朝对这些无足轻重的边境小族向来都十分仁慈,也并没有赶尽杀绝。

所以那些人就此安了家,并且休养生息,繁衍子孙,虽然再也不是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皇族,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而乾朝的嫡系子孙,通常都会以圣族来自称。

所以,寒山这个孩子,既然胸前用朱砂写着乾朝的文字圣字,那应该就是皇室嫡系没错了。

怪不得薛琬一直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原来,他就是那个寒山。

前世,薛琬在千机司时,曾与这个孩子见过面。

那时,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已经回到了游牧边境,找回了自己的身份。

彼时,陈王登基五年,国泰民安,国富民强,正是一个朝代最恢弘鼎盛的时期。

寒山自称边陲乾国的太子,父王被奸妃暗害,自己的储位受到异母弟弟的威胁,不得已下,前来盛朝向陛下请兵求援。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陈王同意出兵帮忙平叛。当时,薛琬就是陈王派过去的钦差大人。

她女扮男装与寒山太子一路西行,还帮他收复了王权和兵权,也算是相处过一段时日。

只不过,那时候他已经长成大人,模样与如今也有了很大的差别。

所以,她一时才没有认出他来。

薛琬终于想到了寒山的来历,心中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这孩子是这样的来历呢……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一定是有人送他进来的。

那是为什么呢?

脑海中有许多想法,但乱成了一团,像乱麻,一时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抽丝剥茧开去。

她甚至开始怀疑,前世父亲的死,莫非不简单地只是因为没有将诗词总选的署名权让给陛下,也不只是因为被人陷害与襄阳王的谋逆案件有关。

会不会,也和这件事有所关联?

不,应该没有这么复杂的。

毕竟前世,寒山虽然是那样的身份,却也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并且回到了他自己的部落。而且,他还光明正大向陛下请兵,也得到了帮助。

小花问道,“小姐,你在想什么?你若是想到了什么,也和咱们说说吧。”

薛琬摇摇头,“一时还没有想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

她顿了顿,“这孩子恐怕不能让他继续在咱们家里久留了。”

有着这样的身份,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问题是,她怀疑寒山是被人故意安放在这里养大的,并且一定有人监督着这里的情况。

否则,这孩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得到一个名字?长大之后,又能顺利回到他的家乡?

薛琬不喜欢被盯着的感觉,那不仅让她没有安全感,也让她害怕自己的隐私被暴露。

她从前在情报机构待过,知道真正训练有素的盯梢人员,是不会让被盯的人察觉到分毫的。

而若是连她这样的专业人士也没有感觉的话,对方就一定是极其资深的高手,与这样的人过招要费很大的心力,她暂时耗不起。

所以,还是将佛送走比较简单。

可是,要把那孩子送去哪里呢?一时居然也没有个主意。

薛琬没有想到,原本简单的生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打乱了,而且随之而来的,居然还有那么多烦心事麻烦事,一时居然有些沮丧。

小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和那孩子有关。

她想了想嘻嘻哈哈地笑道,“我觉得小姐没有必要太担心,这孩子看起来倒不是个坏孩子,既然如此,咱们就送他去一个好去处呗。”

薛琬抬头问道,“哪里?”

小花笑了笑,“孔子书院啊!”

她笑嘻嘻说道,“咱们照实和老爷说清楚是怎么发现这孩子的,然后就求老爷将他送去孔子书院启蒙。这孩子七八岁了,是时候该读书了吧!”

孔子书院算是皇城一个公益性质的书堂,在里面读书是免费的,主要是为了培养那些读书好有能力但是没有银子付学费的学童。

这里不仅不要学费,还包住宿,是个很不错的地方。也不是寻常什么人都可以进的,要么靠自己的实力考进来,要么就是靠有名气的大儒推荐入内。

她看寒山都会看小人书,想来也已经识字了吧?孔子书院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薛琬目光一亮,对着小花说道,“你真是个好丫头!”

第238章 西市

薛琬知道,如果有人暗中在盯着寒山,那只要寒山离开这宅子,那些人也会跟着离开。

不论那些盯着寒山的人是想要保护他还是害他,孔子书院对于那孩子来说都是一个绝佳的好地方。

他可以有地方读书,总比在这宅子里东躲西藏过日子要有进益。同时,在一个大集体之中生活,想要害他的人要下手也并不那么容易。

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然后,便该好好重新审视一下这新家的安全性了。

薛琬沉吟片刻,对着小花说道,“我想要重新买一些会武艺的家丁和护院。明日你若是得空,陪我去一趟西市口,我想亲自挑选。”

西市口,是皇城最大的人口交易地。

若家里有不想要的丫头奴婢,可以拉到这里来交换银两,若是想要买人,也是到这地方来买卖。

虽然听起来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比起从前从中人手里选人来,这里显然卖方和买方相对来说都会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绝大多数都是交换来的奴婢。

也常有家里穷得实在吃不起饭了,就跑到这里当街一跪头上插草想要卖身为奴的。

当然也有想方设法从各地搜罗来的瘦马和美人,也有战败了被缴获的降兵之类的,更有江湖门派被灭门之后留下来的孤丁。

总之,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绝大部分都是终身制的卖身,但也有一些有时限地出租自己的劳力的。

短租的这些人里,通常还会遇到宝藏人士,比如当朝辅国将军年轻的时候就有因为家族被蒙冤落魄然后在西市口短租给朝中大员当护卫的故事。

薛琬做不出来直接问拓跋祐要人的事,当然她也信不过别人已经培训好的人,所以打算自己从人力市场上挑选护卫。

她前世是千机司的掌门,管理着诺大的朝廷情报机构,对于如何挑选可以培养的人才,还是有自己的眼光的。

小花一听西市口就乐了,“那么有趣的地方,就算没空也得有空啊!”

她常在茶坊听人说起西市口的八卦,说那边不仅有瘦马,还有美男子呢!

当然她家小姐是肯定不会买几个美男子回来的,但她过过眼瘾总行吧?

正当小花心里想得美时,外头婆子来回禀,“本家的侯爷,白姨娘,还有二房的老爷夫人和六小姐都来了。”

薛琬连忙迎了出去。

乔迁是喜庆事,何况这文昌街的房子是靖宁侯大度让给弟弟的。

所以靖宁侯很是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连连感慨,“我总是想起当年我们兄弟四人在一块打打闹闹的样子,没成想,这一晃就分了家,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宅子。”

薛琬心想,这大伯父毫无疑问是个渣男,但对自己的兄弟却是很不错的,称得上是一个好哥哥。

看他发自内心地自豪,一点都没有惋惜白白送了个价值连城的宅子给自己的兄弟。

至于二伯父就更大方了。

二伯母有钱,这么多年已经将丈夫养得出手阔绰极了。

这也算是一个策略,反正现在二伯父根本离不开二伯母和她的钱,连外头的青楼都不去逛了,没有公务就立刻回家。

虽然太夫人因为临出发前闹肚子没有来,但也算一家团聚,云姨娘连忙安排了开席。

又是热热闹闹一顿晚宴。

期间众人对薛璃的下落心知肚明,便也没有人问起她来,刻意忽略这一些,热热闹闹地讨论着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才能红火起来。

六姐薛璎悄悄地拉着薛琬的手问道,“你什么时候和五姐这么熟了?”

她有些略略的小吃醋,“早知道五姐一遭就过来帮忙了,那我也就过来了。你怎么不叫我一声?”

薛琬笑着说道,“我早上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正好五姐也一道过来的。”

她顿了顿,“这些日子我和五姐来往多,发现她和平时想象中有所不同,倒是个有趣的姑娘呢。”

薛璎原本就比较随和亲切,虽然吃醋,但到底是一家姐妹,终究是闹着玩的。听了薛琬的话,看薛玥目光也有些不同。

二夫人沈氏看着这场景,心里暗暗说道,“果然从前都是侯夫人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要不然一家人没有两家话,孩子们也能在一块儿开开心心地玩耍,多好!”

说真的,若是这番和谐共处,她也乐意在侯府一块儿住,毕竟热闹啊!

瞅着个空隙,白姨娘低声对沈氏和薛琬说道,“昨夜人已经送了出去。”

薛琬点点头,她知道白姨娘办事能力强,这事儿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要叫人盯紧了甄国舅这边,特别是甄国舅夫人这边,还是需要暗中保护好。

免得甄夫人出了什么岔子和前世一样挂了,空出一个位置来,让甄国舅动了这歪脑筋。

她太知道若是薛璃上位会发生什么事了,那丫头六亲不认,把人是往死里整的。上辈子整她也就算了,整薛玥那么凶也算得上毫无情义了。

一家人团聚在一块,因为分家了的关系,虽然还是很亲热倒也多了几分客气。

不过,有几分客气也好,彼此主次分得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彼此都有界限,反而这顿饭吃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欢乐。

终于到了第二日。

薛琬先是对父亲薛三老爷交代了寒山这孩子的存在,然后又央求老父亲将这孩子送去孔子书院。

薛三老爷虽然对自己的新宅冒出一个这么大的活孩子感到吃惊,但他一想到自己远在江南书院的小儿子,心里便存了几分柔软。

他点了点头说道,“那简单,我写一封举荐信送过去便成。”

薛三老爷是个老好人,也没有打算去追究陆婆子的责任,他甚至都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反正这孩子是女儿要送去孔子书院的,女儿办事,他放心得很。

这事,便就交给了圆月处理。

薛琬和小花上了马车。

对,如今她们已经搬出来另过,也置办了自己的马车,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样出个门还要租车了。

车夫是从前三夫人娘家带出来的人,对薛琬是绝对忠诚了,听说小姐要去西市口,便立刻朝着那方向驶去。

第239章 买人

西市口其实离皇城中心已经很远了,再往外就是城墙了,但这地方却人来人往,闹得很。

小花偷偷地说,“除了真心要来买人的,这里也常年聚集了一些附近看八卦的人。”

看闹是人之天,皇城的老百姓相对富裕,衣食饱暖,就更喜欢哪里闹往哪里凑了。

最闹的自然是瘦马交易区,多是卖主从江南之类买回来的美人儿,段窈窕,姿容秀美,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那种,媚态四。

时不时便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儿路过,挑肥拣瘦一番,然后再领走一个。

小花虽然在茶坊里听得多了,但亲眼见到原来坊间都是这么买人卖人的,跟买卖牲口似的,还是受到了十万分的震惊。

她张上嘴就合不上了,“小姐,这里也太可怕了吧……”

瘦马区还算好,买个美人儿怎么也要一两百两银子,但旁边的奴婢区就不一样了,十两八两就能买一个人了。

若是有那等生着病的,或者特别瘦弱丑陋的,那简直都不能当人了,一两二两就能买到不说,有时候还和别人搭着卖,等于白送。

这简直震碎了小花的三观。

她是家生子,父母是跟着三夫人梁氏陪嫁过来的,虽然也是奴婢,但一打出生就在靖宁侯府了,自小也是跟着薛琬长大。

虽然说有主仆之分,但其实和姐妹也没啥区别,虽然靖宁侯府是真的穷,但她一直以来都过着不算锦衣玉食但也还算吃饱穿暖的子吧!

这乍一下看到人间冷暖,命比纸薄,她内心受到的震撼简直是磅礴的。

薛琬便还好些,她前世还经历过被洗得干干净净装扮一新摆在青楼的台子上供台下的老头子们竞拍的惨况,早就知道有些人的命是不值钱的。

她对这些人虽然很同,但却很遗憾也一时帮不了她们什么。

未免看了心里难受,她径直往前很快就避开了瘦马区和奴役区,一直到了家丁区这才停了下来。

男仆的价格显然比女仆要贵一些了。

长相清秀的读过书的价格最贵,平均一下也要五十两一个。

其次便是没有读过书,长得也不咋的,但是高壮有力气的,这些人三十五两银子到四十两银子不等。

最便宜的则是老人和小孩。

小孩还好些,老人基本上都是搭着卖的,有时候一两银子都值不上。

薛琬算了算,家里需要的护卫还不少,直接找训练有素的当然好,但是花费甚巨。

而且这些人通常都不服管教,很难驯服。

倒不如先买了然后送去龙虎拳馆接受系统训练一阵子,到时候既能充用处,而且还忠心耿耿。

薛琬挑人有自己的一标准。

既然是要挑护卫,主要就是看型体格,然后就是眼神。

她看人太多了,从一个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很多来。

若是一个人眼神飘忽不定闪烁,那多半心也不坚定,她原则上是不会要这样的人的。

但若是一个人眼神坚定,那就说明他有毅力,哪怕暂时笨一些,也值得花时间培养一下。

当然啦,作为一个女人,她当然也会尽可能地兼顾一下颜值。

小花一眼就从这些人中看中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布衣裳的青年男子。

她小声对着薛琬说道,“小姐,你看那个,看起来木讷的,但长得是真好看。”

薛琬打眼一看,便笑了起来,“你的审美何时又变了?”

最开始,小花喜欢的是苏十一这样样貌俊秀的小哥哥。虽然比起皇城的公子哥来说,苏十一已经算是比较有男人气概的,但还是满的贵公子气质。

后来,小花喜欢老板这样的成熟男子。老板就是一个纯粹的猛男了,而且还是个大叔型的猛男。

最近小花迷恋的这个王翰小哥哥,则又不同。王翰属于精干型的男子,个子非常高,人看起来很瘦但一脱很有,但偏偏长了一张非常阳光可的面孔。

但此刻小花看得移不开眼睛的,却是一个病型的男人。

虽说这男人看起来还算壮实,个子也不矮,但可能是因为皮肤比较白的原因,奇异地,居然有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

忧郁型壮男?

小花嘿嘿一笑,“小姐,我觉得这人就有前途的,等会儿能不能……嘿嘿……买一下?”

别看她外表嘻嘻哈哈,但实际上心里却如同明镜一般,是个最敏感也最通透的姑娘了。

没错,最开始,她却是对苏十一有好感的,还曾经想方设法“色”他。

可是,经过一阵子,她发现小姐和苏十一之间有着一股互相牵扯的愫之后,就果断地斩断了对苏十一的迷恋。

笑话,她小花怎么可能和自家小姐抢男人?就算一辈子没男人也不能喜欢小姐喜欢的男人啊!

后来,又对老板迷恋过一阵子,但是一知道老板真正的份是异族王子之后,她就立刻挥泪斩丝。

她可是堂堂的大盛好女,绝不能和外邦人产生感纠葛,万一他们两个在一起了组建了家庭生了孩子,但是老板却又回去了,甚至回去了再来和大盛打起来了。

那她该怎么办?

不,不能够!要将这些扼杀在摇篮里!

再后来喜欢王翰小哥哥,但昨天她也看到了,人家小哥哥对她根本就没意思,甚至都不记得她是谁了。

倒是五小姐和王翰小哥哥之间的眉来眼去她看在了眼里,心里立刻就对王翰小哥哥说了不。

一段无望的感,即便是单恋,她小花也是不要的。

哼,不就是一个男人嘛,天下的美男子多的是,难道她小花就找不到一个真心真意对她的好男人吗?

她不信的!

实在找不到好男人也正好,她正好当一个放dàng)不羁看遍天下美男子的好色少女,那岂不是也很快哉?

就跟小姐说的一样,男人,有当然锦上添花,没有,那也不妨碍她大展拳脚跟着小姐干一番大事业的!

这不,王翰小哥哥这事儿立刻就翻篇了,她也正好借此机会再物色新鲜的美男子。

薛琬看了这病美男一眼,“你确信?这人可真贵,要卖八十两银子呢。若是你真的喜欢,也罢,那我就给你买下来吧!”

自己的丫头自己心疼,不就八十两嘛,哪怕买了来不实用,就是给小花看看过过瘾也是好的。

正当她叫过老板打算买下这人时,后忽然传来一个更响亮的声音,“老板,这个人我们公主买下来。”

薛琬回头,居然看到了福林公主。

第240章 谣言

福林公主一华丽的衣衫袅袅婷婷站在那里,美艳地像一株芍药。狂沙文学网

她向来我行我素,行事也从不遮遮掩掩,就连看得上的官员子弟也会主动大胆地去明抢,何况去西市口买人,自然是阵仗极大。

除了贴的侍女两人,后面还浩浩dàng)dàng)地跟了一大群护卫,甚至还有个壮汉肩上扛着张黄花梨木做的椅子,该是准备着福林公主累了的时候就让她歇脚的。

薛琬望见福林公主的时候,恰好公主的眼眸也正对上她的。

福林公主看了她几眼,好似在想什么。

薛琬见躲不过,便只好主动向公主请安,“薛琬见过公主。”

福林公主抬了抬眉,“你叫薛琬?是……国子监祭酒薛大人的女儿吗?”

薛琬心中微微有些吃惊。

印象中,她可并没有和福林公主有过什么交往,甚至没有直接地见过面。顶多,在几位老太妃的寿宴上遥遥地碰见过一两回。

但,她知道对方是福林公主,福林公主可不知道她。

居然只是报了一个名字,就知道她是谁了吗?

果然,任何人的得势都不是突如其来的。

福林公主虽然是陛下的妹妹,但若不是个妙人儿,陛下也不可能对她比亲生女儿还要宠。

她羞涩地笑了笑,“回公主的话,我父亲正是薛长安。”

福林的眉眼之中有一种上位者的坦然和贵气,好像那些离经叛道的行为她做起来就是无比自然。

她笑着问道,“听说薛祭酒从靖宁侯府搬了出来,薛七小姐这是来给家里买人的吗?”

薛琬连忙点头说,“正是。”

她从前对福林公主似乎有些小看了。

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名恃宠而骄的好色公主,但今这三两句话的对谈,却足可见福林虽然看起来很低调,但对皇城的事知道的却也并不少。

她们家昨才刚搬的,福林公主一个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居然就立刻知道了。

不仅如此,还一眼看出她来此是为了家里买人的。

这福林公主也不是简单角色。

果然,福林公主又指了指台上那忧郁的男子,“薛七小姐也看中了这小伙子吧?”

薛琬心中更是讶异。

她和小花确实商议要将这人买下来,但却还并未对老板叫价。她们两个人私下讨论时,福林公主也并未到来,居然这么容易就被看穿心事了吗?

应该怎么回答呢?

私心里,她并不想为了买一个护卫而和福林公主对上。

福林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满朝上下无人能比,因为一个护卫而惹福林公主不开心,这无疑是下下之策。

可是,薛琬也实在没办法看到小花失望。

小花和圆月,都是她珍而重之的丫头,对她来说,甚至比姐妹还要亲,她珍惜她们,愿意努力满足她们每一个小愿望。

她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回公主的话,原本确实有此意。不过……”

有些话点到为止。

她相信她的意思福林公主已经领会到。

福林公主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倒是有趣,和别人都不同。”

她挑了挑眉,“既然你喜欢他,那就给你吧。”

福林公主最喜欢的是英俊帅气的男子,但她最不缺的也是英俊帅气的男子。

不过只是一个奴罢了,买了来就是她的人,任凭她摆布的,对她来说,远不如那些会生气会发怒回反抗的小东西有趣。

虽然这种忧郁气质的壮汉子有点少见,但舍了也就舍了,不可惜。

薛琬更诧异了。

据她所知,福林公主若是遇到了喜欢的男人,会像水蛇一样缠上去,用尽所有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怎么就这么容易……

这不像是福林公主的风格啊。

不过,既然公主开了口,那她若是推辞,反而显得扭捏了。

她倒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那就多谢公主割了。”

福林公主听薛琬毫不推辞,心显然更好了。

她咯咯咯地笑,“哎呀,我就喜欢你这样干脆的子,从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薛……薛琬,你叫薛琬?”

薛琬点点头,“回公主的话,正是。”

福林公主抬了抬手,便有侍女递过来一张烫金的名帖,“后是我的生辰,你若是得空,就过来玩吧。”

她说完,又看了那忧郁美男一眼,便甩了甩衣袖离开了。

随着福林公主的离去,她那浩浩dàng)dàng)的一大堆随从也都跟着离开了,这一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也空了许多。

看闹的人见公主走了,就都从角角落落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哇,福林公主看上的男人居然也能让人?”

“这薛七小姐是什么人物?”

“你们怎么都那么忘事,薛七小姐不就是前阵子那林君子事件中受害的前未婚妻吗?”

“哦!对!薛祭酒大人的女!”

“我的天哪,这么位淑女什么时候和福林公主交好了啦?福林公主居然肯将自己看上的人让给她?”

“你们刚才没听福林公主说,薛七小姐也看上了这个男子吗?”

“哎呀呀,好没羞没臊啊,一个未婚的大姑娘怎么就能看上男人呢!”

小花听了这些闲言闲语简直要气死了。

她老早就预言过了吧,不能让小姐和福林公主搅合在一起,否则的话,小姐的名声可就……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莫名其妙的,不过就是和福林公主打了一照面,居然就被联系上了。真是气死她了!

她忍不住虎着脸大喝一声,“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小姐才不是……”

薛琬连忙拦住了她,“这样是没用的。”

她也很头疼。

她也是大大方方地顶着本来面目来此的来给新开的府邸买护卫的,这理由合合理,犯不着避讳他人。

谁都知道,国子监祭酒薛三老爷死了老婆,唯一的儿子还年幼且还送去了江南书院,如今他文昌街的新府邸就由女儿薛七小姐打理着。

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但问题是莫名其妙遇到了福林公主,这么多看闹的人还瞎嚼起了舌根……

可若是小花和这群人杠了起来,那这闲话绝对不会消停,反而会传得更离谱。说不定还没有到明天,她就已经成了和福林公主一样好男色的放dàng)女了……

薛琬扶着额头,对着老板问道,“我要买他,多少钱?”

第241章 好戏

那男人面前的牌子上明码标价写着八十两,但这只是老板的开价,按照惯例,买主是可以还还价的。狂沙文学网

所以,薛琬才会开口问老板这个人要多少银子。

老板原本还嫌弃这男人一张苦瓜脸一脸晦气,没想到他居然连福林公主的青眼都得了,便重新估量起这男子的价值来。

他伸出一个手掌,“一百两。”

小花一愣,“哎哟我去,你这里写着八十两呢,怎么信口开河要一百两?”

虽然小姐现在有钱的,但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她们小姐的钱都是从坑里刨出来的,可费力气了呢。

能省一点是一点。

本来八十两买个家丁就是天价了,何况还要送去龙虎拳馆培训一段时间才能用,算起来这成本可已经够高了。

老板听之前福林公主和薛琬的对话已经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

虽然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千金也是官家小姐,但老板在这地方见惯了大场面大人物,他可不觉得薛琬有什么不好惹的。

他笃悠悠地将那张写着八十两银子的牌子摘掉,又笃悠悠地手写了一张一百两银子的牌子插了回去。

“就一百两,一分钱不多,但也一分钱不能少。”

也不怪他黑心,若是这人被福林公主买了去,公主出手大方,八十两银子买的人,随手再打赏个二十两银子也是有可能的。

想着一百两银子从他眼前溜走而过,他的心里难以平衡,反正这一百两银子得赚回来,不赚回来他心里难过。

小花气死了,叉着腰上去理论,“你这老板怎么做生意的?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出尔反尔,你连信誉都丢了,也不要紧吗?”

她确实喜欢忧郁小哥哥的颜值,但若是价格太贵了,那也只能忍痛割了。

否则,她怎么对得起小姐夜半三更去挖坟的辛苦?

老板还是笃悠悠,“嫌贵就别买呗。我这货好,又不怕没人要。”

货……

薛琬皱了皱眉,虽然她也是来买人的不错,但听到老板将一个大活人当成货物,而且还当着众人的面,当着这人的面,直截了当地这么说,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她沉了沉脸,“小花,把钱给他,领了人我们就走。”

小花张了张嘴,“小姐,可是他……”

随随便便就坑了她们二十两,这还是没还价的数呢!

薛琬无奈地看了眼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低声说道,“你越和老板折腾,这些人传出去话就越离谱难听。”

不过二十两银子而已,没有必要。

小花还想说,但转眼一看四周围的围观群众那兴奋的眼神,饶是凶悍如她,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哎呀妈,真的太可怕了。

她瘪了瘪嘴,“那好吧。老板,一百两就一百两,一手交钱,一手给人。”

原本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

但没有想到这老板心念一转,觉得眼前这对主仆怕事得很,那既然如此,就再抬一抬价格好了。

他想到这里,便笃悠悠将牌子又摘了,“一百两是刚才对价格了,现在这个人我开价一百五十两。”

小花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一次次地狮子大开口,是欺负谁啊?一百五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她唾弃地说道,“一百五十两,你就留着凉黄花菜吧!”

就算这男人再帅,帅成了陈王下那样子,她也不要了。

比起小花来,薛琬倒是淡定许多。

四周围着那么多人,她原本是想要息事宁人的,哪怕老板加价二十两,那就加价吧,不过只是二十两银子罢了。

从她手中经手过的银子成千上万,说真的,也没有将二十两银子放在心上过。

但已经达成的交易,突然之间又变卦抬价,那简直是在挑衅她了。

前世今生,胆敢挑衅她薛琬的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在快要死了的路上。

当然,她现在一介小女子,可不是前世千机司的掌门人,自然没有办法掌握别人的生死。

对,她没法让这个出尔反尔的老板立刻死掉,这与法理不容。可要对付他,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薛琬这样想着,手中便轻轻一弹,有东西悄然打在了那老板的膝盖上。

老板双腿一软,整个人便往前扑去,不偏不倚,恰好跪倒在了那忧郁男子的前。

他脸色一变,“谁?是谁干的?”

忧郁男子认命地站在台上,双手双脚都被草绳系住,自然不可能是他干的。

难道是那对主仆?

可是,那不过只是两个文文弱弱的女子,难道还能有那么大的力气和准头打中自己?连老板自己都不相信。

他对着围观的人群吼道,“到底是谁算计我?是男人的滚出来干一架!”

围观人群都翻了翻白眼,“谁算计你啊,莫名其妙的。自己腿软要跪下,还赖上我们了。真是无聊!”

不过,越是精彩,起哄的人也越多。

有人在那瞎闹腾,“我们可没有那个本事让你下跪。咦,说不定你家祖宗看你做生意不诚信,给你个教训呢!”

老板脸色一变,扯着嗓子喊道,“谁瞎说八道,什么祖宗,什么教训。你才要祖宗给你教训呢!”

正说着,他的双腿又是一软,不偏不倚又跌一跤,恰好又是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忧郁男的方向。

这下子,连忧郁男都有些惶恐了。

不过,他嘴里似乎被放了什么东西,不能说话,只是一脸惊恐地摇头。

老板理智上当然知道这和忧郁男没什么关系,可人是会迁怒的,尤其是他找不到祸主的时候,不免就将怨气都发泄到了忧郁男上。

正当他想要一脚踹过去时,不知掉为什么,膝盖又是一疼,整个人又跪倒在了忧郁男面前。

这时候,连围观人群都起了动,“天哪,这三番两次地跪着,很邪门啊。叫我说,肯定是他祖宗都看不过眼了,非要让他认错不可呢!”

“我算了下,今是极之,鬼门大开,说不定,还真的是他家老祖宗在教他做人。”

“也未必是他家的祖宗,说不定是这年轻小伙子的祖宗见他受了委屈,要代他惩罚这无良老板呢!”

“我听说,鬼门大开的时候,若是惹怒了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是要被带走的。”

“咦?老板怎么了?他好像在口吐白沫!天哪,一定是见鬼了,被鬼缠了才这样!”

薛琬冷艳旁观着这一切,压低声音对小花说,“你等着看好戏。”

第242章 证明

薛琬在萧然耳边低声说道,“这个魏姑娘不简单,恐怕这是她故意设的局。”

她刚开始就看出来了,魏玳瑁与李舒泽有些不对付。

魏玳瑁来此兰亭诗会,意在夺走李舒泽的头名之位。

她故意发难蒋大家,故意激地李舒泽要赶走她,如今想来,恐怕都有深意。

但薛琬先前即便知道,也还愿意帮助魏玳瑁,不过是因为同为女人,知道在这个男权当道的世上女子想要话语权有多么不容易。

魏玳瑁有争取头名的决心,无论她是否可以做到,都值得敬佩。

然而

这并不代表薛琬就喜欢她耍心机和手段啊

萧然点点头,“那你的意思是要揭穿她”

他在坊间长大,知道一个家庭哪怕是大富之家,要培养一个读书人是多么不容易。

李舒泽说得没错,读书人最注重的是声誉。

姚武杨威若是没有做下推人的事,却被人污了罪名,以后莫说仕途了,就是书也要读不下去了。

与魏姑娘有嫌隙的是李舒泽,她不该欺软怕硬,对他边的人下手。

薛琬却摇摇头,“到底是女孩子,给她留一点面子吧。”

她抬头看到林间有窜起的野猴,心中一动,说道,“你去证明魏姑娘不是被人推入水的。我就帮人帮到底,证明也并非她故意讹人。”

读书人的名声珍贵,女孩子的名声也半点都不能被沾染尘泥啊。

这姑娘姓魏,看她穿着打扮,又有着这样的胆量和手段,还能和李丞相的公子结下仇怨,多半也是皇城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皇城姓魏的大人倒是不少,但能和李家沾亲带故的,恐怕也只有沐恩伯府了。

沐恩伯魏家的大女儿嫁给了李丞相的长子李舒华,结亲五载,未曾圆房,成为了皇城贵妇圈里的一个笑话。

上个月,李大公子居然从外头带进来一房妾,还怀抱了个三岁的男童。

李大一时气愤,扯了根绳子上吊死了。

李家在朝中权柄赫赫,魏家也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族。

如此,魏家和李家便结了仇。

这魏玳瑁,多半就是沐恩伯家的姑娘了。

萧然笑了笑,“嗯。”

他的“小弟”虽然杀伐决断,但心中始终保留着一片良善之心,这样甚好。

魏玳瑁和李舒泽争得面红耳赤,差一点就要打起来了。

陈王倒是想要居中调停,但无奈嗓门小力气小,此回出门又只带了一个随从,实在是莫能奈何啊

这时候,萧然在这乱糟糟的境况下厉声喝道,“是非曲直又不是谁说话大声就是谁说了算,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不如就以证据说话吧”

他高声喊道,“我可以证明魏姑娘并非被姚武杨威推入水中的。”

此言一出,现场立刻噤若寒蝉。

魏姑娘愣了一会儿,随即脸色都红了,“那你的意思是,是我诬告他二人咯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问道,“怎么,这位公子,你是亲眼看到我自己跳入了湖水中吗”

姚武杨威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突然又被救了活,自然干劲十足,立刻站在萧然后维护于他,“魏姑娘你这是心虚吗没有听到这位公子说,他可以证明。”

他们不给魏玳瑁喘息的时间,接二连三说道,“既然这位公子有办法可以证明我们两个是无辜的,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机会呢”

李舒泽的眉头总算展开一些,“是非曲直,自然有证据论断。”

他顿了顿,“假若最后真的是我的朋友欺负了姑娘,不论姑娘要什么补偿,我李某都在所不辞。”

魏玳瑁冷笑起来,“我要的东西,你恐怕给不起。”

她转头对着萧然说道,“好,你说我不是被他们两个推入水的,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萧然笑了笑,“魏姑娘你刚才说,你在此地欣赏波光粼粼的湖水,这两人扰了你的雅兴,你们争吵起来,这两人见四下无人,你又是个弱女子,于是,趁机就将你推入水中。是吗”

魏玳瑁点点头,“没错,我是这么说的。”

萧然接着问道,“你还说,当时你不与他们争执,想要转离开,结果他们却在你背后用力一堆,对吗”

魏玳瑁点头,“嗯,是的。”

萧然笑了起来,“也就是说,就连魏姑娘你,也并没有亲眼看到姚武杨威推你啊”

魏玳瑁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面露愤怒之色,“就算我没有看到,但我难道没有感觉吗方才我入水时,周围便只有他二人,除了他们还有谁难道是我自己跳进去的不成”

萧然心里想,就是你自己跳进去的啊。

不过,既然薛琬吩咐了要放这姑娘一马,他自然也要按着剧本来。

他顿了顿说道,“姑娘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魏玳瑁愤愤道,“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萧然对姚武杨威说道,“你二人按照魏姑娘说的方式来推我一把,看我能不能入水”

姚武杨威有些震惊,“什么可是”

萧然笑着说,“不要紧,我自小会袅水,不会有事的。”

姚武杨威还是不敢。

陈王见状,而出,“我和我的随从形与姚武杨威差不多,不如这样,我就勉为其难来帮你这个忙吧”

他顿了顿,“魏姑娘是女子,份量肯定没有你重,我和随从会加重施力,这样才能做到还原现场,萧兄你觉得如何啊”

萧然挑了挑眉,“陈王下说得是。”

他早就看陈王不顺眼了,但碍于薛琬面,对方又毕竟是个王爷,除了不给好脸色,也莫能奈何。

谁知道陈王居然也对他有敌意,这是借着机会想要整他啊

不过,他萧然若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岂不是白瞎了他在市井街头混的那十几年

要知道,能在污浊暗的社会底层艰难存活,不仅需要斗智,更需要坚强体魄。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看谁棋高一着吧

陈王见得逞,有些暗搓搓的小得意。

他对着随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等会儿用力地将神棍这讨厌鬼哥哥踹进湖水。

哼,让他出风头那就出个够吧

两个人摩拳擦掌,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地在萧然背后一推,没有想到这人力气颇大,不仅没能将人推进湖里,反而还让人给弹了回来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薛琬挑了挑眉,低声说道,“兄长,还是我来帮你示范吧”

第243章 沧族

薛琬越来越喜欢小花这丫头了。狂沙文学网

你看她气势十足,又简明扼要地将自己的需求说了出来,完全是一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风范。

她好整以暇地望着这两个人,倒是有心想要看看这穆凭阑有什么本事。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期待……

因为她大概猜到了穆凭阑的出。

盛朝开国以来,国泰民安,盛世轻典,已经好些年都没有这些割舌头的刑罚了。看这青年的年龄,怎么也算不上。

所以,穆凭阑被割掉的半条舌头,定然不是因为作犯科,至少肯定不是因为官刑。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他曾在某个变态的主人手下待过,他犯了错,主人便用了割舌的私刑来惩罚他。

但割舌毕竟是私刑,民不举自然官不究,也无人会说什么闲话。可若是摆到明面上,那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一般动了割舌刑罚到奴婢,主人也不会再转卖出去,这对主人是很不利的。

除此之外,薛琬听说江湖上有个神秘的帮派,里面的人入门就要行割舌礼,至于为什么要割掉舌头,大抵还是一种控制,为了不让这些人将帮派的秘密说出去。

这门派修炼极其邪门的功法,有传闻说,修炼到一定的地步,就可以使用腹语说话,既然如此,有没有一整条舌头,好像也不重要了。

当然,这些都是传闻。

而且,是极少数人才有机会听说的传闻。

入了这样邪门的帮派,还能出来的人,一般来说,都是有本事能从那里逃出来的。

可是既然都有本事生死之中逃了出来,怎么又会被人捉了去当奴隶来发卖呢?

这里头想必有很多故事。

薛琬既然立志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千机司,那么对这些江湖上的事知道的也自然事越多越好。

她当然也怕惹麻烦。

但所谓富贵险中求,人若是连一点点冒险精神都没有,那和咸鱼又有什么分别呢?

所以,在小花等着穆凭阑答话的时候,她也在等待着答案。

果然,穆凭阑先是有些犹豫,犹豫过后,忽然就坚定了起来,他比划着希望小花给他取来纸笔。

薛琬挑了挑眉,这人居然会写字,那就好说了。

她冲着小花点点头,示意可以给他纸笔。

小花出门当然不会随携带笔墨这种东西,不过还好,这里是西市口,只要出得起钱,什么都买得到。

她不一会儿就买了简单的笔墨过来,递给了穆凭阑,“诺,给你。”

穆凭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在纸上写道,“我和妹妹穆观雪被歹人强捉成为奴婢,妹妹如今正在女婢所中,求小姐搭救。”

他抬头看了一眼薛琬,因为知道薛琬才是真正可以做主的人,又低头写道,“我和妹妹都是沧族人。”

沧族?

薛琬的脸色很是平静,心中却有一点忍不住的小雀跃。

沧族是西南边境地的一个少数民族,人口稀少,因为盘踞在深山之中,几乎与世隔绝,所以,外界也流传了很多神秘的传说。

千机司的密报上说,沧族人大多都有些异能,有些人会御水,有些会御火,还有些会御土,甚至还有可以冶炼金子的奇人。

但,密报也只是密报而已。

千机司的记录上,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活的沧族人,这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不管眼前的穆凭阑到底是不是真的沧族人,他能说出沧族这个名字,薛琬就对他另眼相看了。

她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妹妹若是当真在里面,我答应你,一定会救她出来。”

薛琬没有说买。

因为,若这对兄妹真的是有异能的沧族奇人,那她必然是要好好用上的。

她用人从来都不会将自己看得高人一等,她的下属对她而言,可不是可以随意打发的人,而是朋友兄弟或者姐妹。

金木水火土。

假若传言是真的,那她真的好期待呀!

穆凭阑见薛琬点了头,都激动地快要哭了,他不管不顾就要进去,却被小花拦住了。

小花皱皱眉说道,“你这个人看着眉清目秀的,怎么就一点都没有脑子?”

她咳了一声,“你若是跟着我们进去,那里面的人看出来我们是特意要去买你妹妹的,岂不是要坐地起价?”

一个普通的女婢时价不高,十两银子到三十两银子不等,这还是要体好外貌好没有什么明显的瑕疵的。

可这些卖人的老板都是人精,若是瞧着有人就是为了某人特意去的,那价格就不好说了。

就比如刚才那个毫无信誉可言的老板,可以从八十两银子生生地睁眼说瞎话提到一百五十两呢!

穆凭阑愣了愣,连忙埋头在纸上写道,“可我不进去,你们也不知道哪个是我妹妹啊!”

薛琬睫毛微动,低声问道,“你将你妹妹的长相画在纸上,也不用很详细写实,只需要将她的特征画出来便是。”

她顿了顿,“你们的卖契用的都是真名,倘若真的有你妹妹,我应该也不会搞错。”

穆凭阑点头,急匆匆便在纸上画了起来。

小花一边看着他画,一边叮嘱着说道,“你可千万别是在哄我们玩,若是你假装里面有个妹妹,然后趁着我们去帮你的忙的时候,自己偷偷跑了,呵呵……”

她将眉头一横,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要你还在皇城,姑们就算掘地三尺也会将你找出来的。别问我怎么找人,你毕竟是个不会说话的,要找你还是不难的。”

更何况,她还认识京兆府尹程谨之呢,那老男人虽然油腻,但是破个案啊找个人的还是靠谱。

穆凭阑连忙摇头,在纸匆匆写道,“二位放心,我的卖契还在你们手上,我就算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他抬了抬头,又低下去,继续写道,“我以我的姓氏起誓,对两位绝无虚言。”

小花哼一声,“那就好。”

话音刚落,穆凭阑也画完了妹妹的小像。

小花一看,张大了嘴,“你这是什么鬼画符?你妹妹若是真长这样,还不得愁死人?”

薛琬看了一眼,却点头说道,“我已经记下了。”

第244章 赠品

穆凭阑应该是没有受过基本的画工训练的,所以他将妹妹画得简直……

可还算好,他总算抓住了几个特征来,比如他妹妹穆观雪眉心有一点红痣,嘴角生了一对梨涡,再加上长脸大眼睛,薛琬觉得她还是可以大致想象出那妹子的模样来的。

有这些特点,再加上名字,应该已经足够了。

薛琬对着穆凭阑说道,“你领着这些人站在这里太过打眼,去对面的茶坊坐坐,若是找得到人,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小花从兜里摸出一块碎银子,“不能说话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年头,银子才是大爷。你就往那一坐,将银子甩出来,那些泡汤了的自然就会将茶水点心送上。”

她拍了拍穆凭阑肩膀,“自信一点,大胆一点!”

再说了,穆凭阑又不是一个人,她们刚才买的十六个壮汉都跟着他呢,有什么好害怕的。

穆凭阑感激地都快要哭了,眼睛里面都是水光。

小花心下暗叹,一个高大粗壮的大男人,生了一副忧郁的面孔就罢了,这眼泪居然真那么容易就掉下来。

唉!这让她在他面前女子汉气概爆棚啊!

有一种想要好好怜惜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小花抖了抖肩膀,也不再管他,赶紧跟着薛琬进了女婢所。

她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小姐,你这么确信这姓穆的会乖乖在对面茶坊等着,他就不会趁着这大好的机会跑了?再说,你咋能确定,他说的什么妹妹不妹妹的,就一定是真的?说不定,他这是为了诓我们呢!”

薛琬笑了笑,“你以为他傻啊?他身后跟着十六个人呢,就算想跑,是那么容易的?”

她叹口气摇摇头,“而且,他不能说话,行事便要比常人艰难许多。我想,他好不容易逃脱了那种地方,也不想再遇到麻烦,如今跟着我才是他的最上策。”

所以,穆凭阑没有理由会骗她。

他也一定有个妹妹叫穆观雪。

但穆观雪到底在不在女婢所,那就不一定了。

毕竟,就连穆凭阑自己也是刚才才得到自由的,他怎么能确定他的妹妹就一定在女婢所呢?就算从前在,说不定也早就被人买了去。

总之,她肯进去一趟,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是想尽力去为这个人沧族做一点事,以期未来……

正说着,她二人便就进到了里间。

女婢所的老板有一男一女两位,听说话好像是夫妻。

老板娘一身鲜艳的红裳,见了薛琬眼睛一亮,“这位小姐,是来挑人的吗?”

小花抢先回答,“是,我们想要买两个丫头。”

这倒也并不是假话。

她们从靖宁侯府带出来的多半都是年长的老人,手脚利落的小丫头并不多。

这回临出门之前,云姨娘还特意吩咐了,想要添两个年轻的丫头使使——年长的嬷嬷经验是丰富,但容易拿大,差遣起来没有小丫头得心应手。

再说,一个府邸不能全部都是老人,总该有些新鲜血液,看起来也蓬勃一点嘛。

老板娘听了,连忙说道,“来,里间请。”

掀开一个帘子,就到了屋子里面,满目都是年轻怯弱的少女,共同特点是瘦和畏惧,长相各有千秋。

老板娘问道,“我这里的丫头,也分三等价钱。不知道小姐是要哪一种类?”

小花说道,“你且说来听听是哪三种。”

老板娘笑了起来,“这第一等,自然是生得好,手脚麻利,人又勤快的。就在这里。”

她指了指第一排,“这些姑娘多多少少都会些本事,有的会绣花,有的会裁剪,有的会做饭。第一等的姑娘价格自然要比寻常的贵些,毕竟是买回去就好上手用的。”

小花问道,“那要多少钱?”

老板娘伸出三个手指,“至少要三十两起。”

三十两足够皇城一个普通的家庭日常嚼用一整年的了,甚至还过得挺宽裕。

不过这老板还是没有方才家丁所那边的黑心,那边三十两几乎都买不到什么像样的人,这里就能买一等婢了。

小花挑了挑眉,“那第二等呢?”

老板娘说道,“第二等的姑娘也不错,生得样貌呢是普通了一些,但人都勤快,做事好。不过像绣花裁剪这些,就差一点。小姐买回去了,还需要自个儿培训几日才能用上。”

她连忙道,“但这也实惠呀。这样的丫头一个咱们就卖二十两。不贵吧?”

小花没有回答,紧接着问道,“那还有第三等吗?”

老板娘便没了什么兴致,淡淡地说,“第三等自然是有,也便宜,十两银子你就拉走一个。不过我可事先说明,这第三等的丫头模样普通,也没有什么特长,回去还得费力气调教。”

她顿了顿,“不瞒你说,我这里第三等的丫头虽然便宜,确实最不好卖的,你若是要,我卖二送一,搭送你一个如何?也免得她们白吃我这里的米饭,做点生意不容易,唉!”

小花便回头看了一眼薛琬。

眼神的意思是,“小姐,穆凭阑那画我可是看不懂,所以也不知道他那妹妹在不在里面。你快瞅瞅有没有?”

薛琬不着声色地摇了摇头,示意那穆观雪并不在里面。

小花得了暗示,忙又问道,“老板娘,你这里门面这么大,莫非就只有这几个丫头?”

她叹口气,“我们小姐是诚心想要买人的,只不过你这里选择有些少啊!”

老板娘讪笑一声,“原本倒也不是只有这几个,不巧,刚才来了位王府的长史,挑走了一大半的姑娘。”

她忙问道,“这几个若是还嫌不好的话,要不然小姐再等两天?我们还有一批货正在水路上,后日才能到皇城。”

薛琬皱了皱眉,“货”,这是她今日第二次听到这个字了。

她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便咳了一声,“老板娘,是觉得我们出不起王府长史能给的价格吗?”

老板娘连忙摇头,“不不不,这位小姐您可别这样说,太折煞我了。”

她为难地指了指这些人,“但我这里今日确实只剩下这些了。唉,里面倒还有一个,但又聋又哑的,你们也看不上啊!我还想赶紧来个大方的买家,我卖二送一,将她卖出去呢!”

又聋又哑……

小花挑了挑眉,“既然也是你这里的姑娘,那就让她出来让我们见见呗。”

她挑了挑眉说道,“就算卖二送一,你也得让我看看送的那个是怎么样的,我才能决定要不要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老板娘?”

第245章 观雪

老板娘总觉得这话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也还是照样去做了。

她叫了那又聋又哑的姑娘出来,苦着脸说道,“这丫头是之前在外地收到的,看着眉清目秀长得可好看了,还被讹了好大一笔银子,结果又聋又哑,真是上了大当。”

原本这样姿色的姑娘,是不必到女婢所里来的,至少也能去瘦马所卖个上好的价钱。

多且不说,一二百两银子还是能卖出来的。

谁知道,收到货后,这丫头既听不见又不能说话。

一开始老板娘也以为这丫头是故意这样的,但撬开嘴发现,居然少了半根舌头。

一个丫头,再好看也没有用,既听不见又说不出,那就等于废品砸在了自己手上了。

偏生这丫头胃口还不小,一顿能吃两个人的饭,不给足了就呜呜呜哭,哭的声音还贼难听,她心软,只能喂足了去。

这可是老板娘心头最棘手的一笔烂账了,她多么想能立刻马上将人卖出去。

不,哪怕是送,也赶紧送走才好!

老板娘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小花,希望能心想事成。

但小花的目光却从那丫头身上滑过去,最后坚决地离开了,“老板娘,要不我们再考虑一下。”

显得很嫌弃的模样。

正当老板娘绝望的时候,薛琬说道,“算了,我们出来时间太久了,家里要着急。不就是选两个丫头吗?差不多就行了,你赶紧付银子走人吧。”

小花勉为其难,“啊?那么差,送的也那么差,这就要了?”

她叹口气,“那好吧,老板娘,我们要两个二等丫头。你送……你要送就送这个又聋又哑的,是不是得给我们打点折?”

老板娘一听对方愿意将人带走,简直欢天喜地,不就是便宜一点嘛,当然可以啦,一想到将来能省下不少饭钱,她觉得便宜一点简直太合理不过了。

她连忙说,“两个二等丫头原本是要四十两的,这样,我便宜你们二两银子,就收你三十八两如何?”

小花挠了挠头,“三十八两,我再带走一个既不能听也不能说的?”

老板娘忙道,“那好歹也是一个漂亮姑娘不是?你就是摆着看看也赏心悦目啊!”

似乎是为了怕她们反悔,她立刻说道,“这样,三十五两,不能再少了!”

小花叹口气,“那好吧,看在老板娘那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买下了。”

她嫌弃地瞅了一眼那姑娘,“就把她也带回去当花瓶好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当卖身契交到小花的手上时,她内心简直要笑出声来了,哈哈哈,果然是穆观雪,太好了,一分钱没有花,就将人领了出来不说,还便宜买了另外两个丫头。

这简直,太划算了!

她开心地都想要放鞭炮了呢!

不过,为了不让老板娘看出来她亏本来了,小花还是一脸严肃模样,一言不发地对新买的几个丫头说,“你们以后就都是小姐的人了,跟着小姐好好混,只要你们衷心老实能干,小姐不会亏待你们的。

她瞅了一眼穆观雪,“包括你。好了,我们现在打道回府了!”

一出了女婢所的门,小花严肃的脸就绷不住了,她喜笑颜开,“小姐,我太开心了!”

薛琬没有想到,穆观雪真的在这里,这也挺意外的。

不过,能不费分毫就将人领回来,这让她更惊喜。

总算能给穆凭阑一个交代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若是这对兄妹真有什么异能,她以后要让他们给她干活也能理直气壮一点了?

嘿嘿,美滋滋。

在茶坊的穆凭阑一看到妹妹出来,眼泪就飙出来了。

他不能说话,但咿咿呀呀却是会的,飞奔到妹妹面前,就要抱起。

当然被小花给阻隔开了。

小花板着脸说道,“你给我注意一点啊,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你是个男的,她是个女的,你们当街搂搂抱抱成什么体统?难道要让大家都注意到你们吗?”

她咳了一声,“有什么话给我憋着,憋到家里再说。”

这时候,穆观雪也知道了,原来买人的小姐是帮助她和哥哥团圆的人。

她木讷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

西市口离文昌街挺远,还好,这里有很多马车出租。

小花租了两辆大车,将这些买来的护卫丫头都先送了上车,叫车夫送到文昌街薛府,人送到了让车夫管门子要钱。

她自己则让穆凭阑和穆观雪上了马车。

薛琬问道,“你们两位真的是沧族人?”

穆观雪有些惊讶,在纸上写道,“你知道沧族?”

薛琬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在古籍上看到过,只知道是在西南边境处的一个少数民族,不过,从未见过真正的沧族人,除此之外,也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算是说了一半的实话。

毕竟,她前世还是听闻过沧族人有特异功能的事的。

但这种玄幻的事,也不一定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也必定是他们族中的大秘密,若是她说知道,那才是奇怪的事。

小花却指着穆观雪说道,“哦,原来你是假装聋的啊!”

什么又聋又哑。

哑,是没有了半条舌头。

但聋,必定是装的。否则,怎么可能小姐刚说什么,这穆观雪就能写出来呢?

穆观雪的脸色一下子微红,她连忙写道,“我也是没有办法,还请见谅。”

她想了想,又在纸头上写道,“小姐,请问能送我们回沧族吗?我们兄妹被奸人设计不得已离开族内,又接连遭遇了许多匪夷所思之事,甚至还失去了半条舌头。好不容易从那暗无天日的鬼地方逃开,又遭了人贩子的暗算,如今才算是重见天日。”

穆凭阑也一脸期待,写道,“若是小姐送我们回沧族,买我们所费的银两,我们一定十倍百倍奉还。”

薛琬很想说这不是钱的事。

她救下他们明显也不是因为纯粹好心,而是希望这两个人能对她有所用。

所以,他们这样要求她送他们回去,这让她很为难啊!

但……她还是一个心软的姑娘,“若你们将前因后果都说清楚,我自然也考虑送你们回去。”

第246章 御水

薛琬没有将这对兄妹带回文昌街的宅子,反而让车夫调转车头去了北街萧然的宅子。狂沙文学网

虽然按照推断,穆凭阑和穆观雪并没有将沧族或者邪教的人引来皇城,但凡事都需要留一点余地。

毕竟,这两个人断了半条舌头,这一点还是很引人瞩目的。

而昨天也有人因为福林公主而知道了她的份,尤其是家丁所的那个老板,吃了个闷亏,定是会将她记在心上。

萧然自从买下了后面的宅子,对外就公开是住在那里,只有薛琬知道,那不过只是一个幌子,萧然夜里会从后面的宅子进来,经过暗道回到他自己的屋子。

所以,当他忙完京兆府的公事回到家中时,居然在院子里看到薛琬和一对陌生男女时,还是有些惊讶的。

他问道,“这两位是……”

薛琬笑着说道,“他们是一对兄妹,穆凭阑和穆观雪,沧族人。”

沧族?

萧然的脸色未曾变化,但眸光显然亮了一下。

虽然薛琬从未对他提起过,但他在市井街头游走时,偶然曾听喜欢吹牛皮的游方郎中提起过沧族的事。

那个郎中说,沧族远在西南边境,是一个鲜少为人知道的地方,那里充满了神秘和危机,也遍地都是机遇。

沧族山中的花草都是珍惜的草药,可以治病救命,而他们族中又有许多闻所未闻的奇人异士,能给断臂接骨化腐朽为神奇,还能开脑凿洞治病救人。

总之,说得神乎其神,听到的人都只觉得郎中是在痴人说梦,没有人相信。

萧然原本也并不相信的。

但他却还是记住了这些事。

今猛然听薛琬提起沧族时,脑海中那些郎中所说的神奇之事便都映入了眼帘,彷佛就在昨天,生动地回放着。

他看了一眼薛琬,见她目光里也隐约跳跃着兴奋,便心中一动,觉得或许……郎中所言也并不是子虚乌有。

“幸会!”

穆观雪似乎没有想到薛琬会带他们来见一个生人,神一下子就很警觉。

薛琬安抚道,“两位不用紧张,他是我的人。你们有什么话在这里说,比较方便,他绝对不会传出去半个字的。”

她顿了顿,“有些事,我来办不如他帮忙容易。”

皇城的女子虽然行动还算方便,尤其是她已经搬出来住了,可谓是来去自由。

可到底不如男子办事方便,所以这件事还是需要萧然的助力才可。

穆凭阑拉了拉妹妹的袖子,在纸头上写道,“小姐既然救了我们,就绝对不会害我们。”

他对着萧然笑了笑,“幸会!”

萧然见穆凭阑眼神忧郁,一简陋的粗布麻衫,上脸上都有些脏污。

又看到他的字写得不错,想来是自小就勤加练习的,便觉得这人就算在沧族应该也是上位者。

只是不知道因何流落到皇城,且是这副模样。

他看了一眼薛琬,“到底怎么回事?”

薛琬便将今的事说了一遍,“我觉得他们兄妹命运坎坷,忍不住就想要帮一个忙。只不过,我也不是随便乱发善心之人,所以想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罢了。”

她顿了顿,“你也知道的,送他们回沧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仅要花费人力物力和金钱,还有一些其他的麻烦。”

总之,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

穆凭阑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他一脸肃穆地在纸上狂写,不一会儿将纸递了过去,“我们兄妹的父亲正是沧族的族长,一年前,救了一个误闯我族的伤者,原本只是想救下他后送他离开,但没有想到,却给沧族带来了灾难。

沧族与世隔绝,坐拥大片肥沃的土地和山林,山中的草药皆是圣品,这人眼红我族的宝藏,居然离间我父亲和叔父的感,让叔父对我父亲痛下杀招。

父亲惨死,我和妹妹也被叔父重创,在忠仆的掩护下被迫离开族内。

原本是想要去南疆搬救兵回来的,但没有想到却被一个叫南极教的邪教俘虏。

南极教入门的仪式就是要割掉半个舌头,这些雕虫小技,原本我和妹妹都可以轻易应付,但叔父重创了我们,那时正是我们最虚弱的时候,只能……

南极教的总坛位于南极岛,那里简直是人间炼狱,我和妹妹恢复了一点能力之后,就想方设法离开了。

但未曾想到,却又遭遇了盛朝的人贩子,那些人贩子穷凶极恶,人数众多,一旦俘虏了猎物就用手铐镣铐加锁,我和妹妹元气大伤,想方设法也无法逃脱。

若不是今遇到了小姐,我们兄妹怕是要失散了,那就更别提要回到沧族报仇雪恨了!”

果然是个悲伤的故事。

薛琬反复听到穆凭阑提起能力两个字,不由问道,“你们的能力是什么?”

穆观雪有些犹豫,也有些警惕。

但穆凭阑显然老实多了,他在纸上唰唰唰写道,“沧族人多有异能,风雨雷电花草树木都有神通。我妹妹可以御水,所以我们才能从南极岛上逃脱。

而我,就惭愧了,虽然是沧族的少族长,但目前还未发现有什么能力。只不过随家父学了一点武技罢了,但在沧族时我的叔父废掉了我的功力,如今和一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穆观雪见哥哥都招了,便也不再隐瞒,“我可以御水,原本修为还算深厚,但被叔父打伤后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养伤,所以如今功力大减,只能说水比常人好一些罢了。

这被人贩子带来皇城的一路上,我一直都期待可以走水路,但却没有。

那些人又看管得严,所以根本就没有机会逃走……”

薛琬眉头一挑,“御水?是如何御?”

穆观雪见桌上有茶水,便伸出手来,奇迹发生了,杯中水随着她的手指的舞动而舞动着。

她的手指往下一挑,水就往上冲起,然后开出了一个水花便就消失不见了。

饶是薛琬这样见多识广的人,见状也不由张大了眼睛,“啊,居然如此玄妙!”

眼前只是一杯茶水,若是一条大江大河呢?若穆观雪的伤完全恢复之后,是不是就可以有鬼神莫测之能?

这简直太神奇了!

第247章 条件

萧然也看得目瞪口呆,他早就猜测游方郎中可能并非虚言,但真正看到这种异能的时候还是惊呆了。

他脑海中想到的和薛琬不谋而合。

不,他想得更多。

既然穆凭阑是沧族的少族长,如今他父亲死了,理应由他来当这个族长,那么他就不可能一点本事都没有。

或许他隐瞒了自己的实力。

就算此刻并没有什么神力,但说不定他们沧族的族长交接仪式上,会有什么东西触发他的异能。

总之,这个穆凭阑看起来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但一定也不会是个简单角色。

这样的人,若是能用自然是好的,但要用起来也甚有被反噬的风险,所以将他们送回沧族是对的。

薛琬拍了拍手,“果然是了不得的能力。”

她顿了顿,“你们要回沧族的理由,我感受到了,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以你们如今的能力,就算我派人送你们回去,也无异于羊入虎口,在你叔父面前,你们两个真的不够看啊。”

穆观雪一愣,随机沮丧起来,“是,叔父可以御火,他的能力很强,世上只有我父亲才能压制他。可是我的父亲已经……”

她的伤势还未完全好转,哥哥的异能也没有被激发,就这样回去,真的等于是飞蛾扑火。

可是,就算明知道不是叔父的对手,也非要回沧族不可啊!

那是她和哥哥的家,那里还有等待着他们拯救的父老乡亲。

薛琬低声道,“我觉得两位还是在皇城先养好伤,积蓄实力,等到可以与你们的叔父抗衡的时候,再回去要好些。”

她顿了顿,“你们两位如今在皇城,我想你们的叔父应该不会想到这一点。这正好是一个修身养息的好时机。”

穆观雪有些意动,“可是……”

萧然也道,“报仇雪恨,不急在一时。若是自己没有修炼好,就急着以卵击石,那也是毫无作用,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顿了顿,“我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譬如他,也等了十几年了,还没有替母亲洗雪冤屈。

难道是因为他不够恨吗?或者又是因为不孝顺?

不,都不是的。

只是因为他自己知道,他的能力还不够。

在没有足够的把握报仇之前,积蓄实力才是重要的事。

因为,报仇自然是紧要的事,但若是因此丢了性命,也很不值得。报仇之后,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才是正确的方式。

穆凭阑微微一愣,确实,他和妹妹一心想要回到沧族报仇,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实力不对等的问题。

他们的想法很单纯简单,就算是死了,也要和叔父决一死战,这才不枉为人子。

可是,如今眼前的这对男女却提醒了他,他们的能力太弱了,就算回到了沧族,可能连叔父的面都见不到就已经被他的下属弄死了。

那,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薛琬趁机说道,“这样吧,两位就暂时在我这里小住疗伤修养。你们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和我说,只要我有,就一定双手奉上。”

她顿了顿,“等到你们二位觉得有能力回去报仇的时候,我再让让送你们回沧族。”

穆凭阑感动地都快要哭了,他一个高大的壮汉眼泪汪汪的,“小……小姐……”

他觉得若是世界上真有仙女,那么眼前这位就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了。

还是穆观雪理智一些,她飞速在纸上写道,“但是这么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

你花了大价钱买下我和哥哥,我们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还要占你的地方疗伤治病,休养生息,养好了,你还要送走我们。这样的话,你岂不是亏本了?”

所有的人都是逐利的。

她可不相信薛琬会无缘无故对一对陌生人好到这样的地步。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说了,薛琬花了八十两子买下的哥哥。虽然她不知道皇城的物价是多少,但八十两子可是足够买下两三个上等的婢女了。

这不是一笔微不足道的银两。

薛琬又不是女菩萨,哪里有那样无私的心肠去帮助他们呢?

和哥哥穆凭阑的天真热血不同,穆观雪喜欢将所有的事摆在明面上来讲。

她不相信薛琬会毫无所图地帮助他们,若是她能提出要求,她反而更加信服。

薛琬笑了起来,“我自然不是毫无所求。我与两位萍水相逢,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又不是亲朋好友,我自然不可能无私地帮助你们。”

她顿了顿,“明人不说暗话,我帮你们,有我自己的所求。”

穆观雪写道,“是什么?但请直言。”

薛琬目光婉转,声音清丽,“听你们说了沧族人的异能,我很感兴趣呢。两位是未来族长和族长的妹妹,在沧族的地位想必很高,我也不敢驱使你们为奴役。”

她接着说道,“所以,以后不必再提我买下你们的事了,就当我只是搭救你们便是。但等两位回到沧族之后,还请遣送几位身怀异能的男女,来代替你们兄妹服役。这样可好?”

能御风水雷电诶!

穆凭阑和穆观雪她是不指望了,人家沧族的一族之长,当然不可能来当你的小厮和丫头。

等他们恢复了能力,那张所谓的mài shēn契便就是不存在的。

她也不能强迫人家对不对?

但整个沧族应该不只是这对兄妹有异能吧?地位比较低,但是有异能的小伙子小姑娘能不能给她来一打?她很需要有本事的人哪!

果然,穆观雪听了这话,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可最怕薛琬和她说,帮他们纯粹是因为缘分啊之类的虚无缥缈的理由。

还是来点实在的让人安心和踏实。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点头说道,“我们答应你!等到我们回到沧族,打败了叔父,夺回了族长的权利,一定会派出族内可以驾御风水雷电的高手各一,在您的有生之年留在皇城服侍您!”

有生之年……

虽然这承诺的时间可长可短,但到底还是有诚意的。

薛琬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成交了!”

第248章 当局

这小院是萧然僻静的栖息地,薛琬自然没有打算让两个外人打扰他。

再说了,若是将来这对沧族兄妹的事被嚷出来,与萧然有什么联系就不太好了。

她只是习惯性地遇到什么大事就想要找他商量,哪怕所有的决定都是自己做的,但只要有他在,彷佛内心深处就能多一点底气和把握。

大概是一种心理作用吧。

谈完了正事,薛琬悄声问萧然,“这对兄妹我打算送去龙虎拳馆,你怎么看?”

反正拓跋祐不喜欢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所以,也没有必要因为这样做拓跋祐很更讨厌她而避忌什么。

龙虎拳馆地处偏僻,只要做得隐秘,也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那里多了两个人。

而且,不论穆家兄妹修炼的什么gong fǎ,交给懂武术的人去看护帮助,总要强一些的。

至于祐老板那,少不得她就要多出一点血了。

还好,护国寺山底下的那堆东西再过不久就会重见天日,只要她的报酬足够丰富,想来祐老板也只能干生气吧?

萧然点点头,“你今日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不宜再多做什么。这对兄妹交给我,我会亲自将他们安全送往那边。”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做那个端庄高贵的薛七小姐,如白雪般纯净,如泉水般温和。

而那些世间的纷扰和脏污,都交给他来做。

薛琬有些担忧地望着他,“我看你很是疲倦的样子……”

萧然冲她笑了笑,“没事的,不过跑一趟。若是太晚,我今夜就不回来,在祐老板那睡一觉再说。”

他看了眼小花,“天色已晚,你带你家小姐回去路上多加小心。”

小花很满意地看着萧然对小姐的关心,不知道为什么,她近来看这人就有些丈母娘看女婿的观感,越看越觉得满意。

大概是曾经经历过林朝这种竟是罕见的渣男吧,她现在对未来姑爷的要求,已经完全不在乎家世了。

只有一个要求,对小姐好!

而苏十一,完美地符合了这条硬条件。

她忙点了点头,“好的,好的,我小花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薛琬离开的时候,特地和穆氏兄妹叮嘱了几句,比如祐老板脾气不怎么好之类的话。

穆氏兄妹都细心听了。

穆观雪有些羡慕地在纸上写道,“你男人真不错!”

噶?

薛琬连忙摇头,“啊,你可能误会了,我说……”

穆观雪笑笑,在纸上继续写道,“哎呀,别害羞,我只是实话实说,可没有要抢走你男人的打算。”

她顿了顿,继续写道,“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叫我说,遇到这样好的男人得好好把握,若是让他等得太久,他可能也会有累了倦了的时候,那时候,我恐怕你会后悔……”

薛琬愣住。

刚想要再反驳,可是却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尴尬地笑笑,“我们现在分头行事,等有空的时候我会去看望你们的。对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药品之类的,你们尽管告诉他。”

本想再说告诉他就和告诉了她是一样的。

但一想到穆观雪刚才的话,还是别让她继续加深误会比较好。

回府的马车上,薛琬一直若有所思。

小花觉得气氛有些超乎寻常地冷,她咳了一声,“小姐,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深沉,怪让人觉得害怕的。”

她探头过去,“小姐,你在想什么吗?告诉我小花,帮你分析分析呗。”

薛琬摇摇头,“我自己都搞不懂的事,告诉你有什么用。你难道还比我懂得多不成?”

小花不服气地说道,“那得看什么事,若是那些大事,我确实够不上小姐的脚趾头。但是……”

她眉头忽然挑了起来,“若是和帅哥哥们有关的事,那我小花可是个行家啊!”

帅哥哥……

薛琬心念一动,“我且问你,你也觉得我和十一之间有些古怪吗?”

小花像看妖物一样看着她,“不古怪啊,有什么古怪的,你们两个很自然啊,非常自然,非常流畅,一气呵成。”

她嘿嘿笑道,“我觉得很好。”

薛琬睁大眼睛望着她,“你觉得哪里好?”

小花笑嘻嘻,“十一是个好人,做我们的朋友,就很好。若是能当我家姑爷,那就更好了。”

她顿了顿,“搞了半天,小姐你是在困扰这一点?你是不是自己也搞不清楚,你对十一是什么感情了?”

薛琬心里空空的,也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好半晌,她才叹口气说道,“我只觉得我这样对十一,是发自内心把他当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伙伴,原来在你们眼里,我和他之间确实另外一种感情。我有些惊讶。”

但惊讶之后,似乎也有些被说服的意思。

好像,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意识到和她相处时候都苏十一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魅力四射的男子。

但猛然一下子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她心里的感受就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薛琬摇了摇头,“还是先不提这个了,我有那么多事要忙。”

小花却正色道,“小姐,既然开了这个话头,你就听我说两句,我觉得你对十一也并不是毫无男女之情的。”

她顿了顿,“至少,你愿意如此贴近他,是因为他身上对你有着吸引力,否则,你怎么能容忍和他肌肤接触如此亲密呢?”

手也拉过,抱也抱过,脸也碰过。

哪里还是一句当朋友就能解释的呢?

朋友多了去了,难道和谁都可以如此亲密无间?

这甚至都超越了亲情,至少小姐是绝对不会和本家的这些堂少爷们如此亲近的。

薛琬怔住,“是……是吗?”

可是她这样做的时候,心里却是什么杂念都没有的。

小花叹口气,“小姐啊,你有没有想过,十一的心情呢?你对他亲亲我我搂搂抱抱,他若是不喜欢你,还能允许你对他这样?”

她接着又说道,“小姐,我说呀,若是您当真对十一没有那种意思,以后可要约束着点自己的行为,这地方呢也能少来就少来几次。您跑得那么勤,别人不误会才怪。”

真是,当局者迷!还不如她小花眼睛明亮呢。

第249章 避让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薛三老爷就在文昌街安顿了下来。

这文昌街很妙,住在这里的人家绝对不会在大门上挂什么“黄宅”“李府”之类的门匾,而是弄些“拈花斋”“清风阁”之类的名堂,一家比一家文艺。

薛三老爷在这方面从来都不落于人后,他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好几夜,终于决定要将这文昌巷的宅子取名为“茅庐”。

云姨娘偷偷和薛琬抱怨,“琬琬,你说你父亲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家修得也算精致美好,怎么就成了茅庐了?这说出去多难听?”

她都不好意思说,薛三老爷将新门匾挂上去的那天,她正好从外头回来,一打眼看到还以为是茅厕……

薛琬笑着说道,“确实有些不怎么花哨,但父亲既然喜欢,就随他去吧。”

她见云姨娘还要继续抱怨,连忙一句话抛出去,“只要父亲能每日回家,姨娘就别管他管这里叫什么了。”

云姨娘一想,倒也是。

最近三老爷不仅每日回家,还点名要吃她亲手做的饭菜。

既然吃了她的饭菜,那总是能见到面,还能说上几句话的,比起从前来,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哪家的下人都是迎高踩低的。

从前她在靖宁侯府的时候,可没有少遇到被鄙视的糟心事。

如今,下人们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样了,简直各种服气。

是了,只要老爷能每日回来,和自己客客气气相敬如宾,管它叫什么呢,就算真的叫茅厕,她也认了!

薛琬送了云姨娘欢天喜地走了,不由摇摇头,“云姨娘还真是好哄。”

比起绵里藏针的白姨娘,那她还是喜欢直来直去的云姨娘。

简单!

小花笑着说道,“从前觉得她可恶,最近相处了解过后发现,云姨娘确实挺可爱的。”

圆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去去去,你那可不是觉得云姨娘可爱,而是云姨娘做菜的手艺可爱。”

如今三房家里人口少,主子只有三老爷,七小姐和云姨娘三人。

云姨娘做菜的时候总是多加一点,先在厨房剩下了几个大丫头的菜,再拿去一块儿吃。

大概是吃人的嘴软吧,不知不觉,小花和圆月都有些喜欢云姨娘了。

家里都如此一派安宁和谐,薛琬很是高兴,这大大地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

所以,便可以一心一意地搞事业了!

再过两日就是计划好的取宝藏的日子了,这些天来,她虽然不怎么出门,但是各种消息都通过不同的渠道传到了她的耳边。

把握整体计划的是萧然,他有多么靠谱,已经用不着薛琬吹了。

负责迷惑护国寺僧人的,是司徒渺,几天前他展露了一次幻术,果然连经验丰富的薛琬都差一点着了道。

拓跋祐负责垫后,宝藏取出来之后,他的人会负责将东西运送出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计划里还添加了两个人,骆真和魏玳瑁。

有千里耳和灵鼻的异能在,若是有节外生枝,这两人当会起上作用。

而薛琬要做的,只是那日如同许多贵女一般,前去护国寺祈福,然后再与善缘一块儿等待结果。

若是有什么纰漏,她在现场也可以随机应变,替他们处理后路。

圆月照例在家守着,小花是要跟随薛琬冲锋陷阵的,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兴奋起来。

“小姐,上次你教我如何发声,我掌握得差不多了,下次你再教我怎么调整高肥矮瘦?”

薛琬的易容术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她身高在女子中确实算高挑的,但女人和男人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可她易容成男人的时候,却从来都没有人质疑过她的个头。

声音可以控制,但肥瘦难道也可以有什么窍门调整吗?

小花对此就十分好奇。

她很想学。

若是能学得小姐七八分的易容术,那以后她就可以恣意地徜徉在青楼书院,各种与帅哥哥称兄道弟了!

特别是,她的个子比小姐要矮。

扮男人还是很容易穿帮的。

薛琬笑着说道,“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这易容术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精通的。你能学会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倒是实话。

她能有如今这手炉火纯青的手艺,那都是前世在名师手把手的调教下,一点点学会的,而且前前后后花了她十多年的时间。

这并不是一日之功。

这短短几个月,小花就已经进入初级,已经是了不得的天赋了。

小花撅了撅嘴,“好嘛,我再等等。”

这时,圆月急匆匆从外头进来,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姐……老爷请你去花厅。”

薛琬皱了皱眉,“老爷请我去花厅有什么值得慌乱的?是来什么人了吗?”

圆月点点头,“是。是一个绝对想不到的人!”

她顿了顿,“是肃国公府的连澈公子来了。”

连澈?

薛琬的脑袋嗡嗡作响,连澈来了,他来干什么?

不会是亲自来跟她提亲吧?别!

她此刻十分后悔当初没有和连澈说清楚,导致了如今这被动的局面。

不知道她现在着他说清楚还有没有用。

她飞快地提着裙子跑去了花厅,这一脸急促的模样在薛三老爷看来,好像是女儿非常想要见到连公子一样。

薛三老爷嗔怪道,“跑慢一点,跑这么急做什么?”

心里却在想,这连澈学问不错,刚才考了他那么久都没有被自己问倒,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

出身嘛自然不必说了,肃国公府连家可是陛下最信任的家族了,除了王爷,满盛朝还有谁家比得过他家?

论模样,连澈也长得挺不错,就只比年轻时的他差一点点了。

人品他虽然不甚了解,但这孩子外头风评不错。不过,有了林朝这样的前车之鉴,他还是得慎重地考察一下,万一这也是个披着狼皮的伪君子呢?

总之,薛三老爷心里已经有六七分赞同这个小伙子了。

如今看女儿一脸心急地跑过来,这好感度又加了一分。

薛琬脸色微红,“父亲……”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但正事还是得说,“父亲,我有些话想和连公子单独说,您能不能避让一下?”

第250章 琬琬

薛三老爷有些尴尬。

不,确切来说,他有些生气。

他没有想到,他女儿居然要叫他回避,因为单独有话要和年轻的后生说。

不对啊,他的女儿向来文静温柔,知书达理,端庄大方,最是懂礼貌守规矩,怎么可能对老父亲有这种逾越礼制的要求呢?

他多想质问女儿几句,但一对上她清澈透明单纯期盼的眼神时,却还是退却了。

薛三老爷摆了摆手,“好好好,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他走的时候还贴心地带走了伺候茶水的丫头婆子,甚至连院子里洒扫的老婆子也被他轰走了。

诺大的花厅一下子就只剩下了薛琬和连澈两个人。

薛琬咳了一声,“连公子不好意思,叫你白跑一趟了。”

哎呀,这开头有些不怎么好,不过拒绝男人这种事本来就不怎么容易,没开好就没开好吧,把话说清楚就行了。

她顿了顿,“我其实以为我们两个的见面并不怎么愉快,但是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居然觉得我还可以……”

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不够艺术,这么说下去会不会伤害对方的自尊心?

不管了,继续说!

“但是我想告诉连公子,我不可以,我真的不可以!你看,你出身名门,相貌英俊,才华横溢,前途大好。你要什么样的妻子找不到呢?

但我就不怎么样了,我们从靖宁侯府分家了,如今我就是个普通的国子监祭酒的女儿。

我长得虽然不难看,但也就那样,你是见过我堂姐的,我告诉你,我的容貌就是在薛家,也最多排第四。

至于才华,那就更没有了!别人都误以为我是薛长安的女儿,必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跟你说这都是错觉,这几样我倒还真的都学过,但学不会,我父亲常骂我写字跟狗爬呢!

至于前途,那就更没有啦。

我是个退过婚的女子,外头的名声也不咋的,正常的公子哥一听是我,都要往后退几步的。

所以,我真的真的不是一个好妻子的人选。”

薛琬几乎是低着头将这些话说完的,毕竟拒绝人太难了,尤其拒绝的还是前世就直截了当对自己表白过的帅哥哥,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她说完都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神,怕看到那种伤心难过悲伤绝望的眼神,她会觉得难受。

果然,好半晌对面都没有什么动静。

她忍不住偷偷地抬起头,想偷瞄一下连澈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在默默流着眼泪。

没想到,对上的却是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

连澈的表情淡淡的,但是眼神却很有几分温柔,他的笑意带着几分特有的冷淡,“你说完了吗?”

噶?

薛琬很是尴尬,“嗯,我说完了←连公子可以明白。”

说白了,就是她不喜欢他,不想嫁给他。

所以,也请他以后别再找她了,甚至连一点半点的关注都不要给她!

之前她婉转地拒绝他不懂,这次都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他总该理解了吧?

连澈点头,“既然你说完了,现在该轮到我说了吧?”

薛琬伸出手来,“你说。”

连澈眼眸微动,“我想你恐怕是误会了,我今日来找薛大人,并不是为了要向薛大人提亲。当然,我方才也对薛大人表达了对薛七小姐的好感,但……”

他顿了顿,“我这次来,主要是有政务要找他。”

没……没有提亲?有政务要找父亲?

可是,表达了好感?

薛琬此刻的心情怎么就那么难受呢!

他分明也还是说了她担心的话,可为什么显得她那么自作多情呢?

她咳了一声,“我觉得,我们之间那么不熟,最好连好感也别表白,这才是互相尊重的方式,你说是不是,连公子?”

连澈笑笑,“我这个人心里有什么就会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掩藏。我对薛七小姐确实有好感,我觉得你聪明,可爱,美丽,有趣。这都是真心话,为什么要隐藏呢?”

他接着说道,“我也只是对令尊表达了这番观点,我不知道哪里有什么不妥当的。不过现在我知道薛七小姐不喜欢这样,那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

薛琬讪笑道,“你能明白就好。”

她指了指外头,“起风了,等会儿就会下暴雨,连公子你好像没有带伞,那还是赶紧回家吧,免得半道上淋了大雨可就不好了。”

连澈淡淡地笑笑,“薛七小姐居然还会预测天气,真是聪慧不可方物,你的优点在我这里又多了一条。”

他顿了顿,“你听把话说完,我自然会告辞的。”

薛琬道,“那你快点说,等会儿真的要下大雨了。”

连澈笑笑,“出身名门,相貌英俊,这些都是投胎投得好,不算我自己的功劳。才华横溢,虽然也有自己的努力,但天赋还是占了大半,所以我也不敢居功。至于前途大好,在前途还没有好之前,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他眼眸微动,“毕竟,有没有前途,和有没有堪配得上这前途的能力,是两回事。”

薛琬愣了愣,这连澈对自己倒是有清醒的认识,不像某些人,别人喊几句林君子便以为自己了不起死了。

她抿了抿嘴唇,“所以呢?”

连澈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所以,我选择伴侣时,从来不看对方是不是出身名门,相貌美丽。也不怎么在乎才华横溢,前途大好这种事。”

他的目光带着笑意,就这样看着薛琬,“我未来的妻子,只能是我喜欢的人。若是没有这个人,我宁愿不娶妻。”

噶?

薛琬暗暗有些唾弃,刚才还说这个人老实呢,结果就说出这番话来了。

她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得,连大公子前世是相亲成婚的,也算是闪婚,没有什么太深厚的夫妻感情,也就是他妻子过门没有多久就过世了,否则的话,恐怕也是一对怨偶。

如今冠冕堂皇说得好听,但实际上呢……

若不是她活过一世,说不定还真的被他骗了。

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但下一刻,她的脸色就一下子凝重起来,因为她听到连澈在她耳边说,“这个道理,我花了十多年才懂,琬琬,你要相信我这句话的诚意。”

琬……琬……

第251章 同类

薛琬的表情,与其说是凝重,倒还不如说是吓坏了。

若不是前世有着千机司掌门人的这么多年经历,能让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都能临危不惧,她恐怕都要绷不住了。

连澈,也是重生者。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心惊肉跳。

当然,她早就已经知道能够重生的幸运儿不只是她一个,在遇到罗仙姑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世间恐怕还会存在别的重生者。

可是这个人出现了,他还是她的旧相识,这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怎么办?现在是要承认她自己也是重生者,然后两个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互相抱头痛哭一番吗?

然后,她得问明白连澈重生的时间点。

不,这都不需要问,她前世死的时候连澈可活得好端端的,他肯定是比自己后死的。

也就是说,他知道她死后发生的事。

甚至有可能知道是谁杀死了她!

薛琬也好想知道前世自己到底是栽在谁的手里,她现在知道,连澈大概率是知道这个答案的。

前世,连澈可是陛下身边最重视的宠臣,连千机司的秘密都可以对他公开的那种,那自己的死,一定会让他参与调查的。

他甚至还可能知道当年薛家被覆灭的罪魁祸首,知道当年那些参与谋反的书信,到底是谁交给的侯夫人。

怎么办?好想知道啊,心里痒痒的。

可是她若是承认自己也是个重生者,那就不得不要面对连澈对她的感情了。

他前世就明明白白地承认和表白过,他喜欢她,想要娶她为妻的意愿。

如今两个人都重新来了一回,时间调到了十几年前,彼此都青春年少,男未婚女未嫁,正是可以光明正大谈情说爱的时候。

她要用什么借口拒绝他呢?

不,根本开不了这个口的。

其实只不过是一瞬间,但电光火石间,薛琬的脑海中却已经不知道闪过多少年头了。

她咬了咬牙,决定还是装傻到底。

“连大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不管你说什么,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薛琬抬了抬头,决定直视连澈的眼睛,“你也知道,我退了一次婚,心灵遭受到了巨大的创伤,短时间内都没法治好我的心伤,所以,近期我压根就不打算考虑终身大事。”

她咳了一声,“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勉强是不会有幸福的。既然我不喜欢你,所以求放过!”

连澈挑了挑眉,“巨大的……创伤?”

看着不像嘛。

他淡淡地笑了起来,“嗯,我也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只是表达一下好感罢了,可并不是要逼你和我成婚,这一点,薛七小姐可千万别误会我。”

薛琬更尴尬了,“总之,我的意思是,希望连大公子回家可以和大夫人说,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必再找法子用各种你形式来相看我了。我不配,我配不上你。”

她轻轻福了一身,“实在是抱歉!”

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虽然前世连澈对她很好,几乎是无条件地支持自己的工作,但工作归工作,感情归感情,这是两码事。

她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个男人对她好就将情感也托付的。

要不然,她干嘛不和苏十一在一起?

苏十一对她那可是愿意拿出性命的那种人呢!

薛琬这番话可谓是十分直接了,但连澈听了却丝毫都没有生气。

他笑笑,“你若是喜欢这样,那我和我母亲说便是了。反正我的打算一直都是等到自己想要的人再成婚,她暂时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等到她愿意为止就是了。”

薛琬愣了愣,“你……”

果然是年轻的躯壳里藏了一根老油条,这话虽然说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可都是软刀子啊,细细品来每一句都不简单。

他可是肃国公府单传的独苗苗,若是一直不成婚,那肃国公能答应吗?大夫人能答应吗?连家能答应吗?

若是被人晓得,是因为她,他才不肯娶妻的,那她岂不是要被钉在了口水柱上?

虽然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就这样打哈哈过了,可是心理压力很大的呀!

这以后还叫她怎么好好地安心过日子啦?

薛琬一时心里闷闷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只能闷声道,“反正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至于你要不要听,那是你的事了。”

她顿了顿,“顶多下次有机会我亲自和大夫人请罪就是了。”

反正不打算成亲了,名声坏了就坏了呗。

就像福林公主那样,虽然整个盛朝的人都拿她当淑女的反面例子,可是整个盛朝的女人有谁比她过得还要舒坦自在?

为了名声活着,那可多累啊。

她薛琬可是要成就大事业的人,小情小爱,小家小业可都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连澈被她这么说话也不生气,更不着急。

他笑得更温柔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也不用顾虑我。反正,我是不会逼你的。”

小样的,还在他面前藏藏藏。

他之所以这么久了都不拆穿她,不过只是想要确定薛琬这具躯壳里面的人到底是纯真不知世事的真少女,还是她那个活过一世的老狐狸。

这半年来,他谨慎小心地按照从前的生活过日子,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错,就是害怕自己轻轻的一个小变化,会引起一连串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变化。

这都是在为了辨认薛琬的身份。

可是,在他按兵不动的时候,薛琬那边的生活却与前世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薛家隐藏的危机解除了,至少表面上来看,是暂时不会遭遇抄家灭族之危了。

三房也从靖宁侯府脱离出来。

她甚至还提前抓住了犯人,保护了一些无辜的皇城百姓的生命安全。

连澈这才确认,薛琬和他一样,都不再是个单纯的傻孩子了,他们年轻的躯壳里,都藏着老谋深算的灵魂,并且比寻常人多了一世的认知。

想到这里,他望着薛琬的眼神越发温柔了,简直都可以滴出水来。

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撩过薛琬的额发,柔声说,“琬琬,四叔果然没有骗我……”

第252章 狐狸

四叔?

薛琬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连澈重生了,和四叔有什么关系?

四叔,是哪个四叔?莫非是她的四叔吗?据她所知,连澈是连家的独苗,他家几代单传,他是没有伯父叔父的。

她皱了皱眉,“连公子,你在说什么?”

连澈冲她微微一笑,“以后你自会知道的。”

他忽然转身,“既然彼此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麻烦薛七小姐替在下和薛伯父告知一下,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薛琬怔了怔,这家伙就这样走了?

所以是故意挑起她对他的好奇,然后再拍一拍屁股就走人,好让她自己难受地去找他?

果然是老奸巨猾的连澈可以做得出来的事呢!

前世,连澈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儒雅的公子哥,风轻云淡,不急不躁,像一块温润的美玉。

可她知道,这具温柔表象下藏着的是一个奸诈狡猾的笑面狐狸。

对,狐狸!

这么说来,似乎也由不得她承认不承认,她应该已经一眼就被他看穿了吧?

真有点沮丧……

薛琬摇了摇头,“不,不能被连澈牵着鼻子走。”

像连澈那样有本事的人,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么能改变的事太多了,他如果愿意的话,都可以改变朝局,让前世登基称帝的陈王今生一文不名。

甚至,他都可以推翻盛朝的统治,自己当皇帝。

对于一个掌握了十几年先知的人来说,他掌握的又是朝廷最机密的军机,若是努努力,还真的有可能做到。

但那也是陈王和连澈的事。

薛琬想要的只是守护家人的平安,以及建立自己的势力来让保证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不论连澈想做什么,她都不会妨碍的。

就这样,大路朝两头,各走各的路吧!

尽管心理一直都在做建设,但到底这冲击实在太大,薛琬不免也还是有些慌了心神。

她咬着唇坐在大厅的门口,托着腮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薛三老爷从外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咳了一声,“琬琬,你怎么坐在这里?连公子呢?”

薛琬猛然抬头,看到父亲在面前,心中不知道怎么就是一暖,“哦,父亲,连公子有事先离开了。他说改日再来拜访你。”

她挤出笑容来,“父亲,我和魏家五小姐约好了要去逛街,时间不早了,我出去了哦?”

薛三老爷点点头,“哦,是魏家那小丫头?去吧,去吧!”

看到女儿有了好朋友,老父亲还是欣慰的。

不像前几年,自从老妻过世之后,女儿就等于将自己封闭了,整日里闷在家中,也不和小姑娘们出去玩。

唉!自己也不够关心孩子,一心一意想着自己的痛苦,从来没有想过孩子失去了母亲也会难过。

都是他这个老父亲做得不够好啊!

薛琬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家的,更难过的是,她心里这种彷徨失措,居然无人能倾诉。

她是个重生者啊,难道要对十一和小花她们这样说?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罗仙姑。

罗仙姑正在新搬入对豪宅里休息,听到门童报有一位薛七小姐求见。

她疲倦的精神立刻就一扫而空,“快,快点请进来。”

自从投入薛七小姐麾下,她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她有什么为难的事,只要向薛七小姐求教,总是能够得到满意的答案。

根据自身经历推断,薛七小姐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活过一次了,而且,毫无疑问,对方要比自己活得更久。

并且,前世的地位也绝对不可小觑。

她一个神棍遇到了一个比她更资深的神棍,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是绝对服从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对薛七小姐完全没有一开始的那种敬畏害怕了,而是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激动。

嘿嘿!

认识了薛七小姐之后,她的事业红火,不仅搬入了皇城最好地段的豪宅,也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妇生活。

除了还是单身,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比那些国公夫人侯夫人差在哪里。

甚至比她们还要多了一层自由。

在社会地位上,她现在来往的都是豪门世家的夫人小姐,连那些太夫人都视她为座上宾。

虽然是平民女子的出身,但来去之间,可比寻常小勋贵家族的夫人小姐还要体面呢。

得到了财富和地位,她的感受是太好了,以后也不愿意再失去。

所以,薛七小姐的话得好好听。

薛琬才刚走到一半路,就见罗仙姑亲自迎了出来。

罗仙姑笑着说道,“七小姐若是有事,叫人唤一声就是了,怎么还劳动您亲自上门?”

若不是直觉对方不喜欢太过谄媚,她甚至都要忍不住上前将人扶着了。

薛琬点点头,“我只是听说你搬了新屋子,想着来看看你,没有什么大事。”

她朝四周看了看,点头说道,“这里甚好,配得上你罗仙姑的声名。”

罗仙姑也对这宅子很满意,她毫不掩饰这种快乐,“是啊,自从我搬了家,心情都觉得愉快许多呢。”

她连忙引着薛琬进了她最喜欢水榭,“这里临水,如今天气热,最是凉快了。”

薛琬临波而坐,喝了一口罗仙姑倒的花茶,花茶是冰镇过的,很是解渴也解暑气。

她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你将日子过得很有意思,这点很让人敬重。”

罗仙姑自从有了这点神通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过寻常女子的生活。

自然也不会再有人前来求娶她。

当然啦,随着她地位的提高,眼界的开阔,那些看得上她的男人,她都已经看不上了。

可是真正的勋贵之家,又是不可能求娶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的。

所以,罗仙姑索性便断了情爱之欲,也一心不肯再嫁人。

在这个世道,女人若是到了年纪不出嫁是会被人唾弃的,就像福林公主如此尊贵的身份,不也总有人私底下拿这个来唾弃她吗?

可是,罗仙姑却丝毫不受这种腐朽陈规的影响,一个人将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这一点,很让人敬重。

罗仙姑笑着说道,“我也算活过一世,上辈子也不是没有成过婚,但我得到了什么?这辈子我想明白了,女人就该为自己而活,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开心才是真的。”

薛琬微微一愣,“只有自己开心才是真的?”

第253章 帮忙

到目前为止,薛琬心里一直想的都是要拯救家族,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单单纯纯为了自己而考虑过。

甚至,她将自己排在很后面很后面,她苦痛快乐都不算什么,只要可以保全家族,让家人过得平安幸福这就够了。

难道这样想也是不对的吗?

罗仙姑见薛琬脸上现出困惑表情,立刻就说道,“我的意思,可不是让七小姐什么都不管不顾,只顾着自己开心就好。”

她笑了笑,“我的情况和七小姐很不相同,所以我的经历也只能给您当个参考。”

薛琬点点头,“嗯,什么都不管,只为了自己开心,我好像……是没法做到的。”

就算在前世临死前那一刻,她所遗憾的也只是没有为家人报仇雪恨,更不曾找到亲爱的弟弟的下落。

所以,这最后的执念让她来了这世之后,就更加珍惜家人。

哪怕像是白姨娘和薛这样前世几乎称得上毫无交集的家人,她也觉得应该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罗仙姑苦笑起来,“七小姐知道,我前世嫁过人。和其他千千万普通的盛朝女子一样,嫁了人之后,就很少和娘家往来了,一心一意给夫家做牛马,相夫教子,操持家务。

我父母对我也不算很差,但比起我的兄弟来,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偏生我还有个不成器的弟弟,他喜欢赌钱,输了钱就去父母那打劫,我身为姐姐,难免也会被他连累。

平心而论,我前世那口子也不算是太坏,可到底只是个普通人,长此以往,便对我家里人生出了嫌隙,令我不要再和娘家人来往。

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是我的夫君,他的话,我总是要听的,否则若是我被他赶出了家门,那么娘家也不会容我,我的孩子还会少了母亲,这是万万都不能的。”

薛琬听到这里,怔了怔,“你前世还有孩子?”

罗仙姑的双眼一下子就湿润起来,她点了点头,“一个男孩。”

她抹了抹眼泪,“一个男孩,才不过三岁多,就夭折了。他去了没多久,婆婆就强迫我和夫君同房再生一个子嗣。哪怕是平民百姓,又没有爵位要继承,也总是想着要一个儿子留存香火。

我不想的。

但是夫君听他母亲的话,我违逆不得。后来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因为要操持家务,有一天打水路上滑,摔了一跤,那么大的孩子硬生生就打了下来。

唉,也是个男孩。

大夫说我那次彻底伤到了,以后恐怕再也不能生了,婆婆就和夫君说要休了我,可是若是要休掉我,就得将我的嫁妆还给我,他们舍不得。

那天夜里,我迷迷糊糊地听见婆婆和夫君商量着要闷死我,这样既不用退还我的嫁妆,还能给他们家腾出位置来再娶一个好生养的媳妇儿。

然后我就死了。”

罗仙姑回忆往事的时候,神情是很平静的。

只有在提到她两个夭折的孩子时,才有了眼泪和痛苦。

除此之外,她连说到丈夫和婆婆合力闷死她,都毫无表情。

太久远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反正这辈子也不可能再遇到那家人了,就算遇到,她也根本连正眼都不会瞧。

薛琬没有想到罗仙姑的前世居然这么惨。

她张了张口想要安慰几句,但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说什么都是枉然的。

罗仙姑苦笑起来,“所以,我和七小姐不一样。我没有要守护的人,我只有我自己。”

她顿了顿,“我娘家父母和兄弟,我已经将他们都送回了老家,他们在老家有房有地,临走时我也给了一大笔钱,他们的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

我弟弟不在皇城,和那些狐朋狗友断了联系,听说在老家还算老实,也算是挽救了他。

至于我的两个孩子,原本就和他们没有缘分,所以我虽然偶尔夜里也会想念他们,但到底还是缘分太浅,只盼着他们能够投个好胎,下辈子去个好人家。

七小姐你看,如今的我,日子过得可算逍遥自在?”

薛琬点点头,“其实,别人怎么看都是假的,你自己心里的感受才最真实。若你觉得你现在过得开心,那你就是开心的。”

她顿了顿,“当初你知道我也和你一样来路,但却比你知道的多,是什么样的心情?你害怕吗?”

罗仙姑笑了起来,“不瞒你说,一开始是害怕的。我怕你把我的来历说出去,那我就不再是罗仙姑了,而要被人绑在柱子上用火烧死。”

她顿了顿,“但后来,确定你是善意的之后,我就不害怕了。甚至还挺高兴。

七小姐你知道吗?一个人守着自己的秘密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有时候挺孤独寂寞的。有你在,我就觉得好像自己有了伙伴。特别是你向我伸出了援手,帮助我在皇城立足之后,我就觉得有你在,实在是太好了。

一个人就算活过一世,对世界的认知都是有限度的。

譬如我,只知道我周遭发生的事,最多也就了解一下当朝的大事罢了。

可是再加上你,我所知道的东西一下子就丰富起来,大概就能够整个推断出未来的全貌。”

薛琬目光微微一动,所以说,她应该和连澈表明身份,然后再向他提出联盟吗?

连澈和她一样,都掌握了盛朝很多秘密和军机。

甚至,因为他活的时间比她长,知道的东西应该远比她多。

如果他们两个人联合起来,想来应该所向披靡,可以在这个世界游刃有余地生活。

可这都是建立在连澈是友善的一面上,若他的来意非善呢?

那他就成了她最可怕的对手,甚至是不可战胜的敌人。

薛琬的头更疼了。

她猛力地摇了摇头,不,暂时先不用想这些。

事有轻重缓急额,她应该先将护国寺的事搞好,等到这最要紧的头等大事弄完了,再考虑是不是要和连澈坦白身份联合结盟吧!

不论如何,和罗仙姑一席话,也让她心中略好过一些。

她笑着对罗仙姑说道,“仙姑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第254章 迎接

罗仙姑正色道,“薛七小姐若是有事,但请吩咐便是,与我并不需要用帮忙这样的字眼。”

在她心里,她就是薛琬的人了。

薛琬笑笑,“我知道你最近与肃国公府的大夫人走得近,若是有机会,麻烦你对大夫人说,我的八字与连大公子的不合,不能成就良缘。你甚至也可以说得严重一些,比如我这辈子都是鳏寡孤独的命,不宜成婚。”

她叹口气,“我无心婚嫁,不想耽误了别人,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了。”

罗仙姑虽然有些讶异,不过也还是点头同意了,“好。”

她活过一世了知道,女子若是足够强大,独立活在这世上也不会被欺负,就算不嫁人又怎么样?

从这一点上来说,她还是有些钦佩薛七小姐的。

毕竟她不嫁人,更多的是因为社会环境的现状,而薛七小姐这样子确实主动地杜绝了这些。

从罗仙姑处出来后,薛琬也没有别处可去,便还是回了家。

小花和圆月都迎了上来,“小姐,你方才去哪里了?怎么都没有叫我们?”

所谓贴身丫头,就是贴身陪伴在小姐身边的人,可她们刚才却连小姐去哪里了都不知道。

虽然小姐的本事她们信得过的啦,但这样是不是也太不敬业了?

薛琬笑了起来,“心里有点闷闷的,出去走走罢了,又没有什么大事,你们急什么?”

她顿了顿,“孔子书院的事,我父亲都安顿好了吗?”

那个叫寒山的孩子,她还是挺在意的。

小花点点头,“是,老爷亲自写的信,我跟着一块儿去送的荐书,昨儿一早,就将人送去了那边。”

她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您还别说,自从那孩子一走,我总觉得好像变清静了。”

薛琬挑了挑眉,“哦?你发现了什么?”

小花低声说道,“门前摆摊卖糖葫芦的那个老伯,昨天和今天都没有来。后巷有家卖米糕的店昨天也关门了。哦,还有隔壁张翰林家,听说昨天食物中毒,有五六个婆子家丁突然死了。”

她摇了摇头,“这还不算。小姐你还记得我们隔壁的那所空宅子吗?前些日子还有些十七八个留守的仆人,昨天就全部空啦!”

若所这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小姐说,反常即妖,照她小花看啊,这就是有猫腻啊!

怎么那小寒山一走,这些人就都走空了呢?

而且,她还特地去附近打听了一下,说来也是巧合,这些走掉的人都是在七八年前陆陆续续地搬过来的。

这就很不寻常了。

薛琬笑眯眯点点头,这丫头不错嘛,观察够全面够细致,晚上得赏两个鸡腿才行!

她说道,“小寒山身份不简单,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也许是在监视他,也许是在保护他,否则他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又怎么能安然无恙长到这么大?”

陆婆子的好心是有限度的。

毕竟不能将这孩子暴露在人前,她也只是照看一下,每日给他留存好食物罢了,但其他的她真的爱莫能助。

一定有人在暗中教养这个孩子。

否则,他怎么会读小人书?

谁教他识字的?别说是陆婆子,毕竟连陆婆子自己都不识字。

小花忙问道,“那我们要派人去盯着那孩子吗?”

薛琬摇摇头,“不必了。”

她笑了笑,“无意中卷入寒山的事,也算是机缘,我们给了他一条出路,也就缘尽于此了。从此以后,他和我们再无关系。”

很快便到了护国寺取宝的日子,一大早,薛琬便和薛三老爷说,“父亲,我和玳瑁约好了今日要去护国寺上香,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你和云姨娘莫要等我。”

薛三老爷点点头,“去吧去吧,今儿可是个大日子,听说护国寺会很热闹,一定很好玩。”

他顿了顿,“不过人多势必杂乱,你可要注意安全啊!要不,带几个护卫去?”

话刚说完,薛三老爷就愣住了,咦,家里难道还有护卫?

这时候,老头子才恍然想到,这些年来收入很低,也没有个外快什么的拿回家,家里的日子一直都过得苦哈哈。这会儿能搬出来有个新宅子也是哥哥体谅他给的。

难道还有多余的钱买护卫?

从前不对金钱毫不关注的老头开始陷入了沉思:我要不要去宫里头和陛下哭哭穷,捣鼓一点赏赐回家?

不对,上次那诗词全书的稿费都还没有收回来呢,我得去要债去!

薛琬可不知道老父亲这一瞬间脑海中转过这万千想法,她满怀期待同时又很谨慎地离开了家,一路便往护国寺而去。

半路上,遇到了萧然。

萧然见她一脸凝重,笑着说道,“怎么,也有你觉得为难的事?”

薛琬摇摇头,“倒不是为难,也算不上紧张,只是打起精神罢了。”

她知道,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买卖,就算有,也要做好万分之一失败的准备。

越是如此,就越要打起精神来,以应付瞬息万变的境况,来处理那些突发的事件。

萧然柔声说道,“你放心,今日之事,还有我在。只要我在,就一定会站在你身后,替你将这事情做成。”

他低低地说,“琬琬,你要相信我。”

薛琬笑了起来,“我相信你。”

那可是十一的承诺,她自然是相信的,且深信不疑。

这么一打气,她脸上的神采又飞扬起来了,“好,那我们就快马加鞭,看看谁先到护国寺!”

萧然看着她单身骑一匹快马,飞驰而前,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微笑。

他也扬起鞭子,“驾!”

今日的护国寺果然到处都是人,若不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薛琬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骑马出来的,显然要被堵住。

她和萧然的马轻便地从各路马车中穿梭而前,不一会儿就到了护国寺的山门前。

善缘早就派了自己门下的小沙弥前来迎接,“是薛七小姐吗?善缘大师吩咐我来迎接您去禅房听经。”

薛琬点点头,“正是我,多谢你了。”

她冲着萧然眨了眨眼,意思是她先走了,他且去行事,有什么事在善缘那里联络。

萧然点点头,便往大殿走去。

第255章 虚实

终于到了要取财宝的日子,善缘大师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他焦急地在禅院里走来走去,连向来都爱护有加的花朵也没有心情给它们浇水了。

小沙弥推开门,“师父,薛七小姐到了。”

善缘大师手里的浇水壶哐铛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也不管,居然跑出去亲自迎接,“哎呀,你可来了啊!”

他立刻将小沙弥推出去,“你在门外守着,任何人进来都不要放行。我和薛七小姐有重要的佛法要讲,不能被人打扰。”

小沙弥还是头一次看到师父这么严肃的表情,当然唯唯诺诺地点头说道,“谨听师父的吩咐。”

然后,就当真守在了禅院的门口一言不发,当个门神去了。

薛琬瞥了善缘大师一眼,“你对徒弟都这么凶啊?”

善缘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今日有大事要发生,我有些心急了吗?平时我可不是这样的。”

这话倒也没有说错,平时他真的是大和尚里最温柔和气的一个。

人家都叫他不生气大师呢!

善缘瞄了薛琬一眼,见她毫不急躁,还是很服气的,“你就没点害怕?”

薛琬抬头,“我怕什么?”

她笑了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若是东风不来,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不是么?”

当然还是怕的,但是她的害怕怎么能显示在脸上,让善缘这狡猾的老和尚看出来?

薛琬的信心也给了善缘信心,他伸出一个手指来,“我们说好了的,我只要一成,多的我也不贪。”

一个巨大的宝藏的一成,那也是个很大的宝藏了。

薛琬忍不住呵呵一下,“嗯,大师你可真不贪。”

不过没有办法,谁让这宝藏的具ti wèi置只有这老和尚知道呢?她做事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就得做到。

善缘嘿嘿一笑,“等到你们事成,我就假死离开这鬼地方,从此以后就回到老家逍遥自在去!”

他有多少年没有离开这山门,就有多少年没有回老家。

他的老娘,老妻,还有儿子,这些梦里经常见到的人,还都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模样。

想到就觉得心酸啊!

还好,他很快就要熬出头了,带着那么多的银子,锦衣归乡,重聚天伦。

不一会儿,外头响起了阵阵惊呼之声。

薛琬笑笑,“司徒渺来了。”

司徒渺的幻术是天下最美丽的绮梦,他擅长编织华丽美妙的梦境,让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其中。

在护国寺,能编织出来最好的梦,自然是佛光普照,菩萨亲临了。

果然,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阵阵“阿弥陀佛”的响声。

薛琬沉了沉脸,“我的人应该已经去到了罗汉堂。若是你的地图没有出错,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进入摄政王宝藏了。”

以她前世的经历,摄政王宝藏的入口在罗汉堂,但出口却别有洞天。

她的人已经带了充足的设备,到时候只要隔开山脉的底部,就可以从一座悬崖的平台上离开。

当然,若是毫无防备,那么那平台也是个危险的催命符,毕竟底下是万丈深渊和凶猛的野兽。

可是他们有了完全的准备,就可以悠然地带着坚固的绳索从山体上滑翔而下。

之所以不从原路而返,也是因为护国寺的和尚不简单,那些武僧可以闭上眼睛一次,但是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侥幸逃过的可能。

也就是说,司徒渺的幻术可以遮天换日,但仅限于使用一次,若是第二次再故技重施,那就有可能会被识破。

那也风险太大,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呼喊终于安静了一些,开始响起讲经的声音来。

薛琬心中跳了跳,“也不知道他们进行地怎么样了?”

这次去执行任务的除了萧然和司徒渺的人,还有拓跋祐在山脚下运输财宝的人,为了互相牵制,小花圆月还有魏玳瑁甚至连骆真都全数出动了。

若是一旦有什么问题,那她等于赔上了自己全部人马,那损失可就不是只有惨重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对她来说,那是全军覆没。

灭顶之灾。

所以,一定不能有任何差错。

又是难熬的一盏茶的时间,终于,传来了礼炮的声响,那就是成功了?

薛琬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松懈下来,可是片刻之后却又凝重起来,“不对,说好了趁着说法的时间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自传出礼炮声,因为和护国寺的礼炮使用相同,所以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可是,现在只有东南西三个方向传来了礼炮,那也就是说,北面的人失败了?

也不对,北面正是罗汉堂的方向。

若是罗汉堂失守,那么南和西就不可能成功。连藏宝的地点都没有进去呢,怎么可能得到宝藏并且将之运送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琬终于坐不住了。

她咬了咬唇对着善缘说道,“若是没有弄错的话,我的人应该已经得到了宝藏,并且运送着离开了。这事情应该算是成了,可是罗汉堂那边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之事。善缘大师,能不能请你帮我走一趟?”

善缘有些为难,“可是我若是无事端端过去,岂不是自己暴露了自己吗?”

他老和尚还是很惜命的,他可打不过那些武僧。

薛琬冷哼一声,“你明日起就不再是护国寺的和尚了,暴露了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护国寺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山脉下面埋着的是摄政王的宝藏,这和暴露不暴露有什么关系?分明就是这个秃驴的推脱之辞罢了!真是可恶!

善缘到底还是抵不过薛琬的杀气的眼神。

他尴尬地笑笑,“好好好,我去,我去就是了。”

薛琬忙道,“你等一等,我和你一起去!”

善缘震惊,“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和我去?你确定?你就算到了罗汉堂门口,人家也不会让你进去的好吧?”

谁料到薛琬却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大堆东西来,在脸上头上涂涂抹抹,不一会儿,居然就变了一个人。

她冷声问道,“我这样可还行?能不能跟着你进罗汉堂了?”

善缘往后退了一步,“你……居然变成了我掌门师兄的模样!你……你这丫头居然会传说中的易容术?”

第256章 报信

易容术并不是简单的技巧,需要对美有自己独特的感受力和领悟力,需要心细如发洞察每一个细节,需要惟妙惟肖的模仿力,以及以不变应万变的应对能力。

再加上制作道具所需要的材料,都不是普通人可以得到的,所以,这门手艺当世鲜少有人会,个中翘楚除了一个阎崖子外,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但薛琬这个贼丫头,居然也会这一手,简直让善缘大吃一惊。

善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绕着薛琬看了好几圈,简直啧啧声叹,“哎呀,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师兄吗?这简直一模一样啊!若不是我亲眼看着你鼓捣出来的,我也会被你骗了去啊!”

他和掌门师兄二十年的交情了,彼此都熟悉得不要不要的,当然了,这种熟悉仅限于外表。

至于内心,谁都有点小秘密,像掌门师兄对他的心思不知道一样,他也对掌门师兄心里的弯弯道道不甚明了。

薛琬所扮的这个掌门师兄,不论是从身高体形还是相貌来看,都惟妙惟肖。

除了手有些嫩外,简直像是本人啊!

不过手不重要,等会儿去罗汉堂,只要脸蛋够吓唬人就可以了,手可以藏起来嘛。

薛琬见善缘大师盯着她的手看,无奈地说,“出门带的材料不够,手就来不及做了,就这样凑合着吧!”

她指了指门外,“走吗?”

善缘摇摇头,“不对,你既然精通易容术,那很多事情就不好说了。我怎么知道你就是真的我薛老弟的女儿呢?莫不成,连薛琬也是你假扮的吧?”

他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你要知道我上了你的贼船,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是薛老弟的女儿,我知道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里有几口人,换句话说,我被你坑了也是能够找得到你的老巢的。但是……”

话锋一转,“如今我可吃不准你的本尊到底是谁了,万一你真的坑了我,我到底是去哪里找你要债去?”

薛琬无奈地扶着额头,“我说,你现在就算是要后悔也晚了吧?我和你说过吧,那些财宝已经被我的人运送出去了,此时你若是再后退,我可以一分钱都不分给你哦!”

她又指了指外头,“若是你不和我一块儿去,那我一个人过去罗汉堂想必也不会遇到什么阻碍,反正你将罗汉堂的地图都画给我看过了。不过,如果这样的话,你的那份我就不给你了哦!”

真是老狐狸!

既不想出力,又想要得到分成,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么大笔财富,赚到了大家一起分,若是有什么事,风险自然也该共同承担,他难道还想躲?

以为她是吃素的吗?

善缘一听胡子都快要吹到眉头上了,他哼了一声,“去就去,谁怕谁!”

二十年的岁月蹉跎在此,不就是为了这点东西吗?

若是这会儿临门一脚他却差了一点气,那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青春不会再来,岁月不复还,不,他一定要得到那笔钱!

罗汉堂前,守护的武僧们看到掌门和善缘大师居然结伴同来,一时有些惶恐。

今天怎么回事,接连有好几位师叔祖级别的大师进入了罗汉堂,之前那一批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这下子连这两位护国寺最老资格的也来了。

难道这罗汉堂里面出了什么幺蛾子?

善缘笑嘻嘻说道,“我和掌门师兄进罗汉堂的兵器库看看,你们就在这里守着,不准让任何人进来。”

武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回禀善缘大师,刚才善行善慧善和还有好几位善字辈的大师都来了罗汉堂,他们都在里面,还不曾出来呢!”

善缘笑着说,“我知道,他们也去了兵器库。应该是为了下个月要举行的比武大会。”

他顿了顿,“你还不知道吧?下个月护国寺打算举办一场寺内比武大赛,得到头名的有机会得到掌门亲自指点哦!”

武僧一听,面上立刻出现了向往的神色,“啊,居然如此!”

他立刻腰板挺直,“掌门和善缘大师为了护国寺殚精竭虑,辛苦了,快请进吧!”

薛琬一句话都不曾开口,就顺利进入了罗汉堂。

她笑着对善缘大师说道,“我就说嘛,大师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天下无人能敌。”

一个酒色财气都沾的花花世界游荡的浪子,居然能沉下心来在护国寺这种地方待二十年,那简直……厉害死了啊!

就不说脸皮有多厚的问题了,光是这个说瞎话的本事,就让人叹为观止。

果然,善缘没有让她失望。

她甚至都想要招揽他了,若是他以后太空没地方玩,倒是可以到她麾下,给他当个hu fǎ长老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善缘脸色不大好看,“哼,都怪你这个小丫头,不提了,不提了,干正事要紧。”

若不是她非要看看罗汉堂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也不至于趟这摊浑水。

之前,若是她成功了,他开开心心拿钱走人。

若是她失败了,他也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在护国寺当着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师叔祖。

可是现在,他带着她出现在了武僧面前,这就洗不脱了。

成功了当然好,拍一拍屁股走人。可是若是失败了,恐怕整个护国寺的雷霆怒火都要冲着他来了!

真是一脚踏上了贼船,再也没有办法下来了,唉!

两个人径直往地图上标注的地点走。

那是罗汉堂的后院,入口也很隐蔽,在一座假山的底部,当然一开始是被山体和石头盖住了。

有善缘在,就很容易就找到了入口的机关,然后不费吹灰之力进入了里面。

这是一个地宫。

长长的阶梯伸向不知道哪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善缘哼唧一声,“里面太黑了,看不清楚。我有点害怕,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我们还是回去吧?反正罗汉堂这里没有任何异样,我想你的人应该知识忘记了点燃信号罢了,或者就是报信那玩意儿坏掉了。”

薛琬却皱了皱眉,“不对,报信的人是他,他不可能出那样的差错。我要进去看看!”

第257章 生门

负责在北方报信的是萧然。

萧然是不会出错的。

他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头脑,所有该做的事精准地印刻在脑海中,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报信所用的是前世千机司的方式,薛琬重生后对此进行了改造,是这个世间最先进的报信仪,就算下雨下雪下冰雹都不会有问题。

所以,一定是萧然出事了。

而且看样子,应该是在地宫里出的事。

护国寺的罗汉堂里,拥有最精良的武器,最厉害的武僧。

今日他们能侥幸进入,除了因为有易容术外,也是因为司徒渺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的幻像。

可那幻像毕竟是假的,只能迷惑人一时,像掌门那样的人,可能现在就已经意识到着了道。

所以,若是萧然陷在了地宫,那他可能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她已经承受过一次萧然的离开,难道今生还要再尝试一遍吗?不,绝对不能!

薛琬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型的火折子,举着在善缘跟前晃了晃,“我有火,下面不黑,你跟我一起去。”

都这种时候了,她是不允许善缘再离开的。

善缘很是气恼,他原本想趁着这机会悄然离开,然后再谎称自己从未出现在这里过,或许也能挽回一点声誉。

毕竟,这些人连掌门都敢易容冒充了,冒充他善缘大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可薛琬却无情地打破了他的美梦。

他万般无奈只能在火折子的光亮下先行下了地道。

地道很长,一眼望不见尽头,凭感觉应该是往下的。

这样也好,打出的出口应该不是在很高的地方,只要不是悬崖峭壁,那想来出去也能容易一些,到时候,也许他还可以趁乱从山门前回到自己的禅房。

嗯,只要抓紧一些就好。

可这地道实在太长了,一直都走到善缘气喘吁吁还没有到。

他是在受不了,喘着气扶着墙对着薛琬说道,“我毕竟是个老人家了,让我歇息一会儿?”

薛琬白了他一眼,“前面只有几步路了,你难道不想快点见到你的财宝?”

善缘往下一看,还真的看到了不远处就是尽头,那里连着一个空阔的大厅,对应了五个房间。

哇,那么大的门,想来屋子的空间也很大。

这么说,岂不是这财富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巨大?

毕竟,五个房间诶!若是都堆满了!哇咔咔咔咔咔咔那他不是要发达了吗?富可敌国说的不就是他了吗?

他要用黄金打造一张金床!

床上的每一块空地都要镶嵌着宝石!

然后他就在他的黄金宝石床上翻来翻去地翻滚!

光想着就很美滋滋啊。

善缘一下子来了力气,他一个鲤鱼打挺直起了腰来,“好好好,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说是走,其实也算是在跑了。

小老头年纪不小,但一蹦一跳地往前面大厅里跑。

但很快他又犯了难,“这五扇门紧闭着,我们到底应该怎么打开?”

善缘是知道宝藏在哪里,但进来却也是头一次。

主要是不敢。

有点挖宝常识的人都知道,藏宝的人都会在宝藏里埋藏很多陷阱,谁知道里面有毒箭还是毒雾,贸然进入,除了一个死就没有第二个结局。

还有就是,他单枪匹马,就算坐拥那么多宝藏,其实也根本带不出来。

善缘在五扇门前徘徊良久,眉头皱得老高,“不对,这里面只有一扇门是生门,其他的都是陷阱。”

薛琬笑了起来,“你才知道啊!”

她挑了挑眉,“莫非,善缘大师以为这五扇门里面都堆满了宝藏?你也有有点太……”

贪心两个字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罢了,给这老头子留一点面子吧!

善缘气呼呼说道,“我只是想想,想想也不行吗?”

下一刻,他却忽然好像是嗅到了屎的狗,警觉起来,“我看你这气定神闲的样子,难道你知道这里有五扇门?你也知道哪扇才是生门?”

啊,是了,否则的话,她的手下一定早就折损在这里了,怎么可能顺利将东西运出去?

这鬼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这么邪门呢!

若是说她是薛老弟的女儿,那一个养在深闺中的丫头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何况她还懂易容术!

可若不是薛老弟的女儿,她又是谁呢?看她和薛老弟父女情深的模样,那也不可能是假的啊!

薛琬笑笑说,“宝藏并在不在这门背后,我们离它还有一点距离。从接下来开始,你跟着我的步伐走,记住,要牢牢地按照我的步法,一步都不能出错,否则,你就只能留在这里咯。”

她咯咯咯笑了起来,“你别指望我会给你收尸,我事先告诉你,我不会。反正留你在这里也好,万一这里的事情败露了,你家掌门肯定都会怪在你身上。”

善缘气得牙痒痒的,“你这个坏丫头!”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可他到底还是乖乖跟在坏丫头的身后,一步步紧跟着她的步法,一步都不敢跟丢了。

最右边第二扇门是生门,这是薛琬前世就知道的事。

前世,千机司为了po jiě这里,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的生命,才终于找到了对的门。

这样也好,她提前将宝藏取了,至少前世那些因此牺牲的人,就不会白白死在这里了。

她脚下踩着的步法也是有依据的,若是踩偏了,立刻就有毒箭从墙体中喷射而出。

这步法,自然是前世得到的经验。

善缘瞅着薛琬,“臭丫头,你不会是在骗我吧?若是我不跟着你的步伐,会发生什么事?”

或许这丫头只是故意这样说,好让他产生畏惧之心,说不定这里安全地很,什么都没有呢!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便将小脚往隔壁的砖块移了一下,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薛琬鄙视了他一眼,“你可别缩回来呀!”

她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往后一扔,“嗖嗖嗖”立刻有毒箭射出。

善缘双腿一软,屁股差点掉地下,“我的天哪,原来真的有机关!”

有了这么个事儿,他自然就老老实实的,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薛琬瞥了他一眼,“听我的话,保你不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两人终于安然无恙地穿过了这个生门,前面又是冗长的一条道。

好不容易穿了过去,眼前又是一扇门。

第258章 相见

善缘觉得自己的体力和耐心都快要被这数不清的台阶和门消耗尽了。

他心里暗骂道,果然摄政王不是个好东西,将财宝藏得那么深,谁找得到才怪咧!这么心机深沉的坏东西活该被斩首!

薛琬瞥了气喘吁吁只差腿软跪下的善缘大师,笑着说,“大师在护国寺混了二十年,难道就果然只是混个辈份而已吗?那罗汉堂的功夫就一点都没学会?”

她掩嘴,“叫我说,就算每日只扎个马步好了,扎了二十年,也不至于虚成这样啊!”

善缘被一个小丫头这么一奚落,脸色一下就羞恼起来,“呔,你这个臭丫头!”

不过还真被人说中了,他在护国寺这二十年,果然只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压根没有练过功夫,熬着熬着就熬成了师叔祖……

他偷瞄了一眼薛琬,见她走了那么久,脸不红气不喘,似乎只是闲庭信步一般,心里就更气了。

哼,不就是仗着年轻嘛!

会走路了不起?等咱拿了财宝,雇个十六个人给爷抬轿子,一步路都不走看你能咋办!哼!

薛琬也不和善缘多废话了,她心里记挂着萧然。

好在前世这座摄政王的宝藏她亲自来取过,所以对这里的机关熟得很,眼前这道门对她来说,也不费吹灰之力就开了。

她舒了口气,“善缘大师,前面还有最后一扇门了,门开后就是宝藏。你还坚持得下去吗?”

善缘眼睛一亮,“当然!”

这辈子潜心追求的财富就在眼前了,没有最后的一口气断了的道理。

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

薛琬便对他说,“老规矩,紧跟我。不要乱碰乱动,否则死在这里,没有人给你收尸!”

她说完便径直往前走去。

最后一扇门忒得诡异,不像之前,门要么是往两边开的,要么是往上移的,这扇门按动机关之后,居然往地底下一缩,一会儿就不见了。

善缘尚在为这机关惊叹,耳边听那臭丫头说,“还不快点过来,这门很快就要复位了!”

说时迟那时快,地下窜上来一个门槛。

幸亏善缘被薛琬拉了一把,否则这条老命怕是要折损在这里了。

他劫后余生,拍了拍自己的老心肝,“我的天哪,这门居然还能这么整!”

若是没有薛琬那一拉,他岂不就被这么厚重的石头门压成了肉酱?是,是省事了不用收尸,因为压根也没剩下多少了……

薛琬摇摇头,“摄政王是个老狐狸,老狐狸设计的藏宝坑,怎么能是简单的地方?”

她瞥了老和尚一眼,“所以叫你紧跟我,你非不听。”

善缘大师挠了挠光溜溜的头,小声地说,“那是我不好……我以后都听你的……”

他顿了顿,“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这里头机关密布,若他没有薛琬指引,恐怕在刚入门的时候就死翘翘了。

可看这丫头却熟门熟路轻轻松松地po jiě了这地方,好像她曾来过似地。

邪门!这丫头真的邪门!

薛琬笑笑,“你不是说以后都听我的吗?是真的?”

善缘大师点头,“当然是真的啊。”

薛琬挑了挑眉,“嗯,那听我的,不该问的你别问!”

说完,她便指着里面说道,“你真的不想看看这些宝藏吗?其中有十分之一是你的。不过,现在你也只能看看它们曾经的家了。”

毕竟,那些金银珠宝已经被运走了嘛!

善缘大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下子就腿软了。

“我的妈呀!”

薛琬手中的火把所照之处,他分明地看出这是一个容身巨大的洞府,大概有整个罗汉堂那么大,看地上的痕迹,那些宝藏应该曾经密密麻麻堆积如山在这里存放着。

数量巨大,不可计量。

老和尚四处跑着,不一会儿捡回来两手金珠元宝,“你的人干活太不仔细了,这些可都老值钱了,居然都没捞干净!”

他言语中颇是生气,便将自己的袈裟平铺在地上,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又四处捡漏,不一会儿,居然真的将整个袈裟都给装满了。

薛琬忍不住笑,“善缘大师你还真是……”

善缘冷哼一声,“我捡到的东西可都是我的了啊,这不算在那一成之内。”

他看着这一袈裟的东西心想,就这点东西换算成银子怎么也要有个上万两了吧?上万两银子就算是个富贵之家也能潇潇洒洒过上一辈子了。

可这都是人家嫌弃不要的丢弃的小芝麻,那本尊该是何等巨大的宝藏?

他狐疑地看着气定神闲地薛琬,心想,这小丫头不知道要这么多钱干嘛,肯定不是给自己攒嫁妆。

薛琬也四处走着,她心里觉得奇怪,都到这一步了也没有看到萧然,想来他也安然地出去了。

可属于他的那枚烟信为什么没有发出来呢?

难道真的只是失误而已吗?

连善缘大师也说,“你看这里不是好端端的嘛,这趟你也算是白来了。”

不过,他倒没有。白白多得了这么多宝贝。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个年轻男子,“琬琬,你怎么来了?”

是萧然。

薛琬一颗心彻底松了下来,她上前两步捶了捶他胸口,“我见北方没有信号,以为你出了事。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在这里?”

萧然笑着说道,“哦,我只是殿后而已,没想到让你着急了。”

他二人说话,善缘却难受得不行,“我说,你们小夫妻秀恩爱,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臭丫头,你也不看看你顶着谁的脸……”

在他看来,可是他的掌门师兄在和一个年轻人打情骂俏啊!

这冲击太大了!

他一把年纪了受不了啊!

既然找到了人,就要离开这里了。

萧然说,“出口离地面不远,有索道就可以攀行。不过,大师年纪那么大了,我怕他有些吃力……”

善缘大师说道,“我不要紧,你先把我的东西运出去就行。”

他将自己的袈裟打了个包,递给了萧然,“不过你可不许黑我的东西,一样一样我都记清楚了,到时候我要问你要的。”

至于他自己,了不起再慢慢爬回去呗。

薛琬却摇头,“不行,我只知道来时的机关,回去是怎么样的布局不太清楚。那可是走错一步就会万箭穿心的。”

她拍了拍善缘大师的肩膀,“老和尚,你还是坚持一下吧!”

第259章 玉玺

出口处果然是个悬崖的平台,好在看着离地面不算太高。

但看着不算太高,其实也是相当高的,对于畏高又体力消耗殆尽的老和尚来说,也很刺激。

萧然先将那袋子金银珠宝放在索道上送了下去,“我的人在下面接着,不会有事的。”

他指着顺利下去的布包,“大师只要放松身体,闭上眼睛,紧紧握住这绳子,就可以安然抵达。”

善缘大师简直就要哭了,但相比起万箭穿心碎成肉酱,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若是我死了,我的东西你也要送去给我老娘妻儿!”

薛琬忙答应他,“好好好。你安心去吧,我不会昧你的那份的!”

善缘大师刚上了索道,又临时紧急叫停,“不行!不能都给他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有了那么多钱,反而要招来杀身之祸。不行!我的那份就便宜你了臭丫头,只把那包金银给他们就可以了!”

他随即恶狠狠地看着薛琬,又无比悲壮地说道,“这就是你这臭丫头让我下来的真实目的,哼,你就是想吓死我了以后要继承我的这份!哼!”

薛琬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还上不上?不上下来别耽误我们时间。”

善缘大师委委屈屈地上了索道,“你这个黑心眼的丫头,哼!”

薛琬忍不住踹了他屁股一脚,“你这个磨磨叽叽的老头,赶紧下去!”

善缘大师委委屈屈地下去了。

薛琬正打算也上索道,却被萧然拦住了。

萧然说道,“琬琬,我有新发现。”

刚才善缘大师在,他不方便对薛琬说,他之所以没有下去,是因为有了别的发现。

薛琬忙问道,“什么?”

萧然冲她笑笑,忽然上前拉起了她的手来,“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个人一起退回到了宝藏库。

萧然说道,“绝大多数人看到了这么多财宝都会昏了头,搬到最后会将觉得不值钱的东西都舍下,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下面居然还有一个暗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领着薛琬进入暗道。

薛琬惊呆了,“我的天哪!”

不得不借一下善缘大师的口头禅,因为太让人惊奇了。

上面的仓库里都是金银珠宝各种可以立刻变现的东西,但下面那层放的却都是各种神兵利器,薛琬甚至在这里看到了只在古书中出现过的上古神剑莫离。

她张口问道,“这……这都是真的吗?”

大概被萧然说中了,前世千机司来这里扫荡过一回,但却也只发现了那些财宝,并没有进入这间密室。

所以,看到这里排列整齐的神兵利器,她心中也是激荡不已的。

这些都是神兵,哪怕只是个象征意义,也是无法估量价值的。

比起那些俗世财宝,这些东西才是无价之宝。

萧然笑笑说道,“古籍里说的东西,谁都没有见过,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看这东西年代久远,但刀锋利刃,确实极好的武器,管他是不是真的,也都挺好用。”

他顿了顿,“但我发现的还不止是这个。你跟我来。”

薛琬跟着萧然走到了最里面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

萧然拿起一个普普通通沾满了灰尘的匣子,“你打开看看,这是什么!”

薛琬打开,一眼就认出这是一枚玉玺。

她狐疑地说道,“摄政王当日打算谋朝篡位,想来这是他准备的玉玺吧!”

萧然笑笑,“你再仔细看看。”

薛琬认认真真地看,看到后面脸色骤然一变,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这是盛朝的传国玉玺!怎么会!”

盛朝的传国玉玺,是太祖打下江山之后倾力打造,用的玉才自然不必说,最重要的是,太祖有言,必须手持传国玉玺才是真正的盛朝天子!

若这传国玉玺是真的,那么陛下手中那枚便是假的了!

这可是能够动摇国本朝纲的事啊!

萧然笑着说,“摄政王死后,先皇登基,据说从来没有展示过传国玉玺。当时众人被摄政王之乱所扰,也没有人去注意这个。”

他接着说道,“后来陛下登基时,若是没有记错,也只是出示了一个盒子,并没有将里面的传国玉玺拿出来。”

可见,陛下还真的不一定有传国玉玺。

就算有,也未必不是个假货。

薛琬皱了皱眉,“你说道不错,陛下只展示过盒子。”

后来陈王登基,倒是将传国玉玺拿出来过,但只是一瞬间的事,任何人都没有看清楚玉玺的长相。

她顿了顿,“我看资料说,真正的传国玉玺有一角有破裂的痕迹,那是因为太祖一时失手摔过的。”

这件事只在千机司最机密的档案里,世人并不知道。

摄政王应该是没有将手伸进千机司的,所以他应该也不知道这个细节。

薛琬立刻将玉玺翻了过来,然后就立刻看到了一角破裂的痕迹,她脸色一变,“这玉玺果然是真的。”

摄政王当年连传国玉玺也得到了,只要举事成功,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只可惜,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了。

她将传国玉玺收好,“这件事不能让被人知道了,就你知我知。”

萧然点点头,“此中关系我当然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们都不想要当皇帝,所以朝局越稳,对他们来说,就越好。

但这传国玉玺也要保存好,毕竟将来若是有什么事,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筹码。

至此,薛琬就彻底对父亲和家族的安危放了心。

哼,有传国玉玺在手,她就等于抓住了陛下的软肋。不仅仅是这个陛下,还有下一个陛下。

若是他们胆敢拿薛家下手,她也不是吃素的,必定要让他们好看。

萧然问道,“那这些兵器?”

薛琬笑眯眯,“自然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咯。”

除了兵器,还有兵法,这些都是无价之宝。

拓跋是外族人。

司徒渺是个不受控制的赌道中人。

老和尚忽略不计。

这些东西于情于理于家于国都应该让薛琬自己保存着,嗯,就是这个道理!

第260章 分钱

这一趟收获可以说是令人震撼的丰厚。

按照事先说好的排排坐分果果,刨去了给司徒渺和善缘大师的,还有拓跋的辛苦费,薛琬拥有的是大部分。

还好,这几个人都没有见钱眼开,都还算是讲信用的。

否则若是遇到了心狠手辣的,那就得拼了命杀红了眼也要占据这笔巨额财富了。

这么庞大的财富,也确实能引出人心中的**魔鬼。

连司徒渺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你就不怕我们合作完之后,就将你给宰了吗?我,在赌场混,身边的兄弟可都是不简单的。这位兄台我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带来的也都是练家子。”

他嘿嘿一笑,“你就不怕我们合作联手做了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薛琬笑了起来,“因为笃定你们不会,我才会找你们合作的。”

她脸上都是笑容,说话也温言温语,但说起来的话却自然透着一股狠意,“若你们眼皮子那么浅,面对这点东西就迷花了眼,那根本就不值得我和你们合作。”

钱,到了某种程度之后,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何况,这个世间有许多钱买不来的东西。

比如权利,地位,名誉。

拓跋志在杀回老巢夺取皇位,他当然需要钱招兵买马,但钱只是一个工具手段,想要成功夺位,那是钱办不到的事。

可是薛琬却可以帮他达成目的。

司徒渺身为同福赌场的少东家,一年到头手中经过的钱财无数。

司徒家族已经非常富有了。

可是士农工商,他们的家族仍然处于社会最底层,社会地位是他们迫切需要提高的东西。

否则,就算坐拥再多的财富,也不过只是上位者手中待宰的肥羊。

而薛琬一个年轻轻的小姑娘,却有这样的能耐可以取到摄政王的宝藏,在司徒渺心中必定是激起了不小的浪花。

在司徒渺看来,她一个小丫头自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么说她的身后还有了不得的大人物。

就冲着他自己的臆想,他也会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

薛琬看了看司徒渺,又看了看拓跋,伸出了手,“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重新再认识一下吧!”

她顿了顿,嘴角露出一抹小狐狸一般的微笑,“我叫薛琬。”

刨去家族,就算不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她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薛琬。

司徒渺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着了这丫头的道。

不是说,只是合作一次,然后就各走各的道,再也不相干吗?

拓跋冷哼一声,“司徒兄弟是不是也和她签过什么合约?若是没有,我就奉劝你一句,下次别和这鬼丫头签什么约定。”

他对薛琬太了解了,所以对上了她的当也有点麻木。

冷峻的脸上丝毫没有起任何波澜。

反正他钱也拿了,早就上了她的贼船,只要她不耽误他的事就成。其他的,唉,就随缘吧!

司徒渺猛然打了个激灵,“合……合约?”

等等,他好像是签了个什么东西……

那他也是仔仔细细看过的,莫非有什么问题吗?

善缘和尚呵呵冷笑一声,“还是太年轻了。”

他继续说道,“你和她一块儿取了摄政王的宝藏,这若是传扬出去,可是要杀头的。不,杀头哪够,是要抄家灭门的。这世间还有哪样是比一起干了抄家灭门的买卖更结实牢固的联盟?”

也就是说起来是联盟罢了,实际上,他们这帮人都在那小丫头的股掌之间。

毕竟,罗汉堂的门,是他善缘大师亲自给引进去的。

前堂的幻术,是司徒渺亲自布下的。

而那些财宝,是拓跋亲自运送出去的。

这里面,可没她臭丫头的事情啊!

就算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这样一个娇弱美丽的小丫头能和这么大件事扯上什么关系。

所以,虽然说是合作,其实他们都是背锅侠,她只花了区区三成,就找到了三个有力的苦力,没用的时候还能当背锅侠。

简直是精明死了。

老和尚看着这一大堆的财富撸了撸胡子,“这护国寺我也不回去了,就只当我死了吧!”

他想了想,“但这么多东西我也没有办法带走,丫头,你之前想过这个问题吗?”

薛琬指了指司徒渺,“少东家答应过要替我消化这些,咱们按照行情给他钱不就是了嘛?”

她笑眯眯对着司徒渺说,“天色不早,家父在家里恐怕等得我着急,我要先行回府了。这堆东西,麻烦少东家看着办!”

司徒渺震惊,“你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啊?”

他急得直跺脚,“哎哟我去,你对我也是真放心,你就不怕我贪了你东西?你可还没有清点过呢,我是不会全部贪了你的,但我随随便便多拿个几万两你也不知道啊!”

薛琬摆了摆手,“这堆东西一共价值三千五百万两白银。我们说好的,你们一人占一成,也就是各得三百五十万两,剩下的两千四百五十万两是我的。”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少东家帮我洗钱可以得一成利,也就是两百四十五万两银子,所以事后我只要拿回两千两百零五万两银子就可以了。”

司徒渺几乎要牙牙切齿了,“你这个贼丫头算得倒是门清。你说三千五百万两就三千五百万两啊?要是没有呢,我是不是还得贴钱给你这笔钱啊?”

拓跋瞥了他一眼,“我的钱不需要洗,直接给我三百五十万两就成。”

他冷淡地说道,“那丫头是不地道,但说话言出必行,在数目上应该不会讹你。”

说完,他便潇洒地走了。

老和尚也拍了拍司徒渺肩膀,“我说司徒少东家,这趟你赚得也不少,这还要吹胡子瞪眼睛啊?”

他顿了顿,“我信得过你,我的银子也存你那。”

不过那个布袋子他还是拎走了,他一早摸索过了,里面都是些没有记号的金银珠宝,把金珠子一颗颗拿出来用毫无关系。

哎呀呀,他在护国寺待了二十多年,万丈红尘花花世界,他来啦!

第261章 花钱

任何人要处理这么一大堆金银珠宝都是十分困难。

但好在,司徒渺是司徒渺。

他不仅是同福赌场的少东家,私底下他也是顺昌记的幕后主人。

顺昌记是钱庄,虽然不如宝银记厉害,但也是几个数得着的银号之一了。而且,顺昌记惹不起宝银记,所以不刻意在皇城经营业务,反而在外地比较吃得开。

主要是宝银记的幕后主人是甄国舅,司徒渺得罪不起。

所以,加上顺昌记在外地的势力,要吃进这么一大笔财富也是勉勉强强能够。

不过两日,司徒渺就偷偷地将先行兑换出来的银票交给了薛琬,“不好做得太惹人注目,所以我不可能一次性给你。”

他咳了一声,“以后每十天我们都在这里见一次面,到时候我会将东西给你。我尽快将你的那份都给完。”

薛琬瞥了他一眼,“你可别这么说话,我害怕。”

她笑了起来,“说得好像我两有啥jiān qing似的。”

司徒渺满脸黑线,“你还是不是个年轻小姑娘了?怎么这么没羞没臊的?”

他叹口气,“你放心,我这年纪比你大上十几岁的大叔,虽然还未曾婚配,但也不至于对你这么一个小姑娘下手……而且我也高攀不上你呀!”

司徒渺是个成熟的男人,知道什么是可以想的,什么是想也得不到的。

所以对薛琬,他也仅只是惊叹欣赏,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何况,他喜欢的也不是这种类型的,薛琬虽然长得好看,但也太凶悍了,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温柔如水的。

薛琬咯咯咯笑,“行啦,我和你开玩笑呢。你还真当真了啊?”

她想了想说道,“你每十日来见我一次,你不觉得烦,我也觉得烦。不如这样,我那些银票你先帮我保管着,等我啥时候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想办法派人来取。”

这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毕竟,司徒渺可是有银号的人,钱放他那儿,可比她自己拿着要安全多了。

司徒渺闻言对这丫头更佩服了,“我说,你就真的这么信任我?”

薛琬点点头,“对呀,不信任你我找你干嘛?我知道少东家的人品还是靠得住的,尤其是,对朋友守信诺!”

怎么也是前世相处过的人,她对司徒渺还是了解的。

司徒渺心中却油然而生出一种激动之情,甚至还有点自豪。

他一个热血冒上来,居然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既然你把我当朋友,那么朋友,不管你要干什么大事,都算我一票!”

薛琬微微一怔,咦,这是彻底要合伙的意思吗?

这还是那个只肯合作却不肯合伙的司徒少东家吗?

她立刻笑起来,“那可是你亲口说的哦,你们赌场讲究买定离手,那你说出来的话,也必须要言出必行哦!”

司徒渺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点点头说道,“嗯,我言出必行!”

反正他如今也没有老婆孩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再说了,司徒家几代了也一直都没有突破,他还不如跟着这臭丫头干点大事,最盼着她真搞笔大的,说不定,司徒家族还能因此洗盘一下,得个封功荫爵什么的……

诶,一不小心想太多了。

薛琬点点头,又伸出手来,“那欢迎你加入我们……无踪堂。”

做情报嘛,最重要无影无踪,所以就暂时取个名字叫无踪堂吧!

像司徒少东家这样的幻术高手,是目前她非常急需的人才,有了这样的助力,将来任何事都不愁了!

司徒渺心里一喜,果然有个什么神秘组织,太好了,那以后就一心一意跟着大姐搞事业吧!

他走了之后,薛琬让圆月点了点银票的数目。

圆月点了好半天,才终于算了个明白,“小姐,这……这里面有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之多,我的天啊!”

她都快要激动哭了,“西市口,十两银子就能买个人了,这么多钱,都可以买得起一个军队了我的天。”

发财了!

却像做梦一样!

这钱也太多了!该怎么花才能花完啊,好忧愁。

小花当日可是亲自下去过地宫的,她对圆月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这才几个钱啊,也值得你哭?”

她拍了拍圆月的肩膀,“乖乖跟着小姐,以后让你穿金戴银!”

薛琬笑了起来,“咱们要干的可是大事,这点钱还真不经花。”

她让圆月拿了一半出来,“交给十一,让他积蓄实力招兵买马。”

剩下的钱,她得拿来买房子买地招揽人才。

还有就是前世千机司那套,那些工具药粉武器,从前都只是用最简陋版的,完全就是材料不够功夫来凑。

如今总算有钱了,那就得置办点好东西了。

对了,还有!

薛琬这会儿有了一个宏伟的目标,她想要将千机司掌管丹药房的药老给弄过来。

有了药老,想要什么毒药解药没有,就连吃了能乖乖说实话的药他都可以做出来!

只是,药老长期被关在千机司,想要得到他,就必须要突破千机司将人给劫出来,这可是一个大工程了。

暂时,她还没有这个实力。

薛琬想了想说道,“明天你们就随我出门,咱们到处买买买去!”

小花也笑着说道,“嗯,赚了这么一大笔,是该花花钱。所以说,钱不是省出来的,而是花出来的。你想啊,若是你花花花,没钱了,那还想继续花花花,那怎么办呢?只能去捞钱了。”

细数小姐的发迹史,那就是花花花,钱没了,还想要继续花花花,那就继续挖挖挖,有钱了,继续花花花。

很爽,很带劲!

薛琬瞥了一眼小花,“你说得甚有道理,所以,这些给你,等会儿你一定要帮我花出去!”

她递过去一张银票,数额是一万两银子。

小花这辈子还是拿过几次万两银票的,不过,薛琬那意思,显然是给她的零花钱。

她又是兴奋又是忐忑,不过还好不孬,“小姐你放心,我,薛小花,一定完成任务!”

不就是花钱嘛!实在不行,她就不能买房买车买点男人这总该能花得完吧?

?第262章 比赛

薛琬有了钱,也没有忘记给家里添东西。

不过如今,她已经放放心心将新宅子的各种事务都交给了云姨娘,这些事情便就不用细管了。

云姨娘接过薛琬递过来的五千两银子,简直心潮澎湃,“怎……怎么给我那么多银子?”

她紧接着就问道,“琬琬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三房有多少家当,参与了分家的云姨娘一清二楚,而且那时候,家里这些东西,薛琬也都交给她来保管打理了。

这突然又给了她那么大一笔银子,她有些……高兴自然是高兴,但又觉得不问清楚来历有些慌乱。

这孩子,不是为了要给家里弄钱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吧?

薛琬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和魏家五小姐一块儿玩,她在外头有些自己的生意,也让我入了点小股。这些,都是正经生意赚来的。”

她笑笑,“姨娘不用慌,我给你的钱,你就好好拿着。你看看是买点器物也好,或者再多买几个人也罢。随便用吧。”

小花虽然没有说话,但在心里却想,还是跟着小姐出门见世面比较好,像她,现在怀中揣着小姐给的一万两银子的零花钱,也是脸不红气不喘一点压力都没有。

云姨娘这才拿了五千,就手抖了。

要是她知道小姐这回捞了上千万两银子,那岂不是要当场昏死过去?

果然女人不能常留在后宅,会被养废的,还是应该到处走走看看见见世面。

从此以后,小花更加坚定要和小姐搞事业的想法!

薛琬柔声对云姨娘说道,“我退过一次婚,知道外面世道艰难,最近也越发觉得求人不如靠自己,所以想着要和魏家五小姐学做生意。”

她顿了顿,“以后可能会经常不在家中,家里的事,就都要靠姨娘打理了。父亲这头,也盼望着姨娘能够多多照顾一些。”

云姨娘点点头,“嗯,我看着二夫人那样,手里有了钱,就有充分的底气,也盼望着你能够有出息。可是,女儿家做生意,到底不合规矩,又辛苦……”

她一脸关切地望着薛琬,“琬琬,其实,我们从那边出来也分到了一些东西,按照你父亲如今的俸禄,偶尔还能有些额外的收入,要将日子过好不难的……”

薛琬却摇摇头,“不,姨娘,你没有懂我的意思。我自然知道,如今分府出来另过,我们的日子不难过。但我想得却跟到更多。琛哥儿总不能永远待在江南,他也要回来,也要长大,也要娶妻生子。”

她顿了顿,“就说姨娘,难道你以后就不打算有个一儿半女的?若是你有了小弟弟小妹妹,难道不想给他们好的生活?”

薛三老爷那三瓜两枣,过寻常日子自然事够了。

可要是想要给孩子们最好的教育,安排好他们的以后,那还是差得太远。

云姨娘想到最近和三老爷的关系有所缓和,在缓和中又有点点的进步,心中不禁对未来也充满了向往。

还别说,她还真的可能和三老爷更进一步,共同诞育子嗣呢。

想到这里,她便咬了咬唇,“那就辛苦你了……”

薛琬笑了笑,“一家人,说这些客气话干嘛?不过,父亲那里,还需要姨娘帮助遮掩一二,毕竟女子经商父亲那老古董怕是想不明白的……”

她接着说道,“而且我和魏五小姐也只是在幕后经营,不敢在外头说什么,所以姨娘千万不要跟其他人提起这件事!”

云姨娘连连点头,“琬琬放心吧,这点轻重我还是懂的。”

薛三老爷虽然官不大,但也是个官。

本朝规定官员及直系家属不允许经商。

虽然这就是一条摆着好看的规矩,但哪怕是国舅爷这样的人物也不得不隐藏在背后指点生意。

那名下的各种产业,去查,主人可都不是国舅爷自己。

纵然只是一条摆设,但到底是国法,还是要遵守的。

云姨娘虽然文化不高,但也是在太夫人跟前当过大丫头的人,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薛琬搞定了云姨娘这一头,心情颇觉愉快,她笑着对小花说,“好了,今儿你和圆月一块儿比个赛如何?”

小花问道,“比赛?比什么?”

她嘿嘿一笑,“只要不是比女工做饭,我敢拍着我的大胸脯说,我一定不会输给圆月的!”

圆月瞪了小花一眼,“瞧你能耐的。叫我说,只要不是比跑得快跳得高谁皮实,我圆月也不能轻易和你认输呢!”

怎么?欺负她没有出门和小姐搞事情嘛?她又不是不敢,而是坐镇大后方这种需要沉着冷静顾全大局的事更需要她罢了。

薛琬笑了起来,“你们呀!还没有等我说完就吵起来了,也真是够够的,若是不认识你们两个的,还以为你们不是姐妹,是对头呢!”

这两个丫头自小一块儿长大,若论感情,那自然是极其深厚的,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

但一个性子如水,一个像火,一碰到一块儿就吵了起来,真是一刻都不能让人安静啊!

不过,她却很喜欢这样的吵闹。

前世,圆月死了之后,小花就再像一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再也没有这样欢声大笑过。

到后来,小花也死了。

她身边最重要的两个姐妹都离她远去,让她成为世间最孤独之人,纵然手握重权,高在九层宫阙,可也再也没有什么让她可以为之努力的东西了。

如今这样,甚好!

小花和圆月异口同声,“小姐你快说,让我们比什么?”

薛琬笑笑,“我昨日不是一人给你们发了一张一万两银子的银票嘛?来,我们今日就比谁能够花光他们,谁又先花完。”

她顿了顿,“这样吧,我定个奖励。先花光银子的那个,我会额外奖励两万两银票。没花完的那个也不用急,我这里还有五千两银子补贴。”

言下之意,就是小姐姐们,赶紧可劲花钱吧!

小花和圆月互相对视一眼,“比就比,谁怕谁!”

第263章 世面

小花想了想,“人家都说,青楼里最容易花钱,花魁一夜就要千两银,不如小姐,我们就去涨涨见识?”

作为一颗好色之心,她小花虽然喜欢的是男人,但也喜欢好看的女人。

经常听人家说青楼花魁那是人间绝色,不如就去见识一下吧!

圆月鄙视地看了小花一眼,“我说你可是越来越了不得了,一个女孩子家家,居然还想学着爷们逛青楼?”

她冲着薛琬说道,“小姐,你管管她啊!”

没想到,薛琬却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圆月顿时震惊,“啥?好?”

天哪,小姐这是飘了吧?

果然人家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原来女人也是如此啊!小姐和小花这就想去青楼尝鲜了!简直……

咦,不对,小姐又没有要去小倌馆,也不算尝鲜,顶多就是见识一下。

圆月见小姐都说好了,虽然有些觉得别扭,到底还是好奇心战胜了这点别扭心,最后也还是跟着小姐她们易容成了个男人的模样,跟着一块儿出了门。

皇城有青楼一条街,里面各种什么天香楼,秋月楼,春花楼,各个等级的青楼林立,还没有到晚上,就热闹非凡了。

当薛琬领着两个丫头出现在青楼一条街的街口时,便立刻有小风扑鼻的老鸨冲了上来,“三位客官很眼生啊,是头一次来这里吧?来我们天香楼吧,我们这有新来的花魁。”

“去去去,天香楼的质量那么差,都是歪瓜裂枣,也好意思出来拉客!客官,还是来我们春花楼,我们春花楼才是这条街上当之无愧的青楼之王。我们那的姑娘啊,各个都是美如天仙!”

“我秋月楼没有说话,你春花楼当我们是死的啊?什么青楼之王,我呸,你也有这个脸!客官,您几位去打听打听,满皇城,是不是我秋月楼的姑娘最水灵?”

薛琬三人被众多老鸨簇拥着往里面推着走,她笑着说道,“你们哪家的姑娘最贵啊?”

天香楼忙道,“我家花魁一百两银子一度**!”

春花楼道,“笑死人了,我们家花魁可值钱了,一百两银子只陪酒。”

秋月楼道,“呵呵,我家花魁一百两只够见一面谈谈心。”

薛琬点点头,指了指秋月楼,“好,就是你家了。”

圆月便有些心疼,压低声音说道,“一百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嚼用好几年了,就见一面,这是有多金贵啊!”

小花拍了拍圆月肩膀,“反正今儿是来花钱的,当然是越贵越好,你心疼啥?等会儿我来付账啊!”

她压低声音说道,“再说了,咱们小姐像是那种随便乱花钱的人吗?她带我们来这儿,我和你打赌肯定是有事儿要干。”

以她小花对小姐的了解程度,薛琬虽然来钱容易,但也绝对不会乱花钱,浪费钱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

虽然这来青楼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但薛琬既然答应了,又这么高调出现,显然不会真的只是来见个世面。

说不定,这青楼里又藏着什么大鱼呢!

难不成,也有个神秘宝藏?

想到这里,小花不由觉得自己浑身都打足了鸡血,一下子精神头十足。

圆月这么一听,也回转过来,“你说得有道理。”

小姐可不像是跟着圆月瞎胡闹的人,她来这里,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嗯,自己可不能因为舍不得花钱而坏了小姐的事!

这秋月楼果然很豪气。

一进去就有两排颜值相当高穿着很暴露的小姐姐出来迎接,作风泼辣大胆,简直让人害羞。

“哟,几位客官好生俊俏,都是头一次来吧,没有相好的,就让我们来陪吧!我叫月儿,会唱曲儿。”

“我叫香儿,会跳舞。”

“我叫金儿,会……会喝酒。”

小花虽然胆子大,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场面,饶是她,也不由有些羞涩退却。

圆月就更不行了,她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哎呀妈,这些女人是吃什么长大的,咋就那么开放大胆?看那胸口的东西都快要掉出来了!哎呀呀呀,好怕怕,别蹭!别蹭!

她都快要窘迫得快要哭了。

但薛琬却十分淡定,像是经常在花丛中行走的那样,不仅没有脸红羞涩,还十分熟练地将身边那个叫月儿的姑娘搂了过来,“嘴巴甜,就你了。”

老鸨问道,“那两位公子呢?”

薛琬指着门口那两排,“这个,这个,这个,不要,其他的都跟我上楼吧!”

十来个美女簇拥着三个人往楼上天字房过去。

路过的第一个门口紧闭着,里面不断传来男人与女人的笑声,呵呵。

路过的第二个门口也还是紧闭着,里面传来更不堪的声音,呵呵。

路过的第三个门口仍旧紧闭着,里面没有什么声音,估计在呵呵呵呵吧,呵呵。

薛琬三人进的第四个房间,也就是天字四号。

屋子挺大的,布置得豪华大气,不过他们人多,这十来个人一进去,就显得满满当当了。

因为看出来是个出手阔绰的主儿,老鸨亲自来伺候,“几位爷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薛琬吊儿郎当地从怀中扔出一锭金子,“自然要摆一桌最好的席面,喝最好的酒了,不然怎么配得上这几个宝贝儿?”

她又从怀中扔出一锭金子,“我说,我们三个虽然是刚从外地来皇城的,但你可别当我们是土包子忽悠我们。告诉你,爷们不差钱!给我们置办好酒好菜上来,再将花魁给我请下来,这些金子就是你的了!”

老鸨一听,这几个肥羊是外地来的,眼神就更加炙热了。

马上就要秋闱了,最近皇城里到处都是外地来的公子哥儿,这些哥儿手头有钱,豪气,大方,最怕人说他们是土包子,所以太容易炸出钱来了。

这一下子来了三个,简直就是上天特意照顾她生意啊!

她眼睛滴溜溜一转,“爷,好酒好菜自然有的是,不过花魁,就有一点难办了。”

薛琬挑了挑眉,“难办?”

她又从怀中扔了一个金元宝过去,“这样也难办?”

没有什么事是一个金元宝搞不定的,如果有,就两个!

2

第264章 花魁

客人如此出手阔绰,老鸨到底还是禁不起诱惑了。

谁也不能跟金元宝过不去对吧?

可秋月楼的花魁娇娇此刻正在天字一号房间陪着贵客,贵客出手也阔绰,而且还是当朝权贵,得罪不起。

这几只肥羊虽说非富即贵,但难道还能贵得过天字一号房那位去?

老鸨铁定是不能拂了贵人的面子让娇娇到这里来的。

可那金光闪闪的元宝……

老鸨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不成想那正中的小公子脸色一沉,“你是嫌我不够资格见花魁娘子?”

左边的小相公也附和道,“不见就不见,但人没见着,金子却得还我们。”

右边的小相公虽然害羞一些,但一只手已经将金子收了回去,“走吧,秋月楼的花魁见不着,我们就去春花楼好了。我们有钱,难道还见不着漂亮的小娘子吗?”

老鸨终于无法再淡定了,“好好好,我立刻去叫娇娇过来。”

她讪笑起来,“不过,事先说好了,娇娇只能陪几位聊聊天……”

薛琬点点头,“我们也只是想见见皇城的花魁长什么样而已,见见世面,不干嘛,你放心……”

就是想干,她们也要有这个功能不是吗?

不一会儿,老鸨就领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进了来,“三位公子,这就是我们秋月楼的花魁娇娇姑娘。”

娇娇福了一身,“见过几位公子。”

她虽然长得媚态天成,但好在说话举止都很清雅,并不像四周围这十几个姑娘那样看起来就如狼似虎。

不过小花脸上还是抑制不住有些失望,她压低声音嘀咕,“哎呀,还以为花魁花魁,必定长得让百花失色呢,没想到居然还不如我……我家邻居花姑娘。”

她熟知八卦,经常听到谁谁家公子流连青楼往返,哪哪家的大人迷上了个花魁一掷千金,对花魁的好奇心非常盛,以为一定是绝色佳人,结果一看之下,姿色只是略好,就有点失望。

唉,像公侯子爵家的一等丫头,基本上都比这花魁要好看。

那些正经的夫人太太奶奶,也没一个比这花魁要差,真不知道那些在青楼迷路的老爷公子是怎么想的。

圆月就不同意了,“我觉得娇娇姑娘虽然长得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比你……家邻居花姑娘还是要好看一点的吧?”

她又看了一眼娇娇,“娇娇姑娘也就比袁姑娘差一点。”

“袁姑娘是谁?”

“我家邻居。”

“切,你的袁姑娘还不如我的花姑娘好看呢!少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娇娇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在她面前争得面红耳赤的,但争的却不是她的青睐,而是她不如别的女人好看……

花魁也是有自尊心的,这下她的自尊心还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她泪眼汪汪地望向了中间那位公子,一看就是这两个人的头,“公子……”

这公子两个字虽然是简简单单两个字,但却包含了无数的情绪,有震惊有委屈有害怕有不甘,简直让人听了心里挠痒痒。

以往这招是很管用的,别的老爷公子一听就立刻拿出银子来安抚她受伤失落的小情绪了。

但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公子眼皮子就抬了一下,就淡淡说道,“他们两个没说错,这花魁的资质是差了一点。我说,老鸨,你没有糊弄我们吧?我出了三个金元宝,你就给我看这个?”

娇娇整个人懵住了,什么?这个人居然说她资质差?

她这么美,又这么媚,整条花街就数她娇娇最好看了!

这几个人是故意来砸场子的吧?

薛琬毫不客气将刚才的三个元宝收了回来,对着老鸨说道,“老鸨,做生意要厚道,你这也太不地道了,简直是来骗钱的。你真以为我们外地人的钱好骗?”

她啧啧摇头,“这也能使花魁?”

娇娇连忙说道,“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是客人,就是隔壁青楼派来砸场子的!我娇娇的名声可不能容你们这样玷污。”

她冷哼一声,“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我可是赢过了春花楼和天香楼,成为本街第一花魁的!那么多人作证呢,你怎么能胡乱说我不配当这个花魁?”

薛琬笑了起来,“你说你是花魁,那你证明一下你自己啊!”

她顿了顿,“春江花月夜会唱吗?”

“……不会。”

“霓裳羽衣舞会跳吗?”

“……不会。”

“你说你唱歌也不会,跳舞也不会,你还会什么?难道就只会那媚人之术?罢了,我问你,十八段锦你会吗?”

“啊?什么是十八段锦?”

“你看看你,连吃饭的家伙什都不知道,你也好意思说你是花魁?”

“啊……”

“这秋月楼的质量实在是差,我还是去别的楼看看。”

老鸨和娇娇目瞪口呆地望着三人扬长而去,连带着将那三个金元宝也收了回去,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候。

片刻之后,老鸨首先回过神来,开始了破口大骂,“@#¥%……&*”

娇娇也回过神来,但她脸色却不对了,“妈妈,我要学春江花月夜,我要学霓裳羽衣舞,我要学那什么十八段锦!”

老鸨忙道,“乖乖,你别傻了,这是他们唬你的!”

她忍不住又骂了几句,“老娘纵横青楼几十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几个名称,那几个兔崽子就是想白。票不给钱,你听他们的做什么?”

再说了,她的娇娇在花街花魁大赛上是第一名,这就足以证明她的实力。

根本不需要再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可是娇娇却很坚决,“妈妈我想过了,我还是要学习!等下次那几位再来的时候,我一定就不再是现在的我的了!我要让他们收回今日的话,跪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她是一个有骨气的花魁,是一个有追求的花魁,绝对不能姑息自己偷懒。

特别是当她的业务能力遭到质疑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学习和提升来证明自己!

薛琬毫无心理负担揣着三个金元宝从秋月楼出来,又一脚踏进了春花楼的大门,“我要你们花魁!”

第265章 双儿

小花得意洋洋地对圆月说道,“看到没,我家公子爷不是那样乱花银子的人,她一定是来找人的,人没有找到,钱当然也不会随意花出去。”

圆月到这里,也总算醒过神来,她小声问薛琬,“您这是要找谁?”

薛琬笑笑,“说来你们别不信,我都不知道我要找谁,就是来碰碰运气。不过刚才那娇娇显然不是我要找的人。”

她顿了顿,“咱们挣钱也不容易,还是要省着点花的。”

当然她刚才只是收走了要见花魁的金元宝,给那十几个白期待了一场的花娘也留下了银子打赏,也算不上是一毛不拔的抠门客人了吧?

至于那个叫娇娇的花魁,那就再明显不过的了,肯定是打着去上茅坑的借口从别的房间溜出来挣外快的。

虽然受到点小打击有点对不起,但她也没说假话不是?只有客人的不断要求才能够得到提升嘛。

小花悄声问道,“那什么春江花月夜?霓裳羽衣舞?还有什么十八段锦?”

薛琬瞥了她一眼,“你问太多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办,你还是给我谨言慎行。”

那些当然都是真的,不过现在还未曾流行罢了。

额,要是秋月楼能听进去,真的去好好学一学这些技术,那以后必定是可以称霸整条花街的。

那也不算是她欺负了人家吧?

春花楼的老鸨见这三位到手的肥羊从秋月楼又回来了,喜不自禁,“哎呀,三位公子,是不是那边的姑娘不符合你们的胃口?我早就说了,我们春花楼才是这条花街上最好的青楼。”

她热情地迎着三人进去,“您几位要花魁是吧?我家的花魁和秋月楼可不一样,是人人只要给钱就能见得上的。我家的花魁还是个雏儿,这才刚开始做花魁没几天,很是害羞。”

薛琬道,“讲重点。”

老鸨笑得格外热情,“重点就是,我家花魁卖艺不卖身。她还是个孩子呢。”

小花快人快语,“你还知道人家还是个孩子?那么你干嘛要让个孩子出来卖艺当花魁?”

老鸨略显尴尬,“这不是我们前任花魁突然遭了意外没了吗?我这诺大的生意得有个可以撑门户的花魁啊。”

小花道,“那你也可以找别人啊!怎么就偏偏找个孩子。找就罢了,居然还非说什么卖艺不卖身,也就是我们讲道理,你若是碰到不讲道理的达官贵人,光你说什么卖艺不卖身有用吗?”

老鸨更尴尬了,“这不是……这……客官您可是冤枉了我啊!”

她拍了拍自己硕大无比的胸脯,“我韦春花纵横青楼几十年,公子爷您出去打听打听那我也是个讲义气的女子汉啊!我怎么能做出那么昧良心的事来,让个孩子顶门立户?那还不是因为死去的花魁恰好是这丫头的亲姐姐嘛。”

薛琬眼睛一亮。

她笑笑说道,“好了,入乡随俗,既然来了你们春花楼,那我们自然是会守你们春花楼的规矩。我想见花魁,也尊重她卖艺不卖身。”

老鸨立刻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这位公子爷敞亮!”

她领着三人进了楼上一个豪气的包厢,“你们等着,我立刻就让花魁过来。”

小花四处一瞧,“这里的生意确实没有那边好。我看这大厅里稀稀拉拉没什么人来。”

圆月也点点头说,“是啊,而且那边的姑娘拉人厉害,这里就光这个老鸨起劲,我们来了这么久,也没有见个姑娘主动来拉生意的。”

事实上,店铺里也就没有看到几个姑娘。

总共也就寥寥数人,远比不上那边热闹。

小花点点头,“一定是这个老鸨不会做生意。非要弄个小孩子当花魁,哪有这样的嘛!”

薛琬却道,“你们两个丫头该打,都不仔细听人家说话。你们没有听到老鸨说,这里的花魁在前些日子遇到意外死了吗?一个花魁,所能去的地方能有哪里?”

她摇摇头,“必定这里不久之前曾经发生过人命案子。”

发生过人命案子的地方,生意必然要受到影响。

比如之前的明楼,原本还是个仅次于君悦楼那样的豪气的饭馆子,一出了人命案子,就关门大吉了。

青楼,那可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一个娱乐场所出了命案,那可是致命的打击,以后谁还敢来这里玩耍?

恐怕这老鸨也是万万没有办法了,才弄个小孩子来当花魁,想要另辟蹊径,吸引新鲜的客流吧。

小花如此一想,也觉得是,“对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还看到有几个头上别着小白花的姑娘往里面躲。”

看来,死的这个花魁,原本应该是这春花楼的台柱子。

薛琬点点头,“好了,等会儿你们两个也别瞎说话,就在这里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其他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她顿了顿,“等会儿来的那个小孩,那么小的年纪就当上了花魁,恐怕不简单,你们两个可切不能如同刚才在那边那样瞎说话了。”

小花刚想说,一个小孩怕她个p啊,猛然看到小姐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她心中顿时一个个愣登。

跟随小姐的时间太久了,她对小姐也是了解,知道小姐不会无的放矢,必定这个小丫头身上有古怪,才让小姐这么谨慎。

嗯,一个完美的贴身大丫头,就是要谨遵小姐的意思。

小姐说让她不要发声,她可以当作自己是透明的,不仅不发声,还要让人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不一会儿,门被敲响了。

“进来。”

门动,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她生得确实好看,比隔壁那个娇娇要好看上十几倍,一双眼睛又黑又圆,十分地灵动。只不过一身白衣,再加上头发上别着白色的绒花,让人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小姑娘行礼问好,“双儿见过三位公子。”

薛琬笑眯眯,“你叫双儿?今年几岁了?”

双儿抬头看了一眼座上客,嘴角露出一丝诧异,不过转瞬即逝,“今年刚满十二岁。”

十二岁,确实还是个孩子。

薛琬拍了拍自己的右侧,“来,坐哥哥这里,陪我聊聊天。”

第266章 金睛

春花楼死去的那个花魁名叫萱儿,确实是双儿的亲姐姐。

否则,要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去顶下一间青楼的花魁之名,就算有那眛了良心的老鸨,小丫头自己定是不肯的。

但双儿不一样,她的姐姐不是病死的,而是横死的。

七天前,姐姐被人杀死在了自己屋中,凶器是一枚袖箭,一箭命中太阳穴,死得干脆利落。

姐姐死后,她的屋子被人翻了个遍,但后来老鸨韦春花整理之后发现,那些值钱的首饰居然一件都没有少。

双儿是个聪慧的孩子,虽然家境不好,自小就和姐姐被卖到了这种地方,可因为姿色卓绝,老鸨一直将她姐妹俩当花魁来培养的,所以日常生活倒也没有亏待她们。

论起来,可能还要比寻常的小家小户的小姐还要吃用得好一些。

老鸨还专门请了人来教习她姐妹仪态规矩,琴棋书画也都会一些。

所以,双儿很明道理,在老鸨还惊诧姐姐的私房中居然有老鸨都不知道的贵重首饰时,双儿已经知道,那个杀死姐姐的人求的一定不是财。

那是为什么呢?

是姐姐那里有什么别人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相依为命的姐姐横死,双儿当然要为她报仇。可报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甚至连谁杀了姐姐都没有搞清楚。

十二岁的小丫头咬着牙想要搞明白一切,所以对老鸨说,“从明日起,春花楼的花魁就是我双儿了。”

她想,想要知道姐姐是怎么死的,又是为什么死的,总要先站在姐姐的位置上,了解一下她平素里的生活,迎来送往的客人,有过什么机遇,这才能看出些蛛丝马迹吧!

没有人敢和双儿抢这个名头。

不仅是因为萱儿姐姐在当花魁的时候,对底下姐妹们的照顾,也因为,整个春花楼的姑娘中,确实没有人比这十二岁的小姑娘更美。

不止颜色不如她,就连才艺都不如。

老鸨原本是不肯的。

这十几年来,她对这对姐妹倾尽心力培养,虽然是拿着她们当摇钱树的,可到底也有几分感情在。

萱儿死得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到底得罪了谁,若是这双儿再推出去当个花魁,那仇家又来将双儿也给……

可双儿却很坚持。

没办法,整座春花楼的姑娘姿色不如秋月楼的,若是连花魁也拿不出个像样的,那这春花楼就该关门了。

所以,老鸨也是顶着压力将双儿抬上花魁的座的。

不过,花街的消息走得快,尤其出了门就都是竞争对手。

所以大家都知道了萱儿的死讯。

春花楼刚死过人,生意自然不会好,这七天来几乎没有什么客人登门,所以才会有那些以往受过萱儿恩惠的姑娘头戴白花的情况。

酒菜上了,门悄然合上。

才十二岁的花魁双儿笑着说,“三位小姐姐是特意来找双儿的吗?”

她自小目力就特别好,所以刚进门的那一刹那,就看出眼前这三位不是男人。

小花闻言脸色微变,她咳了几声,尴尬地说道,“呵呵,双儿姑娘怎么乱说话,我们三人分明是帅哥哥,怎么说我们是小姐姐呢?”

最近这半年,她的易容术已经有所小成,这是连小姐都认证了的。

如今这副外貌,是她素来练习最多的一副,她很自信可以瞒天过海。

细节,也是十分注意的。

耳垂上的耳洞小心翼翼埋掉了,喉结虽然做不出来,却特意穿了微高的衣领,就是她那越来越鼓的凶,也是缠了一层又一层,确定平板一块,这才出的门。

她也就罢了,小姐的易容术应该算得上炉火纯青,却也被这小姑娘一眼看破了。

但薛琬却似一点都不意外,点点头说,“对呀,我们是特意来找你的。”

这姑娘生了一双特别的眼睛。

不仅在黑夜里可以毫无障碍视物,看东西也比别人要清晰许多倍。

就连空气里微不可见的尘埃,只要她想,也能看出具体的形状来。

她有火眼金睛,在她面前,就算再完美的易容也只是儿戏。

所以,进门第一眼就看穿了她们,这简直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

前世,这姑娘也是千机司薛琬的部下。不过那时候的她,改了名字,不叫双儿。她给自己改了名,叫霓裳。

双儿皱了皱眉,“你们知道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小花仍在震惊之中,尚来不及回答,不过她现在已经知道,小姐确实是来找人的,而且找的就是这个小姑娘。

薛琬点点头,“我知道。”

她知道双儿的姐姐会死,但因为并不是她身边的人,所以忘记了时间。

说后悔没有早几日寻过来,倒也没有。

萱儿是被那些人杀死的,那些人的力量太强了,暂时她还不是对手,她也不可能无时不刻地保护着萱儿,所以,很难保证萱儿安然无恙。

不过,她会告诉双儿她想知道的一切,虽然现在还没有办法替她姐姐报仇,但只要她跟了她,总有一天会的。

双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果然,这个决定是对的,才七天,就等来了答案。

可是,她自小混迹青楼,也早就明白了这世间的道理,不会有人白白将你寻求不得的答案告诉你,想知道,就要付出代价。

她昂着头,“只要小姐告诉我,我……不管要我做什么事,我都愿意。”

弱小的她,没有别的本事,可却长了一张娇艳美丽的脸蛋,再过几年,必定倾城绝世。

这张脸,稀世罕见,还是很有用的。

薛琬笑意盈盈走过来,“双儿,我是想要利用你没有错,但不是因为你的脸。”

她指了指她的眼睛,“你身上最宝贵的本领,是你的眼睛。既然你是可以靠才能活下来的人,为什么非要出卖美色呢?”

双儿愣了愣,“才……能……我的眼睛?”

是了,她确实看得比别人更清楚,更远,更细节。

但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比寻常人好了一点点,从来没有想过这才是她的才能。

薛琬点了点头,“这世间拥有绝色美貌的女子不知凡几,可拥有你这样眼睛的人,却只有你一个!”

第267章 乐呵

眼前的这位小姐看中的是自己的才能,双儿有了这认知,心里不觉得松了一口气。

身长在这勾栏院中,自小就见过了无数人间惨事。

双儿当然知道,卖身卖笑来苟活于世,是世间最可悲可叹的事。

老鸨年轻时也是名满皇城的花魁,多少名门公子争相追捧,可如今也不过只是一间生意不怎么好的青楼的老鸨,整日里担心着入不敷出,烦忧着明日是否还可以开张。

而像老鸨这样的,已经算是运气极好全身而退了。

其他的……

双儿亲眼看到过,这间春花楼里有多少花娘的尸体被抬出去过,有病死的,也有横死的。

毕竟,靠出卖美色赚钱,是最不稳当的生意。

女人犹如鲜花,有最娇艳的时刻,但总有一天姿色会走向衰败。

当青春不再,容颜已老,这行业就再也待不下去了。

要么就像老鸨那样,攒足了足够的资本自己开一间花楼,要么就找个外地人嫁了。

可这世间对青楼女子的成见何其之深,能找到真正毫无介怀的夫君,那简直是罕之又罕。

大多数的青楼女子,在积攒的财富被花光之后,也难逃一个被夫君离奇的命运。

这一行,得善终的人,极少。

倘若可以选择,双儿当然不要再继续这样的生活。

不论是去做什么,哪怕是做最辛苦的体力活,也总比这样出卖色相讨来的生活要踏实。

所以,听到薛琬这样说后,双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双儿愿意跟随小姐。”

她咬了咬唇,“我姐姐留下了不少金银珠宝,这些钱我可以拿来为自己赎身。倘若老鸨仍然不肯,那少不得再向小姐借一些,不知道小姐可否……”

薛琬笑了起来,从怀中亲自掏出五个金元宝,“你姐姐的遗物你且留着做个念想,这些应该足够赎你出来了。”

五个金元宝,确实价值不菲。

可双儿这样的才能全天下也没有几个。

她还是太划算了。

韦春花这里生意长久不怎么好,前不久又死了一个花魁,就更加难以为继。

所以,面对薛琬递过来的五个金元宝时,她果断地接受了,也一点都没有为难双儿,反而还替双儿说了好话。

“这孩子我从小带大,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没有投好胎。不过,若是能在公子爷这里得个重用,那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韦春花不知道薛琬是女人。

她只知道是贵公子赎走了双儿。

但不论如何,哪怕是给贵公子当妾,也总比在这生意不怎么好的青楼当花魁要强。

她看了一眼春花楼,叹口气说,“看来,我也是时候要告老还乡了……”

皇城是个花花世界,确实美好得让人心颤。

但每个青楼花娘心底都有一个回不去的老家。

韦春花的老家在江南,老子娘早就没了,家里也没有留下什么亲戚,原本这辈子她都不想再回去了。

可如今,不知道怎么了,她居然又动起了这个念头。

回去吧。

叶落归根,哪怕是死,也还是死在自己家乡比较踏实。

薛琬才不管韦春花怎么想,她让双儿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带着人离开了春花楼。

人,没有贸然送到安置李寡妇她们的地方。

而是先送去了罗仙姑那。

罗仙姑因为一早就知道了此事,对这小姑娘倒也十分认真。

她一个人住,本来就十分无聊,忽然来了个生得非常美貌的小妹妹,自然心生亲切,亲手安排好了食宿。

薛琬将罗仙姑叫了出来,也不对她有所隐瞒,“这孩子生了火眼金睛,你若是闲着无聊,可以替我锻炼一下她的目力。”

她顿了顿,“啊,对了,她从那等地方出来,若是想要适应新的生活,你可以让她换一个名字,至于叫什么,随她自己。”

罗仙姑点点头,“七小姐放心吧,她在我这里,我必定护她周全。”

她笑了起来,“我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她若是个好的,我定真心实意当她亲妹妹看待。”

薛琬说道,“你做事,我当然放心。她吃的用的,尽数算在我账上。”

她顿了顿,“我可不是嫌你穷看不起你,她是我的人,自然应该有我负担。”

罗仙姑在钱财上很是洒脱,也不和薛琬计较。

安顿好了双儿,薛琬便高高兴兴地带着两个丫头回了府。

临到门前,小花这才想起来,今日是要和圆月一块儿比谁先花完一万两银子的。

她摸着脑袋嘟囔着说,“唉,今日出来赎人,也没有来得及逛街,我这里,可一分钱都没有花出去。”

圆月掩着嘴笑,“哎呀,那就不好意思了,这轮该我赢了。”

小花不服,“你也没有花钱,怎么是你赢?不行,明日再来一场。”

圆月却道,“秋月楼的酒菜是我结的帐。春花楼的酒水也是我付的钱。”

她笑嘻嘻地说,“虽然没有将那钱都花掉,但我总也比你花得多,那岂不就是我赢了?”

小花张了张嘴,一脸委屈问薛琬,“小姐,这……也可以这样?”

薛琬笑了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她摆了摆手,“那圆月就再得一万两银子吧。”

小花虽然懊恼,但好在她如今跟着小姐长了见识,眼界可谓是很高了,区区一万两银子的赏钱她也不怎么放心上。

不过为了安慰自己,她还是故意嘿嘿一声,“也罢,就当是给圆月攒嫁妆吧!”

圆月切了一声,“说得好像你不用攒嫁妆似得。”

小花昂头挺胸,“我?我不嫁人。”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男人能做的事,我小花一件都不拉,你说,我要嫁人做什么?”

看看那些从前在后宅威风凛凛的一等丫头姐姐们,等嫁了人,个个都变成了黄脸婆,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早就想过了,与其沦落成这样,还不如跟着小姐做大事。

就算小姐嫁人了,那她也还是跟着小姐做大事。

小姐要看不上她做大事,那她就是给小姐看孩子也总比嫁人强。

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之后,小花越发觉得神清气爽,“小姐,你这儿事完了没有,完了的话,我可要出去溜达溜达了!”

薛琬抬头问道,“咦,你要去哪?”

小花嘿嘿一笑,“没啥,就是去乐呵乐呵。没啥。”

第268章 改变

小花明显不想说,薛琬自然也不再问,对自己亲如姐妹般的丫头,这点信任和自由是有的。

她笑笑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圆月搬着个小账本过来,“小姐,您看看这账我该怎么记?”

从前就算有些额外的收入,但也不算太大的数目,有一笔她就记一笔,再加上支出,这账清清楚楚的。

但现在……

数额太大,哪怕她已经是用自己的法子记录了,但一旦账本外泄还是挺可怕的,她有些不大知道该怎么办了。

薛琬笑笑说,“我教你一个法子。”

她随手指着书柜,“我听说人家记密账,都是选取一本书为基准,然后再用数字加密。如此,只要别人不知道你是拿哪本书为基准线的,就不可能破译你的账本。”

当然,还有更高级的加密方法,但那一般都是针对军机情报的,像圆月这样记个账还不需要。

圆月想了想,如获至宝,高兴极了,“太好了,那以后我就不用再为怎么记录而发愁了。”

她又捧着账本进了里屋,然后便开始沉浸在账本之中,再也不理会外面的事了。

薛琬笑着摇摇头。

前世她这两个丫头去得太早,都没有让她发现,她们两个原来还有这么多本事。

圆月可以掌内,小花可以掌外,两个人各尽其能,可以有很好的配合。

这简直是两个绝好的贤内助,有了她们,以后她就可以安心发展事业了!

最近这段时日,北街的房子交易量特别大。

一有空闲出来的新宅子,就会立刻被人买走,给的价格还都不错。

有住在北街的人家互相问道,“是不是这里有什么新开发的商机,所以才带动了这里房子的热卖?”

这也不是没有的事。

从前的鹧鸪巷是皇城最穷最破的地方了,但因为国舅爷将君悦楼开在了那,所以不出半年,那边所有的破房子都被收了盖了新的宅子,水涨船高,价格不知道翻了几番。

一下子,就从最破旧的地方,变成了最土豪的地方。

“你想多了,我们北街的房价原本就不低,这里虽然不是公侯子爵住的地方,但也都算是富贵之家。”

就算将这里搞成第二个鹧鸪街,房价也翻了不少,没有意义啊。

议论归议论,但也没有议论出什么来,所以也就算了。

北街的房子虽然是通过各种渠道买的,但真正的主人其实只有薛琬一个。

有了钱,她第一个举措就是大量地买房子。

如今这世道,皇城的房子还挺贵的,甚至有些外地来的三四品官也未必买得起。

有很多人都是在租房子住。

囤房至少在未来十年内是非常有收益的事。

当然,这建立在国家富强政权稳定的基础上,若是还像前世那样,稳稳当当地过了十年,如今她买的这些房子,转手就能赚四五倍。

这不仅可以解决未来组织发展的问题,也是一种有效的财产投资。

狡兔三窟,就算有人知道她的大本营在北街,谁又会猜到整条北街都是她的呢?

这些房子买来都是要修缮一下才可以住人。

暂时不打算住人的,倒是可以立刻当成仓库存放物资。

但最重要的是,所有她买下的房子都有一条地道可以通往另外一个宅子,也就是说,整条北街,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条纵横贯通的地下交通网络。

薛琬很喜欢这样的设置。

她作为一个情报人员出身的人,不论做什么事,都会先想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这些纵横交错的地下通道,便是她的退路。

为了保密,薛琬特地找了外地的工人,每个队伍只负责两家的联通。

她不厌其烦找了十几队人,终于在互相不干涉的情况下,将所有的网络都打通了。

萧然原本是要负责这些事的,但最近衙门的事太忙了。

没有错,如同薛琬意料之中,陛下被人下了毒。

前世,是陈王发现了这个。

但这辈子,却是跟着程谨之进宫回禀案情的萧然首先发现。

既然是京兆府的人首先发现,那陛下大手一挥,务必要让程谨之在三日之内拿到凶犯。

当然,众人不知道的是,陛下同时也吩咐了千机司拿人。

萧然知道,薛琬给他找到了一个突破的机会,若是他这次找到了凶手,那么将来或许可以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那样,离他的目标就又近了一步。

虽然,这两个月来,连续破了好几个大案要案已经让他在京兆府足够引人注目。

甚至还得到了朝中其他的大人的注意。

但,他所求的并不仅仅只是这些,快速地升上去,站到越高的地方越好,这才是他的本意。

薛琬很想告诉萧然,凶手是谁。

可这样的话,有些事情就变得太诡异了。

她无法解释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当然,她也确信萧然不会问,可是,两个人之间若是存在太多秘密,就难免会有互相的猜疑。

她不喜欢和萧然猜疑彼此。

一定要想一个自然的方式,告诉萧然凶手的身份。

没有想到,她还不曾出手,萧然就找到了真凶。

“是李丞相的人。”

薛琬有些惊讶,“查实了吗?”

凶手确实是李丞相的人。

但目的却并不是要害死陛下。

而是希望可以用此事来完成陈王的上位。

前世,陈王已经成功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辈子,陈王却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不仅各方面的能力差了很多,连性格也都不一样了。

陈王没有抓住李丞相抛过来的机会,反而让萧然捡了这个便宜。

萧然点点头,“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呈报……”

薛琬叹口气,“你去问问程大人的意见吧。”

她其实也不想改变前世的格局。

可是有些事,注定不一样了。

陈王不同了。

那么一个和前世截然不同的陈王,还能堪当一个明君吗?继续放任他上位,会不会变成李丞相一家独大?

薛琬心里有些没有底。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上报。

隐约地,她觉得应该去找连澈。

可是,她该去吗?

第269章 凶手

薛琬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找连澈。

连澈先来找薛琬了。

他又打着来请教薛三老爷学问方面的问题,单独一个人来茅庐见薛琬。

薛三老爷误会了女儿和这连大公子的关系,还挺开心地借口去书房给连澈找书,然后去厨房找云姨娘讨吃的去了。

连澈开门见山,“我以为你这几日会来找我。一连等了好几日,你都没有来。”

他叹口气,“琬琬,你对我成见颇深,其实你若是可以放下那些,你我未必不可以成为朋友。”

薛琬知道自己再逃避也没有用了。

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不论做什么来掩饰都是徒劳的。

她索性便笑了起来,“好吧,我还以为自己是万中无一的天选之子,没想到,上天不仅只对我格外垂青,也对你如此。”

连澈望着她,良久,幽幽一叹,“你不知道自己去世之后的事……”

他的声音有些淡淡的悲伤,“其实不是上天垂青,是你四叔。”

薛琬张了张口,“我四叔?”

她一时有些困惑,她的四叔确实有些本事,但听连澈的意思,怎么她的重生居然还是四叔搞的?

四叔再厉害也不过一个凡人,**凡胎真的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连澈的目光黑亮剔透,像是黑色的宝石,“你知道自己死了吧?”

薛琬点点头,“前世,我死在了帝宫之中,陛下面前。后来,后来我醒了之后,就来到这里。”

她顿了顿,“我是去年年末时来的,你来了多久?”

连澈低声说道,“我和你是同一日来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她,“是四叔摆了一出奇门阵,送你我回来的。”

薛琬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

一直以为自己的重生是因为上天的关系,没有想到居然是人力所为。

而且,更让她惊讶震撼的是,是四叔送她和连澈回来的,在同一个时刻。而那时,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颤抖地问道,“你也在那日……死了吗?”

若是连澈和她同一日死的,那么就说明,朝中有内鬼。

当时她执掌千机司,连澈是陛下身边第一红人,他们等于是陛下的左膀右臂。

这样的两个人,在同一日死去,那说明什么?

连澈却摇摇头,“不是。”

他顿了顿,“在你死后,我又活了四年。确切地说,我来时,并没有死。”

饶是薛琬这样自以为强悍到已经山崩地裂都无所畏惧的女子,听到这话时,却也不由自主身体摇摆往后退了一步。

良久,她面色微沉,一把拉着连澈进了自己的院子。

等到将所有的人都遣了出去,诺大的院中,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她这才敢抬头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想要知道一切,全部。”

连澈看了眼她仍旧拉着的自己的手,目光里闪着一丝温柔,“你确定要这样听我说话吗?我不介意你一直这样拉着我的手。”

他笑了起来,“不过,最好,我们还是找个座位,倒上两杯茶,慢慢地说。因为这故事很长。”

薛琬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一路是拉着连澈小跑过来的。

且不说这一路有多少人亲眼看到。

就算是到了这里,也是她亲口将所有的下人遣走的,这一下子简直百口莫辩了。

但在这种时刻,似乎这些也都不算什么了。

她放开了连澈的手,“你跟我进来吧。”

茶水是冷的。

不过正是夏天,倒也无所谓。

连澈抿了一口,“你死了之后,我心里很难过。又觉得有诸多可疑之处,便开始着手调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我开始调查到了关键之处,总是会有人暗中阻挠,让我无法再持续下去。

只能继续换一个方向。

然而,继续换方向也是如此,稍微有点价值的线索,很快就会消失不见。好不容易找到的证人,没多久就被人杀人灭口。

次数太多了,多到让我忍不住怀疑,那个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

他抬头看了薛琬一眼,继续说道,“但我不放弃。

你知道的,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一个人,若是我再软磨硬泡几年,你说不定一嫌烦就索性答应嫁给了我。

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妻子了。

我心爱的妻子被人害了,我当然不会因为遇到一点两点难处就放弃,那不可能。

反正,我只是一个孤家寡人的肃国公,整个连家除了我自己,也没有其他人了,我觉得不管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人什么后果,我都可以承受得起。

所以,我坚持查了下去,一查就是四年。”

薛琬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她咳了一声,“略过什么妻子不妻子,心爱不心爱的,你再说。”

她咬了咬唇,“不要偷偷摸摸占我便宜……”

他的心意她知道的,可是当时她心里的人一直是别人。

她不愿意背叛自己的心,所以就只能让他伤心难过,这不是她的本意,但在当时她也只能这样做才不违背自己的意愿。

连澈笑了笑,“你不想知道是谁害死你的吗?

你重生之后也有快一年了,难道从来就没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过这件事?就从来不好奇?”

好奇?

当然是好奇的。

但是好奇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薛琬已经死了,已经重生,再也回不去当时。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排除可能的名单,但就算有什么怀疑的人,也只是怀疑而已,再也不会有定论了。

连澈接着说道,“在你死后的第四年,我终于查到了害死你的凶手是谁。不,其实我早就知道是谁了,只是没有证据,那时候我终于找到了证据,而那个人也亲口承认了。

只是,承认了又有什么用?我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而你也早就已经死了,就算我杀了他,也不能换回你。

这时候,你四叔来找我说,他有办法让你起死回生,只不过我可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当时的我,没有办法替你报仇,早就想着既然如此那我也陪你下黄泉吧,听到四叔这么说,我自然满口答应。只要你可以活过来,那就算我死了又怎么样?

然后,我就来到了这里。”

他顿了顿,“我说了那么多,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杀死你的人到底是谁了吧?”

第270章 打算

薛琬的身子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她自从成为千机司的掌门人之后,其实就很少再流露情绪,就算遇到再大的事,也能尽量维持表面上的镇静。

特别是重生之后,万事万物仿佛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她就更加淡定了。

除非事关家人的生死,否则,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泄露真实的想法。

她也根本不在乎那些。

可是,刚才连澈说的话,却像是一柄长刀,深深地砍在了她的心上,一点余地都没有给她留。

连澈问,现在知道害死她的人是谁了吧。

她当然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

前世临死之前的那一幕,直到现在仍就是她每夜里的噩梦来源。

她反复地梦见,所以记忆更加清晰无比。

不是毫无察觉的。

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蛛丝马迹。

而是,她刻意地忽略了很多东西。

也不是没有怀疑的。

只是每当她开始要怀疑的时候,总是不容许自己继续怀疑下去。

那个人……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他救了她。

她不敢想象,当初若不是他救了她,她会变成什么样。

一个青楼花魁,就算撕碎了自己的自尊心活了下来,又能有多少年平静的日子可以过。

不,可能一日都不会有的。

谁都知道她曾是谁。

从前高不可攀的世家贵女,一旦沦落风尘,可能是个人都想要来瞧瞧热闹,是个人都可以来凌辱她一番。

在那样的地方,她根本就活不下去。

那样,也就不会有以后的一切了。

他不只救了她,还给了她机会。

是他,从零开始,从头开始,一点一滴地培养她的。

她之所以可以很快在千机司扎根下来,最后成为千机司的掌门人,若不是因为他倾尽全力地帮助她,她也不可能做到。

比起千机司的其他人来,她实在太普通不过。

她没有火眼金睛,也没有顺风耳,也没有灵鼻,甚至都没有高强的记忆力。

只是一个纯粹的普通人。

顶多,也只是比普通人多读了一点书,多聪明一点罢了。

但她这样资质的人,整个盛朝太多了。

若不是他砸下了那么多资源,给她的都是最好的老师,她不可能那么快速地成长。

在千机司的那几年,她吃的是最好的强身健体药,用的是最强的武器,学的是最顶级的技术。

还让她跟着阎崖子学习易容术。

那样的名师,只收自己的亲儿子当弟子。

可是却收了她当徒弟。

亲传技艺,整整三年,毫不藏私。

他对她的好,甚至不比父母对子女差。

摸着良心说,可以称得上倾尽全力了。

可是,他原本不必对她如此的。

她算什么?

他要什么样的人才要不到?

凭什么要冒险救她,还不惜一切培养她?

难道就因为她长得好看?

不。

她确实生得不错,可这点美貌,在皇城并不独特。

若论外表,她甚至还比不上他自己。

那时,她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他那么看重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

他对她好,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他还是那样做了,难道不是因为对自己多少有一点不一样的感情?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一直都对他保有着希望。

才会将他所有做过不合理的事情都用自己的想法转化成合理的做法。

哪怕是自己死前的最后一刻,都不愿意去怀疑他。

为什么自己会收到他才有的名帖。

为什么自己会在他的寝殿前遇害。

他可是帝王啊,怎么允许有人在他的酣睡之榻击杀他最信任的千机司掌门人。

她可是他的眼睛和耳朵,是他的左膀右臂。

可是,连澈的话,让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她知道他在说谁。

因为她其实也是隐隐怀疑着的。

连澈说,他比自己晚死四年。

这大概是真的。

连澈不会在这一点上骗自己。

薛琬的眼睛闭上了,两行眼泪默默地滑落。

她心里很痛,有一种揪起来团起来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发颤。

但好在,她没有让这种情况持续很久。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忽然笑了起来,“是谁杀死我的,一点都不重要,毕竟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我想知道的是,我四叔到底怎么回事?”

连澈眼中倒是一闪而过惊讶,“你这么看得开?”

他淡淡说道,“如果是我,有人阴死了我,我就算做鬼,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薛琬瞥了他一眼,“呵呵,说得好像你不放过他就有用似得。”

那个人,好像不一样了。

就好像她和连澈没有按照既定的道路走一样,那个人也不同了。

许多事,都和上辈子有所改变。

这么搞下去,那个人能不能当上陛下还不知道呢,她难道要和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过不去?

好吧,她承认她不是真的那么大方的,可是,真的要让她将前世的仇恨往陈王身上引去,好像还做不到。

正因为陈王不同了,所以,她内心里其实是把陈王和前世的陈王剥离开来的。

在她心底,那不是同一个人。

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已经隔了一世,物是人非,许多事都不一样了,真的要抓住前世的仇恨不放吗?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地投入自己的事业中呢!

而且,连大公子带来的消息对她来说,似乎也不完全都是不好的消息。

若是上辈子真的是那个人杀死了她,那她对他就没有任何愧疚了,咳咳,她现在已经几乎挖了未来十年千机司三分之一的墙角呢……

现在,就只差药老了。

至于阎崖子,学会了他全部本事的她,似乎不再需要这么个易容大师了。

甚至她还可以毫不吹牛地说,目前来说,她的技术可能比他还厉害一点,毕竟她已经学会了未来十年他的本事。

连澈看着薛琬的脸色的变化,从悲伤到快乐,也没有过很久的时间。

他眉间有困惑,但一闪而逝,“看来你心里已经有打算了。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打算里,从今日起,是不是可以加上我?”

第271章 架空

薛琬上上下下瞄了连大公子好几眼,“你?我得考虑考虑。”

这家伙老奸巨猾,不知道心里打了什么主意,在他没有将前世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之前,她可得对他防范一些。

她顿了顿,“所以,我四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连大公子也没有打算隐瞒,“你四叔这些年一直都在外面游历,也有许多奇遇,这些,等以后你见到他自己问他吧。总之,他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招魂之术。”

他叹口气,“之前你家遭遇变故,你四叔虽然知道,但他一己之力改变不了什么,又因为很快就改朝换代,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找谁报仇。

而且,他也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你还活着,薛家尚有几股脉搏留存,所以一直都暗中观察,保护着你们。

你还记得吗?之前有一次,你明明快要死了,却被人救活。原本以为是他派的人,其实救你的人是四叔。

后来,你死了。

再后来,你弟弟也死了。”

薛琬的目光一震,“你说什么?我弟弟?”

连澈点点头,“你弟弟在江南被人保护得很好,但你死后没两年,他就被人出卖击杀了。

你一定很想报仇吧?

放心,我已经查到了那个叛徒是谁。

虽然这辈子未必再发生这样的事了,但却也可以提醒你弟弟不要和那样的人相交。若是你还觉得不解气,我们找机会弄死他也行。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你弟弟,就是我弟弟,他的生死安危,都放在我心上的。

继续说你四叔的事。

你四叔看薛家最后的希望都没了,这才动了死念。可是在他死之前,他得到了一份禁术功法,可以起死回身,召唤亡魂。

原本,他是想要做法让你回来替家人报仇的。

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缘故,你是回来了,可不是回到那个时候,而是回到了十几年前。

我当时为四叔守阵,因为正在核心区域,所以也跟着你一起重生了。”

薛琬默默地消化着这番话。

一时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的是,一直都以为弟弟早就死了,可他竟然还活着,活得比自己长。

难过的是,尽管如此,弟弟最后也还是死了。

但好在,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这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这辈子她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改变这些。

还有四叔。

包括上辈子和现在,她几十年没有见过四叔了,一直以为四叔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死在了外面,只不过消息不能带回来而已。

没有想到四叔还活着,而且还有了许多奇遇,甚至还能搞到这什么起死回生的禁术,还真的让自己重生了。

对于这一点,薛琬自然是感激的。

之前一直以为重生是上天垂怜。

但现在才知道,原来却是因为四叔做法。

她想了想,忙问道,“那我四叔呢?”

不论是什么禁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想必会吞噬做法之人本身吧?

连澈波澜不惊的眼中这才有了悲伤之意,他看了薛琬一眼,“禁术之所以是禁术,那一定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起死回生,不是那么轻易随便就可以做到的。

你四叔,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当时,他行术时,全身气血都要耗尽……”

后来的事,连澈虽然不知道,但用脑子也能想到,全身气血耗尽的四叔,只有死路一条了。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薛琬这一回没有那样震动了,她忽然笑了笑,“没事,死了也没事。前世你我也死了,这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她顿了顿,“不过,我现在可不能由着我四叔胡闹了,等我强大一点了,还是得抓他回家才是。

外面的世界再大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家,他这几年也在外面浪够了,该回家好好休息了。”

嗯,还有琛哥儿,原本她一直想着让弟弟在江南书院也好,可以避开皇城的纷争,可是现在觉得,这样才不好。

琛哥儿是男孩子,难道能一辈子靠别人的保护?

上辈子倒是被人保护着,最后不也还是出事了吗?

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靠人不如靠自己,哪怕是自己的弟弟,也得靠自己,只有琛哥儿自己变强了,以后才可以屹立于不败之林。

否则,一直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其实也就是寄人篱下。

人家愿意的时候自然没什么,可以过几天安稳日子,一旦人家不愿意了,随时都会付出小命的代价。

琛哥儿是时候该回皇城了!

她宁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历练自己的弟弟,也不愿意他什么都不知道在温柔富贵乡里被温水煮青蛙。

连大公子没有想到薛琬居然如此刚强。

他笑了起来,“我早就说这点打击对你来说,不算什么,若是你轻易被打倒,那就不是你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看上你?说起来你也不是什么绝世美色,脑袋瓜也一般聪明,为人更是毫无情趣可言。

但我就是喜欢你,主要就是因为你这份坚强。

你是一个不会被打倒的人。

上辈子若不是他们使坏下了毒,你还有机会活下来的,那时候,或许这天下也能被你撼动呢!

有些人小肚鸡肠,觉得你比他还要能干了,就想要打压你,弄死你好让你不能威胁他。

但我不一样。

你越是能干,我就越是服你。

你越是强悍,我越是喜欢你。

这辈子也一样。

琬琬,你坚强的样子,在我看来,比世间最好看的花还要美丽。”

薛琬愣一愣,随即白了连大公子一眼,“你说你无聊不无聊?说了那么一大堆话,有意思吗?上辈子我都没有喜欢你,这辈子你觉得可能?”

她顿了顿,“我觉得,我们好不容易重生了,又重新得到了十几年的青春,能不能把眼光放得长远一点?不要老想着什么小情小爱的,能不能发挥一下自己的优势,搞一搞大事业?”

连澈一愣,“大事业?”

薛琬嘿嘿一笑,“你今日来,我也看出来了,你不是什么坏东西,也不是打算要害我,不如,你和我一起做点大事业啊!”

她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人,我不打算杀了。但仇,还是要报的。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块儿把千机司架空?”

第272章 未来

连澈挑了挑眉,“架空?”

他知道这丫头最近一直都在鼓捣着什么,就连护国寺的动静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可是没有想到,她打的居然是这样的主意。

这倒很像是一早就知道了仇家是谁,虽然奈何不了人家,但给制造一点麻烦也是好的。

看来,她也不算是被情爱迷昏了头脑。

哦不,是不是应该说,她其实并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样喜欢那个人?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是有机会的?

连澈笑了起来,“你愿意将我看成伙伴,那我自然很是高兴。乐意之至。”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琬琬,你纵然将前世千机司所有的人马都挖走,但千机司又不是只靠这些人活,他们有的是资源和能力培养可以替代的人才。或许,你所做的一切,作用并不大。”

薛琬冷笑一声,“我又不是要让千机司关张,我只是想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而已。”

她抬头望了连澈一眼,“怎么?你怀疑我做不到吗?”

千机司富有四海,可以动用国库,再厉害的人才,花钱使劲砸也总是可以砸出来的。

比如她自己。

原本就是很普通的资质,但各种资源都用在她身上,自然就会变得强大起来。

她当然知道挖走了前世的那帮班底,千机司还会培养别的人才。

说得难听一点,世间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可是,对她来说,前世的伙伴慢慢聚在一起,这是她熟悉的人马和班底,她了解他们的所有弱点和优点,知道他们该怎么用才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

这就是一种无穷的力量,甚至可以碾压千机司的力量。

现在,就差药老了!

连澈点点头,“原本倒还真的可能做不到,不过现在,你不是有我了嘛?”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但眼睛里却闪着自信的光芒,“琬琬,你的那个什么帮,能不能让我当个护法长老什么的?你考虑一下,我知道的可未必比你少哦。”

薛琬眉头动了一下,“咳,如果你看得上,给你个护法当当也是可以的。不过,你得告诉我在我死后发生的事。”

她顿了顿,“我指的是天下的局势,未来的走向,总之你知道什么就都跟我说。”

虽然以后的路肯定会和从前很不一样,一发动而变全身,也许世界的走向都不一样了,可是她还是得知道,知道得越多越好。

所谓以不变应万变嘛。

至于连澈,薛琬还是信任他的。

究竟是不是四叔送他们回来的,这且不提,反正这辈子若是有机会遇到四叔,总还是可以猜得到个大概的。

但连澈能够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应该没有说假话。

否则,一下子重生了两个人,而且还是他们这样的关系,岂不是太巧合了?

连澈点头,“那些事你不问我也是要说的。”

他顿了顿,“下月初是陈王的生辰,这是他开府之后第一次过寿,所以按照惯例,必定会大办。你家虽然分了家,但你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天下儒生之首,想来也会收到请柬。”

薛琬皱了皱眉,“但我不想去。”

这种宴席以前也曾有过,父亲收到请柬,便会带她出席,谁叫她母亲早逝呢?

不过陈王还未娶妻,后宅无人打理,想来这次也不会邀请女眷吧?

连澈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陈王确实还没有娶妻,但也正因为如此,这次会特意邀请女眷。”

他顿了顿,“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应该是知道了李丞相的打算,或许也会乐见其成,但不会让这事那么容易地成。

所以,给未曾有王妃的陈王生辰宴会上邀请一些年貌相当的女子出席,既表明了他的态度,又让李家有所危机。

帝王的心思,很难揣测,但大体是不会错的。

连澈说道,“到时候,你我都会有机会去见陈王。你可要想好了。”

薛琬愣住,“我想好什么?”

连澈的目光深邃下来,“前世此时,陈王已经得到陛下重用,刚接手千机司,可如今,确实一点迹象都没有。我想,这里面的缘故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鲁王的事,我想应该是你做的。

你当初想的应该是帮助陈王提前清肃障碍,不过,却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我推测,长史的死亡,才是让陈王改变的源头。如今长史安然活着,他恐怕很难再成前世的气候了。”

薛琬抬头,“所以,你想说什么?”

连澈的目光星星亮亮,“陈王未能登基,或许也算是报了仇,可是长远来看,对我们却未必是好处。

换一个帝王,许多事就不一样了,那我们所能知道的那些先机,还算得上是先机吗?”

知道一个人的来路和基本背景不算什么,皇城只要稍微厉害一点的人都能做到。

可是,要知道他会做什么,即将做什么,怎么做,这才是令人震撼的事。

若是按着前世的路走,那么他们就可以做到真正的先知,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可若是陛下换了人,那……

天下可就大不一样了。

薛琬看了连澈一眼,“你这人也忒得保守,你比他们知道的多那么多,已经是如有神助了,怎么,还真的想过创世主的瘾啊?”

她冷笑一声,“只要我自己强大了,这皇位是谁坐,和我有半毛钱关系?皇帝爱谁当谁当去,关我屁事。”

其实,她也曾想过为什么陈王变得不一样了。

前世,长史被鲁王所害,这是陈王改变的契机。

李丞相看上了没有任何支持的陈王,将女儿嫁给他,这是他强大的源头。

两者缺一不可。

这辈子陈王没有经过彻骨之痛,所以心性还无法得到淬炼,虽然也算是身世坎坷,可是皇家的坎坷在平民百姓家那也已经是天堂了。

薛琬见过陈王数次,明显感觉到他虽然很想要变得强大,可这股信念实在太弱,和前世那种没有退路毫无顾忌地冲劲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的陈王,就算有李丞相在背后支持,也未必能够真得战胜其他强大的对手。

何况,这辈子他被陛下看中的契机也断了……

第273章 误会

连澈见薛琬毫无顾忌,心中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的是,薛琬对陈王似乎已经毫不在意了。也是,这辈子的陈王和上辈子的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他也尝试过交往,但实在没有办法将他们当成同一人对待。

不论是性格还是想法,甚至连气质气息都不一样。

可是他同时也觉得有些难过。

一个本该春光烂漫的小姑娘,却一心想要建宗立派,不知情的人夸一句好理想,可是明眼人才知道,她这是多么没有安全感的体现。

上辈子死在了最信任的人手中,这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薛琬她,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吧?

这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原本在她眼中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以后要得到她的信任依恋就更难了。

唉。

上辈子花了十几年都没有得到她的青睐,这辈子,难道就算愿意花一生也注定要付诸东流了吗?

连澈不再去想这些,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陈王的宴会你去与不去就都无所谓了。他反正也不再是你我的主人,那将来行事可以不必顾及他了。”

他顿了顿,“你开宗立派需要用钱,我这里有一些……”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薛琬嘿嘿一笑,“你要给我送钱?不用啦!老娘有的是钱。”

护国寺的宝藏还够挥霍一阵,就算用完了,她还记得其他的宝藏……

连澈闻言忽然想到了点什么,他张了张嘴,“护国寺……”

他摇头苦笑起来,“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不过这样的话,你确实得赶紧要建立自己的势力来,否则等上头那些人回过神来,倾尽全力要你的小命时,你可怎么办才好?”

薛琬笑笑,“反正你也上了我的贼船,我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倒霉,你只会比我更倒霉。相信我,要是我被抓了,我就说是你指使我的,我一个女孩子家家,要这么大的基业有什么用,可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未来的肃国公大人!”

盛朝的六家国公府,只有镇国公和肃国公府是掌握实权的。

他们背后的力量甚至比皇子还要大,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连澈又是重生者,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他若是有心想要,改朝换代都是可能的。

她冷哼一声,“你应该还没有去衙门吧?那就赶紧过来给我干活。否则,姑奶奶哪天不高兴了,就去京兆府衙门送一封密信,说你是个重生的妖物!”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连澈是妖物,她又是什么?

不过,说出来威胁一下连澈还是挺管用的,这时候他的脸色就挺不好看的。

连澈冷声道,“我知道你只是开玩笑,但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你四叔用自己的性命送你来这里,可不是让你由着性子胡作非为的。你作死我没关系,作死你自己,呵呵……”

他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死了,我可不会守护你的家人。你以为薛家的危机真的解除了吗?真是太天真了!”

薛琬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你是说,你知道当初陷害我父亲的主谋是谁了?”

她忙问道,“你告诉我,到底是哪个混蛋!”

连澈没有回答,甩了甩衣袖,“我看你那么狂躁,不适合成为我的小伙伴,还是等你稳定一点,我再来找你。”

说完,他便离开了,连回头都没有回一眼。

薛琬怔了怔,想要再追出去,到底还是没有能迈出去那脚。

她叹口气,今日已经知道的够多了,还是慢慢先消化掉一些再说。

至于到底是谁害死了她父亲,既然连澈知道,那她也迟早都会知道的。

若是连澈不想说,根本就不会在刚才透露出来。

她呆呆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看着天花板,思考。

小花回来的时候,看到到处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的小丫头。

“小姐真厉害,退了永安伯世子的亲,还能有更好的归宿。”

“那是,你也不看看小姐是谁,她可是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千金,生得又美。肃国公府的大公子喜欢她,那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吗?”

“刚才连大公子满脸绯红地离开了,离开之前他们在里面待了那么久,又时不时有些动静,你说会不会……”

小花实在忍不住了,“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来,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也告诉告诉我呗。”

真是奇了怪了,她不过就是出去了一会会,怎么回来就发生了那么大的八卦?什么?小姐和连大公子有一腿了?

那苏十一这家伙怎么办?

小花脑袋里第一时间跳出来的是这想法!

小丫头看到了小花一时有些害怕,“我……我不该胡说八道的,请小花姐姐饶了我!”

“小花姐姐,我们多嘴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花翻了翻白眼,”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又没有说要惩罚你们,怕成这样干嘛,我长得像母夜叉还是母老虎啊?你们就那么害怕我?”

小丫头不敢再求饶,连忙说道,“刚才小姐拉着连大公子的手进了院子,还将里面所有人都遣了出来,就两个人在里面。里面动静也不小,是不是还有一些声音之类的出来,大半个时辰后,连大公子满脸通红里面出来。”

“连大公子眼睛都变得水汪汪了,一脸满足……”

“我们就展开了想象的翅膀……”

小花愣住了,“啥声音?什么样的?”

两个小丫头对视了一眼,发出了一些闷哼,“大概就是这样的,反正连大公子一脸满足地跑了出来,脸还红扑扑的,我看他的脚步也不怎么稳。”

“我们也不懂,就是之前听老嬷嬷说过类似的事情……”

“对不起小花姐姐,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不该探听主子的事情……您这次大人有大量不要责罚我们,下次我们再也不会了!”

小花摆了摆手,“这话以后再也不要说了,跟谁也不能说,我要是再听到别人这么说,就找你们两个算账。别想多了,污蔑主子的名声,是死罪,你们的小命就直接咔嚓了。所以,闭上你们的嘴!”

她心里却在想,不至于吧,小姐也就是去了一次青楼,就这么胆大了?

第274章 奉命

这些八卦绯闻,小花听过算数。

她又不会真的去找薛琬证实。

在她眼中,小姐是做大事业的人,那么在业余时间也需要放松一下,只不过是谈谈情说说爱而已,就算真的睡个把男人,又怎么样?难道她家小姐睡不得?

不过只是一个男人罢了。

就许那些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不能?

在小花看来,这个世界嘛,能者得之。既然有能耐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那么有能耐的女人娶几个英俊的老公又何尝不可?

何况连大公子,生得……嘿嘿,也还挺俊。

她还挺为自己家小姐自豪的。

薛琬也并不知道她和连大公子的一席谈话,在不知情的下人眼中,居然已经到了水乳交融的地步。

不过,她也不管,这种事,谁爱误会谁误会去,关她屁事。

反正,这些事有人胆敢传出去一个字,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呵呵。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陈王生辰那日。

一大早,连大公子就亲自来到了茅庐,薛三老爷最近看这个青年越看越觉得喜欢,所以,内心里隐隐将人当成了未来女婿,说话也是很温和,“小澈啊,你来了!”

连大公子的耳朵动了动,“是,伯父。”

前几天还薛大人薛大人叫的,这几天已经叫上伯父了。

薛三老爷心情愉快,拍了拍小澈的肩膀,“今日我国子监还有要事,就不能去陈王府道贺了,不过琬琬会代表我前去。你到时候帮我照顾好这孩子。”

他叹口气,“这孩子,自从三年前她母亲去世之后,就很少出门。”

言下之意,怕自己的女儿对外面的世界有些陌生,会吃亏。

连澈当然连连点头,“伯父放心,我会照顾好琬琬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像是精神意识方面达成了什么共识。

这就让在后面的薛琬有些难以忍受了。

她向来都很淡定,可以说波澜不惊了,但自从遇到了连澈之后,简直都要破坏了她向来维持的形象了。

忍不住跺了跺脚,“这混蛋,真不要脸啊!”

不知道真相的人看到了这一幕,指不定怎么想呢!

一个叫着小澈,一个叫着琬琬,一个叫着伯父,特别是他们那个相视一笑的时候,那简直……

小花也呸了一声,“也就是欺负十一脸皮薄,小姐,不管怎么说,我这一票给十一。”

说起来十一真的可怜。

自己小心翼翼呵护着的白菜,一不留神就让猪给拱走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或许大局都已经定了……

唉,真是为十一不值!

也不知小姐是怎么想的,喜欢不喜欢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嘛?若是不喜欢十一,也干脆告诉他算了,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让她一个外人看着揪心。

那边圆月投来一个你赶紧闭嘴的眼神,笑着对薛琬说道,“小姐,你别听小花胡说,感情的事,是你自己的事,我们作丫头的不会指手画脚,不论你怎么想,不论你喜欢谁,我们永远支持你。”

她顿了顿,“哪怕你真的选了那个刚蹦哒出来没几天的,我们也支持你!”

薛琬觉得脑仁疼。

真的,连澈不给她安生就罢了,自己家老爹不懂事也没有办法,两个丫头就不用添乱了吧?

没有看到她这几天愁得眼圈都黑了嘛?就这样,也能觉得她会选连澈?

当然……这也不是说她就选十一了,毕竟这可不是选今天吃什么的问题,而是……她压根就没有想过的感情问题。

她恶狠狠瞪了两个丫头一眼,“你们两个今天就留在家里吧,哪里也不准去。”

说完,她就气势如虹地跑了。

小花跺跺脚,“你看,她这么迫不及待,肯定是更喜欢连大公子了。”

圆月瞪了小花一眼,“好了,别说了,就算小姐喜欢连大公子,那也没办法。十一他命不好……”

她们两个人说话很大声,一点都不避讳什么,薛琬全部都听到了。

她心里狂骂一通,气得好想揍人,碍于连大公子还在,她也不想再看到那两个丫头,便只能赶紧走人。

连大公子爷听到了一些,不过他没有说话,跟在薛琬身后离开了。

马车里,只有连大公子和薛琬两个人。

气氛不知不觉便有些暧昧起来……

连大公子见薛琬虎着脸不大高兴,眼睛闪了闪,“琬琬,你真的打算只身一人跟我去陈王府吗?”

虽然说,皇城的贵族男女之间没有那么严格的男女大防,但薛琬没有带贴身丫头,就跟着他进陈王府,这几乎就是在表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了。

连澈当然不介意,甚至还有些高兴,在他看来,做实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者干脆娶了她进门,慢慢培养感情也是可以的。

不过,薛琬当真可以承受接下来的一切吗?她退亲也才半年……

薛琬冷哼一声,“你这人也忒得有趣,我们共乘一辆马车去陈王府,也未必要勾肩搭背进去啊!我自己一个人不能去?”

她不再看他,“等会到了陈王府,你不要跟在我后面。”

连澈听她这样说,倒也没有说什么。

陈王虽然变了,但对薛琬来说,却始终是她曾经心里的一个执念。

如今,再次踏入陈王府,她总是难免有些波澜起伏的。

给她一点空间也好。

很快就到了陈王府,薛琬没有让马车在门口停,她提前跳下马车,然后对车夫说道,“等我进去了你们再过来。”

她一眼都没有看连澈,态度很是倨傲,车夫一时有些不大服气。

连澈笑着对车夫说,“听她的吧。”

薛琬拿着请柬,递给门童。

门童一看,态度立刻恭敬起来,“原来是薛七小姐来了,如花,快点,来迎接贵客!”

里面有个穿着青绿色裙衫的丫头闻言,立刻出来,笑脸相迎,“是薛七小姐吗?我是如花,奉命来此迎接小姐。”

薛琬皱了皱眉,“奉命?奉谁的命?”

如花掩嘴笑道,“这里是陈王府,我是陈王府的丫头,奉的自然是陈王殿下的命。”

第275章 靠山

薛琬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王不是一直对她不怎么看得上的么?怎么突然就亲自派了丫头在这里迎接她?

她顿了顿,问道,“陈王是要迎我去哪里?是只迎我一人,还是每个来宾都是如此?”

如花看她一脸戒备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哦,薛七小姐怕是误会了,陈王殿下对每位气垫船会对人都是这样迎接的。奴婢是专门派来迎接您的,还有别的人也专门去迎接侯三公子等人。”

她说道,“还请薛七小姐放心,奴婢迎接您去的是王府的花厅,李公子和萧公子已经到了。”

薛琬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她从前有多么喜欢陈王,现在就有多么讨厌这个人。

她可是一点点都不想要和这个男人联系到一起去。

除了讨厌,也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好意思……毕竟她已经想着若是陈王不行,随时都要转而支持别的有为之君登基。

毕竟,她的财富只有一个盛世强君才可以保障。

若是遇到了一个弱君,三不五时打个仗,没有什么和平的时候,那她辛苦打拼说不定能在一日之间全部都毁掉。

不过,既然气垫船会的人都在,那她去一下也是无妨的,毕竟好久没有见萧然了,有些话也想要对他说。

薛琬这样想着,便点了点头,“好。麻烦姑娘帮我引路了。”

她走得快要到拐角的时候这才回头,看到连大公子也正在进来。

呵呵,这连澈,虽然讨厌,但还是挺靠谱的。

他们两个虽然共乘一辆车来,但是相隔挺久,应该没有什么人会瞎联想。

薛琬不再理会连澈。

她跟着如花很快就到了花厅,确实看到了李公子和萧然已经在花厅内了。

萧然看到薛琬过来眼神一亮,不过碍于李舒泽在旁边,他也不好主动打招呼。

薛琬倒是比他大方,笑着说道,“李公子,萧公子,许久不见了!”

李舒泽对薛三老爷的女儿也挺客气,加上之前在镇国公府见识了薛琬的胆识,对她还颇有几分佩服之色。

他四下看了一下,眼神里却闪过失望神色,“薛七小姐好,薛七小姐是一个人来的?”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臭丫头怎么没有来?

薛琬见状忍不住一笑,“我父亲今日国子监有要事,不能过来,权让我当个代表。李公子,你该不会是在找我父亲吧?”

她顿了顿,“不过我也不算是一个人单独前来,我的好朋友魏五小姐和我约好了今日要一起玩,她应该很快就来了。上次我和侯三哥说好了,让魏五小姐也加入我们气垫船会,侯三哥已经答应了呢。”

果然,李舒泽闻言眼神一亮。

什么?那臭丫头也是气垫船会一员了?

原本,我还觉得这什么莫名其妙的会挺没意思的,要不是侯三哥非要我加入,我还不想加入呢。

但是若是那个臭丫头也在,好像以后会好玩多了。

咳咳,我是不是应该要让侯三哥以后多办办气垫船会的活动?

他又害怕自己做得太明显了,忙故意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气垫船会是侯三哥的气垫船会,他说答应自然就是答应了。我们无碍。”

萧然笑笑,“挺好的,有时间可以让侯三公子多办些活动,我们会员一块儿出来踏青赏花烧烤都很好的。”

他看了一眼薛琬,“对了,薛七小姐,上次的事我还有一些疑问,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李舒泽瞥了萧然一眼,“你们什么时候又见过面了?”

他很是狐疑,“莫非你和薛七小姐魏五小姐又见过面了?”

这小子,怪不得最近找他玩都说自己公务繁忙,可是一个初入京兆尹的小人物真的那么忙吗?有那么忙吗?莫非……不对,然哥有事情瞒着他!

萧然笑笑,“上次护国寺发生了一个案子,恰好薛七小姐也在,我想再跟她问问情况的。”

他拍了拍李舒泽,“泽弟,我这是公务。下次若是薛七小姐和魏五小姐有什么活动,我一定邀请你一块儿去!”

李舒泽这才解开了疑惑。

心里想,我不该疑心然哥的,我的然哥一心扑在工作上,连我都没时间见,哪里有时间和女孩子一块儿玩呢?

萧然跟薛琬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他问道,“最近都没有见你,你还好吗?”

薛琬笑笑,“我很好啊,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是不是有谁和你说了点什么?”

萧然摇摇头,“最近陛下的事忙得我团团转,好久没有见你了,见你刚才进来的时候眉宇有些郁结,怕你遇到了什么难处,所以才有此一问。既然你说你挺好的,那我也放心了。”

他笑了起来,“陛下的事果然如你所料,我们查到了一丝线索就不让再进行下去。不过经过这一次,陛下跟前我也挂上了号。陛下不仅赏赐了我许多东西,根据程大人说,可能不久要对我有所调动了。”

原本以为要入陛下的眼还需要很久的时候,毕竟他和皇城这些二世祖不一样。

他虽然有个郴州萧家子弟的名头,但到底家里没有人在朝,所以帮助不大。

在京兆府,名头没有萧家子弟大的人,说不定晋升都比他快。

但这一次,薛琬给了他机会,让他救了陛下的命,让他在陛下面前有了显露身手的机会。

连京兆府尹程谨之都很羡慕忌妒恨呢,程大人说,他走了狗屎运,以后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大好前程就在眼前,但萧然却一点都没有飘,他知道,这不过只是他迈开的第一步罢了。

至于以后,路还长着呢!

薛琬笑着拍了拍萧然的肩膀,“我早就说过你以后会前程似锦的。你在朝中为官自然是官越大越好,我以后就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了!哈哈哈,最好你能权倾天下,那我就能靠着你作威作福!”

她一双眼睛笑眯眯,“我人生最大的理想呢,就是当个混吃等死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这辈子靠老爹是不可能的了,但靠你还是有希望的。十一,你要加油哟!”

第276章 无果

薛琬和萧然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瞥见不远处一条紫色的影子。

她低声说道,“陈王过来了,你我之间不可表现得太过亲密,以免叫他看出什么端倪。”

虽然这辈子的陈王和上辈子的陈王不一样,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个二傻子了,相反,他那个长史还是挺有些本事的。

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该低调的也要低调。

毕竟,哪怕打着郴州萧氏的名头,在皇城之中,萧然的根基也是不稳的。

他比不上连澈那个讨厌鬼有背景有靠山不怕这些闲言碎语。

不过,也不必太过疏远,这样反而让让奇怪。既然同是气垫船会的人,又是年轻的男女,有话题,遇到了聊几句还是可以的。

所以,薛琬和萧然站得离开了五人远在说话,陈王一进院子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他笑着说道,“侯三哥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们气垫船会的人马就齐了。侯三哥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们,哎呀,肯定是他又发明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期待啊!

薛七小姐,萧然公子,李公子,来,咱们一块儿猜猜侯三哥带来的好消息是什么?”

侯三哥?

李公子有些受不了,侯三公子是他的表哥,陈王一个亲王,居然也叫侯三哥,这是个啥意思。

他年纪不小了,自从哥哥不成事之后,家里也有意要栽培他成为下一代的家主。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但也没办法,身为世家子弟,享受了家里带来的便利,总也要有所付出的。

以前可以躲,是因为家里还有个优秀的哥哥,但如今嘛,哥哥声名狼藉,皇城之中,几乎人人喊打了。

他没有办法也只能顶出来。

自此也就知道了父亲的打算,大姐和陈王的婚事应该是板上钉钉了,如今只等陛下一道赐婚的旨意就将做实。

可在还未曾做实之前,陈王就大大方方叫了侯三哥,那岂不是提前向世人宣告他和李家的关系?

可陈王从未想过,若是这婚事不成,那李家大小姐可就要成为世人的笑柄了!

李舒泽和大姐感情不错,想到这个,就觉得陈王孟浪不够稳重,非是良配。

他不怎么喜欢陈王,但却没有资格反对这门婚事,所以只能暗暗生着闷气。

薛琬听了这句侯三哥表情也是很意味深长。

若是半年前,她刚重生来的时候,那可能会为此而黯然神伤。不过现在嘛,除了冷笑一声也没有别的了。

陈王一句侯三哥,不仅吃死了李家,还将镇国公府侯家也拉拢了去。

他的野心真的昭然若揭。

可是,一个没有实力的野心家,真的是一件好事吗?未必吧。

她觉得陈王恐怕是要倒霉了。

这辈子和前世不同,陈王没有因为戳破了别人毒杀陛下的阴谋而得到陛下的器重,千机司是没戏了。

仅仅靠着长史和李丞相,没有陛下的支持,这夺嫡之路也是相当难走。

鲁王虽然发配去守皇陵,但其他几位王爷还在,他们有母家支持,王妃也都非等闲人家,加上开府多年都有了自己的势力,比陈王的胜算大多了。

陈王这么嚣张,别的王爷难免会有打压之意。

呵呵,近期,可能这小子得吃点亏了。

不过,这都关她屁事。

陈王热情洋溢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朵白莲花。

薛琬一眼看到崔丽丽跟在了陈王身后。

她身上衣裳挺华丽,并不是侍女的衣装,看来和传闻不同,她应该是已经得到了陈王的青睐,说不定还已经被收了房。

这一次,有别于上一回的心潮澎湃,居然心中毫无波澜。

薛琬心里暗暗叹了一声,或许,是因为我对陈王的情分已经全部割断了,这也是一件好事。

男人是个屁,只有事业才是自己的。

屋子里几人,薛琬与陈王保持距离,李大公子对他爱搭不理,至于萧然,其实和陈王不怎么熟。

所以,虽然是气垫船会的创始元老,但气氛不怎么好。

陈王有些委屈,今日是他生辰,借着这好日子,让气垫船会聚个会,怎么就那么冷场呢?

他抛砖引玉让大家猜猜侯三公子有啥事也没有人响应,真的让人伤心啊。

好不容易捱到了侯三公子到了,他立刻高声问道,“侯三哥,你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

侯三公子笑嘻嘻地进来,看了一眼众人,从身后拉出个女子来,“我气垫船会新增一员,这么好的消息值得不值得喝两杯?”

他笑嘻嘻说道,“来,玳瑁,认识一下大家!”

魏玳瑁笑了起来,“侯三哥,这里几位都是认识的,也不用郑重介绍自己吧?”

她指了指自己,“我,魏玳瑁,天不怕地不怕,今日加入气垫船会,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啦!”

陈王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失望,唉,就这么个事啊……

还以为是又有什么有趣的发明了呢!

但李舒泽却很是高兴,当然,为了不让别人发觉,他故意绷着个脸。

薛琬上前一步将人拉了过来,“玳瑁,你怎么迟到了?我等你等了好久,都快要无聊死了。”

魏玳瑁忙笑着说道,“我也想早点过来,好几日没见你了,想得慌。不过没办法,最近我和我娘闹别扭呢,她克扣我零花钱不说,还禁止我坐府里的马车,我这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她叹口气,“我母亲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对我的终身大事特别着急,最近老想着让我去相看。但我早和她说过了,我就喜欢那种大力士,她介绍的那些小白脸我看不上,把她给气着了……”

两个人吧啦吧啦说着话,某位“小白脸”的耳朵竖得老高,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幻了好几次。

萧然看见了不由皱了皱眉,他低声对李舒泽说道,“泽弟,有些事注定不可能,那还是不要开始的好。”

他和李舒泽两个人感情很好,也不愿意自己的好兄弟为情所困。

按道理说,他原本不该说这话的,可是若是现在不说,李舒泽将来可就惨了。

李舒泽的一片荡漾的心,因为这句话,忽然停了下来,他垂下头,良久才道,“哦,我知道了。”

第277章 找茬

陈王还要待客,见侯三公子并没有带来什么新发明,也有点意兴阑珊,便告辞离开。

侯三公子笑着说道,“今日是陈王的好日子,我们气垫船会改日再聚也是一样的。我也先出去见客了。”

他如今在工部任职,虽说主要还是负责发明创造,但大小也是个官,多了许多俗务在身。

李舒泽的爱慕之情被点破,正有些失恋的感觉,心情不好,也不大愿意见到魏玳瑁,便也借口离开。

萧然自然也跟着而去。

一时间,这热闹的屋子,就剩下了薛琬和魏玳瑁两个人。

不过这也倒正中她们二人下怀。

魏玳瑁压低声音说道,“上次你让我找的人,我有些眉目了。”

薛琬闻言目光一亮,“真的?那太好了!”

她让魏玳瑁帮忙找的人名叫贾山,是个在川南街一带的小混混,前世,此人是千机司的一个眼线。

之前因为三两句话就忽悠了芳官儿,薛琬便动了心思想要将她知道的几个比较有价值的眼线都忽悠到自己的下线。

不过,这贾山儿很有些本事,早先她派小花出去找过一阵,都被他发现了。

川南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真的有心想要躲着人,还是有本事逃脱的。

所以,薛琬才想到了让魏玳瑁这个灵鼻出面,先将人找着了再说。

魏玳瑁笑嘻嘻,“嗯,贾山有些本事,躲人那是一流的,我也找了他好一阵子。不过,昨日我就将他老老实实地给逮住了。”

她见四下无人,便有些得瑟,“我已经将人扣住了,你随时有空都可以过去审人。”

薛琬毫不吝啬地给了一个大拇指,“玳瑁,你真棒!”

陈王的什么宴会,她有些意兴阑珊,要不是走过场还是需要的,真想立刻跟着魏玳瑁出去见见贾山。

魏玳瑁昂首挺胸,“那是,我是谁?你看看,当日你选择我当你的小伙伴,是不是觉得倍儿值?”

她压低声音说道,“我娘这几日老是要吵着给我相看,还威胁我说,不相看的话,她和我爹就随便给我定一个婚事了。呵,我才不管,我就和她说,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我喜欢的人只有薛七小姐,这辈子若是不能嫁给薛七小姐,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薛琬翘着大拇指的手顿时收了回去,“你……你真的和你娘这样说?”

魏玳瑁嘿嘿一笑,“对呀!我和她说过好几回了,我就只看得上那些高大伟岸有力气能上阵杀敌的大将军,皇城这些小白脸真的一个都不入眼。我娘还非要给我介绍什么名门才子!”

她摇摇头,“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把你拿出来当作挡箭牌。果然,我说我只想嫁给你后,我娘立刻就不再提要给我相看的事了哈哈哈。”

薛琬简直无语……

她深深吸了口气说道,“玳瑁,那这以后我恐怕都没法去你家了,我这前脚踏入你家大门,后脚不得被你家里人打死?”

真不知道魏玳瑁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是林朝和鬼书生的故事给了她灵感?

也就是魏家的人,要不然换了别家,早就把魏玳瑁这样离经叛道的女儿给打死了……

她无奈极了,“罢了罢了,我改日有空亲自上门跟伯父伯母解释,我可是取向很正常的,玳瑁也只是搪塞之言,我们是非常纯洁的小伙伴,而不是什么……这样那样的……”

魏玳瑁嘿嘿一笑,“我不这么说,那日子要烦死了。这都是小事,小事,别管了,我们还是谈正事。”

她压低声音说道,“你上次给我的钱,我都按着你的要求花掉了。下次若是还有这种花钱的事,记得找我。我买东西,可是一把好手,跟着我买不吃亏。”

薛琬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的。”

她顿了顿,“对了,我最近遇到了点小麻烦,等会我们吃了午膳差不多时间了,就找个借口溜出去吧!你得帮我掩护。”

魏玳瑁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啊,你是说连大公子?哈哈哈哈,你也是够奇怪的,果然和我是好姐妹。

连大公子,可是皇城少女的梦中情人,那风头可不比当年的林朝差。而且他还没有未婚妻,这些世家贵族,哪家不想将女儿嫁给他?

也就是你,将他当成个瘟神一样。”

她用力拍了拍薛琬肩膀,“好姐妹!”

薛琬苦笑一声,“我和你倒还有些不同,你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男子,但我却压根就不想成婚。”

她的目光望向了远方的天空,“我就想做点女人不能做的大事业,至于儿女私情,嫁人什么的,还不是我目前想要考虑的东西。连澈就算再好,可是我心里没有这样的打算,也是徒劳的。”

魏玳瑁张了张口,“嘿,巧了,我也是想做点女人不能做的大事业,一起吧!”

她凑近过来,“要不,我们就对父母说,我们两个彼此相爱,不想被拆散嫁人?哈哈哈哈,你说父母一心软是不是就成全我们了?”

薛琬凉凉地说了一句,“我看,成全是不可能成全的,倒是有可能将我们两个一块儿打死了喂猪。”

她摇摇头,“好了,别开这个玩笑了。我们还是说正事。”

话音还未落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侯大小姐的笑声,“我说是谁在这里呢,原来是你们两个呀!”

她身后自然还是万年不变的组合,洛贵女黄贵女张贵女紧跟其后。

薛琬无奈极了,觉得这侯大小姐真的是脑袋里有土,不知道她老是盯着自己干什么,难道自己看起来长得很好欺负的样子?

不至于吧!

心里这样想,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她笑着说道,“原来是侯大小姐呀!”

她看了看洛贵女,“洛姐姐也来了,听闻上次别有洞天一别,洛姐姐身体不好养了好久呢,如今这是大好了吗?”

洛贵女脸色一变,不过还是保持了理智,“托薛七小姐的福,我已经大好了,这不,就迫不及待地来找你聊聊天了呢。”

她说到后来咬牙切齿,“那日的假山地道,是薛七小姐故意引我们前去的吧?”

第278章 搞鬼

洛贵女上一次打开了地道的机关,然后不小心摔进了暗道,里面全部都是已经成了白骨的尸体,将她当场吓昏。

昏得不巧,居然一头撞到了青铜器上,导致她颅脑出血,养了好久的伤。

今日虽然看起来没有大碍,但实际上她头发内还有好大一块疤呢!

她对当日的事心有疑惑,一直都怀疑是薛琬使坏,所以今日见面之后,不发难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这是陈王府,不是洛家的地盘。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敢来意不善地提出指责,毕竟,陈王寿辰,没有人会想到她会有这个胆子闹事。

到时候她只要将锅丢给薛琬便可以了。

就算论人数,她们这里有四个人呢,对方只有两人。

再说名声,自己这边有侯大小姐在,那可是镇国公的爱女,身份地位何等之高,又素来以端庄大方闻名。

而对面的薛琬,是一个退过亲的人,魏玳瑁的名声更是一塌糊涂。

洛贵女觉得自己这次赢定了。

薛琬笑了起来,“你说上次假山地道的事?对呀,我就是故意的。”

她眨了眨眼睛,“我看你们那么希望我走一遍假山地道,那怎么能让你们失望呢?即便你们打了退堂鼓,我也觉得不能就此算了。”

洛贵女没有想到薛琬承认地那么干脆,她满脸怒意,“我就说你心里有鬼!”

她转头对着侯大小姐说道,“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那件事是她操控的,当日害我们触了那么大一个霉头,原来都是她的手笔。我也就算了,你们几个也被吓得不轻吧!”

侯大小姐眼睛里面冒着火,“我到现在还做噩梦呢!真是可恶!”

她指着薛琬的鼻子说道,“你这个坏女人,居然也有胆子承认,算你狠,你这是不将我镇国公府看在眼里啊!”

薛琬惊讶地说道,“咦?我只是说我确实是故意要走假山地道,又没有说别的,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

她对着洛贵女说道,“当日是你们非要走那条道的,也是你们自己触动的机关,这些也怪到我头上了?”

魏玳瑁也冷笑起来,“侯大小姐这几个人就是这样了,自己没本事,总是要将责任怪到别人身上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上前一步,对着洛贵女说道,“你这是觉得丢人了,又下不来台,来找我们两个好欺负的给自己找补呢?

这如意算盘打错了吧?薛七小姐也就罢了,她素来就是个菩萨心肠,但我魏玳瑁可不是好欺负的呀!”

魏玳瑁都觉得无语了。

就这几个蠢货,一次次在薛琬手上吃了亏,但却丝毫都不懂得总结一下经验教训,还逮着机会就往前送,也是够了。

难道她们几个看不出来,一脸端庄的薛琬小眼神闪烁着,正在琢磨不知道什么样的法子对付她们吗?

侯大小姐听了这话,气得不行,“菩萨心肠?呵呵,是蛇蝎心肠吧!”

她往前推了一把魏玳瑁,“还有你,就别傻不拉几被这种腹黑心黑之人利用了,给她当了打手。我知道的,你这个人算不上坏,就是蠢了一点。赶紧弃暗投明吧!”

魏玳瑁练过几天功夫,马步扎得稳,那是侯大小姐这种娇弱女子可以退得动的。

这么一推,纹丝不动。

再一推,还是不能撼动分毫。

推了三两次都没有效果,侯大小姐气得不行,但是也只能放弃了。

她跺了跺脚,“一天到晚穿个男装,你还以为你真的是男人了。呵呵,怪不得如今都没有人敢和你相看,一听说要相看的人是你啊,躲都躲不及。”

洛贵女忙道,“魏玳瑁,咱们也算是认识了好多年了,虽然不是朋友,但也不至于是朋友。但你若是一直都站在薛琬那边,那以后只能和你当敌人了。”

她接着说道,“你也不想想,你家的爵位已经到头了,等你父亲一走,你家就是个普通人家,这种时候,你还不好好和我们这样的人家来往,蹭一点贵气,反而去和薛琬做朋友,你也是个没脑子的。”

黄贵女也附和道,“对呀,薛琬家已经分家出来了,她父亲只是区区一个国子监祭酒,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你这时候凑上去,半点用也没有呀。”

她掩嘴笑道,“还不如赶紧弃暗投明。”

魏玳瑁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哦,原来你们几个和侯大小姐一块儿玩,是因为她是镇国公之女啊,哎呀呀,原来你们的交情只是因为要蹭侯大小姐的贵气啊!”

她啧啧摇头,“你们这些人可真是势力,不过我这个人呢,不一样,我交朋友不看出身来历,只看投缘不投缘。

我还就把话放在这里了,我和薛七小姐是真心实意交朋友的,我不看中她身份地位,她也不在乎我家的爵位到没到头。

这种纯洁的友情,你们这些势利小人是不会懂的。”

说罢,她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侯大小姐一番,然后摇摇头说道,“真是可怜!还以为自己多么受人欢迎呢,不过只是身份受人欢迎罢了,活了那么多年,连一个知心朋友都没有。可怜死了。”

侯大小姐气极,“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洛贵女闻言上前一步就想要去撕魏玳瑁的嘴,但她走到跟前时不知道怎么得忽然双腿一软就是跪下了。

魏玳瑁捏着鼻子说道,“哎呀我去,你别这么客气,我虽然比你厉害一点,但也不至于如此的。”

她摇摇头,“跪天跪地跪祖宗,你这么非要跪我,我也是很惶恐啊!”

洛贵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跪在了魏玳瑁的跟前,而且更奇怪的是,她想要起来还起不来。

好像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在压着她跪着,而且还不能动,一动一抬头就钻心地疼。

她简直欲哭无泪了,“我……我……”

多想和魏玳瑁骂起来,“跪你的头啊,我是不小心滑倒了啊,才不是跪你呢!”

侯大小姐见状也是一惊,“你怎么了?你干嘛跪她?”

黄贵女和张贵女一左一右费了好大劲才将洛贵女扶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洛贵女好不容易起来,破口大骂起来,“你们两个人搞的鬼!”

第279章 孽障

魏玳瑁一脸无辜,“搞鬼?我们?你们开玩笑吧?我可是离她那么远,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她的,怎么可能赖到我头上?”

她指了指身后的薛琬,就更无辜了,“琬琬离你们更远,这也是什么都能赖到别人身上去,我说你们几个,到底想要干什么?有话能不能请你们直说,而不是在这里挡着路?”

午膳据说快要开始了,她们还想要赶紧吃完赶紧溜呢!

这几个人实在太碍事了!

侯大小姐心中不甘,“我们就想知道当日那个地道,是不是你们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她的心魔啊!每天晚上都要做噩梦,实在太痛苦了!若是确定是薛琬和魏玳瑁搞的鬼,她一定要报仇雪恨!

薛琬笑着说道,“我觉得侯大小姐几位是不是将我们两个看得太厉害了一些?我和玳瑁都是寻常的女子,我们没有你们这样强大的背景,一直都低调做人。”

她顿了顿,“你们说,我们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去设计你们呢?”

魏玳瑁点点头说道,“对呀,我也是奇了怪了,我魏玳瑁到底是哪里厉害了,能让你们几个这么看重?”

她笑了起来,“要是我果真这么厉害的话,那怎么会没有人愿意和我相看呢?你们仔细想想,我这么厉害是不是会有好多人想要娶我进门?”

皇城之中,能干的女子其实比较拉好感的。

特别是大家族,很愿意去娶能干的女子来当家。

甚至,比起那些背景深厚但是没什么本事的姑娘,世家大族也更愿意让长子娶一个北京一般但是有本事的姑娘回家。

因为要处理一个大家族的事务,还处理好,并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

这里面涉及到很多方方面面。

当家的主母若是娶得好,有本事能干的话,那对整个家族都是有帮助的。

侯大小姐一听,好像也有点道理。

自己这帮人将这件事都赖在对方身上,这岂不是在说对方很强吗?

这有点不服气啊!

魏玳瑁只是个莽女人,薛琬嘛虽然一时间看不透,只知道她狡辩是一流的,可是也就是这样了。

她转头望向洛贵女,“你是不是搞错了?别有洞天那种地方,就算事她们两个也不是能经常去的,哪里知道那么多?而且程大人也确实说过,这里面的机关地窖几十年都没有开启了,这是第一次开。

这两个人顶多也就是十几岁,难道还能知道几十年前的事?就算是探花郎,他也没有那么大年纪啊!”

摄政王,那可是前朝的事了,距今少说也有七八十年。

薛家和摄政王府素来都没有什么往来,起去的,怎么可能知道人家的秘密?

洛贵女也一愣,“话虽然这么说,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薛琬,不是好东西!”

薛琬无奈摇摇头,“你们不喜欢我,我可以理解的。但不喜欢我可以放在心里,不要说出来嘛,既然你们非要说出来,那也得有个像样的理由,比如嫉妒我的美貌或者才学。

总不能像这样,一句不是好东西,就丢出来了,这也太丢人了吧?

再说了,我不是好东西,那你们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吗?坑蒙拐骗害人的事,你们没有少干吧?”

侯大小姐被这么一说,又生气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几个人都是皇城中的名门淑女,什么坑蒙拐骗,你以为我们是你啊!薛琬,我就知道你到处败坏我们镇国公府的名声!

我要和三哥说,将你开除那什么气垫船会!”

说到这个就来气,她都没有入那个什么会,但眼前这两个人好像都是什么气垫船会的成员。

真是气死她了!

那二货现在因为搞出来了个气垫船深受陛下的重用,都已经去了工部任职,而且陛下还单独给了他一队人马,俨然是十分重用,听说还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嘴气垫船会。

这么出风头的事,居然没有叫她,简直让人生气!

薛琬掩嘴笑了起来,“看来侯大小姐是看出来你三哥以后大有可为,现在开始想要巴结上了吧?”

她挑了挑眉,“只可惜,有点晚了。气垫船会的元老呢,你是进不来了,不过以后若是开放会员,你倒还是有机会的。”

侯大小姐一听薛琬说她巴结侯三公子,简直要气死了!

“你才巴结呢,你全家都是巴结!”

薛琬一眼瞥见不远处有人来,笑着说道,“侯大小姐,这里是陈王府,今日是陈王生辰,你我之间本来就是一场误会,我觉得改日我们找时间可以再聊,不要在人家的地方说这些话吧?”

她叹口气,“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女子,既不耀眼,也不愿意出头,还请侯大小姐放过!”

侯大小姐呸了一声,“薛琬,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求饶的话也没有用了,反正你我的梁子是结下了!

你这个人假模假样,自以为天下第一聪明,将我们这些人耍得团团转,实际上,你就是个最恶毒的臭丫头!

当初你在我母亲寿宴上踩着我们大出风头,那时候就看你不顺眼了,后来,在别有洞天,你又害我们闯入了尸窟,都是你的算计!你就是要害我们!其心当诛!”

她又呸了一声,“你也不想想,你不过就是个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分了家,也没有什么爵禄在身。

就算没有分家,你们家那穷得叮当响的侯爵也算不了什么,你还真以为我们都是聋的哑的瞎的不知道你家穷死了啊?

区区一个穷死了的靖宁侯,难道比得过我家国公爵位?真是笑话,就凭你,也想和我斗!”

话音刚落,只听侯大小姐背后传来一阵鼓掌声,“不错,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果然聪慧睿智犀利!我靖宁侯府确实穷得叮当响没错了,就算不穷,也比不上镇国公府没错。”

侯大小姐一愣,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脸涨得通红站在那里,咬牙切齿地说着。

她皱了皱眉,“咦?你是?”

下一刻,她就看到她老爹镇国公上前一步给了她一个巴掌,“孽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看来”

第280章 打架

镇国公简直要被这个女儿气死了。

之前镇国公夫人的寿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陈王是怎么落水的,他心里其实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但因为有了鲁王这个挡箭牌,所以他也乐得不再深查下去,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而且还是唯一的,他也想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不过,敲打也还是敲打过了的。

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女儿居然那么蠢,三番两次在明面上要和薛家这个小丫头过不去。

要说一次两次过不去落不下好,她也应该知道不是对方的对手了吧,但他这个女儿,真是自信骄傲又愚蠢,偏偏还要来第三次,且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这下可好,说靖宁侯的坏话被靖宁侯听了去。

镇国公和薛三老爷是好友,对靖宁侯自然也是很了解熟悉的。

这位老大哥平生最爱的就是面子,谁若是让他没了脸,那他的小肚鸡肠可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女儿刚才说靖宁侯府是穷得嘀嗒响那是把靖宁侯的脸扇得噼啪响。

虽然说靖宁侯府的穷大家都心中有数,但谁会那么闲到处乱说?所以,这是皇城里一个公开的秘密,更没有人傻不拉几跑到靖宁侯面前说。

当然啦,女儿这次也不是故意在靖宁侯面前说的,但被人家听到了,也就差不多了。

靖宁侯那个小心眼的,还指不定以后要怎么和他作对呢!

他镇国公虽然也不怕靖宁侯在背后使坏,但以后那些挖苦的话是少不得要听了!

唉!他作为理亏的一方,伤害了一个二等侯的脸面,这种事,也不好反驳,只能受着阴阳怪气。

还有薛三老爷那边,虽然两个人是好朋友,但薛三老爷那个人最是护短了,女儿三番几次要薛家小丫头,那老头子知道了,必定要和自己过不去了。

镇国公这样想着,便忍不住对着侯大小姐喝了一声,“孽障,在这里说人是非,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还不赶紧回家,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现在对女儿严厉一点,也是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若是女儿可以明白他的心意,夹着尾巴逃走以后低调做人,那过阵子风头过了,她也还是照样风风光光的国公府小姐。

但侯大小姐若是能明白镇国公的一番心意,也就不会干今日这种背后说长辈长短的事情了。

她满脸震惊地望着镇国公,一只手捂着其实一点都不疼的脸颊,“父亲,您打我!”

一向最疼爱她的父亲,居然亲手打了她,在那么多人的面前。

特别是,她最讨厌的薛琬和魏玳瑁也看着,父亲居然就这样打了她,这让她以后要怎么在皇城立足?

这些人都是八卦地很,今日之后,整个皇城都该知道她被父亲打了,以后要被父亲离奇的传言了。

这让她以后该怎么嫁人?

嫁出去以后还会在夫家有地位吗?

她难道这辈子都要过这种受人欺凌的日子了吗?

镇国公若是知道他的好意被爱女扭曲成这样,连以后嫁人的事情都想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

但他不知道,一心想要让女儿离开这是非之地,“养不教父之过,没有把你教好是我的错。你这个孽障,居然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赶紧给我滚回家去,我罚你以后再也不得出门。”

他大喝一声,“长风,送小姐回府!”

不知道从哪里嗖嗖嗖冒出来一个劲装男子,三两下就把侯大小姐给打包带走了,都没有走正门,直接就从围墙上飞走了。

薛琬心里暗道,镇国公身边居然随身携带暗卫,连参加皇子的生辰宴在人家王府里都可以这样横行无忌。

可见,镇国公深得陛下的宠爱。

不过前世,镇国公在陈王上位之后,就倒了霉,不多久就死了。

但千机司却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看来这里头有些东西值得深挖。

侯大小姐一走,洛贵女等人没有了主心骨,便也偃旗息鼓,夹着尾巴悄悄地溜走了。

镇国公对靖宁侯百般道歉,总算让靖宁侯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人家当着众人的面将女儿打了还打发走了,那也就算了,他今日不好再发作什么,不过,若是让他再听到说靖宁侯府穷的,以后就把这账都算在镇国公头上。

他对着薛琬说道,“琬琬,我看这样子,你是不是经常被侯大小姐等人欺负?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来找大伯父,我堂堂薛家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说完,他还对着镇国公哼了一声。

镇国公忙道,“都是我管教无方,放心吧,我家那臭丫头以后有门禁了,这种活动都不让她参加,我不让她再有机会欺负你!”

薛琬笑着说道,“国公大人,其实侯大小姐是个单纯可爱的姑娘,她原本并不想要对我发难,但因为她心地善良,比较轻信别人,才被某些人利用了。”

她叹口气,“我心里其实并不记恨侯大小姐。”

镇国公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说,洛贵女等人挑唆了女儿做坏事。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我女儿欺负了你,你还为她着想,真的是个好孩子!”

这样一来,他还反而有点欣慰,可见女儿本性不坏,都是身边的朋友圈子不好,唉!

镇国公急着要找夫人说说女儿朋友圈的事情,便也离开了。

镇国公一走,其他的人自然也就鸟兽散,一时间,这地方就又只剩下薛琬和魏玳瑁两个人了。

魏玳瑁摇摇头说道,“现如今,皇城里这些女人都不知道吃了什么,脑子里都是屎,一天天像斗鸡一样,一会儿要斗这个,一会儿要斗那个,但就那水平……我也不想说了。”

她叹口气,“琬琬,你看到了吧?所以我不想做女人,实在太没趣了,还不如当个男人,一言不合就和人打架去,才不屑要吵架呢!”

天天拉帮结派搞小团体累不累?

薛琬笑着说道,“看在你这么喜欢打架的份上,咳咳,那我们过几天就去打一架?”

第281章 江南

一听到打架二字,魏玳瑁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我的天哪,琬琬,真的有架打?在哪?和谁?怎么打?”

不过下一刻,她又有点犹豫,“纯打架还是怎么的,纯打架我可能不太行,我虽然练过武,但那都是花拳绣腿,真的要和狠人打,我多半也是被揍的料。要不,我们搞点策略?”

所谓纯打架,那显然就是比武类型的。

但若是能搞点策略,弄点计谋,加上智取,她觉得她未必会输。

薛琬笑着说道,“再说吧,事情要一件件解决,一口也吃不成大胖子。”

她顿了顿,“等搞完这摊事,我打算要亲自去一趟江南,我要把我的弟弟接回皇城。”

薛琛在江南书院读书,已经三年不曾回到皇城,这些年来就一直靠着书信知道对方的情况。

从前忍耐着不让弟弟回来,是因为考虑到他的安全。

可是前阵子和连澈一席话,薛琬深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要将弟弟带回来,皇城的读书环境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比江南书院差,再加上回来可以家人团聚,除了安全因素,她不觉得弟弟非要待在江南不可的。

何况前世,避世而居的弟弟,不也是年纪轻轻就……

她不想再错过和弟弟相处的时光了,她要亲自去江南书院将弟弟带回来!

魏玳瑁一听,眼睛都亮了,“你要去江南?哎呀,能不能带上我?”

她拉着薛琬的手臂不停晃,“正好我外家也在江南,我就和我爹娘说要去看望外祖父外祖母,然后光明正大地和你一起去江南游山玩水看帅哥。”

薛琬原本想要拒绝,但一想到这样也好,便点点头,“多个人多个伴也好,不然我路途上可要无聊了。”

她们话音刚落,忽然看到侯三公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要去江南?那太好了,我的气垫船正好要试运行,首发站就是去江南,这次我又改良了一下发动机,我觉得从皇城到江南,最多七八日水路就可以到了呢!”

走水路?

气垫船?

这玩意儿虽然说未来十年会普及,也算安全性极高,但这刚开始还是有点危险性的吧?

薛琬刚想要拒绝,忽然听到不远处连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陛下命我和侯三哥一起首发江南,若是薛姑娘和魏姑娘也能一块儿去,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就当是去游玩了,也是甚好!”

呸!

谁要和你游玩!

薛琬笑着说道,“这不大好吧?你们是公务在身,我是私事。”

她忙摇头,“我觉得公私还是不要混淆,以免误了事就不好了。”

侯三公子笑道,“琬琬妹妹,你想多了!我这船已经非常安全了,这次去江南是试开航线的,就是这么走一个过场,说真的,就我和连公子,我们觉得太无聊了,若是你们也去,那就有趣多了。”

他顿了顿,“就当是我们气垫船会的第一次主题活动好了。”

薛琬连忙指着连澈说道,“可是连大公子并不是我们气垫船会的人啊!”

她实在不想和连澈在一起,总觉得这个人随时都会对自己做出点什么来……

侯三公子嘿嘿一笑,“这不,我要宣布另外一个好消息了,连澈刚刚也正式加入我们气垫船会了!”

他接下来又说道,“陈王据说过几日要宣布婚事,接下来他就会很忙,这次活动就不参加了。不过李公子和萧然公子,我还是要去问问他们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李舒泽和萧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听到这话,李舒泽看了一眼魏玳瑁,“我正好无事,可以跟着一起去。”

他看了一眼萧然,非常期待的眼神。

算了,虽然和魏玳瑁肯定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但即便如此,能和她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就当是给他多留一点美好的记忆吧!

等到将来垂垂老矣的时候,想到年轻时让他心动过的姑娘,也能多一点记忆。

萧然很想要拒绝的,最近他颇受陛下欢迎,还是很忙的。

不过一想到薛琬也去,他心里犹豫挣扎了一下,猛然想到了最近有个案子在江南有点线索,连忙说道,“我正好要去江南查案,那就一起去吧!”

说完了,他还将期盼的眼神望向了薛琬。

薛琬叹口气,终于还是说道,“那好吧!我先回家和父亲说一下。”

她转头问侯三公子,“侯三哥,我想问一下你什么时候出发?我也好作点准备。”

魏玳瑁也说道,“侯三哥,还有一件事,去江南的人选定下了吧?就我们这几个人?不会再增多了吧?”

她顿了顿,“若是就我们几个也还好,但若是临上船忽然又多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我就不想去了。你也知道的,我和琬琬如今在皇城中颇为引人注目,刚才还被人欺负了呢!”

刚才的事,说的是侯大小姐。

侯三公子也是知道了,他有些羞愧,“我妹妹心地不坏,就是从小被宠坏了,这才做了傻事,我替她向你们道个歉。”

他忙道,“不过你们放心,父亲罚她禁足,这些日子是不可能再出来的,我也不会违背父亲的意思,也不会让你们不开心,所以这次就我们气垫船会的这些人,其他的人,一律都不让上船。”

妹妹其实是有点骄横跋扈的,但他只有一个妹妹,还是很疼爱的。

哪怕知道妹妹心里那点小心思,其实也无所谓,反正他就是想要对家人付出,至于家人怎么对他,他不怎么看重。

何况,妹妹至今也没有真的坑过他。

薛琬闻言,这才点头说道,“也好,等你出了具体的日子,就和我们说。这几日我们先去准备准备吧。”

她看了一眼连澈,又看了一眼萧然。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起了一种怪怪的感觉。

她叹口气对自己说道,“薛琬,没有想到,除了陈王,你也会遇到为难的时候。”

魏玳瑁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说定了!太好了,琬琬,到了江南,你就跟着我混,我自小在江南外家长大,对那边太了解了,江南可是一个好地方啊!”

她叽叽喳喳说着,心思早就飘到了远方……

第282章 玛瑙

陈王的这个生辰宴,表面看起来和寻常的宴会没啥区别,其实大有讲究。

先是看他邀请的人是谁,然后看来了些谁,再看送了什么礼物,这一来二去,基本上就能摸清楚哪些人愿意站在陈王这头,哪一些人是中立的,哪一些人是看不上陈王的。

比如说薛琬她爹,之所以借口国子监有事不能前来,其实不是真的有事,而是不愿意站位。

又之所以让女儿过来,说明他不想和陈王敌对,其实就是取个中立之位。

像亲自过来的这些镇国公靖宁侯之类的,都是和李丞相比较要好的或者有姻亲关系的,这是看在李丞相的面子上。

倒也未必是一定要站陈王这边了,但意思肯定要比那些不来的明显一些。

还有一些自己不来,也没让孩子来的,礼也只是寻常份例的,那多半就是其他几位王爷的铁腕囊中人。

这些,陈王估计也没有打算要收入自己这边。

薛琬和魏玳瑁都是父母亲没来,自个来的,礼也不重,不过今日来的人多,也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两个。

吃完了午膳,见陈王忙得团团转,她们两个便相视一眼,然后果断打算要溜了。

由于陈王还没有娶亲,又没有母家,所以女客这边是有一位宗室老太妃帮忙招待的。

老太妃年纪大了,今日来本来也就是给陈王充充门面,所以万事不管,连下首的人脸都没看清就点头让她们去了。

薛琬和魏玳瑁溜得轻松,心情自然也好。

两个人刚手拉手从陈王府出来,却发现李舒泽和萧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在了她们身后。

见她们就要上马车,李舒泽咳了一声,用力撞了一下萧然。

萧然愣了愣,随即问道,“薛小姐,魏小姐,两位是要上哪去?若是顺路,我们一块儿走吧!”

魏玳瑁挑了挑眉,“我们要去明月楼逛逛,买点珠宝首饰什么的,你们也顺路?”

萧然看了一眼李舒泽,点点头说道,“顺路。”

魏玳瑁又道,“我们逛完明月楼还要去大福记吃一点喝一点,你们也顺路?”

李舒泽垂着头,小声说道,“顺……顺路的。”

魏玳瑁笑了起来,“好吧,既然你们顺路,那就跟着来呗。”

她钻入了薛琬的马车,压低声音说道,“琬琬,我看这两个人都看上你了,想要表现表现,也罢,既然是送上门来的冤大头,今日我们不斩他一刀也是对不起他们。”

薛琬扶着额头,“你鼻子灵光,眼神可不怎么好。”

哪里是两个人都看上了她,分明是李舒泽喜欢魏玳瑁爱在心口难开。

像李家和魏家这种关系,别说魏大小姐的事情已经结了仇,两家人从亲家变成了仇家。

就算两家还是亲家,魏家也不可能接连将两个女儿嫁到李家去的。

李舒泽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但是年轻人,喜欢得热烈轻易难割舍,所以想方设法想要多相处一阵子。

也是可怜。

至于萧然,那肯定觉得李舒泽太可怜,所以才会为他说话的。

不过,她暂时也不打算揭穿李舒泽的小心思。

看小李子那个隐忍模样,想必他也是清楚地很这是一段不该继续的感情。莫说魏玳瑁对他毫无意思,就算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摇了摇头,看,陷入情爱之中的男女个个都苦,所以没事还是别情啊爱啊的,太麻烦。

明月楼很快就到了,薛琬和魏玳瑁刚下马车,果然就看到了李舒泽和萧然骑马跟上。

魏玳瑁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明月楼不是新来了一套好看的红玛瑙首饰吗?就是最贵那一套,今天肯定是要让他们两个出点血的。”

她轻轻捏了捏薛琬的手臂,“等会儿你不方便开口就别说话,看我的!”

薛琬低声说道,“你可别胡来,不管他们和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开口要东西总归是不好的。咱们又不是没有钱,这点东西也不是买不起,何必要遭人口舌……”

她顿了顿,“我知道你看着李舒泽觉得讨厌,但我觉得,李家是李家,李舒泽是李舒泽,这两个可以分开来看。

我们未必要和李舒泽做朋友,我觉得,你可能一时之间也是没办法和他做朋友的。

但是也不用像斗鸡一样,看到他就要和他斗起来,没必要的。

就将他看成是个普通的人,普通的气垫船会会员,普通的小伙伴。

这样可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李舒泽这个人虽然有点书生气,但其他的都还好,和他的父兄都不是一路人。

比起他的姐姐李明珠也要真诚自然许多。

说起来,能和萧然结成好朋友的人,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纯粹是被他哥哥李大公子给害了。

魏玳瑁对姐姐的事,其实随着李大公子的倒霉已经平静了很多了,但对李家的人,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对李舒泽,那是本能地想要怼一怼,看着对方倒霉她就开心。

不过薛琬说得对,反正也不是要将对方当朋友,那以后可以淡然一点,不要那么在意。

她点点头,“嗯,等到让他出完这次血,我就能看得开了。”

两个人手拉手进了明月楼。

这里是薛琬的产业,魏玳瑁也心知肚明,这里的首饰花样也有她的一部分贡献。

对店里东西的价值,魏玳瑁一清二楚,一不留神就跑到了最贵的这套红玛瑙首饰这里,“琬琬,你来看,这个好好看啊!”

她的目光一副闪耀着光芒的样子,“只可惜太贵了,我今日带的银两不够,否则,我一定买下来。你一套,我一套,我们两个当姐妹首饰戴。”

旁边的李舒泽一听,连忙又用手肘打了一下萧然。

萧然会意,忙说道,“若是两位喜欢,我这里倒是带了银子,不如……”

李舒泽野说道,“不过是些小玩意儿,既然两位妹妹喜欢,咱们就给买了吧!”

他比薛琬和魏玳瑁两个年长一些,又有些亲戚关系,叫妹妹倒也并不为过。

说着,他压低声音说道,“我今日没带钱,这些算我跟你借的,回头给你。”

萧然自从做了护国寺那一笔,手头宽裕,也没有将这点钱放在眼里,看了薛琬一眼,便就果断买了下来。

第283章 泽弟

胡老板收了钱,一边说道,“几位好眼光,这是本店最漂亮的一套首饰了,统共也就定制了两套,以后要再想买也没有了。”

他恭恭敬敬送到了两位小姐手里,“若是有什么维护的问题,随时拿到小店来,小店也帮忙保养。”

虽然是自己家东家,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也不敢表露出来认识薛琬的样子。

薛琬很是满意,这老胡不仅生意做得好,戏也演得不错。

虽然她在护国寺捞了一笔,但不代表她就不看重其他的生意带来的收入了,对于她来说,护国寺捞的只是一次生意,但其他的生意带来的收益才是源源不断的。

走出了明月楼,李舒泽压低声音说道,“回头我去找你,将银子给你。”

他看了一眼账单,发现这东西比他想象中的要贵多了,而且一下子买了两套,虽然对他来说也不算巨款,但也不是小数目。

萧然笑笑说道,“你只给我一半就够了。”

你喜欢的女孩那套你买,我喜欢的女孩那套我买。

李舒泽先是摇头,后来猛然想到了点什么,这才点了点头,“随你。”

他看着萧然,“我上次就觉得你对薛七小姐有点不一样,看来我的感觉还是挺准的。”

萧然不说话,心里想,你的感觉若是准,那就不对了。

他对薛七小姐的不一样,那岂是上一次的事情……

从明月楼刚出来,魏玳瑁便道,“午膳刚吃了没多久,还不饿,就不去大福记了,不过前面有间茶坊倒是可以去喝一杯茶。”

她回头看了一眼萧然和李舒泽,“你们若是想要来,也可以跟上。”

说罢,她便挽着薛琬的手臂一块儿快步往前,进了拐角处的有间茶坊。

有间茶坊是萧然和程谨之联手搞的产业,主要是用来当作皇城各种八卦消息的联络中间站的。

不过和明月楼一样,有间茶坊的掌柜也对面相见假装不认识老板。

不过位置还是给得极好,在二楼的一个包厢。

四人坐下之后,都没有来得及吩咐,就上了极好的茶水和茶点,甚至还额外奉送了一盘水果。

魏玳瑁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附近的八卦消息,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她笑着说道,“还是这种市井的地方好,接地气,到处都能听到东家长西家短,挺好的。比在陈王府的宴席好多了。”

刚才那顿饭吃得她浑身没劲。

特别是,侯大小姐被镇国公丢回家了,剩下的洛贵女黄贵女张贵女便将她看成了对头,目光对接之处,那简直火光四射,差一点就要射出火星来了。

虽然魏玳瑁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在那种哀怨的眼神下,她也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的。

这也就算了,还遇到了一个同族姑母,一开口就是问她什么时候再去相看,又相看了什么人,还教训了她好一顿不相看可不行,你也年纪不小了,再不相看就让你老母亲随便给你找一家之类的。

到底是同族的长辈,她都不好意思当场怼,毕竟脸面还是要给对方的。

但她心里那个烦躁啊!

还是此刻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好!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吵了起来。

吵架很快就升级了,变成了打架,然后就是打群架,一下子噼里啪啦摔了好多茶具茶杯。

魏玳瑁抬头看了一下,目光骤然一亮,“哎呀,你们知道我看到了谁?居然是镇北侯府的三公子!”

镇北侯?

薛琬想起来了,镇北侯朱松就是前世那个被参和襄阳王一块儿谋逆的倒霉蛋。

朱松的亲妹妹就是襄阳王妃,大舅哥和妹夫之间又是好友,彼此走得近。

所以,襄阳王谋逆怎么能少得了朱松的份?

下面打架的那位,应该就是朱松的三儿子,名字叫啥薛琬忘记了,反正前世朱家的人都死翘翘了。

比薛家死得彻底多了。

她心里猛然想到了,咦,好像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子到了前世襄阳王倒台的时候了嘛!

掰手指算来,襄阳王出事也就是最近这阵子的事情了!

那这个时候,她不能离开皇城啊,不能放任老父亲在这里万一被有心要害他们家的人害了一把,那以后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薛琬没有打算要救襄阳王。

她虽然重生了,但也不认为重生就是万能的。

就算她这时候跑到襄阳王面前说,你很快就要因为谋朝篡位之罪倒台了!

人家襄阳王也不会相信啊,大概率还是会将她打出去!

所以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的,该死的人大概率也是会死的,她一个重生者虽然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未必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而且,她也没有那么圣母,不管认识不认识都救。

所以,顺其自然。

不过薛琬也因为发生了这件事而重新将襄阳王谋逆的事放在了心上。

她心里有事,所以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急着回家思考对策,便对几人告辞。

魏玳瑁见薛琬也走了,自然没心思继续和李二公子之类的在这里周旋。

她出门之后,看到路边一个小乞丐,就要掏出刚买的首饰丢给人家,但是看了薛琬一眼,到底还是收了回去。

然后,重新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丢了过去,“去买件衣裳,吃顿好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李舒泽,然后就上了马车,回家了。

意思很明白,老娘不是没钱要你的东西,老娘就是故意看你不爽让你出血。

李舒泽脸上浮现出苦涩微笑,他叹口气,心里想,到底还是没有将他买的东西送人,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心情继续和萧然聊天,拍了拍萧然的肩膀说道,“然哥我明日再来找你。”

然后便黯然**地离开了……

萧然跟上了薛琬,低声说道,“这两个人气氛实在不好,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泽弟说破,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恐怕不好。”

薛琬叹口气,“你还是找机会和你的泽弟说清楚吧,玳瑁喜欢会武功有男子气概的男人,最好是个上阵杀敌的大将军之类的,她……她不喜欢李舒泽这款。”

她摇摇头,“再说两家这样的关系,你的泽弟这样是没有好结果的。”

说完,她也上了马车离去,只剩下萧然一个人在原地。

有些……怪怪的……

你的泽弟……

第284章 有船

薛琬回家之后,便问小花老爷回来没有。

小花笑嘻嘻说道,“回来了,早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让云姨娘给做了各种好吃的,这会儿应该在书房边吃边看书呢!”

她压低声音,“我瞧着老爷这么一个读圣贤书远庖厨的君子,最近一趟趟往小厨房跑,恐怕老爷心里对云姨娘是越来越满意了!”

薛琬叹口气,“母亲去世已经过了三年,不论她生前死后,父亲对她都是忠贞不二的。逝者已矣,如今也是时候让父亲开始新生活了。”

眼看着薛三老爷渐渐长了白发,却仍旧孤独一人,做女儿的有时候心里也不是滋味。

前世云姨娘在薛三老爷死后殉了情,到底也是个有情有义的。

若是这辈子他们两个人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她也是乐意的,毕竟,她希望父亲能过得开心。

薛琬径直去往书房,果然,薛三老爷正在里面哼着小曲儿看着书手里拿着云姨娘新发明的零食吃着。

如今最热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但秋老虎还在,所以屋子里还盛着点冰。

薛三老爷好生惬意,好生快活!

他抬眼看到了女儿,忙招了招手,“琬琬,这个零嘴真好吃,你来尝尝!”

是藕切片裹了面粉炸出来的小食,出锅后还沾了点虾酱。

薛琬笑着说道,“云姨娘的手艺很不错,这个我之前吃过了。”

她想了想,还是直抒来意,“父亲,你过段时间国子监事情忙吗?”

薛三老爷摇摇头,“马上就是秋闱了,为了让这次赴考的学生们全力以赴,国子监从明日起就要放假了,新一批的学生要过完年才来,所以这段时间我还挺闲。”

他嘿嘿一笑,“对了,女儿,上次我写的那个全诗词集,不是热卖了吗?我叫人帮我将印书的钱收回来了!”

虽然说一开始挂上陛下的名字,是权宜之计。

说实话,薛三老爷一开始还有点舍不得。

他是个做学问的人,做学问的人对待学问都很认真的,明明是他辛苦编写的书,怎么就非要加上陛下的名字?怎么就还得加在他前面?

但后来,加了个名字就解决了女儿的退亲问题,他就觉得值了。

没想到最近催收稿费,收到厚厚一大笔,这就算是意外之喜了。

薛琬看父亲欢天喜地从匣子里掏出一大笔银票来,笑着说道,“咱们家里不缺银子花,这笔钱父亲还是找机会送进宫里给陛下为好。”

她顿了顿,“至于陛下有没有别的赏赐,这是另外一回事。”

薛三老爷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不错,还是女儿想的周到。我既然都将第一署名权都让给了陛下,还何须在意这点稿费?对,就给陛下送过去,看他收不收。”

若是陛下好意思,那就收吧,他也做到位了。

最好陛下不好意思,将钱都给他了,那这钱就拿得名正言顺心安理得。

薛琬笑着说道,“父亲,您找时间进宫将稿费给陛下,然后顺便和陛下告个假,趁着最近国子监没啥事,咱们去一趟江南吧!”

薛三老爷愣了愣,“去江南干嘛?”

薛琬目光莹然,“我想弟弟了,我觉得江南书院未必比皇城的书院好,我想将弟弟接回来住。”

她接着说道,“父亲,以前我们在靖宁侯府行事不方便,用钱之类的都要看公中的,所以弟弟不接回来也就罢了。但如今我们分了家,自己搬出来住了,手头也有些盈余,我觉得还是将弟弟接回来比较好。”

薛三老爷最近也有点想儿子了。

特别是,如今都能和长得神似老妻的女儿这样轻松相处了,自然就开始想念儿子了。

老实说,江南书院是还不错,但水平还是比不上皇城的书院的。

别的不说,自己这个国子监祭酒也不是白当的,论学识,天下能有几个人能比得上自己啊?

如今女儿提出来要将弟弟接回来,他一下子就动了心。

不过,江南路途遥远,真的去接恐怕要费些时日。

虽然国子监没什么大事,但万一要有事,他身为祭酒大人赶不回来也不是太好。

薛琬笑笑说道,“您放心,这次我们不是自己去,搭乘一下侯三公子的气垫船,据说路程大大缩短了。到时候接了弟弟就回来,耽误不了多少时日的。”

她想了想又说道,“说起来父亲,我们还从没有这样一块儿出过皇城呢,这次就当是游山玩水散散心。”

这么一说,薛三老爷的心就动得更厉害了。

他可是一个文人,文人若是不能游山玩水,哪里来的灵感写出优美的诗篇来?

早就羡慕四弟可以到处玩,可他身上有公务在身,担负着要教书育人的重责,都没有法子出去玩。

如今……

或许……

应该……

就这么定了吧!

薛三老爷一拍大腿,“那好,明日我就入宫。”

他顿了顿,“气垫船上有好厨子吗?”

薛琬忙道,“哎呀,我也会让云姨娘一块儿去的,您放心!”

薛三老爷这才满意,笑了起来,“不错不错,咱们一块儿去江南接你弟弟回来!”

父亲这头是解决了。

但薛琬还是觉得不太放心。

前世那个敌人虽然表面上是害了父亲,但是其实他害了整个薛家。

若是三房一走了之,会不会这辈子的风波继续波及到其他的两房呢?

薛琬思来想去,觉得这样不行。

她又趁着天色还未黑,跑去了二伯父的宅子。

二伯父二伯母都在,连几个哥哥姐姐也在。

沈氏看到薛琬来高兴极了,“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快来坐。”

薛琬笑着说道,“我和父亲打算过几日坐着侯三公子的气垫船去一趟江南,将我弟弟从那边接回来。”

她顿了顿,“我想着那边是二伯母的娘家,要不然二伯母若是得空的话,可以和我们一块儿走一遭?”

沈氏拍了拍手笑着说道,“哎呀,这事儿啊可真巧,我正好要和你们说呢!”

她继续说道,“下个月是我父亲六十大寿,正好我和你二伯父想着这么大的寿得回去。这不,你二伯父刚跟部里请了假,我们打算带着你六姐一块儿回江南一趟。对了,你祖母也说要去。”

薛琬心中一松,笑着说道,“那太好了!正好一家人去有商有量的。”

她顿了顿,“就是不知道侯三公子的气垫船有没有空位,我明日去找他问一问。”

沈氏却摇了摇头,“不必问了,我自己有船。”

她笑了起来,“咱们自己有船,何必非要坐人家的船?不方便。”

第285章 蹭船

薛琬原本想说,侯三公子的气垫船毕竟快,可以节省一半的路程呢。

但转念一想,襄阳王的事情可能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结束的,慢一点反而安全啊!

她笑着说道,“那可太好了,我们一家人坐一条船也有个照应。”

知道二伯母有钱,没有想到那么有钱,居然还能拥有一条船!

二伯父也很高兴,原本还以为路途遥远,就他一个男人肯定要寂寞,但是这回三弟也在,那哥两个还能一块儿喝喝酒赏赏月对对诗。

二伯母这头这么容易就搞定了,薛琬心情大好。

不过想着二房还有两位哥哥,她有心想要提点几句,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想了想,便只能再请王翰帮个忙,到了那几日,将两位哥哥引出去玩耍也是好的。

就算是陛下,也不能随随便便杀人,总要给个理由。

何况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那更是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否则的话,传了出去也不是好事。

所以,只要发生这件事的前后时间,薛家的人不在,应该也赖不到他们身上吧?

薛琬从二伯父家出来,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靖宁侯府。

虽然大伯父这个人一言难尽,但对自己和父亲都是极好的,她这次也算是未雨绸缪,为了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做一点努力,还是也亲情邀请一下大伯父好了。

至于他去不去,那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得了的。

万一大伯父不去,只能让拓跋祐暗中帮忙保护了。

果然,大伯父听到薛琬来意,笑着说道,“朝中事务繁忙,我哪里走得开身?不过江南甚是有趣,你倒是可以带上你五姐姐一块儿去见识一下江南美景。”

至于白姨娘,如今靖宁侯府都靠着她一个人主持家务,自然是脱不开身的。

薛琬想到前世薛玥的悲惨命运,觉得不论如何还是要将五姐姐带走。

如此重新回到家时天都已经黑了,但薛琬却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

再说吧,襄阳王事件也不一定能牵连到薛家的,希望只是她的一场虚惊就好了。

到了第二日,薛三老爷真的拿着稿费进了宫,陛下得知来意高兴得不行,将所有的稿费尽数都收下了。

这是要坐实他第一署名的地位。

不过,陛下也不是真的那么没脸没皮,他收下了稿费,但一转头又赏赐更多的东西给薛三老爷。

而且,陛下还大方地准了薛三老爷的告假,就连路上的盘缠都准备好了。

薛三老爷顺口提了一嘴他二哥也要一块儿去江南参加老丈人的六十大寿。

陛下笑着也准了,为了给这哥两个面子,还特地叫身边的大太监王公公亲自去衙门里宣告报备。

薛三老爷心里那点憋屈就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去。

嘿嘿,陛下还算上道。

那这什么署名权给他就给他了,反正也是编写的书,将来自己真的著书立传,那还是自己的典籍就行了。

如此,准备了个三五日光景,就到了二房准备要出发的时候了。

薛琬和侯三公子道别,“不好意思啊,侯三哥,原本是要坐你的船去江南的,但我二伯母正好也要去,所以,我们就还是先走了。

不过你的船快,说不定你们先到呢!”

侯三公子略觉可惜,不过人家拖家带口一块儿去江南,你也不能拦着不让对不?

他笑着说道,“下次还有机会的。”

薛琬很是抱歉,“这次气垫船会的活动我就先缺席了,下次由我来组织一局吧!”

侯三公子说道,“无碍的。”

他心想,还好薛妹妹不去,还有魏妹妹,至少这旅途也不是太无聊了。

结果薛琬回去之后,他陆陆续续收到了各种抱歉。

“不好意思啊,侯三哥,我要跟着琬琬坐她二伯母的船了。”

“不好意思啊,侯三哥,京兆府衙门忽然有事,江南我去不了了。”

“不好意思啊,侯三哥,我和然哥还有点小事情,不能去江南了。”

“不好意思啊,侯三哥,我也临时有事,不能跟你去江南了。”

魏玳瑁不去也就罢了,就连萧然李舒泽还有连澈也都不去了。

侯三公子很是郁闷,觉得这帮人一定是说好了的。

原本热热闹闹的试运行,这下可好,就剩下他孤家寡人了。

忧伤!

萧然其实也觉得有点可惜,他最近在连澈眼中发现了一点别样的花火,导致他一下子特别紧张。

他觉得自己将大白菜养得那么细心呵护着,绝不能莫名其妙让一头外来的猪给拱走了。

所以,这次去江南,他一定要用尽全力来让薛琬明白他内心的感受。

说白了,就算没能顺利表白,至少有他拦着,连澈也不至于太放肆。

不过,薛琬现在跟着她二伯父一家去江南,他这个莫名其妙的外人肯定是没法跟着一块儿去的,不然这算什么啊?

既然没法和薛琬一块儿去,那就还不如不去。

反正京兆府的事情真的很忙的,尤其是最近,程大人将他看成是左膀右臂,有点离不开他……

侯三公子,还没有那么大魅力让他抛弃程大人。

李舒泽也是一样的心情,若是能和魏玳瑁一块儿混,那他就跟着瞎玩呗,可魏玳瑁去了薛家的船,他哪有脸也上薛家的船?

连澈则是也想到了襄阳王的事,觉得他在皇城的话多少能控制一下局面掌握一下进度。

薛琬可没空替侯三公子想这些,这几日来,行李都陆陆续续送到了二伯母的船上。

一到了要出发那日,魏玳瑁和薛玥就早早来到茅庐等她,三个女孩子上了同一辆马车。

薛玥是雀跃的,但同时却又有点忐忑,她毕竟和二房的不太熟,和薛璎的关系也很一般,就这么跟着过去,有点不太好。

不过薛琬却道,“到时候你不是和我玩,就是陪在祖母身边,都不需要干其他事的,有什么不太好的?”

她笑笑说道,“二伯母为人很好的,二伯父也很有趣,六姐更是一个温柔可人的女孩子,你试着多接触一下。都是一家人,不要太生分了。”

魏玳瑁点点头,“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薛,你还这么忐忑,那我真的有点厚脸皮了。”

她笑嘻嘻说道,“你看我,一点都不紧张,反正我是小辈,蹭个船嘛没啥不好意思的,等到了江南,我请大家吃一顿好的!”

第286章 离别

说着话呢,就到了码头。

薛琬先送魏玳瑁和薛玥上了二伯母的船,又出来对着小花说道,“该注意的事我都和你说过了,你素来机灵,万一遇到什么,也可以自己随机应变。”

她轻轻拍了拍小花的肩膀,“留给你的银子遇到事可以随意花,若是还缺,就尽管去问司徒少东家要。”

这次她去江南,只带了圆月一个人,而将小花留在了皇城。

无他,只是因为放心不下皇城的局势。

襄阳王谋逆一事,那是肯定会发生的,但到时候会不会牵连薛家就不知道了。

万一有,那在皇城还有诸多家人兄长,有小花在,再加上萧然等帮忙,多少也能有所帮助。

小花虽然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但小姐给了她很大一笔银子,这大概就是说万一遇到事就用银子砸成没事的意思。

她一点都没有为没能去成江南而感到可惜。

如今正是干大事的时候,有用得着她小花的地方,可比游山玩水要好玩得多!

足可见她在小姐心里是个可靠的有本事的丫头。

她点点头,“小姐您就放心吧,一般二般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若是有解决不了的,我就去找十一。”

薛琬这才安了心,“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要将自己照顾好。”

她顿了顿,“若是能帮你就多帮一点,但若是帮了别人你也会卷入麻烦,那还是顾你自己。我的意思是,不论发生什么事,你自己得好好的,等我们回来。”

小花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小姐咋就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不过,意思她还是明白了,小姐是让她保重好自己。

她笑着说道,“好啦好啦,小姐你啥时候像个娘们一样扭扭捏捏了?我都答应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正说着,她忽然眼角瞥家了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她嘿嘿一笑,“小姐,你看十一来了!”

就知道小姐要去江南这来回骑马一两个月,某人肯定按捺不住的。

果然!

那边萧然骑着高头大马来到码头,也不避嫌来到薛琬身边,“薛七小姐好!”

薛琬点点头,“萧大人好!”

萧然说道,“在下来此执行公务,薛七小姐这是要坐船远行嘛?”

一旁小花听得直翻白眼,这两个人演戏水平一流啊,说得那么大声,这是想干啥?

她受不了想走,却听耳边萧然压低声音说道,“小花留下。”

小花……

薛琬见四下虽然人多,不过也没有人特别在意他们,便压低声音说道,“我接上弟弟就回来的,不在的时候,家里的事你多费心了。”

萧然点点头,“嗯。”

他压低声音问道,“你那日和我说的事……”

薛琬目光一动,点点头说,“虽不确定,但看迹象应该是会发生的。到时候,肯能会有无辜的人被波及,别人不管,你和京兆府那边还是要自己多加小心的。”

她顿了顿,“毕竟前不久你才刚抢了人家的功劳……”

襄阳王会被以谋逆之罪处斩,和他来往的人也都难逃罪责。

薛琬也不知道襄阳王是否真的谋逆了,但前世千机司的资料里却是厚厚一沓证据。

这种证据真的是万无一失的嘛?

她觉得未必。

毕竟千机司是陛下的千机司,里面存的东西自然是要对陛下有利的。

但不管怎么样,襄阳王是死定了。

他的死是权利的重新划分和分配的一种必要途径,否则,李丞相他们怎么可能那么迅速就崛起?在短短的时间内让陈王坐上了储君之位?

薛琬让萧然比陈王还要先发现陛下的中毒状,等于抢了陈王的功劳,耽搁了李丞相的计谋。

虽然这是不得不使用的手段。

但还是很有风险的。

她现在就很害怕李丞相会在这次襄阳王谋逆事件之中反击,用莫须有的罪名,将京兆府和萧然拖下水。

当然,这也不是一定的。

毕竟,要拖萧然下水很难,他新进京兆府,又是外省人,和襄阳王从无交集。

可是若是连程谨之也拖进去了,那这水混了,萧然说不定要被连累。

不管怎么说,有备无患,提前知道了防备起来就是了。

她可不信李丞相可以只手遮天,毕竟也还没有到国丈老爷那般的权势。

前世薛家之所以被拖下水,主要也还是因为父亲没有让陛下在全诗词选上提名,陛下心中不满,这才被奸人有机可寻。

这一回,应该没那么简单。

萧然笑着说道,“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顿了顿,“此去江南,山长水远,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多加小心。”

眼中有化不开的温柔和担忧。

薛琬笑了起来,“嗯。我不在皇城,你若是有什么事,就找小花,这丫头机灵,能帮得上忙。”

她想了想又说道,“衙门里面事情忙,但再忙也不要忘记吃饭。还有,少喝点酒。”

听北街宅子的管事说,最近一段时间萧然喝酒的次数比以前多了。

虽然前世他们两个经常喝得酩酊大醉,但那是因为做的都是刀头舔血的事情,有今天没来日,就想要一醉方休。

可如今不一样了。

她希望他们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萧然心里有些闷闷的。

最近喝得多,还不是因为……

不过,薛琬的话他还是会听的,“嗯,你不在的时候,我不喝酒。”

小花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舍的话语,简直都要捂住耳朵了。

她心里暗暗吐槽,这两个人,若不是大庭广众还要点面子,这不得要抱头痛哭起来了?

不就是分开两个月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需要这么黏糊糊的?

最可笑,小姐都这样了,还不知道自己对人家的感情,就这么你侬我侬的,也好意思号称这是纯洁的友情?

照这么说,她和春风馆的柳君那也是纯洁的友情了咯?

码头的人越来越多了,再加上还有别的人也来送行。

萧然见状,低声说道,“我上次送给你的匕首带了吗?”

薛琬点头,“带了,软刃好用,我藏在了鞋子里。”

萧然笑了起来,“你和家人在一起我没什么不放心的,皇城这里有我,你也不必担心。快走吧,等你回来了我们喝酒!”

第287章 幕后

薛三老爷的马车比女儿的慢一些,等他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萧然转身离别的情景。

他对程谨之身边看重的这个年轻人也有点印象,不过没有多想,认为京兆府的人来码头办事罢了。

但坐在车厢里的连澈却若有所思。

不过连澈到底是个老江湖了,心里想什么是不会说出来的。

他笑着对薛三老爷说道,“伯父,我扶您下去。”

薛三老爷嘿嘿一笑,“好好好。”

其实他哪里老到了需要人扶着才能下马车的地步?这不是给年轻人表现的机会嘛。

这不,也正是为了要给连澈送别女儿的机会,他这才磨磨蹭蹭磨磨蹭蹭地让女儿先走,自己非要在茅庐等到了连澈来才一块儿上了马车。

而云姨娘另坐一车早就已经上了船了。

薛三老爷被连大公子扶着,感觉很不错,连中气都更足了。

他咳了一声,对着女儿说道,“琬琬,你是来迎接老父亲的嘛?”

薛琬小脸微红,将目光从离开的那道身影身上收回,连忙跑了上去,“父亲!”

她当然也看到了连澈,而且还是扶着自己老父亲的连澈……

“连……连大公子你怎么也来了?”

连澈笑着说道,“你和伯父去江南,一去就要月余,我自然是要来送送的。”

薛三老爷点点头,对着薛琬说道,“连公子送我来这一路辛苦了,琬琬,你好好陪人家说会话,我先上船去了!”

说罢,他没有人扶也腰板挺直腿脚便捷地上了船。

到了船上还特地给两个小儿女挥了挥手。

薛琬不知道连澈到底耍了什么手段,将自己那含蓄内敛的老爹给忽悠上了,老爹那做法,分明就是认可了连澈,于是不遗余力地开始卖女儿……

唉!

老父亲比较单纯,这事不怪他。要怪就怪连澈这家伙太老奸巨猾了,简直可恶!

连澈看薛琬脸色阴晴不定,料到她心中定是怨上了自己,暗地里叹了一声。

他现在很后悔,当初为了不改变前世的轨迹,居然眼睁睁放任了薛琬自己玩了半年,再想要重新融入她的生活时,才发现,她的世界里已经多了点东西。

方才车厢内,他看到了她和另外一个男子站在那里聊天。

虽然隔开太远听不到他们之间在说什么,但她脸上的表情是信任的是愉悦的是不舍的是充满了感情的。

而不像此刻对待自己时,那种疏离和戒备,都不需要说,他都能感受到。

这半年来,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难道重生了一世,她仍然是他无法得到的人吗?

连澈不仅后悔,还有些不甘。

但他也知道,薛琬虽然看起来安静端庄,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然而若是有人触及了她的底线,她也可以变得疯狂狠戾。

那是个无比坚毅的女子,她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被别人操控。

所以,只能靠自己的诚意感动她,而不能用其他的东西去改变她。

连澈的眼神微微有些黯然,他低声说道,“你别误会,我是真心想要送一送你和伯父的。”

他顿了顿,“你选择这个时间去江南也是好事,避开了襄阳王案,以后伯父和薛家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危机了。”

薛琬冷哼一声,“你这么说,想来是知道了想要害我父亲的那个人是谁。”

她转而说道,“不对,你这样说,意思就是那个人想要害的真的只是我父亲?”

薛家是顺带的。

否则的话,这次去江南的可不都是薛家的人,她的堂兄们全部都留在了皇城。

连澈点点头,“对,那个人原本只是想要害伯父。但伯父素来只爱钻研学问,没有什么把柄被抓住。趁着襄阳王案,恰好之前伯父又被陛下所厌弃,所以……”

薛琬立刻抓住了连澈的手,有些激动地问道,“你既然知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不立刻告诉我?”

她眼中带着点愤怒,“你是想要抓着这一点,然后来威胁我是吗?”

知道了对方是谁,她就可以早作准备,甚至,还能先下手为强,干掉了那个幕后真凶!

可连澈明明知道,却不告诉她,这岂不是分明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他想要牵制她,控制她,让她不得不求着他……

连澈皱皱眉,“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

他顿了顿,却还是没有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琬琬,我现在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那个人……现在还不是你可以动得了的。别以为你动了摄政王的宝藏有了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光这一点是不够的。

你想要建立一个比千机司更大的组织,这很好,现在你的人马根本就比不上千机司的万分之一。

我知道你最近将千机司原本的两条暗线收入了囊中,但你想过没有这样有多危险?

这两条暗线的上线难道就不会发现事情不对?他们察觉到了你的存在,就会立刻来对付你!

我之所以不告诉你那个人的名字,是因为你暂时还不是对方的对手,让你知道了只会打草惊蛇,而没有任何好处。”

先前没有说,不是因为薛琬做得对,而是还没有透露身份,有些事情不方便说。

连澈知道,薛琬想要强大的心情,但她有些太操之过急了。

一个民间毫无势力的小团体,不过只是有些钱罢了,在正规军面前,甚至不用过一招,就会土崩瓦解。

若不是他私底下帮忙擦干净了,她早就一身麻烦了。

薛琬愣了愣,随即冷笑起来,“我知道是我冒进了,也知道你帮了我。”

她目光里有团火,“但是连澈,这是两回事!我想要知道那个人是谁,至于知道了之后怎么做,这是另外一回事,凭什么你就认为我一定会不管不顾地报仇?说不定我也可以忍耐着等待时机啊!”

连澈摇头,“不,你知道了他的名字后就会想要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等你知道了他为什么这么做你就会想要报仇。”

他叹口气,“琬琬,我太了解你了,所以暂时不会告诉你那个人是谁的。而且,你即将远行,现在知道了,也对你毫无作用不是吗?”

第288章 游戏

到底连澈还没有将那个名字说出口来。

薛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二伯母亲自出来喊她上船,她恨不得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揍他一拳了。

可恶的连澈!

不就是仗着前世比她多活了三年比她知道的事多嘛!

前世也算是盟友,他还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自己,可事到如今,让她心不爽的也是他!这就是他所谓的喜欢吗?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想听什么“我也是为你好”这种狗话。

连澈见了薛琬脸上的表凶凶的,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快点上船吧,否则,你二伯母定然会以为是你舍不得我呢!”

薛琬闻言跺了跺脚,气呼呼地道,“连澈,你真讨厌!”

别人不知道,但沈氏却是知道的,连澈和薛琬相看过,而且连澈还对她很满意。

她这时候若是再和连澈纠缠不清,落在二伯母的眼里,那说不定还成了打骂俏呢!

不行!

她冷哼了一声,便转往船上跑去。

沈氏笑着望着薛琬,“琬琬,慢一点,你不来船又不会跑了!急什么?”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澈哥儿舍不得你?”

薛琬张了张口,“啊?没有的事!二伯母误会了!”

她咳了一声,“连大公子巧遇了父亲,他们有点事聊,所以就……”

沈氏却捂着嘴笑,“哎哟,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和二伯母还说瞎话?你父亲可是说了,澈哥儿就是专程来送你们的,可不是什么巧遇!”

她好奇问道,“还不快点告诉二伯母,你们两个发展成啥样了?若是真的彼此有意,那这次从江南回来,我就让梅氏过来提亲,早点将事定下来吧!”

薛琬连忙摇头,“事真的不是二伯母你想的那样的!”

她想了想她和连澈的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只能又说道,“二伯母,您看哈,家里还有五姐六姐都没有定亲,我真的不急的!”

沈氏见薛琬不像是在害羞,心里便犯了嘀咕。

不过她是个开明的长辈,这在甲板上也不适合追根刨底,便笑着说道,“也罢,改若是得空你再和我细细说。”

她挽着薛琬的手,“快进去吧!”

薛琬这才松了口气,“嗯。”

二伯母这船不小,船舱分了上下三层。

最底层是仆人们的住所,中间那层则是住几个长辈,最上面那层是会客室还有几个丫头也都住在这里。

右侧还配了杂物间和小厨房,总之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就跟个小旅馆似得,完全不像是在赶路。

毕竟条件有限,所以薛琬和魏玳瑁住了一间,薛和薛璎住一间。

这会儿太夫人因为要出远门太激动昨夜一宿没合眼已经歇下了,所以姐妹几个便不去打扰。

会客室内,薛二老爷和薛三老爷兄弟二人正在下棋。

沈氏笑着说道,“我也有些疲倦,你们姐妹几个一块儿玩吧,不用客气,想吃什么喝什么,能做出来的都有。”

她便让大丫头扶着下去了。

魏玳瑁啧啧称叹,“这船真不错!”

她拍了拍小脯说道,“我一直都觉得我娘富的,不过和沈姨母比起来还是差一点。”

这船上的房间她已经看过了,算得上豪华,面积也不小,足足有五六间大的客房。

最底层仆人住的也不差。

底舱里各种食物一应俱全,接下来的这二十来天一个月,吃穿用度方面是不用愁的。

再说了,到了大的港口,还是可以下来购买补足的嘛。

这趟旅程应该很舒适。

薛璎笑着说道,“其实我也好些年没有坐船去外祖父家了。这次若不是你三姐嫁人了,我也真想带着她一块儿去。”

她顿了顿,“玳瑁,你外祖父家离我外祖父家不算远,到时候你跟我一块儿下船吗?”

魏玳瑁是打着去外祖父家的旗号出门的。

恰好,沈氏也要出这趟门,所以魏夫人才答应了的。

但魏玳瑁却笑着摇头,“不不,我跟着琬琬走,去江南书院接她弟弟。”

她吐了吐舌头,“不过,你回来了可不许和我母亲乱说!她要知道了,非要打死我不可!”

薛璎忍不住笑,“看来你有孝心是假的,想去玩才是真的。”

她摇摇头,“唉!不过你放心,我可懒得去嚼舌根,就怕你母亲从你外家知道你没去,到时候自己拍你。那我可不管!”

薛见魏玳瑁和薛琬薛璎都相处极好,暗地里有些羡慕。

她的子外冷内,其实也很想要和大家一块儿玩在一起,只可惜,生了一张绝世美貌的脸,气质天生有些清冷,看起来就和她们几个格格不入。

薛琬见状,笑着问薛,“听说五姐原本不肯来的,是白姨娘拿着鞭子赶你出的家门?”

薛低低地淬了一口,“哎呀,这是谁乱传的?”

她忙给自己解释,“我这不是没有出过远门,心里有点慌吗?确实有点犹豫,但知道和你们一块儿来,我还是很开心的。哪个大嘴巴到处乱说!”

薛琬忍不住笑,“咳咳,是大伯父告诉我们的。”

说来也怪,侯夫人在的时候,大伯父很少和家里的人接触,给人感觉就是一个面子又不着调的家伙。

但侯夫人死了之后,大伯父倒是和家里人来往多了。

也许是没有了束缚子过得轻松了一点,大伯父说话也比以前放得开许多。

当然面子还是老样子,那是不可能变的,但人也变得有趣许多。

薛听到出卖了自己的是父亲,脸色有些微红。

还好父亲不在,要不然知道自己这么说他,又该闹小脾气了。

她咳了一声说道,“唉!我其实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有点害怕,不过我娘亲说,跟着二叔二婶呢,有什么好怕的,还有姐妹们陪我一块玩,路上也不无聊。”

白姨娘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让薛跟姐妹们增进感的机会。

就是太夫人面前,若是薛表现好,也能博一点欢心。

就更别提能够入了仕途得意又有钱的二老爷二夫人的眼了。

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个好机会。

薛琬听到船动的声音,知道正式了。

她转头,“好了,我们的旅程开始了,闲坐无聊,说吧,姐妹们打算要玩点什么游戏?”

第289章 故事

因为会客厅已经被两位下棋的老爷给占了,所以姐妹四人便就去了薛琬的房间。狂沙文学网

薛琬和魏玳瑁的房间就在会客厅旁边,还大的,一张大,桌椅俱备,大窗明亮。

来之前几位都做了准备,也都带了行李零嘴什么的。

这才刚出发,带来的酱牛藕盒子都是新鲜的,不一会儿就摆了一桌。

薛璎捂着嘴笑,“你们这是打算开茶话会了?”

魏玳瑁嘿嘿一笑,一手抓着一块酱牛说道,“那也成。这才刚开始上路,若是提前将那打叶子牌掷骰子的好戏都给上了,后面的子怕要难捱。”

屋子里四个人中,她算是出门经验最丰富的。

小时候有一半时间都在江南过的,时常往返,所以也知道行路寂寞,一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

她想了想,笑嘻嘻说道,“这样吧,我们来玩个小游戏。”

薛璎很感兴趣,“什么游戏?快点说,不许卖关子。”

魏玳瑁将窗户打开一半,里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但是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

她笑嘻嘻说道,“我对这里的航道熟,船现在已经出发了,会一直沿着这条河道往前行,一直要出了城才会往内河去。”

也就是说,她们虽然走的是水路,但是开窗是可以看到路人的,一路上看看风景和人也是闹。

魏玳瑁继续说道,“这样,我们就来个看图说故事的游戏。”

薛也十分好奇,“哦?怎么说?”

魏玳瑁嘿嘿一笑,指着路边的一对中年人说道,“就以这两个人为题,讲一个故事。”

薛转脸过去,“这好像是一对夫妇,看起来四十来岁模样,看衣着打扮应该就是皇城的普通百姓。男子看起来很强壮,说不定是个杀猪的,女人倒是生得柔弱,手上挽着一个篮子,这莫非是去买菜的吗?”

她笑着摇摇头,“就这,能讲出什么故事来?太难了!”

薛璎也道,“我看着他们和五姐差不多,他们应该就是皇城普通的百姓,走在人堆里也很寻常。”

魏玳瑁笑着说道,“哎呀,你们肯定没玩过这样的游戏。这样,我来给你示范一下。”

她咳了一声,“这男人是点苍山的山匪,半年前有一队官家从点苍山经过,山匪便将人一家给劫了。劫财便也罢了,还看上了人家官太太抢了当压寨夫人。

这女人丈夫孩子都死在了山匪手里,早就想不活了一死了之。但她还要留着命去给家人报仇,所以就委于山匪,半年了,山匪终于对她放松了警惕。

最近朝廷管得严,山匪窝里已经很久肥羊出现,长久没有进账,手头很是有些紧张,女人便献上一计,说自己可以去前夫家那边骗一点银子。

山匪虽然半信半疑,但比起整个山寨跟着喝冷水吹冷风,也只能铤而走险。而且他谅这弱女子没有能耐对付他。

这不,女人使这山匪来到皇城,提着的篮子里,写着她的血书。这条道走到底,再拐进去就是京兆府衙门,她知道山匪对皇城不熟,就打算要引了山匪去京兆府自首呢!”

魏玳瑁看着众人崇拜的眼神,笑嘻嘻说道,“哎呀,一个小故事而已,不值一提。”

薛给了一个大大的拇指,“你这可比书斋里写的话本故事还好看啊!”

薛璎珞也道,“不过只是寻常两个人,你怎么就能想到这么一个恩怨仇的故事呢?玳瑁,你可真厉害!”

魏玳瑁嘿嘿一笑,“无他,就是行路多了,排遣一下寂寞罢了。”

她笑着说道,“这两个人的故事最跌宕起伏的被我说掉了,我再指两个,现在轮到你们了!”

随手一指,便指到了一个老头。

薛璎皱了皱眉,“老人家每天进城卖瓜,终于攒到了一大笔钱,今是来皇城给他的小女儿置办嫁妆的。”

她摇摇头,“哎呀,我实在不会!就只能讲成这样了!”

薛也道,“我倒不觉得这老人家是穷苦人家,你看他上穿的料子可不便宜,恐怕是个富家翁。

不过,既然是富家翁,出行应该是有左右随从的,我看他孤一人,倒像是落了难。”

薛琬笑着说道,“这游戏确实好玩的,不过你们刚开始,只需要猜测对方的份就够有趣了,不必非要讲什么故事。”

她想了想说道,“方才那对中年人,并不是夫妻,我认为他们只是恰好走在了一起,甚至都未必认识。

之所以可以这么判定很简单,男人上穿的是麻布衣衫,如果你们仔细看,他脚上穿的是船头鞋。他应该也是个行船的人,可能是船靠在码头,他出来办点事,很快就要回去了。

而女人,虽然衣着也素净,但料子确是丝棉,她的头巾是今年皇城流行的花色。所以,她应该就是皇城人。

她提着篮子。码头附近有一条老街,附近的街坊都在此买东西,她应该就住在附近,这个时间点恐怕是出来买糕点的。”

话音刚落,就见那两个男女分开了,男的继续往码头方向走,女的则拐弯进了一条巷子。

这么一来,其他三人都有些震惊,“你……好像说得是真的。”

薛琬笑笑指着那个老头子又说道,“这老头子可不是寻常的老头,他原本是个和尚。

不过前些子发了一笔大财,所以还了俗,过起了富家翁的生活。不过,他又怕自己的秘密被人戳破,所以没有雇佣什么下人,凡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也算是有能耐了。

这里是码头,附近有不少驿馆。

老头子拿了钱应该就住在这边的某个驿馆里,一来是因为这里生活方便,只要给钱,什么活都有人帮忙做。二来也是因为离码头近,万一出了什么事,方便他跑路。

这个时间点,老头子却哈欠连连,想来又是在哪个秦楼楚馆风流了一夜,这才刚回去驿馆要休息呢!”

说罢,只见这老头转进了一所名叫“豪富客栈”的地方。

姐妹几个更是惊叫连连,“哇,哇,哇,这不会是真的这么刺激吧?”

豪富客栈门口,老头子打了个好大的喷嚏,“哎哟我去,耳朵怎么烫烫的,这状态不对啊,莫非是有人背地里说我坏话?”

第291章 没店

薛琬忍不住失笑,“你倒是什么便宜都占了。”

魏玳瑁笑嘻嘻,“我就是想得美!”

她叹口气,“江南看起来是像书画一样的,又美丽又富足又宁和,可是大家族里的阴私却一点也不比皇城少。比起来,皇城的家族,看重的是权利。

可是江南的家族,除了权利之外,还看重财帛。

就为了这点东西天天斗得鸡飞狗跳的,真是有意思嘛!

所以我才特别不喜欢成婚嫁人,你说我这么一个有思想有觉悟有热情的姑娘,嫁了人,陷入了这些**狗狗的事,那得多可怜啊!”

薛琬前世没有嫁过人,不过也认同魏玳瑁的话是对的。

千机司的女人都没有成婚嫁人的,起初是因为任务在身不得已,但后来看多了世间百态后,都觉得还是继续做任务要好。

虽然辛苦一点,但总算也是一份自己的事业。

她想到之前罗仙姑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不由叹了一声,“你有这想法没什么,不过还是不要常挂在口中。再说了,也不是所有的婚姻和家庭都是不好的,也总有好的嘛。”

像她的父母,就很恩爱。

若不是母亲被侯夫人所害,太早就去世了,到如今和父亲也是琴瑟和鸣的。

行船寂寞,像这样谈谈心,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很快船就出了城,进入了大江之中,一路顺流而下,很快就到了江南界。

魏玳瑁见姐妹几个都很无聊了,就笑着说道,“前面两个镇子都很小,所以只补给了一下没有多作停留,不过前面就有郴州了。郴州可是繁华地方。”

她顿了顿,“到郴州就算到了江南,但江南可大了,从郴州出发,到江南书院,只走白天,也要两天水路。”

郴州?

那岂不是到了郴州萧家的地盘?

薛琬笑着说道,“二伯母说了,会在郴州停留半日,补给一些东西,还说我们也可以下来逛逛。”

皇城虽然是天子脚下,但一路所见,还真的未必如江南繁华。

再说,这边是个大地方,买点特产什么的放船上,等到回去的时候就未必要转成采买送人的礼物了。

尤其是,薛琬和父亲到了江南书院就要下,而二伯母他们还要继续往前走一些路才到沈家。

几个姑娘一听,眼睛都放光了。

“太好了,可以逛街了!”

女孩子喜欢逛街是天性,尤其是这江南,虽然走的水路,但是一入城区就可以看到岸上的路人女子,那衣服和发饰都别有一番风情。

这几个姑娘早就商量着入乡随俗,到了江南,就要买几套这样好看的衣服了。

薛三老爷本来不喜欢逛街的,但在船上闷了十几天,也有些憋慌了。

他二哥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之前的小镇都非要上去喝酒,何况是郴州这样的大地方?

两个人约好了要上去找个有名的酒馆喝一点吃一点。

沈氏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可不许给我自己行动,我们这拖家带口的,要去也是一起去吃一顿!”

她问道,“小朱,郴州最大的酒楼大富贵还在吗?”

小朱则是江南她娘家派来在她身边做生意的人。

他经常来往皇城和江南,所以对这些地方都很了解。

“在!不仅在,还扩建了!”

沈氏笑着说,“那好,今儿午饭我们就去大富贵吃!请小丫头们吃一顿好的。”

这一路舟车劳顿,虽然说船上的饮食都已经做到最好了,但到底不是地面上,也不是在家里,摇摇晃晃的,睡觉也不踏实。

她也是心疼这些孩子们的。

很快就靠了码头,然后一行人都下了船。

四位如同花朵一般大小姐,两位大老爷,一位夫人,一位姨娘,还带了几个家丁和丫头,一行人穿着贵气,浩浩荡荡进了大富贵。

小朱道,“小二,给我们开个包间!”

沈氏忙道,“两个包间。”

她笑着说道,“小朱,你也辛苦了,带着底下人和这些小丫头们也坐个包厢吃点好的。”

小朱也不和沈氏客气。

他虽然是沈氏手下的人,是个仆,但走出去也是生意场上的大腕了。

在沈氏面前他是小朱,但是在外头,他也是朱爷!

而且一个包厢,哪怕是大富贵的包厢,对沈氏来说,都是九牛一毛,不打紧的。

小朱啪嗒一下将银子放下,原以为吃顿饭而已,而且看大厅一个人也没有,应该没啥问题。

结果,小二的眼睛长在了天上,“没房。”

“啥?”

“我说没有包房!”

“你这里人不多啊,怎么就没房呢?”

“我说没房就没房。”

“你明明有房你不想赚钱吗?叫你们老板出来,我和你们老板说。”

“你们外地人有钱了不起啊?我说了没房,就没房。老板?呵呵,我们老板死了。没有老板。”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不想做生意了吗?”

“字面上的意思,老板死了,生意不做了。”

“唉,我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开门做生意,是你这样的态度吗?”

沈氏听了也有点来气,这里明明一个人没有,这伙计却这样态度。

她冷哼一声,“你这是店大欺客?”

薛琬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她小声对着沈氏说道,“二伯母,这里一个客人都没有,确实有些不对劲。要不,我们换一个地方吧?”

魏玳瑁鼻子灵,仔细嗅了一下,说道,“这里没有烟火气,好几天没有开火的感觉了。”

薛琬说道,“恐怕这里真的出事了。”

沈氏不是莽撞的人,这里的饭店到处都是,也没必要非要在大富贵吃。

旁边还有大富豪,大豪客。

她点头说道,“小朱,别和他纠缠不清了,我们走。”

小朱点点头,“嗯,不过是吃顿饭嘛,我只要有钱,哪里吃不到饭?”

没有想到那伙计却凉凉说道,“呵呵,你们这些外地人,有钱又怎么样?我保证你有再多的钱,在这条街也是吃不到饭的!”

薛琬皱了皱眉,“伙计,你为什么这么说?”

她转头看了一下四周,看到这里的店家都是开着门的,可却并没有什么生意,一点都不像是传说中的热闹街市。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292章 作恶

出门在外,不多管闲事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法则。

但这里是郴州,萧然的老家,出于某种本能,薛琬觉得有必要问个清楚。

问问又不会少块肉。

伙计瞅了薛琬一眼,大概是对面的几位姑娘都太漂亮了,让人忍不住收起了坏脾气了。

他居然叹口气说道,“郴州府的生意没法做了,上头苛捐杂税就算了,如今商会也开始吃人了。我们老板被逼死了,估计对面几个店的也快了。

这不,都在想出路呢,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做生意啊?”

说的是生意上的事。

那就和郴州萧家无关。

郴州府吃不上饭也不打紧,了不起再回船上罢了,反正也就再忍两个白日,就到江南书院了。

薛琬迈步刚要走,却看到沈氏的脚步停了下来。

沈氏虽然嫁入侯府多年,但骨子里却还是个生意人,对这些事特别敏感。

何况她父亲在江南做生意,郴州离家不远,也算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得知道原因。

魏玳瑁也是一样的想法,她外家也是皇商出身,虽然占了个官字,可到底也还是做生意的。

那伙计摇摇头,“郴州商会上个月开始颁布了几条商令,强令各家提高税赋,将除了交给官府之外的,上缴给商会,作为商会未来的发展基金。

这也就算了。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本来就不高,交点钱给商会也算是有个庇护之所。

但谁成想,商会却还要各家交上自家生意的秘方,这,这也有点太欺人太甚了!

我们大富贵除了几个特色小菜外,还有著名的富贵春酿,这都是祖辈传下来的配方,怎么可能说交就交了?

老板不肯,和会长争执了几句,居然就让人套了麻袋给打了个半死!

气愤交加,三天前,老板去世了。

所谓兔死狐悲,老板没了,其他的商户也都害怕得很,又不服气不甘心,所以就联合起来罢工了。

算起来,今日是第三日。

你们别说到大富贵,就是去别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做生意的。”

沈氏略有些惊讶,“这年头,一个商会会长都能有这般能耐了?”

江南富庶,是做生意的人的天堂。

也和伙计说的那样,因为没有什么权势,地位比较低,所以自发组织了商会寻求庇护。

算是和政府谈判时候的筹码。

毕竟一方经济命脉都掌握在商会的手里,若是真的像今日这样,所有的商家都不做生意,对一方的财政收入也是大有影响的。

可商会再厉害,也是一个为了全体商人寻求利益保障的地方。

居然会有商会横着来对方自己人的。

要一个商人交出自己的配方秘方,那可是人家安生立命发家致富的基本啊,那怎么可能?

很多家老字号的秘方,都是祖传的,几代几代传下来,代表的是老祖宗。

谁敢告诉外人配方?

一旦商会搜集到了这所有的秘方和配方,就等于可以随时夺走他们的事业。

那谁敢?谁愿意?

这简直是巧取豪夺!

伙计哼了一声,“你们是外地人不知道。那商会的会长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但背后可是……萧……”

话音未落,从里面钻出来个大汉来,“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赶紧关店?”

说罢,那大汉上前来说道,“几位客官不好意思了,我们这里不做生意。”

这是要赶人的意思。

沈氏倒也不强留,带了人就离开了。

果然和伙计说的那样,整条街的商铺虽然有的开着门有的关着门,但却都不肯做生意。

就连卖菜的也都没有一个。

回到了船上,沈氏叹口气说道,“原本今日要带你们吃顿好的,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

殿后的小朱这时候回来了,他是个生意人,也会和人打交道,刚才找了家问了问,就将事情都问出来了。

他摇头说道,“这里商会的会长,是建安侯府萧家的人,萧家可谓是郴州城里的土霸王了,没有人敢惹。”

薛琬心念一动,商会的会长没有这个胆子逼死人,那就是说,这是萧家人的授意。

萧家老爷子不管事了,如今的郴州萧家都是萧然的二叔在做主。

那人野心勃勃,也不知道是想要做什么。

但不论做什么,应该都不是好事,毕竟如今都逼死了人了。

沈氏说道,“这里的商家已经三天不营业了,再过两日,民众就要怨声载道,官府就不得不要出面管了。

可是官府,还不是都听萧家的话?

胳膊肘拧不过大腿,我怕这些人还要再吃亏。”

做生意的人,是很弱势的。

哪怕混成了皇商有了点体面,但也难免要看那些权贵们的眼色。

郴州毕竟天高路远,这种事是传不到皇城去的。

薛琬却低声说道,“我和玳瑁在气垫船会有个朋友,如今在京兆府程谨之大人门下做事,他叫萧然,就是出自郴州萧氏。”

她顿了顿,“我想写封信给他,好叫他知晓这里发生的一切,若是他能约束一下家人,就好了。”

沈氏想了想,“哦,对对对,侯三公子的什么气垫船会!”

她忙道,“那你赶紧写,趁着还未行船,我派人送去此地的驿馆。”

薛二老爷问道,“是程谨之手下的萧然?”

他撸了撸胡子,“哎呀,这萧公子最近在陛下面前很红啊!”

朝廷里的事,薛二老爷消息也是很灵通的。

特别是萧然最近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几乎人尽皆知了。

他瞅了眼自己的女儿,心里想,自家女儿也大了呢,是时候要说亲了。

薛琬的信很快就写好了,沈氏派了小朱亲自去的驿馆。

沈氏笑着说道,“小七很聪明,没有写萧然收,而是写了别人的名字。”

若是驿馆的人看到信是写给萧氏子弟的,说不定要扣留下来,交给萧家的人。

但写给别人,就基本上没这个隐忧了。

薛琬笑笑,“王翰,也是京兆府尹程大人的得力助手,他和萧然交好,写给他转呈也是一样的。”

她悄悄瞅了一眼薛玥,只见五姐姐的小脸有些发红。

第293章 元宝

小朱很快去了,码头离驿馆有些距离,一时也回不来。

沈氏便让仆人就地准备饭菜,先把这一顿打发了再说。

这饭菜刚才做好,正叫了大伙儿围过来吃饭,却听到船外有人叫道,“船家,船家出来!”

薛琬打开了一点窗,看到几个穿着衙役服饰的男子站在床头,正不耐烦地叫着。

她皱了皱眉,“二伯母,好像来者不善。”

沈氏看了一眼吴管事,“你出去会会,看看他们是什么来路,又有什么来意。”

吴管事从船舱里出去,笑着对几个衙役抱了一拳,“几位官爷好,不知道有什么能够效劳的?”

其中领头一个长了个络腮胡子,“你们是哪里来的船?在这里停留了多久?是要往哪里去?”

吴管事忙道,“我们自皇城而来,去往洛州,我们的管事上岸买点事,等他来了我们就走。”

络腮胡子伸出手来,“交费!”

吴管事一愣,“什么费?”

络腮胡子冷笑一声,“你们这是想要赖账?真是搞笑,居然连郴州府衙的账也要赖?”

他摸了摸自己的兵器,“行船靠岸费,二十两。”

吴管事完全愣住,“这靠岸也要交费?二十两这么多?”

他也算跟着夫人见过世面的人了,还是头一次听说在哪个地方靠个岸也要出那么多的钱。

郴州府这帮人是想钱想疯了吗?

船舱内沈氏听了也是气不过去,“郴州府的人在搞什么!”

薛二老爷一拍桌子,“什么人,我去会会他们。”

薛琬皱了皱眉,她想到了前世。

前世的郴州府好像也有些不大太平,以萧家为首的几家勋贵把控了整个郴州府的经济和政治。

导致后来,郴州府衙根本就没有自治权,朝廷派去的府尹都是这几家的傀儡而已。

特别是萧家二叔当权之后,这个人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捞足了杀回皇城去。

在郴州府所榨出来的每一分钱,都是他以后去皇城的政治资本。

进皇城打点各方关系要钱,还不是一点半点的钱就可以了。

她想到出手豪阔的萧秀秀来。

这些自然有萧家正经的生意所得,但恐怕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民脂民膏吧。

萧家,真的成了郴州这里的土霸王了。

薛琬轻轻拉了拉二伯父的手,“二伯父,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薛二老爷皱皱眉,“你不用,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里面呆着,看你二叔我怎么喝退他们!”

他好歹也是堂堂的三品户部侍郎。

去洛州老丈人家给老丈人贺寿,就路过一下郴州而已,居然要被敲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自然是小毛毛雨,可是这种心情不怎么愉快啊。

薛二老爷打开舱门出去,“老吴,什么事?”

老吴忙道,“老爷,这几位官差说要我们交给靠岸费。”

薛二老爷皱皱眉,“靠岸费?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这说法?是你们郴州府自己定下来的规矩?”

他是户部的侍郎,这种事,他都闻所未闻。

想来这是郴州自己定下的霸王规矩了。

他冷哼一声,“你们府尹大人是哪个?叫他来见我,我要问问他他是怎么订下的规矩。”

络腮胡冷笑一声,“就你们也配见我们府尹大人?”

他再次伸手,“快点给银子,官爷们还有别的事呢!不要浪费时间。”

老吴喝道,“大胆!我们老爷可是户部侍郎,堂堂正三品的大人,你们府尹大人见了也要跪地求饶的。”

旁边两个官差有些胆怯,“啊?真的吗?”

“这下糟糕了,遇到了大官。怎么办啊?府尹大人知道了要掉脑袋的!”

络腮胡一开始也有点害怕,但一看对方就这么一条船,也没见个什么护卫啊之类的,料到对方即便真的是皇城来的大官,也只是私事出行,没有带什么护卫。

他想了想,反正也得罪了。

这会儿卖好也没有用,倒还不如就当不知道,坚决不承认。

反正这是郴州府的地盘,他婆娘的干妈可是萧家的人,他也是有靠山的。

络腮胡这么想着,便冷笑道,“你们两个傻不傻,他说是三品官,就是三品官了?再说了,就算他真的是三品官,那也是皇城的官,这里是郴州!郴州府!”

他无比嚣张,“在郴州府,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不管用的,我们这里不认!

我说您几位啊,想要见我们府尹大人,那是不可能的,就断了念想吧!来,交钱,二十两银子,我们是公事公办,不要为难我们!”

这是打定主意要横到底来!

沈氏心中不快,但却也不想要和这些人再打交道,毕竟船上还有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她出来的时候没有想到世道居然这么败坏了,所以也只带了一些下人,没有带多少有功夫的护卫。

罢了罢了,二十两银子罢了,就当是喂了狗。

她低声说道,“老爷,回来。老吴,把钱给了,咱们行驶开一点去。”

薛二老爷是个妻管严,夫人这么说了,便也不再说什么。

而且,多年来混迹官场,他也看出来对方的意图,对方是不打算要软和下来的。

若是当真强势下去,对方说不定就要横竖横搞死自己了。

还是那个理。

人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自己船里可是夫人哥哥女儿侄女们都在!

薛二老爷虽然觉得很憋屈,但到底也是没有办法。

他冷哼一声,就退回了船舱里。

老吴刚想要给钱。

忽然听到里面薛七小姐说道,“老吴,你先进来拿银子吧!”

薛七小姐深处皓腕,拨动了一下船帘,从里面递出来两个沉甸甸的银元宝。

老吴接了过去,交给了络腮胡,“给你。”

络腮胡笑了起来,“算你们识相!送你们一句话,别以为自己是皇城来的就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在郴州,你不是!”

他掂了掂分量,觉得超过了二十两银子,脸上放光彩。

“兄弟们,走!回去交差去!”

刚走两步路,这络腮胡忽然浑身一颤,手一软,银元宝就掉在了地上。

“痒!痒死了!疼!疼死了!”

第294章 教训

络腮胡好像真的很疼,又痒,脸上的表怪得很,一会儿挤眉弄眼,一会儿瞠目吐舌。狂沙文学网

到后来,居然捂着手倒了下去在地上打滚。

另外两人见状,也没有先扶络腮胡。

一边问着,“怎么了?”

一边却一人去捡掉在地上的元宝。

不过片刻,捡元宝的两个人也开始叫了起来,“我的手!我的手疼!我的手好痒!”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们没有碰银子的时候,都好端端的。

可一旦碰触了这两个银元宝,就发生了怪事。

疼,疼得钻心入骨。

痒,痒地想要咬掉自己的手掌。

络腮胡都差点疼哭了,要不是为了要在手下面前维持自己那点小队长的威严,他一准都哭爹喊娘。

但此刻,他强撑住自己,颤颤巍巍起来,指着船上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当街行凶!我们可是官差!连官差你们都敢下毒残害,必定是穷凶极恶之人!”

他大喝一声,“我乃郴州府衙张铁牛,这里有江洋大盗,快点去搬救兵!”

岸上大概还是有他们的人,只见人头攒动,不一会儿便有人跑了出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看闹的人也都围拢过来,里三层外三层,不少人。

有人指指点点,“我的天哪,居然有人这么大胆,给府衙的人下毒?”

“光天化呢,居然这么凶残,而且对方还是府衙的人!这船上的人估计惨了。”

“呸,你说下毒就下毒啊!这都是府衙的这几个人说的,谁也没有看见啊!”

“是啊是啊,而且是个人不傻的话,也不该在光天化下下毒,这不是明摆着等人家来抓嘛!”

银子是薛琬递出去的,别人没看见,但是魏玳瑁却清楚地看清了薛琬动过的手脚。

能惩治恶人当然是大快人心的。

不过,当外面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不远处出行了许多cāo)着兵器的府衙人之后,她也有些担心了。

她低声说道,“琬琬,该怎么办?”

薛琬却很淡定从容,她笑着说道,“能怎么办?凉拌呗。”

她转头对着沈氏说道,“二伯母,郴州府衙的人看起来就和山匪路霸差不多,恐怕等下要起一些冲突。你别怕,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吧,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话音未落,薛二老爷就说道,“胡闹!”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女,“我看那几个人就是碰瓷,好端端的演个戏,好故意讹诈我们呢,这事当然要由我来出面,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冒什么头!”

元宝确实是侄女儿给的。

但却是从老吴手上交出去的。

若是银子上沾染了毒药,那老吴怎么就没事?

总不能是银子也还认人吧?

薛二老爷就是认定了,岸上那三个官差,就是在作戏碰瓷。

这郴州府太可怕了,一个好好的江南富庶之地,怎么搞成了这样!

回去之后,他可一定要向陛下参上一本!

这还把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

他好歹也是个正三品的官员,都被讹成这样了,若是普通的老百姓,那还不要被欺负死?

不,那些人已经欺负死人了。

大富贵的老板,不就是被这些人bi)死的吗?

忒可恶了!

薛二老爷格里刚的一面骤然起来,一拍桌子就要出去。

却被薛琬轻轻拉住,“二伯父,您稍安勿躁。”

她笑笑说道,“刚才我们已经自报了家门,可这些人却还是这么欺负咱们,可见王法在他们眼中是死的。他们在本地自从一股势力,这地方就像铁桶,不利于他们的消息也传不出去。

要不然,这地方都乌烟瘴气成这样了,朝廷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

我想,若是这些人真惹急了,是宁肯将我们弄死,也不要消息传出去的。”

薛二老爷恨恨道,“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不能出去啊?琬琬,你总是一个女孩子,这种时候,我这个当伯父的不挡在前面,难道还要依靠侄女儿吗?”

他的想法很简单。

这里他最年长。

而且官职也最大。

郴州府尹就算再怎么样,这点面子也要给他的。

可薛琬却是个滴滴的女孩子,对方无所顾忌,说不定还要见她美貌起什么别样的心思。

那可就不好了。

薛三老爷也站了起来,“二哥,我和你一起去。”

他平时不管世事,但家里人被欺负了,也还是很义愤填膺的。

尤其是,他是老子,薛琬是女儿。

哪里有遇到了事,老子躲在女儿背后乘凉的?没有这个道理。

薛三老爷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若是打架,他肯定干不过对方。

可若是吵架……

嘿嘿!

他保管有一万条真理骂死这帮为非作歹的坏人,而且还不带重复的!

薛琬笑了起来,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她便决定不再隐瞒。

有些事还是需要开诚布公地说明,这样才能不让家里人担心。

虽然……虽然可能会暴露出一些她的本事和不为人知的一面,可这有什么关系?她不还有一个可以随时拿出来顶岗的四叔吗?

她柔声说道,“二伯父,父亲,你们稍安勿躁,听我说。

其实,刚才我确实在银子上做了手脚。不过,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伤人命,所以银子上只是沾染了一些痒痒粉之类的。

这两个人太嚣张了,是该受到点教训。

老吴没事,是因为我递银子的时候同时送出去了解药的粉末。”

薛二老爷的脸色有些裂开了,“啊?”

沈氏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痒痒粉?你说的是……以前你四叔搞的鼓捣的那些痒痒粉?”

薛琬原本还想将这事引导着往四叔上去,没想到二伯母却一下子说了出来。

她笑着点点头,“对呀,就是我四叔弄的东西,这次出门我带在上防的。没成想还真的有了用到的时候。”

薛三老爷连连点头,“是呀,这几个人是该受到点教训,琬琬做得不错。”

自己的女儿,不论干什么都是对的。

何况,对方只是痒一痒,女儿还是善良的。

薛琬笑着说道,“我既然有本事让他们吃点苦头,自然也有本事将这事完美收尾。所以,二伯父,你们就在里面待着,让我去应付那帮人。”

她看了一眼老吴,“老吴,你再跟我出去一趟吧!”

第296章 求和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两个金灿灿的大元宝就在那里,那可是寻常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

虽然都惧怕萧家和府衙的权势,可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外来人,心里打算着拿了元宝就离开郴州的。

当即便有好几个人上来,但机会似乎只有一个,这几个人便彼此怒目圆瞪,希望对方能被吓退。

薛琬笑眯眯,“没事没事,就你们几个,都上来吧。”

她向圆月点了点头,圆月便按着人头将金元宝送了上来。

一共来了五个人,满满十个金元宝,亮光差一点闪瞎了络腮胡和大黑痣。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哪怕是萧烈,一下子要拿出这笔钱来,也是要筹谋一番的。

可这姑娘却是轻巧巧地将元宝拿了出来。

萧烈心里便慎重了一些,知道这船上的人恐怕是自己惹不起的。

他便也拦着属下没有继续插手。

薛琬动作优雅地从地上捡了银子起来,递了过去。

有了金银做保,五个人便都大着胆子上前将银元宝揣在了手中,可是一盏茶时间过去了,却并没有出现像那三个衙役一般的情况。

薛琬笑着问道,“你们的手可还好?”

那几个人纷纷向着人群亮出自己的手掌来,“好得很。”

魏玳瑁也将元宝拿出来翻来覆去看,“你看,这真的不赖银子,我早就想给你们证明看了,只不过怕有些人冤枉我事先服下了解药。”

她摇摇头,“三个人是一伙儿的,同进同出,谁知道你们是吃了或者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偏生来这里讹诈我们呢。”

络腮胡气得胡子都要鼓起来了,“你……你这个臭丫头胡说八道!”

魏玳瑁便沉了脸色。

她上前几步走到了萧烈的面前,“萧公子,你的人骂我是臭丫头,这是欺负我们沐恩伯府没人了吗?我们魏家好歹也是出过皇后的!”

倒不是她故意要显摆。

事已至此,琬琬刚才又拿出了大笔的银子来。

若是不能在气势上壮大起来,等会儿信不信有人打上他们的主意要劫船?

与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身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报家门,萧烈这些人顾及着,至少也不会打他们的主意。

哪怕能收敛一些也是好的。

果然,萧烈一惊。

原本以为船上的人不过只是皇城来的商贾,了不起也就是小官吏。

这是郴州,毕竟不是皇城。

而且建安侯府虽然从皇城迁出来了,可爵位却还在呢!

没想到,那姑娘居然是沐恩伯府的人。

沐恩伯府的爵位确实是最后一代了,可沐恩伯还没死,当然就不算完。

在皇城那些公侯府中不够看,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也是皇城的名门贵族。

说着,魏玳瑁又颇有些委屈地对着薛琬说道,“琬琬,他们不仅看不起我们家,也看不起你们家呢!”

薛琬叹口气,幽幽说道,“靖宁侯府大概是真的没落了……唉……”

她低声对着圆月说道,“将这些元宝给他们。”

萧烈这下脸色就难看了。

他狠狠地瞪了地上扔在打滚喊痛的三人,忙道,“两位小姐留步,这几个人欺压民众,寻衅滋事,敲诈勒索,简直是衙役中的败类。来人,给我将他们押送去衙门,让府尹大人好好发落。”

这群没眼力劲的家伙,一点眼色也不会看。

成天想着要敲诈外地人,弄个靠岸费也就算了,人家既然给了钱,居然还想要碰瓷!

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萧烈拦住了薛琬和魏玳瑁。

他笑着说道,“两位小姐,不知道船上还有否其他的家人?若是有,一并随我去萧家一聚如何?”

这时,薛二老爷和薛三老爷同时从船舱里出来,“是什么人诬赖我们害人啊?”

薛三老爷一副风轻云淡的大儒形象,腹有诗书气自华,本来就生得英俊,气质更是一流。

虽然已经四五十,但一出现还是引得岸上的女子们低声惊呼,“这是什么神仙品貌啊!”

船舱里云姨娘听了绞着手帕有些不大高兴。

她想了想,便拿了件披风出来,柔情似水地替薛三老爷披上又退了下去,这是宣示主权。

哼,虽然她只是一个妾,但老爷答应过她,不再娶妻。

家里也只有她一个姨娘。

所以老爷就是她一个人的!这没错的。

薛二老爷则看起来官威很盛,这气势压人,比府尹大人可强多了。

围观人群这才相信,那络腮胡和大黑痣是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到了真人啊。

薛二老爷见过萧烈的父亲萧三爷两次,一眼就认出来了,“你是萧仁景的儿子吧?我与你父亲年轻时见过几次,你和你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啊!”

萧烈立刻上前行礼,“见过薛……伯父!”

他连忙说道,“郴州府的衙役不懂事,惊扰到伯父了,我一定会让府尹大人约束好属下的!”

薛二老爷宽厚地笑了笑,“无碍的,是这几个差役人心不足蛇吞象,所谓人心难测,谁也不会料到他们是这样的嘛。”

心里却在想,呵呵,说得好像郴州府就是你萧家的囊中之物了一般。

所谓上行下效,定是根基都烂透了,所以这些底下人才会那么嚣张跋扈。

这郴州府的百姓,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啊!我回去一定参他一本,好好让陛下看看萧家到底干了些什么!

对,就透露给李丞相!

李丞相权倾一时,但却缺个爵位,心里对这些有爵禄的都羡慕得不得了。

可是朝廷对爵禄是有规定的,总不能无止尽地封爵对不?所以除了皇后的家族,会额外承荫一个侯爵位,其他的就只能用显赫战功来拼。

但如今早就过了开国的时候,哪里还有多少位置预留?

何况四海升平,也已经很多年没有战事了。

李丞相想要有个爵位,除了当皇后的父亲外,希望渺茫。

可就算是当了国丈,这爵位也不过就三代,不是世袭罔替,听起来就有点可怜。

譬如魏玳瑁家,这就是最后一代了。

若是萧家有点啥,革掉了一个侯爵,想必李丞相是会很开心的。

第299章 查案

魏玳瑁点点头,“是,虽然稀薄,但我很确定。一楼这里,几乎每一处都有琛哥儿的气味残存。可是二楼却只有门口有。”

她想了想又道,“一楼这几处的气味最浓。”

薛琬忙跟着魏玳瑁走了过去。

只见魏玳瑁分别停在了三个地方,一处是摆放经史子集的地方,一处是窗口,还有一处则是摆放着薛三老爷编著的全诗词选的书架前。

薛琬注意到窗口是没有插销的,轻轻一推就可以推开。

如今正值九月,本应该会转凉,但秋老虎来袭,船上山下都有闷热。

不过这是江南的山间,相对来说并不热,一开窗,甚至还有点冷。

她抬头望了过去,只见窗口对面的山上有一座平台,看起来好像是个打在山洞里面的建筑。

魏玳瑁也看到了,她张了张口,“咦,这是什么?”

苏启文闻言立刻过来,然后回答道,“哦,那里也是我们江南书院的地盘,先人战时为了囤粮,将山腹内挖空,然后造了阶梯而上,这处平台正好可以俯瞰整城。”

他继续说道,“不过那是战时的事,如今那里是空置的。哦不,也不算完全空置,前些日子天气太热,食物容易腐坏,所以,厨房的人便都将瓜果蔬菜放到山腹内保存。那里比较清凉一些。”

薛琬没有说话。

但却趁着苏启文不注意的时候,压低声音对魏玳瑁说,“你刚才说,二楼只有门口有琛哥儿的气味,我想,只有两种可能。

一,琛哥儿是在别处被打晕了,然后故意扔在二楼。二,他刚入二楼,就被人打晕了。”

她接着说,“不论是哪种可能,这里肯定不会只留存琛哥儿一个人的气味。玳瑁,你留心一下,这里还有多少种不一样的气味。记住它,然后我们找机会去一下在书院里溜达一下,看看有哪些气味对得上。”

魏玳瑁连连点头,“嗯。”

她叹口气,“只可惜是三天前的事了,而且这里地方很大,若是有人开窗开门,很容易气味就消散了,我未必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做到。”

若是有什么物品存留,那就好了。

薛琬像是明白了魏玳瑁的意思,转头对着苏启文问道,“苏副院长,我弟弟出事时,身边可有遗留什么物品?”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说,后来,这里的人有没有发现有人丢了东西?”

苏启文本来想说不,但转念一想,“好像……好像有一条头巾。”

他紧接着说道,“不过我们江南书院的制服都是一样的,头巾也都是统一的款式,这里是藏书馆,每日都有学生来借阅学习的,经常会有人丢三落四,遗留了头巾也不足为奇。”

薛琬却道,“那条头巾在哪里?能不能让我去看看?”

苏启文虽然觉得一条头巾不值一提,但对方是受害者的家属,他自认为学校在管理方面有疏忽了才造成这局面,倒也不好意思拒绝。

他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可以,不过,我觉得未必有用。”

魏玳瑁道,“苏副院长带我们去看看就可以了,至于有没有用,那得看到了才知道。”

她心内暗想,对于别人来说,当然未必有用。

可她是谁呀,她是灵鼻。

闻一下头巾上的味道,不管如何,她都能知道当日谁在这里出现过。

不论那个人是不是害人精,但只要他在这里出现过,说不定看到什么了呢!

两个姑娘跟着苏启文去了一个杂库房,一进去,就有些郁闷。

原来,苏启文给的不是一条头巾,而是足足有七八条。

他有些尴尬地说道,“这里的孩子们都经常丢三落四,丢东西那是常有的事。不好意思啊,也没有细分,当时管理这里的老周就直接将这些放在一起了。”

也就是说,薛琛出事那日找到的头巾,只是其中的某一条。

而至于是哪条,谁也不知道,因为搞混了。

魏玳瑁也有些郁闷,不过却还是每一条都闻了一下味道。

她等这些味道都记住了之后,才向薛琬点了点头,“嗯。”

薛琬想了想又问道,“原来这藏书馆是有管理员的对吗?您刚才说他叫老周?”

她顿了顿,“不知道这位老周如今何在?我有些话想问问他。”

苏启文道,“书院接二连三出事情,老周被吓得不轻,这不,昨天说他得了病不舒服,请假在家休息几日。”

他叹口气,“我们估摸着这些日子学生暂时不会过来了,所以就准了他的假。”

薛琬挑了挑眉,“接二连三?”

她忙问道,“副院长,您说的接二连三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我弟弟,书院里还有人受伤昏迷了?”

苏启文点点头,“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一段时间,书院很不太平。”

他深深叹口气说道,“三个月前,有个叫初平的学生去后山玩耍时,不小心滑了下去,当场就没了……然后接二连三的,就有学生出事,除了初平和你弟弟,还有一个叫顾泽的,也受了伤,不过他运气略好些,只是皮肉破了点。”

薛琬问道,“那书院报官了吗?”

苏启文摇摇头,“初平当时是众目睽睽之下自个儿摔下山崖的,看见的人有十来个呢,这是意外,不必报官。

至于顾泽,只是受了点伤,这点小伤,没必要惊动官差。

你弟弟的事,我们本来想着等他醒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再说。

你们放心,若是有人故意要害人,那我们也绝对不会姑息的。”

这话说得,倒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薛琬点点头说道,“我们本来是接弟弟回皇城的,但如今他这副模样,肯定是没法赶路了。”

她顿了顿,“那就麻烦苏副院长帮忙安排几间客舍,我们要在书院里住下来。一来是为了方便照顾好琛哥儿,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我想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魏玳瑁点点头,“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好是意外,若是有人想要害我们琛哥儿,那我们一定会抓住这个人的!”

第300章 糊弄

苏启文其实是有点惊讶的。

他算是薛三老爷的师弟,院长才是薛三老爷的同窗,不过因为他和院长关系好,所以经常可以从院长口中听到些关于薛家人的情况。

薛三老爷曾在给院长的信中夸赞自家女儿优秀,只可惜造物弄人居然让她遇到了林朝那样的货色。

所以,苏启文一直都对薛家小姐有个聪慧的印象。

但他没有想到,薛琬居然那样聪慧。

不,除了聪慧,她身上气势逼人,有一种杀伐果断的锐气,让人不知不觉就听了她的话跟着她走了。

要不然,他堂堂一个江南书院的副院长,怎么说也是长辈,怎么能被个小辈牵着鼻子走呢?

看薛家小姐那行事的章法,他知道,这丫头恐怕还真的会破案,能耐不比捕快差。

薛琬见苏启文有些懵,忍不住出声提醒,“副院长若是没有别的事,还请尽快帮忙将我们几人的住宿给落实了。”

苏启文忙道,“好好好,原本也就准备好了的,我立刻叫人去打扫。”

说着,他喊了一声,不一会儿便跑来一个中年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中年人就又一溜烟跑开了。

他顿了顿,“薛小姐,事已至此,急也急不来的,不若您二位先去休息一下?等吃了午膳,我们再慢慢来?”

图书馆的管理员老周在家里休息,他家在山脚下,已经差人去叫了。

但就算老周立刻回来,那也要一两个时辰。

薛琬却道,“查案这种事,赶早不宜迟,我还不饿。”

她看了一眼苏启文,又道,“我知道副院长事务繁忙,大可以自便。不过,我们想找一下最先发现我弟弟的那位林焕,还麻烦副院长帮忙叫一下。”

苏启文觉得和这两姑娘在一起颇有些被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只可惜对方是受害者家属,而且薛家和院长的关系又亲密,这会儿正巧院长不在,那他定是要妥帖照顾好薛家人的。

所以便一直都忍着不自在。

这时候薛琬提出他可以自便,那简直是救星一般。

苏启文略作犹豫了一下,便道,“那好,我先送你们两位先回去休息一下,我等会儿就立刻派人去将林焕找来。”

说罢,他作了个请的姿势。

薛琬想了想,又道,“江南书院没有女子,我和玳瑁两个人在这里颇有些引人注目。还请副院长帮忙找两声学子的衣裳,给我们换上,也好方便行事。”

她苦笑起来,“我弟弟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说不得,我们几人要在这里多待几日了。”

苏启文撸了撸胡子,“也好,我派人将衣裳给你们送去。”

他说着又作了个请的姿势。

好不容易将两位姑奶奶送回了薛琛的学舍,他和薛三老爷又说了几句,便一溜烟走了。

沈氏看着昏迷不醒的侄子叹口气,站起来问薛琬,“琬琬,怎么样?”

薛琬目光一深,“不是意外,应当是有人故意要害琛哥儿。”

藏书馆的二楼也和一楼那样全部都是书架藏书,只不过品类不同罢了。

她仔细看过,书架没有移动过的痕迹,藏书也错落有致,非常整齐。

四周除了书架和书什么都没有,一目了然,干净得很。

这样的情况下,琛哥儿不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砸了然后摔到的。

不仅如此,她还仔细观察了地面,是青石板铺的地板,大约是山里水汽多,所以为了防滑,地板并不是水平的,而是浮雕着花样,就算地板沾染了水,也不大可能会打滑。

另外,也没有发现地板上有油腻。

魏玳瑁也说,没有油味。

所以,若不是有人可以加害,她是无法想象,弟弟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突然之间摔倒。

就算体力不支自己晕倒,也不可能摔得那么重。

薛琛后脑勺的伤口很大,虽然已经止血,但并未完全结痂。

那是需要很大的外力才会造成的伤口,绝不是自己摔倒就可以呈现的状态。

所以,现在已经几乎肯定了,薛琛此时昏迷不醒,不是意外造成的,而是人为。

可她的弟弟才不过十二岁,虽然来自皇城的世家大族,可其实这身份对他在江南书院并没有任何帮助。

他也只是带了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厮而已,并不是成群结队地拥有保镖。

而且,琛哥儿性子温柔,和死去的母亲很像,是个最善良柔软不过的孩子,他不是那等跋扈子弟,所以也不大可能会因为嚣张而结仇。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看琛哥儿的后脑勺,那个人是下了狠手的,而且看伤势,对方原来是想要致琛哥儿于死地。

薛三老爷闻言脸色都变了,“你说什么?不是意外?”

老父亲的脸色惨白,双手都快要攥得断掉了,“到底是什么人要害琛哥儿?”

此刻,薛三老爷的内心除了心疼,满是悔恨。

他珍视的宝贝儿子,被人害了,差一点就要阴阳两隔。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矫情的内心,因为他自己的感受,所以才会造成的。

若不是他非要将年幼的孩子送往遥远的江南书院,这孩子,哪里需要吃那么多的苦,又哪里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琛哥儿要是在国子监里读书,谁敢给他一点脸色看?

都是自己的错!

薛琬柔声安慰了一下薛三老爷,“父亲,您莫要自责懊恼。事情既已如此,想那些有的没的,根本就不是办法。”

魏玳瑁也道,“对,当务之急,是要将害人精给纠出来,将他绳之以法。”

故意害人,也是要入刑的。

任何人做了违法的事,都要付出代价,不能因为身份年龄或者是个被寄予希望之人,就网开一面。

薛二老爷也很气愤,薛琛是他最小的侄儿,这么小就被送到江南,好不容易见面了却是这种情况。

就算是他这样的大老爷们心里,也是难受得紧。

而且薛家的人都非常护短,自己家的侄儿受了伤,那简直是触动到了他逆鳞。

当即,薛二老爷对着沈氏说道,“夫人,岳父的寿辰还要十来日,从这里走水路过去,怕也要有个三四天。”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着急地眼睛都红了的女儿,“不如你先带着女儿还有老母亲一块儿先走,我留在这里陪着三弟。等过几天,这件事有些眉目了,我再赶过来不迟。”

薛二老爷这样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若是到时候事情有了进展,有了怀疑的对象,那势必是要报官的。

但薛三老爷一个文绉绉的大儒,虽然在学子之中名声很大,但到底官职不高,而且没有实权。

他也怕这里的府衙会明着恭敬暗地里糊弄。

但他就不一样了,他是正三品官员,再过不久,就要升一个阶,从二品,这官很不小了。

而且他在户部任职,那可是实权在握的。

掌管的又和地方上有些关联。

他在这里,这些人不敢糊弄人!

第301章 配合

沈氏对自家老爷的心思很明了。

自己老爹的寿辰自然重要,可是亲侄儿的性命更要紧,莫说老爷了,就是她也真想再多留几天。

薛琬看出来沈氏的心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二伯母,您就听二伯父的,先带着两位姐姐离开。就算是为了祖母,也该如此。”

刘太夫人是个晕船的。

当然之前她也没有坐过船,并不知道自己晕船那么严重。

这十来日,她一直都在晕着睡睡着晕吐吐吐的状态中度过,一把年纪了,有些折腾不起。

所以,尽快地去到沈氏的娘家,然后好好地在岸上休息几日,才是正理。

薛玥皱了皱眉,“七妹,我想留下来。”

和薛璎不一样,她没有必要非去沈氏的娘家不可,此时此刻,她更想要陪在七妹身边,帮她共度难关。

她想了想,又说道,“我知道接下来你要查案,可是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嘛,哪怕只是帮忙拿拿东西搭把手,我也是你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啊。”

江南书院虽然全力配合,可这种配合到底是有限度的。

而且陌生人,谁知道对方是站在哪边的,不能信任。

薛琬点点头,“那好吧!”

她其实知道白姨娘希望薛玥跟着沈氏回娘家,目的有许多,至少也存了让薛玥多被江南氏族看到的心思。

薛玥心中也必然是知道的。

她能够此时立刻站出来陪着自己一起破案,说实话,有一点感动。

而且薛玥确实没有说错,江南书院里的人,没有一个能够让她信任。

薛琬转头对着薛二老爷说道,“二伯父你放心,顶多三日,我一定会将那个人揪出来的。”

没有女眷,薛二老爷可以走陆路,快马加鞭顶多两日就能够到了。

应该不会耽误了他老泰山的寿辰。

刚安排好,苏启文就派人送来了几套干净的男装。

是江南书院统一的学生服,天青色的底,棉麻的料,款式简单却很有仙气,颇有些出尘的味道。

薛琬三人便去换上,不一会儿,出来的是三个翩翩书生。

她和魏玳瑁不是第一次扮男人,倒还好,但薛玥却是头一次穿男装。

薛玥生得太过美丽了,就算穿了男人的衣裳,也丝毫不能掩盖她半分姿容,反而更加绝色了。

这样子,本来只是引男人追求,如今可是男女通吃,连女人都要为之疯狂了。

薛琬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

自古书院多短袖。

这里那么多学生呢,指不定有多少个有龙阳之好的,这一看到薛玥的绝色风姿,岂不是要疯了?

太招摇了。

她想了想,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盒子,从中沾了一点东西抹在了薛玥的脸上。

不一会儿,薛玥的脸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美还是极美的。

但却从女人的阴性之美完全转换成了男人的阳刚之气。

剑眉朗目,如同皓月。

薛二老爷和薛三老爷都看呆了。

“琬琬,你……”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琬琬你从哪里学来的?”

薛琬笑嘻嘻说道,“我四叔教我的。”

她打定主意要拿四叔当挡箭牌到底,“我四叔就爱折腾这些东西,之前他还用特别的香料将二伯母的猫给阉了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四叔最喜欢我,这些东西他都教会我啦!”

在家人面前其实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太多。

她早就想过了,要让薛家平安无事,还是得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大伯二伯的想法。

否则,就算是度过了这次的危机,下一次呢?

而要做个能够影响大伯二伯想法的人,那首先就得证明自己,若她是个有本事的,能够化险为夷的,就能够做到让长辈们觉得她可以信任值得依靠。

所以,是时候展露身手了!

沈氏叹口气,“小四真是什么都教你……”

她还记得那只可怜的猫,那可是她花了巨资从波斯人手里买过来的。

原本指望着可以配个种,结果就因为春闹,四叔觉得听着烦,偷偷地就这样偷偷地点了根香,那只猫就配不了种了。

唉!

一听这本事是小四教的,两个大老爷们就没了脾气。

薛三老爷问道,“你们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薛琬笑着说道,“我们想找弟弟亲近的朋友去问问话,这样打扮能够好一些,不怎么惹人注意。”

这里是书院,都是男孩子,她们几个若是女装出行,那岂不是要乱了套?

薛三老爷想到了从前在国子监的时候,女儿来看自己时,那些小兔崽子们那沸腾的心情,个个都躲在偷看女儿,便有些了解了。

他点了点头,“嗯。你们几个自己小心一点。”

这时候有人来知会准备的客舍安排好了,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小院落,只不过和这里不近。

薛琬不想要和弟弟分开住,所以便让人将弟弟背着去了客舍那边。

这样,沈氏安排了几个下人负责打扫和饮食,留了一些银子,嘱咐了几句,就先带着薛璎走了。

薛二老爷去找苏启文聊天了解书院的情况。

薛三老爷和云姨娘就是守着孩子。

薛琬领着薛玥和魏玳瑁一块儿出了门。

苏启文派来的人说,他已经将林焕叫到了书院的休息厅,等她们过去问话呢。

这也正合薛琬的心意。

魏玳瑁已经记住了藏书馆里的几个味道。

其中必定是有林焕的。

那其他人呢?

总不能等着苏启文一个个地将素来和弟弟交好的或者不对付的人叫出来吧?

还不如她们自己深入一下,找一找这些气味。

原本是打算等到吃饭的时间去食堂找的,但食堂里除了人的气味还有食物的气味,太多太杂,怕魏玳瑁搞不清楚。

所以,还是在书院里找人比较方便。

临进门前,薛琬问薛玥,“我记得姐姐擅长速记对吗?”

薛玥很想为琛哥儿做点什么,便也不再藏拙,“是,虽然我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只要给我纸笔,不论对方说多少话我都可以完完整整记录下来。”

薛琬笑了起来,“那好,等会儿我去问话,你负责记录今次我们的对谈,玳瑁你就负责闻气味。”

有了这样的完美配合,她不信找不到伤害了琛哥儿的那个人!

第302章 矛盾

江南书院和国子监的构造很像,每个大殿旁边还分别有休息厅,里面放置了茶水果点之类的,供学生补给休息所用。

薛琬三人进来的时候,正是其他学生上课时,只有一个形单影只的少年孤零零站在休息厅里。

那少年很是单薄,看起来也就是十一二岁上下,一张稚气的脸,此刻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点紧张和担忧。

薛琬望了一眼魏玳瑁,见魏玳瑁点头,便知道,这个孩子应该就是林焕了。

来之前,领路的那位管事已经将林焕的基本情况告知了。

林焕是本地人,家境普通,父母都是寻常的小生意人。

但他却天资聪颖,是四乡八里有名的神童,江南书院为了培养本地的孩子,所以免费让他入了学。

他和薛琛是同一年入学的,年龄相仿,性情相投,所以一直都是感情亲密的好友。

薛琛虽然是皇城来的世家子弟,父亲又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但却一点公子哥的架子也没有。

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丁点轻视林焕这位朋友。

薛琬踏入休息厅,柔声问道,“你就是林焕吧?”

林焕抬头,看到一张与薛琛七八分相似的面庞,连忙说道,“我是林焕,您……您就是薛琛的姐姐吧?”

虽然看到的是男装打扮的薛琬,但他却直截了当说出了薛琬的身份。

他咬了咬唇,“薛琛经常和我提起姐姐。”

薛琬点点头,也没有打算刻意要撒谎隐瞒什么。

她男装打扮只是为了方便行事,若是有人有心要打听,不难知道她们几个都是女孩子的。

林焕又问道,“薛琛今日好一些了吗?今儿早上课忙,我还没有来得及去看他。”

薛琬已经听乘风说过,弟弟昏迷这几日,除了副院长和大夫,林焕几乎是一下课就过来的。

乘风口中,这位林焕公子是个温柔体贴的人,是公子爷在江南书院唯一的朋友。

她便笑着说道,“他还未曾醒来,不过,情况在好转。”

林焕先是表情一紧,后来又是一松,“大夫说他后脑颅内有积血,等淤血化开,就能醒来的。”

他有些沮丧,“都是我不好,若是那天我陪他一块儿去藏书馆,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薛琬挑了挑眉,“哦?”

她顿了顿,“其实我来找你,也是想要问问看,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若是知道什么,尽可跟我说说看。”

魏玳瑁也道,“这里四下无人,我们几个都是琛哥儿的姐姐,你有什么便说什么,但说无妨。”

林焕点点头,“其实,那天我和薛琛约好了要一块儿去藏书馆看书的。不过,那日临出门时,我被住我隔壁的魏宗翰叫住了。魏宗翰说有一道算术题不懂,想要找我帮忙。

薛琛和魏宗翰有些不大对付,便说先去那边看书。

因为我父母租了魏宗翰家里的铺子做生意,所以平时我都让着他一些,他说要我帮忙,我不可能拒绝。

所以,那日我就在魏宗翰的宿舍里教他算术,一直教到了很晚。

原本我是说要走了,但魏宗翰说他还有别的题目要问我,我没办法,就只能继续留着。

后来太晚了,我想薛琛一定已经回去了,所以就没有去藏书馆,直接回了自己的宿舍睡着啦。

第二日一早,我跑去薛琛的宿舍找他一块儿上学,但他的书童乘风却说,他昨晚很晚回来一大早就又出去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便四处去找他。

薛琛和我平常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藏书馆,所以我就直接去了藏书馆。

说来也是奇怪,原本藏书馆到了夜里是会锁门的,要第二日过了辰时以后老周才会开门,可那天早上还没有到辰时,藏书馆到锁却不在。

我推开门,看到地上有湿漉漉的脚印。

接连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应答。

原本我是以为薛琛不在的,可是顺着脚印我居然看到了薛琛的手串掉在了阶梯上。

我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去了二楼,刚推开门,便发现薛琛倒在地上,显然是摔伤了头,头发上还粘着血渍,地上也有不少血。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便立刻将他背着去了书院的医馆。

大夫说,他的后脑勺被摔得很厉害,当然也可能是被重物砸到的,淤血积在脑内,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林焕抬头,目光里带着自责,“几位姐姐,当日的事就是这样了。”

薛琬柔声说道,“谢谢你救了琛哥儿,倘若不是你及时发现他,或许他现在已经……”

这是她的真心话。

琛哥儿失血不少,若是没有人发现他,一直放任他那种状态,那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

林焕忙道,“不,还是我的错。若是我前一日准时和薛琛去了藏书馆,那第二日薛琛就没有必要再去了,也不会受伤了。”

薛琬目光一动,“你的意思是,你觉得琛哥儿是第二日的早上受的伤?”

林焕有些微微愣住,“对啊,我去问过乘风,前一日的夜晚,他回去宿舍了。”

他想了想,“而且,我当时发现他的时候,地上的血还没有完全凝固。如果他是前一晚受的伤,这么久的时间,我觉得血都会凝固了吧?”

薛琬点点头,“那你觉得琛哥儿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林焕叹口气,“我其实也想过的,薛琛不可能自己摔成这样,他后脑勺的伤很厉害,肯定是被人砸出来的。”

他咬了咬唇,“姐姐,你留意到我刚才说,我是先发现了湿漉漉的脚印才上楼的吗?我在想,那些湿漉漉的脚印的主人,一定就是伤害了薛琛的人!”

湿漉漉的脚印。

这里虽然是山上,但不踩入树林中是不可能有湿漉漉的脚印的。

这很关键。

随着阳光起来,湿漉漉的脚印就会消失,所以,也不一定会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薛玥一边速记着,一边在湿漉漉的脚印边上画了一个圈。

薛琬点点头,“你很有心,给我们提供了很多线索,谢谢你了,林焕。”

她顿了顿,“你刚才说,琛哥儿和魏宗翰不怎么对付,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第303章 实话

林焕苦笑着摇摇头,“我们江南书院里,虽然聚集的都是江南的优秀学子,也不乏世家子弟。但像薛琛这样的还是独一份。

他来自皇城,本来嘛,就是天子脚下的出身,又是侯府公子,身份算是丁丁尊贵的了。

而且他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大人,天下文人的表率,所以不论是先生们还是副院长院长,都对他十分看重。

江南书院给他的资源永远是最好最多的。

这便惹了很多人眼红,也有许多人不服气。

尤其是薛琛虽然得到了最好的资源,但他的才能却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他在江南书院我们这一级的同学中,都不算最优秀的。

所以,便有些人对他很不服气。

一开始,他们忌惮他的来头,这些不服气的话都是放在暗地里说的,可后来有人挑衅了几次,薛琛都不怎么在意理会,这些人就都嚣张起来。

那些嘲讽的话,张口就来,只要先生们不在,就会毫不留情地酸薛琛。

魏宗翰便是其中一个。

说起来,魏宗翰的学习也并不突出,但他拥护的江准却是江南书院最有希望的学生。

尽管如此,江准在院长眼中也没有薛琛重要。像上次去参加诗文擂台赛的机会,就没有给江准,而是给了薛琛。

魏宗翰大概是要为了江准抱不平,所以才格外针对薛琛的吧。

薛琛不爱吵架,虽然他不愿意和这些人计较,但也不愿意和他们正面相对冲突起来。

所以那日魏宗翰缠着我要给他讲题目,薛琛才会先行离开去了藏书馆的。”

薛玥一边飞快记录着林焕所说的每一个字,心里却在想,这些孩子们不就是读个书嘛,居然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嫌累。

她以为也就是女孩子之间**狗狗的事情多,没有想到男孩子的世界也一样精彩。

魏玳瑁投射来一个你也太单纯了吧的眼神。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都不能例外的。

但经过林焕说的,她们现在至少知道了,薛琛在江南书院的处境并不怎么好,明暗之间的敌人太多了。

或许真的有人趁着他不注意的时间给了他当头一闷棍也未可知。

薛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才十来岁的小孩子,不好好读书,居然就搞小集团小团体斗争搞宫心计,也是无语。

她的弟弟她知道,琛哥儿性情温和,不喜欢和别人争强好胜,是个再柔软不过的孩子。

一想到他才那么小就开始遭遇这些困境,实在让人心疼不已。

她不由庆幸自己果断地来江南接他回家,否则,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次幸好没有性命之忧,可下一次呢?

薛琬柔声对着林焕说道,“谢谢你。”

她顿了顿,又问道,“这些事除了我你还有对谁说过吗?”

林焕想了想,“之前苏副院长来问过我当时情况,我有说过。其他人,就没有了。薛琛昏迷不醒后,我看魏宗翰他们好像也挺老实的。”

他叹口气,“他们都说我是薛琛在江南书院最好的朋友,但其实,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家里只是做小生意的,若不是书院免了我的学费,我怕是连这里的费用都付不起。

这里所有的同学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们心里都看不起我。

只有薛琛,只有薛琛和我做朋友。

他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却愿意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我……我……我没有护好他的周全,真的非常难过。”

若不是和薛琛成了同学,这辈子他都无法够上那样的人。

别说成为朋友了,就是见一面都不可能。

薛琬柔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样想,我们应该找到真正的害人的人,而不是将所有的错都归咎于自己。你是救人的人呢!”

她顿了顿,“接下来我们会在江南书院住一段时间,等到琛哥儿病情稳定了,再离开这里。

你若是有再想起什么,记得随时来找我,不论什么都好,只要和琛哥儿有关的都行。”

魏玳瑁点点头,忽然又问道,“对了,我听说当时在现场有遗留头巾。你可知道,有什么那段时间丢了头巾的?”

林焕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他接着说道,“而且就算有人丢了头巾,也很难被发现的。江南书院所有学生的衣裳都是定制的,春夏秋冬,每季有两套交换着穿,衣服倒也罢了,但是头巾可以混着用。

也就是说,我们每人都有许多条头巾,丢了一条,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

而且男孩子丢三落四的多,有时候不知道将头巾丢哪里了,也是有的。”

薛琬柔声道,“好了,你回去上课吧,就不打扰你了。”

林焕点点头,“那我下课了,我就去看薛琛。”

薛琬望着快步离开的林焕的背影问道,“你们觉得他怎么样?”

薛玥道,“看起来倒很真诚。我觉得应该不会是他。倘若他要害人,就没有必要再救人了。毕竟,若是他撒谎了,等琛哥儿一醒,他就会被抓住的。”

魏玳瑁却道,“那也未必,得看他害人的目的是什么了。

假若他有把柄让琛哥儿抓住了要害人,自然不会选择救人。

可是,若是他抱着的是希望琛哥儿感激他的目的,那他当然要救人啊。先打了人,再救了人,那他以后可就是薛家的恩人了。

他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商贩之子,就算再聪慧,前途也很有限。

可若是他成了薛家的救命恩人,有了薛家的支持,那他的未来可就截然不同了。”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琛哥儿早就收到了信,父亲和姐姐要来此地接他回皇城。

一旦他离开,那林焕的未来可就黯然无光了。

所以,趁着琛哥儿不注意打伤他,又救了他,这算是铤而走险的最后一着。

薛玥愣了愣,“啊?人性有那么黑暗嘛?”

薛琬忙道,“你别听玳瑁的。虽然确实人心险恶,但我看得出来林焕对琛哥儿是真诚的。他不是凶手。不过……”

她目光一紧,“不过他也并没有全部都说实话。”

第304章 吃饭

薛琬之前参与的案件,都破得很快。狂沙文学网

那是因为,她一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从结果反推过程,而且这过程还是由程谨之这样的老油条执行,那必然是雷厉风行的。

可这一次琛哥儿的事,并不在她了解的范围内。

哪怕曾为千机司主,可她的目光一直都在关系社稷苍生的大事上,还从未曾远涉到江南书院这样的小地方。

自然是……一时有些棘手的。

但没有了前世所知道的那些消息,难道就不可能替琛哥儿报仇雪恨吗?

那也未必。

薛琬是受过系统而专业训练的千机司密探,对于查案有自己的一方法和准则。

就像此刻,她一眼就洞穿了林焕没有全部说实话,至于他到底撒了什么谎,她也不急着戳穿。

这个人不是害了琛哥儿的凶手,或许他隐瞒的东西与案无关,如今也不是细追究这个的时候。

魏玳瑁和薛琬处得久了,就越是对她说的话信服。

而且,此次的受害者是薛琬的弟弟,她也就更没有别的话说了。

她想了想问道,“再过半刻他们就要午休去食堂吃饭了,我想要么趁着这个机会辨别一下那几条头巾的主人?”

照着林焕的说法,每个江南书院的学生都有许多条头巾,有些随处扔了或者放在家中也是可能的。

根本无法靠这个来判断是谁拉了头巾在藏书馆。

没有确切的目标,她也就只好盲闻了!

薛琬一想到当魏玳瑁在午门前的人山人海中精准无比地发现了犯罪者,就觉得这虽然是个笨办法,但也未必不是个好办法。

她点点头,“辛苦你了!”

薛现在知道,魏玳瑁居然有天生灵鼻,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该崇拜。

不过,她也没有妄自菲薄,刚才林焕说了那么多话,她全部都记在了本子上,可以做到一字不差。

嗯,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只要可以对查出害了琛哥儿的幕后凶手有帮助,那就好了。

三人看准了时间,这才往大院中走去。

“叮叮咚”下课铃声响了。

学子们上了一个上午的课,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三五成群结伴奔跑要去食堂。

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就十六七岁罢了,都还在长体,食堂传来的饭菜香味对他们有知名的吸引力。

以至于,几十上百人从薛琬她们三人边经过,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她们的不同。

后的是一个面目清秀材单薄的少年,他腿脚不是很方便,右脚上打了石膏,正在艰难地用拐杖一步步地往食堂方向挪去。

林焕在他侧,一直想要帮助他,但扶上去的手却数次被那少年甩掉。

“你走开,我不要你假好心!”

林焕叹口气,“你走路艰难,那就不要走了,你告诉我你要吃什么,我帮你打饭过来就好啦!”

少年冷哼一声,“你给的饭,我就算是饿死也绝对不会吃的。而且,书院的规定,课堂上是不准吃东西的,你这样做岂不是在害我?我就知道你是假好心。”

林焕忙辩解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去休息厅休息,我将饭打到那里!朱萸,你……你不要总是这样……”

那个叫朱萸的少年冷笑起来,“林焕,你就是个扫把星,和你关系好的人就没有一个好下场的。陆斯文死于非命,我断了腿,还有薛琛,至今都昏迷不醒。”

他呸了一声,“你现在靠近我都让我害怕,我还年轻,可不想这么早就死了。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

林焕的目光里满是沉痛,“你……你真的这样想吗?”

他摇摇头,“朱萸,你若真的觉得我是个克星,会将边所有的朋友都克死,那我……那我以后就不来烦你了。”

朱萸冷笑一声,“朋友?”

他哼道,“你想得太美了。或许你是很想我们成为你的朋友,可是你不想想看你也配?陆斯文是南江总督的孙子,我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但家里也还算富裕殷实,薛琛就更不必说了。而你,算什么东西?”

林焕目光里带着点悲伤,“我……”

朱萸接着说道,“你怎么想我不管,陆斯文死了,他的想法也没有人知道,但我可没有将你看成朋友。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而已。”

他顿了顿,“或许,只有薛琛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将你当朋友看待的,只可惜,他的一片真心都被你这个扫把星克住了。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过来了。”

说完,朱萸用力将林焕的手推开,甩了甩衣袖,转说道,“真是倒霉,又被你这样的扫把星缠上了,这饭我不吃了,我不吃了行不行?你以后再也不要跟着我。”

林焕张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拄着拐着的朱萸踉踉跄跄跑回了教室。

薛琬挑了挑眉,“林焕,你过来。”

林焕这才看到薛琬三人也在这里,他脸上闪过几分尴尬,不过却还是勉力撑着跑了过来,“姐姐们,有事吗?”

薛琬将刚才林焕和那个少年的对话都听在耳中了,这才知道,原来苏启文口中所说最近几个月来江南书院发生的几桩事,都与林焕有关。

按着刚才那个少年的说法,死了的那个陆斯文也是林焕的“朋友”。

若是和林焕交好的人都前前后后出了意外,那这说明什么呢?真是由不得让人不多想。

魏玳瑁笑嘻嘻说道,“这不,到了吃午膳的时间了,姐姐们也肚子饿了。想问问你,这食堂吃饭有什么限制不?”

她其实也有很多疑问,但这会儿却不适宜继续追问了。

何况,她刚才在那些奔跑向食堂的人群中,闻到了几股熟悉的味道,可是还没有看清楚到底是谁。

若是能去一趟食堂细细研究,那就好了!

林焕似乎松了口气,他笑了笑说道,“只要是江南书院的学子,用饭票就可以在食堂买饭。”

他从口袋中摸出几张饭票来,“我有,我请姐姐们吃饭吧!”

第305章 画像

食堂很大,也很开阔,但因为几个班级放课的时间统一,所以一下子就几乎都坐满了。

林焕跑前跑后地问,“姐姐们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们拿?”

薛琬笑着说道,“我们都不挑食,就随意来一份好了,多谢你了。”

她指了指周围,“你去拿饭菜,我们先去找座位。”

林焕点点头,“那我就按照平素薛琛的口味给姐姐拿了。”

薛琛是皇城来的贵公子,他喜欢的应该就是皇城人的口味,按着这个来当标准,应该是很妥当的。

薛琬看林焕走远了,低声问道,“怎么样?”

魏玳瑁说,“刚才我闻了几个味道,不过这群人一拥而上,跑得飞快,我只看到了几个背影,没有认出他的脸来。”

她皱皱眉,“这里的饭菜香味可能会有些干扰,不过还好,若是我能到处走走,靠近他们的话,应该也还是可以认出来的。”

找座位,无疑是个最好的借口。

她们三人便从第一排开始,一个个地经过那些学生。

在第三排的时候,魏玳瑁停了下来,她笑眯眯地对着一个颇有几分强壮的学生说道,“你好,请问你旁边的座位有人了吗?”

那个学生看起来有些凶,“有人了,你没有看到凳子上摆了衣裳吗?”

魏玳瑁挑了挑眉,“哦!不好意思。”

然后,便也乖巧地离开了。

薛玥低声问道,“是他吗?”

魏玳瑁点了点头,“其中一人是他。”

薛玥有些急了,“那你不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魏玳瑁笑笑,用眼神指了指那占座的衣裳,“你自己看。”

原来,衣裳的胸襟前用黑色的线绣上了两个字“天庚”。

天庚,便是指这个人来自于天庚班级。

只要知道他是哪班的,又记下了长相,那就等于知道了他是谁。

到时候从苏启文的口中了解他的情况,总比当场问清楚要好,那样可能会打草惊蛇。

薛玥体会过来,悄悄地对着魏玳瑁竖了个大拇指。

薛琬低声说道,“好了,我们继续走走看。”

一个已经锁定了,那么其他的人还会远吗?

果然,不一会儿,魏玳瑁就已经锁定了四人,也都是通过看对方胸前的班级来锁定对方的身份。

还差两个人了。

但魏玳瑁全部都走过了一圈,却也再找不到了。

她有些着急,“不可能啊,既然能找到四个人,就可以找到其他两个人,我的鼻子没有问题。”

薛琬柔声安慰她,“或许那两个人没有来。等下见了林焕,问一声便就知道了,你可不要着急。”

她给了她一个大拇指,“你已经非常非常棒了,若是因为有你,我们连这四个人都不知道呢!”

正在这时,旁边一个大桌上的人都走光了,其中又个瘦高个的学生好心指了一下座位说,“你们人多,这里恰好座位坐。”

薛琬忙道,“谢谢了。”

早有老嬷嬷过来将桌板擦拭干净,上了新的碗筷。

不一会儿,林焕便端着一个大盘子过了来,急匆匆将东西放下,“姐姐们先吃,那边还有一些,我再拿过来。”

他说完,便有一溜烟跑了。

魏玳瑁一边将盘子放开,一边点点头说道,“这倒是个懂事的孩子。”

只是,朱萸的话,始终像是一根刺扎在了她心上,让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这件事真的和林焕有关呢?

要知道,和林焕交好的人,下场都挺惨的。

这若是巧合,那林焕此人该有多么倒霉啊!

可若这不是巧合,那又是为什么呢?

林焕看起来不像是害人精,那么,就是有人专门针对林焕来害人了。

可见,这关键还是在林焕的身上,只有彻底和他聊开了,才有可能找到突破的口子。

薛琬也是这样想的。

她知道林焕在隐瞒着什么,之前觉得可能不重要,但刚才那一幕,也让她有些耿耿于怀。

或许,她该和林焕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

她们两个这样想着的时候,薛玥不知道何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本子,然后用简易的笔墨刷刷刷在那一顿乱画。

魏玳瑁好奇问道,“你在写什么?”

薛玥不答,片刻之后,却将自己的小本子摊给了薛琬和魏玳瑁看。

“我记住了那些人的长相,但是怕时间久了就会忘记,所以趁着记忆还新鲜,立刻给画出来。”

原来,她将刚才那几个被魏玳瑁标记过的人,都画了下来。

画得虽然匆忙潦草,但却抓住了神韵,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是谁。

魏玳瑁忍不住拍手称赞,“我说,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你有这本事,看来在皇城的时候,你还是藏着掖着了啊。”

她说得没有错。

一提起薛玥,所有人立刻想到的是她惊人的美貌,除此之外,就是她是靖宁侯庶出女的身份。

其他的,居然什么都没有了。

那些什么诗会画会,自然也是参加过的,但却从来都没有显露过什么特别的才能。

薛玥笑着说道,“那些长得不好看的贵女,才需要拼命地去施展琴棋书画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呢。我不需要啊,我长得足够好看了。”

她顿了顿,指了指薛琬,“你看我七妹,在这之前,你也并不知道她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啊!”

薛琬有些微微汗颜。

她和薛玥不一样。

薛玥是真的有才华,但是因为美貌太过惊人了,所以无须展露才华也已经足够惊艳亮眼。

而她,只是因为重生了而已。

从前的她,虽然也不算事废柴,但离耀眼还是差得太远了。

魏玳瑁啧啧两声,“好吧,对你们家的姐妹,我也是服气的。”

她翻了翻薛玥画下的四人,“这样最好了,只要拿出他们的画像来,就可以知道所有的情况,然后可以先调查起来。至于那缺失的二人,我们再想办法吧!”

话音刚落,林焕便又端着盘子过来了,“今天的饭菜不错,姐姐们趁热吃吧!”

他忙前忙后,来了之后又端茶送水,简直勤快得不行。

旁边便有人吹起了口哨,“哎哟,陆斯文死了,朱萸残了,薛琛昏迷不醒了,还以为林焕会安生一阵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巴结上了新人。”

“喂,你们几个,别怪师兄们没有提醒过哦,这林焕可是个倒霉鬼上身的,谁遇上他都没有好下场!”

第308章 平台

林焕走了之后,薛琬将弟弟的小厮乘风叫了过来。

“乘风,你再把公子爷出事前的事都和我说一遍,记得,要事无巨细,全部都告诉我。”

她顿了顿,“你放心,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怀疑你的忠诚。你年纪也还小,就算有一点小小的过失,也是正常的,人无完人。但是,千万不要因为怕我责罚,就故意隐瞒什么。”

乘风连忙点头,“我知道的。”

他看了一眼睡着的公子爷,眼泪不觉便夺眶而出,“三年前,我和公子爷来到江南书院后,过得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好。

其实,这要看怎么看了。

在生活上和学习上,我们得到的待遇都是最好的,院长亲自安排的住宿,配的是最好的先生和条件。

别说公子爷,就连我,也跟着先生读了点书。

可也许正因为如此,才会遭了别人的嫉恨吧!所以,公子爷深受先生们的喜爱和照顾,但同窗们却都很疏远他。

不,也许这都已经不只是疏远了。

虽然从未有人胆敢明目张胆在公子爷面前说什么,但背后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也经常有人指桑骂槐的。

公子爷脾气好,不愿意和他们计较,他们便以为公子爷软弱,便越发嚣张了。

同级之中,除了公子爷,便只有林焕公子也遭遇一样的对待。

同病相怜人,公子爷和林焕公子便成了朋友。”

薛琬点点头,“这我已经知道了。你继续说。”

乘风继续说道,“不过,书院里也不全部都是坏人,有一些老喜欢说风凉话的,也有一门心思读自己的书的,还有像陆斯文公子那样,虽然平时不表示亲近,但关键时刻愿意挺身而出帮我们的人。

这次公子被选上了要回皇城参加交流团,有很多人都不服气,多亏了陆公子替公子爷说话。

先生将这些人分成四人一组训练,没有人愿意和公子还有林焕公子一组,也是陆公子主动提出要加入的。

陆公子不仅自己加入了,还将他最好的朋友朱公子也带来了。

谁成想,陆公子居然出了事。”

他顿了顿,“要说起来,也都是我不好。

公子爷吃得少,但是读书又刻苦,有半夜吃点夜宵的习惯。原本,我在宿舍里总是会偷偷藏一点食物,中午打饭的时候多打一个包子,多打一两牛肉,每日都是如此。

可那天中午,我吃坏了肚子,没有去食堂打饭。

公子爷自己怎么能想起来这事?

所以,到了晚上,他肚子饿了起来,没有东西吃。

而我因为拉得太厉害,整个人虚脱了,都没有办法爬起来找东西吃。

所以才劳动得几位公子自己去找食物的。

我常常想,若是我没有吃坏肚子,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薛琬皱了皱眉,不过也没有说什么,抬手让乘风继续说下去。

乘风叹口气,颇有些忧伤,“后来陆公子出事了,公子爷很是自责。

虽然林焕公子总是劝说他,不要听朱萸公子瞎说,但他总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若不是那天他非要喊饿,就不可能发生那样的事。

所以后来,他们做作业的时候,朱公子要去后山,公子爷心里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他一直都怀疑,陆公子是后来去而复返了那边,这才没了的。

没想到这一次,连朱公子也受了伤。”

薛琬问道,“后来呢?”

乘风说道,“公子爷很是自责,他又觉得奇怪,为什么去了后山就会发生祸事?

后山到底有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书院存储食物的地窖吗?那么大的山腹,可是只有一小点储存了食物,里面呢?里面是什么?

还有那个盘旋而上的阶梯,一直蜿蜒直上到那个平台。

而那个平台又恰好正对着藏书馆。

这又是为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公子爷心里想着这些事,总是夜不能寐。

尤其是,他后来又突然接到了老爷送来的书信,说过几天就要来江南书院接他回家了。

公子爷想着,若是他这次走了,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再来,不把这件事搞清楚,难道要让它在心里永远成一个谜团吗?

所以,他一直都想要去对面的山洞一探究竟。”

薛琬忙问道,“他去了吗?”

她的弟弟薛琛性子平和,但却不是个胆小鬼,若是他心里存了这个念头,是迟早要去看一看的。

乘风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一开始,公子爷只是每日都去藏书馆的一楼,他从那扇窗户内悄悄地观察对面的平台。

他觉得,朱公子的腿上有蹊跷。

朱公子肯定不会自己摔下去的。

可是他和林焕公子结伴而行,根本不可能是他们两个人推的,那就说明,山洞里还有其他人在。

而那个人或许是害怕被他们发现什么,所以才会要动手害人的。

但自从陆公子和朱公子都在那边吃亏之后,山洞那就不让人随意进出了。

除了食堂的人,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出,书院还特别在那前面造了一扇门。

没有钥匙,谁也打不开那里。

所以公子爷,便只能从窗口去观察那里的平台。

他说他在那边做了记号,若是有人破坏了那个记号,他一定会立刻就发现的。”

薛琬摇摇头,“不对,既然里面有通往平台的阶梯,那厨房的人也可以上去啊。只要有人上去,就可能改变平台上的格局,这不能说明什么。”

乘风却道,“不!不是的!

公子爷说,那山洞很复杂,平台的阶梯也不在随处可见的地方,要绕好几个弯才能看到。

厨房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地方。

他们一般只会在最外层那里存储或者拿走食材,里面太黑了,他们也不会再走进去一步。

若不是那日朱公子铁了心要去找原因,他们几个也不可能发现阶梯的。

厨房的人若是发现了那阶梯,也就等于书院的人也发现了,那事情就不会是后来那样的了!”

他叹口气说道,“公子爷出事的前一天早上,他……他发现对面平台上的东西有人动过了!”

第309章 山洞

薛琬脸色一变,“所以,琛哥儿出事的前一天,他去了那个山洞?”

乘风懊悔极了,“是,是的。

我……我拦不住公子爷……

后山那个山洞实在是太邪门了,虽然这里的人都传说这是以前战乱时候挖的藏粮的地方,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就算以前是真的,那现在指不定里面藏了什么江洋大盗坏人的。

可是公子爷说,他一定要在离开之前,找到答案,否则,陆公子那样的好人岂不是就要枉死了吗?

公子爷实在是那些捕快话本看多了,那些都是编出来的故事而已,哪里有什么神捕!

不,就算有,那也是身经百战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啊,我们公子爷只是个文弱书生,今年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啊!

可他难得有几个朋友,就是要为朋友一往无前。

我……我乘风无能,拦不住公子爷。

所以,我就去找林焕公子,想要让林焕公子劝说一下,公子爷不听我的话,但是林焕公子的话,他还是听的。

但不巧的是,林焕公子不知道去哪里了,怎么也找不到人。”

薛琬皱了皱眉问道,“林焕没有和琛哥儿一块儿去山洞吗?”

乘风叹口气,摇摇头,“没有。

公子爷说,那山洞邪门的很,去一个栽一个,他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没有必要搭上林焕公子。

可是……可是你说,他明知道那里危险,却还是要去!

公子爷说,他就算是跟朱公子那样断了腿缺了胳膊,他回到皇城也死不了,总有人养活他。

可是若是林焕出了事,恐怕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缺胳膊断腿的人是不能出仕的。

朱公子也是运气好,只是断开了还能接上骨,否则的话,若是真的缺了什么,他也就不能再在书院继续读书了。

说白了,江南书院就是为了给朝廷培养人才的,若是将来不能当官,那读书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里学费那么贵!

别人倒好些,有钱随便造也无所谓,可林焕公子却是不出一分钱来读书的。

书院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看中他以后的前途,若是他成了一方大员,迟早是可以给书院回报的,甚至是百倍千倍的回报。

可若是他伤了残了,那书院肯定是立刻就要他回家的。

所以,公子爷不愿意告诉林焕公子,非要自己一个人去。”

他叹口气,“公子爷是主,我是仆,我自然没法子违抗他,便只能和他一起去。”

薛琬目光一亮,“乘风,你说什么?你也跟着去了山洞?”

乘风点点头,“对呀,我也去了山洞。

那山洞真的太黑了,又大,我们带去的火折子一会儿就不够用了,若不是还有个小宫灯提着,一点光亮都没有。

进去的第一间是个储藏室,食堂的东西都在那。

再拐进去有个空地,以为穷途末路了,但不知道公子爷碰了什么地方,突然又柳暗花明了。

第二间是个空的石室,又要绕一大圈,才可以到那个阶梯。

我和公子爷一块儿上去看了,公子爷说,那里确实有人去过,摆设也被动过了。

而且,公子爷在那里撒上了一些灰,明明白白印着一个很大的脚印。

有人去过。

也许那个人还在山洞里面。

我当时就很害怕,若是里面有人,那我们两个岂不是很危险?我自己一个人的生死不算什么,可是公子爷可是咱们三房唯一的男丁呢!

于是我就拉着公子爷的手想让他赶紧走,可是公子爷却说,他想去第三个房间去看看。

他觉得,这里应该不只有几个房间。

说不定这山洞真的有秘密。

我吓都吓死了,可是公子爷的话我又不能不听,所以,便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公子爷身后下了楼梯。

还好,公子爷在第二个房间摸索了半天,也没有弹出什么机关来。

不过公子爷很确定后面还有房间,他说墙壁是空的,只不过一时之间找不到进入的机关罢了。

路走到了头,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返回去了。

我其实那时候心里是很庆幸的,若不是如此,谁知道后面的房间里有什么。

而且,我始终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都在山洞里面注视着我们。

我和公子爷从山洞出来,就碰到了藏书馆的老周。

刚才忘记说了,我们两个之所以可以进去山洞,是因为公子爷事先……咳咳……偷了食堂大叔的钥匙……

按照道理说,后山的门上的钥匙,只有厨房的管事大叔和院长有。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周可以进来。

当时老周的眼睛都瞪起来了,大声质问我们为什么从里面出来,他那样子凶神恶煞般的,都快把我们吓死了呢!”

老周……

薛琬点点头,“苏副院长已经派人将老周叫回来了,等会儿,我们就知道他为什么可以有后山山洞门上的钥匙了。”

她顿了顿,“你继续说下去。”

乘风说道,“还好我和公子爷跑得快,就溜走了。

不过我们心里一直都惴惴不安,生怕被老周告一状。

要知道,公子爷的身份摆在那里,对他不甘心的人太多了,平时他不出纰漏,那些人也只能暗地里说些风凉话。

可若是公子爷真的犯了规矩,一定有人会跳出来说难听的话,要求书院秉公办理的。

到时候,为难的还是副院长和院长。

还好,可能老周的钥匙也来路不正,他没有告发我们。

我们一直等到下学,都没有什么声响,这才安了心。

公子爷决定要将这件事告诉林焕公子,所以约了他去藏书馆看书,其实是想告诉他藏书馆内的发现。

可是没想到,林焕公子临时被他的老乡给缠住了,便只能先走。

我原本想要陪着公子爷一起去的,但这时候朱公子的小厮阿甲忽然病了。

公子爷说,朱公子腿脚不方便,现在小厮病了,没有人帮忙没法自理,就让我过去帮忙照顾朱公子。

我一直忙道很晚才回来。

我迷迷糊糊睡了不久,就听到公子爷回来了,不过我太累了,也没有起身就继续睡觉了。

第二日等我醒来的时候,公子爷已经出门了。

我还以为公子爷去上课了,没有想到不多久后,就听到公子爷出事的消息。”

薛琬的眉头拧住,“所以前一天晚上你并没有亲眼看到琛哥儿回来?”

第310章 清楚

乘风摇摇头,“虽然没亲眼瞧着,但我锁了门,只有公子爷有钥匙。狂沙文学网”

薛琬皱了皱眉,“公子爷出事的前夜是不是下了雨?”

乘风点点头,“倒是有,但雨不算大,一直稀稀拉拉下到了第二天早上,这才停了的。”

他苦着脸说道,“小姐,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但愿……但愿能有点帮助。”

薛琬笑着安慰他,“嗯,很有帮助。”

她顿了顿,“我们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太多人,这几父亲和二伯父都在这里,恐怕少不得要你伺候了。公子爷这里,也缺不了你,所以你不必多想,外头的事,一切有我呢。”

乘风点点头,“嗯,刚才老爷说要喝茶,我现在就去烧水去!”

薛琬忽然又问道,“等等,这里学生的宿舍,除了学生和小厮之外,还有谁会有钥匙?”

乘风忙道,“骆总管啊!”

他接着说道,“骆总管是江南书院的总管,别说学生的宿舍钥匙,就是教室的食堂的地窖的包括藏书馆的,哪里的钥匙他都有一份。”

骆总管……

薛琬冲着乘风笑笑,“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乘风应声而去。

薛琬对着薛魏玳瑁问道,“你们两个怎么看?”

魏玳瑁说道,“听完了整个经过,好像有一些事浮了出来。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有人在为了去皇城的交流团名额在使坏,从结果上来看,也确实很有这个可能。

可是却又有一条暗线切合在山洞里的秘密中。

我觉得左不过就是这两个动机,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两个都查查总会有结果的。”

她顿了顿,“乘风是自己人,他是琛哥儿的小厮,荣辱都寄存在琛哥儿上。若是琛哥儿出事了,对他来说,也是灭顶之灾,所以我觉得他不会撒谎。

比起林焕,乘风的证词要可信得多。”

薛琬问道,“你觉得林焕有问题?”

魏玳瑁摇摇头,“也不是说有问题,就是觉得,他藏着掖着的东西太多了。我们知道一点,他告诉一点。

我们若是不问,他就不说。

虽然我知道,他有自己的处境和顾虑,可是这样不坦诚以待,让我也很难完全相信他。

所以,我建议不要排出他的嫌疑。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未必是他干的,但我想他知道的肯定比告诉了我们的要多。

继续盯着他,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她顿了顿,“还有,我觉得我们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若是得空,那个朱公子那边,也还是要听听他的说法。

我想林焕不至于在时间线和事件上撒谎,但他一定隐瞒了什么,或者用巧妙的手法来导我们往他希望的方向走。

比如说,他现在不就正在让我们往那些替补上去的学子上引吗?”

林焕和乘风描述的是同一件事。

但是两个人的风格不同,直接导向的结果也不一样。

林焕口中,所有的一切,好像就是有人为了要上位而故意干掉他们,目的是交流团的成员位置。

而乘风口中,却淡化了这一点。

倒是更像山洞中有什么秘密,无意中被陆斯文窥破,从而导致的一连串的事件。

和什么交流团的名额根本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为了不被引导,所以,朱公子那边也是必须要去问一下的。

薛低声道,“还有一个人,也很重要。”

她指着自己的笔记上画出来的一个名字,“老周。这个老周,很奇怪。他是唯一一个,既联结了书院,又和山洞有关联的人。

更加奇怪的是,琛哥儿出了事,这人为什么要回家休息?

琛哥儿虽然昏迷不醒,但到底不是没了,这个人作为藏书馆的管理员,怎么能够因为一个学生昏迷了就擅离职守呢?

他的回家,有些匪夷所思。”

这也是薛琬的疑点。

刚才乘风说了,琛哥儿和他是利用了自己格外瘦弱的躯从铁门的缝隙里钻进去的。

而老周却是用钥匙开的山洞的门。

他的钥匙是怎么来的?

是骆总管那边得来的吗?

若是如此,那么那天晚上回到宿舍的那个人,既然乘风没有看清脸,也没有说话,那是不是也可以是老周假冒的?

目的,是为了来找东西?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薛琬点了点头,“嗯,刚才苏副院长已经派人去请老周回来了,想必过会儿,我们的疑问就都可以得到答案。”

只要老周答话,不管他说什么,她是可以看出真假来的。

她摇了摇头,“想不到在书院这种读圣贤书的地方,也会发生这样暗可怕的案件……”

若真的是有人故意加害,那陆斯文就太可怜了,他还那么年轻,前途大好……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引得恶徒去害人呢?

人命关天啊!

若真的只是为了一个交流团的名额就出手害人,那这个人就坏透了!

薛琬和父亲交流了两句,便就带着两个姐妹一起离开了。

琛哥儿的事紧急,她还想着若是在这里没有什么进展,就算爬山涉水也要带他回去治病的。

想着侯三公子的试船马上就要来了,若是尽快将这里的事解决了,那正好可以跟着侯三公子的气垫船回皇城。

苏启文也急于弄清楚真相。

交流赛出发在即,书院接连损失了三位干将,虽然马上有人替补上来了,但已经不是最佳阵容了。

他心里也急。

这是院长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可以让学生通往皇城的一条路子,不能出师不利。

这阵容,实在不能容许再有失误了!

所以,他就为薛琬等人大开方便之门,你要找谁谈话就找谁,一切都听你的。

休息厅里,朱萸看着眼前这三个大哥哥皱了皱眉,“你们是薛琛的哥哥?要来问我当的况?”

他摇摇头,“自从我腿摔断以后,一直在宿舍休养,这两天才勉强可以来上课的。

所以,薛琛出事之前我好长一阵子没有和他联系了。

他出事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你们要问我,还不如去问林焕,他们两个每都在一起,比我可清楚多了。”

薛琬摇摇头,“我不是要问你琛哥儿的况,而是想问你,陆斯文陆公子的事,以及,你自己的脚伤。”

她顿了顿,“我无意提起你的伤心事,只不过,有些事若是想要彻底搞清楚,我们就必须要将事的来龙去脉弄得清清楚楚的。你也不希望你的朋友枉死,而你也莫名其妙受伤吧?”

第311章 思路

朱萸的脸色便是一变,“你们……你们想知道这些,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不过,他想了一会儿,却还是说道,“陆斯文的死,大家都说是意外,但我认为这绝对是有人在害他。

那日我们学习组一起复习,薛琛说饿了,但是这个时间点,书院里到处找不到东西吃。

陆斯文这个人仗义,便才带着我们去山洞里找食物的。

那天我们弄到了不少肉,薛琛的小厮乘风给我们做了一顿好吃的,大家都很开心。

但只有我发现,陆斯文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劲。

我问他为什么,他却躲躲闪闪没有多说。

第二天,他就摔死了。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但没有人信我。

他身上只有从高处摔下的痕迹,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而且平日里他的人缘很好,也从来没有和人结仇的。

所以大家都认为这是意外,就连院长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不信。

我觉得不对劲。

就算是个意外,可是陆斯文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去那个地方?总得有个理由啊。

后来,我在做课题的时候,便特意去了一次,让我发现了这山洞里有一个台阶,通往一个平台。

而那个平台,应该就是陆斯文坠落的地方。

我甚至还在那里找到了他袖口的金扣子。

没错,他就是在那里被人推下去的。

我太想去告诉院长这件事了,所以飞快地跑了下去,可是就在一半的时候,我被人推了一下,摔落下去。

我很确定不是自己崴了脚。

是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下。

所以我一直都怀疑,是林焕或者薛琛中的一个人推了我。

因为当时,他们两个都在我后面。

但他们两个坚决否认了。

他们说当时两个人在一起,是听到我的喊声才跑下来的,有一定的时间差。

可是,除了他们,还有谁呢?

那个阶梯很窄的。

平台也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不可能有人躲在半路上然后推我下去。

因为阶梯容不下。

我便觉得那两个人都有嫌疑。

可是我没有证据,便只能暂时不理会他们。

我更多的觉得是林焕做的。

因为薛琛和我无冤无仇,而且他平日里性子也温和,做不出来这种事。

他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们都是要努力往皇城走,可是他出生就在皇城,不用和我们争什么,他就是皇城人。

他没有必要那样做。

或许是他没有看到。

或许是他为了包庇他的朋友林焕故意说没有看到。

谁知道呢!”

薛琬问道,“所以你在平台上找到了陆斯文的东西,后来有没有将此事告诉院长?”

朱萸摇摇头,“没。

我受了伤,摔断了一条腿,太疼了。

等我缓过劲来的时候,院长已经有事离开了书院,副院长是个老好人,他也做不了主。

就算我告诉了他,他也不会去报官的。

所以,我将这颗扣子寄给了陆斯文的家人。

可是,那么久了,他家里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是不相信我,还是不想为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

毕竟,陆家虽然有势力,可是到底是个大家族,陆斯文说他的亲兄弟就有十来个,可能他们家也不差个儿子吧……”

薛琬皱了皱眉,“所以扣子不在你的手上了?”

朱萸点了点头,“嗯,我夹在信里寄出去了。”

他叹口气,“因为这件事,我疏远了薛琛,但没想到他竟然也出事了。

这件事,就算不是林焕做的,那也是因为他身上全部都是霉气,他是个大煞星,才会让我们都倒了霉的。”

薛琬不去接他的话。

有时候,对某人有了怨言之后,你跟他解释太多也是没有用的。

反而会让他对你心生防备。

倒不如不去管他,将话题岔开。

至于林焕是好是坏,交给时间去定夺,毕竟现在她自己也不知道林焕到底是好是坏。

她问道,“那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吗?有人说,你们四个人都是交流团的成员。这次的交流团名额机会太难得了,有人会为此铤而走险吗?”

朱萸嗤笑一声,“是谁这么想的?真是可笑!”

他顿了顿,“只是一个交流团名额而已,就是去皇城转悠一圈。就算能赢过了皇城学子的风采,给大人物们留下个印象。

但那又如何?

若是不能通过层层选拔去皇城参加秋闱。

这又有什么用?

再过些时日,谁还会记得你是谁?

而且,不过只是和太学生的比试,就算得了第一,也不是立刻就能出将入仕的。

有谁肯为这个而去杀人害人?”

薛琬继续问道,“那你觉得,陆斯文到底是为什么被害的?对于害死他的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朱萸摇摇头,“没……没有。

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陆斯文没有仇家,他与人交好,哪怕是书院里的一些混子,也都愿意卖他几分面子。

先生同学,无一不对他赞不绝口。

唯一的奇怪之处,就是去了一趟山洞拿了点东西。

可若是说他真的窥破了什么秘密,我也不大相信。

毕竟我们四人当时在一起,他若是看到了什么,我们也会看到的。

所以,我竟一时毫无头绪。

而我之所以受伤,想来也是因为我要继续追查陆斯文的事,所以才有人想要杀人灭口吧!

当时那么高,若不是摔下的地方有两袋米垫了垫,我这次也不会只是断了一条腿那么简单了,说不定也要一命呜呼的。”

他摇摇头,“想想也太可怕了。

我们四个人。

陆斯文死了。

我差一点死了。

薛琛现在昏迷不醒。

也就只有林焕一个人还好端端的,活蹦乱跳的。”

薛琬眉头一跳,“你的意思是,林焕也要有危险了?”

朱萸冷笑一声,“谁知道呢!

我和薛琛是因为有好奇心,想要继续追查才出事的。他这个人一心求平安,胆小得要死,根本就不会再去山洞了。

我想他一定可以平安无事,长命百岁的!”

话虽然如此说,但却不由给了薛琬一个思路。

第312章 老周

朱萸显然对林焕颇有微词,所以说话都没好声气。

薛琬觉得,也能理解。

既然能被选为交流团的一员,这位朱公子想来也是书院中的佼佼者。

而且听他所言,他虽然出身比林焕好一些,但到底也是平常。

机会对于朱公子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

但如今由于他腿伤未愈,不得不要退出这个交流团,他心中有气。

再加上他好友的死,难免会让他迁怒林焕。

她低声叹了一句,“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别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既然这件事和我弟弟有关,那我一定会彻查到底的。

除了要找到那个害了琛哥儿的人之外,我也会找到推你的人以及害死了陆斯文的凶手。

若是真有那个人的话,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

话音刚落,便有人匆忙进来说道,“薛小姐,苏副院长有请。”

朱萸闻言一愣,“小姐……不是哥哥吗?”

薛琬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了小兄弟,事从权宜,还请谅解。”

说完,她和魏玳瑁薛玥便匆匆跟在了那带话的人身后,去了院长楼。

江南书院除了院长外,还有两名副院长。

如今院长外出,另外一名副院长也先行去了皇城准备交流赛事宜,如今这座楼内便只剩下苏启文一个人。

这也是正是他愁眉苦脸的原因。

院长一走,书院就接连发生那么多事情,让他心累坏了。

偏偏又没有个能商量的人。

此刻,他正愁没紧锁,一脸痛苦,看到薛琬等人进来,立刻迎了上去,“薛小姐,你总算来了!”

薛琬心中隐约有些不妙的感觉。

果然,下一刻,苏启文便说道,“我们派去找老周的人回来了。老周他……他……死了!”

老周是极为关键的一个人物。

但是却突然死了。

薛琬皱了皱眉,“他死了?死了多久?”

苏启文叹口气说道,“我派去叫老周回来的人,在这里,自己问吧。唉!”

书院接连出事,三个月前死了一个学生。

后来接连两个学生出了意外。

如今连老周都死了。

看来,他这个副院长是当到头了!

报信的人是书院里的杂工,满头大汗,看样子回来得很匆忙。

他忙说道,“老周家住在山脚下的镇子上,他家里没有其他人,就一个老娘。

我得到了副院长的吩咐就立刻赶下山去的,没有耽误时间,到了就只见到了老周的老娘。

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睛不怎么好,看到我竟还以为是老周。

原来,今天早上,老周跟他老娘说要出去买米,一直到了晌午都过了也没有回来。

我正纳闷着,老周放着家里老娘不管去哪里了。

就听到外面热闹起来了,说护城河里飘着一具死尸。

有人去将死尸捞了上来,竟然就是老周。

因为在水里泡着,也不知道死了多久。

不过老太太说,今儿早上老周还给她做过饭的,应该就是出门后死的吧?

官府来看了看,没有看出来有什么打斗挣扎的痕迹,因为苦主年迈糊涂了,也只知道哭。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官府也没有太细究的意思。

老太太哭昏了过去,现在邻居帮忙着照顾呢。

我就立刻赶了回来。

老周怎么说也在书院干活,他家里这种情况,这后事,少不得要书院帮忙料理料理了……”

杂工只知道叫老周回来有事,但也没有料到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心里还怪难过的。

一边说着,一边还擦着眼泪,“原本老周在书院干活,在四乡八里,也算是个体面的活,收入也还不错,邻居们都挺乐意照顾老太太的。

如今老周不在了,恐怕这老太太就要吃苦了……”

年纪大,老眼昏花,又一下子断了营生。

将来的日子,必然不好过啊!

苏启文有些烦躁,“行了,只让你说情况,没让你扯这些有的没的。”

他摆了摆手,“若是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就赶紧下去吧!”

杂工抬了抬头问道,“那老周那……”

苏启文皱着眉头说道,“你就代表书院去慰问一下,请几个人帮忙料理一下后事吧!如今书院也是多事之秋,实在不适宜再抽离人手了。”

他摆了摆手,“去账上要钱,就说是我的意思。”

杂工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薛琬看了杂工的背影皱了皱眉,不过她没有说话。

人都死了,现在线索断在了那里,她再多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苏启文叹口气,“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大事小事都不顺利起来。

书院这段时日,已经死了两个人了,真让人发愁啊!”

薛琬挑了挑眉,“苏副院长,不知道你对老周的死有什么看法?”

苏启文一愣,“啊?看法?”

魏玳瑁说道,“对呀,看法。比如说,我就觉得老周肯定不是意外溺死的。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知道我们要去找他来对质问话,他就突然死了?

而且他一个生活在江南水乡的人,居然会溺死,这岂不是在说笑话吗?”

苏启文愣了愣,随即说道,“这话……虽说生在水乡会水的人多一些,但也不是人人都会游水的。我就不会嘛!”

魏玳瑁说道,“那不会水的人,可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河边去。

你说,老周他一个要出去给家里买米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河边,还不小心掉了下去呢?

我觉得这里面就颇多疑点的。”

薛琬点点头,“对,我也觉得老周死得有点蹊跷。”

她叹口气,“不过这里的官府不作为,又没有苦主伸冤,恐怕这事儿会就此揭过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老周知道的那些真相,恐怕就再也没有办法说出来了。”

老周后山的钥匙是从哪里来的?

薛琛出事的前一天夜里,他几点锁的藏书馆的门?

第二日的早上,他是何时开的门?有没有发现楼梯上的水渍?

第二天余留下来的那条头巾,是哪一条?

为什么薛琛出事后,他要回家休息?

老周到底知道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或者,他做了什么?

这些,再也没有答案了。

第313章 扣子

线索断在了老周这里,一时让薛琬有些郁闷。

虽然她直觉老周是被杀人灭口的,而之所以有人要杀人灭口,那是因为老周是这事件里的关键。

抓到了那个杀了老周的人,应该就距离真相不遥远了。

可是,若是如今下山去调查老周的案子,那她就没有办法继续在书院里进行内部调查了。

她心里那个谋划,一时之间,恐怕也没有办法施展。

但她实在不愿意在这里久留。

所以,还是想要想个法子将此事完美地解决掉。

薛琬想了想,对苏启文说道,“老周既然没了,那许多事恐怕问不出来。我想了想,能不能再请这里的总管过来和我们聊聊?”

她叹口气,“我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的疑问了。说不定,骆总管能给我解答一下疑惑。”

苏启文脸色有些难看,“这……”

他摇了摇头,“非是我不肯请骆总管出来,而是……骆总管三日前就已经辞别离开了江南书院。”

魏玳瑁大声问道,“什么?”

苏启文有些困惑,“骆总管在薛琛受伤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你们就算见到了他,恐怕也没有什么好问的。

而且,骆总管是年龄到了,早就说好的日子要离开书院的,并不是临时起意。”

他顿了顿,“你们有什么疑问,问我,我若有知道的,一定尽量回答。”

薛琬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她若是见到了骆总管,首先想要问的是,骆总管那几日的行踪。

然后便是钥匙的问题。

甚至还想要问骆总管和老周之间的关系如何。

可若是骆总管在琛哥儿出事之前就已经离开,那就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江南书院的大门守卫森严,平时不会有闲杂人等进出,所以,骆总管离开了就是离开了,不可能再混了回来犯事。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我想问一下,骆总管手头是不是保管了所有江南书院的钥匙?”

苏启文点点头说道,“是的。”

他接着说,“他是总管,负责我们江南书院大小杂务,钥匙也在其中。万一哪边的钥匙丢了,找他就能解决问题。”

魏玳瑁问道,“那他离开了,那些钥匙给了谁管?”

苏启文挠了挠头,猛然脸色变了,“哎呀,老周!”

他忽然着急起来,“因为院长不在,书院一时没有找到接班骆总管的人,所以钥匙暂时交给了老周保管。可是老周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将钥匙还过来啊!”

说这,他立刻急匆匆说道,“来,你们跟我一起去老周的宿舍走一趟,若是钥匙不在那,那……那就是被他带下山去了!”

如今老周死了,钥匙的去向就不知所踪。

这也就意味着,江南书院除非将所有的门上的钥匙都换了,否则就留有了安全隐患。

可是院长不在,这么多的门都换个钥匙,也是要不少经费的。

苏启文觉得自己好生倒霉,院长手里几十年来屹立不倒一点事都没有的书院,怎么就在他手里三四个月,就成了这样呢!

哎,这个副院长看来真的到头了!

老周的宿舍离学生们的不太远,但不是一排。

门扉紧锁,但没关系,苏启文这时候已经急得不行,一脚就踹开了来。

老周的宿舍里干干净净的,没有多余的物品。

辈子叠得整整齐齐,地上也扫得干干净净。

他的个人物品都在,不过原本就不多,所以显得屋子里空荡荡的。

桌子上还有他最喜欢的一个木偶。

苏启文叹口气,“这个木偶是老周自己刻的他死去的未婚妻。

这东西还在,说明老周真的只是打算回家小住几日,并没有打算要走远。这可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了。

不过,钥匙好像真的不在这里。

老周这人,既然留着木偶了,怎么就忘记把钥匙留下了呢?”

这可是给他添加了好多的麻烦啊!

薛琬却皱了皱,她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薛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既然这木偶是老周最宝贵的东西,那他肯定是要随身携带的呀。

他连钥匙都没有留下,为什么只单单留下了这个木偶?

而且,我看他柜子里居然一点财物都没有,他在这里应该不是打白工的吧?”

苏启文被这么一说,猛然想了起来,“哎呀,说起来,前几日才刚发了工钱。”

薛玥继续说道,“对呀,他想回去休息几日,那也总要回到宿舍整理一下吧?他都没忘记带走工钱,却独独留下了这个木偶。

这不符合常理。

再说了,他没有忘记带走工钱,却独独忘记了归还钥匙,这也不合理啊!”

苏启文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最后叹口气说道,“哎呀,这一团雾水的,搞得我都糊涂了!”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钥匙,“看来要将所有门上的钥匙都换了!”

若是以往也就算了。

可如今是多事之秋,三个月前才有一个学生死了呢!

若是再死一个,那江南书院可就不用再办下去了。

薛琬没有说话,上前一步拿起了那个木偶。

木偶其实刻得很粗糙,若不是苏启文说的,她都看不明白刻了什么。

就更别提,看清楚这是一个女孩子了。

想来老周虽然在书院干活,但其实文化程度并不高,也不懂雕刻,只是凭着自己的感情来刻画了初恋情人的模样。

这木头的材质也很普通,是不值钱的黄杨。

因为年代久了,甚至还有些发黄干枯。

底部还有些裂开了。

薛琬目光一亮,忽然将木偶翻了过来,只见裂开的底部里面好像有闪着亮光的东西。

她想了想,用一根簪子将里面的东西给挑了出来,居然是一个金扣子。

扣子……

魏玳瑁惊呼,“扣子!是……是陆斯文的扣子吗?”

彷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

连薛玥也大声惊呼,“啊,我知道了,朱萸的信根本就没有寄出去,因为有人将它截了下来。

是老周!

老周将那封信截住了,然后将扣子留了下来。

他不愿意让陆家的人知道,陆斯文的死有蹊跷。

他果然有问题!”

第314章 信号

确认了老周有问题,反而让原本复杂的局面简单了起来。狂沙文学网

老周的况,薛琬已经从苏启文口中得知了。

非常简单。

住在山脚下镇子上的老周自小父亲就死了,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

他在同镇上曾有一个未婚妻,两个人投意合感很好,但那姑娘还未出阁就得了病死了。

这老周别看是条莽汉,却也是个长之人,从此之后,竟一直想着那未婚妻,再也不曾娶妻。

如今已经有四十来岁了,还是个单汉。

二十年前,江南书院初开,因为材高大魁梧,又是本地人,老院长怜惜他一个人奉养老母,便将他招进了书院。

一开始是当护院,也干些粗重的力气活。

这两年年纪大了,便转而开始管理后勤,主要负责藏书馆的清扫和开门关门的工作。

每十天有一假,回镇上给老母亲买点米面,再给邻居买块什么的,以拜托邻居帮忙照看老母亲。

老周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常作息也很规律。

他的生活二十年如一,没有什么变故。

也未听说他或者他的老母亲最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在书院内,他虽然不容易亲近,但也不凶,和所有的学生关系都普通。

所以,老周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交流团的名额才会和陆斯文的死扯上关系。

那么,就一定是那个山洞里有鬼了。

魏玳瑁低声问道,“既然是书院的山洞,要不然我们就让苏副院长带我们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连续三个人,都是因为进入了山洞的内腹才死的死伤的伤,要说里面什么都没有,那也很难让人相信的。

与其如此,在这里瞎猜,还不如真的进去看看。

薛琬却道,“山洞定然是要进去看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先做个实验,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她顿了顿,“玳瑁,你要帮我!”

魏玳瑁的目光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简直要把头都点到了前。

“嗯嗯嗯!包在我上了!”

有些事不急在一时,天色也不早了,三个丫头看了看薛琛,和两位长辈说了一会儿话,便就去了自己的屋子。

因为这所客院不算太大,所以三个人决定住在一屋。

入了夜,魏玳瑁小声说道,“明后我外祖父应该就会到了。等他来了,许多事就方便办了。”

她笑嘻嘻说道,“这里是江南地界,我外祖父说的话,可比你父亲和二伯父要好使。

再说了,这边也有不少我外祖父家的铺子,到时候查个事什么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要不是因为她这次出门压根没打算要去外祖父家,随并没有携带信物,这里的掌柜伙计都不认识她,否则的话,像老周那点破事,她一准给查个底朝天。

不过,等外祖父来了也是一样的。

也不差那么一两天的。

薛琬点了点头,“我知道,县官不如现管。再说,我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虽然桃李满天下,但官场里的人却是不认的。

二伯父倒是礼部的要员,可这次是私事出访,又不是奉了皇命,府衙的人恐怕也不会尽心尽力帮忙查案。

再说了,这里的府衙不知道是不是和郴州的一样,早就已经不是……府衙应该有的样子了。

二伯父的话,也是不管用的。”

她叹口气,“老周的事还是要继续查的,这对我们找到真凶很有帮助,我们如今也只能等着你外祖父来帮忙了。”

魏玳瑁笑嘻嘻说道,“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薛低声问道,“那这两天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琛哥儿出事了,现在老周也死了。

她总觉得有一个很大的谋正在张网,说不定还要死人……

薛琬摇摇头,“当然不。”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明我和玳瑁要出去做点事。你就在屋子里和我父亲他们在一起,哪也别去。”

薛忍不住撅着嘴,“你们去干大事又不带我!”

虽然不知道她们要去干嘛,但总觉得是要去做危险的事。

她不怕危险,就怕不能为琛哥儿多出一分力。

薛琬摇摇头,“这又不是去玩,你去了反而多一分危险,没意思。”

她顿了顿,“原本我是想一个人去的。但我也不清楚对手到底是什么,是人,是鬼,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或者是一群鬼。所以,我先去,让玳瑁暗中跟在我后面,当一枚暗棋。

玳瑁学过点功夫,虽然也是绣花拳脚,不过总比没有强。

再说了,真的遇到什么事,她外祖父名头摆在那,多少也是个威慑。”

薛这才不说话了,“那好,我们约定好一个时辰,若是你那时候不回来,我就立刻找人求救。”

薛琬笑嘻嘻摇摇头,“不必那么麻烦。”

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根小棍子来,“我这里有报讯的东西,若是我们遇到的危险需要求援,会往空中发信号,你看到我们的信号,就立刻去找苏副院长带人来找我们。

若是我们没有拉信号,即便回来得晚一些,应该也是没有危险的,你就不必让人来找。

这次我想要低调一点,等到我确认了一些事之后,我们再光明正大去那个山腹。”

薛眼睛都直了,“你……这么好的东西你哪来的?”

她咬了咬唇,“难道你从家里带来的?可你好端端,带这个做什么?”

薛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其实是我从萧大哥那得来的,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没想到也能有个用处。”

这话倒是真的。

临行前,萧然死命往薛琬怀里一塞,吓得她直往袖子里藏,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

结果偷偷翻开来一看,居然是信号弹。

这玩意儿,前世在千机司里也算用得频繁寻常的,所以她一看便知道是什么。

可若是个平常的姑娘见到了,岂不是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话一说,对面两个姑娘就彼此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魏玳瑁直截了当说道,“你们两个人倒是有趣,连信物都那么脱俗。”

男女定,有的送金银珠钗,有的送古玩珍宝,就是送书画送雕刻的也是有的。

但送这什么报讯器的还是头一份。

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活该这两个人眉来眼去是一对啊!

第315章 裂墙

薛琬当时收下这礼物的时候也没有细想,不过这时候才发现,居然还真用得上。

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她才不管魏玳瑁和薛玥心里想什么呢,翻身便上了床,“明日还要干活,今儿都早点睡吧!”

薛玥虽然没能跟着去成,但心里觉得自己担负着七妹和魏玳瑁的后路,也是相当重要,一定要养足精神,以免耽误事儿。

所以,竟也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三个姑娘便就醒了。

她们照常去看望了薛琛,见着孩子仍是老样子,心里都有些纠。

薛琬今日要进山洞,但这些事她还没有和父亲二伯父提过。

这时候提,没有什么好处,毕竟只是个猜想,很多事情还需要查证,所以贸然提了,只能让两位担心罢了。

另外,她也怕二伯父会直接组织人进山洞。

若是这样,那山洞里到底有什么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因为对方肯定不是傻子,知道你们一帮人进去搜查,那一定是将所有的线索都擦干抹净了。

她三个吃了早餐,为了以防万一,她和魏玳瑁还偷偷地各自藏了点干粮在口袋里。

然后便跟两位长辈告辞。

等到出门之后,两个女娇娘摇身一变,成了书院的学生。

仔细一瞧,薛琬居然扮成了林焕的模样。

而魏玳瑁则是成了乘风的样子。

两个人从小路一路往后山而去,不多时,便到了那扇铁门。

薛琛他们因为瘦小所以可以直接从铁栅栏里挤进去,可是薛琬和魏玳瑁却不行。

她们两个年纪大了,胸口都开始鼓鼓胀胀,尤其是魏玳瑁,还颇为雄伟,不可能挤过去。

但薛琬却丝毫不急,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一根铁丝,在那锁洞里搅拌了几下,门居然就开了。

魏玳瑁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简直五体投地。

她不敢说话,怕有人跟着她们,只是用那种羡慕和期盼的眼神望着薛琬,无声地说,“我要学!教我!我给你钱!”

薛琬冲她笑笑,点了点头。

然后又忽然大声说道,“乘风,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你先回去照顾你家公子爷吧!”

这声音若是林焕听见也要吓一跳,毕竟和他一模一样。

魏玳瑁知道,这是生怕有人在暗中监视,所以故意这样说的。

但她还没有学会怎么如同乘风一般说话,所以,便只能点点头再挥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然她不是真的离开,稍微走远一些,便又从别的地方悄悄折回。

从此,薛琬在明,她魏玳瑁就在暗了。

薛琬前世受过专业训练,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

很好,鱼儿上钩了。

她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一般,就进入了山洞。

果然,如同林焕和朱萸所说一般,进入山洞之后就能立刻看到储藏食物的地方,满满当当堆满了蔬菜水果还有肉类。

这山洞很是风凉,算是天然的地窖,存储的食物很长时间都不会坏掉。

江南书院毕竟是在山上,平时要下山采买也是挺辛苦的。

下山不易,就只能多买一些储存起来。

否则,那么多口人要吃饭的,万一遇到打雷下雨极端天气,那没法下山,岂不是就没有好菜吃了吗?

薛琬有备而来,手中带着的便不只是寻常的火折子,而是一种特制的铜油灯。

油灯有玻璃罩子盖住,哪怕有风有水都不会灭掉。

这是她之前从二伯母的船上拿的,当初想的也很简单,他们接了弟弟直接回去,说不定是要走陆路的,到时候难免赶夜路,有这么个东西在,照明也是方便一点。

但没有想到,居然用在了此处。

油灯照射之下,薛琬走向了第二间,照着林焕他们的话,她很快就发现了那个阶梯。

阶梯确实很窄,而且旁边没有围栏,所以不存在有人特意堵在了半路上,就为了推朱萸下楼。

所以,朱萸很大可能是被人从背后推下去的。

要不然的话,正面相对,是不可能达到推下楼的效果。

除非那个人武艺高强,之前一直都盘旋在半空之中。

可是薛琬四处看了一下,这山洞很高,中间没有任何攀附物,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没有能耐做到。

何况,若真的是武林高手,那么要害死这几个学生,也就不需要推这个动作了。

可是,这就解释不通了。

照林焕的说法,当时他和琛哥儿是在平台上的,两个人在一起。

好吧,这应该是真的,若是说谎的话,琛哥儿必定也会对乘风提起。

那么那个第四人,又是怎么能夹在他们三人之间的呢?

薛琬没有理会那个平台。

她已经知道阶梯一路向上,就是平台,平台上什么都没有。

而且平台的外貌她在藏书馆的一楼也能看得很清楚。

所以,她决定先进去再看看。

因为听到这几个孩子的说辞,他们对于这个山洞的认知,也就仅仅到这里而已。

可她一路所见,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存在。

这里虽然很黑,可是她的油灯却十分亮,几乎是一览无余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就是这里本来有的东西,被人移走了。

但不可能是往外移动的。

除了那扇铁门之外,这里到底是江南书院的地盘,若是往外搬东西,还是很容易被人撞见发现的。

所以,必定是又向内了。

而且,这山洞回声很大,想来这才是刚刚开始,里面的空间还大得很。

薛琬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身上有藏着各种毒药毒针,这次她准备周全,连暗器都带上了。

所以,她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哪怕对方是个野人,力大无穷,她一看形势不利,就立刻发暗器走人也是来得及的。

再说,魏玳瑁不是还跟在后面嘛!

她临走之前也给魏玳瑁全身上下都装备了一番,到时候,若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她相信魏玳瑁一定可以拯救自己的。

所以,薛琬没有犹豫,立刻进了后面的屋子。

仍旧是空空的一座石屋,只不过这一次,有一面墙是裂开的。

第316章 黑影

那墙体很厚,大约是有五指之宽,看材质应该比较坚固。狂沙文学网

却不知道因为何缘故,从中间开始歪歪斜斜裂了开来。

裂口不是很平整,但却露出缝隙来,薛琬可以从那缝隙间影影绰绰看见里面的形。

是一个更大的空间。

因为太黑了,自己的油灯又无法照得那么远,所以只能大概看清一个轮廓。

中间是空的,周围有两排鼎,其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心里微微一凛,伤害了琛哥儿等人的那个幕后真凶,想要掩盖的是这个吗?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座石墙裂开了,但顶多只能看到里面的形,想要进去却还要另外想办法。

薛琬不由在四周摸索开来。

她前世在千机司受过训练,知道这种地窟山洞有很多都是设置了机关了,有些是为了掩盖一些秘密行动,有些是古代皇帝为了追求成仙道而设的仙宫,甚至还有些是达官贵人的墓。

总之,一旦在这种山腹内建立了石室,那必定是藏着各种机关的。

这种看似没有门的,其实只要细心寻找,就可以找到门。

果然,不多时之后,薛琬就在隔壁的墙面上摸到了一个很微小的圆点,圆点是活动的,当然不仔细摸索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

这个点按下去之后,应该就会有一扇门徐徐打开。

到底是要按还是不按呢?

若是按了下去,那万一门一放断,自己就彻底进入了别人的地盘。

这种地方机关重重,就是自己能一一破解,但到底也是森的。

而且,她其实对这里藏着的秘密并不感兴趣,只是想要找到伤害自己弟弟的凶手罢了。

可若是不按下去,那难道要返回去吗?

那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若是自己停止了行动,那个人会作何反应呢?

是会立刻杀她灭口。

还是等到下次再……

不,不行的。

薛琬想到自己如今顶着的是林焕的面孔,若是那个人不立刻对自己发难,那遭殃的可就是林焕了。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要按下这按钮。

正当这时,后忽然传来嗖嗖的声音,有两支镖叶飞了过来。

薛琬耳聪目明,自然随躲过了。

可当她转过来之后,却发现四下空dàng)dàng)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但是上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她心下顿时有些骇然,有人就在这间屋子里盯着她,可是她却看不到对方的人。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一想到朱萸的遭遇,她心中难免有些毛毛的。

不过,为前世千机司主,就算面对的是鬼神,她也照样要气势如虹。

她低着声音说道,“是谁?躲在暗的角落里算什么英雄好汉?敢不敢站出来,和我面对面打一场!”

话音刚落,又不知道从哪里出两枚飞镖来。

这一次,薛琬没有躲开。

她刚才说话的时候掏出了随携带的金丝手。

就算飞镖上涂抹了毒药,她也不怕。

所以,这次,她徒手就将飞镖接住了,接着手中的油灯的光亮,她看到这枚飞镖居然是黄金打造,上面的雕花有些特别。

古朴,圆润,有质感。

居然还是个古董。

她随手便往兜里一揣,“我觉得有话我们应该坐下来面对面地谈。你这莫名其妙地乱一通,完全就不讲道理嘛!”

这下,又来了两枚飞镖。

薛琬有了经验,接得比刚才还稳。

她皱了皱眉,“你若是不愿意我再进去里面,那我不进去就可以了,你只要说出来,又何必非要这样动武呢?”

敌人在暗,她在明。

老实说,也就是对方一下给两飞镖,若是一次给二十个飞镖,那她总会被流镖中的。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还是需要寻找突破口。

薛琬一边想着,一边将第一次那两枚飞镖也捡了起来放进了口袋。

笑话,这都是黄金打造的,分量还都不轻,值不少钱,就这一块够寻常百姓家过一辈子的了吧!

用镖的人不心疼,她还是节约的。

既然已经引得人出来了,那必定要将人擒获,否则的话,哪怕自己打赢了,对方逃走了,说不定下次还要继续找麻烦。

可下一次就不是自己了,而是林焕。

林焕一个文弱书生,根本吃不起这人的一镖。

这样想着,薛琬忽然便按下了那个圆球,轰一声,果然裂开的那扇石门,一下子就开了。

她笑着说道,“你这个人我和你好好谈的时候你不出现,非要当缩头乌龟,现在爷爷我不想和你好好谈了。

你想要守护的秘密是什么?为了这个秘密,你不惜数次三番杀人,而且杀害的都是无辜的孩子,那一定是个了不起的秘密吧?

可是现在,我就非要让你的这个秘密大白于天下!

来呀,出来追我呀!我就是要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

难不成还躺着什么天子的尸不成?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人间早就改朝换代多少年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飞而入,手中的油灯立刻将这个空旷的大间照得明亮。

果然是一个大厅。

中间空空的四方,四个角落各摆放着铜鼎。

正对着她的,是一扇更大的门。

薛琬笑着说道,“看来我猜得没错了,这里面是个大墓吧?而你,是守墓人吗?”

她语气忽然一变,“但你这守墓人也当得太不灵活了,有人侵犯你守护的领地自然是一回事,可是那几个孩子只不过进来取了东西罢了,根本就没有走到这里,你怎能将他们都害了?

我原本对这里根本不感兴趣。

但是既然你兴风作浪害人,那我就只能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了!”

那道目光仍然黏在她上,可是四周仍然没有出现人。

薛琬此时已经不害怕了。

因为外面的裂缝门并没有落下。

她进入之后已经飞快地观察了四周,看到这门的机关安然无恙地卡在那边。

只要机关不断,门就不会断。

而她虽然一直往里面走,但目光却不曾离开机关太远。

只要门有所异动,她立刻会原路返回。

果然,在她说出这段话后,藏在黑影后面的人终于熬不住了。

第317章 守墓

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但忽明忽暗的石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多了一个人。

不,也许不能将它称之为人。

因为它全身都被黑色的麻布包裹着,连脸都包住了,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人是鬼。

薛琬挑了挑眉,“怎么?终于不当缩头乌龟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镖来,“这是百年前流行过的花纹和雕饰了,做工也是陈旧,想来,这东西都是墓主人的陪葬品吧。

这就不对了。

墓主人如果是百年前的人物,那守墓人的你,难道也过了百岁?

若不是如此,难道守墓这个职责,是你们世代相传的?父传子,子传孙,愚公移山那样?

那也太可悲了吧?

一个死透了百年的人,居然还能奴役活着的人?真是可笑。

喂,守墓人,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吗?

这里的墓主人死了不知道多久了,可你还是活生生的啊,难道你不需要有自己的生活吗?”

那个东西又射出两枚飞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闭嘴。”

“我的生活如何,不需要你的评价。你擅闯这里,就是死罪,今日你无法离开的,乖乖束手就擒吧!”

薛琬咯咯咯咯笑,“呀,你还会说话呀!

看来我猜的没错,你果然就是守墓人家族的子弟。

啧啧啧,这墓主人看来来历不小,不会真的跟我说的是个天子吧?

我来想想啊,自古皇城一直都是国都,天子驾崩,自然是葬在皇陵,哪怕改朝换代,但各代皇帝也都是葬在皇城那边的。

可还从来没有听说,有哪个皇帝葬在了江南。”

她顿了顿,“若是墓主人是个天子,那你给已故的天子守墓,倒也不算丢人。

可若他连天子都不是,就只是个寻常贵族,那你也太丢人了吧?

王侯将相,生前哪怕再大的功勋权势,死了就尘归尘土归土了,哪里还有什么能值得别人几代都守着坟墓过日子的?

我看你,也不像是贪财之人。

否则,你射出的这八枚金镖,就可以换来荣华富贵一生了。

更别提这里面还有别的宝藏了。

所以,真的是俯首甘为守墓人?”

那人冷喝一声,嗓子哑到都快干掉了,“无知小儿闭嘴!我主上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薛琬眉头一挑,“你主上?

哦,这么说来,居然是位王了。

不过,没能当成天子的王,也跟寻常贵族没什么两样,若是你家主上起事成功,也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他呀,应该在皇城!”

其实,她不断地说话,除了是想要猜到墓主人的身份,也有一方面是想要分散那人的注意力。

那个人别看时不时扔一发镖,可是并没有使出全力,若是他真的全力拼杀,那自己或许不是对方的对手。

毕竟,如今的身体和前世经过千锤百炼的身体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说白了,如今的她,身体还是个娇娘,只不过凭借过去的经验才可以勉强应敌,但真的迎敌,那还是差得远了。

那人听薛琬越说越不像话,显然有些生气了,“我让你闭嘴你听见了吗?”

他冷哼一声,“不过,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让你活着出去,所以,你早死晚死也是一样是死。”

这时他忽然听到薛琬笑了起来,“真的吗?”

她笑嘻嘻说道,“若是你的主上知道你就是这样对待有功之臣的后代子孙的,那他该怎么惩罚你?”

那个人愣了一下,“你又在胡说!”

薛琬笑嘻嘻说道,“是我误会了你家主上,你家主上确实是真龙。

而且年代比我猜的还要久远,居然不是盛朝的主上。

他是乾朝的末代皇帝哀帝对不对?

真龙确实是真龙,只不过是条生不逢时的龙。

他才刚上位一年,就被盛朝的太祖给打趴下啦。有人说,他已经死了,但也有人说,他出家了。

没有想到,他最后的下落居然是在这江南水乡,倒也算是有品味了。

嗯,给条真龙当守墓人,还是要比给那些王爷将军守墓有意思点的,只不过,你确定还要继续下去吗?

哀帝死了可有几百年啦!

这几百年里,改朝换代不说,人世间的变化简直沧海桑田啊。

你家祖宗当年被钦点守墓,你都不知道是第几世的孙了,难道还要继续守着这一条规矩,过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吗?

值得吗?”

虽然这样说,但薛琬心里却在想。

这个守墓人,都传承了很多代了,那想必守墓只是他们的一个身份。

他们一定还有正常的身份,也娶妻生子有营生。

这个人杀掉了陆斯文,肯定是陆斯文去而复返发现了那裂开的石壁,他害怕陆斯文将此事传出去,才杀人灭口的。

同时也是想要造成一点威慑,让这些学生别没事就往山洞这里跑。

但是没有想到和陆斯文要好的朱萸来了,后来薛琛也来了。

那么,让她来猜一猜,这个守墓人的现实生活中的身份吧。

薛琬笑着说道,“我说你也是迂腐。

这破墓被发现就被发现了,几百年前的事了,就让他们都往事如烟吧!

你应该已经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生活,没有这档子事,你原本可以过很好的生活,可是现在一切都毁掉了。

你杀了人,现在手上攥着人命呢,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生活了。

戴上你那丑不垃圾的面罩,你就是个活在阴暗里的可怜虫守墓人。

可是摘下来,你就是个杀人犯。

你说,为了这不知道几百年前的白骨,值得吗?

要不然这样,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这里面的金银珠宝,我不要,你都拿着,能带走多少带多少,拿着钱你就远走高飞,然后我给你两日时间离开,等你离开后,我再报官。

你说好不好?

你们家守了这里几百年了,拿一点陪葬品也是应该的。”

那人听到这里,骤然发怒起来,“我让你闭嘴!”

手中一扬,二十枚金镖同时射出,就跟薛琬所料,难免会有几枚来不及躲闪。

正当她暗叫不好,觉得这次要见血的时候,忽然有个宽阔的背影挡在了她面前。

第318章 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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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危险

薛琬震惊道,“那老周也是你杀掉的?”

那个人嘿嘿一笑,在这黑暗里显得特别阴森恐怖,“对呀,若是你们不去找他,我当然不杀他,但若是有人要找他,他一定将事情都说出来了,那我怎么还能留他?”

他忽然靠近了一些,“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一并说了吧,黄泉路上,也好做个明白鬼。”

薛琬张了张嘴,“你好像很自信你一定可以杀掉我们,喂,你会不会数数啊?

你现在只有一个人,我这里却有两个人。

你以一敌二,真的就这么自信一定可以胜?”

她拍了拍前面那位大兄弟的肩膀,“喂,好像被小看了呢!怎么办?”

那个人说道,“你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虽然带了一身的工具,但那又有什么用?

这个小伙子比你强一点,但和我比起来可差远啦。

而且你们现在在的是我的地盘,我自小就在这里长大,这里就和我的家没有区别。

所以,你们要在我的地盘赢过我?那真的痴心妄想。

我甚至都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让你们两个一起死在这里,信不信?”

话音刚落,那个人忽然身子一闪不见了,只剩下他的声音在咆哮,“哈哈哈哈,你不是想要进去看看帝陵吗?

你不是想要找回你先祖的东西吗?

好,我成全你,你就进去啊!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那我就成全你,让你死在主上的帝陵之中,也算是对你林家的恩赐了。

去吧!”

“轰隆”一声,那扇石门忽然就掉了下来,一点征兆也没有。

而更可怕的是,薛琬一直观察的那个玩意儿,居然一动都没有动。

居然……居然这个机关只是一个摆设,真正的机关在别的地方!

石门一关,屋子里便莫名地可怕起来。

虽然薛琬手中有油灯,可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却源源不断从地底下涌上来,让人有些发抖。

她委委屈屈地抬起头,望着男子说道,“怎么办?刚才可以走的时候我不走,现在自己作死还将你也拖进来了。”

男子温柔地一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没事,不过只是一个帝陵罢了,刀山火海我都陪你一块儿闯。”

莹莹的油灯灯光下,赫然是萧然的面庞。

薛琬这才笑了起来,“刚才那扇门叫断龙石,一旦被切断下来,那就只能在外头才能找到机关打开。

怎么办?

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就在这里等,我让魏玳瑁跟着我的,她看我久不出去,必定会忍不住进来寻我。

她很聪明,一定可以找到机关。

只不过,那样就很危险了。

毕竟那个黑衣人刚才也不知道是进去了还是出去了。

若是他进去了倒好,若是他在外头,只是想要熬死我们,那魏玳瑁过来可就危险了。”

她顿了顿,“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进去。

这里是前朝哀帝的陵墓,居然过了几百年还有守墓人,我想里面一定藏着点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嗯,我有点好奇心。

又觉得,但凡是这种地方,必定会有不少金银财宝。

所谓富贵险中求嘛,其实也是可以进去一探究竟的。

啊,你可不要觉得我这个人贪财得可怕,为了金银珠宝连命都不要了。

其实我这样做,也是想要将那个人吸引进来。

他自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熟悉得很,进出自由,肯定知道这里不只有一条出路。

所以,我们越是进到里面,他也是害怕我们得到秘密,所以,就不敢在外头啦。

只要他进来,那他就没有分身去对方魏玳瑁啦。

所以,我们得救的机会呢就有多了一点点。

十一,你说我聪明吧?”

萧然满脸宠溺地点了点头,“嗯,你聪明的。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姑娘,天上地下,最聪明的。”

他拉住了薛琬的手,“好,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没什么可怕的,我们现在就进去看看吧!”

薛琬“噗嗤”一笑,“说得就好像是要去逛自家后花园似得。”

她指了指那扇高大的石门,“既然是帝陵,想必里面的空间还很大,这扇大门开了,才算是真正地进去陵墓了。

不过,要想进去可没那么简单,还是要找到机关才行。

而且,我估摸着,若是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还会触发机关。

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咱们都必须要分外小心。

我的意思是,你得都听我的。”

萧然低低地说道,“我本来就都听你的。”

薛琬脸上微微一红,还好是在昏暗的地宫,能够照明的也只有油灯而已,她赌一万斤酱牛肉萧然看不见。

她轻轻咳了一声,“嗯,那你跟着我,一步不离,我先看看这里的情况再说。”

到底只是门厅,所以看起来没有什么复杂的机关。

不过,地上的青砖却有些古怪,每一块的花纹都不甚相同。

薛琬想到了刚才那个黑衣人,走位很是花哨,仔细一想,应该是乾坤阵法。

还好她见多识广,这些玩意儿没少知道,所以,便从怀里掏出刚才收集到的金镖,朝着几个位置扔了过去。

她笑嘻嘻拍拍手,“嗯,就是乾坤阵法的庚字诀,你跟着我走就能保证不触发机关。

不过,大门的机关应该在哪里呢?恐怕得好好找一找。”

既然找到了安全的走步,那找机关就变得容易一些了。只要像刚才那样仔细观察墙面或者铜鼎上的凸起物就可以了。

但这需要费些时间。

薛琬将窍门告诉了萧然,一边观察,一边问道,“你怎么会来了?按着你这速度,是不是我刚走,你就又搭了船跟了过来?”

萧然看了她一眼,“你发射了求助信号弹,我怎么能不来?”

薛琬张了张嘴,“啥?啥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下一刻,她就猛然想到了,之前魏玳瑁看到她藏的那几根信号,还以为是烟火,想要拿出去放。

只不过,被她阻止了罢了。

那么这样看来,后来魏玳瑁这家伙还是趁着她不注意偷偷地将信号弹当烟火放了?

而且还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

第320章 机关

薛琬叹口气,“是玳瑁……”

她有些抱歉地望着萧然,“你在皇城如今正是业务繁忙的时候,正好需要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却因为我,来了这里……耽误了你的正事。”

秋闱已经过了,再过不久就要放榜。

虽然说襄阳王谋逆一事也正是当时发生,但这些并不影响秋闱的放榜。

放榜之时,萧家必然要派人来打探消息,一旦找不到人,那可就要出事。

按照之前萧秀秀的说法,这次说不定萧家二叔也要亲自前去皇城,到时候一打听,难免就会知道萧然。

再加上两个孩子凭空不见了,不联想到萧然身上才怪。

萧然却笑着说道,“我这次是奉旨出来办案的,是陛下亲命。所以,不耽误我的事。”

他顿了顿,“再加上我沿途之中看到郴州已经成了恶魔掌境,也有心想要将那边的土给动一动,所以,这次江南来得算是甚妙。”

萧家二叔去皇城了更好,萧家没有人当家作主,他正好给他们抄个底朝天。

老爷子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也愿意给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若是老爷子甘心给二叔当刽子手,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薛琬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是了,我居然没有想到。”

她顿了顿,“正好,皇城近日有大乱,你不在,也能更撇清一些,将来回朝,你底子又干净,又有功勋在身,陛下必定要重用你的。”

只要萧然打出了名号,在陛下跟前挂上了号。

那么就算萧家当萧然死了,也要将他承认下来。

一个一心想要打入皇城却还没有半点指望的萧家二叔,一个已经打入皇城并且得到了陛下青眼的萧然。

孰轻孰重,萧家的族人自然知道该怎么样选择。

当初,萧家二叔借兄长的死逼死了寡嫂和侄子上位,不就是打着能够让萧家重新回到皇城的旗号吗?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停观察墙面和地面。

忽然,薛琬笑了起来,“找到了!”

她笑起来容色娇艳,恍若灿阳盛放,一时让萧然看得呆了。

他也笑了起来,“我早说了,天上地下你最聪明了,哪里会有你解不开的谜题?”

果然,薛琬按了下去,那扇大石头们徐徐开了。

就在开门的瞬间,里面的石墙上忽然亮起了一整排的烛火,顿时将整座地宫照得通明。

是鲛油。

传说中大海有人鱼,人鱼熬成的油制成的火烛万年不灭。

哀帝虽然是个亡国之君,可是他逃离皇城时却还是带出来不少好东西,能支撑这整座地宫的鲛油,恐怕要超过万斤。

薛琬不由有些期待了。

这些鲛油的价值就富可敌国了,那么在地宫里面还有什么更值钱的东西呢?

若是寻常帝陵,哪怕里面的陪葬品再丰富,也不可能会有世代相传的守墓人。

既然守墓人存在,那必定这座帝陵里面会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她的好奇心一下子膨胀到了极点。

但同时也不由生出几分紧张感来。

是了,那个黑衣人能那么笃定让他们进去,看来已经不害怕他们可以窥破秘密了。

那既然不害怕,必定是因为里面危险万分,黑衣人有足够的把握可以让他们死在帝陵之中。

那样的把握,预示的是前面的路必将是极致的危险。

所以,之后的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了,不可行差踏错一步,否则,真的葬身于此,都没有人有办法来给他们收尸。

她自己也就罢了。

反正也是活过一次的人了。

而且这辈子家人应该都好好的,不会再卷入是非,可是萧然的美好人生却才刚刚开始。

好不容易要有一个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人生了。

却要陪她葬送在此?

她不甘心,也不舍得。

薛琬收起了刚才的小得意,更加谨慎了,“你要紧紧跟着我的步子走。

这地方很邪门,连个门厅都要按照乾坤八卦来布阵,里面自然更加凶险。

不过所谓风险更大机遇就更大,搞得不好,咱们这次还能再发一笔大财呢!”

摄政王只是要谋反而已,就藏了那么多的宝藏。

可这次是一个真正的帝王陵寝。

若是能搞到了这笔财富,她都可以自立为王了,根本不需要再被他人左右自己的命运。

萧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这可和他在坊间听那些说书的闲扯不同。

他凝眉,望着眼前长长的被火光照亮的道路说道,“你的意思是,这条路看起来光明平坦,但是也许遍布机关?”

薛琬点点头,“对。”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最后两块飞镖,扔了出去。

只见穿过的地方,墙体之上突然出现乱箭无数。

若是有人贸然踏步前行,岂不是早就被射穿了身体成了一个刺猬?

她叹口气,“这帝陵已经有几百年了,以前也曾经有人闯进来过,不过尸体早就被守墓人处理掉了。”

萧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薛琬指了指地上的乱箭,“这是我朝所用的箭矢。想来这机关里面的箭用完过,所以守墓人才会补充新的进去。

至于尸体,当然被拖走了。

若是没有人守护这陵墓,我们进来就看到尸体,岂不是就知道要避开风险吗?”

她已经没有飞镖了,好在她来的时候口袋里带了一袋子铜珠。

铜珠射出,一开始还有飞箭,但是过一会儿就没有了。

萧然问道,“现在应该安全了吧?”

薛琬却摇摇头,“空中没有东西了,但是不代表地上安全了。你仔细看那些地面上的石砖纹路,还是有点奇怪的。”

她又撒出一把珠子,“你看,石板砖头掉下去了。”

地面上本来平坦的砖,忽然之间,就错落有致地掉落下去,一眼看不到深度。

这若是人踏步上去,岂不是一下子就跌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怪不得守墓人觉得我们进来必死无疑,这还是门口呢,就有那么多的杀招。来,我们从剩下的砖上跳过去吧!现在应该是安全了。”

第321章 宝物

薛琬前世也闯过不少古墓。

千机司这种地方,除了是陛下的眼线,也是陛下的尖刀,有时候也要充当陛下抢劫掳掠的工具。

陈王那时候刚刚登基,百废待兴,手中缺粮。

所以,便要不断地寻找金银。

先是从朝中的贪官污吏开始下手,反正在朝中混的,哪怕像程谨之这样的人,也有一堆黑历史。

一查一个准。

随便找几个理由,就可以抄了他们的家,所有的财产没入官中。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所以,薛琬便带着手下开始替新陛下四处寻宝。

那些有名的古墓,除了帝王陵寝外,其他的什么大将军啊大丞相贵族啊,别的地方没有记载,但千机司却是有一点记录的。

于是她就顺着那些记载到处勘探。

十之**都是确有其事的。

大墓盗了好几座,终于凑够了金银财宝,让陈王安稳地度过了当时的朝局。

其实,帝王陵寝也是知道几个都,但陈王自己当了陛下,对前朝的帝王也多少有一点敬畏之心。

或许,也是因为害怕自己盗了别的帝王之墓,将来自己也会遭到报应吧。

所以帝陵他从来都不碰的。

这还是薛琬第一次来到帝陵的地宫。

虽然大体上的地宫都差不多,但到底是帝陵,还是要更气派豪华一些的。

别的不说,就光说石壁上栩栩如生的壁画,若是能将石壁带出去,那也是价值连城。

但这会儿,两个人的目标都不在此。

首先要保住性命。

保住性命的前提下,再看看能不能捞一点回去,这才是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好不容易第一关过了,到了一个月牙门处。

以为峰回路转,终于可以进入主殿了。

居然前面是一个影壁。

影壁左右分别通往两个不同方向,看起来是两条路。

薛琬皱了皱眉,“通常古墓里做这种手法的,都是一虚一实。

若是我们不选好对的路,那么可能一条道走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条错的路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会有各种危机四伏,也许直接就是一条思路。

所以,十一,我们一定要考虑清楚了再往下走。”

她抬头仔细观察影壁上的画。

左侧的,都是些花团锦簇,右侧的却有些蛇虫鼠蚁之类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含义,意味着什么。

萧然面色严肃,他沉在里面也在观察这些壁画,“左边画的是花,看起来好像是一条花路,可是,你仔细看,这花却是食人花。

而右边的则是些蛇虫鼠蚁,但你再看,蛇是翠青蛇,这种是无毒蛇,对人造成不了伤害。而虫则鼠蚂蚁这些,虽然看起来恶心,但却是怕人的。”

薛琬笑眯眯地捏了萧然的脸一把,“真不错,那就走右边吧。”

萧然微微有些吃惊,“你不再看看?”

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对该走哪边一点自信没有,毕竟他没有经历过这些,也不知道造墓地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万一……万一……人家想的是和他相反的呢?

薛琬却道,“不,你想的是对的。

这里是帝陵,哀帝可不想要死后别人光临自己的墓穴,所以才会在这里放置那么多的机关。

所以,他的影壁上其实是误导别人的。

但,因为还有守墓人的存在,所以,影壁之画又会多一点提示。”

她笑了笑,“但不论走的是不是对的,也无所谓啊,总是要选择一边走的。那我们不妨就试试看自己的思路对不对,了不起,再找出路就好啦。”

萧然却道,“万一我们选了死路,岂不是?”

薛琬摇摇头,“我虽然以前没有探过帝陵,但我想,所有的陵墓都是人造的。

这些工匠花费数年数十年来造一个陵墓,是否要进出吃饭休息呢?那就算是死地,是不是也可能会留有一两个求生出口呢?

所以问题不在于是生地还是死地,而在于,我们是不是有足够的运气可以找到活路。”

她顿了顿,“更何况,这个墓和别的有些不同。

这里是有守墓人的。

我一直相信,守墓人是这里的一个变数。

所以,选择右边应该有七八成把握是对的。”

萧然点了点头,“也罢,就算选择了一条死路,那也有我陪伴你左右,我总是会竭力护你周全的。”

他笑着伸出手来,“琬琬,拉住我,不要放开。”

两个人手拉手进了右边的道。

身后不远处,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皱起了眉头,“这两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居然闯过了一关又一关,就好像知道这里的机关遍布一样……

这怎么可能?

别说是外人了,就是我们这些守墓人,也曾经受过机关的伤……”

他曾经有一个哥哥,和他一起成了守墓人。

但是哥哥有一回不小心触发了一个父亲遗书上没有记载的机关,当场就被乱箭射死了……

黑衣人身子微微震动,“莫非那小子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是林家的人?

因为是主上的恩公,所以主上当年将这里的草图给了恩公一份?恩公又传给了自己的后世子孙?

那么,主上让我们守护的东西,难道真的是原本打算要给恩公的?这回,林家的后人来这里要取回那东西了?

可是……可是……那可说不通啊!

主上的那件宝物,为什么要给林家的人,就算给了林家的人,也没有什么用啊!

只有真龙天子,才用得上的东西,给了林家有何用?

再说了,这林焕小子,以他如今的境况,拿到了这种宝物,对他来说,可是一件祸事,这可是要人命的事啊!”

黑衣人摇摇头,“不管了,假若他真的能够通过重重关卡拿到那件宝物,那就是主上在天有灵庇护他。

我也就不去管他了。

这是他的命。

若是他死在了这里,也和我没有关系,我且等着看戏好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黑衣人虽然这样说着,但内心深处,却是十分渴望那小子可以平安无事地到达主殿,取到了宝物。

因为那就意味着,他的守墓人事业终结。

他的子子孙孙再也不必像他一样活成两面人了。

第322章 密码

萧然的推测果然是对的,这是一条生路。

虽然一路上确实遇到了不少蛇虫鼠蚁,但这些东西都无毒无害,不过是看着有些恶心罢了。

既然选对了路,薛琬凭借着前世的经验很快就摸到了主殿的门口,完美避开了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危机。

她笑嘻嘻说道,“还好,这是哀帝的陵墓,年代距今不算太远,许多设计的风格也和如今的一样。”

前世千机司还负责修建过陈王的帝陵,虽然她死的时候帝陵并未完工,但设计图纸她却是看过的。

这个哀帝陵墓的设计大体上差不多离,只不过在一些机关布置的细节上有所区别,但还好,她知道方法,萧然又过目不忘记忆力超群,所以,很快就都找到了破解之法。

萧然指着分外巍峨的这扇黄金门问道,“里面就是主殿了吗?”

这分明是最诡异可怕的场面,但眼前这个少女脸上的笑容却分外地明朗让人心动。

他看着她点头,心里也充满了满足感。

薛琬笑着说道,“打开主殿的方法,大概也和之前的差不多,必须要破解谜团找到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会儿,她就找到了谜题。

那是一面巨大的影壁,上面没有雕刻画作,却刻满了字,

然而这些字却是读不通的。

不仅读不通顺,连字体也都各自不同。

有的是象形文字,有的是小篆,有的是狂草,总之,五花八门,是个大杂烩了。

薛琬一下子就觉得有些头晕,“这……这上面乱七八糟的,我看都看不懂。”

萧然却眼尖地发现,这些字彼此之间都是有关联的。

他指着几个字说道,“你看,这些字都是道的不同字体和写法,这些却又都是法字。”

虽然满版都是字,但却都是有规律的,每一行和每一列都有一个同样的字。

当然这需要有一定的文化知识,否则的话,有些字体的字看起来很不一样,辨认不出来也是白搭。

薛琬拍了拍萧然的肩膀,“这就交给你了。”

她虽然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但文化知识方面也就算个普通,勉强能合格罢了,根本称不上有才华。

萧然倒是有些底子,但小小年纪就流落街头也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所以也和才子搭不上边。

但幸运的是,他有天生的记忆力,所以这道题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萧然继续寻找影壁上字体的规律。

薛琬却是走到了大门前,她仔细观察,发现这道门和之前的不一样,这是有锁的。

但这个锁不是一般的那种铜锁,而是密码锁。

黄金铸成的门体边,有一个类似于齿轮一样的机关,周围有一个圆盘,刻上了天干地支。

旁边还有一个小圆头。

她在脑海中推演一下,觉得应该是小圆头滑到了正确的地方才能打开门,否则的话,只能打开机关。

而答案,应该就在旁边影壁上了。

只是该怎么去确定这个答案,这实在不是她所能理解的范围了。

她想了想,还是低声对萧然说道,“你先过来看这个,这应该也是题目。”

萧然本来眉头紧锁,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一看到那个表盘,忽然就笑起来了。

他叹口气说道,“这其实是一个简单的数字谜题。圆盘里的天干地支对应的是影壁上的数字。”

薛琬仍是一头雾水,“然后呢?”

萧然笑了起来,“然后就很简单了呀。”

他指了指影壁,“你别看影壁这么大,字那么多,其实一共只有十二组有效的字,这十二组字就对应起来了。然后你再数一下圆点起初停留的地方,看看对应的是什么?”

薛琬仔细看了看,“戊。”

萧然指了指影壁,笑着说道,“你将圆点推到寅。”

薛琬看他胸有成竹模样,也笑了起来,“好。”

萧然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是错的呢?”

薛琬冲他明媚一笑,“错了,就一起死呗。最差也是这个结果,而我好像也能接受呢。”

她歪了歪脑袋,“其实,我一点都不怕死,我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我心疼你,人生才有了改变和起色,原本会有更大的作为,你死了可比我死了可惜多了。”

萧然的目光隐隐泛着水光,他心中激荡,忍不住将对面的少女抱入了怀中。

他的怀抱深沉宽厚,像海一样。

薛琬起初还有些微微的别扭,可后来却越来越贪恋这种被包拢的感觉。

她其实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对十一的依赖和信任已经超越了某种界限,和她自以为的那种同袍之情有了质变。

可是,她不愿意承认。

不,或许是不敢承认。

重生的人,虽然对这个世间万物都有自己活过一世的经验和把握。

唯独对自己的人生,却是未知的。

她违逆天地之力重生了,可却并不知道这种力量何时会被收回,或者,将来会遭遇怎样的反噬。

换句话说,她不是对萧然没有信心,而是对自己的未来毫无把握。

所以她一边贪恋着萧然的美好,一边却又不敢负责。

萧然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忐忑不安,原本想要像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轻轻地放开她,然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打开那扇门。

可是,现在他不愿意这样做了。

虽然他对自己的才能很有信心,自信按下那个小圆球,这道门会打开。

可万一没有呢?

他们就会立刻葬身此地。

若是死之前,他连自己对她的爱意都不能告诉他,那这一生活得也简直太过窝囊了。

他知道如今的他,还没有资格娶她。

但爱,是他一个人的事,至少他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他对她的感觉。

这样的话,就算是死了,也不枉此生了吧?

萧然轻轻地摸着薛琬的额发,柔声说道,“琬琬,我有话要对你说。”

空气里有短暂的沉默,好久,薛琬才抬起头来,“嗯,十一,你说吧,我听着呢。”

第323章 告白

大概是知道萧然要说什么的。

若是从前,薛琬可能会笑着打哈哈然后就让这一切都随风而去,绝对不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和十一对待她是如此小心翼翼一般,她对待这份感情同样也十分认真和忐忑。

那是她失而复得的伙伴,这世上不会有谁比她更加珍惜他。

或许是因为如此珍贵,所以才会捧在手心上,一丝一毫都不敢有什么妄动,就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这份感情打碎。

时光太短暂了,可爱情又是如此脆弱。

她不敢冒这个险。

可是此刻,站在这座无比宏伟的金门之前,即将要按下那个决定生死的按钮,她却忽然想要赌一把了。

若是生死都可以泰然自若,为什么连诚实一点对待感情都不能够呢?

薛琬的目光晶晶莹莹,像是闪着光芒,“嗯,十一你说吧,我听着呢!”

萧然从她期待的目光中得到了鼓励,他靠得更近,两个人的鼻尖正对着对方的鼻尖,只差一点点就要紧贴着了。

他却丝毫不退缩,认真地望着她,一字一句说道,“琬琬,我……我喜欢你……”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目光,忐忑却执着地注意着她的反应。

临来之前,他见过一次小花。

小花说,按照她对她家小姐的了解,小姐也是喜欢他的。

但是小姐的心太大了,可能根本就没有时间将男女之情放在眼里,所以也就压根察觉不到自己对他的感情。

小花说,“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就因为害怕被拒绝就绝口不提自己的喜欢,就永远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吗?

那你也就太怂了。

而且我告诉你哦,现在小姐可不是只有被你一个人盯着了,肃国公府的连大公子也倾慕小姐。

你想想看,人家两家门当户对,连大公子又才貌双全,这多么好一门亲事,你若是再不表白,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小姐嫁作他人妇吗?”

萧然这才幡然醒悟。

他原本只是想要远远看着她就好,只要她幸福快乐,那他哪怕心里缺了一块,也是暖暖的。

但在京兆府办了几个案子之后发现,不能指望别人给心爱的人幸福,因为谁都没有你自己可靠。

所以,他想要勇敢一次。

她若是接受了他的爱意,那他们就是神仙眷侣。

她若是拒绝,那他仍旧退回到朋友的位置,顶多她嫌和他见面尴尬,那他就默默地将自己放在暗处,在关键处帮助她就好了。

这次来江南,他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告白的。

只不过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萧然注视着薛琬的反应,却见她脸上微微闪过一丝红晕,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小花说的那种“娇羞,脸红,心跳加速,结结巴巴,或许还会转身就走”。

他顿时心一沉,莫非……

难道琬琬真的对他并无男女之情?现在在脑海中努力措辞想要如何不伤害他地拒绝他吗?

但下一刻,薛琬却对他笑了起来,“就这一句?”

萧然愣住,“啊?”

薛琬在他怀中抽出了双臂,围住了他的脖颈。

她轻轻歪着头,灿若星辰的眼眸望着他,笑意盈盈,“既然是表白,不是应该早就准备好了一大段话的吗?为什么只有一句?好吧,看在这句话你说得真心实意,我听得也很欢喜,那我就原谅你准备不周之罪。”

琬琬,我喜欢你。

虽然只是一句,但却该死地让人心都颤抖了。

她生平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感情,猛然想到了前世,她和十一其实除了兄弟之情外,也是有点别的什么的。

只不过,那时候她可能在十一面前毫不遮掩自己对陈王的依赖和喜欢,所以让他退却了吧?

陈王,是他的主上。

他不可能和陈王抢夺这份感情,他也抢不过来。

仔细想想,十一也是那段时间开始频繁出任务,而且都是远离皇城的任务,特别危险,出生入死。

然后,他就真的死了。

所以,十一前世也是爱自己的吧?

那自己呢?对他难道真的一点男女之情都无?

过去太久了,久到她快要忘记十一的死讯传来,她也像死过了一回,整整三个月醉生梦死无法离开总舵。

她早就无法分清前世的自己,对十一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可是,她现在很确信,这辈子的自己,是喜欢十一的。

萧然有些不可置信,“那你也……”

薛琬微红着脸说道,“你拉我手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排斥,反而觉得很自然。你也抱过我许多次,我一次都没有反抗过。我想,我其实早就该诚实地面对自己对你的感情了。”

她认真说道,“是的,十一,我也喜欢你。”

不是兄妹之情。

也不是朋友之义。

这辈子他们没有一起上过战场,所以也不是袍泽之间的感情。

她喜欢他的拥抱和牵手,喜欢他在的时候那种安心的感觉,就算只是与他相见,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也让她感到欢喜。

这就是喜欢啊!

男女之间的喜欢!

萧然几乎都要感动哭了。

这份长久以来被他珍藏在心里的感情,他提着不敢放下,小心翼翼呵护,就怕一个不小心就将人吹跑了的感情,这一刻得到了回应。

她明明白白说,我也喜欢你。

这简直是突如其来的幸福了!

幸福将他击懵了,好半晌才问道,“那……那你这是……答应了?”

这下轮到薛琬愣了,“我答应你什么了?”

萧然忙道,“嫁给我啊!我喜欢你,自然就要娶你,你也喜欢我,那自然就是答应嫁给我了啊!”

他一向都是硬汉形象,说这话时却无比忐忑,像个偷吃了大人糖果的小孩,不停观察对方的脸色。

薛琬觉得萧然是强盗逻辑,她只是也喜欢他罢了,可又没有说一定要嫁给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并不反感。

甚至还有些淡淡的欢喜。

她笑着说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但是要不要嫁给你,那还是得看以后……也可能我们今日就死在这里呢。”

萧然将她搂得更紧了,“不会的!”

老子才刚抱得美人归呢,绝对不会死在这阴暗的地宫!

第324章 有缘

虽然对自己的推测有些把握,但事关生死,到底还是有些紧张的。

萧然紧张地看着薛琬将圆球落到了寅字下方,然后屏息静待,心里默默念着一二三四……

没有飞箭,但沉重的金门也并没有应声开启。

他有些惊诧,“难道……错了?”

薛琬也觉得有些奇怪,“若是错了,咱们这会儿应该已经死了吧?”

可见,思路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金光闪闪的大门没有开,这方法肯定还存在问题。

她仔细观察,猛然发现,有人在小圆球的背面做了手脚,“你看,后面有一根小铁丝。”

小心翼翼将铁丝去掉,“轰轰”声响起,金门“吱嘎”一声,赫然就开了。

这是一座闪耀着分外夺目光芒的大殿。

高大,宽阔,金碧辉煌。

几乎是一比一将皇城的金銮殿复刻下来的,宽阔的大殿内,还有玉蜡雕刻的文臣武将宫人,而御座上摆放的则是玉制的棺椁。

简直流光溢彩,生动非凡。

薛琬啧啧称叹,前世她奉命所盗的几个将军墓加起来都不如哀帝这座陵寝繁华。

别的不说,光是这些玉蜡人偶,就价值连城了。

她心内暗暗想道,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些东西都搞到手,以她如今的财力,不只富可敌国,甚至都可以推翻盛朝,自己改朝换代了吧?

一想到摄政王偷留的传国玉玺还在自己手上,她就觉得,若是她真的想,说不定还真能成。

不过,前世她和陈王近距离接触,知道当陛下不是一件好差事。

要舍弃所有的个人情感,一心为天下苍生百姓谋福祉,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皇帝太累了,她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她最大的愿想,不过只是可以放荡不羁自由自在,不被人束缚,也不被人约束罢了。

而变得强大,只是一个自保的手段。

薛琬越看越开心,但精神却还是十分紧张,一刻都不曾放松。

她时刻注意着脚底下的变化,对着萧然说道,“十一,你有没有觉得这间屋子有些古怪,特别是这些人偶,好像有些不对劲。”

萧然点点头,“嗯,我也觉得这些人偶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好像所有的人都并未朝着御座看,而是盯着头顶上的东西。”

他连忙抬起头来,顺着那些人偶的目光看了过去,“琬琬,头顶上好像确实有什么东西。”

薛琬也抬起头来,看到大殿的顶端水晶灯上,有一团黑色的阴影,好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但里面不知道藏了什么。

只不过,这些人偶故意被设计成这样,想来也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吧?

这匣子里一定有重要的东西。

再加上刚才薛琬对黑衣人撒谎说要来取东西,那个黑衣人并没有否认,可见这里还真的有什么特别的物件。

正在这时,忽然从大殿里面传来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小子看来还真的有点能耐,居然毫发无伤就跑到了这里,也许,这就是天意了。”

萧然立刻做出战备姿势,但对方却毫不在意,一点都没有为敌的自觉。

黑衣人笑着将面罩揭开,露出一张儒雅温柔的脸来。

萧然还好,薛琬却是一震,“苏……苏启文,怎么会是你?”

那张脸的确就是苏启文的。

苏启文长长叹了口气,“我也不希望这个人是我,但没有办法,我苏家是主上的贴身侍卫,世代相传,要做这里的守墓人。”

他的脸上充满了疲惫感,但却又有一种解脱,“不过,今日是我做守墓人的最后一天了。过了今日,这里就再也与我无关,与我们苏家也无关了。”

薛琬皱了皱眉,“所以,其实你是希望我们可以进来的?”

被她猜对了,做守墓人并不是一个好差事。

责任和义务,远远比好处要大。

并且永远要过着双面人的生活。

苏启文笑了笑,“是的,只要你们能将那个匣子带走,也就意味着我苏家的守墓职责到此结束。”

他软软地跪了下去,笑着笑着忽然流起泪来,“我已经是满手鲜血了,可是,我的后人却再也不必当什劳子守墓人了!他们可以解脱了!”

之所以决定要撤下头罩,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想要躲避责任。

身为江南书院的副院长,他也有自己的恻隐之心。

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学生,对他来说何尝是一件简单的事?

哀帝离他有几百年了,对他来说,算得什么?

可是,学生是他每日都亲眼看到的,多少都会有感情。

然而他却不得不为了一个素未蒙面的几百年前的人,去杀害自己每日都相见的学生。

这些不过只是因为先祖的一条承诺。

如今承诺已了,他也不愿意再逃避自己的责任,就算要了自己一命也无妨,还命罢了,可是自己的后人却真正地解脱了。

薛琬问道,“那个匣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启文回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旁人取了无用,只有真龙天子,得到了才有所助益。”

他顿了顿,“但现在东西还不是你们的,还有最后一道关卡。若是你们通过了哀帝的考验,这才算是结束。我……我希望你们可以顺利过关。”

萧然飞身而上,很快便将匣子取下。

这匣子果然非同凡响,拥有复杂的密码锁。

苏启文说道,“五百年前,千机阁主公输赢擅长制作机关,木牛流马会飞的纸鸢皆出自于他之手,这个匣子就是公输赢所制,必须要打开密码,才能得到宝物。”

他叹口气,“其实自小到大,我为了早点完成任务,自己也尝试过无数次打开这个盒子,可是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只要里面的东西被取出,任务就可以结束。

可是他尝试了一辈子,都没有成功。

不仅他是如此,想必他的父辈,祖辈也是如此吧!

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他们既然可以安然无恙走到这里来,想来该是真正的有缘人。

第325章 归有

千机阁?

薛琬差一点要笑出声来。

千机司的前身便是千机阁啊,要不然天下的名字那么多,为什么千机司非要叫千机司呢?

所以,对于千机阁的手段,曾为千机司主的她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

她将匣子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边,便笑着说道,“这是凌云锁,我能解开。”

苏启文的脸色顿时亮了起来,“对对对,这是凌云锁!”

这时候,他越发相信“林焕”定然是林氏子孙了,要不是当年主上将那破解之法教给了恩公,那几百年后的今日,谁还能知道这凌云锁的解法?

薛琬非常熟练地在锁上滑动,不一会儿,就发出“咔哒”一声,机关打开了。

她笑嘻嘻地说道,“为了缓解此刻的紧张心情,来,我们猜一下,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我觉得,可能是一封遗书,得到此匣者,这里的宝物就都归她了。”

萧然笑着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苏启文苦涩地说道,“大约是哀帝的御令。他的遗言是,这东西只对真命天子有用,得到这御令的人便可以这帝陵所有的财富去推翻盛朝统治,号召乾朝的遗老遗少,一起反攻。”

他摇摇头叹口气,“我猜,哀帝原本以为很快就会有人得到,没想到一晃几百年过去了,哪里还有什么乾朝的旧部一呼百诺?如今盛朝国泰民安,谁都不愿意再起战乱。”

薛琬轻轻开启匣子,居然他们都猜中了。

“果然有遗书,哎呀,遗书的内容和我说的差不多,这里的所有东西从此刻起,就都归我啦!也有令牌,这令牌应该是哀帝的信物吧,和苏副院长说的一样,几百年过去了,这东西也就只有玉本身值钱。”

苏启文说道,“这帝陵还有几处便殿,存的都是哀帝的陪葬品,金珠玉器堆积如山,只不过,绝大部分都带有标志,不太好出手。”

他挠了挠头,“主上说,这些东西我们守墓人家族也可以取用一些,我曾拿过一些没有标记的金锭。”

薛琬点点头,“先带我们去看看!”

有了守墓人带路,便不必再费心猜测机关,所以很快就逛了个遍。

便殿里的宝藏比摄政王的宝藏只多不少,简直不胜枚举,让人惊叹。

还好,薛琬曾经掌管千机司,陛下的御库也是经常去的,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并没有叫出声来。

这里的财富很是可观,算得上富可敌国的存在了。

啊,就这么来来一趟江南,她居然一下子就富可敌国了?这银子来得可真容易啊!

她转身对着苏启文说道,“这里所有的一切,也包括你吗?”

苏启文有些难堪,却艰难地点了点头,“是。”

薛琬淡淡笑了笑,“你虽然是个忠心的下属,但却实在不算是个好人。你手上沾染了无辜孩子的鲜血,我可不敢要你这样的属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她顿了顿,“第一个选择,等你上去之后,自己去向官府投案,该怎么判怎么判,都听律法的。不过你必须要隐去帝陵的种种,至于杀人动机,你自己编吧。”

苏启文倒也没有推脱,“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原本就没有打算要得过且过,陆斯文是我杀的,我必将付出代价。”

薛琬又道,“还有第二个选择。”

她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妻儿都住在镇上,你若是因为杀了学生的罪名被抓,那你妻儿将来再镇上日子不好过。所以,你也可以自己了结自己的性命,不论你用什么借口都可以。我也愿意给你时间安顿好你的家人。”

话音刚落下,苏启文便立刻说道,“我选第二条!”

他苦涩一笑,“我原本就没有打算偷活,这样更好。欠了陆斯文的命,我必然是要还他的,可若是能让我的妻儿不必被我连累受到鄙夷和欺凌,那就更好了。”

这样,这个帝陵的事也不会被发现,他的孩子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守墓人的事。

对他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此刻,他没有觉得死亡是沉重的,对他来说,反而是解脱的,幸福的。

薛琬点点头,“你可以再取一些金珠交给你妻子,你死了,她和孩子们总归要过日子的。”

至于陆斯文他们,她自然也会有所补偿。

陆斯文虽然是总督之子,但在家中不受宠,只是庶出。

他生母早逝,只有一个胞姐,已经出嫁。

她会尽力补偿陆斯文的姐姐,让她日子过得好一些。

至于朱萸和林焕,若是他们愿意,那她可以想办法让他们留在皇城,别的不说,国子监的大门还是可以为他们敞开的。

她想了想又问道,“这里除了进口,还有别的出口吗?”

苏启文点点头,“有,山脚下有一条路。”

薛琬对着萧然说道,“等出去之后,我们需要将墓封掉,不然以后还会有人来这里的。我们虽然幸运地到了这里,但是一旦有人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触发机关,这里太危险了。”

既然还有别的路,那堵住进口就可以了。

萧然想了想,“那就把这个山洞炸掉吧!我看过了,外头只是一些蔬菜和肉类的储存,并没有特别重要的东西。我们炸掉这个山洞,然后再帮忙采买食物就可以了。”

他继续说道,“这里学生不会来,食堂的人也只有在取食物的时候才来,平日里又有锁,所以不会对别人造成危险的。”

薛琬点了点头,“那也好。”

她低声说道,“立刻通知司徒渺,过来将这里的东西处理掉。”

打了印记的珠宝,别人没有办法,但是司徒渺却可以做得很好。

这对同福记来说,又是一笔数额巨大不可衡量的进账,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将钱全部漂白,这也无所谓了,反正她还有的是钱……

离开山洞之后,薛琬隐约觉得,心态和进去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她即将迎来新的人生,感情上和事业上,都有了质的飞跃。

来吧,皇城!我再也不怕你了!

第326章 醒来

一场地动将江南书院后山的储存山洞全部都掩埋掉了。

院长不在,副院长苏启文对后山全力进行抢救,但碎石嶙峋,全部填满了洞穴,已经没有办法再抢回物资了。

苏启文仰天长叹,悲伤过度,居然当场就心衰而亡。

一下子江南书院群龙无首,居然就乱了。

还好,国子监祭酒薛长安大人在此,他又多年的管理经验,这种临危受难之际,便主动挑起了代理院长的责任。

一边安抚学生和闻讯赶来的家长,一边提出书院的物质损失全部都由他来想办法。

闻讯赶来的魏玳瑁她外公,立刻就慷慨解囊,从山脚下购买了足够的物资亲自押送上山。

薛二老爷也代表他岳丈捐赠了好大一笔款项,用于改善学生们的伙食。

薛三老爷也将身边所有的银子都拿了出来。

一时间,江南书院混乱的民心就立刻安稳了下来。

等到收到飞鸽传书的院长从隔壁州府赶回来,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薛二老爷已经赶去老丈人家祝寿。

薛琛虽然还未醒来,但是手指和眼皮却已经有了反应,按照大夫的说法,应该很快就可以醒来了。

薛三老爷和院长交接了一下事务,又许下了几句承诺,便领着薛琛打算回皇城。

临行前,薛琬将林焕和朱萸找了来,对他们表示了,想要邀请他们去皇城读书的想法。

她说道,“我父亲在太学有几个邀请的名额,若是你们愿意的话,可以随我们一同前往皇城,将来还可以参加国子监的考试,若能进入,自然是大好的。你们两个若是前去,以后所有的束脩学杂皆由我薛家来承担。”

皇城的考学制,十二三岁年龄曾,自然是太学最佳。

太学之上,就是国子监。

入了国子监,参加秋闱,不说十拿九稳,至少也是很稳当的。

将来出仕入翰林都非常有希望。

朝廷这些有名的权臣,三部六省哪个不是国子监的出身?

林焕和朱萸哪里能不心动?

再说,国子监祭酒薛大人在儒林之中声望极高,若是跟着一块儿去了,算是就拜入了薛大人名下。

对将来自然是各种助益。

他们想了想对视一眼说道,“你们明日就要起身,时间太赶了。不如这样,我们回家和父母商量一下,等到书院去皇城比赛时,正好一块儿再上皇城如何?”

薛琬点点头,“也好。你们两个是琛哥儿在这里几年最好的朋友,若是以后还能在一起读书,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她顿了顿,“只可惜陆斯文不能一起前去。”

对于陆斯文,她其实内心多少是有些可惜和愧疚的。

为了不让哀帝墓大白于天下,所以,她也不能给这个孩子的死一个真相。

甚至都不能告诉朱萸他好朋友的死是为什么。

也只能想办法让陆斯文的姐姐过得好一些,算是告慰那个冤死的孩子的在天之灵了。

朱萸红了眼眶,“等我长大后,一定要收养一个男孩,取名陆斯文,然后我要倾尽全力好好培养他读书成才过美好的一生!”

魏玳瑁闻言,一时无语。

男孩子的友情是这样的?

她有点想笑,却莫名觉得心酸。

唉,好吧,男孩子的友情就是这样的吧。

这日,恰逢侯三公子试船经过江南书院,在岸边补给的时候,侯三公子的好友京兆府的萧然公子恰好看见了薛家的人马。

侯三公子便就邀请薛家人上船。

气垫船行驶飞快,侯三公子的船又是各种豪华,还特意给病患收拾了一间雅房出来,甚至船上还配备了极好的大夫。

薛三老爷自然没法拒绝。

他领着孩子们上了船,万分感谢老友生了个靠谱的好孩子。

气垫船再快,沿途总要十来天。

这十来天中,薛三老爷总觉得有些心烦。

船上到底比较小,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难免就会看到自家女儿和某位英俊的不成话的公子在那眉来眼去。

有一天夜里,他半夜起来嘘嘘,居然还看到两个人这么晚了相互依偎在船头看星星看月亮。

“星星亮还是我的眼睛亮?”

“你的眼睛亮。”

“月亮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好看。”

偶尔,他去倒杯开水,也能听到这样的对话。

“昨天晚上你做梦了吗?”

“做了。”

“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你。”

女大不中留。

这女孩子一旦起了那种心思,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欢和爱意会毫不吝啬写在眉梢眼角,写满脸上。

现在薛琬就是这样。

船上除了侯三公子都是自己人。

咳咳,但其实侯三公子和萧然关系好,对于他们的关系也是大力促成的。

所以,船上都是自己人。

她压根就不愿意掩饰自己和萧然一日千里的感情。

两个人虽然背着人做那些小动作,但是眼神里的爱都不瞒着人。

薛三老爷心里烦。

倒不是因为看不上萧然。

其实萧然也是挺好的,当初搬家时也来帮过忙,人模样也俊俏,这几日鞍前马后,对琛哥儿尤其上心。

他内心也是满意的。

听说萧然是郴州萧家子弟,他对萧家印象不好,但人家孩子已经从家族脱离出来,自己一个人在皇城混,还混挺好的,连陛下豆挺看重。

那出身上也就没啥可挑剔的。

至少那也是门当户对的。

尤其是女儿喜欢,那什么都挡不住啊!

当初他爱妻武将世家,其实老丈人也看不上他这个执拗的文人劲的,可爱妻喜欢他啊,所以老丈人不也没法子么?

薛三老爷就是觉得先前认定了连澈当女婿,这还沉浸在这股劲头里呢,这才过了多少日,就……

亏他之前还拍着胸脯打包票跟连澈说,女儿那边么问题,如今可不就打脸了吗?

薛三老爷在船上日思夜想长哀叹。

终于,在船进入皇城港岸的那一刻,他想明白了。

脸不重要,女儿幸福才是第一位的!最多回去了以后看到连澈,他绕道走!绕道走还不成吗?

说来也巧,船一进入皇城地界,沉眠了快要一个月的薛琛,睁开了眼睛。

第327章 说清

船刚靠岸,得到了消息的靖宁侯就亲自来码头迎接了。

靖宁侯这个人平生最要面子,感情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但自然也有他的好处,就是极重亲情。

收到了小侄子昏迷不醒的消息后,他也是颇为担心,这不,算着日子估摸着就要今日就要到达,一大早就到码头候着了。

兄弟相见,自然是一番拥抱。

待看到小侄子虽然气色不好,但却已经醒了过来,靖宁侯老怀甚慰。

“太医院的张太医已经在你那茅庐等着了,我晓得你今日要回来,特地求了陛下的!琛哥儿醒了,也让张太医瞧瞧到底怎么样了,后期该如何休养。”

薛琬见大伯父的模样,心中略有些忐忑。

前世这个时候,襄阳王已经事发,父亲被下大狱,大伯父也被逮了进去,择日就要处斩。

今日既然大伯父来接船了,自然没有被这件事牵扯。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问道,“大伯父,我看这码头上人那么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靖宁侯慈爱地瞅了侄女一眼,“大清早的,码头人少不是很正常嘛。”

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只见不远处,小花骑着马气喘吁吁地飞驰过来,一见到薛琬,就扑了过来,“哎呀,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除了久别重逢的喜悦,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

薛琬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莫非那件事没有发生?

这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了吗?

襄阳王事件一日不发生,对于她来说,心里就总是像藏了一根针一样,难受。

但她也知道,这里人多口杂,要问话还是得上了马车。

薛琛虽然醒了,但还是很虚弱,醒一会儿睡一会儿的,为了怕他颠簸,靖宁侯让出了自己的豪华座驾,亲自护送小侄子回茅庐。

魏玳瑁玩了那么久也想家了,便先回家去。

等明日再一起回合清点一下此次收获。

薛玥遥遥在码头看到了不远处熟悉又心动的身影,便找了个借口自己走了。

萧然虽然舍不得离开薛琬,但既然彼此已经确定了心意,以后必定是要长长久久在一起的。

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也先行回京兆府复命去了。

如此,马车里便只剩下了薛琬和小花还有圆月三人。

小花和圆月这对小冤家,在一起的时候时常拌嘴,这分开了却是又互相想念,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话。

这才停了下来。

薛琬问道,“最近皇城可有发生什么大事没有?”

小花莫名其妙摇摇头,“没有啊,风和日丽,阳光晴朗,一切如旧。”

她猛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对着薛琬说道,“哦,小姐你临行前让我观察那个?那位主很消停,他们家也很低调,所以什么事都没发生。”

原本,小姐出发的时候,分明是对她给予大任的。

小花也是严阵以待,就怕朝中出了什么事,会波及到薛家。

为此,她还每日里都去京兆府程大人那里打探消息。

一开始的时候,为了巴结程大人,她还各种温柔体贴陪笑脸,就希望可以先知道一些消息。

没想到,一晃几十天过去了,风平浪静,屁事都没有发生。

虽然这是一件好事,大家都平平安安显然最好。

然而,小花也还是有点微微失望,早知道皇城什么事都不会发生,那她干嘛要待在这里,还不如跟着小姐去江南啊!

薛琬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襄阳王事件,前世此时已经发生。

这辈子却消弥于无踪,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由于她和连澈这样的重生者出现,前世许多事已经发生了改变?

比如陈王。

李丞相决定对襄阳王开刀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要重新洗牌势力,为了给陈王积赞足够多的底气。

可这辈子的陈王和前世的比起来,简直……差得远了……几乎就不是一个人。

李丞相对如今的陈王恐怕还不是很满意,虽然这是他最后一个可以完全捏住的皇储人选了。

但在陈王没有彻底具备能力之前,他定然不敢贸然地将一个亲王给扳倒。

否则的话,襄阳王的地盘和势力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皇子去!

他不愿意白白替他人做嫁衣裳,那就只能先隐忍蓄势。

而陈王之所以不再是陈王了,原因可能也和薛琬有关。

薛琬顺手替陈王除掉了鲁王,所以对陈王最重要的长史活了下来,长史没死,没有人和事给陈王打击,所以他就无法完成蜕变!

所以,薛琬惊讶地发现,或许就是她自己亲手“扼杀了”一个盛世明君?

这不能够吧!

她一个弱女子没那么大能耐吧!

所谓明珠蒙尘,只要真的是明珠,擦干净灰尘就可以继续绽放光彩了,什么时候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本来就是明珠啊!

所以,不赖她吧?

薛琬叹口气,“好吧,既然皇城风平浪静,也好,那我们正好从明日开始加快建设,努力向上,将我们的新家园搞得红红火火。”

她看着小花嘿嘿一笑,“你猜,我们这趟去江南,搞到了多少?”

小花目光里满是火热,“什么?你们去江南又去搞钱了?”

她极是懊恼,“早知道这样,我肯定哭着喊着也要跟着你去江南了!好可恶!”

三个人在车上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不一会儿就到了茅庐。

小花猛然想到了点什么,立刻说道,“啊,对了,连大公子在!他一早就来了!”

连澈没有去接船,怕这样孟浪的行为对薛琬不好。

但他却还是一大早偷偷来到了茅庐。

襄阳王的事,他觉得有必要和薛琬好好谈一谈。

薛琬一听连澈的名字,就想要逃。

可是,她转念一想,“我和连澈又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要逃呢?而且如今我和十一已经确定了关系,所以还是应该明明白白地和连澈讲清才是。”

她不会因为她的重生和连澈有关系,就必须将自己和连澈绑定。

感情是感情,那是另外一回事,只有说清楚,这样对连澈和十一才是最公平的。

第328章 江山

既然已经理清了自己的感情,再次面对连澈的时候,薛琬倒比之前要坦然许多。

前世今生,连澈或许都为她做过许多,甚至连她能够重生回来,再获一次新生,也有他不少功劳。

她感激他,也会报答他,她们可以成为朋友,伙伴,甚至最坚实的盟友,但不是爱人或夫妻。

感情,是最真实纯粹的本我,是不会被利益所动摇,不会被恩情所束缚的。

她想,连澈应该可以明白这一点。

马车到了茅庐,薛琬先帮着父亲一起将琛哥儿安顿好。

大伯父请来的太医诊断后说,“小公子性命无碍,脑中积血已经逐渐散开,正在恢复期,再将养一顿时日,便就好了。”

听到琛哥儿没事的消息,薛琬松了一口气,便悄悄地退了出来。

连澈等在她院子旁的竹林内,见她回来,清淡的脸上也忍不住起了笑意。

但很快,这笑意就变成了探究。

他皱了皱眉,“你出走江南不过月余,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竹林旁有石凳,薛琬邀请他坐下,“嗯,我是不一样了。”

她指了指头顶的天空,“这片天都不一样了,我当然也要有所改变。”

连澈哑然失笑,“你是说襄阳王?”

他点了点头,“没错,我确实动了一点手脚。但主导此事的,却并不完全是我,而是时势使然,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薛琬目光微微一闪,“是的,我懂。”

在热闹的集市不小心打翻了一篮子鸡蛋,就有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

天边偶然降落的一场暴雨,也会让准备已久的战事忽然消弭于无形。

而她,就是那个偶然。

她的出现,无意之中改变了许多事,哪怕是在看不见的地方,也有着不可估量的震撼力。

然而,她同时也知道,襄阳王的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

一旦陈王蓄势成功,李丞相就会发动这张牌,但到时候,会影响到哪些人,就不好说了。

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那个想要害薛家的人。

那人不除,她没发安心。

薛琬想了想,还是问道,“先前你曾说过,你知道那个蓄意害我父亲的黑手事谁。那时候你不肯告诉我,是因为觉得我实力不够,徒惹对方,没有好处。”

她顿了顿,“我想知道,怎么样的实力才算是够了?我需要变得怎样强大,你才会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连澈叹口气,“至少,你得有足够的自保的能力。”

他看了一眼薛琬,还是摇了摇头,“我知道护国寺一行,你找到了摄政王的宝藏,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你想要用它来重建前世的千机司,你甚至还想一个个找回过去的伙伴。可是……”

薛琬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说,这不是一日之功。确实,要凭空将千机司复制出来,我还差了许多。”

她点点头,“很多事,只有钱是不够的,而我,除了钱,却什么都没有。”

建宗立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些薛琬当然知道啦,要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建立一个比肩千机司,甚至还要强的机构,那自然不会简单。

别的不说,正版千机司的手段,她是知道的。

一旦让对方监测到,那会被立刻连根拔起。

可是,生在这世间,若是没有绝对可以自保的权势,拥有再多的财富也是枉然啊。

她又不想当皇帝,也只有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了。

连澈说道,“所以,我不能现在就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他暂时还不是你可以动得了的人。不过,我答应你,等你以后有了自保的能力,我一定会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他笑笑,“好了,我想要说的都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有话要对我说?”

在她刚进来时脸上的表情中,他看到了一点让他心慌的东西。

可是,胆怯不是他的性格,就算已经猜到了什么,他也想要证实。

薛琬笑着点点头,“你还记得十一吗?”

连澈皱皱眉,“苏十一?当初在千机司时,你的那个早逝的同伴?”

薛琬笑了起来,“这辈子我又找到他啦!”

她白皙的脸色忽然泛起了一点微红,“经过这么久的时间,我猛然察觉,其实一直以来我并不只是将他当成兄弟或者朋友,而是……而是……对!他对我来说,是非常特别的存在,特别到盘踞在我心中驻留,而我也愿意给他一块独一无二的领地。”

连陈王都消失无踪了,可是苏十一却依旧坚挺。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喜欢和他握手拥抱相互依靠,他的呼吸喷射在她脸上时她也会害羞心跳。

所以,这应该就是爱了吧?

只不过她有些蠢笨,前世就生出的情愫,居然隔了一辈子才发现。

还好,今生并没有错过。

连澈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他其实早就猜到了,可是却想要亲口听她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

薛琬冲他眨了眨眼,“所以,我的意思是,我有心上人啦。”

她忽然认真起来,注视着连澈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生命很短暂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所以,要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不留任何遗憾。既然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坦白心意在一起呢?”

连澈愣了好久,终于苦涩地说道,“是,既然你们彼此喜欢,当然可以在一起。”

薛琬笑笑,“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对我表白,我就接受啦,而且也对他表白了。”

她真挚地对连澈说道,“说起来也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我哪里还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谢谢你,连澈。无论如何,我都欠了你一个人情,这辈子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遇到什么样的麻烦,我都会帮你的。”

这,算是她的承诺。

也是她的一点微小的补偿吧?

连澈苦笑起来,“我……会遇到什么麻烦呢?”

他是重生者。

前世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天下政务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又深度参与了千机司的各种秘密行动。

重生的这半年来,他也在安排布局。

而他又是未来的肃国公,盛朝权势最大的两位国公之一,李丞相比之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所以,只要他自己不作死,他是不可能遇到什么麻烦的。

这辈子,只会比上辈子更加飞黄腾达。

不,他最大的麻烦,可能就是他喜欢的女人并不喜欢她。

可这点,她又不可能帮到他。

薛琬忽然想到了点什么,笑意盈盈地说道,“陈王不再是上辈子的陈王了,可盛朝需要的却是一位有能力的明君,看来他恐怕做不到。”

她抬头,认真地问道,“要不然,我帮你将这座江山抢过来吧?”

第329章 保管

连澈有那么一刻连呼吸都是停滞的。

但终于,他还是摇了摇头,“那些皇子们争得头破血流的那个位置,其实是天底下最难坐的。我又不傻,要这江山有何用?”

他叹口气,“这御座该是陈王的,不能因为这辈子少了一点什么契机,他还没有转变的机会,就要夺走属于他的东西。”

薛琬摇摇头,“可是他上辈子害死了我呀!”

她向来淡定,这会儿却难得有些生气,“我对他忠心耿耿,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居然要害死我!”

大概这就是一报还一报吧!

上辈子陈王伤害了她的感情,给她摆了一道,让她莫名其妙地死了。

这辈子她原本的一番好心,却反而让陈王失去了许多先机。

可这点惩罚够吗?

薛琬觉得并不够。

她长而卷的睫毛微微煽动,在下眼睑上留下淡淡的影子,“我不想要他当陛下。”

连澈哑然,“那你也用不着将那烫手的位置丢给我啊!说得就好像你想丢就能丢给我似得。”

薛琬却笑着说,“当然啊,若是你想当陛下,我就帮你啊。”

她毫不在意从怀中取出个东西来,又毫不在意扔了过去,“送你了。”

连澈连忙将东西拿出来一看,目光骤然大骇,“这……这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薛琬抓到了他话中的漏洞,皱着眉望着他,“真正的?那么说,你知道陈王手上的那一个是假的?”

连澈点头,“是,后来陈王登基之后,命我到处查找,就是想要找到真正的传国玉玺,否则,他这个帝位总是不太稳固。”

太祖有言,手持传国玉玺者才是真龙天子。

可是传国玉玺早就丢了,连如今的陛下也是心虚地当着皇帝。

倘若有人胆敢提出要查验真伪,那恐怕天下都要乱了吧?

薛琬猛然想到了点什么,“这么说来,他要杀我,想必也是因为这个了!”

她前世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打开摄政王的宝藏,不过当时她并没有发现那个暗格,也就没有发现传国玉玺。

但陈王肯定是明确知道传国玉玺是在摄政王宝藏里,所以,他就认为,是她私藏了玉玺,没有上交。

恐怕这才是他对她动了杀机的真正理由吧。

而弯刀也好,其他人也罢,都只是配合陛下罢了。

毕竟,对千机司来说,她薛琬虽然是司主,但陛下才是他们的主人。

薛琬冷哼一声,“既然他上辈子为了这个杀了我,那这辈子就更不能把这个东西给他了。”

她认真地将传国玉玺塞到了连澈手中,“这东西归你了!我不管你拿来干嘛都好,总之不准你交给陈王,否则的话,我可是要和你翻脸的!”

连澈忍不住笑了,“你这般嘱咐,我自然是不会违逆你的心意的。好吧,那我就替你先收起来。”

他顿了顿,“其实,我早知道你心有所属了,在你还未曾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对陈王不过只是孺慕之情,对那个死去的十一才是真爱。

我上辈子得不到你的感情,这辈子也当是一样的结果。

但我还是想要试一试,毕竟,试过了,才好无怨无悔。”

薛琬有些抱歉地望着他,“对不起,但是感情真的是不可以勉强的。”

她忽然笑了起来,“其实,上辈子的事过去都过去了,太执着也没意思对不?人的一生很漫长的,总会遇到可心意的女子,不要将自己的未来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你的面前尚有一片森林!”

连澈苦涩笑笑,“好,我以后不吊死在歪脖子树上了,我去找我的森林。”

他将玉玺放好,然后站了起来,“你我是一样的来历,虽然当不成爱人,但彼此也当是亲近的朋友。你那什么堂,以后也有我一份的。”

薛琬见他这样,知道这是真的想通了。

她笑了起来,“好朋友,你回去也好好想想,若是你想要当这个皇帝,那我一定帮你!”

两个重生者,手中既掌握了财富,又有权势,那是所向披靡的。

甚至都有可能不发动一兵一卒,就占领帝宫改朝换代。

连澈没有说话,只是向他挥了挥手,然后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小花和圆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两个人都非常兴奋,眼神里充满了对八卦的兴趣,“小姐,到底咋的了?”

薛琬笑笑,“没咋的啊,挺好的。你们想要咋的?”

小花挑了挑眉,“连大公子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有伤心难过流泪苦?呀,真的是个好男儿啊!”

圆月也叹息一声,“真叫人为难,虽然我是站在十一那边的,但连大公子也确实挺好的,简直无可挑剔。唉!为什么女人不能像男人那样三妻四妾呢?”

薛琬忍不住噗嗤一笑,“哎呀,没想到你们的心还那么大!我可不行哈,我这个人一次只能喜欢一个男人,同时来几个那种我不行。”

她顿了顿,“好啦好啦,不要聊这些有的没得了,明日开始要有好多活要干呢!”

小花目光一亮,“小姐您吩咐,我听着呢!”

薛琬点点头,“之前让你去买的房子和地你都买好了,送去龙虎拳馆培训的人也都差不多了,接下来呢,继续招兵买马。”

她接着说,“我等会儿给你拟出一份名单来,你按着这份名单上的人,一个个地给我客客气气地请回来!”

小花点点头,“好嘞!”

薛琬又对圆月说道,“所有的账都有你来管着,你务必要记清楚了。”

她一拍脑袋,“啊,对了,明日去将龙虎拳馆附近的地都给买下来,我要给拓跋祐建一个山庄。要是他反攻失败,以后就留在皇城得了,了不起姑奶奶养他呗!”

不远处的龙虎拳馆,拓跋祐忽然打了一个大喷嚏,不得不将会议更中断了。

他的左护法问道,“殿下,如今我们有钱有兵,是不是应该要回去了?”

拓跋祐抿了抿唇,“再等等,再等等……”

第330章 生辰

薛琛将养多日,终于恢复了神智。

他体力虽然还不行,但多年未曾回到皇城,一颗心都扑在了外面,“姐姐,我能不能出去逛逛街?”

“现在还不行,再过几日,等你力气涨了,我就陪你出去玩。”

“姐姐,过几日秋闱就要放榜了吧?我想去看看热闹。”

“那就看过几日你的力气涨没涨了。”

姐弟两个只差了四岁,但对于薛琬来说,她早就是心智成熟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而琛哥儿还是个幼稚的孩子。

老爹最近忙着国子监的事没空管孩子,她长姐如母,自然是要顶上的。

薛琛被姐姐管得死死的,整日里长吁短叹,倒是惹得偷偷来看薛琬的萧然有些心软了。

恰好过几日,京兆府尹程谨之过生辰。

程家老夫人操心着儿子的婚事,灵机一动,便让人到处下发帖子,请了皇城里各家各府的夫人小姐公子爷们都过程府一聚,居然就不知不觉搞大了。

萧然身为程谨之麾下最得力的一员,自然也接到了帖子。

他看薛琛最近身体状况好多了,小胳膊小腿也有了肉,便帮着哀求,“琬琬,琛哥儿快要四年没有回过皇城了,他原先也有些小伙伴什么的,都颇为想念,不如趁着今日程大人生辰,一并见了吧?”

薛琛眼睛一亮,“是啊,姐姐,姐夫都这么说了,您就网开一面,让我出个门吧?我都要被闷死了啊!”

这一声姐夫叫上,萧然便更加殷勤了,“我知道你是怕琛哥儿的身子经受不住,没事儿,有我在呢!”

他拍着胸脯保证,“我保证今日紧紧跟在琛哥儿身边,一旦他有个头疼脑热不舒服,我就立刻送他回来!”

薛琬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也罢,那就让他去吧。”

其实,考虑弟弟身体是一方面,主要也是担心琛哥儿一时对皇城不适应,所以才希望可以慢慢来。

不过鸟儿总是要出笼的,她就算再呵护拦着也不是办法。

她冲着萧然微微一笑,“听说令弟也会前去,到时候,就麻烦你和令弟一起好好照看琛哥儿了!”

萧然哑然失笑,这丫头,还令弟。

哪有什么令弟,不都是她吗?

薛琛倒是很兴奋,“咦,姐夫你还有个弟弟吗?他年龄多大,能介绍给我一起玩吗?”

萧然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同情,“嗯,能。”

小可怜,最好等会儿不要以为脱离了姐姐的魔爪,然后吐槽姐姐的禁锢!

否则的话,一定惨兮兮!

薛琬原本是不打算去程谨之地生辰会的。

其实,程谨之也是皇城著名的老光棍了,不知道相看了多少人家,却始终没有满意的合适的。

所以接到帖子的人家,心里多少也明白,此次生辰是挂羊头卖狗肉的。

那些家里有适龄女儿,又愿意和程谨之作一对对,自然是会出席的。

但若是对他无意,虽然接到了帖子,也会婉拒。

不过,家里的男孩子却是都会出席的,毕竟程谨之如今在陛下那里可是红得发紫,说不定将来还能接李丞相的班。

薛琬自然不适合去生辰会,但京兆府特发的神捕大人萧煦却是很久都没出现过了。

是时候让萧神捕出来遛遛了!

到了程谨之生辰那日,萧然一大早便去接薛琛。

薛琛和姐姐告辞之后,开开心心上了马车,刚说了没几句话呢,就只见马车上跳上来一个年轻人。

萧然忙道,“这就是我弟弟萧煦!”

薛琛一看这个小哥哥眉目之间居然还有些像自己,就心生亲切,笑嘻嘻说道,“哎呀,果然是萧大哥的弟弟,我一看就觉得你亲近!”

薛琬笑着说道,“既然是薛琬姐姐的弟弟,那也是我的弟弟。”

因为熟得快,所以马车一路走着,薛琛一路吐槽着,“哎呀,总算有机会出门了。你们不知道,我最近在家,已经要发霉了,但我姐姐就是不让我出门!”

薛琬忙问道,“你姐姐确实不好,自己每日里出门溜达得欢,却让弟弟闷在家里。”

薛琛点头如同捣蒜,“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不公平!”

一旁的萧然很是无语,他数次提醒薛琛,或者想要打岔将话题岔开。

然而薛琛却还是一路说下去,“这三四年没见,我发现我姐姐和我记忆里的姐姐不一样了。从前,她又温柔又美丽。如今嘛……好吧,美丽还是美丽的,就是太凶了!”

他还同情地看了萧然一眼,“也不知道以后嫁人了是不是也会那么凶,唉,真为我将来的姐夫担心啊!”

话音刚落,他猛然感觉到有一道凶狠的目光投射到了他身上。

再抬头时却已经不见。

不会是萧然姐夫的,姐夫一直对自己狠慈爱。

也不会是萧煦哥哥,萧煦哥哥此时正温柔地看着自己呢!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姐姐是真的很凶狠嘛,他都没有说姐姐像母老虎已经是念着姐弟之情了好吗?

萧然心里苦笑一阵,唉,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孩子回家之后肯定要惨了!

他只知道他姐姐比三年前凶了,他还不知道他姐姐其他的本事,比如上天入地挖坑之类的……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后悔今日口无遮拦的!

薛琬的脸色特别温柔,她一路上耐心地当着“知心好哥哥”,热心地听着薛琛对姐姐的各种吐槽。

终于,程府到了!

她笑眯眯对着弟弟说道,“今日好好玩,过了今日,毕竟也没有其他地方玩了呢!”

薛琛愣了愣,“啥?”

为啥,他感觉到萧煦哥哥的这个呢字里有杀气呢?

不不不,一定是他想多了,萧神捕哥哥多温柔的一个人啊!想多了,想多了!

程谨之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的生辰罢了,老母亲居然到处广发帖子,一下子搞得很大。

他原本只是打算跟京兆府的下属们去找个酒楼吃一顿乐呵乐呵的。

生辰嘛,不就是个日子,不值得什么。

没想到老母亲居然把它当成大型相亲会了!

还别说,今日来的女孩子还真挺多,姹紫嫣红,各色都有。

不过,人群中他找来找去,好像没有看到薛七小姐。

真是扫兴,薛七小姐不来,那个凶丫头肯定也是不会出现的了,唉!

第331章 案情

程谨之年要三十了,换了其他人,这个年纪可能孩子都老大了。

但他大器晚成,之前又一直拼搏事业,所以耽误了婚事。

不过,如今他在陛下面前颇有脸面,最近更是红得发紫,虽然名门世家的小姑娘对他没兴趣,可是小官吏家的女儿们,还是很希望可以嫁给他的。

是头婚。

而且家里也没有妾室和庶子女。

以目前的趋势来看,将来成就不凡。

不就是老一点,丑一点嘛!还是可以赌一把的!

程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

她满眼望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笑开了花,“哈哈哈哈哈,看来我的未来儿媳妇就在这些小姑娘中间了。”

心里还琢磨着,很快就能娶上媳妇了,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三年抱两,五年抱三!

程谨之心里却冷哼一声,“都是些庸脂俗粉,这么温柔可爱干什么,我还是喜欢凶一点的丫头!”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凶巴巴的脸,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一下子就对那些小姑娘意兴阑珊。

这时,小厮来通报,“国子监祭酒大人家来人了!”

程谨之眼睛一亮,“快点来带我去迎接一下!”

薛琬来了,小花是不是也来了呢?等得他好苦啊,还以为今日见不到那凶丫头呢!

他兴匆匆前去迎接,没想到看到的是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小童。

哦,原来是薛祭酒从江南刚回皇城的小儿子来了。

程谨之的心,一下子便有些郁闷。

还好,他一转眼就看到神捕萧小弟,总算略微排遣了一下郁闷的心情。

他连忙上前说道,“小弟,多日未见,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你好歹也是我们京兆府的挂名成员,每个月都拿着俸禄银子的,虽然没要求你每日到岗,但是偶尔出现一下也还是可以的嘛!”

最近又有许多案子很棘手,若是有萧小弟帮忙,岂不是美哉?

薛琬忙道,“今日是大人的生辰,这么好的日子,我们只谈风月,莫论政务嘛。”

她顿了顿,“我最近确实出去云游了一番,这不,也是刚回皇城的。莫说大人找我,就是我哥,也是想我得紧呢!哥,你说对不对?”

萧然的脸微微一红,不过很快就重整了严肃的表情,“是,是挺……想的。”

他咳了一声,“大人,薛七小姐嘱咐我照顾好她弟弟,所以今日……”

言下之意,今日他要看孩子,不能给程谨之招待客人了。

程谨之哈哈一笑,“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算了,本大人不和你计较,你就好好陪着未来小舅子吧!”

他老程又不傻,这萧然自从江南回来之后,就天天跑好几次茅庐,醉翁之意不在酒,谁都知道他要干嘛了。

而且,据可靠线报,人家薛七小姐对萧然也不是全然无意的。

大家都是男人嘛,为了喜欢的女孩子,所以要讨好未来小舅子,这种事可以理解。

他当初不就是因为没有好好讨好小舅子,而让丈母娘看不上,导致了人家不肯将女儿嫁给他嘛?

唉,伤心的往事不再提,反正,他很支持萧然就是了。

程谨之的目光却是冲着薛琬亮了起来,“小弟,要不你就过来帮帮我?顺便我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程谨之热情相邀,自然不好意思推却。

薛琬看了一眼萧然,想了想,还是点头说道,“那好。”

她拍了拍萧然的肩膀,“那你和琛弟好好玩,我先去和大人说会儿话。”

不管以后如何,但程谨之确实是个人才,能团结还是要团结,能交好必定不能交恶。

程谨之这个人简直是个工作狂,刚将人拉走,就开始说道,“最近又有个好些个棘手的案件。要不我一一和你说一说?”

薛琬无奈咳了一声,“大人,今天是您的生辰?”

案子可以改天谈的啊!

但程谨之却道,“这次又是一个连环杀人案,一日不抓到凶手,我心里就很不安。我也怕他再犯案。”

只要能抓到杀人者,那么就算他不过这个生辰又能怎么样?

他程谨之被老百姓叫程青天,可不能白让老百姓对他有所期待。

必须要做点实事,对得起那句青天大老爷啊。

薛琬有点佩服,便说道,“好吧,那就请程大人和我说一说案情。”

原来,三日之前,东街发生了一起命案。

东街的豆腐西施死在了家里,案发地留下了嫌犯的血脚印,但京兆府找了三日,却没有查到那个血脚印的主人。

一点线索都没有。

薛琬皱了皱眉,“血脚印,应该可以看得出鞋底的纹路之类的吧?难道从这里也一无所获?”

程谨之叹息一声,“就是最普通的鞋底,没有什么特殊的纹路。”

他摇摇头,“皇城说小不小,要从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个血脚印的主人何其难。这也就算了,昨日,居然又在东街发生了一起差不多的命案。死者是个卖花的寡妇,家里也出现了血脚印。”

若只是单个案子,那还好些。

可是一旦成了连环命案,就一下子多了许多紧迫感。

因为不知道凶手何时何地还会再犯案,每个人都有了危机意识。

若是不能快速处理掉这个案子,那就会引起人心惶惶,到时候出了乱子,可就不好了。

薛琬闻言道,“大人和我仔细讲讲案子吧,我好像听着有些耳熟。”

程谨之很敏感,“耳熟?”

薛琬忙道,“我的意思是,我好像从前在哪本书里看到过类似的案子,大人和我仔细讲讲案情,说不定我能有些不一样的思路和启发呢!”

她心里暗叹,果然程谨之不是简单人物。

还好她圆得快,否则若是被他发现了端倪,那可就惨了。

没错,对这个案子,她确实有一些印象。

只不过,她的记性没有十一那样好,所以还是需要更多的案情来刺激记忆。

程谨之点头说道,“先说两个案子的死者,一是卖豆腐的老板娘,也是个寡妇,容貌娇媚,人称豆腐西施。另外一位则是卖花的小寡妇,生得也好,人人都叫她花仙女。所以我们一开始都往情杀上走,但却一无所获。”

第332章 模仿

所谓认真工作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狂沙文学网

此刻,薛琬从程谨之那张不怎么英俊的老脸上,看出了一种执着之美,顿时觉得程大人还有腔调的。

若能用前世的所知帮助早一点查到犯人,她也是乐意之至,于是便认真问道,“所以,两位死者的通,就是貌美的寡妇,自己经营着一个店铺?不知道这两位死者可有孩子,或者家人与她们同住?”

程谨之忙道,“并无。”

他叹口气,“没有孩子的年轻寡妇,独自一人居住,所以我们一开始才会往杀方向想。但我们调查过了,两位死者都是十分惜名誉的女子,非常本份正经,认认真真做生意,并没有事。”

薛琬点头说道,“大人再将她们二位的况与我详细说说。另外,案发现场的况,也可以尽量说详细一些。”

程谨之便将两个案子娓娓道来。

原来,东街有一座豆腐店,老板娘是个年轻的小寡妇,因为貌美,被称为豆腐西施。

这豆腐西施嫁到夫家没多久,就死了丈夫,被夫家嫌弃克夫,所以丈夫一死就被赶了出来。

她娘家在外地,父母都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人了。

所以,无处可去的她,便在这地方盘了一个铺子卖豆腐,生意还不错,每里都排着队有人来买豆腐。

三前,每都开张的豆腐店没有开张。

隔壁是个卖米的铺子,米店老板娘和豆腐西施关系不错,一看这况觉得反常,便去敲门。

但发现门没有锁上,只是虚掩着。

米店老板娘推门而入,发现豆腐西施被人割断了脖子,死在了屋子里,浑是血,于是立刻就报了案。

京兆府的差人在店里各种搜证,除了地上一个明显的血鞋印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有挣扎痕迹,也没有打斗痕迹。

一刀毙命,狠准快,也很明显是个熟人作案。

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前一天的夜里到天明之前,这三更半夜的时间点,也是一开始误导了程谨之的查案方向。

昨,豆腐西施那个店不远处的一个花店,也出了命案。

花店老板娘况和豆腐西施类似,也是个死了丈夫的小寡妇,偏偏也很貌美,人送外号花仙女。

但和豆腐西施况相比,花仙女的况复杂些。

花仙女原先的男人是个赌鬼,因为欠了一大笔钱负担不起,才自杀逃避的。

但赌鬼男人死了,这债务却并未消除,所以,花仙女就不得不承担这笔赌债了。

因为花仙女生得好看,所以,债主有心想要将她卖入勾栏院中偿,但花仙女为人有骨气,不肯做皮生意,所以一力支撑花店,倒也慢慢还掉了些负债。

这一花店老板娘也是没有开张。

但发现她尸体的却是那些收债的人。

收债的人见到期了,花仙女也没有主动来上缴债务,有点奇怪,生怕人跑了,就上门来催债。

拍门而入,却看到了花仙女的尸体。

死因也是被抹了脖子,一刀毙命,准头很好。

现场除了个脚印外,也没有其他的打斗挣扎的痕迹。

然后奇了怪了,两个现场的脚印大小还不一样。

不过,因为死亡方式实在太像,所以已经让人作并案处理了。

薛琬听程谨之说得详细,脑海中倒是有些印象了。

前世这个时候,好像确实有那么两件案子,不过并不是连环作案,而是有人浑水摸鱼模仿作案。

至少,前世没有第三件类似的案子发生了。

至于凶手是谁,她一时也想不起来,只是记得几个关键的线索。

她想了想,问道,“第一件豆腐西施的案子,若是三更半夜敲门入内,也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那定然是熟人犯案了。看那一刀毙命的狠劲,必定是有仇恨的。大人,已经排查过死者的社会关系了吗?”

有仇的熟人,还是很容易排查的。

程谨之摇摇头,“问来问去,都说这豆腐西施人好心善,也没有和什么人结仇的。”

他接着说道,“那血鞋印很大,应该是个男人,但是排查过后,豆腐西施洁自好,从不和什么男人有来往。实在要说,就可能是她死去的丈夫家里的人了。但,我派人去问过了,那家人那都有不在场证明。”

薛琬想了想,“脚大,也未必是男人啊,大人只排查男人,自然是不行的。不妨也派人去查查有嫌隙的女人。”

她记得前世那个凶手好像是个女人。

至于是哪个女人,那就记不清了。

不过想来,豆腐西施虽然洁自好,但肖想她的男人应该有许多,这些人的妻子难道个个都能理解是自家男人烂?

有了这个提示,程谨之倒是猛然想到了什么,“不错,是我狭隘了,我立刻叫人去查!”

他顿了顿,“不过,若是连环杀人案件,那么凶手必然是一个人,难道杀死豆腐西施的那个人,和花仙女也有什么嫌隙不成?”

薛琬想了想,“两位死者都是貌美年轻的寡妇,倒是有共通点。不过,不能只是因为这一点,就定为连环杀人案。”

她接着说道,“你看,案发现场出现的鞋子脚印就不一样大小。还有,仵作检查过尸体,应该知道两个人的刀口况,是否是同一人所为?是否是同一把凶器做的?”

程谨之摇摇头,“虽然都是割喉,但仵作说,发力点并不同,刀口的形状深浅也不一,甚至宽度也不相同,应该不是同一个凶器做的。”

他恍然大悟,“若是如此,倒不能称作连环杀人案了。应该是有两名凶手。”

薛琬又想了想,说道,“第二位花仙女的人物关系要复杂一些,但再复杂,也不就是这些人,大人也可以都查一查。我想,应该也是熟人犯案。”

她补充说道,“而且,说不定还是因为豆腐西施的事给了那个人启发,让他模仿作案。”

程谨之一拍手,“果然还是小弟威武,不愧为神捕的名声,你这一说,我顿时就想明白了许多。”

他大声喊道,“王翰,快点派人去查案咯!”

第333章 昏倒

程谨之程大人过生日还要查案,这敬业的态度,倒是让不少带着女儿来参加宴会的人满意。

“哎呀,程大人这么励精图治,看起来这前程似海啊!若是嫁给了他,过不上几年就能被封诰命吧?”

“这程谨之果然是个干吏啊,虽然确实是老了一点,都快和我的岁数差不多了,但禁不住人家爬得快啊!虽然出身普通,但看样子,说不定以后能封侯拜相呢!女儿嫁给他不亏!”

“要我说呀,你们几位女儿又年轻又漂亮,就别和我抢了。我家孙女儿被她母亲的孝期耽误了日子,如今已经一十九岁了,生得倒好,可惜年纪大了一些,不好说亲,这程大人啊,倒最合适。”

“凭什么让给你啊?好女婿人人都可以求的,这怎么可以让?”

“就是就是,不让!公平竞争,端看程大人看得上谁了!”

原本,程老夫人还在发愁孩子那么不解风情,那么多美丽的小姐在,他倒好,一个都不看,居然拉着个小哥谈公事。

但没想到这通公事谈下来,居然引得好几个带着女儿来的夫人主动攀谈。

居然还有人为了自己家这老儿子争风吃醋,这感觉,实在太爽了!

程老夫人心里略定了定心,对着程谨之招了招手,“儿啊,这快要到午膳的时间了,你先招呼着诸位一块儿入来客堂坐下吧!”

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这些女孩子都是愿意嫁给你的,你若是看上了哪个记下来,和老娘说,到时候,我派人去提亲去!”

程谨之瞅了一眼这些年轻美貌的小姐们,老脸倒是一红,“哎呀,娘,我自己的事自己晓得的,您就别瞎操心了。”

他咳了一声,“好了,我去招待男客了,女客这里您就多费心了!”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倒是有几位夫人看到了,捂着嘴笑,“想不到程大人居然那么纯真。”

“是呀,这把年纪了还害羞,说明这些年来,一心投入事业中去,没有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说不定还是个良配呢!”

程老夫人笑得脸上褶子都开花了,这些年来找不到儿媳妇的憋屈一扫而空,心情格外舒畅。

宴会开始,虽然都在一个大厅坐下,但男女客中间却隔了一个屏风,略略拦住一些。

程谨之举杯说道,“说起来我这把年纪,不该办什么生日会,但若是能让老母亲高兴,那我也只有勉为其难了!”

他笑了起来,“多谢各位兄弟看得起我老程,今日能来,都是好兄弟!”

今日来出席的主要是女眷,男的呢都是他在京兆府的属下,说起来也没几个,只有小小一桌。

他也没有几个朋友,就算有,为了不让别人夺走他的光芒,程老夫人也是不会发帖子的。

这不,老夫人已经很后悔把萧然和萧煦这对兄弟请来了,害得好几家夫人都在问那几个年轻小后生是谁。

薛琛低声问萧然,“姐夫,我听说程大人有程青天之名,不管什么冤案惨案大案要案,一到了他手上,都会迎刃而解。这是真的吗?”

他弱弱地说道,“我看他生得五大三粗的,一脸的络腮胡,可一点都不像小说书里的那种青天大老爷啊!”

小孩子说话声音虽然浅,但耐不住程谨之就坐在隔壁啊。

程谨之假装没有听到,一双耳朵却是竖了起来,有心想要听听他的好下属要怎么说。

萧然咳了一声,“琛弟,咱们看人可不能只看表面,以貌论人,是要不得的。”

他接着说道,“程大人确实是个有能力的好官,这些年来,为百姓排忧解难,洗刷冤情,程青天一名实至名归。”

程谨之这才满意,老脸上透着一股满意的神色。

他咳了一声,“好了,大家吃好喝好用好,随意。我去隔壁敬个酒!”

萧然见程谨之离开,这才对薛琛说道,“小孩子家家,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不要在人家面前问,这个很尴尬的。”

薛琬也忍不住敲了一下弟弟的脑袋,“你这小子,说话这么直,会没有朋友的。”

她想了想,“这样吧,等你身子好一些了,还是要送你去太学院读书,否则的话,太天真单纯了在皇城可混不下去啊。”

比起江南书院那些单纯的学生娃来说,皇城的孩子可都是鬼灵精。

那些世家大族长大的孩子,从小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各种阴谋诡计,那人性可复杂了。

虽然说江南书院的孩子也难免有些斗争啊什么的,但比起皇城的来,简直小儿科。

薛琛这孩子,那么单纯,若是不好好在太学院吃几次亏,一定以为世界是美好,所有人都是心善的。

这样可不好。

她就算强大到可以护着他一辈子周全,但是也不希望他做一个傻白甜。

还是希望自己的弟弟可以强大起来,有一天在她羽翼遮不到的地方,他也可以自己独当一面。

薛琛瞅了一眼薛琬,“哥哥,咱们虽然迟早会是一家人,毕竟现在还不是呢,你这样不太好吧?”

这小哥哥给他的感觉真是奇怪,总觉得他刚从姐姐的魔爪出来,怎么就又掉到了另一个魔爪呢?

萧然连忙打哈哈,“好了好了,别吵了,上菜了!你姐姐说你喜欢吃四喜丸子,正好有这道菜呢!”

薛琛的注意力被引走,“四喜丸子?太好了!我在江南吃到的四喜丸子虽然也不错,但口味终究和皇城的不同,我真是太想念这个味道了!”

见孩子沉迷于吃,萧然松了口气。

他压低声音对着薛琬说道,“等会儿用完午膳我们就和程大人告辞,免得你……”

免得你再这么管孩子,穿帮……

薛琬点点头,“那好吧,孩子皮痒,我回家正好揍他一顿。”

这边正吃着,忽然听到屏风隔壁传来一声惊呼,“哎呀,老夫人,你怎么了?”

然后就是椅子摔倒的声音。

以及程谨之焦虑紧张的嚎叫,“母亲!母亲!”

第334章 姐夫

一帘之隔。

薛琬立刻就掀开帘子,“大人,老夫人是否有心疾旧症?”

其实也并没有指望得到程谨之的回答,她立刻说道,“若是有,还请周围诸人退散,给老夫人留出足够的空间呼吸。”

她立刻又对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说道,“将老夫人的扣子解开一二,帮助她呼吸。你们老夫人应该日常留有麝香保心丸,赶紧派人去取药来。”

程谨之作为前世重要的官员,千机司对他家人的情报也是如数家珍的。

所以,薛琬一早就知道程老夫人素有心疾。

虽然不知道发作的时间,但稍微有一点经验就晓得,此刻面色发紫的程老夫人应该是心疾发作了。

这种老病患,身边通常都会留有保心丸之类的,所以,只需要稍作急救等待药物就可以了。

果然,嬷嬷取了药来和水喂老夫人吃下,不久,老夫人就幽幽转醒。

嬷嬷自责道,“今日要操持大人的生辰宴,老夫人忙得脚不沾地,老奴也忘记了要吃药这回事。老奴真是该死,还请老夫人和大人责罚!”

程老夫人忙道,“你数次提醒我吃药,是我自己给忘了,怪你做什么?而且,这不是没事吗?”

她转脸对着薛琬笑道,“多谢这位小兄弟救命之恩。”

虽然她这点毛病一发,嬷嬷也会想到是没有吃药的缘故,但当时众人都愣住了,也亏得这个小兄弟机灵,当场指挥起了众人。

否则的话,她这条老命还在不在,还真难说。

程谨之也感激涕零,“小弟,这次多亏你了!”

他是真心实意感激的,他老父亲早就去世,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世间只有这一个老母亲在,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真不敢想象老母亲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特别是,老母亲是在他生辰这日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以后他恐怕再也不过生辰了!

薛琬忙道,“我也没有做什么,大人谢我做什么。”

她笑着说道,“宴席还刚开始,大人还是赶紧让大家落座吧!一场虚惊!”

程老夫人也说道,“我没事了,倒让大家替我担心一回,是我的不是。来,谨之,好好给各位敬酒。”

她到底老了,虽然此时没事,但精神有些不济,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到屋子里去休息。

宴席好不容易结束,

程谨之送走了众人,却将薛琬等人留了下来。

他对着自己的下属萧然说道,“萧然,我打算和你的小弟结个拜,你不如就给我们做个见证吧!”

萧然……

结拜……

薛琬忙道,“哎呀,程大人,你这样可让我受宠若惊了,我只不过是提醒了一下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这救命之恩可真不敢当!”

能和程谨之结拜倒也不是坏事。

甚至有了京兆府尹的大名笼罩,还能方便于她行事。

可问题是,程谨之这人实在太过精明,若是接触多了,稍微有点小破绽就能被他发现。

她可不想暴露身份。

但她的婉拒丝毫不起作用,程谨之十分坚持,“今日自然是不可了,这结拜也不是小事,等到为兄安排安排,下次在我母亲见证之下,咱们再结拜!”

既然不是这次,薛琬就放了心。

下次……

下次她不出现在程谨之面前了行不行?

她打哈哈说道,“那好吧,今日我们就先告辞了。”

薛琬拖着萧然等人的手溜得飞快,“哎呀吗,总算逃走了!”

薛琛探着脑袋好奇问道,“哥哥,你为什么不肯和程大人结拜?”

在他看来,程大人可是名满天下的程青天,和他成了结拜兄弟,那可威风得很啊。

没想到薛琬却道,“你知道什么?我本来如同闲云野鹤,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就算领了京兆府的补贴,那也是个编外的神捕,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谁管得到我?”

她接着说道,“但我若是成了炙热可热的程谨之的结拜兄弟,那就会被各种各样的人注意到,甚至程大人的竞争对手和政敌为了打击他,也会盯上我,那我的日子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更何况,她和程大人毫无关系的时候,去不去京兆府自然另说。

若是成了拜把兄弟,那以后若是不去京兆府,就会被人说程大人徇私,让她吃空饷。

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头可多了呢!

比起做程大人的把兄弟,她还宁可当程大人的恩人呢!

薛琛没有想到这小小一桩事,居然里面还有那么多的道道,简直目瞪口呆。

他震惊了半晌说道,“没想到你们大人的世界那么复杂,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萧然很想说,其实不是大人的世界复杂,而是你姐姐想得太复杂……但是他没说,他不敢……

薛琬觉得让单纯的小弟弟早点接触复杂的社会也是好事,便耐心地将其中的利弊都说了一遍,“现在你知道了吧?以后你长大了,若是有人要和你称兄道弟,你也可得谨慎一些,别一不留神就给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薛琛点了点头,“嗯,只有经过时间考验的兄弟,才是真兄弟,我明白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茅庐。

薛琛下了车,“姐夫,和你出去玩真开心,而且我姐姐也放心,所以你得空就得来接我啊!”

萧然点点头,“好好好,我得空就接你去玩。”

薛琛回了茅庐。

马车却没有离开。

薛琬挑了挑眉,望着萧然,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姐夫?你两这关系可真够好的啊!连姐夫都这么快就叫上了啊?”

萧然一把搂过薛琬,“反正迟早的事……现在叫叫也挺好,先习惯习惯……”

不过到底还是心虚的。

他偷偷看了一眼薛琬,小心翼翼问道,“你生气了?莫非……你不肯嫁给我?”

那忐忑的小模样,看了真叫人心疼。

薛琬叹了口气,“我是有点生气,琛哥儿这小坏蛋为了出去玩就将自己的姐姐给卖了,简直太没良心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也柔软下来,“不过,你倒也还算是个称职的姐夫!”

第335章 盛事

称职的姐夫……这便是默认了……

萧然心中骤然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他一时心中激荡,忍不住便向怀中的人亲了下去,唇齿相依间,有一股暖流在他心上涌过,浑身都像是被雷电通过,又酥又麻,又有些痒。

薛琬虽然活了两世,但前世在感情上却一直都是空白,这也是头一次和男人如此靠近。

他的气息就在自己的脸上萦绕着,散发着独特的男人香气,让她的小心脏都有点一抽一抽的。

眼睛不由自主闭上了,好像在云中雾里,身子都轻飘飘没了骨头,软绵绵地在他怀中任由揉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绵长的吻才终于结束。

萧然用了好大的自制力才从她身上脱离,他深深呼了一口气道,“我……我得回去了。”

若是再不回去,他怕他在这马车上就……

不行,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明过路,甚至都还不是未婚夫妻,他不能那样做。

薛琬也抚平了一下自己的激动心情,虽然她活过一世了,对男欢女爱之事觉得很是正常,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现在就可以……

咳咳,毕竟未经人事,很多事情虽然看得多,但是自己亲身体验,还是要有一番心理挣扎的。

而且这地点和这时间,确实也不怎么合适。

她咳了一声,“嗯,你得回去了!”

收拾好了激越的心情,不一会儿,她就重新变成了女装。

薛琬柔声对着萧然说道,“我听说东街那边有了命案,想必附近的铺子都不大肯做生意了,你若是得空,帮我将那些铺子都给收了吧!咱们现在有的是钱,多置办些房产田地。”

按着前世的认知,未来的房产田地都会涨价。

十年内,竟然能翻一倍。

所以,囤房囤地,也不只是置办资产,而是让自己的钱有升值的价值。

萧然点点头,“嗯,我最近认识了个钱掌柜,对这些颇是得心应手。前些日子,我替他死去的女儿找到了杀人凶手,他非要替我做事来报答。我想,莫不就将这件事交给他吧。”

他这大半年来广罗人才,手底下已经有了不少能干的人,各司其职,倒是将他数个产业经营得红红火火。

还有当年和他一起混迹坊间的那些朋友,知根知底,如今也都跟着他混。

这摊子,算是支撑了起来。

就算如今萧家的人跑来要和他对质,他也已经十分有底气了。

薛琬笑了起来,轻轻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我早就知道你能干了。”

她的脑袋又在他的胸口蹭了一下,这才跳下了车,“明日我办完了事,会去你那儿等你。”

萧然看着心爱的丫头蹦蹦跳跳离开,心中满是甜蜜。

却也有一丝丝的苦涩。

这丫头太坏了,临走还要这么撩拨他,今天晚上,怕又是个不眠之夜了……

薛琬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薛琛。

薛琛看到姐姐回来,笑容满面,“姐姐,我今日跟着姐……萧然大哥去了程谨之大人的府上,哎呀,真是太好玩了!”

他弱弱地问道,“我下次还能继续和萧然大哥出去玩吗?”

薛琬心想,你们都约好了还要问我做什么?

不过她嘴上却说,“那得看你的表现了,你首先要将自己的身子养好,等你身子好了,我自然什么都随你的。”

她想了想,又说道,“下个月初三,就是江南书院和太学院的交流团比赛了,你虽然不在江南书院了,但是也可以前去观看。你的朋友林焕会来,朱萸应该也会来的。”

薛琛的目光顿时亮了,“真的吗?我也能去?”

和好朋友林焕朝夕相处,其实早就已经是亲兄弟那种感情了,乍一分开,还怪不习惯的。

这不,听到林焕要来,他觉得自己都快要飞起来了!

薛琬点点头,“你是国子监祭酒薛大人的儿子,你要去,谁敢拦你?你自然是可以去的。不过是以嘉宾的身份过去,只可观战,不能参战。”

她顿了顿,“所以,你要养好身体呀。若是到时候你身体还没有好,那可不能让你去。”

薛琛连忙点头,“嗯,我保证听姐姐的话,每天按时吃药,按时休息,按时锻炼,一定要把身体养得棒棒的!”

如此,这孩子倒真的在家里安生了好几日。

薛琬趁着这段时间,便着手扩大手中的盘子。

前世千机司那些得力的旧下属,还没有被千机司收拢去的,都被她先行截断了。

而那些无主的下线,也被她一一都拢在了自己的势力之下。

房屋店铺田地也纷纷都买进。

一时之间,整座皇城居然每条街上都有她薛琬的产业。

连魏玳瑁都开始叫她狗大户了!

如此,很快就到了十二月初三。

皇城的天冷得早,这个时候,已经很是冻人了。

但因为有了交流团的盛事,所以太学院的学生们都十分兴奋,薛琛虽然还没有入太学院,但却也十分激动。

薛琬想了想,便决定亲自带着弟弟去观看比赛。

顺便,她也要见一下林焕和朱萸,和他们两个再谈一次,然后落实他们在太学院读书的事。

萧然知道了,便向京兆府尹程谨之告了一天的假。

程谨之倒是开明,太学院也是京兆府的地盘,就当萧然过去镇守安全了。

不仅如此,他还派出了王翰一并过去维持秩序。

薛玥不晓得从哪里得知了王翰要去的消息,便也要跟着薛琬一块儿前去。

魏玳瑁自然不甘落后,于是这一下子,就又出现了浩浩荡荡一群人去太学院的场面。

就连侯三公子也到了。

不过侯三公子却不是去看热闹的,他是这次比试的出题人之一。

他也是打算从这些孩子里挑选好苗子,然后自己来培养,以后接班工部的。

侯三公子既然到了,他的“好妹妹”侯大小姐岂能不去?

侯大小姐去了,她的那些跟班的贵女们便也都耐不住寂寞,也跟着来了。

于是,原本只是简单的一个少年们的小比赛,一下子搞成了全城盛事,整个皇城的公子小姐们居然都到了场。

连陈王也去看热闹了……

第336章 重聚

十二月初三,晨起有些冻人。

但白日里艳阳高照,倒是将那冬日的寒意驱散,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太学院今日因与江南书院有交流比赛,所以,一大早就人头攒动,来帮忙的打杂的参赛的看热闹的,到处都是人。

薛琬带着弟弟前来,自然是看热闹的。

比赛是在广场上进行的,观众分批安排在了广场的四周。

高台上是主办方和评委团,还邀请了几位以文才出名的翰林坐镇。

今日薛三老爷作为评委也到了太学院,作为评委的家属,他们姐弟二人还被额外照顾得到了个有顶棚的包间。

说是包间,其实是广场四周的有楼宇的回廊,不过因为数量稀少,也不是谁都被安排到的。

侯大小姐便没有,她来得晚,这种有顶棚的地方都已经被安排下去,所以只能在空白的地方找个凳子坐下。

她便有些不大高兴。

洛贵女几次三番和薛琬结下梁子,一看到这,就对侯大小姐说道,“人家到底是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女儿,所以这太学院也格外宽待一些,我看她那边还有果盘呢!”

她顿了顿,忽然有一种自己说错了话的后觉,“啊呀,你可别往心里去。不过就是看个热闹,若是不好看,咱们就走了,原本也不必非要坐什么包间的。”

侯大小姐听了更生气了,她回头狠狠地剐了一眼薛琬姐弟。

不过,接连几次和薛琬对招都没有吃到好果子,如今的她,到底也是学乖了,轻易不敢发作。

她咳了一声,“好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这不是要静候时机吗?”

说起来,她不过在薛琬身上吃了点小亏,洛贵女这才叫惨。

身为十几年的手帕交,若是有机会,自然是要给洛贵女讨回一点公道的。

不过今日,显然不是发作的时机。

等等,再等等。

魏玳瑁和薛玥在门口碰到,便一块儿进来的,她们两个熟门熟路,自个儿摸上了薛琬那边。

这倒也简单,不过只是加两条凳子罢了。

侯大小姐抬头看了眼那边,有遮阳的顶棚,有桌椅茶水果子点心,真是好生惬意。

心里难免又多了几分憋屈。

不一会儿,萧然和王翰也来了。

薛琛见着了萧然,满脸高兴站起来挥手叫他,“萧大哥,快点过来!”

虽然他已经认证了这个姐夫,但毕竟这件事没有对外明路,所以在外头还是很得叫得官方一点。

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萧然自然乐得和薛琬多待一会,便对王翰说,“翰弟,那我们就过去吧!”

王翰早就看到了那抹绝美的影子,心中简直迫不及待,“好。”

他们两个本来是要请假过来看热闹的。

但程谨之对这次比赛也颇为重视,所以便就派了他两个人前来看场子,若是现场出了什么变故,还能及时处理。

这也算是带薪休假了。

如此,薛琬那边的包间内,便一下子聚集了六人。

虽然人多,倒也不算太满。

几个人闲话家常,吃吃果子点心,喝喝茶,等待着比赛开始,倒是分外惬意。

侯大小姐一看到萧然之后,目光就有了点变化。

她原本很瞧不起那些外地来的世家子弟,到底在皇城没有根基,显得不够尊贵。

刚开始认识萧然的时候,她对他一直都高高在上的。

可是,接触多了之后,她渐渐被他英俊的外表给迷上了。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萧然不仅在京兆府成了后起之秀,得到程谨之的看重,就连陛下面前,也有了名号。

这俨然是位未来新贵。

尤其,他又是出身郴州萧家,也是侯府的子弟。

这么两相综合,萧然忽然就成了一个绝好的对象。

侯大小姐心里不知不觉有了变化,便就经常借口要看望侯三公子,蹭到气垫船会的聚会中去。

因为侯三公子和萧然李舒泽来往很密,所以见面的机会也明显多了起来。

越是常见,侯大小姐对萧然的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就越是强烈,甚至已经到了志在必得的地步了。

但这会儿,她见到萧然看到她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就径直走到了薛琬那边,为她端茶送水颇为殷勤,何尝是面对她时候都冷淡模样?

她心里拧得发慌。

洛贵女早就看出来侯大小姐那点心思。

她又看了一眼薛琬那边,心中便有了计较,“我知你心中不愉快,我有一计,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侯大小姐瞥了闺蜜一眼,“有话就说,和我不必吞吞吐吐。”

洛贵女附耳过去,说了一阵,然后抬起头来,笑着说道,“薛琬是个心腹大患,若是不除,你我都难以安心。”

张黄二人闻言倒是有些害怕,她们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惧怕。

然而,她们的母亲都依附于镇国公夫人,她们也习惯顺从侯大小姐,这种事,一旦开始,不管她们做不做都要算上她们两个了……

包间那边,一个身穿青衣的学童低声唤道,“薛琛,你身子好了吗?”

薛琛猛一回头,看到了朱萸,他立刻笑了起来,“小朱,是你。我很好,我已经没有大碍了。你呢?你的腿怎么样了?来,快点坐下。”

朱萸坐下,笑着回答,“我的腿也养得差不多了,现在可以不用拐杖就行走了,只不过要走得慢一些罢了。”

他顿了顿,“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若是陆斯文泉下有知,知道你我都安好了,也一定会高兴的。”

提起了死去的老友,两个孩子心情都有些沉重。

还是薛琬笑着将话题岔开,“朱萸,你这次来已经都准备好了对吗?”

朱萸笑了起来,“是的,我和家里人已经商量过,还有院长,他们都支持我来太学院读书。”

他对着薛琬行了个礼,“以后恐怕还要经常麻烦姐姐了!”

现在,他已经知道,当日男装打扮的薛琛哥哥,其实是薛琛唯一的姐姐。

他指了指入场的青衫学童,“林焕也是,参加完比赛,他也会留在皇城。”

第337章 诱走

最高兴的自然是薛琛。

他一早就听姐姐说过这样的安排,但心里仍旧有些忐忑。

毕竟,皇城距离江南路途遥远,林焕和朱萸都是家里的宝贝,父母也未必愿意他们为了求学到那么远的地方来。

还好,朱萸说,以后他和林焕都会在太学院和他一起读书了。

那真是太好了!

他可以和他的朋友们一块儿重新出发,这样的话,不论去做什么,他都不会感到害怕了。

就在两个孩子激动地叽叽喳喳时,两边的参赛队伍都已经入场完毕。

太学院和江南书院分别派出了十名学童,参加南北交流赛。

分别比赛六艺,在规定时间内决出胜负。

江南书院的办学质量虽然很高,但到底还是比太学院差那么一丢丢,不过,林焕却是争气,只要他上场的项目,俱都拿了头名。

很是长脸。

薛琬知道,那是因为林焕知道此赛过后,他就要转学太学院,若是不拿出过硬的成绩来,到时候作为参加交流团的一员,难免要被人敌视。

而朱萸没有比赛,相对来说就要简单低调许多了。

林焕必须要做到全优,这才可以轻松地转学太学院,他强,就没有人敢欺负他小看他。

这是他短暂的十二年的生命中,从底层默默爬上来的生活智慧。

比赛到了一半,还是非常精彩的。

就连薛琬这些大人们也看得目不转睛。

中场休息的时候,侯三公子将萧然和王翰都叫了走。

他们几个经常玩在一起,见面了说几句话也是很正常的,薛琬倒并没有在意。

但不多时,侯三公子身边的小厮便急匆匆地跑过来求助,“薛七小姐,萧然公子不小心受了伤,还请您过去看一看。”

薛琬算得上很警醒的。

她又不是大夫,萧然受伤了,第一时间应该去找大夫,而不是她。

而且,她和萧然的关系虽然侯三公子心里知道,但不可能不顾她的名声放到明面上去说出来的。

但关心则乱。

而且这小厮确实是侯三身边的人没错。

这说不定是因为萧然受的伤比较严重,侯三一时情急,这才忽略了这些小细节,命他身边的人来请自己过去看看。

她咬牙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侯三的小厮回答,“就在后面的船坞。”

船坞?

太学院临水,背靠着一座大湖。

湖上有舟,自然少不了船坞。

可是没什么事,这三个男人跑去船坞干什么?

薛琬心里存了点疑惑,但到底还是抵不过对萧然的关心,所以想了想还是去了。

她临走之前叮嘱了魏玳瑁几句,“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你就在这里保护好孩子们。”

魏玳瑁皱了皱眉,“要不,我还是陪你一块儿去吧?”

她压低声音说道,“我看了看侯大小姐的表情,好像不怎么安分啊!总觉得这里面有诈。”

薛琬叹口气,“我也有点不大好的预感。但是,若是不过去看看,也难免心里不安。”

她说道,“不过你放心,光天化日,就算有什么蹊跷,这帮人也不敢对我做什么的。这里还有比赛,到处都是人,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不小。”

大概是在千机司干活形成的习惯,每次出门前,她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所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薛琬跟着侯三的小厮离开。

魏玳瑁有心想要跟上去,但一看两个小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在那叽叽喳喳聊得开心,薛玥也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她也没法子抽身走开。

她想了想,便对自己说道,“船坞?若是一刻钟后琬琬还不来,我便去找她!”

不远处的侯大小姐看到薛琬离开,笑得眉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她总是自恃聪明,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乖乖地上当受骗?”

洛贵女也笑得嚣张,“侯三公子的小厮,有一个双胞胎弟弟,那个薛琬定然是不知道的。”

她附耳对着侯大小姐说道,“您放心,那边都已经布置妥当了,薛琬插翅难逃!”

侯大小姐挑了挑眉,“就这么点时间,你就布置好了?看来,你却是早就当她眼中钉肉中刺了。”

洛贵女对自己的心思也丝毫没有掩藏,“我也不瞒你,今日我就是冲着她来的。”

薛琬让她丢了多少次人,原本她在家中是说一不二的贵女,如今连隔了房的堂妹都敢嘲笑她。

这些都是薛琬害的!

此仇不报,让她以后该怎么继续像以前那样过日子?

她可不是那种被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之人,自从知道今日薛琬会来,她就开始谋划这个算计。

不管用得到用不到,反正都要将局做好。

如今,薛琬不是乖乖往她的网里钻了吗?

侯大小姐笑了起来,“这回,还麻烦你做事做全套,可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害人成功,就将自己栽进去了!”

她顿了顿,“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洛贵女点头,“就算栽了,也都是我一个人命不好,和别人没有半点关系。”

张黄二位又彼此对视一眼,心里想道,“侯大小姐真是天真,她们这几个人,早就被人视作是一伙的。若是洛贵女出了事,谁能摘得清?就算没有人提,难道人家心里还不清楚吗?洗不脱的。”

只可惜,她们两个上了贼船,如今想要下来,却已经晚了。

薛琬跟着侯三公子的小厮一路往船坞走去。

确实是船坞没错,可是却越走越偏了,已经离开广场好远的距离了。

若是她在这里呼喊,恐怕那边没有一个人会听见她的叫声。

这也意味着,事情在往奇怪的方向走。

可是,她心里就算知道有诸多不妥当之处,却也没有办法说走就走,毕竟,萧然受伤了,这件事对她来说如此重要。

她低声问道,“萧然公子是在船坞受伤的吗?侯三公子也在那吗?”

那小厮回答,“是,我家公子找萧然公子过去说事情,没想到突然有一根铁块掉了下来砸到了萧然公子的腿上,公子已经去找太医了,但萧然公子说想要见您!”

第338章 陷阱

船坞到了,那小厮喊了一声,“公子,人到了!”

薛琬撩开了帘子,闻到了一股古怪的香气,同时也看清了船坞里的人,并不是侯三公子,也压根没有什么萧然的影子。狂沙文学网

那是个面容俊逸的男子,五官美好得如同雕刻出来的一般,好看得耀眼。

是陈王。

陈王怎么会在这里?

薛琬抬眼看到陈王也是一副云里雾里模样,但无疑看到她时,脸上的表是欣喜快乐的。

陈王坐在榻上,子软软靠在了一边,脸色绯红,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琬琬,怎么是你来了?”

他想要找人询问,但刚才那个接引的小厮却不知道何时消失不见了。

薛琬觉得脑袋也有些昏沉,知道自己恐怕中了招。

但还好,她随携带了明神智的药物,用下一颗,不多时,神智已经恢复了清明。

她这时候自然已经知道,是有人故意要设下这个局,引她而来。

那个人,不是侯大小姐,便是洛贵女了。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局中人居然不只是她,还有陈王。

那果真是天大的胆子,居然胆敢算计陈王。

但她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合合理了。

洛贵女的父亲是秦王一派,陈王也是皇嗣,是夺嫡的对手之一。

如今陈王眼看着要和李丞相家里结亲,若是秦王能够破坏一下子,那陈王将来何足为惧?

想要破坏陈王和李明珠的婚事,那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在男女关系上破坏一下了。

若是陈王乱的名声传言出去了,李丞相若是再上赶着嫁女儿,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怀疑他嫁女儿的用意。

但这个人选却也需要精挑细想。

若是随意一个没有关系的女子,那么这件事会无声无息地消失,没有人知道,自然就达不成目的。

就算闹开了,谁又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所以,这个人选必须要是个举足轻重的女子。

薛琬想了想,若是自己和陈王在这船坞之中有了什么关系,那以父亲这个脾气,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且薛家也不是等闲人家,她也是靖宁侯的侄女,国子监祭酒的千金。

这份,自然是不能不了了之。

陈王没有娶妻。

若是此时出事,就算联姻,也必须是要迎娶为正妻的。

薛家是从太祖以来就封的侯爵,虽然如今有些落寞了,但到底还是名门望族之后。

薛三老爷虽然分了家,但却是天下儒生的表率,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当妾。

皇子的妾,那也是妾。

如此一来,李丞相对陈王的投资便要失败了,陈王没有李丞相的支持,哪怕娶了薛琬,也成不了大事。

薛琬冷笑一声,好算计!

她对着陈王说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头脑发晕,口有些闷?”

陈王点头,“嗯,我浑没有力气,还觉得心口有些燥。不,是浑上下都有些烦躁。”

他望着薛琬的目光里有着水光,“琬琬,你能不能走过来一点?我……我想……”

大概是人脆弱的时候就会说真心话。

陈王此时心里非常柔软。

抛弃了一切的伪装和假相,此刻他内心是真实的。

他喜欢眼前这个女子,他渴望她的靠近,急切地想要渴求她的拥抱和回应。

薛琬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不,你不想。”

她回头望了一眼,“你被人下药了。”

陈王的症状比较严重,不像她,只是受了这里的熏香影响。

所以,自己的解药恐怕对陈王不起作用。

她想了想,还是用针刺入陈王的手臂,让他保持了一些清醒。

“有人在算计你,目的是搞砸你和李大小姐的婚事。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我的意思是,你有两个选择。一,我现在想办法救你出去,让他们的谋立刻破解。二,其实你也可以将计就计,报复一下那个设计害你的人。”

陈王目光一动,“怎么将计就计?”

薛琬笑了起来,“那自然是谁设下的圈,谁就吃进去苦果啊!”

她在陈王耳边耳语几句,引得陈王的脸色变了好几变。

陈王良久才问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薛琬抬了抬眉,“我希望你选择自己想要选择的。”

奇怪了,这件事本来就和她没关系,只是她被洛贵女搅合进去了,如今她识破了他们的谋诡计,还顺便提醒了一下陈王,这人怎么还要问她希望怎么做?

关她事。

陈王想了想说道,“那就将计就计吧!”

秦王当他是死的,来那么一出,就别怪他也给他反戈一击了!

薛琬笑着说道,“好,如你所愿。”

说完,她将那针拔了下来,笑着说道,“我觉得你还是继续晕着比较好。”

陈王苦笑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满是苦涩,是的啊,我还是继续晕着好。

晕着,就可以当这些龌龊不存在了!

随着香薰的弥漫,他很快就陷入了浑瘫软的昏昏沉沉之中。

薛琬摸出去,果然看到那个小厮正打算要去通风报信。她一个雷劈,就将人给打昏了。

她在那个人脸上摸了好几次,终于发现,那个人没有易容。

“咿,居然是真的脸?莫非这事儿侯三公子也插了一脚?不对,侯三公子只对创造发明有兴趣,对朝争一点都不关心。应该是他的这小厮被人利用了。可恶!下次我得提醒他一下才是!”

侯大小姐和侯三公子,根本不是一路人。

侯三公子掏心掏肺对这个妹妹,但是这个妹妹却一心一意只想要利用他。

扒了小厮的衣裳,易容成小厮的模样,薛琬一路便往侯大小姐所在的地方跑。

很快,她就到了侯大小姐面前,“回禀小姐的话,那事儿已经办成了,还请小姐去……”

侯大小姐说道,“那好,我们就一起去看看薛七的样子,这一次,我看她还怎么逃过悠悠众口!”

果然!

洛贵女说道,“我去一趟就可以了!若是我们一块儿离开,同时去到了那边,说不得会被怀疑的。”

她想了想,“我就说我和你吵嘴了,心里烦闷,一个人去船坞散心,突然发现了此时。这样万一出了事,你也不会被我牵连。”

第339章 反杀

侯大小姐还以为洛贵女是真心为她着想,颇为感动,“那你去吧!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有事我也会保住你!”

洛贵女便假意和她拌嘴几句,然后跟着小厮离开了。

她一路走,心中无比得意。

此举真是一石三鸟。

在侯大小姐面前卖了好不说,打击了薛琬,还能让陈王和李丞相的联姻失败。

当初她在她父亲面前提出这个计谋时,连父亲都十分赞赏呢。

父亲说,若是此事成了,将来秦王登基,论功欣赏,必定要封她一个娘娘当当。

就算她不愿意进宫,那等她父亲加官晋爵了,她要嫁公侯世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前程自然似锦。

船坞那边,她父亲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她一声惊叫,就会有人出来看热闹!

然后嘛!

也别怪她太狠心,对待薛琬这个死敌,她都没有下死手,还白送了一个王爷侧妃给她当,已经算是十分仁慈了。

洛贵女心里想得美滋滋,脸上的神情也十分兴奋,她跟在小厮身后一路到了船坞。

刚进了里面,看到陈王躺在那里,但是薛琬却并不在旁边。

她鼻子间闻到了特别浓烈的香味,又没看到薛琬的人,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人呢?你不是说万事就绪了嘛?”

小厮笑了起来,“对呀,万事具备了!你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

洛贵女听完这句话,身子一软,头脑便也昏沉起来。

薛琬笑笑,“我觉得陈王对你也没啥兴趣,那就这样吧!”

她将洛贵女的外衣一脱,整个人塞进了陈王的怀里,“这样会不会有些太敷衍了?”

陈王强力忍住最后的一丝神智,虚弱地对她说道,“还算你有良心。这样吧,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家家的,这种场面见了不好,你还是离开吧,我……我自有分寸。”

体内中了人家的情人香,今日必定是妖栽了的,他在有女子靠近的瞬间,虽然头脑昏沉,但身体的某个部位却像是一下子就醒来了。

他听说过这种情人香。

是极龌蹉的手段。

一旦中了此香,若是不疏解一番,那是没有办法恢复的。

可他至今也没有娶妻,家里也没有一个通房,看来今日必定是要栽在了这个姓洛的女人身上了。

这种忧伤的场面,连他自己都不想看到,何况是面对薛琬呢?

他不能面对。

薛琬想了想,试探地问道,“这情人香我也是听说过的,你确定真的能对这个女人下手?她这个人心肠可坏了,数次三番害人。”

她顿了顿,“要不然,你身边不是有个跟班吗?那个什么崔姑娘今日有没有和你一块儿来?”

照薛琬的想法,让一个男人去强行上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哪怕是在药力驱使之下,那也是相当令人伤心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挑一个他喜欢的女人。

那个崔丽丽,既然能留在陈王府,又成了近身伺候陈王的人,想来陈王对她,并不是毫无感觉。

再加上上辈子,崔贵妃独霸后宫,那显然两个人还是有情的。

没想到,她好心一个提议,却让陈王恼怒起来。

他冷声说道,“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安排。你出去!”

薛琬冷哼一声,“我这不是为了让你能够舒坦一点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既然如此,我就出去!”

她转身待要离开,却又被陈王弱弱叫住。

陈王黑着脸说道,“你……叫崔丽丽过来……准备好……”

说完,他便低头将骆贵女的衣衫都扒开,又将自己的内衫扒掉,然后对着目瞪口呆的薛琬说道,“你出去喊吧!我想他们定然埋伏了人在左右。”

果然,薛琬出门大喊一声之后,立刻就闪进来许多人。

还惊动了好些太学院的人。

薛琬趁乱离开,又找到了崔丽丽,趁乱又将崔丽丽送了进去。

剩下的事,就和她无关了。

等她做完这些,卸了妆容,悠哉悠哉回到了场上,正好是最后一题答完。

太学院优势很大,赢得了比赛。

但江南书院的林焕个人表现特别突出,也引起了太学院许多先生的欣赏和关注。

至于后院船坞发生的事……

太学院都是学童,那事情太……不宜让孩子们知道,所以都被瞒过了。

但皇城之中,八卦最是流传广泛。

就算太学院那边瞒过了江南书院来的人和孩子们,但却在世家大族之间流传起来,甚至连坊间茶肆都开始热烈议论着。

“你听说了没有?洛家那位高傲的贵女,居然用情人香迷昏了陈王,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做实了和陈王的事。真是不知羞耻呢!”

“当然啦,此事已经成了大热点,皇城之中有谁不知道?陈王醒来发出此事,羞怒交加,据说还想要提剑杀了那洛家女呢!”

“洛家的人跪地求情,陈王这才勉强愿意不再计较此事,那洛贵女当即就被带去了陈王府。”

“那这算是陈王的侧妃了吗?”

“呵呵,无媒无聘,自荐枕席,还是迷昏了陈王的,能当侧妃么?这样无才无德的女人,不被浸猪笼已经是陈王格外开恩了。”

“话说,那洛家不是秦王的人手吗?”

“指不定洛家是想要脚踏两条船。也活该他们出事,如今倒好,陈王不待见他们,秦王也和他们家生分了呢!”

“真是好一场八卦!”

“你们说,陈王以后会对这位洛贵女如何?听说那也是如花似玉一美人呢!”

“陈王生得那么标志,洛贵女那等姿色只是普通,哪里入得了陈王的眼?听说,陈王将人带回了陈王府后,就立刻入宫跟陛下道委屈去了!”

“呵呵,这洛贵女身子破了,却什么名分也无,而且丑事被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宠爱是别妄想了。”

“那洛家真是偷吃不成蚀把米了哈哈哈!不过收一个通房,而且还是被算计了,李丞相已经亲自去了陈王府上门慰问了,看来,陈王和李大小姐的好事近了!”

第340章 花宴

果然,洛贵女下药投怀送抱一事在皇城只是打了一个水花,并没有引起李丞相对陈王的不满。

相反却让秦王和洛家生出了嫌隙。

很快,陛下就下了赐婚李大小姐和陈王的旨意,将这桩婚事明过了路。

至于当日,洛贵女与陈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薛琬是不在意的。

崔丽丽那日前去候着,到底和陈王做了什么,她也丝毫不好奇。

她从前对陈王还有所依恋的时候,也曾因为崔丽丽而心神不宁过,可后来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对陈王,就再也没有半分前世的感情。

虽然,前世她因为陈王而死,但对他到底也恨不起来。

可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陈王于她,就彻彻底底只是个不相干的人了。

陈王的事告一段落,薛琬忙着处理林焕和朱萸转学太学院的事。

有了薛三老爷的推荐帖,自然容易得很,不过几日,这两人便注册成功,与薛琛一块儿了成了太学院的学生。

太学院有给学生提供住宿。

薛琛原本住在家中,但为了要和朋友在一块方便学习玩耍,便也去住校了。

薛三老爷对孩子这种求学刻苦的精神很满意,还特地给太学院的院长说希望好好锻炼几个孩子,莫要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与此同时,司徒渺将哀帝陵中的金银财宝通过各种手段源源不断地搬回了皇城。

同福赌场如今已经只是个幌子,司徒家最大的业务居然是帮薛琬洗钱……

而由于这项业务,司徒家的产业扩张极快,很快就占据了皇城之外的所有州府,真正做到了事业遍天下。

有钱好办事,招兵买马训练新人这些事虽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但也慢慢地上了轨道。

东街的案子经过这些时日,也总算侦破了,照着程谨之的说法,多亏了薛琬给的提示,让他找到了关键。

原来,两桩案子确实不是同一人所为。

豆腐西施是被女邻居所害,起因是女邻居的丈夫爱慕豆腐西施,那日喝醉酒不知道说了什么浑话,女邻居一时醋意上升,就去杀了豆腐西施。

为了让案子复杂化,女邻居还特地去拿了男人的鞋子沾上了血迹在屋子里留下假的线索。

而花仙女则复杂许多。

是有个混子看上了花仙女求而不得,从而生出怨恨,那混子看到了豆腐西施的案子报私仇,打算用这等方法杀人之后嫁祸给豆腐西施的凶手。

东街的命案虽然解开了,但做生意的最讲究风水了。

那边接连几个铺子都死了人,又出了杀人凶手,临近的店家都急着要转让铺子,另寻铺面。

如此一来,整条街的生意人都想要出手铺子了。

倒是让薛琬捡了个便宜,居然慢慢地将整个东街的铺子都收拢到了自己的手中。

生意还是要照常做的。

但做生意的人,却都换成了薛琬的人。

她许诺手下好好经营生意,若是有盈余都算是他们自己的,她分文不取。

这就鼓励了好多人好好做生意,一下子东街就又重新热闹了起来,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薛琬这边顺风顺水,萧然这里也因为破了一个大案子,所以破格得到了陛下的赏识。

北疆女王送来书信,要护送平王回朝,顺便商议联姻一事,不日就要到皇城。

陛下特地为此设立了一个紫衣营,负责这些外交事务上的安全保卫工作。

因为对萧然很是欣赏,陛下将他调入了紫衣营,名义上是由陛下亲自指挥,萧然只是当个小统领。

但陛下哪里有时间真的指挥这个?他忙着写诗词都来不及呢,没空管这些事务。

所以,萧然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紫衣营的统领。

很快到了腊月二十,在北疆女王亲自护送平王回宫的那日,郴州萧家也来了人。

皇城的十二月是非常冷的,这几日不巧,又下起了雪,所以格外冰冷,连风吹在脸上都像是刀子割过去一般。

北疆女王来皇城,陛下特意提前将驿站准备一新,布置成了女王的行宫。

国宴要在后日举行,为了不让女王觉得孤单寂寞冷。

陛下便让镇国公夫人亲自在驿站举办了一场赏梅宴,邀请皇城的各大贵女一块儿出息,陪伴女王。

薛琬身为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千金,自然也得到了这么一份请柬。

到了赏梅宴那日,驿馆行宫门前,她和她的小姐妹魏玳瑁又相见了。

两个人最近忙着事业发展都挺忙,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此时奉命参加宴席,倒也成了一种相见的契机,两个人都还挺开心的。

魏玳瑁看着站岗的这些北疆来的将士,脸上露出了渴慕之色。

她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些肌肉男的欣赏,“琬琬你看,这些北疆男子又高大又威猛,人人都有一身腱子肉。这么冷的天,皇城的公子哥们都裹成了球,你看看他们却还露出健美的手臂肌肉。”

那眼神,充满了向往。

薛琬猛然想起魏玳瑁前世的夫君,就是一个北疆的将军。

莫非,今次随北疆女王前来的人里,会有魏玳瑁的姻缘吗?

她不由便笑了起来,“若是你看上了什么北疆男人,岂不是要跟着去那遥远的北疆?哎呀,那样可不行,我舍不得你的!”

魏玳瑁小脸一红,却很快就昂起头来,“我看上了就将人留下来了,干嘛非要去北疆?”

她咳了一声,“我可是要跟你一起干大事业的人,这辈子死也不会离开你的,你放心!”

薛琬笑而不语。

前世,魏玳瑁就和亲去了北疆呢。

不过,前世的事,也说不准,毕竟前世魏玳瑁可没有遇到自己。

两个人携手进了驿馆。

这驿馆原本就是建了让各地来皇城的高阶官员暂时落脚的,因为北疆女王要来,提前做了安排准备,将不相干的人都迁出去了,又修整一新,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大花园行宫。

还挺好看的。

珠帘掀开,有人通报,“承恩侯府,魏五小姐和国子监祭酒薛七小姐到!”

第341章 比试

北疆女王生得很是风流倜傥。

她个子很高,比寻常的皇城男儿还要高一些,容貌自然好看的,但眉眼之中却带着英气。

女王的衣饰很是威武,一点也没有脂粉气,显得飒爽英姿,非常帅气。

大概是北疆人比较耐寒,虽然如今正是最冷的时候,但女王的却还露着手臂,她的手臂很白,但却也看得出肌肉线条,看起来也是个练家子。

薛琬前世也曾见过女王,当时就对女王很是倾慕向往,今生再见,仍旧被这种风姿吸引。

魏玳瑁更是看得眼睛一亮,若不是对方是女王,还是北疆的女王,她真想跑过去捏捏人家的肌肉,问问可以不可以和对方做朋友。

她生平最向往的一种女子的美,就是这种毫不矫揉造作,自成风流,又有一股英雄气概的飒爽。

虽然北疆极小,从前又是盛朝的领土,但既然陛下都承认了他们邻邦的地位,自然女王的地位还是极高的。

来此的贵女个个都十分敬重地给北疆女王行礼。

女王也十分客气,每个人都送了一点北疆带来的小礼物。

人都来齐了,差不多一共有二十来位年龄相仿的皇城贵女出席近日的花宴。

女王笑着说道,“劳烦大家这么冷的天来陪我一块儿玩,真是感激不尽。那既然来了,客套的话我也不多说,只希望诸位可以在这里玩得尽兴。”

她大手一摆,有穿着北疆风情衣服的侍女鱼贯而入,将瓜果糕点都依次放在了众位贵女身前的盘子上。

女王笑着说道,“这些都是我从北疆带过来的东西,虽然粗浅,却是我家乡之物,让诸位尝个新奇吧!”

如今天气冷,瓜果其实并不多。

何况北疆女王带来的这些瓜果都长得有些奇怪,并不是皇城见得到之物,所以还是有好奇的贵女拿起来尝试,“哇,好甜!”

有人吃过了,其他人便就不再矜持,一时间纷纷赞美,“真的好甜啊!”

“这饼也好吃!”

女王笑着说道,“你们喜欢就好了,回去的时候,我也让人准备了礼物,都带回去一点。”

她问道,“你们平时在家都玩什么游戏呢?我也是第一次办这种花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望大家提点意见,让我参考参考。”

吃了人家的,人家又客客气气问,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不一会儿,女王就听了一圈,笑着说道,“原来所谓的赏梅宴就是折梅一枝,然后由大家来咏梅,或者画梅啊!倒却是十分文雅,很有诗情画意呢!”

魏玳瑁问道,“那女王,在北疆,你们赏梅宴是做什么呢?”

北疆女王笑着说道,“的确,北疆也有梅花,我们也有梅宴,不过我们的梅宴并不吟诗作词,也不铺墨画梅。”

她顿了顿,“我们比骑射。”

魏玳瑁一听来了兴趣,“怎么说?”

女王笑着回答,“梅林之中,各人选择好自己喜欢的花朵花瓣,在上面打标记,然后在规定的地点射箭,若是能射中那朵花便算是赢了。”

侍女在旁边低声说道,“我们女王不仅可以射中标记的花朵,还可以直接打穿标记的花瓣呢!”

北疆人人都擅武,这是因为他们气候条件不好,资源又匮乏,需要和大自然抢夺食物。

所以,他们那不兴什么作诗作词的,开宴会也是要比试骑射。

女王之所以能为女王,而被所有人服从,不仅因为她是王女,还必须因为她有过人的本领。

北疆女王的骑射在北疆,也是很了不起的。

魏玳瑁一听,立刻双目放光。

她笑着说道,“其实,赏梅宴在皇城每年都是一个样,也有点腻味了,倒不如,近日我们学北疆那样,来个不一样的痛快?”

皇城的贵女也有不少出身武将世家,虽然女子不必上阵杀敌打仗,但是身在将门,女子也学武练骑射的。

有几个平时作诗作词不行,早就被憋屈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大显身手的机会,自然都十分兴奋。

所以魏玳瑁的提议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

女王沉吟片刻,点头说道,“也好。”

她拍了拍手,身边立刻出现了六位侍女,个个都十分精干的模样,“那我就让这几位出战,和贵女们比一比。大家也别误会,说是比赛,但只是玩个游戏罢了,讨个彩头而已!”

言下之意,会让着贵女们的。

这些贵女便有些不大服气,好几家武将女已经纷纷站出来了,“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魏玳瑁自然不会错过这种好机会。

一下子名额还剩下两个。

今日的宴会是镇国公夫人帮忙操持的,所以侯大小姐自然也要来。

但经过洛贵女背叛一事之后,她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

虽然看到薛琬仍旧恨得牙痒痒,但到底却是有些胆怯了。

人家每次都能够逢凶化吉,还能反过来让想要害她的人吃瘪,那可就不只是运气好一点了。

说不定,洛贵女的事,也有薛琬的手笔。

这种阴人害人的事,她不仅没让父亲知道,连母亲这里也都没有说过。

毕竟,她在父母的眼里一直都是天真善良活泼可爱的掌上明珠,怎么能让父母知道自己曾无数次起过恶念呢?

洛贵女原本是她身边得力干将,如今洛贵女不在,张黄二人又借口生病不来,所以今日她是孤零零形单影只而来,所以,也没有想过要搞事情。

但她不想搞事情,事情就是要搞她。

正当侯大小姐无精打采的时候,忽然却被众多贵女簇拥着上前,“侯大小姐据说从小习武,也会骑射,我们推举侯大小姐!”

侯大小姐还在懵懂之中,“啥?”

没错,她在外确实有从小习武的名声,但那可都是夸大的呀!

她练过武没错,但那都是花拳绣腿而已……和那些真刀实枪的武将女是不一样的。

然而,此时却已经被逼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不好意思说,哎呀我不会,我不比对不?

还剩下最后一个名额空着,侯大小姐眼睛一转,忽然说道,“薛七小姐来吧!”

第342章 输赢

薛琬皱了皱眉。

她会骑射,而且身手很好,是曾经上过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人。

这满场的人中,她只是不能确定北疆女王的身手,其他的人,自认为都不在话下。

可她并不想在世人面前展现出来,尤其是,作为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她只需要展露文气优雅的一面就好了。

并不需要让人知道,原来薛七小姐箭术了得。

然而,被点到了名,若是示弱怯懦,那无疑以后会成为皇城的贵女们耻笑她的点。

她更不想让侯大小姐得逞。

魏玳瑁见薛琬为难,低声说道,“你不想上我帮你拒绝。”

侯大小姐听了这话,笑了起来,“莫非薛七小姐是看不起北疆女王吗?原本就是玩乐之戏,输了也没什么,你看我,别人叫我上,我就上了。大不了输给人家罢了。”

她挑了挑眉,“莫非薛七小姐输不起?”

此话一出,其他的武将世家女都有些不大高兴。

这还没有比呢,侯大小姐就认定了她们一定会输给这些北疆侍女?

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更何况,侯大小姐还素有骑射优异的名声,她这么说,岂不是要丢了大盛朝的脸面?

薛琬笑笑,“骑射乃属六艺,我小时候倒也学习过一阵子,只不过技艺不精,我怕在这里贻笑大方,所以才有些犹豫。”

她顿了顿,“不过侯大小姐既然这么说了,我再迟疑就是我的不是了。好,我上,反正有侯大小姐在,我总不至于是个垫底,倒也算不得丢人。”

这番话,说得简单直接,就是觉得她自己的骑射怎么的也要比侯大小姐强。

武将女们本来就看不顺眼侯大小姐了,听薛琬如此说,简直说到了她们的心坎里,个个都笑了起来。

“是了是了,薛七小姐就不要推辞了,只要不是最后一名那个拖后腿的,就算是输了我们也不怪你。”

侯大小姐气得眼睛都瞪得溜圆,“你!你们!”

虽然她自己的技艺不咋的,但是总比薛琬这种从未听说过有这方面才能的人要强吧!

作诗词歌赋,薛琬比她强她信,骑射也能比过她?哼,天方夜谭!

她一抖身体,“说那么多废话干嘛?直接上吧!”

北疆女王似乎没有料到这群皇城贵女居然在她面前就直接撕破了脸,有些小小的震惊。

不过震惊之后,也还是微笑着说道,“那我就给你们当个裁判吧!”

她继续说道,“前方正是梅林,你们现在可以每人去梅林观察,选一颗自己有把握的树,挑一朵能够得到的花,然后做好属于自己的标记。”

说完,便有侍女领着这十二位参赛的人过去梅林,然后认真记录每个人的标记,最后呈现上来。

女王将标记给大家看了一下,笑着说道,“如此,比赛就开始吧?”

她顿了顿,“每队一人,两两对决,每人都有三次机会。每轮过后,都直接验证。”

北疆女王参赛的侍女们一个个地排好了队列。

轮到盛朝这边,却是起了纷争,侯大小姐想要第一个出战,但其他人却不同意。

侯大小姐说道,“我若是赢了,便给你们开了个好头,我若是输了,也给你们施加一点压力,这岂不是很好?”

有武将女冷哼一声,“你这话说的,将你自己摘得好干净啊。若是赢了,都是你的功劳,若是输了,是我们没有迎头赶上。”

“就是就是,我看你第一轮赢的概率不大,可是若是第一轮就输了,那岂不是让人家北疆人看轻了我们?”

薛琬笑着说道,“侯大小姐自认本领高强,让她第一轮出战也未必不可。”

她顿了顿,“若是输了,咱们给她赢回来就是。也算不得什么。”

虽然是同样的话,同样的意思,但换了个说法,武将女们听起来却顺耳多了。

“既然薛七小姐这么说了,那就听你的吧,让侯大小姐第一个。怕只怕,就只她输了,到时候她丢人!”

侯大小姐气得浑身发抖,但却也没有办法。

她上前一步,往左边一看,只见和她对战的,居然是个身材矮小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小姑娘。

顿时,她的底气就足了起来。

她回头对着其他的贵女说道,“哼,我知道你们都想看我输,但是,太抱歉了,今日你们恐怕是不能如意了。”

一个小丫头罢了,难道她还能输?

正在这时,女王说道,“那就开始吧!”

侯大小姐震惊,“啊?就在这里?这地方离梅林也太远了吧?这怎么可能?”

她还以为是要到前面的院子里才开始射,谁知道却在屋檐下就开始了。

那小丫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这么啰嗦,还想不想比了?不想比,你也可以投降的。”

投降?那是不可能投降的。

今日这宴会是镇国公夫人帮忙一起操办的。

虽然这会儿镇国公夫人不在这里,但若是投降,必定会传到她耳朵里。

这事情多么丢人,被母亲知道了岂不是要对她失望?万万不可以!

侯大小姐冷哼一声,“谁要投降?你才投降呢!废话别那么多,来吧,开始吧!”

那小丫头年纪小,但是臂力却不错,满弓三箭果断迅速地射入了梅林之间。

侯大小姐连弓都拉不满,第一第二箭只射了一半就软软掉了下来,只有第三箭勉强入了梅林。

验箭的侍女很快就回来了,手中带了成果。

“雪丫三箭都射入了梅林,有两箭射中了梅花,正是她自己标记的那株。”

“侯大小姐一箭入林,很遗憾,没有射中。”

“雪丫记两分,侯大小姐记零分。”

侯大小姐脸色灰败退回了座位,面对其他武将女的脸色,她冷哼一声,“她们常年射击,和我们自然不同,别说我了,就是你们,出身将门,难道还天天骑射不成?”

她哼道,“先别急着奚落我,等轮到你们自己了再说!”

北疆女王说道,“第二轮开始,请出战的贵女出列。”

薛琬笑着对其他人说,“第二轮就让我来吧!”

第343章 皆中

魏玳瑁说道,“你没怎么练过武,还是垫后吧,第二轮我来!”

其他贵女也道,“是啊,薛七小姐,你不擅长骑射,是被硬顶着上来的,还是最后一轮再说。我们先来。”

魏玳瑁点点头说道,“射中花朵得一分,若是射中花瓣不知道能得几分。我这次一定要射中一次花瓣!”

她站了起来,和她对手的是一位长相精干的北疆少女。

少女冲她笑了笑,“雪丫虽然年纪小,但她父亲可是我们北疆的大将军,她从小就习武,骑射就是在我们之中也是一流的。你们刚才的朋友实在太轻敌了。”

魏玳瑁点点头,“我就不一样了,我看你身手就知道你是个劲敌。”

站如松,腰背挺直,精气神特别好。

一看就是每天都勤于练习的练家子。

她笑了起来,“不过你也别小看我,我和刚才那个侯大小姐不一样。来吧,开始!”

两个人三箭分别射出。

唱票的侍女说道,“英娘三箭入林,三箭皆射中花朵。得三分!”

“魏五小姐三箭入林,三箭皆射中花朵,其中有一箭正中标记的花瓣,共得五分!”

也就是说,射中花朵得一分,射中花瓣得三分。

所以,北疆侍女队两轮共得五分,但魏玳瑁一下子就将比分追平了。

大盛贵女队的士气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原来如此,只要可以射中花瓣,就可以很快将比分拉开。”

侯大小姐脸色不大好看,队友越强大,就说明她越弱小,若是队伍中只有她一分未得,那就算今日赢了北疆队,她也要被人耻笑了。

她冷哼一声,“高兴得未免太早了吧?说得好像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射中花瓣似得。”

和魏玳瑁这个活猴子不一样,其他的贵女哪怕是将门女出身,但习武也是少数的,骑射练过,和每天练习也是不同的。

如今天下太平,将门女们的主要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诗词歌赋作画上去了,天天坚持练武的人非常少。

至少眼下这几个并没有。

将门女们冷笑说道,“你自己输了,就希望大家和你一样都输,哪里有你这样的人?”

身份高贵又怎么样?人品实在太差了。

这侯大小姐,今日过后,看来没有人愿意和她做好朋友了。

一想到侯大小姐上一个好朋友,居然下药迷晕陈王爬上了人家的床,贵女们立刻就和侯大小姐隔开了一些距离。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能有那样的人当朋友的侯大小姐,人品又这样,实在不是偶然的,还是远离为妙啊!

第三四无论没有什么悬念,有输有赢,但总体却还是将比分咬紧了。

如今,北疆队得了十三分,贵女队略逊一筹,只有十二分。

最后一轮薛琬还没有上场,但贵女们却十分郁闷。

北疆侍女的箭术不用说,是很强的了,她们好歹也是武将世家的女儿,也就勉强战个追上,可是薛琬可是文臣之女呢。

再说从前也从未听说过她有什么骑射的本事。

这次就算薛琬开光了和第六轮的侍女打平,那也还是差了一分,得要输。

何况听这些北疆人窃窃私语,她们这次押后的是最强的一位叫做金娘,据说她已经到了百发百中的地步,射中花朵是正常的事,射中花瓣也不寻常。

那……简直就是必输之局了!

连魏玳瑁都拍了拍薛琬的肩膀,“你随意比吧,不要太有压力,输了也不怪你。”

侯大小姐阴阳怪气,“咱们好不容易追上了比分,她输了当然是她的锅,怎么能不怪她?”

众人看都不看她了,都觉得这种人连话都不想和她说。

薛琬却笑着走到了侯大小姐身边,“还没比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一定会输?也是,你从一开始就认定了我们会输,知道的知道你是皇城的贵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北疆人呢,这么希望我们输。”

她顿了顿,“要不然我们打个赌?你敢不敢?”

侯大小姐愣了一下,“什么?”

她昂起头,“你要和我打什么堵?”

薛琬笑笑,“我若是赢了,以后有我出现的地方希望你可以避让。如何?”

侯大小姐冷哼一声,“你赢?呵呵呵,你若是能赢,但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好,打赌就打赌!你若是能赢,以后只要有你在地方,我定然退避三舍,行不?”

她顿了顿,“但是你若是输了呢?你若是输了,今日就要在这里跪下来给我提鞋。”

众贵女闻言,脸上都有所恼怒。

就算是打赌,也是一看就能见人品。

薛七小姐的赌约何其温和,只不过是不要相见罢了。

但侯大小姐出口就是要侮辱人,当中跪下来给她提鞋,这算什么?她一位她是谁?

魏玳瑁脸上满是怒意,正想要发作,却忽然看到薛琬冲她眨了眨眼。

薛琬笑着点头,“好啊,反正大家都听到了,等下不管输赢,可不许耍赖哦!”

她低声对着魏玳瑁说道,“玳瑁,你要信我。”

原本并未打算要在众人面前露一手,但现在想来,多展露一些才能也并不适合坏事。

侯大小姐的事,就算是给众人一个威慑吧!

她薛琬,绝不是别人以为的那种好欺负的人。

北疆女王点了点头,“你们商量好了,我们第六轮就要开始了。”

最后出战的那位金娘脸上有些孤傲,看了看薛琬,有些可怜地说道,“我佩服你的勇气,但是,很可惜你遇到了我。若是遇到了雪丫英娘,或许你还有一点胜算,但是我……”

她昂首挺胸,“我金娘可是北疆女王座下第一勇士,骑射功夫就算在诸位将军中也是一流的。你,可要小心了!”

薛琬笑了笑,“嗯,我会小心的。”

她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在实力面前,所有的口舌之争都是徒劳的。

满弓三箭嗖嗖嗖,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比完了。

接下来,轮到验证侍女上场。

侍女们的脸色都有些惊喜交加,甚至还带着一点不可置信。

“金娘三箭入林,一箭射中花朵,两箭射中花瓣,得七分。”

众人交口称赞,“哇,好厉害啊!这么厉害!这下侍女队已经二十分了,差距了八分,输定了。”

但接下来侍女的话,却让人更加震惊了。

“薛七小姐三箭入林,三箭皆射中花瓣,得九分。”

第344章 姻缘

场上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有人开始掰着手指在算,贵女队方才已经得了十二分,如今加上薛七小姐新拿到的九分,居然已经有二十一分了。

岂不是要比北疆侍女队的二十分还要多一分?

这……是……赢了?

赢了!

魏玳瑁首先高呼起来,“我们赢了!”

她一跃而起跳到了薛琬身边,“琬琬,你太坏了,先前还害我白担心一场!你还有这本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你个坏女人!”

薛琬笑笑说道,“你又没问。而且,我也的确告诉过你我小时候学过骑射。”

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侯大小姐,状似无意地说道,“我这个人不论学什么都很认真,哪怕只是小时候学习过的东西,也一定会尽量做到最好。”

侯大小姐很想要反驳些什么,但她也不蠢,知道此刻这里的贵女都奉薛琬为神明了,若是她再多说些什么,必定要被她们联合起来反击。

她哼了一声,“就你能耐!”

然后便垂着头,一言不发。

好想走啊!

可是这是北疆女王的宴会,她既然受邀,就不能轻易离开。

否则,不仅是不给北疆女王面子,还是下了自己母亲镇国公夫人的脸面。

薛琬最后绝技惊人,力压众人,连北疆侍女队中的最强者金娘也被她打败,让北疆女王倒是颇有些意外。

金娘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她性情爽朗,不一会儿就自己想开了。

她上前一步,认真地冲着薛琬抱了一拳,“薛七小姐技艺高超,我确实是服气的!”

说完,她又对着北疆女王请罪,“女王,我学医未精,让您丢人了!请您责罚!”

北疆女王笑着拉了她起来,“金娘,快起来!你连中两瓣,箭术已然非常高明,但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遇到了更强劲的对手,这岂不也是正常之事?”

她转身对着薛琬说道,“薛七小姐乃是国子监祭酒薛大人之女,旁人只知道薛七小姐的文才出众,没想到骑射却也是一流。真是让人钦佩!”

薛琬笑笑说道,“女王谬赞了!小女虽然是父亲的女儿,但文才却实属一般,倒是幼年跟着我四叔学了些其他的东西,因为喜欢,所以认真练习,倒还算是看得过去。”

有四叔真好啊!

骑射也可以栽在四叔身上,反正她也算不得说谎,小时候四叔带着她骑马射箭,也算是她的启蒙了。

提起四叔,忽然有点想念他了呢!

北疆女王点点头,“探花郎果然是盛朝的一段传说,让人神往!”

她挥了挥手,“来啊,将我准备好的礼物给薛七小姐送来!”

北疆女王早就说过这场比赛是有彩头的。

彩头是只有北疆之地才有的雪莲花等珍贵药材。

别看雪莲花只是药材,但传说却有起死回生之效,千金难买,不,万金都难得的!

整整一匣子。

在场众人见了眼睛都直了,连侯大小姐也难免要动容。

薛琬笑着谢过。

转身她又说道,“今日我们队能够获胜,又不是我一人之功,这彩头大家分了吧!”

魏玳瑁接手过来,将雪莲花依次分给了今日出战的几位贵女。

轮到侯大小姐的时候,她笑着将雪莲花递了过去,“侯大小姐虽然首战失利,但我们是一个团队,自然不能因为你一分未得,就将你排除开外。喏,这雪莲花便也给你一朵吧!”

贵女们便都叹道,“哎呀,薛七小姐真是好气量。别说侯大小姐首战失利,一分未得,是个累赘,就冲她刚才说的那些丧气话,若是我,决计不想将雪莲花给她的。”

“是呀,侯大小姐刚才忒得气人,就好像我们一定会输一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太过分了!”

“她不只觉得我们必输,还各种嘲讽揶揄,对薛七小姐太不友好了。”

“刚才也是她以为薛七小姐不擅骑射,所以才故意叫人家出战,打的是要看薛七小姐出丑的主意吧!”

“所以才说这个人坏啊!她心里压根没有将我们盛朝贵女的荣辱看在眼里,只是为了要排除异己,打击报复,就如此行事。”

“亏得薛七小姐量大不计较,否则的话,哼!”

侯大小姐听到这些议论臊得不行,但她却不能不接受这雪莲花,毕竟北疆女王看着呢。

若是她此时发作,拒绝也好,或者将雪莲花扔了,那对她来说,反而更是得不偿失。

所以,她也只能当作没有听到那些话,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得,将雪莲收入囊中,“那就多谢你了。”

这话说起来太别扭了,她几乎是咬着字含含糊糊说出来的。

说完虽然这茬过了,但是心里的气却太难平。

可恶的薛琬!

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北疆女王对薛琬的大度很是欣赏,又和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说道,“已经到了午膳时间,还请众位随我来吧!”

驿馆挺大的,用膳被安排在了餐厅。

不过餐厅改造了一下,又特地布置得雅致了一些,倒也还看得过去。

魏玳瑁笑嘻嘻地搂住了薛琬的胳膊,“琬琬,你若是早说你会射箭,那我们两个的游艺项目不就能多一项吗?”

她掰着手指算,“皇城一共有五家骑射广场,到时候我们一家家杀过去!啊,生活真是太美好了啊!”

薛琬点了点她额头,“我就是怕你知道了老缠着我不放,才不说的啊!你看看,如今你知道了,接下来的日子我怕是躲不过你了!”

她假装忧伤地叹口气,“人家其实只想当一个安安静静的美少女呢!”

魏玳瑁嬉笑起来,“哼,还安安静静的美少女,你的底细谁比我更清楚?琬琬,你就认命吧!这辈子都当不成安安静静的美少女了哈哈哈!”

两个人嬉笑打闹,难免推推搡搡。

忽然,魏玳瑁觉得脚下一崴,整个人都往旁边摔了过去。

她暗叫不好,“哎呀,难道我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个狗吃屎?这也太堕了我魏玳瑁的威名吧!”

下一刻,她就忽然跌进了一个宽阔雄伟的怀抱。

有个粗粗的声音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第345章 洛川

魏玳瑁还未抬头,便感受到了什么是如海的胸膛。

哇,好宽!好硬!好结实!好想撞!

一股浓烈的男人味扑面而来,喷射到她的脸上,让她一时之间居然有醉酒的感觉。

还是薛琬及时将她从那个男人身上拉了下来,否则的话,她真的愿意溺死在那怀抱中!

薛琬问道,“玳瑁,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疼?”

当然不可能摔疼。

魏玳瑁是直接摔到人家怀里去的。

但薛琬却是必须要这样问,否则的话,在那么多人面前不好交代过去。

怪只怪,玳瑁这个人,将自己的花痴全部都表现在脸上了,这会儿眼神迷离,一脸痴迷……诶……真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魏玳瑁醒悟过来,居然也没有害羞。

她嘿嘿一笑,大大方方说道,“没有,没有摔到。这要多谢这位英雄了!”

英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人。

当然,也许人家还没有到二十来岁,只是看上去有些成熟。

高大的身材,比北疆女王还要高出一个头,一身的腱子肉,威武雄壮。

那是皇城的公子哥从未有过的健壮美。

北疆女王听到动静,也回转过来,“洛川,怎么回事?”

原来那英雄名叫洛川。

洛川连忙说道,“回禀女王,属下经过时,看到有位贵女险些摔倒,便出手扶了一把。”

皇城的贵女之间,风气倒也没有那么闭塞。

像这种也不是私相授受,而是出于救人的行为,也没有人会用男女之礼仪来约束别人。

所以,听闻此言,倒是没什么异议。

反而还挺欣赏这种救人的行为。

魏玳瑁笑着说道,“是,这位英雄救了我,真是感激不尽。”

她大大方方的,北疆女王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此事便就算是告一段落。

薛琬心里却隐约有什么感觉。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叫洛川的壮汉,心想,这大概就是玳瑁前世的夫君了。

可见有些缘分是斩不断的,该来的总会来。

只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玳瑁跟着洛川去北疆,还是洛川为了玳瑁留下来。

不!绝不会去北疆!她舍不得玳瑁走!

薛琬心念微转,已经决定要将洛川忽悠过来了。

她随着众人往前走,却假作不经意地落后了一些,和英娘走到了一起。

英娘便是和魏玳瑁比试的那个侍女,她性子活泼,比较亲切可爱,像刚才雪丫和金娘的事都是她透露的。

薛琬和英娘聊了一会儿天,英娘的话匣子便就打开了。

英娘笑着说道,“你说洛川啊!洛川是我们北疆大将军的次子。说起来,也是我们女王的表弟。”

她怕薛琬不懂,连忙补充道,“大将军乃是女王的亲舅父。所以,大将军的儿子,自然就是我们女王的表弟。”

薛琬点点头,“哦!”

难怪,前世魏玳瑁是去北疆和亲的。

北疆女王乃是独苗,和她血缘关系亲近的表弟,自然也算是北疆贵族,有资格迎娶皇城来的贵女。

英娘提起洛川,眼睛里都是赞美,“洛川将军乃是我北疆第一勇士,他今年才十八岁,却已经战尽了北疆所有的勇士,成为勇士之王。”

她接着说道,“洛川将军不仅勇武出众,为人也十分善良呢!性子也好!是我们北疆女郎人人都想要嫁的好儿郎。”

薛琬笑了起来,“那英娘你也想要嫁给洛川将军?”

英娘有些脸红,却摇了摇头,“洛川将军的妻子,自然得是尊贵的人,我……我只是女王的侍女,还不够格。”

她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我听金娘姐姐说,这次带上洛川将军来皇城,极有可能是要替将军在皇城的贵女之间寻一名妻子。盛朝的贵女身份尊贵,其实我们这些人可以比的?”

果然!

薛琬笑着说道,“原来如此。”

她忽然转念一想,那今日北疆女王提出的射箭比赛,说不定也不是随口一说,难道是想要从这些人里挑出未来的表弟媳妇?

倒是很有可能的。

北疆地处极北,物质匮乏。

连女王自己都自小习武,尤其擅长骑射之术。

洛川虽然是贵族,但举国上下都赏武,自然是不能迎娶一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子了。

或许,前世魏玳瑁也曾参加过这样的比赛,从而入了北疆女王的眼。

毕竟,只比金娘稍逊一筹,能够那么远的距离三箭都中了桃花,且还有一箭能直接射中花瓣,就算在北疆那也不是泛泛之辈了!

而且魏玳瑁的身份也很合适。

最后一代承恩侯的女儿,身份尊贵,但又不是难以承受。她也不是独女,上下都有姐妹,父母那边虽然不舍,但却不会因此拼命反对。

英娘笑着说道,“等会儿用膳都是我们北疆带来的奇珍异宝,很好吃的,薛七小姐可一定要多吃一点哦!”

她面上很是得意,“我们来后吃过皇城的食物了,虽然样数很多也花哨,但却没有我们的东西实在。”

薛琬笑着点头,“一定。”

她前世也吃过北疆食物,那都是天材地宝,主要是因为北疆格外寒冷,为了抵御严寒,所以她们需要这些滋补。

但她在皇城偶尔吃一顿这样的是大补,若是天天这么吃,身子可消受不起的。

很快,膳堂就到了。

这些贵女都是头一次吃到北疆食物,自然觉得新奇。

而且北疆人做菜又十分好卖,口味偏重,滋味自然好吃。

一餐饭众人吃得都很开心,可谓是宾主尽欢了。

用过午膳休息了一阵子,众人便起身要告辞。

如今天气冷了,宴会就很少弄到很晚,怕贵女们回家的时候太冷,若是冻着了可就不好了。

薛琬仍旧和魏玳瑁一辆车。

车里,魏玳瑁仍然对洛川将军念念不忘,她笑嘻嘻说道,“刚才若不是人太多,我真的怕自己忍不住会摸一把。”

她啧啧两声,“哎呀,这胸可真的是极品!好想要再撞一次哦!”

薛琬忍笑,“哦?真的吗?我觉得一般啊。”

魏玳瑁白了她一眼,“你不懂欣赏。你的审美虽然比皇城里其他的女人要好很多,但在我的审美来说,你的心上人还是柔弱了一些。这一点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

她叹口气,“若是小花在,就肯定可以理解我了!”

第346章 白梅

北疆女王的宴会后不久,陛下宣布了平王和北疆女王的婚事。

平王娶了北疆女王,自然是要和女王回北疆的,这等于就是和亲了。

一位亲王和亲,这不论是在本朝,还是前朝,都是不可思议之事,一时之间,朝中颇有些议论纷纷。

但连太妃早就去世,肃国公年迈,世子等人就算心里有些憋闷,但到底是不会说出来的。

所以此事,便成定局。

两国联姻,非是小事。

哪怕事先有所准备,但要筹备一个配得上的婚礼,却也还需要一些时日。

钦天监已经挑选了最近的好日子,婚期却也要在一月之后。

北疆女王倒是不急,如今北疆有大将军镇守,勇猛非凡,邻邦不敢小觑。

再说了,如今,北疆有了大盛朝撑腰,若是有人胆敢乘着女王在皇城大婚之期出兵,那盛朝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女王留在皇城,她带来的这些人自然也都不能离开。

那些侍女虽然名义上是女王的侍女,但因为她们都骁勇善战忠心耿耿,女王也非常看重她们。

所以,除了金娘这样领头的,其他的几位是可以出门逛逛,领略一下大盛朝的繁华的。

雪丫和英娘两个年纪最小,性子也最跳脱活泼,两个人早就按捺不住,早早地和薛琬她们约好,要一块儿去皇城郊野的白梅山庄玩耍。

前夜下了一场大雪,满地都是洁无暇的银装。

天气虽然冷,但人多气氛却十分热闹。

来的都是和薛琬亲近的人物。

薛玥薛璎不必说,这白梅山庄就是二夫人名下产业。

魏玳瑁听说北疆有人要来,自然蠢蠢欲动,所以一大早就到了茅庐和薛琬汇合。

北疆来的是雪丫和英娘,另外洛川将军也出现了,据说是女王让他过来见见世面的。

不过,薛琬心里很清楚,女王早有要和盛朝联姻的心思,所以,应该是一早就看上了魏玳瑁,想让洛川和魏玳瑁好好接触接触。

洛川大概是有些害羞,又将自己的两个属下紫虎和红豹都带来了。

除此之外,为了保护外邦友人的安危,萧然自然是要出现的。

他不仅自己来了,还将自己的好兄弟王翰给带了来。

李舒泽今科中了状元,已经入了翰林,听说白梅山庄修缮过后风景独特,所以一心想要来看看风景,也跟着来了。

李舒泽都来了,那侯三公子自然也要凑凑热闹了。

一时之间,白梅山庄可谓是热闹非凡。

魏玳瑁和李舒泽不对付,看到李舒泽来就躲了开来。

李舒泽神色微黯,不过还好,他对于和魏玳瑁之间的事早就看得很开了。

他们之间有这样的仇怨,就算真心相爱,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与其相爱然而被迫分离,倒还不如现在这样,她不喜欢他,让他自己一个人难过比较好。

人多了,都是些不认识的,自然是要先自我介绍一番的。

当听到侯三公子乃是昨日侯大小姐的兄长后,英娘和雪丫都挑了挑眉,“呀,原来你就是侯大小姐的哥哥啊?”

英娘倒还罢了,虽然不屑侯大小姐为人,但总是知道要客气一点的。

但雪丫年纪小,性子又直,当场就说道,“你怎么会有那么讨厌的妹妹?”

洛川闻言,立刻呵斥道,“雪丫,不要乱说话。”

雪丫歪着头,一副搞不懂的模样,“洛川将军,我没有乱说话呀!那个侯大小姐是我手下败将,这原本也没什么,但她自己不行,却还总希望自己的队友不行,实在是让人讨厌得很。”

她睁着大眼睛,很真诚地对侯三公子说道,“你回家以后可要好好劝劝你的妹妹,她这样是不行的,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了。”

侯三公子很是尴尬,却又无可奈何。

那日北疆女王的宴会上,自家妹妹的表现早就已经传了出来,老实说,让他也很是吃惊。

他头一次认真地审视这个妹妹,她当真是对自己表现出来那副模样吗?

男人都是粗线条的,不愿意细想。

可是一旦开始深思,就会发现以往刻意被忽视的那些细节都会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妹妹她……确实是有些……不堪啊!

但侯三公子除了疏离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他和侯大小姐并非一母同胞亲生兄妹。

说得难听一点,人家是嫡出的,他是庶子。

父亲和嫡母尚在,还有两位嫡出的哥哥,轮不到他来说什么。

所以此刻,只能十分尴尬地点点头说道,“好好好。”

心里暗暗想道,幸亏今日来时没有像往常一样答应带妹妹前来,否则的话,这里的气氛定然是很不融洽的。

这里尚在说着这些话,那边王翰和薛玥许久未见,早就已经两颗心黏在了一块儿,人家看看风景说说话,走远了。

薛琬哑然失笑,一边低声问六姐姐道,“那王家是不是已经去跟大伯父提亲了?”

薛璎点点头,“嗯,就前些日子的事。不过,大伯父似乎嫌弃王家身份低微,还没有答应。”

她顿了顿,“不过白姨娘好像很是心动,前日还过来我家里向我母亲讨教了一番。”

身份尊贵如同靖宁侯,可也并没有对自己的发妻如何好。

与其如此,还不如找个身份低一点的,但是却一心一意对自己女儿好的人。

白姨娘大概是从自己的经历上看到了婚姻的真谛,所以对这对还抱有希望。

也因此才会去跟沈夫人讨教,说白了,其实是希望能够得到太夫人的支持。

薛琬笑着说道,“这王翰颇有些能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呢!”

虽然出身一般,但能进京兆府的,也都不是寻常小民。

王翰的父亲也是个从三品的官员,他兄长还进了西山大营当了个副都统。

再加上这孩子头脑活络,程谨之走后,这京兆府尹就是他的。

虽然没有封侯拜爵,但前程似锦,将来也有本事给妻子挣一个诰命呢。

薛璎眉眼微笑,忽然问道,“那你呢?你和萧然大哥的事,打算瞒我到几时?”

第347章 烤肉

薛琬笑笑,倒是毫不扭捏,“我和萧然虽然已经彼此认定,但婚姻大事,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是我也无法抵抗。”

她顿了顿,“再等等吧,等到萧家的人到了皇城,此事必定就有一个定论了。”

屈指一算,如今已经十二月中了。

今科放榜之后,萧家人居然并未来到皇城,这事其实有点奇怪的。

当初她让人将萧家兄妹放逐,已经约定好到了九月底就将人放出去。

这对兄妹离岛之后,定然会想法子回到了郴州。

郴州萧家知道了此事,必定会派人来皇城打听,到底是谁要和萧家过不去。

若是他们稍微细心一点,自然就会发现萧然的存在。

不!

甚至都不需要那么麻烦。

萧家二叔对皇城志在必得,必定会在皇城埋下眼线和人手,那么早在萧然救了陛下,受到陛下重用的时候,萧家的人就应该已经知道了萧然的存在。

别人是不好说。

比如萧家老太爷和其他房的人,萧然不论如何都是萧家人,哪怕他是个假货,但一旦取得了陛下的信任,就是假的他们也可以将他弄成真的。

毕竟,萧然出息了,就等于萧家出息了,这对于萧家回归皇城是非常有好处的事。

但萧家二叔必定容不下萧然的。

萧然对他来说,可不仅仅只是萧家一门中有本事的后辈,还是建安侯原本的世子之子。

当初他之所以可以顺利请封世子,那是因为长房一脉全部都死了。

要不然,他当初怎么会对一个孩子赶尽杀绝?

可是一旦萧然存在,就会影响到他的地位。

特别是萧然越有出息,那他还怎么坐稳这个世子之位?

所以,萧家二叔是必然会出面打假的。

可是一晃都腊月了,萧家的人却隐忍不出。

这一点让薛琬有些心里没底。

原本还打算要真真正正地恢复了萧然的身份之后,然后再让萧然上门提亲,两个人也好正经明过路。

但如今这样看来,却不知道还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

不过,反过来想,这样也是有好处的。

至少,他们越晚发难,萧然在皇城的地位就越是巩固,区区一个萧二叔,根本就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薛琬的心思从这里移了出来,笑着对六姐说道,“六姐是自己有了人家,就迫不及待地要将妹妹给泼出去了吗?”

六姐薛璎前些日子定了镇南伯家的世子。

镇南伯夫人也是从江南富庶地方来的,两个人也算是手帕交,彼此之间说得上话。

薛璎闻言,脸色一红,娇羞地说道,“我一番好意,你可别胡说。”

看样子,对这门亲事是十分满意的。

英娘凑了上来,“你们在说什么呀?”

薛琬笑着将话题岔开,“哦,这是我六姐,我们在说,那边的白梅开得真好看。”

英娘点点头,“是啊,真正是好看。”

薛璎作为主家,笑着说道,“我母亲提前布置好了水榭,今日我们便在那里围炉,如何?”

水榭?

雪丫有些好奇,“是在水上的屋子吗?”

薛璎点点头,“对。”

她笑着说道,“在水榭之中观景赏雪赏梅围炉,可是颇有意境呢!”

众人都有些好奇,便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水榭。

这水榭非常大,几乎都要比得上一座大厅了,从一座常常的栈道通向了水面中央,四面临水。

如今是冬日,昨日又下了一场大雪,水面有些冰冻。

但从水榭里望出去,却十分好看,再加上水面周围那些被积雪覆盖的树木,看起来简直美极了。

水波对面正是梅林,坐在水榭中可以遥遥望见成片的梅林。

薛璎笑着介绍,“水榭的下面通了地龙,昨日就派人过来烧过了,所以暖洋洋的。”

雪丫满脸惊讶,“哇,居然还可以这样!”

她拉着英娘的手臂说道,“英娘姐姐,我们回了北疆,也让女王这样搞好不好?好暖和啊,简直像是在春天!”

英娘却是知道,这地龙代价很大,要将地下挖空,然后再烧起来,所费不少。

何况北疆和皇城的地理环境还不一样。

北疆皇宫那是建在山崖之上的,要造地龙难度很大,除非要将下面都炸空。

而且这项事务劳民伤财,北疆是个小国,原本物资就不富裕,当然不可能这样做。

不过,在众人面前,她也不好意思拉女王的脸面,只能含含糊糊点头,“嗯,回去咱们和女王建议一下。”

大家都是青年男女,不拘小节,所以也没有特意分开。

左边坐的是公子们,右边坐的是小姐们。

中间并没有用屏风隔开。

大家都围坐在一块儿,喝着二夫人沈氏准备好的上好的茶叶,茶点。

耳边隐约传来丝竹声声,薛璎笑着介绍道,“我母亲请了一个戏班子来,设在湖对面,你们若是想看,也可以叫他们过来演。”

侯三公子忙道,“就这样挺好,远远的听听这些咿咿呀呀声,很有意境。太近了我嫌吵……”

他咳了一声,“我是个粗人,不懂得欣赏,你们若是喜欢,那也行。”

薛璎忙道,“那也行,等会儿若是有人想听戏,可以再去戏台那边,不急。”

她顿了顿,“前日镇南伯世子去围场打猎,猎到了一头鹿,我刚才让厨子们已经将肉准备好了,等会儿我们在这里烤肉吃,你们觉得如何?”

雪中烤肉,那就更有趣了,众人都是年轻人,没有一个不喜欢新奇的,都说好。

还未到午膳时间,总有闲不住的,都说要四处去逛逛。

薛琬也说道,“这庄子我头一次来,要不我们四下走走看看?”

薛璎点头,“也好,我准备一下让人开始烤肉,等下肉好了,我就让人鸣钟示意,你们再回来也行。”

魏玳瑁便冲着萧然小声说道,“萧公子,你帮我拖住那个洛川将军,我有事要和他聊一聊。”

萧然一看魏玳瑁那样子,和当初小花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笑着点头,“好。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

魏玳瑁抬手,“你说。”

萧然的表情忽然认真起来,“你要和洛川将军说话是没问题的,但可不要对人家用强的,若是人家反抗,我是一定会站在洛川将军那边的……毕竟我是陛下亲封的紫衣营的副统领。”

第348章 夺位

一向正经的人说起玩笑话来,容易把人唬得没有方向。

魏玳瑁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呸了一声,“你也太看不起姑奶奶了,我魅力四射,还用得着用强的?”

她咬咬牙,“等着看吧,姑奶奶一定要拐了洛川当我的夫君!”

说罢,她便向洛川将军走去。

薛琬笑着瞥了萧然一眼,“你调皮了。”

不过,她心里却是高兴。

从她这辈子初遇萧然开始,他就一直是沉默寡言深沉冷峻的。

也对,身怀仇恨和冤屈,他心事重重,肩膀上也无形被负担很重,所以难得有展露笑颜的时刻。

可现在他却可以慢慢地敞开心怀和别人开玩笑了,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转变。

萧然宠溺地看着她,“魏玳瑁喜欢什么就去争取,从来不拖泥带水,其实我很羡慕她这样的性子。我若是能像她一样,也许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母亲的仇恨说不定已经报了,他和她也早就在一起了。

薛琬知道他心中所想,柔声安慰道,“不要着急,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顿了顿,“你是否也觉得萧家的动静有些不对劲?”

萧然点点头,“我想,他们恐怕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这会儿,应该是想方设法打听我的来路。不过……”

他笑了笑,“二叔一定还没有想到应对之法,所以暂时按兵不动。”

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侄子,却在皇城打出了一片天地。

要除掉吗?

除掉之后,萧家还有办法重回皇城权利顶峰吗?

可是不除掉,将来萧家是谁的都还说不定。

萧然真的很好奇,利欲熏心又野心勃勃的二叔会做什么选择。

人群逐渐散开来了。

众人三三两两作一群。

像魏玳瑁和洛川,薛玥和王翰,已经两两成对,结伴赏这冬景了。

薛琬和萧然自然也不例外。

两个人越走越偏,很快便到了一处无人的凉亭坐下。

薛琬满脸笑意地看着萧然用自己的袖子擦干净凉亭的坐凳,然后再拉她过去坐。

这个男人很细心,也很懂得照顾人。

细细想来,前世的萧然对自己,也是一番模样的,只不过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陈王,根本就看不到他对她的好。

他们两人相拥坐下,因四下无人,又是二伯母的私宅,所以便没有那么拘谨。

薛琬靠在萧然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我觉得你二叔隐忍不发,恐怕是想要坐享渔翁之利。他想要利用你在皇城开创基业,等到差不多了,再除掉你劫取胜利的果实。”

她的脸颊蹭了蹭,“不过,你不必担心,有我在,定然叫他的阴谋粉碎。”

萧然捏了捏她的小脸,“我的事,自己会解决的,你不必担心。倒是你……”

他眉间隐约有些担心,“你如今家大业大,虽然这些事都有别人代持,但动静太大了,也难免引人注目。琬琬,你可要小心一些。”

薛琬点点头,“嗯。”

她皱着眉头说道,“最近老胡他们都对我说,好似有被人盯上了的感觉。我想,一定是有人察觉到了。”

皇城之中突然涌现出另外一股强劲的势力,自然逃不过某些掌握局面的人的法眼。

摄政王的宝藏已经足够让人瞠目结舌,如今又加入了帝陵的宝藏。

这笔财富太过巨大了。

对皇城经济稍微有些敏感的人物都会对这股外来的巨大资金产生怀疑,特别是像甄国舅这样的生意人,这点细微的动静,是不会错过的。

薛琬知道,司徒渺很有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而从司徒渺开始,抽丝剥茧,找到她也是迟早的事。

看来有些事,还是需要提早进行筹谋的。

萧然沉声问道,“你是想找连大公子合作吗?”

满朝之中,肃国公府和镇国公府的势力最大,几乎平分秋色。

连大公子之前缠着琬琬,颇有追求之意,若不是因此,萧然恐怕也不会那么早就表明心迹。

所以,他察觉到薛琬想要和连大公子合作的意图,心里难免有些七上八下不是滋味。

薛琬点点头,“我和连大公子,已经不是合作不合作的问题了,其实,我们早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她似乎知道萧然的担心,笑着安抚道,“你放心,我对他可没有男女之情,合作纯粹就是合作而已。被甄国舅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必须要度过这个难关才行。”

前世,甄国舅的威风一直到陈王登基才算结束。

但因为陛下的遗命,要陈王善待甄皇后的家人,所以,即便后来陈王登基,甄国舅也无伤分毫。

人家只是从明面嚣张,转到了暗地里得意。

甚至在陈王最需要用钱的时候,也没有打甄国舅的主意。

可见此人多么有本事。

要解决掉甄国舅这个麻烦,和连大公子的合作是必须的。

两个重生者,其中一个还是手握大权的人,联手起来,对付一个普通人,还是很有把握的吧?

哪怕甄国舅有逆天的才能,也没有胜算。

萧然苦笑,“我不是不放心你和连大公子,我只是担心你。”

他顿了顿,“还好,如今皇城的商铺已经一部分都在咱们掌握之中了,你想要的那种势力也在逐步建成。不得不说,祐老板还是很有本事的,这次送过来的人都培训得很好,我已经让人将他们送入各地了。”

只可惜,祐老板是个破落皇孙,还打算要打回老家去夺回属于自己父亲的位置。

否则的话,真的是个人才。

薛琬似乎知道萧然所想,笑笑说道,“鲜卑皇族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子孙繁多,祐老板的父亲丢掉了皇储的宝座,很快就会有别的兄弟登上。别说皇孙了,就是他父亲还活着,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她叹口气,“所以,祐老板注定是要失望的。”

前世,祐老板就一辈子没有回到鲜卑,而是安安静静地在龙虎拳馆当了一辈子的馆主。

可见,这杀回去夺位并不是简单的事。

第349章 目的

薛琬对鲜卑之事,恐怕比祐老板知道的还要多。

所以她心里很清楚,祐老板就算真折腾回去了,也夺不回来他父亲的位置,注定只是空失望而已。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比起前世那样庸庸碌碌地过一生,让祐老板试一次,至少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等到他撞了南墙,头破血流地回来,那时候,他才能真正地甘心在盛朝过他的余生。

她叹口气,“我还是会遵守诺言,将鲜卑丞相的弱点告诉他的。”

两个人聊着,不觉过了许久,腹中也有些饥饿。

薛琬奇怪地问道,“咦,六姐姐不是说,到了吃饭的时候,就会鸣钟示意的吗?这算了下时间也差不多了,怎么没有听到钟声?”

今日是款待北疆来的贵客。

二伯父沈氏也好,六姐姐也好,对此都是十分重视的,万没有让客人饿着的道理。

何况他们离开之前,鹿肉就已经处理过了,烤肉并不复杂,也不需要太多时间,如今已经过去太久了。

萧然安慰道,“紫衣营的人在附近都安插了位置,若是当真有事,必定会警示于我,所以,你不用担心。应该只是出了一点小差错而已。”

他想了想,“你若是不放心,咱们立刻就回去看看吧。”

薛琬点点头,“嗯。”

这地方离开水榭有些距离,一路上也没有看到其他人。

两个人不由加快脚步。

等到了水榭,发现里面人多忙乱,正好又迎面撞上了薛璎。

薛璎见了薛琬,这才松了口气,“琬琬,你可是回来了!”

她指了指里面吃得正酣的几个人,皱着眉头说道,“鹿肉要等下一批了。”

萧然见状,往里面一看,压低声音说道,“是秦王和郑王他们……还有一位,是甄国舅的长子甄泰。”

这三个人可算是皇城中最有权势的青年人了,居然不请自来,出现在这里,这本来就是件匪夷所思之事。

薛璎低声道,“随他们一道来的,还有莞尔郡主,他们来了看到新鲜烤好的鹿肉,便就吃了起来。”

人家是王爷,她只是个普通的贵女,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止。

幸亏鹿肉猎得多,只能叫人再重新准备。

薛琬低声说道,“看来是来者不善。”

正在这时,秦王似乎看到了门口来人,笑着对萧然说道,“是紫衣营的萧统领吧?过来陪本王喝一杯!”

陛下没有嫡子,郑王乃是长子,却是宫女所出,秦王是老二,但母家富贵,所以出门在外,秦王总是比郑王要招摇一点。

萧然没有办法,只能先过去,“萧然参见秦王郑王。”

甄泰看了一眼薛琬,笑着问道,“这位就是名满皇城的薛七小姐吗?”

萧然脸色一变。

薛琬却悄无声息地拉了拉他的衣袖,然后笑着上前行礼,“薛琬见过两位王爷和甄公子。”

这里是二夫人沈氏的私宅。

这三位不请自来,哪怕是王爷之尊,也是站不住一个理字。

所以,他们此行未必是来闹事的,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

北疆的使者还在这里呢,今日来的还有北疆的洛川将军,在外邦人面前闹事,这是有辱国体的,对盛朝的颜面大大折损。

陛下面前,这几位就算贵重,但却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她不急,也不慌,更不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几位要什么,她看清楚了再应对也不迟。

果然,甄泰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说话不中听,便没有说下去,只是笑着请了萧然和薛琬坐下,“好久好肉好风景,坐下来一块儿吃吧!”

秦王也砸吧嘴,“这鹿肉可真新鲜!听说是镇南伯家的小子猎的,这小子围猎有一手,改天有空,我得向他讨教讨教。”

相比之下,还是郑王老成一些,有些抱歉地望了一眼薛琬和薛璎,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才是高手啊!

一句话不说,只一个眼神,却已经淋漓尽致地反应了他的内心。

他无辜,他冤枉,他可怜。

他是被拖着来的,他也不想这样的,不关他的事!

薛璎不方便说,但薛琬笃定这帮人没胆子闹事,倒是直截了当说道,“这鹿肉是为了招待北疆来的贵客的,三位先吃着,我们等贵客到了,一起再用。”

秦王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我们没有礼仪了?”

薛琬笑了起来,“小女可没有这样说过,是王爷自己这样想的吧?”

她并不怕事。

被大人物盯上的滋味不好受。

可是,反正她得不得罪人都已经被盯上了,那还不如转被动为主动呢!

她可是千机司主,掌握着整个大盛朝官员的私密,小黑本本记满了呢!

鲁王都栽在了她的手上,还差一个秦王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秦王手底下那些肮脏的事。

只不过没有动到她的利益,暂时留着罢了,若是他胆敢对她有什么异动,她一定会先让他死翘翘的。

秦王很是生气,但旁边甄泰一提醒,他又很快冷静下来。

他尴尬地笑,“呵呵,呵呵。北疆人这不是还没有来吗?我怕鹿肉冷了不好吃,放凉了膻味重,那也是浪费,就先吃了。”

甄泰也来和稀泥,“两位,来,先坐下吧!我们等北疆人来了再开动好了。”

薛琬大大方方坐下。

甄泰笑着对薛琬说道,“其实我以前见过你的,薛七妹妹。”

他顿了顿,“我和阿朝是好朋友。”

薛琬挑了挑眉,“哦?不知道甄公子是想要说什么?”

林朝那样的伪君子,甄泰居然和他是朋友。

这种事,居然还特地跑到了林朝前未婚妻面前说,这若不是傻,就是蠢了。

但甄泰显然不傻也不蠢,反而还十分精明。

他叹口气摇头说道,“哎,我也是没有想到,阿朝居然是那样的人。真是委屈你了,薛七妹妹。”

原来是想要博取好感。

可是这方式,薛琬不接受的啊!

薛琬皮笑肉不笑说道,“甄公子若是不再提起那人,我便才不委屈了呢。”

她一边回答,一边心中怀疑,这几个人莫名其妙不请自来闯入别人的地盘,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向自己试探吗?

不是吧!

或者是想要挑衅自己?

没有必要啊。

那这三个人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第350章 对策

薛璎还算有些本事,原本烤好的鹿虽然被不速之客取用了,但很快就张罗好了第二批。狂沙文学网

钟声敲响,不一会儿,就有人陆陆续续回来。

洛川将军刚踏入水榭的那一瞬间,秦王和郑王的脸色就都变了。

他们两人一扫方才其他人进入时的冷漠,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的样貌,“哎呀,洛川将军,小王等你良久了!”

原来,是来找洛川的。

洛川皱了皱眉,“请问两位是?”

甄泰笑着介绍起来,“这位是秦王,这位是郑王,在下是甄国舅的长子甄泰,前在陛下的赐宴上见过洛川将军的。”

洛川想了想,倒好像有些印象。

他抱拳说道,“原来是两位王爷,和甄公子,幸会幸会!”

李舒泽见状,并不说话,只是远远地坐在一边,安静地吃着鹿。

他的大姐前不久才被陛下赐婚给了陈王,按说,和这两位王爷也算是亲戚了。

但皇家没有兄弟,鲁王被废之后,陛下就只剩下了四个儿子,秦王郑王吴王还有陈王。

储君之位一未定,彼此就都是竞争关系。

李家大小姐成了陈王妃,不需表态,就直接被归入了陈王阵营,李舒泽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对面那两位王爷,他为避免麻烦,还是不接触的好。

当然啦,人家也压根没打算接触他。

洛川一来,秦王和郑王还有甄泰就簇拥着他坐到了他们之间,然后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言说话。

虽然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但言语之间却颇为吹捧。

甚至在洛川一脸懵的况就决定了晚上要去甄泰的别庄里一叙。

薛琬眉头微皱,但这些事与她无关,她也不好多管。

只能稍微用些烤之后,就示意魏玳瑁出来,“洛川恐怕被那几个人盯上了,我一时虽然想不出来他们为什么如此,但肯定是有所图谋的。”

魏玳瑁也有些不大高兴,“我和洛川好不容易处得熟一点了,正想要坐在一起更亲近一点,那几个人居然将人给我抢了走,真是气人。”

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会让洛川小心他们的。”

两个人刚说着话,忽然听到水榭之中传来女子的哭喊声和男人的怒喝声。

薛琬和魏玳瑁对视一眼,都眉头紧锁地进去看了一眼,只见一个侍女被人摔倒在地,茶杯摔了一地。

这是山庄的侍女。

按照这场景推断,应该侍女不小心碰到了秦王几个人中的谁,然后被跋扈地推倒在地,连累她手中端着的东西也碎了。

秦王显然很生气,用手帕擦着前的水渍,“大胆jiàn)婢,居然胆敢将水洒在本王上,这是不想活了吗?”

侍女泣不成声,“奴婢是无意的,还请王爷恕罪!”

薛璎作为主人家,自然要为自己家的侍女求,“王爷还请饶过她一命,她并非故意如此。”

秦王却不依不挠,“你说她是无意就是无意?叫我说,她就是故意如此的!哼!用水洒了我一,这是诚心要害我!”

他冷笑说道,“你若是不自己处理,那我就叫我的人来处理了。”

洛川见秦王一个大男人对一个小姑娘不依不饶,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若是在他北疆,遇到这种小肚鸡肠的男人,他直接一拳挥过去揍一顿再说。

但是这里是皇城。

秦王还是陛下的亲儿子。

洛川虽然心里鄙视得很,到底也不敢真的做什么出来。

他想了想,对着秦王说道,“侍女不小心,冒犯了王爷,这大好的子,就请秦王看在我的份上,饶过了她吧。”

这是请秦王卖他一个人。

至于洛川的人有什么用?

看秦王等人特意来此等候他,并且用力相邀他晚上赴宴就知道了,对方必有所图。

果然,秦王闻言眉开眼笑,“既然洛川将军都这么说了,本王就饶她一命。”

他上前一步,脚踹了那侍女一下,“jiàn)人,还不快滚!”

虽然不请自来,但也算酒足饭饱,目的也达成了。

秦王摸着肚皮笑着说道,“傍晚我会派人去驿馆接洛川将军,不见不散啊!”

郑王尴尬地冲众人笑了笑,但什么都没有说,也跟在后就走了。

这份尴尬的笑容,让人觉得秦王虽然可恨,但郑王却是无辜的,他也很看不惯秦王,但是却毫无办法。

甄泰离开的时候,目光却是在薛琬上逗留许久。

他笑着说道,“薛七妹妹,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见面了!”

薛琬心里却在想,这个傻子,前世母亲被薛璃害死,为了要给薛璃肚子里的儿子让位,他也遭了毒手。

要不是她这辈子暗中相助,他母亲这个时候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若不是她,他很快就要没命了。

居然还有功夫在这里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这群不速之客离开之后,水榭总算清静了。

但雪丫和英娘却眉头紧皱,她们紧张地看着洛川,“将军,此事是不是有蹊跷?”

洛川乃是北疆女王的亲表弟。

说得难听一点,如今北疆女王还未有后人,若是女王有个意外,洛川极有可能上位。

这几个盛朝的王爷盯着洛川将军的目的让人担忧。

洛川摆摆手,“我又没有答应他们非要去。”

他想了想,“我中午吃坏了肚子,回去就病了,病得起不来,晚上自然就不可能去他们那个什么宴会了。”

众人一时都有些震惊。

洛川看起来一副非常老实的模样,居然也会撒谎骗人……

不过魏玳瑁却更兴奋了。

这男人除了肌之外,子也越来越对她胃口了呢!

洛川见众人都盯着他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这……等女王大婚之后,我们就一起回北疆了,以后基本上应该不会再来皇城,所以,我也没有必要非和那两位王爷交往不是?”

他挠了挠头,“你们别这样看我,我有些不自在。装病什么的,难道你们小时候读书的时候没有这么对先生这么干过?”

魏玳瑁忍不住笑了起来,“别人不知道,我反正经常这么干。”

她向洛川招了招手,“你空口白舌说你病了,人家肯定不信,说不定还要派太医上门来验。而且,你在这里吃坏了肚子,人家指不定还要来找薛家的麻烦,所以我觉得这样不好。”

第351章 王妃

洛川望向了魏玳瑁,“那你说怎么才好?”

他认真地说道,“我是真心不想和刚才那两个没礼貌的家伙打交道。”

魏玳瑁看了一眼薛琬。

薛琬想了想,笑着说道,“这里出去不远就是城郊,那边多有流离失所的游民,若是将军见他们可怜,将自己的斗篷赠予了他们,回头却自个儿着了凉,就应该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了吧?”

这是洛川的善举。

对方没有理由用这个借口来去为难那些游民。

着了凉后,自然就没法去赴宴了。

这总比真的吃了泻药拉肚子来得轻松一点吧?

英娘问道,“那他们难道就会相信?”

秦王定然是要派太医过来问诊的。

薛琬冲着魏玳瑁挑了挑眉。

魏玳瑁忙说道,“我有办法。有我在,不用惊慌。”

她趁机附耳在洛川的耳边说了一阵子,然后笑着说道,“等会儿我和你一块儿走。”

洛川点点头,“好,那就多魏五小姐了!”

出了这种岔子,众人便无玩乐的心情,纷纷都告辞。

薛璎也急着回家禀告母亲,所以这场宴会不欢而散。

王翰送薛玥回去。

薛璎送英娘和雪丫去驿馆。

李舒泽也很想凑热闹,但是想了想,魏玳瑁和这个洛川似乎特别亲近,他去了看着心里难受就算了。

所以最后,薛琬和萧然,魏玳瑁和洛川四人一行,坐着马车离开。

昨夜一场大雪,让游民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这些人没有了家,四处流浪为生,风雪雨天就躲在破庙里,用稻草盖着当被子。

吃,就更没什么好吃的了。

如今是冬天,又下过雪,张眼望去,都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其实,官府针对这些流浪汉也有过相应的措施,专门提供善堂之类的地方让他们待着,管吃管喝管住,但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体力劳动。

有些人去了善堂。

但是更多的人习惯了这种虽然苦但是自由散漫的生活,宁肯在外面餐风露宿,也不肯去善堂。

薛琬之所以知道这些,不仅因为前世的情报。

之前她广纳贤士的时候,其实已经动过这些流浪汉的脑筋。

这些人无所庇护,她愿意庇护他们,可以让他们在她的产业里干活。

但是收效甚微。

因为给的钱多,所以她的招工信息在别的地方都很抢手,但在这里,这些人只关心有没有免费的食物,什么时候给,并不愿意付出自己的体力劳动。

洛川并不知道这些,他沿途看到有许多流浪人的时候,还惊讶不已,“皇城如此繁华,居然还有无家可归之人?”

英娘也叹息道,“看来哪里都不是乐土。”

薛琬和萧然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不想辩解。

本身的懒惰是一方面,但若盛朝真的是净土,那压根就不该发生无家可归流离失所这样的事,毕竟这些人大多数都曾经有过家。

英娘眼尖,指着前面说道,“那里有个大棚子,好多人在排队,这是在干嘛?”

魏玳瑁有些惊讶,“居然有人在施粥。”

薛琬道,“我们过去看看。”

施粥的是一位夫人,领着她年轻的儿女。

薛琬等人过去的时候,那夫人正在给一位老人盛粥。

她说话的声音温柔低软,又好听,“老人家,等喝完了粥,再去那边取用一碗姜汤吧!天气太冷了,可要暖暖身子。”

年轻人也说道,“旁边还有领被子的,您也可以过去另一床。”

除了施粥,居然还有姜汤和被褥。

薛琬打眼看去,发现那夫人和那对儿女都十分眼生。

不过,她仔细看了看,还是认了出来。

居然是襄阳王妃领着世子和郡主在这里支摊给这些游民施粥。

这里人迹罕至,并不是热闹的地方。

在这里施粥,显然是不可能被大人物看到发现,这些受恩惠的也都是游民,传扬出去的概率也很小。

所以,这算是真正的做好事不留名?

如此一想,薛琬倒是对襄阳王府这些人起了一点肃然之敬意。

可惜了!

这么好的人,前世在那场谋逆大乱中全部都死了。

大概是这种气氛实在太容易影响人。

四人居然都默默地投入到了帮人的行列之中。

还纷纷慷慨解囊,让襄阳王府的下人拿着银子再去采买一些被褥食物等物送过来,分发给众人。

洛川将军也发自真心地将自己的斗篷送给了一个孩子。

等到做完了这一切,还帮忙襄阳王妃一起收摊。

襄阳王妃见到这四人穿着都是锦衣华服,其中还有一位奇装异服的,自然不难想象到那人身份。

她连忙让世子和郡主过来见过众人。

自报家门之后,世子和郡主的脸上都笑了开来,“原来你就是紫衣营的副统领萧然大人?我仰慕你好久了呢!”

“原来你们就是薛七小姐和魏五小姐!你们的箭术出神入化,我早就想认识你们了呢!”

原来,襄阳王是陛下的堂兄弟。

当年先帝和老襄阳王夺位,虽然赢了,但却故意不杀襄阳王。

是为了给陛下一块磨刀石。

陛下见襄阳王老实,便也没有动他,算是给自己的孩子一块磨刀石。

所以,倒霉催的襄阳王知道,他自己是非常危险的,为了尽量避免这种风险,所以他处事低调,孩子们也都十分低调生活。

他只有一个王妃,只有一对儿女。

但是他的儿女却都没有入过官学,只在家中请了先生教习。

也从来都不和别人玩耍,除了姻亲,这两个孩子就没有朋友和小伙伴,从不参与皇城各种社交活动。

但再怎么闭塞,外面的事却也有机会知道。

所以,世子才会说出对萧然仰慕已久的话来。

郡主也才会看到魏玳瑁和薛琬就眼放金光。

好不容易相遇,世子和郡主都跃跃欲试,想要邀请这四人一块儿去襄阳王府。

但是王妃却有些犹豫。

薛琬知道襄阳王妃心里的想法,她暂时也不想和襄阳王一家扯上什么关系。

她笑着说道,“今日我们还有事情要忙,改日有时间,再去拜访郡主吧!”

郡主颇有些失望,但是一想到父亲的教诲,便也只好点点头,“啊,那我等你来找我玩!”

第352章 守护

洛川回了驿馆不久,竟真的感染了风寒发起热来。

他原本还打算以他健壮如牛的体格,着这点风寒是不可能生病的,回去得好好泡一下冷水澡了。

没想到病来势汹汹,居然这么快,也这么猛烈。

北疆女王对这个表弟很是看重,立刻让紫衣营的人去宫里请太医过来。

因为是北疆来的使者生病,连陛下都给惊动了,请了太医院的院判亲自过来看诊。

院判道,“洛川将军只是感染了普通的风寒,但来势汹涌,这几日还请好好修养。”

开了汤药,很快就送入了洛川房中,院判一直等到他发了一身汗这才起身告辞,回宫复命去了。

秦王和郑王得知此事,晓得夜宴告吹,虽然有些懊恼,但心想着,不过只是风寒之症罢了,总是会好的。

过几日再请人过来详谈也是一样,便也作罢。

薛琬觉得,对于洛川,她偷偷给他下了点感染风寒的药粉已经足够,后面的事,他应该可以有能力自己应付。

所以,便也丢开去不管。

近日来,随着她家大业大,明显觉得事务缠身,时间都不够用了。

她倒还好些,毕竟只要发号施令便可,小花就惨了,几乎每日里都看不着人,只有在夜里才回来歇息。

薛琬心疼地望着小花那瘦削的小脸,“哎,我还是喜欢你胖一些。”

现在的小花,和一年前的那个,气质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从前的小花,确实挺泼辣的,但是也只是泼辣而已。

但如今的她,却整个人偷着利落和能干,有一种强者的气势。

小花挥一挥手,“别!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忙一些好。”

她喝了口水,“小姐我跟你说,如今我手底下惯着一百来号掌柜,这一百来号掌柜的手下又都管着不知道多少伙计,啧啧啧,咱们这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这才不过几月光景,皇城的上上下下,每条大街小巷就都悄无声息地遍布了小姐的店铺。

而这庞大的基业,却是由她笑话一首张罗而成,这简直是莫大的荣耀和骄傲。

薛琬点点头,“嗯,可也劳累你累瘦了十来斤肉。我心疼!”

她身边这两个丫头,圆月管账管内务,小花便出去搞外联,都能干得很。

但比起圆月的辛苦,小花不仅要动脑,还要出体力,有时候还要和人唇枪舌剑,费了不少心力。

小花忽然皱了皱眉,“但是,可能是我们扩张太快了,最近几日总是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烦。”

她顿了顿,“小姐,我觉得应该是甄国舅在暗中搞鬼。”

麻烦并不很大,都是可以解决的那种。

但到处都有小漏子,也让她忙得焦头烂额。

仔细思量,这些都不是本来就应该出现的问题,而是被人巧妙利用后使得绊子。

能这样对付他们的人?除了甄国舅,她想不到其他人。

薛琬早在见到甄泰的那一刻心里就有点察觉了。

她点点头说道,“虽然这些铺子都不是以我的名义买下经营的,但有本事的人总能查到这些铺子是一条藤上的。”

大量的热钱源源不断涌入皇城,会很大地刺激皇城的经济。

所以最近皇城所有的店铺几乎都是赚钱的,生意越来越好,街景也越来越繁华。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

但甄国舅垄断皇城的经济已久,突然出现一股来历不明且来势汹汹的势力,他难免会有所察觉,并且心里慌乱。

那些小绊子,不过只是试探而已。

若是当真触及到了甄国舅所在的那几门行业,想来,丢过来的就不只是小麻烦而已了。

薛琬一想到甄国舅,心里就很不舒服。

能勾搭上一个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姑娘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

更别提那姑娘还是自己好友的女儿,人家的妈还刚去世。

她虽然不喜欢薛璃,但却一点都不妨碍他认为甄国舅人品有问题。

所以,既然这一战迟早是要开始的,那不如就从现在开始做好准备吧!

薛琬想了想,对着小花说道,“有时间再去一趟龙虎拳馆,我想要让拓跋祐帮我去买一批勇士。”

圆月听了乍舌,“买?”

薛琬点点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听说江湖上很多地方都培养武士对外租赁。我不要租赁,我要买断。”

她的根基太浅了。

不像千机司,已经存在了百年,所以他们的人马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

很少有像她那样的外来人。

就算像她,从开始被培养到执行任务也要几年光景。

可现在看来,和甄国舅一战等不了几年了。

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培养自己的人马,所以,便只能先靠现成的武力来保护自己了。

小花点点头,“其实最近十一已经给明月楼之类的地方都增派了人手,那些都是练家子,不过若是有人诚心捣乱,这点人手还是不够的。”

她笑着说道,“小姐放心吧,这事儿就交给我去办好了。”

小花办事,薛琬自然很放心。

略说了几句闲话,天刚蒙蒙亮,小花就又出门了。

薛琬望着小花的背影摇摇头,“这样下去可不行,小花要累坏的。”

她转头对着圆月说道,“你从家里挑几个出身清白人品可靠的丫头培养培养,若是有能干得力的,就帮忙分担一些吧。”

圆月点点头,“嗯,我晓得了。”

薛琬说道,“你自己管着那么多账目也累,要不然,也给自己找个徒弟什么的?”

圆月笑着说道,“我倒还好。如今各家铺子的账都有他们自己管着,我只管着收上来的总账,倒也不是很累。”

她顿了顿,“倒是小姐,你最近经常亲自出门去找那些暗桩,我觉得风险很大,若是有人想要对你不利,趁着这时候出手,我们没人救援,那可就危险了。”

薛琬笑了起来,“没事的。”

她叹口气说道,“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非要去找这些奇怪的人,将他们收入麾下。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清楚。这些人都是非常有能力的,若是用得好,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

当一个人拥有越多,想要维护这些东西,就要付出越多代价。

若是不想失去,就只能紧紧地守护。

而只有强大的人,才能守住自己的东西。

第353章 有孕

千机司有很多散落在外的线人。

由于他们独特的保密制度,都是单线发展的。

一旦上线死去或者失踪,下线就成了一枚死棋,可能永远就要背负着制造的身份过一辈子了。

这样的人,历年来累积了不少。

前世,薛琬也是费了很多心力很多时间才将这些人的名单都找到了。

但由于有些年代太久,有过搬家变动,所以只收回了大概七八成的人员。

这些人其实很可怜,算是千机司的弃子。

哪怕近在皇城,他们猜到了自己的上线已经离世,但却也不敢贸然去找千机司去。

别说他们压根不知道千机司的总坛在哪里,就算知道,也不会去。

没有命令私闯总坛,就是不服从之罪,那是死罪。

但这些人都受过专业训练,有一定的能耐和本事,若是都能收到麾下,那是一个非常大的助力。

前世,薛琬将那些人找回来后,他们出于感激,都对她忠心耿耿。

但这辈子,她并不是千机司主,找到那些人后,也只能暂时先用谎言稳住。

真的要完全将对方收归己用,还是需要费一些力气的。

毕竟,像芳官那样的巧合很少遇到,而她又对芳官有救命之恩。

所以,这些日子,除了小花疲于奔波,薛琬其实也挺忙的。

与人斗智斗勇,实在太费精力口舌,折腾得她都老了几岁的模样。

但这道工序却又是必须要做的。

有实力才有势力,而实力除了财富,权势,还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才。

偏偏这事儿除了她自己,又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做。

毕竟,她不可能将自己是重生者,是前世的千机司主的事嚷嚷得到处都是,那是嫌命不够大才这么干的。

有很多线人的小细节,小插曲,是只有她和线人才知道的,若不能完整地说出前因后果,那就等着被杀死吧!

这些话,并不方便对圆月透露。

薛琬只能用比较笼统的话说道,“若是我们变得足够强大,就什么都不需要怕了。”

圆月其实有点困惑的。

她和小姐一起长大,虽然三房有些拮据,但是大户人家的拮据和平民百姓还是不太一样的。

就算他们吃得再差,那也有个标准,比一般的富户还是要强些的。

说起来也是不愁吃不愁穿。

那小姐在害怕什么呢?

怕到她必须要不断变强,其实现在已经很强了不是吗?

不过,圆月和小花一样,对小姐从来都没有二心,既然小姐这样说了,她就这样听着。

十二月,日子一天天过着,快,又有条不紊。

听说魏玳瑁被北疆女王所喜爱,经常受邀去驿馆陪女王练箭。

有些人有了心爱的男人,就不理闺蜜了。

所以,薛琬也无从知道魏玳瑁和洛川将军之间进展如何。

她只能祈求,别像前世那样,洛川将军将人家魏玳瑁给拐去了北疆。

魏玳瑁和她性情相投,行事都不拘小节,又经历过许多的事情,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对薛琬来说,她不仅是个绝好的伙伴,更是不可或缺的朋友。

在她亲笔画下的山河里,魏玳瑁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知不觉便到了除夕。

靖宁侯府分家的第一年,侯爷破觉得冷清。

便想要请太夫人回来侯府,顺便二房和三房一块儿过来,再次过个团圆年。

但太夫人年纪大了,不想折腾。

二夫人沈氏又老里八早就已经将过年的东西准备好了。

这是二房搬家后第一个新年,对她来说,也是彻底翻身做主人的一个新年,意义非凡。

自然不可能再答应回去靖宁侯府。

靖宁侯无法,便只能作罢,心里又免不了吐槽这好好的一家人都是被侯夫人给折腾散了的。

如此一来,便连从江南来的薛璃写给他的求助信都懒得看了。

他懒洋洋地将信交给了白姨娘,“你看吧,不论她说什么,你都不用理会。”

白姨娘将信收了起来,“我自会安排的。”

等到没人处,她将信件翻出,一看之下,脸色大变。

原来,薛璃信上说,她已经怀有身孕,如今已然五个多月,江南清苦,需要到皇城来安胎。

薛璃既然能送信回家,自然也是有可能送信去给甄国舅的。

这下子,可就麻烦了。

除夕那夜,白姨娘吞吞吐吐了好几回,好几次想要说出薛璃的事,但都被靖宁侯给挡了回去。

靖宁侯一脸不悦,“好好的高兴日子,你提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人干嘛?别再说了,否则的话,我今晚就不来你房里了。”

白姨娘还能说什么?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靖宁侯是没有从外头往家里抬女人了。

但是他原本就有好几个姨娘。

若是真的惹了他不快,他一抬脚去了别人屋里,那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但薛璃的事非同小可,白姨娘还是不敢隐瞒。

入夜之后,她还是派了两个心腹的丫头,分别去往二房和三房处,想要寻一个解决的办法。

薛琬收到白姨娘的信,倒没有很震惊。

前世,薛璃也给甄国舅生了一个儿子,这孩子还特别聪明可爱,让甄国舅喜欢不已,喜欢到连原配发妻生的嫡长子都撇在一边的地步。

后来,薛璃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弄死了甄泰,甄国舅那么聪明的人,心里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但为了那个聪慧可爱的幼子,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仍旧对薛璃百依百顺,宠爱有加。

陈王登基之后,奉了陛下的遗命,并没有拿甄家开刀。

甄国舅虽然低调,但日子却还是十分奢华惬意。

薛璃这样的坏女人,非但没有得到任何报应,还富贵已极,深受夫君的宠爱,家庭和谐美满,儿子聪明可爱。

甚至连前世薛琬死的时候,薛璃都还活得滋滋润润的。

这样的人,这辈子若能被安安稳稳送到江南从此不再出声,其实这也才是奇怪的地方吧。

薛琬知道,甄国舅定然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那么接下来,薛璃是必然要回皇城了。

若是没有她,那么前世的事还要重新发生一次。

但是好可惜,就算薛璃拼着肚子回到了皇城,她也要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354章 送信

大年初二回娘家,虽然甄国舅夫人的娘家就在皇城,平日里得闲随时都可以回去。

但风俗不可废。

所以,甄国舅夫人一大早就准备好了要往娘家赶。

原本,甄国舅是该要陪她一块儿回去的,这点小事,甄国舅也很乐意陪伴。

但不知道怎么的,昨夜一封密报,甄国舅说江南的生意出了点事,连夜就赶去了江南。

心里不是不嘀咕的。

哪有什么生意大过年的还在搞事情?

不过,甄国舅这个人视那些生意如命,平日里不爱高官厚禄,就只喜欢从做生意中得到乐趣。

她虽然有些不大高兴,但却也随着他了。

到底是老夫老妻了,就算初二没有去娘家,也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甄国舅夫人刚出了国舅府的大门,不一会儿,马车就跟另外一辆马车撞到了。

然后,婢子就来回禀,说有位夫人想要求见。

用这种方式见面,甄国舅夫人有些不喜,不过,婢子说来人穿金戴银,看起来非富则贵。

又递过来一块通体碧绿的如意。

她认出来,那是她娘家舅母李氏的东西,那一年李氏六十大寿,是她叫人去如意坊打的这柄翡翠玉如意。

心里暗道,莫非是李氏有事要见她?

不对,若是舅母要见她,直接送个帖子过来,她还得亲自前去。

而且今日她原本就是要回娘家的,舅母直接去她娘家等她岂不是还便宜?

甄国舅夫人略一思忖,还是见了。

毕竟,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怕有人要对她光天化日行不利。

而且对方手持信物,恐怕还真的是舅母有关的人,见一见又不会怎么样。

来人果然是个衣着华贵的贵妇,不过却面生得很。

对方行过礼,“前些日子在长春楼捡到了这柄玉如意,得知是李夫人的东西,原打算亲自送回,但恰好又要事想要见一见国舅夫人,所以,就拿了这如意过来,想请国舅夫人将它带去给李夫人。”

并没有告知对方的身份来历。

而且,将如何得到玉如意的事推的一干二净。

甄国舅夫人皱了皱眉,刚想要问点什么。

却见对方将怀中一封书信递了过来,“无意中得知了一点消息,觉得对国舅夫人应该有所助益,还请您看过之后亲自定夺。”

说完,对方就火速地离开了。

甄国舅夫人眉头更紧了,打开书信一看,脸色乍然变了。

原来,信中说,甄国舅连夜赶去江南,是因为在江南的小情人怀孕了。

而那个小情人,居然是靖宁侯的嫡幼女薛璃。

她将信件几乎都要揉碎了,想要再找那个贵妇问话,但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甄国舅夫人面寒如水,对着仆妇说道,“你去通知一下老夫人,说我临时有要事,今日不去了。”

她顿了顿,“其余人都跟我回去,再叫个人去将泰儿叫过来。”

转角处,薛琬的马车停在那里。

她派出去的小丫头脸色有些不好看地回来,“小姐,我……我……”

圆月问道,“信送出去了吗?”

小丫头摇摇头,“我正要将信送出,其他人却冒了出来,也是送信的。”

她将手里的信递了过去,“小姐,甄国舅夫人已经打道回府了,我……我该怎么办?”

薛琬摇摇头,“你上车吧。”

她顿了顿,“是一个贵妇打扮的妇人吗?”

小丫头点点头,“对,那个妇人好像……好像有些眼熟。”

薛琬叹口气说道,“回去吧。”

圆月问道,“信不送了?”

知道了薛璃的事后,她们都觉得不能任由事态发展。

通常别的家族,遇到了这种事,是会第一时间,将孩子弄下来。

这个孩子不该存活于世的。

莫说甄国舅和薛璃这种关系了,就凭他们是在侯夫人大丧期间发生的苟且,这孩子若是出生,就是罪证。

可到底事关人命,薛琬的打算却是,甄国舅那边她管不了,但是她会给国舅夫人递信,告诉她此事。

希望国舅夫人可以保平安。

只要没有位置可腾出,薛璃回来也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人,许多事便不能如同前世那样站在台前。

没想到有人比她先出手了。

薛琬低声叹道,“若是所料不差,应该是二房出手了。”

比起她瞻前顾后,沈氏显然要果断许多。

她不知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但既然国舅夫人连娘家都不回了,显然是有所应对的。

看来,薛璃和她的孩子,命悬了。

也罢,自作孽不可活。

这都是薛璃自己所造的孽果,自然当由她自己来承担。

薛琬摇摇头,“回去吧!”

在回茅庐的路上,薛琬忽然觉得,自己在皇城虽然到处都有眼线和势力,可是皇城之外却是什么都没有。

皇城,是权势的集中地。

她想要长期蛰伏,怕是困难了些。

反而应该在皇城以外的地方扎根结营才对,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故,这才好随时抽离。

换个地方,也能活得更好。

江南富庶之地,虽然生活繁华便利,可是相对来说,人口繁多,反而不是好去处。

细算起来,倒是西南……

等着再谋划一番吧!

白姨娘并不知道薛璃的事,二房已经插手。

她好几次想要和靖宁侯提起,但靖宁侯根本不给她机会,这让她有些堂皇起来。

薛璃若是出事,薛家的女孩子都要遭了殃。

二房三房倒还好些,她女儿薛玥,可是首当其冲。

薛玥如今还未定亲,如今,虽然有不少人前来求娶,但若是薛璃的事暴露了出来,那之后还能有多少人家愿意,就不好说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尽快将女儿的亲事定下来。

白姨娘对女儿还是经心的,亲自问过了女儿的意思,然后便决定,不论如何都要说服侯爷将亲事定下来。

王翰这小伙子,她是见过一次的,也觉得不错。

侯爷之所以不肯,只不过是嫌弃王家没有爵位,怕女儿嫁过去了受苦。

其实,这都什么年代了,爵位不爵位的,根本就没有实权重要。

李丞相家也没有爵位,但是谁能说李丞相不是盛朝独当一面的权臣?就算是镇国公见了人家,也要客客气气的。

许是靖宁侯受不了白姨娘的软语温存,终于还是松了口,答应了王翰的提亲。

第355章 活动

初九那天,靖宁侯府办了个小宴,请了几家走得亲近的人家过来聚会。

本家兄弟自然要来的,因为薛琬和魏玳瑁交好,靖宁侯居然还请了承恩侯一家。

但最让人没有想到的却是,受邀的名单里,居然还有两家没有爵位的。

一家是刘太夫人的娘家远房侄子,刘正一家。

还有一家,就是王翰家了。

席间,靖宁侯对王翰父亲的热情,让人隐约猜到了什么。

果然,没几日之后,就传出了靖宁侯将五小姐薛玥定给了京兆府王翰的消息。

在皇城而言,这可是下嫁。

但正因为这是下嫁,却让刘正一家看到了希望。

靖宁侯这是什么意思?

请了自己家和王翰家,王翰家没几天就定亲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家儿子和薛七小姐的婚事也有戏?

周氏的心一下子飘了。

她早就看中了薛琬,想要娶进来当儿媳妇,一来是因为国子监祭酒和靖宁侯府的身份,不仅对老爷还是儿子都是绝好的助益。

这简直是可以直接跨越两个阶层的事。

二来也是因为亲眼见过薛琬两次,确实看中了她的人品才华气度和能耐。

而且,自家那傻小子明显也是对薛琬有意的。

若是这门婚事能成,那可就是天大的喜事。

周氏不肯放过机会,便隔天去一次二夫人府上拜访刘太夫人。

沈氏心里早觉得烦,但周氏怎么也是打着太夫人侄儿媳妇的名义来的,不能赶人。

还好太夫人不让她作陪,所以也只能悄悄派人去知会了薛琬一声,让她提防着点,也就算了。

薛琬对此,并没有十分在意。

刘正前世后来执掌了五城兵马司,但那也是七八年后的事了。

如今,他不过是五城兵马司一个队长,难道还能强抢自己不成?

自己的父亲尚在,周氏讨好太夫人也是无用的。

父亲知道,她早已心有所属,并且也已经默认了萧然,所以,周氏那边,不足挂齿。

很快就是北疆女王和平王大婚。

大概是为了彰显自己对平王这个弟弟的宽待,陛下这次手笔可谓是很大。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将整个元月都妆点得十分喜庆。

大婚过后,北疆女王果然便替洛川将军求婚,想要求娶承恩侯府的魏五小姐为妻。

前世,应该这事情是很顺利的。

大概是因为魏五小姐为大姐打抱不平,得罪了许多人,在家中又总是惹事,将老母亲都惹得生病了。

家里多事之秋,没法兼顾,又是陛下皇命,所以便任由她去了北疆。

但这辈子,因为薛琬开导,魏玳瑁与前世已经完全不同。

如今的魏玳瑁,开朗自信荣光四射,不论走到哪里都十足亮眼。

她平和了,父母也都静心了,这辈子都承恩侯夫人身子很好,这个女儿比前世要更受宠爱。

所以,承恩侯冒着被陛下扔鞋子的风险,大着胆子请求陛下将女儿和洛川将军留在皇城。

还说了一大堆道理,大意是,我们已经有平王跟着去了北疆,那出于公平,北疆也该留下一位在皇城。

也不知道怎么了,陛下还觉得这番话颇有道理,居然就准了。

洛川和魏玳瑁的婚事成了,但魏玳瑁不用去北疆,洛川留在皇城。

北疆女王似乎早有这个准备,居然没有反对,就这么定了下来。

陛下很是高兴,特地将一座空置的王府着人去修缮,特赐给洛川当成北疆将军府。

元月一过,北疆女王和平王返回北疆。

二月安稳无事。

期间,因为萧然办差有功,陛下没有撤销他紫衣营副统领的位置,还升了一等,成了紫衣营的统领,从此以后在宫里当差,不必再去京兆府报道。

至于萧然是因为办了什么事,才被陛下提拔,这就无人可知了。

紫衣营虽然不比御林军和禁卫军,负责宫内的各种安全事宜位高权重,只是负责一小部分的宴会安保,以及对外活动的安全工作。

但因为直接和陛下接触,所以,事少人闲还挺受器重,俸禄也不少。

一时间,成了众人皆知的陛下跟前的红人。

整个皇城都知道,郴州萧家出来的大公子萧然,如今在陛下面前颇得器重,居然还有人悄悄地去往江南郴州替自家女儿求亲的。

雪花般的求亲信件送入郴州之后,萧家的人会作何反响,这就不得而知。

不过,萧家的安静异乎寻常,所谓反常即妖,极有可能孕育着一番大惊雷。

到了三月,就是陈王和李大小姐的大婚。

大婚前夕,恰好是气垫船会的活动日。

当初,气垫船会的首期会员,侯三公子,陈王,李舒泽,萧然,还有就是薛琬了。

侯三公子只发了这五张帖子,希望到时众人全部到齐。

气垫船会,如今是明过路的一个小会,连陛下都知道。

被外人所知的,大概就是类似于一个发明家协会这种地方,所以,身为其中唯一的一名女子,薛琬还挺光荣的。

这种会议,也没有任何人会说三道四,大家只会觉得神圣。

对于薛琬来说,这可就是难得的,可以光明正大和萧然约会的机会。

她当然不能错过。

这一日,阳光正好,萧然早早就到了茅庐。

薛三老爷难得休息没有去国子监,原本想要和儿女共享天伦之乐,没想到小儿子没逮到和朋友去踏青了,大女儿也要溜。

他顿时没有好脸色给萧然看。

哼,这小子现在是明目张胆地来拐带自己家女儿了!

但是,人家气垫船会活动,这是多么高大上的一个借口,他又说不出口来说要让女儿别去!

便只能哼哼唧唧说,“家里反正也没人,护国寺那善缘和尚也不知道去哪了,我都没有人玩,罢了罢了,我去肃国公府找连大公子去下棋了!”

他当然不好意思再去找连澈了,毕竟自家女儿放了人家鸽子。

所以,说这些也无非是想要气气萧然。

但人家却一点都没有吃醋的表情,反而乐呵呵地说道,“伯父,我们气垫船会的活动,正好放在骊湖,靠近肃国公府,要不然您和我们坐一辆马车我们送您过去?”

薛三老爷气呼呼地甩了甩袖子,“不用了,你们去!我去睡觉去!”

第356章 改造

骊湖并不是皇城最大的一个湖泊,但无疑是最热闹的。

两岸商铺林立,除了酒楼饭馆,也有不少烟花之地。

特别是到了晚上,华灯齐上,将湖水映得灯火通明,璀璨夺目,好看得紧。

据说,就连陛下也曾放不下这里的风光,好几次三更半夜微服出宫来玩耍。

萧然和薛琬共乘一辆马车到了侯三公子的画舫。

虽然这是气垫船会的活动,但最近他所制造的气垫船已经全部被朝廷收去,成了官船。

要再造一条自然是可以的,但却需要一些时日,所以可怜的侯三公子,便只能在自己家的画舫上修修改改,倒也弄出来不一样的风貌。

这画舫很大,比起骊湖上漂着的其他画舫来,那几乎是人家的两倍。

雕栏画柱自然是不必说的。

里面的豪华舒适程度才令人乍舌。

时值三月,虽然已经不是天寒地冻了,但外面却也不算暖和。

但侯三公子愣是将画舫内部弄成了春夏光景,一走进去,就可以将外套脱掉,体感十分舒适。

皮制的椅子围了半圈,侯三公子称之为沙发,这名字虽然奇怪,但看在坐上去柔软舒服的份上,就不去管它了。

中间放了一张茶几,上面随意摆放着一本本朝最新的八卦书刊和坊间小话本,轻松随意。

另外,还准备了果盘,点心盒,甚至还有小零嘴。

沙发对面弄了个皮影戏的架子,专门派了两个仆人在表演皮影戏,据说还是最新出来的本子,市面上都看不到的戏码。

旁边便是酒柜,架子上层层叠叠摆放整齐的都是盛朝的各地名酒。

春风酿自然也在其中。

喝酒的杯子就更讲究了,水晶玛瑙玉宝石什么样式都有,侯三公子说,喝什么酒就要配什么杯,绝不可轻率。

饶是像薛琬这样前世见过世面的人,一看到这画舫内部也啧啧称叹。

果然还是侯三公子会折腾,也更会享受啊!

侯三公子和李舒泽到得最早,陈王其次,然后才是薛琬和萧然。

众人看到两人手拉手进来,脸上的表情什么都有。

侯三公子自然是瞎起哄的那个,他虽然天性单纯,但并不傻,早就看出来了这两人有意思。

李舒泽却是莫名其妙有点醋意,哼,怪不得最近然哥都不陪我玩了,原来是被那个妖女给缠上了。

至于陈王,他笑着,却满脸都是苦涩。

明明是……自己……先喜欢她的啊!

而且,她一开始也对自己有好感的,不是吗?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点点地离开自己,放弃自己,然后彻底地跑到了其他的怀里的?

是在他每次压下心中的激荡,不断告诉自己,要以大事为重,情爱只是小节,等以后得登大宝,什么样的爱人不会有?

就在那个时候,他其实就已经失去了她吧……

苦涩。

一种名为苦涩的滋味,弥漫开来,在他的心头。

陈王不由自主倒了一杯春风酿,然后一饮而尽。

李舒泽看了陈王一眼,皱了皱眉。

这傻子,怎么回事呢!

明天就要迎娶自己家姐姐了,却在这个时候愁眉苦脸,给谁看呢!

喂喂喂,在自己未来小舅子面前演苦情戏,这怕不是脑袋坏了吧?

要不是老爹已经利欲熏心,姐姐也非要当未来皇后,他一定要弄黄这门亲事。

这还没有结婚就这样了,以后结婚了能对自己姐姐好?

李舒泽才不信。

但是家里人都太固执了,他也无法改变。

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陈王,看看这个人能不能收敛一点。

五个人坐下,侯三公子笑着说道,“明日陈王大婚,作为我们气垫船会的一员,咱们得给他提前庆祝一下。所以,才临时召开了这次活动。”

他咳了一声,“顺便也是让大家来看看我这画舫如何,若是你们喜欢,可以向我定制。收费嘛,自然给你们骨折价。”

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他在家里混吃等死,嫡母也乐意掏钱养废这个庶子。

可是自从他的气垫船得到了陛下赏识,又破格提拔他去了工部,而且一上任就是一个负责人,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嫡母对他虽然客气,却明显冷淡了许多。

而且也不再主动掏出私房钱来供他改造发明。

毕竟不是亲妈,到底也不好意思去求着要钱。

而且,他现在也是有俸禄的人了,算起来,也就是他还没有成婚,不然的话这么大年纪,还要自己养家糊口呢!

真的开不了要钱的口啊!

所以,改造完这个画舫之后,侯三公子花光了身边最后一分钱。

工部的俸禄虽然不算太少了,但对于他来说,那简直九牛一毛啊。

天知道发明创造是多么烧钱的一件事!

所以,无奈的侯三公子只能想到要推广这画舫的改造工程,来赚取一点发明费了。

薛琬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忽然认真地看了看侯三公子。

这家伙可是个发明奇才,有他在,许多不可能实现的构想,就有可能成为现实。

若是能将他收入麾下,那简直是如虎添翼啊!

他不是缺钱么?她什么都没有,最多的就是钱了啊!

她和萧然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光芒,然后两个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侯三哥,若是你能帮忙改造画舫,那简直太好了!”

李舒泽也有兴趣,他问道,“表哥,改一下这玩意儿,需要多少钱?”

侯三公子叹口气道,“五百两。”

这还是成本价。

压根没有提他之前无数次试验失败,所耗费的钱财物资。

没想到薛琬听了摇摇头说,“侯三哥,你真的是太实诚了。这五百两银子,你应该是一分钱不赚的吧?倘若如此,我们也太占你便宜了。你的时间宝贵,再加上研发也需要耗费资金,如果你每次都这么定价,那到头来是血亏,你还不如不要开这项业务呢。”

她想了想说道,“一千五百两银子,改造一次画舫。”

侯三公子张了张嘴,“啊?是……应该要收那么多?”

第357章 包厢

侯三公子没有做过生意。

李舒泽也一直都在书堆里埋着。

陈王就更别提了,压根对银子没有什么概念。

这五个人里,就只有薛琬和萧然懂得这些经济之术。

薛琬点点头,认真说道,“我知道侯三哥提出这个来,一定是因为最近手头紧张,所以才想着要弄这个东西来增加一点收入。但若是你那么老实,五百两银子就将自己的技术卖了,那显然不仅亏了银子,还亏了时间。”

她想了想,“这样吧!我给你一千五百两银子,你先帮我将我家的画舫给弄好。其余的事,我们再细谈如何?”

李舒泽原本也想搞一下,但一千五百两银子还是太贵了。

他想了想,反正侯三公子是他表哥,以后若是想要坐这样的画舫了,问他借便是了。

反倒是狐疑地望着薛琬,“你家不是挺穷嘛?”

靖宁侯府的穷,是出了名的。

一千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算起来是薛三老爷好几年的俸禄银子了。

怎么可能轻易地就拿出来呢?

反常就是妖。

早说了这女的妖里妖气的,然哥跟着她,说不定要倒大霉!

不行,他一定要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趁着还没有定亲,将他们的事搅黄!

李舒泽这样想着,便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薛琬身上,“薛七妹妹,你不对劲啊!”

薛琬瞥了他一眼,压根就没有理他。

幼稚!

倒是萧然拦住了李舒泽,“泽弟,薛家分家了。”

他也没有多说,只说了这一句。

但就给人造成了一个印象。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靖宁侯府虽然穷,但却还是有很多老本的,比如说,薛三老爷现在住的这个茅庐,就是薛家的老本。

这么看来,薛家分家后,三房分到了不少东西。

而且三房人口简单,上下也没有几口人,这下富裕了,也是可能的。

李舒泽一听就瘪了气,“哦。”

心里却更酸了。

什么鬼!他就说了两句,然哥就这么对他凶!

侯三公子听到薛琬肯出这个价钱来让他改造画舫,简直不可置信。

“真……真的吗?那简直太好了!薛七妹妹,你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了!我跟你说,我最近在搞那个制冰机,但是因为没有钱买零件,所以耽搁了。你要是这么慷慨大方,等我机器搞出来,就头一个送你,这样你夏天就可以吃到冰块了!”

薛琬听了,越发觉得侯三公子是个宝藏男孩。

嗯,没有办法将人收入麾下也无所谓,争取到长期合作的资格就可以了嘛!

制冰机,这玩意儿若是真的弄出来,可是个大好的商机啊!

画舫徐徐前行,薛琬发现,这次居然没有船工。

她惊诧极了,“侯三哥,这船是怎么回事?”

侯三公子笑着说道,“哦,我用了特定的程序,无人驾驶了。”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讪笑着说道,“这个要和你解释清楚是很难的,你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就可以了。这船呢,只要航线正确,周围没有其他的状况,是可以自己行的。”

这会儿大白天,骊湖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们这一条船。

侯三公子又道,“你放心,也不是没有船工,船夫在旁边侯着呢,若是有什么情况,他会立刻手动操作的。”

他挠了挠头,“哎呀,总之,这些东西我要和你解释很难。”

天知道,他这些年来,为了能让自己舒适地生活,花了多少心力财力去发明创造,他容易吗?

薛琬看侯三公子的眼神一下子就炙热了。

之前真的是太粗心没有注意到这小伙了,早知道,就应该抽出更多的时间来和他结交到。

现在,不算太晚吧?

李舒泽见了,心里鄙视得慌,“呸,我早就知道了这妖女不是好人。怎么能这样看我表哥呢?”

他故意用手臂撞了一下萧然,用嘴巴努了一下,“你还不管管?”

但萧然却丝毫不为所动。

李舒泽抬头,看到萧然望向侯三公子的目光里也有着和薛琬一模一样的光芒。

……

就在他们插科打诨间,陈王已经第三杯酒下肚。

因为明日要大婚,所以今晚得早睡。

长史明着和他说,今日出去玩可以,但是绝对不可以出任何岔子。

所以,只可以在外头吃午膳,下午一定要回到王府,开始做准备工作。

照道理说,他应该安静如鸡地欣赏外面的灯景。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要喝酒。

春风酿的确是世间好酒,入口甘醇,让人忍不住一杯接着一杯想要送入口中。

特别是看着心里喜欢的女人和她喜欢的男人手拉手看风景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李舒泽灰溜溜坐回了沙发上,也倒了一杯酒,和陈王碰了碰杯,“这是最后一杯,你喝完了就不要再喝了,若是耽误了明日和我姐姐的大婚,我才不管你是不是皇子,一定要揍你一顿。”

他叹口气,“你别喝了,我替你喝吧。”

好忧伤啊!

到了午膳的时候,画舫便开了回去,靠到岸边的一座名叫富贵春的酒楼旁。

侯三公子早就定好了顶楼的包厢。

跑堂的认识侯三公子,笑脸迎人,将几个人都送到了顶楼。

这地方不算定好的酒楼,但价格也不便宜,主要是依靠着绝好的风景。

而这个房间,有这座酒楼最好的视野。

侯三公子偷偷对薛琬说,“我虽然定了酒楼,但是却没有带钱。要不然,你能付我一点定金吗?我等下好结账。”

薛琬笑着说道,“嗯。定金自然可以付给你,但是这账就不用你来了。”

她指了指萧然,“他最近加官晋爵,陛下赏赐良多,不该要先让他请一顿好的吗?”

侯三公子想了想,颇觉得有道理,“既然这样,就让萧然兄弟破费了。”

萧然笑着说道,“应该的,应该的,这顿我请。”

五个人进了包厢,刚刚坐定,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在那叫叫,“我就想要最顶上的包厢,不管多少钱都可以!”

第358章 宣泄

富贵春不算顶级酒店,最好的就是顶楼包厢的那一片绝佳的视野。

但也没有好到让人明知道有人定了包厢还要硬抢的地步。

钱?

在皇城,遍地都是权贵。

钱有时候是没那么好使的。

拿钱来压人,简直愚蠢。

若是今日定了包厢的人是旁人也就罢了,可这是侯三公子定的包厢,侯三公子可是镇国公的儿子,更是陛下面前炙手可热的红人。

再说,里面的客人,除了侯三公子,还有陈王殿下。

明日就要大婚的陈王,就算暂时没有其他几位势力大,但那可也是龙子啊!

再有李舒泽公子,那可是刚入翰林院的贵公子,李丞相的儿子。

就算是身份最次的紫衣营统领萧然大人,那也是陛下面前的大热人物。

这组合,简直是皇城最有权势的年轻人组合。

就算是给掌柜的十颗胆子,他也不会为了那点钱就将这样的客人赶走,换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进来。

他又不傻!

所以,饶是外面的人嚷嚷地再响,但掌柜的就是不肯松口。

“不好意思,客观,本店虽是小店,但小店也有小店的规矩。规矩不可破。小店二楼的包厢倒是还空着,风景也很好,不如几位去二楼如何?”

“二楼?二楼的视野能比顶楼好吗?你不要欺负我们初来乍到。我们家老爷子好不容易来一趟皇城,就想要看个好风景,你居然胆敢违逆。你知道我们家老爷子是何人吗?”

嚣张!

这气焰颇为嚣张。

掌柜的瞥了他们一眼,才不理会呢。

能是谁?还能是深宫里的陛下不成?

老实说,包厢里那组合,也就是陛下亲自出马,还能让一让。

否则的话,万万没有那个道理的。

就算是别的王爷来了,那也是有下来后到的。

人家椅子都坐热了,菜单都下来了,你让人家给你腾位置?真当自己是根葱呢!

掌柜心里这样想,但是迎来送往做生意可不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他笑嘻嘻说道,“甭管老爷子是谁,但是先来后到的道理不能变。客官,您若是肯坐二楼包厢,包厢费我只收你五成如何?”

这是宁肯自己贴钱也要息事宁人了。

但对方却仍旧不依不饶,“非是我要为难你,掌柜的,实在是我们时间紧,真的就不能让里面几位让一让?”

侯三公子听到这里,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好容易安排一个局,偏生又没带钱,让萧然给请了,本来就有点小愧疚。

这不,还来了闹事的人。

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萧然却笑着说道,“侯三哥理会他们做什么?这事,应当让掌柜的处理,哪里有让客人自己来的道理?”

他摆了摆手,“我们坐下,安心等待上菜好了。说起来,也真有些饿了呢!”

陈王还沉浸在一种郁闷之情中,也不理会别的事,刚坐下,就问他们要了酒。

正想要倒的时候,却被李舒泽拦住了。

李舒泽有些不大高兴,“你悠着点。莫要误了明天大事。”

陈王心里憋闷,又被未来小舅子拦着,偏生还没有办法反抗。

他腾一声站了起来,“好吵!是什么乌鸦秃鹫在门外叫嚣,让本王连吃顿安生饭也不行了?”

说完,陈王就大阔步地走了出去,一推门,“什么人在此喧哗?”

李舒泽暗道不好,这人明日就要和姐姐成婚,今日若是在这里出了事,那姐姐还未过门就要背上议论。

虽然凭心而论,自己的姐姐是有点功利。

但再功利也是自己的姐姐啊!

他刚要拦住陈王,但却被萧然阻止了。

萧然说道,“他心里不知道怎么了不舒坦,若是今日憋着了,明日说不定要爆发。还不如让他在此地闹一闹,左右我们都在,他也闹不出朵花来。”

李舒泽一愣,随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若是今日憋住了,明日在婚礼闹开,那可就不是闹心了。

他的手顿时就收住了。

陈王推门而出,冲着下面吼了一声,倒是安静下来。

掌柜的一见,立刻有了依仗,对着下面的人说道,“还请你们离开吧,不要绕着贵人用餐了。二楼的风景虽然不如三楼,在附近却也是首屈一指的,不如退而求其次?”

吵着要换包厢的,是一群人,两三个年轻人,三四个中年人,簇拥着一个七旬老头。

一行人衣着华丽,穿金戴银,一身阔气。

但看着却十分面生。

陈王心情不怎么好,指着老头就问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你们都没有学过先来后到的道理吗?这是我们一早就定的包厢,也已经坐定了,菜都要上了,你们在这里嚷嚷个什么劲?”

他冷哼道,“这位老人家,您这些后辈不懂道理,难道你也不懂吗?”

老头的态度倒是谦卑,“老头子也觉得这样不妙,但是五十年没有来皇城了,这次难得来,过几日就要回去的,家里的小辈想要尽孝,就非要给老头子这个最好的包厢。”

他对着旁边的人说道,“叔华,还是算了吧!”

那个叫叔华都是个大脸盘子的中年人,一听这话,有些不大高兴。

他对着陈王说道,“这位公子,还求您行个好。我家老爷子年纪大了,老站在这里腿脚不方便。他五十年才来一次皇城,过两日就要走,我们小辈想要尽一点孝心,求您把这个包厢让给我们。您要多少银子都给您!”

陈王本来就躁郁,听了这话,眼神简直要阴霾了。

他冷声问道,“你想花钱来买我已经坐定的这个包厢?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尽孝?尽孝就一定要给他最好的?他是什么人啊?我父亲都不敢这么要求人。”

那个叫叔华的人叹道,“您父亲不敢这么要求人,是你们这么小辈做不到。但我们不同,我们有耐心,有信心,只要公子高抬贵手,这事儿不就成了吗?”

陈王挑了挑眉,“哦?是这样吗?”

他顿了顿,“你们一定要这老头坐最好的?我父亲坐的位置,那可是全天下最好的,你们要不要也给这老头子弄去坐一坐?”

第359章 暗救

掌柜的闻言大惊失色。

陈王的父亲,那可是当今陛下。

这几个外乡来的人口无遮拦,若是真的应下来了,那可是亲口承认觊觎陛下的皇位,这是谋逆之罪,当诛九族。

这几个人确实霸道,又有些胡搅蛮缠,但到底是一片孝心,有几个钱膨胀了罢了。

还罪不致死。

他有心想要提醒一番,但看到陈王浑身阴戾,却又不敢说了。

此刻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了,陈王心情不大好。

咦?陈王明日大婚,今日怎么会心情不好?莫非是太激动了,激动傻了?

不过,越是这样,掌柜的就越不敢出言提醒了。

只是在心里暗暗想着,这几个人可千万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在皇城为所欲为了。

要不然,不仅要了自己的小命,这老头子也得死。

没想到这个叫叔华的人,居然乐呵呵地就要答应,“啊?真的吗?好……”

他的话被人打断了。

楼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陈王殿下,菜都已经上了,您还不进来吗?”

是薛琬。

陈王?

刚才这群人没有听到陈王说本王。

但是这回,确实明明白白结结实实响响亮亮的一句陈王在耳。

敢情这是位王爷?

那么王爷的父亲,莫非是皇上?

叔华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大骇,“原来是陈王殿下!小人冒犯了,罪该万死。”

陈王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你是该死。”

他扫视了一眼那老头,“你活到了这把年纪,连做人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更是该死。”

薛琬袅袅婷婷从楼上下来,笑着对陈王说道,“王爷,菜都要凉了,该上来了。”

她看了一眼那群人,柔声说道,“不过是些外地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王爷。王爷明日大婚,这么好的日子,就不要动怒了。饶了他们吧!”

陈王一颗心满是暴怒。

本来想要血洗这群人,好让自己得到平静。

但既然薛琬都这么说了,他又是个爱面子的人,便也不知不觉软了下来。

他狠狠地对着那群人说道,“你们既然是外地人,来皇城便该知道要守规矩守法度。连我们提早预订的包厢,你们都嚷嚷着要换,可见平时在老家,没有少横行乡里,欺行霸市。

你们这样的人,不吃点教训怕是不行的。

今日,你们这么嚣张跋扈,我看在薛七小姐的份上,死罪就饶了你们。

但活罪难恕。

掌柜的,去叫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好好地将这群不守规矩的人查一查,关他三日再放人。”

薛琬看了一眼那个叔华。

这帮人确实有些不守规矩,吃点教训也是好的,只是可怜那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要受牢狱之灾。

罢了罢了,等会儿,她想法子安排一下便是。

没错,这几个人确实讨厌。

一开始,她并没有打算要出手襄助。

但后来,她看到了那个大脸盘子。

这个大脸盘子叫范叔华,是西南临州人氏。

这个人是个经商的奇才。

他们家原本很穷很穷,受到十里八乡之人的欺压,他老母亲因此气死。

只剩下老父亲,和他一群兄弟姐妹。

最穷的时候,七碗粥,连菜根都挖出来吃。

范叔华十七岁的时候,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奇缘,忽然开始有了鉴宝能力,同时又开始成了经商奇才。

他从十个铜板开始,不过三十年时间,就将整个临州的商业都包揽了,成了西南地区最厉害的商人。

若不是西南离皇城太远,他迟早是要将生意做到皇城来的。

薛琬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当然啦,前世只是初略见过几次,而且还是为了掌握情报才认识的,并没有真正结交。

这次看了之后,有点失望。

刚才的行为,不自量力就不说了,皇城这种地方,哪里是砸钱就可以通行无阻的呢?

若是在皇城都这样,在西南,他可能真的十分霸道跋扈。

人品,有一点让人遗憾。

但才能,应该是有的。

薛琬秉承着珍惜人才的心思,决定还是救他一下。

再说了,那老头子年纪大了,怕是折腾不起。

五城兵马司的人很快就来了,将人带走。

陈王发了话,说要关三天,那不管有没有问出什么事,那也都要关三天。

有了这插曲,这顿饭草草结束。

陈王虽然憋屈,但好歹也算发泄了一下,走的时候倒是开朗了一些。

等到几人分离之后,薛琬将范叔华的事情对萧然说了。

她低声说道,“五城兵马司的统领,叫刘正的那个,是我祖母的娘家远方侄子,你说,是以我父亲的名义去保一下这一行人,还是以我自己的名义去比较好?”

萧然摇摇头,“都不好。”

他顿了顿,“我去吧!陈王让人坐三天的牢房,这是没有法子改变的。毕竟,就算是我们也不要违逆陈王的命令比较好。不过,可以让人宽待一些,特别是对老人,尽量让他过得舒服一些还是可以做到的。”

紫衣营的统领,这点事还是可以办到的。

再说了,这种小事,陈王发泄过后就忘记了,是不会再去过问的。

就算过问,人家也确实坐了三天牢。

五城兵马司不是傻子,这种顺水人情,不会不做。

薛琬点点头,“不将我和薛家牵连进去自然是好,我也怕欠了刘正的人情,人情债不好还。”

特别是人家还惦记着自己当儿媳妇……

如此,这件事就有萧然去办。

萧然身为陛下身边宠臣,这点面子还是有的,那范叔华一行虽然被关了,但住的却是最好的牢房,每顿吃的也都是酒楼里送过去的饭菜。

老爷子年纪大了,三月还有点冷,狱卒还特意送过去了柔软的床褥,算是十分贴心了。

范叔华这个人,做生意很有天赋,但是脑子其实还是一根筋的,倒是他的老父亲比较通透。

老爷子说道,“叔华,我们这次得罪了人,实在是因为你太过嚣张了,我早说过了,不必非要最好的,这世间最好的也不可能都给我,经此一次,以后你要记得低调。这次遇到了贵人,你吃了亏,可若是遇到了普通人家,那就是我们仗势欺人了!这是恶人行径啊!”

他顿了顿,“这次牢狱之灾,我们颇受宽待,一定是有人暗中帮助,这是我们的恩人,以后若是知道恩公是谁,你要尽心报答,知道了吗?”

第360章 真相

第二便是陈王大婚。狂沙文学网

薛琬没有去凑闹,她如今手底下人才越来越多,自己的小事业已经慢慢经营得有声有色起来。

那和芳官儿接头上后,她给了芳官儿一些银两,让他自立门户。

芳官儿收到命令,就立刻创办了属于自己的戏班子,芳家班,从此以后就开始隐居幕后,培养新人。

他也摇一变,成了芳老板。

芳老板还是开嗓的,但只为贵宾客人服务,像肃国公府的大夫人梅氏这样的贵客才能让他亲自开嗓。

旁人还没有资格请他出来。

芳老板不仅有了自己的戏班子,还有了自己的戏台,甚至还有一座属于自己的芳园。

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让芳老板十分感动。

当了十几年的暗探,终于有一天,可以翻当老板了,而且有了梦想中的一切。

他自然对薛琬更加五体投地,丝毫都不曾有疑心过。

不,可以说,就算有疑心也很快被他自己驱散了。

薛琬是不是真的千机司让有什么关系,反正她赐给了自己千机司的疗伤圣药,救了自己一命。

这条命,就是薛琬给的,她就是他的主人。

何况,她还给了他这一切!

薛琬每隔一周就会去各处安插好的点到处看看,若是有什么消息,他们也会告诉她。

并且约定好,如果有紧急的事,他们在门口留下海棠花记号,那她派去的暗哨看到了,就会立刻回禀。

陈王大婚那,就有底下人说,芳园示警。

薛琬改妆之后,便悄然去了一趟芳园。

芳老板早就等候多时了,一看到薛琬,就说道,“大人,您来了!”

他也不废话,忙道,“昨,李丞相夫人邀请手帕交聚会,请了我过去唱堂会,我无意中听到了一点消息。李丞相和朝中几位大人密谋,似乎要对付襄阳王了。”

之前薛琬有让他密切留意李家的动静,恰好李夫人也是个戏迷,所以,他就上了心。

没有想到,还真的让他发现了点什么。

薛琬目光一动,“我知道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李丞相的野心,不会因为陈王这辈子还没有得到陛下的赏识而消失。

既然已经成了他的女婿,那就算这女婿再不成器,李丞相也会尽他所有的力量帮助陈王。

而,襄阳王,则是这一切的开始。

其实,陛下应该也是许了这种行为的,否则,他怎么会答应李明珠和陈王的婚事呢?

李丞相是什么人,没有人比陛下更清楚了啊!

而襄阳王一直都是一个磨刀石的存在,所以,搬掉这块绊脚石,应该也是陛下的想法和授意。

薛琬原本不想插手这件事的,毕竟,这是大势所趋。

可是,一想到薛家前世的倒霉和襄阳王事件不无关系,她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失去过的,才更懂得珍惜。

何况,从前不认识襄阳王家的人也就算了,但上次偶遇了一次襄阳王妃和她的一双儿女,觉得这都是真正纯粹干净善良的人,就开始有一些不忍之心了。

薛琬对着芳老板说道,“此事我已经知晓,你不用再继续打探,太危险。”

她顿了顿,“最近你就着力在培养新人上吧,哪里都不要去,以免李丞相怀疑到你头上。”

芳老板点点头说道,“好,那我今开始就说嗓子坏了,闭门谢客。”

离开芳园,薛琬径直去了琉璃园。

那是郊外的一所别庄,连澈没事就会在那。

当薛琬对连澈表明自己的想法,虽然两个人不再可能,但却还可以是好的伙伴和朋友。

所以,连澈丢出了这个地方告诉她,若是有事,可以去琉璃园找他。

她原本想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去找他。

但襄阳王若是犯了事,那后果可大可小,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寻求连澈的帮助。

连澈果然在琉璃园。

看到薛琬过来,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你来了。”

像是很寻常的事,甚至可以说,已经料到了对方会来。

很快就有侍女将桌几摆好,上茶水点心,然后贴心地将门拉上,离开。

薛琬皱了皱眉,“你猜到我要来?”

连澈点点头,“李丞相有动作了,你自然会第一时间知道,你自己无法决断,必定是要来找我的。”

他抬头笑了起来,“你看,你果然就来了。”

薛琬虽然不喜欢被这样看透,但不得不说,连澈对她的了解太深了。

她有求于人,便也只能这样憋屈,发作不得。

连澈笑笑,不再逗她,“你来,是想要问我,当年到底是谁在幕后当推手,将你父亲置于死地吧?”

薛琬瞪了瞪眼,“你不会又要说,你不知道?”

她有些生气起来,“从前你不说倒也罢了,可是如今,襄阳王的事随时都会发生,若是这次再让人设计了我父亲,我一定找你拼命!”

连澈淡淡瞥了她一眼,“我原本是要说的,但是看你连这点沉着冷静都没有,便有些犹豫了。”

他抬了抬头,“琬琬,我发现你重生之后,比之前要差多了许多。是怎么回事呢?”

薛琬大怒,“你在激怒我?你想做什么?连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连澈低声笑了起来,“我只是在说实话罢了。从前的你,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哪里那么容易就生气动怒?”

他看了薛琬一眼,“不过,我似乎也有点明白了,从前你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东西,所以不论遇到什么都会足够冷静。但现在的你,拥有的太多,便也太害怕失去,所以才会一激就怒。”

薛琬愣住,隐约觉得连澈说的其实是对的,可她就是不想承认。

她咬了咬唇说道,“我来找你,是有问题想要问你,不是让你在这里对我评头论足的。若是你不想说,那我离开便是,你也不必在这里说这些话奚落我。”

连澈叹口气说道,“你看,你又急躁了。我又没有说,不告诉你,你何必急着要离开?我发现你不敢面对我,怎么,是害怕?还是觉得心虚?”

他见薛琬又要发怒,便立刻说道,“好了,告诉你也无妨,当初让你大伯母将书信送到你父亲书房的那个人,是甄国舅。至于甄国舅的背后是谁,难道你心里会不清楚吗?”

第361章 目标

那封栽赃嫁祸的书信,是甄国舅给伯夫人的……

但甄国舅和薛家,其实并无什么仇怨。

甚至,因为他和大伯父是同窗,两个人的来往还挺多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伯夫人头七这样重要的日子出现在家里,从而勾搭上了薛璃。

无冤无仇的,怎么会参与此事,莫名其妙将薛家牵扯进襄阳王谋反的案子里?

薛琬愣了半晌,忽然问道,“甄国舅背后的人……莫非是……”

陛下……

也许并无陛下的授意,但甄国舅之所以能够长盛不衰,除了因为他是元后甄皇后的弟弟,也因为他最会揣摩上意。

陛下因为署名一事恼了薛长安。

这其实只是一个引子。

更重要的是因为,陛下舞文弄墨,最好这些虚名,但是天下儒生却都奉崇薛长安。

这让他产生了嫉妒。

身为御座之上天下之主,陛下怎么能容忍薛三老爷的存在,影响他的光芒呢?

陛下对薛长安早有了杀心,但却又不能自己提出来。

所以,甄国舅才会投其所好,暗中设计,让薛家倾覆。

一点嫉妒之心,就可以要了薛家全家上下几十条人命。

真的是……好可怕……

薛琬原先对陛下没有太多恶感。

对于她来说,陛下,只是一个图腾。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陛下,也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陛下所有的了解,都是陛下想要让别人知道的。

前世父亲的死,多少都是因为陛下,但她更恨的却是那个幕后操控的人溜须拍马,不惜用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来迎奉。

今生父亲将陛下的署名放在了首位,她就以为解除了这个危机。

陛下,不过只是个虚荣心极强的人罢了。

她从来都没有将对方看成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但这会儿,她从连澈口中得知真相,这才了悟,连甄国舅都不过只是打手,害死了她父亲的罪魁祸首是陛下。

这份恶意,不会因为区区一本诗词全书的署名就会改变。

因为,陛下对父亲的不满,是因为父亲得到了天下儒生的尊崇。

可这份尊崇既然已经形成,成为了信念,那就一直都是陛下的挡路者。

迟早,陛下的嫉妒会爆发的。

所以薛家仍然处在危险之中。

薛琬目光一冷,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甄国舅不能留。

陛下……也去死一死吧!

连澈见她沉默不言,挑眉问道,“你想要插手襄阳王一事了?”

薛琬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看?”

虽然对连澈的感觉不好,但她知道他对她没有恶意。

而且,作为前世君王的左右手,在政治上,连澈要比她敏感和有见解。

说白了,她只是个辅助的作用,而连澈,负责帮助做决策。

位置决定思路,不得不承认,连澈要比她有眼光有远见得多。

连澈轻轻一笑,“若陈王还是前世那个,倒是不比硬要改变历史运行的轨迹。因为,随意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所得到的影响还算有限。但若是改变一个皇朝的命运,你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影响和反噬。”

他顿了顿,“但陈王,好像和前世的不太一样……”

陈王的不同,不仅薛琬感觉到了,连澈自然要更清楚。

他脸上也有所困惑,“我之前一直都以为,是因为长史的死,才刺激到了他,让他一脱稚气,成为一方隐忍的霸主。但现在看来,似乎是错的。”

一个人的性格,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之后,是会改变。

但是,一个人的才能和学识,若不是通过长期的积累,很难通过一件事来得到质的飞跃。

如今的陈王,不论见识和能力,都比前世那个差得太多。

这根本就不是用不用心的关系。

而是,他肚子里就只有那点东西。

薛琬皱了皱眉,“你说,陈王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重生了?”

连澈摇摇头,“若是陈王重生了,那就不该是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可若是前世的陈王才是那个重生的人,他到底重生的是哪一世?”

说着,他的声音困惑起来,“琬琬,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世间到底有几个世间?你重生了,以为改变了前世的事,可是前世却仍旧在按照原本的规律继续前行,那你到底改变了什么?”

前世,薛琬死后四年,那个世界分文未变。

连澈是亲眼看到那些的。

所以重生之后,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并不真实。

薛琬折腾了那许多,以为改变了自己和家人的命运,可是在他看来,那个世界的悲剧已经注定,任何做法都是徒劳。

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活不来。

所以,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并不是同一个世界。

既然可以有两个世界,当然也能有三个甚至更多……

只是这问题实在太高深了,远远超过了他的知识层面,所以,每当想起时只觉得脑海中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解开。

想得头痛欲裂,也没有个答案。

他也深知,这个世间恐怕都没有人告诉他到底为什么了。

薛琬本来一心觉得老天眷顾,让她得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可是被连澈这么一说,就好像她无论做什么也都是徒劳,一时不觉陷入了迷茫。

好半晌,她才皱眉说道,“那也不能因为已经无法改变那一世了,这辈子就什么都不做啊!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更珍惜这辈子的家人和朋友,才要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她第一次放下对连澈的成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有一句话叫做,想得太多,只会让自己难过。你看看你,虽然每次都是笑眯眯的,但我从你的眼神里能够看到你的悲伤。

其实,有机会再活一次,也是一种机缘,不管我们做的事,到底能改变什么,不,我们也没有想要改变过去的世界,只是想好好地再活一次啊!”

活得开心一点!

想吃啥吃啥,想玩啥玩啥,想要有怎么样的人生,趁着还不算太晚,就尽力去实现。

不要等到死到临头,或者年迈体弱,才去追忆往昔,才去痛悔曾经,那些都没有用了。

就比如她,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搞死甄国舅和陛下,那她就会一往无前,朝着这个目标坚定地实施下去!

第362章 控诉

薛琬是个说到就要做到的人。

她目标明确,手中又有底牌,所以一旦下了决定,就仿佛注入了一股动力,一扫来时的困惑和担忧。

连澈看她这模样倒是笑了起来,这回是轻松的笑容。

他说道,“甄国舅和陛下其实是一体的,陛下若是倒了,甄国舅也就完了。但陛下毕竟是一国之主,他手中掌握了天下军枢,还有一个千机司。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薛琬瞥了他一眼,“我又没说要现在就干掉陛下。”

她傲娇地扬起头来,“好歹也活了一世,这点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我要保住襄阳王,所以得先下手为强,抢在李丞相行动之前,就搞垮他。”

陛下这个人,满肚子坏水,但有一点,他非常爱面子。

想要做什么坏事,从来都不自己说出来,非要等到别人做好了送到他面前,这才算满意了。

所以,襄阳王应该也是早就想除掉了的,但他不说,盼着李丞相来干这事,最后可以双手一摊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人,等处理好了细枝末节,再来收拾不迟。

暂时嘛,还是先要将李丞相和陈王整一整。

是的,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李丞相。

关于李丞相的小秘密,别人不知道,但她前世可是千机司主,还有谁比她更了解李丞相见不得人的**呢?

就算是李丞相自己都忘记了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她也都给他小账本上记着呢!

和连澈一番聊天,薛琬觉得虽然有些豁然开朗。

她心里很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连澈见状,也不留她,只说了一句,“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尽可以来找我。虽然……你我无缘成为夫妻,但你也不能否认,这世间唯独只有我可以分享你的秘密。”

他低声轻叹,彷佛也有些惆怅,“你可以将我当成是依靠的。”

薛琬回过头来,“依靠?”

她摇了摇头,“不,没有人比自己更可靠。我把你当成朋友,但我只依靠我自己。”

离开了琉璃园,薛琬便着手去安排李丞相的事。

如今她手下能人辈出,已经形成了脉络。

司徒渺专门负责给她处理钱的问题。

做生意也有老胡这帮好手,再过不多久,应该能将范叔华也收入囊中。

论忽悠人,罗仙姑是一把好手,整个皇城没有人比她的煽动力更强了。

追踪寻人,不必说,千里耳骆真灵鼻魏玳瑁。

龙虎拳馆也在源源不断地给她输出武力值高的护卫。

情报方便,整个皇城无处没有她埋下的暗子。

有钱之后,恢复了前世的那一套情报系统运行规则,她一下子就变得耳聪目明起来,身在家中,却知道天下事,皇城所有的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和耳朵。

更别提还在友邦安插了两枚棋子,寒山和穆氏兄妹。

虽然建立势力时日尚浅,但却已经初具规模。

再加上手中握着朝廷各种大大小小官员的秘密,她这小半年的时间,忽然将势力都渗透到了朝廷。

就连金銮殿上,也有她的人。

李丞相,虽然权柄赫赫,但却也并不是一手遮天的。

他的野心太过昭然若揭,自然也招惹了许多人的不快。

而薛琬要做的,只不过是将这些计划透露给敌对方一二,接下来,她只要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便可以了。

果然,秦王的属臣知道了此事之后,就立刻回禀了秦王。

秦王此人,出身远比陈王高贵,一直以来,都觉得王储是他囊中之物。

他现在就静静等着,陛下册封他为储君的旨意,没想到,突然就冒出来一个李丞相要替陈王争御座。

这岂不是在和他秦王作对吗?

秦王心胸狭窄,气焰又嚣张,手底下的人也是不少。

能人异士也不少。

就有谋士策划将李丞相的计谋给到处嚷嚷出去,人尽皆知,连襄阳王都知道了。

可怜的襄阳王自从出生后就一直非常低调,从来都没有去上过一次朝,整日里称病不出,甚至连朝中的大臣都不认识几个。

这次一下子被顶在了风口浪尖,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王妃忽然送来了一封书信,“今日早上在我院子里的假山上发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留下的。”

襄阳王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破局的应对之法。

“若想逃过此劫,立刻进宫面圣,求陛下保护。”

他一想,目光立刻亮了起来,“王妃,帮我准备行头,本王,要进宫!”

从来都没有上过朝的襄阳王穿着亲王的全部行头,脸色苍白地叫人背着进了宫,在金銮殿上哭成个泪人儿。

他抽抽嗒嗒,哭一会,喘一阵,好不容易平静了,又哭了起来。

哭到整个金銮殿里都尴尬地不行。

总算停了下来。

襄阳王啜泣着说道,“陛下,我出生之时因是早产,所以身子一直不好,好不容易活到现在,都是陛下长年累月赐给我珍贵的药材才能活命。可是,李丞相这是要让我活不下去啊!”

他没什么力气,颤颤巍巍爬了起来,捶着自己的胸口对着整个殿上的人说道,“我,襄阳王,这副病弱之躯,能苟延残喘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我哪有力气谋反?

就算我有这个心,请问,我一个孤家寡人,该怎么谋反?

众位,都是盛朝的股肱之臣,可是我连你们谁是谁都不知道,我压根不认识呀!

我既没有认识像李丞相这样能干的大臣,也没有和什么人有过来往,不瞒你们说,你们就是笑我我也要说,小王平生所认识的人,除了我王府里贴身伺候的,就是我的王妃和一对儿女。再来,也就是我岳父一家了。

但,我也只有娶妻的时候见过一次岳父大人,大舅子见过两次,其他人,可就都没有谋过面了。

李丞相,你真的亏心不亏心,说我这样的病秧子要谋反?

你给我的钱?你给我的兵?你给我的胆子?还是你给我按的罪名?”

第363章 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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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落幕

按照襄阳王的说法,他得知了李丞相要构陷他谋反一事,在家就吐了一口老血。

心急如焚之下,就换上了亲王朝服,让下人背着上了马车,直奔金銮殿。

但是路上却遇到了平民撞车,平民闹出动静太大,他又不好不管,便让人去看。

没想到,平民却是来送李丞相贪赃枉法的证据的,平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用生命相逼,送完这证据,人就死了。

李丞相冷笑一声,“王爷,您说世上存在那么巧合的事情吗?是什么样的平民才那么有本事,您刚一出门就知道您是要去往金銮殿?”

他拂袖道,“王爷既然处心积虑搜集所谓的本相贪赃枉法的证据,那就不可能是您自称的单纯安静之人,在陛下面前还要假装纯良,岂不就是因为存了造反之心?”

襄阳王却道,“陛下,我所言是真是假,您只要派人去打探一番就知道了。当时事情闹得挺大,来往的路人商贩都看到了,甚至连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惊动了。”

他眼中的委屈之意更盛,“其实,李丞相的问题,我也想过,是什么样的平民才有本事知道我要经过那里,及时拦住我的马车。但我觉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愿意用性命递呈的这份证据。”

这时,朝上好几个官员出声附和,尤其是秦王一党,纷纷都说道,“陛下,这份证据的真假,一查便知。若李丞相当真是清白无辜的,那查一查,正好给他一个清白。”

襄阳王也点头说道,“对呀,李丞相,你直到现在一直都不敢否认这证据上所说的事,那肯定是你心虚。你敢不敢当着陛下的面,接受彻查?”

他似乎恢复了一番,声音都比刚才要洪亮许多,“你说我谋逆造反,本王在此发誓,我是经得起调查和考验的。李丞相,你呢?”

李丞相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我……”

说实话,能从寒门子弟靠着自身努力爬到这个地步,手中不可能没有攥着几条人命,也不可能是完全见得了光的。

至于贪污受贿,那也肯定是有的。

要不然,以他的俸禄,就算加上陛下的赏银,那也不够维持一个丞相府的体面生活啊。

他毕竟不是那些簪缨之后,有着数代累积的财富打底。

就算是最穷的靖宁侯府,那分一分家,家底也是有的。

而他没有家族的支持,全靠自己,不贪污,怎么可能维持体面?

至于罔顾法度,那也是有的。

像他这样单枪匹马闯出来的人,为了维护自己的人脉关系网,多多少少要卖一点人情给别人。

有了共同的秘密,结盟才会更加稳固。

所以,一查一个准。

别说他了,这满朝的文武,谁经得起这样的调查?哪个身上没有一点不干净的东西?

就是陛下,也不是金光闪闪的,谁都有阴暗的一面。

所以,他压根不敢答应下来。

襄阳王见状,仰天大笑,“陛下,李丞相都不敢保证呢,那说明就证据就是真的。”

他挣扎着起来向陛下跪下,“陛下,您乃是大盛之主,睿世明君,一定可以为这些被李丞相害死的苦命人昭雪冤屈的!臣弟收到东西后大致翻了一下,就是被他害死的人就有足足一百二十几个,贪赃枉法三百多件,收受赃款一百二十五万两余,这个人简直是盛朝之耻,绝世蛀虫啊!请陛下为百姓做主!”

数据那么详细,桩桩件件都有详细记录,甚至还写清楚了人证。

许多都是李丞相自己都不记得的事了,但是人家就是清清楚楚给他写明白了。

秦王一党心里都在偷笑,没有想到这招祸水东引太好用了,襄阳王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为了保命,拿出了杀手锏。

李丞相这次就算不死,以后恐怕也再不能蹦跶起来了!

简直是大快人心!

襄阳王给的证据确凿,而且还将具体内容都在朝堂上说出来了,那么陛下其实就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了。

就算有心要包庇李丞相,但是陛下是个爱面子的人,一心想要在史书上留下丰功伟绩,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名声出现污垢呢?

所以,他的脸色变了又变,不多久,就有了主意。

李丞相太没用了,把柄都给人抓到了,这次就算保下他,以后这个人恐怕要被标签上自己的名字。

那李丞相一身劣迹,岂不是要玷污了自己的圣明?

弃了吧!

不过丢个丞相罢了,能顶替上来的人太多了。

陛下咳了一声,“苏子伦,调查李丞相之事,就交给你了,在事情搞清楚之前,李丞相就先在家中休养吧!”

正好这时,太医来了,当庭给襄阳王检查过后说道,“启禀陛下,襄阳王伤心过度,心脉受损,故而吐血不止,需要调养一阵子才能慢慢好转,但这心脉恐怕难以恢复了……”

陛下心中一阵窃喜,同时彻底放下心来。

这襄阳王没有骗他,是真的吐血。

而且一个心脉受损严重不能恢复的病秧子,就算给他胆子,也没有这个力气谋反啊。

陛下挥了挥手,“来人,送襄阳王回府,赐人参雪莲鹿茸等药材,着太医院院判每日过去诊治。”

他顿了顿,叹着口气对襄阳王说道,“襄阳王弟,你我是同根生,我怎么会轻易相信奸臣构陷呢?下次若再有这样的谣言,你可不要轻信了,皇兄自有决断。你,莫要再如此伤了身体了!”

奸臣……

李丞相听闻这话,心中一阵悲凉。

若不是陛下三番几次示意如此,他有十八个胆子也不敢无中生有造谣一位亲王谋逆。

但陛下此刻却说他是奸臣,这态度还不够明确吗?

几十年追随,说被抛弃就被丢下了,果然,他一国丞相都比不上一条狗啊!

可他能反驳陛下,澄清自己吗?

不,不能的。

他还有妻子儿女,他的女儿刚刚嫁给了陈王当了王妃,他的长子且不提了,还有最得到看重的儿子李舒泽。

若是他胆敢有半个字不服,那陛下震怒之下,可能要他全家都陪葬。

倒不如安静如鸡,彻底闭上他的嘴,说不定陛下还能念着他一点好,让他的儿女受到尽量小的牵连……

一场闹剧就这样轰轰烈烈开场,草草结束。

襄阳王虽然吐了几升血,但是却安安稳稳回到了王府。

但李丞相却在回家之后,一根白绫吊死在了书房。

第365章 安静

李丞相畏罪自杀的消息传来,襄阳王一阵后怕。

他关在房中和妻子拥抱着彼此,两个人都哭成了泪人儿。

襄阳王啜泣着说道,“王妃,若不是你及时收到了消息和破解之法,那人又让我服下了可以吐血三升的药粉,我……我们这次在劫难逃,横尸家中的就不是李丞相,而是我们了!”

李丞相贪赃枉法,他已经认罪自杀,这事情就算了了。

顶多也就是罚没一些家财,但罪不及家人,他的妻子儿女是不会被赐死的。

可若是他被诬陷成功,那可是要灭族的大罪,妻儿跟着他一块儿死不算,连妻族上上下下也都要灭尽。

那可就不只是几百口人命了。

襄阳王想了想又说道,“还有在闹市撞车交给我证据的那个人,应该也是恩人所派。后来我让人去询问那个撞车人的尸体,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到,想来也是早被安排好了的。”

他抹了把眼泪,“王妃,那是我们的恩公,他救了我们全家老小的性命。你……你可曾有什么想法?”

王妃摇了摇头,“那警示信是用箭射进来的,但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不过,能做到这一点的,想必定是高人。”

她叹口气,“谁不知道我们王府四周都是陛下的眼线,陛下盯我们那么紧,居然也被恩公见缝插针,将东西送了进来,可见,对付的武艺一定十分高强。”

襄阳王点头说道,“对对对,而且恩公给的药粉,吃了之后,果然可以吐血三升。王妃你可不知道,今日金銮殿上,要不是吐了那么多血,陛下根本就不会给我自我辨白的机会,当然我就不可能有机会拉李丞相下水了。”

他一阵后怕,又真心感激,“恩公真是设想周全,连金銮殿上要发生什么都知道,还指点了我恳请之法,连节奏点在哪里都记录分明,我这才能够一路过关斩将。”

王妃也擦干了眼泪,脸上总算有了笑意,“那也是王爷宅心仁厚,多年以来做善事,才能感动了高人,让恩公救了我们全家。”

她依偎在襄阳王怀中,“当时我还在担心那来历不明的药粉吃了会不会有毒,是王爷您当机立断说恩公不会害你。若非如此,我们怕也躲不过这一劫。”

襄阳王笑了起来,“恩公既然示警,那就是要救我们一命,他既然想要救人,又怎么会害人呢?倘若他要害我们,就无需多动这番手脚,那我们一家很快就玩完了。”

他将王妃搂入怀中,“只不过,这一劫躲过去了,也不知道能够消停多久。我这边没什么堤防的了,我又害怕陛下将心思动在了孩子们身上。特别是殊儿。”

襄阳王世子赵殊今年十六岁了,因为从小被养在家中,所以十分单纯善良。

可他却有一项过目不忘的本领,让他自小博览群书,才华横溢,因为通读古今,所以对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和看法。

比起陛下膝下那四个儿子,他的殊儿实在是优秀太多了。

王妃叹口气说道,“我已经让殊儿谨言慎行,不可在外人面前展露才学。他自小都在家里读书,知道他聪慧的也只有几个先生,他们都是靠得住的人。”

她安抚着襄阳王,“不论如何,度过了眼前的危机,咱们总算也能够消停一段时日。至于下一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王爷,先不要忧虑了,咱们要每天都开开心心地过!”

将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就会格外认真努力地生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其实也都习惯了。

襄阳王握住了王妃的手,“嗯,听你的。”

他顿了顿,“不过还是要将孩子们都叫过来,我得好好叮嘱他们一番。”

襄阳王府劫后余生,但李丞相府确实哀声一片。

李丞相莫名其妙地上吊自杀了,随即就有人说,是因为他贪赃枉法之事被告发了,李丞相是畏罪自杀。

李丞相夫人看到老爷的尸体,当时就昏了过去。

长子因为名声不好被送到了外地,一时半刻也赶不回来。

女儿刚出嫁都还没有回门。

这整个家中便都仰赖着李舒泽一个人。

他从前世不通庶务的读书人,从来都在象牙塔中生活,哪里曾接触过这些?一时之间,家中乱成了一团。

陛下得知了李丞相上吊自杀的消息后,倒也顾在了对方多年追随的份上决定网开一面。

只让李家将赃款退回,罚没了官邸,也就算了,甚至都没有剥夺李舒泽的翰林院身份。

对罪臣家属,算是宽待已极。

李舒泽有钱有势的时候,身边也不乏追随者,什么王公子周公子张公子黄公子的跟在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可是李家刚一出事,从前那些狐朋狗友便都一个人影都找不到了。

那些亲戚,从前他们家得势的时候,三不五时就来打秋风。

可是一旦出事,就连嫡亲的叔伯娘舅也都躲得远远的,亲属居然一个都没有到场帮忙。

自然也不会有吊唁的人来。

都知道金銮殿上的事,李丞相显然已经成了陛下的弃子,没死倒还好说,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可是如今人都死了,茶也凉了,谁还会自沾倒霉?

李舒泽心中无限悲凉,但还好,他并不是孤家寡人。

萧然选择了守在他的身边,帮他处理这些头疼的庶务。

萧然虽然也很年轻,但他的经历却是寻常人的许多倍。

他经历过丧父,丧母,也曾被亲人追杀,流落街头十多年,阅历经历都十分丰富。

若不是他在一旁发号施令,李舒泽一人或许连父亲的葬礼都办不下来。

简单至极的葬礼,只有李舒泽和萧然两个人发送了李丞相。

长子没来,赶不及后来。

成为了陈王妃的李明珠则是听闻消息昏迷了没有出现,至于真假,谁知道呢?或许只是想要撇清和父亲的关系罢了。

李夫人年纪大了,失去了依靠,当时就昏倒了,后来虽然醒了,却也病了,无法起身。

所以,李丞相嚣张了一世,风风光光了几十年,最后却是如此安静地死去了……

第366章 厌弃

朝堂瞬息万变,就算是襄阳王、李丞相这样高位之人,也不知道哪天会突然丢了性命。

薛琬经历此事,更觉得给朝廷干活没意思,自立为王的心思,也就更浓烈了。

若自己的权势得自于陛下,那人家要收回也很容易。

可若她所得到的一切,都只属于她自己,那陛下又能如何?

天气越发暖了起来,一晃就到了五月。

短短一段时日,李舒泽就遇到了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困境和苦难,他没有了像大树一样替他遮风挡雨的父亲,而远在南方的哥哥,也因为心里还记恨着父亲对他的放逐,不再归家。

姐姐成了陈王妃后,低调不出门,等于也和家里断了联系。

而他心底深爱的姑娘,再过不久就要和洛川将军成婚。

这一切都让李舒泽心灰意冷,他决定要带着悲伤的母亲回到母亲的娘家西北生活。

那里远离皇城,也远离了是非,小镇上人口简单,生活也简单,他的才华在那当个教书先生总还是可以的。

想好了出路,李舒泽便来找他唯一的朋友萧然道别。

兰亭。

当日李舒泽和萧然在这里结识,一见如故,从此成了两肋插刀的好朋友。

今日,他也打算在这里与萧然离别。

此去一北,不知要何年何日才会再相见,也许离开就是一生,他留恋,自然也不舍,可却是不得不走。

李舒泽笑着说道,“然哥,你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时的情景吗?”

萧然点点头,也很伤感,“记得。”

李舒泽眼中隐约有泪光,“那时候别人都说我们好得有点过分了。他们不相信我们是真心实意地做好朋友的。”

初次见面,就格外相投,成了至交好友。

这样的关系让许多人嫉妒,甚至有人对他说,萧然就是要来沾他李舒泽的好处的,让他远离这样的势利小人。

可事到如今,回头去看,却全然不是如此。

细数起来,李舒泽却觉得自己带给萧然的好处约等于零,而萧然却是结结实实陪伴自己度过了好几个困难的时期。

第一次,是失恋。

第二次,是丧父。

第三次,是家变。

父亲死后,朝廷来追缴赃款,可是即使父亲真的收了人家贿赂,但这么多年,也早就开销掉了。

证据中的赃银一百多万,家中搜刮尽了也不过找出三分之一。

后来陛下总算开口罚没所有家产就算了。

他遣散所有的下人,只和母亲一起生活,但很快,家里的府邸也被收回去了。

那时候,就连他的姨母镇国公夫人也不愿意搭理他们母子。

几次求见,都称病不出……

是萧然给他们母子提供了宅院,还给他母亲出了医药费。

如今,就连他离开的盘缠,也都是萧然所出。

这份恩情,他今生今世怕是报答不了了,所以,也只能心怀感激,来世再报。

萧然拍了拍李舒泽的肩膀,“泽弟,你有大才,其实不必非要离开皇城不可的。”

最好的朋友离开,对他来说也是个损失和打击。

有他在,泽弟在皇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翰林院,泽弟是自己不想去的。

但若是他肯,去太学院当个先生,也是足够的了。

李舒泽摇了摇头,“然哥,我这个人自小就心性骄傲,再留在皇城,也只是听一些风言风语,我怕我受不了。所以我才昂要去我母亲的娘家,那里人烟稀少,小镇上又朴实,我们隐姓埋名,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

他叹口气,“只有这样,我才可以过正常的生活。只不过,那样的话,欠你的银子,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得起了。”

萧然有些不忍,“不要和我提银子的事。你我兄弟之间的情义,不要拿银子来衡量。”

再说,他也有的是钱。

比起钱,他更在乎的是人。

李舒泽点点头,“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他身无分文,离开了皇城,远去西北,路费就要不少。

何况,到了一个新地方,也要重新开始,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萧然说道,“对了,你要去的地方是不是叫青牛镇?那里有一家福记钱庄,是司徒渺的店。”

他顿了顿,“我虽然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但你应该也知道,我和司徒渺关系不错。你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去福记去找那里的大掌柜。不要和我客气。”

李舒泽哽咽着点点头,“嗯。我会的,我才不和你客气。”

说到这里,他忽然动情地扑到了萧然的怀中,用力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然哥,多谢你了!我走了,你保重!”

话音刚落,他也不等萧然回答,就立刻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萧然望着李舒泽的背影,一时感伤,叹气起来。

树林中,薛琬挑眉走了出来,“没想到你和李舒泽之间关系如此亲近,若你提前和我说一声,或许,我给李丞相的罪名可以少一点。”

她冷哼一声,“也免得你觉得我心狠手辣,亲手拆毁了你泽弟的家。”

萧然哑然,“琬琬,你……你误会我了。”

他叹口气说道,“这整件事里,只有李舒泽一个人是无辜的。李丞相有此结局,乃是罪有应得,他草菅人命,贪赃枉法,其罪当诛。我怎么会觉得你心狠手辣呢?”

薛琬抬眼看他,“真的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她语气忽然柔软下来,“我还以为你最近这些日子早出晚归,是不想要见到我,因为厌弃了我呢……”

没日没夜陪着李舒泽的时候,其实是在忽略她冷落她啊。

若不是对她心里有埋冤,何至于此?

萧然闻言有些震惊,他一把将薛琬搂了过来,“琬琬,你在说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才和你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够,怎么会厌弃你?”

他连忙解释,“我陪着泽弟,是因为他一时之间所受的打击太大了,众叛亲离的感觉不好受,我曾经遭遇过一次,所以感同身受,不希望我的朋友成为孤零零的浮萍,我希望他知道至少我还会一直在他身边。”

才不是埋冤,才不是厌弃呢!

第367章 大叔

其实薛琬也只不过是害怕萧然心里有疙瘩罢了。

她对李舒泽也并不讨厌,因为家破人亡的痛苦,她也曾经历过一次。

区别只是,前世的薛家是被奸人陷害,这辈子的李丞相却是咎由自取。

但对于李舒泽来说,不论他的父亲是多么大奸大恶之徒,那也是对他温柔慈祥的父亲啊。

血脉亲情,不可割断。

李舒泽离开皇城,对薛琬来说,则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倘若他不走,迟早有一天会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到时候,他才不会管对错,只会认为自己才是害了他父亲的仇人吧?

区区一个李舒泽而已,她并不害怕,可是,这势必会让萧然为难。

这就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场面了。

所以,如今这样,也好。

薛琬捶了捶萧然的胸口,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们的人会一路保护你的泽弟向西,等他到了青牛镇,也会有人暗中相助,帮助他顺利地落脚。”

倘若李舒泽不是萧然的朋友,她或许都不能动这点恻隐之心。

毕竟,前世的襄阳王一家几百口人,可都死在了李丞相手中。

襄阳王的世子和郡主,多么纯真可爱善良的人啊,他们可是以谋反罪被处斩的。

而李家,其实只是死了李丞相一个而已。

李舒泽未来在青牛镇的平静生活,可是襄阳王世子和郡主永远都无法企及的梦境了。

从兰亭回去之后,萧然和薛琬的生活又恢复了原状。

薛琬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将李丞相的名字划掉,下一个便是甄国舅了。

小花赶巧正从外头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名字,当即就气呼呼,“这个甄国舅,我早就看不顺眼了。除了八小姐那件事外,这个人可真不地道。”

她嚷嚷着说道,“小姐,咱们在外头的生意最近很有些不太平,下面的掌柜都告到我这里好几回了。听说,每家店铺都有流浪汉滋事。可这皇城的流浪汉,谁不听十一的话?他们怎么敢?”

薛琬皱了皱眉,“还有这等事?”

小花气得不行,“我找十一手下负责街头的阿九问过了,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那些新来的。”

她冷哼一声,“我昨天就亲眼看到,几个流浪汉假借追打,将咱们店里的东西毁掉了,人家一溜烟跑了,都找不到人赔。我看着,那几个人都是练家子,步伐整齐,下盘很稳,训练有素,绝对不是乌合之众,想来一定是有组织有阴谋的。”

那些是假流浪汉。

是有人派来捣乱的。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大概率还是受训过的人,不是军队出身,就是护卫。

这样的人,不是寻常人可以差遣得动的。

再加上,对方盯着的都是最近手中最赚钱的几个铺子,还偏偏都和甄国舅的生意有冲突。

所以,小花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那些流浪汉的幕后主人是谁。

不是甄国舅的话,她小花两个字倒过来写!

薛琬拍了拍小花肩膀,“好啦,不要生气了,我把这个人弄趴下,给你出气好不好?”

小花用力地点点头,“嗯,好!一定要弄趴下,不,弄趴下怎么够,这人那么坏,整个皇城的商人不知道受过他多少的欺压,咱们就应该将他斗倒才是!”

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小姐,我最近太忙,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八小姐后来怎么样了?”

圆月接口说道,“怎么样?凉拌了呗。”

薛玥大过年的送了两封信来皇城,一封送到了靖宁侯府,靖宁侯不肯看,非要让白姨娘自行处理。

白姨娘每次说起,靖宁侯都顾左右而言他,显然对这个女儿,早就已经放弃了。

但信件上的事实在非同小可,白姨娘不敢擅自做主,就去了二房。

太夫人当即决断,要将此事告知甄国舅的夫人。

至于,甄国舅夫人知道此事后怎么做,那就和薛家无关了。

在太夫人眼里,这个孙女儿在被发现和甄国舅的奸情那天,其实就已经死了。

甄国舅夫人又不傻,当然不可能真的将薛璃大着肚子迎回来。

那可是侯夫人孝中怀上的孩子,这孩子若是出生,薛璃自然活不下去,可是甄国舅的一世英名可也要没了。

甄国舅怎么样,国舅夫人倒并不在意。

但她还有未曾婚娶的儿女,这影响实在太大了,她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甄国舅夫人应该也是当机立断了。

至于结果,薛琬并没有刻意去打听,和她又没有什么关系。

反正薛璃最后并没有出现在皇城就是了。

据说,正月十五那日,甄国舅从江南那边忙生意回来,回来之后就病了一场,那也许就意味着薛璃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不过,管它呢。

许多事,都是自己作的。

在薛璃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她就该想到结果的。

要么像前世那样得到一切,要么像今生一般失去一切。

博一把自己的命运,愿赌服输,没什么好说的。

小花闻言叹了口气,“所以我早说了,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触目所及,全是渣男。

靖宁侯就不提了,渣得已经算是清新脱俗。

其他的男人,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她抬头看了一眼薛琬,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呃,老爷除外,咱们老爷还是很专一的。公子爷除外,公子还是个孩子,以后长大了也必然纯洁善良。哦哦哦,还有十一,十一也除外。十一还是挺好的。咳咳。”

薛琬“噗嗤”一笑,“小花,你这样子,怕是又失恋了?”

小花自从在外头跑后,事业那么忙,也没有耽误她花痴英俊的小哥哥。

别说,还真的差点成了两个。

只不过,要么是对方迈不出去,要么是她自己瞻前顾后,总之,都是在最暧昧的阶段就无疾而终。

失恋嘛,就算小花说得再轻巧无所谓,也还是失恋。

小花失恋之后,就对事业更加经心了,如今已经成了整个皇城最有排面的老板了。

她闻言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也不算失恋,就是觉得肌肉男看腻了,小白脸也看腻了,有些无聊罢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忽然觉得年轻小伙子不经看了,有一点喜欢老奸巨猾的大叔……

第368章 宴会

不管有没有生意上捣乱这一出,光凭着前世今生的种种仇怨,甄国舅也是薛琬名单上必须要除掉的。

但该怎么做才好,她一时也还没有想清楚。

没错,千机司确实掌握了许多秘密,但甄国舅除了私下里经商之外,好像一时也找不到别的切入点。

但经商这事儿,要举证也难。

毕竟甄国舅所有的产业都挂在了别人名下,就算人人都知道他才是幕后之人,可没有真凭实据,也只是口说无凭。

何况连陛下都心里门清的事儿,还真的没办法当成一个点去攻击。

思来想去,薛琬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福林公主。

福林公主身为陛下的亲妹,在第一次婚姻失败之后,就再也没有嫁人的打算,整日里纵情男色,日子倒也过得好不自在。

她从不插手朝政,除了在男色上有些不择手段,但从不欺压百姓,也不强抢民男。

说到底,那些从了公主的男人,哪怕心里再不甘心,但总也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抉择。

怪不得谁。

真要有骨气,怎么不宁死不屈呢?

所以,薛琬对福林公主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好印象,但比起那些欺世盗名的伪君子来说,她还是更愿意和这种直截了当的人打交道。

福林公主和甄国舅有些嫌隙。

这件事说大不大,可能许多人都已经忘记了,但千机司的档案里却曾记录过这一笔。

当年,福林公主还未出阁时,爱上了一个御前侍卫。

能当上御前侍卫,出身也不会太差,那人叫苏莽,父亲是个四品武官。

按照陛下对公主的宠爱,若是公主执意要嫁苏莽,陛下也是会答应的。

但甄国舅和广平伯交好,想要替广平伯世子争取这一门婚事,所以便使了个法子诬陷苏莽是红莲教的卧底。

苏莽当即就被斩首。

虽然福林公主后来力证了苏莽的清白,苏家老小的性命算是救回来了,但苏莽却人死不能复生。

福林公主经此变故,这才转了性情。

后来公主虽然弄死了广平伯世子算是给自己出了气,但爱人死去,真的可以忘记吗?

福林公主是个聪明人,知道甄国舅此人在陛下心中的份量。

哪怕她是陛下最疼爱的妹妹,可是一旦要和甄国舅争长论短的时候,陛下可未必全然帮着她。

元后……

甄皇后在陛下心中实在太重要了,重要到她死后,连她的弟弟都可以鸡犬升天。

薛琬想,福林公主对甄国舅应该早就恨得要死,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

若是她可以和福林公主合作的话,想必……能有所得吧!

说来也巧,五月十五正好是福林公主的生辰。

就算因为作风问题,公主被皇城的贵妇们暗暗鄙视。

但那也只是暗暗鄙视而已。

谁敢在明面上得罪陛下的胞妹?

所以,到了福林公主生辰的那天,这些贵妇们再不屑公主,不也得打扮得符合公主的心意,然后再笑脸迎人地去公主府赴宴吗?

不止如此,还得说着场面话,甚至阿谀奉承拍马迎合。

薛琬也接到了福林公主的生日请柬。

虽然三房已经从靖宁侯府分出去了,但是薛三老爷在文坛的地位却无可动摇,公主最知道审时度势,所以这张帖子必不会少。

魏玳瑁自然也少不了她的份。

她现在可是北疆的洛川将军的未婚妻,陛下还特地赐了将军府,和平王也算是亲戚。

有了这层身份的加持,她走到哪里都金光闪闪的。

福林公主也给各家府邸的公子们下了帖子,只不过,按照惯例,公子爷们是不会来的,生怕自己被看上了那就难办了。

到了那日,薛琬和魏玳瑁结伴到了青鸾巷。

前世不必说了,这辈子,薛琬其实之前也以萧煦的身份来过一次,对这里算是熟门熟路。

倒是魏玳瑁啧啧称叹,“青鸾巷可是个好地方,据说当年陛下还是个贤王的时候就住在这里。陛下将自己的潜邸修缮改造给了福林公主当公主府,这种恩宠,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她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果然豪气!”

薛琬笑了笑,“连你都觉得豪气了,想必是真的豪气。”

皇城的贵女中,魏玳瑁该算是最有钱的了。

她经常往返江南和皇城,见识也很广博。

魏玳瑁笑着说道,“其实这是我第一次来公主府。福林公主每年过生日都会开一次这样的生辰宴,不过这个人也很有趣,邀请的永远都是最顶级的门阀,最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她摸了摸鼻子,“我从前可没有资格被她邀请来这里。”

薛琬拍了拍魏玳瑁的肩膀,“好啦,别酸了,咱们快进去吧。”

公主府前已经停着不少马车,看车驾的豪华程度,便可以知道今日这场宴会的规格,是她们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豪华阵容。

她……也想见识一下呢。

有丫鬟引了她们两位去了百花厅。

座位已经坐了不少人了,有脸熟的,也有眼生的,但看服饰气质,都不是普通人。

魏玳瑁小声问道,“这些人你都认识不?”

薛琬摇摇头,“我小时候就不喜欢交际,后来我母亲去世后守孝三年,每日里都在家里,从不出门。出孝期也没有多少时间,我哪里都认识这些人去?”

像二伯母的生日宴这些,请的也都是平素里交好的人家。

她还没有机会去结交整个皇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当然也没有必要。

魏玳瑁小声说道,“我也只能依稀记得几个,不过不认识也无所谓,反正咱们今日就是来见见世面开开眼的,只管着吃和看就行了。”

薛琬点点头。

她心里却在想,这些人她虽然不熟,但其实却还是有些印象的,主要是前世从事的工作使然。

不过,她对这些人的印象却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比如左前方那位是柳安侯的继夫人,这位继夫人年轻貌美,柳安侯疼爱得不行。

但人家可是有情夫的,而且柳安侯的小儿子,也是和情夫生的。

还有再前面坐着的平昌伯家的太夫人,这位老太太看着心慈手软,但却亲手杀死了她的小儿媳妇。

宜庆侯家的大小姐,表面上端庄大方,但是其实打掉过一个孩子,孩子的父亲是府里的家丁。

她正想着,魏玳瑁扯了扯她的袖子,“这里是我们的座位,来,先坐下喝口水!”

第369章 集美

福林公主姗姗来迟。

人家是皇朝第一公主,这排面还是要的,非要等到百花厅里所有的座位上都坐满了人,这才出现。

公主今日穿得了一身极其华丽的正红,别人身上端庄的颜色,到了公主身上却是多了一丝艳丽的风情。

她妆容很浓丽,却将她的脸庞衬托得更娇艳了。

分明已经二十五六岁年纪,可是这样看起来,却还像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魏玳瑁暗叹一声,“这保养的可真好啊!”

她心里想,若是有机会,得去问问公主平时都用什么样的雪花膏擦脸。

薛琬注意到公主的衣裳特意将胸前的衣襟往下改了改,影影绰绰露出她高耸的乳峰。

她四下张望一圈,果然看到许多贵妇眼中那惊讶和嫌恶。

可是,下一刻,这些人却还是对公主俯首称贺。

她挑了挑眉,心里想,还是福林公主高啊!看这些贵妇人看她不爽但是又摸能奈何的模样,其实是对外界那些所谓的鄙夷声最大的抨击。

福林公主大概也是懒得和这些人计较,也没有多做寒暄,便派人将茶水点心上了。

她笑着说道,“大家对我的抬爱,个个都来得这么早,午膳还得有一会儿时间呢。众位夫人太夫人就算了,年轻的小姐们拘在这里多无聊,不如随我去花园里到处走走如何?”

去花园里走走自然是好的,可是随着福林公主一块儿去,那就算了吧。

这要是让人误会了是和福林公主一块儿玩的,那对名声可多不好啊。

那些家里有长辈在的小姐们,都纷纷低下了头。

魏玳瑁看了薛琬一眼,“这些人真是可笑,一个人的人品得看她的立身正不正。若是自己行得正,何须畏惧福林公主如此?再说了,光天化日,青天白日的,不过跟公主一块儿走走罢了,还能学坏不成?”

她摇摇头,“真要是这么容易学坏,那就不是别人带坏的,是本质比较坏。”

薛琬也道,“是啊,这些人畏惧公主如虎蛇,但人家一封请柬,不也还是说来就来么?都赴了人家的宴会,还在这里清高什么?”

也真是有点可笑呢!

这样想着,姐妹两个忽然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星光。

魏玳瑁笑着说道,“好呀好呀,早就听说公主府的花园景致不错,琬琬,我们一块儿去逛逛吧?”

薛琬点点头,“嗯。”

诺大的百花厅,不下二十几个年轻小姐,居然只有魏玳瑁和薛琬愿意站出来。

这倒让福林公主有些意外。

她原本其实也是故意踢出来恶心恶心这群人的,往年也有这样的事,可从来都没有人愿意和她一块儿出来,除了她的几个跟班外,没有任何姑娘愿意和她走得太近。

这两个小丫头倒是破让她吃惊呢。

她认出来一个是打过交道的薛琬,另外一个是最近在皇城风头最劲的魏玳瑁。

福林公主笑了起来,“好,那两位就随我来吧!”

比起满肚子里都是花心思,却偏要装得冰清玉洁的人来说,她更喜欢直截了当的人。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薛琬和魏玳瑁徐徐起身,跟着福林公主朝外面走去。

人刚离开,便有年纪大的老太太在那里冷笑,“那两个丫头果然是没有人管教的,福林公主的身边也好去得的。”

顺便还叮嘱了自家的孙女儿,“那两个人,你以后不要和她们一起玩,小心被带累了名声。”

福林公主没有带很多随从,这里是她的家,足够安全。

所以,除了贴身丫鬟赤丹远远跟在后面,就她们三人一路往花园里走去。

福林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居然不怕我?”

魏玳瑁挑眉,“公主又不是会吃人的妖怪,我们为什么要怕?”

薛琬也笑了起来,“我们是公主邀请来的客人,公主又好意要带我们逛园子,这么好的风景,这么好的事,求之不得呢,怎么会怕您?”

福林大声笑了起来,“不错,真是不错!”

她指了指前面的花园,“你们也应该知道,我这公主府从前是皇兄的潜邸。这里的风景自然不必说了,后来我住了之后,又用心改了一遍,所以称这里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那些人不来,那是她们的损失。

可不是她的。

这园林设计巧妙,还有些江南风韵,果然美不胜收。

逛了一会儿有些累了,魏玳瑁笑着说道,“前面好像有一座凉亭,不如我们去那歇息一会儿吧?”

福林公主却道,“凉亭内只不过能坐坐,又没有水喝。来,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

她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神秘的笑意,“那地方不仅能有好喝的,还能让你的眼睛也饱餐一顿呢!”

薛琬和魏玳瑁同时想到了什么,两个人都发现对方的眼神亮了起来。

传说,福林公主喜好男色,她将那些看上的美男子都带回了公主府,还特地修了一座集美楼。

那楼中住满了各色美男,各种风情都有。

莫不是……莫不是……

福林公主见状忍不住扑哧一笑,“你们两个果然挺与众不同的,若是其他人听了这话,肯定是吓得要跑,退避不及。你们两个倒好,看起来还挺期待的嘛!”

她接着说道,“不错,前面就是集美楼了。既然你们这么好奇,不带你们过去看看,也说不过去。来吧,跟上来!”

薛琬前世也去过集美楼,不过那时福林公主已经被人杀死了,集美楼中狼藉一片,里面的美人也都作鸟兽散。

不仅看不出来有什么美的,甚至看起来更像是人间炼狱。

这么说来,她忽然还有些感慨。

不论连澈说的前世仍在继续,这辈子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了,可是,那又怎么样?

至少在她身边的这些人都还有血有肉地活着。

她的父亲是,家人是,爱人也是。

她无力去改变应发生的事,可是却可以改变没有发生的事啊!

想通了这些,薛琬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了。

不一会儿,集美楼到了。

第370章 吃醋

集美楼,并不止是一座楼,而是一个十分宽阔的院子,里面曲折迂回,林立着好几栋楼宇。

中间是一块很宽大的空地,摆了石桌石椅,还有各种石头桩子。

遥遥望去,倒是和京兆府里面那块空地有点相似,像是给人准备练武用的。

此时空地上没有什么人,不过隐约听到后排的屋子里有琴声传出,悠扬动听。

片刻之后,还有人鼓掌喝道,“好!”

廊下守着的小厮看到福林公主来了,行了礼,便要转身。

福林公主却叫住了他,“不必通报。”

那小厮便垂头立住,大气都不敢再出。

福林笑着向薛琬和魏玳瑁招了招手,“这是我新收下的美人沈巍,他一手绝世琴音,当世无双。这定然是有新曲子了,你们来得巧,有耳福。”

新收下的美人……

她说起这话来十分轻巧自然,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好在薛琬和魏玳瑁在贵女之中都算是离经叛道之人了,倒也并没有什么异样,更不推诿扭捏,大大方方就跟着进去了。

沈巍一曲终了,自己都沉醉了。

身旁聚集着的三五美男,各个都拍手称赞,“沈大哥,您这首新曲实在是高明,曲终了,余音未散,仍在我耳边回响呢。”

“是呀是呀,沈大哥,这首曲子通透阔达,有高天之意,却并不曲高和寡,也不艰涩,听起来流畅温暖,让人十分舒适。”

“我不懂乐曲,说不出其他兄弟那么头头是道的评语,就我而言,两个字好听!”

沈巍刚想自谦几句,便看到一抹火红出现在他面前。

福林公主笑着拍手,“好!好!好!”

她朱红色的唇微微一翘,勾出一抹诱惑的笑容,“沈郎的技艺,又精进了。”

沈巍脸色微红,刚想说几句,猛然看到福林公主身后还带了两位亭亭玉立的女子,不由脸色微微一变。

福林公主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笑了起来,“哦,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新交的好友,这位是五小姐,这位是七小姐。”

没有提到她们的姓氏。

薛琬倒是有些惊讶,福林公主这是在保护她们?

不过面上她一点都不显露自己的想法,大大方方地冲众人颔首。

魏玳瑁也是如此。

别看她平素很是鲁莽,但是这孩子又聪明又精俐,在外面装腔作势的时候也是一把好手。

沈巍等人也是聪明人,知道福林公主没有提及姓氏,想必这两位一定是公侯之家的千金小姐了。

而且,这两人在福林心中,想来也有些地位。

否则,福林公主任性妄为,哪里会为别人顾及什么?

魏玳瑁见识了一下福林公主的后宫,发现果然都是美男。

沈巍算是型男,高大英俊儒雅,还弹了一手好琴,这品貌风流,就算是在名门公子之间,也属上乘。

不过,这名字从未听说过,想来这人不是皇城人士。

另外三个也是美男,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但身型却及不上沈巍高大魁梧。

不过也算是各有千秋了,拿到外头去,哪个都称得上是上品美男。

福林公主和沈巍眉来眼去,彼此眼中都迸发着情意。

魏玳瑁如今也是有未婚夫的人了,她太清楚这眼神代表着什么意思。

她轻轻扯了扯薛琬的手臂,压低声音说道,“美男也欣赏过了,咱们还是去欣赏美景比较好。”

薛琬点点头,“嗯。”

不过,她们是福林公主带过来的,公主还没有发话,也不好贸然离开。

正好这时候,魏玳瑁的鼻子动了一动,“咦,有人在做山楂糕?”

福林公主倒是有些震惊,“集美楼确实有自己的小厨房,云若喜欢做吃的,所以每日里都在那边研究吃食。今儿,倒是听说他要做什么山楂糕,不过小厨房离这里甚远,你的鼻子倒是灵,居然被你闻到了。”

魏玳瑁有些得意,“方圆十里的好吃的,都逃不过我的鼻子。”

福林公主心念一动,便对着旁边的几个美男说,“那你们就带两位小姐去小厨房找一找云若吧!”

她看了一眼沈巍,“正好,本宫有事情要和沈郎聊一聊。”

三位美男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笑意。

他们一起答应,“哎,好。两位小姐,请跟我们来吧!”

五个人刚离开沈巍的屋子,就只见房门被关上了,“啪嗒”一声,居然还落了锁。

隐约传来呢喃低语,虽听不清说的什么,但却是暧昧无比。

不一会儿就传来福林公主恣意放纵的呻吟声。

薛琬和魏玳瑁虽然见多识广,但经历过这样尴尬的场面?两个人的脸顿时都红了。

倒是带路的三个美男习以为常,脸不红心不跳,笑嘻嘻地说道,“公主和沈大哥正是恩爱情浓的时候,干柴遇到了烈火,就烧起来了。他们经常这样,我们早已习惯了,倒是叫你们见笑了。”

这话薛琬和魏玳瑁压根不好接,便只能听着。

其中有个年纪小一点的美男倒是善谈,大概也是因为知道这两位小姐是公主亲自带进来的,所以靠得住。

他便笑着说道,“沈大哥是西北人士,来皇城投亲不着,被公主相救。公主怜惜他才华,所以将他带来了公主府,给他最好的琴,让他创作。两个人是音乐上的知音,也是灵魂上的伴侣,若不是公主不愿意娶夫,我们都认为,沈大哥会是驸马呢。”

另外一位美男说道,“娶不娶夫都无所谓,沈大哥又不贪图什么驸马之名。他和公主两情相悦,情浓相守,这便够了。”

薛琬心底暗暗有些惊讶。

事实,好像和传言不符合啊。

不都传说集美楼的美男都是福林公主强抢而来的么?

怎么看这些美男的说法,好像都对公主很是亲近一样……

那沈巍,看福林公主的眼神那么炙热,一点都不像是被迫的样子啊。

这三人,也是福林公主的男宠不错吧?但是为什么一点都不嫉妒沈巍啊?

魏玳瑁心直口快,薛琬还只是想想,她已经将疑问问出来了,“咦,沈巍和公主好,你们怎么都不吃醋的吗?”

第371章 慈悲

美男子们都停下了脚步,“吃醋?”

他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彼此都笑个不停,“两位小姐,你们两个一定是被外界的传言误导了。狂沙文学网你们肯定以为,这集美楼中所有的美男,都是公主强抢回来,然后一个个地霸占了的吧?”

那健谈的美男说道,“不,自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叹口气,“其实,坊间的传闻我们也听说过好几次了,很想澄清一下。但是公主却说,流言不过流言,在事实面前不攻自破,没有必要特意澄清。因为,那些没有见识的人只会去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解释和澄清都毫无作用,甚至只会让他们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

健谈的美男顿了顿,“没错,集美楼里的美男到今一共有二十七位,都称得上是英俊无比。像我们三个这样的,算是最末等了。但这些人里,就只有沈巍大哥,和公主是一对儿。

其他的人,都是公主救回来的,我们也是走投无路被公主所救。公主将我们带来这里,是给我们一个安之所。

你若是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我们,那顶多也就算是……门客吧!”

他苦笑了一声,“而且,也不是谁都有当门客的本事,像我就一无所长,什么都不会。”

福林公主素有名,整个天下都知道她是个放dàng)的女子。

可是,薛琬前世就觉得,这里面的事可没有那么简单。

但她和福林公主没什么交,也只有在她死后才见过一次,许多事,与她无关的,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去追查。

果然,若是照健谈美男说的,那福林公主不仅不,而且还是有个有有义的善心人呢。

与坊间的传闻简直截然不同。

等等,若是福林公主并没有强抢男子,也没有强迫和那些男人发生关系,那么前世福林公主的死因,或许也另有隐?

薛琬正这样想着,健谈美男继续说道,“对了,有一位陆公子,你们听说过吗?就是传闻他被公主看上后,就强抢了他入公主府,陆公子的父亲陆大人还是位朝廷命官,当时气怒攻心,一头撞死了的那个?”

魏玳瑁点点头,“我听说过。”

朝廷命官的儿子都敢抢,所以才让贵族公子都远离了福林公主,怕被看上了抢了去,那可是莫大的耻辱。

健谈美男嗤笑一声,“陆公子可不是被公主抢来的,他是走投无路自己跑到公主府求公主收留他的!”

他叹口气说道,“那位陆公子也是位可怜人。他是陆大人原配所出的嫡子,他母亲为了供养陆大人读书,呕心沥血,好不容易陆大人中举归来,他母亲却病死了,一天福气都没有享到。

陆大人选了官,又丧了妻,自然会有官家小姐嫁给他当续弦。

可是那继夫人却是个蛇蝎心肠,对待陆公子一点都不好。

您二位也是贵族小姐吧?哪家官家公子大冬天的没有棉衣穿,衣服里没有一根棉絮,全是塞满了稻草和芦絮的?冻冰了还要说孩子命不好。

陆公子长大了,因为是嫡长子,生怕他抢了家产,所以就对他更坏了。

不仅污蔑他偷家里的东西,还污蔑他和父亲的小妾有染。

每次出事,陆大人就拿鞭子抽陆公子,浑上下都没有一个好皮。

陆公子实在受不了了,也就是以为公主是个好色之人,而他便生长了一副好皮囊,所以才想着不如卖投靠公主算了。至少这样也可以求一条活命。

没想到那位陆大人居然觉得陆公子给他丢脸了,还一头撞死了,真是稀奇。”

原来事的真相居然是如此的……

魏玳瑁叹口气,“这陆大人真可恶!就这么死了,也还是可恶。”

健谈美男笑了起来,“陆公子也还住在这里呢,不过受了这个打击,他精神不太好,平里很少出来。

虽然他对公主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连解闷都做不到,但公主慈悲,也还是好生养着他了,每里延医问药,一点都没有马虎。”

他顿了顿,“像陆公子这样的况,集美楼里还有好多。”

虽然公主救人的第一要素,就是只救美男。

但这难道就不算是救人了吗?

别说公主还在外头广施善心,就是这集美楼里,受过公主恩惠的就有二十七人,还不算那些已经走了的人呢。

公主,实在是人间最好的女人了。

但外头的流言却是那么可恶,让一个好女人背负了那么难听的恶名。

健谈美男之所以说那么多,其实是希望薛琬和魏玳瑁可以出去给公主宣传宣传。

公主自己不愿意反驳那些恶名,可是,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不辟谣呢?沉默,只会让人觉得是一种默许。

薛琬和魏玳瑁彼此对看了一眼,心想,“果然,许多事光听传闻是看不透真相的。”

福林公主行事确实非常孟浪大胆,比如刚才和沈巍关上门就内啥,这种事,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一个人才做得出来。

她恣意妄为惯了,又是陛下宠的妹妹,所以压根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她只要自己活得开心就罢了。

然而,她不懂的是,舆论的重要。

虽然人是为了自己活着的,只要活着的时候开心,压根不必在意死后的真相和清名。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啊,真相就是真相啊,为什么要让自己背着骂名死去?

薛琬低声说道,“公主慈悲仁善,虽不能对人言说,但是满天神佛都看着呢,会有福报的!”

说着,小厨房终于到了。

那健谈美男吐了吐舌头,“您看看,从那边过来要好长时间呢,小姐居然那么远的距离都能闻到山楂糕的香味,可见,云若的厨艺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魏玳瑁……

喂喂喂,可见后面不是应该说,小姐的鼻子该是何等的灵敏吗?

怎么就强行一转,转到了云若厨艺高明?

薛琬也忍不住笑道,“看起来你们这些人感一定很好。”

健谈美男点点头,“那是,都是无根浮萍一般漂泊之人,能有缘在一起,就是一家人。就像公主一样,我们每个人都将她看成了自己的姐妹。”

薛琬笑了起来,“福林公主有你们这么多人着她,谁说她是孤单的?我看她,也幸福得很。”

第372章 理想

大概是山楂糕的香味实在太浓,所以此刻,小厨房已经聚集了一些人了。

那个叫云若的小厨师穿了一身洁白的衣衫,一丝不苟地将熬出来的山楂汤倒进了铁匣子里。

铁匣子密不透风,他严严实实盖好,又将整个匣子放进了冰水之中。

他笑嘻嘻地说道,“等到山楂汤凝固,我再将山楂糕倒出来切开,就是美味无比的山楂糕了。哥哥们不要心急,我做得足够,等会儿人人有份,会一个个地将东西送到你们屋中的。”

要等凝固可不是一时三刻就会好的,众人便都带着期待的小眼神一哄而散。

“云若,可不要忘记我哦!我等着你哦!”

“云若,我喜欢吃酸甜口的,若是有的,记得给哥哥我多来一块!”

云若笑嘻嘻答应着,好不容易才将围拢在厨房里的人都给赶跑了。

等到清净下来,猛然发现居然还有两位俏生生的姑娘。

健谈美男笑着说道,“这位是五小姐,这位是七小姐,她们两位都是公主的贵客。”

公主的贵客,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云若立刻从小厨房的橱柜里取出各色点心零食,笑容真诚地说道,“两位小姐,这是我新做的几款零食,你们尝尝,也给点意见?”

花生酥、腰果脆、红糖糍粑、红枣糕。

薛琬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味道比起市面上的那些要清淡雅致些,更细腻,也更柔和。”

魏玳瑁也说,“很好吃,符合我的胃口。”

健谈美男笑着说道,“云若出身厨师世家,只可惜家里遭遇了变故,只活下来他一个。要不然,这会儿,他怎么也是个像模像样的酒楼的少东家了。”

他顿了顿,“云若的理想,就是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世间独一无二的酒楼。每一道菜都是他精心设计和制作的,能让所有人都赞不绝口。”

云若的眼睛里有星光闪耀。

但是很快,这星光就都黯淡了。

他低声说道,“我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其他的,都不敢多想了。”

薛琬闻言心动一动,“你想开酒楼,有没有和公主说过?”

云若摇摇头,“公主日理万机,操心的事情多着呢,我这点小事怎么能让她烦恼呢?”

他叹口气,“再说了,公主救了我,容留我在这里,有一个栖身之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我不敢再要求更多。”

开酒楼,毕竟要投入很多资金的。

而且,不一定可以很快回本。

他世代都是从事这一行当的,知道也有些酒楼,就算做菜的师傅再好,但也有各种原因导致经营失败。

公主虽然有钱,但是那也不是天上刮下来的。

他没有脸向公主提出这个来。

薛琬笑了起来,“你这个愿望,其实我倒是可以帮你实现。就是不知道,若是我给你提供这么一个平台,你愿不愿意从公主府离开。”

她顿了顿,“你先别急着回答我,好好考虑一下。等你想好了,我会和公主提出来的。”

钱财压身,如果不将这些钱花出去,那只不过只是一堆数字而已。

再大额的银票也只是废纸。

所以,薛琬的想法是,要尽量将所有的钱都花出去。

广置良田,大批量买进土地,宅院和铺面。

当然也包括在各种领域展开生意。

亏了另说,但若是一旦将这些经营起来,那将来或许连她咳嗽一声都能让盛朝的经济民生动荡一番。

这是她的宏愿,要实现,需要时间,也需要大量的人才。

所以现在她看到合心意的人才,那种迫切的渴求,是十分强烈的。

比如这个云若,出身厨师世家,耳濡目染也算是有经验,本身又对美食有品味和追求,人又执着。

这样的人,给他一座酒楼,他就会还你一个宾客云集的地方,只要投资一把,还是很值得的。

薛琬如今家财万贯,区区一座酒楼,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就算云若一下子全亏本了,她也不在乎的。

果然,云若闻言,眼神有些亮了。

他一时有些怔忪,心里是很想要的,可是却又害怕自己若是因为一座酒楼就离开了公主府,对公主是不是算是背叛。

健谈美男笑着说道,“叫我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接着说道,“两位小姐是公主亲自带进集美楼来的人,这么多年了,你何曾见过公主带了其他人进来?”

这便说明,这两位在公主心里的地位是不一般的。

人家既然都这样说了,至少也是有很大的把握可以从公主那里将云若要出来的。

健谈美男又说道,“其实公主收留我们是一番好意,若是我们有更好的去处,她从来都不会拦着我们找到自己的前程。远的且不去说,就说近的。去年,秦朗哥哥秋闱得中,公主不也放了他离开吗?如今秦朗哥哥已经点了金华县的县令,成为一方父母官了。”

他语气里颇有些羡慕,同时又十分感激,“公主对我们,是恩人。但我们留在这里,真的是在报恩吗?若是自己有才能和本事,出去干一番大事业,我觉得这才是对公主最大的报恩。”

但凡他要是有所长,也就不会在这里空虚度日了,一定会谋求一份职业,发光发热,回报公主。

云若听了,猛然点了点头。

他对着薛琬认真说道,“小姐,我愿意!我愿意的!不过,此事我需要征求一下公主的同意,若是公主不乐意,那我……那我还是听公主的。”

像是害怕薛琬恼了,他说完还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

薛琬笑笑说道,“那是自然。”

她想了想,对着健谈美男问道,“你呢?你有什么理想?”

健谈美男苦笑一声,“我?我的理想是遨游天下,畅游山水,踏遍盛朝的每一寸土地,然后写一本书,著书立传,介绍各地的风土人情。”

他摇摇头,“只可惜,我这个人空有理想,但是却没有吃苦的本事。”

做不了苦行侠,自然也就妄谈要游历天下了。

薛琬笑着问道,“那如果有人愿意全程自助你,你的理想是有可能实现的吗?”

第374章 密谋

百花厅的午宴早就开始了,福林公主才带着薛琬和魏玳瑁姗姗来迟。

她们三人说说笑笑,眉间眼角都带着笑意,比之刚才离开之时,更显了几分亲近,感情似乎好了许多。

这让许多老古董贵妇人们颇有些堵心,特别是那些太夫人们,都纷纷在私底下对自家的孙女儿说,“薛家和魏家这两位姑娘,你们以后可不要再和她们来往了,别带坏了你们的名声。”

那些贵妇也都窃窃私语着,“我早就说过了,都是一丘之貉。能和福林公主玩得好的,能是什么好人?这薛七小姐,是个被退了亲的,你们说,这能让一个好端端的男人去喜欢男人的,就不能是什么好女人。”

“就是,若她是个好的,那林朝那么堂堂正正一个伟男子,怎么会去喜欢男人?”

“那魏家五小姐的名声就更别提了,她自小就是个孟浪的暴躁货,整个皇城,谁听到她的名字不怵?”

“薛七小姐这样子,就算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恐怕也难找到如意郎君了,以后大不必将她放在心上。倒是那个魏五小姐,如今可是洛川将军的未婚妻,将来看到,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呸,什么洛川将军!不过区区边陲小国送到皇城来的质子罢了。陛下装点门面,给他赐了一个将军府,还真的当自己是大将军了?那个魏五小姐,嫁了这么一个人,以后还能有什么趾高气昂的?”

“就是,末代侯的女儿,又是嫁给了这样一个没出息的男人。也就是她,还觉得沾沾自喜的。若是我,早就羞得埋着头做人了。”

这些话虽然说得不大声,但人的脸上表情是善意还是恶意,是可以传递很远的。

虽然隔开距离很远,但是薛琬和魏玳瑁还是感受到了种种犀利的目光,不善地投射到了她们两个的身上。

薛琬柔声安慰,“别理会,都是些庸俗妇人罢了。”

咱们两个可是要干大事业的女人,可那些活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还以为自己头顶上那片小小的天空就是全部的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也没有必要和她们计较。

难道一个人可以和蚂蚁计较吗?捏死都那么容易的生物罢了,真的要计较,那岂不是对方的灭顶之灾?

人有好生之德,嗯。

魏玳瑁点点头,“她们说我,我压根就不在意,从小到大,这样的质疑声,又不是只有一两次,我从不在意。”

她的目光忽然带了几分狠戾,“但是她们说洛川,我就不允许!”

洛川确实是北疆留在这里的和亲的,说得不好听,说个质子也不为过。

但是洛川的质子和别人的质子是不同的,这一点,有见识的人都知道。

北疆女王和平王结亲,其实原本就是打算了要归顺盛朝的意思。

以后他们两个诞下子嗣,北疆未来的王者,就是盛朝赵家的血脉。

这就等于是盛朝的一个藩王。

所以,洛川在皇城的地位稳如泰山。

陛下对他的看重,可以从对他的安排上看出来。

给他特地封了了一个大将军的官爵,比照的是超重的一等大将军爵禄,虽然还是用了原来的名字,封了洛川将军,可是,给赐的将军府,却是比照着王府的规格来的。

薛琬有些无语地看着那些自以为清高但是其实俗不可耐的贵妇人们。

她心里冷笑着想,这些人居然以为洛川将军不是一门好归宿,也太肤浅了吧!

莫说他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材有身材,有本事有本事,就算是爵禄,府邸,哪样都不差啊!

而且魏玳瑁未来的公婆不在皇城,她嫁过去就是当家作主的将军府人,这日子不要太好过啊,到底是怎么低的眼界才会觉得魏玳瑁嫁得不好?

魏玳瑁小声说道,“好啦,我是那等会瞎生气的人么?我早就把那几个诋毁洛川的人记住了,哼,既然她们不将自己的嘴巴管管好,那我就要让她们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

她顿了顿,“琬琬,你要帮我!”

有一些撒娇的意思。

薛琬笑了起来,“自然,你的事,我都会帮你的!”

就好像她有事,魏玳瑁也是义无反顾站在她一边一样。

午宴好不容易吃完,这些贵妇都匆匆忙忙像公主道别,彷佛多留在此地一刻都会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似得。

福林公主倒也不生气,她早就习惯了如此。

反正,她看到这些人看不惯她,可是又对她无可奈何,还要违背心意来参加她的生辰宴会说那些违心的恭贺的话,她就很开心了。

所以,她大大方方让她们离开。

薛琬却没有离开。

她和魏玳瑁笑着对福林公主说道,“公主,我们两个还有事情找您相商呢。”

福林公主说道,“哈哈哈,有事刚才不早说,非要等到现在?不过也好,正好午宴结束得早,我正嫌弃无聊呢。”

她笑着让人将花厅整理了一番,然后劈出了一个小间,茶水上过,就只剩下她们三人在此。

福林公主问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薛琬也不和她兜圈子,开门见山问道,“不知道公主对甄国舅此人看法如何?”

福林公主的眼神一深,闪过一丝狠戾,“甄国舅啊,我恨不得他死呢。”

她挑了挑眉,“不过,你问这个人做什么?”

薛琬笑了起来,“公主,想不想要达成夙愿呢?”

她顿了顿,“若是您愿意,我们可以和您合作,帮助您完成这个愿望。因为,甄国舅,我们也很想对付他呢。”

魏玳瑁点点头,“是的,我们今日前来,其实除了要为公主贺寿之外,最主要就是和您商讨如何对付甄国舅的事。”

福林公主有些惊讶,“你们和他也有矛盾?”

她虽然不在朝堂,远离政事,但是皇朝第一公主,自然也有她获取消息的渠道。

她并没有听说过,甄国舅和这两个小丫头有什么矛盾。

甄国舅这个人也很狡猾,很少主动和什么人过不去,一般来说,都是会隐在幕后暗搓搓地做坏事,很少让人抓到了把柄。

薛琬点点头,“我们和甄国舅的仇恨可深了呢!”

第377章 愁眉

北郊的一个破庙里。

一群流浪汉打扮的人正要出工,忽然来了几个男人。

男人将手中的银两扔了过去,“今儿主子说换几个地方去闹,之前去过的地方就不去了。”

流浪汉们接过银子,发现数量比之前的又多了一倍,眼睛都放光了,“李总管,不是说好了要连着去闹一个月的吗?”

这帮人都是退役老兵,没有安排什么正经差事,但是吃喝嫖赌都样样俱全。

如今便靠着给人充当流动打手过日子。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有人出钱,他们就给人办事消灾。

之前受到了这个李总管的雇佣,要他们去几个店铺里闹事,闹满一个月。

先给了一半押金,另外一半要等满了一个月才给钱。

男人冷哼一声,“主子的意思,也是你们可以质疑的?想要拿钱,就给我嘴巴闭牢,乖乖办事。”

他忽然说道,“地点改了,你们只管去闹事,今日给的钱,只是一半,等到事成之后,另外一半自然会奉上。”

说着,他忽然又道,“我们已经在这里接头了两次,以后这里不要再来了。下次见面,我们该去南郊的破庙。”

流浪汉的头头将单子接了过来,“好好好,只要您交代的事,我们一定给办到。”

男人说道,“一个月之后,南郊破庙来拿最后一半的钱。以后若是还有生意找你,我就在南郊破庙的墙上画花和时辰,到时候我们再接头。”

他咳了一声,“我们这事儿要做得隐秘,至于为什么我就不说了,你们想必也懂。但凡有一点风声流露出去,小心你们的脑袋!”

流浪汉的头头点头,“这点我们自然是知道的!您放心,我们还指望着以后多和您一块儿做生意呢,怎么会搞砸您的事情?放心放心!”

这么看来,之前的钱算是结算了,等于是来了两单生意,这他们自然高兴了。

流浪汉们倾巢而出,去了单子上指定的地点去闹事了。

“李总管”露出了笑容来,“很好,很好,自作孽不可活!”

旁边的一个“男子”开口,却是个清脆好听的女声,“小姐,我们赶紧走吧,这里不可久留,以免这些人回来撞见。”

原来,李总管却是魏玳瑁假扮。

魏玳瑁笑嘻嘻说道,“哎呀,你第一次出来做坏事是不是害怕死了?谁让你要跟我出来混的?”

她嘿嘿一笑,“谁让你非要跟着我一块儿来的?这点小事算什么,你还没见过你家小姐我做更大的事呢!”

原来,今日跟着魏玳瑁前来的还有她的丫鬟如翠。

如翠奉了夫人的命令寸步不离跟着魏玳瑁,生怕她在婚前做出什么坏事来,让未来姑爷看出了端倪,将这门亲事给退了。

所以,不管魏玳瑁到哪里,如翠都紧跟着。

这不,就连她做坏事,如翠就算吓得要死也战战兢兢跟着了。

魏玳瑁忍不住说道,“你看看人家的丫鬟一个两个的都能独当一面,你咋就遇到这点事都害怕?”

她好羡慕薛琬有小花和圆月这样的丫头啊!

特别是小花,这丫头特别对自己的胃口。

她都想要和小花结拜为姐妹了!

如翠委委屈屈地看了魏玳瑁一眼,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她甚至都没有敢问小姐来这里见的这帮流浪汉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给钱人家,要人家闹什么事。

算了,不管了,小姐就由着她去吧!

魏玳瑁办完了事,亲自到了茅庐一趟。

她笑嘻嘻说道,“事情已经办成了。”

薛琬点点头,“嗯,我早就已经知道是甄国舅在背后捣鬼。他派出来的就是这个李总管。所以我将你易容成他,没有人怀疑吧?”

魏玳瑁笑了起来,“你那手易容术惟妙惟肖,谁能怀疑啊?”

她顿了顿,“不过真的能有用?”

薛琬笑笑,“也许最后还是会被拆穿,但总也破坏了一些。让他们尝尝我们的苦楚也是好的。”

她顿了顿,“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本来她想亲自去的,但是这几天云姨娘害喜厉害,家里没有了女主人主持,一下子就乱了套。

薛琬只能亲自在家呆几天,等到丫鬟有经验的婆子都请来了,才能出去。

魏玳瑁大手一挥,“你和我谁跟谁啊!说那些客气话干嘛?”

她笑嘻嘻说道,“那帮人只知道我给的铺子,应该不知道这些铺子才是甄国舅的。哈哈哈,我很好奇到时候甄国舅的表情如何?琬琬,咋才能看到这些呢?要不要我们亲自去一趟甄国舅的府上,看看他是不是开心?”

薛琬摇摇头,“莫要招惹这样的人。”

虽然注定是要交手的,但是既然都是在背地里来,那还是不要在明面上交手。

否则,哪怕你再有智慧,毕竟人家是强盗,若是人家不按常理出牌,连面子都不要了,直接将人扣了下来,那怎么办?

她接着说道,“你马上要成婚了,最近还是太太平平安安稳稳的,不要再出事端。”

两国联姻,这可不是小事。

若是成婚的时候,魏玳瑁突然不见了,或者出了什么事,就算洛川不说啥,陛下也是要追究的。

魏家虽然如今还是个侯府,但是末代侯,也没有什么用,陛下跟前也没什么脸面,到时候说端就是要端的。

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闹事儿。

魏玳瑁离开之后,云姨娘的人来请薛琬过去。

薛琬以为云姨娘又害喜了,赶过去问道,“是不是又不舒服?”

云姨娘摇摇头,“琬琬,我这几日害喜,倒让你费心了,我有些过意不去。”

她顿了顿,“你等我过几日好一些了,就起来主理,就不用劳烦你辛苦了。”

薛琬忙道,“家里的事,你其实只要发号施令就好,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上次给你买的丫头,你应该好好培养一番,以后就让她们来做事就可以了。”

她接着说道,“至于做饭的事,家里又不是没有厨娘,请不起厨师,你何必要自己来做呢?”

云姨娘叹口气,“也不是我非要自己上厨房,只是见你父亲这几日有些愁眉不展,彷佛遇到了什么心思,就想着要给他做点好吃的,让他开开心。”

薛琬挑了挑眉,“父亲有事?”

第378章 喜欢

云姨娘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国子监有点事,他不肯告诉我。”

但她遥望了薛三老爷那么多年,他皱一皱眉头,她都知道一定有事。

薛琬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顿了顿,“姨娘如今有了身子,还是先照顾好自己为重。父亲那边,有我呢,我会去想办法帮助他的。”

云姨娘有了这话,总算舒展了一些,“嗯,我晓得的。”

原本就没有指望这辈子还有个一儿半女傍身,如今老天垂怜,让她得偿所愿,她全部的心愿都了了。

心态自然也就更加平和了。

既然小姐都说,老爷的事交给她,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可是无所不能的小姐呢!

薛琬也不知道父亲在国子监能遇到什么事。

但这还是引起了她的警觉。

本能地,她想到了甄国舅……

前世,父亲是因为没有将全诗词选的署名给陛下,所以才遭遇横祸。

这辈子这件事已经解决,但陛下对父亲才华的妒忌仍在,难说,甄国舅了解陛下的心思,从而又想要对父亲发难。

薛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亲自去一趟国子监。

薛三老爷看到女儿过来有些惊讶,“琬琬,你是有事找父亲?”

薛琬笑着说道,“我没事就不能来?”

她琢磨着,若是直截了当地问,父亲是不会告诉她实情的。

所以,还是得找周大哥来问问,周大哥跟在父亲身边时间长,对父亲也十分了解,国子监里有什么事也瞒不过他去。

还是先打听清楚了,再和父亲详谈比较好。

薛三老爷听到没事,松了口气。

他忽然又有些不大高兴起来,“那你没事过来这里做什么?这地方都是小兔崽子,你一进来都恨不得将眼睛黏在你身上。”

对内,薛琬自然是名花有主。

但是她和萧然这层关系还没有透出去,所以,国子监里许多单身汉都对薛琬有兴趣。

远的不说,就说平家那孩子,已经去了翰林院,但也还是三不五时回国子监,虽然没有说,但是那孩子心里的想法,薛三老爷还是懂的。

都是些好孩子,只可惜自己只有一个女儿。

薛琬笑笑,将手中食盒递了过去,“云姨娘亲手给您做的,让我给您送过来。”

她顿了顿,“父亲,您趁热吃,云姨娘一片心意,可别辜负了。我找周师兄有点事儿,说完了我就回家。”

周纶前些日子刚定下一门亲事,这脸上都写满了春风得意和喜悦。

一看到薛琬来找他,虽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则是想要秀一番的心情,“小师妹,我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薛琬愣了愣,“周师兄出什么事了吗?”

周纶连忙呸了一声,“什么出事,是好事儿。”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哥们儿,定亲了!”

说着,他小心翼翼看了眼四周,蹭了过去,压低声音说道,“我的未婚妻,是钦天监司监大人的千金,诺,就是去年评选出来的皇城四美之一。嘿嘿,想不到吧,我周纶也能娶到这样的美娇妻!”

薛琬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不过也还是真心替周纶高兴的,这位周师兄年纪不算小了,出身也挺不错,至今未婚,听说就是要找一个绝色美人。

如今,总算也是得偿所愿了。

周纶很是得意,不过正事他还是没忘了的,“说吧,来找师兄什么事?只要我能办,都给你办了,谁让哥们儿心情好呢?”

薛琬笑笑,“倒也没有别的什么。我只是想要问问师兄,我父亲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周纶挠了挠头,“心事?没有啊!”

他整日都和老师在一起,最近挺正常的,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薛琬皱了皱眉,“那有什么反常的事吗?”

周纶想了想,“要说反常,也不算太反常。最近陛下叫老师进宫的频率增加了。从前大约一月叫个一两回,最近几天,几乎每隔一日都要进宫。”

他有些犹豫,“好像是让老师进宫给陛下改文章来着!不过这种事,以前也有过,只是没有最近那么频繁。”

果然!

薛琬心中警铃大作!

一旦事情和陛下沾染上关系,那就极有可能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一定要阻止掉这些关联!

薛琬确定了父亲的心事和陛下有关,反而心里定了下来。

她笑着对周纶说道,“父亲可能因此有些烦恼,还麻烦周师兄帮忙照看一下,若是有什么事,请师兄一定要立刻来找我!”

周纶被这么一说,倒有些吓到,“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薛琬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怕父亲书生意气,有时候有些事情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若是师兄能发现,可以及早告诉我,我作为女儿也好劝解一番。”

周纶颇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好,那我一定盯着老师,若有任何不对劲,立刻通知小师妹你!”

薛琬笑着谢过,便要离开。

周纶忽然叫住了她,“小师妹,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平师弟?”

平明堂?

薛琬有些迷茫,“没有啊!怎么了?”

自从侯夫人去世之后,靖宁侯府和平家就维持着表面关系。

不,甚至还不如表面关系。

除了特别重大的事件,为了家里的几个小辈,还维持礼上来往,但是也只是出礼不出人。

别的,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何况,三房已经从靖宁侯府搬出来另过了,和平家就更没有关系了。

她确实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平明堂了。

倒是听说平明堂如今进了翰林院,也曾来过茅庐找过几回父亲,但她不巧都不在,所以也没有当面向他道贺。

不管怎么样,侯夫人是侯夫人,平明堂是平明堂。

平明堂这个人还是挺好的。

周纶便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吞吞吐吐地说道,“按说这话也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来说,只是,我看着平师弟实在是太苦了,忍不住就多嘴了。”

他顿了顿,“小师妹,平师弟喜欢你,你知道吗?”

第379章 回家

薛琬有些惊讶。

她没有想到平明堂对自己居然有这种心思,更没有想到,他自己不敢说,居然是从周纶嘴巴里听到的。

一时,便有些发怔,“啊?我不知道。”

周纶叹口气,“平师弟这个人面皮薄,再加上他是家中单传,家人都特别看重他,恐怕婚嫁上头,他自己也做不了主。所以,才一直都闷在心里,不肯告诉你。”

他忽然也有点后悔,“哎呀,我今日多嘴说了,他知道以后定是要生气的。哎!”

若是以后能成也就罢了,若是这事儿成不了,岂不是多了一事吗?

他忍不住有点想要扇自己的嘴巴子。

薛琬却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她笑着说道,“周师兄古道热肠,国子监里是出了名的。这事儿,我既然都知道了,自然不能当不知道。”

她想了想,“等我有空去见一下平师兄,和他说清楚就是了。”

周纶忍不住问道,“说清楚?那你是对他没意思了?”

他叹口气,“小师妹,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的,你们家和平家本来就是亲戚,亲上加亲,也是挺好的。平师弟生得好,又有才能,你跟了他,将来必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薛琬冲他笑笑,“我知道平师兄很好,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平明堂很好,但是她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苏十一。

周纶没有想到小师妹居然可以那么轻松自然地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说出口。

不过,他反而是有些佩服小师妹的胆量了,“唉,果然平师弟配不上你。”

平师弟连喜欢两个字都不敢说出口呢……

他挠了挠头,“是我多管闲事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小师妹,你可别生气!”

薛琬冲他摆了摆手,“我要是连这个都生气,那我这辈子都气不过来。好啦,周师兄赶紧回去吧,别忘记我让你帮忙的事就行!”

周纶说了句,“好嘞,忘不了!”就转身往里面跑去。

薛琬冲着空旷的国子监的上空叹口气,“桃花债太多,可真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小声嘀咕着,“我就生得那么好看吗?这一个两个的都暗恋我?不至于吧!”

不论前世今生,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是可以靠脸吃饭的。

她靠的一直都是才华啊!

就算在薛家,她也不是长得最好看的,别说有一个绝色美人薛玥在前头顶着,就是薛璃也比她美貌。

皇城四美,她都挨不到边。

所以不至于吧?!

这个时间点去找平明堂不甚妥当,薛琬想了想,这件事也不着急。

事有轻重缓急,还是先将棘手的事解决了再说。

萧然如今在紫衣营做事,紫衣营的总部在帝宫外不远处的一座院子里。

他看到薛琬来找,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没有易容,是用本尊面目来的。

有紫衣营的属下来往经过,都忍不住好奇地看薛琬一眼,彷佛是想要辨认这是哪家的姑娘,和统领又是什么关系。

他心里有些忐忑,她就不害怕被人看破了身份?

同时,却又有一丝丝甜蜜,她不怕呢!

薛琬笑了笑,说道,“今儿真是奇怪了,我刚才去找我父亲,他开口也是这句话。怎么,我就不能来么?”

萧然看她嘟着嘴模样,眼中满是爱意,很想要伸手去捏捏她脸蛋,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想了想说道,“我这里的事也都办完了,你稍等我一会,我现在就可以走。”

等他交代了一番,两个人并排走了一会儿,到了街角,就一起上了马车。

薛琬笑着说道,“我今日没有易容前来,你是不高兴了吗?”

萧然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不,我高兴得很。就只是怕会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风言风语,会杀死一个人。

他在皇城久了,这种事听到过太多。

薛琬咯咯笑,“你觉得我是那么容易就会有不好的影响的人?再说了,不好的影响能影响到我什么?”

她对自己很有自信。

再说了,有人传出什么流言也好。

她正好趁着这流言将萧家的事情给办一办。

萧然笑着问道,“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紫衣营等我,必定是有事。”

若是真想他了,直接去他家里等他便是了。

她不是个孟浪之人,做事细致仔细,很谨慎,不会突然来紫衣营找他。

薛琬的脸色终于有些微微变了,“你如今经常出入宫里,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最近陛下叫我父亲进宫,都是为什么。”

她叹口气,“我父亲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若是直接开口问,他一定不会告诉我。”

可是,她必须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才可以帮父亲解决烦恼。

萧然点点头,“我最近和陛下身边的大太监王公公处得不错,明日我进宫就去打听。”

他顿了顿,“不过琬琬,你也还是要小心,听说最近几日甄国舅入宫的次数也频繁了。”

一个人的行动轨迹,和他所遭遇的处境有很大的关系。

假若甄国舅平时很少进宫,最近却十分频繁,那就意味着,一定有什么事正在或者将要发生。

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薛琬点点头,“嗯,我就是担心甄国舅又起什么幺蛾子。”

她忽然笑了起来,“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和福林公主联手,区区一个甄国舅,应该还是可以拿下的。不然的话,我们也太弱了吧!”

福林公主那边已经在按照计划行事,而自己,也很顺利地将甄国舅害人的伎俩还给了他。

如今,甄国舅名下的店铺想必也受着那群流氓的滋扰呢!

萧然低声问道,“是送你回去,还是……”

薛琬看着他,语气忽然柔了下来,“去你那儿吧。”

最近两个人都很忙碌,彼此都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就算偶尔见面,也都是谈这些公事。

已经好久都没有安安静静地依偎在一起聊聊天喝喝酒了。

萧然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薛琬的额头,“嗯,那就回家。”

第380章 名义

萧然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小菜,又取出一壶春风酿。

他低声说道,“说来也真是好久没有与你一块儿饮酒赏月了。”

当初他一名不文的时候,只是安静地做她的车夫,好久才等来一次见面的机会,可那时,心却是平静安稳的。

他心里怀有希望,又没有什么好害怕失去的了,所以,每一日都过得很踏实。

如今声名开始逐渐显赫起来,拥有的越来越多,可心里的不安却一日比一日更强烈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开始做噩梦,梦里是一片腥红的血光,她满身血渍地倒在地上,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身体一点点变冷,最后,连呼吸都没有了。

无论他怎么哭嚎奔喊,都无法将她唤醒。

萧然想及此,心里蓦然一痛,眼睛里便带着一丝隐忍,“琬琬,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要过多久?”

薛琬微微一愣,“什么?”

萧然叹口气,“最近我有些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琬琬,要不然,我们收手吧?”

甄国舅不是一般人,在陛下的保护下多年,他不仅经营了一个不可撼动的商业帝国,也将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

想要将他整倒,并不是容易的事。

一不留神,就可能伤及自身。

这一点,光看福林公主那么血海深仇,都没有报,反而隐忍不发多年就知道了。

福林公主可是陛下最疼爱的亲妹妹,连她都如此忌惮的甄国舅,不可能是简单角色。

薛琬轻轻地摸了摸萧然的脸颊,笑着说道,“我们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九十九步就必须要走完,否则的话,结果可能比不迈开第一步还要惨。”

她摇摇头,“现在退出,必定粉身碎骨。咬着牙坚持走完,才会得到真正的安宁。”

和萧然不一样,薛琬是已经活过一世的人了。

她知道的要远比萧然知道的多,前世的经验,是她笃定最后胜出者是自己的最大底牌。

或许,甄国舅是棘手的难题,但是他绝对不是无法战胜的。

只要她和福林公主按照计划行事,想来,最后的胜利还是会属于她们!

不过,这些底牌,萧然并不知情,他担心倒也无可厚非。

薛琬这样想着,目光温柔地望着萧然,柔声说道,“十一,你相信我吗?”

眼神柔软彷佛能滴出水来,可是她的声音却是无比地坚定。

萧然心里的一根弦彷佛被拨动了。

所有的疑惑和担忧,忐忑和不安,都像是被拨开了一般,心底只剩下坚定的信念,“嗯,我相信你。”

就是因为相信,所以他才在生死交加时,将生命交给了她,义无反顾跟着她走,一直到今天。

一年半了,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有变过,她一直都是那样,坚强勇敢威武不屈自信耀眼。

自己,又为什么要动摇呢?

萧然忽然笑了起来,“是,我只要跟着你走就对了,琬琬,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你想要的一切!”

两个人对着明月举杯,然后一饮而尽,彼此眼中都带着浓烈的情意。

薛琬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柔软起来,那一刻,居然很强烈地想要知道自己穿上嫁衣的模样来。

她的目光晶莹,对上了萧然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忽然就脱口而出,“十一,你想要和我成婚吗?”

这句话说完,她自己都有些惊呆了。

但目光却仍然坚定地望着十一。

她脱口而出的可能是她心底深处最真诚的想法,又不是那等扭捏之人,既然问出口了,就认真地等个答案呗。

萧然一时有些怔住,随即而来的则是狂喜。

他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薛琬的肩膀,再三确定,“琬琬,你说的是认真的?”

成婚?

在遇到她之前,自然是没有这种想法的。

在遇到她之后,也未敢生出这样的不敬之心。

可是在他们两个人彼此明白了对方的情意之后,这想法却开始逐渐成型,越来越浓烈。

自然是要成婚的。

如果她愿意的话,那肯定是越早越好啊!

萧然紧紧地搂住了薛琬,“其实,我已经暗中和祖父联系上了,祖父和二叔意见不合,二叔为了不让祖父插手他的事业,居然派人软禁了祖父。”

他声音一沉,“若不是我趁着上次去江南的机会暗中和祖父接触,恐怕,祖父到死都不知道我还活着。”

到底是从小疼爱他在手掌心上的老人,即便也曾怨恨过建宁侯,但是萧然最后也还是原谅了他。

建宁侯不仅仅只是他的爷爷,还是整个萧家的家主。

长子已经去世,为了家族的发展,他也只能对未来的继承人次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心里是痛悔的难过的懊恼不已的。

家族,在这个世代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既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

薛琬倒也没有惊讶,“怪不得郴州城如今是那个模样,看来这一切建宁侯都并不知情。”

萧二叔实在是太功利了,他迫不及待地要让萧家变强,所以搞得郴州城乌烟瘴气的。

倘若建宁侯知道此事,必定是要规劝的。

原来建宁侯被软禁失去了自由,那就说得过去了。

她想了想问道,“那你祖父是什么意思?”

是任由萧二叔胡闹,万一成功了,也算对家族有了交代。

就算失败,到时候再行家法,也不迟。

还是,想方设法撤掉萧二叔未来世子的名份,放弃目前这所拥有的一切,重新回到郴州,安安分分地生活?

萧然叹口气,“这些年来,二叔早就架空了祖父,祖父能活着,还有一口气,已经是他最后的坚持了。他根本就无力阻止二叔什么……”

他顿了顿,“但是祖父却还给了我真正的身份名籍。”

和让师勇作假那张不同,这是他萧然真真正正的身份名籍,代表着他郴州萧氏长子嫡孙身份的名籍。

有了这一个如假包换的证物,不管二叔将来如何作妖,他都可以堂堂正正地用自己的名义去阻止!

第381章 隔阂

酒到七分,两个人望着彼此的目光都更加缠绵了。

要不是萧然还保持着最后一分理智,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估计今晚薛琬就回不去了。

薛琬倒是并不在乎这些。

她两辈子加起来活了三十年了,当年和她一边大的贵女们孩子都有成亲的了,不就是和自己心爱的男人滚床单吗?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但萧然却是正儿八经地说道,“天色不早,我还是送你回去,不然伯父定然要生气的。”

身体和心灵都很想要自己心爱的女人,可是,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他要娶她,明媒正娶,所以不允许自己在成婚前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亵渎。

薛琬见他忽然成了柳下惠,只觉得有趣,倒也并不着恼。

她笑着说道,“好好好,你非要送我回去,那就回去呗。不过,你晚点不要后悔便罢了。”

两个人贴身挨着坐,她感触敏锐,还是能够感觉得到,他身体的变化的。

听说男人一旦发了情,就非要发泄一番才好,否则的话,只能靠着冲冷水澡,泡冰水浴这种不人道的手段才能冲散**。

他曾在京兆府待过,这种法子,不可能不知道。

萧然虽然满心满身都是火,但却还是坚决地点头,“我不想要做会后悔的事,所以才要送你回家的。现在,赶紧,回家吧!”

夜色渐渐深了,北街的街头,一辆狂奔的马车呼啸而前。

没有人知道,车夫是以怎么样强大的毅力在驱使马儿前行的。

六月初,是甄国舅夫人的生辰。

往年甄国舅家低调,不是整数的生日,从不举办什么生辰宴会。

但今年比较不同。

正月里,江南那边出了事,甄国舅夫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棘手的事情解决了。

甄国舅因此与她闹了别扭,一连几个月都没有与她说过话。

其实,老夫老妻了,只要不影响她的地位,不影响孩子们的前程,甄国舅夫人才无所谓甄国舅理不理她呢。

但女人都是一样的心思,夫妻不合顺了,难免就要在别的地方找点补。

其实也有和甄国舅较劲的意思。

你不是让我低调吗?那我就偏要高调给你看。

你不是不让我举办宴会吗?那我为什么要如你的心意?

你不开心关我屁事?我高兴就好了啊。

所以,迎来了逆反期的甄国舅夫人在这不是整数的生日里,也在皇城之中广发请帖,邀请了整个皇城所有勋贵家的夫人小姐来甄国舅府。

当然了,也隐有要为她的长子甄泰相看儿媳妇的意思。

甄泰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因为要替甄国舅到处巡查商铺等原因,一直都拖到现在也没有说亲。

从前倒也无所谓,甄国舅夫人对儿子向来宽松得很。

反正这诺大的家业,都是儿子的手里留着的,他早一点晚一点说亲都无所谓。

但是发生了薛璃怀孕事件之后,她开始有了警觉。

还是要趁早将所有的东西都牢牢抓在手中才是。

所以,这儿媳妇得尽快挑,而且还要挑好的,娘家足够可以抗衡甄国舅的。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家产都掌握在儿子手中之后,甄国舅,就哪里凉快凉快去!

果然,甄国舅知道甄国舅夫人区区一个小生日也搞得声势浩大,十分生气,但此时生气也已经晚了,请帖发出去了,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回了帖说必须要来。

甄国舅气得不行,多想直接给老太婆甩脸子走人。

但是却不能。

他气呼呼将儿子甄泰叫了来,说道,“最近铺子里总有人来闹事,你让人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让你去打击别人家的铺子,到头来,人家的铺子好端端的,咱们的铺子不胜其扰。你这叫会办事?”

膝下唯一的儿子,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笨得慌!

这也是为什么他得知薛璃怀孕了,且还是男脉后如此高兴的原因。

他又有儿子了!

这儿子就算比甄泰笨,也不算什么,反正甄泰也都已经那么笨了。

但是若是这孩子聪慧,那好好培养,将来自己的诺大事业才有了接班人。

若是交给甄泰这孩子,恐怕自己苦心经营的事业,会败在他手里,那就等于自己的心血被人糟蹋了,让人想想就觉得难受。

甄泰也觉得奇怪,这事儿,父亲交代下来后,他就让父亲的助手李总管去办了。

一开始还挺顺利的,听说明月楼那些店铺都不胜其扰,都没法做生意了。

可是谁知道没过几天,人家那没动静了,动静居然都到了自己家的铺子里。

其实,因为是隐在背后的生意,所以许多铺子明面上并不属于甄家。

但是人家就是神,能够在那么多铺子中精准地找到他甄家的店铺,一家家地去闹,闹得都没法做生意了。

他立刻让李总管去联络那帮人,可是奇怪的是,那帮人在约定好的接头时间和地点,居然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而他们又无法预料,他们下一次要闹场的店铺是哪家。

总是好不容易他们赶过去,闹事的人就跑了。

让他好生火大!

甄国舅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唯一的儿子,那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罢了罢了,这件事,你恐怕办不好,还是让李总管亲自来和我解释吧!”

他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甄泰心里有些委屈。

父亲对他的态度,他其实可以感觉得到。

不就是不算天才嘛,资质平庸不算罪吧?但是为什么父亲总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待自己?

不过,家里还是甄国舅说了算,他也不敢反驳,悄咪咪地退了下去。

他刚离开甄国舅的书房,甄国舅夫人就派人来找他。

甄泰对着母亲的时候可放松多了,他撒娇说道,“母亲,今日父亲又将孩儿训了一顿,唉,孩儿是不是真的那么不能干?”

他被骂着骂着,自己对自己也没啥信心了。

甄国舅夫人呸了一声,“谁说你不能干的?我泰儿若是还不能干,那世上就没有几个能干的人了!”

她顿了顿,“再说,你这个身份,就算一点都不能干,又能如何?谁都不能动摇你的身份!”

甄泰叹口气说道,“母亲,最近我跟着秦王殿下一起,也见了不少世面,我若是一直都不得父亲的喜欢,将来若是家里的这份产业,父亲宁肯给他的兄弟侄儿,也不给我,该怎么办?”

第382章 许诺

甄国舅夫人目光一冷,但在望向儿子的时候,又充满了笑意。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你父亲又不傻,没得有自己的亲儿子,还要将产业交给外人的道理。”

她拍了拍甄泰的肩膀,“泰儿,你且安心。后日我生辰宴会上若是有看得中意的姑娘,便和母亲说,你早日成亲,等到诞下了子嗣,你父亲都有了孙儿,总不至于会便宜了旁人。”

甄泰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垂着头,“嗯,我知道了,母亲。”

他从甄国舅夫人那里出来后,便径直往秋波楼跑。

他和秦王约好了一块儿在秋波楼用午膳,用完之后,再去春风阁逛逛,听说最近新来了一批绝色佳人。

自从和秦王混了之后,平日里的日常除了打理家里的生意,就是和秦王吃喝玩乐,也算是惬意。

秦王看到他来,笑着说道,“怎么,脸色不好?你父亲和母亲还在闹别扭吗?”

自从甄国舅从江南回来之后,就没有跟甄国舅夫人有过好脸色,两个人互相不搭理对方已经很久了,偶尔碰到,就是吵架。

这事儿,连宫里头都被惊动了。

陛下还特地叫了他夫妇二人入宫劝说了好久,但两个人却什么都不肯说,回来之后彼此之间的感情就更差了。

当然,对外是不会这样说的。

就算是秦王这些人,也只是从甄泰口中得知,甄国舅和甄国舅夫人最近在闹别扭。

甄泰叹口气,“母亲办个生辰宴会,父亲不愿意母亲如此张扬,所以他们又在冷战了。”

他摇摇头,“我这个儿子被夹在中间,着实难受。”

秦王拍了拍甄泰肩膀,“甄国舅也太小心了。这皇城里所有的贵妇人哪个不办生辰宴会,甄国舅夫人办一个,也不算过分。”

他叹口气,“不过,既然你父亲生气了,那你不如想个法子让他高兴高兴?”

甄泰忙问道,“怎么说?”

秦王的笑容忽然有些戏谑起来,“春风阁最近从南边来了一批美人儿,甄国舅也是个男人,女人让他受了气,就让他从女人那里强回来。”

他挑了挑眉,“怎么样,你亲自去替你父亲选上几个,这不就完事了吗?你母亲的生辰宴照办,你父亲也高兴,这岂不是两相欢喜?”

甄泰有些犹豫,“这……这不好吧?”

若是叫母亲知道了,他给父亲亲自送上了南方来的姑娘,岂不是要把母亲气死?

父亲不看重他,母亲可是他唯一的倚仗了。

秦王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这样的事儿我和我母妃没少干过,我母妃能做得,你母亲为什么不能?”

他又拍了拍甄泰肩膀,“想明白了就好,能主宰你将来命运的是你的父亲,你母亲只有帮你获取父亲的欢心,哪里会拖你的后腿?”

甄泰迟疑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秦王笑着说道,“好,那你先在这里选姑娘,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等你母亲生辰那日,我再亲自上门。”

甄泰恭恭敬敬地送了秦王,居然当真在这里认认真真挑选起了要送给父亲的“礼物”。

秦王刚上马车,车里薛琬就笑着问道,“怎么样?”

“秦王”将脸上惟妙惟肖的妆容卸掉,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容来,“那甄泰确实有些笨笨的,我就那么一说,他还当真了。”

魏玳瑁唾弃地说道,“我若是甄国舅夫人,生了这种儿子,怕是要给他气死!”

她一边擦着脸,一边说道,“不过,甄泰要是不笨,我们的计划也没法成功。”

薛琬点点头,“要送给甄国舅的人,是福林公主训练了好几年的,我们的事到此为止,接下来就看公主的了。”

她知道甄国舅和薛璃的事儿,也知道甄国舅的心结是什么。

所以,在挑选人选的时候,她特地寻了两个与薛璃颇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一名容貌相似,一名气质性格相似。

魏玳瑁笑着问道,“那甄国舅的生日我们过去吗?”

皇城的贵妇贵女都收到了请帖,魏玳瑁自然也不例外。

薛琬笑着回答,“当然,不去看看热闹怎么行?”

筹谋了这么久,将场面铺得那么大,到了要收捕的这一天,猎人怎么能不亲自到场呢?

魏玳瑁笑嘻嘻说道,“那就太好了。若是你说不去,我还觉得可惜呢!”

她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我家快要到了,我走了哦,后日见!”

薛琬冲她摆了摆手,“去吧!”

马车稍作停顿,很快就又向前疾驰,“去一趟城郊龙虎拳馆。”

薛琬到的时候,拓跋祐正在手把手指导骆真近身格杀的技能。

骆真看到薛琬到了,立刻跑了过去,“姐姐你来了!”

在薛琬的坚持下,骆真不再唤她小姐,而是叫她姐姐。

这让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忽然觉得多了家人,很温暖,也很安全。

薛琬笑着说道,“嗯,你最近进步神速,很快就可以出去独当一面了。”

拓跋祐看到薛琬则是觉得头疼,“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肯定不是闲逛才到这里的,说吧,又有什么棘手的事让我帮忙?”

薛琬笑了起来,“你倒是了解我。不错,是件棘手的事。”

她也不隐瞒,将她的计划和盘托出,“其实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到了那日,你要在后方做安全保障。不一定会出事,但假若出事,我需要你帮我兜着。”

拓跋祐冷哼一声,“我能拒绝吗?”

薛琬摇摇头,“不能。我们有合约的。你若是要违约,可是要付相当多的违约金。”

拓跋祐又哼了一声,“既然不能拒绝,看来我只好接受了。”

他走到了门口,“我先去安排一下,你有什么话就先和骆真说吧。”

实在是不想和这个鬼丫头多待一刻,生怕又会被忽悠了什么去。

薛琬忽然叫住了他,“祐老板!”

他转身,“什么?”

薛琬冲他微微一笑,“等这件事忙完了,或许,我们就该忙你的事了。”

第383章 合计

拓跋祐身子微微一震。

其实,这么久了,他的斗志早就随着亲部的死亡和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亡。

跟着薛琬混的这些日子,他掌握的财富可能都比得上整个鲜卑国的财富了吧?

那么,他重返鲜卑,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如今,龙虎拳馆被他经营地有声有色,他富有四海,昔日从鲜卑带来的部下,也都过得有滋有润,甚至还娶上了老婆,生下了孩子,有意要在这里扎根了。

若是薛琬不提,他甚至都可能要放弃重回鲜卑的想法了。

可是,就在他的意志即将消散的时候,薛琬却说,可以帮他达成所愿……

拓跋祐没有回头,低声说了句,“好。”便匆忙地离开了。

骆真笑着拉住了薛琬的手,“姐姐,我跟着祐师父学武这么久,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这次若是有行动,我一定要去!”

薛琬点点头,“其实这次也不是什么大行动,只是要对付一下我的一个私仇罢了。”

她笑着说道,“你若是非要来,那就来好了,反正应该也没什么危险。”

正好,骆真的千里耳还是可以帮到很多忙的。

她想了想,“今日你就跟我回去,既然你叫了我一声姐姐,那我便让我父亲收你为义子。如此,以后你要跟着我出门,也就方便许多了。”

骆真有些愣住,“义……义子?”

他没有家人,一直以为有了个姐姐就已经是天下最大的幸运了。

但现在,姐姐说,要让她父亲收他为义子。

这样的话,他就不仅有了姐姐,还有了父亲,还有一个弟弟。

他真的有了一个家。

骆真眼睛有些微微地湿润,他咬着唇,点点头说道,“好。”

薛三老爷本来就觉得自己家里冷清。

虽然儿子也从江南书院接回来了,但是却住宿在太学院中,一个月也就有两天在家。

女儿倒是住在家里,但不知道忙碌些什么,着家的时候很少。

云姨娘倒是怀了身孕,但这肚子还没有大起来,孩子还得好几个月才能诞生呢。

所以,薛琬将骆真带回来的时候,薛三老爷自然二话不说,将这孩子认为了义子。

从前他倒不觉得什么,可能是最近老了吧,越来越觉得人丁兴旺家里才热闹,热闹他才觉得开心。

云姨娘对此也是乐见其成的。

义子嘛,又不是亲儿子,对自己肚子里那个毫无影响,反而将来还能多个哥哥照顾,没什么不好的。

所以,云姨娘忍着孕吐,也还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吃的。

等到了宴散,薛三老爷有些醉了,云姨娘服侍他歇下之后,又悄然来到了薛琬那里。

她有些紧张地问道,“琬琬,你父亲的事,你有什么消息了吗?”

薛三老爷最近的反常,其实也是因为他遇到的事情,要不然,就算是再高兴,他这个人非常克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喝醉酒的。

薛琬摇了摇头,“我已经让人帮忙打听了,只不过,这事儿可能有些棘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知道的。”

她笑着安慰道,“姨娘放心,父亲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就算国子监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他也会自己处理好的。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云姨娘点点头,“嗯,我也相信老爷可以自己处理好,就是有些担心。”

她苦笑,“如今我不是自己单独一人了,这孩子还没有落地,我心里的石头也就悬空着,总觉得有些不太踏实。不过你既然这样说,我就暂且先安心养胎。”

薛琬点点头,将云姨娘送了回去。

但人一走,她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圆月柔声说道,“小姐,三老爷的事为什么不跟云姨娘说?”

小花忙道,“云姨娘知道了,除了担心,又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告诉了她,不是白白让她担惊受怕吗?”

薛琬点点头说道,“是啊,父亲遇到了这么大的难题,他不肯告诉我们,不也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吗?”

其实,薛三老爷的苦恼,如今她已经知道了。

萧然去找了陛下身边的大太监王公公。

王公公这个人口风不怎么紧,再加上那日多喝了一点酒,借着酒劲,就将他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虽然也不是十分详尽了,但大体上还是知道的。

原来,陛下不满足于诗词总选的第一署名权,在得知薛三老爷在写一本真正的著作之后,又想要让这本书挂在自己的名下。

当然陛下没有直截了当说,他非常隐晦地表达了这种意思。

薛三老爷那么聪明,怎么能听不懂呢?

只是,他一直都在装作不懂中。

和诗词总选不一样,那是薛三老爷将前人的成就编绘成册,虽然加入了自己的解读,但到底精华还是人家的东西。

说到底,不过就只是送个顺水人情给陛下罢了,他并不在乎。

可是这一次,他要著书立传的是自己毕生心血。

没有一个真正的做学问的人,愿意将自己的心血出让给别人,尤其是在被人威逼之下。

薛三老爷宁可牺牲生命也要捍卫自己的精血,但若是他反抗,陛下这次定然会要惩罚他。

雷霆之怒,不需要什么理由,随便捏造一个不敬之罪,就能治他死罪了。

好在陛下是个爱面子的人,这种事,确实也不光彩,他不好意思自己提出来。

所以,他用各种暗示,希望薛三老爷主动提出。

这样,他就可以用一些好处来将这件事变成薛三老爷和他自己的秘密。

没有人知道,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剽窃盗取薛三老爷的成果,成为儒林学子心中独一无二的大儒。

除了是陛下,他还想要成为天下人的精神领袖,想要流芳百世,成为一代文圣。

最近,陛下的暗示越来越频繁了,这让薛三老爷不好再继续装傻,所以,才让他压力巨大。

居然连云姨娘都看出来了。

薛琬低声说道,“等到甄国舅的事情结束,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尽快地将父亲的困扰解决了。”

她叹口气,“可是对方到底是天下之主,一国之陛下,该怎么做,我们要好好合计合计……不能出一丝一毫差错!”

第384章 酝酿

到了甄国舅夫人生辰那日,薛琬和魏玳瑁早早地便来到了甄国舅府。

这甄国舅府素来十分低调,除了婚丧嫁娶这种大事,国舅爷不允许家中办花宴寿宴甚至连贵妇们经常举办的下午茶聚会也不允许办。

甄国舅夫人心里其实早就不爽多时了。

赚那么多钱,可是却不允许家里人乱花钱,那赚钱的意思在哪里?

所以,她恰好也是趁着这次和甄国舅闹翻了的机会,打算重整妻纲,将府中这荒废了的规矩都给捡起来。

她就是要办生辰宴。

不仅要办生辰宴,以后应季的花会她都要办,时不时还要请上几个要好的老姐妹听一听戏班子,乐呵乐呵。

看国舅爷能拿她怎么样?

老夫老妻了,他难道还能休了她不成?

国舅府很少办这样的宴会,所以接到请帖的人家都十分重视,几乎整个皇城的名门贵族都来了。

有的人家还好,派个一二位夫人过来充场面,有的却是阖家都出动,一时间,国舅府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因为来的人太多了,所以一个大厅坐不下,男客都在外院,女客也被分了三拨。

薛琬和魏玳瑁这一拨,都是年轻的女客,被丫头们引到了一处叫柳鸣苑的院子。

虽然与国舅夫人所在的翠鸣阁隔了一小块空地,但彼此门户大开,倒也可以遥遥望见对方,也算是离开不远。

薛琬和魏玳瑁坐定之后,她们这一桌便陆陆续续有人来。

有些是上次福林公主寿宴上见过的,那些人见了她们二人,小声嘀咕了几句,虽然也给了笑脸,但却再也没有搭理过她们两个。

还有两位薛琬从未见过。

魏玳瑁小声说道,“是秩陵侯的千金。”

秩陵侯家和承恩侯府情况差不多,这一代都是末代爵了,她们家的情况真说起来还不如魏家。

魏家至少还有兄弟在朝中出仕,也有姐妹嫁得很好。

魏玳瑁的外家可是江南鼎鼎有名的皇商。

但秩陵侯鲁家,却是差得远了。

到了这一代,鲁侯爷就只有两个女儿,也没有什么入仕途的子侄,夫人娘家也是寻常。

所以,皇城的名门大户的宴会,鲁家很少接到请帖。

这次若不是国舅夫人生气将整个皇城的名门贵族发了个遍,这对姐妹花,也没有机会出现。

薛琬点点头,“哦,原来是她们。”

前世,秩陵侯这对女儿,一个给了秦王作侧妃,后来随着秦王的倒台,那侧妃娘娘自然也是倒霉了的。

另外一个则是跟了郑王。

郑王算是陈王登基之后唯一一个善待的亲王了。

但到底曾经一起夺过嫡,这所谓的善待,也着实想烈火烹油,让人不得不将日子过得小心谨慎。

郑王约莫是害怕陈王找机会发落自己,所以,居然遣散了姬妾,只留了自己的王妃和两名生育过的侧妃在身边。

这位鲁小姐,便是刚跟了郑王没多久,就被遣送走了的。

像这样的情况,就算再返回家中,也不可能再嫁到什么好人家了。

所以鲁小姐后来就出了家当了尼姑。

也算她有缘,居然跟了妙慧师太,十年后,接替了师太的衣钵,成了如若庵的庵主。

魏玳瑁听薛琬语气,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认识她们?”

薛琬笑笑,“不认识,听说过。”

这对姐妹都是夺嫡的牺牲品。

她转眼看了一下屋子里的这么多张年轻的面孔,再过十年,居然只有半数的人还在。

也是唏嘘!

她收敛了神色,对着魏玳瑁说道,“局已经布好,今日我们什么都不必做,只管看戏就好了。”

魏玳瑁点点头,“就是为了看戏来的。”

她四下张望,“福林公主会来吗?”

薛琬笑笑,“我们都这样想,公主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吗?”

她指了指外头,“你看,公主已经到了。”

福林公主地位尊贵,虽然还未有驸马,但她这身份,也不知道该算已婚还是未婚,甄国舅夫人不敢造次,索性将福林公主留在了自己身边。

公主也不客气,就在国舅夫人上首坐下。

她的目光透过院中的空地,与薛琬的遥遥对望了一下,然后笑着冲薛琬点了点头。

薛琬便对魏玳瑁说道,“好戏就要开场了。”

甄国舅夫人笑着对众人说道,“虽今日是我的生辰,但老实说,也不是整生日,原不该这么兴师动众的。”

她顿了顿,“但我想,好些日子都没有和老姐妹小姐妹聚过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大家见见才是正理。”

福林公主笑着点头,“正是这个道理。甄国舅夫人平素深居简出,就连我,也是好久没有见过你了呢。”

她淡淡抿了口茶,“人的感情啊,就像这杯茶,若是长久不联络,这难免就要淡了。所以,我接到甄国舅夫人的帖子,立刻就应下来了。”

甄国舅夫人不知道福林公主和甄国舅之间的恩怨。

虽然福林公主名声不好,但是人家是第一公主,深受皇上宠爱,她的面子,还不得不给。

所以,甄国舅夫人笑着迎合,“公主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极是的。”

福林公主看了眼四周,疑惑地问道,“咦?这么大好的日子,国舅爷怎么不在?”

甄国舅夫人隐隐皱了皱眉,不过片刻后就又展露了笑容,“他呀,不喜热闹,所以这会儿还在书房里呢。”

她忙道,“公主恕罪,我立刻派人去请他来。”

福林公主立刻说道,“那可不必了,国舅爷既然爱清净,就让他在书房里好好用功罢了。我只是随口一问,可没有什么紧要事要找他。”

她接着说道,“说起来,国舅爷可真是个楷模!连陛下都赞不绝口,好几次和我说,让我向国舅爷学习,他财力雄厚,却还是过着低调简朴的生活,实在是万民之榜样也!”

甄国舅夫人心里吐槽道,“简朴个屁,他只是把钱都花到了看不到的地方罢了,对自己的享乐如此大方,偏偏克扣着家里人的用度,这个不准,那个不让的。实在倒胃口!”

她嘴上可不敢这么说,笑着说道,“哪里哪里,公主这么说,可是折煞了他!”

甄国舅夫人环视一周说道,“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就开始今日的午宴吧!”

第385章 射箭

甄国舅夫人一声令下,侍女们鱼贯而入,琳琅满目的菜色便都上了桌。

薛琬笑着说道,“哇,这一桌山珍海味,可是匠心独具,规格还真高呢!”

看来甄国舅夫人心中不爽积蓄良多,这次是下足了劲头要好好发泄一番了。

魏玳瑁点点头,“所以,我们等会儿教训了甄国舅,其实也算是帮了甄国舅夫人的忙吧?”

她嘿嘿一笑,“我觉得,国舅夫人的私心里,最好甄国舅立刻就死了才好。”

反正也没有什么夫妻感情了。

若是甄国舅这时候死了,那么家里的所有财产,就都顺顺当当归了国舅夫人和她的儿子甄泰。

绝不会有半点幺蛾子。

薛琬笑了起来,“是呀,所以咱们不是给了国舅夫人机会吗?”

魏玳瑁猛然反应过来,“啊,琬琬,原来,今日咱们不是要自己动手,而是……借刀杀人?”

若不是怕动作太大惊动了旁人,她简直要跳起来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她一直以为杀招是在从南方选来的两匹瘦马身上。

这两匹瘦马,被培训良好,又与薛璃有几分神似,举手投足表情都是按着这种性子来培养的。

要迷死甄国舅,那还是很有把握的。

但是没有想到,薛琬居然将脑筋动在了甄国舅夫人身上。

真是……高明啊!

薛琬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好了,等着看戏吧!”

酒过三巡,甄国舅夫人笑着说道,“我难得办宴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弄,所以,酒宴过后,我设了几处玩耍的地方。”

她顿了顿,“这里不远处,就是一座戏台,我请了芳园的戏班子来唱戏。你们若是喜欢听戏的,可以过去坐坐,随便爱听什么,点就是了。这里撤掉之后,在院子里设里一个投壶的游戏,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倒可以玩玩这些练练眼。”

福林公主挑了挑眉,“国舅夫人想得倒是周到。”

她叹口气,“我前几日过寿,倒也准备了不少小游戏,只可惜,大家都匆匆忙忙走了,害我白准备一场。”

刚才还跃跃欲试的人们,听了这话,不由都低下了头去。

她们心里在想,等会儿若是表现太积极踊跃,会不会被福林公主记恨了去?

罢了罢了,还是去看戏吧!

听说福林公主最讨厌看戏,那肯定是不会在那的。

甄国舅夫人笑了笑,“公主,等会儿要不要一块儿去听戏?我今日花了重金让那芳老板亲自开嗓唱戏,必定十分精彩呢。”

福林公主打了个哈欠,“听戏?那玩意儿我是不爱的,太无聊。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在你家园子里逛逛呢。”

甄国舅夫人闻言,眼中笑意更盛,“那好,公主就在我家园子里逛逛吧!”

她连忙吩咐左右两位嬷嬷,“好好给公主带路,莫要怠慢了公主!”

午宴终于终了,屋子里的人听说福林公主要逛园子,都不肯与她遇上,纷纷都要去听戏。

薛琬和魏玳瑁笑着彼此对视一眼,“你说,是要去听戏,还是陪公主逛园子?”

魏玳瑁想了想,“还是去听戏吧!咱们不正是为了这个来的吗?”

薛琬微微笑了下,“可是,听戏可能会有些血腥。逛园子可就清明多了。”

而且,若是所料不差,等会儿戏台上可能会发生吓人的事情,若是在场,少不得要去京兆府被问话,算起来,也是多了一点麻烦。

魏玳瑁笑嘻嘻地说道,“还是去吧,那甄国舅那么可恶,我倒是想要亲眼看看他的下场。”

她毫不在意说道,“只有其他的,在现场的人那么多,谁还能怀疑到我们身上?再说了,这事儿原本就和我们没关系。”

只不过是做了个套,是甄国舅自己要往里面钻的,若不是他夫人推波助澜,那么结果就不会如此。

说来说去,和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算查到了她们身上,那也有什么?

薛琬便点点头,“你呀!”

她无奈地说道,“也好,福林公主不能去亲眼看到,咱们替她见了,也算是个见证。”

戏台设在不远处。

因为福林公主说要逛园子,其他人就都一窝蜂往那边挤。

当然,也是有许多真心想要看戏的。

芳官自己开了场子,当了老板之后,就不怎么唱戏了。

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告病养生,皇城中许多爱听戏的人已经好久都没有听到他唱戏了。

今日居然被甄国舅夫人请动了,这戏是必须要去听的。

甄国舅夫人似乎早有所料,戏台下方放满了座位,这么多人蜂拥而至,居然人人都还有位置。

可见,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番盛景。

她陪着几位年迈的太夫人坐在第一排。

身后则是几家国公府的夫人小姐们,以此类推,薛琬和魏玳瑁便只能坐在靠后的地方。

芳官儿先唱了一曲,引起了阵阵欢呼打赏。

他笑着说道,“接下来的戏,由众位太夫人夫人小姐们点戏。”

这也算是最近比较流行的规矩了。

点戏。

说白了,就是价高者得。

谁出钱多,就唱谁点的戏。

这满场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一连被点了好几个戏。

一一唱过。

最后一个戏,居然是《周处打虎》。

甄国舅夫人笑着说道,“这戏也不知道是谁点的,倒是有趣。”

人家都是听那花前月下故事,这偏偏来一出打戏,很是与众不同。

有小厮说道,“回禀国舅夫人的话,这点戏的没有留名,不过给的银子却是极多,足足两百两银子,就让唱这一曲。”

两百两银子……

这里面坐的都是不差两百两银子的人,但花两百两银子听一个曲子,还是有点奢侈的。

甄国舅夫人身边坐的这位太夫人就摇摇头,“过于奢靡了。”

甄国舅夫人笑着说道,“这么奢靡,那咱们更该好好听一听了。”

这戏是芳园的新角儿唱的,唱功很是一般,但那身段儿挺好。

尤其是演那老虎的,也威猛,像是喝醉了酒,在台上乱窜,却都被那演周处的给制住了。

台上一人一虎,正斗得难解难分,忽然不知从哪里又上来了一个穿着后羿衣裳的大花脸,从腰间掏出弓箭来,一声“呔,恶虎哪里跑!”就“嗖嗖嗖”对着那老虎连射三箭。

第386章 抵罪

老虎打了几个挺身,到底还是躺了下来,“死”在了台上。

台下看戏的人何尝看过这么热闹的“周处打虎”?不觉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到了曲终谢幕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老虎却纹丝不动躺着,后羿也不知所踪。

周处急了,连忙跑过去踢了老虎两脚,可是老虎却还是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四周围敲锣打鼓的都围过去帮忙,将那厚重的虎皮剥下,却只见那扮演老虎的人胸口好大一个血口子正在潺潺冒着鲜血。

周处过去探了探鼻息,惊叫跌坐,“啊,死人了!”

甄国舅夫人大好的寿辰,戏台上却死了人,这太不吉利了。

国舅夫人脸色一黑,连忙派人去查看。

管家拨开戏班子的人往里面一看,大惊失色,“国舅爷,国舅爷您怎么在这里?”

他连忙对外喊着,“快点去请太医!是国舅爷!”

甄国舅夫人闻言,急急忙忙跑了过去,却见那虎皮之下正是甄国舅的面容,她只觉得眼一黑然后就晕了过去。

在场看戏的贵妇人这才察觉不对劲,这是非之地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久留,见状,便都随着昏倒了都甄国舅夫人一块儿被人簇拥着离开了此地,只剩下管家处理后面的事宜。

薛琬和魏玳瑁对视一眼,都觉得国舅夫人挺高明的。

这一晕,后续的事情就什么都不需要处理了。

她低声说道,“我们也走吧,看看芳官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这次搭台唱戏,为了可靠,她让芳官儿卷入了这件事中,若是处理不好,可能要被牵连。

别看芳官儿在皇城的贵妇人中人气颇高,但涉及到了国舅爷的死,那没有人会给他出头的。

还是要早做打算。

离开了戏台不久,薛琬就看到外面的松树上挂了一只红色的锦囊。

她悄无声息地将锦囊收入怀中,到了无人处打开一看,果然是芳官儿给她留下的信号,“国舅夫人设计,已与她达成协议,按意外论处,当平安无事。”

薛琬低声对着魏玳瑁说道,“芳官儿无碍,那我们就放心离开吧。”

甄国舅风光得意了一生,应该是没有想到最后居然得这样一个下场。

福林公主设的局,他的儿子亲手将两个蛇蝎美人送到他身边,他的妻子将计就计,买通了外人以意外事件来将他谋杀。

而这一切,虽然不是她薛琬亲手做出,但却实实在在顺着她的心意在走。

算不算报了前世的杀父之仇?

薛琬摇了摇头,这都不重要了。

在前厅陪客的甄泰知道父亲出了事,火急火燎跑到了后院来。

甄国舅此时身子都凉了,请不请太医都已经死透了。

他此刻不知道心里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

死的人是他的父亲,还是这么诡异蹊跷的方式死的,论理,他应该怒不可遏,要揪出杀人凶手。

可是,心里却彷佛有一丝丝窃喜。

父亲一死,家里的财产毫无疑问都是他的了。

他再也不必在父亲质疑和不信任的眼光下生活,可以自由自在,想怎么玩怎么玩,反正家里这些产业,够他奢靡无度挥霍几辈子的了。

不过,在众人面前,戏还是要做足的。

甄泰哭红了眼睛。

秦王说道,“甄国舅这死得也太蹊跷了,怎么会披着老虎皮在戏台上唱戏?”

甄国舅身边的长随说道,“今日是夫人的生辰,老爷前几日就说要给夫人一个惊喜了,没想到……惊喜却成了惊吓。”

秦王挑了挑眉,“怎么说?”

长随回答,“老爷想在夫人寿辰时,亲自给夫人演一出戏贺寿。这周处打虎,是老爷钦点的。只因老爷不会唱戏,演个老虎不必发声,只要身段儿就可以了。”

秦王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至此,这一桩惨案似乎就要盖棺定论了。

甄国舅为了给夫人贺寿弄一个惊喜出来,自己花重金点了这出周处打虎,自己扮演老虎。

原本只是要给个惊喜,结果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居然冒出来了一个后羿,射出一箭,将老虎给真的射死了。

甄泰被这么一提醒,立刻问道,“那后羿何在?”

周围的小厮一看,戏班子的人都好端端在,但唯独却少了那个射死人的后羿。

这时候,在前面吃酒的京兆府尹程谨之也赶到了。

他立刻将戏班子的人都约束好了,分别问话。

得到的结果却是,这周处打虎是临时被点选的,他们也不知道甄国舅大人要亲自演老虎,原本演老虎的那位不知道何时被人绑了扔到了茅坑那里,是刚才才被甄国舅府的人发现了解救出来的。

周处也一脸懵,他完全不知道这出戏里什么时候还跳出来一个后羿。

因为后羿和他完全不是一个时代的人物,也压根不在一个戏里。

班主芳老板点了点自己的班里的服饰说道,“那后羿的衣裳也不是我们班里的,我们的后羿衣裳不是那个式样。所以,那个演后羿的应该是外头的人混了进来,和我们戏班子无关。”

甄泰十分生气,“歹人利用了你们的戏班子来害死了我父亲,你们却说自己不知情?”

他拔出腰间大刀,“说!若不从实招来,我要将你们全部都送去给我父亲陪葬!”

京兆府尹程谨之连忙拦住了甄泰,“甄公子,你此刻心里难受我们理解,但是要找出真正害死了国舅爷的人才行,否则拿这些无辜的人抵罪,岂不是让国舅爷在天之灵更加不安吗?”

他接着又说道,“再说,查案的事,就交给我们京兆府尹,您还是先过去看看甄国舅夫人吧,听说她晕了过去,现在还没有醒来呢。”

甄泰想了想,便对着程谨之说道,“那这里就拜托程大人了!”

他说完,便就急匆匆地离开,去看望他的母亲了。

秦王笑着对程谨之说道,“程大人你也真是迂腐,国舅爷死了,这么大的事儿,总要有人背锅,让这戏班子满门给国舅爷陪葬,这事儿就算是了了,甄泰心里也不会那么难受。”

他瞥了一眼跪了一地的戏班子,“不过是群蜉蝣,死了就死了罢了,还能落个清净,有什么不好的?”

程谨之眉心一跳,脸上却是带着笑容,“王爷此言差矣。我京兆府的职责是要找出真凶,替受害者伸冤,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只管找了这些无辜之人抵罪,那有违我京兆府的原则。”

他顿了顿,“王爷还请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给甄泰公子一个交代。”富品中文

第387章 头绪

程谨之知道,甄国舅死了,这件事必然要惊动陛下。

陛下对元后情深意重,爱屋及乌,对甄国舅这个妻弟也当成亲弟弟来看待。

不,陛下对甄国舅可比他对自己的那些个兄弟要好多了,哪怕是平王,也比不上甄国舅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陛下必定会让他查个水落石出。

与其如此,还不如先行调查。

趁着这会儿证据还新鲜热乎,先开始查证。

程谨之将戏班子所有人都一一问了话,口供都很统一,就是事先并不知情。

戏班子什么都不知道,就连甄国舅要扮演老虎哄国舅夫人开心一事也不知情。

他们原本演老虎的那位被人绑了丢到了茅厕。

按照甄国舅长随的说法,那是国舅爷要给国舅夫人惊喜,所谓惊喜,自然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才好。

长随也承认了,那个老虎是他叫人去绑的。

现在谜团就在那个后羿身上。

那凭空冒出来的后羿,到底是谁。

一般来说,戏班子的弓箭都是假把式,只是做个效果,根本不具备杀伤力。

但后羿的弓箭可是真的,一箭直接穿透了甄国舅的胸膛,将他搞死了。

这府里出事之后,家里的门都关紧了,四处都有人把守,这后羿应该还在府中。

而那把杀人的真弓箭,应该也没有机会带出去,所以,还是有机会找到那个后羿的。

程谨之连忙叫过长随来问,“叫上你们府里的人,跟我一块儿搜,那个杀害你们老爷的人应该还在这里。”

长随怔了怔,“不……不会吧?都那么久了,那人肯定趁乱跑了。”

程谨之怒道,“怎么可能,府门当时不是叫人关上了,谁都不允许走吗?”

管家上前弱弱说道,“有几位太夫人年纪大了,见了血光,身体不适,所以……所以公子爷就让人开门了。其他的夫人小姐们见状,也都不敢久留,都……都离开了。”

离开了那么多人,那后羿又不是傻的,必然也混在其中,早就溜走了。

程谨之大怒,但对着这些人又没法发火,“你……你们……”

他拂袖说道,“罢了,此事我会禀明陛下,我已经尽到全力,至于凶手,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此时,在太医的帮助下,国舅夫人终于悠悠转醒。

她挣扎着起身,在甄泰的搀扶下,又重新来到了戏台这边。

国舅夫人俯在甄国舅的尸体旁边,哭得差点又要背过气去。

甄泰红着眼圈说,“母亲,节哀顺变。”

甄国舅夫人这才抽抽嗒嗒地说道,“对,你父亲惨死,此刻我应当保重身体,找到那个真凶,为他报仇!”

她转身走向程谨之问道,“程大人,案子查得如何了?”

程谨之叹口气,“因为门户大开,让太夫人小姐们都离开了,我想歹徒早就混在其中跟着离开了。”

本来还是有希望找到后羿的,如今,可谓是希望渺茫。

甄国舅夫人叹口气,“虽然我们家里出了事,但那些太夫人们确实年纪太大身体也不好,若是拘了他们留在此地,到时候再出什么事,我们家可难辞其咎。”

她又问道,“那戏班子呢,他们都是清白的吗?”

程谨之点点头,“目前看来是如此。案发当时,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明。而且,这出戏确实不在他们的戏单之中。后羿的衣裳,也不是戏班子的,应该,是毫无关系,只是被人利用了这出戏。”

他叹口气,“不过,说起来,那凶手,应该是知道国舅爷要演老虎的人,否则,对方怎么知道那老虎就是国舅爷呢?”

国舅夫人眼底一片茫然,“连我都不知道国舅爷要演老虎博我一笑,知道此事的人就不多了。”

她对长随问道,“你说说看,此时还有什么人知情?”

长随想了想,说道,“国舅老爷前日带回来两位姑娘,这两日,他们三人始终在一处,恐怕那两位姑娘事知情的。”

国舅夫人皱了皱眉,“什么姑娘?我居然不知道?”

长随有些吞吞吐吐,看了甄泰好几眼才说道,“是……是公子爷送给国舅老爷的……南方来的佳丽。”

国舅夫人又是一阵头晕,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沉声说道,“将人给我带回来,让程大人审问。”

这边厢,国舅夫人和程谨之都觉得戏班子没有什么问题,将人给放了走。

那边,福林公主早在出事之时,也跟着那些太夫人夫人们离开了国舅府。

她的马车走到半路,拐进了一个没有人的院子。

马车停下,跳下来一个穿着后羿戏服的男人。

福林公主沉声说道,“你将戏服收好,放在这里,收拾干净了你自己,然后就走。这里是盘缠,你拿好,以后都不要在皇城出现了。对了,走之前,记得放一把火,将这里烧得干干净净。”

那人跪别了公主,“公主让我有机会替我兄长报仇,我已经十分满足了,皇城,这辈子再不踏足也罢。”

福林公主红了眼眶,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我给你的银子足够你在任何地方过富家翁的生活了,以后,你要放下过去的事,重新开始生活。”

她说完,将马车的帘子放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人按照公主的计划一一准备好,然后离开的时候放了一把火,等到烧得差不多干净了这才消失不见。

程谨之所料不错,陛下得知此事后龙颜震怒,立刻让程谨之进宫回禀。

陛下让程谨之办理此案,限期内抓到真凶。

并且,还让紫衣营萧然协助办理,务必一定要侦破此案,让甄国舅死得瞑目。

程谨之焦头烂额,那两个美人他也当着甄国舅夫人的面审过了。

地方,是秦王介绍的。

人,是甄泰亲自领回家的。

两个美人也只说知道甄国舅要演个老虎逗夫人高兴,其他的一并不知。

她们从南方而来,官话还说不圆溜,交流起来甚是费劲,但看那两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想来也不是能够拉得动弓箭之人。

甄国舅夫人说了,要为国舅爷积攒功德,所以也不肯滥杀无辜,问不出什么话来,便让人将那两个女子放掉了。

这下可好,此案一下子变得毫无头绪,居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才好。

正在这时,萧然带来了好消息,有人在城郊的废弃宅院里看到了后羿出没。

第389章 熬过

福林公主笑了笑,“甄国舅已死,大仇得报,我的心里也总算了了一块心结。狂沙文学网”

她眼波微转,柔声说道,“我今叫你们两个前来,一是为了道谢,二来也是想要辞别。”

薛琬一怔,“辞别?”

福林公主指了指在岸边垂柳下立着的沈巍,脸上的笑意浓得化不开来,“嗯,我和沈郎决定要离开皇城这个是非地,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生活。”

她低声一叹,“皇城虽然繁花似锦,但却虚假如同镜花水月,这样的子,我……有些倦了。沈郎出不好,又是这样的来历,若在皇城,我和他难有安宁。虽然我不在乎这些,但……”

公主抚了抚肚子,“我的孩子却必须要有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

薛琬知道,以陛下对福林公主的宠,必定是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声名狼藉的公主,一下子变成了金光闪闪的慈悲圣女,陛下已经喜极而泣。

如今她终于愿意嫁一个良人,不再过超脱世俗的子,陛下才不会在乎这个男人什么出呢。

给沈巍赐一个干爹,包装一份好来历,然后赐婚。

对一国之主而言,这简直再简单不过。

但难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公主和沈巍未来的生活。

皇城的人最好是非,最喜八卦,福林公主虽然是个清白的好人,但难堵悠悠众口。

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难免也会遇到那些暗地里说闲话的小人。

对沈巍而言,即便他贵为驸马,也一辈子都是公主的附属品,还要承受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这种感受并不好受。

所以,福林公主才决定,要远离皇城,去沈巍的家乡生活。

薛琬点点头,“这也是不错的。”

她原本也打算,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和萧然离开皇城。

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拼搏也好,努力也罢,奋斗了这么久,精心布置的一切,都是为了求一份安稳平静。

所以,她能理解福林公主的想法。

公主想了想,又低声说道,“你们两个不是外人,所以,我才说这些。”

她顿了顿,“皇兄的子有些不好,我怕他撑不了几年了。朝中的局势复杂万千,我和你们不同,在浑水之中,哪怕心中无志,也仍是局中人。我离开,不仅只是求平静,也是为了求生。”

魏玳瑁有些惊讶,“陛下他……”

她和洛川被成婚后曾进宫拜谢过陛下,当时看来,陛下的精神状态都很好。

居然只有几年命了。

薛琬却丝毫不奇怪,按照前世陛下驾崩的期来看,距今也不过就是三年多了。

三年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晃就要过去。

就像她,重生而来,居然也很快就要两年了。

福林公主嘱咐道,“你们两家还好,都不算在漩涡中心,只不过,仍旧不能大意。”

她叹口气,“如今陛下所剩的皇子不多,最有希望的,也不过就是秦王郑王和陈王三人。接下来,陛下病了的消息一传出,这三人怕是要动作不断,招兵买马那是必然的。夺嫡站位,是最危险的,若要保全自,那就要抽而出。”

魏玳瑁笑着说道,“多谢公主提点,不过我家一末代侯,也没什么好拉拢的。”

她有些担心地看了薛琬一眼,“倒是你父亲,虽然品秩不高,但在儒林之中振臂一呼,一呼百诺,怕是要成某些人的眼中钉。”

福林公主的目光也望向了薛琬,“我听说最近陛下频繁召见你父亲薛祭酒?陛下是我的兄长,他贵为人主,这辈子所有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所以……”

她没有多说,但相信薛琬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

果然,薛琬点头,“多谢公主提点,我知道了。”

福林公主的意思说,希望父亲不要违逆陛下的意思,否则的话,陛下雷霆怒火,必定要烧到他的。

从公主府回去,薛琬决定要找父亲好好谈一谈。

但薛长安到了该回家的点也都没有回来。

一直等到了天黑,这才一脸闷闷不乐地踏进了家门。

云姨娘体贴地盛了饭菜,伺候完薛长安晚膳,晓得他们父女有话要说,又贴心地退下。

薛长安神色倦怠,“琬琬,有什么话明再说,我今有些倦了,想早点去歇息。”

薛琬却道,“父亲,我只有几句话,说完您再歇息也不迟。”

她笑着走到了父亲后,替他捏起了肩膀,“父亲这是刚从宫里头回来吧?陛下又宣您进宫了?”

薛长安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薛琬笑着继续说道,“陛下想来又在暗示,想让您将在写的那本书的署名权让给他。”

薛长安怔了怔,“琬琬,你知道了?”

薛琬点点头,“陛下最近频繁叫您入宫,这不合常理,稍微有点常识,就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问道,“那父亲打算怎么办?”

薛长安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做学问的人,对待学问是一心一意的,分明是自己煞费苦心熬出来的心血,怎么能随意地对待呢?让我将署名权让给陛下,就等于让我将亲生的孩儿送给别人。我……做不到。”

他叹气,“可是,他毕竟是陛下啊,若是我敢不从,要了我的命还算是轻的。我的命也不算什么,我只怕他会牵连家小,害了你和琛儿啊!”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气节,宁死也要不屈。

可是一个父亲也有一个父亲的考量,自己的生死可以抛之度外,但儿女的前程和未来,他不得不仔细考量。

可恨陛下已经富有四海,拥有天下,却还要觊觎他区区一个教书匠的才华,让人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薛琬笑着说道,“父亲,其实我有一个法子,不知道您愿否一听?”

薛长安连忙一问,“我苦思冥想,都想不到一个两全的法子,你居然有办法,我自然是要听的。来,说与为父听!”

薛琬笑笑,“这国子监的祭酒,咱们不当了。父亲明就称病告老,著书立说,也不急于一时,这几年,您先将养体,如何?”

陛下只有三四年的寿数了,只要熬过去,还不是想写多少书就是多少?富品中文

第390章 鲜卑

薛长安摇摇头,“傻孩子,你还是将陛下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他苦笑起来,“你以为这个装病的法子我没有想过吗?不,陛下可不是那些好糊弄的人。这个当口给他装病,他一定会派了太医日夜蹲守,若是证实是假的,那就是欺君之罪。”

要是装病就可以解决问题,他老早就装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薛琬却道,“父亲,若是真病呢?”

她目光一沉,低声对这薛长安耳语几句,“您觉得意下如何?”

薛长安的脸色变了几变,但还是沉着脸点了点头,“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好一会儿,他脸上的表情却忽然松弛下来,笑着说道,“正好,云姨娘怀了孩子,等到孩子生下来,我也就有时间每日里玩孩子了。”

教书育人,原本是他的志向。

但为盛朝培育了那么多的优秀人才,如今,他也是时候退下来了。

他从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上下来,慢慢地降低自己在天下学子中的影响力,想来,以后盯着他的人也会少许多吧?

父女两个商议定了,便将此事定下。

薛琬离开父亲的院子时,遥遥向帝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如今虽然积蓄了势力,但若是要和陛下做对,那仍旧是以卵击石,脆弱不堪,一击即破。

所以,陛下暂时惹不起,也只能躲躲了。

第二日,薛三老爷在去国子监的路上忽然一头栽倒在大街上,当即就被人抬回了家里。

薛琬连忙央求靖宁侯去宫里请太医,陛下听闻此事,十分重视,派了太医院首座和黄李一共三位太医来茅庐看诊。

这几乎算是大盛朝最厉害的太医配置了。

三位名医分别看诊之后,共同作出了诊断。

薛祭酒大人这是过于疲劳之后血压上升太快,从而导致了颅内淤积淤血,由此引发了半身不遂。

三位名医在场,薛三老爷倒是总算悠悠转醒了,但却发现全身无力,彻底瘫软。

经过几日的诊断和治疗发现,双腿不利于行,右手也没有力气。

这种病症医书里也有过不少类似的案例,用药同时热敷理疗有一定效果,但完全恢复的少之又少,而且需要的治疗时间很长。

既然如此,国子监祭酒这个职位,薛三老爷自然是不能担任了的。

陛下一开始还怀疑薛三老爷是不肯将署名给他,所以故意装病。

但一连十几天下来,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轮番出诊,都是一样的结果,并且疗效不显,听说以后多半就是这么一个废人了,陛下这才勉强接受了。

唉,看来薛三老爷那书是不可能拥有了。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薛三老爷不写书,声望就不会继续涨下去,那他还能忍得!

如此,陛下就将此事丢开去了。

福林公主和沈巍的婚事果然十分顺利。

大约是因为公主腹中已经珠胎暗结,也并不想要什么十里红妆大婚天下。

陛下也怕肚子显了丢皇家的脸面,所以就让钦天监选了最近的一个好日子,将最爱的妹子给下嫁了。

福林公主提出要离开皇城,陛下思虑再三,居然也允了。

临行前,还特地封了沈巍一个闲散的勋爵,在江南赐下了府邸和田地。

公主是七月末走的。

七月流火,那正是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时候。

但福林公主和沈巍却走得决绝和干脆,离开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

魏玳瑁和薛琬送别公主后,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良久。

她叹息着说道,“送别,居然是这样的滋味。”

薛琬望着她笑。

心里却在想,前世的魏玳瑁,也曾在这里和家人作别。她如今终于懂得了当初家人的心情。

薛三老爷的病随着太医诊治略好一些了,但却还不能行走。

拿了薛琬“巨额”研发金的侯三公子,十分殷勤地来给薛三老爷量身定做了一辆手摇式轮椅。

本来嘛,薛三老爷身边有伺候的人,去哪儿也都有人抬着。

但这轮椅显然更加方便省力。

一个小厮就可以轻松地操控,带着薛三老爷满院子乱转。

为了方便只能左手使力的薛三老爷,侯三公子还十分贴心在左侧做上了控制台。

小厮若是不在时,薛三老爷靠自己的左手,也能略略操控轮椅。

装病是很痛苦的。

一个有手有脚什么都健健康康的大活人,忽然得跟个活死人一样生活,原本是件痛苦的事。

但因为侯三公子各种小发明,薛三老爷发现,这日子居然也过得有声有色。

嗯,再熬一阵子,等陛下彻底忘记了这茬,再慢慢恢复也不迟。

对于薛琬来说,迎面而来的所有危机,这一刻,彷佛都暂时消失不见了。

她难得有了轻松愉快的感觉。

自己的事忙完了,就得去做答应别人的事。

她找了个时间约上了萧然,一块儿去了远郊的龙虎拳馆。

拓跋祐看到薛琬上门有些百感交集,对于遥远的家乡,其实他印象并不深刻。

记忆里有的,也都是些不怎么美好的场面。

可是,父亲临终前吐着血对他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父亲让他杀回去,夺回本应该属于他的王位。

那王位,真的重要吗?

对拓跋祐来说,一点都不。

可是,父亲的嘱托却如同高山一般,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

鲜卑,他……真的要回去吗?

薛琬笑眯眯望着拓跋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对我来说,却是一个非常好用得力的助力,所以,于我而言,比起你回到鲜卑去抢夺那么一丁点大的皇位,倒还真不如留在这里,当我的左膀右臂。”

她顿了顿,“不过嘛,既然那是你的夙愿,我也曾答应过要帮你,我这个人说话向来算话,如今,恰好时机也对,帮你重返鲜卑,也算了了你的心愿。来,我问你,对于如今的鲜卑皇族,你知道多少?”

拓跋祐怔了怔,这些年来,他派回去打探消息的人,确实有不少,但可惜的是,那些人都没有再回来。

所以,他对鲜卑皇族的了解,和皇城每一个百姓都一样,所知不多,且都是从酒楼茶肆那种地方了解到的八卦。

他抿了抿唇,“你想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画春娇》,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91章 愿意

薛琬早就料到,拓跋祐对鲜卑如今的境况所知不多。

要不然,他应该早就已经断了重返鲜卑的念想,踏踏实实在盛朝当他的祐老板。

她同情地看了拓跋祐一眼,然后说道,“当年你的祖父冒顿单于听信奸妃谗言,废掉了你父亲拓跋桑的储位,迫使你父亲不得不自杀来保全你的生命,将你送出了国境。

你在死士的护送下,和亲卫们一起在大盛隐姓埋名,蛰伏于此,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实现你父亲的意愿,杀回去。

你可能知道,你的祖父冒顿单于,在废弃你父亲之后,又重立了储君,但后来,又再次废弃。

如此往复三四次。

后来冒顿被最后一任鲜卑太子,也就是你的二十一皇叔杀死。你二十一皇叔拓跋永登位,成了现在的单于。

但你不知道的是,如今鲜卑的朝政把持在丞相和大将军的手里,连拓跋永都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等到太子拓跋昌长大成人,他们就会将拓跋永废掉,立昌为君。

所以,现在的鲜卑皇室,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薛琬顿了顿,“你就算杀回去,将皇位夺取,等待你的也是一大堆麻烦的事。更何况,你这个前前前前储君之子,这个身份实在是不够看的,没法让你名正言顺地回去。”

被冒顿单于废立的太子太多了,论资排辈,也没法名正言顺。

拓跋祐沉声说道,“我知道你想对我说的,不只是这些。来,我听着。”

薛琬笑了起来,“你对我还挺了解。”

她点了点头,“没错。虽然你这身份不够看,但若你非要杀回鲜卑,夺取王座,如今倒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拓跋昌,并不是拓跋永的亲生孩子,他甚至都不是你们拓跋家的血脉。他是拓跋永的侧妃和丞相的私生子。

你只要利用这一点,回去拨乱反正,就可以将拓跋氏所有的力量集合起来,为你所用。

师出有名,又名正言顺,讨伐了丞相和大将军之后,这皇位你要自己坐,还是让给拓跋永,那都是你的事了。”

拓跋祐皱了皱眉,“你上次说,你知道丞相的秘密,原来就是这个吗?”

薛琬笑了笑,“这还不够是个大秘密吗?那些人之所以能够挾天子以令诸侯,不过只是因为拓跋常在他们手里,而拓跋昌是拓跋永唯一的血脉,当这血脉也破碎了,那他们还能做什么?”

她顿了顿,“你不要问我有什么证据,我远在皇城,哪里能够找得到你们鲜卑人的证据,这,就要靠你自己去发掘了。”

拓跋祐狐疑地看着薛琬,“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事实。”

薛琬歪着脑袋望着他,“你别嘴硬,你心里知道,我说的是事实。而且,只要你回去之后有心去找,自然也可以找到证据。”

她笑了笑,“好啦,我答应过你的事,会做到的。至于要不要杀回去,那就全凭你自己做主了,反正我该给你的报酬,也足够多,这些银子,应该也够你招兵买马回去收买人心的了。”

拓跋祐心里沉吟,确实,这几次跟着薛琬出去干买卖,收获都极大,他得到的这些银两,恐怕是整个鲜卑皇族都不可匹敌的。

坐拥这些巨大的财富,他就此安然过活,想必这辈子都可以生活得很好。

甚至还可以给他的子孙安逸的生活。

可是男子汉大丈夫,真的要在富贵温柔乡里度过此生吗?

他目光一深,低声说道,“多谢薛七小姐指点,若是事成,我拓跋祐答应你,此生只要有我在,有我的子孙在,鲜卑永远都为你打开大门。”

薛琬闻言,知道拓跋祐还是选择了重返家乡。

虽然可惜,但是却也不算意外。

安逸的生活自然让人舒坦,但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落叶归根,哪怕回去之后迎接他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但总算能够找到自己的根,或许还可以成就一番更大的事业。

她伸出手来,“相识一场,即是缘分。虽然之前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我想,我帮到你的地方更多,希望你以后想起我时,都是我的好处,不要再计较我的失礼了。”

拓跋祐笑了起来,握住了薛琬的手,“你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有趣的姑娘,若不是年长你太多,说不定我会……”

他没有说下去,反而看了一眼萧然,笑着说道,“我这一去大约是不会再回来了,往后余生,是否还能再得相见也说不定,在别过之前,就先祝二位能够幸福!”

薛琬满面笑容,眼中有化不开的甜蜜,“你真会说话!”

她顿了顿,“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我再送个消息给你。等你回到鲜卑之后,可以去找慕容松,他将会是你推翻丞相的最大助力。”

拓跋祐认真地向薛琬抱了一拳,算是谢过。

他并不知道薛琬一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少女,是如何能够知道连他都不知道的这些秘密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遇,他不想刨根究底。

他只知道,能被她选择,其实是一种幸运,他靠着这种幸运,解决了许多实际的困难,如今,居然还积蓄了可以杀回鲜卑的实力,这就足够了。

离开的时候,拓跋祐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只带回我从鲜卑带来的人,龙虎拳馆其他的人,我都给你留下。算是,对你的报答!”

薛琬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拉着萧然的手,一起上了马车。

天色逐渐暗了,西天的云彩绚丽婀娜,一如当初他们第一次从龙虎拳馆离开的那天。

那个时候,薛琬对萧然说,“十一,我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她问得漫不经心。

但他的回答却坚如磐石,“我愿意。”

薛琬想起来都忍不住要笑,她靠在萧然的肩膀上,用脸颊轻轻蹭他的脖颈,“十一,我们辛辛苦苦终于走到这里了,看起来好像风平浪静,但却蕴藏着无限的危机,你要不要继续站在我身后,做我最坚强的后盾,给我最温暖的拥抱,做我……一辈子的男人?”

萧然幽深的眼眸望着她,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水。

望着望着,他就吻了上去,“我愿意。”

第392章 请帖

拓跋走了,如他所说那般,只带走了他当年从鲜卑带到大盛来的部下。狂沙文学网

他将整个龙虎拳馆,以及后来倾心力培养的大盛人都留给了薛琬。

二十年前,他乔装从边境线上九死一生穿越而来。

二十年后,他又乔装从边境线上回去,只是这一次,没有九死一生,而是堂堂正正以商人的份回到鲜卑。

在踏入鲜卑国土的那一刻,他转回望,然后决然离开。

八月,陈王府传出王妃有孕的消息。

流水一样的赏赐从宫里出来,大张旗鼓地送入了陈王府。

这意味着,陛下并没有因为李丞相的事而迁怒陈王,反而因此对陈王妃越发怜惜。

皇城中百姓纷纷传说,这次,若是陈王妃一举得子,那陈王说不定就要上位,占据陛下心中的高位了。

薛琬听闻此事,心中早已毫无波澜。

她知道前世发生的事。

陈王妃确实怀孕了,但同时有了孩子的,还有崔丽丽。

但崔丽丽如今连个侧妃都不是,所以,她有孕一事,外人压根不知。

陈王面对陛下的反应,心中如同明镜,他知道,王妃这次得男还是得女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所以,他也主动隐瞒了崔丽丽也有孕之事。

他的打算很简单,两个女人怀孕的子相近,将来孩子诞生的子也差不多。

若是王妃生了儿子自然最好。

但若是王妃生了女儿,崔丽丽却生了儿子,便可将两个孩子调换,这样,王妃仍然有子,他在陛下心中的砝码也增多了。

当然,若是两个都生了女儿,那就只能说明他点背倒霉,没有这个运数。

但,陈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两个女人肚子里怀的都是男孩。

只不过,只有王妃的孩子安然出生了。

崔丽丽却在临门一脚时出了差错,生下了一个死胎。

也正因为此事,崔丽丽后来都无法再生育。

前世的陈王对崔贵妃如此盛宠不衰,多多少少也有这件事的影响吧。

当然,这是上辈子的事。

今生许多事都有了改变,连陈王都不再是从前的那个陈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与她毫无干系。

让她发愁的是另外一件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上次的劫难之后,襄阳王一家居然一扫之前的低调,忽然开始活跃起来。

从前连大门都很少出的襄阳王世子赵殊居然也入了国子监读书。

不仅如此,他还广阔交友,频繁出入于各种诗词歌会之中,因为生得风流俊逸,又才华横溢,不费多少时就成了皇城贵族公子中最受欢迎的人物。

一举取代了当年的李舒泽的地位。

襄阳王唯一的女儿长平郡主虽然没有像兄长那样活跃,但是她下月就要满十五岁了,雪花般的帖子也早就飞入了各府世家的手中。

这是长平郡主第一次出现在人前,又是她的成人礼,自然十分隆重。

但在这之前,襄阳王妃居然先给薛琬和魏玳瑁下了请帖。

这就十分扎人眼了。

薛琬看着桌几上的帖子皱眉好半天,一时也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

她低声说道,“襄阳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呢?”

襄阳王府忽然高调起来,必然会引起陛下和整个朝廷的注意,皇城的百姓也都盯着看襄阳王府的动静。

这时候,她和魏玳瑁两个收到请帖上门拜访,这实在太过打眼了。

她正在犯愁,果然魏玳瑁就带着请帖上门来了。

“琬琬,你说吧,怎么办?”

这请帖像是烫手山芋,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人家专门给她们下帖,若是不去,就太不给襄阳王妃面子了。

可是若是去,这真的太惹人注意了。

薛琬叹口气,“容我想想。”

她顿了顿,“襄阳王最近突然如此高调,想来是觉得从前隐忍,也未能替自己和家人免祸,倒不如活跃起来,将所有的事都摊在阳光之下。他整个人,整个家,都清清白白,明明白白的,那就再无人可以栽赃陷害他图谋不轨了。”

当金銮上,襄阳王吐血三升,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

陛下也不敢在此时对他有所妄动。

秘而不宣,隐藏自己,或许只会让陛下觉得对方隐忍有所图谋。

还不如敞开来,高调活跃,反而能让陛下安心。

这也是对的。

薛琬低声说道,“去吧。”

她转头对着小花说,“你去打听一下,襄阳王妃送帖子给我和玳瑁的事,知道的人多不多?”

小花不多时回来,“原来襄阳王妃不止给您和将军夫人下了帖子,她娘家的两个侄女,还有临安伯府的小姐,肃国公府的小姐也都收到了帖子。只不过这些请帖是分批次发的,您和将军夫人的先出来。”

薛琬沉吟片刻,想来襄阳王妃想要见的原只是她和魏玳瑁。

但想到了这样做可能会对她们两个造成困扰和烦恼,所以才又补发了几张帖子。

她点点头,“这样说来,襄阳王妃找我们应该是有事了。”

当郊野施粥,让她对襄阳王妃印象很好。

既然,对方执意想要见她,那这一趟是必然要走一次的了。

薛琬对着魏玳瑁说道,“明你且在将军府等着,我来接你一道去。”

魏玳瑁笑嘻嘻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对方有请,我们不去才是矫,反正大家都看着呢,还能出什么幺蛾子不成?”

她说完,便匆匆忙忙告辞,“我家洛川还在家中等我用午膳呢,我就不和你唠叨了,走了啊。明再见!”

小花望着魏玳瑁的背影目瞪口呆,“小姐,这……是不是就叫做见色忘友?”

不就是一个男人嘛,让他等着呗,居然连和小姐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就急着要走?

这也太不讲义气了!

薛琬笑笑,“人家新婚燕尔,正是最浓的时候,当然迫不及待见夫君去了,你也得有点同理心。”

她咳了一声,“还说人家呢,你以前追求那些小哥哥的时候,不也是火急火燎的,都不将我放在眼里。这会儿说什么见色忘友啦?”

小花严肃脸,“那不是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吗?我如今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再好的小哥哥,也比不上我家小姐!”

说罢,忽然想到有个半老头子约了她今谈事,她立刻说道,“哎呀,小姐,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富品中文

第393章 笄礼

第二日,薛琬从家里出发,绕到了洛川将军府,将魏玳瑁接上,然后再去的襄阳王府。

她的直觉告诉她,在她们的马车进入襄阳王府那条街的时候,就有无数双眼睛盯上了她们。

陛下对襄阳王还真的是很看重呢!

就那么多千机司的探子盯着,襄阳王还能整什么谋逆?笑话吧!

别的不说,她估计王府里面,陛下的人起码占了三分之二。

不过这样也好,她大大方方地应邀出现,大大方方地和襄阳王妃交谈,倒也不怕陛下因此对她有什么别的想法。

长平郡主亲自来迎。

她神情兴奋,却又有些胆怯。

看了薛琬好几眼,这才忍不住上前,小声说道,“姐姐,你们真的来了!”

薛琬笑着说道,“王妃发帖相请,我们怎么好不来?”

长平郡主脸颊微红,“其实是我缠着母亲非要让她这样做的,那日一别,我一直都记挂着两位姐姐。”

她看了一眼魏玳瑁,有些羞涩地说道,“我其实在家里闲极无聊,也有练习箭术,可是我的箭术不好,连只果子都射不中。所以,一直都想要找机会向两位姐姐请教呢。”

魏玳瑁挑了挑眉,“郡主难不成请我们二人前来,是来比箭术的?”

她摇摇头,“我最近在养手,拉弓这种事,不想做。郡主若是要请教,找她!”

养手……

薛琬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养手这个说法。请问,将军夫人,您的手怎么了?”

魏玳瑁瞥了她一眼,伸出自己的手来,在薛琬面前晃了晃,“你不觉得最近我的手又柔嫩了许多吗?”

她嘿嘿一笑,“我最近新得了一个方子,做出来的护手霜,可以保护双手,让手变得柔嫩又滑,还充满了香气。”

薛琬无语。

她叹口气说道,“好吧,女为悦己者容,我忍你。”

转身,她又对着长平郡主说道,“我箭术普通,但你若是真心求教,我倒是可以为你看看,告诉你一些经验。只是……”

薛琬话锋一转,“今日王妃邀请了,应该不止我们两人吧,还是等到有空的时候再说。你看如何?”

长平郡主点点头,“嗯嗯,我都听你的。”

很是乖巧柔顺的模样。

薛琬等人到了王妃的屋子时,果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有肃国公府的连氏姐妹,还有临南伯家的小姐,还有一对是王妃娘家的侄女儿,都曾见过,但不算熟悉。

王妃见薛琬和魏玳瑁来了,笑着说道,“今日请你们几位来,其实是因为我家长平不久之后就要过十五岁生辰,这是她的成人礼。但这些年来,她久居深闺,这满皇城的小姐们都不认识几个。”

她顿了顿,“她也不知道如今皇城时兴些什么,请诸位来,是想要请你们帮忙为这个成人礼出些点子,好让它能完满一些。”

连氏姐妹对视一眼,彼此有些厌弃地将眼睛挪开。

连大小姐说道,“皇城这些年来贵女及笄,大多数就是那样的套路,和从前没什么太大区别。不过,最近流行几道糕点,比较难做,若是到时能够餐几上能有,倒是会特别有面子。”

王妃闻言,有些惊讶,“哦,还有连贵女们都觉得难得的糕点?”

再难做的糕点,各家各府都有自己的点心师傅,那可都是能人巧匠,单独出去,都能撑起一个大酒楼的。

连二小姐终于不和自己的姐姐唱反调了,她说道,“对呀!皇城新近开了一家风格特别的酒楼,不卖酒菜,只卖点心和甜点,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饮料。

还别说,这些东西不仅长得好看,吃起来也口感特别,皇城的贵女们都爱去那儿呢。

不过,那边的点心饮料只准在店里吃,不准外带出去,也有人带了自家的厨娘上门,可是愣是吃不出那些东西的原料是什么来。

一般二般的厨子,肯定偷学不来那手艺。”

王妃有些犯难了,“那地方若是不准外带,那我倒是怎么能让人家给我们提供这么多的糕点饮料?”

临南伯家的女儿笑着说道,“我听说,上次汝阳伯夫人生辰,就是请了那店里的师傅亲自上门来做,不过想来花了不少银子吧!”

襄阳王妃点点头,让旁边的丫头记下,“若不是今日请了你们来,还真不知道,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她笑着又问道,“那最近还有什么时兴的玩意儿?”

连大小姐想了想,说道,“说起来,最近还挺流行射箭的。”

她指了指薛琬,“之前和北疆女王的人比试箭术,薛姐姐力定乾坤,赢了北疆人,让我们皇城贵女的士气大涨,后来大家都喜欢上了没事射射箭什么都。既是一种风雅,也是一种技能。”

长平郡主正愁没有机会请教呢,闻言拍手称赞,“太好了,母妃,咱们准备一个校场,到时候请各种姐姐们都去比试一下如何?”

王妃宠溺地点点头,“好好好,既然流行,那咱们就搞一个。你这么多年从未过过生辰,这次成人礼,母妃定然给你办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

她又问了一些,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满意地起来说道,“我去照看一下下人看看午宴准备好了没有,你们几个都是年轻人,自个儿在这里玩一会吧!”

长平郡主笑嘻嘻地将她的母妃推了出去,“母妃,有我在这里待客呢,您可放心吧!”

襄阳王妃本来就是希望女儿和这些贵女多相处,能交上朋友最好了,又有两个侄女帮衬,自然放放心心,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长平郡主笑着来到了薛琬身边,“琬琬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她紧接着说道,“其实我家里就有一个现成的靶场,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试试看?”

薛琬心里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王妃是有事要和她说,这才叫了她来。

没想到,却是为了长平郡主的成人礼操心。

不过,这样也好,

若是真的和襄阳王妃单独接触太深,她怕以后若是有事,她也择不开。

她这样想着,就笑了起来,“你去问问其他姐姐,若是她们可以,我便可以。”富品中文

第394章 服气

在襄阳王府,王妃娘家的朱氏姐妹自然都是听长平郡主的。狂沙文学网

连氏姐妹最喜欢闹,对薛琬又早就信服,当和北疆侍女比试那天她们也在现场,所以,听说又要箭还激动的。

倒是临南伯家的小姐有些拘谨。

薛家二房的六小姐薛璎定给了她的哥哥,她家和薛家算是姻亲了,以后和薛琬也要常走动的。

所以,她闻言看了一眼薛琬,“我不会箭,只有观看的份儿。姐姐若是同意,那就好。”

薛琬冲她笑笑,对这长平郡主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请郡主带我们去靶场吧!”

襄阳王府很大。

虽然襄阳王不受待见,但到底是亲王,份例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这府邸也是按制修建。

和别的王府不同,襄阳王府人口简单,王爷没有妾,只有王妃一个女人,和一对儿女。

也就是说,诺大一座府邸,只有四个主人。

那这住得就十分宽敞了。

亭台楼阁,大多数都是空置的。

连水池子都有两个呢。

襄阳王自己是个文弱书生,但是郡主小时候想要学箭,他还是特地辟出了一个靶场来,专门供女儿学习骑。

靶场大,很标准的规格,完全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样式。

听闻郡主要来比赛,也早有下人将这里准备好,弓箭都备在一旁。

长平郡主十分兴奋,叽叽喳喳和薛琬说个不停,“姐姐,这里的弓箭都是我父王花了重金买来的,每一把都是名匠所制,你试试看喜欢哪把?”

“姐姐,我其实技艺微末,不敢和你贸然比试。不如这样,我先演示一番,你帮我看看哪里不对?”

“姐姐,若是你不嫌弃我太笨,下次能不能也过来我家指导我一番?”

姐姐姐姐的,听得魏玳瑁都有些受不了。

魏玳瑁咳了一声说道,“琬琬,人家小姑娘那么真诚,你就给指点指点呗。”

她顿了顿,“郡主啊,其实,你也可以考虑换个人请教的。我呢,论箭术不比这人差。上次她能赢我,不过只是侥幸罢了!”

薛琬揶揄道,“你不是要养手不比吗?”

魏玳瑁冷哼一声,“我看人家小姑娘那么真心诚意的,你都不搭理人家,有点看不过去。”

她顿了顿,“怎么,你这意思是不服气我咯?正好,趁着今有靶场,咱们两个来比试比试如何?”

对于薛琬,魏玳瑁其实一直都是很心悦诚服的。

薛琬有本事,有能力,神秘而又无所不能。

可唯独这箭术,那可是魏玳瑁从小练习到大的,她一直对此十分自信,认为自己可不比皇城中那些将门贵女差。

事实也是如此。

皇城中经常也会有些类似的比赛,她哪次不是独占鳌头?

没想到这么多年打下来的坚实基础,就那么一次,落后于薛琬一点点,好了,就立刻一笔勾销。

在世人口中,皇城贵女中箭术第一人不再是她,而成了薛琬。

可薛琬分明才显露过才艺一次!

就那么一次!

说不定是靠运气赢的呢!

魏玳瑁别的上面都铁服薛琬,但唯独箭术,总有些不大服气。

薛琬知道她憋着小劲呢,也不和她嗦,“你想比,我们就比就好了,我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她这辈子虽然没怎么练过箭术,但前世的训练之艰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非人的。

那几年没没夜练习箭术,虽不敢说百步穿杨,但也到了奇准无比的地步。

没错,魏玳瑁练习箭术的时间是比她长,但是论密度,十个魏玳瑁也比不上她。

对此,她还是十分自信的。

她也丝毫没有想过在魏玳瑁面前藏拙。

对于真正的朋友,就应该要坦诚相待,若是她藏拙故意输给魏玳瑁,那才是对这份友最大的不忠。

所以,她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魏玳瑁也是如此。

长平郡主闻言眼睛晶晶亮亮的,“来人,准备弓箭,调校箭靶!”

薛琬和魏玳瑁对视一眼,两个人彼此都笑了起来,“来!”

弯弓,箭。

一连十下之后,自然有侍从去将纸靶拿来,开始计算成绩。

魏玳瑁的成绩很惊人,一共十箭,只有一箭偏了,其他都在靶心上。

薛琬就更吓人了,居然发发命中,没有一箭偏离的。

魏玳瑁本来觉得自己这次发挥已经很好了,算是超常发挥,这成绩,别说女子了,就是和男子比,也都算是佼佼者了。

没想到薛琬居然每发必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神手了。

她脸上有些惭愧,“我……”

随即,又爽朗地笑了开来,“你确实比我强,我承认我输了,服气,服气,五体投地地服气!”

薛琬笑了起来,“说实在的,你也很强,若不是你那么强,我也不可能超常发挥,出这样的成绩来。”

她握住了魏玳瑁的手,“玳瑁,你是我最强的对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魏玳瑁点了点头,“不,我们从来不是对手,我们只是朋友!”

两个人的目光望着对方,此刻,居然迸发出激烈的谊。

长平郡主看呆了。

连氏姐妹也感动极了。

这样美丽的友,多么让人羡慕。

她们也想要有这样比肩并立旗鼓相当的朋友。

然而,姐妹两个对视一眼,本来握紧的双手却又默契地松开了,“哼!”

薛琬笑着对长平郡主说道,“还比吗?”

长平郡主连忙摇头,“不,不比了!你们两个都是神箭手,我们看看就好,比不过。”

她顿了顿,大着胆子说道,“不过,有你们两个这样的神箭手在,今我一定要好好表现表现才行,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两位姐姐,一定要请帮我好好看看,我哪里有问题?”

郡主说罢,也拉弓箭,过一会儿侍从取来了纸靶,虽然只有两箭命中靶心,但是其他的几箭也都还在圈圈之内,并没有脱靶。

薛琬笑着说道,“郡主的箭术,已经算不错了,你这个年龄的男子,也未必有你这样本事。只不过,我看你开弓的姿势有所不足,若是能稍微改进,说不定还有更多进益。”富品中文

第395章 络绎

薛琬不吝赐教,魏玳瑁也尽她所能调教,如此几次之后,长平郡主的箭术果然比之前所有提升。狂沙文学网

郡主高兴坏了,若不是王妃派人来请这些小姐们要用膳了,可能还会继续耗在靶场。

就连其他几位不会箭术的姑娘也都跃跃试,跟着学了起来。

连氏姐妹说道,“等回去了也要让母亲给我们搞一个靶场,箭真的好玩,以后我们家里搞什么花会的时候,也要将这一项目列出来。”

习武强,箭也是六艺之一。

薛琬其实很愿意看到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可以将这当成一种兴趣好,她更乐意使之成为皇城女子的新门。

总比整天聚在一块儿说长道短跟个八婆似的说人闲话勾心斗角要强。

她笑着说道,“好了,我们莫要让王妃久等。”

襄阳王妃见这群姑娘回来了,脸上的表都高高兴兴的,心里也很开心。

她笑着招了招手,“来,吃饭了!”

今是襄阳王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待客,王妃可是非常重视的,准备的菜肴既名贵又好吃。

正好,这些姑娘们锻炼了一下都累了,也都饿了,这顿饭就吃得特别香。

饭后,王妃还准备了甜点。

虽然不及外头那家特立独行的店,但也是极佳的。

一直等到傍晚,王妃还准备留饭,这些姑娘们才连忙起告辞回家。

离开的时候,襄阳王不知道从哪里正好往回家赶,彼此见过礼打过招呼,这些姑娘们就还是回家了。

王妃的屋子里,襄阳王将门合上,低声问道,“今怎么样?”

襄阳王妃笑着说道,“一切都很顺利。”

她将今所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丫头夙愿了了,可高兴了呢,兴奋得不行。刚才还缠着要我认薛七小姐为义女呢!这孩子太天真了,我倒是想,但人家怎么会愿意?”

襄阳王府虽然最近开始,打算要高调做事了。

可是高调,并不代表着境况的改善。

实际上,王府仍然还是砧板上的鱼,哪一天陛下不高兴,那随时都有可能下一刀。

这样的襄阳王府,哪怕贵为亲王府,可是谁又敢攀上来呢?

她自己也不忍心害这些好孩子。

襄阳王也叹了口气,忽然又问道,“那箭术也比过了吗?”

王妃闻言脸色略有些沉重,她从里间取出了一张纸靶,铺开说道,“这就是那位薛七小姐出的。王爷还请自己看吧。”

襄阳王一看,眉头立刻皱起,“居然每发必中,这……这实在太惊人了!”

他长长吸了口气说道,“这等本事,就算是在骁骑营中,也能算得上神手了吧!”

王妃点点头,又问道,“王爷,您说,这位薛七小姐是不是就是……那位?”

襄阳王脸色肃穆,“不好说。不过,我觉得有可能。”

他压低声音说道,“那进你院中的箭,素问已经仔细检查推断出了轨迹,应该是在百步之外出的,能有这个水平的,非骁骑营中的高手不可。然而,我派人去探查过,那地方,在那个时间,只有一辆马车经过过。”

王妃问道,“那王爷如何判断箭的人是位小姐呢?”

坐马车的不一定是女人。

如今皇城的贵介公子,为了贪图省事方便,都喜欢坐马车。

襄阳王说道,“素问说,夫人的信纸上有胭脂香。”

他叹道,“骁骑营是陛下的人,没有人会帮我们的。所以,我才想到,是不是其他人。然后你那和我说,你和两个孩子出去施粥,遇到了这几个人的事。恰好我又听说了北疆侍女比试一事,就难免有些联想。”

王妃指了指纸靶,“但这可不算是什么证据。”

她顿了顿,“顶多也只能说明薛七小姐的箭术出神入化,是有可能做得到从百步开外箭,精准无误入我院中的。可是,她从未来过我们王府,又怎么会知道我住的地方在哪里?所以,我认为,恩公,还是应该在熟悉我们王府的人里找。”

襄阳王叹口气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想了想,“也罢,不管那位薛七小姐是不是咱们的恩公,但这姑娘却是十分有本事的,咱们既然已经决定要高调行事,以后两个孩子自然也是要交朋友的。长平能和薛七小姐做朋友,我觉得这件事不赖。”

恩公可以慢慢找,找到了有机会再慢慢还这份恩。

但孩子却是一天天在长大,她必须要有正常的朋友圈子,需要有可以一起玩耍的人。

长平毕竟是女孩子,女孩子之间的交往,就算将来他出了事,应该也不会波及到什么。

襄阳王和王妃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担忧。

王爷低声说道,“好了,既然事已至此,多想也没有益处,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王妃依偎在丈夫的怀中,“嗯,顺其自然。倘若我们如此,也还是要有祸事,那……那就是命吧!”

两人相互依偎,彼此取暖,却也更加心意相通了。

薛琬和魏玳瑁在襄阳王府比箭的事,很快就传扬了出去。

连氏姐妹可谓是这件事最大的传播者了,她们两个本来就交际面广,又嗓门大,所以,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整个皇城都人尽皆知了。

当,这两位在北疆女王面前狠狠涨了皇城贵女的脸面,所以,贵女之间,对她们都还颇为推崇。

经此一事,声望就更加到了极点。

于是,茅庐开始出现了络绎不绝的提亲者。

从前那些因为薛琬曾经退过亲就对她不屑一顾的高门大户,忽然之间,都将她看成了香饽饽,甚至还有些素来清高的门第。

媒人踏破门槛,给茅庐的清净带来了致命打击,也让某人的心思乱成了一团。

月黑风高夜,某人终于忍不住相思翻墙而来,悄摸进了薛琬的房间。

薛琬还未入睡,正合衣躺在榻上想事,猛然看到某张白玉团子一样的俊脸在面前晃,一开始还以为是在做梦。

她伸手去摸那张脸,有温度有弹,居然是真的,便笑了起来,“你来了呀!”富品中文

第396章 夜谈

萧然肤色很白,这一点像他的母亲。

哪怕在坊间流浪十多年,风吹日晒雨淋,但却天生有白嫩的好皮肤。

所以,在去京兆府之前,薛琬就教给了他如何将自己的肤色变黑的方法,他用得得心应手。

但这会儿出现时,却是本来面貌。

天知道他这几日憋坏了,这是夜里已经歇下,但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这才半夜三更跑来爬墙头的。

灰暗的夜色里,透着天边的月光,薛琬轻轻抚上他的脸,“你怎么来了?”

萧然一声不吭,就这样静静望着她,目光晶莹,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薛琬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这么委屈,是谁欺负了你,和我说,我帮你打他!”

萧然将头深深地埋在了薛琬的怀中,好半晌才抬起头来,“我……我要去郴州,找祖父说清楚。我要堂堂正正来跟你提亲!”

最近竞争对手实在太多了,而且实力大多都很强大。

他虽然笃信薛琬对他的情意,但自己的媳妇儿总被人惦记着,这感觉也很不爽啊!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不能再等了。

等萧家的人先来找他,自然是可以让自己处于上风。

可是自己主动现身去一趟郴州,难道还能少块肉?

他要尽快地明确自己的身份,找回自己的地位,然后堂堂正正地迎娶心爱的女子!

薛琬想了想,“也好。”

她忽然说道,“我听说我四叔曾经在郴州出现过,要不这次我们一起去,这样互相有个照应,做事可以顺利一些。顺便,我也想找一找我四叔。”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要知道了。

连澈曾经说过,她和他的重生并不是上天垂怜,而是四叔做法。

这术法开启了轮回之门,让她重新回到了家破人亡之前,挽救了家人,改变了一切。

所有的事都意味着,四叔寻道,或许真的寻到了他的道。

说是好奇也可以算是好奇。

但更多的也是因为她想念四叔了。

前世今生加起来,她有十几年没有见到四叔了。

而四叔,是她心里除了父亲之外,对她最好的长辈。

小时候,父亲常在国子监,回家了也是和母亲腻歪在一起,陪伴她的时间少之又少。

是四叔,带着年幼的她看戏逛街玩耍。

死后重生,她最珍视的家人中,四叔也是最重要的一员。

她,想要找到四叔。

亲口问一句你好吗?

亲口说一句谢谢。

哪怕这辈子的四叔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她就是很想要感谢他。

萧然本来还想要拒绝。

此去郴州并不是游山玩水,或许踏入郴州界的那一刻,就会陷入二叔布置的陷阱之中。

可以说,是危机四伏的出行。

但想到薛琬身负绝技,并不是寻常弱质女流,比起将她藏在身后,或许,她更喜欢与他并肩作战。

再说,她还有一手神乎其神的易容绝技。

她有足够的自保的本事。

关键时刻,还有自己以性命保护,此行,或许危机重重,但他发誓会让她平平安安。

所以,他便点了点头,“好,那我找个机会向陛下请去郴州。我们一起去!”

薛琬拍了拍枕边,“你过来坐会儿。”

萧然便听话地在她旁边找了个位置。

薛琬将头枕在了他胸口,有一搭没一搭地玩起了他的头发,“是不是最近皇城里的动静太大了,你有些着急了?”

她抬起头看他,“你是不是怕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很是担心?”

萧然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哪有贤淑的贵女说自己是煮熟的鸭子的?”

他顿了顿,却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我来之前特地看了看,你家的门槛却是比平时矮了。”

媒人疯一样地来说亲也就罢了,就连他身边交往的一些贵族公子,也开始张口闭口薛七小姐。

这让他心里颇有些发急。

薛琬笑了起来,“我也没想到不过只是比个射箭而已,居然能传得那样神乎其神。”

她摇摇头,“不过这样也好,声明在外,既是枷锁,同时也是一种保护。”

如今,她已经成了皇城贵女心中的楷模,众女追随的对象。

有了足够的威望。

像侯大小姐这样的人,就是心里再讨厌她,也不敢再明着来和她做对了。

省了很多苍蝇那样的小麻烦。

也是好事。

萧然笑了起来,“那是那些人太大惊小怪了,他们没有见识过你的本事。”

若是叫他们晓得,她一个美少女居然还可以半夜去乱葬岗挖坟,设计将摄政王的宝藏一锅端,还能将前朝哀帝陵宫中的财宝取得,那还不将下巴都惊掉?

不,不能让那些俗人知道。

他们只会觉得她过智近妖,那时就反而不好了。

薛琬又将襄阳王府的事和萧然说了一遍,“你说,那日的事,是真的巧合,还是有意?”

萧然笑着说道,“你管它呢!我们行事隐秘,也未曾留下把柄,就算襄阳王怀疑什么,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他顿了顿,“再说,我们是帮他,又不是害他。就算他知道了是我们做的,难道还会恩将仇报不成?别想太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事,等来了再说,我和你一起抵挡便是!”

薛琬其实也深以为是,“嗯,丢开去不想了,我现在也算得上是日理万机,太多事等着我去处理了,这种小事,还是不要想为妙。”

她打了一个哈欠,“天色好晚了,你要不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萧然的脸颊立刻浮上了一片红晕,“这……这……不太好……”

薛琬咯咯咯笑,“就只是让一片位置给你罢了,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又打了一个哈欠,“我好困,先睡了。”

说完,很快就沉沉睡去。

萧然微笑着望着她的睡容,睡梦里,这个女人褪去了所有的武装,变得温暖柔软,纯净得像一个孩子。

他低声呢喃,“好好睡一觉吧!”

等到她完全入睡,他这才悄然地起身,替她整理好被褥,然后才悄然离去。富品中文

第397章 启航

甄国舅已除,陛下那边又对“半身不遂无法动笔”且已经辞掉了国子监祭酒的薛长安无可奈何。

薛琬觉得,皇城这里暂时不会发生大事,所以便安排了一下,打算跟萧然一块儿去郴州。

弟弟薛琛如今在太学院读书,吃住都不在家。

太学院里大多都是她父亲薛长安的好友和后辈,对弟弟多有照顾,她也派了人暗中守护,应该安全无虞。

家里,薛三老爷并不是真的无法动弹,且还有骆真守着。

再加上那些守卫,将茅庐保护得如同铁桶,只要不是陛下命令羽林军强行闯入,就绝无问题。

不过,她还是不太放心,私底下又拜托魏玳瑁替她多多照看一二。

魏玳瑁一听薛琬要去郴州,立刻嚷嚷着要跟着一道前去。

然而,当她吵着要去的时候,忽然一阵干呕。

手忙脚乱一番之后,薛琬笑着对她说道,“将军夫人,为了您肚子里的小将军,您还是安生待在家中,长途奔波不适合您呢!”

洛川愣住,随即紧张地问道,“什么?薛七小姐,你的意思是,玳瑁她……有了?”

薛琬笑着点头,“嗯,刚怀上的。”

她瞥了一眼洛川,“你的准头倒是不错。”

这成亲也就是两月,立刻就让魏玳瑁怀了身子,可算得上是一发命中了,这才是神射手啊!

饶是洛川这样的北疆男子,听了这话也是满脸通红。

倒是魏玳瑁,完全不当一回事,还笑嘻嘻地拍着自己男人的肩膀说道,“废话,我男人,当然厉害了!”

不过,随即她就苦起了眉头,“唉,这娃也是太不给面子,知道老娘想要跟着琬琬去江南浪,这是不给我机会啊!哼,若是个女儿就罢了,若是个男娃,等他出来看我不先揍一顿!”

跟着薛琬混实在是太幸福了,奇遇不断。

上次去江南书院,随随便便就能撞进哀帝陵墓,弄走一笔巨款。

虽然她当时没跟着进去冒险,但是后来那巨款薛琬可也是分了她一份的。

这次薛琬和萧然一块儿去郴州,虽说是为了正名份的事去的,但以这二人容易遇到大事的体质,想必又会有奇遇了。

错过了,真是可惜可惜!

薛琬却认真对她说道,“你怀了孩子,就安生点,好好在皇城养胎,我还指着你平安诞下孩子,给我一个干娘当当呢!”

她顿了顿,“还有,我走了之后,皇城这里的事,就要都有你来帮忙看着了。小花虽然能干,但也不是万能的,而且她冲动,若是遇到事儿,不能冷静,你要帮我多管着点。”

魏玳瑁点点头,“你放心吧,我既然去不了江南,皇城的事就都交给我。”

她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最在意的是你的家人,放心放心,伯父和琛哥儿那里,我都会帮忙照看的。至于小花,我看那丫头也轮不到我来管吧!她若是有事,程大人必然会帮忙的。”

程大人?程谨之吗?

魏玳瑁看薛琬的模样,便有些鄙视起来,“你这个人,对下属也太不关心了。你说,你除了关心你的事业,有没有关心过笑话的日常生活状态啊?”

她嘿嘿一笑,“你怕是不知道,她和程谨之已经干柴遇到了烈火,两个人早就烧起来了吧?”

薛琬还真的不知道。

她微微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小花自从上次被英俊小哥哥甩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花痴的时候。

她还以为这丫头经过那么多次的情伤,暂时闭关修炼,将男女之情先行搁置,先搞事业,再搞对象呢。

谁知道,居然和程谨之两个人暗度陈仓了?

魏玳瑁拍了拍肩膀,“你看看,你还不如我关心小花。”

她摆了摆手说道,“程谨之别看是威风凛凛的京兆府尹大人,但对你家小花可是言听计从。有他在,小花吃不了亏。你就放心走吧!”

薛琬笑了笑,“嗯,有你们这些神人帮衬,那我就真的放放心心去郴州了。”

她想到之前去江南书院时曾经路过郴州,那地方可不让人省心。

此去,真的可以称得上危机四伏,说不定还没有到郴州,就会遇到危险,也是有些发愁。

她必须要先做好完全准备,这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想到这里,她便告辞。

魏玳瑁也不留她,如今的薛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她除了帮她照顾好皇城的家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为她做的了。

萧然这边也很顺利。

他如今是陛下十分看重的紫衣营统领。

紫衣营虽然是陛下亲自指挥的,但主要职责,还是对外。

最近没有什么外交事件,更没有什么大型活动,所以紫衣营的业务并不忙。

萧然借口郴州祖父生病,想要回去看望祖父,这是人之常情。

人家也是有假的,告假回乡,没有理由反驳。

正好,陛下听说江南有位医圣,医术颇为了得,想到自己的病症,虽然太医院都觉得有些棘手,但民间或许能有什么能人偏方呢?

所以,陛下虽然准了萧然的假,但却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找到医圣,并且带回宫来。

有了陛下的任务,萧然就不算是因私回郴州,而是带着钦命出公差了。

出公差,有陛下的任务在身,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萧然便大大方方地征用了侯三公子最新制造的改良版气垫船,带上了随从,和乔装改扮成他弟弟萧煦的薛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当然,还有个甩不掉的尾巴,那就是侯三公子。

侯三公子跟着萧然去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

这是改良版气垫船首次出航那么远的地方,他作为技术支持,是必须要全程监控的,若是遇到什么问题,也需要他去解决。

这理由无可挑剔。

萧然无法,便也只能让他跟着。

薛琬偷偷地问道,“侯三哥,你非要跟着我们去江南,是为什么呀?”

侯三公子小脸微红,有些害羞地绞着手指,“上次我气垫船试航的时候,不是也去的江南吗?就是你去江南书院接你弟弟那次。我……我遇到了一个姑娘……”富品中文

第398章 拜帖

原来,上一回气垫船首航江南,侯三公子亲自监督。

大概也是在郴州附近,遇到了翻船事件。

当然是其他船只翻了,他见义勇为将个落水的女子给救了出来。

那女子是郴州人士,说起来还和萧家有点关系,是萧家三房夫人的娘家侄女。

姑娘姓方,原本是要坐船去外家的,没想到这才刚出发没多远就出了意外翻了船。

好在遇到了侯三公子一行,这才得救了。

他们的船翻了,便只能在侯三公子的气垫船上歇。

侯三公子端茶送水勤快,还特地将人送回了郴州方家这才算数,一来二去,和那方小姐也算是有点意思。

只不过,他到底有皇命在身,不敢久留,只给方小姐留了一句他日再见的话,就回转了。

这次恰听说萧然和薛琬要去郴州,又勾起了他一桩心事,便死皮赖脸找了各种理由也要跟来了。

薛琬笑了起来,“侯三哥你一把年纪了,确实也到了该娶媳妇的时候,嗯嗯,那就一起来吧。”

其实,侯三公子跟着也未必是件坏事。

人家是镇国公的儿子,又在工部有重任,不管改朝换代,这样有本事的人都会得到重用。

有了侯三公子在,此行说不定能顺利一些。

侯三公子笑着说道,“我原本也不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说实话,我还未到三十,我都觉得自己还是个男孩子呢!”

他挠了挠头,“不过,现在我知道,原先不急,只不过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我现在有了心仪的女子,真迫不及待想要将人娶回家。”

薛琬这有些惊讶,“娶回家?”

她问道,“你此去莫不是要去提亲的?你父亲母亲可准了?”

侯三公子脸色微红,“我想要娶的女孩子,父亲怎么会不准?至于母亲……”

他的目光却隐约有些失落,“方家只是江南的普通世家,并不是什么显赫门第。我想要娶方姑娘,恐怕正中母亲下怀。”

镇国公夫人不是侯三公子的亲生母亲。

哪怕从小就养在身边,可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

镇国公夫人从来没有将侯三公子当成儿子看待,她眼中,侯三公子一直就只是她所出的两个儿子的竞争对手罢了。

所以,竞争对手自降身份低娶普通女子,她又有什么不乐意的?

还能落个宠爱孩子的名声。

薛琬轻轻拍了拍侯三公子的肩膀,“你也是不容易。”

她顿了顿,“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看,这不就让你如愿可以娶到心爱的女子了。若是换了别的人家,这门亲事,是不可能的。”

堂堂国公府的儿子,又是大有前途的,就算公主郡主也是配得的。

家族不可能允许他娶一个普通世家的女子。

这么一想,倒也是。

侯三公子转而笑了起来,“嗯,凡事都要往好处看,这样心情才能每日都愉悦,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长长叹口气,“人活一世,不过如此,还是顺心最好了。其他的,都是浮云。”

薛琬瞥了他一眼,“你这话说得,好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似得。侯三哥,你也不过就二十几岁,按着你从前那沉浸在发明创造中的时间,你还真的是个未经世事的男孩子呢!”

侯三公子嘴角有一丝苦涩,“你不知道的……有些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正在这时,舱内的萧然撩开珠帘走了出来,“在说什么呢?”

薛琬笑着回答,“喜事。”

她约略将侯三公子和方姑娘的事说了一下,“方家,你了解吗?”

萧然点点头,“方家,是我三婶的娘家。我家里出事时,三婶进门也不多久,不过她倒是对我和我母亲很好的……”

他拍了拍侯三公子肩膀,“方家能教出我三婶那样的人,想来家教不错,我也相信你的眼光。这样,既然我们都是冲郴州去的,那到时候我们也还在一处活动好了。”

侯三公子咧开嘴笑,“那是当然,我来的时候就打算好了要缠着你们,你们难道还能甩脱我不成?”

他指了指男装打扮的薛琬,“你这扮相不错,难道下了岸,也要这样行事?”

薛琬笑着说道,“嗯,那是当然。要不然我一个年轻姑娘家,跟着他就这样走南闯北,该有多难听的闲言碎语出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以后,侯三哥还请叫我萧小弟。切莫忘记了啊!”

侯三公子连连点头,“好好好,萧小弟,我不会忘记的。”

三人又在船头聊了一会,直到小厮来请吃饭,这才进了船舱。

改进后的气垫船比之前更快,原本十天的水路,一下子缩短到了九天。

一路风平浪静,很快就到了郴州城。

刚靠岸,果然就遇到了要收靠岸费的。

不过这一次,薛琬觉得没有必要和那些人在这里就起冲突,花一点银子而已,能悄咪咪地进村就最好了。

免得闹得动静太大,让萧家的人早有准备,那就不好了。

交了五十两银子,这才算是安安生生上了岸。

薛琬三人在码头上买了三匹马,打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直接就去往了建宁侯府。

门子一开始十分倨傲,“没有请帖?你们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建宁侯府是你们随便想来就来的地方?走走走,不见!”

萧然倒也不恼,从怀中取出一张深紫色的帖子,“这是我们的拜帖,还麻烦小哥给通传一下。”

门子抖着脚,漫不经心地将帖子打开,看到烫金的几个大字,“紫衣营统领”。

“紫衣营那是什么地方?别不是你们自己瞎编的吧?”

他顺着那几个字往下看,看到了名字“萧然”。

萧然是何许人,或许这几年没有人敢再提了。

但这门子却是府里的老人,他太知道萧然是谁了。

门子的身子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萧然,仔细地认了一认,脸色越发变化。

他哆哆嗦嗦地问道,“是……是大公子?”

萧然冲他笑笑,“老何,别来无恙。”

门子彷佛被雷劈了一般,脸色铁青发紫,窜窜跳跳地就往里头赶去了。富品中文

第399章 病榻

不一会儿,建宁侯府萧家的大门就被打开。

从里头出来一位穿着深蓝色锦袍的老爷,他看起来三十六七岁的年纪,样貌英俊,和萧然有几分相似。

薛琬认得,这应该就是萧然的三叔萧恕。

这三叔虽是庶出,但比起和萧然父亲一母同胞的二叔来说,对长房却更体贴关怀。

当年萧然的父亲去世之后,二房威逼萧然的母亲,当时,连建宁侯都装聋作哑,唯独这位三叔肯挺身而出。

这萧恕,也是之前见过的萧照的父亲。

萧恕仔细打量了萧然一番,很快眼眶中就泛起了泪光,“你是……然儿!”

他上前一步扶住了萧然的肩膀,“没错,你就是然儿!好孩子,你居然还活着,还活着,真好!”

当年萧二叔派去追杀萧然的人,虽然并没有带回他的尸体,但一个年幼的孩子,从那么高的悬崖掉落,却是许多双眼睛都看到的事。

没有人认为,经历这样的事,萧然还有机会存活。

所以,萧家所有的人都认为,萧然已经死掉,长房彻底无承接,二房的世子位才能那么稳妥就到手。

当然,萧然如今出现,其实也不能改变什么。

毕竟二房已经当了十几年的世子,老侯爷早就不管事了,整个萧家可以说都掌握在萧二叔的手中。

萧然的回归,确实是一道惊涛。

但,惊到的人心里面的波浪,对于大局,其实已经没有太大影响了。

萧恕仍然很高兴。

他虽是庶出,但长兄在世时却从未低看过他,不论何事,都将他看得和二哥一样重要。

长兄死后,长嫂是如何被逼死的,其实他也知道。

只不过他身份如此,根本没有能耐做些什么。

他只是没有想到,二哥居然如此虎狼之心,连年幼的侄儿都不放过。

当年得到萧然跌落悬崖的消息后,他醉酒三天三夜,痛斥自己的无能。

今日乍然看到萧然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出现,心内五味陈杂,既有内疚,又有惭愧,但更多的是高兴和欣慰。

一个年幼孩童,在外头要存活,是十分艰辛的。

但既然他活了下来,衣锦还乡,那定然说明这孩子有非同寻常的本事。

果然不愧是长兄的血脉!

萧然的目光里也犯着晶莹的泪光,但他比起情绪毕露的三叔来说,却多了几分沉稳和淡定。

他对三叔没意见。

当年的事,和三叔没关系。

而且,他也知道以三叔的立场和能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但此刻却不是互诉衷情的时候。

这建宁侯府,看起来开阔明朗,但从这里开始走过去的每一步路,都危机四伏。

亲情,等到他确然安全了再说吧。

否则,也只是连累三叔罢了。

萧然淡然地笑着,“三叔,好久不见,您的腰已经治好了吗?”

萧恕有些感动,“好多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记挂着我的老腰,真是好孩子。”

他拍了拍萧然肩膀,“你来得突然,也有些不巧。今日,你二叔不在。”

萧然笑了笑,“我原本就不是来见二叔的。”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这仇恨,他自然是要报的。

但不是今日。

所以,萧二叔不在倒也不算坏事,避免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也怕自己面对真人的时候控制不住情绪。

他此行是有目的的。

绝不能因为忍不了一时之怒,而坏了他的大事。

至于报仇?

有的是他雪恨的时候。

萧然目光微动,低声问道,“祖父呢?”

萧恕的脸色有些微微变化,他叹口气说道,“父亲他……父亲他最近身体欠佳,这几日,病得越发重了。他睡着的时候多,醒来的时候少,这两日就更……”

他摇摇头,“你既然来了,就去他屋子里看看吧!说不定等他醒来看见你,一高兴,病情就能好转了。”

萧然眼神一深,点头说道,“好,有劳三叔带路了。”

萧恕看了一眼他身后二人,问道,“这两位是?”

萧然忙道,“这位是镇国公府的三公子,这位是我在皇城认的义弟,他们两位都是陪伴我共同而来。”

萧恕心内微讶,不过也还是没有说什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就请几位随我来吧。”

建宁侯住的地方叫住梧桐苑。

大概是久病的关系,还未踏入,就闻到了好浓的一阵中药味。

薛琬微微皱了皱眉,她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

但究竟是什么,一时之间,她却也说不上来。

她轻轻扯了扯萧然的衣袖,低声说道,“这药味有点不对劲。”

萧然眉头一皱,很快就又舒展开来,“嗯,我知道了。”

到了建宁侯的主屋,萧恕有些为难地说道,“家父重病,大夫说,要安静,不宜有太多人去看望。两位不如随我去旁边的花厅坐一坐?”

侯三公子觉得自己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点点头,“也好。”

薛琬却道,“萧三老爷,在下曾跟着太医学过一些歧黄之术,虽然学艺未精,但或许也能帮上一二。”

萧然点点头,“三叔,我义弟颇有些天分,让她看看祖父的病情也好。”

既然萧然都这么说了,萧三老爷自然也没有办法再反驳。

他点了点头,“也罢,那你们两个就随我进去吧。”

屋子的药味更浓了。

此刻虽然是大白天,但因为门窗紧闭,所以屋子里的光线很是昏暗。

薛琬皱了皱眉,病人需要的是新鲜的流动的空气,但这家人却将建宁侯放在这种密闭阴暗的环境里,似乎有些不大妥当。

不过,她也没有准备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来。

还是看看再说。

建宁侯静悄悄地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他一动也不动,就好像失去了气息的木雕。

年过七十的老人了,皮肤是干瘪的,许久未晒过阳光,让他显得苍白如同纸张。

八月炎热的天,这屋子里却连块冰都没有。

一进去就是一股热烘烘的气味。

再加上浓重的中药味,让人觉得浑身都不舒坦,头晕。

薛琬看了一眼萧然,他的眉头也越来越紧了。

她低声叹口气,上前一步坐在了建宁侯的榻前,伸出手开始把脉。富品中文

第401章 易第容

萧然眼中的泪光更盛,但他却强自忍住。狂沙文学网

他对着建宁侯说道,“祖父,您病重需要静养,但这里却不适宜养病。您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话音刚落,萧三叔就一脸惊恐,“然儿,你要带父亲走?”

他连连摇头,“这万万不能!大夫说,父亲的病已经侵入到五脏六腑,如今他只能躺着才休养,万万不能跟着你长途奔波,这会要了父亲的命的。”

薛琬冷笑一声,“建宁侯的病确实有些棘手,五脏六腑,都被入侵。但哪个庸医说,他只能躺着?”

她指了指这沉闷不见阳光的屋子,“他若是继续待在这地方,才会要了命。跟着我们走,说不定养几年,体就能大好了。萧三老爷,您信不信?”

萧三叔一时怔住。

他虽然是庶出,享受的父并没有比两位哥哥多,但对父亲还是很有感的。

感上,他也希望父亲可以赶紧好。父亲好起来,说不定还可以阻止二哥,否则的话,这家里由二哥一意孤行,说不定真的要出岔子的。

但理智上,他也知道,若是此时,趁着二哥不在,他让萧然将老侯爷带走,那二哥一旦回来,就要拿他问罪。

二哥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狠起来六亲不认,真的能弄死他们全家。

建宁侯见这个优柔寡断的老三没了主意,眼中顿时有些失望,“老三,我想要跟着然儿离开这里。你现在只听你二哥的话,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吗?”

他沉沉叹口气,“我子已经成这样了,你二哥,我是阻止不了他了。但我想,然儿可以!”

自己的儿子干了些什么事,老侯爷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他这些年来体不好,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的人,大部分都被老二给买通了,只剩下一部分忠心的,也被老二以各种理由发配得远远的。

如今,他在这建宁侯府,只是孤家寡人一个。

要不然也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可恨这老三,到这种时候还在犹豫不决。

萧然对着萧三老爷说道,“三叔,眼下这形,您还看不出来吗?二叔将祖父困在这里,明着养病,其实就是软。甚至,他想要慢慢地将祖父蹉跎而死。”

他拳头紧紧握住,“二叔就是这样,为了权势,连骨亲都不顾。从前弑嫂杀侄,如今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容不下了。”

薛琬紧接着问道,“萧三老爷,您说,一个连亲生父亲都要害死的人,还能容得下同父异母的庶弟一家吗?”

她冷笑,“这些年来,他做了什么,你可最清楚不过了。如今还需要用人,自然要留你。但将来一旦他不需要你了,你随时都可以成为他砧板上的鱼。不仅你,还有你的妻子儿女,都要死!”

萧三老爷脸上满是痛苦,这一点,他何尝不知道。

但与虎谋皮,却是不得不做。

他看了一眼萧然,又看了一眼精神显然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好的老侯爷,终于下定了决心,“今二哥去府衙有要事,我……我帮你们离开!”

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然儿回来的事,肯定有人去府衙通报了,我也说不准二哥会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若是要走,你们还要尽快!”

萧然感激地说道,“多谢三叔!”

萧三老爷叹口气,“这些年二哥作恶,我虽然心里不愿意,但却还是成了他的帮凶,我死不足惜,可是,我的孩子却是无辜的。”

他对着萧然说道,“然儿,我膝下只有一子,也就是你的三弟萧照。他……希望你能将他带离这个是非地。”

萧然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三叔,一定会保三弟周全!”

他知道,他带着祖父离开之后,三叔会面临什么,或许真的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薛琬却笑着说道,“别说得好像临终托孤一样,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她看了一眼萧三老爷,“你去找个和建宁侯量相仿的人来。”

萧三老爷有些奇怪,却还是照做了。

来的是马房的一个老李,对老侯爷十分衷心。

他原本以为是要替老侯爷赴死,所以从容不迫地向老侯爷跪下,“当年我差点饿死在街头,是老侯爷救了我,还将我带到府里,给了我一份差事,我才能活到今。我这一生,也活够了,老侯爷,您出去了之后,一定要好好养病,早恢复健康!”

薛琬笑着说道,“老人家,别悲观。我只是要将你易容成老侯爷的模样,今之后,你替老侯爷躺在这里。”

她顿了顿,“我的独门秘药,不用特殊的药水卸妆,可以维持一个月的时间。我向你保证,这一个月内,我们必然会重返建宁侯府,将你安然无恙地救出来!”

说罢,她便让老侯爷和老李换过了衣衫。

然后将老李易容成了老侯爷的模样,再让他躺在了病榻上。

她笑着说道,“反正老侯爷整都是昏睡,所以你就算醒了也不必开口说话。老人家,就这样忍耐一段时吧!”

萧三叔看得目瞪口呆。

薛琬也不怕他看,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替老侯爷易容成了老李的模样。

她柔声对着老侯爷说道,“您现在子虚弱,我给您一颗药丸,可以让您暂时可以站起来。等出了这侯府的门,您再好好休息。”

老侯爷接过药丸一口吞下。

薛琬倒是笑了起来,“您就不怕我给您的是毒药?”

老侯爷笑着说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孩子,若是你有心要我死,那又何必费劲,就这样任由我在这里,顶多也就拖一些时我就要死了。”

他慈地看了一眼萧然,“再说,你是我孙子带来的人,怎么会来害我呢?”

过了一会儿,他果然觉得浑充满了力量,居然可以下行走。

老侯爷十分欣喜,“我……我能走了?”

薛琬点点头,“嗯,不过这只是将你的所有力量汇集在一起,并不是您的病真的好了。一时之力,还是需要好好养病才能慢慢地好。”

她转头对着萧三老爷说道,“我们走了,接下来的事就都交给您了!您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推得干干净净,难道萧二叔还能因此杀了你?他也不敢的。”富品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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