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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璃狐涂》


第十五章:爷今儿就要吃你,爷今日改吃素!

阿璃眨了眨眼,嘴唇轻启,尚未张口。

清扬“嗖”站起身,拱了个手,一把抓住阿璃的手腕,道:“不好意思,突然想起家里锅上煮着东西,告辞了。”

这一路上,清扬若有所思,几次欲张口问阿璃,又看了眼身边。

算了,还是回去再说吧。

回到客栈,清扬将门一关,表情异常严肃,望着阿璃道:“你倒是好好给我说说,你成天都听了些什么?”

阿璃一脸莫名其妙,反问道:“你一直都跟我在一起,我听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清扬哂笑道:“莫说他们了,纵然是我活了近一万岁,也是从没听说这人间戏本子,是有哪一段还讲断袖的!”

阿璃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清扬的眼睛问道:“断袖?何为断袖?”

清扬一愣,反口问道:“你不是说你知道吗?”

阿璃想了想,又道:“那位姑娘告诉我:他们说的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人。我想应该就是戏本子里说的,穿梭于烟花之地,终日沉迷女色,寻花问柳之人。”

清扬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你以后还是少听些戏本子吧。”

阿璃又上前一步,直视清扬逼问道:“为什么!我这狐生就剩这点爱好了,你也不许?”

清扬正愁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阿璃却再上前一步,逼问道:“你刚刚说的断袖又是什么?”

清扬转过身,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到嘴边回避道:“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要问了。”

阿璃转到清扬面前,抬手一拍桌子,中气十足的扬声娇喝道:“快说!”

清扬一口水呛着,咳了半晌,一脸幽怨的眼神看了看阿璃,再往旁边迈出一步:“都说了,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谁料他退一步,阿璃便进一步,清扬无奈只能以进改退,可无论阿璃如何撒娇卖萌,清扬都不肯说,直将他逼到退到退无可退之地。

清扬脚跟磕到床边,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床边,昂头看着阿璃气鼓鼓的模样。

焦头烂额道:“姑奶奶,你不要问了,能告诉你我肯定就跟你说了。”

阿璃双手叉腰气呼呼的,威胁道:“你到底说不说!”

清扬抬起一只手扶额,难道真让他告诉阿璃这世上还有一种人便是男人与男人?!

下一刻,阿璃一把将他推倒按在床上,两下爬上床骑在他身上,两只手抓着他的手腕摁在耳边两侧,摆了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

阿璃恶狠狠地盯着清扬,威胁道:“你说不说,不说我把你吃掉。”

清扬没提防阿璃,一时间被她轻易压在身下,表情甚是无奈,看着上方的阿璃,长长的的吐出一口气。

“我就躺在这,你要吃便吃吧。”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没想到阿璃真的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清扬的脸上,贝齿上用了三分力。

清扬吃了痛,眉头一拧,却一动未动。

阿璃见咬他都没反应,松了口,起身看看他,清扬也目不转睛的望着上方的阿璃。

阿璃抬手就着袖口,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真没意思,阿璃噘着嘴,翻身准备下床。

清扬却拽着她一只手,眸间神色黯然,道:“怎么不吃了?”

“你不好玩,你一点都不好玩。”阿璃嗔道。

再努力扯扯手,他还是拉着不松。

“不好玩?我觉得挺好玩的。”清扬手上用力一拽,阿璃便扑到清扬胸口处。

清扬一手搂着阿璃的后腰,一个翻滚,便成了阿璃下,清扬上。

“你干什么?!”这下轮到清扬骑在阿璃身上,阿璃神色有点慌。

“没什么,就是被你吃了一口,怎么也得吃回来,不然你总觉得我脾气好,好欺负。”俯下身还未靠近,阿璃便挣扎的手推脚踢,大吼大叫。

“别动!你是想我把你捆起来吃掉?”清扬低声威胁了一句。

阿璃闻声便不挣扎了,只是眼眶红了红,鼻子一酸有点委屈,她以为自己是开玩笑,他却是真想吃她一口。

“清扬你醒醒吧,你是只棕熊精啊,我……我只是根胡萝卜,我不好吃的。”阿璃撒娇求起饶来,清扬是最没脾气的。

“是吗?我平日里肉食吃多了,今日改吃素,偶尔换换口味也挺好的。”清扬一改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声音有些低沉,郑重的表示:爷今儿就要吃你,爷今日改吃素!

阿璃闻言,心道:怎么就老忘了他是只棕熊精的事呢?如今却是连撒娇求饶都没用了。

阿璃索性双目紧闭,吃吧,反正就一口。

清扬看见身下的阿璃,眼皮下眼珠子不安的转动着,长长的睫毛也跟着颤动。

无奈的笑了笑,俯下身在她耳边侧脸处,轻轻落下一吻。

然后缓缓松开阿璃的手,起身整整仪态,意味不明的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阿璃坐起身,捂着被他亲过的地方,愣愣的看着清扬渐行渐远的背影。

清扬回到自己房间,十分疲倦的躺在床上,好久都没缓过来,他觉得阿璃有时候看着很聪明,有时候笨的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他曾几何时有过这样失败的感觉,伸手把床边被子搂在怀里抱着,心里却叹了口气。

晚上吃饭的时候,阿璃眼神不敢与清扬接触,就算不小心碰见也会立刻闪开,这令他很受伤。

于是默默地喝起酒来,一桌子菜没见动几筷子,酒倒是喝了三坛。

清扬脸上红扑扑的,身体还有些摇摇晃晃,看阿璃的人影都是一会两个,一会三个。

阿璃倒是吃着吃着心情就变好了,一桌子菜吃完,低头看了看圆滚滚的肚皮。

转过身,举着两个油乎乎的爪子,习惯性的递给清扬,想叫他帮忙擦。

只可惜脑子没反应快,递过去才想起下午的事情。

万幸的是清扬喝的醉呼呼的,她缩缩脖子刚准备收回爪子,清扬便伸手挥了两下,一把抓住她的手,从怀里掏出帕子,胡乱抹着。

他擦着擦着,身子一歪眼一闭,摔下凳子不省人事。

第十六章:论:醉酒后适合做什么,答:搂着心爱的姑娘~

任凭阿璃如何拖拽,也扛不动他啊,只能请了两个人把清扬扛回去,两人进门往客房床上一撂转身就走。

“哎,不是,得给他脱……衣服啊。”阿璃看着已经走了的人,小心翼翼探了下头,见他睡得迷迷糊糊的。

“清扬,你起来把鞋子衣服脱了再睡吧?”阿璃躲在半扇门后喊了句。

清扬还是面朝下趴在床上,半张身体在床外耷拉着。

阿璃朝前走了两步,又道:“清扬?”他一动不动。

阿璃深深吐了口气,走到床边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清扬的肩部:“喂,醒醒!”他还是一动不动。

“你不是凶么?你倒是站起来再凶啊!”现在躺在床上跟头猪似的,叫都叫不动。

阿璃弯下腰把他鞋子脱了,使出吃奶得劲,才把他悬在外面的半张身体翻了个个,叫他面朝上仰面躺着,再半跪在床边,伸手准备去帮他脱掉外衫。

却被他翻身一压,顺手捞过阿璃搂在怀中,两只腿被他夹在腿中,一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将她紧紧地箍在怀中。

“清扬!清扬你醒醒啊,你……”奈何阿璃如何推,她跑不掉也动不了。

就只能这样蜷缩在清扬胸口处,阿璃气得牙磨了磨牙,抬头打量着清扬的脖子,真想将牙磨得尖一些,扑上去一口咬断他脖子。

但她看着看着,便觉得熟睡中的清扬,非常乖顺,阿璃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在清扬下颌处呼扇呼扇。

清扬不甚清醒的伸出手,挠了挠那个位置,阿璃趁机扭了扭身子,也只比刚才向上爬了点,正好面对着清扬的睡脸。

清扬带着酒味的气息,喷在阿璃的脸上,很难闻。

阿璃扭过脸四处躲,却怎么也躲不过,只能老老实实向下挪挪,蜷在清扬怀里。

时间一久,迷迷糊糊打起瞌睡,朝清扬脖子处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第二天,清扬醒来的时候,看见怀里的阿璃,愣在那半天不敢动,脑子一刻不停的转动着,想忆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却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喝酒。

但是看着怀里阿璃乖顺的模样,他的心软了又软,像是掉地上都捡不起来。

弯着眼睛,嘴角扯出一丝宠溺的笑,偷偷在她前额落下一吻,继续搂着阿璃装睡。

一个时辰后,阿璃才醒,清扬实在把她箍的太紧了,简直都要喘不过气。

“清扬!清扬你给我醒醒。”阿璃扯着嗓子在清扬耳边吼了好几声,清扬才缓缓睁开眼睛,装作被喊醒的模样。

“你怎么会在这?”清扬睁开眼,坐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带着受到惊吓的模样。

阿璃磨磨牙,瞪他一眼准备下床,又被他一把捞住。

“你还要干嘛?”阿璃怒气冲冲扭过头,不耐烦道。

“昨晚我怎么回来的?”清扬问。

“我找的人把你扛回来的,还有问题吗?”没有她就要回自己房间去睡觉,一晚上被箍在这么小的位置,搞得她现在浑身疼。

清扬松了手,阿璃便忙不迭的跳下床溜了。

这一觉阿璃睡到晌午都没起来,午饭都错过了。

阿璃睡醒后,伸着懒腰来找清扬要吃的,一推开门,清扬提着笔在纸上画着画,阿璃走过去看了看。

是幅美人图,那女子虽不说多妩媚动人,却也是明眸皓齿,看着甚是漂亮。

“睡醒了?那有点心。”清扬抬眼看了看阿璃,指了指旁边柜子上两盘糕点。

阿璃闻言,转身拈起一块塞在嘴里,又一手拿了一块,继续转过身来看他画。

阿璃虽然没见过这女子,却觉得画的就跟活人似的,栩栩如生。

嘴里塞着吃的,吐字不甚清晰的开口,问道:“你画的是谁啊?”

清扬笔尖一顿,继而下笔继续画着,淡淡回道:“我娘。”阿璃点了点头,又咬了一口点心,发现认识他数十年,自己好像真的没问过他家的事情。

这也难怪,毕竟阿璃是只孤狐,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父母长辈,自然而然时间久了便忘了要去问别人。

良久,阿璃由衷叹道:“你娘好生漂亮啊,说起来,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出来数十年也不曾回去过,你娘不担心你吗?”

清扬直起身,认真的望着阿璃的头顶,缓缓道:“我娘已经死了。”

阿璃往嘴里塞糕点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看清扬,见一脸肃静的模样,嘴里迅速咽下最后一口糕点。

拍了拍手,又抹了抹嘴,小心翼翼垂着头,认真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清扬望了望她,轻轻道了句:“无妨,我娘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清扬再弯腰画了几笔,画便成了。

清扬将画拿在手中,对着墨没干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阿璃看着他那般小心,心下一片肃然起敬。

清扬将画放置一边,转头对阿璃道:“给你画一幅吧。”

“我?”阿璃一脸,我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

清扬点点头:“你坐那吧,找个舒服点的姿势便好。”

阿璃便真的喜滋滋坐在桌边上,身子半趴在桌上,抬起一只手撑着下颌。

清扬抬头看了一眼:“你坐端庄点,要画许久呢。”

阿璃撅了噘嘴,坐正身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阿璃不是抓耳就是挠腮,很是无聊。

“清扬你还要画多久啊。”阿璃伸手掩着嘴,打了个瞌睡,眼角挤出一点泪花。

“嗯,就快好了。”清扬又抬头看了两眼。

终于在阿璃困得眼睛都快合上的时候,清扬道:“好了。”

阿璃瞬间清醒,从板凳跳起来,一脸激动万分的转到清扬身边,望着清扬道:“真的吗?给我看看。”

清扬却拿起画一闪身,躲了过去:“不给你看,你回去睡觉吧。”

“你给我看看,看完我就去。”阿璃一心只想看画,哪有困意。

清扬将画藏在身后,又道:“你不是饿了吗?你去喊他们准备吧。”

“吃什么饭啊,你给我看了再去吃。”阿璃上前要抢。

第十七章:胡萝卜花灯

清扬藏,阿璃抢,两人站的十分近。

阿璃抓着清扬的两只胳膊,却怎么都抢不到,索性扑入怀中,手伸到清扬背后去抢。

清扬垂目看着怀里的阿璃,含情脉脉,很是温柔,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扑到他怀中的。

可惜阿璃手短,即便是扑到清扬怀里,依旧抢不到画。

“清扬,你给我看看嘛,就看一眼好不好。”阿璃跺着脚,在清扬怀里撒娇道。

清扬回过神,将背后的画举到头顶,笑道:“你抢啊,抢到就给你看。”

阿璃磨了磨后槽牙,跳起来去抢,蹦了三次都没抢到,脚下再一用力蹦得更高。

这一次虽然没抢到画,嘴唇却在清扬颊边蹭过。

清扬便没了逗她的心思,缓缓放下手,任她抢了去。

阿璃看着手里的画,笑得一脸欢喜。

清扬上前一步,拉起阿璃执画的手,望着阿璃的笑颜问了句:“好看吗?”

阿璃抬起头看着清扬的眸,深深陷了进去。

清扬又向前走近一步,一脸温柔的笑:“阿璃,你喜欢吗?”

一只手挑起阿璃下颌,深情的垂着眼睛,看着那张柔软的嘴唇,慢慢凑近。

就在一指距离的时候,阿璃回过神。

看着眼前这么近的清扬,往后退了一步,她以为他又要吃她。

居然破了?清扬愣了愣。

略显尴尬的放下那只手,强自镇定道:“饿了是吧,我们去吃饭吧。”

虽然不到晚上,但架不住阿璃一天没吃饭,所以,点的菜多了点。

阿璃吃的热火朝天,两手都是油腻。

清扬给她倒了杯水,递在嘴边。

阿璃转头道了声谢,准备用两只手掌去捧杯子。

“我喂你,你手上都是油。”清扬避开她的手,再次递到阿璃嘴边,缓缓道。

阿璃只是侧首看了他一眼,便乖顺的就着清扬递过来的杯子喝完了。

然后继续埋头,奋斗于美味佳肴之中。

清扬端着酒杯,眼睛却一直盯着阿璃,只是她吃相十分不好看,两个腮帮子塞得满满的,两只手在盘子间翻来翻去。

他笑了笑,眼神中浓浓的宠溺。

他房中那副丹青,不过是等阿璃的时候闲来无事,顺便想让娘见一眼阿璃,才会临时起意。

只是,为何会破了……

清扬望着阿璃,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

又过了数月,人间一年一度的七夕到了。

阿璃由清扬带着上街上去看花灯,一条长长的街望不见头望不见尾,因为你看见的都是一颗颗滚圆的脑袋,还有头顶上挂着数不清的花灯。

阿璃甚是喜欢这些花灯,一直翻看着头上的花灯,脸上欢天喜地的乐着。

清扬望着身前阿璃的笑颜,十分慷慨的笑道:“看上哪个,便买一个带回去挂在你床头。”

“真的?那我要两个。”阿璃说道。

“为什么?”清扬不解。

“咱们俩一人一个啊,多好看。”阿璃抬起手,看着一个又一个形态各异的花灯,眼花缭乱。

“哎,清扬你看这个,这是个胡萝卜,还有这个这是个狐狸,还有熊,我们要哪两个?”阿璃兴高采烈转过头,看着身边的清扬。

清扬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眼面前挂着的三种灯笼,扬着嘴角的笑道:“你挑吧,你挑的便是极好的。”

阿璃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看了眼清扬,眼中狡黠一现,抿嘴一笑:“老板,要这个胡萝卜跟狐狸的。”

清扬付了钱,漫步在阿璃身后,问道:“为什么选这两个?”

“因为我是胡萝卜啊,把胡萝卜给你,你挂在床头,便像日日看着我一样,也不会老想吃我了。”阿璃伸手递给他手里的胡萝卜花灯。

清扬接在手中,看了看憨态可掬的胡萝卜花灯,一声嗤笑:“能看不能吃,还不如能看又能吃的,你觉得呢?”

“不不不,我也不能吃。把我吃了谁陪你玩啊,你说对吧?”阿璃摆着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清扬指指她手里的狐狸花灯,疑惑的问:“那你为什么选狐狸的?”

“狐狸的好看啊,我就喜欢狐狸。”因为她是只狐狸啊。但阿璃可不敢说,她还是很惜命的。

清扬望着一脸兴奋的阿璃,点点头道:“好,你喜欢就好。”不置可否。

正往回走,却在路上见到了上次那几个熟人,清扬笑着与各位打着招呼。

“咦!你们看,清扬兄与阿璃姑娘。”玄衣男子揶揄道。

“清扬兄今日怎么如此开心,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乐乐?”蓝衣男子附和道。

清扬回头看了眼阿璃,转回身笑道:“没什么,你们这是从哪来,到哪去?”

“哎,我们刚从那边坐船走水路,刚刚上岸便一眼瞧见你了。”玄衣道。

清扬看了眼身边黄衣的纸扇男子,抬手拘了个揖,面上也正色几分:“又见面了,扉颜兄。”

被称为扉颜的人,“啪”的半和扇面,亦抬手作揖回礼笑道:“好巧啊,以前从未在一个地方常见你。”

清扬回以浅笑,在转脸对着绿衣、紫衣姑娘亦顺带着问了声好。

紫衣姑娘上前走两步,拉着阿璃掩唇笑道:“阿璃姑娘,数月未见,你可还好啊?”

阿璃难得遇到个愿意同她交好的姑娘,自然面带喜色道:“自然是好的,见到你便很好。”

阿璃与紫衣姑娘相视一笑。

这时他们几个男人聚做一堆,低声聊着什么,清扬时不时回过头看看阿璃,只是阿璃同那姑娘聊天也没注意他。

过了会一抬头,这几个男人都不见了。

“咦?刚刚不是好端端在这聊天呢,什么时候不见的。”阿璃伸长了脖子,四下打量着人群,想看看清扬到哪去了。

那紫衣姑娘笑了笑,道:“阿璃姑娘,今日这街上有处好去处,想来,他们去凑热闹了吧。”

阿璃眼睛亮了亮:“好去处?什么样好去处不带我去,清扬太过分了。”

那姑娘又掩着嘴角,乐道:“那去处可不是个正经姑娘该去的地方,你同我四处逛逛,一会他们就回来了。”

第十八章:这是一处好地方

阿璃将她打量了一遍,略微迟疑的问道:“我还未请教……姑娘叫……”

“我叫筠竹。”女子露出一排整洁的贝齿,微微浅笑。

“筠竹姑娘,你就带我去找那处好地方,我只要将清扬拽出来就好,行吗?”阿璃抓着筠竹的胳膊,面带乞求道。

筠竹歪了歪头,一脸深不可测的乐道:“你确定吗?回头清扬若知道我带你去那,是不会放过我的。”

“放心包在我身上,要打要杀我站前面,绝不会牵连你的。”阿璃拍了拍胸脯,看着甚是讲义气的模样。

于是,筠竹便真的牵着阿璃来到一处名为“拂苓苑”的楼下。

阿璃抬头看了看牌子,不解道:“这是哪?”

筠竹神秘的贴近阿璃耳边,低声浅笑道:“这便是我说的,男人们都喜欢的好去处。”说罢掩着嘴角偷笑。

阿璃笑了笑,点了点头,心下了然。

这兴许就是人间戏本里所说的,所谓:芙蓉帐暖度春宵的地方吧?

阿璃接连看了五间房,看的很是顺畅,觉得趣味盎然,便不知羞的隐着身,继续推开下一个房门,迈步踏入。

这时,顶层五楼一间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清扬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迈步走出,转身随手带上门,正准备下楼。

一扭头看见坐在一楼一张桌边,隐着身的筠竹。

他只觉得一道惊雷劈顶,她怎么来这了?

清扬足下轻点,翻身直接跳下五楼,疾步走到筠竹身后,一把抓着她手腕,怒喝道:“你怎么在这?阿璃呢?”

筠竹回头愣了一愣,看见是清扬,抬手掩着嘴角笑了笑:“阿璃姑娘去一间间房寻你去了,怎么,你没见到么?”

糟了!阿璃不谙世事,这种地方对她来说那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地。

“你怎么敢带她来这里!”清扬大怒,奋力甩下筠竹的手腕怒吼了一句,转身就跑。

阿璃是隐着身的,他心中一紧张,却忘了要隐身一说,大咧咧一道道门撞开,闯进去查找。

一时间,可谓是春光乍泄,满室旖旎之光。

整个楼便闹了起来,各种男人辱骂声,女子尖叫声,还有老鸨喊叫声。

门“砰”的被人一脚踹开,终于在好戏正式上演之前,清扬一把抓住正坐在桌边,看的目不转睛的阿璃,夺门而出。

清扬感觉自己的胸腔充满了怒气,仿佛下一刻便要盛不下,随时要炸裂开来,他是怎么都没想到,阿璃会找到这来。

他不知不觉拽着阿璃走了三里路,对身后阿璃的叫喊声充耳不闻。

清扬专门寻没人的地方走,阿璃却是突然弯下腰,狠狠咬着清扬的手臂。

第十九章:暴怒下的清扬

清扬吃了痛,脚下一顿,回过身看着阿璃的头顶,眼睛通红,额上青筋暴起,双唇微微张开颤栗着,浑身上下发着抖。

衣袖下漫出血迹,比起那日小打小闹,现下这口才是真真实实下了狠力气的。

清扬松了手,阿璃也便松了口。

阿璃手腕铁青,眼中噙着泪,紧咬着下唇,咬的太用力竟有些发白。

“你……!”清扬看着那张咬到发白的唇,气的抬手就是一拳,阿璃后退一步撞在墙上,那一拳将墙壁砸了个洞。

阿璃望着从来没有这样过的清扬,后背紧贴着墙壁,缓缓摇摇头。

心中默默念着:不要吃她,不要吃她。

这话也就是没说出口,清扬若是听见,只怕会将她直接生吞下肚。

“你为什么跟着筠竹来这种地方?”清扬咬牙切齿的问。

“我……转身看你……不见了,我想找……你”阿璃吓得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脸上现出怯弱的讨饶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回道。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就敢进?”清扬又问。

“我听人间戏本子说了,那是芙蓉帐暖度春宵的好地方。”阿璃一个哆嗦,嘴巴也便利落了。

“很好,又是戏本子。戏本子还教了你什么,你今日都同我说个明白,可好?”清扬抬起另一只手,一掌拍在阿璃另一边的墙上,掌下裂出一道七八寸深深的裂缝。

阿璃又抖了抖,看着喘着粗气的清扬,落下两行清泪。

她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他可以去那种地方,自己就不能去找他。

阿璃吓得只剩下哭,哭的很是伤心,却也委屈。

“哭什么?说啊!”清扬难得一次没心软,大吼了一声。

“你想听什么……我,我就是去找你……你为什么突然跟他们走了……哇……”阿璃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委屈。

清扬咬了咬牙,都是那帮损友……

那会他看着阿璃同筠竹聊天,觉得让她交个朋友倒也不错,便与那几个狐朋狗友,聊起拂苓苑新来的一个花魁,他们说的那个花魁他也略有耳闻。

为人清高自傲,任何人花多少钱,都不肯请入闺房一叙,他们与他说笑打赌,看清扬能否让花魁请他们进去。

这件事对清扬来说,委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本来打算把这帮狐朋狗友送进去,就准备回来找阿璃,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筠竹敢把阿璃带到这来!

他方才那会若是没进去!若是没进去……

清扬简直不敢想,这蠢货心怎么这么宽?里面都脱成那个样,她倒是一点都脸不红心不跳,看的还津津有味的。

“好看吗?”清扬磨磨牙,一脸怒气滔天。

“什么?”阿璃哭声渐小,愣了愣,不明所以的望着清扬。

“我问你看的好看吗?”清扬恨不得捏死她。

阿璃想了想,不知死活的点点头:“你不是也来看这些的吗?”

清扬怒极反笑,垂下头缓缓点头,原来他也是来看这些的……

下一刻,清扬带着一脸怒容,直接一只手按在阿璃肩头,将她抵在墙上,带着怒气吻上他思念许久的双唇。

阿璃愣在那一动未动,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清扬,他闭着眼睛,脸上生气而又温柔,阿璃忘了呼吸,直到肺里憋闷的感觉将她唤醒。

许久她才反应过来,恢复了呼吸,伸手推了推清扬,清扬一把抓起她的手捏在手中摁在墙上,颤抖着加深这个吻。

为什么,为什么要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是气疯了,本来他并不想在阿璃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对她做这种事情,想让她慢慢心甘情愿,可是他等这么久,这个傻子……

阿璃见推不动他,不得以只能张口咬破他的嘴唇,清扬吃了痛,豁然清醒的睁开眼,缓缓离开那张带着他一丝血迹的红唇,眸间恢复了三分清醒。

阿璃微颤的双唇微微有些红肿,他太激动了。

阿璃用袖子抹了抹嘴,清扬看见这个动作浑身一颤。

“对不起。”清扬站起身,眼神带着关心,却不后悔。

总是这样不谙世事,我就这样默默站在你身边,要守着你到何时你才会懂?清扬心下一片悲凉……

阿璃靠着墙壁瑟瑟发抖,太可怕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清扬,霸道且温柔,但是还有什么,她却说不出来。

这时远远的筠竹走来,清扬看了眼筠竹,眼神不甚友好,但并没有发作,开口道:“筠竹,麻烦你替我送阿璃回客栈可好?”

语气虽为请求,筠竹还能听不出这句话含着多少危险?她点点头,伸手拉走浑身发抖的阿璃,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清扬的视线。

旁边走近一个人,打着扇子问道:“你便是如此喜欢她,要到这一步?”

“关你何事?”清扬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转身要走。

扇子“啪”一声半和上,伸手拦在他身前,清扬不解的望着他。

“清扬,咱们认识也有个几千年了,你对他们不说,难道我还看不出来?”

“扉颜,我不管你知道什么,或者想知道什么。我劝你都当不知道的好。”清扬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警告。

扉颜侧身一步,走到他面前站定,认认真真看着他的眼睛。

缓缓道:“她若不会,你可以慢慢教。若你要等她自己会,你可等得起?”

清扬微微一愣,他等不起,那丫头一心要报那渡天劫的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如果等到她找到那个人,他要如何自处?

清扬回到客栈的时候,站在她门口许久,多次抬起手想敲门,却不敢,他看见她要怎么说?

阿璃,对不起,但我不后悔,清扬双手在袖中紧紧捏着拳,深深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似乎要穿过门看向屋内的阿璃。

一连三天,阿璃都不曾找他说过话,这让清扬很是伤情。

第二十章:一字一句的期许

到了吃饭时间,阿璃还是闭紧门窗,不曾有要出门的意思,就算吩咐人把饭菜送进去,阿璃不是不吃就是吃不了几口,清扬心里就像被人挠下一道道又痛又痒的爪印。

那日扉颜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为什么自己要等呢?难道他就不能主动些吗?难道真的要等到她找到那个人,离开自己的那一天吗!

门又被清扬一脚跺开,阿璃吓得一翻身,手脚并用的往床角躲,清扬疾步坐到床边,伸手上前一拽,将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阿璃拉在面前。

“啊!……”阿璃的尖叫声刺破长空,也深深刺痛清扬的心。

清扬眸中带着痛苦,额前青筋尽显无疑,万分悲痛道:“阿璃,你便是如此怕我吗?”阿璃习惯性的摇摇头。

不说怕也不说不怕,但无论如何,这神色看来,这都不是不怕的表示的吧?

清扬不管不顾,将阿璃拉在怀中,紧紧箍在臂弯处。

感觉到阿璃浑身抖得像个筛子,清扬面上更加痛苦,他伸出一只手抚着阿璃的后背道:“阿璃,我从来都不想让你怕我,你感觉不到吗?你露出这幅表情,让我真的很伤心。”

过了会,怀中阿璃抖得不那么明显了,清扬将阿璃拉出怀,捧着她的脸,满面痛苦之色深深的凝视着。

看着他的脸,阿璃还是一脸茫然,虽然不再害怕,可是她不懂……

“清……清扬,我不是怕你,我是不知道要做什么。有时候,你会像以前一样很开心。可是最近这些年,你有时候的情绪我看不懂,你为什么发怒,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伤心,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我。扉颜说得对,我一直都在等你自己慢慢懂,却忘了可以去教你。”清扬有些懊恼自己懂得有点晚。

清扬又道:“你听听我的心,你真的不明白它在说什么吗?我心跳的每一下,为你喜、为你忧、为你悲、为你欢,你听一听好吗?”

阿璃望着清扬深情而痛苦的眸,那里有她的身影,心里突然感觉好像很难受,酸酸疼疼的那种感觉。

清扬垂首,深深叹了口气,神情很是无奈,他要如何教她?人人都懂得的道理,她却分毫不懂。

阿璃捂着心口,她听见了他的心跳,她知道他说的一字一句的期许,都是真心实意,是这世间最美的词语。

可是她不懂……

阿璃缓缓闭眼倒在清扬的臂弯,清扬脸色大变:“阿璃,你怎么了,阿璃……”

筠竹来的时候刚好听见清扬在表白,打死她也不敢这时候进去,就一直在门外静静地站着。

此刻一听便知不妙,冲进来一看,虚惊一场。

这三天阿璃战战兢兢,也不好好吃饭,只是身体有些虚弱。

“清扬,你别怪我。带她去“拂苓苑”是扉颜的主意,他看出来阿璃不谙世事,不甚了解男女之情,我们也是想帮你……”筠竹看着清扬心情似乎比较平静,慌忙趁此解释。

清扬抬手揉了揉前额:“我知道,没有怪你们,”

筠竹垂下眸,将情绪遮在眼底,缓缓点点头,又道:“扉颜说过,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翼翼,这等事情你自然不肯轻易说出口,我们看着也是着急,你不用担心,我会慢慢教她的。”

“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吧。”清扬起身又道:“麻烦你帮我看护她一会,我去找点吃的。”

给阿璃表白,仿佛是用尽他这一生的力气,他实在没有精力再来一遍,若她还是不懂,或许便是天意……

等阿璃醒来的时候,清扬却意外的病倒了,扉颜与筠竹都在他房中照顾,阿璃也静静坐在桌边发呆。

扉颜给筠竹使了个眼色,筠竹便将阿璃哄回自己房中。

“筠竹姑娘,清扬真的没事吗?”坐在床边的阿璃甚是担心,低着头手中揪袖口。

筠竹坐到阿璃身旁,抚了抚阿璃的背,劝慰道:“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心力交瘁罢了,你若是真心疼他,便不要再伤他的情。虽然他外表看着坚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却是留给了你。”

“我没有想伤他,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惹他生气……”阿璃一脸茫然,眼神有些哀伤。

筠竹点点头,抚上阿璃的侧脸,微微笑着,眸中带着温暖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没关系慢慢来。”

筠竹顿了顿,又问:“那你可能明白清扬对你说的那番话?”阿璃抬起头看看了筠竹,摇摇了头又点点头。

筠竹叹了口气,就知道是这样。

她将阿璃的手,拉到自己手中,望着一脸纯真的阿璃道:“你喜欢清扬吗?是不是看见他就会开心,看他生气你会着急,又或者你想看他笑,更或者你害怕他生气?”

阿璃细细想了想,低着嗓子道:“我喜欢同他在一起,是很开心。我害怕他生气,他一生气就要吃我……”

筠竹扭头望着门口,淡笑道:“是吗?他若想吃你,必然不会告诉你,更不会留到现在吧?”

“可是他会咬我……”那天晚上那种。

筠竹拍了拍阿璃的手背:“阿璃,两情相悦的人,碰碰对方无可厚非。就像我和你,可以拉手可以拥抱,你和他若是彼此喜欢,这亦不算捷越。可能清扬对于如何跟女孩子表露心意不甚了解,但他绝对不是想伤害你,更不是想要你怕他。”

阿璃懵懂的点点头,或许自己是有点不太懂,但是如果清扬并不想伤害她,她便并不是想这样。

筠竹将阿璃的乱发撩在耳后道:“如果,你心中是喜欢他的,他对你做什么的时候,你若是能给他一丁点回应,这样你们相处起来,便会更开心,懂了吗?”

阿璃眨巴两下眼,似懂非懂颔首道:“嗯,我会慢慢去学的,谢谢你筠竹姑娘。”

筠竹抬手掩唇笑道:“以后喊我筠竹便好,实在不必这么生分。”

清扬这一病,阿璃便被他俩留在清扬的屋里。

第二十一章:阿璃姑娘天资聪慧,恐世人难及。

阿璃想,以前自己病的时候,清扬是如何照顾她的来着?

于是学着有模有样,将一条毛巾打湿,放在清扬前额,替他盖好被子,坐在桌边望着烛光打着瞌睡。

清扬半夜迷迷糊糊转醒,便是看见趴在桌边头如捣蒜的阿璃。

他感觉脑袋上有什么东西,伸手取下来一看,是一条毛巾,这傻子,当所有的病都是用毛巾的么……

下床将毛巾挂好,清扬将阿璃抱起送到床上。

身体一挨到床,阿璃便大展手脚,睡相极差。

清扬不禁咂舌:就这模样,谁敢娶回家啊!也就自己大发慈悲,敢收下这祸害。

阿璃睡得鼾声渐起,清扬却在开门的时候,回头望了眼床上,嘴角浮现一丝浅笑,关上门出去了。

直到阿璃醒来,清扬都没回来。

阿璃坐在桌边啃着点心,早饭是已经过了,午饭还没到点,索性先垫吧垫吧。

门被人推开,阿璃头都没抬道:“嗯?你回来了。”没有人回话,阿璃抬起头一看,门是开着的。

“嗯?起风了吗?”不应该啊他们住的房间最靠里,什么风能刮到这来?阿璃起身搓了搓手上点心渣子。

走到门口直接愣那,清扬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将一身青衣染得变了色。

“清……清扬,你怎么了?”阿璃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清扬拖进门,躺在地上的清扬,身上伤口处一直冒着血。

就算她按着那一个个窟窿,血还是会从指缝流出,她急得直掉眼泪。

“这怎么办呢?这到底该怎么办……”阿璃急的哭出声。

清扬动了动眼皮,怎么听见她哭了?费力的抬起眼睛,看了看阿璃,十分努力的勉强扯起嘴角:“不……要哭了,难看死……了。”

看见清扬转醒,阿璃哭的更凶:“你去哪了,怎么成这个样子。”

“去找筠……竹……”清扬头一歪昏了过去,他费尽力气也只能说出最后这句话。

“筠竹……筠竹在哪啊……清扬……”阿璃抬起手,那窟窿流出的血没了阻碍,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这!阿璃在房间里扫了一眼,要怎么办……

毛巾!用毛巾堵上这个窟窿。

这已经是阿璃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她飞快跑到盆边取下毛巾,拧成了伤口大小的疙瘩,就这么塞了进去。

清扬面上一拧,十分痛苦。

阿璃看出血都被堵上了,拔腿就往外跑,在大街上寻找筠竹的身影。

筠竹,你在哪?筠竹……

阿璃吸着鼻子东窜西找,总算在一家酒楼楼下听见筠竹的声音,她便火急火燎冲上二楼,一把推开门扑了进去。

“筠竹……快救救清扬吧,他快死了。”一屋子人刹那间静悄悄,所有人怔在原地,看着阿璃的模样。

阿璃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衣服上都是血迹,两只血手爪,紧紧抓着筠竹的胳膊,扑倒在筠竹怀里。

“阿璃你起来,扉颜。”筠竹最快速度反应过来,转脸喊了声扉颜,拉起怀里的阿璃就往外跑。

三个人很快赶回客栈,阿璃走的时候慌慌张张,连门都没关,此时门口被挤满了人。

“麻烦让下,里面这位是我们朋友。”扉颜用扇边,拍了拍挡着路的人,人群让开一个口子,三个人钻了进去。

扉颜看见那条毛巾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道:“这是你干的?!”

“我……我看那窟窿一直流血……”阿璃不知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小心翼翼的解释。

筠竹踹了扉颜一脚,骂道:“哪这么多废话,还不救人?”

扉颜将清扬背到床上躺好,这才将毛巾取出来,血又流出来撒了一床。

扉颜望着清扬那处伤口,道:“把他衣服脱下来。”

筠竹从随身的锦囊袋取出一些瓶瓶罐罐,手忙脚乱翻弄着,头都没抬。

扉颜转过身,看着阿璃又说了一遍:“把他衣服脱下来。”

阿璃看了看筠竹,又看了看扉颜,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问:“你说我?”

“不然你觉得我喊谁?”扉颜一脸郁闷的反问。

阿璃抽了抽鼻子,只能上前替清扬把衣服脱下来。

然后站在床边看着一地的瓶瓶罐罐,一脸惊奇,筠竹那巴掌大的锦囊袋,居然能装这么多东西。

忙活了一炷香,好容易给清扬把血止住,

扉颜在水盆里洗着手:“筠竹,你把药留下给阿璃,教她如何上药,我们便可以回去了。”

???

筠竹愣了愣,再转头看着阿璃,她也愣在那。

“不是,她连个窟窿都要用毛巾塞,你确定把药留给她她能搞定?”

扉颜转过身,甩了甩手上的水,一双眼看着筠竹,笑得一脸高深莫测:“那不是你跟我该操心的事。”

???

你跟清扬真的是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吧!

为什么我感觉,你是希望阿璃把清扬往死里搞呢?

筠竹很努力的憋了半天,总算把这句话憋回去了。

筠竹转过脸,装作若无其事对阿璃道:“那你过来,我教你。”

天黑的时候,筠竹还在教阿璃,也就是从不到中午吃饭,一直教了半下午。

扉颜打着扇子靠在窗边,笑的腮帮子都酸了。

“啪”一声半和扇面,走到阿璃身边,含笑叹道:“阿璃姑娘天资聪慧,恐世人难及。”

阿璃跟筠竹抬起头看了看他,异口同声道:“你什么意思?”

筠竹其实听出了他是在说阿璃笨,但是她不知道他说那句话要干嘛。

阿璃却云里雾里,因为从未有人夸她聪明过。

扉颜眯起眼睛笑了笑,一把抓住筠竹手腕:“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剩下的阿璃姑娘好好琢磨,想必不是很难。”

下一刻,筠竹就被扉颜拖出了客栈,她默默跟在扉颜身后,怎么都没想明白扉颜这是在做什么。

扉颜抬手甩开扇面,在怀中打着扇,望着面前的街景,含笑道:“不必担心,死不了。”

筠竹一脸不快,上前几步,看着扉颜侧脸,拧着眉头,带着几分埋怨道:“你让我教她,又让她自己琢磨,回头出问题了少不得又得折腾我。”

第二十二章:这个我必须自己去,你帮不了我。

扉颜停下脚步扭过头,嘴角扯着笑意,看着筠竹一字一句认真道:“不管教不教得会,你都是要再来一趟的。我不过是让你顺便教她点技能,免得下回清扬满身窟窿,她怕是要把窗幔都扯下来,塞进清扬的肚子里去。”

说完继续迈开步,打着折扇一摇一晃,跟没事人一样。

扉颜跟筠竹前脚出门,没多久清扬就醒了,看着还在桌边翻腾药材跟纱布的阿璃,出声唤道:“你干什么呢?”

阿璃一歪头,看见清扬醒了,丢下手里的东西,坐到床边欣喜万分:“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

清扬扯着苍白的脸笑了笑:“还好叫你找到筠竹,不然真叫你弄死了。”想想那条毛巾,清扬就恨得牙痒痒。

阿璃撇撇嘴,问道:“你饿吗?还是渴,要不要喝水?”

清扬虚弱的点点头:“先倒杯水,再去布置晚饭吧。”就算他不能吃,阿璃也是要吃的。

阿璃记得筠竹吩咐过,有很多菜都不能吃,准备晚饭就费了不少心思。

晚饭是端到房里来的,可清扬并不想吃,甚至下不来床,阿璃坐在桌边吃了两口,伸手一推,亦没了心思。

阿璃趴在床边蹲着,看着清扬虚弱的样子闷闷不乐的。

清扬苍白着脸笑了笑,开口问道:“怎么了?”

阿璃摇摇头道:“清扬,你为什么身上这么多伤?”给他脱衣服才发现,清扬身上很少有好的地方。

清扬看着阿璃身后的烛光,目光毫无焦距,神情低落的幽幽道:“没什么,我们家的人都这样。”

阿璃是个死心眼的性子,她是很少去打听别人的事情,如果人家愿意说,你不问人家也会告诉你。

但如果有些事人家并不想说,你又何苦去问呢?

阿璃想,或许清扬有自己的难处吧。

许久,清扬回过神,轻轻往里挪了挪,拍拍床边道:“蹲那做什么,上来躺着吧。”

阿璃顺从如流的点点头,脱了鞋躺在床边。

头一沾枕头,很快阿璃便犯困,迷迷糊睡着了。清扬昏迷中睡了一下午,现下倒是清醒得很,看着阿璃沉睡的模样,轻轻牵起一丝笑意,嘴角带笑的盯着她的脸。

阿璃睡着睡着,便翻身朝床外滚去,清扬起身慌忙伸手去拦,扯到伤口,血又透出纱布。

门一开,扉颜摇着扇子一只脚踏进门,刚好看见他捂着出血的伤口。

扉颜扭过头看着身后,幸灾乐祸咧着嘴,笑道:“筠竹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门后走进一身紫衣的筠竹,黑着脸恶狠狠的看着清扬。

清扬便立刻明白了,低头看了看阿璃对扉颜道:“你帮我把她送回去。”

扉颜将半张脸藏在扇后,揶揄道:“这可是你让我送的哦。”

清扬耳边红了一红,看着扉颜将阿璃抱出房间,乖乖的任由筠竹换药,只是筠竹手下的比较重,清扬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

“还知道疼,你晓得给你止血就用了多久?好不容易好点,你就不能老实会!”筠竹头都没抬,对着清扬一通臭骂。

“姑奶奶我错了,嘶……你轻点……”清扬身子又下意识闪了一闪。

“谁是你姑奶奶!我还没你大呢。”筠竹抬头黑着脸骂了声,收起锦囊起身。

清扬捂着腹部伤口上的纱布,嬉皮笑脸道了声谢:“筠竹姑娘,多谢你救命之恩。”

“清扬,我可提醒你一句,你们家现在还没后辈呢,你可得惜命点。”筠竹隔着半和上的门缝,丢下这一句,门狠狠一摔“砰”的一声。

清扬应着这下摔门,身子朝后仰了仰,直觉的筠竹年龄不大,脾气倒不小。

一想起筠竹的话,不禁觉得头又疼了一疼,他倒是想惜命一点……

翌日,阿璃伸着懒腰坐起床,才发现是睡在自己房中,穿好鞋子搓了把脸,转到隔壁清扬屋里。

她进来的时候,清扬刚刚坐起身。

“你别动你别动,你要做什么我帮你。”阿璃疾步走到床边。

清扬愣了愣,想了想。

伸出两条腿准备下床,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阿璃弯下腰伸出双手,一把将清扬摁住:“不管你要干什么,你现在都不能随便下床,我会帮你的。你是要洗脸、还是吃饭,还是喝水啊?”阿璃一脸认真道。

清扬张了张嘴,望着阿璃道:“这个我必须自己去,嗯,你帮不了我。”

“不行!你现在要听话。”阿璃以前生病的时候,不肯喝药。

清扬便是连哄带骗的,偶尔还得威胁,她便想的,如今清扬肯定也是这般。

清扬脸上红了一红,正不知怎么开口时,扉颜带着筠竹来了,清扬一看见扉颜,顿时犹如见到救命恩人。

“扉颜,你陪我去个地方!筠竹你看好她。”忙不迭由扉颜搀着,一步步小心翼翼往外走。

“哎!扉颜你怎么让他下床啊喂,筠竹,你怎么不管管他。”

筠竹拉着阿璃的胳膊,掩着嘴笑道:“便是医者,也不能不让人方便啊。”

阿璃愣了愣,眨眨眼,他说的是这个啊……

顿时一张脸,从头顶红到脖子根。

筠竹又笑得更欢,阿璃便更窘迫了。

中午的时候,四个人在一起吃饭,清扬不便下床,阿璃将饭端在手上喂他。

清扬耳根红了红,一动不动的看着阿璃。

“嗯?烫么?”阿璃挖了一勺饭递给清扬,他却一脸受惊的呆在那没动。

阿璃以为是怕烫,便放在嘴边吹了吹再递了过去。

扉颜用折扇遮着半张脸偷笑,只露出一双弯成月牙一般的双眼盯着清扬。

清扬看见扉颜这样,一张脸又了红红,目光躲闪着,以最快速度张口咬下那口饭,在嘴里嚼着。

扉颜笑的更欢了,连带着桌子都有些晃动。

筠竹在桌下踹了扉颜一脚,扉颜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面色如常的收起扇面,老老实实坐那吃起饭来。

筠竹却是一张脸直抽抽,眉毛亦是一抖一抖,实在忍不过去,便用袖子掩着嘴角偷笑。

第二十三章:我愿倾尽一世温柔,换有你在身边的一朝一夕

这一顿饭吃完,清扬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扉颜跟筠竹强力忍着笑,忍到憋出内伤。

喂完一碗,阿璃甚是体贴的望着清扬,柔声问道:“还要吗?”

扉颜跟筠闻声,不约而同的把头“唰”扭过来看着清扬。

害得清扬最后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手捏成拳,掩着嘴角挡了挡,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阿璃点点头,拿起手帕凑上去,准备给清扬擦擦嘴,扉颜跟筠竹,挑着眉毛,那两双眼睛瞪得跟鸡蛋一样大。

清扬赶紧先一步抢下手帕,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自己来就好。”

扉颜跟筠竹刚迈出客栈门,纷纷对视一眼,闪身坐在路边笑到肚子疼。

阿璃挠了挠头,望着清扬道:“我怎么好像听见筠竹跟扉颜在笑呢?”

清扬如何能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暗暗磨了磨后牙槽,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嗯?你听错了吧,阿璃你过来。”

阿璃放下手里的点心,坐在床边等清扬吩咐。

清扬眯着眼睛笑了笑,伸出手替阿璃将嘴角的点心渣子擦掉。

这次受伤,亏了有筠竹的药,清扬只不过养了八天,便能下床走动了。除了那天扉颜跟筠竹在这蹭了一顿饭,后来他们再也没留下来过。

在那以后,每次扉颜看清扬跟阿璃的眼神都是带着笑,筠竹也是经常掩着嘴角在后面偷笑。

好不容易能下地,清扬便想带着阿璃去街上逛逛。

夜晚,街上人人手捧着一盏河灯,清扬想起来,今天是中元节。

于是也买了两盏河灯,交到阿璃手中,微笑道:“我们也应应景。”

阿璃点点头,捧着点燃的河灯轻轻放入水中,替未曾谋面的父母默默悼念着。

清扬却看着暗暗烛光中,阿璃忽明忽暗的侧颜,若有所思。

阿璃抬起头问:“你不放吗?”

清扬眼中流露柔情,笑了笑:“你替我放吧。”反正他也不信这个。

阿璃点点头,将另一只河灯放下水中,双手合十默默许愿,看着甚是虔诚。

“清扬,我替你许了祝福,愿你一世安好。”阿璃放下手,转过脸认真望着清扬道。

阿璃回过头,伸出手在两盏河灯边轻轻撩动水面。

河灯,寄托着主人对亡者的悼念,对生者的祝福,随着水波,一圈圈荡向河中心,越飘越远。

阿璃静静站起身,看着远处那两盏载着她心愿的河灯,心中仿佛一片安宁。

清扬眸中一明一暗,他张口轻唤,道:“阿璃!”

阿璃转过身,不明所以的看着清扬。

清扬伸出一只手搂住阿璃的后腰,往怀里轻轻一带。

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颌,满眼深情的低下头,印在她柔软的红唇。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我愿你一世安好。

从来没有人,让他这样牵肠挂肚,让他甘愿默默守护。

阿璃,我愿倾尽一世温柔,换有你在身边的一朝一夕。

只有这一次,清扬在阿璃万分清醒下,如此毫不隐瞒自己的爱意。

清扬只是吻在阿璃唇上,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他的心微微颤抖,他不知道阿璃会作何反应,或者一把推开她,或者再擦擦嘴唇,或者发怒给他一巴掌,或者……

然而,阿璃只是瞪大了眼睛,静静的站在那一动不动,身形也绷得紧紧的。

稍稍片刻,阿璃放松了身形,屏住的呼吸也恢复如常,略微迟疑着,两只手探向清扬的腰间。

清扬浑身一颤,他欣喜万分,眸间带着深深的爱意,嘴唇带着微微的颤抖,她回应了。

清扬微微闭上眼,微微将头侧向另一边,再次轻轻触碰着阿璃的柔软,阿璃小心翼翼的望着清扬,看他面色一片温柔,亦学着他闭上双眼。

清扬沉浸在这份甜蜜中,久久不愿离去。

他的心跳个不停,就仿佛以前都从未跳动过,但是从这一刻,这颗心便开始跳动,手搂着阿璃的后腰,亦越来越紧,清扬微微睁开眼,看见同样闭着眼睛的阿璃。

“阿璃……”清扬带着万分柔情,轻轻唤道,眸中无尽的爱意。

阿璃闻言睁开眼,看着面前静默不语的清扬。

“阿璃,你愿意与我在一处吗?”他小心翼翼,轻声问道。就像捧着怕摔碎的娃娃,轻手轻脚。

阿璃想了想,点点头道:“我愿意!”

清扬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再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阿璃抿嘴一笑,又道:“我愿意。”

须臾间,清扬眉开眼笑,将阿璃紧紧搂在怀中,大口大口喘着气,天知道他刚刚问那句话的时候,心脏仿佛都停了。

阿璃看他开心,也很开心的觉得,以后天天这样,便是最好的了。

清扬攥着阿璃的手,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傻乎乎的一个人笑着,笑着笑着便回头看看身边的阿璃,然后笑容更甚。

他想早点与阿璃成婚,虽然他们家这一辈,还没有谁成婚。

但清扬觉得,即便自己早些成婚也无妨,他想回趟家,将这件事郑重的告诉家里人,然后再着手商量大婚事宜。

“阿璃,我可能要回家一趟,这几日,我叫筠竹来陪你好不好。”清扬眉目温柔的望着阿璃的侧颜。

阿璃点了点头,他是该回家看看了,毕竟都在外面晃了数十年了:“好啊,你不必担心我,我在客栈等你回来就是了。”

清扬嘴角扬着笑,猜想着回头带她回家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样呢?肯定特别惊讶吧。

清扬攥着阿璃的手,更紧了紧,将她搂进怀中,将头埋在她后颈处,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心中涟漪一片,一圈圈的荡漾着。

三日后,清扬果然是一大早拽起阿璃,宠溺的跟她道了别,就离开了客栈。

他前脚走,筠竹后脚便来到客栈,可是楼上楼下都没看见阿璃,很是奇怪,便随便找了个小二打听。

小二问遍了整个客栈,没有一个人知道阿璃去哪了,筠竹心口一惊,觉得大事不好,连忙跑去找扉颜。

“扉颜,阿璃不见了!”筠竹一把推开扉颜的房门,扉颜正在给绎轩后背上药,上身是没穿衣服的,筠竹不禁抬起手,遮了下脸。

第二十四章:失踪的阿璃

满屋子浓浓的药味,扉颜不痛不痒的随口问道:“你不是说清扬回家一趟,叫阿璃在客栈等你,你确定清扬没把她带回去吗?”

筠竹闻声放下胳膊,一脸焦急的望着扉颜道:“千真万确,清扬说了他没将阿璃带走,我去的时候,阿璃房门开着的,我问遍了整个客栈,确实是没见。”

扉颜眸色一凝,脸色颇为严肃道:“那她能去哪?会不会出去玩了,或者去茶楼听戏本子了?”

“我回来的时候看了她常去的地方,都没有人,会不会出事了……”筠竹上前一步,一把抓着扉颜的手臂,前额带着一层薄汗。

扉颜将手里药瓶塞到筠竹手中,两步走出房门,一个闪身便飞上云端,终于在半路的时候看见清扬的身影。

一只火麒麟从天而降,直直落在清扬面前,化成人身转过身来,正是扉颜。

“扉颜?你来找我的吗?”清扬看着扉颜一改常态,面上十分正经,心中有些慌张。

“阿璃不见了,你知道去哪了吗?”扉颜上前一步,严肃问道。

清扬双眼一瞪,上前一步推了扉颜一把,怒道:“什么叫不见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在睡觉,我说了筠竹一会就会来陪她。”

扉颜身形被推得后倒退一步,心里又气又愤,不禁叱道:“你与我发什么脾气?筠竹去的时候,门打开着,阿璃不在房中。筠竹回来的时候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她去的地方统共就那么几处,没有便是没有。”

清扬闻言,怒转过身,一闪身不见了。

待清扬回到客栈,果然没有看见阿璃。

筠竹跌跌撞撞冲进门来,一头汗水,有几滴顺着鬓角落下,看见清扬一脸怒气冲冠的样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正好撞上身后的扉颜。

扉颜上前一步将筠竹护在身后,看着清扬脖子上青筋骤起,一双眼瞠目欲裂,脸色红的犹如被火烧火燎。

“清扬,你有空在这发火,不如想想她会去哪,或者被什么人带走了。”扉颜亦寸步不让的审视着清扬,以防他突然发作。

“筠竹,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找?”清扬瞪着扉颜,咬牙切齿的问着他身后的筠竹。

筠竹从未见过这样的清扬,吓得浑身发抖道:“我……我问过了,客栈上下都没见过她,该去的地方我也去了……”

下一刻,清扬跳出窗子,几个跨步便不见了背影。

扉颜暗暗叹了口气,好险。

转身看了看筠竹,还不忘嗤笑道:“没想到,你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却这般怕他?”

筠竹抬头白了他一眼,也转身出了客栈,虽然不知道会去哪里,要到哪里去找阿璃,但也不能坐在客栈等消息。

筠竹在大街上,四目巡视着来来往往的人。

扉颜亦步亦跟在筠竹身后,只怕她被清扬撞见,变成一顿出气。

筠竹来来回回找了三遍,抬手用袖子拭着脖子上的汗,眯着眼睛在烈日下转来转去。

突然,扉颜伸手一捞,将筠竹拉在一处阴凉地。

扉颜望着她一脸焦急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吧,别找了。我去找清扬,他自己惹的事,肯定知道阿璃在哪。”

筠竹愣了愣,望着扉颜道:“你的意思,是前段时间伤清扬的人做的?”

扉颜抬手甩开折扇,替筠竹扇着风,一脸沉重:“只有这个可能了,你老老实实回去,顺便替绎轩把伤治一治,我去帮他,他伤还没好。”说完“啪”将扇子折了一折收回袖中。

筠竹望着飞上云端的扉颜,心里暗暗希望他们能相安无事的将阿璃带回来。

筠竹终于在无涯冰川找到清扬,此时他持着那柄泛着青光的“青鸾剑”正大杀特杀,连身上那处最重的伤口震开,都毫不在意。

扉颜上前一步,伸手拦下清扬,侧着身子劝道:“你自己还有伤,我替你去。”刚走两步,清扬一把拉着扉颜。

“这点小伤而已,不用介意,这是我自己的事。”他们既然敢掳走阿璃,那就让他们阖族死在这!

“夜枭,你给我滚出来!”清扬运用灵力愤怒一吼,整个冰川内,回荡着清扬暴怒的声音。

“不出来是吗?好,今日我就杀光你狼族。”清扬咬牙切齿道。

“清扬,你是不怕死吗?”一声阴沉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

闻声,一旁的扉颜面色大变,一脸血色褪了个干净。

“梼杌?!”扉颜回过身,望着那人,下意识将清扬又挡了一挡。

梼杌向前走了几步,若有所思的看着清扬,又转脸看了看扉颜道:“你来干什么?”

“梼杌,是你派人抓了一个姑娘?”扉颜挡在清扬面前,谨慎的问道。

梼杌沉默着看了看扉颜,转身面无表情的找了一处高地,坐在上面俯视着二人。

清扬伤口的血,一直滴滴哒哒落在冰面,扉颜一只胳膊扶着有些站不稳的清扬,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折扇尾处,防备着看着上面的梼杌。

梼杌扭头斜视着身边那一身黑衣,语气不紧不慢,毫无波澜道:“你们抓人了?”

黑衣男子看了一眼清扬,躬身回道:“属下见那个女子跟清……”

“把人放出来,就当是给扉颜一个面子。”梼杌面色不善的打断道。

黑衣男子不甘心的捏了捏拳,朝身后挥了挥手,过了一会,有人抱着昏迷中的阿璃放在扉颜面前。

清扬跪在地上将阿璃抱在怀中,就像丢失了最珍爱的宝物,失而复得的喜悦。

清扬摸着阿璃的脸,又查看了她身上,毫发无伤为什么不醒?

清扬抬起头看了看扉颜,扉颜拧眉蹲下身,探了探阿璃的脉搏,一抬头大怒道:“夜枭,你做了什么?!”

那夜枭冷笑一声道:“你该庆幸你们来的算快的。”

“你!!!”扉颜执扇的手指着夜枭,怒发冲冠。

清扬即便再不明白,也知道那句话什么意思,将阿璃缓缓放在冰面,手中重新拿起“青鸾剑”。

剑尖直指夜枭,沉声道:“解药拿来。”

第二十五章:生与死难抉择

夜枭摇摇头,望着底下两个人讥笑道:“怎么,难道连闻名于三界的筠竹姑娘,都没告诉过你们,“一滴泪”无解吗?”

两人顿时一愣,双双对视一眼,清扬立刻抱起冰面上的阿璃,转身便走,脚下不做任何停顿。

扉颜望着梼杌,缓缓道:“如此多谢了。”转身欲走。

梼杌沉声道:“扉颜,你祖辈的救命之恩,今日我算是还了,日后再见,你好自珍重。”

扉颜再回头,那上方只有夜枭一个人站在那。

他紧了紧手中那把折扇,连忙疾步追清扬背影而去。

“一滴泪”取得是取处子的血,灌溉着无涯冰川数万年才生出的一朵凛霜花,冰花长出的时候,再取那些女子的一滴眼泪,才能长成,数万年来,这些女子早已不在,哪还有解药。

凛霜花极具奇寒,处子新鲜的带着温度血日夜灌溉,才能破冰而出,还需用自己的体温护着那颗幼小脆弱的花苗,没有人能忍得了凛霜花的奇寒,大部分都是活活冻死的。

清扬将阿璃送回客栈,一滴泪无解,阿璃迟早都会被活活冻死,身体结成一块冰,然后慢慢碎成齑粉。

“阿璃……”清扬将阿璃的手握在手心,心中悲愤万分,脸上神色凄厉,眼中深深的绝望。

扉颜半路转道将筠竹拽上,一块赶往清扬住的客栈,进门便看着清扬跪在床边,地上一滩血迹,扉颜气的气不打一处来,对筠竹指着清扬道:“先看看他,别让他死了。”

“不用管我,先看看阿璃吧”清扬颤着声挪开床边,给筠竹让出位置。

扉颜咬牙切齿看着清扬,执着折扇的手气得发抖:“你们家几代都没出过你这样没出息的后辈。清扬,你可真给你们家祖宗长脸!”

扉颜将手中折扇往桌子上“啪”一拍,又道:“你知不知道,梼杌那祖宗,便是我们家长辈见了都要恭恭敬敬的,若不是我祖上救他一命,凭你,能带着阿璃竖着出来?”

这边,筠竹看过阿璃的脉,不可置信的望着扉颜,惊呼道:““一滴泪”?”

没错,不会错。阿璃体内已经开始有冻结的迹象,最多一炷香,她就会彻底被冰化,碎成齑粉。

清扬跌坐在床尾地上,面上一片凄凉,一双拳捏到发青发白,身上那处伤口的血还是在流。

筠竹看了看扉颜道:“别骂了,先把他伤口的血止住。”

“他不是要死吗?止什么,叫他流死吧,我倒要看看阿璃醒来,能不能为他哭一场。”扉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都不想看见他。

转过身,重新拿起桌上折扇甩开来扇着风,好驱驱这一身的火气。

清扬闻声迅速扭过脸,看着扉颜痴呆道:“你刚刚说什么?”

筠竹伸手扶起地上的清扬,踌躇良久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没有人试过,并不知道能不能行。”

“有办法就行!”清扬一把抓住筠竹的胳膊,一双眼睛通红,一脸乞求的望着筠竹。

“好,叫我先把你的伤治治。”筠竹轻言细语哄着。

清扬便乖乖任由筠竹上药。

筠竹将他胸口那处伤裹得严严实实,这才转身向扉颜伸出手:“拿来。”

扉颜看了看筠竹,又看了看痴痴呆呆的清扬,真正气的七窍生烟。

筠竹不由得一跺脚,急道:“你快拿来啊!”

一个满身刻着封印符的红色小瓶,安安稳稳躺在筠竹手中,筠竹转身将它放到清扬手心,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你自己考虑用不用。”

筠竹拉着一脸不快的扉颜,离开了客栈。

清扬倾斜瓶口,一颗火红色的珠子滚到他手心,是只上万年火狐的内丹。

火红火红的内丹,火狐内丹具有极强的火性,阿璃中凛霜花,只有极强的火性,才能保证她身体不被冻住。

但是一个要冻,一个要烧,究竟是冻得住还是烧的掉,不过是在两种死法里选一个罢了。

清扬晃了晃身形,一步一步缓缓挪到阿璃床边,两种死法都是备受煎熬,不管最后剩下哪个,都会死的连灰都不剩。

清扬将昏迷的阿璃抱在怀中,眼眶红了红,一滴又一滴的眼泪,落在阿璃发间。

清扬将火狐的内丹放入阿璃口中,再催动灵力将内丹送至腹中,用灵力在阿璃体内,炼化了这个内丹。

一个时辰后,阿璃腹内仿佛被火烧,她迷迷糊糊伸出手,想要挠腹中内脏。

清扬一把抓住她的手,颤着声音唤道:“阿璃,你醒醒……”

阿璃缓缓睁开眼,看着一脸不忍的清扬,蜷起身子在床上挣扎打滚,哭着嗓子喊道:“啊……痛,我好痛,清扬……好痛。”

清扬紧紧抓着阿璃的双手,强自镇定自己的心神,轻轻的劝慰着:“没事的……阿璃,你忍忍……”清扬把头埋在阿璃双手中,大滴大滴的眼泪,掉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阿璃拼尽全力也不能把手从清扬那里夺回来,一双嫩白的皓腕被清扬捏到发紫。

无论阿璃在床上如何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哭闹着,清扬拼死也只能阻止那双十指尖尖的手指伸到腹中,避免她抓烂腹部,将内脏掏出。

“阿……璃,你听话,忍忍就好……”清扬本来可以捆住阿璃,可是他实在不忍心。

阿璃扯不回手,便拼了命挠清扬,不过半天,清扬一身青衣被那双手撕成了碎片。

一向注重仪态的清扬,发丝凌乱,,双目通红布满了血丝,满头大汗都顾不上去擦。

阿璃叫到嗓子沙哑,腹中却越来越痛,痛到最后连每一下呼吸都是痛的,她无力的蜷在床角,眼神却越来越凶狠。

她恨清扬,她恨清扬死死拽着她的手,恨这种痛苦,这种痛从轻到重,再从重到缓缓消失。

在痛楚即将消失的瞬间,阿璃蓄力已久的双手突然发作,朝着清扬面部抓去。

顷刻间,清扬一个不防,阿璃伸出的手指停留在清扬眼前,差点让阿璃得手,险些将清扬一只眼珠挖掉。

“阿璃……”清扬惊出一身冷汗,她是被痛到失去理智了吗?除非是痛到绝境,只把自己当做了敌人。

“放开我……”阿璃哑着嗓子,恨恨的望着清扬。

第二十六章:备受煎熬的两个人

清扬抓着阿璃手腕手又紧了紧,死死咬着牙关,无可奈何的垂下头,将自己最难过的表情藏在双臂中,再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是挂着关心和疼爱。

“听话,忍一忍好不好。”清扬情绪激动的浑身发着颤,看她一个人痛苦,自己的心就仿佛跟着她一起烧起来。

阿璃闻言,眼皮重了重,身子一软,清扬慌忙伸出手接下阿璃的身体。

将阿璃的头放在枕头上,慌忙去桌边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将阿璃头部抬高,喝了一口水俯身渡给阿璃。

来来回回喝完一杯水,又慌手慌脚的打湿一条毛巾,细心的将阿璃一头大汗擦了擦,扯开衣带,剥下阿璃的外衫和中衣,只留下了一件薄如蝉翼的小衣。

清扬脸色浮上红晕,身子僵硬了些,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神,仔细替阿璃擦着身子。

一切收拾停当,有人在外面敲门,清扬身形不动,抬头问道:“谁?”

门口老板娘踌躇许久,问了句:“公子,不知姑娘是否身体不适?下面客人都找咱们了,这马上也要天黑了,姑娘要是再吵到其他客人……”老板娘后面的话也不好意思再说了。

清扬看了看阿璃,略微思量片刻,头都没抬的回了句:“等会我们别的地方,房间空着等我们回来。”

老板娘闻言,一张脸喜上眉梢,道:“就知道公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如这样,公子要去哪,咱们帮你租个车?”

“不必,什么都不需要。”清扬抚上阿璃疲倦的睡颜,眼里带着不忍。

老板娘乐呵呵的走了,清扬在房中四处看了一圈,伸手准备了点用得上的东西,再给阿璃带了几件衣服,打包放进一个锦囊,拴在腰间。

用棉被包着阿璃,抱着她跳出窗子,飞上云霄。

来到上次与扉颜约定的瀑布边上,寻了一个山洞,带着阿璃住了进去,将带来的东西放在随手可取处。

阿璃悠悠转醒,看着身处山洞,张口问清扬,却发现没有了声音。

清扬转过头看见她醒来,快走几步蹲在阿璃身边,柔声宽慰道:“没事的,只是你之前用嗓子太狠,暂时失声而已,以后会好的。”

阿璃鼻子一酸,她想起来晕过去之前差点伤着清扬,心里愧疚,想同他道个歉却是不能了。

清扬明白她想说话,捏了个诀,施法将阿璃与他神识相牵,两人便不用开口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但清扬还是愿意同她说话,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道:“好了,你乖乖的不要在发脾气,你想说什么我都能听见。”清扬勉强一笑。

忽然,阿璃痛的浑身一缩,将自己团在一起,两只手不安分起来,清扬只能严阵以待,紧紧拽着阿璃的双手。

时不时哄着她:“不要去想,不想就不会痛……”神情很是温柔,将阿璃当个孩子哄,只是这种痛苦,哪里是这么轻描淡写能忍的。

很快,阿璃又痛到意识不清,使出浑身的解数攻击清扬,清扬一个躲闪不及,脸上被深深的挖了一道。

血液漫出皮肤,顺着腮边流下聚在下颌处,再落到地上一滴一滴砸出血花。

或许是血液的红色,亦或者是痛楚减轻,阿璃缓缓收了力道,缩了缩自己,想逃离清扬的怀抱。

“阿璃……我没事的,你别怕。”清扬仍旧固执的,一把将阿璃捞入怀中紧紧抱着,万分疲倦的闭上眼帘,心痛成一团。

“清扬,你放开我,我会伤着你的。”阿璃咬着嘴唇,利用这种痛提醒自己。

“我不放,我会陪着你的,就让我陪着你吧。”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至少让我陪着你,不要你一个人去承受。

清扬将怀里安静下来的阿璃拉出来,发现她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血顺着嘴唇流到下颌,清扬眼底一阵刺痛。

不得已只能挥手将阿璃砍晕,细心替她把伤口处理后,紧紧握着阿璃的手,贴在自己额前微微垂着头,心中十分自责。

“阿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他不是急着想要回去,也许就不会被妖族抓走落单的阿璃,他怎么就没想到妖族的虎视眈眈呢。

不过片刻,阿璃又被痛醒,一睁开眼,看见满目担忧的清扬,阿璃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躲在被子里贴着墙壁。

即便是有厚厚的棉被,她还是能感觉到,墙壁透过棉被带来的那种凉意。

清扬上前一步,不顾阿璃反对,执意将她搂在怀中:“你若痛的难受,伤着我也无妨,我陪你痛好不好……”

“不要……清扬你放开我。”阿璃眼中聚满了泪水,随着身子痛的发颤而落下眼眶。

清扬牵起嘴角笑了笑:“没关系的,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便是你将我弄瞎了,大不了以后换你来照顾我,可好?”

阿璃颤抖着唇,哽咽着道:“可我那么笨,我不会照顾人。”

清扬红着眼睛,眼中聚着泪光,惨然一笑道:“罢了,能照顾成什么样,就凑合着过吧,只要有你就好。”

一滴泪顺着清扬的眼角落在唇边,阿璃艰难的凑上前去,将那滴眼泪用舌尖舔去,是淡淡的咸味。

阿璃想,她要一辈子都记得这滴眼泪。

戏本子里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在清扬眼里,阿璃的动作让他心口发颤……

“阿璃,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清扬苦笑着,望着紧咬着牙关“嘎吱嘎吱”作响的阿璃。

清扬将衣襟胸口那块手帕掏出:“别咬牙齿了,给你这个。”

阿璃落下一滴泪,张开口方便清扬将手帕塞进口中。

剧痛袭来,阿璃痛的发抖,连喘气都不平稳,浑身衣服被汗水打湿,满头大汗顺着后颈滴到脖子,然后被清扬手臂上的衣袖吸干。

清扬紧紧抓着阿璃两只手,眼睁睁看着阿璃受尽折磨,除了痛楚什么都做不了。

火狐内丹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开始只有一炷香,到第二天的时候,一发作便是两个时辰。

第二十七章:求求你,杀了我吧……

阿璃睡着的眼睛忽然“唰”的睁开,此时洞里只有她一个人,阿璃呆了呆想到,现在已经不是身处客栈的时候了。

清扬如此紧张,即便是她痛晕了过去,清扬却要时刻保持清醒,连合眼都做不到。

终究都是因为自己,难怪以前她在茶楼听凡人的戏本子时,凡人对于像她这样,只会给人添麻烦的人嗤之以鼻,果然是害人不浅。

内丹再一次发作,阿璃伸出手揉着小腹,却感觉并不能缓解,不由得喘着粗气。

仿佛吸进去的每一口气都格外的痛,痛到后来,便是连呼吸都要格外小心翼翼。

阿璃浑身发着烫人的温度,棉被又被汗水打湿,冰冰凉凉的贴在身上,阿璃死死咬着嘴唇,把自己的身子蜷成个团。

刚开始痛的轻轻啜泣,后来痛的狠了忍不住嘶吼出声,手下腹中内脏就像被乱刀砍着一样,早就痛的忍无可忍。

挖出来,把它挖出来,一个声音在心里回响。

阿璃神志不清,果然是顺着那声音,五指蜷缩指尖深深抓入腹中。

下一刻清扬一脸慌张,怀里抱着一捆枯树枝出现在阿璃面前。

清扬进入洞口,扔下手里一堆干柴,疾步上前一把掀开棉被,看见阿璃的手已经刺穿了腹部。

迅速伸手抓住那只手的手腕:“阿璃!”清扬一声惊呼下,阿璃闻声,迷茫的抬起头,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清扬,忘记了手下的动作。

下一刻,清扬抬手将阿璃打晕,再把她那只手从刺穿的腹部捞出,那五个指头洞像小溪的流水一般,鲜血潺潺的往外冒。

清扬扯下一片衣摆,先替阿璃缠住受伤的腹部,再用手帕替她擦了擦手。

阿璃突然提前醒来,应该是火狐内丹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频繁,如果不是阿璃的叫喊声,清扬未必能在最后关头赶回来。

不过是离开了一会会,就这样痛苦到要挖出内脏吗?

清扬看着阿璃指尖里残留着的鲜血,浑身颤栗。

太阳早已下山,清扬在洞内燃了个火堆,伸手将棉被中阿璃湿透的外衫与中衣换下来,搭在火堆附近烤着。

阿璃迷迷糊糊清醒过来的时候,侧了侧头看着火堆旁忙碌的清扬,红色的火焰照在清扬憔悴的容颜,他似乎是瘦了。

“清扬……”阿璃哑着嗓子,扯动伤痕累累的双唇,轻轻唤了声。

清扬闻声迅速来到阿璃身边,伸手抚上她的脑袋,替她擦了擦汗:“醒了,是不是还在痛?”

阿璃摇摇头,满嘴血痂的嘴唇,稍微一动就会裂开,阿璃便不再开口。

“我刚刚是不是又做了什么。”阿璃感觉到腹部的疼痛,不是来自内脏。

清扬转身端来一杯水,微微抬起阿璃头部,阿璃便顺着清扬的手慢慢喝了一点。

清扬将水杯放下,将阿璃上半身抱在怀里,身子靠在石壁上,神情有些疲倦。

伸手将她脸上贴着的碎发捋了捋,却还是努力笑着看着阿璃:“没事,都会好起来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阿璃像生病时委屈的孩子一样,将脸埋在清扬怀中,伸手环着清扬的后腰。

清扬无声的叹了口气,望着阿璃的发顶,再望着不远处的火堆,目光深沉不知思虑着什么。

仅仅这一个晚上,阿璃便发作了了五次,次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清扬累的连站起身都需要扶着石壁。

可这样下去,不是他先累到筋疲力尽,就是阿璃先把自己弄死,再掏出腹中的内脏。

很显然,他一个人已经照顾不了阿璃。

思索片刻,当下捏了个诀,垂下疲惫不堪的双目,希望他们能赶在他动不了之前,接手神志不清的阿璃。

太阳挂上天空,暖暖的阳光照在清扬身上,一晚上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即便是丁点暖暖的阳光,亦让清扬恢复了些许气力,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向温暖的人间。

清扬弯腰将阿璃从湿透冰凉的棉被中捞出,将棉被挂在洞口边上晒一晒潮湿的一面,再抱着阿璃坐在洞口晒着太阳。

阿璃刚睡着,发作亦要晚些,便趁此安逸的时间,晒晒太阳休养生息吧。

下一次发作的时候,又会是何等的痛苦,又能熬过几次呢……

没过多久,阿璃从痛楚中醒来,绝望的眼神,痛的不能呼吸的模样。

晨曦中,清扬深深的将阿璃这幅表情刻在眼底。

“阿璃,即便再痛,求你为了我,忍一忍好不好?”声音哽咽,清扬含着泪,第一次无比绝望,可心里总在提醒自己,不要放弃希望,不能放弃,只要熬过七天……

可是,一天都这样漫长,面对以后的七天又该怎么过,没有答案。

直到阿璃再次痛到昏过去,清扬紧紧搂着怀里的阿璃,浑身瑟瑟发抖。

不过一个时辰,阿璃又被腹内烧灼痛醒过来。

她一脸泪痕的哭着,闹着,生不如死。

清扬除了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困在那,连替她分担的办法都没有。

“清……扬,清扬,求求你,你杀了我吧!”最痛的时候,阿璃哭着喊了一句话,听到这句话,清扬浑身颤栗的身形,在那一刻瞬间静止。

他迟疑着垂目,看着怀里生不如死的阿璃,心如刀绞。

阿璃双手被捏的不成样子,尖尖的指甲永远停在那一寸的距离,清扬不眠不休,丝毫不敢懈怠,也仅仅只能在阿璃痛昏过去的时候,替她揉揉手腕。

“清扬,杀了我吧。”半昏迷半清醒的阿璃,在清扬耳边轻轻道。

这只是不到两天的时间,要熬过七天,已经不是靠忍耐做得到的。

一遍遍灼烧,时间一点点拉长,到最后三天便是成日的灼烧,除非被痛晕过去,否则连一丝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杀了我吧。”阿璃又说了一遍,眼角垂下一滴泪,落到清扬颈间。

清扬颤抖着双手,看着怀里的阿璃,泪无可抑。

他忽然想起以前,那个笑靥如花,那个一脸虔诚,那个机灵古怪,那个淡淡回应他的吻,搂着他腰的阿璃,恍惚觉得,与怀中这个阿璃判若两人。

第二十八章:无论上天下地,你去哪,我陪你。

最可怕的不是死,是凌迟,是一刀一刀那种,生生磨灭你所有的希望。

让你生无可恋,让你坠入无限深渊,永远毫无落地的那种绝望。

你不知道你会坠到何时,不知你还要忍受多久,亦不知你还能不能活下去,却觉得活下去都没希望了,不如死了解脱。

阿璃现在这样,折磨的不是一个人。

两个人都在这份凌迟里,彼此看不到希望,受尽折磨,一个受苦,一个被受苦,谁又比谁好一丁点呢?

清扬恨自己不能替阿璃分担分毫,恨自己将阿璃害到这一步,如果不是他,或许阿璃不用受这份罪。

“啊!啊……清扬,你放开我……求你了。”阿璃再次发作,一身衣服被打湿贴在身上,满头大汗,湿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一脸泪痕。

清扬死死掐着阿璃的手,将她困在身后石壁角落处,动弹不得。

两个时辰后,阿璃再次晕了过去。

清扬微微有些晃神,也许阿璃说得对,让她这么辛苦的活着,生不如死。

难道因为爱她,忍心强留她承受折磨人,更折磨心智的痛苦吗……

清扬抬手,“青鸾剑”躺在他手中,他握着剑柄一点点抽出那把剑,一脸沉静的伸出一只手抚着剑身。

指尖触到冰凉的剑身,清扬恍惚想起,第一次握着这柄剑时,他接过了现在的清家。

清扬看着昏迷的阿璃,悲愤交加。

若阿璃真的受不了,想一死解脱的话,成全她,便是成全自己。

大不了也随她一起,不管形神俱灭还是天雷加身,无论上天下地,你去哪,我陪你……

“青鸾剑”对准阿璃小腹,只要刺进去,这天地间便再也没有阿璃,她亦可以解脱。

持剑的手带着那柄剑,连带着垂在半空中那根青色的剑穗,一直在半空中颤抖。

清扬双目通红,紧咬着牙关,眉头拧成一团,就那样看着阿璃惨白的脸,僵持着下不去手。

阿璃渐渐转醒,微微睁开眼,拧着眉痛苦万分。

她看见持着剑对着自己的清扬,使出全身的力气,凄惨一笑。

正是这个笑容,压垮清扬最后一丝理智。

不过两日,便将那个昔日里,欢乐且无忧无虑的阿璃折磨成这样,或许死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吧。

“阿璃……你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无论你在哪里……”清扬哑着嗓子,淡淡的微笑着,眼中噙着泪,手上一蓄力发,刺向阿璃。

一拳重击打到清扬脸上,直接将清扬打飞出去,撞在石壁再跌到地面。

扉颜气的发笑:“清扬,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祖辈留给你的“青鸾剑”就是让你来杀你至爱之人的?你可真是出息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拳,亦将清扬打醒。

他猛然抬头看向阿璃,有些后怕。

筠竹随后赶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抱起痛苦的阿璃,查看了阿璃体内的内丹元神,捂着她小腹被刺穿的伤口,抑制着那里太多的鲜血流出。

一阵手忙脚乱,替阿璃止住血后,筠竹终于松了口气,也是气结。

一双眼睛有些悲愤的望着清扬,却是连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

筠竹知道,他承受的是阿璃数倍的痛楚,所以才会动了这种心思。

“筠竹,你照看阿璃,我送他去别处休息。”扉颜迈步上前,准备捞起趴在地上的清扬。

“我哪都不去。”清扬摇摇晃晃站起身。

扉颜上前抬腿就是一脚,这一脚直直踹到清扬胸口,没用三分力,清扬却倒在地上,试了三次都没站起来。

“筠竹,想办法叫他睡一觉。”扉颜黑着脸,冷冷望着一动不能动的清扬。

筠竹对清扬一个弹指,下一刻,他缓缓闭上眼帘,睡过去了。

扉颜背起清扬,将他扔到洞口下一颗大树阴凉处,转身回到阿璃这,正好看见筠竹正与阿璃的手较着劲。

平日里看着没多大力气的阿璃,现下倒是比起一个男人不弱多少。

筠竹眼看就快挡不住阿璃,扉颜上前垮了一大步,抓住阿璃肩头,生生卸了阿璃的胳膊。

“扉颜!你……”筠竹目瞪口呆的望着扉颜。

扉颜却望着筠竹,沉声反问道:“治标不治本有用吗?你把她胳膊卸了,好歹能接回来,你若是一个看不住,她可是会掏出自己内脏的。”

筠竹望着一脸沉重冷静的扉颜,数次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璃胳膊被卸,只能大声哭喊,可是喉咙也哑了,嘴唇也被咬烂了,一张嘴唇都是血印和咬烂的伤口。

突然阿璃张口就去咬自己舌头,幸亏扉颜手快,又“咔嚓”一声,卸了她下巴。

“扉颜!你……你手下留点情啊!”筠竹满脸心疼的看着阿璃,拿出随身带的一条干毛巾,给她擦着满脸的泪水和汗水,现在下巴也卸了,口水也跟着到处流。

扉颜“啪”甩开折扇,慢条斯理道:“除非你想得出比我还好的办法。”说完也不理会筠竹埋怨的眼神,望着下方树荫下的清扬发着呆。

许久,扉颜转身对筠竹缓缓道:“你先照看着,我去去便来。”

不等筠竹细问,一个闪身飞上了云霄,筠竹张着口半天,只能叹了口气,转过脸看着昏迷中的阿璃,神色很是担忧。

扉颜落到一处林间,七拐八绕走了一阵,找到一处隐秘的山洞,一弯腰钻了进去。

“扉颜?!”山洞角落里坐了一个人,正在火堆面前啃着一只烤的金黄的野兔,看见扉颜有些吃惊。

扉颜动动鼻尖,闻了闻狭小洞中烤肉味,一脸严肃的表情缓了缓,走到他身边席地而坐道:“你倒是过得潇洒。”

“怎么了?”一身紫衣的男子嚼了两口,吞下嘴里的肉,不解道。

“清扬出事了,可我想来想去,或许只有问你。”扉颜望着紫衫的男子,面前火堆中,干柴“噼里啪啦”炸着火星。

第二十九章:人生苦短,奈何我命太长。

深夜,清扬在树下悠悠转醒,略微想起睡着前发生的一切,心急如焚回到洞口,筠竹正坐在阿璃身边照应。

筠竹看见清扬愣了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醒了。

清扬上前几步,好奇为何阿璃如此安静。

阿璃身上扎着银针,两只胳膊松垮垮的放在身体两边,只有头还能转动,一双眼睛无神而憔悴,看得人不由得心疼万分。

“他怎么敢……”清扬眼中带着怒火。

“扉颜已经去想办法了,在这之前,一切都是权宜之计。”筠竹无奈的替扉颜辩解了一句。

不过一会,扉颜身后带着一身紫衫的绎轩走进洞口。

“清扬,你醒了。”扉颜看着清扬默默无语的背影,略带歉意的先开口,有示好的意思。

清扬缓缓转过身,看了看扉颜,再看了眼绎轩,双手在袖中捏成了拳,面上一片怒气。

绎轩下意识上前一步,替扉颜挡了一挡,缓缓开口道:“清扬兄,我知道有个地方,应该能缓解阿璃姑娘的症状。”

清扬眼神亮了亮,脸上的怒容一扫而光,上前一步激动道:“什么地方?”

“妖族圣地。”绎轩一字一句,直视着清扬双眼,十分严肃道。

筠竹闻言站起身,望着绎轩惊呼道:“你是说妖族圣地的玄晶棺?”

绎轩点了点头,转头望着清扬,又道:“妖族圣地的玄晶棺,至少可以抽走阿璃姑娘身上,六成以上的寒性与火性。”

“若是如此,剩下的寒性与火性,两两相抵,阿璃岂不是就有救了?”筠竹眼神亮了亮,言语间有些欣喜。

清扬转身在洞里来回踱着步,仔细思考着绎轩的话,如今妖族跟魔族联手,贸然带着阿璃去妖族,恐怕会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清扬兄,扉颜会带你们去妖族圣地,其他的就交给我吧。”绎轩看出清扬的担忧,看了眼地上的阿璃。

清扬回过身看着绎轩,神色不明道:“你有什么办法调走妖族大部分人?”

绎轩浅笑,什么办法都没有。但是如果妖族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是一定会倾巢而出的。

“清扬兄,你可以不信我,难道你也不信扉颜吗?”绎轩眼神明亮,信心十足。

“何时动身?”清扬便不再追问。

“天一亮,绎轩会去妖族露面,我们只须等他们人去楼空,只是这一次我们至少要在那待五天,筠竹跟我们一起,如果绎轩中途有什么意外,还得靠你我拦住他们。”扉颜低头看着筠竹,再看了看清扬,说出自己想法。

清扬点点头,绎轩一个人有什么能力他不清楚,但是大半以上妖族之力,靠他一人的确太难。

“好,此次便要拜托诸位,若阿璃脱险,清扬定会铭记诸位大恩。”清扬有些激动,抬手郑重的朝三人揖个礼,胳膊微微发颤。

“咱们兄弟间,无需这般客套,再说送与你们清家的人情,这笔买卖只赚不赔。”问题有了解决办法,众人心里便放松了些。扉颜打趣一句,轻轻推开了清扬的手。

几人又随意交谈几句后,绎轩与扉颜对视一眼,双双告了辞。

清扬心中略微松快,目送他们离去。

——

悬崖之顶,绎轩盘腿坐在悬崖边,静静望着悬崖下一言不发。

扉颜从身后走来,亦坐在绎轩身边,伸手递给他一坛酒,绎轩看了看扉颜,扬着嘴角的笑意接在手中。

“你说你图个什么?”扉颜抱起酒坛喝了几口,扭头望着绎轩的侧颜,有些惋惜。

绎轩抬了抬头,看着天空仿佛近在咫尺的星光,幽幽叹了句:“有时候活得久了,怎么活着都不重要了。”

“你真的有把握,能骗妖族倾巢而出?”扉颜仍旧不可置信。

绎轩垂眸看了看悬崖下,低声回道:“也许吧。”

“你就没什么话,要给我说的?”扉颜又问。

绎轩转头看了眼扉颜,笑了笑:“说什么?”抱起酒坛灌了两口,有些辣嗓子,微微皱了下眉。

“平日里,咱们几个见了面就是喝酒,胡天海地乱侃,从没刻意去询问各自的出身,那你呢?”扉颜顺着悬崖下瞧了一眼,十分感兴趣到底绎轩有什么样本事,可以操控大半个妖族。

绎轩哈哈大笑,抱着酒坛又喝了几口,用袖口擦了擦下巴,眼神飘向远处。

“扉颜兄,你做神仙做得开心么。”绎轩嘴角带笑,反问道。

扉颜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一句。

突然抬手拍了拍大腿,甚是感慨道:“你是不知道,三界中家规最严的是清家,但是论罚得最狠的便是我们扉家。清家世代注重子孙修行,从出生起便担着重责。我们扉家就厉害了,一千六百五十条戒规,犯哪一条都是往死里打,到现在我身上还背着十多道戒罚。”

绎轩眯了眯眼,望着扉颜,惆怅道:“想不到扉家家规如此森严。”

“开玩笑,扉家上下哪个人不是打出来的。”扉颜抬手甩开手中折扇,强颜欢笑道。

麒麟一族奉天帝之命,在凡界看管妖魔两族,身负重任。

正因严于律己,才能廉洁奉公。

“扉家上下,就没有人出过错吗?”绎轩笑了笑,不置可否。

扉颜摇扇的手一顿,神色一变,沉声道:“所以,扉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

绎轩扬起酒坛的手一顿,眼神复杂的看了看扉颜,再喝了一口道:“凡人总说:往事不堪回首。我以为,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

扉颜低头望着手中的折扇,一只手抚上扇面,神情肃然。

是啊,往事不堪回首。

不论是以前的清家还是以前的扉家,曾经经历过的,再也没有勇气再来一遍。

“如果五天后我回不来,总算做了件对事。”绎轩扬起嘴角笑了笑。

人生苦短,奈何我命太长,至少到头来做对一件事,也是好的。

“等清扬这边安顿好,我会赶去救你。”扉颜收起折扇,郑重许诺道。

第三十章:谜一般的绎轩

绎轩眼神恍惚,他们认识几百年,除了偶尔碰面一起喝喝酒,似乎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其他人看待他又是嗤之以鼻。

他藏身于人间,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他装作喜好龙阳的姿态,在碰面时发现危险,随时撤离。

扉颜是这一群人中,无论人前还是人后都不会嘲笑他的人,他这一生,活得凄惨过,活得窘迫过,活得生不如死过。

扉颜却从来不曾嫌弃,如今更是允诺会救他。

扉颜看着绎轩迷茫的神色,失笑道:“怎么了,我这么说你是不是特别感动?”

绎轩回了神,转过脸望了望远处,原先即便浮上心头的感动,也被他这句话打散了。

扉颜不由自主笑出声来,上前凑近绎轩一些,揶揄道:“哎,你不是害羞了吧?”

绎轩转过头来,别有深意的望着扉颜,笑得一脸暧昧不清,轻飘飘道了句:“你别忘了,我喜好龙阳。”

扉颜嘴角的笑意滞了一滞,差点把这事忘了!

不好,光去打趣他了,竟然忘了这一茬,这月黑风高的,他要是把自己摁倒可怎么办。

绎轩看他这幅表情,低声浅笑了一下,又抱起酒坛灌了两口,反正连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他爱怎么想,便随他吧。

俩人各自抱着酒坛,喝了个底朝天,扉颜酒量一向不好,却爱显摆不肯服输,是以,他们聚会第一个喝醉的永远是扉颜。

待绎轩将手上这坛酒喝完,扉颜伸手拍了拍绎轩的肩头,趴在他肩上,舌头打着转道:“不就是个小小的妖族嘛,不怂!你先去把他们弄出来,等他们出来以后,咱们一个站前一个站后,直接把他们当饺子包了。”

绎轩望着满嘴酒气的扉颜,嘴角含笑道:“好啊,我等你。”

扉颜却觉得他这笑容不甚友好,有些不高兴,言语带着不满道:“你笑什么,你是不相信我吗?”

绎轩一脸诚恳,摇摇头道:“没有,我等你便是。”

扉颜心满意足,靠在绎轩肩头,兴致盎然的讲起他以前在家的糗事,绎轩认认真真的听着,偶尔还会哑然失笑。

天边擦亮的时候,东边的太阳一点一点从太平线升起,绎轩回头望了眼靠在峭壁的扉颜,他此时还未醒来。

绎轩走到悬崖边,大风呼啸而过,吹起他一身紫衣,扬起他一头墨发在风中飘荡。

他垂眸看了眼脚下,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开口轻声道:“我等你。”说罢,头朝下纵身一跃。

劲风迎面扑来,绎轩缓缓闭上眼睛,在快落地之时“唰”的睁开眼,双脚蹬地,一只手捏成拳抵在地面,稳了稳身形。

“砰”的一声巨响,绎轩脚下踏出一块龟裂的大坑,不过片刻,闻声赶来的妖族众人将绎轩团团围住。

夜枭从人堆后踏步而来,眯了眯眼,不可置信道:“绎轩,我不去找你,你倒是敢自己送上门来?”

绎轩抬眸,望着夜枭一声冷笑,沉声问道:“夜枭,你真以为我是没脾气的吗?”

被夜枭追的东躲西藏一千多年,若非他愿意,就凭他区区一只狼妖?不过是在梼杌手下当一条听话的狗,才混到妖王之位罢了。

夜枭脸色阴沉,往后退了几步抬手一挥,数十号人震天的喊杀声冲向绎轩。

绎轩抬手一挥,一柄半人高的长刀握在手心,刀身带着深紫色的闪电,“噼里啪啦”炸在耳边。

绎轩双手握刀对着面前一扫,面前的人顿时被截为两段,倒在地上蠕动着。

不过一招就解决了虾兵蟹将,绎轩抬起头蔑视着夜枭道:“怎么,你统领妖族这么多年,还是只会用这一招吗?”

夜枭闻言不由得面上大怒,朝绎轩疾走两步便加速冲到面前,抬手一剑劈到绎轩头顶,夜枭那柄剑与绎轩的大刀,相撞谁也不让谁,两把兵器摩擦发出“吱吱吱”的噪音。

夜枭再次提剑挥砍了三次,均被绎轩大刀所挡,两个人谁也占不了上风。

夜枭眼中闪过一丝毒辣,脚下一跺,踢出数枚暗器,绎轩足下一点向后飞去,挥舞大刀击飞空中飞来的暗器。

才躲过暗器,夜枭的剑便迎面刺来。

绎轩急急侧过身子,夜枭又调转方向追着绎轩挥去,绎轩一个旋身,剑气挥到对面山崖,墙壁留下三寸深的剑痕。

绎轩不做停留,提刀朝夜枭后背砍去,夜枭一个弯腰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

俩人势均力敌,谁也伤不到谁,也讨不到任何便宜,绎轩握着大刀的手紧了紧,想要将他们引走,毫发无伤是不可能了。

俩人挥舞着手里的刀剑再次迎面而上,越来越多的妖族人站在夜枭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生死相拼。

足足打了两个时辰,俩人身中数处伤痕,衣服破烂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夜枭!”

“绎轩!”

两人嘶吼一声,再次迎面而上,两股巨大的灵力相撞,将四周山崖震得山崩地裂,一时间烟雾弥漫,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原本处于观战的妖族众人,均被这两股灵气所震,口吐鲜血捂着胸口倒地不起。

等了好久,烟雾才散尽,绎轩以长刀撑地,微微弓着身摇摇晃晃,嘴角流出一道血迹。

夜枭则半跪在对面,腹部横着一道刀痕,几乎划破肚皮,脚前洒出一大片血泊,伤口的血还在不停地流。

绎轩深吸一口气,拔起长刀退了几步,脚下踉踉跄跄,转过身拖着大刀艰难的撤退。

夜枭咬了咬牙,面上一片狰狞,道:“给我追!”

立刻有人上前将夜枭搀回去包扎伤口,另一位腰间别了一把大刀的黑衣人,带领妖族剩下的人顺着绎轩的方向追去。

下面打的惊天动地,悬崖之顶的扉颜被惊醒,一双眼带着血丝蹲在悬崖边,看到大部分妖族大军已经出动。

没多久,清扬抱着昏迷中的阿璃,身后跟着一脸疲惫的筠竹与扉颜汇合。

第三十一章:六瓣剑叶“楹姝草”(上)

“绎轩将人引走了,我们须动作快些。”扉颜站起身,看了眼清扬怀中的阿璃,面上有些担忧绎轩。

他醒来的时候只看见绎轩撤离,他没想到绎轩说的办法,是以自己作为诱饵。

他的伤才好没多久,拼得半死才将他的命捡回来,早知道是这个办法,起码扉颜会陪他一同去。

四个人轻手轻脚摸进妖族山洞,筠竹招出迷蝶,将所有路上站岗放哨的人放倒,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妖族圣地。

一处圆形血池中央停放了一座玄晶棺,棺体偏圆浑身漆黑,半漂浮在血池的上空,扉颜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玄晶棺。

“怎么是这样的?不是应该玄晶打造的吗。”筠竹诧异道。

“妖族的玄晶棺不同于天庭,你们看这棺下的血池,想来玄机便在这血池中。”扉颜拧眉望着那一池平静的血池。

清扬抱着阿璃上前一步,准备飞到棺上。

“慢着!”身后传来一声阻拦。

三人回身,看见一身黑衣的寻风,清扬抱着阿璃的手一紧,脚下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

扉颜一脸惊讶,道:“寻风殿下?”他怎么会来这里,看样子也是偷偷混进来的,他是跟踪进来的?

寻风看了眼清扬手里的阿璃,再抬眼看了看清扬道:“妖族圣地从来只有妖王血脉的人能靠近,绎轩没有告诉你们吗?”

“便是夜枭做到妖王,也不敢轻易踏进这里一步,你们是想被拉进血池,成为牠们的一部分吗?”寻风走到血池前,深深望着那一池平静的血池,看不出悲喜。

“寻风殿下,是来帮我们的吗?”扉颜恍然大悟道。

“寻风?”清扬轻轻低吟了声这两个字,垂眸思虑片刻,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寻风一个飞身,跳到棺边,抬出左手轻轻抚上玄晶棺,棺盖像受他感应,原本死气沉沉的玄晶棺,从棺内发亮,透过棺盖缝隙,射出一线光芒。

寻风抬手一挥,棺盖被他掌力掀开漂浮在一边。

众人被棺内光芒刺着眼,纷纷抬手一挡,清扬双手抱着阿璃,只能闭上双目,一点点睁开,适应这道强光。

玄晶棺内躺着一具女尸,传说妖族的玄晶棺,安置的是妖后的遗体。

“扉颜,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寻风低头望着棺内的女尸,若有所思道。

女尸面上一片安详,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头上带着一顶缀满了流苏的高冠,流苏静静垂在女尸一头青丝间,几乎看不出哪里是青丝,哪里是流苏。

女尸身着红色中衣黑色外衫,云袖长摆,一双尖头黑色绣花鞋,绣着一片诡异的红色祥云。

这是妖族妖后大婚的喜服。

扉颜拧眉,难道是来阻止?既然要阻止完全没必要现身才对。

“妖王之子——寻风!”清扬猛然抬头,望着棺边的寻风才想起来,自从妖魔两族被梼杌和夜枭收服后,已经过了四千三百八十六了,难怪他想不起这个人。

寻风微微抬起头,对着清扬侧目道:“现在的妖王是夜枭。”他现在是妖魔两族,喊杀喊打的余孽。

他早已不是什么妖王之子,从那天以后,什么都不是了。

扉颜执扇的右手捏成拳,抵在在嘴边清了清嗓子,觉得有些尴尬。

“寻风殿下,我们有位朋友需要借用玄晶棺一用,不多,也就五天。”扉颜和颜悦色上前一步,抬起双手恭恭敬敬作了个揖,一脸讨好道。

“不借!”寻风眼睛都没眨,直接拒绝。

“为什么?”清扬拧眉,脸上有些不悦。

怀中阿璃悠悠转醒,睁开眼看了看清扬,又转头环顾了下四周,清扬感觉到怀中阿璃苏醒,蹲下身将阿璃放在腿上,伸出一只手抚了抚她的眉眼。

“你再忍忍,马上就好了。”清扬轻轻安抚道。

阿璃微微点了点头,精神不佳。

筠竹走上前,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喂给阿璃。

寻风默默看着他们,在看到那个药瓶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低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清扬再次不悦,脸色十分难堪。

“我若不同意,你奈我何?”凭什么他能笃定,自己一定会将这玄晶棺借给他?

“寻风殿下,传闻妖族玄晶棺内一直安置着你母亲的遗体,若非情非得已,我们也不会不问自取。”扉颜又上前一步,再次求道。

“好啊,拿一样东西来换。”寻风扬起嘴角,眼中带着一丝不屑。

“什么东西?”清扬问。

“一样,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好东西。”寻风一字一句念道。

阿璃望着寻风,眼睛有些迷茫,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你莫非是想要复活妖后?”扉颜惊道。

妖王已死,复活妖后做什么?

扉颜捏着扇柄的手紧了紧,生死人肉白骨,是一株名为“楹姝”的仙草。

楹姝草,六瓣剑叶,传说能生死人肉白骨。

筠竹无声的叹了口气,垂下眼中的情绪,再抬起眼,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将手里的药瓶塞到阿璃手里,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阿璃的手有些凉,筠竹温暖的手,给她带来了些许温度。

“阿璃,以后不能再任性了,知不知道?”筠竹眼中一片平静,伸手将阿璃的胳膊、下巴接了回去。

筠竹长长吐了一口气,一脸宁静的站起身,抬眸望着寻风道:“我答应你。”

筠竹垂下眼帘,抬手捏了个诀,将双手合十,掌心打开时,一株六瓣剑叶的仙草浮在筠竹面前。

楹姝草飞到寻风面前停下,寻风眼风扫过,再抬头往筠竹面上停了一停。

筠竹还是一脸平静的望着寻风,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

“筠竹……”扉颜脚下迈出一步,一脸悲伤。

清扬一脸震惊,猛地低头看了看阿璃,嘴唇微启一条缝,却始终未发声。

寻风抬手将面前的楹姝草收到袖中,伸手抱起棺中的女尸,飞到筠竹面前,伸出手将女尸交到她面前。

筠竹微微一怔,从寻风手中接下女尸,让女尸双脚站地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搂着她的肩,一只手扶着她的另一只胳膊。

第三十二章:六瓣剑叶“楹姝草”(下)

寻风再侧身伸出手,从清扬手中接过阿璃,飞回棺边将她安置在棺内。

寻风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递到阿璃嘴边,阿璃盯着那颗药看了看,没有动。

“怎么?你不敢吃。”寻风嗤笑道。

阿璃张口,寻风将那颗药喂给她道:“这颗药能暂时封住你体内灵气。”他看了看阿璃手中,筠竹交给她的那个小瓷瓶,眼神有些难懂的情绪。

阿璃吃了那颗药,眼皮变重,缓缓合上眼睡了过去。

寻风看她睡着,转身飞下棺边,伸手接过女尸抱在怀中,看了眼扉颜跟清扬,沉声道:“那我便先走一步。”

“五日后,麻烦寻风殿下将阿璃姑娘带下来。”扉颜望着寻风的背影,再提醒了一句。

寻风侧过身,望了一眼扉颜,扭头对筠竹道:“还不跟上?”

筠竹回头望了一眼扉颜,牵强的弯起嘴角,朝他勉力一笑。

扉颜,以后我不能再陪你喝酒了。

复转头看了看玄晶棺,再看了眼清扬,便抬脚跟着寻风背影离去。

扉颜一脸悲痛的模样,静静地望着筠竹消失的背影,他连一句阻拦的话都说不出口。

“扉颜……”清扬望着扉颜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对扉颜说什么,话到嘴边生生顿在那,没了下文。

扉颜抬手抓着清扬衣襟,浑身微微颤抖着,一双眼充满了怨气,胸口起伏喘着粗气。

都是因为他,绎轩冒死引走妖族大军,筠竹将真身交给寻风,两个人,他在同一天内,几乎连失两位好友。

良久,扉颜狠狠一把搡开清扬,清扬后退几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一言不发,默默看着愤怒的扉颜。

“清扬,你最好祈祷绎轩能活着等我赶到。”扉颜抬起执扇的手,咬牙切齿的望着清扬,怒吼了一句。

一转身,那道黄色的身影挥袖出了洞口。

清扬愣了半天,转过身朝着玄晶棺凝视许久,都是为了他,全都是因为他而起。

阿璃,现在我只有你了……

清扬跌坐在地想起以前,第一次见绎轩和筠竹还有扉颜的那一天。

——

另一边,寻风带着筠竹避开所有岗哨,将女尸带到一处河边,抱着女尸一步步淌下河中,将女尸浸入水中,施了一道封印,沉在水底。

“你这是……”筠竹面色大惊,惊呼道。

“离开玄晶棺,我母亲的尸身会很快化成白骨,留着也没用了。”寻风望着下沉的那抹身影,言语间带着失落。

他记得小时候,母亲说过,她最喜欢这条河。

“那你要楹姝草做什么?”筠竹不解。

“不过是个借口,早知道你是的话……”可能就不会这么说了吧?不过是舍不得母亲也从这世间消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他哪知道这世上还真有楹姝草。

“那你把我真身还我!”筠竹咬咬牙,不甘心就这样被他骗去了。

寻风回过头,望着筠竹一脸平静,道:“不过是笔交易,你情我愿而已。”

“你!”筠竹气结,无言以对。

“还给你也行,你得答应我个条件。”寻风看着气鼓鼓的筠竹,下意识接道。

“什么条件?”只要能要回真身,什么条件都能谈。

“等我想好了再说吧。”寻风从水里一步步淌回岸边,从袖中取出楹姝草,递给筠竹。

筠竹抬起头,满腹狐疑的望了眼寻风,朝着自己真身伸出手。

寻风将手往回一缩,静静看着筠竹。

“你什么意思!”筠竹拧眉怒视,当寻风耍她。

“你别忘了,有条件的。”寻风再道。

筠竹愣了愣,低下头望着他的手,低声道:“我知道,不会忘的。”

寻风嘴角微动,重新将楹姝草递给筠竹。

筠竹像是怕他反悔,一个眼疾手快,从他手中抢回了自己的真身。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寻风转过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筠竹默立在原地,直到他背影消失,才重新回到清扬身后。

清扬还是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地上,微低着头,望着眼前的空地,脸上看不出喜怒,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筠竹。

筠竹弯腰伸出手,扶上清扬的肩头,轻道:“清扬。”

清扬猛地抬起头,看见筠竹的瞬间,整个人怔在那。

筠竹在清扬对面席地而坐,扭头望了眼玄晶棺,缓缓道:“为了阿璃,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怎么忍心看着你们去死。”

“不是这样的。”清扬脸色微变,缓缓垂下头,无力的辩解道。

“无妨,我回来了。”筠竹回过头,看着情绪低落的清扬,毫不介意。

“筠竹,我不知道你的真身是楹姝草,如果我知道……”如果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陪着阿璃熬过七天,大概吧。

筠竹轻笑,在知道的那一瞬间,你不是也没有表态吗?其实在你心里,下意识是默许的吧。

“清扬,救阿璃与救你,并无分别。”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保护你,哪怕用我的命。

筠竹依然是淡然的神色,静静地坐在清扬身边,没有一丝埋怨,没有一点的失望,她的命,从来都是他的。

世人都以为,在很久很久以前,楹姝草已然消失在天地间。

清扬,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永远会站在你身后。

可是,若有一天我不在了,谁还能替我守护你呢。

筠竹再次抬眸,望着玄晶棺心中默念,道:阿璃吗?

筠竹眼神恍惚,那个时候,女娲后人为什么要将楹姝草托付给清家呢?

第三十三章:金羽炽箭

另一边,绎轩捂着胸口那个窟窿,脸色煞白的靠着一棵树,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摸入怀中,取出一颗金丹,艰难的咽入喉咙,吞下腹中。

他一路朝着不周山的方向逃,只希望离妖族越远越好。

或者运气再好点,有哪个闲着无聊的神,看见仓皇而逃的他,伸个援手什么的。

嗯,这世上最闲的神也就数扉颜了吧?

“咳咳……咳……”绎轩咳出一口血,再喘了两口气,提起大刀继续往前走,脚下就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没力气。

一定要走远点,哪怕就是要死,也要有多远死多远,只要拖过五天的时间,他们就能安全离开妖族。

绎轩眼前模糊一片,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嘴角咧出一个难看的笑,看来受的伤不轻啊。

绎轩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离妖族的距离,叹了口气,怎么感觉没走多远呢。

脚下被一根冒出地面的树根一绊,绎轩直直面朝地摔了下去,幸好用手撑了一下,避免了那张脸与大地亲密接触。

绎轩眼前又模糊了些,眼皮重到似乎抬不起来,强自睁开之后就垂下。

一双脚步从身后急急赶上,将地上趴着的绎轩翻了个身,上下打量了一眼他的身上,将半昏迷的绎轩背在背上。

绕着这片树林奇怪八绕走了几圈,消失在尽头。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妖族大军赶至这片树林,身材魁梧的黑衣人,环视了眼四周,发现脚跟前有一摊血迹。

蹲下身用手沾了点血液的气味,凑到鼻尖闻了闻。

“是这个方向,继续追。”黑衣人脸上那道刀疤,随着他说话的表情,恍若一条蜈蚣在脸上蠕动。

“是”身边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走到身后指挥大军继续追。

一脸刀疤的黑衣人站起身,受了这么重的伤,没人帮他不可能走远,可他们追了这么久,没道理追不到人吧。

还有谁能帮他,难道是寻风?黑衣人双目一瞪,如果寻风也来了,拖着绎轩不可能走多远,倒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加速前进,他们走不了太远,给我追。”黑衣人沉声喊了句,身边大军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从天追下一道金黄火焰,正好拦住了妖族大军的道路。

火焰消失时,扉颜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执着折扇,徐徐转过身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扉颜四目环视一圈,漫不经心道。

“扉颜,你敢多管闲事!”一脸刀疤的黑衣人,上前几步,抬手扶上腰间的刀,随时准备攻击。

“嗯?是谁给你的自信。”扉颜笑得一脸讽刺,就算扉家只剩他一个人,还真敢说啊?

扉颜原本负在身后的左手,转到身前摊开掌心,右手执扇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左掌,又道:“扉颜任天庭神职许久,倒是有一阵没活动筋骨了。”

扉颜双目一凌,右手折扇抬手一甩,执扇冲向妖族。

“你带两队人,绕过这片树林继续追。”一脸刀疤的黑衣人望着大杀特杀的扉颜,拔出腰间佩刀。

“尊主……”身边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似乎想拒绝这道命令。

“抓住之后就地处决,不留活口。”虽然梼杌下令要抓活的,但他们实在浪费太多精力了,完全没必要。

蒙面人立刻单膝跪地,垂首领命后以最快速度,带了两队人消失在树林间。

扉颜看见后拔腿去追,却被一脸刀疤的黑衣人挡住去路。

扉颜拧眉不悦,看来不解决这群人,是不能及时赶去绎轩身边了。

扉颜“啪”收起折扇,望着手中叠扇的手,唤道:“扉家许久不问妖魔两族之事,看来你们是忘了我扉家的手段。”扉颜将折扇收回袖中。

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上前迈了一步,道:“区区一介妖族,竟敢冒犯天神。”扉颜伸出左手,轻唤:“诛邪,该醒了。”

一柄闪着金黄闪电的弓箭,发出耀眼的光芒后,出现在扉颜手中,扉颜眸中金光闪现,显出了天神原身。

第一支“金羽炽箭”在右手搭了个满弓,续足了灵力的箭朝着目标呼啸而上。

半个时辰后,扉颜收回诛邪,默立在一脸刀疤的黑衣人面前,此时那黑衣人胸口正中,刺穿了一只“金羽炽箭”留下的洞口,气若游丝。

扉颜垂下眼眸,冷冷俯视道:“回去转告妖魔两族,若是不能安分守己,那就自求多福。”

一脸刀疤的黑衣人闻言,身怀重伤又急火攻心,不由得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走出那片树林,扉颜便喷出一大口血,身子晃了两晃,“噗通”一声单膝磕在地面右手撑地,粗喘着重气,许久缓不过来。

绎轩,我怕是要晚点……你等我。

“金羽炽箭”每一支箭须得消耗扉颜一成灵力,一共射出八只箭。

如今的扉颜,连运气都十分艰难。

第三十四章:七彩琉璃盏

——

另一边寻风随着追赶而至的两支妖族大军,在他们之前率先找到昏迷中的绎轩。

寻风伸手抓住扛着绎轩的绿衫男子肩头,绿衫男子头都没回,直接转身一掌,寻风大惊之下,只得伸出另一只手与他掌心相抵,两掌相抵后,两人皆退后数步才稳住脚跟。

绿衣男子看见寻风便是一愣,撤回手转头看了看绎轩。

寻风看见绿衫男子的脸,亦是一愣,忽听闻身后大队人马杂乱的脚步声,沉声道:“快走,先找地方躲起来。”

绿衫男子点点头,急道:“多谢。”脚下不做停留,扛着绎轩抱腿就跑。

寻风手中一扬,那条带着黑色闪电的鞭子静候在寻风脚下,像一位忠实仆人等待主人召唤。

一阵灰飞烟起,急促的脚步声中,妖族追兵终于赶上来了。

“寻风?把他给我拿下。”追赶而至的蒙面黑衣人,冷冷望着面前的寻风,整张脸只有一双眼露着凶狠的目光,像极了一头发怒的饿狼。

寻风毫不犹豫甩开长鞭,长鞭在空中飞舞,抽着空气发出呼啸风声,被长鞭抽到的人,无不丢盔弃甲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队人马就倒下一半,剩余的人犹豫不决徘徊在安全距离,脚下不安的踩着碎步,想上不敢上的模样。

寻风扫了一眼,寒声道:“怎么不上了?”

蒙面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个竹筒,挥手放入天空,半空浮现一枚血云的信号,寻风顿时感觉不妙,他们在向魔族搬救兵。

果然,不过多久,半空中黑压压飞来一片大军,老远看就像飘来一大团黑云。

寻风捏着长鞭的手紧了紧,眉间一抹担忧,如果梼杌也来,他是绝对挡不住这些人的。

魔族大军落下云端,团团将寻风困在中间。

两族大军为首的低声交流几句,便挥手指挥着各自的人摆好阵势,一时间寻风脸上冒出不少冷汗。

该怎么办?跑是跑不掉了……

寻风双眼赤红,握着手中长鞭奋力一挥,将包围圈扩大了不少。

祸害,他心里恨恨道,魔族全是祸害,绎轩是,前任魔王亦如是。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偏偏要去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至少他还是名正言顺的妖王之子,也不至于这般苟延残喘。

绎轩!寻风咬咬牙。

绎轩,你到底凭什么!

寻风杀红了眼,逢人便挥,所有靠近长鞭范围都是敌人。

他浑身发抖,喊着、杀着,手里不停歇的挥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追赶而至的扉颜跳入寻风身边,被他甩手一鞭打在身后。

扉颜身形晃了晃站住脚跟,拧着眉咬着牙闷哼一声,伸手扯住了那根长鞭,沉声唤道:“寻风殿下,是我。”

寻风闻声短暂找回理智,一双眼看着有些模糊的扉颜,低声急道:“你快去找绎轩。”

“寻风殿下,那你……”扉颜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神色担忧。

“不用管我,快滚!”寻风怒吼一句,抓起长鞭缠住扉颜的腰,将扉颜甩了出去。

有人拔脚去追,全被寻风长鞭一捆,长鞭再甩两下,全部打的趴在地上站不起身。

“寻风,你要想死在这,我便随你的意。”蒙面黑衣人沉声道。

抬手一挥,包围圈又聚在一起。

寻风遥遥望着扉颜的方向,脚下虚晃两步。

罢了,他已经尽力了。

扉颜,绎轩就交给你了……

寻风深吸一口凉气,掏出一颗指甲盖大的药,丢进嘴里囫囵嚼了几下吞下喉咙。

呵呵,寻风看着眼前的那些人,平时他见到这些人躲都来不及,今天却为绎轩死守在这。

心中不由得暗暗嘲讽,道:寻风,你管这么多闲事干嘛?

不过片刻,寻风身上灵气暴增,面上一凌,整个人直直站起身,昂首挺胸目视前方,脚步有力,步伐不乱,手中鞭子挥的如同龙鸣虎啸。

寻风像极了一具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刀砍在身上不躲,剑戳在身上不动,只一心挥舞着手中的鞭子,面无表情的杀,杀,杀!

——

扉颜被寻风丢出包围圈,时不时低头看看手心那只小小的七彩琉璃盏。

小小的七彩琉璃盏中,装着半瓶鲜红的血液。

七彩琉璃盏像一截手指大小,外面刻着魔族特有的封印,便是扉颜也看不懂。

那是寻风在最后一刻塞给他的,这应该就是找绎轩唯一的线索。

扉颜整整绕着三座大山追了一天,时而翻过重重山岭,时而游过深深海底。

一身黄衫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以前,身上压了一道褶子,都要回去换件衣衫的扉颜,浑身上下挂着破烂的口子,裤脚处满是泥点。

手背、指尖带着一道道细小的刮痕,刮痕处凝结着细小的血痂。

扉颜脸上挂着薄汗,脖子上一滴一滴汗流到胸口,一双手扒着快比人高的杂草,根本无暇顾及。

手中七彩琉璃盏光芒更亮,扉颜眼神一闪,面上有些喜色,他们距离已经很近了,之前追了这么久,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误以为是追兵,明明眼看就要追到,反而走远了。

绎轩,你站在原地等我……

扉颜脚步加快,深浅不一的踩在杂草丛中,身子歪歪斜斜摇晃着。

突然发现前面杂草,有一处浅浅踩踏过的小路,他急忙小跑着冲到前方。

直到扒开最后一层杂草,才看见脸色惨白,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绎轩。

“绎轩!”扉颜眼圈泛红,快速上前一步将绎轩身体查看了一番,又伸手为他探了探内丹元神。

当察觉绎轩只是重伤加上流血过多,扉颜一身冷汗的跌坐在绎轩身侧,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拔了塞子,小心翼翼抬起绎轩的头部。

身后一只长枪朝着扉颜后背戳来,扉颜抽出袖中折扇转身挥去。

绿衫男子改攻为守,长枪收回再出,一时火星四溅。

“扉颜?!”

“寒云?!”

第三十五章:你终于来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愣了一愣。

寒云率先回过神,拧眉诧异道:“你怎么找来的?”

扉颜亮出手中那只琉璃盏,道:“半路遇到寻风殿下,他给我的。”

寒云收起长枪上前一步,接下扉颜手中那只七彩琉璃盏,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魔族的封印。

可是寻风从哪来的,他就不知道了。

寒云抬头,静静望着扉颜,再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眼,将七彩琉璃盏塞到袖中,又道:“这一路是你在追我们?”

扉颜闻言,亦将手中折扇塞回袖中,挂着一脸的抱怨,道:“你还说,上山下海我都过了个遍,你带着一个重伤不醒的,腿脚倒是利索。”

“寻风怎样?”寒云丝毫不理会他的埋怨,又道。

“我走的时候,魔族来了一大批增援。”扉颜收起一脸埋怨,正色道。

寒云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绎轩,再望着扉颜道:“我去救他,绎轩殿下就交给你了。”说罢转身要走。

“你跟绎轩什么关系?”扉颜扬声问道。

寒云脚下一顿,再次迈出脚步几个闪身不见了。

扉颜眯了眯眼,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第一次认识绎轩喝酒的时候,寒云便是在同一天认识了扉颜他们。

寒云喊绎轩殿下,难道他是魔族的人?

这台大戏是越来越热闹了。

扉颜回神,重新坐在绎轩身边,掏出一个锦囊倒出瓶瓶罐罐仔细调着药。

夜晚草丛里有些凉,绎轩昏昏沉沉醒来,看见身边的扉颜,月光下,扉颜的眸照的有些发亮。

“你终于来了……”绎轩扯起嘴角,静静望着扉颜。

扉颜闻声转过头,看着有些虚弱的绎轩,面色大喜道:“你可算是醒啦!”

绎轩打量了四周一眼,抬头看着天上繁星点点,常常舒了口气,活着真好啊。

“扉颜,谢谢你。”绎轩轻轻道,语气有些酸涩。

大约在意他生死的,也就剩下一个扉颜了吧。

“好说好说,只是我并没做什么,你猜猜谁带着你逃命的?”扉颜摇头晃脑,满脸笑意。

绎轩转过头望着扉颜,略微有些吃惊,道:“不是你么?”

“这个人你做梦都想不到,看来我一直小看咱们身边这群狐朋狗友,没想到一个比一个藏得深。”扉颜叹了口气,心事重重道。

绎轩愣了愣,眼神迷茫的望了望扉颜,身边的狐朋狗友,别人他是不知道,但是绎轩自己是没别的朋友,也就扉颜、清扬、筠竹、孤白、寒云、凡之。

可是现在清扬、筠竹跟阿璃在妖族圣地,当时还有谁能出手救他呢?

“是寒云,怎么样?”扉颜右手捏拳抵在右脸颊,胳膊肘撑在膝盖处,甚是欢喜的望着一脸震惊的绎轩。

“谁?寒云……你确定是寒云不是孤白吗?”绎轩激动地坐起身,牵动到伤口吃了痛,无奈之下只得重新躺了回去。

“哎哎哎,不要太激动,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的确是寒云而非孤白。我也以为,就算他俩同时看见你被人打得半死,孤白伸出援手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但是结果让人很意外啊。”扉颜伸手将他摁在地上,很是怅然的摇了摇头。

谁都想不到一天到晚话很少,只是喝酒听他们胡侃的寒云。

会在这个关键时刻,伸手救屁股后面一群追兵的绎轩。

绎轩仔细想了想,似乎自己同寒云并没有什么交情。

扉颜装作随口一说,道:“寒云居然是魔族的人?”

绎轩瞪大眼睛,惊道:“怎么可能?”魔族现在都是梼杌的人,他是魔族的人为什么还救自己。

扉颜若有所思的望了望绎轩,看来你也不知道啊。

绎轩跟寻风,是数千年来,妖魔两族上下寻而不得的人。

多的不说,便是前不久绎轩被人暗算遭了伏击,寻风也是冒死才把他从风尖浪口拖出来的。

只是寻风这个人,做事情太过纠结,他被感情左右,一直处于矛盾之地。

既恨绎轩恨得想要他死,却又下不去那个手。

那天扉颜带着绎轩走的时候,扉颜不是没看见,墙上地下都是寻风那条长鞭“闪电”的痕迹。

他可以很肯定,是寻风把阿璃跟绎轩困在井底,阿璃是怎么来的他不知道具体内情,但是肯定是看见不该看见的,被寻风强行扣留了。

最近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出事?

好像所有的事情,阿璃总能参一脚,所有事情还都围绕着她转?

绎轩这边也是一脸呆滞,大脑飞速回想着以前的点点滴滴,好像寒云留给人的印象,从来都很浅薄。

只有一次,绎轩身上带着伤,与他们打闹的时候被扉颜一把推得撞向一张桌角的时候,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受这一下。

后腰相撞却没有感觉到痛苦,回过头,正是寒云一手握着那尖锐的桌角,一脸万年寒冰脸,面无表情道:“别闹了。”

寒云仍旧一脸若无其事,端起酒壶给自己杯里添了酒,连给他一个眼神的空隙都没有。

从那以后绎轩细心留意过,寒云便再没出现过任何特别的举动。

扉颜叹道:“行了,你好好休息,别想这么多,回头你再去问他好了。”

绎轩点点头,只有这样了。

扉颜将身上外衫脱下,盖在绎轩身上,绎轩愣了愣道:“夜深露重,你把衣服给我……”

“你是病人,比我重要。”扉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煞有其事道。

绎轩便心安理得的受着扉颜的好意,衣服带着扉颜淡淡的体温,给他带来一丝丝温暖,绎轩嘴角微动,闭上眼沉沉睡去。

扉颜伸出手在唇边抵着,轻轻咳了两声,转过身看了看绎轩,起身走远了些,捂着嘴狠狠咳了一阵。

半晌,待气顺了些,扉颜低头一看,手心沾了不少血。

“诛邪”是天帝赐予扉家的镇邪弓箭,一箭可诛数千,但扉颜并不能得心应手的操控“诛邪”。

第三十六章:阿璃的天劫

以他的修为,八只箭,也只有三只发挥了神力。

可那时候,还有什么办法,能以最快速度速战速决?

还有寻风,那时候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吧。

可是为了让绎轩跑的远一些,他放弃了逃跑。

扉颜缓缓捏紧满是鲜血的手,瞪着双目,咬牙切齿,浑身散发着怒气。

梼杌,你欺我扉家无人,便可以纵横妖魔两族,对前任妖王魔王痛下杀手,终日追杀两族后人?

扉颜抬起头,遥望九霄云端处,恨道:“天帝,你看见了吗?”

扉颜眼眶微红,一声苦笑,看见又如何?高高在上的天帝,又怎么会承认,当年天帝一怒,浮尸遍野的场面是个错误呢。

扉颜摇摇晃晃跌坐在杂草上,高高昂着头,双眼绝望的看着九霄云端处。

风吹过,杂乱的墨发飘到眼前,任由它凌乱的飞舞。

——

这一日,天庭八万一千六百四十三年,天雷滚滚,震耳欲聋,天空乌云密布。

大风所刮之处,树冠摇摇晃晃,稍弱一些的树苗、树枝纷纷“咔嚓”断裂。

一只皮毛光滑似缎的小白狐,气喘吁吁一路狂奔,穿过一片灌木丛,一道天雷劈在前一刻小白狐窜过的位置,刚刚好劈到它右后腿爪子印上。

天雷劈过的地方,正好形成埋的下一人的巨坑,冒着黑烟。

小白狐闻声回了下头,窜的更急了。天雷轰隆声接踵而至,丝毫不给它喘息的机会,小白狐不敢跑直线,以灌木丛藏身东躲西藏,哪里有灌木丛往哪钻。

又一道天雷劈下,大约是劈早了点,小白狐眼前电光火石一声巨响,意外的与天雷擦肩而过。

小白狐噙着泪,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一身的土,回头望了眼差一点要它命的巨坑,龇着嘴呜咽一声。

随便寻了个方向,又抬足狂奔。天雷亦步亦跟,求追不舍。

小白狐跑着回头望着身后,只管逃命,却不想“砰”一声巨响,整个狐便飞到空中旋转了整整六圈,满头鲜血淋漓,缓缓闭上眼睛落入一条河中。

落入河面后,就沉沉的坠入河底,再也没有浮上来。

天雷驻足,在小白狐掉落的湖面四周劈下一道道闪电,试探着湖底。

劈了整整七八道滚雷,河面波涛汹涌,自河底游出一条巨蛟,外形与龙很是相似,眼睛上眉部分有突起的肉块在眼睛之间交叉。

巨蛟的颈部有着白色的花纹,巨蛟背上有蓝色的花纹,胸是赭色,身体两肢像锦缎一样有五彩的色泽。

长了一对爪子,尾巴尖上有着坚硬的肉刺。只是蛟背上驼了一只浑身湿哒哒,还在滴着水的小白狐。

小白狐已经失去了意识,软软的趴在巨蛟后背。

天雷与巨蛟对峙,巨蛟游在半空中,整整盘了三圈,天雷降下一道闪电劈在巨蛟身前,巨蛟张开口对着天雷一声嘶吼。

许久后,漫天的乌云散尽,点点星光露出头,一轮圆月挂于高空,照亮了巨蛟脚下这片河域……

巨蛟离开河面在上空盘旋数圈,确定天雷已散,才向岸边一座山崖飞去,进入一个一人高的洞穴,将身上湿漉漉的小白狐放在地上,用头上又短又直的角,顶了顶那只昏迷沉睡的小白狐,可它一动不动。

巨蛟盘起身体守在洞口闭上眼,不知睡了多久,天边出现亮光,太阳徐徐自地平线升起,正好照到洞口,巨蛟睁开眼看了看旭日,又回头看了眼小白狐,见它还是没有一丝醒来的征兆。

巨蛟游出山洞,恋恋不舍的最后回望着洞里那只小白狐。

跳下山崖游入河水,几个翻滚便不见了。

半个月后,在弱水河畔最高的一座山崖洞地上,一双眼睛在眼皮下转了转,那双明眸缓缓睁开,女子从地上爬起身,身形单薄,个头也不是很高,脸上略带稚嫩,一头及腰的青丝。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从手里掉落出一片白鳞。

“这是什么?”白鳞……白鳞!她想起来了,她正在渡天劫。

天劫这东西是个欺软怕硬的,遇到好欺负的往死里追,看见皮硬的,那是虚张声势随便劈着玩玩就散了的。

但不管你是皮硬的还是皮薄的,若是能承受的住三道天雷,或是躲过三天,那便算你过了。

那天,这该死的天劫,整整追了她三天。

天劫是集天下妖、灵、鬼、怪、仙、神都要亲身经历一遍的。

她只是一只涂山最最普通的一只白狐,只有一条尾巴那种的白狐,比不上人家九尾白狐尊贵。

她是只无爹无娘的孤狐,没有人疼她爱她,渡天劫这种事情,有爹有娘的可以寻着爹娘做依靠,便是劈下来,自然承不了多少痛苦。

可她没有,她从出生就被所有狐族嘲笑,没有九条尾巴,也不够聪明,没有人收养,更没有人能帮她。

天劫到来的那一天,她还傻乎乎以为只是刮风下雨,可是当第一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天劫是认真的。

那一道天雷,把她住了一千年的狐狸洞都劈开了,她想,自己这细皮嫩肉的,可能还没自己住的狐狸洞结实吧?那就只能逃了……

于是乎,这一阵东躲西藏,不辨方向,天雷又紧跟不舍,整整追了她三天。

到了第三天那日,不眠不休跑了多远她是不知道,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躲过今晚,只要躲得过……

只是最后,因为回头望了一眼天雷离自己还有多远,便撞上一棵横着倒在地上的大树,脑壳都快撞开了。

在空中打转转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失去逃跑的能力。任由自己掉到河水里,闭上眼想的:反正没爹没娘,死便死罢,了无牵挂。

坠落河底的时候,肺里灌入河水,她当时不是没挣扎过,倒不是害怕死亡,不过是身体本能罢了。

有时候,你是不怕死的,可是真当生命在流逝的瞬间,你的身体自己会本能作出一系列反应,这便是求生欲。

她手中这片白鳞,是她迷迷糊糊抓到一个什么东西,而那个东西把她带到这里。

不记得是不是梦境,她恍惚看见,一片金色的光芒照在洞口,那只闭着眼睛守在洞口的蛟,头顶中间长了一只又短又直的角,浅浅的呼吸,犹如冬眠一样安逸。

这片白鳞便是那只蛟脖子上的,她的命是牠救的。

天雷在与巨蛟对峙的时候,她曾有过片刻清醒,睁开眼看到,是他把为她挡下了天雷,赶走了天劫……

她紧紧攥着手心里的白鳞,跑出山洞向下看着悬崖下的河域,河水表面波光粼粼,一阵阵风吹来,将她一头及腰墨发扬起,一些较短的碎发贴在脸颊挂在睫毛。

伸手将乱发拨开,撩到耳后,缓缓坐在悬崖边。

许久,确定真的找不到任何痕迹,她小心翼翼将这片唯一的白鳞,放在胸口,然后轻轻拍了两下前襟,确保不会掉出。

凡人戏本里最经典一句台词便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既是如此,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找到你,我便以身相许罢。

第三十七章:孤白,寒云

——

清扬正坐在玄晶棺下,血池附近盘膝入定,此时忽然“唰”的睁开双眼,抬头望了眼玄晶棺。

他与阿璃神识相牵,她想什么说什么,清扬都感觉得到。

方才他看见的那一幕,便是阿璃在一千二百岁经历天劫的时候吗?只是,那只蛟……

清扬目光深邃,他停止了思索,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阿璃,就因为他比我先一步救过你,就因为他比我早见到你,我从一开始便失去了与你相守的资格吗?

清扬胸口一痛,他抬起右手抚上心口处,很是伤情。

筠竹在一边炼药,等结束后。

她睁开眼看着清扬面色不适,略微关心道:“清扬,你怎么了?”

清扬摇摇头,低头看了看心口处那只手,忽然间觉得,曾经差点持剑杀了阿璃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守在她身边?

若是,阿璃真的找到了他,若是,阿璃还想以身相许,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成全?

口口声声说爱她,一步一步让她走到今日,身受万般磨难,或许跟着他以后还要承受更多吧。

如果是这样,哪怕痛到刻骨铭心,哪怕痛到痛不欲生。阿璃,我愿放开你,此生不再与你纠缠眷恋,只求你一世平安顺遂。

——

终于,在第二天太阳挂在正中的时候,寒云遥遥望见寻风身边,一脸刀疤的黑衣人,高举着那把大刀,以天开天辟地之势朝着寻风后背劈去。

一柄带着墨绿闪电的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黑衣人后背飞去。

黑衣人感觉到身后杀气,在余光中看到那急速飞来的长枪,迅速撤回手向后飞去。

这一躲也只是与长枪擦肩而过,肩头被长枪蹭过,刺穿了衣衫贴着皮肉蹭掉一块皮。

黑衣人一头冷汗,抬手捂上肩头,鲜血透过指缝流了出来。

“寻风?”寒云蹲下身,看着趴在地上血泊中的寻风一动不动,拽起他一只胳膊扛在身上。

手下一抬,那柄扎在远处的长枪飞回到他手中,寒云取回长枪,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他倒不是打不过,只是寻风眼下需要救治。

可他能带着寻风去哪?去找绎轩殿下是不可能的,总不好带着追兵给他们添麻烦。

寒云转过头,果然身后那群人,穷追不舍的跟在身后。

寒云足下一点,扛着寻风飞上云端,身后黑压压一片大军,亦随着追上。

不远处,前方孤白一身蓝衫迎面而来,两人相视而立,寒云将肩上的寻风递了过去,孤白抬手接过寻风扛在自己肩头。

“你带着人先走,他伤势太重。”寒云将手中墨绿色的长枪一挥,将孤白跟寻风拦在身后。

“多谢了!”孤白望着寒云后背感激道。

寒云回头望了一眼寻风,只那一眼,便再转回脸,一脸杀气提枪而上。

孤白带着寻风走了好远,寻风渐渐睁开眼,看了眼孤白,轻道:“你……怎么来了?”

孤白看寻风醒来,急忙坠下云端找了一处有水的地方,扯下一片宽厚的树叶盛了点水给他喝。

“殿下,孤白来迟了。”孤白垂首单膝跪在寻风身前,满是自责。

寻风喝完了水,精神略微好点,只是伤势太重,动一发而牵全身的痛,再加上那颗药有反噬作用,他此时如同全身骨头被人敲断,眼神有些疲倦。

“在这躲两天,你再将我送回妖族圣地。”寻风幽幽道。

“殿下?”孤白大惊,抬起头一脸不解的望着寻风。

“嗯?你有意见。”寻风冷冷质问道。

“孤白不敢。”孤白重新垂下头,他想,反正筠竹姑娘在圣地,或许殿下这身伤也只能依靠他们。

寻风抬手在怀里又摸出一颗药,孤白看见那颗药瞬间扑身上前,一把拽着寻风的手腕,大惊失色道:“殿下!不能再吃了。”

寻风一双眼望着孤白,冷道:“松手。”

“殿下,这药吃多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孤白苦苦劝解道。

“我要你来教?”寻风咬牙切齿道。

孤白闻言,只能无奈的收回手,歪过头去不再看寻风。

寻风眼神一怔,还是张口把那颗药吞下。

不过一炷香,寻风皮外伤在一阵白雾下悉数愈合,仿佛不曾受过伤害。

只有那一身黑衣的破烂处,暗自提醒着那里曾经历过什么。

寻风缓缓站起身,脚下有些软,身子晃了晃站稳脚跟。

默默看着一脸隐忍的孤白,叹了口气道:“放心吧,只是吃了两颗而已。”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寻风捏捏拳,拧着眉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的寻风。

“殿下,下一次请让孤白在您身边吧。”孤白一脸悲恸道。

风嘴角微动,面上松了些威严,连哄带骗道:“好,下一次。”

昔日,两族后人被梼杌手下追杀,前任妖王临死前将寻风交给孤白,要他勿论生死,必得护寻风周全。

孤白抱着哭的死去活来的寻风,掩着他的眼睛将他拖出妖族,身后妖王被人粉身碎骨,掉落在地上的内丹被一脚踏成齑粉。

“起来吧,我说过不必这样。”他与孤白名为君臣,其实与兄弟也差不了多少,或许是寻风天生王者之气,孤白总是小心翼翼,以一个下属的姿态侍奉左右。

“殿下,您在这先休息,属下去帮寒云。”孤白起身,躬身一礼道。

寻风面上一紧,不解道:“你在哪看见他的?我不是让他走了么。”

“属下不知,半路见到寒云时他正扛着您,将您交给属下他一个人留在那断后,属下着急您的伤势……”

“速去速回,记住,你们两个人都要回来。”寻风郑重道。

孤白一愣,心口一暖道:“属下一定会活着回来,属下还要看着殿下收回妖族。”孤白嘴角含笑道。

寻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手下带了几分力道捏了捏他肩头,目送他转身而去。

喉咙涌上一口血腥,他抬手捂着嘴,生生将那口血咽了下去,满口血腥味在舌尖盘旋,久久不散。

寻风席地而坐运功疗伤,渐渐入定。

第三十八章:往事不堪回首

——

这日,天庭七万七千八百九十五年,从天而降三万天兵天将,将奉天帝之命看管妖魔两族的扉家上空,围得水泄不通。

“扉榭……”一身白色战袍的男子,向前迈出一步,一脸痛苦而为难。

“事到如今,动手吧。”扉家院中,八百多身着黄衫的男女老少身前,站着一位白发银须的老者。

老者一脸泰然,像是早已预料到会有今日。

老者双目平静,昂首望向那三万天兵天将的首领。

白色战袍的男子,缓缓抬起一只手,在空中停留了许久,那只手指尖微微颤抖,终是轻轻一挥。

数千只“白翎凤羽箭”搭了个满弓,随着这只手的号令,争先恐后朝着地上那老者以及身后射去。

老者在箭发瞬间,抬手广袖一挥,在面前布下一道结界,将这些箭挡在身前三步远的距离。

不过是一挥手,就能将数千只箭击落,修为可见一斑。

“家主,让我去吧。”身后上前一位黄衫少年,是一位容貌俊朗的翩翩少年,手中握着一柄朱红色的弓箭。

老者回首,望了一眼少年,眼底带着不舍,缓道:“不必,只是可惜,扉家今日怕是保不住了。”

“扉隽想为扉家尽最后一次力。”少年一双眼如同漫天星辰,带着从容与坚定,还有一丝希望的曙光。

老者一双眼有些湿润,抬起一只手抚上他的肩头,满脸悲痛道:“好孩子,可惜你生在扉家……”

“扉家没有错,扉隽不悔此生。”少年掷地有声道。

老者闻言,热泪盈眶的点点头,脚下跨出两步,站在扉隽身后,握着他两只手搭起弓箭。

“孩子,今日我便教你扉家的“啸云箭法”。”老者在扉隽耳边轻道,手眼将那柄朱红色的弓箭对准了上空。

“啸云箭法”是历任扉家家主,才可以学习的第一层箭法,掌握起来并不是很难,属于入门级。

可重点就是这种箭法,只有成为扉家下一任家主才可以学。

扉隽惊道:“家主,这……”

“无妨,今日之后,扉家不会再有家主。”说罢,手中那支箭带着一身霹雳的黄色金光,从满弓间极速穿过老者布下的结界,箭身忽然像长出一条尾巴。

满身的黄色金光在箭尾处,烧毁原先箭尾那朱红色的箭翎,显出一道以自身金光镀出的箭翎。

扉家家主历来只有弓没有箭,箭随心而来,以自身修为灵力而出。

即便从地上捡一根树枝,亦能化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神箭。

那支箭射出后,刺过前排盾牌先军,射过中排弓箭手,停在后排一辆马车面前,化成一道金粉散在空中。

良久,马车内响起一道沉稳的男声:“扉榭,你可担得起天帝之怒?”

老者闻言,面色瞬间变得煞白,松了挽弓搭箭的手,弦间第二只赤羽箭失了支撑,无力地跌落在地面。

“家主……”扉隽不明所以,诧异的望着身后老者。

老者呆滞的眼神望着半空中天兵天将,似乎想穿过人群,看清他们身后传来声音的那个地方。

许久,老者一脸不可置信,道:“天帝?”天帝居然亲自来看扉家伏法。

片刻,老者缓缓低下头,嘴角扯出一丝无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老者越笑越激动,从低垂着头顶到仰天大笑。

扉家顺应天帝之命,手掌“诛邪”震慑妖魔两族,成也功名,败也功名。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老者笑得一脸老泪纵横,忽然戛然而止,满目悲愤道:“天帝!我扉家三万多年来忠心耿耿,只这一次违逆天意,便要落到这一步。天帝,你就不怕三界心寒,不怕六道人怨吗?”

人群后的马车,被人从内挑开一道窗幔,那只执掌三界生死的手,修长而宽厚。

“扉榭,我只要人。”只要交出来,扉家还是以前的扉家,同样可以沐泽天恩,威慑两族。

天帝沉稳的声音,不紧不慢,字字铿锵。

老者闻言,一滴豆大的老泪,坠落眼角砸在耳边。

老者头重脚轻的向前迈出两步,僵着脖子昂起头,望向那个声音飘来的方向,轻声而绝望的吐出两个字:“休想。”

掀起窗幔一角的手,闻声便顺着原路返回,只留下窗幔落下的那一颤,而后便是空气中一片寂静。

良久,“杀!”一声震怒的命令,回荡在扉家上空,盘旋了整整三圈。

老者闻声,掀起衣摆,郑重的双膝跪地,缓缓闭上眼。

刹那间,老者布下的结界被人破除,三万天兵天将杀喊声震耳欲聋。

而扉家家主,依旧跪在原地纹丝不动,扉家上下咬紧牙关,望着老者微微弯曲的后背,紧紧握着手中弓箭,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扉家上下放弃抵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血流成河,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扉家大院。

那只朱红的弓,被一只蹬着白色战靴的脚所踏,顿时断为两截,残败的躺在地上。

那身白色战袍衣摆处,落在血泊吸足了鲜血,逐渐将那抹鲜红晕染着往上攀爬。

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而痛苦。

第三十九章:队友前来支援

——

另一边,孤白赶至寒云身边的时候,两人背靠背而立,一个手持长枪,一个双手持画戟。

“你怎么回来了?”寒云低声问道。

“笑话,这种事情怎能让你魔族一力承担?”孤白嘴角一撇,很是不待见。

“不如我们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孤白一时兴起,想出这个绝妙的提议,身在苦中,方要及时行乐才是。

“输了可别哭鼻子。”寒云瞥一眼,似笑非笑道。

孤白闻言,杠着脖子扯着嗓子回道:“谁……谁哭鼻子了?”

寒云抿唇,笑而不语。

一时间长枪挥舞,画戟直劈,一直从云端打到地面,两人额前一片汗珠,后颈已被汗水打湿。

孤白长吐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汗,叹道:“哎,你怎么样?要不要喊声大哥,我与你换个方向,我怎么觉得我这面的人这么弱呢?”

寒云闻言,收回长枪立在脚下,下意识抽了抽嘴角,答应的十分爽快:“好啊!”

当下便与孤白换了方向,这一换过来,寒云上前一步冲上去就是一挥。

孤白愣了愣,不是吧,你大哥都没叫呢!

提起画戟也冲了上去,半盏茶功夫,孤白脚下踹倒一人,扭过头朝寒云骂道:“寒云!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寒云一脸无辜道:“嗯,不是你要换的么?”

一只斧朝着孤白面门劈下,孤白朝后一跳闪过,又骂道:“好歹我也是来帮你的,你就不能谦虚点?”

“你刚刚不是说,你这边人太弱。”是你自己要换的,我是很谦虚啊!

孤白气结,伸手一刺,画戟挑着一具尸体高高挂起,孤白将画戟一甩,那尸体就像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快给我换回来。”孤白手下一个横砍,咬牙切齿道。

“我不!”寒云头都没回,拒绝的十分利索,眼底带着一丝笑意。

“我给你说,你要不换过来我不干了。”孤白说罢向后退了一步,当真收手不打了。

寒云暗叹口气,正准备转身与他换位,抬眼看见一只比人脑袋还大的重锤,朝着孤白后背飞来。

“快走!”寒云飞身上前,一把推开毫无防备的孤白,抬起长枪拦下那记重锤,站到了孤白原来的位置。

孤白被狠狠一推,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转过身一看,梼杌举着另一只重锤挥手而至,两只重锤的力道,直接将寒云手中那柄墨绿色长枪,生生压得断成两截掉在地上,两只重锤的力量被长枪拦了大半,剩下的全部砸到寒云胸口。

寒云身子一晃,“蹬蹬蹬”退后数步飞了出去,跌落在孤白飞身而来的怀中,孤白看见梼杌瞬间脸色大变,扛起寒云拔腿就跑。

“一群废物,给我追。”梼杌一声令下,冷冷看着那俩个人背影,所有人立刻追了上去。

梼杌踢开地上断作两截的长枪,抬脚准备去追,走了两步脚下一埂,挪开脚一看,是一只小小的七彩琉璃盏。

梼杌弯下腰伸手捡起,静静注视了半晌,咧起嘴狰狞一笑,魔族封印,有点意思。

他望了眼众人追去的方向,没了提步再追的兴趣,反而朝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而去。

——

已经过去两天了,还有三天,阿璃就可以恢复。

清扬很担忧扉颜跟绎轩,他蹲在筠竹面前,看着专注炼药的筠竹,缓缓道:“我去找扉颜跟绎轩,这里就交给你了。”

筠竹闻言“唰”的睁开眼,手中动作一顿,药炉黑烟一冒,炼药失败了。

筠竹连看都没看药炉一眼,将袖中一只小瓶递给清扬道:“你带着这个,只要你带回来的还有一口气,便能性命无忧。”

清扬点点头,将那只小瓶贴身放好,起身望了一眼玄晶棺,转身匆匆离去。

筠竹将失败的药草倒出,重新凝神定气,重开药炉继续炼药,她能做的就是在他们都回来的时候,尽最大努力为他们疗伤。

筠竹额上沁着一层薄汗,双手捏决缓缓垂下眼帘。

扉颜、绎轩,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清扬站在一处树林间,施展一道“寻灵”,不到一炷香时间便知晓了清扬与绎轩身处方位。

当下飞身穿入云霄,不过两个时辰就来到一处山洞。

清扬来的时候,扉颜正在为绎轩换药,绎轩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脱了衣服一看,浑身上下就胸口附近那处剑戳的窟窿最吓人。

扉颜一回头,看见清扬愣了愣,有些不自然的回过身,继续为绎轩上药。

清扬张口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清扬兄?你怎么来了。”绎轩惊道。

阿璃那里没人守着,万一有人冲进去……

“我在那守了两天,也没见一个人进来,想来有那血池的缘故,平时没人进那圣地,我放心不下你们。”

清扬掏出怀中那只小瓶递给绎轩,又道:“我来的时候,筠竹姑娘要我把这个给你。”

扉颜敷药的手一顿,不过瞬间便恢复了动作。

清扬将这一切收在眼底,微微垂眸看着绎轩,绎轩也看见了扉颜的模样,勉强牵起嘴角扯了一丝笑,道:“如此,多谢。”

扉颜冷哼一声道:“谢他做什么,不过就是跑来送瓶药,轻飘飘一句话而已。”

清扬如鲠在喉,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扉颜缠上纱布,扶起绎轩想为他穿上衣服。

清扬上前一步蹲下身,伸出手道:“我来吧。”

扉颜手背一挥,一张脸冷冰冰,拦道:“用不着。”

绎轩看了看清扬,他缓缓收回手,长长吐了一口气,不与扉颜计较。

“扉颜,我渴了。”绎轩突然出声道。

扉颜抬头看了他一眼,上药前不是给他喝过了吗?为他穿好最后一件衣服,起身走了出去。

“清扬兄,扉颜只是暂时生气。”绎轩抬起头,静静看着清扬道。

清扬垂着眸,像是根本不信。

绎轩又道:“就算他生气,过段时间他便自己好了。”根本不需要你这样自责。

清扬抬起头,忽然问道:“你为什么甘愿救阿璃?连命都可以不要。”

绎轩嘴角微动,眉间淡然道:“重要吗?”

清扬拧眉,不解道:“这样都不重要?”

绎轩点点头,淡淡一笑道:“是啊,不重要。”

第四十章:绎轩的身世

没一会,扉颜端着一碗水走了进来,坐到绎轩身边交到他手中。

绎轩接过碗转而递给清扬,道:“清扬兄大老远跑一趟,喝点水吧。”

扉颜瞪着眼睛望着绎轩,再看了看清扬,努力的憋着没说一个字。

清扬看了看扉颜,接过绎轩手中的碗,淡道:“多谢了。”

这两天他在妖族圣地跟筠竹一样,没吃没喝的守在那。

一碗水,顷刻间便见了底。

碗“啪”一声摔到了地上,扉颜跟绎轩闻声,纷纷抬头望向清扬,谁知清扬一脸大惊的望着洞口,急道:“快走!”

“走?走哪去。”话音刚落,梼杌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不紧不慢的迈进山洞。

绎轩与扉颜望着背光而立的梼杌,仿佛心被人揪在手中的那种感觉,下意识就想跑,可他站在洞口,往哪跑?

强光之后梼杌的脸有些看不清,他讥笑道:“绎轩,我没想到你敢自己跑去妖族,多年不见,你倒是长了点你父王的傲骨。”

听见梼杌提到父王二字,绎轩浑身一颤。

扉颜暗自捏着袖中那柄折扇,嘴上不解道:“梼杌,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哦!我捡到一样东西。”梼杌将七彩琉璃盏拿出,扔到扉颜面前。

扉颜伸手接下,七彩琉璃盏刻着符文的身上,有一些血迹。

扉颜手一抖,寒云……

绎轩一把将七彩琉璃盏抢过来,七彩琉璃盏在他手心像一盏烛火,发着明亮的光芒。

他一眼便认出七彩琉璃盏身上的符文。

浑身颤栗道:“这是哪来的?”

“好像是一个叫寒云身上掉的吧?”梼杌叹了句。

扉颜不可置信道:“是我给寒云的,怎么在你那?”

梼杌一脸玩味道:“我可没杀他,就是给他了两锤,被人扛在肩上逃了。”

“扉颜,你哪来的?”绎轩一把抓着扉颜,说话都带着颤声。

“是寻风殿下给我的。”扉颜没见过如此模样的绎轩,下意识就回答了他的疑问。

“怎么样,你们讨论好了没?”梼杌有点没了耐心。

清扬却忽然出声,问道:“寻风也就罢了,寒云怎么回事?”

梼杌忽然有了看好戏的念头,大咧咧往门口一坐,笑道:“怎么?你们从来都没怀疑过么?那我就跟你们说明白。”

梼杌一只手撑着腿上,一只手在地上漫不经心的画着,道:“昔日,我带人欲灭魔族,魔族公主被魔王悄悄送去妖族搬救兵,可惜那魔族公主受了重伤,她赶到妖族的时候,记忆有所丢失,不知怎么阴差阳错与妖王成了一对伴侣,尚未成婚便珠胎暗结。”

梼杌抬起头看了看绎轩,抬起手指了指他,道:“嗯,怀的便是你。”

清扬一愣,扉颜倒是早就猜到了,不过是有些尴尬。

梼杌又在地上画道:“可那时魔族已经被灭,我正带着人赶来妖族,妖王便将魔族公主藏了起来,我杀了妖王不久,你便出生了。”

梼杌又抬手,指着绎轩字字诛心,道:“你便是魔族公主与妖王之后,身上留着两族的血脉,是也不是?”

绎轩紧紧咬着牙关,怒目而视的望着梼杌,不置可否。

梼杌讽刺一笑道:“你也不必急着跟我否认,你们魔族的诛心石便是个证据,你若是不认,我便将你带回去,试一试那诛心石。”

梼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我记得妖王当时有个儿子,他爹拼死将那不到千岁的儿子,托给了身边一个下属,一脸慷慨赴死的拦在我身前,我便一气之下将他粉身碎骨,并且一脚踏碎他的内丹。当时他那个下属叫什么来的?哦,孤白!”

三个人心头一颤,孤白……

梼杌却咧起嘴角,笑道:“那魔族公主更是个有意思的人物,她若是老老实实生下你,我倒也不会想着去找她。可不知为何,她拼死生下你,将你胎盘之血封在那七彩琉璃盏中,刻上了她自创的一道封印,亲手交给保护她的一个属下。又不知什么原因,魔族公主像是突然想起了一切,冲到我面前说要报仇。至于那属下叫什么,还用我说么?”

扉颜与清扬,我看着你,你望着我,心中不约而同暗道:寒云!

真是热闹啊,一直以来他们这圈朋友,竟然有两个都是默默守护绎轩的。

故事讲完了,梼杌起身拍了拍灰,又道:“绎轩,你可知从你出生起,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就暗中派孤白在你身边,竭尽所能的呵护着你。就在不久前,那座枯井底下,也是他不惜暴露自己,把你藏在他藏身几百年的老巢。”

“哦,对了!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被扉颜所救,而扉颜还正好能带着你逃到这么远么?”梼杌笑吟吟道。

“因为扉颜耗费八成灵力,使用了天帝所赐“诛邪”阻拦了大半以上妖族,却分身无暇,无力阻拦另两只与魔族合并的大军。也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不惜吃下“湮灭”一个人死守在那打了一天一夜。万幸的是,你身边那个寒云还知道回去救他,这才为他留了条命。”

之前不惜暴露自己行踪,如今更是以命相拼,好一出兄弟情深啊,真令人感动。

绎轩早就将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一双眼睛瞪得快要从眼角爆裂而出,眼睛红的像出了血。

“梼杌!梼……杌……”绎轩颤抖着直起身,恨恨的望着一脸奸笑的梼杌,恨不能将他扒皮拆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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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感谢一直对我有过帮助的每一位朋友,还有看过狐狸文,并且默默支持投票的每一位亲,着重点名感谢一位名叫yaoveu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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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9

第四十一章:扉颜神职来之不易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那个尊贵的魔族公主,死的这样凄惨。更不知道原来他以为这一身的贱命,是靠这么多人一步一步护着活到今天。

他恨,他恨梼杌,更恨自己,为什么他的出生就是一场灾难?

扉颜早在听了个开头的时候,便死死压制着绎轩,以他知道的一星半点,他隐约是猜得出一部分的,但是连他都没想到这件事会如此坎坷曲折。

梼杌很是开心,能看见这样表情的绎轩,摇摇头叹道:“我找了你这么久,你总能在关键时刻从我手下溜走,难道你就没怀疑过吗?”

是啊,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幸运呢?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放他走,那便是有人拼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舍命相护。

梼杌望着被蒙在鼓里的逸轩,继而道道:“逸轩呐逸轩,你可知有多少次,那个叫寒云跟孤白的人,配合着寻风替你将危险拦在身后。又有多少次,寻风带着一身伤躲在枯井底,重伤的时候甚至几次差点醒不过来。”

“梼杌,你如今想怎样?”清扬上前一步,将两人护在身后冷声道。

梼杌扭过头,冷冷看着清扬,叹道:“清扬,别说他俩是现在这样,纵然是你那晚突袭,落了个什么下场,你可还记得?”

清扬眸间刺痛,那天晚上,他将阿璃留在客栈,第二天浑身上下带着血窟窿回来的那次。

扉颜大惊,猛地转头看着清扬的背影,惊道:“那次是你偷袭的梼杌?”他当时看见清扬那一身伤,知道是梼杌的手笔,但是真的没想到清扬敢去偷袭啊!

清家数万年来,无论是君主也好,清家亲眷也罢,别说去单打独斗了,就是群攻能活下来的,那也是一只手指头能数的过来的。

他还以为是梼杌发现了他,顺手收拾他呢!

清扬却拧着眉一脸凝重,那次只是觉得是个好机会,他本来是出去散心的,却看见梼杌不知道为何,在一家酒楼里宿醉。

他在楼下守了好久,再三确定只有他一个人,才敢去偷袭罢了。

只是因为,他想尽快解决清家祖训。

他想毫无牵挂的同阿璃永远在一起。

否则,他们即便是有在一起的一天,他们的子孙后代,还是要受清家祖训的掣肘。

梼杌向前走了两步,仔仔细细望着清扬道:“清扬,我今日不是来找你的,咱俩的事改日再算。”言下之意是叫他滚远点,不要碍手碍脚。

清扬闻言一阵沉默,身形依旧挡在两人面前一动不动。

片刻后,他忍不住嗤笑,道:“梼杌,改日你找我何事?你跟我都心知肚明,这笔旧账,清家数万年死的人,你要算哪一笔?”

梼杌眼中杀气骤现,正准备出手。

扉颜顿时脸色大变,站起身急道:“梼杌,多行不义必自毙。天庭不是不管,而是想看看你能狂大到何时。”

梼杌转过头看着扉颜,眯了眯眼,道:“扉颜,你家祖辈的救命之恩我是还了的,如今,你还想拿什么来救他们的命?”

扉颜一声怒吼道:“梼杌,你不要忘了,我扉家上下八百多余口是怎么死的!”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攥着拳。

梼杌眯起的眼睛缓缓恢复如常,一脸严肃的望着扉颜。

良久,梼杌再次咧起嘴角,笑道:“好!如你所愿。”

梼杌神情复杂的看了眼三个人,转身而去。

“扉颜,这是最后一次,用你扉家上下八百多余口,换他们两个的命。望你今后,好自为之。”梼杌的话远远的飘荡在山间,每一处角落,每一处山洞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扉颜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回过身解了绎轩的禁锢,绎轩如同一只被惹毛的狮子,咆哮着挣扎起身去追梼杌。

清扬一把拽住绎轩的肩头,下一刻扉颜一根银针刺入绎轩头顶,绎轩便被生生定在原地。

“绎轩,你该学学扉颜。”清扬望着瞪着一双眼,怒不可遏的绎轩。

少年时,扉颜是扉家亲眷里最吊儿郎当的,扉家上下对这么一个后辈,打罚责骂都用尽也是无功而返。

扉颜少年心态,你将他打的狠了,不过是躺上数月,待伤好了又是一条好汉的模样。

扉家最后一任族长,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口气,摇摇头甚是无奈,道:“罢了,随他吧。”反正扉家也不指望他继承天帝之命。

扉家第一任族长年少时,在不周山附近看见垂死的梼杌,亲自背回了扉家。

衣不解带照顾了数月,终于将只剩一口气的梼杌救活。

谁知好景不长,三万多年后。

天帝终于查出,当年梼杌逃亡至不周山附近,是扉家族长救走梼杌,天帝派三万兵将胁迫扉家交出梼杌。

彼时,扉家誓死不从。

一夜间,天帝一怒浮尸百里。

只因在那之前,扉颜再次深夜逃出扉家,躲在人间玩了数月。

阴差阳错躲过了这一劫。

清扬到至今都记得,扉颜回到扉家,望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扉家。

他双膝重重跪在院子正中间,怀里抱着父母亲的头颅,昂头冲天,撕心裂肺悲哀的哀嚎声。

即便是天帝,赐予扉家在人间看管妖魔两族的重责,执掌天帝所赐“诛邪”,也不过因此将麒麟一族抹杀。

扉颜恨,可他当时只是扉家修为最低的一只麒麟,报仇吗?连活着都如此苟延残喘,拿什么报仇呢?

可怜扉家上下八百多余口,只剩下扉颜一人。

扉颜说:“扉家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一件事,唯独一件,便是逆了天帝的意。”

扉颜不服天帝,但要面见天帝就需要升神。

他仰天大笑,笑得一脸讽刺而无奈,笑得一脸泪流满面。

他彼时不过七千四百六十岁,清扬那时也就五千零九十五岁,亲眼看着扉颜一脸视死如归的踏上天梯,九九八十一道天梯,四十六道天雷加身,数次将扉颜劈的元神将散未散。

扉颜愣是咬着牙,吞下腹中翻涌而上的鲜血,身形摇摇晃晃,满脸是血的迈上最后一层天梯。

天帝终于不再追究扉家的过错。

由此,扉颜一步升神,成为三界最小,也是第一个走上天梯破例升神的先例。

彼时同此时,又有何分别?

第四十二章:常言道:灯下黑~

扉颜将绎轩拖回地上,揭开绎轩粘在伤口处的血衣,刚刚那动静,把他辛苦半天的精力全浪费了。

重新给绎轩上药止住了血,扉颜望着一脸呆滞的绎轩,徐徐道:“你这才哪到哪?你还有人守护,还有同父异母的哥哥。而我只有一个人,一群狐朋狗友罢了。”说完,笑得一脸凄凉。

绎轩缓缓回过神,转回盯着洞顶发呆的眼,看着扉颜那一脸的自嘲,眼神闪烁。

许久后,扉颜从压抑的过去回到眼下,将清扬之前带来的药凑在鼻间闻了一闻,眼睛微微有些晃神。

倒了一半喂给绎轩,贴身将药收好,回头对着清扬背影道:“待绎轩身体好些,我们去找寻风殿下,你先回吧。”

清扬回过头,回道:“阿璃那里很安全,倒是孤白与寒云,我先去一步,你们随后赶来。”

扉颜闻言点点头,又道:“也好,只是你须得小心,别跟梼杌又碰上面。”

清扬颔首道:“你们保重。”说完一个飞身上了云霄。

绎轩望着扉颜若有所思的侧颜,缓缓闭上眼装睡。

扉颜亦不想多言,无声的叹了口气。

清扬站在一处悬崖山顶,再施一次“寻灵”之术。

“寻灵”是清家独有一门术法,与世间灵修的飞禽走兽通灵的一种。

通过天地间飞禽走兽的眼睛,看见他想看见的,听见他想听见的一切讯息。

只是这门术法需要极大的灵力,使用者在施法期间神识极其不稳,需要在十分安全的环境下施展。

不知是孤白他们藏得太深,还是去的地方太过偏僻,整整找了半天,耗费大半灵力,都没有找到一丝痕迹。

清扬脚下不稳,晃晃身退了一步,单膝落地用手撑着地面,呼吸有些急促,面上有些苍白,一滴汗从额角落下。

清扬有些着急,连“寻灵”之术都探寻不到人的踪迹,还是他此生以来第二次。

清扬跳下悬崖,身体自由在半空极速坠落,落地时,身处一处森林。

从袖中抽出那只玉笛,盘膝席地而坐,缓缓垂下眼眸,递到唇边悠扬吹起一支乐曲。

不过一炷香,清扬掀起眼帘时,面前或站立或蹲坐或伏首,竟然密密麻麻蹲坐了不少飞禽走兽。

清扬将玉笛收回袖中,等他站起身时,所有飞禽走兽亦纷纷起身,纷纷半躬身体向地面伏首,一副乖顺的模样。

“我要找三个人,需要你们的帮助。”清扬眼神温和,轻轻吐出这句话。

抬手捏了个诀,垂下眼帘将自己的神识传递给它们。

飞禽走兽得了清扬给的讯息,纷纷昂头回应一声,四下散去。

一只火红的狐狸留在最后,清扬低头凝视,上前几步伸出手抚着那只火狐的后背,轻道:“你有话同我说么。”

火狐抬起头“吱吱吱”叫了几声,清扬嘴角带笑,缓道:“无妨,你替我回家说一声,我或许暂时不能回去。”

火狐猛地摇摇头,又叫了几声,声音有些胆怯。

清扬抚着它后背的手一顿,慢悠悠收回手,缓缓站起身,一双眸冷冷凝视着它的眼睛,右手缓缓背在身后,又道:“你有些放肆了。”语中有些许不悦。

火狐倒退几步,身体发着颤,温顺的躬下身俯首在地。

清扬眼中有些怒气,他没想到这只火狐敢在他共享神识的时候,对自己行窥心之术。

“这次便罢了,你走吧。”清扬思量许久,原先背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上了“青鸾剑”。

火狐仍旧颤抖着站起身,眼神带着恐惧望了望清扬,后退几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清扬望了望妖族的方向,他心中挂念阿璃,没主意掩盖自己的真实心绪,被一只火狐偷看了心。

狐族天生自带媚术,更懂得窥人心,他原以为没人敢对他逾越。

不过好在时间不长,那只火狐也只是知道阿璃身份,知道清扬对她的心思,仅此而已。

清扬垂眸看了看“青鸾剑”。

或许,没必要为了此事杀一个关心自己的人。

那只火狐的心思,他从来只当没看见罢了。

清扬再抬起另一只手,一柄浑身冷清的白色佩剑,剑柄处坠着一条与清扬佩剑相同的白色剑穗,此时正静静的躺在他手中。

清扬眸中有些情绪,他有些犹豫。

夜晚太阳落山后,星光浮上天空,终于有消息传来。

此时清扬在原地坐定,一收到消息,“唰”的睁开眼,迅速从地上站起身,朝着一处飞了过去。

翌日,太阳升起时,清扬终于找到一身血衣的孤白,初时他以为是孤白受了伤,细看得知那不是他的血。

“清扬?”放下一身防备的孤白有些意外。

“他怎么样了?”清扬快走几步蹲在寒云身边,伸出手探向他的元神内丹处。

“不知为什么,没见到伤口也没见血,寒云只是昏迷不醒。”孤白在那日后,扛着寒云藏入无涯冰川。

半晌,清扬收回手松了一口气,抬眼看着孤白道:“你倒挺会躲,居然跑来狼妖的地界?”说罢,四下环视一眼,这算什么?

整个妖族、魔族都想不到,你们要找的人就在你们妖王家里?

难怪在用“寻灵”之术都探不到,因为这里就没有修灵的飞禽走兽,修妖修魔的还差不多。

孤白抬手搔搔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被追的没办法了吗。”

清扬失笑道:“我夸你呢,寒云没什么大碍,就是在关键时刻将自己封了起来,全身灵力阻挡在受袭之处,要醒来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孤白大悟道:“这样啊,那我们去找寻风殿下吧。”

他们逃了这么远,也不知道寻风去哪躲着。

清扬点点头,很是赞同:“嗯,之前我已经知道他在哪了,只是觉得你们比较危险。”

“太好了,那便麻烦你带路了。”孤白大喜道。

清扬与孤白一人扛起寒云一只胳膊,不到两个时辰就找到了寻风,他此时一身疲惫,窝在一个隐蔽的草窝里。

第四十三章:兄弟相认

此时,他头发有些凌乱,精神看着也不太好。

孤白将寒云撂在地上,急忙上前单膝跪地,微微低着头略微激动,道:“寻风殿下,属下带着寒云活着回来了。”

寻风扬起嘴角,勉力一笑道:“甚好,你可有受伤?”

“属下无碍,只是寒云为了属下挡了梼杌的攻击,现在神识不清醒,暂时也没什么危险。”孤白抬起头,望着寻风回道。

寻风点点头,动了动身体,清扬上前一步,扶着他的胳膊问:“你吃了什么药?”

寻风望着清扬一愣,有些尴尬的转过脸,想逃避这个话题。

孤白抢道:“寻风殿下吃了两颗“湮灭”,还请清扬兄替我家殿下看看……”下一刻,寻风抬腿一脚踹到孤白胸口处,没用多大力气,只是将他踹歪了些。

“你废话太多!”寻风一脸怒气,瞪着眼睛望着歪在地上的孤白。

孤白从地上爬起来,恢复了之前的跪姿,低头不敢言语。

清扬看了看孤白的头顶,缓缓道:“既然吃了两颗,也不算太晚,只是以后你不能再吃。”

“湮灭”是最快速度恢复身体力行的妖族禁药。

极其耗损修为与元神,曾经有人吃过三颗便神形俱灭的下场,是妖族在垂死挣扎的时候,恢复身体最好的办法。

短期内将修为灵力提升三倍以上,瞬间恢复身体上下全部的伤处,哪怕重到要死,都能顷刻间痊愈。

寻风无语,默默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气结的望着面前的孤白,咬咬牙道:“还不滚起来?”

孤白抬起头,心虚的觑了一眼寻风,缓缓站起身。

“你可知道绎轩怎样?”寻风转头望着清扬问。

“我去找你们之前先找的扉颜,有扉颜照顾他,你不用担心。”清扬避重就轻道。

“那就好……”寻风松了口气,脸上神色一松。

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寒云缓缓睁开眼。

孤白大喜,扶着寒云坐起身,怨道:“你昏迷到现在,快吓死我了。”

寒云将几个人打量了一眼,缓缓坐正身体,拱手作揖道:“多谢清扬兄,寻风殿下。”

寻风嘴角微动:“该是我谢你吧,孤白性子太跳脱,办事随心所欲,你们能安全逃走,全靠你才是。”

寒云望了一眼一脸郁闷的孤白,亦带着一丝浅笑,回道:“寻风殿下身边有这样一个下属,确实有些不稳妥。”

“寒云,你这话什么意思?!”孤白嘴角抽抽,甚是不悦。

“没什么意思。”寒云嘴角一扬,眼底带着笑。

清扬看着他俩热闹,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一起喝酒玩耍的日子。

“寒云,以前从没见你笑过。”清扬亦笑着调侃道。

寒云脸上笑意顿了顿,一脸平静回了句:“大家身份都这么明显,我也不用装下去了。”

清扬点点头,的确。

这件事后,他们几个人身份都大白于天下。

寒云伸手在袖中摸索着,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脸色大变,望着寻风一脸惊恐道:“殿下,七彩琉璃盏不见了。”

“什么意思?!”寻风脸上浮现怒色。

“应该是与梼杌交手的时候掉了。”寒云惨白着脸回道。

寻风闻言大惊,脸上瞬间添了几分煞白。

清扬出声道:“不必担心了,虽然七彩琉璃盏落在梼杌手中,梼杌也确实去找过绎轩跟扉颜,不过梼杌最终还是放了他们,当时我也在。”

“梼杌会这样好心?”寻风一脸不可置信道。

清扬颔首道:“自然不会,扉家当年救梼杌累及阖族被灭,他欠扉颜一个人情。”

说完,他顿了顿垂下眼眸,又道:“梼杌将你们的事情都告诉我们,绎轩受到的打击有些大,我叫扉颜留下照顾他,先一步来寻你们。”

一时间,洞内寂静无语,他们三人各自想着心事。

清扬抬头看着洞口外的亮光,想起今日是最后一天,过了今日阿璃便能醒来了。

下午,清扬给扉颜送了口信,几个人朝着一处山谷汇集。

半夜的时分,扉颜带着绎轩终于跟清扬他们碰上面。

当绎轩看见寻风的时候,心中激动万分,却不知该怎么表达,愣在那静静的站着。

寻风垂着眼,只是看着绎轩脚前那块空地,没人知道他想什么。

扉颜瞅了一眼尴尬的气氛,对绎轩道:“我刚刚交给你的药呢,还不给你大哥?”

这明显就是找机会让他们相认,绎轩怎么会不懂。

绎轩从袖中掏出药瓶,上前迈了两步,缓缓递给寻风,张了张口,良久轻道:“大哥。”

寻风抬起眼,从恍惚中回过神,带着一丝疑问道:“你叫我什么?”

“大哥!”绎轩忽然觉得,叫过一声之后,再叫一声便如此顺风顺水的,仿佛念过千万遍一般。

两个人的心脏同血液,仿佛便在这一刻,调为同一频率一样。

寻风眼中带着一丝温暖,嘴角牵着笑,抬手接过绎轩递来的药瓶,在手中转了两圈。

寻风微垂着头顶,掩藏着眼睛里带着的一片热泪,另一只手打开瓶塞仰头咽下,有一滴滚烫的热泪,便在这一刻顺着仰头的动作,悄悄从眼角落在发间。

低下头后寻风一脸常态,绎轩静静望着寻风,心里有一种感动。

“绎轩殿下!”寒云与孤白上前一步,掀起衣摆郑重单膝跪地垂下头顶,左手扶在膝盖,右手扶在地面,异口同声的沉声向绎轩唤道。

绎轩眼底带着感激的情绪,看着两个人的头顶。

他嘴角一扬,上前两步扶着两个人肩起身,三人站起身后,面上都是一片喜色。

这下便是大团圆了,扉颜从袖中掏出折扇,甩开来摇晃着走上前,嘴角带着愉悦的笑,叹道:“哎呀,你们从此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日后同你们喝酒的时候,可不要欺负我哦?”

“扉颜,去去去,不要来煞风景,走远一些。”孤白忍不住挥挥手,撵他道。

“扉颜兄,多谢你救我家殿下。”寒云神情庄重道。

“是啊,还没谢过你,扉颜,你对我们两个的救命之恩,我们兄弟俩铭记在心。”寻风上前一步,抬手一礼。

第四十四章:扉颜与绎轩

扉颜愣了愣,挡下寻风行了一半的礼,嘴角僵了僵道:“算不得什么大事,大家都是朋友。”

“扉颜,谢谢你。”许久没出声的绎轩,眼底带着笑,侧身轻轻对着扉颜道。

扉颜一时有些受宠若惊,看了眼身后的清扬,目光带着些许求救的意思,他有些不适应。

清扬扬起嘴角,笑道:“你们突然对他这样感激,他恐怕还有些不习惯,不如我们先回吧?”

当下六个人一前一后飞上云霄,一个时辰后,众人落到那夜扉颜同绎轩喝酒的悬崖顶。

寻风对众人道:“我带清扬去接人,你们在此等候片刻。”

绎轩点点头,接道:“人越少越好,大哥注意安全。”

寻风一怔,嘴角绽放一个笑意,颔首道:“好!”

转身带着清扬,悄悄朝悬崖下飞去。

绎轩又转头对寒云道:“你们去找点酒来。”

寒云与孤白对视一眼,转身一同离开。

扉颜皱眉道:“你是要在此处喝酒?”这下面就是妖族地界,大家身上都有伤。

绎轩点了点头,双目直视着扉颜,叹道:“我喜欢这里。”望着扉颜的眼睛,有些情绪。

扉颜却以为,这里倒也算他半个家,魔族那儿暂时回不去,在这里或许多少有点近乡情更怯的心境。

便顺从的点点头,他若喜欢,便是陪他也无妨。

绎轩嘴角带笑,就地而坐,风吹过浮起他些许墨发,扉颜上前一步,替他将长发拢了拢,顺在身后,亦坐在他身边。

他愣了愣,缓缓道:“扉颜,你不怕我了?”

扉颜不解道:“怕你什么?”

“嗯,没什么。”绎轩转回脸,心绪飘飘荡荡道。

“啊,你说的是你喜好龙阳之事?!”扉颜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

绎轩身形未动,只是浑身僵了一僵。

“我经过此事才想起来,这些年你在我们面前所待的时间少之又少,多半有很多都是故意演的吧。”扉颜取出袖中折扇,打开来笑吟吟的在怀里扇着风。

他觉得自己窥到了真相,一门心思沾沾自喜。

绎轩抬眸望着远处,眼神带着些许犹豫不决,轻笑道:“是啊,有多半吧……”

扉颜依旧自娱自乐的龇着牙美。

一轮满月静静地挂在天空,照亮绎轩的脸,刻画出他一张精致的五官,扉颜愣了愣神,手中摇扇的手停了下来。

绎轩扭过头,望着扉颜问道:“怎么了?”

扉颜回过神,笑嘻嘻道:“以前没仔细看过,这时乍一看,竟然觉得你同你大哥有几分相像,嗯,不过你比他看着更精美一些。”

你讨论个男人说他“精美”,那就等同于说他像个女人了。

扉颜自己没意识到,绎轩也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评价自己。

绎轩表情滞了一下,觉得他应该没有恶意,索性不当一回事,并不生气。

他长舒一口气道:“或许因为我娘吧,我见过我娘的画像,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至少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一位比他娘美貌的女子。

扉颜笑道:“难怪,你大哥长得虽然英俊,但多少有些英气逼人,有当年妖王些许风范。倒是你,我没瞧见你同那妖王有多少相似之处。”

绎轩点点头,赞同道:“嗯,大哥将来要收回妖族,自然有些王者风范。”

“那你呢?你要不要收回魔族?”扉颜正色道。

绎轩愣了愣,他从没想过。

“收回魔族吗?呵呵。”绎轩冷笑,这句话就好像是梦里都不敢想的吧?

“我觉得并无不妥,只要缺个机会罢了。”扉颜望着远处,心中盘算着。

绎轩道:“在这个机会到来之前,如何能安然活着便是最要紧的。”

扉颜“啪”的收起半和的扇面,郑重道:“你放心,只要有机会,咱们这一帮人是一定会帮你的。”

绎轩微微皱眉,下意识道:“若是牵连你们,是会送命的。”

“这算不得什么,你此次这般不顾及生死,清扬他们定会鼎力相助的,当然,我是最罩你的。”扉颜笑得一脸得意。

绎轩哑然失笑道:“你?!你罩我么?”

扉颜板起脸来,十分不悦道:“怎么,你不信我?咱们这群人里,就算天赋异禀如清扬,也没到万岁修为升神,我可是七千六百四十岁那年便升神了,你还怕我罩不住你么?”

绎轩轻笑一声,眼底带着笑意,甚是配合道:“信!我信你。”

“你还笑,你这样是信的姿态吗?”扉颜一张脸憋了个通红,有些急躁。

绎轩正张口准备哄他,清扬抱着刚刚苏醒的阿璃,身后跟着筠竹和寻风站在身后。

绎轩便闭上嘴,将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

筠竹却是十分惊奇,上前几步,看着从未表现如此情绪的扉颜,呆呆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绎轩抬起头,一脸平静道:“没什么,聊聊天而已。”

筠竹望着如此这般的扉颜,抬起手捂着嘴角偷乐道:“聊什么呢,把一向好脾气的扉颜都惹毛了?”

绎轩愣了愣,看了眼扉颜,正思索着要如何回答。

扉颜却尴尬的渐渐缓下情绪,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捏着手中的折扇走到清扬面前,看了看迷迷糊糊的阿璃。

寻风上前一步道:“刚刚苏醒,精神是会有点恍惚,大约明天就能清醒。”

清扬闻声点点头,对着众人笑道:“如此,我便先带她回去了,明日请各位吃饭,还望大家都来。”

筠竹看见清扬也恢复了往常的状态,心中也跟着放松了些,扬声道:“只吃一顿饭未免有些小气。”

清扬瞧了一眼阿璃,再次乐道:“这样,三天如何?”

“可是不醉不归,大摆三天?”扉颜喜滋滋接道。

清扬颔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自然是!”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一时间扉颜同筠竹是最开心的,俩人就差抱团跳起来。

寻风嘴角含笑,垂眼看向绎轩,绎轩亦起身唤了一声,道:“大哥,一起来吧。”

第四十五章:醉酒后的扉颜

“对,寻风殿下同我们一起去吧。”身后孤白同寒云提着八只酒坛站在那,面上泛着红光。

寻风回头望了他们一眼,转回头看着绎轩,笑道:“好啊!”

孤白跳起来,抬起胳膊一把搂过寒云,将寒云拉到怀中,寒云猛地被这一下带过去,险些摔倒。

看着欣喜若狂的孤白,表情甚是无奈,躬着身勉强抬起头,在孤白腋下求救的望着绎轩,哀求道:“殿下救我。”

绎轩笑出声,上前一步,眨着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以前的范儿呢?”

寒云瞬间瘪了,殿下这是怪他藏得太深吗……

清扬望着众人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阿璃,提醒道:“你们小声些,莫要惊动了下面妖族,我们先走一步。”

众人忙收敛喜色,纷纷与清扬告别。

六个人八坛酒,几个人围成个圈。

绎轩左手坐着扉颜,右手坐着寻风,寻风那边坐着孤白同寒云,于是筠竹便坐在扉颜左手处。

六个人坐在地上,时不时左转同这边聊两句,又转右边同那边谈两句,再望向面前议论几句。

绎轩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抱着酒坛同寻风畅饮,再看向左边扉颜时,眼底带着笑,他觉得扉颜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不像往常与别人在一处时那么装模作样。

其实,扉颜本来就是在装正经,少年时他跟清扬在一处的时候,就是妥妥一枚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账。

只是家境大变,他便收起那颗浪子的心,无论是修行还是为人处世,将以前的模样锁在心底。

“绎轩,你一个人发什么呆呢?”寻风嘴角噙着笑,望着绎轩呆呆的看着扉颜的神情。

绎轩回过头,望着寻风回道:“没什么。大哥,我敬你。”

寻风抬手举起酒坛与绎轩碰了一下,微微眯着双眼盯着绎轩,张口喝了几口。

绎轩发现寻风盯他,表情带着些许不自在。

寻风又望了一眼扉颜,眼神带着些许探究。

昔日,他是知道绎轩做出喜好龙阳的模样,只是一来他不太敢信,二来那时候连活着都东躲西藏的,觉得不太可能。

扉颜被他的眼神盯得抖了一抖,转过头,寻风低着头看着自己掌心。

扉颜皱了皱眉,难道自己喝多,出现错觉了?

“扉颜,谢谢你来救我。”绎轩轻声望着扉颜道。

扉颜侧目,满脸不在意道:“你已经道过谢了,没必要这样挂在心上。”

绎轩望着扉颜侧颜,将笑意凝在嘴角。

也谢谢你……没有食言。

悬崖之顶,五个人开怀畅饮,半空中那轮又大又亮的满月,挥洒着银白色的月光照在几个人身上。

酒喝了大半,绎轩便晕乎乎望着绎轩,眼神迷离。

绎轩伸出手,稳住他胳膊,轻道:“醉了便歇着吧。”

扉颜抬手拂开绎轩的那只手,身子便失了重心朝前扑去。

绎轩眼疾手快向前一步,捞住他半截身子。

筠竹在一旁掩着嘴角,嬉笑道:“扉颜呐,你这酒量不好,怎的酒品也不甚么?”

她这是笑扉颜有投怀送抱的意思。

绎轩觑了筠竹一眼,眼神有些不悦。

刹那间,筠竹的笑戛然而止,恹恹的放下唇边的手。

寻风瞧了一眼筠竹,出声解围道:“绎轩,你将扉颜扶到一边歇息,替他醒醒酒吧。”

绎轩收回眼神,对寻风点了点头,扶起扉颜走到一边墙边坐下。

“你若是累了,先睡吧。”绎轩起身欲走。

扉颜拽着他的衣袖,绎轩脚下一顿,回头而望。

一个醉意朦胧,昂头看着月下的绎轩。

一个不明所以,垂首望着醉酒的扉颜。

扉颜迷离着双眼,笑道:“跑什么,酒还没喝完呢。”

绎轩嘴角微动,带了一丝笑意,劝道:“嗯,留着你明日再喝。”

“明日有明日的喝法,你别跑。”扉颜不依不饶道。

绎轩甚是无奈,只得弯腰坐在他身边,转脸侧目道:“好,我不走。”

扉颜顿时笑得像个得了一块糖的孩子,手中扯着绎轩的衣袖拉着他喝的畅快。

筠竹从绎轩把扉颜带走,一双眼睛便静静瞧着两人,此时一看微微凝眉,不甚了解他们之间关系,何时变得这样好。

寻风伸出一只手指勾了勾,对着筠竹,唤道:“你,过来。”

筠竹闻声望去,再愣了愣转向两边瞧了瞧,一脸惊呆的表情。

寻风又道:“就是你,过来。”

筠竹起身,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

寻风拍了拍身侧那块突起的石头,道:“坐!”

筠竹皱了皱眉,还是乖顺的坐下。

寻风扭头,瞧了一眼笑的甚是开心的扉颜,回过头望着筠竹,一声轻笑道:“筠竹姑娘,似乎与扉颜关系匪浅?”

筠竹颔首道:“不止扉颜。”

寻风抬眼瞧着筠竹,又道:“还有清扬。”

筠竹再一点头,叹道:“我与他一同长大。”

原来,是青梅竹马啊。

寻风愣了愣,楹姝草,受清家庇护,亦生生世世守护着清家吗?

“我听孤白说,你时常陪在扉颜身边。”既然青梅竹马,为何中途跟了扉颜?

筠竹轻启朱唇,本欲回答,眼睛望着寻风看了片刻,转移话题道:“孤白很闲么?”

寻风失笑,这是拒绝回答了。

“不如,你以后跟着我吧。”寻风用手撑着脑袋,侧着头顶眯了眯眼,望向筠竹。

筠竹面色一冷,惊道:“为什么?”

寻风想了想,道:“嗯,你欠我个条件,我总不好遇到事情的时候再去找你。”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等事情做完你便解脱了。

筠竹想都未想,直道:“不行!”这是什么理由?

寻风眉头微皱,声音有些慵懒道:“嗯?那你把真身交出来。”说着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递到筠竹面前。

筠竹哑口无言,恨恨的磨了磨后槽牙,回头望了一眼扉颜,那货形象全无,手中扯着绎轩一缕发丝,手举到高处在月光下细细瞧着。

“不必急着回答我,你想想也是可以的,我不介意。”寻风望着她一脸憋屈,轻笑道。

第四十六章:莫名其妙的清扬(上)

筠竹望了一眼寻风,闷闷不乐。

动身准备离开寻风身边,寻风已经先一步按住筠竹的肩头,认认真真对她道:“不管你怎么回复我,在你回复我之前,必须跟我在一处。”他言语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筠竹愣了愣,寻风的手便收了回去。

这一夜,除了孤白同寒云嬉闹,剩下四个人各怀心事。

天亮时,绎轩睁开眼,看了一眼身侧的扉颜,还有他身上盖着的自己的外衫,是扉颜睡着时他披的。

伸手将扉颜胸口掉落一半的外衫,朝上拽了拽。

远处,寻风静静的负着手站在那,默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绎轩起身时,看见寻风的脸,身子顿了一下,脸色瞬间有些苍白,眼神亦有些躲闪。

寻风看到此处,不置可否的转过身,抬脚向远处走去。

绎轩拧眉,垂首看了眼扉颜,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寻风身后走去。

“大哥……早”绎轩有些口中发苦。

寻风点点头,望着绎轩意味深长的,叹道:“早啊!”说完便不再看他,眼神飘向远处。

绎轩眼光扫了一下四周,昨晚他睡下的时候,仿佛看见大哥身边坐着筠竹,那时只是看见了筠竹半个背影。

现在他站的角度便能看清,筠竹身上盖着一件黑衣。

而另一边,孤白与寒云背靠背睡在一处。

绎轩回过脸看向寻风,默不作声。

寻风觑他一眼,嘴角微动道:“你以为,我喜欢她?”

绎轩静静望着寻风的眼睛,没有回答。

寻风抬起手,在落在绎轩肩头之前顿了顿,很是慎重的落在他肩上,神情复杂的望了他一眼。

转身走到孤白身前,轻咳了一声。

孤白便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双眼醒来,抬手挡了挡刺眼太阳光,才看清身边的寻风。

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躬身一礼道:“两位殿下,早啊。”

那边寒云也几乎在同一时刻醒来,抬手揖一礼对寻风和绎轩道:“两位殿下,早。”

“去找点水和吃的。”寻风轻声吩咐了句。

即便他们几个男人不吃不喝,筠竹一个姑娘,多少还是要照顾一下。

俩人得令,转身离去。

没多久太阳光照在扉颜脸上,带着一丝刺痛将他唤醒,睁开眼一看大家都醒了。

起身伸了伸胳膊,看着最近的绎轩,笑着打了声招呼:“绎轩,早啊!”

绎轩还是那身紫衣,衣袖翩翩,不躁不乱点头回了句:“早。”

寻风望了一眼绎轩,再看了看其他人道:“孤白与寒云去取水了,马上就回来。”

筠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上前几步走到扉颜身后,伸手替他拽了拽后面的褶子。

绎轩的眼睛,便直直的注视着那只手,脸上看不出表情。

寻风再看了一眼绎轩,轻声唤道:“回来了。”绎轩闻声收回目光,探向寻风。

话音刚落,孤白同寒云便落在身边。

待众人梳洗完吃了早点。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去客栈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晌午了。

每个人手中,或多或少都拎着一些刚从街上买的东西。

众人进门时,清扬正在给阿璃喂着水。

筠竹脸上笑意大盛,捂着嘴角站在床边,揶揄道:“阿璃现在是越发娇贵了。”

阿璃看见筠竹欢喜的紧,探出身子一把拉过筠竹,晃着她的胳膊撒娇道:“筠竹,我可想死你了。”

筠竹伸手戳了下她眉心,嗔道:“你哪里是想我啊。”

清扬从床边起身,对着众人抬手作揖,与众人淡笑着轻谈了几句,众人便将带来的东西都递给清扬。

筠竹坐在床边,伸手替阿璃捋了捋一头散发道:“身体如何了?”

阿璃甚是欢喜,道:“挺好的,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筠竹将一个药瓶塞给她,道:“之前你身上和清扬身上的伤,涂上这个可以去疤痕。”

阿璃接下药瓶,伸手环住筠竹的腰,乐道:“筠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筠竹轻轻拍了拍阿璃的后背,眼神望着清扬的背影。

心中暗道:索性总算苦尽甘来,只希望阿璃同他以后都能好好的。

寻风正好看见她望着清扬,眉间微皱,再看了看扉颜,不知想些什么。

清扬将他们带来的礼物一一放好,回身对筠竹道:“那就麻烦筠竹姑娘照顾阿璃,我们去大厅等你们。”

筠竹嘴角带笑,颔首道:“放心去吧,一会保准将你的阿璃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清扬面上一顿,垂下眼道:“是替阿璃自己。”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筠竹瞬间不解,望着阿璃看了看,这是怎么了?

一行人步下楼梯来到大堂,清扬要了一壶好茶,再点了些点心,六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扉颜将手中折扇往桌上轻轻一放,端起盖碗茶,幽幽问道:“你似乎有心事。”说完探头嘬了一口。

众人纷纷看向清扬,想起方才他那句话。

清扬却像事不关己一般,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剩下四个人互换了个眼神,最后留在寻风身上。

寻风垂眸伸出手端起茶托,另一只手抬起上面的茶盖,微微摇着头吹着碗中的茶水。

小二走上前,将桌子摆上了清扬点的吃食。

孤白无语与身边寒云眼神交流。

绎轩伸手抓了一把瓜籽,递到嘴边无声的嗑着,眼神看了看扉颜,扉颜依旧撑着那面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在怀中扇着风。

清扬收回沉思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眉头微动,强颜欢笑道:“昨日我说过了大摆三天,不知各位可有什么想法?”

孤白干巴巴笑着,开口道:“客随主便,我们是无妨的,就看两位殿下意下如何。”

清扬闻言,侧目望着并排而坐的寻风和绎轩,他两人异口同声道:“亦是如此。”

说完,兄弟俩冲着这份默契,双双对视一眼,嘴角带笑。

清扬再转头看向邻座的扉颜,扉颜发现清扬望着自己,“啪”的半收折扇,道:“你是知道的,不必问我。”

清扬勉强挂在脸上的笑意凝住,问了一圈等于没问。

只得缓缓起身,答道:“好,我这便吩咐。”说着转身去找小二。

第四十七章:莫名其妙的清扬(中)

孤白缩缩脖子,抬起手拍了拍前额,表情一脸憋屈。

他是真的很想问,但是两位殿下都不开口,就连关系最好的扉颜都不说,他是决计不敢张口去问的。

寒云侧目嗤笑,道:“不怕死你就去问。”

这边,扉颜低下头,伸手捏了捏眉心,昨夜喝的酒还是有些未散,一来看见这档子事,不免觉得头微微有些痛。

绎轩就坐在扉颜身侧,他看见扉颜这般,不免有些关心,道:“怎么,你酒劲还未散么?”

扉颜身形未动,低着头情绪不明,回道:“嗯,有点。”但绎轩听出他语气中,似乎有些心烦的意味。

抬头看了看清扬的背影,清扬神色如常的与小二交谈着,扉颜是在为他心烦么?

清扬回头,正好对上绎轩的眼睛,绎轩回以淡淡一笑,收回探究的眼神。

寻风暗暗叹了口气,低声在他耳边道:“你若想好好聚三天,便少些关心。”

这话寒云听见了,孤白却没听见。

孤白看见寒云猛地抬头看向寻风,亦好奇的回过头望了一望,并未发现什么。

那边扉颜抬起头,从思绪中回过神。

不过片刻,筠竹扶着阿璃从楼上迈步而来。

众人眼光一瞬间待在阿璃身上,有些移不开眼。

清扬听见她俩脚步,只是下意识回了下头,却呆在原地。

阿璃一身素锦白袍,一条白娟披帛挂在臂弯,一头青丝绾在一侧,发中簪着一支素色步摇,随着一步一迈之间摇曳生姿。

原本掩着双耳的刘海尽数梳到耳后,两只娇小的耳垂,挂着一对细线坠着水滴状的白玉,鬓角间挑了两缕青丝亦随风而荡。

剩下的半头及腰青丝,仍旧顺服披在身后,一张脸淡施脂粉,双颊那一抹淡淡的红晕,细嫩的皮肤就像剥了壳的鸡蛋。

黛眉正中,是他以前为她画过的花钿。

阿璃步下最后一层台阶,白袍拽地之处,掀起一片微尘。

扉颜最先回过神,第一眼便望向清扬。

果然不出所料,再看看众人,暗暗叹了口气,便是清扬都这样,其他人他或许就不用去看。

只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委实有些没意思。

绎轩收回眼神看着身边的扉颜,再瞧了一眼清扬呆滞的模样,也不做声。

寻风眼风望了一下众人,只得开口赞道:“筠竹姑娘真有心,将阿璃姑娘装扮的如此楚楚动人。绎轩,我说的可对?”

绎轩被点名,茫然的望了望寻风,看到他暗示的眼神,亦笑着回道:“大哥说的正是。”

清扬回过神,转头对小二道:“暂且这样,你先去吧。”

小二躬身离去,清扬在袖中的手微微捏成拳,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抬腿走向阿璃身边。

阿璃受了夸赞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搔了搔发间,眼神有些躲闪的抬头望了望清扬。

走近些,清扬将她耳边一抹绯红收在眼底。

清扬眼底闪过一丝情绪,很快掩去,轻轻伸手扶着阿璃的后腰,指了指之前坐的位置道:“你同筠竹坐一处吧。”

众人一愣,纷纷看着清扬。

阿璃笑靥如花,点了点头,真的就坐了过去,

筠竹眉间一拧,暗道一声:不好!

又很快收起这幅表情,脸上扬着笑,道:“我还是同扉颜坐一处好了。”说着脚下朝扉颜迈出一步。

清扬抬手一拦,面上还是挂着一丝淡淡的笑,轻道:“我同扉颜许久没聊过了,今日便给我行个方便吧。”

谁信啊!一桌子人就差跳起来。

筠竹一脸诧异的抬眼,看见清扬眼中不容动摇的眼神,还未开口。

阿璃已经伸手拽她摁在身边,笑嘻嘻道:“我也许久未与你聊过了呢,就叫他俩坐去吧。”

筠竹牵强的掀起嘴角笑了笑,转头瞧着扉颜甚是无奈。

扉颜脸上挂着一丝冷笑,转过头看着面前的茶盏,暗暗摇了摇头。

清扬脚下两步,一侧身也坐到了扉颜身边。

如此这样一来,筠竹夹在清扬跟阿璃中间,她将两人来回看了看,不禁头皮阵阵发麻。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阿璃笑嘻嘻的看着左手两位问道:“我叫阿璃,之前未曾请教两位……”

孤白闻言,满脸笑意接道:“我叫孤白,你左手这位是寒云,我左手这位,是我主子寻风殿下,他旁边那位是我主子弟弟绎轩殿下,是寒云的主子。清扬身边那位是扉颜,你都见过的。”

阿璃点了点头,一脸感激道:“此番你们为了救我,都受了不少伤,清扬说请你们吃饭,我却觉得救命之恩用一顿饭委实太轻了些。”

“阿璃……”筠竹看见清扬脸色有些凝重,怕阿璃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筠竹打着哈哈,再笑着拦道:“阿璃,你不必担心,若是你算得这样清楚,下回轮到我们有危险,真的就不好算了。”

阿璃歪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于是她伸手端起面前一盏茶,站起身对众人道:“如此,我便以茶代酒敬各位,今后但凡用得着阿璃的,还望你们不要客气。”

孤白闻言,伸出一只手欲拦,却被最近的寒云抬手拍了下去,还不忘递给他一个眼神,暗道:多事。

阿璃仰脖,将一盏茶喝了个干净。

之后,她看见众人愣愣的看着她,不甚明白,轻声问道:“怎么了……”

筠竹也是后来,自然不知道那盏茶是清扬喝过的。

也带着探究的目光探向扉颜,扉颜与筠竹对视一眼,他看了看那盏茶,再觑了一眼身边的清扬。

筠竹瞬间就明白过来,她说怎么正好一盏茶搁那摆的正合适呢?

瞬间脸上挂着一抹绯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拉着阿璃坐下,扬声唤来小二:“小二,快来加两碗茶。”

伸手准备将阿璃面前的茶碗撤走,阿璃不明所以,却伸手拦道:“怎么了?添点水就是了。”

筠竹苦着脸,正想着怎么把这只茶碗夺回来,扉颜却嘴角带笑,一脸若无其事,道:“筠竹,让小二为阿璃添点水便是。”

第四十九章:昔日寻死觅活,今日若即若离

扉颜猛地转头看着清扬,眼底有些怒火。

寻风终于看不下去了,望着一脸沉默的清扬道:“我没有爱过一个人,若让我亲手杀死最爱的人,我办不到。”

“但若有一日她生不如死,而杀了她又是最好的结果。即便要我活着承受自己亲手杀死挚爱的这份痛苦,我心甘情愿。”寻风又道。

筠竹上前一步推了一把清扬,清扬身形晃了晃几乎要摔过去,寻风连忙伸手挡了一下,才避免清扬摔下桌子。

“昔日寻死觅活是你,如今若即若离也是你。阿璃此番受苦,这么多人为着你不计生死,我原以为你总能看清自己的心意,只盼着此后好好待她,你倒好……”筠竹双目泛红,颤抖着手,恨恨指着清扬骂道。

扉颜伸手将筠竹往身边凳子一拽,笑道:“你急什么,他要死要活由着他去。”

“可是阿璃……”筠竹一双眼含着泪,哽咽道。

“没什么可是,阿璃并不懂感情,对她来说就是失去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扉颜嗤笑一声,叹道。

温暖的怀抱,是谁都无所谓,反正不是清扬也会有别人,只是无端惹得阿璃难受,他们这些人不忍心罢了。

筠竹气不过,挥手推下桌上几只盘子,一瞬间“噼里啪啦”落了一地狼藉。

寻风拧眉看着筠竹,她此时一只胳膊伏在桌上,低头将脸藏在手臂中喘着粗气,以此缓释心中的怨气。

“不管你想怎样,都该对阿璃姑娘有个说法。”许久未出声的绎轩,缓缓开口道。

是啊,不管今后如何处理两人关系,至少在一起这么久了,总得有个说法。

清扬神情木讷的站起身,一步步挪到阿璃门口,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音,清扬背靠在门口,感受到阿璃的神识在哭。

许久,清扬开口唤道:“阿璃,你开开门。”语气带着深深的疲倦。

过了一会,身后门被阿璃打开,清扬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抽噎着一脸委屈的低着头站在清扬面前。

清扬眼底刺痛,伸手将她的脸抬高了些,瞧见她哭的一脸通红,妆也有些花了,那双眼有些躲闪,小巧的鼻头也哭的红红的。

清扬深深叹了口气,轻轻移动指腹,拭去阿璃一脸的泪水。

怎么会忍心呢?伤害她比伤害自己还痛,到底是谁伤害谁?到头来竟然不过是自我惩罚。

“阿璃,我不能永远在你身边。”清扬无奈道。

阿璃抬起头,眼神迷茫道:“什么意思?”

“就是说……从今以后,我会教你法术,会带你修行,只希望你能有能力自立,而不是永远等别人救你……”清扬终究还是没能直说。

放弃她,叫清扬如何说的出口。

阿璃吸吸鼻子,所以他才不会像以前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吗?

清扬见阿璃不再难过,缓缓放开她,退后一步距离,艰难的笑着道:“以后不管是生活,还是修行,你都要学会自立,你已经不小了,我亦不能,永远及时赶到你身边。”

或者有一天,我没资格再站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能替我保护好你自己。

楼下三人都支着耳朵听着上面的动静,筠竹闻言大怒,“嗖”的站起身转身而去。

扉颜却起身先一步,伸手阻拦了筠竹的去路,投给筠竹一个十分冰冷的眼神。

只这一眼,筠竹便像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桶冰水,瞬间恢复清醒。

清扬下来的时候,满地狼藉都已经收拾完了,桌边坐着的三个人谁都不言语。

扉颜抬眼看向清扬道:“你最好不要后悔。”

其实想都不用想,清扬日后肯定是会后悔的,但扉颜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戳戳他的心口,就想叫他深深痛着。

绎轩有些不忍,一把抓着扉颜的肩头,低声阻道:“扉颜,别说了。”

扉颜回过脸看了看绎轩,终于不再刺激清扬。

——

另一边孤白和寒云在街上,来来回回将整条街转了十遍,孤白有些累,背靠着一面墙,双手抱怀看着寒云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寒云昂头,望了望天空,叹道:“等天黑吧。”

孤白闻言直起身,惊道:“也不用等天黑吧?”

寒云转头,朝他浅浅一笑,道:“不怕死你就回。”

孤白浑身打了个哆嗦,清扬的手段他可是听说过,执着一柄“青鸾剑”杀伐果断,从不留情。

昔日,他俩藏在绎轩身边,当两个路人甲的时候,便发现清扬很难同他们胡闹。

永远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明明那时候看着他年纪不大,怎么就端出一副活了数万年似的神态?

便是今天,清扬那副模样,他们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寻风将他俩支出来,也是为清扬留些颜面,要让外人知道他这样,下巴怕是都惊掉了。

孤白摸了摸脖子,咂咂舌道:“那……算了,我们还是等天黑吧。”

寒云闻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再理会他。

任由着孤白靠着墙站累了,又蹲在墙角在地上画着圈圈,等腿蹲麻了,又窜到屋顶坐在屋脊长吁短叹。

好不容易挨到太阳下山,孤白从地上一个“嗖”窜起身,满脸哀怨的同寒云道:“咱们能回了吧。”

寒云觑了一样孤白,甚是配合道:“走吧。”

于是孤白一蹦一跳走在前面,寒云一步一迈走的很慢。

孤白一回头,两人差距足足有十多步,一脸不满的折回,走到寒云身后推着他的背,催促道:“快点,快点……”

寒云无奈,侧着半张脸道:“行,我快点。”

孤白撇撇嘴,不再推他。

两个人还是磨叽了一个时辰,待天黑透才回到客栈。

客栈大堂已经挂起了灯笼,将大堂照的一片亮堂。

孤白与寒云踏进门口,寒云眉头一拧,这气氛看样子还不如他们走的时候,他侧目看着孤白:你确定要过去?

孤白看着清扬在桌边低着头沉默的模样,浑身打了个颤,嘴唇张了两张,终究还是把打招呼的话咽了下去。

扭头望着寒云,贪生怕死的递了个眼神:咱们要不再出去转一圈?

寒云得了他的意见,转身欲再次离开。

“哪去?给我回来。”寻风连头都没回就知道孤白他们回来了。

第五十章:被烫伤的阿璃

孤白一脸苦涩的望了望寒云,硬着头皮挪了过去,两人躬身一礼,道:“二位殿下,属下回来了。”

声音不算太大,但这姿势引得大堂其他桌子的人侧目。

绎轩扫了一眼四周的眼神,轻道:“坐吧,这里人多。”

扉颜摇着折扇,对着低头不语的清扬道:“须知,便是凡人断奶还需要时间。我以为,此事你不要做的太过决绝,欲速则不达,你们相处这么久,有些事情已然形成习惯。”

清扬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挂满了红色的血丝,生生把众人吓了一跳。

他长长舒了口气,微微点头轻道:“我知道了。”

筠竹带着阿璃重新回到桌边,阿璃紧紧捏着衣袖,极力抿着嘴角,小心翼翼看向清扬。

感受到阿璃的目光,清扬心口一窒,同样转过脸望向她。

阿璃看见清扬布满血丝的眼,下意识退后一步,正撞到身后迎面而来的小二,手中拎着一壶滚烫的开水。

这一撞,阿璃自然而然回过身,顿时,一壶开水洒出一半泼到阿璃脚背。

“啊!”阿璃一声尖叫,连连跳着脚后退几步又磕着长凳,身子一歪向地上倒去。

筠竹连忙伸出手去抓向阿璃,却从阿璃手中一个错过。

事发突然,只有离她最近的扉颜,准备伸手去扶阿璃。

清扬骤然收缩的瞳孔,脚下一个跨步,上前一把横抱起即将倒地的阿璃。

她此时痛的脸色煞白,在他怀中浑身瑟瑟发抖。

小二忙不迭跪在筠竹身边,嘴里哆哆嗦嗦求着饶命。

清扬此时怒不可遏,抬腿一脚将那人踢得飞了出去,落到身后空着的一张桌子上,那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小二吐出一口血,身形晃了晃,气若游丝的昏了过去。

清扬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抱着阿璃又迈了一步。

阿璃痛的小心翼翼吸着凉气,伸手拽着他衣襟,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轻轻摇了摇头。

筠竹上前一步,递给清扬一瓶药:“你带她先上去,我稍后来。”

这边这么大动作,大堂立刻被人围了起来。

老板娘看见小二被打的吐血,挤进人堆伸手探了探他的气息。

“这!快去报官,杀人啦……”老板娘对着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喊道。

清扬眼神一冷,喝道:“找死?”欲要再行一步。

“清扬,阿璃的伤势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要同他们置气。”扉颜上前两步,站到老板娘面前拦道。

清扬望着怀中阿璃,眼底满是心疼,再转过头时,对着老板娘怒目而视。

最终只冷哼一声,足下轻点飞上顶楼,一翻身抱着阿璃跨过栏杆,来到阿璃房间门口,抬腿踹门而入。

他摸着黑疾步走到床边,将阿璃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转身回头一挥手,桌上那盏烛台便亮了起来。

再回过头坐在床边,轻手轻脚替她脱了鞋袜,阿璃吃了痛,下意识想缩回脚。

清扬一把拽着她的脚裸,抬眼看向满脸是汗的阿璃,柔声道:“马上就好,你忍忍。”一如以往的温柔。

阿璃点点头,咬着下唇扭过头,不敢再看那只脚。

她脚上脚趾处被烫的最严重,全是葡萄大小的水泡,在灯火下照明下,一颗颗饱满晶莹剔透。

楼下,老板娘让人将小二抬到一处僻静的库房。

扉颜将所有人撵到门外,筠竹喂他吃了颗药,再运灵气替他疗伤。

不过一盏茶,那小二悠悠转醒。

睁眼看见他们,立刻吓得跪地求饶。

扉颜将他拽起身,意味深长道:“你若想少生事端,出了这道门便不要再提起此事,以后做事多点小心。”

尽管当时所有人都知道是阿璃撞的他,可清扬这般护着,没当时将这人踹死,已经是脚下留情了。

小二头如捣蒜,战战兢兢的跟在他们身后出了库房。

门外看热闹的众人,见小二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一时间议论纷纷。

扉颜瞧了一眼身侧的筠竹,筠竹会意。

当下施了一道法术,将众人定在原地,抹去了他们的记忆。

众人片刻后回过神,面面相觑,四下散开了。

“其余的的交给你,我去看看阿璃。”筠竹与扉颜交代一句,也随着人群离开。

扉颜漫不经心的在整间客栈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转了个遍,一一抹去了众人对这件事的记忆。

再回到桌边时,寻风突然问道:“筠竹呢?”

扉颜诧异的望向寻风,道:“你对筠竹很关心?”

寻风笑道:“有点,你能告诉我她为什么一直跟着你么?”

扉颜反问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寻风凝视着扉颜,一字一句道:“妖族圣地。”

不提还好,提起此事扉颜便怒了,眼底带着些许怒气,望着寻风不甚友好。

绎轩开口劝道:“大哥,我们去看看阿璃姑娘吧。”

寻风扭头看了一眼绎轩,只能起身离坐。

绎轩看着寻风离去的背影,继而对着扉颜再道:“一起去吧。”说罢,立在他身边,静静等候。

如此一来,扉颜一肚子火便散了散,起身跟随绎轩走上楼。

一屋子站满了人,阿璃的伤处已经敷了药。

筠竹收起药包对众人道:“让她休息会,我们先回吧。”

众人赞同,纷纷道了别,约好明日再见,便一同出了客栈。

阿璃躺在床上,清扬坐在桌边看着一本书。

她看着烛火印在清扬脸上忽明忽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待她睡过去,清扬才放下手中的书。

这么长时间,他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清扬眼神眷恋的望着阿璃,一步一步轻轻走近,一弯腰坐在床边,静静凝视阿璃的睡颜。

他此时面上一片温柔,眼底一片疼爱,仿佛与方才判若两人。

清扬伸出手,轻轻拂过阿璃的眉眼。

果然还是不舍,可能我爱你,远比我自己想的还要深。

那便这样吧,给彼此时间,到你我都能轻松放手的那一天。

众人闷闷不乐,各怀心事的离开客栈,到分别时,筠竹将之前炼的药分给众人。

“之前我在妖族圣地时,为你们制的药,这两日我看伤势最重的是寻风与绎轩,其他人便当着养生吃好了。”筠竹含笑道。

“你倒是挺大方,这些药都是靠你一身修为来炼,用来补身未免有些暴殄天物。”扉颜伸手,从孤白和寒云手中夺回药瓶。

“哎?!不是,筠竹姑娘送我的,你这么拿走不合适吧?”孤白急眼道。

第五十一章:不过一个玩笑

“没什么不合适,她的就是我的。”扉颜煞有其事道。

寻风闻言,抬眼望向筠竹,眼神带着探究。

筠竹察觉到那探究的目光,坦荡的回望了寻风一眼,唤道:“扉颜,以后我会跟着寻风,那药你带走也好,我不在的时候你少喝点酒。”

“你等会?!你刚说什么。”扉颜大惊,将筠竹跟寻风看了看,目光落在寻风处。

寻风转头,面无表情的望着扉颜道:“你看我做什么?”

扉颜眯了眯眼,神情不悦道:“你威胁她?”

筠竹上前一步,扯着扉颜的衣袖,道:“没有的事,你不要多问。”说完便松了手。

扉颜一时间哑口无言,只能静静看着筠竹走到寻风身后。

良久,扉颜一声冷哼,道:“好啊!”怒转过身,一个人朝一个方向走去。

绎轩拧眉,张口对寻风道:“我去看看他。”

寻风觑了一眼绎轩,微微颔首,他便迫不及待追了出去。

寒云对两人人行了礼,与孤白对视一眼,双双点头后,转身跟着绎轩而去。

寻风望着他们消失,这才一转身走在前面。

筠竹微垂着眼,看着脚前的空地,想着扉颜方才的神情,他肯定是怨自己,既然嫌他多事。

筠竹长长叹了口气,自己竟不知。

寻风闻声,脚下一停站定身形,侧过身看着她道:“你舍不得扉颜?”

筠竹茫然,抬头看着他道:“什么?”

寻风望着筠竹若有所思,嘴唇微动,却道:“没什么,走吧。”

他抬腿走了几步,却不放心。再次驻足,侧首望着一边孤白,吩咐道:“你也去吧。”

孤白心下大喜,比起跟着寻风殿下,他更愿意同寒云与绎轩殿下厮混。

孤白领命,几个闪身不见了。

寻风暗笑,当他看不出他按捺不住的心思么。

再者,绎轩重伤,扉颜灵力尚未恢复,让他俩看着,是极好的。

“你若是实在舍不得扉颜……”寻风眼神看着远处,对筠竹低吟道。

“你怕是误会了。”筠竹断言道。

寻风闻言,转过头嘴角含笑的看着筠竹,反问道:“是么?”

筠竹抬起头,一脸平静的凝视着他,颔首道:“是!”

寻风缓缓点了点头,深深望了一眼筠竹,不置可否的转过身,走在前方。

“寻风,你强迫留我在身边是为了绎轩吧?”筠竹望着他的背影,立在原地扬声问道。

寻风嘴角微动,轻笑一声道:“谁知道呢。”

转瞬间,寻风立在了筠竹身后,靠着有些近,上半身胸膛几乎贴在她后背上,微微倾斜着,双唇靠在她左耳边,声音慵懒而富有磁性。

寻风微垂着眸,目光停留在她玉颈往下滑至胸口。

看见她呼吸一窒,忽然浑身微微一颤,向前迈了一大步,愤然转身。

筠竹抬起一只手,指尖冷冷指着寻风,双颊绯红,目光带着娇羞:“你!”

方才那一瞬间,他动作太快。

筠竹只觉得,好像是她说完那句话,下一刻他便贴在自己后背,唇边蹭过她的左耳垂,完全属于挑逗她。

“嗯,我如何?”寻风嘴角带笑,上前一大步,左手一把抓住她的皓腕,右手探向她后腰,将她强行拽到自己怀中。

筠竹挣扎半天,却是纹丝不动。

筠竹颤抖着双唇,浑身上下微微颤栗,她忽然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微痛制止了身体的颤抖。

寻风轻笑一声,继而诱惑道:“你可知你现在的模样,很诱人?”

筠竹咬嘴唇的模样,活像一只遇见大灰狼的小白兔,寻风玩性大起,若是亲她一下,她会不会就此晕过去?

那双眼睛带着一丝惊慌失措,面上却是如此倔强。

寻风微微歪了下头顶,真的探身而上,只是眼底却毫无波澜的盯着筠竹眼睛。

筠竹挣扎不开,那张唇近的几乎碰上。

她一怒之下紧闭双眼,双手捏成拳将自己元神从后背震了出去,悬在三步之外半空中。

寻风一愣,缓缓松开筠竹的身体。

只见那具身体瞬间在空中散成一片金光,他抬眼看向那三步外的楹姝草,嘴角勾起一个最大的笑容,有点意思。

为了躲避他,不惜生生刨出元神,毁了自己身形。

寻风低头扯了扯松散的衣襟,漫不经心道:“筠竹,这是第一次。”他倒想看看,下一次再强迫她,筠竹会不会自毁元神。

下一刻,寻风抬手挥出一枚金丹。

金丹打到毫无防备的楹姝草身上,下一刻筠竹便恢复了人形,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她气息微微有些急促,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寻风。

“来日方长。”寻风望着地上的筠竹,意味深长轻道。

筠竹将自己元神分离身体,就像把自己活生生劈成两半,修为也好,灵力亦罢,都会受到重创。

寻风说完便不再看他,大步流星的从她身边踏过。

筠竹却还是捂着心口,垂眸思虑着他那颗药。

寻风脚步一顿,站在十步外,头都没回问道:“还不跟上?”

筠竹闻言,缓缓坐起身,手撑着地面慢慢爬气身来。

她脚步有些虚晃,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寻风身后,望着他的背影。

寻风暗暗叹了口气,玩的有点大了。

筠竹之前炼药用了自己不少修为和灵力,甚至用了自己的血,现在这一下,她与他没什么不同。

寻风有些抑郁,不过是逗一下她,这是不要命都要躲着他么?

他愤然侧身,一把抄起身后虚弱的筠竹,面上带着些许怒意。

“你……你放我下去!”筠竹大惊,以为他又要轻薄自己。

“老实点!你连路都走不动,是要我陪你走一晚上吗?!”寻风低下头凝视着筠竹,语气中带着轻轻的呵斥。

筠竹闻声便愣在那,小心翼翼盯着他的脸看了看。

寻风将怀中挣扎的有些掉落的人,往怀中送了一下,抱着筠竹手臂的手紧了紧。

脚下一点地面,纵身穿入云霄。

筠竹神情呆滞的望着月色下的寻风,方才那阵撩拨,她未尝过情爱,自然是被他撩拨的动了心。

可她看见他眼底沉静的情绪,便认定他只是玩弄她。

要她筠竹沦为一个男人的玩物?

还不如要她去死,这点骨气她还是有的。

可他那颗药,哪来的?

不过一颗药,便恢复了她损耗一大半的修为和灵力,使得元神重新化为人形。

第五十二章:不能白扛这个锅

寻风低下头,看着愣愣的筠竹,笑得一脸玩味道:“怎么,喜欢上我了?”

筠竹双颊一红,没好气道:“你不要脸!”

寻风笑道:“对,我有一张脸还要来做什么,能吃吗?”

筠竹气结,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文。

寻风不再逗她,抬头看着前方道:“带你去一处地方,可以恢复你的身体,不过……”

筠竹感觉到有一丝不好的意味,抢道:“不过什么?”

寻风却笑而不语,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过要你与我同浴,你猜这一次,我们俩谁赢谁输呢?

很快寻风带着筠竹,来到一处冒着寒气的水池边。

“这!这是什么?”筠竹目瞪口呆望着白雾氤氲的水池。

寻风望着她这一脸惊讶,抱着她一步一步迈进寒潭,眼看池水即将漫过筠竹的身体。

筠竹才慌了神:“你!你要干什么?”

寻风却笑道:“疗伤。”

你在逗我玩?疗伤跑来这里……

筠竹再次看了看四周,寒潭寒气太盛,冻得她牙齿上下打着寒颤。

只有寻风的身上有着些许的温度。

筠竹被冻的下意识紧紧扒在他胸口取暖,忘却了之前他轻薄自己的事。

寻风却哑然失笑,胸口处传来他闷笑声带来的震动。

筠竹颤着牙齿哆嗦道:“你……笑什……么?”

寻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轻飘飘回道:“我笑,你等会会更冷。”冷到你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说着脚下再迈两步,进入池中心。

寻风与筠竹便沉入这座寒潭,全身掉入冰冷的寒潭后,筠竹受了惊吓,慌忙要游出去。

他扯着筠竹胳膊,伸手将她搂在怀中,两人四目相视,寻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双手交叠在筠竹身后,搂着她后腰。

筠竹一愣,身形有些僵硬,她本身是棵仙草,极惧寒冷,现在掉在这寒潭里,不消一会就将她冻得失了神志。

面前他身体上传来的温度,像是饥寒交加之人经不起的诱惑,她哆嗦着靠近那片仅有的温暖之地。

寻风眼中一晃神,低头看了看怀中筠竹的发顶,脸上那一丝笑意渐渐消失。

他不是准备看她笑话的么,为什么……

一炷香后,寻风将筠竹横在怀中抱出寒潭,看着怀中有些神志不清的筠竹,他像是恶作剧后的孩子,心里美滋滋的。

筠竹一身紫衣被水打湿,紧紧贴着她妙曼的身姿。

寻风微微一愣神,身子仿佛有些僵硬。

施了一道法,在池边燃了个火堆。

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拧了拧水,挂在火堆边烤着火。

再瞧着她一身湿哒哒的衣服,微微蹙着眉。

当下背对着筠竹,用法术褪去她身上衣服,同样挂在火堆边烤着。

他从一棵树下翻出一套黑衣,头都没回将,施法将衣服甩到身后盖在了筠竹身上。

转身来到她身边,将她往火堆那挪近了些,这才坐在她身侧望着火堆发呆。

半夜火堆燃尽,两人的衣服也烤干了。

筠竹缓缓从昏迷中醒来,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寻风,坐起身发现身上衣服都没了。

不由得一声尖叫,抓起盖在身上的那件黑衣,掩着自己的身体。

寻风被这声尖叫惊回了神,转过头道:“衣服烤……”下一刻,筠竹抬手一巴掌盖在寻风脸上,一声清脆加上寻风脸上清晰的五个手指头印。

寻风眯了眯眼,脸上浮现一层愠怒,缓缓站起身。

身上衣衫半干半湿有些凉,他冷冷道:“衣服干了,你自己穿吧。”

说完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筠竹却浑身发抖,眼中有些委屈的含着泪,一点一点挪过去扯下衣服,钻到一旁较低的灌木丛中,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

穿好后捡起地上原先披着的长衫,走出灌木她看了一眼火堆边挂着的那件外衫。

顺着来时那条小路走了一阵,看见负手而立的寻风,她眼中带着恨,上前便是一掌。

寻风立在那一动不动,生生受了这一掌,一口血涌上口中,寻风皱着眉,强忍着没喷出那口血,一丝血从嘴角流出。

寻风喉咙一动,咽下那口血缓缓转过身,筠竹看见他嘴角的血,愣了一下。

那一掌她用了大半的灵力,就……流了一丝?

寻风沉声轻道:“打够了?”

筠竹想起,手掌触到他后背,传来的是衣服上的冰冷。

寻风向她走近一步,又道:“我问你打够了没有!”

筠竹怔在原地,没了言语。

“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寻风一声冷笑。

月色下,筠竹看见他牙缝中夹杂着鲜红的血迹。

筠竹张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觉得我乘人之危?”寻风又上前一步。

筠竹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我岂不是太亏?”寻风再上前一步,一把拧着她皓腕强行拉入怀中。

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逼迫她抬起头,带着血腥味的吻钻入筠竹口中。

筠竹惊得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带着怒气的眼神,连喘气都忘记。

下一刻她被寻风扔了出去,筠竹抱着脖子跌坐在地上,咳了半晌。

寻风用手指擦了擦嘴角,玩味道:“就这样的本事?”

筠竹一张脸涨的绯红,却依旧昂着头,带着不服的眼神望着他。

就算错怪他又如何,你脱了一个姑娘的衣服,坐在她身边,谁能不气愤不怨怼?

不过是扇了他一巴掌,打了他一掌,可他却夺了她的吻。

寻风上前再走两步,筠竹惊得摇着头,手脚并用的倒退着往后退。

可寻风脚下生风,几步便从她身边踏过,根本没看她一眼,筠竹愣了愣,不过一会,便看见他换了身衣服,重新折回来。

筠竹有些后悔自己有点冲动,从地上爬起身,张口要跟他道歉,却被寻风丢来一个犀利的眼神,惊得筠竹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寻风转头便走,筠竹愣了愣,连忙赶上前去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阵,寻风脚下一顿侧身而视,冷声道:“跟着我做什么?”

筠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绊倒,稳了稳身形,低下头不敢看他眼睛。

第五十三章:昨夜路太黑

寻风拧眉不解,不再看她转身而去,筠竹再抬起头欲跟上,寻风却没了踪影。

她环顾四周,朝前跑了几步也无迹可寻。

筠竹一个跺脚,面上有些气恼,娇叱道:“连句道歉都不让人说。”

不得以,她只能自己漫无目的的四处乱转。

寻风靠在一处树冠中,冷眼看着她半生气半撒娇的模样,又看着她漫无目的乱窜,眼底带着疑惑。

“寻风你给我出来!”筠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气的连害怕都忘了,冲着静谧的四周就是一吼。

话音刚落,原本在树上歇息的鸟,惊得一阵扑腾着翅膀钻出树冠,飞向远处。

筠竹又一跺脚,抬腿迈出一步,欲要再寻。

寻风又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后,沉声道:“找我做什么?”

筠竹闻言脚下一崴,面上一拧,痛呼道:“哎呀!”

下一刻“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抱着那只脚,一口一口吸着凉气。

那只脚腕方才整整转了一圈,此时,瞬间像蒸好的馒头一样肿了起来。

寻风额筋跳了一跳,很是无奈的走过去,一弯腰蹲在她面前。

望着痛得一脸眼泪汪汪的筠竹,开口问道:“需要帮忙吗?”

“你说呢?!”筠竹气不打一处来,怼了一句。

寻风却不与她计较,伸手将她脚上鞋袜褪去,果然是脚脖子到脚背都肿起来了。

“走个路都能崴着,也算一门本事。”寻风凉凉道。

“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你突然出现的,本来对他就有些忌惮,默不作声在身后出现,吓了她一跳。

寻风不理她的埋怨,伸手抱起她,转瞬间重新回到寒潭池边,把她放在池边,将她崴着的那只脚放了进去。

筠竹望着这地方有些尴尬,昂起头看着身边负手而立的寻风,踌躇道:“你伤得重不重,我带了药……”

“不必,我还得谢你手下留情。”寻风一动未动,沉声道。

筠竹吃了瘪,喉咙里就像塞了个鸡蛋,仿佛连呼吸都觉得堵得慌。

筠竹伸手扯了扯他衣摆,带着讨好的语气道:“别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

寻风转过头,垂眸望着一脸讨好的筠竹,反问道:“不是故意的?”那一掌最少用了一半灵力吧?

筠竹哑然,硬着头皮,又道:“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寻风总算听了一句顺耳的,缓缓点头道:“甚好,我以为你只会伤人,不懂得道歉。”

筠竹又被怼了一句,脸上有点挂不住,还是牵强的讨好道:“你……你就原谅我吧。”

“我要说不呢?”寻风得寸进尺道。

筠竹脸色大变,抬手指着寻风鼻子,娇叱道:“寻风,你夺了我的吻我还没找你算账,低声下气给你道歉便宜你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哦?我夺了你的吻,给你个机会你夺回来?!”寻风蹬鼻子上脸。

“你!你……”筠竹气的一脸绯红,竟是半天都接不上一句话。

寻风缓缓点头,笑道:“伏小做低从来都不是你的风格,还是这样看着顺眼些。”说罢转身离去。

等等……

筠竹望着他的背影,眨了两下眼,恍然大悟,他故意激怒自己的?

第二天,众人如约回到清扬他们住的客栈楼下。

扉颜抬眼正好看见寻风,以及被他横抱在怀中的筠竹,扉颜眉间一拧,面色有些凝重的思量着什么。

筠竹抬起头看见他扉颜的脸色,脸上浮现一片绯红,小声对寻风道:“快放我下来。”

寻风低头看了她一眼,顺从的将她放下。

筠竹朝众人扫了一眼,果然众人带着不解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寻风侧目,看了看他们三个,抬手捏拳在唇边咳了一声。

三个人闻声,立刻收了看热闹的心,仅剩扉颜一人毫不避讳的盯着筠竹。

寻风转头对筠竹道:“你先进。”

筠竹一愣,与其在这被人盯着看,她倒是更愿意快点逃离现场。

筠竹点了点头,顺从如流的提着裙摆,一瘸一拐的扶着门走了进去。

扉颜看了看筠竹轻点地面的左脚,瞬间了然。

收了之前的探究,跟在筠竹身后,上前道:“我扶你。”

绎轩在同时,抬头看了看寻风,他还是站在那面无表情。

他上前一步,同寻风打了声招呼:“大哥,咱们进去吧。”

寻风看他一眼,点点头道:“好。”

身后再跟着孤白与寒云,四个人便踏入客栈大门。

清扬此时正在大堂与小二说着话,看见众人进来,上前几步拱手道:“阿璃还未起身,我布置了张桌子,稍后就来。”

众人也不客气,重新做回昨天那张桌子,其他人还是俩俩相坐,只是扉颜留在筠竹身侧,徒留下一张空下的长条凳。

清扬将阿璃从床上拖起来,待她收拾妥当这才领着她下楼,一抬眼看见那张凳子微微愣了愣,还是如平常一般坐了上去。

阿璃却站在凳子边上小心看了看清扬,清扬回头似笑非笑道:“怎么不坐?”

阿璃得了他首肯,心里略微有些欢喜,刚刚坐下身。

身后走来昨天那个烫着阿璃脚背的小二,手中拎着水壶前来倒茶。

清扬微微皱眉,伸手将阿璃面前茶碗端到自己面前,叫他在自己身侧倒好了,再伸手递给阿璃。

众人望见,心中一宽松了口气。

不过片刻,桌上摆满了早点,各种小菜和各式包子。

清扬从袖中掏出手帕,放在阿璃面前道:“记得自己擦手。”

阿璃看了看那张帕子,乖巧的点了点头,清扬说过要她以后自己学着自立。

扉颜忽然开口问道:“筠竹你脚怎么了。”

筠竹一口包子噎着嗓子眼,慌忙抱起茶盏灌了两口,将气捋顺了,还未开口。

寻风忽然接道:“昨夜路太黑,筠竹脚下没留神,踩了颗石头崴了脚。”

扉颜侧目看了看寻风,再问道:“是这样啊?”眼神转向筠竹,等她回话。

筠竹立刻头如捣蒜,道:“是啊!”

阿璃忽然接道:“咦,你也受伤啦?”

筠竹眯起眼,皮笑面不笑道:“嗯,是啊。”

“那你是左脚还是右脚?”阿璃兴致盎然道。

“呵呵,跟你一样,左脚。”筠竹打着哈哈道。

清扬眼风扫了一圈,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递到阿璃碗中,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弯了弯眼睛,凉凉道:“少说话,仔细别噎着了。”

第五十四章: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阿璃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塞下手里那口包子,抓起碗里的就咬。

一顿饭吃完,阿璃就着手边的一块布擦着手,然后凑上前准备擦擦嘴。

清扬手臂被拉扯的往阿璃那边一拽,阿璃才看清那是清扬的袖子。

她呆了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惶恐不安的看向清扬的脸。

清扬只是抬手,将那只袖子从她手里拯救出来,轻道了句:“无妨,洗洗就好了。”

阿璃结巴道:“不然你……换下来,我去洗洗……”

清扬头都没抬道:“不必,明天再说吧。”

一时间,扉颜同筠竹四目相视而笑。

清扬同扉颜一样注重仪容,他居然说等明天再说。

吃了早点,众人约着一起去城郊西处一片梨园看梨花,

清扬便吩咐后厨准备一些易带的小菜,顺便找了辆宽敞的车,将两个伤号送到车里坐着。

其余六个男人一路说说笑笑,俩个姑娘在马车里叽叽喳喳。

赶到梨园时,清扬抱下阿璃后,扉颜与寻风各站一边朝筠竹伸出手。

筠竹一愣,看了看两个人不知所措。

清扬看见此景,嘴角带笑道:“扉颜,你带药了么?”

扉颜迟疑间,寻风已经将筠竹抱下马车,他只能缓缓收回手。

绎轩看了看有些失落的扉颜,眸中有些情绪。

几个男的在梨园转着笑着,清扬将阿璃一个人留在那不放心,没有跟他们去,找了一处最大的梨树阴凉下。

一施法,布置了几张桌子并着几个坐墩。

阿璃闻着梨花清新的香味,时不时与筠竹交谈着,没多久寻风踏步回来,走到筠竹身边坐下。

清扬抬头看了看寻风,两人淡淡点头浅笑。

“你怎么回来了?”筠竹不解道。

寻风抬眼看了看远处,他们嬉笑的背影回道:“没什么,我独来独往惯了。”

筠竹点点头,以为只是他突然来到这个朋友圈不适应。

寻风忽然问道:“你想不想去转转?”

筠竹讪笑道:“还是不了,我这脚……你!”下一刻寻风抱起筠竹,带她朝远处走去。

阿璃忽然笑道:“咦?寻风怎么对筠竹这么好!”

清扬嘴角含笑,乐道:“其实我觉得,他们俩个挺好的。”

阿璃又问:“怎么,难道寻风喜欢筠竹么?”

清扬眼底带笑,看了一眼她。

然后缓缓站起身,抬手折了一支梨花,再一弯腰坐在她面前,递给阿璃道:“给你。”

阿璃喜滋滋接过那支雪白的梨花,凑在鼻间闻了闻。

“清扬,你知道会算占卜的大仙哪里有么?”阿璃忽然抬头问道。

清扬闻言一愣,眉间一拧不解道:“你要问什么?”难道她是想问渡她劫的那只蛟?袖中那只手缓缓捏成拳。

阿璃道:“我想问问看我何时能升仙。”

“为何忽然想升仙?”清扬心中一松,只要不是问那件事就好。

“嗯,我想去找金汐,我还未同你提起过,那个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好姐妹。”阿璃嘴角带笑,想起那个调皮可爱的朋友。

“你倒是说过,她去仙门下拜师了。”清扬点点头道。

“是啊,所以很难见到她了,不过我若是升仙了,自然可以去找她啦。”想想就有点心潮澎湃呢。

清扬浅笑道:“这些小事情,也值得满世界找大仙?”把他放哪去了。

阿璃一脸神色凝重,伸出个指头搔搔头,嘟囔道:“这不是小事,我同她已经九百四十六年未见了,心中很是挂念。”

清扬闻言,亦正色道:“占卜之事,便是问未来之事,不见得是件好事。你若肯听我一句劝,一字记之曰:“缘”。

缘来聚,缘灭散,不究过往,不执今后。”

问未来可能发生的事,知道了又能如何?事情是肯定会发生,你改变不了结果,只会迷失本心。

就像你过独木桥,你若不向下方悬崖看,可能很容易便能走过。你若向下看徒增恐惧不说,还会累及自身。

阿璃甚是不解,挠挠头心中郁结。

她又想了想道:“我不懂何为“缘”,我只想知道我与她可有相聚的一天?纵然不能成仙也是无妨。”

清扬暗暗叹了口气,略微有些伤神,道:“你有空担心,不如勤快些修行,许是你升仙后,见她的日子多着呢。”你便是这样想离开我身边,去寻别人么?

阿璃噘着嘴一脸不快,她此生最讨厌修行两字,要她修行可是比要她饿三天都难。

清扬知她苦恼,很是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发顶,道:“该给你换药了。”

阿璃闻言,便将自己那只受伤的左脚递了过去。

清扬解开纱布一看,水泡早已破烂,伤处也结痂了,他有些心疼的拧眉问道:“你觉得疼么?”

阿璃摇摇头道:“比这疼的都经历过了,这种疼反倒是感觉不出什么来。”

清扬手下一顿,眼底浮现一片哀伤。

取出扉颜刚刚给的那瓶药,仔细替阿璃上了药后包扎好。

再抬起头时,神色一如往常。

“阿璃,让你受到这么多伤害,是我对不住你。”清扬看着阿璃略微清减的面容,缓缓道。

阿璃从未见他这般严肃,此刻心口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下意识摆摆手,答道:“没……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忽然看向清扬脸颊处,那里原本应该留下的那道抓痕的位置,如今愣是一点痕迹都没留。

阿璃不禁一脸赞许的叹道:“筠竹的药当真好,说不留疤便分毫不留。”

清扬抬手摸到那处,隐约想起当时,心口不禁酸了酸。

他终是恨自己,将所有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

清扬伸手在阿璃手中那支梨花中,扯下一小朵梨花,替她簪在发间,眸间一片柔和,道:“以后不会了。”

以后,到你能自保的那一天,我便像当初放走筠竹一般,将你从我身边撵走。

无论你自己行走在人间,亦或者你回到你族中,不管是怎样,只要离开我,你都会是安全的。

此生,即便我不能留你在身侧。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阿璃,对不起。

第五十五章:“聆音”

出去的四个人都陆陆续续回来,扉颜看着清扬的那一眼,便看出他藏在眼里的伤痛。

再看看毫无察觉的阿璃,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大好。

若是阿璃并不能理解,清扬每日怀着一颗自责的心,他们两个人在一处,受伤害的绝对是阿璃。

不一会寻风抱着筠竹回来了,筠竹手中也拿着一支梨花,脸上有些许笑意。

扉颜心中有点失落,他想,也许是习惯了筠竹这么多年一直在身边,忽然有一天,筠竹跟人家走了自己才不习惯吧。

绎轩上前,递给扉颜一杯酒道:“筠竹姑娘有大哥看护,你不用太担心。”

扉颜抬眼,看见绎轩一脸真诚的表情。

或许吧,既然如此,他又该怎么过呢?

清扬身边有阿璃,筠竹也跟人走了,他又剩下一个人了么?

“绎轩,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扉颜忽然张口问道。

绎轩一愣,继而笑道:“不光我,还有寒云和孤白,我们四个一同在一处。”他知道扉颜喜欢热闹。

扉颜眼神一亮,笑道:“对,还有他们两个。”

不过几句话,扉颜便像是回到以前,一屁股坐在人群堆里,同他们抢酒喝。

寻风抬头看向绎轩,他不是没听见他们对话。

绎轩也回头看了看寻风,再低头看了看他身侧的筠竹,嘴角含笑,唤道:“大哥。”

兄弟俩相视而笑。

按说喝酒,少不得要有歌舞相伴,只是两位姑娘都脚上有伤,清扬便笑着取出玉笛,抵在唇边为大家吹奏一曲。

众人歪歪斜斜,在梨树树荫下或依或靠,或坐或站,抬头望着头顶上方雪白的梨花,神情惬意。

待清扬吹完,阿璃笑得一脸欢愉道:“极少见你吹,我倒从来没问过,你从哪学的啊?”

“他?他一身修为也好,法术也罢,都是他家老祖宗亲自教的。”扉颜歪着脑袋,好不得意道。

“咦,你家老祖宗还在呀!”阿璃甚是吃惊道。

清扬一双眼遥望远处,幽幽道:“也不在了,与我父母同一日一同去了。”

阿璃张了张口,又恨自己多了句嘴。

清扬知道她肯定又要道歉,转回头笑道:“无妨,不必与我道歉,已经习惯了。”

习惯?阿璃诧异道:“是我这般多嘴,令你习惯了?”

清扬摇摇头,又道:“不是,清家如今也没剩多少人了,已经习惯想起每一个都是已故之人。”

众人一时间纷纷唏嘘不已,只有阿璃不甚了解,半知半解的点点头,暗想:以后还是不要随意问起他们家的好。

此时,寻风忽然开口道:“清扬兄精通乐律,想来应该听说过“聆音”吧?”

清扬闻声望去,饶有兴趣道:“你也知晓?”

阿璃好奇心又被勾起,龇着牙冲清扬道:“那是什么?”

清扬望着手中那只玉笛,叹道:“是与我这只玉笛出自同一人之手的一把古琴。”

筠竹抿嘴乐道:“说起这把琴,我倒是听到一个趣闻,说是当年这一笛一琴,皆由女娲娘娘座下娥陵氏所造,只是后来不知何原因那把古琴不知去向。”

“正是,恰好那把古琴在我这。”寻风嘴角带笑,接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一双眼“唰”的望向寻风。

寻风一抬手,一把五弦的古琴,安安静静躺在他面前桌上。

这一眼望去,的确是与清扬手中那只玉笛材质相同,浑身散着玉质得天独厚的清透。

五根琴弦不知是什么材质,看上去细如蚕丝。

清扬眼底一寒,手中那只玉笛捏的紧了些。

“聆音”消失数万年了,怎么会在他手中?

“清扬兄,不如今日我便将这原物归于你手。”寻风淡然道。

清扬眸间不解,拧眉望着寻风,不清楚他寓意为何。

“你会这么好心?!”扉颜许久未言,此刻忽然出声。

寻风扭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不过是些许敬意,另外,筠竹在我这里,我总不好叫清扬兄空手。”

扉颜一声冷笑,原来如此。

他拧眉望向筠竹,道:“你便想好了,要跟着他了么?”

筠竹闻声,转头看了看清扬,又看了看寻风,有些不好开口。

清扬望着筠竹,淡淡开口道:“筠竹,你愿意么?”他是不在乎筠竹跟谁,只要不是跟着他,怎么都好。

筠竹晃晃悠悠起身,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清扬面前,恭恭敬敬在清扬面前,缓缓屈膝拜下身去,久久没有抬头。

阿璃愣了愣,她一直以为,筠竹即便是不比清扬有威严,至少也是不怕他的。

筠竹抬起头时,眼眶微微有些泛红,清扬问他的那句话,是不打算叫她回去了。

她不管是跟着扉颜还是寻风,都再也回不去了。

“筠竹愿意。”筠竹颤着嗓子,吐出这四个字。

清扬垂眸,眼底掩去一丝不舍。

再抬头时,清扬带着衷心的笑意,道:“你愿意就好,今后不管你如何抉择,我都希望你是开心的。”

是么?只要她开心就好,可你怎么知道,我在你身边就不开心呢……

筠竹望着清扬,迟迟没有言语。

寻风起身,将筠竹拉起来扶到座位,伸手将那把古琴递到清扬面前桌上,道:“如此,“聆音”便物归原主了。”

清扬微垂着眼帘,望着桌前那把“聆音”,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扉颜却心口堵得慌,他只觉得:一把琴就让清扬将筠竹送给寻风。

他很难理解,再再抬眼看向筠竹时,筠竹双眼无神,神情呆滞的望着面前那只酒杯。

扉颜气的坐不住,起身挥袖而去。

绎轩看了一眼寻风,点点头,转身跟着追了出去。

一旁孤白与寒云立刻四目相视,心照不宣的同寻风打了招呼,也跟上绎轩的背影。

清扬看人都走了,望着筠竹道:“筠竹,以后你会明白的。”

筠竹愣愣的回过神,望向清扬一脸泰然的表情,心中不甚了解。

她再转头看了眼阿璃,心中一时涌动一丝不甘心,她痴痴道:“为什么?你将我撵走,可你却将她带在身边数十年如一日,我与你自小的情谊,却抵不过一把琴?”

清扬眼底瞬间浮现一丝怒意,抬眼凝视着筠竹,冷冷道:“你说什么?!”

第五十六章:“聆音”认主

寻风身形朝前倾,微微挡了清扬的视线,开口道:“对不住了,我先带筠竹去休息。”说着不管筠竹如何挣扎,执意拽起她走远。

清扬呼吸略急,显然是气着了,眼睛瞪着眼前那把琴,手在桌上缓缓捏成了拳,直捏到骨节发白。

阿璃早已吓傻,坐在清扬身边许久都不敢出声,但她着实害怕,清扬会一拳砸烂面前那把古琴。

她看众人的态度,觉得这把琴应该挺重要的,于是试探着伸出手,想将那把琴挪开些,免得被清扬拿去出气。

阿璃试探着伸出一双手,指尖微颤,一双眼只顾着觑着发怒中的清扬,一时不察,手指被琴弦一勾,指尖破了皮流出一滴血,落在琴身处。

被勾住的琴弦,发出“铮”的一声响,清扬从愤怒中回过神,眼前古琴又后续奏出三支音。

清扬面色大变,猛地看向阿璃道:“你做了什么?”

阿璃下意识后退一步道:“我……我只是想把琴挪开,不小心……”她扬起那只破了指尖的手。

清扬看见她指尖的血,整个人愣了一愣,伸手一把抓过那只手含在口中,眼神凝望着那把琴。

“清……扬”阿璃怯怯道,她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那只指尖在他舌尖以及吮吸下,让她有点酥酥麻麻的触感,她面皮红了红。

清扬只是静静不语,良久,清扬将她的手松开,看了看上面没有再冒血,取出手帕替她包了包道:“罢了,也是天意。”

这把琴已经认主,契机便是阿璃那滴血。

清扬将那只玉笛放在古琴身边,捏了个诀,对两件乐器施了法后,一琴一笛浮在空中,无人奏乐却琴笛相合,谱了一段乐曲。

良久,乐曲作罢,琴笛重回桌面,安安静静躺着。

清扬转头对阿璃道:“既然如此,“聆音”便是你的了,今后我会教你音律,无论你走到哪里,记得都要将琴带在身边。”

阿璃懵懂的点点头,清扬说琴是她的了,虽然她不甚明白为什么,但听清扬的绝对不会错。

清扬看着她呆傻的模样,若是叫她知道“聆音”为何物,只怕她也不敢收。

他伸手抚上她的眉眼,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就这样吧。

清扬将玉笛收回袖中,心中想着筠竹方才那句话,她还是怨自己把她送走么?

筠竹,你可知如今的清家,从我执掌以后,已经无法成为庇护你一生的地方?

傍晚时,众人陆陆续续回来,清扬看众人情绪稍微平和些,提议回客栈吃晚饭。

只是扉颜与筠竹一点兴趣都没有,脸上恹恹的看不出悲喜。

清扬点点头,叹道:“那便明日再见,希望最后一日,大家都能尽兴些。”

众人各自离去,清扬带着阿璃坐着马车赶回客栈。

清扬为她点了一桌好菜,阿璃看到一桌美味佳肴,便将今天那些不是很明白的事情抛诸脑后,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喝。

他也只是偶尔吃一点菜,大多数都是喝着酒发发呆。

待她吃完了,那双手又伸到他脸前,清扬看了看那双手,再看向阿璃。

阿璃恍然大悟道:“哦,对了,我忘了你要我自己来。”

清扬叹了口气,还是拿起桌上的帕子为她擦着手指。

“阿璃,你要我将你怎么办。”你便是如此习惯了我,就如同我已习惯照顾你一般。

从未觉得是一种麻烦,甚至心甘情愿。

可是这样下去,我怎能放手让你离开……

阿璃歪了歪头,拧眉不解,问道:“什么怎么办?”

清扬抬起头,伸出帕子擦着她的嘴角道:“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阿璃噘着嘴道:“我不小了哇,我都一千六百四十三岁了。”

清扬瞪她一眼,轻叱道:“光长岁数有何用?”修为也好,法力也罢,便是脑子都不见长。

阿璃生了气,夺回爪子在自己身上蹭了蹭,倒了一杯水抱在嘴边喝。

清扬瞬间没了脾气,叹了口气,看了看手里那油乎乎的帕子,往袖口塞了塞。

阿璃喝了水站起身,噘着嘴斜他一眼,道:“我回去睡觉了。”转身就走。

清扬伸手一把拽着她胳膊,阿璃朝后退了两步,身子一歪倒在他怀中。

清扬愣了愣,看着那张脸有点失神。

从回来后,他一直强忍着与她靠太近,别说抱她,就是牵手都不曾有。

阿璃缓缓起身,不甚欢喜道:“你又要干嘛?”

清扬眨眨眼,回了神道:“才吃了饭就睡?今晚我给你几本书你看看。”

“啥?看书……”阿璃话还没说完,清扬竟然真的抱出一塌书,从中翻了翻,挑出三本递给她。

“嗯,先看看,不明白再问我。”清扬接道。

“清扬,你是认真的吗?”阿璃搔搔头,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清扬将她仔细看了一眼,轻笑道:“不想看?那就抄吧。”转手准备替她准备笔墨纸砚。

阿璃瞬间抢过那三本书抱在怀中,龇着牙笑道:“看!我看还不行吗?”

她抱着书苦着脸坐在桌边,清扬也在一边捧着一本书。

她是真的抱着书就浑身痒,感觉就像浑身上下爬满了虱子,一会搔搔头,一会挠挠手。

许久之后,清扬终是忍不住了,放下自己手里的书。

一把将她手里的夺了过来,翻起一页前后看了一看,点头道:“嗯,整整一个时辰,一页都没翻,你是在背吗?”

阿璃扬起笑,嬉皮笑脸道:“对啊对啊,背书嘛,自然是慢一点。”

清扬看她一眼,笑道:“甚好,那你给我背背,我看你这么久背会了几句?”

阿璃的笑凝在脸上,仿佛下一刻就快哭出来的模样。她上前一步拽着清扬的袖子撒娇道:“清扬……你就饶了我吧。”

“不行!老老实实看书,看完我要问你的。”清扬想都没想拒绝了。

阿璃撅噘嘴,再上前一步,抱着清扬的胳膊继续道:“清扬,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对阿璃也最最好了,不要逼我看书好不好嘛。”

清扬额筋跳了一跳,继续黑着脸道:“不逼你你会看吗?”打死他都不信。

第五十七章:阿璃的梦呓

阿璃得寸进尺,走到清扬身边伸出两只手,甚是讨好的替他捏肩捶背,道:“人家就不是看书的命嘛,不要看书好不好。”

清扬转过身,捉住那双勤快的粉拳。

他将那双柔嫩的小手攥在手心,再看阿璃的眼睛,一双眼委屈巴巴的。

片刻后,清扬十分无奈道:“你忘了你要去找金汐?你忘了你要升仙么?”

阿璃瘪瘪嘴角,眼看要哭。

清扬垂首叹了口气,狠下心道:“你哭也没用,你今天要么就把这书在我这读完了回去睡,要么就什么时候读完什么时候去睡。”

阿璃哭着嗓子问道:“是不是读完了就能去睡。”

清扬原本打算叫她理解,可现在看来……

罢了,一步步来吧。

“嗯,今晚先读完,明日我再同你讲解。”这样一点点慢慢教吧。

阿璃噘着嘴含着泪花子,赌气般奋力从他手里抽出爪来,再次拿起那三本书。

就着袖口擦了擦脸,哽咽着读了起来。

清扬眉间不忍,几次心疼她,张张口想让她去睡,终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不由得,又暗暗叹了口气。

清扬再拿起自己那本书,耳边是她断断续续抽噎的读书声,自己眼前那些字,他是一个也看不下去了。

一炷香后,清扬扔下手里的书,起身上前一步将阿璃一把抱在怀中。

将阿璃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望着清扬。

清扬将阿璃放在床上,细心替她脱了鞋子,再坐在床边伸手将她脑袋箍在怀中。

摊开她手中那本书,冷声道:“一页三十六个字,你便念错二十八个,是不识字么?”

阿璃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是在看书么,怎么都知道她念错了几个?

清扬头疼不已,指着书上一个个字,要阿璃同他一起读。

有些字生僻的,清扬时不时停下与她讲解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只看着桌上蜡烛燃了一大半,烛火晃动火星噼啪。

“这个字讲的……”清扬一低头,阿璃已经留着哈喇子睡在他肩头。

清扬哭笑不得,一脸无奈的放下手中的书,心中百感交集。

这可如何是好?即便他有心教,也得阿璃有心学啊!

所谓,不怕学生笨,就怕学生不肯学。

清扬是真的没招了,他仔细想了想,他们清家亲眷数万年来,是如何学习与修行的?

家族中也不是没有懒惰之人,那都是恨不能打掉几身的皮,逼着你直到学会为止。

叫他打阿璃么?那还是算了,还不如打他呢。

清扬看了看阿璃,万分疲倦的靠着身后的围栏,仰起头看着床顶,不知想些什么。

“清扬,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会听话,我会改的……”忽然,阿璃略带委屈的梦呓一句。

清扬一愣,转头看了看她发顶,眼底深深的刺痛。

当初他能如此坚决撵走筠竹,可如今连他都不知道,到了那一天,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舍得放手。

“阿璃,我不敢再将你继续留在身边,经历过的事情,我没有勇气再经历一遍。”清扬愣了愣,轻声细语回了她一句梦呓。

阿璃忽然哭出声,眼泪砸在他肩上。

“不要……不要丢下我,前面路好黑,我一个人走不动,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阿璃泪难自抑,哭着渐渐醒来。

哭着醒来的阿璃恍然明白,方才那只是一场梦,可那场梦和清扬那句话,绕在她心间盘旋许久,挥之不去。

阿璃抬起头望着清扬,红着眼眶“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清扬呼吸一窒,心口处传来一阵刺痛。

他满眼心疼的看着一脸委屈的阿璃,伸出手拭着她面上的泪泽,心中痛的难忍。

“清扬……我梦见你不要我了,就像今日你说不要筠竹一样。”阿璃哭着嗓子,念道。

清扬张了张口,眼中有些许泪光闪现。

“阿璃,你和筠竹不一样。”良久,他只能轻轻说出这一句。

让你走是爱你,我没有勇气,更没有把握能护着你。

让她走是不忍心,不想再牵扯进去一条无辜的命。

“有什么不一样,说到底你就是不要我了!”“哇”的一声,阿璃痛哭出声。

清扬忽然间想起来,他与阿璃神识在一处,自己想什么她都会知道。

他嘴唇微颤,看着如此委屈的阿璃,只能伸手将阿璃搂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

一滴泪,顺着清扬眼角落在阿璃后背。

“阿璃,不要怕。”没认识我之前,你能安然无恙的活着,离开我以后,你还是能像以前那样随遇而安。

“我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阿璃突然瞪大眼睛,仿佛像是受到惊吓,伸出手紧紧抱在清扬腰间。

仿佛下一刻,清扬就会不要她一般惊恐不安。

“没认识你……之前,我可以一个人跌……跌撞撞浑身是伤的活着。可我认识了你,哪怕磕……着碰着都会让我……痛到痛不欲生,又怎么……能在没了你以后随遇而安?”阿璃在清扬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嗓子,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清扬闻言,缓缓垂下眼帘,紧紧闭着那双不舍的眼,手下轻轻抚着阿璃的后背,只希望能让她平静下来。

阿璃这一哭,持续了太久,直到把自己哭累了,又睡在清扬怀中。

清扬轻轻将阿璃从怀里分开,她立刻像受到惊吓,紧紧拽着手中捏着的那一片衣角。

他无奈叹了口气,不敢再动她,半搂着不安的阿璃,轻轻靠在身后的半张枕头上,阿璃仍旧挂着一脸泪痕,枕着他胳膊沉沉睡着。

清扬扯出一丝苦笑,阿璃,我此生最大的天敌便是你了。他不怕艰难不怕身死,可他怕阿璃受牵连。

一心为她好,可那是她想要的吗?

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吧?

清扬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也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天亮,清扬睁开睡眼时,阿璃已经坐在床边,谨小慎微的看着他。

清扬愣了愣,想坐起身,胳膊传来的麻木感,令他拧着眉咬着牙。

缓了半天,这才十分艰难的坐起身,阿璃惊慌失措的伸出双手,想将他扶一扶。

第五十八章:图个开心罢了

他抬眼,看着一脸泪痕的阿璃,扬起嘴角,故作轻松道:“不错,今天醒来挺早。”

阿璃闻言,缓缓垂下眼帘,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接话。

清扬探头看了看窗外,大概估摸了下时辰,对阿璃道:“你先回去梳洗下,他们应该快到了。”

阿璃抬眼,小心翼翼看了看清扬,迟疑着缓缓退下床边,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清扬垂眸,看见地上躺着的那本书,伸手捡起拍了拍灰,坐在床边陷入沉思。

众人再见面时,清扬打量了一眼筠竹,也许是过了一晚的缘故,筠竹面上一片泰然。

但清扬知道,那只是表面而已。

今日天气晴朗,艳阳高照。

清扬提议去湖边泛舟,众人无一异议。

当一群人见到那艘画舫时,无不目瞪口呆。

湖面波光粼粼,一艘红色漆着黑顶的画舫,破开寂静的湖面停在湖中心。

“清扬兄,这未免也太……”绎轩一双眼,直直的望着面前那座画舫。

“我记得第一次带阿璃去划船时,她见到与这一般无二的画舫,赞不绝口。”清扬道。

他嘴角带笑,望着阿璃欢呼雀跃的背影。

“清扬,你这是不是太奢侈了点?”扉颜将折扇半遮着半张脸,一双眼完成了月牙状。

“有吗?图个开心罢了。”清扬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嗯,是挺开心的。”寻风双手负在身后,上前一步,望着阿璃又蹦又跳的背影,赞道。

“我见过风流公子宠姑娘的,但宠成这样的,天下间应该一般无二了吧?”孤白惊得下巴都合不拢。

“哦?还是你见多识广。”寒云在他身后,凉凉道。

孤白闻言一个激灵,回过头朝他嘿嘿一笑。

清扬依旧挂着和煦的笑意,与众人道:“既然要玩,便要尽兴,船上已备好一切,请。”

寻风侧首,望着一直未语,但眼神迷茫的筠竹,道:“走吧。”

筠竹回过神,扭头望着寻风默不作声。

寻风抱起筠竹在众人身后,带着筠竹上了船。

清扬与阿璃站在岸边看着他们上去了,他朝阿璃伸出手,柔声道:“我们也上船吧。”

阿璃面上欢喜,一张嘴都快咧到耳后跟。

十分乖顺的将自己的爪子递到清扬手中,头如捣蒜般点了点头。

他眸中带着一丝阿璃不易察觉的温柔,轻轻扶着阿璃后腰,踏水而上。

红漆黑顶的画舫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又分前亭后阁。

只见那前面的四角亭子玲珑精致,四角处各挂着一枚精致的风铃,船摇风动之下铃声悦耳。

亭内美人靠、盘龙柱子、矮几龙柱上的浮雕盘龙和祥云一层扣着一层,层层错落有致,雕刻精细到盘龙身上的每一个鳞片都细细可数。

再看那后面那间楼阁,花窗处遮着轻纱帷幔。

细看下层,画舫周身雕刻、花窗,整条船弧线优美、高高翘起的船尾,上面的雕花栏杆与船舱、船头的雕刻遥相呼应,船身四周贴着浮雕祥云。

金色的轻纱帷幔绕在画舫四周,并着花窗垂在两侧,随着清风拂来,为整艘画舫添了一抹灵动。

待人都到齐后,清扬立在船头一挥手,那画舫便自己朝着一处方向驶去。

一层的船舱,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船舱两边已经摆好了八张茶几,并着坐墩。

每张桌上,水果、点心、佳酿堆得满满当当。

清扬抱着阿璃放到船舱最里的座位,才在她右手侧坐下。

于是,寻风扶着筠竹坐在船舱另一侧靠里的座位,正好与阿璃坐个对面,然后坐在她左手边。

扉颜跟绎轩对视一眼,绎轩抬腿走到寻风左手落座,扉颜便随着绎轩坐下。

寒云抬头望了一眼,清扬正在给阿璃擦手,忙的不亦乐乎,根本没在意谁坐哪。

他抬腿走到清扬右手落座,孤白也就随着坐下。

不一会,清扬转过脸来嘴角扬着笑道:“昨天看大家未能尽兴,今天便不醉不归。”说罢,抬手轻轻抚掌三下。

只听二层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六位带着面纱,只漏出一双眼睛的姑娘。

莲步轻移,缓缓从二层下到一层船舱,姑娘们一双娥眉含情,目光温柔似水。

六位姑娘微微俯身一礼,在地毯中间摆好姿势。

一位同样面纱覆面,上身着粉衣下身青色襦裙的女子,抱着一把琵琶,在楼梯口事先准备好的一把椅子那福了个身,弯腰坐下轻弹两个音,一首撩人心弦的琵琶曲,便如清泉一般从她指尖流出。

六位姑娘随着这曲琵琶轻弹,脚步轻移挥袖摆腰,纤细的兰花指在头顶跳跃。

众人各自端着酒,时不时扭头与旁坐轻谈几句,阿璃酒量尚浅,亦不太喜欢饮酒,所以她那边摆的只是清茶。

此时,她一手一个抱着点心吃的不亦乐乎,眼睛瞅着她们看着正在兴头。

清扬嘴角浅笑,望她一眼转过脸,端起自己面前的酒

不多时一曲罢,几位姑娘躬身行一礼,缓缓退出船舱而去。

“清扬兄,果然是一切准备妥当。”孤白一脸笑意赞道。

寒云扭头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只要有姑娘看便是极好的,对吧。”

孤白一张笑愣在那,半天才打着哈哈道:“我当然说的是全部了。”

寒云依旧一脸不信的模样,扭过头不再看他。

筠竹抬眼时,目光落在阿璃脸上。

阿璃正好也抬头看到她的目光,一瞬间不留神将自己呛着,咳了几声吐出一口点心渣子。

手忙脚乱端起手边的茶灌了三口,好容易顺过气,再看筠竹时,她已回头与寻风说着什么。

清扬手下一顿,侧目出声道:“怎么了?”

阿璃歪了歪头,筠竹刚刚看她的眼神,好奇怪。

清扬看见她这幅表情,下意识望了一眼筠竹。

筠竹刚好扭过头来,正好对上清扬打量的目光。

她微微怔了一下身,眼神带着一丝怨意,躲开他的目光,低头抓了一把瓜籽。

清扬垂下眼帘,心中若有所思:看来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

第五十九章:筠竹的过往(上)

吃了一半的酒,众人起身,或站,或依靠在花窗边,望着画舫外面的风景。

画舫驶进一处崇山峻岭之中,气温稍稍有些凉意。

清扬蹲在阿璃身边,抬手将一件披风披到阿璃身后,伸手给她在前襟系了个结。

“进山后有些凉,你身子刚好,须得注意点。”清扬望着她轻声道。

阿璃乖顺的点点头,咬着手中最后一块点心,问:“上面是干什么的?”

“你想去看么,我带你去。”清扬缓缓起身,对着众人道:“走吧,去上面逛逛。”

筠竹不动,寻风瞧她一眼,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其他人,前簇后拥的顺着那楼梯口,上到二层那处四角凉亭中。

孤白四处转了一圈,一脸惊奇道:“咦?那些姑娘呢,怎么不见了?”

“先前在阁中设下阵法,已经将她们送了回去。”清扬回道。

寒云白孤白一眼,对清扬道:“不必理会他。”

孤白闻言撇撇嘴,寒云总不喜欢他这一点。

“看看姑娘怎么了,人都有爱美之心,对吧?”扉颜摇头晃脑,问着清扬身边趴在美人靠上的阿璃。

阿璃点点头,顺从道:“对啊,我也觉得她们漂亮。”

孤白像是有人撑腰,对着寒云昂头“哼”了一声。

众人纷纷抿嘴一乐。

阿璃昂头,望着两侧驶过的崇山峻岭,脚下这画舫像一叶扁舟,在山间湖泊中静静行驶。

“清扬,我们是等会去爬山么?”阿璃指着最高的那处山顶,那山顶都快钻云里去了。

“你脚伤未好,待你好了我再带你去,如何?”清扬回道。

“你们去玩吧,我跟筠竹在这里等你们就好。”阿璃咧着嘴,言下之意,有撵他们走的意图。

清扬瞬间便明了,转头与众人道:“不如,咱们去山上转转吧。”

众人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看阿璃。

阿璃咧着嘴角,乐呵呵道:“我有些困了,等下我就不去了。”

其他人闻言,便释然着应下一起同前往。

清扬施了道法,画舫朝着一处山脚底下,稳稳当当停下了。

他将阿璃送到后面那间楼阁,居高临下的望着美人榻上的阿璃。

神色忧虑的叹了口气,道:“你真的一个人可以吗?”他还是有些担心。

阿璃头如捣蒜道:“可以的可以的,你放心吧。”

清扬眉间微皱,若是筠竹发起脾气来,阿璃可能会有些吃亏。

他伸手揉揉她发顶,道:“好,你自己注意点。”

阿璃伸手,将那只不安分的手拍掉,一脸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哎呀你快走吧,啰嗦死了。”

众人下到一层,同筠竹相约爬山,她得知阿璃一个人留在上面,便也推拒了相邀,撵着寻风跟着他们走。

寻风走在最后,还是不放心,折回来望着筠竹,意味深长道:“你若是有些想说的,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上手。”

筠竹一愣,她还能吃了阿璃不成?

心中虽然知道寻风是好意提醒,却嫌他多事。

筠竹拧眉不悦,道:“废话真多,还不快滚?”

寻风闻言,面上一松,点点头转身离去。

筠竹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昨天那时她心存怨气,倒也不是真的针对阿璃,不过是气不过罢了。

今日她这般沉默,大约也是觉得有些面上过不去。

叫她们俩谈谈,或许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筠竹看人走光了,一闪身来到二层,一伸手推门而入。

阿璃此时正趴在花窗,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听见门声,她回过头,刚好看见筠竹一只脚踏进来。

她有些手足无措的从花窗边起身,跳着脚坐回到美人榻上,手中有一下没一下揪着衣袖。

筠竹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神,一步步挪过去坐在她身边。

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开口,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沉重。

忽然,筠竹开口道:“阿璃,你听清扬说起过我吗?”

阿璃伸手搔搔脸颊,踌躇道:“好……好像没有吧。”

筠竹像是早就知道,长长舒了口气,叹道:“原来,并没有啊”

阿璃不明所以的点点头,道:“是……啊。”

筠竹眼神飘向门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我第一次见清扬的时候,是他五百岁修为人形。”

她从记事起,她一直跟随着父亲,陪着当时的清家家主清渃在人间,亦就是清扬的父亲。

清家每一任家主,身边都会随身跟着一个人。

筠竹刚出生不久,母亲便离开人世。

她父亲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无论去哪都会带着筠竹,清渃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小孩子。

她爱笑,笑起来明媚灿烂,仿佛这世间最美的一朵花。

“筠竹,你要记得,有朝一日你便是拼了自己的命,也要护着清家下一任家主。”筠竹是听着这句话长大的。

她想,每个人都不是无缘无故来到这个世间,或许她来到这世间走这一遭,就是为了那个人。

“楹姝草”,合着女娲娘娘的泪,灌溉着女娲之血长成。

世人道:“楹姝草”能生死人肉白骨,能起死回生。

那是女娲娘娘,留给这世间唯一的希望。

当年,女娲后人将“楹姝草”亲手托付给清家。

或许,女娲后人早就知道,清家生生世世的无奈与责任。

每一任清家家主身边的“楹姝草”是一个人,更是一颗以牺牲自己为代价,竭尽所能救治清家家主的保命丸。

每一任清家家主身死,皆是“楹姝草”心神耗尽,无力回天的征兆。

筠竹天性开朗,就算知道自己只是别人救命的一颗药,她觉得那是她的使命。

耗尽心血如何?修为散尽又如何?

“楹姝草”数万年来受清家庇护,代代忠于清家,那是刻骨铭心的感恩。

她恍惚间还记得,那一日,是天庭七万三千三百年。

父亲牵着她的手,立在清家院中一棵树下。

她站在父亲身侧,遥遥望着院中一个小小的青衣背影。

彼时,天雷滚滚而来。

便是筠竹看了,都吓得往父亲身后一躲,抱着父亲的腿,从父亲身后探出头来。

她一双眼睛瞪的忒圆,一脸惊恐的看着远处,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她心中暗道:你快跑啊……

第六十章:筠竹的过往(下)

可那个背影,还是那样静静的杵着。

那个背影看似孤单,却并不怯懦。

三道实打实的天雷,不曾放水,更不曾劈歪,正正从他头顶劈下。

“彼时,三道天雷加身,他一身青衣被劈的冒了烟,却还是立在那纹丝不动。”筠竹呢喃细语道。

突然,她眼神忽然明亮,又道:“天雷过后,他就躺了一天。不顾身受重伤,执意请清家祖宗带他去闭关修炼。”

那时,父亲指着清扬的身影道:“从今以后,你必须在他需要你的时候,默默地站在他身后,守护着他。”

那时,清扬五百岁,筠竹二百五十三岁。

天雷之后,原本父亲是要拉着筠竹给清扬治疗。

但清渃于心不忍,他不同意这么快就让小小的筠竹,为了清扬牺牲自己。

那时,尚有一丝神志清醒的清扬说:“孩儿没事,不要再让其他人为孩儿受苦。”

五百岁,别人家的孩子还在摸爬滚打,清家的下一任家主,便早早的历了天劫,更怜悯小小的筠竹,不忍她受苦。

筠竹想到此处,鼻子酸了酸。

他竟然真的不接受筠竹和她父亲的治疗,只草草喝了两碗药,跟着清家祖宗去静室闭关。

她一直不懂,即便是不接受治疗,也没必要这么拼。

清渃总是一脸温柔的笑,伸手揉揉她的头顶,轻声道:“筠竹,你家世代为清家做的够多了,如果可以,放下吧。”

放下……吗?

可我是为你而生,没有你,哪来的我呢?

“后来,我再一次看见他时,是他三千八百岁那年,修为仙再次历天劫,十六道天雷加身,期间不带停顿一次劈完,他浑身上下没几处好的,摇摇晃晃回到自己狐狸洞,睡了七天七夜。”

筠竹一脸泪泽,一滴又一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而有力的坠在前襟,将那一片衣衫打湿。

十六道天雷,没有一道不是犹如劈在她身上,她就立在他身后那样眼睁睁看着,看着他默默受着。

那时,清扬三千八百岁,筠竹三千五百五十三岁。

狐狸洞中,她哆哆嗦嗦伸出手,探向床边那个浑身是血的清扬,不知道为什么,筠竹只觉得替他心疼。

清扬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她道了一句:“无妨。”

她便哭的像个孩子,都这样了,还是不舍得让自己为他治伤吗?

清渃看见浑身是伤的清扬,也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他的儿子他知道,最是能忍。

清渃看着角落里哭的很是伤心的筠竹,朝她招手道:“筠竹,不要哭鼻子了,过来。”

她茫然的抬起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走向一脸温柔的清渃。

“没事,他会好的来的,你不要伤心了。”清渃很喜欢这个小小的筠竹,即便她长大了些,清渃还是会伸手揉揉她的发顶。

清渃的手很暖,一直都如他这个人一般,带给身边人温暖和仁爱。

筠竹一直觉得,清渃就像她父亲一般。

她一直觉得,清扬就像自己的哥哥,是除了父亲以外,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想到此处,筠竹忽然笑出声来,笑的一脸明媚道:“从他升仙后,我便陪着他修行,亦时常跟他去人间,只是我们从来都以为,日子会这样平淡如水的过着。”

突然,有一天都变了。

这一天,什么都变了……

那天后,清扬执掌清家,接过他祖宗手中那柄“青鸾剑”,逼迫筠竹离开清家,离开他。

没有原因,不容拒绝,决绝的就像换了个人。

那时,清渃已经不在了。

昔日,挂着一脸疼爱,揉着她发顶的手掌的主人,掌心没有了温度,亦没了一脸温柔的笑颜。

没有人可以反驳清扬的决定,就像清扬必须接手清家家主一样,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哭过,闹过。

即使她闹得天翻地覆,清扬依旧不恼不怒,不为所动。

可到底也抵不过清扬一个冰冷的眼神,让她恍然明白,原来自己只是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一脸悲恸的伏在他脚边,哽咽的问道:“是不是一定要我走?”

他面无表情,道:“是!”

她昂起头,望着清扬清冷的面孔,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我还能回来吗?”

他沉默良久,眨了下眼,道:“最好不要。”

她终于身子一歪,一脸绝望的,静静的看着他。

那张脸,她日日看着,比她看自己看的还多,还长久。

可这张脸,酷似清渃的容颜,为什么没有清渃的温柔与疼爱,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决绝?

筠竹从地上缓缓爬起身,对着清扬深深拜了一拜,伏在地上许久没有抬头,她哭的整个身子发颤,瘦弱的肩膀随着她无声的哭泣而抖动。

待她起身的时候,身前早已没了清扬。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离开清家的,只是恍惚记得,是扉颜亲自来接她。

筠竹陪同清扬时,二人时常与扉颜碰面,三个人关系倒也融洽。

她望着扉颜,心口寒了一寒,道:“他不要我,就将我推给你么?”

扉颜抬眼望着筠竹,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只是那双眼,藏着些许她不懂的东西。

她不记得,当初自己用了多久的时间,才将那段过去埋在心底,就此尘封不再揭开。

直到那一日。

那把琴,那句话。

他彻底绝了,她回清家的最后一丝希望。

那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自己像被人丢进了一个垃圾桶,是太旧了,还是嫌弃了?

她看见阿璃时,羡慕、嫉妒、甚至怨恨。

凭什么?我生而为你,你却赶我走。

而她却被你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她为你受苦不假,可我从头到尾,却连为你受苦的资格都没有。

我也可以为你受苦,可你从来没给过我这个机会。

你这般为她寻死觅活,我忍。

你这般爱她不求回报,我忍。

可我只是想回清家,我只是想还能待在你身边,你却连我这样一个如此卑微的希望都要剥夺。

清家,难道真的,就没有我一丝容身之地吗?

第六十一章:寻风的试探

筠竹转头望着阿璃,幽幽道:“阿璃,你可知我如何羡慕你?”

阿璃望着她一脸泪痕,只觉得十分悲伤,不甚了解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筠竹扯出一丝苦笑,面上挂着伤情,道:“因为无论你是哭是笑,是喜是悲,总能惹得他束手无策。”而这正是我做不到的。

清扬并不是无情。

而你,是他最后的软肋。

当你见识过一个人千般坚毅,再看他绕骨柔情时,你便真的什么都明白了。

筠竹抬手,擦了擦一脸的泪痕。

罢了,同阿璃有什么好计较的,说到底不过是被扫地出门,不许她再回去罢了,不回就不回吧。

她站起身,望着阿璃温柔一笑道:“阿璃,清扬以后就交给你了。”

阿璃歪了歪头,筠竹这一哭一笑,到底是悲还是喜?

她说把清扬交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阿璃一脸茫然的问道:“交给我的意思是说,让我照顾他吗?”

筠竹愣了愣,笑道:“你就这么理解吧。”

阿璃面上有些担忧,道:“可我并不大会照顾人,不过我会尽力的。”

筠竹脸上一片温柔,点了点头,轻道:“如此便好。”

清扬一行人于山顶站了片刻。

扉颜走到清扬身边,仿佛若无其事般,瞅着手中折扇扇面问:“你可知道,当年你执意撵走筠竹时,她恨了你多久?”

清扬侧目,冷冷觑了他一眼,拧眉反问道:“说到底,还不是你没做好善后?”

扉颜顿时不悦,“啪”的半和扇面,执着那柄折扇,指着清扬鼻子,低声骂道:“要么说你该呢?你活该被阿璃牵着鼻子,活该为她当牛做马。”说罢,狠狠捥他一眼,挥袖而去。

寻风望了一眼扉颜气呼呼的背影,缓缓开口道:“你真的不怕,筠竹会因此迁怒阿璃么?”

清扬侧身,望着寻风的脸,神色凝重。

寻风看他这幅表情,不禁失笑,又道:“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便当真了?筠竹说:你与她一同长大。在我看来,你似乎一点都不了解她。”

筠竹善解人意,她如此重视清扬,绝不会做任何对阿璃不利的事,否则也不会甘愿献出自己真身。

清扬眉间一凌,冷声道:“呵,不过几天而已,你倒是了解了?!”

寻风点点头,接道:“是不了解,但也比你看的更清楚些。”

清扬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愠怒,正欲同他好好理论一番。

绎轩已先一步夹在二人中间,好声相劝道:“清扬兄,不如我们早点回去吧。”

清扬被这一挡,仿佛泼天的愤怒亦能结冰一般,竟然真的渐渐冷静下来。

他深深瞧了一眼寻风,眼底有些意味。

再转眼望着寻风,咬牙切齿道:“你最好守着筠竹安生些,莫要生事。”

寻风冷冷一笑,道:“筠竹跟我,都很安生。”

下一刻,清扬便化作一道青光,飞身离开。

绎轩叹了口气,回过身望着寻风道:“大哥,清扬兄只是关心则乱,你不该踩着他痛处。”

寻风眸间一寒,道:“你在帮他?”

绎轩顿时语塞,他犹豫许久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被人看穿的心事,何苦呢?”

清扬不愿说,筠竹便不问,一个不说一个便沉默。

绎轩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但是这是他们已经默认的相处模式。

当事人都不介意,他们身为局外人,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寻风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清扬那种人,若非以阿璃可能会被筠竹迁怒为由,怎会让寻风得偿所愿?

故意激怒清扬,后果不是任何人可以预见的,若他日清扬回过味来,这笔账只怕是不好算。

“大哥,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和平共处。”绎轩拧眉叹道。

绎轩转身欲走,寻风却沉声喝道:“站住!”

寻风抬眼,瞧了一眼远处。

其他人离得稍远些,方才那声呵斥,也没引起他们注意。

他再压了压声,继而道:“你心思如此通彻,不如将你自己的事捋一捋?”

绎轩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眼底有些惊恐的模样。

寻风走到他身边,抬起一只手放在他肩头,望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思。

忽然,他牵起嘴角扯出一个笑意,又道:“你猜,若是他知道你的心思,会如何?”

绎轩闻声一阵沉默,渐渐垂下头,一双眼盯着脚尖,心绪不明。

寻风眼神从他脸上挪开,望向扉颜的背影,道:“别怪大哥没提醒你,你最近很是扎眼。”

他为此故意支走筠竹,目的就是怕一个女子心思细腻,迟早会看出绎轩异态,到时便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绎轩声若蚊蝇般,轻道:“多谢大哥,我会注意的。”言罢,抬腿从寻风身边走过。

他手下一空,搭在绎轩肩头的手失了支撑。

寻风将那只手背在身后,缓缓捏成拳。

他到底还是护短,大概是因为,绎轩是他在这世间最后一个亲人了吧?

绎轩,你若是能好好护着你那点心思,或许你希望的和平相处,还能多些时日。

想到此处,他忽然望着远处的孤白,扬声唤道:“孤白。”

孤白闻声,迅速迎面而至,垂首跪在他身前。

“我交代你件事,不许第三个人知道,包括寒云。”他凝视着孤白的发顶,轻声道。

孤白从未见他这般严肃,一脸诧异的昂起头,看见他一脸凝重的神色,下意识心中一紧,再次垂首道:“是!”

——

二层,画舫楼阁门口,清扬从半空中跳至上甲板,神色有些慌张。

抬手时,下意识带了三分力道,那门被他推开后,撞至门边“砰”的一声,又缓缓弹了回来。

美人榻上,阿璃一只手撑着脑袋,正呼吸均匀的合着眼,侧身躺在那睡得香甜,他揪着的心,这才松快下来。

他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走到跟前,目光柔了又柔。

又怕她这样睡着着凉,将自己的外衫脱下轻轻盖在阿璃身上,这才转身带门离开。

清扬跳至上甲板时,筠竹便感应到了。

第六十二章: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年年岁岁

清扬跳至上甲板时,筠竹便感应到了。

她执着酒杯的手一晃,那酒便洒了一小半。

她不禁一声轻呵,脸上挂着一丝无奈,暗叹道:便是如此担心受怕,以至于连船都不用走的,改跳了?

清扬步到一层船舱时,他歪头看向筠竹,筠竹却连头都没抬。

他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抬手捏成拳,掩着唇边清了清嗓子。

轻声道:“你如今,连声招呼都懒得打了。”好歹是她半个主人,便如此,受她这般轻待。

筠竹闻言,依旧一动不动,一双眼望着手中的清酒,故作惊讶道:“嗯?你回来啦。”

清扬气结,他回来她能不知道?

你责备她不同你打招呼,她便做做样子给你打一个,教你横竖挑不出一丝错出来。

清扬坐在桌前,抬手揉了揉额角,从前筠竹在他身边是什么样子来着?

他怎么记得那时筠竹对他惟命是从,言语间轻声细语。

怎么自从跟了扉颜后,常常对他横眉竖目的?

清扬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甚是无奈的叹道:“自从跟了扉颜,你是出息了。”

筠竹闻言,抬起眼看着他一脸郁结的模样,轻笑道:“呵呵,还亏了你给我找了个好去处。”

清扬脸色僵了僵,这话无论如何接不下去了。

筠竹又道:“清扬,曾经你把我扔给扉颜,如今你将我扔给寻风,从始至终,你可有问过我?”

“我没问你么?”那日,他明明问了筠竹:你可愿意?难得的一次问了。

第一次他没问过,至少这次是真心实意问了的!

“有!”筠竹将那声音拉得长长的,言语间多是凄凉。

可那时,难道她要说不愿意?

“清扬,我同你一同长大,我一直站在你身后,一直默默守护着你,可你知道我有多累吗?”筠竹伸手撑着桌面,摇摇晃晃站起身。

筠竹一步步缓缓迈向清扬,又道:“你那遥不可及的背影,你那固执倔强的脾气,还有你那张万年不变的脸,至少在很多很多年里,我是了如指掌的。”

“可是在我第一眼看见阿璃的时,那一瞬间,我仿佛见到恍如隔世的你。你眼里有着她的影子,脸上有着为她而扬的笑意,甚至于,你会让她同你并肩而立,而那个位置,从来都不是我可以奢望的。”

筠竹跌坐在清扬桌前,眼中含着泪光。

她伸出手,探向清扬的脸颊处,幽幽叹道:“我们是亲人啊,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可为何你连我都能舍下?”一次又一次……

但将要触到之时,筠竹的手顿在清扬面前,她缓缓摇摇头,渐渐退却了。

他已经,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了。

清扬整个人微怔,轻轻咀嚼那两个字:“亲人?!”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筠竹眼中,他渐渐替代了她父亲,成为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筠竹笑,笑的很是无奈和凄凉。

果然,果然你从来都没想过。

是啊,又有谁能想到呢。

“罢了,不管过去如何。从今以后,阿璃会替我守着你,只是我要你永远记得,无论如何护好你自己,不要轻易死了,更不要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至少留一口气,等我回来……

既然,你的身边已经没有我的位置。

我便随你的意,隔着千山万水也好,隔着年年岁岁也罢,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清扬看着醉熏的筠竹,微启双唇时,竟然忍不住发颤。

“你醉了。”良久,他只能轻道。

筠竹望着眼前模糊的清扬,痴痴笑道:“醉?你说的没错,自从跟着扉颜,我就没清醒过。”

她成日醒着,却还不如醉了的时候清醒,只有喝醉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无比清醒。

数十年来,在清扬看不见的那些年里。

她一整日,竟有一大半都是醉着的。

只有扉颜偶尔带来他的消息时,筠竹才会偶尔清醒,坐在大门口,一言不语的发着呆。

筠竹一只手撑着下颌,双眼迷离的望着清扬,笑道:“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总在你身后默默看着你的背影。后来和你去人间之后,我便由身后换做身前,我日日看,夜夜看,总觉得此生最令我欣喜的事,便是能从你身后站在你面前。”

清扬拧眉,那段日子也是他为数不多,最潇洒惬意的日子,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以后改变了。

下一刻,筠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呐呐自语道:“可为什么?只有那么三千八百一十三年。”

“不要说了!”清扬面色一冷,他沉声叱道。

筠竹摇摇晃晃伸出一只手,指着他的脸道:“就是这样,你可还记得?那日你撵我走的时候,你便是这般态度强硬,逼得我退无可退。”

清扬眼底闪过一丝哀伤,伤害筠竹不是他本意,但筠竹的确因他所伤。

当年,他或多或少从扉颜那说起过。

数十年来,筠竹长醉不醒。

即便清醒,也是一个人默默坐在门口晒一天太阳,扉颜劝了无数次,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在她坐的位置支起一架凉棚。

那时,她坐在门口,多半是为了等他来接她回家吧?

可惜,他从未踏入过那道门。

他以为,不去招惹筠竹,过上个数年,待筠竹想开了便能放下。

只是,她却不知疲倦的这般活着,就那样过了数十年。

不管是艳阳高照,亦或是风雨交加,不管是满天星辰,亦或是日出日落。

她最好的时光,便是靠着一次次等候,与一次次失望渡过。

他心中不忍,眼底印着她微醺的面容,不知为何,竟然觉着有些憔悴。

“筠竹,对不起……”踌躇许久,他觉得自己能做的,似乎只剩下道歉。

筠竹闻声浑身一颤,她僵着脖子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清扬刚欲再言,筠竹却忽然挥手,将他面前桌上所盛之物尽数挥到地上。

“不要说……我不要,不要听……”筠竹捂着耳朵,摇摇晃晃站起身,往后跌跌撞撞退了两步。

道歉?那她以前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惩罚他,还是惩罚自己?

寻风刚走到船头,便听见里头一阵“乒里乓啷”,瞬间脸色大变。

第六十三章:并肩而立,共赏朝暮

他两步迈进船舱,看见一脸惊恐的筠竹,眼神慌乱的躲闪着,神色十分痛苦。

他上前一步,将筠竹护在怀中,再看向清扬。

清扬也微微有些慌神,不过很快,他又强自镇定下来。

“你做了什么?”寻风有些诧异。

清扬却闭口不言,他眉间微皱,嘴角有些下垂,一双手攥成拳,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一众人陆续迈进船舱,看见地毯上一片狼藉,还有护着筠竹的寻风,不由得大吃一惊。

此时阿璃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从二层楼梯走下。

她睡得真香,此刻被吵醒,心情不甚好,噘着嘴嘟囔道:“你们在干什么呀,吵……”她脚下踩到一块硬物。

阿璃低头一看,是个酒杯。

再抬眼才看清满地的乱七八糟,她躲闪着地上的物什,下意识朝清扬走去。

望着一众人,吞吞吐吐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清扬起身,拉过阿璃将她按在坐墩上。

“没事,筠竹有些喝醉了。”他轻声哄骗道。

说罢,他转身一挥袖,地上便恢复了原样。

再起身时,他面色已恢复如常,望着有些缓过来的筠竹,叹道:“过去的事情,你若还是难以释怀,便记恨着吧。”

或许对于她来说,恨着他,会让筠竹好受些。

寻风闻声欲张口,被筠竹一把拽住袖子,他低头看了一眼筠竹,她还是护着清扬。

他只能暗叹一口气,转身对身后人道:“我带她去楼阁歇息。”

说罢,也不顾众人探寻的目光,将筠竹抱在怀中带上了二层。

寻风将筠竹放在美人榻上,刚欲转身,筠竹已经先一步扯住了他的衣袖。

他不解的望向筠竹,筠竹避开与他相视的眼,小心翼翼道:“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寻风沉默片刻,点点头道:“可以。”

于是,筠竹迟疑的松开了他的袖子。

他一转身,弯腰坐在一把椅子上,拧眉问道:“你怎么了?”

筠竹歪歪斜斜靠在美人榻是,略显疲惫的合上眼,缓缓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喝多了。”

喝多了?这种话也就是骗骗自己而已。

别说寻风不信,即便是她自己,她有多清醒自己还能不知道么,不过是托词罢了。

她清醒到,看见他一脸不忍的表情,心中窃喜,看到他手足无措的道歉,心中剧痛。

她所做的,难道就是为了一句道歉吗?

一层,船舱众人面面相觑,各自回到自己位置。

清扬望着阿璃,眼神有些呆滞。

阿璃愣了愣,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抬手摸了摸面皮,迟疑道:“怎么……了?”

他回过神,眨了眨眼调整心绪,朝她招招手,道:“过来些。”

阿璃不疑有他,果然凑上前去。

他抬手间捻成弹指,在她眉心重力一弹,阿璃“嗷呜”一声抱着前额,埋首在膝间半天不动。

顷刻间,眼泪漫出眼角,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清扬愣了愣,面带悔色的拨开她的手:“怎么了?很疼么……”言语中,带着浓浓的心疼。

阿璃呜咽着,猛然抬起头冲他吼道:“你来试试!”

那颗脑袋撞在清扬下颌,将他撞了个七荤八素。

他龇着牙抱着下颌,方才那一撞,使得他正好一口咬破舌尖,此刻嘴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扉颜在对斜面桌前坐着,躲在折扇后笑的直不起腰,就连绎轩,都将手捏成拳掩在嘴边,也是极力忍着没笑出声。

孤白和寒云就更不敢笑的太明显,纷纷转过脸,憋得一脸猪肝色。

清扬缓了一会,抬手强行拨开阿璃的爪子一看,果然眉心处一片红肿,看来当时是下了不小的力气的。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伸出手,替她揉了揉眉心,歉声道:“对不起,真没注意……”

以他那么骄傲的性子,被阿璃发现盯着她发呆,光注意挽回颜面去了,别的事便被忽略了。

哎!清扬顿时感觉,仿佛像是一根肠子,被人打了七八个结似的难受。

怎么就下这么重的手呢?失策,失策了……

傍晚时,画舫停靠在一处浅滩,阿璃站在二层四角凉亭处,遥遥望着地平线上的落日,脸上挂着欣喜的笑意。

清扬看着她如此欢喜,柔声道:“往常没见过么?”居然这般高兴。

“你知道什么,往常哪能看见这么完美的日落。”阿璃捥他一眼,不屑道。

他点点头,笑着附和道:“嗯,我不知道。”多少次?他一身是伤的躲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看着日升或日落。

这么多年,他仿佛从未在意日升或日落,但有阿璃在身边,他总想同她一起,像现下这般。

并肩而立,共赏朝暮。

身后扉颜望着前面俩人,相依相伴的身影。

他眼神有些恍惚,心中思量着什么。

绎轩慢步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阿璃与清扬,嘴角带笑道:“怎么了?”

扉颜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一直觉得筠竹挺好的。可清扬似乎并没有对筠竹有过多的感情,而筠竹呢,她总说自己对清扬并不算男女之情。”

可是没有男女之情,筠竹为什么要这么多年,苦苦等候呢?

他其实是有一点点懂得的,大约你从小看着一样东西,你总觉得这样东西很重要,可忽然有一天那样东西不属于你了,你会难以释怀。

可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为什么要在知晓后眷恋不舍呢?难道真的放不下手,还是真的不愿意放手呢?

“筠竹姑娘很好,但有些事情未必适合。”绎轩思量一阵,忽然感慨道。

扉颜疑惑的扭过头,望着他不解道:“并未在一处,又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呢?”

绎轩望着他的眸,嘴角浅笑道:“因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你总是追逐着那个背影,从未想过与他携手,更不敢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

大约是怕吧,心中有所畏惧,不敢上前便只能在背后遥望,就像现在的他,他只能看着扉颜的背影,不敢上前,不敢去说。

扉颜拧眉,有点懂又好像不懂?

什么时候起,绎轩说话变得这么深奥了?这种话便是连他都说不出口的,绎轩却懂得?

第六十四章:莫名的悲伤

绎轩一声轻笑,转过身离开。

扉颜望着他的背影,久久回不过味来。

夜间风有些大,清扬依旧将那件披风盖在阿璃身上,看着一众人醉得东倒西歪,觉得无比轻松。

他轻轻将阿璃搂在怀中,明明知道自己舍不得,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不要太靠近她,可总忍不住靠近,更管不住自己的心。

清扬弯着嘴角,看着睡着香甜的阿璃,一脸温柔的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阿璃,你若再不肯走,此生我绝不会再松开你的手。

我只能为你放手这一次,再不会有以后。

翌日,当太阳从地平线爬起来时。

清扬从睡梦中睁开眼,阿璃窝在他颈部睡得正香。

他轻轻起身,将胳膊从阿璃头下挪出。

转脸看见其他人逐渐醒来,他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对众人轻道:“三天已过,你们如何打算?”

寻风看了一眼身侧的筠竹,答道:“妖族虽受重创,但梼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还是老样子,躲着便是了。”

扉颜点头道:“经此一事,我们同梼杌的差距显而易见,我也要回扉家老宅闭关。”

清扬看着绎轩,绎轩微微一愣,侧目看了看寻风,思索着如何开口时,扉颜忽然拍着他的肩道:“你若无处可去,随我回扉家吧?”

绎轩双眼发着光,一脸不可置信的反问,道:“跟你回扉家?!”声音中,带着旁人无法轻易察觉的颤声。

扉颜笑道:“怎么,我扉家虽然没落了,起码住还是能住下的,你该不是嫌弃我家败落,不肯纡尊降贵?”

绎轩当下便板起脸,轻斥道:“胡说八道!”

“那便是了,哎,孤白与寒云也一道来吧,左右你俩闲着也是闲着,空了我们四个人刚好凑一桌酒。”扉颜扭头,满面欢喜的冲着身后静立的俩人道。

寒云望着绎轩,一脸淡然道:“殿下去哪,寒云就去哪。”

孤白刚欲跟道,下意识看了眼寻风,那话在嘴边转了两圈,准备咽下。

寻风看见孤白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看着我做什么?”说完,他眼神望着绎轩,没了下文。

孤白便接道:“若是扉颜不嫌弃的话,那我也跟着绎轩殿下……”

扉颜闻言,面上乐的一片灿烂,再次望着绎轩道:“如何?只差你点头了。”

绎轩望了一眼寻风,点点头道:“那便叨扰了。”

按理,他是应该跟寻风走,只是扉颜提出的邀请,无论是私心或是杂念,他都无法抗拒,只是心中有些愧疚。

寻风面色如常,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结果。

当下同众人作揖道:“如此,我带着筠竹先走了,各位后会有期。”

筠竹抬头望了一眼清扬,再看了看熟睡中的阿璃,略微思考片刻,上前一步交给清扬一个锦囊,道:“我素日里用的药都在里面。以后,望你善自珍重。”

希望你能护好阿璃,更要护好你自己。

清扬接在手中,真心实意道了句:“多谢。”

待他们走后,扉颜叹了口气,望着清扬手中的那个锦囊,沉声叹道:“你们这一别,何时再见尚未可知,只盼着你那袋药最好别用上,不然……”肯定又是生死相拼的下场。

筠竹以前跟着他,好歹能时常见面,这下被寻风带走,去何处不知,何时再见亦不知,真的是天各一方啊。

清扬垂眸,看了看手中那个锦囊,认得出是筠竹亲手绣的。

扉颜摇着头,一脸惆怅的表情,带着三个人离开。

清扬看着其他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转身回到阿璃身边。

他一脸若有所思,望着手中那只锦囊,一种难言的心绪,缠在心头。

对他来说,筠竹是他儿时的伙伴,他不希望筠竹同他赴险,不愿看她牺牲自己。

受伤亦好,天劫亦罢。

那是他自己的责任和因果,要他看着筠竹耗损自身元神与修为,是万万不能够的。

不多时,阿璃从他身边坐起身,迷迷糊糊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面前是清扬的背影,只是他好像已陷入沉思。

阿璃轻启朱唇,还未开口说话。

突然她感觉到,一阵由心口传来的酸楚,那不是她的感觉。

却像是莫名其妙,突然钻出来的一股深沉的悲伤,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

阿璃伸手揉着心口处,有些难过的想哭,她哑着嗓子对着清扬的背影,轻唤道:“清扬……”

清扬听见那声带着伤感的呼唤,背影一怔,缓缓转过身。

阿璃望着他,颤着嗓子,带着哭音唤道:“清扬,我好难受。”

清扬顿时慌了神,察觉出她有些被自己感染到,若是在这样下去,恐怕会伤了阿璃的。

他微颤着伸出手,轻轻抚上阿璃的眉眼,强制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安抚心绪。

片刻后,阿璃终于失了那阵莫名的情绪,脸上挂着泪痕,略微有些精疲力尽的靠在花窗边,眼皮微微有些沉。

“你若还是困,就再睡一会。”清扬不忍,轻声哄着她。

阿璃闻言,便真的阖眼睡了过去,呼吸逐渐平稳。

于是。清扬便趁着此时,施法撤了他与阿璃的神识相牵的“共灵”之术。

“共灵”是清扬幼时自创的一种通灵之术,幼时的他常年修行,没有朋友更没有玩闹的时间,自从他自创下这道法术后,便将飞禽走兽的神识与自己的相通,通过此术观望这大千世界。

后来遇到筠竹,筠竹就像是侍从一般跟随着他,期初他并不适应,只觉得一个姑娘跟着自己诸多不便,但筠竹恪守职责,始终跟在他身后,时间久了他慢慢也就习惯。

亲人吗?他以为自己最多算她半个主人,即便是朋友也是最亲近的了,从未想过在她心里,自己是她这世上最亲的人。

待阿璃再次醒来时,不远处是清扬负手而立,孤单而落寞的背影。

她朝四周瞧去,发现此处是一片山谷中,空气中淡淡的青草气息,远处有一条从山涧流下的小溪,清扬正是站在那处小溪边。

她摇摇头,将头中些许眩晕感挥去,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待走近清扬才发现,清扬闭着眼,眉目间一片安宁。

阿璃以为他站在这睡着了,露出一脸顽皮的笑意,伸出一只手朝着他盖在眼睑处的睫毛搔了搔。

可她放下手时,清扬并没有像她想的那般立刻睁开眼。

“咦?睡得这么沉么。”她再次一脸坏笑,伸出那只手指头。

清扬忽然“唰”的睁开眼,右手已先一步捏住了阿璃那只手腕。

第六十五章:就是……脚底痒!

阿璃一声痛呼:“啊!清扬……痛……你放开我。”阿璃扯扯手腕,小脸拧巴成一团,龇着牙求道。

清扬闻声,像是缓缓回过了神,直到看清了眼前的阿璃,他心下一惊,慌忙松开那只手。一双眼带着心疼,双唇微启探出手去。

阿璃朝后跳了两步,甚是委屈的颤着嗓子,道:“同你开个玩笑而已,需要下这么重手么……”

她抬起左手,揉着自己那只微微有些红肿的手腕。

噘着小嘴,望着面前不知所措的清扬。

“对不起,叫我帮你看看……”清扬上前一步,欲要帮她施法缓解痛楚。

阿璃又退了一步,很是警惕的望着他,道:“你别过来……”刚刚清扬睁开眼睛时,目光有些陌生,是她不曾见过的一种神态。

恍若陌生人,并且带着生人勿进的距离感。

清扬双唇微颤,缓缓收回探出的那只手,背在身后缓缓捏成了拳。

他低着头,微垂的眼帘下,是他一片歉意的目光。

阿璃瞧他果然没在靠近,蹲在小溪边将手腕探入小溪中。

冰凉的溪水漫过阿璃红肿的手腕,缓解了她些许痛楚。

片刻后,她侧过头,正好看见清扬那微垂的眼眸,她愣了愣。

缓缓起身,走上前两步,轻声问道:“清扬,你怎么了?”为什么他的神情那么痛苦?

清扬抬起头,望着她面上一片关心的面色。

眨了眨眼,收起眼底的思绪。

他探出一只手,将阿璃那只手腕拉到眼前,右手捏了个诀,手掌拂过后,那只红肿的手腕恢复如常。

“以后不要再顽皮了。”清扬凝视着阿璃的眸,叮嘱道。

阿璃误以为,他是怪自己趁他睡着的时候嬉闹,搅扰了他的好梦。

不由得心头冒了一把火,奋力扯回自己的手腕,噘着嘴蹲在小溪边,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水。

清扬知她在赌气,暗叹了口气,道:“从今天起,你跟着我在这修行。”

阿璃闻言,抬头望了望四周,一脸茫然道:“这是哪啊?”

清扬双唇微启,轻飘飘吐出四个字道:“须臾幻境。”

“须臾幻境”是幻术的一种,只有清扬能开启的一种特殊幻境,幻境里的人非他允许出不去,亦进不来。

在这幻境中,没有黑天白天之分,没有时间流逝。

“你可能感受到,这里与别处有什么不一样么?”清扬又问。

阿璃看了看指间的小溪,一脸诧异道:“有么?”这水与平时的水有什么不一样?

清扬上前一步拽起阿璃,拉着她足下轻点,朝着高处那山涧之顶飞去。

站在山涧顶端,阿璃看着脚下那处泉眼,目瞪口呆。

“这!这小溪从哪来的?”她指着那处泉眼,侧首不解道。

清扬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阿璃没有言语。

阿璃不解,不说话什么意思?

“我问你哪来的,你看着我做什么?”阿璃呆呆道。

清扬牵起一个笑意,凝望着她答道:“是你。”

阿璃愣了愣,十分不理解道:“我是在做梦,还是你没睡醒?”怎么可能是她……

清扬不由得哑然失笑,道:“说对了一半,的确可以理解为梦境,只是这是你的梦境所化。”

是他趁着阿璃睡着的时候,以她的梦境为引,开启的属于她的须臾幻境,所以,当梦境化为现实,仅存在阿璃意识中。

“我的梦境?!”阿璃一脸不可置信道。

她什么时候做过这个梦,她怎么不知道?

清扬一脸认真,颔首道:“的确是你的梦境,只是被我化为形。”

阿璃低头看着脚前那处泉眼,与其说那是一出泉眼,不如说是山顶处一个碗大的坑,这一池的小溪都是从这个坑潺潺流出。

你敢信?山顶的一个坑里,能流出源源不断的水源。

她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这也只能用梦来解释了吧……

阿璃僵着脖子转回头,望着清扬继而道:“这……真是我的梦啊……”

清扬“噗嗤”一声笑出声,点点头,十分肯定道:“真,比真金白银还真!”

阿璃一脸不放心,吞吞吐吐道:“那!我没再梦见过……什么……别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吧?”万一她要是梦见自己变回了真身!

想到此处,她浑身抖了一抖。

天知道,若是叫清扬知道,自己骗了他会是什么下场。

看她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清扬眉头微动,虽然不甚明白,却一脸坦诚的摇摇头,答道:“并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阿璃松了长长一口气,一双眼弯成月牙,一脸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什么?”

清扬抬眼扫了扫四下,若有所思道:“还有……”

阿璃刚刚松下来的神经骤然绷紧,嘴里牙齿打着架,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死死的盯着他脸:“还有……什么?”脚下不由得朝一边挪了挪,做好逃跑的准备。

清扬垂眸,看着她如此防备的姿态,拧眉不解道:“你做什么?”

“啊?没啊,就是……脚底痒!”她嘴角抽抽,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脚底……痒?!”清扬闻言一愣,盯着她看了半晌,不由得仰天大笑。

结果一口气没喘过来,竟有些咳了起来。

他右手捏拳掩在唇边,身体略微前倾,一连咳了好几声,咳声有些发闷。

阿璃先前有些恼怒被他嘲笑,现下忽然见他咳起来,不免有些担心。

又将她心里那点火熄灭了,上前给他抚着背顺顺气,道:“好端端怎么咳起来了。”

清扬顺了口气,转身看着她笑了笑:“无妨,就是天气有些凉了。”

“须臾幻境”中没有日出月落,更没有四季更迭。

他不过是方才在西边运用“寻灵”之术时,忽然被阿璃扰了心神,元神归位的瞬间,受了些许轻创。

阿璃疑惑的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不信。

清扬却不给她询问的机会,环顾四周道:“方才说到了,这里是你梦境所化,你梦到了什么,这门术法便能幻化出什么。”

他侧目,望着阿璃一双明亮的眼。

第六十六章:阿璃的发小,金汐

清扬继而道:“而我如今要说的,便是这门术法。”

阿璃正欲开口,肚子“咕噜咕噜”造起了反,她低头看了看那声响之处,抬起手揉了揉腹部。

“我饿了……”阿璃抬起头,苦着脸朝他撒娇。

清扬嘴角微动,眼底带笑道:“甚好,我再同你讲一件事。”

“什么事?”阿璃不解。

他凝视着阿璃,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在这“须臾幻境”中,没有时间,没有四季,所有的一切需要靠你自己。”

“这是何意?”

“比如说,你现下饿了要吃东西。”

“你不会告诉我说,连吃的都要靠幻化出来的?”阿璃一脸震惊。

清扬颔首,答道:“确实如此。”

“你是在……开玩笑吧?!”阿璃呆了呆,幻化的东西能吃吗?

清扬轻笑出声,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道:“没有!”

说罢,清扬抬手在掌心处凝出一团青光,伸手递到阿璃面前。

她愣了愣,顺势从清扬那那团青光接在手中,瞠目结舌的望着那团光,显然还没从不可思议中回过神。

“等你幻化出来,再来找我。”清扬嘴角噙着笑意,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不是……你……”还没教我怎么幻化呢。

阿璃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完,望着他纵身一跃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此时她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唱起戏来,阿璃伸手揉了揉腹部,一屁股坐在原地,仰起头冲着天空,歇斯底里的呐喊道:“好饿啊……”

不知坐了多久,叫了许久的肚子好不容易消停,阿璃苦着一张脸,望着手心那团光,连哄带骗道:“鸡腿?鸭脖!你们出来好不好……”那团光一动未动。

“烤乳猪、麻辣鱼、红烧肉?”忽然,她手心那团光跳了两跳,那光分明比之前弱了点。

阿璃心里“咯噔”一下,这几个意思?!

“羊腿、驴肉大饼、酱牛肉、麻辣兔头?”那团青光又跳了跳,更弱了一些。

阿璃顿时急眼了,她哭着嗓子哄道:“好好好,咱有话好好说,你就说你能给我吃什么肉吧?!”

那光似乎不买她的账,再跳了跳,缩小至指甲盖那么大。

清扬死哪去了?这团光要是消失了,她会不会变成修仙界有史以来,第一只被活活饿死的狐狸?

阿璃顿时泪流满面,抬手抹了把脸,呜咽着哭道:“我不吃了,我不吃肉了还不行吗?你给我根胡萝卜就行了,呜呜呜呜呜……”

只见那团光跳了跳,竟然真的变出一棵胡萝卜。

她愣了愣,终于仰头,嚎啕大哭起来。

看见这颗胡萝卜,阿璃心中实在百感交集。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胡萝卜了?自从离开涂山后,哪怕自己在人间晃荡,也再也没吃过一口萝卜。

她恍惚想起那一日,那年金汐还在涂山,那时她们朝夕相处。

金汐不到六百岁,已然历过天劫化为人形。

那一日,金汐与阿璃哭哭啼啼诉着苦。

“阿璃……待我年满千岁后,我娘要逼着我嫁人!”金汐哭的梨花带雨,从阿璃身后跑来。

阿璃回过头,昂首望着金汐那张面若桃花的容颜,神情有些呆滞。

金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噘着嘴责备道:“阿璃!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阿璃晃晃脑袋,缓回心神道:“金汐……你别生气,你是不知道,在咱们涂山就属你的模样最是姣好,我回回见了便得发会呆。”便是阿璃这只母狐狸,亦觉得移不开眼。

金汐翻了个白眼,不同她计较。

她蹲在阿璃面前,带着浓浓的鼻音,继而道:“阿璃,我娘她要我千岁以后,嫁给梼杌那怪物。”

阿璃歪了歪头,接道:“梼杌那老祖宗,修为近万不说,乃是西方称霸,能斗不退的厉害人物。你若是能嫁给他,日后便不需要这般费劲的修行了,也算一门好事。”

“你……你在说什么?!”金汐愣了愣,不可思议道。

阿璃伸出舌头,朝着金汐泪痕处舔了舔,继而道:“你调皮任性爱闯祸,你娘亲自然是为你找了个好靠山。”

金汐气结,“嗖”的一下站起身,恨恨道:“你可知那梼杌是何模样?”

阿璃一歪身子,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起身道:“唔,我记得听人说过,说是长相似虎,尾长丈八尺。”

金汐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抬腿一跺脚,娇叱道:“那梼杌一窍不通,四六不懂,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你若觉得这是门好姻缘,要嫁你嫁!”说罢便一扭头要走。

阿璃却慌了,只当金汐真的愿意将这门顶好的姻缘送给她,连忙几个跳步窜到她面前,拦身道:“不不不,毁人姻缘者,三界不灵,六道不受,我被同族欺辱了一辈子,此生再也不想遭别人嫌弃了。”

金汐闻言,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只恨不得伸出双手,活活掐死她算了。

“你……我再不理你啦!”金汐眼角闪着泪花,呜咽着夺路而逃。

阿璃却愣在那望着她的背影,半晌没回过神。

她这是又做错了什么?

傍晚时,阿璃伏在自己狭小的狐狸洞中,两只爪子抱着那棵胡萝卜啃了一大半,吃的正香,这是她唯一的晚餐。

金汐却在这时,一躬身从洞口钻了进来。

阿璃愣了愣,她那时说再不理自己,她便觉得自己讨人厌了,也不敢再去厚着脸皮讨人嫌。

没想到,现在金汐却来找她了,她龇着牙乐道:“咦,你又来理我啦!”

金汐脚下一顿,身子僵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暗暗磨了磨牙,真想转身离去,再也不要见到她。

只是眼睛正好落在她爪子上,瞧着剩下的小半截胡萝卜,神色带了些许不忍。

她上前两步,一把夺过阿璃爪中的胡萝卜屁股,挥手一扬扔出了洞口。

阿璃面带懊恼道:“哎……哎!金汐啊,你可知道那节胡萝卜,我须得耗费多少心血,养多久才能长出来啊!”

第六十七章:清扬的梦境

金汐却瞪她一眼,训道:“我是不知道的,狐狸做到你这一步,养胡萝卜还养出心得了?!”说着一弯腰抱起阿璃,抬腿迈出狐狸洞口。

“咦,你要带我去哪……”阿璃昂起头,望着头顶的金汐。

“我娘说,叫我来带你回家吃饭!”不然她才不会这么快消气呢。

阿璃在金汐怀中,望着眼前夕阳西下,橘红色的阳光带着许暖意,还有金汐怀里的温暖。

这一刻,阿璃心中很是感动。

回忆到那段岁月,阿璃便更伤感了些。

她拿起那棵胡萝卜在前襟蹭了蹭,趁着张嘴哭的顺当塞到嘴里,“嘎嘣”咬了一口,挺脆。

阿璃脸上“吧嗒吧嗒”落着泪,嘴里“吧唧吧唧”啃着胡萝卜,心下一片悲凉!

一边吃着一边哭,待心绪平缓下来,那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清扬静静立在阿璃身后,望着她如此委屈,又可怜巴巴的背影,一脸的不忍心,几次伸出手探向她肩头,却咬着牙原路退回。

阿璃低头,瞅着手里剩下的最后一口胡萝卜屁股,十分珍惜的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嚼了几口吞下肚。

她仔细想着,当年金汐丢出她狐狸洞口,那截胡萝卜屁股,有最后这口几倍大?

阿璃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缓回心神。

虽然一根胡萝卜是没吃饱,但好歹祭了过五脏六腑,之前饿的“咕噜咕噜”声也消了。

她爬起身拍了拍灰,转过身脚下一顿,抬眼一看。

清扬此时正立在她三步之外,他眉头微拧,嘴角略微有些紧绷,一双眼底带着些许心疼。

阿璃只看了一眼,愣了愣垂下头。

她撇着嘴角,鼻子一酸,想哭。

清扬上前两步,眼底带着温柔,轻道:“做得很好,有进步。”

阿璃缓缓抬起头顶,望着他带着哭音道:“你去哪了?要是我没幻化出来,你是不是不打算管我了……”

清扬嘴角微笑,柔声道:“怎么会呢?”

此时她饿到极致,自然不会懒惰,只是有他在,阿璃肯定不会静下心来。

他抬起手,将她面上泪泽拭去,略带戏谑道:“你一直说自己长大了,怎么还动不动哭鼻子?”

阿璃闻言一愣,一双杏眼带着微薄的怒气,埋怨道:“你还说?!我若是连根胡萝卜都幻化不出来,就要活活饿死啦。”

清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阿璃却不知自己已深处陷阱,茫然道:“什么事?”

清扬早在三千八百岁便修为仙。

是以,他吃不吃都是可以的。

“嗯,我教你门好术法。”他此时笑的,活脱脱像极了一只狡猾的狐狸。

阿璃看见他的眼,不知为何,浑身抖了一抖。

清扬伸出一只手,扶在阿璃后腰处,缓缓垂下眼帘,道:“把眼睛闭上。”

阿璃愣了愣,便亦学着他闭上眼。

片刻后,清扬睁开眼看了看眼前,弯了弯嘴角。

那只手离开她的后腰,他望向阿璃,笑道:“睁开眼看看?”

闻声,阿璃掀起眼帘。

只一眼,便被面前景色所深深吸引。

微风吹过静谧的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飘向远方。

头顶万里无云的蓝天,倒印在波光粼粼的湖面,衬得这一池湖水湛蓝,仿佛一颗蓝宝石。

湖中心有一棵参天大树,四周环绕的湖水,环绕着那棵参天大树,显露出一块不大不小的陆地。

远处,湖边围绕着的一棵棵垂柳,柳枝随风而动,像极了舞女长长的水袖,身姿摇曳翩翩起舞。

柳枝之长,伸出些许柳条垂至湖面,轻轻拍打着湖水,再激起丁点水花。

柳树下,一棵棵树影倒印在湖面,形成镜像。

水色天边,一轮不知是日出亦或是日落,太阳撒着橘红色的暖光,温暖的挂在地平线之上。

阿璃望着如此景色,呆呆望了半晌。

清扬回望阿璃呆滞的面容,嘴角微动,眸中一片温柔。

这是他,不止一次梦见过的场景。

那时,梦境中他与阿璃。

便是这般,与他并肩而立,相依相偎。

“好漂亮啊,这也是梦境么?”她可不记得,自己有梦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啊。

清扬扬着笑意,轻启双唇道:“是我的梦境。”那只温柔的手掌,探向阿璃的后腰。

下一刻,俩人已经立在湖中那颗树下。

阿璃不顾脚上的伤,跳着脚来到湖边。

她蹲下身望去,只见湖水清澈透底,水草在湖底伸展着腰身,随着湖底深处的暗潮涌动而飘摇。

清亮的湖面,倒映着阿璃笑的欢畅的笑颜。

阿璃伸出手指,调皮的搅动着印着她倒影的湖面。

微凉的湖水在她指尖跳跃,激起一圈圈涟漪,晃晃荡荡飘向远方。

这里的景色,她心中很是喜欢。

清扬望着蹲在湖边,那个开心的背影,唤道:“阿璃,你过来。”

阿璃回过头望了他一眼,便乖巧的挪了过去。

清扬揉了揉她发顶道:“坐在我身边,我教你。”说罢,他掀起衣摆,席地而坐。

阿璃歪了歪头,有模有样的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在他身边。

“你修行欠缺甚多,说到底不过是心性不定,你若能坐在这一动不动,便能成了大半。”

阿璃不信,费解道:“坐在这就能成?!”

“一动不动,便能成。”

“多久?”

清扬乐道:“时间对你来说也是无用,你先做得到,再论成否。”

她不屑一顾道:“不就是静坐么……”

清扬却笑而不语,阿璃生性好动,这对她来说形同酷刑加身。

果然,阿璃只是坐了片刻,便抓耳挠腮。

他伸出手,捞住阿璃那只不安分的爪子。

阿璃却仍未觉得有异,诧异的望着他:“干嘛?”

“说好一动不动,便是一动都不能动,你这样是不成的。”清扬道。

阿璃咂咂舌,叹道:“也不知道为何,总感觉……浑身痒。”

这是自然,阿璃虽化为人形,却并没有朝修仙的境界修炼。

如今,她最多只能算一只灵,比精好那么一丢丢,要往修仙的境界修炼,少不得得抽了她一身懒筋。

第六十八章:修行不易,趁早弃疗

“那你便静下心。”清扬松了她那只爪。

阿璃深深叹了口气,不解道:“所以,你是说这样坐下去就能成仙了?”

清扬眨了眨眼,面不改色的模样,继而骗道:“能成一大半。”

阿璃一脸挂着:我不信!

可是,瞅了他半天,也没看出他有半点说谎的样子,半信半疑的转回脸。

她磨了磨牙,静心是吧!

不就是坐么,不就是静心么,还能比历天劫难么?

阿璃深吸一口气,双手重回膝间,重新闭上眼,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清扬见她听话,偷偷抿着嘴角偷笑。

须得在此处教她许久,总惦记着吃算怎么回事?还是得先教她脱离凡胎的掣肘。

此处灵气充沛,紧靠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便已足够维持到修行结束。

谁能想到,不过是一个静坐,阿璃就被闷到抓狂。

她一仰身躺在地上,在地上打了三个滚,一脸憋屈。

清扬抬起一只手捏成拳,架在腿上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她摸爬滚打。

既不出言阻止,更没有像往常一般哄她。

修仙难么?他觉得尚可。

只是,对于阿璃这种不思进取的人来说,那无疑是难比登天。

可他修了近万年,即便面对的是梼杌,仍旧没有半分胜算。

更妄论梼杌之上,还有没有别的甲乙丙丁。

想到此处,他忽然像是没了耐心,凉凉道:“闹够了么?”

阿璃一愣,回过头看了看他。

清扬双眼目光清冷,没了往日的柔情。

阿璃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盆凉水,浑身一个激灵,乖巧的坐起身,恢复了原先的姿势。

清扬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喜,从前阿璃并不能察颜悦色,如今竟然能看出自己不悦。

总算有些进步,如此一来,以后也能少受点苦头。

他点点头,继而道:“你不是一直问,要坐多久么?”他伸出另一只手,一道光过后,他指尖捻着一支线香。

他眸间一闪,那支线香顶端,燃出红色的火星,继而飘出一缕青烟。

香烟袅袅,在他眼前盘旋着飘向远处,然后消失在空中,清扬朝两人面前土里一立,那支线香稳稳地插在土中。

“待这支香燃尽,你便能休息。”清扬指了指那支香,朝阿璃道。

她晓得清扬认了真,不敢再吊儿郎当,规规矩矩坐在那,一双眼紧紧盯着那柱香。

只恨不得凑上前去吹一吹,好叫那香燃的快些。

清扬瞧她注意力只放在那柱香上,顿时觉得心力交瘁。

那香是重点么?怎么如此颠三倒四……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若这般静不下心,那便跟我来罢。”清扬站起身,若有所思的俯视着阿璃。

阿璃愣了愣,不用修行了?顿时笑得欢畅,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喜滋滋跟在清扬身边。

“阿璃,修行如此艰难,恐真的不适合你。”清扬缓道。

阿璃咧着嘴角,头如捣蒜般附和道:“嗯嗯嗯,我深以为然。”

清扬深深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

“你有什么心愿么?”清扬望着眼前那片湖面,意味深长道。

阿璃乐道:“我只要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再无其他。”

清扬闻言,侧过脸看着她傻乎乎的模样,嘴角微动欲言又止。

他眼底藏着情绪,面上却并不显山露水。

“走吧,带你去吃饭。”清扬伸手捻了个弹指,朝着她眉心一弹。

阿璃一声痛呼:“啊!”从一棵树下坐起了身。

她环顾四周,这地方她上次来过,那时她身中“一滴泪”。

清扬迈步而来,朝着坐在地上发呆的她,伸出手道:“走吧。”

阿璃稀里糊涂,将爪子递了过去,问道:“之前,我是在做梦吗?”

他将阿璃轻轻带起身,回道:“算是吧。”

转瞬间,两人来到一处酒楼。

清扬招手叫来小二,只淡淡说了句:“荤菜不要重样,尽管上。”

那小二喜不自禁,忙扯下肩头的毛巾,一张脸笑的如同开了花似的,手上殷勤的擦了擦桌子。

乐道:“这位客官好口服,咱们小店新来了厨子,拿手绝活便是荤菜,只是一条鱼便能做出十八道不重样的来,客官您看……”

清扬瞧了眼那小二,仅一条鱼便能做出十八道不带重样的,之前他那句不带重样尽管上,便被生生打脸了。

想到此处,他扭头看向阿璃道:“嗯,你怎么看?”

阿璃望着他一脸茫然,回道:“怎么看?我坐着看啊!”难道应该站着看?

清扬被她这一句,堵得忘了自己原想说什么。

他朝小二挥挥手,恼道:“你先下去吧。”

那小二在两人脸上看了个来回,一脸皮笑肉不笑的退了下去。

转过身一脸鄙夷的神色,轻声嗤道:“怕是银子没带够,便学着人家富家公子哥来摆起谱吧?”

狐狸的耳朵最是尖,阿璃闻言“唰”的抬起眼,小心翼翼瞅着她对面清扬的脸色。

清扬闭着双眼,抬手揉了揉额角,看着神色些许不耐。

阿璃清了清嗓子,道:“那个……你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你看着点。”清扬眼睛都没睁,声音略显疲惫道。

阿璃得了令,抬起手撸起袖子,扬声唤道:“小二,过来!”

先前那小二,一甩手将那条毛巾甩在肩上,脚下生风似的几步窜了过来,嬉皮笑脸的凑上前,笑得一脸褶子。

“客官想要点什么?”那小二微微躬着背。

“小二啊,给我们换一张店里最大的桌子,另外荤菜不要重样,我不管你是鸡鸭鱼肉,还是牛羊猪狗。一样只准一个菜品,叫你家厨子给姑奶奶我朝拿手的上!”阿璃拍着桌子,眉飞色舞道。

那小二闻言,笑的更灿烂了,那本来就不大眼睛,如今乐的眯成一条缝,忙不迭的应道:“哎,客官放心,您就请好了吧!”

一转过身,脚下步步生风般朝身后跑去,扬声阔步的喊道:“三楼雅阁,麻溜的给这两位客官把门打开,再上一壶顶级的碧螺春。”

第六十九章:丢人丢到姥姥家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从楼上“蹬蹬蹬”疾步赶来,朝着阿璃同清扬抬手一引,道:“两位客官,这边请。”

清扬闻言,脸色总算是缓了缓,带着阿璃跟随那人来到三楼。

阿璃一只脚踏进门槛,满脸惊奇的赞道:“哇……果然是不一样啊。”

从前他们都是在大堂,或者清扬房间摆一张桌子,并没有进过这样豪华的雅阁。

这一间雅阁,顶他们之前住的房间有两个那么大。

“哇……你看这张桌子,就算咱们俩在上面睡觉,打滚都不会掉下去。”

“清扬!清扬你快看,这是什么做的,好漂亮啊……”

“哎,还有这个,这又是什么好玩的?”

“清扬……”阿璃欣喜若狂,俩眼仿佛泛着光。

她一会伸手摸摸玉器摆件,一会绕着大圆桌,桌上桌下转了几圈,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清扬嘴角抽了抽,斜眼看了看身侧的小二。

那小二微低着头憋着笑,时不时抬起手掩下嘴,生怕破了功。

清扬扶额,一脸闷闷不乐,这才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心中委实懊恼不已,暗自腹议道:我平时带她见的世面,是不是真的太少了?

“咳咳……这边不需要你了,你下去帮着催催菜。”清扬面色不善的撵了撵人,再看着阿璃那副稀罕劲,头大如斗。

他一弯腰坐在桌边,朝阿璃招招手:“你过来。”

阿璃回头望了他一眼,仍旧爱不释手,摸着面前那只玉葫芦,问道:“怎么了?”

他再次招招手,哄道:“嗯,你先过来。”

阿璃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手里的玉葫芦,索性一把抱在怀中,三步并作两步,立在清扬身边道:“何事?”

清扬垂眼,看了看她怀里的玉葫芦,问:“你喜欢啊?”

阿璃点点头,诚然道:“喜欢啊。”

“嗯,一会给你买个,你给人家放回去。”清扬强忍着,没伸出手给她一记爆栗。

“真的?”阿璃眉开眼笑道。

“真,比真金白银还真!”你先给我放回去,我丢不起那个人。

阿璃又道:“一模一样的?”

清扬嘴角抽抽,再次忍了忍:“嗯,你要哪个买哪个。”还不给我放回去?

阿璃点点头,又在怀里摸了几把,这才乖乖的把那东西放回原位。

几乎在同时,先前派去催菜的小二一只脚踏进来,朝着两人躬身道:“二位客官,可以上菜了么?”

这么多菜,小二以为兴许还有客人没到齐,故此特意上来请示。

“上吧!”清扬闻言回过身,朝他颔首道。

那小二转头,冲着门外唱道:“三楼雅阁,上菜咯!”那音唱的是九曲十八弯,听的人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阿璃一脸兴奋的坐在清扬身边,龇着牙美。

清扬生怕她一个没兜住,哈喇子再从牙齿缝流出来了,道:“好歹把你那口水收收。”

阿璃闻言,慌忙伸手抹了一把下巴,低头看了看手心,并没有流出口水的模样,抬起头瞪着双眼,正欲同他争几句。

下一刻,门口飘来馋人的肉香。

阿璃一张口,便真的从齿缝里流出一道清亮的口水,挂在嘴边。

清扬哭笑不得,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叹道:“你多少顾着点我的脸面,可好?”

话音刚落,几位端盆捧碗的小二鱼贯而入,来来回回跑了几趟,这满满一大桌便摞了个山高。

之前引领他们上楼的小二,上前一步躬身道:“两位客官,菜齐了。”

说完,扭头朝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怀中抱着好大一坛酒,迈步上前,将酒坛放到清扬手边,再躬身退下。

“这坛酒和那壶顶级的碧螺春,是本店专门送给您的,凡是进了雅阁的客人,喝的都是咱们老板娘亲手酿的酒。还请两位客官慢用,没别的事,小的先退下了。”那小二甚是恭敬的退了两步,跨出门槛,顺便带上了门。

看来这家老板还挺会做生意。

清扬望着眼前一桌菜,赞许的点了点头。

他抬手,掀开酒坛子上的大红色封布,顿时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雅阁内一时间充满了厚重的酒香。

阿璃鼻尖动了动,顺着味猫了过来:“嗯?这酒的味道好特别啊!”

清扬嘴角噙着笑,望着阿璃道:“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阿璃从未正儿八经饮酒,是以,她有些犹豫。

“好喝么?”

“好喝!”

“比起菊酒如何?”

“菊酒于他而言,只是茶。”

阿璃咂了咂舌,菊酒都那么好喝,或许这个比菊酒还好喝?

她一口唾液涌上来,口中犯了犯酸,迫不及待从旁边拿了只空碗递过来,殷勤的望着清扬傻笑。

清扬却笑而不语,伸手拎起酒坛为她倒了半碗。

“咦?你竟然如此小气,这么一大坛却只与我分个半碗!”阿璃皱眉,甚是不悦。

清扬带着一脸狡黠,问了句:“你确定要一碗?”

“那当然!”阿璃昂着下巴,趾高气昂道。

他嘴角动了动,强忍着没笑出声,再次抬手给她倒了个满碗。

阿璃心满意足的捧着满满一碗酒,喜滋滋回到自己座位。

她看着清扬端起杯一仰而尽,亦学着他的模样,端起碗来灌了一大口,还未来得及下咽,从舌尖到舌根传来一阵剧痛。

下一刻,阿璃扭过头,鼓着腮帮子瞪大眼睛。

“噗”的一声,将那一大口酒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清扬指着阿璃,除了笑,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璃一下“嗖”的从板凳上跳起来,张大嘴巴吐着舌头,一只手在舌头跟前呼扇,仿佛屁股后面着了火似的,愣是围着大圆桌跑了三圈。

“辣……辣死我了……呜呜呜,怎么这么辣?”阿璃连蹦带跳,边跑着,边给舌头扇着风。

旁边,清扬笑不可仰,伏在桌上起不来身。

阿璃满头大汗,只顾着口腔中的刺痛,忘了去找清扬算账,此刻被辣的眼泪汪汪,像只小狗一样吐着舌头。

“哈哈哈……你,你过来……哈哈哈哈哈……”清扬笑的挤出两滴眼泪,挂在眼角。

第七十章:酒足饭饱之后

清扬伸手给她倒了杯茶,笑的一只手都拿不稳杯子,那一杯茶晃晃荡荡泼了一半。

阿璃从他身边跑过,一把夺过杯子仰头灌了下去,再将杯子塞回他手中,迈开步继续绕着桌子跑。

清扬伏在桌上笑的没了力气,过了半晌,忽然没了动静。

他诧异的抬起头时,迎面立着气鼓鼓的阿璃,瞪着一双仿佛冒着火的杏眼。

清扬愣了愣,他下意识的想逃命,似乎眼下正处在生死存亡之际?

阿璃抬起一只脚,狠狠跺上清扬的脚背。

他“嗷呜”一声,抱起那只受伤的脚,朝身后跳了跳,躲远了些。

“你别过来……”他看见阿璃朝他走了两步,觉得甚是危险。

“你有本事骗我喝酒,为什么没本事叫我过去?”阿璃撸起袖子,一脸气势汹汹。

清扬心中警铃大作,绕着桌子跑了两步,扭头辩解道:“是你自己说倒满的,怎么怪起我来?”

“你还说!不是你说好喝的吗?”阿璃抬手,一巴掌拍在桌面,厉声喝道。

“你自己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的酒不带辣的。”清扬据理力争。

阿璃上前追了几步,喝道:“有本事你别跑,咱们站着说话。”

“那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我要站着就不是好汉!”清扬杠着脖子回了一句。

阿璃指了指他鼻子,咬牙切齿道:“有本事,你等我追到你试试看。”

清扬一脸不屑一顾,道:“等你有本事追到,再说。”

不过追了两圈,阿璃便气喘吁吁。

她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喘着粗气摆了摆手:“我不追了……不追了还不行吗……”

清扬双手撑着桌面,缓了两口气:“不追了是吧?”

阿璃抬起头望他一眼,无力地摆了摆手,径自倒了杯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又拎着茶壶倒了一杯,这次喝的慢了些。

清扬长舒一口气,抬手略微整理了下仪容,一弯腰就近坐上一张板凳,离着阿璃坐的远了些。

阿璃冷哼一声,道:“我还能吃了你么?”

清扬眯了眯眼,笑道:“保持一定距离,对彼此都有好处。”

阿璃捥他一眼,伸手朝面前的烧鸡身上扯下一只腿,塞到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清扬看到此,很是同情的转过脸,再看了看那只烧鸡,心中默默替它默哀了两句。

一个时辰,阿璃吃饱了,拍了拍自己滚圆的肚皮,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表情。

清扬那边,一坛酒喝了一半,望着眼前所剩无几的空盘子,由衷赞道:“若是论吃,你居第二无人敢称其一。”扫盘子这种事情,阿璃做起来最是得心应手。

阿璃一张口,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嗝”反正……也吃不穷你,也不知为何,总觉着今日饿的有些狠了。”话毕,又打了两个嗝。

清扬深以为然,颔首道:“饿了七天,是有些狠了。”

“多……多少?”阿璃扶着桌子坐直了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清扬。

“须臾幻境”一日是外面的一月,他们才进去没多久,是因为阿璃吃不了修行的苦,才提前出来的。

清扬不做解释,抬手将剩余的半坛酒封了口,施法将这坛酒变小,塞到随身带的一个锦囊中。

阿璃看了半晌,忽道:“你能把我也变小,也塞这里面么?”

他眉头微动,不知阿璃又想了什么鬼点子:“你要做什么?”

阿璃面皮红了红,微垂眼眸望着怀中圆滚滚的肚皮,道:“我吃得太多,走不动道了……”

清扬闻言,顺着她的目光,朝她身前看了看,顿时气不打一处出来。

只见阿璃那肚子,竟然叫她吃的显了怀。

他表情端的一脸恨铁不成钢,抬起手扶额,轻道:“有件事,我得给你说好。”

阿璃不解:“要说什么?”这么一本正经的,她猛地还有些不习惯。

清扬抬眼,一脸诚恳道:“出了这门,你离我远点。”

他是真不敢想,阿璃那扶着腰挺个大肚子,要再扯着他袖子,她的名节事小,他的名节是要是不要了?

“嗯?我走不动了,你须得扶扶我。”阿璃噘着嘴,撒娇道。

扶你?我不将你打包成团,一脚踢出门去,已经算对你很不错了!

清扬咬了咬牙,极力忍耐着没将这句话脱出口,神情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大约是上辈子真的欠她的……

站起身走到阿璃面前,不情不愿的朝着阿璃递出一只手。

阿璃龇着牙,美滋滋的把自己的爪子递了过去,像条八爪鱼似的抱着清扬的胳膊,十分吃力地站起身。

被她这猛力一拽,整个人朝下歪了歪,他一脸苦不堪言的表情。

清扬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阿璃这姿势,他是真的越看越觉得,干脆出了这道门就隐了身,省的引人注目。

“那,这碗酒怎么办?”阿璃眼光瞄着那只酒碗,一脸惋惜道。

清扬看了眼那大半碗酒,淡然道:“不喝了,走吧。”说完迈出一步。

“不是你等会,我阿璃所到之处盘碗皆空,平白留下这么碗酒,丢我名声。”阿璃扯着他衣袖,豪言壮语道。

“你要怎样?”清扬拧眉不解。(本书首发起点女频,已正式签约上架,盗版必究。)

阿璃端起那碗,接道:“自然是喝在肚子里,带走了。”说完便低头喝了一口。

瞬间,她那对弯眉,仿佛被人拧成了一对麻花。

清扬看到此,立马伸出手夺了过去,往桌上一扔,轻声训道:“不过一碗酒,也值当你为难自己?”

只见,阿璃“咕咚”一声,把那口酒咽了下去。

清扬愣了愣,真喝了……

这么多年来,清扬从未纵容她喝过酒,有时她眼馋清扬喝的开心,给他一哭二闹要尝尝,清扬都是捡着一些清酒,叫她沾一滴尝尝味道。

今日这酒,那可是十成十的烈酒,不然也不会一口逼得她喷了出去。

他略微有些担心,侧了侧身,探出另一只手搭在她肩头,言语间有些焦急,道:“你怎么样?”

阿璃沉默片刻,忽然咧起嘴角仰着头,望着他笑得一脸灿烂,道:“嘿嘿,好得很啊……”

上架感言~

清晨醒来打开窗,心情美美哒~

20181030这一天,狐狸的书终于上架啦~

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狐狸要感谢所有读者,是你们一路陪着狐狸走过风雨,并默默投票打赏。

感谢所有帮助过狐狸的朋友,感谢编辑。

此书刚发表时,曾历经磨难。

此书97号发表,经历过开头文三次大改,终于在914号这天接到站短,然后就是断更二十多天,全文进行大整改。

于2018101正式重新发表,中间添加了很多剧情,读过狐狸书的老读者会明显看出来。

狐狸的书,大概有些不太适应网文风格,很多人看过前几章,觉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在讲什么。

所以狐狸这本书的数据,一直凉凉。

关键的雷,狐狸埋的有些深,只看几章的读者,可能会觉得这本书索然无味。

但是狐狸对于剧情的推动,应该算不慢了,现在不过七十多章,剧情已经快到三分之一。

因为切入点的问题,目前读者所看到的属于养成阶段,男主对女主的呵护备至,以及情感由浅到深的过渡。

上架后,读者会看见整本书三条感情线的交叉,以及男女主身世、甚至这本书的由来。

上架后必然会流失一定收藏与读者,但是第一批的首订,无疑是对狐狸努力的一种肯定!

请大家一如既往支持狐狸吧,投票什么的、打赏什么的、订阅什么的,不要停!!!

咳咳,从今起狐狸要埋头苦干,毕竟完结一本也是需要莫大的毅力~

前方80w字在向狐狸招手,敌军还有3个月抵达战场~

你们的狐狸我还在磨笔头,期待着能给读者一份交代~

以上,感谢所有喜欢这本书的读者,感谢所有订阅的小可爱。

笔芯,爱你们呦

感谢(w`)

第三百八十三章:你不也是

一片竹海。

一眼望去,只能看漫无边际的竹林,四周青山环抱,湖水常年清澈如镜,水在峦间绕。

“哭什么哭!“一声女子的怒吼声,在竹林间骤然响起。

只见一身白衣的女子,正双手紧紧攥成拳,浑身上下带着强力按捺的怒意,瞪着一双几乎快喷出火的眼睛,横眉怒目的望着身前的地上,正坐着另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她此时正双手掩面,哭的一番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由得叫人渐渐生出一份怜惜之意。

纵然是听见身边,那个同是一身白衣女子的吼叫,却仍旧连头都没抬一下,就连哭泣声都不曾减弱几分。

见此,那个浑身怒意的白衣女子,当即怒从心头起,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狠狠搡了一把坐在两步之外哭泣的女子,只见她身子顿时一歪,侧身朝旁边倒了过去。

那女子伸手,在身体靠向地面时,及时的撑了一把地面,适才转过头来,双眼含怨似的噙着泪,冲推她的白衣女子哽咽道:“我哭我的,碍着你何事?”

只见那始作俑者,不但不心怀一丝愧意,却又将那攥成拳的双手紧了紧,厉声吼道:“你一天到晚的哭,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不得不跟着你?!”

那歪在地上的女子撑了一把地面,适才坐正了一些,仰起脸望着与她一模样的面孔,期期艾艾道:“我……我又没叫你跟着我,明明是你走不了非要跟着我,这会倒是同我发起脾气来。”说着,心中不觉更加委屈三分,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又伤心了三分。

“你!!!”那立在地上一身怒意的女子,伸起右手的食指,一脸恨意的指着那还在哭泣的女子,将牙根咬得“嘎吱嘎吱”直作响,再道:“给我起来,咱们俩打一场。”

这时,那坐在地上的女子抬起头,一脸茫然的望着她,甚是不解道:“为何?”

“你哪里这么多的废话,还不给我站起来!”

那女子抬手拭了拭面,抹去脸上的泪泽,继而摇了摇头回道:“我不跟你打。”

此时,那立在那里的姑娘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弯下腰,一把扯起坐在地上女子的胳膊,连拖带拽的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你……你弄疼我了,松手啊!”那女子一时停了哭泣,另一只手朝她紧紧掐着自己胳膊处探去,费劲全力想要掰开她那将自己掐的生疼的手指。

直到原先哭泣的女子被拖了起来,那一脸怒意的女子抬手朝附近的竹子半空挥了一把,只见两枝大约手指粗细的竹枝,从半空“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那一脸怒意的女子上前,弯腰拾起那两枝竹枝,手起手落间不过片刻后,两枝大约有胳膊这么长的竹枝,被清除了多余的枝桠和竹叶。

“啪”的一声,她随手将一根处理好的竹枝,扔在另一个一脸忧伤的女子脚下,紧接着微微拧着眉头,厉声喝道:“给我捡起来!”

那一脸忧伤的女子,脚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将头摇的仿佛像个拨浪鼓:“我说了……我不同你打。”

闻言,那拧眉不悦的女子当即咬了咬牙,恨恨的说道:“好啊!那你就等着被我打吧!”说完,脚下狠狠一跺,手中抬起自己那根竹枝径直冲了过去。

这时,那个一脸忧伤的女子脸色不由得一惊,脸上顷刻间白了三分,张口紧紧咬着下唇,脚下“蹬蹬蹬”一连退了数步,也不知是被什么绊了一脚,亦或是她自己太害怕,竟惊呼一声一屁股仰面跌了过去。

待她一抬起眼,那个女子手里的竹枝已然近在眼前,她当即双手抱着头,凄厉的喊了一声:“啊!!!”

只是她一脸惊恐的喊了声后,身上并没有感觉到突如其来的疼痛,只得浑身僵硬的松开抱着脑袋的胳膊,透过双臂之间的缝隙缓缓抬起头,正好看见那女子的竹枝,就在自己面前三寸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你再哭一声,我抽死你!”那女子甩手,将手里捏的那根竹枝摔在脚边,还不忘愤恨的撂一句狠话。

再看那地上的女子,此时也不知是不是被她吓着了,竟当真忘了哭泣,只是一脸惶恐不安的望着那个女子,将双腿抱在双臂中,蜷缩在那一动不敢动。

见到她这副模样,那一脸怒容的女子心中一痛,张了张口还没出声,两瓣唇却微微有些颤抖,她眼底浮现一片但有的神色,缓缓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想要安抚她一番。

只是手还未到她身前,那蜷缩在一团的女子,便一脸惊慌的退行了一步,一双仿佛受了惊吓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伸过来的手。

“我不打你,你……你怕我么?”那女子见她这般,心中不由得一酸,喃喃道。

那缩做一团的女子猛地摇了摇头,未能张口回应她一个字,只是双臂将自己团的更圆一些,身形微微有些瑟瑟发抖的模样。

那女子伸出的手,适才缓缓收了回来。

不怕么?

若是不怕,又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缩做一团的人,脸上带着不悲不喜的模样,冷声道:“阿璃,不要再哭了,那个人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闻言,地上缩做一团的阿璃,一脸急切的惊呼道:“那是自然!”

“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他若是觉得你对他也同样重要,又怎么会把你和我丢弃在此,又怎么会任由你一个人默默哭泣?”

地上的阿璃张了张口,想要努力辩白着什么,却忽然觉得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解释。

良久后,她目不转睛的望着立在身前的阿璃,一字一句问道:“你不也是么?”

“什么……”

缩做一团的阿璃,忽然停止了身上的瑟瑟发抖,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忽然一脸认真的又道了一句:“你不也是,因为太在乎他,所以无法原谅他所做的一切,才会如此忿忿不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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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一哀一怒

良久后,她目不转睛的望着立在身前的阿璃,一字一句问道:“你不也是么?”

“什么……”

缩做一团的阿璃,忽然停止了身上的瑟瑟发抖,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忽然一脸认真的又道了一句:“你不也是,因为太在乎他,所以无法原谅他所做的一切,才会如此忿忿不平么?”

这时,那个先前一脸怒意的阿璃,不禁浑身一颤僵在当场,一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那个成天直至到哭泣的阿璃,哑口无言。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心中只记得伤心与痛苦,而你却将这份伤心与痛苦化作愤怒。阿璃,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不是么……”她缓缓上前一步,静静凝视着面前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淡然道。

对面,那个浑身微微有些僵硬的阿璃,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矢口否认道:“不一样!”

他对她来说,是愤怒是痛恨。

自己不会因为以前的点点滴滴,就全然忘却他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以前诸般好又怎样?

就因为以前的好,自己就要将他所做的一切冰释前嫌么!

凭什么……

从前,他对自己的好不过是新鲜。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宠物,养在身边给他带来欢乐或是解闷,等到他不需要的那一天,就将自己像丢包袱一样,毫不留情的甩手仍给别人,一个字不说一句话不留,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她恨!

凭什么你想要的时候,我就得乖得像一只狗,在你身边摇尾乞怜,对你撒娇给你解闷,又凭什么在你不想要的时候,就可以连问都不用问一声?

“是吗?”一脸忧伤的阿璃,轻声呢喃道。

若没有刻骨铭心的在意,又怎么会在被人抛弃的时候,化作滔天的怒意久久不散?

即便她矢口否认,自己还是比她看的更清楚一些吧?

一脸忧伤的阿璃,不由得牵起嘴角苦笑一声,轻声问道:“既然不一样,你又为什么离不开我?”

此言一出,那心怀怒意的阿璃,脚下顿时朝后退了一步,一脸惊恐的摇着头,一遍又一遍的喃喃道:“不一样……我和你不一样。”

“这么久以来,你竟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么?你心里的怨也好恨也罢,不过就是在你被抛弃后,伤心欲绝所化作的怒!”

她们从来都是一个人,一个陷在永无止境的悲哀中,一个陷入不断加深的愤怒中。

这两个人,谁又能离得了谁呢……

此时,一脸忧伤的阿璃鼻子一酸,眼眶顷刻间聚起了泪花,又“吧嗒吧嗒”的落着泪。

下一刻,对面那个一脸惊恐的阿璃,脸上的神色逐渐浮上一片怒意,不过转眼间便又恢复了初时那副模样,一脸愤怒的盯着对面的阿璃,咬牙切齿。

一脸忧伤的阿璃一边落着泪,一边抬手抚向面上,张口继而问道:“你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这么久以来,一个成天的落着泪伤着情,而另一个就暴跳如雷的愤怒着,每句话都充满了滔天的怒意,仿佛真的要打死另一个自己才肯作罢。

只有一个停了眼泪,另一个愤怒的情绪才会逐渐消散。

她们是阿璃魂魄中,一个哀和一个怒。

“我不相信……”那个一脸怒意的阿璃,当即狠狠一跺脚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那个挂着一脸泪泽的阿璃,只抬手又擦了一把眼泪,静静的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并没有出言阻拦的意识。

不过片刻,那个一脸怒意的阿璃忽然脚下一顿,身体不受控制的朝身后急速退去,她伸手一把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根竹子,想要摆脱身体不受控制的状况。

谁知,任由她如何双手十指交叉,紧紧搂住那根竹子,都没能改变最后的结局。

“咔嚓……咔嚓”竹子根部,仿佛要被她连根拔起的模样,正一点点的被她带离土里。

下意识的,她手中赶忙一松,整个人便被朝后吸了过去,最后“噗通”一声跌落在,一脸忧伤的阿璃面前。

她龇牙咧嘴忍着身上的剧痛,从地上坐起身朝身后望了一眼,见到她依旧是暗自伤心落泪,那一双哭得通红的眼,仿佛在说:你看见了吧?

“就算是真的……那又怎样?你就非要成天哭的要死要活,惹得我天天怒火滔天么!”她咬了咬牙,一脸愤恨的仰起头冲哭泣的阿璃喊道。

阿璃抬手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回道:“我已经很努力了,我也不想成天哭成这样,但我发现你发火的时候,我就能暂时停一停,趁此歇一会罢了……”

“什么意思?那就是以后你哭我就追着你打,你就能不哭了?”地上的阿璃不禁愣了一愣,一脸茫然的问道。

哭的一脸通红的阿璃赶忙摆了摆手,一脸紧张道:“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

她要说是,以后还不得被另一个自己,在这竹林撵着打?

地上的阿璃却不信,当即扶着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神色凝重的威胁了一句:“说的挺有道理,要不是你说我还想不出来,这事如今简单了,你若再哭的哼哼唧唧,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扬起右手的巴掌高举过头顶,一副要拍到她脑袋上的模样。

那阿璃哭泣当即一顿,面上不禁白了三分,脚下朝身后不停退着步子,嘴里喃喃道:“你别过来……”

另一边,清扬被扉颜一通教训,心中情绪极度不稳定。

他一方面深觉得对不住阿璃,另一方面又觉得无法给青丘一个交代,一时间困在其中,尽管他极努力的想找一处出口,却又身心俱惫。

“清扬,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只求你能凡事留一丝底线,不像以往那般不管不顾,一心只陷在无尽的痛苦和悲伤中,你会发现阿璃留给你的,并不只是一条命而已。”扉颜长叹了一口气,一双眼带着忧虑,看着沉默不语的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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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都因为你

“清扬,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你只要凡事留一丝底线,不像以往那般不管不顾,一心只陷在无尽的痛苦和悲伤中,你会发现阿璃留给你的,并不只是一条命而已。”扉颜长叹了一口气,一双眼带着忧虑,看着沉默不语的清扬。

闻言,清扬那一双悲伤欲绝的眼,仿佛恢复了一丝神采。

次日,两个人直奔筠竹那间竹屋而去。

寻风正坐在院中,手里处理着一只脖子上扎了一支箭的野兔,那只箭拔起的瞬间,桌上溅出一道血痕。

扉颜见到他,心里便忍不住犯怵,又不敢先开口与他打招呼,只得抬起一只手攥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随即咧开嘴角冲他嘿嘿一笑。

寻风抬起眼,面无表情的将那两个人扫了一眼,重新低回头顶问了句:“今日刮的什么风,把你俩吹来了?”

清扬侧目,朝身侧的扉颜望了一眼,眼底带着大为不解的疑惑,怎么感觉寻风话里藏针,还是戳的人见不着血的那种?

“哈哈……今天我们大约是被肉味引来的吧。清扬,咱们今日可以改善伙食了,寻风亲自给咱们烤野兔吃,哈哈哈哈……”扉颜打着哈哈,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望着身边的清扬,试图缓解尴尬。

寻风掀起眼帘,朝扉颜冷冷望了一眼,凉凉道:“谁告诉你,我会烤野兔了?”

扉颜嘴角牵强的笑意顿时一僵,愣愣道:“那不然呢?”

“红烧!”寻风冷笑一声,轻轻吐出两个字。

扉颜当即转过脸,冲清扬尴尬的笑着问了句:“红烧也好啊,对吧清扬?”说着朝他挤眉弄眼,示意着他给个回应,不然场面实在太冷了。

清扬张了张口,实在不知该怎么接话好,只能问道:“三个人吃一只兔子,未免有点少?”

谁知,寻风恍若未闻一般:“清扬,我今天心情好,一会把这兔子烧好了,咱俩喝点酒吧?”寻风伸手,将手里攥着的内脏放到手边一只空碗中,幽幽问道。

扉颜当时便愣了一愣,一脸茫然道:“那我呢?”

寻风不置一词,手里拎起那只野兔的两只耳朵,抬手朝着半空挂了上去,待他双手离开时,那野兔就仿佛被钉在一面看不见的墙上一般,静静的挂在半空中。

他转过脸,眼风朝桌上那把匕首看了一眼,只见桌上那柄大约六七寸长的匕首,随即从桌子上飞了起来。

匕首异常锋利无比,先是在野兔前肢腕关节和后肢跗关节,将皮呈环状切断。

紧接着,他伸手拽着野兔嘴上一块皮,匕首立即跟上他的动作,下刀那块皮上割了下去。

“刺啦……”

片刻后,寻风双手拽着野兔的皮子,手下猛地一拽,整张兔皮便完完整整的被剥了下来,他将那野兔的皮子皮,毛朝下底部朝上摊在桌上。

接着,那被太阳光照的闪着寒光的匕首,刀尖朝着野兔腹部由上至下轻轻划了一道,接着那野兔的腹部立刻敞开了一道,长约十余寸的口子。

寻风重新低下头,伸手探入野兔破了膛的肚中,一把扯出野兔腹中的内脏,手里攥着一把血淋淋的肠子。

只见那兔子小小的心脏还在隐隐跳动,鲜血“滴答滴答”在他指间落在地上,砸出一滴滴血花。

这段时间内,他都再没有说一个字。

扉颜看着他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爬满了蚂蚁,直瘆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隐隐发麻。

老实说,他们也不是平时没抓个野兔,开个膛破个肚什么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平日里处理的手段在寻风手里,看上去有那么几分阴森森的意境。

清扬侧首,朝身旁浑身僵硬的扉颜看了一眼,一脸的同情之色溢于言表。

良久,扉颜彻底投降,一脸悔不当初的对寻风解释道:“实在不是我们想要瞒着你,只是绎轩不想要你担心而已……”

寻风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是抬手摘下挂在半空中的野兔,弯腰端起那盛着野兔内脏的瓷碗,转身朝厨房走了过去。

“你到底怎么惹他了?”清扬见寻风依旧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很是疑惑啊!

扉颜看着寻风一脚跨进厨房的门,适才转过脸望着清扬一脸悲愤,道:“还说呢!还不都是为了你……”

清扬轻笑一声,一脸嫌弃的道:“尽管你确实是陪着我来的,无缘无故看了他这一番冷眉冷眼,的确叫人不是个滋味,但总不至于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

“怎么就是推到你身上的呢?要不是你把阿璃送到这来,就不会造成两个人的内丹俱裂,若不是绎轩为了补寻风的那颗内丹,又怎么会从上到下都瞒着他?”扉颜一脸悔恨,急的就差跳起来了。

闻言,清扬适才微微一愣,喃喃问道:“绎轩的内丹是绎轩补好的?”

扉颜身子往后一仰,一脸不可置信的惊呼一声:“不然你以为呢?当年绎轩那副模样你又不是没见,你觉得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变成那样!”

清扬忽然脸色一沉,垂下眼眸暗自思忖了起来。

起先他以为绎轩变成那样,只是简单的渡修为,虽然他也曾经疑惑过,到底什么样的伤势至于绎轩做到这一步,等同于他将自己所有的修为都散了个干净。

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就忽然明了了起来。

寻风当时的伤势,与阿璃相较之下不分伯仲,阿璃的内丹是结合了筠竹、孤白、寒云三个人的修为补好的,那寻风当初若是没有绎轩,后果便不堪设想……

随后,所有人都没告诉他,当初筠竹救阿璃的时候,相当于间接地放弃了寻风。

而绎轩之所以沦落至此,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为了他和阿璃,补上了筠竹的亏欠。

清扬、阿璃和筠竹,他们三个人欠下的,又何止寻风跟绎轩两个人?

“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说……”清扬缓缓抬起眼,额角上的青筋隐隐有些爆起,一脸的悔恨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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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哪个才是

清扬、阿璃和筠竹,他们三个人欠下的,又何止寻风跟绎轩两个人?

“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说……”清扬缓缓抬起眼,额角上的青筋隐隐有些爆起,一脸的悔恨交加。

扉颜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了半晌,适才垂头丧气的说了一句:“这些事情……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他们做的这些,就是为了叫清扬心里不好受么?

清扬一双手在膝间缓缓捏成拳,强忍着心里百感交集的心绪,默默催动着轮椅掉转了方向。

“清扬……你干嘛去?!”扉颜见他动身,恍以为他要动手,才朝后退了两步,却见他转头欲走,适才扬声问道。

清扬听见他那声呼唤,将身下的轮椅停在原地,缓缓抬起一双隐隐闪着泪花的眼,长长输出一口气,应道:“我一个人走走,不用管我。”

说完,轮椅的轮子又动了起来。

扉颜看着清扬落寞的背影,长叹一口气念道:“我就是嘴欠,没事跟他说这个干嘛……”

扉颜转头,望了一眼厨房方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探头朝里面望了一眼,看见寻风正好剁完野兔,将砧板上切好的肉块丢进一只木盆中。

“嘿嘿嘿……寻风,你忙着呢?需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来帮你呗。”说着,一脸讨好的迎了上去,伸手朝寻风手里的木盆探上。

寻风一脸不冷不热的神色,将手里的木盆缩手一闪,避开了他递过来的双手。

扉颜脸上的笑意一僵,再次扯出一个更加讨好的笑,再次伸手探了上去:“咱们都这么熟的关系了,你不必客气。”

“扉颜,我跟你可一点都不熟!”寻风毫不客气,言简意赅的拒绝了他。

扉颜只得缩回手,一脸苦不堪言的解释道:“这事不是我们想瞒你,实在是绎轩不肯说啊!”

“咣当”一声,寻风扔下手里的木盆,那木盆往地上一撞,里面的肉块掉出来一大半。

“他叫你不要说你就不说?他叫你去死你去不去?!”寻风沉着一张与锅底一般无二的脸色,咬牙切齿的问道。

闻言,扉颜一脸的委屈,却又不敢跟他叫板,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应道:“是是是!大哥你说得对……”

“谁是你大哥?”寻风双眼一瞪,几乎恨不得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

扉颜抬起脸,就差委屈的哭出声来,“这事都过去了,你们这会算账又有何用?”

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

他是不是长着一张好欺负的脸?怎么这两个都这样对他……

“清扬呢?”寻风移开眼,朝扉颜身后的门外望了一眼,却没见到一个人影。

扉颜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不知道,说是想一个人走走。”

闻言,寻风蹲下身默默拾起面前的肉块,三下五除二的扔到木盆中,有端着木盆朝门口走去,看着面前立在那垂头丧气的扉颜,说道:“让一下。”

“什么……”扉颜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向面前的寻风。

寻风扬了扬手里的木盆,“你挡着我路了。”

下一刻,扉颜脚下退了两步,垂回头顶一动不动的立在墙根,一脸的有苦难言。

见此,寻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木盆,朝扉颜面前推了一把。

扉颜正情绪低落的立在那,自顾自的想着心事,瞧见眼前出现寻风那只手递来的木盆,不禁愣了一愣,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眼底带着疑惑。

“你不是要帮忙么?”寻风见他如此惊讶,适才问道。

闻言,扉颜脸上的惊讶,渐渐带了一点激动的神色,忙不迭伸出双手接过面前的木盆,一把接在怀里,兴高采烈道:“帮!”

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

寻风见他离去,这才放下一脸凝重的神色。

他并不是真的,怪罪扉颜的知情不报,只是在忽然知道真相后,总有一口气堵在心里,又不好对绎轩发作。

而扉颜,就成了最适宜的代人受过者。

他被瞒在鼓里这么久,如今不过是给扉颜一通闷气而已,也算不得什么罢?

再者而言,寻风心里十分清楚。无论自己如何给他气受,扉颜都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绝不敢吭一声。

是以,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另一边,清扬一脸悲喜交加的神情,不辨方向四处乱走,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待他回过神时,眼前是筠竹以前那间竹屋的旧址。

原先的竹屋被毁后,那片空地很快又被新长出来的竹子占据。

如今再看来,颇有点物是人非的意境。

忽然,竹林间渐渐起了大雾,雾气由淡逐渐变浓。

清扬环视四下一眼,眼底带着疑惑。

他分明感觉到,这雾气并没有威胁,而且他也没感应到附近有人。

眼下不到正午,阳光虽然不那么强烈,却也不是该起雾的时候。

不多时,两道白色的身影在他身后快速闪过。

清扬催动着轮椅转过身,却只看见一片白色的衣角。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隐隐有些心跳加速,仿佛感应到足以令它激动的某样东西。

在那一刻,清扬下意识的惊呼一声:“阿璃……”

即便他看不清楚,即便没有任何征兆,即便他收了阿璃两个魂魄。

此时此景,尽管与之前比较大相径庭,他几乎连一丝迟疑都没有,如此坚定不移的认定,那道身影里只有一个是阿璃。

这时,清扬的身后一左一右,又闪过两道白衣的影子。

“阿璃……你在哪?”清扬立刻转过身,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望去,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心的感应不会欺骗他,就算某一日他没了眼睛,没了耳朵。

清扬仍旧可以,在人海茫茫中,第一眼找到她的身影,那种感觉就仿佛两人之间系着一根红线。

纵然隔着千山万水,他的心都会在须臾间,找寻到她留下的一片气息,认出她在哪里。

只是眼下,这两道转瞬即逝的白色身影中,究竟哪一个才是阿璃?

忽然间,清扬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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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找他回来

只是眼下,这两道转瞬即逝的白色身影中,究竟哪一个才是阿璃?

忽然间,清扬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有轻微的啜泣声,转过身一看,只见阿璃正坐在不远处的地上,捂着脸“呜呜呜”的哭着,他心中仿佛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心脏猛地一阵剧痛。

“阿璃……”他催动着轮椅缓缓上前,伸出一只手想要捞起她。

却在指尖触及她肩头的瞬间,那道身影化作一道烟雾消失不见。

清扬心中猛地一沉,眼底仿佛带了一抹哀伤之色,抬起头朝四下望了一眼,口中颤声唤道:“阿璃……”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啊!!!”

清扬扭过脸一看,只见一身白衣的女子仿佛从半空掉落在地上,此时正伏身趴在地面,嘴里不住地倒吸着凉气:“嘶……”

他面上微微一怔,有些犹豫的张口唤道:“阿璃,是你么?”

这时,那个白衣女子闻声转过脸,再看那一张略写稚嫩的脸庞,不是阿璃又是谁?

“是你?!”阿璃看清身后,眼中忽然惊现一抹怒意,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了身,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抬手指着清扬的面上,厉声喊道:“你过来干什么!!!”

清扬正准备朝前迎去,忽然见她如此惊恐的神色,再也不敢上前一步,只是一时间不明白她何以至此,随即一脸茫然的安抚道:“我……自然是过来寻你的。”

只见,阿璃忽然冷笑一声,将一口牙根咬得“嘎吱嘎吱”作响。

她望着一脸不明所以的清扬,只觉得这场景分外的刺眼,他自己做了什么,竟然不知道么?

“阿璃,刚刚我好像看见你坐在地上……”

阿璃忽然跺了跺脚,双眼仿佛要喷出火似的,咬牙切齿的恨道:“那不是我!”

清扬愣了一愣,看着眼前满脸怒意的阿璃,仿佛不像他认识的那个人,至少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阿璃如此神色。

瞬间他面上沉了一沉,暗自思忖道:看气息是没错的,可到底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以前收回的魂魄,一个不记得自己是谁,一个记得自己是谁却不记得他是谁,眼下这个就更不得了,不但记得自己是谁,还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阿璃,你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可以跟我直说。”思及至此,清扬觉得还是先问清楚,她为何这么大的火气。

闻言,阿璃却怒极反笑,双手在身侧紧紧攥成拳,歇斯底里的吼道:“你自己说,你有哪一桩事叫我高兴?”

清扬眉头一动,两个眉间锁得越来越深,一副的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他自以为,阿璃与自己在一处,是十分开心的,难道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

就在清扬一筹莫展之时,阿璃忽然又化作一道烟雾,在他眼前消失不见。

“阿璃!……”清扬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催动着轮椅闪到那道烟雾面前,最终也没拦住阿璃的消失,指尖那道白雾从指缝溜走,他手心一空什么都没留下。

为什么……

他一脸的痛苦,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抬眼看向空荡荡的四周,只有那渐渐淡下去的雾气,提醒着他刚刚确实看见了阿璃。

另一边,寻风做好了饭菜,朝扉颜问了一声:“你还是去找一找吧,都这么长时间了,叫他回来吃饭。”

“还是别了吧……”扉颜一脸的如临大敌,十分惜命道:“你是不知道,那个人发起脾气来可不一般,你看我平日里都不敢惹他就知道了。”

寻风嗤笑一声,冷声道:“当初你们瞒天过海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扉颜“唰”的一下抬起脸,杠着脖子嚷道:“那能一样吗?!当初又不是我一个人要瞒着的,这事筠竹也有份,你敢等她回来的时候,找她算账么?”

他一脸鄙夷,暗中喃喃道:“不就是看我好欺负么,我脾气好就该被你们欺负是吧!”

“你说什么?”寻风黑着一张脸,沉声问道。

扉颜顿时收起一脸的表情,装作刚刚不是他在说话:“谁?谁说话了,找人是吧,我去还不行么……”说完,一转头出了厨房。

待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太阳高高的挂在头顶正上方。

“这人说随便走走,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呢,吃饭不积极那哪行?”扉颜暗自嘟囔了几句,抬手朝四个方向点了点,念道:“东南西北……东南西北。”

“叫你找人,在这干什么呢?!”厨房内,寻风抬起脸冲着窗外吼了一嗓子。

下一刻,就见扉颜浑身一个激灵,也顾不得什么东南西北了,随便寻了一处方向,撒开两只脚丫子飞奔而去。

扉颜在四周转了大半天,也没见到清扬的身影,抬手抹了一把额前的汗,四下望了一眼找了个石头,一屁股坐在阴凉处,寻出他那把绘着青山绿水的折扇,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呼扇着。

他这厢找的精疲力尽,也懒得再一遍一遍跑,抬起脚底板踹了踹地面。

这时,一道白色的烟雾从他脚边的地下冒了出来,那道烟雾凝在半空化作一道人影,只见一个白眉白须的老者,脸上乐呵呵的上前一步,抬手作揖唤道:“不知扉颜上神大驾光临,小仙有失远迎啊……”

“呵呵……你身为一方山神,若是连你都不知,我哪一只脚先踏上你的山头,你这山神怕是也做到头了吧?”扉颜面上带着冷笑,凉凉道。

此言一出,那山神脸上的笑意便凝在嘴角,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犹豫了半晌,觉得再讨论这个委实没意义,索性直接询问道:“上神唤小仙来,可是有什么要训示的?”

扉颜将手里的折扇“啪”的一声,拍在另一只手心中半和上,伸出两根手指将那半和的扇面折了折,适才不紧不慢的问道:“青丘君主现在在哪,你要再说句不知道,你试试?”说完,侧目眼角带笑的望着山神,面上似笑非笑的模样,威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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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不关我事

扉颜将手里的折扇“啪”的一声,拍在另一只手心中半和上,伸出两根手指将那半和的扇面折了折,适才不紧不慢的问道:“青丘君主现在在哪,你要再说句不知道,你试试?”说完,侧目眼角带笑的望着山神,面上似笑非笑的模样,威胁道。

那山神浑身一个哆嗦,连忙恭恭敬敬的回了句:“青丘君主此时就在,离这不到两里地的竹林中,您若是不急,小仙愿意与您带个路。”

“那倒不必,不到两里地是吧,哪个方向来着?”扉颜随即起身,将手里叠好的折扇塞回袖中,伸手扯了扯衣摆,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山神眨了眨眼睛,适才转身朝着东面的方向抬手指了指,说道:“就在那……”

扉颜抬眼望了望那处方向,心中不由得略感遗憾,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当即连招呼都顾不上与那山神打,飞身化作一道金光朝那方向飞去。

这时,那山神才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抚着心口喘了两口气,再次化作一道烟钻入地下。

不到两里地,用飞的连一炷香的时间都用不上,不过转眼就落下半空,立在清扬不远处的身后。

扉颜抬眼朝四处望了一眼,看见原来筠竹建屋的地方,早已看不出一丝痕迹,但清扬却了如指掌的,立在阿璃住的那间屋的门前。

他看见清扬那落寞的背影,强牵起嘴角一丝笑意,想尽量用轻松一些的语气,与他打个招呼:“你怎么跑这来了,你可知我把这座山都快跑遍了。”

清扬眨了眨眼睛,长时间未眨眼睛,眼珠传来一阵干涩感,令他眼底微感刺痛。

“走吧,寻风把饭都做好了,让我来寻你回去吃饭的,你若还想回来看,先回去吃了饭再来,反正这竹林也跑不掉……”扉颜抬手,拍了拍清扬的肩头,催促了一声。

清扬睁开眼,幽幽说了声:“刚才我看见了,阿璃的魂魄在这里,或许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离开。”

见此,扉颜不禁心头一喜,惊呼一声问道:“你收到了么?”

清扬缓缓摇了摇头,眼底带着深深地悲伤,问:“为什么……她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看见是我就变得如此愤怒?”

扉颜当即想到,是不是清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得阿璃哪个比较敏感的魂魄,疑惑道:“你得说清楚,是看见你做了什么,还是听见你说了什么?”

“不,是看见我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变得愤怒。”清扬缓缓摇了摇头,很肯定的说道。

扉颜抬眼朝四处看了看,喃喃道:“你有没有想过,阿璃为何留在此地?”

正是这句话,将清扬一直自欺欺人的心态彻底瓦解。

在扉颜没来之前,他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了这一层,但他总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否认,不敢承认眼前这个事实。

时至今日,清扬最难以释怀的,便是将阿璃推离身边。

“阿璃跟你说过什么?”扉颜见他忽然沉默,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知晓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

谁知,清扬却只字未提,催动着身下的轮椅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哎?……”扉颜刚准备再问,手却便先一步捂上了嘴。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转身朝清扬身后追去:“你……你就算急着回去吃饭,也不至于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吧。”

待他们两人回到竹屋,寻风坐在桌边盯着面前两盘菜,那眼睛一眨不眨的模样,仿佛要将两盘菜盯出两个窟窿来。

听见脚步声,他这才抬起眼朝远处望去,正好看见那两个身影走来,这才起身端起两盘菜,冲清扬道了一句:“稍等一下,我去把菜热一热。”说着,转身欲走。

“不用了,就这样吃罢。”清扬不冷不热,说道。

寻风脚步一顿,转过脸朝扉颜望了一眼,眼底带着一丝疑惑。

扉颜见他看自己,只能迈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盘子,转身摆在桌上:“热了反而烫嘴,就这样吃吧,咦?你不是要跟清扬喝酒么,你家酒藏在哪我去拿?”

“不喝了,一会吃了饭我还得回去。”清扬挪到桌边,抬手拿起桌上的竹筷,端起面前那只小碗,伸手夹了一块野兔肉,递到嘴边慢条斯理的吃着。

寻风见他这样,顿时更加好奇了,朝桌边走了过去坐在扉颜对面,冲他使了个眼色。

扉颜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暗示不关他的事。

这一顿饭吃完,扉颜刚刚放下碗筷,还没来得及张口缓和下尴尬的气氛。

清扬朝左右手两侧的两人望了一眼,率先开口道:“我吃好了,还有事先走一步。”

扉颜咂了咂舌,只能眼看着他自顾自的离去,没出言拦他。

“我不是叫你喊人回来吃饭吗?你去了这么长时间,就把人找回来,魂丢了?”寻风眉头一拧,望着清扬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疑惑道。

扉颜顿时大呼冤枉,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一脸怅然道:“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么多年跟着他,还真没几次见过他回魂的模样,他要哪一天回魂了,那才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啊!”

“你把话说清楚,上次你们来借寒云的时候,他还没这么严重吧?”寻风摆明了一脸不信,只当扉颜是在推脱罪责。

扉颜一脸欲言又止,最后只得长叹一口气,起身收起桌上三副碗筷,索性转身朝厨房走去。

寻风一脸狐疑的望着扉颜背影,只得起身端起那两盘剩菜。

送到厨房时,他一抬眼看见扉颜正在一只木盆里刷着碗筷,搁下手里的两盘剩菜,转身出了厨房朝屋后走去。

扉颜走出厨房时,正好看见他钻进筠竹的屋子,当即跟了上去。

立在门前,正好看见他在朝桌上那盆长着心形叶片的花盆里,一舀一舀的浇着水。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转过身正准备离开,脚下忽而一顿立在那,再转过脸朝那花盆望了一眼,问道:“这是筠竹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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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你有意见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转过身正准备离开,脚下忽而一顿立在那,再转过脸朝那花盆望了一眼,问道:“这是筠竹养的?”

“嗯……”寻风轻轻应了一声,抬手拎着那花盆朝门口走了过去。

扉颜顺势侧开身,给寻风让出了门口,眼睁睁看着他抱着那“含心草”搁在院中的地上,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触动,却又不知来自哪里。

寻风缓缓站起身,望着那盆“含心草”在阳光的照耀下,叶片微微晃动。

“筠竹怎么想起养这个?”扉颜迈步上前,一脸疑惑道。

闻声,寻风一瞬间的愣了愣,他苦思冥想许久都未想起,当初筠竹是因为什么,忽然就将这一株“含心草”养在花盆里,最后不甚肯定的回了句:“大概,是自从阿璃将这山上的“含心草”都挖空了,忽然见到又长出来一株,筠竹便格外欢喜吧?”

扉颜一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当即好奇的问了一句:“阿璃还干过这等事?”

寻风侧身,扭脸朝扉颜望了一眼,似乎是不太高兴他这样说,冷声道:“你有意见么?”

扉颜当即满脸堆笑,脚下朝后退了一步,抬起一只手摆了摆:“不敢不敢……”说完,一转身朝清扬离去的方向,飞奔着跑去。

“我去找清扬,得看着这个魂不守舍的人,别叫他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你留在家里做晚饭吧。”

寻风见着他跑的飞快,就跟见了鬼似的,冷哼一声转过身,脚下刚迈出一步,立刻顿在原地转过脸,朝扉颜那消失不见的方向,一脸不悦暗道:“凭什么要我给你们做饭?!”

扉颜知道清扬在哪,于是轻车熟路的寻了过去。

一抬眼,遥遥的便看见清扬的身影,忍不住头大如斗的咂了咂舌,虽然说跟寻风在一起老挨怼,但是待在清扬身边也不好受啊,这低气压简直了……

清扬听见他的脚步声越走越近,随即转过脸唤道:“来了?”

扉颜愣了一愣,轻笑一声问道:“看来你是在等我啊,那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我以为你有话要跟寻风说,所以先走一步。”清扬转过脸,望着面前的竹林,一脸的神色凝重。

扉颜仔细想了一想,这才明白他说的有话说指的是什么。

原来那会寻风跟他使眼色的时候,都被清扬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我与他可真没什么好说的,哎……你是不知道啊,我见着他我怕得很!”扉颜将那最后一个很字,长长的拖了一个音,以表示自己到底有多怕。

清扬侧目,朝扉颜脸上觑了一眼叹道:“你一介上神,怕一个魔王之子,你扉家的脸面要是不要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单看他寻风我自然是不怕的,但他是绎轩的亲大哥啊,这关系摆在那我硬是矮了一头,上神的面子在他跟前也不管用。”扉颜一脸的懊恼,一想到这直叹气。

清扬缓缓点了点头,适才说道:“嗯,是这个道理。”

扉颜愣了一愣,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向清扬,叹道:“哎?你这是又好了!”

刚刚那副模样还要死要活的,不过吃了顿饭的功夫,怎么就恢复了呢……

清扬却不知他意有所指,疑惑的问了句:“什么好了?”

“没……没什么,那个……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扉颜赶紧岔开话题,唯恐一个不留神把实话说出来,惹得清扬一剑劈了自己,那多不划算。

待清扬将之前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告诉扉颜后。

扉颜一脸的神色凝重,一副郑重其事道:“没跑了,她绝对是记得当年你只字片语不留,硬是将她丢弃在筠竹这里,这口怨气消不掉啊!”

清扬一脸的悔恨,脸上的表情带着三分悲伤与痛苦,默然不语。

“呃……这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将她怨气消了,也许事情就迎刃而解。”扉颜看他忽然如此,只得出言宽慰道。

清扬深吸一口气,喃喃道:“那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是阿璃站在面前,他几乎可以肯定,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哄好,纵然是滔天大怒也能顷刻间烟消云散,可这个阿璃……是她又不是她。

她几乎半点都不为之所动,至少哄骗的法子是消不掉她的怒意。

“要不然你给她打一顿出出气?”扉颜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出了个最笨的主意。

清扬僵着脖子转过脸,一脸愕然的望着扉颜,反问道:“打一顿出出气?”

“这……我也不知道啊,你先这么说看看,如果她真的把你打一顿出了气,当然是最好了。”扉颜一脸为难,临摹两可的答道。

清扬见他那副模样,当即决定还是自己想更可靠,冲他挥了挥手道:“我自己想想,你别打扰我就好。”

扉颜一脸的憋屈,几乎差点当场喊出来,只得转身忿忿不平的朝远处走去,边走边念道:“用我的时候一副模样,眼看着我想不出办法了,就跟撵苍蝇似的……”

清扬将他的嘟囔,一字一句听在耳里,却不屑与他争执,抬起头朝竹林上空望了一眼,只见茂密的竹叶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只有一星半点的阳光,透过层层竹叶的缝隙,落了下来。

那一道道阳光照在清扬身上,将他身上照出一个又一个亮点。

这时,清扬抬手掩着眼前,将照在他脸上那道阳光拦在手掌,透过指缝看向那木阳光。

一瞬间,他恍惚又回到了那个夏日。

阿璃总会抬起手,冲着强烈的日头遮去,又微微张开五指,将那耀眼的阳光透过指缝漏了过来,在那耀眼的阳光下,她那纤细的五指被照的微微透红。

“清扬……”

忽然,他听见身后有一道声音在唤他。

清扬猛地转过头,看见阿璃依旧是那身白衣,静静的立在他身后不到一丈远的距离。

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愣愣的看着身后,那令他朝思暮想的一张脸,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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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一石二鸟

“清扬……”

忽然,他听见身后有一道声音在唤他。

清扬猛地转过头,看见阿璃依旧是那身白衣,静静的立在他身后不到一丈远的距离。

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愣愣的看着身后,那令他朝思暮想的一张脸,没了下文。

“清扬,你是回来接我的吗?”阿璃一双眼闪着泪花,脸上带着三分激动的模样,喃喃问道。

这时,清扬才恍然醒悟,这一切都是真的,他随即转过身,朝阿璃面前挪了过去,伸手想要执起她的手,却又担心她会像之前那样,化作烟雾消失不见。

阿璃看他手停在自己身前,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轻笑一声缓缓顿了下来,仰着脸望着清扬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清扬指尖一抖,紧接着连心脏也停了一瞬间,紧接着他小心翼翼的探出手指,想要抚上阿璃的脸庞:“阿璃……对不起。”

原来,这一刻他才知道,不管是那年被他丢弃在竹屋的阿璃,亦或是现在魂魄散在世间的阿璃,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身在何处,她永远在等自己。

“对不起,我来晚了。”清扬双目赤红,眼中落下滚烫的热泪。

阿璃嘴角含笑,一双眼底也带着激动的笑意,只是眼中不断的落着泪珠,一遍一遍打湿她的脸。

清扬手指触到阿璃的面庞,大拇指的指腹温柔的替她拭着泪,一脸的百感交集。

“你为什么丢下我,难道你说以后会保护我,都是骗人的么?”阿璃带着哭腔,一脸伤心的朝清扬质问道。

清扬心口猛地一痛,另一只手在膝间狠狠掐着大腿,强自按捺着自己的情绪,只能再道一遍:“对不起……”

时至今日,他才恍然明白,自己对阿璃所做的一切伤害,除了一句“对不起”,再也补偿不了什么。

阿璃一双眼又哭又笑,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源源不断的从眼角落下。

一道白色的身影带着一身的怒意,从清扬身后疾步追来。

清扬察觉到那强烈的怒意,整个人不禁愣了一愣,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阿璃,心中暗道一声:“难道……是两个?”

下一刻,那个一身怒意的阿璃飞奔上来,一把捞起蹲在他面前的另一个自己,拦在她的身前。

清扬一双眼带着震惊,静静的看着面前两个阿璃,在心中略略思索了一遍,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那个一脸怒意的阿璃转过身,朝另一个阿璃伸手搡了一把,厉声呵斥道:“为什么要来见他!”

只见那个一脸泪泽的阿璃,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一双眼噙着眼泪,望着另一个自己不敢出声。

清扬当即一个不忍,出言拦道:“阿璃……”

这时,跌坐在地上的阿璃,忽然抬手捂面呜咽着哭了起来。

那个一身怒意的阿璃,见到她又这般哭哭啼啼,当即火冒三丈的蹲下身,两只手紧紧掐着她的双臂,厉声喊道:“叫你别哭,你还是一天到晚的哭!”

“阿璃,你若是怨我恨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释然,你告诉我好不好?”清扬上前,一把掐住她那双手腕,唯恐她伤到另一个自己。

只见,那个浑身怒意的阿璃,一脸恨意的转过脸,一字一句道:“休想!”

“阿璃……”清扬没想到,她会回复这两个字,一脸的愕然。

还没等他想好下一句,面前那两个阿璃便化作烟雾,再一次的消失在他的面前。

清扬手中顿时一空,抬起眼扬声唤道:“阿璃!!!”

闻声,坐在远处的扉颜慌忙起身,脚下急忙朝清扬身边迎去,一脸紧张道:“怎么了?”

“两个!我看到两个……”清扬伸出手,一把掐着扉颜的胳膊,急道。

扉颜猛地听他这么说,一时间没明白过来,接着追问道:“你说清楚点,什么两个。”

待他听完清扬的叙述,整个人简直惊呆了。

扉颜一脸神色凝重的,在清扬身边踱着步,仔细将每一个细节推敲了一遍,喃喃道:“她说,那一个阿璃一天到晚哭?”

“不错!”

“你见到的那个阿璃,永远是一副怒容?”

“不错。”

扉颜倒吸了一口凉气,叹道:“这不会是一怒一哀吧?”可是他从来没听说,这两个魂魄是在一起的呀!

但这时候,他也不好说叫清扬在这等着,自己跑回扉宅翻书。

“如果真的是一哀一怒,你要不要试着先把两个分开来,我觉得那个哀似乎比较好接近。”扉颜侧首,望着清扬提议道。

清扬面上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叹道:“办法是个好办法,只是我该怎么把这两个分开呢?”

“你不是说,刚开始你见到的是“哀”么?”扉颜一脸疑惑。

清扬仔细想了想,他见到“哀”的时间很短,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另一个就已经追赶而至,再从刚才的状况看来,明显是“怒”压制着“哀”。

若是,“怒”不让“哀”再出现,那他又该怎么才能见到呢?

清扬长叹一口气,一脸疲惫道:“你若是见了就知道,那个“怒”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任凭我怎么说都无动于衷,只怕我就是死在她面前,都未必会叫她动一动恻隐之心。”

“哎!这倒是个好办法,反正你平日里坑蒙拐骗的法子就没少用,如今将你那本事拿出来好好试试,说不定就成了呢……”扉颜当即面上一喜,附和道。

清扬愣了一愣,不明白他这是何意:“你在说什么?”

“你就在她面前死一回不就好了?你死上一回看看那个“怒”会不会有所反应,到时候你再趁着她不防备收了她,不就一石二鸟了么?!”扉颜噙着嘴角的笑意,侃侃而论。

清扬垂下眼帘,将扉颜的提议想了几番,最终点了点头应道:“有道理。”

只是等他们两人商量好办法,一连一个多月阿璃都没能出现,清扬日日守在这竹林里等着,却都未曾再见到任何一个阿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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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这什么味

清扬垂下眼帘,将扉颜的提议想了几番,最终点了点头应道:“有道理。”

只是等他们两人商量好办法,一连一个多月阿璃都没能出现,清扬日日守在这竹林里等着,却都未曾再见到任何一个阿璃。

扉颜百无聊赖,就一直不远不近的坐在旁边,偶尔嘴里叼根竹叶,偶尔抬起头望一回天天。

清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那样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偶尔抬起眼左顾右盼寻找着阿璃的身影,待他没有发现任何迹象后,又垂着眼帘若有所思。

竹林里偶尔有些鸟鸣,太阳从东升西落,夜幕又一次降临。

扉颜“啪”的一声收起手中的折扇,站起身朝他身后走了过去:“又到一天吃饭时,咱们先回去吃饭吧?”

清扬适才回过神,抬头朝身后望了一眼,眼底似乎有些惊诧的神色:“这么快?”

扉颜当即愣了一愣,张口咬了咬下嘴唇角,有些疑惑的打量着清扬,问道:“最近一段时间,你似乎总是很安静,没有像以前那样总是焦灼不安。”

“不好么?”清扬扭回头,微微垂下眼帘,一副不悲不喜的模样。

扉颜缓缓摇了摇头,一副很困惑的模样:“倒不是说好不好,只是你这样久了,我有时觉得你虽然在眼前,心却不在。”

远处,寻风身后跟着孤白,遥遥唤道:“天都黑了,还要我来喊你们回家吃饭?”

闻声,扉颜顺势望去,瞧见孤白时明显愣了一愣:“你怎么过来了,留下绎轩跟寒云两个人在家,这样好么?”

孤白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冲着扉颜招了招手:“哇……这么久不见,你看到我就这么大反应!”

“他哪里是看见你这么大反应!”寻风冷哼一声,朝着身侧孤白的面上,很是嫌弃的看了一眼,好像有些不满他自作多情。

扉颜转过身,拧着眉头又问了一遍:“你回来做什么?”

虽然说,扉宅平时也不会有人过去,但只留下喻龙、绎轩跟寒云三个人,多少有些冷清。

“我就是回来给殿下报个信,顺便去附近买点东西,过两日就回去了。”此时,孤白也意识到,扉颜并不是看见他有感而发,而是因为他想到某个人罢了。

清扬转过身,冲寻风点了点头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为我们做饭,不如从明日开始,换扉颜留下做饭好了。”

扉颜一脸惊愕,冲清扬望了一眼问:“为什么是我?”

“不然呢?!”

“不然呢……”

下一刻,寻风与清扬异口同声道。

扉颜仔细想了想,好像真的除了他最闲,是唯一一个适合留下做饭的人。

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要天天围着锅灶转,只感觉浑身上下不舒服,一脸讨价还价的朝寻风问道:“要不这样,我出去给你打猎找吃的,你来做饭怎么样?”

寻风将他上下打量一眼,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这个提议:“不怎么样。”

扉颜:“呃……”

孤白不由得嗤笑一声,扬声叹道:“说起来,我还从来没吃过你做的饭,你可要大展身手给我们好好露一段。”

扉颜只觉得头皮发麻,脸上牵强的扯起一个笑意,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我尽力……”

一行四人回到竹屋,孤白跟着扉颜去厨房端饭菜。

清扬坐在桌边,还是那副神情冷淡的模样,半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此,寻风起身转去厨房,从墙边立着的橱柜上翻出一壶酒,再找了四只杯子,重新回到桌边时,孤白跟扉颜已经摆好了碗筷,就等他一人上桌。

“这什么味……”扉颜鼻子动了动,面上带着贪恋的神色,朝寻风手中望了过去。

寻风抬眼,朝扉颜脸上看了看,手中揭开瓶子上的封布,一阵清香的酒味从瓶子里飘了出来,顷刻间散的满院子都是。

此时,清扬闻到味道也从沉思中回过神,转脸朝寻风手上望去:“竹叶青?”

寻风微微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倒着坛子里的酒,转眼间便倒了四杯,由一旁的孤白眼疾手快的,一杯一杯递了过去。

扉颜端着自己那杯竹叶青,一脸的感慨道:“一闻到这味道,我就想起筠竹了。”

认真算起来,筠竹与清扬虽然从小在一处,却只是远远站在他身后望着,真正与清扬在一处的时间,远远没有扉颜跟筠竹的长久。

但筠竹酿酒的手艺,清扬也是熟知的。

“那年,是清扬你最后带走阿璃那次。没过几天筠竹就开始酿酒,说是待阿璃再受了委屈回来,好歹能给她借酒消愁一番,省的再伤心过度,这竹屋就不保了。”寻风望着自己面前那杯酒,嘴角含笑道。

清扬端起面前的杯子,递到嘴边嘬了一口,那酒十分清冽润喉,就仿佛渴了许久的人喝下的第一口水,叫人身心舒畅。

他轻轻搁下酒杯,眉间染上一抹忧愁:“这酒,倒是没多少酒味,若是阿璃喝上一口,一定会喜欢的。”

“是啊……筠竹说阿璃不会喝酒,只能为她做这种带着酒味,度数却偏低的。”寻风点了点头,又道了一句。

清扬闻着那熟悉的酒香,就仿佛回到了过去他们三个人喝酒的日子,面上那忧愁的神色渐渐散去。

扉颜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掰着手指头算了半晌,转脸朝孤白问了一声:“筠竹怎么样了?”

“绎轩殿下说,筠竹姑娘整天吵得很。”孤白咧着嘴角,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

扉颜愣了一愣,眨了眨眼睛又问了一声:“什么意思……”

清扬轻笑一声,接着回了句:“筠竹离不开“结灵之地”,绎轩虽然成天守在阵外,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若是筠竹同他问上一句,只怕是一问三不知。”

依照筠竹那闲不住的性子,自然是无法忍受。

“对!筠竹姑娘总是没话找话的,与殿下说着以前的旧事,可你们走了这么久,以前的旧事早都说了不下两遍了,绎轩殿下被吵得不得了,索性不再理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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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随口一说

清扬轻笑一声,接着回了句:“筠竹离不开“结灵之地”,绎轩虽然成天守在阵外,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若是筠竹同他问上一句,只怕是一问三不知。”

依照筠竹那闲不住的性子,自然是无法忍受。

“对!筠竹姑娘总是没话找话的,与殿下说着以前的旧事。可你们走了这么久,以前的旧事早都说了不下两遍了,绎轩殿下成日被吵得不得了,索性不再理她。可谁知道,筠竹姑娘见绎轩殿下不理她,一个人竟然旁若无人的唱起歌来……”孤白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缓缓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闻言,扉颜只觉得脸上一红,赶忙伸手端起面前的杯子,仰脖喝了一大口酒。

当年,清扬将筠竹丢在他那里时,很长一段时间筠竹都是日日醉醺醺的,她喝醉后最喜欢唱歌,只是这唱的嘛……就有点叫人不敢恭维了。

清扬也不由得一脸无奈,虽然他没有正儿八经听筠竹唱过,但光听孤白这么一说,可以想象到那场面,那真的是相当尴尬。

寻风倒觉得新鲜,侧脸朝左手侧座位上的孤白望了一眼,脸上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惊讶道:“哦?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忽然有些想去听一听。”

孤白:“千万别……”

扉颜:“你可要想清楚!”

清扬正好端着杯子喝着酒,忽然听寻风这么一说,正好咽下去的时候呛了一口,立刻捂着口转过脸去激烈的咳了半天,直咳得眼角淌出眼泪。

寻风见他这样,甚是不解道:“至于么?”

扉颜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认真道:“还真挺至于的。”

清扬咳了半天,好容易顺过气来,只是咳得没有之前那么凶猛,偶尔还是会轻咳两声。

“殿下,实在不是属下说。若是您真的要去扉宅,恐怕筠竹姑娘话比现在还多,恐怕倒是还拉着你不叫你回来,非要听她再将从前的往事再说一遍,那才算完……”孤白唯恐他真的要去,忙不迭劝了一句。

见此,寻风也只得打消了念头,一脸怅然若失道:“罢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此时,孤白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

清扬伸手拿起面前的竹筷,抬眼朝众人催促一句:“吃饭吧,待会都凉了。”

于是乎,四个人各自揣着自己的心思,安安静静的吃着饭,桌上只有轻微的碗筷触碰,和几个人轻微的咀嚼声。

第二天,清扬清晨醒来时,正好看见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瞬间,他坐在轮椅仰头望着窗外发起了呆,一双眼直愣愣的看着窗外,从屋檐边上一滴一滴落下豆大雨滴。

寻风路过他窗前时,正好看见清扬坐在屋里发呆,于是一弯腰搁下手里的小药锄,轻轻拍了拍两只手上的灰,抬手叩了三下门。

“笃笃笃”

清扬适才被这叩门声唤回神,转脸朝门后望去:“请进。”

寻风一把推开房门,迈步朝他面前走了进来,四下望了一眼走到一把藤椅面前,问道:“我能坐么?”

清扬面上微微一怔,似乎对他这样客气有些意外,随即点了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自然是可以的,请坐吧。”

寻风也不客套,随即弯腰坐了上去,学着清扬抬眼顺着窗外望了过去,轻叹了一口气说:“外面下着雨,你还要去么?”

清扬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做了回应。

“我听扉颜说,阿璃的魂魄在以前住的竹屋旧址徘徊?”

此时,清扬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仔细想了半晌问道:“当年,多谢有你们救她。”

寻风面上微微一怔,将投向窗外的眼睛收回目光,僵着脖子转脸望向清扬,看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心口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发堵。

他做这一切,并不是想要看清扬一脸感激的模样,可是当清扬这样认真的感激他时。

这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这感激里面,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何必再提呢?”寻风缓缓移开眼,有些不想去看清扬的眼睛。

清扬以为,寻风只是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再说这么大的事情,只靠他轻飘飘一句多谢,未免有些太牵强。

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又道了一句:“现在说这些,的确有些太无趣,只是欠你们的终归要还,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清扬自当义无反顾。”

寻风“唰”的一下站起身,朝清扬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丢下一句:“随便你。”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一只脚刚刚迈出门槛,抬眼正好看见孤白的背影,当即面色一沉喝道:“站住!”

孤白脚底抹油的步子当即一顿,立在原地一脸的悔不当初,只得牵强的挂着笑意,转过身来嬉皮笑脸的唤道:“殿下,好巧啊……”

寻风冷哼一声,拿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迈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一开始,孤白以为他走上来要收拾自己,当即脸色白了三分,又偏偏不敢撒腿跑,只得浑身僵硬的立在那,直到看见他从身侧走了过去,这才僵着脖子转过脸,朝寻风背影望了一眼。

寻风脚步不紧不慢,转过屋角身影随即消失不见。

“嗨……”此时,孤白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喘两口。

清扬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抬眼看着孤白那副死里逃生的模样,眼底带着惊诧:“怎么了?”

孤白闻声望去,看见清扬没声没息的出现在身前,惊呼一声:“啊?!没事……那个,扉颜叫我喊你去吃饭。”说着,转身朝寻风离去的方向迎去。

清扬一脸狐疑的,抬眼望着孤白的背影看了好一阵。

孤白转身绕过屋角,回头瞧见清扬还愣在原地没跟上,随即倒退一步仰着身子,冲他唤道:“走啊?”

清扬这才催动着剩下的轮椅,朝孤白迎了上去,随口问了一声,道:“你平时,也起这么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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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绝不骗你

清扬这才催动着剩下的轮椅,朝孤白迎了上去,随口问了一声,道:“你平时,也起这么早么?”

孤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应声道:“是啊,毕竟我要照顾殿下,总得早起晚睡才好。”

“你又被扉颜利用了。”清扬轻笑一声,叹道。

此时,孤白愣了一愣才恍然想起,当即一脸懊恼道:“我就说么,扉颜怎么会突然间这么勤快。”

要知道,他在扉宅住了那么久,还从未见过扉颜进过厨房。

他今早起来,刚洗漱完就被扉颜连哄带骗的带到厨房,扉颜一会叫他递个这个拿个那个,一会叫他倒油一会叫他切菜,说是帮忙实际上都是他在做饭。

扉颜都干了些啥来的?

孤白仔细想了想,除了接水淘米,偶尔朝灶里扔几根干柴,好像真没干啥……

问题是,自己怎么就这么老实,在他滔滔不绝之中,把一顿早饭都做好了?

然后,等一切都做的差不多时,扉颜冲他说了句:“你去叫他们来吃饭,剩下的我帮你做。”

最后他还真的一转头,如此顺从如流的去了。

待清扬跟孤白上桌时,扉颜看见孤白那一脸郁闷的模样,转眼看了看清扬,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吃着面前的饭菜,只得低下头扒一碗饭,吃的一脸谨小慎微。

吃了饭,外面的雨也渐渐停了下来。

寻风拎着筠竹那把小药锄,与剩下的三个人打了声招呼,自顾自的朝竹林深处走了过去。

孤白与清扬告了别,说是出去一趟,转过脸看见扉颜时,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转过脸离去。

“哎?!”扉颜抬手指着孤白的背影,冲清扬怨道:“你看看这个人,居然拿鼻子哼我……”

清扬轻笑一声,对于他的抱怨笑而不语,转过身朝老地方而去。

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地上略微有些泥泞,头顶上空的竹叶时不时落下一滴雨水,有的落在清扬头顶,有的落在他肩头顷刻间消失不见。

他面上,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悲喜的模样,静静的坐在轮椅上。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清扬再抬起眼的时候,面前站了一双绣着白色梨花的绣鞋。

他心口顿时一窒,抬起头朝面前望去,果然看见的是那样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只是看着他的眼底,带着浓浓的眷恋。

“阿璃……”清扬朝面前伸出手,想要一把拽着她,唯恐她再次消失。

阿璃缓缓摇着头,哽咽着说了句:“你不是他,他不会像你这样……”说着,脚下朝后退了一步,接着另一只脚也随着退了一步。

清扬面上一惊,立刻催动着轮椅追上去拦道:“阿璃,我是清扬,你好好看看我!”

阿璃紧紧咬着下唇,一张脸色带着惊慌和不可置信,斩钉截铁的喊道:“不是!他不会像你这样,无论何时何地,清扬永远是那样的玉树临风肆意潇洒,而你……”

她一双不可置信的眼,将目光停在了清扬那身下的轮椅,还有他那双从未动过的双腿。

清扬心中猛地一痛,重重的闭上双眼掩去眼底的伤痛,再睁开眼时眼底带着温柔:“阿璃,我只是暂时受了些伤,不能站到你面前而已。扉颜已经在为我想办法,很快我就能站在你面前,像以往一样在雨天为你撑伞。”

阿璃一双眼闪着泪光,看着面前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心中的顾虑逐渐动摇,只是还有些犹豫:“可是她说你不是,虽然气息极为相似,但你是那样的阴郁,不似我认识的那般丰神俊朗。”

“我很害怕……你离开我太久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把你找回来,也不知道你何时才能回来。每一天我睁开眼睛,看见的都是噩梦一般的现实,这个噩梦实在太长了,你明白么?”清扬强忍着内心激动的心情,尽量不让自己声音发颤,目光深深遥望着那张容颜。

闻言,阿璃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缓缓上前一步问道:“清扬,你能回到以前的模样么?”

“好……”清扬颤着嗓子,朝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满含热泪的一双眼,带着无限的温柔。

阿璃迟疑着伸出手,朝着身前那只手心向上的手掌,缓缓递了过去。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烟雾突然出现,一只手上前一把抓着她的手腕,一个猛力往后一拽,阿璃脚下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另一个满脸怒意的阿璃,眼底带着恨意望向清扬,冷声道:“你休想再骗她!”

这时,被她拦在身后的阿璃,另一只手一把拽着她的衣袖,一脸哀求道:“他没有骗我,他是清扬!”

“你是不是很恨我?”清扬望着那个一脸怒意的阿璃,轻声问道。

只见那个一脸怒意的阿璃,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反问道:“不然呢?”

清扬眸底情绪为之一黯,神色黯然道:“若是我死了,能不能消除你心里的恨?”

“那你就去死啊!”阿璃厉声喊道,浑身上下散发着一层怨气,仿佛随时会扑上来要了他的命。

清扬缓缓点了点头,抬手招出那柄“青鸾剑”,甩手朝阿璃脚下扔了过去。

“叮……”的一声,那柄“青鸾剑”入地三分,剑身带着剑柄和上面挂着的那枚淡青色的剑穗,轻轻晃了几晃停了下来。

身后那个阿璃脸色一白,用力拽着身前阿璃的胳膊,苦苦求道:“不要啊……”

只见那个一脸怒意的阿璃,面上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真的把剑交给自己,要自己杀了他?“你骗了她,现在又想来骗我?”下意识,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一次,我绝不骗你……”清扬苦笑一声,深邃的目光迎上她的眼,眼底似乎还带着深情。

身后,那个阿璃哭的像个泪人,泣不成声的拽着身前的自己:“不可以……不可以杀他!”

“你到现在还相信他!好……我就叫你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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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你个蠢货

身后,那个阿璃哭的像个泪人,泣不成声的拽着身前的自己:“不可以……不可以杀他!”

“你到现在还相信他!好……我就叫你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身前那个阿璃愤然转过脸,冲哭的伤心欲绝的自己怒吼了一声,抬手将她拽着的那只胳膊奋力一挥,顾不得摔到地上的自己,转过脸拔起脚边的“青鸾剑”,脚下急急迈出两步,手中“青鸾剑”刺破长空发出一声尖锐的剑鸣声。

倒在地上的那个阿璃,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急急忙忙追上前去,想要替清扬拦下那一剑。

谁知,清扬抬手一拍身下的轮椅,整个人迎面飞了上去。

“呲……”

手里拿着“青鸾剑”的阿璃,一双眼瞪得越来越大,一脸惊恐的望着那柄“青鸾剑”刺穿了清扬胸膛,鲜血从剑尖凝聚一滴一滴落在他轮椅后。

“清扬……”此时,身后那个一脸泪泽的阿璃,脚下踉踉跄跄走上前,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捂着他胸膛流出来的鲜血。

那个一脸怒容的阿璃,手中仿佛刺痛般“嗖”的一下收回手,微微张着口“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抬起双手在眼前不可置信的看着,嘴里喃喃道:“怎么会……”

清扬嘴角淌出一道血,强自提起精神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阿璃,气若游丝般问道:“我……说过,这一次……不会骗……你。”

此时,跪在地上的阿璃仰天哀嚎了一声,顿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不是这样的……

他骗了自己那么多次,却偏偏在这一次,是真的……

“阿璃,对不起。”清扬看着那两个阿璃,一个哭的像个孩子,一个哭的一脸绝望。

就在这时,清扬袖中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忽然从他袖子里钻了出来,那盏灯悬在半空发出一道耀眼的光,之后那个一脸绝望的阿璃,抬眼朝虚弱不堪的清扬深深凝望一眼,接着便化作一道光被收入琉璃灯内。

“清扬……你不要死。”另一个捂着清扬伤口的阿璃,哭的几乎喘不过来气。

清扬轻笑一声,伸手抚向阿璃的发顶,脸上带着浓浓的宠溺,轻道:“你还没有回来,我怎么舍得离去?”

闻言,阿璃眼眶落下两滴豆大的眼泪,重重闭上眼帘化作一道光,接着被收入头顶那盏琉璃灯中。

这时,那盏琉璃灯更加璀璨了些,缓缓落到清扬面前。

清扬看着眼前,那亮着四片莲瓣的琉璃灯,轻笑一声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那盏琉璃灯徐徐落下,最后停在清扬腿上,一闪一闪散着青蓝色的微光。

另一边,扉颜正在筠竹那间屋里,仔细观察着那盆“含心草”。

下一刻,一道白色的烟雾从底下窜了出来,化作一个白眉白须的老者。一脸急得快哭的模样,冲扉颜唤道:“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扉颜转头望了一眼,正是之前见过的山神,当即微微一愣,问道:“你来做什么?”

“上神呐……您快去看看吧,青丘君主性命危在旦夕呀!”那老者急的恨不得捶胸顿足,冲着背对着他盯一盆花的扉颜喊道。

扉颜心里一个“咯噔”,当即转过脸来问道:“你把话说清楚!”

“哎……您自己去看看吧,青丘君主那血都快流尽呐。”

闻言,扉颜立刻化作一道金光飘出门外。

那山神还没来得及转身,面前又跳出来扉颜的身形,生生将他吓得丢了一半的魂,抬手捂着心口喘着气道:“上……上神怎么又回来了?”

“人在哪?”

那山神抬手,指着那处方向说道:“就是他天天待的那里。”

接着,扉颜又化作一道金光不见了。

那山神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这才化作一道烟雾又钻到地下。

几乎是一转眼的时间,扉颜便急急忙忙赶来了。

只见清扬一双眼紧闭,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垂着脑袋,身下轮椅的鲜血淌了一地,胸口那柄“青鸾剑”插入了三分左右。

“清扬!我叫你假装你怎么动真格的了?!”扉颜气急败坏,忍不住喊了一声,随即将他胸口那柄“青鸾剑”看了又看,急的脑袋上冒了一层汗。

这一剑处在的位置极为凶险,他不好在这里拔剑,只得先小心翼翼的把他送回竹屋。

待清扬醒过来时,又过去了大半个月。

他睁开眼的那一刻,看着守在身边的扉颜,恍然有那么一刻稍稍愣神,再看了几眼适才唤道:“扉颜?”

见到他能说话能认出自己,扉颜立刻激动的哭出来了,顿时拍着大腿又哭又笑的骂道:“你个蠢货!我叫你去骗一骗她,你倒好……真提剑把自己给杀了。”说完,抬手抹着眼角的眼泪。

闻声,寻风从门外匆忙推门迈了进来,看见床上的清扬睁开眼睛,适才松了一口气,面上带着浅笑道:“你要再醒不过来,扉颜怕是要回扉宅给你拿药了。”

还好,筠竹这里留了不少好药。

扉颜哭了片刻,适才缓了缓心绪,长长松了一口气,转脸看着清扬那目光灼灼的眼睛,顿时脸上一臊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大老爷们掉眼泪啊!”说完,起身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寻风嘴角噙着笑,走到扉颜之前做的凳子上,冲清扬宽慰道:“你别怪他,那天我回来的时候,你的气息几乎都要散了,他也是真的怕了。”

清扬缓缓点了点头,轻声回道:“我知道……”

“我听扉颜说,加上这次的所得,你已经收了阿璃四个魂魄,这么说来就还剩下三个了?”

清扬嘴角微微一动,似乎心情有些大好,轻轻叹道:“是啊,没想到这一趟时间久了点,过程艰辛了点,却一下收到两个,剩下的三个仿佛也不觉得又那么遥远了。”

寻风见他如此,也打心眼里替他高兴,随即起身说道:“我去看看他,顺便给你做点好吃的,叫你补补身子,你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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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会错了意

清扬嘴角微微一动,似乎心情有些大好,轻轻叹道:“是啊,没想到这一趟时间久了点,过程艰辛了些,却一下收到两个,剩下的三个仿佛也不觉得又那么遥远了。”

寻风见他如此,也打心眼里替他高兴,随即起身说道:“我去看看他,顺便给你做点好吃的,叫你补补身子,你想吃什么?”

“没什么想吃的,也不用特意为我费心思,帮我开导下扉颜,替我说两句好话。”清扬微微侧过脸,朝寻风轻道。

寻风暗自点了点头,转身朝屋外走去。

果然,一处房门老远就看见,扉颜站在院中双手插着腰,一副气的“吭哧吭哧”的模样。

大抵,寻风从未见过扉颜这般,此时忽然看见这一幕,顿时哭笑不得:“他成天睡着你提心吊胆,他醒来你这又是作甚?”

扉颜抬手抹了一把脸,眨了眨眼睛转过头问道:“你饭做好了没?”

“嗯……就快了。”

扉颜转身,脚下急急忙忙的朝厨房奔了过去。

待他走进厨房,一把掀开锅里的盖子,望着里面那几道凉拌的小菜,不由得愣在当场。

寻风随后走了进来,见他立在灶边拎着锅盖,转身去橱柜里拿碗筷。

“这就是你做的饭?!”扉颜目瞪口呆,望着锅里那三盘凉菜,惊呼道。

寻风抱着碗筷,转头望着一脸震惊的扉颜,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去了,你怎么能这样省事,连炒个菜下个面都懒得做,就弄这三盘小菜来打发我们……”扉颜一脸郁闷,实在是有些不开心。

寻风暗自点了点头,细数道:“原先清扬可说好的,从天起叫你来做饭,我不过是看着你日日守着他,这才包揽了做饭的差事,再者而言,这么久以来我做的饭你吃过几口?”

扉颜当即愣了愣,忽然想到他这么一个多月来,几乎就没好好吃过一碗饭,最多拔两口菜把碗一推,就又钻到清扬那屋子里去了。

别说一个多月前,你就是问他三天前都吃了些什么,他也是一件也说不出的。

寻风见他哑口无言,随即转身迈步出了屋子,还不忘给身后的扉颜吩咐一句:“记得把菜端出来。”

清扬虽然已经醒来,却还不能起身。

故此,扉颜就端着那三盘凉菜,摆去清扬的屋里。

他与寻风坐在桌边,大约是见着清扬醒来,扉颜心情出奇的好,津津有味的吃着凉菜,就差来一杯清酒应应景。

清扬在床上看着他们俩吃,面上一脸的无奈:“你们两个,是看我躺床上不能动,专门在我面前吃香喝辣,让我看着眼馋?”

“不不不……这话你就说错了。毕竟你睡这么久的时间,我一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也是一副废寝忘食的模样,实在是寸步不敢离开你的身。”扉颜嘴里咀嚼着一口菜,筷子又伸向了最远处,瞄准那盘蒜泥茄子而去。

寻风立即抬手一拦,用自己手里的竹筷将他挡了下来,抬眼说了句:“你都吃光两盘了,是不是给我留点?”

“你这人怎么忒小器,不过吃了你两盘凉菜而已,你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就不能再去厨房添两个菜?”扉颜“咕咚”一声咽下嘴里的菜,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说道。

寻风不禁轻笑一声,不甘示弱道:“要添菜可以啊!出门左拐再左拐,走到头就是厨房。”

闻言,扉颜厚着脸皮笑着说道:“别这样,我这一段时间都没好好吃顿饭,实在是双腿发软两手发抖,做不了那掌勺掂锅的事。”

清扬嘴角微微一动,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怎么,你是要我下床给你炒两个菜?”

“别别别!这不是还有寻风在么,你老老实实搁那躺着不要动,回头再出个好歹我今晚又睡不成了。”扉颜一脸紧张,扭头冲床上的清扬叮嘱了一句。

寻风顿时又气又笑,反问道:“扉颜,你是不是会错了意?”

扉颜一时间没明白,趁着他没注意手下竹筷一动,伸手偷了一筷子茄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快速缩回手张口将那一筷子茄子递到口中,笑得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嗯?我错了么……”

见此,寻风轻轻搁下自己手里的竹筷,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声:“让你寸步不离的不是我,叫你废寝忘食的也不是我,凭什么你饿了我就得给你做饭吃?”

扉颜面上当即一愣,眨了眨眼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清扬。

清扬见他忽然看向自己,面无表情的把脸转了回去,选择假装没听见。

扉颜仔细想了想,总不好把问题都推给清扬,只得厚着脸皮去跟寻风讨价还价。

转回脸时,他感觉自己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跟了,只能讨好的冲寻风说:“这个事……咱们各司其职都是为了清扬好,我就是牺牲一点个人时间,你就是辛苦一点多准备点饭菜,你看就算清扬不吃,咱们两个男的吃三盘凉菜,实在是太少了点。”

“哦?其实这三盘菜原本就没你的,你心里没点数么?”寻风故作一脸疑惑,同扉颜较起了真。

这样一来,扉颜脸上的笑便僵在了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没想到,寻风竟然真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只得恹恹的搁下手里的竹筷,可怜兮兮的看着那剩下的半盘茄子,赌气一般的侧过身,冲清扬说了一句:“清扬,你好好在床上躺着,我下山出去买点吃的回来,你是想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

清扬闻声一愣,忽然听见他喊自己,当即脸上挂着惊讶,转脸反问道:“你觉得呢?”

扉颜顿时语塞,只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偏偏又不肯就此罢休,只得咂了咂舌叹道:“罢了,你还是老老实实躺着,我下山吃个饭就回来。”说着,起身就往外走去。

这时,寻风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专心致志的吃着那剩下的半盘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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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一夜未归

扉颜顿时语塞,只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偏偏又不肯就此罢休,只得咂了咂舌叹道:“罢了,你还是老老实实躺着,我下山吃个饭就回来。”说着,起身就往外走去。

这时,寻风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专心致志的吃着那剩下的半盘茄子。

“绎轩若是知道,你趁着他不在慢待扉颜,你猜他会不会跟你急?”清扬望着寻风,面上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笑意,轻声问道。

寻风手下竹筷一顿,再也没了继续吃的心情,将手里的竹筷往桌上轻轻一搭,转过脸望向躺在床上的清扬,不冷不热的问道:“你都知道了?”

清扬缓缓转过脸,对他的问话不置一词。

见此,寻风便不再拐弯抹角,一脸神色凝重道:“若不是看在绎轩的份,早在你将筠竹害得如此,咱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如今你们两在我这蹭吃蹭喝,他同我急什么?”

清扬面上神色为之一僵,眉头微微一拧。

“如果我猜得没错,扉颜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对绎轩若即若离,你们修仙的人最看重世人的眼光,依照扉颜的性子,恐怕……”寻风轻笑一声,话音戛然而止。

随后,寻风缓缓起身收起面前的碗筷,端着那剩下的半盘凉菜,一转身离去。

待扉颜回来,已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清扬手中捧着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一脸惬意的神色坐在院子里。

“咦?你怎么下床了。”扉颜手中一左一右提着两个酒坛,遥遥看见清扬坐在院中,随即脚步急匆匆的迎了过来。

清扬见他身上的衣服连一道折都没有,眼底带着一丝惊诧的目光,轻声问道:“你去哪了。”

扉颜双眼忽然有些躲闪,扬起手里那坛酒,一脸惊喜道:“清扬,我给你带了两坛好酒,我昨天喝了不少,喝晕了便没来得及回来。”

清扬张了张口,几乎想要毫不留情的揭穿他的谎话,最终忍了又忍渐渐闭了口。

他这一身衣衫,整洁的像今早刚穿在身上似的,哪里像是在哪家店里喝的酩酊大醉,赶不及回来的模样?

寻风正巧拎着筠竹那把药锄,另一只手提着背篓上的背带,迎面朝他们二人走来,见着一夜未归的扉颜,竟然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就仿佛不知情似的。

清扬见他准备出门,随即问道:“去哪?”

“我就在附近,随便挖点竹笋什么的。”寻风脚下不做停留,与清扬侧首道了一句,转回脸便径直离去。

见此,扉颜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了,脸上的尴尬不知该开口打招呼,还是不开口。

直到寻风走远,扉颜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清扬第一次见他这样举手无措的模样,不禁轻笑了一声,望着扉颜的后脑勺唤道:“你何时也变得这般,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我什么作风?”扉颜当即转过身,一脸疑惑的看着清扬,十分不解。

清扬伸出手,朝扉颜面前递了过去。

扉颜愣了一愣,有些不甚理解他要干嘛,道:“什么?”

“酒坛拿来,你不是说给我带的么,尽管我现在不适合饮酒,但我倒是可以先收着,免得叫你带回你屋里,最后都叫你一人喝光了。”清扬嘴角带着一丝浅笑,一本正经道。

闻言,扉颜只得一脸心疼的模样,将手里拎着的两坛酒递了上去。

清扬催动着轮椅转过身,冲身后发呆的扉颜叹道:“你若是想去,就不要扭扭捏捏的站在这,让别人看了还以为你怕他呢。”

“谁……谁怕他了?!”扉颜脸色一红,杠着脖子喊了声,随即转身朝寻风身后追了上去。

待清扬将两坛酒搁好,再出房门时院里早没了扉颜的身影,他不禁轻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扉颜被寻风三言两语刺激的,连屁股都坐不住了,急急忙忙想要逃离此处,再看他一声衣衫如此整洁,恐怕是一夜没睡。

既然一夜没睡,自然是因为什么耽搁了。

不用想都能猜到,扉颜一定是连夜回了扉宅一趟,偏偏还要装模作样,不想叫别人知晓。

另一边,扉宅。

喻龙一脚踏入“结灵之地”,仔细询问了筠竹支枝的状况,得知支枝一切都好,当即面色大喜。

寒云与孤白守在绎轩身边,偶尔你一句我一句拌着嘴,搅得绎轩频频侧首。

绎轩遥遥望着“结灵之地”,望着筠竹的元神微微有些晃神。

昨夜他们四个,从扉宅酒窖里搬出一坛好酒,四个人推杯换盏喝的也算尽兴。

但不知是他许久未见扉颜,亦或是喝了他的酒心里亏心,总觉得他仿佛就在身边,只是当他抬眼四下观察一番,却没能看见一个人影。

那一瞬间,他不禁怅然一笑。

那时,扉颜正隐在一处山峰,背后靠着山壁遥遥望着山脚下,那四个人喝的热火朝天,心里顿时又气又怨,一脸幽怨的冷哼一声,暗道:“居然能找到我藏酒的地方,还偏偏选了一坛最好的酒……”

说完,他便将目光投向绎轩脸上。

许久未曾见他,这一眼在看上去便有些挪不开眼。

“怎么看着像是有些瘦了?”扉颜望了两眼,眼底便有些疑惑。

再看向坐在一旁,嬉笑着与寒云打闹的孤白,便觉着都是他的错,不然怎么看他长胖了呢?

这时,喻龙举杯朝绎轩敬酒道:“我敬你一杯!”

绎轩明显愣了一愣,有些惊愕道:“你敬我?”

喻龙侧首,朝着寒云和孤白望了一眼,见他俩又你一言我一句斗了起来,顿时一脸无奈道:“别的不说,就冲着你能忍得了这两个属下,喻龙就是十分佩服的。”

“喻龙!别以为绎轩殿下在这,我就不敢打你啊。”正与寒云斗嘴的孤白“唰”的一下扭过脸,冲喻龙抬手指着他的鼻子,嚷嚷着警告了一句。

喻龙一脸不以为然,冲他挥了挥手道:“行行行,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绎轩当即轻笑一声,便看着喻龙跳了起来,连带着将喻龙拉入了斗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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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她的眼泪

一转眼,十年后。

这一年春暖花开,筠竹毫无征兆的突然从“结灵之地”苏醒,恢复了至少三成的修为,重新化为人形。

绎轩、喻龙、寒云、孤白,四个人守护的使命已然达成,商量着何去何从。

喻龙见支枝仍旧未能复活,不忍留她一人在扉宅,只得独自留下。

于是,绎轩等人随着筠竹回到竹屋。

四个人回到竹屋时,寻风正好从房间走出来,怀里正抱着那盆“含心草”,余光瞄到一道紫色的身影和熟悉的气息,当即脚步一顿呼吸接着一窒,待他一脸惊讶的看清那张脸,适才唤道:“回来了?”

筠竹嘴角含笑,一双眼带着浓浓的欢喜,应声道:“嗯……我回来了。”

寻风扬了扬手里那盆“含心草”,神情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声:“你看看,我养的怎么样?”

筠竹脚下迈出一步,缓缓迎上寻风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抚上那盆“含心草”的叶片,面上一片温柔的笑意:“虽然没我养得好,但好歹没养死,已然不错了。”

“呵……”寻风轻笑一声,垂眸望着身前筠竹那双望着“含心草”的眼,轻声问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怎么没叫绎轩给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筠竹缓缓抬起眼,深深凝视着寻风问道:“我倒是没问你,这些年你一个人住在竹屋,过得甚是自在罢?”

寻风抬起眼,朝远处看热闹的三个人望了一眼,板着脸沉声道:“看什么看?!”

绎轩忍不住轻笑一声,转脸朝身后的两个人催促道:“咱们许多年未回来了,不如到附近去转转?”

寒云立刻会意,伸手一把拽着孤白的后领,连拉带拽的朝身后竹林深处离去。

“寒云!你松开手我自己会走……”孤白挣扎着,将自己的后领从他手里解救了出来,才站稳脚跟便一脸闷闷不乐的,冲绎轩告着状:“绎轩殿下,您真的要好好管管寒云了,怎么能这么暴力!”

绎轩脸上带着浅笑,不置可否的缓缓点了点头,不冷不热的应声道:“是挺暴力。”

筠竹望着身后,看着那三个人叽叽喳喳的往竹林深处走去,脸上一片浅笑。

待那三个人离去,寻风板起的脸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像是带了三分委屈和三分抱怨,同筠竹怨道:“怎么一回来,就发这么大火气?”

筠竹转回脸,冲寻风横了一眼伸手夺过“含心草”的花盆,一转身朝院中那张桌子边走了过去,坐下身将花盆搁在桌上,适才幽怨的轻道:“这十多年,你可有去扉宅陪过我一日?”

此时,寻风才恍然大悟。

原来,筠竹怨自己不去看她,觉得他一个人在竹屋过得轻松惬意,甚至可能有几分乐不思蜀。

寻风暗暗叹了一口气,挪到桌边坐了下去:“这事你便怨不得我了,是清扬他们不叫我去的。”

闻言,筠竹伸手扯下“含心草”一片发黄枯萎的叶片,扭过脸朝寻风赌气般砸了过去,娇嗔道:“你少拿他当挡箭牌。”

寻风一脸无辜的伸出手,抓住筠竹的手腕,装作一副内疚愧心的模样,朝她哄道:“好好好,我不该听信他们的话,我错了。”

筠竹抿唇一笑,脸颊上不禁浮上一片绯红,伸手将被他捉住的手腕扯了扯,转过脸应道:“你今日倒是奇怪,居然肯低头认错。”

寻风见她要逃,手下拽着她又往怀里带了一带,嘴角含笑道:“咱们这么多年没见,能不能待会再谈对错。”

筠竹心跳如兔,脸上不由得更加红了几分,微微垂下眼眸轻声道:“不谈对错,那我们谈什么?”

“前两日清扬过来了一趟,说是走遍了世间各地,却没能找到阿璃最后一个魂魄。”寻风一脸担忧,朝满脸羞色的筠竹问道。

筠竹整个人愣了一愣,“唰”的一下扭过脸时,面上那些小女儿的姿态瞬间全无,一双眼惊讶的望着寻风,惊呼道:“你说什么?”

寻风以为,她是惊讶这件事情,于是又问了一遍:“以前阿璃与你最亲,你不如去帮帮清扬,看看他可有遗漏了哪处没去?”

筠竹脸上的惊讶,逐渐增加了一抹愠怒,一双眼含怒的看着寻风,微微张着口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怎么了?”寻风面上微微一怔,对她这样的神色十分不解。

筠竹呼吸渐渐急促,胸口一上一下轻微的起伏,扯了扯手腕将被他攥在手心的手夺了回来,僵着脖子转过脸,望着面前那盆“含心草”,强忍着怒意冷道:“我知道了,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寻风见她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虽然有一些不明白,却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得暗自点了点头应声道:“好,我先去给你准备些吃的。”

待寻风起身离去,筠竹眼中渐渐浮上一片泪光。

眼前望着那盆“含心草”,视线愈来愈模糊,最后只能看见满目的绿色。

她刚刚醒来,便急着要回来竹屋,不过是听绎轩说这么多年,他一直守在这里没离开。

绎轩提议,叫筠竹歇息两日缓缓神,等他去给寻风传个口信,叫寻风来亲自接她,却被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那时心心念念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竹屋,想亲眼看见他看到自己的神情,是怎样的欣喜若狂。

结果,欣喜若狂没见多少,张口闭口却还是别人……

这教她如何不委屈,如何不失望?

待寻风煮了一碗面,端着碗来到院中时,桌边早已没了筠竹的身影。

他低头望了一眼手里的素面,一脸的沉默。

筠竹极力捂着嘴,眼泪一颗接着一颗落下眼眶,慌不择路的朝竹林深处跑着,脚下深一脚浅一脚,脚步踉跄着走在翠绿的竹间。

另一只手,时不时的撑着身侧的每一棵竹子,跌跌撞撞的朝远处跑去。

绎轩等人过了许久,打量着天色已临近晚饭时分,这才转身朝竹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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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再回扉宅

绎轩等人过了许久,打量着天色已临近晚饭时分,这才转身朝竹屋走去。

谁知,他们一回到竹屋只看见寻风一个人,前前后后转了两圈都没能看见筠竹。

绎轩不禁疑惑,朝寻风问道:“大哥,筠竹姑娘呢?”

只见,寻风缓缓摇了摇头,没了下文。

另一边,清扬立在招摇山下,抬眼望着不远处西海岸边。

只见那与天地链接成一线碧蓝色的海水,正卷席着一层又一层的雪白的海潮,朝着岸边一遍又一遍的拍在金色的沙滩上。

那雪白的海潮远远望去,就仿佛为这片碧蓝色的西海,绣上一层又一层裙边,蓝白相应煞是好看。

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正打着转悬浮在他身侧,像是一个与他并肩而立一样,陪着他欣赏着面前的美景,就那样静静地相伴,不吵不闹。

“阿璃,你还记得这里么……”清扬面上带着三分浅笑,七分淡淡的忧伤,伴着扑面而来带着淡淡咸味的海风,轻声问道。

那一年,从这里离开之后,阿璃就再也没走出青丘。

他始终都记得,这是阿璃最后来过的地方。

这些年他走过世间各个角落,却始终没能找到阿璃最后一个魂魄。

这里,是他唯一没来过的地方,他不过是抱着最后的希望,踏上这令他久久不敢靠近之处。

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缓缓从他身侧的半空中飘远。

在烈日之下,青蓝色的琉璃灯愈加璀璨,仿佛连那青蓝色都比往常略深一些。

只见那盏灯,仿佛调皮的孩子,在岸边海潮上飘荡着,随后那海潮竟然像是被它所吸引一般,从岸边跳起追随着那盏琉璃灯,紧紧跟随在它身后,在碧蓝色的大海和天空中,一会打着转朝高空追去,一会又飘到海面上盘旋。

清扬眼底带着浅笑,静静地凝望着那盏琉璃灯,面上一片眷恋的神色。

随着琉璃灯收入阿璃魂魄,这盏灯就仿佛成了阿璃。

它会调皮,会开心会难过。

有时,清扬与它说话,偶尔也能得到它些许回应。

清扬知道,阿璃还像那一年似的,对这里的美景一如既往的喜欢。

玩耍片刻,那盏琉璃灯忽然散了身后的海潮。

顷刻间,那海潮便“哗啦”一声,落回到海水中。

清扬脚下迈开一步,随即缓缓走向海边,抬起一只手朝琉璃灯面前探去,嘴角带着一抹浅笑:“阿璃,玩累了就回来吧。”

闻言,那盏琉璃灯便十分听话的,朝着那手心朝上的手掌上飘了过去。

待它安安稳稳落在清扬掌心后,便恢复了一盏灯的安静,仿佛像一个玩累的孩子,安安静静的坐下来休息。

清扬将它收回袖中,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碧海青天,喃喃道:“下一次,我会陪着你再来,到时你牵着我的手,可好?”

这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期盼。

转过身,清扬脚下迈开步子,脚下不做一丝留恋的离开,仿佛那身后的美景多看一眼,便会深深刺痛他的眼底。

林间,扉颜靠在一棵树干上,瞧见清扬正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样,他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嘴角带着浅笑道:“你饿了么?咱们找处地方吃点东西可好?”

清扬脚下不做停顿,经过扉颜面前时轻轻点了点头,轻声应道:“随意。”

扉颜轻笑一声,走上前追上清扬的身后。

这些年来,清扬的话愈来愈少,但是鲜少见到他再如以前那般颓废。

他虽然不曾开口问及缘由,但多多少少猜测到,一定是阿璃与他说过什么。从竹林离开之后,清扬对自己的身体也注重起来。

每日除了徘徊在凡界各地,就是配合着扉颜治疗。

那听话的模样,即便是叫筠竹看见了,恐怕都得为之惊叹。

既然清扬不愿开口,扉颜便只得厚着脸皮,充当那个插科打诨的主。这些年来他绞尽脑汁,尽力带着清扬多去各处热闹的去处,美名其曰:替阿璃先试试,若是你觉得新鲜,倒是也好带她来逗她开心。

这一招,真的是屡试不爽。

也不知,是清扬为了迎合扉颜一番苦心,还是他真的相信了扉颜的话。

反正扉颜说去哪,他便默默应允相随。

时间久了,哪一处又什么好吃的,哪家店里的菜偏甜、偏辣,哪家茶楼的说书先生讲得好,清扬均能做到如数家珍。

只是这样一来,扉颜心里便觉得亏心的厉害。

他不过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清扬竟然当了真。

一转眼过去十年,阿璃剩下的那一魄始终找不到,他那颗心便犹如十五只木桶打水——七上八下。

算了算日子,扉颜不禁脚下一顿“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问道:“我觉着,筠竹是不是该回来了?”

清扬脚下一顿,侧身朝身后扉颜面上望了一眼,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你不如给家里捎个信,问问绎轩近况如何。”

扉颜当即点了点头,一副言之有理模样,笑着问了声:“要不,咱们也别在这里耽搁了,直接回一趟家看看。”

清扬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也好。”

说完,不等扉颜再言,转过身率先走在了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不过两个时辰就回到了扉宅,他们这厢刚刚推门而入,便觉得家里十分的寂静。

扉颜微微愣了一愣,看着眼前这境况似乎有点意外,当即转身朝着后山那“结灵之地”寻去,等到他俩来到后山,清扬抬眼瞧见对面山峰处,屹立着那棵一人粗的梨树。

只这一眼,他便瞬间想起那日,阿璃窝在梨树下浅浅的哭着的模样,再也移不开眼迈不动脚。

“怎么了?”扉颜忽然瞧见他愣神,一时间有些好奇。

清扬一双眼遥遥望着对面,轻声道了句:“我想去对面看看。”

扉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到那处地方随之微微一愣,缓缓点了点头应声道:“也好,一会我过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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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你看如何

清扬一双眼遥遥望着对面,轻声道了句:“我想去对面看看。”

扉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到那处地方随之微微一愣,缓缓点了点头应声道:“也好,一会我过去找你。”

说完,便转身急急朝“结灵之地”离去。

清扬纵身化作一道青光,在两座山峰只见瞬间穿过,落在对面山峰半山腰处,抬头望了一眼那棵一人粗的梨树,只见头顶缓缓落下一片片雪白的梨花瓣。

再低头看下树下,已密密麻麻铺了一地的花瓣。

他脚下迈出一步,踏在这软软的花瓣上,缓缓走到树根处望着那里空空荡荡。

那年那天,他来到这时阿璃就俯身趴在那里。

那时,她身上铺就一层雪白的花瓣,就仿佛盖了一件衣裳。

只是眼下……

清扬走到那个位置,转身靠着树干坐到了树下,头顶抵在树干仰着脸,望着头顶那一树雪白的花瓣,洋洋洒洒从树枝落下。

那一朵朵小花打着旋,悠悠飘落在他面前。

“阿璃……”

清扬缓缓闭上眼,面上未见得一丝悲伤的模样,心下却一片悲凉。

只因他知,阿璃不喜欢见到他如此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待清扬察觉到有人靠近,“唰”的一下睁开眼时,看见的是筠竹落在面前,朝他一步一步迎了过来,面上带着几分重逢后的欣喜:“清扬……”

清扬忽然见到她,面上带着些许惊喜,眼底带着一丝激动的神色:“筠竹,你回来了。”

筠竹满眼噙着泪,极力抿着颤抖着的双唇,激动地不停地点着头,哽咽着嗓音应声道:“嗯,我回来了,这些年来扉颜将你照顾的可好?”说着,她缓缓蹲下身去,一双眼上上下下将清扬仔细打量。

那时,她看见清扬还坐在轮椅上,再见时他身旁已没了轮椅。

“清扬……你的身体好了么?”筠竹有些不确定,还是温柔的朝他问了一句。

清扬轻笑一声,后背从树干上移开,坐正了些叹道:“你看着如何?”

筠竹颤抖着伸出手,在清扬胳膊上抚了一把,不禁又哭又笑道:“好!就这样挺好。”

清扬见她这般激动,忽然忆起那日他放走的那个人,心中涌上一丝愧意,垂下眼帘怅然道:“筠竹,是我对不住你。”

筠竹抬手拭了拭脸上的泪泽,顿时觉得有些难为情,只见她微微侧过脸,喃喃道:“你当知晓,我极不愿意听你说这些。”

接着,扉颜从对面纵身跃了过来,正巧看见筠竹在此,当即十分激动的唤道:“筠竹,你怎么在这?”

筠竹抬眼朝扉颜望了一望,一双眼眶微微泛红,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缓缓起身,嗔怪道:“你当是不愿意见我,才会这样问罢?”

“这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听喻龙说你先回了竹屋,突然在这见了你有几分惊喜罢了。”扉颜一脸委屈,只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筠竹看。

清扬随即站起身,冲扉颜说了句:“绎轩他们也不在了?”

“我家里就剩了一个喻龙,想必其他人也都回了竹屋。”扉颜点了点头,回道。

筠竹缓缓垂下眼帘,只当充耳不闻。

见此,清扬心中渐渐起了疑虑,但他瞧着筠竹的神色,觉着此时问不出个所以然,随即说道:“咱们先去准备点吃的,筠竹这一来一回也饿了吧?”

“对对对,是得先弄点吃的来,咱们好不容易等筠竹回来,不大醉他个七天七夜,也得做桌好菜庆祝庆祝,我待会给绎轩他们说一声,叫他们也来热闹热闹。”扉颜满面欢喜,一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模样。

筠竹面色一紧,脱口而出:“叫他们做什么?”

清扬朝筠竹脸上望了一眼,随即转脸朝扉颜挥了挥手,道:“今日咱们不叫别人,既然喻龙还留在这里,就把他喊来就好。”

扉颜面上微微一怔,一双眼在筠竹和清扬面上来回看了几眼,这才磕磕巴巴的应道:“呃……好吧,我去唤他下来。”说完,纵身又朝着对面山峰而去。

清扬见他离去,适才轻声问了一句:“寻风可是做了什么?”

筠竹抬起眼帘,朝清扬望了一眼便移开目光,眼神闪烁着应了句:“管他什么事,不过是我觉得人多了炒的紧,咱们许久未曾这般安静,若是你喜欢热闹再叫他们来就是了,何必有此一问?”

清扬一双眼,将筠竹那躲闪的神色尽收眼底,只缓缓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头顶的梨树,依旧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一片一片仿佛雪花般的梨花,顺着风的方向越飘越远。

这时,清扬袖中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又仿佛一个睡醒的孩子,从他袖口中钻了出来,欢快的在满天的梨花雨中,忽高忽低的飘着打着转。

筠竹见着那盏灯,眼睛不禁为之一亮,惊喜道:“这便是收阿璃魂魄的法器?”

“嗯……九转琉璃灯。”清扬点了点头,双手负在身后,看着那盏灯在筠竹身边一圈一圈的转着,嘴角渐渐浮上一抹笑意,接着又道:“阿璃认出了你,欢喜得不得了。”

闻声,筠竹不禁喜不自禁,伸手朝那盏灯探去:“真的?阿璃在这灯里还能感应到我么?”

“只是缺最后一个魂魄,我走遍了凡界各地却总是寻不到,若是找齐了阿璃的魂魄,她或许很快就能醒来……”清扬言语间,有一丝低落的情绪。

筠竹转过脸,看着清扬那面上无悲无喜的模样,张了张口笑着劝道:“凡人有句话说的极好,正所谓好事多磨,好在只是缺最后一个魂魄,你也不必这么伤感。”

清扬苦笑一声,望着筠竹那略显担忧的神色,应声道:“这些年来,无论是你,亦或是扉颜劝我,我像是听了太多的劝解,我是不是令你们太担忧了?”

“不是……不论是我或是扉颜,咱们都希望阿璃早点回来,既然只剩这最后一步,不如你稍稍宽心些,这些年你在凡界来回奔波,是该稍稍歇息一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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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不正好么

清扬苦笑一声,望着筠竹那略显担忧的神色,应声道:“这些年来,无论是你,亦或是扉颜劝我,我像是听了太多的劝解,我是不是令你们太担忧了?”

“不是……不论是我或是扉颜,咱们都希望阿璃早点回来,既然只剩这最后一步,不如你稍稍宽心些,这些年你在凡界来回奔波,是该稍稍歇息一阵了。”

清扬脚下迈出一步,抬手朝那琉璃灯探去:“走罢。”

下一刻,那盏琉璃灯竟然真的听了他的话,乖乖的落在他的掌心。

筠竹面上微微一愣,缓缓点了点头跟在身后。

待他们两人下山,扉颜和喻龙正在商量着什么。

老远看见筠竹走了过来,喻龙当即一脸欢喜的唤道:“筠竹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筠竹随即点了点头,应道:“我不过是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得回到这来,早知道就不急着回去了。”

清扬见他俩关系看上去很是熟稔,以为是筠竹在“结灵之地”得他照拂,只是微微有些吃惊便释然。

扉颜却不一样,拧眉思索了好一阵,抬起头来时,看着那两人依旧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颇为好奇的转过脸,冲清扬问了一声:“你不绝得奇怪么?”

“奇怪什么?”清扬连眼皮子都没抬,不冷不热的回道。

扉颜再转过脸,看着喻龙与筠竹相谈甚欢的模样,嘴里低声嘀咕道:“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闻言,筠竹跟喻龙同时收了声,转脸朝扉颜望了过去。

扉颜活像偷吃被人抓了个现行,脸上顿时尴尬的像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刚准备转身逃走却又疑惑道:“不对啊!你俩这熟的有点过了吧?”

“哪里过了?”筠竹一脸茫然的,望着扉颜愣愣道。

清扬觉得扉颜有点小题大做,随即冲筠竹说了句:“没事,你们聊天别忘了做饭。”说完,转身朝院中的石桌边走了过去。

扉颜一脸狐疑的将那两人望了一眼,转身朝清扬身边凑了过去:“按理说,筠竹也不过在这里养了个十来年,怎么就跟喻龙关系这么好呢?”

清扬一抬手,石桌面前白了一套茶具。

他也不管扉颜如何的匪夷所思,自顾自的泡着茶。

“哎哎哎……你不觉得奇怪么?”扉颜一弯腰坐在清扬身侧,一脸好奇道。

清扬掀起眼帘,淡淡看了一眼一惊一乍的扉颜,问:“奇怪什么?”

扉颜仔细想了想,适才说道:“筠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一向是对谁都格外热情的,喻龙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他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他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清扬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抬眼朝远处有说有笑的两人背影望了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这不正好么?”

“哪……那好了?”扉颜一脸茫然,显然还没明白过来。

清扬搁下手里的茶杯,侧首朝扉颜望了过去,一脸的意味深长道:“既然喻龙性格有些偏冷,遇到一个性格热情的,不是正好么?”

扉颜差点跳了起来,一脸震惊的惊呼道:“他俩???”

清扬抬眼一看,只见远处那俩人纷纷回头,朝扉颜那投去疑惑的目光。

扉颜当即轻咳了一声,掩饰些许尴尬的场面,抬起手撑着脑袋转向清扬,用胳膊挡了挡半张脸,轻声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要知道,那“结灵之地”可还住着一个呢,虽然谁都不知道那个姑娘跟喻龙是什么关系,但从喻龙这样上心的态度看来,也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吧。

万一哪天,住在里面那个出来了,喻龙要真是跟筠竹有个什么恩怨的,他们三个是不是得打起来?

不对!筠竹的竹屋那里,不是还住了个寻风吗?

这场面……到时候可不好控制啊!

一想到这,扉颜便浑身一个激灵,这要是真的打起来了,他是要帮筠竹跟自己这个外甥呢,还是帮理不帮亲呢?

清扬见他这样,只觉得他像是臆想症又犯了,只能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喝着茶,等待筠竹他们把饭做好。

没多久,筠竹和喻龙将饭菜端上桌。

清扬几乎全程专注吃饭,并没有过多关心其他人。

喻龙和筠竹却谈笑风生的,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扉颜瞪着一双大眼睛,将那两个人看得仿佛要看穿个窟窿,手里夹着一筷子菜,看都不看就朝面前喂去。

得亏,在关键时刻清扬伸手拽了他一把,才避免了扉颜将那筷子菜塞到鼻孔里,当即拧眉叹了口气,轻声念了句:“你若不想被筠竹打的瘫在床上,还是收敛点好。”

闻言,扉颜只得一脸恋恋不舍的模样,低下头端起碗吃着自己面前的菜。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扉颜东瞅瞅西望望,悄没声息的摸到厨房,轻手轻脚的朝正在洗碗的喻龙身后走了过去,像鬼魅一般附在他耳边唤了一句:“喻龙……”

喻龙没提防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又这样鬼鬼祟祟的喊他,手里一个哆嗦差点把碗扔了出去,身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唰”的一下扭头朝身边的扉颜望了一眼,待看清是他之后松了一口气,怨道:“扉家舅舅,你这是干什么?”

谁知,扉颜一脸严肃的抬起一只手,掩着半张脸给他打了个眼色,轻声急道:“你小点声,我可是为了你好,冒着被打的危险来救你。”

喻龙当即愣了一愣,一脸茫然道:“救我?”说完他扭头朝厨房门外看了一眼,更是一脑门官司。

冒着被人打的危险——救他?!

“此话怎讲?”喻龙见他如此这般谨慎,下意识选择相信了扉颜,一定是真的为他好才会如此这般,随即压低嗓音问了声。

扉颜眨了眨眼,在心中将想要说的话踌躇许久,适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觉得……筠竹姑娘是不是挺好的?”

喻龙不禁愣在了当场,眼底带着震惊的神色,直愣愣的望着面前的扉颜,飞速的思考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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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都是误会

扉颜眨了眨眼,在心中将想要说的话踌躇许久,适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觉得……筠竹姑娘是不是挺好的?”

喻龙不禁愣在了当场,眼底带着震惊的神色,直愣愣的望着面前的扉颜,飞速的思考着这句话。

只是他以为,扉颜说这句话是询问他这个旁观人的意见,误以为扉颜是对筠竹有什么想法,不过震惊了半晌便回过来味,当即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将手里的碗和抹布丢回木盆里,甩了甩双手的水,支支吾吾的答道:“这……筠竹姑娘吧……”他话音一顿,抬眼看着面前扉颜那一脸期待的模样。

“我觉得是挺好的!”他仔细想了想,若是扉颜想要追筠竹姑娘,叫这样好的一个姑娘当自己的舅母,倒也是一件美事。

这时,扉颜心里“咯噔”一声,这一脸的神色就精彩了。

那是三分懊恼两分悔恨,另外又添了五分的气不打一处来。

他心里那叫一个急,心说:哎呦喂,还真叫自己猜准了!

喻龙看着他这幅神色,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之后,那直接木讷在那一动不能动,十分不理解这是何缘故,只以为他有什么难为之处,好心好意的问了句:“扉家舅舅,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只要我能帮你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扉颜一张变幻莫测的脸,抬手指着喻龙念道:“你说说你,你后山还养着一个,你就敢上前面翘山脚,你捅出这么大篓子,你叫我帮哪一个?”

喻龙愣了一愣,一脸茫然道:“这?这从何说起……”

“先不说筠竹喜不喜欢你,你都不该去喜欢她啊,她跟寻风那点破事还扯不清理还乱呢,你后山还养着一个,你就敢横插一脚去撬寻风的山脚,你说到时候真的打起来了,你叫我帮谁?!”扉颜一脸悔恨交加,只恨不得一巴掌拍到喻龙脑壳上,好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喻龙听他这样一说,尽管不是十分明白,却也听了个大概,当即惊呼一声问道:“不是你问我筠竹姑娘怎么样么?难道不是你喜欢她,你……你以为我喜欢她?!”

“我喜欢她???”扉颜当即愣了一愣。

之后一脸嫌弃的说道:“你可算了吧,先不说我与她在一起那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换作任何一个人,但凡是见过她那段时间的模样,我保证就算是寻风,也绝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

闻言,喻龙明显怔在当场,喃喃道:“没这么夸张吧?”

“不是……你既然不喜欢她,你没事跟她这么近乎做什么,你不是挺不冷不热的一个人么,怎么就看了十来年,忽然对她这般热情?”扉颜摆了摆手,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忽然话题一转一脸严肃的问道。

喻龙愣了一愣,适才说道:“我没与你说过么,当年我奉七刹的命,送支枝另一半真身来给你们送信,半路却出了点意外,还是筠竹姑娘出手相助。”

此言一出,扉颜当即傻了眼,惊得几乎合不拢嘴:“原来,当初给筠竹绎轩信物的,是你?!”

“是啊!这事你不是知道么……”

扉颜当即捂脸,心里悔恨的不知成啥样,暗自庆幸还好这事没叫筠竹听见,这误会真的是太……

还没等他庆幸完,筠竹已经黑着一张脸,迈过门槛走了进来,一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就那样目不转睛的瞪着扉颜,胸口一上一下骤然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糟了!”扉颜脸色大变,当即惊呼一声,脚下下意识退了一步,转身就想要逃。

可是厨房就这么大,他转脸一看无处可藏啊!

喻龙从未见着筠竹这般,猛地看她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当即心口一惊呼道:“筠竹姑娘,这都是误会一场,我刚刚已经跟扉家舅舅解释过了,你不要生气。”

筠竹一直未语,那眼睛横了一眼喻龙,双手紧紧攥成了拳。

见此,喻龙只好把嘴巴一闭,再也不敢张口说一个字。

顷刻间,扉颜脑袋上冒出一把冷汗,他只得面上牵强的扯出一个笑意,冲筠竹哄道:“呃……都是误会,说开了不就好了么……”

此时,筠竹冷笑一声,脚下上前迈了一步,轻声问道:“误会?”

扉颜哪敢不配合,当即头如捣蒜应声道:“误会!绝对是误会……”

“你不是说,但凡见过我当年的模样,谁都不敢对我有非分之想么?难道这也是误会?”筠竹脚下再上前一步,讥笑着问道。

扉颜额角落下一滴冷汗,顺着鬓角缓缓往下滑,他不禁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冷汗,只能笑得更加小心翼翼,转脸朝喻龙喊道:“那个……刚刚你听见我说了么?”

喻龙张了张口,正准备替扉颜圆这个谎,只见筠竹那一双欲要喷火的双眼,“唰”的一下移到了他的脸上,嘴边那句话就只能咽下,只得硬着头皮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在那一瞬间,扉颜只觉得天仿佛都要塌了下来。

不远处,清扬正在自己的房间,盘腿坐于床边打坐,却听见一阵“乒里乓啷”各种声响。

下一刻,他“唰”的一下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倾听那声音的来处,就听见扉颜和筠竹仿佛在争执什么,一旁还有喻龙焦急的劝阻着什么。

清扬缓缓摇了摇头,长长叹出一口气,重新闭上眼帘。

“清扬……”

待他听见一声熟悉的轻微呼唤声,当即“唰”的一下再次睁开眼,印入眼帘的却是在他之前去的那座山峰半山腰处。

“清扬……”

清扬转过身,在四下环视了一眼,却不知那声呼唤从何而来,只得回声唤道:“阿璃!你在哪……”

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唤,阿璃都没能在他面前出现,也再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他只得一脸失望的转过身,朝那棵梨树走了过去,后背倚着梨树缓缓坐下身,仰头望着头顶上一片一片落下的梨花花瓣,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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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你行不行

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唤,阿璃都没能在他面前出现,也再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他只得一脸失望的转过身,朝那棵梨树走了过去,后背倚着梨树缓缓坐下身,仰头望着头顶上一片一片落下的梨花花瓣,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清扬……你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清扬感觉有人在抚上他的脸,甚至一声一声唤着他,他渐渐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面前,是阿璃那一张带着浅笑的脸。

他当即将后背离了身后的树干,上前一把捉住阿璃的肩头,急急唤道:“阿璃!”

阿璃眉头微微一拧,侧过脸看了看他那双静静握着她肩头的手,撅着小嘴冲清扬轻声撒着娇,道:“疼。”

清扬当即愣了一愣,立刻将手松开了些,歉声道:“对不起……”

阿璃伸手,将清扬的后颈搂在臂弯,嘴角甜甜一笑问道:“清扬,你怎么才来找我,我睡了好久的一觉,仿佛睡了很久很久,一直在等你来找我,可你迟迟不来。”

清扬垂下眼眸,凝望着近在咫尺的阿璃,只感觉心尖微微有些颤抖,那僵在半空中的手朝她后腰探了过去,紧紧将她搂在怀中,眼中一片温柔:“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阿璃莞尔一笑,仰起头在头顶看了一眼,说道:“你忘了么,你在这里同我说过什么?”

“没有忘……”清扬脱口而出,一双眼凝视着阿璃那洁白的脖子,搂着她后腰的手愈加紧了些,探头朝她那白皙的颈部凑了过去,鼻尖嗅着阿璃身上那特有的气息,浑身微微有些发抖。

阿璃松开他的后颈,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娇嗔道:“好痒……”

清扬顺势松开了些,一双眼带着深情凝视着阿璃的面容,轻声问道:“阿璃,回来吧。”

阿璃嘴角微微一动,凑上清扬面前闻了一闻,这才朝后躲了一步:“你喝酒了么?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你指的是九转琉璃灯么?”清扬当即了然,问道。

阿璃点了点头,诚然道:“我知道她们一直都在,我也知道你在找我,可是我一直都只能留在这,一直沉睡在这里等你来寻我。”

清扬眸间一柔,望着阿璃更加温柔了些,轻声说道:“就因为我说过那些话么?”

阿璃轻笑一声,身后环着清扬的后颈,将他轻轻一把推到身后的梨树树干上,撒着娇问道:“嗯?你说过什么话,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呢……”

清扬嘴角微微一动,深情的望着阿璃那张粉嫩的双唇,轻声呢喃道:“阿璃,我喜欢你。”

待他倾身吻向阿璃的瞬间,整个人忽然像是从梦中突然醒来一般,浑身微微一震睁开眼来。

待他看清眼前,清扬不由得微微一愣,四处打量了一眼看出来依旧是在房间内,只见面前那盏亮着八枚莲瓣的琉璃灯,正幽幽散发着青蓝色的光。

他心中顿时一喜,伸手将那盏琉璃灯接过手心,急急忙忙下床朝门外跑去。

一座山头,扉颜正被筠竹追的气喘吁吁,转头一看不远处筠竹的身影,当即“哎呦”一声一屁股坐了下去。

待筠竹追了上来,朝扉颜狠狠踹了一脚骂道:“你倒是跑啊!”

扉颜此时连喘气都来不及,哪有多余的空跟她斗嘴,抬起手冲她摆了摆手。

不多时,清扬落在两人面前,将手里的琉璃灯递了上去:“阿璃的魂魄已经全了,我须得赶回青丘去。”

那两人顿时一喜,此时也顾不得算账了,连忙凑上去看了又看。

“咦?这怎么还空着一枚莲瓣?”扉颜看了半天,伸手指了指那最后一枚没有亮起的莲瓣,疑惑道。

筠竹望着那空下来的一枚莲瓣,也困惑不已,抬头冲清扬问了句:“这灯颇为奇怪,为何是九枚莲瓣,照理说阿璃只有七个魂魄,这亮起的第八个又是什么?”

“当初我生刨下来的一魄,一直在灯芯中作为引,阿璃所有魂魄收齐之后,这灯芯的一魄便转到了莲瓣上,至于这空下来的一瓣……”清扬话音一顿,也困惑不解。

扉颜摆了摆手,一脸无碍道:“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我觉得不过是“九转金莲”的真身是九个瓣而已,这空着就空着吧,咱们还是先去青丘,将阿璃的魂魄先还到她身上,再看如何吧!”

清扬缓缓点了点头,冲那两人望了眼,问道:“你俩还能走么?”

筠竹跟扉颜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行不行?!”

“嗯,我看你们俩精气神挺足的,那咱们就动身吧。”清扬轻笑一声,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于是,三个人跟喻龙交代了一声,又朝着青丘的方向奔去。

兴许是清扬集齐了阿璃所有的魂魄,人逢喜事精神爽,脚下竟越飞越快,将那两人远远甩在身后。

扉颜与筠竹之前斗气这么久,此时自然赶不上清扬的脚步,只得两人暗自叫着劲,两个人一会他超前一步,一会她领先半截。

好不容易落到了青丘山脚下,那两人两腿站在地上隐隐有些发抖,连走路都摇摇晃晃起来。

清扬刚刚上前两步,立刻从门口结界处走出六个青衣的门人,纷纷朝他作揖问好。

他只点了点头应了声“好”,转过脸朝身后两人问道:“要不要叫人扶着?”

“不需要!”

“不用……”

两人说完,还瞪着一双眼相互冷哼一声,随即扭过脸去。

见此,清扬也不再管他俩,朝那几个门人吩咐道:“给他俩找个房间,让他们休息会。”

“君主……”宛柔一脸欣喜,从结界一步跨了出来,立即抬手作揖冲清扬唤道。

清扬望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迈步从她身侧走了进去。

宛柔抬起眼,朝那累的气喘吁吁的两个人,再次作揖唤道:“扉颜上神,筠竹姑娘,请跟宛柔来吧。”

清扬回到自己的洞里,叫人打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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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没事找事

待他一身清爽,坐在桌边翻看着堆在他桌前的公务,不禁头疼了一疼。

随手拿起一本来翻开看了看,眉头微微一拧似乎有些不悦,只是随手丢到手边,又拿起了另一本。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传来宛柔的声音。

“君主,您吃点东西吧?”

清扬缓缓抬起头,朝门口望了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奴婢之前去看过,两位只是有些累着了,大约明日就能恢复体力。”宛柔嘴角含笑,垂眼望着身前端着那盘百合羹,再问了一句:“君主,奴婢特意煮了……”

清扬伸手朝身边扔下一本,冷声打断了她的话,道:“我不饿,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宛柔愣了一愣,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转身将手里的托盘交给身后的门人,缓缓应声道:“是。”这才迈上台阶朝洞里走了进去。

一抬眼,看见清扬面前的桌上,那些本子本分做了两堆,正整整齐齐的摞在他左右手处,再看清扬脸上的表情,虽然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妙,随即将头一低,怯声道:“君主……这些天来,奴婢将不能做主的事务,才送进您的桌上……”

“我不是说过了,叫你自己看着办么?”清扬拧眉,再一次打断了宛柔的话。

宛柔心中一慌,头顶更加低了些,只得小心谨慎的立在那,等候清扬的训话。

清扬见她这般,不禁语气放送了一些,望着左右手那两堆本子,吩咐了一句:“叫人来把这写东西搬出去,我已经都看过了,这一堆立刻去办,另一堆你自己抽空去处理吧。”说着他起身从桌边离开,径直从宛柔身侧走了出去。

待他走了,宛柔这才缓缓抬起头,朝着那桌上两摞本子无声轻叹了口气,转身冲洞外吩咐道:“去找两个人来。”

“是!”门外,那个青衣的小姑娘应了声,手里端着托盘转身离去。

清扬出了洞门,就奔着后山走了过去。

刚刚爬上山顶,一抬眼见着那座寒室依旧是静静屹立在那,一时间竟说不清是激动多一些,还是伤感多一些。

待他走进寒室,望见那张冰床上睡着的阿璃,脚下小心翼翼地迎上前去,就仿佛怕惊醒了熟睡在冰床上的佳人。

这时,他袖中的琉璃灯竟然“唰”的一下,自己从袖子里钻了出来,朝着躺在冰床上的阿璃,围绕着转了好几圈,看上去颇有些兴奋的模样。

清扬嘴角轻笑一声,望着那蠢蠢欲动的琉璃灯,问道:“你也想早点回到身体里去,是不是?”

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竟在半空中情不自禁抖了起来,就仿佛是被寒室的寒气所冻着了一般,像个人怕冷似的瑟瑟发抖起来。

清扬抬起手,朝那哆哆嗦嗦的琉璃灯探了过去,唤道:“你若是冷了,还是先回到我袖子里去吧。”

下一刻,那盏琉璃灯乖乖落在他掌心,被他转手塞到了袖子里。

他抬起眼,望着冰床上熟睡的阿璃,轻声唤道:“阿璃,我离开这些天,你可有想我?”说着,他捉住阿璃冰凉的左手,搁在自己掌心用两只手捂着,期望能将她那冰凉的手暖热一些。

过了好半天,清扬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只见手背上已染了一层白霜。

他只好放弃,将阿璃的手重新放回她身前。

“阿璃,很快你就能醒来了,到时候就不这么冷了。”清扬俯下身,在她眉心落下如羽毛一般轻轻的一吻。

待他再直起身来时,环视了一眼四周厚厚的冰壁,眼底带着一丝期待。

或许,明天他就可以将这间寒室,还给鲛人之祖了。

次日,清扬一早来到寒室。

筠竹跟扉颜从昨晚进了自己的房间,就再也没从床上爬起来,这一夜过去也不过才休养了八成,一大早被宛柔叫醒心情很不好,偏偏又不好发作。

只得两人同病相怜的对视一眼,朝着后山奔了过去。

待他们两人来到寒室,清扬已足足在这里站了一个多时辰。

他们三人商量一番,便开始动手将琉璃灯内阿璃的魂魄,转到冰床上阿璃的身形。

只是他们从大清早开始,一直到日落西山,三个人使出浑身的解数,仍旧不能将琉璃灯内阿璃的魂魄引渡到阿璃身形中。

扉颜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屁股底下的凉意透过衣物,像一根根带着尖刺的绣花针,直扎的他屁股痛,忙不迭又跳了起来,一脸郁闷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魂魄集齐了,却不能按照书上说的,顺利引到阿璃身形中。

“清扬,那本书你带了么,我看看是不是你哪里记错了。”扉颜伸出手,朝清扬探去。

筠竹两眼一瞪,恶狠狠的骂了句:“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扉颜当即不乐意了,义正言辞的解释道:“俗话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要是他真的记错了什么,或是漏了什么,大家岂不是白费力气?”

筠竹上前一步,抬手指着扉颜面上,满口威胁之意逼迫了一句:“要是清扬没记错,你是不是给我把书吞下去?”

“吞就吞!你叫他把书拿出来啊……”扉颜脖子一杠,不甘示弱的接道。

清扬双拳紧握,沉声吼道:“你们两个都别说了,叫我一个人安静会,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于是,筠竹再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揪着扉颜的衣领,拽着他就往寒室外离去。

“你松手!我又不是没长腿,我自己会走。”扉颜压低嗓音,冲走在前面的筠竹喊道。

筠竹一脸的神色凝重,脚下一顿转过脸来,冲扉颜咬了咬牙恨道:“你看不出他现在有多心烦么,还在这给他没事找事?”

“我就是想要那书看一眼,万一真的是漏了什么关键地方,或者有哪里记错的,不是白耽误这么长时间么?”扉颜一脸我没有错,错的不是我的表情。

筠竹抬腿,朝着扉颜狠狠跺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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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你管不管

筠竹一脸的神色凝重,脚下一顿转过脸来,冲扉颜咬了咬牙恨道:“你看不出他现在有多心烦么,还在这给他没事找事?”

“我就是想要那书看一眼,万一真的是漏了什么关键地方,或者有哪里记错的,不是白耽误这么长时间么?”扉颜一脸我没有错,错的不是我的表情。

筠竹抬腿,朝着扉颜狠狠跺了一脚。

“你知道什么……或许是我们都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那本书上记载的办法或许根本就是个幌子,一个给看见这本书人期望的幌子。清扬如此通透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不明白。”筠竹眼里渐渐涌上眼泪,再也说不下去。

这时,扉颜才恍然大悟。

顿时明白,自己无形中将清扬置于何地。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

若是如此,清扬以后又该怎么办?

之后半个月的时间里,清扬一步都没有走出寒室,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有多绝望和伤心。

即便扉颜与筠竹日日苦劝,他就仿佛一具没有灵魂人偶,一动不动的坐在阿璃身侧,一双眼睛就那样静静的盯着她,面上不悲不喜。

时间久了,他们俩也不再劝他,只是每天来看看他可否想通。

这一日,筠竹与扉颜同行上山。

一抬眼便看见清扬缓缓迈步,从寒室中走了出来,她心中顿时一喜快步迎了上去,看着神情有些木讷的清扬,她颤了颤唇,幽幽唤道:“清扬……”

似乎,清扬被这一声呼唤喊回了神,他僵着脖子转过脸,朝身侧的筠竹望了一眼,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句话反倒令筠竹面上一怔,一脸的不解:“我不该在这,又要去哪呢?”

清扬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望着筠竹那一脸担忧的模样,忽然像大彻大悟般,问道:“难道,阿璃和我如今的境地,还不能叫你明白什么最重要?”

扉颜见他意有所指,急忙插嘴道:“清扬,我们只是担心你。”

“你们回该去的地方吧,即便阿璃不能再醒过来,但她说过她从未离开。”清扬留下这样一句话,随即迈开步朝着山下离去。

筠竹愣愣的望着清扬离去的背影,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扉颜侧首,望着筠竹那副忧心忡忡模样,长舒一口气叹道:“他总算是想通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我倒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虽然不知道你与寻风又发生了什么,你们俩却不该这样彼此蹉跎,有些事有些话还是须得早些说清楚的好。”说完,他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慌不忙的转身便走。

没过几日,寻风便亲自来到青丘。

筠竹房间里,扉颜手里呼扇着那柄折扇,脚下徘徊不定的踱着步,一遍又一遍的唉声叹气,反观筠竹倒是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桌边安安静静的喝着茶。

“人家专门来寻你,你说你在这赖着不走算什么,好歹那竹屋也是你的地盘,你就任由着他在那住,自己吓得不敢回家?”扉颜脚下一顿,一脸气急败坏的嚷道。

筠竹猛地抬起头,侧首朝扉颜那一脸急色的面上望了一眼,声线顿时提高了三分,问:“谁告诉你我吓得不敢回家了?”

扉颜不禁瞠目结舌,抬手“啪”的一下半和扇面,指着洞门口惊呼一声道:“人都站在你门口了,你连个门都不敢出,吃饭喝水都等着人来送,不是吓得是什么?”

筠竹当即心里一堵,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只听“砰”的一声,茶杯底部与桌面发出一声响,筠竹微微昂着下颌,转身走到床边坐下,一歪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倚着,面上一脸的冷若冰霜。

见此,扉颜不禁长叹一口气,十分不耐的说道:“得,你就在这躺着吧,我先替你出去问句话。”说完,一转身朝洞外走去。

才刚走出洞门,就看见寻风的背影正负着手立在不远处,只看得见背影看不见脸,他一时间也不知寻风此时心情怎样,故此心里有些犹豫着打退堂鼓。

再怎么说,他那见面三分怵还是有的。

只是一转脸,刚刚迈出一只脚准备退回去,一抬头看着筠竹洞门口,脚步顿时一定立在那,不禁头大如斗。

扉颜转过身,一步步走到寻风身后,故作轻松的笑着问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寻风早在他出了洞口便知晓,只是听着他徘徊不定的脚步声,一直憋着没回头罢了,此时他既然走上来搭话,自己自然是不能拂了他的面子,随即转过身应道:“筠竹出来时间够久了,我来带她回竹屋。”

扉颜脸上挂着三分笑意,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模样,点了点头回道:“相比竹屋而言,她住在青丘的时间更久,待她什么时候想回竹屋了,自然就回去了嘛。”

寻风当即愣了一愣,转脸冲洞口望了一眼,再转回脸看向扉颜,面上似笑非笑的答了一句:“有道理,不如你帮我传一句话问问,她屋里那盆“含心草”眼见着要修为人形,她管是不管了?”

“这个好说,我替你跑一趟便是了。”说完,扉颜一转身匆匆忙忙朝洞口走去,一头钻进洞就奔着床上歪着正舒服的筠竹迎去,言简意赅的问道:“人家问你,你那盆“含心草”就要化形了,你管不管?”

闻言,筠竹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脸欢喜道:“真的?”

扉颜侧了侧身,脚下迈出一步,一副我不知道你别来问我的神色。

见此,筠竹一阵风的从床边跑到洞口,在将要处洞口前顿了顿身形,稍微整理了下脸上欢喜的表情,换了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这才不紧不慢的朝洞外走去。

待她一走出洞口,就看见寻风正负手立在不远处,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你既然来了,怎么不把“含心草”带过来?”筠竹微微侧过脸,避开了与他四目相视。

寻风仔细将筠竹打量一番,这才嘴角噙着笑问道:“我要是带来了,你还会跟我回竹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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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只是这样

寻风仔细将筠竹打量一番,这才嘴角噙着笑问道:“我要是带来了,你还会跟我回竹屋么?”

筠竹顿时语塞,转过脸来望着他没了言语。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但只要你生气了一定是我错了,不如你同我说道说道,此番究竟为何?”寻风脚下朝筠竹面前迈出一步,面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筠竹冷笑一声,冷冷问道:“重要么?”

寻风脚下一顿立在原地,转脸朝四周望了望,适才问道:“那你怎么不回去?”

“你管得着么?!”筠竹声音一寒,面上带了一层愠怒。

寻风刚刚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

扉颜急急忙忙从洞内迈步出来,冲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劝道:“哎哎哎……你们俩不要一张嘴就吵架好不好,有什么事情非要动嘴呢?还有你,人家既然来接你,你见好就收不好么?”一转脸,他朝筠竹指责道。

筠竹脸色顿时一变,厉声骂道:“扉颜!你若是不给我滚远点,我打得你见好就收。”说着,冲他扬起一只拳头,仿佛下一刻就要呼到他脸上似的。

扉颜脚下当即退了一步,冲随时可能暴跳如雷的筠竹哄道:“好好好,我滚还不行么?”说着,脚下抹油溜的不见了人影。

寻风脚下又上前了一步,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走不走?”

筠竹那冷若冰霜的脸“唰”的一下转过脸,冲寻风喝道:“我若不走,你能奈我何?”

寻风缓缓点了点头,应声道:“好!”说完,他便直接脚下一点地,纵身上前伸手抓向筠竹,将她不由分说的拉入怀中,一闪身不见了踪迹。

这时,躲在远处的扉颜抬手抹了一把额前,一脸感慨道:“早这样不就完了么,何必费这么多话呢?”

一路上,任凭筠竹如何又吼又叫的威胁他,寻风只当充耳未闻,仍旧面不改色的朝竹屋奔去。

直到落地站在竹屋面前,寻风这才松开了怀里的筠竹。

筠竹顿时又气又恼,扬手冲寻风挥了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又重又清脆的响声,顿时惊着了竹屋里的三个人。

绎轩身后跟着寒云和孤白,三个人才冲出屋子,一抬眼看见他们两人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当即愣在当场不知该进该退。

寻风眯了眯眼睛,沉声喝道:“给我滚进去!”

此言一出,那三个人立刻掉转过头,头也不回的溜了。

筠竹那一巴掌用了狠劲,直到此时手掌还微微有些发麻,她缠着一双唇望着对面,看着他一脸危险的表情,正抬腿朝自己走近一步,当即脚下频频后退,喃喃道:“你别过来!”

“够了么?”寻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筠竹愣了一愣,一脸茫然道:“什么……”

“我问你打够了么?!”寻风脚下迈出两大步,一抓抓着筠竹那只略微有些发麻的手掌,朝自己面前拽了过去,沉声道:“若是没打够,你继续。”

筠竹缓缓摇了摇头,伸手扯了扯那只胳膊,一连拽了几下都没能挣脱,不禁扬声喊道:“你放开我!”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寻风手中攥着她皓腕的手指,逐渐越收越紧,不甘示弱的厉声吼道。

见此,筠竹鼻子一酸急的哭了,她望着一脸怒意的寻风,歇斯底里的的吼道:“我想要怎样你不知道么?我只想要你眼里有我,只想你张口闭口说的都是我,可你呢……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我去找清扬,你为什么将阿璃的事这么放在心上?”

屋内,绎轩听见这话顿时愣在当场,之前他一直以为筠竹不知道这事,但现在看来这事早已摆在明面。

寻风望着筠竹一脸泪泽,另一只手将她后腰楼上,霸道的往怀里猛地一搂,沉声道:“你吃醋了?”

筠竹不禁愣了一愣,只能侧过脸口是心非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以为,你事事将他们的事放在心上,才会急着将这事告诉你。”寻风垂眸,望着筠竹那张气的微微有些发红的脸颊,轻声解释了一句。

筠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脸半信半疑的转过脸,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寻风,喃喃道:“只是这样?”

“不然你以为呢?为什么你总将阿璃诸般忌讳,且不说她已经这幅田地,即便她如今还活着,你以为清扬和你们几个,会眼睁睁看着我去做什么?”寻风苦笑一声,心中渐渐苦涩。

从很久以前,他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筠竹心中顿感愧疚,眼睛望着他那张略微印着微红五指的右脸,一脸心疼道:“疼不疼……你怎么不躲啊。”

寻风松开紧紧攥着的那只左手,将那只手环在她身后,把她往怀里一带,埋首在她耳边轻道:“疼,但是能让你出一口气听我解释,便不重要了。”

筠竹抽噎一声,伸出手环在他腰间,轻声唤道:“寻风,我们再也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好……”

“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先给我说明白,不要让我胡乱去猜,好不好?”筠竹哽咽着嗓子,既感愧疚又有些委屈道。

寻风搂着筠竹后腰的手缓缓收紧,嘴角噙着浅笑应道:“好!”

就在这时,扉颜落在两人身后,见着那两个人抱的这般紧,立刻抬手捂上脸转过身,忍不住咂舌道:“啧啧啧……刚刚还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这会又好的不能再好。”

筠竹立马松开寻风,伸手朝他身前轻轻推了一把,脚下退了一步瞪着扉颜,跺了跺脚骂道:“你来干什么?”

“我若不来,怎么带走那剩下三个碍事的,这不是妨碍你们么?”扉颜松开捂着脸的手,转脸冲寻风龇着牙笑道:“大哥,我把绎轩他们先带走了。”

这时,绎轩正好从屋内走了出来,望着一脸欢喜的扉颜,眼底带了些许笑意。

“绎轩,你大哥与筠竹在这里蜜里调油,你们三个男人诸多不便,不如还是跟我回扉宅去罢?”扉颜面上扬着笑意,冲绎轩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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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永在一起

“绎轩,你大哥与筠竹在这里蜜里调油,你们三个男人诸多不便,不如还是跟我回扉宅去罢?”扉颜面上扬着笑意,冲绎轩招了招手。

绎轩转脸望向寻风,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寻风点了点头,应声道:“去罢。”

于是,扉颜带着绎轩跟寒云孤白,冲筠竹打趣了一句:“你可不能趁我们不在,欺负寻风哦。”

筠竹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脚下迈前一步,扑过去就要锤扉颜。

却被寻风一把拽回怀中,抬眼望着扉颜和绎轩的脸上,轻笑着道:“与他计较什么,你若要打只管打便是。”

扉颜当即哈哈大笑,带着众人挥了挥手告别离去。

“筠竹,去看看你的“含心草”。”寻风牵起筠竹,一脸温柔的说道。

待两个人刚一进屋,筠竹抬眼看见眼前的光景,不由得愣在当场。

桌上那盆“含心草”,那一片一片心形的叶片,正在朝房间内吐着一颗颗像萤火虫光亮的灵气,整个屋子都被这星星点点的灵气照亮。

她面上一片惊喜,有些不可思议的伸出手,抚上那盆“含心草”的叶片,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加深,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嘴里喃喃念道:“快成了……就快要成了!”

寻风上前一步,将激动不已的筠竹揽在怀里,嘴角噙着浅笑哄道:“也不知这个化出来是个什么东西,若是个小孩子可如何是好。”

筠竹微微一愣,抬头朝寻风望了一眼,疑惑着问了句:“是个小孩子有什么不好,反正我们……”话说了一半,她便忽然收声顿在那,望着他微微垂眸的模样,再也说不下去。

寻风眸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揽着她的手下意识松了一松,轻声问道:“你喜欢孩子?”

“我……我仔细想了想,孩子很麻烦很难照顾,的确没什么好的。”筠竹双目闪烁着,躲开他略带审视的目光。

下一刻,寻风缓缓松开揽着她腰身的手,脚下退后一步说道:“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吃的。”说完,一转身朝着屋外走了出去。

筠竹死死咬着下唇,愣是没让自己发出一声来,只是眼眶忽然不争气的有些发酸,但她却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哄着自己:“不要哭,不要哭,这不都是你想要的么……”

只是,她越是这样哄骗着自己,越是令她觉得心里堵得慌,眼泪便顺着她眼眶滑下,面上流下两行清泪,最终凝在她那圆润的下颌。

“滴答……”一声。

不知是眼泪太重,亦或是筠竹隐隐有些发颤的身体,眼泪最终从她下颌跌落,砸到了她身前那株“含心草”的叶片上。

筠竹只顾悲戚,并未注意到“含心草”遇到她的眼泪后,浑身仿佛罩了一道金光。

第二天,筠竹在厨房做饭。

寻风一只脚踏进厨房,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想要张口与她打个招呼,话却僵在嘴边没能出声。

筠竹知道他走了进来,却仍旧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没有开口的意思。

见此,寻风只得转身,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厨房。

听见他脚步渐行渐远,筠竹淘米的手当即一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愣愣的望着面前那盆淘了一半的米,和小半盆乳白色的淘米水,暗自伤神。

直到筠竹把饭端上桌,两个人仍旧默然无语的吃着饭,谁也没开口说一个字。

一顿饭吃的格外安静,除了几下轻微的碗筷触碰声,连咀嚼声都几乎听不到。

寻风搁下手里的碗筷,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再从鼻子里缓缓喷了出来,轻声开口说道:“我吃好了。”

筠竹正好朝嘴里递了一筷子饭,在嘴里缓缓咀嚼着点了点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眼睛依旧是望着桌上那两菜一汤,没有说话的意思。

寻风当即起身离开,从屋后翻出筠竹那把小药锄,走到屋前问了句:“这药锄你今天有用么?”

筠竹暗自咬了咬牙,面上一片慌张的摇了摇头,低头又吃了一口米,胡乱的咀嚼两口便咽了下去,只觉得嗓子里顿时被噎了一口饭,她却忍着没吭一声。

“那好,我出门一趟。”说完,寻风缓缓点了点头,转身便找来那只背篓拎在手里,朝竹林深处离去。

筠竹这才搁下手里的碗筷,抬起一只手锤了锤胸口,起身朝屋内奔去。

直到她喝了三杯水,这才如释重负的将手里的空杯搁在桌上,望着那盆“含心草”发起了呆,眼睛明明看着那盆“含心草”,但心思全然不在那上面,连那“含心草”上面的小花都未能察觉到。

直到天黑,寻风才披星戴月的回到竹屋。

待他将今天挖的竹笋送去厨房,才发现桌上为他留着晚饭。

他一张看不出喜怒的脸,静静望着面前那凉了的饭菜半晌,之后便洗了洗手搬来凳子,就在厨房默默吃着那已没了温度的饭菜。

深夜,筠竹听见有几声轻微的呼唤声,她从睡梦中渐渐醒来。

发觉那声音,是从桌上那盆“含心草”的方向发出,当即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惊讶的望着那盆“含心草”身上的灵气愈加深厚。

她慌忙从床上下来,走到那盆“含心草”面前,将自己的灵力输给它。

没过多久,那“含心草”便化作一道光从花盆离开,化作一道人影落在筠竹身边。

筠竹一脸欢喜的模样,望着与她一般高金色的人影,带着疑惑轻声问道:“你怎么没有彻底化好,就急着出来了?”

“我没有想好,该化做什么模样。”那道人影,有些犹豫的应道。

筠竹不由得面上一怔,脑中忽然跳出来那张脸,于是她轻声问了句:“我有个朋友不在了,若是你没有想到什么更好的,不如用她的吧?”

“好……”

过了片刻,那道金色的人影逐渐划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筠竹望着面前那张脸,眼角顿时有几分湿润,她上前一步抚上那张脸,口中喃喃念道:“真像……”

“我是照着你的记忆,幻化出来的。”

筠竹一脸激动万分的点了点头,应道:“我叫筠竹,不如……你就叫阿璃吧?”

“阿璃?!”

身后,忽然传来了寻风带着三分激动的声音。

筠竹浑身顿时一僵,她望着眼前阿璃,一脸悲凉的应声道:“她不是阿璃,只是长得像罢了。”

寻风一时不解,待他看到桌上那盆“含心草”的花盆空了,顿时面上一紧不禁沉声道:“你居然叫她用阿璃的模样?”

“这样不是很好么?”筠竹缓缓转过身,望着寻风那一脸震惊的模样,凄凉一笑又道:“这样,我们三个又能永远在一起了。”

寻风顿时气结,望着筠竹那副神态也不好再言,只得将那阿璃深深望了一眼,轻声道:“随你。”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筠竹落下一滴泪,望着那空荡荡的门口,轻声说道:“阿璃,以后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

阿璃感觉到她很难过,上前一步伸手将她环在身前,抬手轻轻抚在她的后背上,轻声哄道:“你说好,我们便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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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再相见,不复见

三百多年后。

青丘圣地,寒室内一张冰床上,始终躺着一个沉睡不醒的女子。

清扬除了需要处理国事,剩下的时间都是呆在这个小小的寒室。

“阿璃,你的手好凉。”清扬将阿璃的手攥在手心,趴在寒冰玉床上,用自己的体温替她暖着手。

低下头,对着手心哈一口气,搓了搓那只手,暖了好久,还是不见有任何温度。

是了,怎么会有温度呢。

清扬看着阿璃苍白的睡颜,一张口嗓音沙哑低沉,眼底带着一抹哀伤:“阿璃,你已经睡了三百八十六年了,还准备睡多久呢?”

“阿璃,你醒醒吧。凡间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又出了多少新的戏本子,我带你去听好不好?”

突然,清扬抬起一只手捂着心口,自从阿璃睡着以后,清扬好像患上一种病,时常令他心痛无比,比起用刀子剜心有过而无不及。

痛到痛不欲生时,清扬便真的捅自己一刀,以此缓解。

可刀伤反反复复刺在一个位置上,那块肉便惨不忍睹了。其实清扬知道,那都是因为一个人罢了,知晓她死了,不会再醒来了。

而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心痛也好,自残也好,不过就是用来折磨自己,才能让心里舒服点吧?

阿璃静静地躺在那,一如他第一眼看见她的那身装扮,只不过当时她还能说能笑,如今只能静静躺在这。

三百八十六年。

那天过后,清扬突然间觉得,做神仙的,生来便与天地同寿,并不算是件好事。

譬如在阿璃死后,这三百十六年来,他一日一日数的何其艰难。

“君主,有一位姑娘自称是阿璃姑娘的朋友,想见一面。”一声清脆的女声,立在洞口外道。

宛柔微微低着头顶,双手在身前作了个揖,一脸恭敬的模样。

在她身后两步外,正默然立着一身金色衣衫的女子。

闻声,清扬仔细想了一想,忽然忆起很久以前一桩往事。

彼时阿璃还活着,心心念念求自己替她算道卦,只求问何时能与这个位名叫金汐的朋友,有再聚首的那一天,他垂眸望了眼冰床上沉睡不醒的阿璃,轻声唤道:“请进。”

宛柔听见应允,适才抬起头转身,向身后那一身金色衣衫的姑娘,抬手朝里引道:“金汐姑娘,君主有请。”

金汐微微颔首,面上一片淡然道:“多谢。”

只见那双同为金色的绣鞋,一步一步迈上前,从寒室门口走了进去。

待清扬看见金汐走进寒室的瞬间,他恍惚在她身上看见了阿璃的影子。只是金汐举手投足之间,有着狐族成年女子长成的妩媚姿态,不似阿璃那般蹦蹦跳跳。

金汐对着清扬抬手揖了一礼,适才开口轻道:“涂山金汐,见过青丘君主。”此番,算是与青丘君主打了招呼。

清扬微微颔首,道了声:“金汐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金汐便不再客套,遥遥望着玉床上的阿璃,脚下上前迈了几步,看着她躺在玉床上一动不动,鼻子一酸便红了眼眶。

回想起以前那个机灵古怪的阿璃,她渐渐哭出了声。“阿璃,不过一千六百年不见,你便躺在那不起身了么?我回来了,你起来看看我啊……”

金汐握着阿璃冰凉的手,一滴一滴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阿璃,你醒醒吧。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为了去仙门拜师丢下你一个人,我若不走你也不至于离开涂山。”

“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好不好?以后我会在涂山保护你,以后我们永远都在一处好不好,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辱你,谁敢我便将他腿打断,你醒醒好不好……”金汐越哭越悲,最后竟哭得声嘶力竭。

许久,清扬哑着嗓子,出声道:“金汐姑娘,阿璃好不容易睡着,还是不要吵着她。”

金汐拜在仙门下学艺一千六百年,日子枯燥乏味。时常听些修仙界的奇闻轶事,其中听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位青丘之国的君主。

年纪轻轻修为灵化为仙升神,一生平安顺遂,丝毫没有遇到过人生的跌宕起伏,更别提有什么不能称心如意的事了。

“青丘君主,我来带阿璃回家,请您行个方便。”金汐擦了擦一脸泪水,屈膝行了一礼,表情不卑不亢。

清扬面上一紧,看了眼阿璃,摇摇头回道:“唯有此事不可,我同阿璃说过,要她陪着我,阿璃也说过生死不弃。”

“可是,青丘君主守了阿璃近千年,而这千年更是我们缺失彼此的时间。”金汐眨眼时坠下一滴泪。

再相见,不复见。

见此,清扬略略想了一番,道:“那你便留在青丘吧,想来青丘和涂山没多大差距,你既想陪着阿璃,我亦想。”这也是唯一一个,能两全其美的法子。

是以,从这天起,金汐便留在青丘常住,两个人经常见面,自然而然谈起阿璃。

“当年我娘说,我若不能好好修炼,就要在我满千岁的时候逼着我嫁给梼杌,我那时年纪小,只知道不能嫁给不喜欢的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去找阿璃。”金汐望着寒室门口,遥遥回忆道。

“阿璃不会哄人,肯定让你生了一肚子气。”他嘴角微动,面色也连带着柔和了几分。想起阿璃的性子太过单纯,她分不清哪句话会惹人不快。

金汐点点头叹道:“是啊,她说:你娘亲定然希望你嫁的好,梼杌那个老祖宗,修为近万不说,乃是西方称霸,能斗不退的厉害人物。你调皮任性爱闯祸,你娘亲自然是为你找了个好靠山。”

金汐又摇了摇头,哭笑不得道:“我问她:你可知那梼杌是何模样?她却说:听说长相似虎,尾长丈八尺。”

清扬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这倒真像是她说的出的话。”好友眼看要掉悬崖了。

她指着面前那座悬崖,幽幽道:跳吧,摔不死你的,最多摔个半死。

金汐看着阿璃,眼中有泪光,又强颜欢笑,道:“是啊,我同她说:那梼杌一窍不通,四六不懂,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你若觉得这是门好姻缘,要嫁你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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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不想再糟嫌弃了

金汐看着阿璃,眼中有泪光,又强颜欢笑,道:“是啊,我同她说:那梼杌一窍不通,四六不懂,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你若觉得这是门好姻缘,要嫁你嫁。”

清扬无奈的摇了摇头,捏了捏拳,心口处又犯痛,不到片刻竟痛到连四肢都麻了。

金汐却突然抬起双手捂着脸,哭着嗓子呼道:“阿璃却说:不不不,毁人姻缘者,三界不灵,六道不受,自己被同族欺辱了一辈子,再也不想遭别人嫌弃了……”

金汐终究趴在阿璃身上放声大哭,且一发不可收拾。

良久,清扬双手紧紧捏着膝盖骨,双目通红,颤抖着双唇,哑着嗓子,问:“涂山同族,为何欺辱阿璃?”

金汐呜咽着,道:“九尾白狐为涂山至尊,执掌涂山君主。只可惜在最后一只九尾白狐死了以后,涂山便再无九尾。只因她生来只有一条尾巴,阖族上下只有她一只白狐。虽为白狐,却不是一只九尾白狐,平白丢了涂山的脸。”

清扬脸色铁青,终是忍不住了,满脸怒气的站起身,脚下快步走出寒室。

寒室门口,清扬满目悲凉的仰望着天空。

自他出生,便知晓青丘之国国主将来是他,成日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别人修炼一天,他便要不眠不休修炼七天。

因为,他是一只青丘的九尾白狐!

他这一生,永远都在为别人拼命,因为这是他的命,但是阿璃呢?如果自己没有强迫她留在身边,现在她是不是还好好地活着?

阿璃……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就为了替他挡下天谴,吐光了一身的鲜血,在自己怀里闭上眼,再也没有醒来。

心太痛,痛到快不能呼吸。

清扬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回到自己洞中,拿起桌上那把尖刀,一抬手扎到心口处,鲜血瞬间从刀口处蔓延,将一身青衣染变了色。

其实,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在她傻乎乎撤出隐身之前,他便知道那里站了一只蠢笨的狐狸。

只是没想到,她蠢到自己撤了隐身站出来。

那一刻他看到周围精怪贪婪的眼神,那是要撕了她吞她内丹的眼神。

他只能以最快速度把她关在那里。

半夜他看见有人进那个房间,这才有了后来。

只是他看见她吓得蜷在墙角的模样,随口问了她一句她本身,她居然敢说是胡萝卜。

本来想安慰她几句,却觉得她那样害怕,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索性将屋内恢复原样,以免吓着她。

出了屋子提前行动,连夜不眠不休,将全寨里面的精怪全部杀光,才带着还在昏迷的她离开寨子。

他以为,青丘之国如此出名,将青丘君主的字给她看,她便能知晓他们是同类。

可是数十年来,每每阿璃总要在各种时候套他的话,喝酒的时候套酒话,高兴的时候套实话。

蠢笨如斯,天下无二了吧?

她终究是害怕的,只是平时不容易显现出来,再加上清扬从一开始便对他甚是友好,慢慢她也忘记要害怕。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那次遭打劫。

他明明暗示的那么明显,阿璃是有多宽的心,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便是假装害怕都装的一点都不像,害他笑的眼泪汪汪。若是青丘之国君主这幅模样被别人看见,恐怕谁都不敢认他。

那日吃饭的时候,替她擦手擦脸,这姑娘依旧没心没肺傻乎乎的受着,将她的手攥在手里这么久,若非差点露馅,也想不起收回吧。

还有……还有替她装扮后的模样。

凉亭下,还要靠坑蒙拐骗将她拴在身边。

以身相许吗?我救了你两次,你何不嫁给我呢……

呵呵……想他青丘之国的君主,对一个不知连何为媚术,甚至抵挡不了媚术的小狐狸迷的失了心。

阿璃,我总以为,只要将你拴在身边,千千万万年,总有你懂得的那一天。

我只要能熬到那一天,我便能与你携手,永远站在你身侧,看着你笑靥如花,看着你喜怒哀乐,看着你生生世世,倾尽一世给你温柔……

阿璃,你可能明白我的心?

只是,我来不及等你明白,便数次让你身困险境,我不敢冒险,更冒不起这个险,只求你能一生平安顺遂。

你若是肯,你若是听我的话。

狠心丢下你而去,你却能日夜哭的肝肠寸断,教我实在硬不下心肠。

阿璃,你便是我最舍不得的那个人。

那日,你若是就此离去,你若是没有去而复返,至少你还能带着我希冀好好活下去……

清扬脚下一片血迹,刀口上的血,还在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他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侧身躺在床边。

有时候,真觉得活着太痛,而作为神仙,与天地同寿,活的又是那么长久。

如果阿璃还在,天地同寿对他来说,都是不够的。

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都只想站在你身边看着你。

哪怕你不懂,哪怕你不谙世事,看着你就好……

待金汐擦了一脸泪水,收拾些许情绪走出寒室,站在山顶瞧着山下不少人神色匆忙来回奔走,随即心中渐起疑惑,闪身落在山脚处,伸手拦下一个路过的青衣侍女,轻声问道:“怎么了?”

“金汐姑娘,我们君主失血过多,麻烦您让一让。”那略显消瘦的青衣侍女,急急忙忙赢了两句,说完便一闪身不见了身影。

“失血过多?”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血过多?金汐歪着头想了半天。

不管了,去看看就知道。

连路都不用问,只管顺着人流走的方向,自然就到了清扬住处。

几位青衣的侍女出出进进,有端盆的有端药的,还有端着纱布剪子的。

金汐刚走进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被来来去去的人挤来挤去,索性只能站在一个,看着不碍事的角落。

侍女包扎伤口的时候,金汐正好瞧见他心口那块肉,不禁打了一个颤。

这样反反复复的伤口,还是伤在一个位置,即便是疼不死,恐怕流血也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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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你还要求吗?

侍女包扎伤口的时候,金汐正好瞧见他心口那块肉,不禁打了一个颤。

这样反反复复的伤口,还是伤在一个位置,即便是疼不死,恐怕流血也流死了。

待清扬睁开眼睛,清醒过来时。

金汐正凝眸,望着桌上那把,带着清扬那略微有些干涸血迹的刀,微微有些出神。

他低头看了一眼,瞧见胸口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恍以为是金汐做的,当即双眼空洞无神的望着洞顶,淡淡问道:“是你救的我?”

金汐回过神,转身看见清扬那双睁开的眼,瞧着他如此清醒,却仿佛:“什么?哦……不是我,这是你自己做的?”说着,她伸手拿起桌上那把六寸长短的匕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往心口扎刀,不管深浅都会很伤,他倒真下得去手。

“让你看笑话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自私?在这样一个多事之秋,还如此的不惜命。”清扬一双眼无神的望着洞顶,自嘲道。

闻声,金汐侧首朝清扬望了一眼,淡然回道:“没什么笑话,我也并不觉得好笑。当初我听说阿璃没了的时候,也曾想过来给你一刀。”

如今看来,你早不知给自己多少刀。

金汐抬眼,朝他那处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心口望了一眼,有些话便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呵呵,阿璃有你这个朋友真好。”清扬一脸苍白,勉力扯起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说完,便轻轻的坐起了身,触动了刚刚愈合的伤,顷刻间便有血迹渗透到最外层的纱布上。

“青丘君主,您现在需要静躺。”金汐急忙上前两步,一脸急色的劝道。

好歹是阿璃用命换来的,如何就不能爱惜点。

清扬恍若未闻,仍旧固执的坐了起来。

金汐伸出手,想要搀扶他一把,却被他手臂一抬适时挡下。

“无妨,伤口总能愈合,这点小伤死不了。”伤口疼,心才不会那么疼。清扬坐到桌边自己倒了一杯茶,又为金汐倒了一杯,道:“请坐吧。”

一时间,两个人各喝各的茶,都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洞外有人进来,看见清扬起身,不禁大惊失色,当即惊呼一声道:“君主,您……”

“放下药出去吧。”清扬头都没抬,吩咐了一句。

那小侍女只得屈膝应了声“是”,这才搁下手里端的一碗药,再抬眼朝金汐问了声好,迟疑着退了出去。

金汐瞄了眼清扬手边那只碗,只见里面盛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面上还冒着一缕淡淡的白色雾气,正氤氲的朝上空缓缓飘着,微微动了动鼻尖,闻着气味似乎是生血的良药。

清扬抬手,用手背触了下碗边,然后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看动作十分熟练,像是经常做的模样。

“青丘宗主还是爱惜点自己吧,便是为了阿璃的心意,这种事情还是莫要再做了。”金汐还是没忍住,言语中略带不满。

清扬沉默,眼神飘向洞口处远方,缓缓道:“时至今日,我依然像是陷在那一天出不来。我总想,如果不是我一心想要夜枭死,或许也不至于……”

“此话对,但也不对。彼时,您修为如此深厚,若非强弩之末,自有一万种杀他的办法。可您是青丘之主,阖族被屠,即便是我也无法做到冷静。我娘说过,国恨家仇,不死不休……”

“国恨家仇,不死不休?”清扬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是啊,自己站在青丘之主的位置上,有所为有所不为。只是代价,太过惨痛罢了。

金汐仔细想了想,念道:“说也奇怪,为何天谴加身,阿璃却神形俱在,连元神都好好的,只是浑身精血尽失……”

三百多年来,清扬不是没想过有办法救阿璃,可不管吃什么仙丹灵药,不管渡多少修为,都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能找到地藏王就好了。”金汐突然冒出一句。

清扬侧过头,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疑惑道:“找地藏王做什么?”

“我听我娘说过,阿璃原是不该出生的。她娘临死前苦求地藏王救阿璃一命,念了整整七七四十九遍,总算在咽气之前请到地藏王。只是二者只能选其一,做母亲的自然是宁可自己死,都要孩子活下去。”金汐一脸感慨,由衷钦佩阿璃有个好母亲。

她娘就没这么伟大了,从小到大不知打了多少顿,次次打的金汐想离家出走。

闻言,清扬浑身一僵。

地藏……地藏!

或许真的还有机会。

清扬激动的起身,衣袖带翻茶杯,只见那茶杯在桌上滚了一圈,摔到地上应声碎成渣。

或许,阿璃还能回来,清扬看了眼地上茶杯诶的碎渣,疾步离开,

他已是上神,想见地藏王原就不是什么难事,可你既然求人办事,自然要做出一副态度来。

清扬来到寒室翻身坐上玉床,动作一大难免牵扯到伤口,他拧着眉捂了捂心口处,有血渗透出来,沾了一手心。

他仿佛像是没感觉到痛,眉头都尚未动一下,下一刻轻轻将阿璃半抱在怀中,半跪在玉床上,轻轻合眼呢喃道:“大慈大悲地地藏王,清扬求您现身一见。”

这一求便是三天。

期间,清扬连眼都未睁过。

“你所求之人,原就不该生于世,你还要求吗?”普度众生地藏问。

“清扬愿付出一切代价,只求她能醒来。”清扬声音嘶哑,颤声回道。

一道光所照,是来自地狱的红色。

清扬睁开眼时,地藏王就在眼前。

清扬将怀中阿璃放在地上,虔诚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叩首道。

“大慈大悲地藏王,清扬愿付出一切代价,只求她能醒来。”

地藏王头戴毗卢冠,一副身披袈裟的出家僧人之相,左手持锡杖,右手结与愿印,身旁静坐有一头形似狮子的怪兽坐骑。

地藏王睁开双眼,看了看平躺在地上的阿璃,又抬眼看了眼清扬,复缓缓合眼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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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先去凡界看看

地藏王头戴毗卢冠,一副身披袈裟的出家僧人之相,左手持锡杖,右手结与愿印,身旁静坐有一头形似狮子的怪兽坐骑。

地藏王睁开双眼,看了看平躺在地上的阿璃,又抬眼看了眼清扬,复缓缓合眼不置一词。

“地藏王,清扬求您,求您解了清扬的苦,亦解了她的苦吧。”清扬神色痛苦,苦苦哀求道。

“所谓八苦即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阴盛苦,为苦谛所摄。你以化身为神,原不该来求我,更不该有苦。”

清扬面上一怔,当即缓缓垂下眼帘,望着地上的阿璃面上略微浮上一抹憾色,应声道:“地藏王所言极是。只是清扬修行万余年,执掌青丘君主之位,带领青丘上下修灵,原不该有被阖族被屠的下场。

青丘之国数万年,更是无数次入世度众生。此次,清扬知道不该来求地藏王,可若是有任何罪孽也不该加诸于她身,清扬愿意替她受过,只求她能醒过来。”

“因无缘,则不果,机不投,因不果,因因果果,来往于世。欲知前世因,则今生所受者是,欲知后世果,则今生所为者是。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种什么因,受什么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地藏王沉沉吟道。

清扬见地藏王不动于衷,不禁神情激动,脸上漏出一丝急色:“地藏王,清扬使知,既是因果轮回,万般雷霆也好,天谴之威亦罢,我愿一己承受。阿璃修行不易,从未做过一件错事,万不该受此报应。”

原本伏身在地藏王身边安静的怪兽,闻听此言忽然坐起身,微微躬起背,目光紧紧盯着清扬,龇牙咧嘴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威胁声,似乎准备随时扑过来。

地藏王睁开眼,侧目看向怪兽,沉沉唤道:“谛听!”那谛听闻声,转头望了一眼地藏王,回过头收起嘴脸,缓缓坐下身,恢复了安静。

清扬深深叩下一首,迟迟不肯抬头:“地藏王,您曾于自在王如来像前立弘誓愿:愿我尽未来劫,应有罪苦众生,广设方便,使令解脱。您为人除掉八苦之盖障,专门济度人道,只求您大发慈悲,救救她吧。”

地藏王目光落在清扬头顶,沉思片刻道:“你执意如此,只会受更多苦,生生世世便再也无法解脱。”

“清扬愿意!”清扬伏地,深深叩首道。

生生世世又如何,她活着便很好。

地藏王垂目吟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金汐追着清扬来到寒室,里里外外却找不到他的身影,就连阿璃都不见了,在青丘上下问了个遍,人人都道不清楚。

她想,或许清扬自有办法带她去见地藏王,就只能每天枯坐在清扬洞口等他回来。

十天后,金汐又坐在清扬洞口,正守得心情烦闷时,抬眼一看见着清扬抱着阿璃正迎了过来,恍以为是除了幻觉,抬手擦了两下眼睛,真的是他们回来了!

她当即起身,一脸惊喜的跑上前去,站在清扬面前看了看他怀中的阿璃,当即愣了一愣,喃喃说道:“怎么还是老样子?”

清扬不置可否,绕过金汐朝自己洞门口走了过去,待他抱着阿璃轻轻放在自己睡的床上,眼神恋恋不舍的望着那张睡颜。

金汐随后跟了进来,边走边道:“你不是带阿璃去见地藏王了吗?阿璃怎么还没醒?”

“金汐姑娘,我须得离开青丘一阵,这段时间能麻烦你留下来,替我照看阿璃么?”清扬抚上阿璃的眉眼,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朝她问了一句。

金汐上前一步,凑到床边望着清扬,一脸不解的反问道:“阿璃还在这里,你又要去哪?”

清扬缓缓缩回手,起身望着金汐,面上不禁带着一抹喜忧参半的神色,怅然道:“地藏王只留了一句话,并没有说得很明白,我一时半会也参悟不透,只得先去凡界看看。”

“看……看什么?”金汐顿时愕然。

清扬侧首,望了一眼床上的阿璃,迟疑着继而道:“如今阿璃不需要留在寒室,身体与常人无异,只是睡着无法醒来,必须留人照看着,若是你还有事……”

“我倒是没什么事,那我就留下来照顾她好了,只是不知你这一走要多长时日?”金汐连忙接过话,又问了一句。

清扬转过脸,望着金汐摇了摇头,眉头微微一拧,吐出两个字回应:“不知。”

——

另一边,筠竹坐在自己屋里的桌椅边,手里正一针一线的,收着一件月白衣裳的边。

阿璃手里端着一筐晒好的药草,朝着筠竹那间屋子走过去,人还没有迈过门槛,一道细长的黑色影子,已经先一步投射进屋子的地上,印出她纤细的身形。

筠竹抬起头,侧首朝阿璃望了一眼,看见是她不禁莞尔一笑,唤道:“回来了?”

“嗯,我刚看着这药草正好晒干,顺便给你带进来。”阿璃将手里盛着药草的簸箕,轻轻搁在桌边顺势坐了下去。

筠竹点了点头,转过脸手里麻利的撩起针线,在衣服上打了两个结,抬手将衣服凑到唇边,用虎牙磨了两遍。

那针线尾端顺势一断。

阿璃伸手,拎起桌上那只茶壶倒了两杯水,朝筠竹那边推了一只杯子,两只眼瞧着她手上那件衣裳,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凑到嘴边,随口问道:“又在做什么?”

筠竹将针线缠到白色的线团上,侧首望着阿璃抿唇一笑,适才拎起怀里的衣裳,在面前抖了抖展开来,回道:“你快来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阿璃喝了半杯水,将手里的杯子轻轻搁在桌上,轻声回道:“我不是还有衣服么,怎么又给我做?”

筠竹轻笑一声,言语间带着一丝嗔怪道:“我辛辛苦苦做了一个多月,没听你说一句谢谢,倒听了一句埋怨,你便是这样心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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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自欺欺人罢了

阿璃喝了一半,将手里的杯子轻轻搁在桌上,轻声回道:“我不是还有衣服么,怎么又给我做?”

筠竹轻笑一声,言语间带着一丝嗔怪道:“我辛辛苦苦做了一个多月,没听你说一句谢谢,倒听了一句埋怨,你便是这样心疼我的?”

阿璃嘴角微动,起身走到筠竹面前,仔细看了两眼那件衣裳,伸手将筠竹拎衣服的手拽到面前,翻过手背看了两眼,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似的,嘴里碎碎念道:“又戳了不少针眼,为了一件衣服值得么?我还有衣服穿,你也别再辛苦受这个罪了。”

“还说呢!一个多月前我便发现,你那两件衣服都快磨成纱了。”筠竹一把扯过自己的手,随即站起身掰过阿璃的身形,将手里的衣裳比在她后背,上下左右仔细望了一番。

继而又道:“其中,就属这领口、衣摆跟裤脚磨损的最厉害,若是再不给你做件衣服,你怕是要露胳膊露腿呢。”她一双眼瞅着肩头和腰身,抿了抿唇乐道:“比着看倒是刚好,你快去试了给我看看。”

说着,她伸手掰过阿璃的身子,将那件衣裳塞到她怀中,挥了挥手催道:“快去罢!”

阿璃拗不过她,只得无奈的舒了口气,低头望了一眼怀里的衣裳,顺从的转过身去换衣服。

待阿璃换好衣服,转身立在筠竹面前,面上带了一抹羞涩,微微低着头顶有些手足无措。

筠竹迈步上前,在她面前转了两圈,笑得一脸欢喜道:“阿璃你可喜欢?”

阿璃脸颊微红,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应声道:“嗯……喜欢。”

此时,寻风手里端着饭菜,一一摆在院中那张小桌,转头冲筠竹窗口望了一眼,这才迈步走了过去,立在门前抬手敲了敲门,唤道:“筠竹,该吃饭了。”

筠竹扭脸,朝紧闭着的房门应声道:“这就来。”

寻风听见回应,转身又朝后厨走了过去。

待他再端着一盆汤来到前院,一抬眼便看见筠竹牵着阿璃走到桌边。

寻风一眼便看见阿璃身上那件新衣,不禁眉头微微一拧,低头望了一眼手里的那盆汤,迈步迎了上去:“菜齐了,咱们吃饭吧。”

闻声,阿璃转过脸望向迎面走来的寻风,看见他手里还端着一盆汤,赶忙转回脸伸手挪一挪桌上那三盘菜,桌子正中间立刻腾出来一汤盆的空位。

寻风走到桌边,恰好看到桌上已经清理出来,随即一弯腰捧着汤盆,朝那处空地搁了下去。

筠竹嘴角带着浅笑,伸手抓起桌上那三双竹筷,取出一双递给阿璃,唤道:“快吃罢。”

“谢谢。”阿璃伸手接下,轻声道。

接着筠竹又取出一双竹筷,朝着寻风递了过去,随口说道:“一会吃了饭,你把我才炼好的药,给绎轩送去。”

寻风刚刚坐下身,伸手接过筠竹递来的竹筷,点了点头:“好。”

阿璃侧首,朝寻风脸上望了一眼,见他一副看不出喜怒的模样,当即有些欲言又止。

寻风只当做没看见,伸手夹起面前一筷子竹笋,转手递到筠竹碗中,轻声道:“绎轩的药,差不多也该停了吧?”

筠竹咽下一口饭菜,缓缓点了点头,适才回了句:“这是最后一瓶了,抽空我回扉宅再帮他看看。”说完,抬起眼朝阿璃望去。

正好看见,她低着头用竹筷戳着碗里的米,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便低头望了一眼桌上,看着那三菜一汤问道:“阿璃,你怎么不吃呢?”

阿璃抬起眼,下意识朝寻风看了一眼,适才回道:“没什么,大概是没什么胃口吧。”

筠竹转脸,朝寻风望了一眼,再看向阿璃时便有些疑惑。

寻风却依旧面不改色,左手端起碗底,右手拿着筷子专心致志扒着碗里的饭,吃的很快。

待他三下五除二,吃光了碗里的饭后,左手朝桌子正中间那盆汤将空碗递了过去,右手拿起那汤盆里的木勺,舀了两勺汤盛在碗中,这才原路退了回来,端起那小半碗汤一饮而尽。

“我吃好了。”寻风搁下手里的碗筷,轻声说了一句,这才起身离开桌边。

筠竹抬眼,朝寻风渐行渐远的背影望去。

阿璃见他离去,才略微有些神情放松些,显得不那么拘谨。

“阿璃,多吃点菜。”筠竹面上带着浅笑,伸手夹起一筷子菜递到她碗中,说道。

阿璃抬起头,朝筠竹回以淡然一笑,应道:“谢谢。”

筠竹嘴角依旧带着笑意,望着阿璃的眼底,却带着淡淡的忧虑。

自从阿璃出现,寻风就一直对她不冷不热。

每天三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最初阿璃见着了还会与寻风打招呼,只是寻风却从来不用正眼看她,更别说回应了。

阿璃虽然不知缘由,但寻风这样的态度,她只得格外的谨小慎微,只要寻风在身边,她便像方才那般拘谨。

筠竹只得无声的叹了口气,重新低头吃起了自己的半碗饭。

待她吃完了饭,起身收起桌上的碗筷,却被阿璃先一步伸手夺了去。

“我来洗碗。”说完,阿璃转身朝厨房走去。

筠竹张了张口,看着她勤快的背影,一时间哑口无言,只得转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翻出那瓶青蓝色的小瓷瓶,转去寻风房间。

刚一推开门,她便看见寻风正坐在窗下的桌边,看样子似乎是在等自己,随即迎了上去,将手里的小瓷瓶递到他眼前:“记得,不要将阿璃的事告诉他们。”

寻风半垂着眼帘,手里端着喝了一半的茶杯,沉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这才搁下手里的茶杯,顺势结果筠竹递来的瓷瓶。

“你到现在,还是不喜欢她么?”筠竹见他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忍不住轻声问道。

寻风抬起眼,冲筠竹面上望了一眼,反问道:“即便再像,也不过是化作阿璃的模样,何必呢?”

筠竹顿时哑然,转脸朝旁边的空位看了一眼,弯下腰坐了上去,再开口时语气中带了深深地无奈:“我知道,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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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寻风抬起眼,冲筠竹面上望了一眼,反问道:“即便再像,也不过是化作阿璃的模样,何必呢?”

筠竹顿时哑然,转脸朝旁边的空位看了一眼,弯下腰坐了上去,再开口时语气中带了深深地无奈:“我知道,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寻风见她如此,自然也不好再去说什么,伸手将那青蓝色的小瓷瓶塞入怀中,起身说了一句:“我走了。”

“寻风,就当是为了我行么?这么多年来,你还是这样不冷不热,你看看她见到你时的模样,有多么的谨小慎微……”筠竹迅速起身伸出手去,一把拽着他的胳膊,哀声求道。

寻风当即“唰”的一下转过脸,一脸神色凝重的截住了她接下来的话,沉声道:“若不是为了你,她岂能在竹屋一待几百年?你与其想着我怎样待她,不如好好在家里想想,此事若是被清扬他们知晓,该如何解释!”

说完,他另一只手抬起,将筠竹拉着他臂弯的手轻轻的拂开,一转身朝屋外走了过去。

闻言,筠竹不禁一脸悲色,那只被寻风拂开的手,无力地缩了回去。

阿璃洗完碗,从寻风门前走过时,仿佛听见屋里传来筠竹在里面低声的抽泣声,下意识以为是他们发生了争执,于是脚步当即一顿停在门口。

她侧耳倾听片刻,尚未听见里面有别的声音传出,当即暗自思忖道:莫非是寻风骂哭了筠竹,却又不肯去哄她?

想到这,她脚下迈出一步准备进屋。

可阿璃转念又一想,寻风平日里最不喜欢见到自己,若她此时进去,岂不是更讨人嫌?一想到这,她脚下当即顿在原地,踌躇不前。

筠竹那清浅的啜泣,从屋里一阵阵传了出来。

站在门口的阿璃一双眉越拧越深,暗暗咬了咬牙,这才鼓足勇气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一抬眼,只见屋里只有筠竹一人,她不禁愣了一愣。

筠竹听见脚步声,下意识抬起头朝门口望去,看见阿璃一脸惊讶的模样,立刻转过脸去,手上慌忙的擦着脸上的眼泪,强自掩饰自己的哭腔,哑着嗓子问道:“有事么?”

“筠竹……他是不是欺负你了?”阿璃收起一脸的惊讶,缓步上前伸手扶上她的肩头,想将她背对的身形掰过来。

筠竹慌忙摇了摇头,将手上的眼泪在衣服上蹭了蹭,应声道:“没有。”

阿璃却不信,随即蹲下身仰头望着筠竹,带着些许撒娇般的模样,冲她问道:“你还骗我是不是?他若是没惹得你难过,你又一个人坐在这哭什么?”

说着,竟拽着筠竹的胳膊,奋力将她掰得转过身来。

筠竹顿时收了哭声,红着一双眼睛垂眸望着阿璃,长叹一声一脸的无奈。

望着那张与阿璃一模样的脸,明明知道不是一个人,却不由自主的把她们当做一个人。

除开眼前这个阿璃乖巧善解人意,不似她认识的那个阿璃傻乎乎的,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她不觉得,她们只见有什么区别,就连两个人撒起娇的模样,都一如既往的令她束手无策。

筠竹不禁破涕为笑,伸手将蹲在自己身前的阿璃搀扶起来,望着她一脸担忧的神色,轻声说道:“没有骗你,我突然想吃点桂花糕,不如你下山一趟去镇上,去帮我买一点回来好不好?”

阿璃眉头一拧,有些不放心:“你是故意要支开我么?”

“没有……只是很久没吃了,突然想吃而已,你若是不肯替我去卖,我自己去就是了。”说着,筠竹从竹椅上站起身。

阿璃当即轻轻推她一把,将她重新按到竹椅上坐了下去,连忙哄道:“我去还不行么,你在家待着别乱跑,我一会就回来。”说着,转身朝门口走去。

筠竹望着阿璃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起身追了出去,冲阿璃急急忙忙的唤道:“阿璃!你等一下。”

闻声,阿璃脚下一顿转过身来,冲筠竹疑惑道:“怎么了?”

筠竹一转身,径直朝自己的屋子冲了进去,不过片刻又急急忙忙的朝阿璃走来,一抬手将一顶带着白色轻纱的帷帽,轻轻戴在了阿璃头顶,伸手替她将帷帽上的轻纱放了下来。

待她一切收拾好,又仔细望了两眼,适才说道:“不要去人太多的地方,早去早回。”

阿璃面上微微一怔,浅笑着应声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虽然我不经常去镇上,但总不至于被人拐走罢?”

筠竹嘴角微动,望着阿璃挥了挥手,催促道:“去吧,路上不要耽搁太久。”

“嗯,我去去就回。”阿璃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筠竹望着阿璃的背影,看着那帷帽边的轻纱,在她每走一步时轻轻随风飘扬。

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不由得抬起手抚向心口处,感受到手掌下传来那“噗通噗通”的心跳,所传来的微震。

——

另一边,清扬立于一座悬崖边,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正飘飘荡荡的在他头顶斜上方悬着。

清扬一双眼环视四下,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这时,那盏琉璃灯仿佛感应到什么,“嗖”的一下从清扬面前迅速飞去。

他顿时心中一动,化作一道青色的光追着那琉璃灯而去。

待那盏琉璃灯停下,清扬随即脚尖轻轻落在一颗榕树树冠处,侧首望向那盏琉璃灯,眼底带着些许疑惑。

它怎么带自己到这来了?!

清扬转过脸,望着那车水马龙的街景,以及那徘徊在耳畔处,那不绝于耳的吆喝声,一脸的不解。

再抬眼,朝筠竹他们住的那座山遥遥望去,他不禁叹了口气,怅然道:“罢了,既然都到这了,随便逛逛顺道再去看看筠竹罢。”

那盏琉璃灯,仿佛是听懂了清扬的话,随即欢快的在他身边打着转,欢乐的像个孩子。

清扬嘴角微动,望着那盏灯的目光,柔了又柔。

随即,他忆起地藏王说的那番话:“生与死,因与果,皆在你一念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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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擦肩而过的过客

一闪身,清扬从那棵两人粗的榕树树冠落了下来,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亦紧跟随其后,在人头涌动的街上,擦过一个有一个路人的肩头,哪里热闹往哪钻。

清扬眉头微动,当即轻声唤道:“阿璃,不要乱跑!”说完,抬腿急急追去。

那盏琉璃灯哪肯听话,根本不顾清扬的呼唤,饶有兴趣的挤到一个又一个摊位前。

“咦?这什么东西……”一个身穿桃红衣裳小女孩,正骑坐在一位穿着粗布衣裳,中年男子的脖子处,正好看见眼前飘来那盏琉璃灯,当即一脸惊奇的叫了一声,随即探出一只手到面前,眼看就要摸到。

旁边,一位穿着锦衣华服的男青年,闻声扭头冲那小女孩望去,立刻“哎呦”一声跳了起来,一脸紧张的喊了声“不要乱碰,这可是我家那盏独一无二的琉璃灯,摸坏了你可赔不起!”

那小女孩伸出的小手一哆嗦,立刻一脸惊慌的缩回手,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愣愣的望着说话的男青年。

那盏琉璃灯仿佛没发现,有人正在打它的主意,仍旧全神贯注的望着下方那小摊摊主,用绘画的方式写出一个个字。

下一刻,那穿着锦衣华服的男青年,转身指了指身后两个布衣的小厮,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着本公子拿下来?”

那两个布衣的小厮,慌忙头如捣蒜的应声,两个人蹲下身,抱起那公子一条腿,待两人齐齐起身时,那锦衣华服的男子伸出手,将琉璃灯一把拽到手中,一脸的贪婪尽显无疑。

清扬适才追了上来,站在人堆外面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即朝那锦衣华服的男子喝道:“这不是你能拿的东西,拿来!”

那锦衣华服的男子扭过脸,看见身后立着一位身着青衣的俊俏公子,正一脸愠怒的望着自己,当即三分不悦,呛声道:“你说给你就给你?你叫它一声,且看它答应不答应!”说完,一脸鄙夷的扬了扬手里的琉璃灯。

“我再说一遍,拿来!”清扬缓缓抬起一只手,手心朝上朝身前探去。

那锦衣华服的男子微微愣了一愣,有点被清扬的气势所震慑,仔细将他上下左右打量了几番,嗤之以鼻:“本公子若是不答应,你能奈我何?”

“阿璃,回来!”清扬沉声喝了一句。

只见,那锦衣男子痛呼一声:“啊!!!”那只捏着琉璃灯的手吃了痛,立即五指一松放开了琉璃灯,掌心顿时鲜血如注。

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当即趁此回到清扬掌心乖乖落下,他立即缩手将那盏琉璃灯收回袖中,冷着一张面孔转过身,挥袖离去。

身后,那人群越聚越多,那锦衣华服男子的痛呼声,还有人群中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尽数飘进清扬的耳畔。

他依旧冷着一张面孔,脚下步子越行越急,只想迅速离开这里。

此时,从清扬身边路过一个女子,身形纤细略微有些偏瘦,头上戴着一顶帷帽,轻纱后的那张面孔,隐隐约约有些看不真切。

那女子莲步轻迈,缓缓自清扬身侧擦肩而过。

清扬面上带着薄怒,脚下步履匆匆而过,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那一身白衣的女子,继续朝远处行去。

许是身边有人疾行,迎面带来一阵微风,只见那轻纱由中间的缝隙被吹开一角。

阿璃嘴角噙着淡笑,目无斜视的望着前方,接着那吹起的轻纱一角,缓缓落下。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朝着两处相反的方向,彼此尚未主意到身边走过的那个过客。

这时,清扬袖中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突然从他袖中悄悄的溜了出来,接着一溜烟钻进那身白衣的衣袖中。

阿璃瞧见几步之外,那聚在一起的人堆,正对着她身后的某人指指点点,她随即脚下一顿立在原地,转过身朝那疾步离去的青色背影望了一眼,只觉得那背影仿佛有些熟悉。

她微微拧了拧眉,眼底渐渐浮上一片疑惑。

尚未等她想明白,只见那青色的背影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了。

阿璃嘴角微动,暗自摇摇了头自嘲一句,道:“真是糊涂了,真正认识的人连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又怎么会在这里遇到“熟悉的人”呢?”

思及至此,她再次迈开脚朝前走去。

待她买了桂花糕,将那油纸包裹的结结实实的小包裹提在手中,冲那老板再三道了谢,这才漫无目的在街上乱逛。

阿璃甚少来到山下,这几百年间都是跟着筠竹采药,或者留在竹屋炼药,自然觉得人世间的一切很新奇。

虽然筠竹再三叮嘱,不许她去人太多的地方,但她下来一趟不容易,总不可能真的买了东西就回去。

恰巧,她路过一家酒楼楼下时,闻见一阵甜丝丝的味道,当即口中唾液泛了起来,嘴里忍不住发酸,脚下便再也走不动了。

阿璃顺着味道走进门,迎面走上来一个个头偏矮的店小二。

“这位姑娘,您几位啊?”那小二点头哈腰,面上一片恭敬着笑道。

阿璃朱唇轻启,轻轻吐出两个字:“一位。”

那小二当即应声,抬手朝靠墙的一张四四方方的桌边引道:“姑娘是第一次来吧,不如坐在靠墙的那张桌上,此处僻静不受打扰,您看怎么样?”

阿璃当即点了点头,脚下朝那靠墙的桌边走了过去。

那小二随即跟上,待阿璃落了座,手里捏着一条灰色的毛巾,颇为勤快的擦着桌面问道:“不知姑娘喜欢什么口味的,需不需要小的给您介绍几种?”

“方才走过门口,我闻见一阵香甜的味道,是从你们家里飘出来的,不知是什么?”阿璃抬手摘下头顶的帷帽,轻声问了句。

那小二一抬头,看见阿璃那一双娥眉,那白净的脸庞带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眸,那一张小口唇红齿白,煞是好看,他顿时便愣在当场,整个人傻呆呆的没了反应。

阿璃未得回应,不禁抬起头朝那小二望去,见到他那副呆滞的模样,当即面上闪过一丝尬色,顿时如坐针毡般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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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怎么找到这来

那小二一抬头,看见阿璃那一双娥眉,那白净的脸庞带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眸,那一张小口唇红齿白,煞是好看,他顿时便愣在当场,整个人傻呆呆的没了反应。

阿璃未得回应,不禁抬起头朝那小二望去,见到他那副呆滞的模样,当即面上闪过一丝尬色,顿时如坐针毡般不安。

下意识的,她伸手探向搁在桌边的帷帽,准备仓皇而逃。

“这位姑娘,好像不是本地人?”

阿璃伸向帷帽的手一顿,随即侧首朝声音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白衫的公子,头顶带玉冠玉钗,正一脸浅笑着望着自己。

她仔细瞧了两眼,再三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随即转过脸朝左右望了一眼,旁边两侧再无其他人,当即抬起脸问道:“不是本地人,就不能来吃饭么?”

这时,那小二也从突然回过神来。

那白衫的公子,嘴角噙着浅笑朝那小二望了一眼,说道:“你还没回答这位姑娘,你们店里的香甜味打哪来的?”

“哦!那味道是咱们家厨房新上的菜品,名叫“蜜三汁”,姑娘若是喜欢偏甜的菜品,不妨点一道来尝尝?”那小二忙不迭,朝那身边的公子一脸感激的笑,又冲阿璃面带愧意的回道。

那公子点了点头,应声道:“你去吧,就要这一道“蜜三汁”来,银子我替这位姑娘付了便是,你看够了么?”说着竟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分量十足的银子,伸手递给那小二。

“不必,我自己带的有银两,一道菜我还是付的起的。”阿璃随即起身,冲那小二拦道。

那白衫的公子轻笑一声,冲阿璃说道:“在下只是想跟姑娘交个朋友,并没有恶意。”

阿璃抬起眼,冲那面上带着善意笑容的公子,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应声道:“哪有第一次见面,便急着做朋友的,不如留到下次可好?”

见此,那公子面上微微一怔,点头回道:“如此也好。”说着,便将那递出银子的手缩了回来。

“就要这道“蜜三汁”,麻烦请你们厨子做快些,我还要赶路。”阿璃转脸,冲那小二吩咐了一句。

那小二当即应声,忙不迭去后厨传话。

待阿璃转过脸,那身着白衫的男子已经转身离开。

待那男子走到一张桌前,转过身坐下时,一抬眼正好看见阿璃望着自己,当即点了点头面上带着浅笑。

阿璃也回以淡然一下,随即重新坐了回去。

不多时,小二端着一盘金灿灿的菜上了桌,朝阿璃笑着说道:“姑娘,这便是本店新上的菜品,您慢慢享用。”

阿璃从筷筒取出一双竹筷,夹起那堆得像小山一样,一片金灿灿不知是何物,低头尝了一口。

一瞬间,那口齿间仿佛喝了一口蜜,嚼了几口吞下腹中,只觉得仿佛不用嚼,颇有些入口即化口感。

阿璃心头顿时一喜,便将剩下的一张口都丢了进去。

待她吃完了一盘,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盘子,竟有些意犹未尽似的,恨不得把盘子抱起来舔上面的汤汁。

这道念头刚刚冒个头,就被阿璃打散了去,只暗自讥笑自己太没出息。

阿璃结完账,看着之前坐着那白衫男子的桌子已然空了,随即冲那小二问了句:“那桌子上的人,什么时候走的?”

“这位公子早都走了。”

阿璃点了点头,抬手将帷帽戴在头顶,接着道了句:“若是下次你再见到他,烦请你替我道句谢。”

那小二面上微微一愣,即刻应道:“小的明白,下次见到那位公子,一定把话带到。”

阿璃道了句谢,伸手拎起桌上那一兜桂花糕,随即转身离去。

——

另一边,清扬一路不做停留,径直朝着筠竹的竹屋而去。

筠竹正坐在院中炼药,额前沁着一层薄薄的汗珠,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那纤细而浓密的睫毛,仿佛如一对翩翩若飞的蝴蝶,微微的颤抖着。

清扬见她全神贯注,便刻意藏起自己的气息,缓缓走到她身边,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了下去。

不多时,筠竹睁开眼看见身侧的清扬,当即吓得不轻,当即“噌”的一下站起身,顺便带翻了面前那鼎青铜的炼药小炉。

下一刻,一阵黑烟从小炉摔开的缝隙中冒了出来。

清扬从未见她如此惊慌过,忽然见她这般紧张,不禁愣了一愣。

筠竹一张脸上的血色,尽数退了一半,一张唇颤抖着问道:“清扬?你怎么过来了……”

清扬眉头随即一拧,反问道:“我不能来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在青丘守着阿璃,怎么突然过来了?”筠竹连忙躲开他的目光,伸手收拾着面前桌上那一烂摊子。

清扬转过脸,垂眸望着桌面轻道:“阿璃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前阵子来到青丘,我也是才从她那知晓,关于阿璃一桩旧事,她原本没有那个命留在世上,是她母亲苦苦求地藏,为她求了一线生机。”

闻声,筠竹捧着青铜小药炉的手随即一抖,抬起眼朝清扬望去,颤声道:“然后呢?”

“我带着阿璃去见地藏,地藏只告诉我时机未到,还劝我不要总守在阿璃身边,在凡界寻找因果。”清扬抬起眼,朝筠竹答道。

筠竹愣了一愣,接着问道:“那你怎么找到我这来了?”

见此,清扬便十分不解。

他一双疑惑的眼,死死盯着筠竹那一张惊慌的面色,沉声道:“你不欢迎我来?”

筠竹见他起了疑心,随即强自镇定心绪,重新坐了回去,适才幽幽回道:“没有,只是奇怪你来的这么突然,你需要我帮你什么,我一定尽力。”

清扬却不信,一双眼望着筠竹不置可否,心中却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套出筠竹的心思。

“你……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筠竹被他看得心里发慌,随即扯了个借口,想要逃离。

清扬并没有觉得饥饿,但还是点了点头,不冷不热的应声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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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把东西还给我

“你……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筠竹被他看得心里发慌,随即扯了个借口,想要逃离。

清扬并没有觉得饥饿,但还是点了点头,不冷不热的应声道:“好啊。”

闻听此言,筠竹忙不迭的起身离去,连桌上那只青铜的小药炉,都忘记一同带走。

清扬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垂眸朝着那只小药炉望了一眼,适才收回目光。

小坐片刻,他忽然意识到,那盏琉璃灯居然这么安静,当即疑惑的伸出右手,探向另一只袖中。

只见,清扬在袖中摸索两下,那本来就有些面无表情的脸上,正在逐渐为之僵硬,眼底甚至带着一抹惊慌的神色。

清扬“唰”的一下站起身,将两只衣袖都找了一遍,也未能找到那盏琉璃灯,当即心中“咯噔”一声,脱口而出惊呼道:“不好!”说完,便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桌前。

筠竹一进厨房,便魂不守舍的站了半天,最后回过神时,才想起自己来厨房的缘故,赶忙手脚麻利的准备了两道小菜,又从橱柜里翻出一个小酒坛,这才朝前院走去。

待她手里端着酒和小菜走到前院,一抬头院中早已空无一人,她不禁有些惊讶,扭头在四下望了一眼,将手中端的酒菜搁在桌上。

接着,她又去那几间空房寻了一圈,最后回到桌边低头看着那桌上那只青铜小药炉,嘴里喃喃道:“莫非……是我魔怔了?”

——

另一边,阿璃手里提着桂花糕,朝着回竹屋的方向往回走,一路上走着玩着。

途径一条小河边时,正好转头看见那清澈见底的河里,一条体型略小的鱼,正围着一条稍大一点的鱼摆尾。

看着那两条鱼在小河里畅快的游着,阿璃竟渐渐的望出了神,不禁停下了脚步,嘴角带着一丝浅笑,蹲在河边津津有味的看着。

这看着看着,时间便一点点流逝,亦不知过了多久,她许是看累了,随即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双腿,重新朝竹屋走去。

刚走没多远,迎面一道青烟“嗖”的一下,略过阿璃的头顶迅速不见了踪迹。

阿璃不禁愣了一愣,转身朝那青烟消失不见的方向望了一眼,眉头微微一拧脸上带着些许不满,喃喃道:“这是哪里的神仙,怎的这般莽撞?”

说完,一转身又朝着回竹屋的方向,迈开脚步念道:“但愿,不会撞到什么人才好。”

清扬一阵风风火火,重新回到那个摊位面前,那位置早已空了,连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起来。

他四下望了一眼,眼底带着焦急的神色,暗地施展了“寻灵之术”探查到当时在场所有人的气息,随即马不停蹄的追了过去。

待他一番追查下来,都没能找到琉璃灯的下落,此时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这时,清扬只能将两次擦肩而过,那头戴帷帽的女子,作为最后的找寻目标。

随即再次施展“寻灵之术”,冲着竹屋的方向折返而去。

阿璃走的这条山路,若正常行程不到一个时辰,就该回到竹屋,偏偏她这一路边走边玩。

清扬追赶来时,她正蹲在林间摘野菜。

他落在阿璃身后,不过离得近了些,便感应到琉璃灯的气息,随即心中一片窝火,张口时语气颇为不善,冷声喝道:“把东西还给我!”

阿璃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心中不禁吓了一跳,摘野菜的手一哆嗦,转过头来。

隔着轻纱帷幔,阿璃看不太清他的模样,只感觉他周身气息很不寻常,似乎还有些莫名的熟悉。

她缓缓站起身,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当即拧眉道:“什么东西?”

“明知故问?!”清扬双手捏拳,一脸的阴晴不定。

心中暗暗思忖道:若不是看她是个姑娘,自己肯定二话不说动起手来。

阿璃一脸茫然,将他那咬牙切齿的语气,尽数听在耳中,不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打算不再理他,蹲下身伸手又摘了起来。

清扬之前一直按捺的火气,此时见着她这般无动于衷,心口的火顿时间犹如火上浇油般,越烧越旺。

方才与她再次擦肩而过,若不是自己心急如焚,也不至于找这么一大圈下来。

此番看她这么满不在乎的模样,那一肚子的火还怎么压得下去?

清扬当即挥手,那一掌带了三分力道,径直朝着她后背劈了下去。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阿璃手掌拍向地面,整个人翻了个身一跃而起,一连向前翻了三次,才收住力道停了下来。

阿璃再站起身时,不禁动了怒。

清扬一掌劈空,不禁面上闪过一丝惊愕,再抬眼看向跳到远处的人影,再次沉声威胁道:“倒是有点本事,若是不想死,趁早把东西交出来。”说着,那之前一掌拍空的手掌,朝前伸去。

阿璃只顾得生气,完全没打算解释,当即挥手甩出一道藤鞭,那条两指宽的藤鞭带着倒刺,“啪”的一声甩到地面时,那草木顿时化作一片齑粉。

见此,清扬扬手唤出“青鸾剑”,不由分说朝着那人影,提剑砍了上去。

阿璃见着那“青鸾剑”,整个人就仿佛被施了定身咒,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浮上心头。

她望着对面,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越来越近,嘴唇微微张开一道缝,似乎有个名字就在嘴边,可她却始终想不起,是什么……

清扬手中的“青鸾剑”,带着寒光未有丝毫停顿,冲着那一动不动的身形劈下。

此时,阿璃才仿佛如梦初醒,看见那一剑劈下的瞬间,挥动手中藤鞭拼命抵挡。

下一刻,“青鸾剑”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手中藤鞭劈成两截,眼看那道剑气要落到自己身上,仓促之间已再躲闪不及,她脚下“蹬蹬蹬”退了数步,最终还是被剑气自头顶劈下。

阿璃头顶的帷帽,被剑气劈作两半。

她身形一侧,顿时摔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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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为什么会这样

下一刻,“青鸾剑”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手中藤鞭劈成两截,眼看那道剑气要落到自己身上,仓促之间已再躲闪不及,她脚下“蹬蹬蹬”退了数步,最终还是被剑气自头顶劈下。

阿璃头顶的帷帽,被剑气劈作两半。

她身形一侧,顿时摔下身去。

她一头青丝散开来,掩住了半张面孔,喉咙涌上一股血腥味,张口便咳出血来。

清扬提剑再上,这一次却是准备毫不留情的取她性命。

阿璃察觉到那杀气,却紧紧咬着牙关,再想动弹已是不能。

在那“青鸾剑”逼在一步之外前,剑锋忽而一顿停了下来。

阿璃两眼一抹黑,直接昏了过去。

“青鸾剑”前,散发着青蓝色微光的琉璃灯,正刚刚好拦在剑尖前。

清扬不禁微微一愣,尚未反应过来。

一道紫色的身影落在眼前,不去看清扬与那琉璃灯一眼,反而朝倒在不远处的身影扑了上去:“阿璃!”

这一声呼唤,惊的清扬浑身一颤,一双眼带着疑惑和震惊,望着筠竹的后背,一字一句道:“阿……璃?”

筠竹拂开阿璃面上散乱的青丝,眼里噙着满满当当的泪水,伸手将阿璃抱在怀中,慌乱的探查她的伤势。

清扬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散尽,一转身朝那地上两个人影飘去。

筠竹一双手微微有些发抖,一双眼紧紧盯着阿璃面上,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仿佛在她一眨眼的功夫,怀里这个人便烟消云散。

清扬僵着身形,只感觉到从头到脚都传来刺骨的寒意,他一步一挪的上前,直到看见筠竹怀里的那张脸,他心脏猛地一痛,下意识的伸手抚上心口,一脸的悔恨交加。

“为什么会这样……”

筠竹眼角落下一滴泪,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出声,与其说她不敢回答,不如说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啪……”

清扬手中的“青鸾剑”,从他手中跌落在地。

筠竹双肩隐隐约约有些发抖,即便是哭泣也只不敢出声,唯恐惊着了身边的清扬发了怒。

她不敢说!

正如寻风预料的那样,若是清扬知道阿璃不是阿璃,谁也无法预测到,结局该如何收场。

清扬“噗通”一声,跪在阿璃身侧,一脸紧张的朝筠竹问道:“阿璃怎么样?”

筠竹呼吸一窒,带着浓重的鼻音,颤着声回道:“有点……严重。”

清扬听了这句话,一双眼便红了起来,缓缓抬起双手看了又看,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筠竹抽噎一声,沉重的闭上双眼,两颗泪珠从眼睑落下,面上一片悲凉的神色。

谁能想到,她给阿璃准备的帷帽,却害得这么个下场。

若不是筠竹担心,看着阿璃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又害怕清扬再折回来碰到阿璃,她也不会急急忙忙寻出来。

尽管如此,却还是慢了一步。

片刻后,筠竹收了手上的灵力,扭头朝一脸悔恨的清扬说道:“我把她的气息暂时稳住了,必须得赶紧回去。”

清扬脸上顿时一松,伸手朝阿璃探了过去:“给我。”

筠竹当即一愣,低头看了看阿璃有些迟疑,却只得将阿璃交给他。

清扬小心翼翼的抱起阿璃,望着她那惨白的容颜,心中早就疼得不成样子,一路上火急火燎的朝竹屋奔去。

之后,筠竹身边跟着琉璃灯,紧紧尾随清扬身后,心中忐忑不安的走在最后。

直到天色黑透,筠竹一头冷汗的打开房门,抬眼看见清扬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前,当即愣在当场。

“怎么样?”清扬一张口,声音沙哑。

筠竹缓缓点了点头,应声回了句:“暂时没什么大碍了,叫她休息会。”

清扬顿时松了口气,轻声应道:“也好。”说完,一转身朝院中的桌边走了过去。

筠竹只得转身带上房门,朝着清扬迎了过去,见他一脸神色凝重的模样,以为他还是但心阿璃的伤势,随即安抚道:“伤势虽重,但不足以致命,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阿璃为什么会在这?”清扬想了许久,仍旧没想明白缘由,况且从交手时看来,这个阿璃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不是以一个魂魄的形态存在。

筠竹顿时哑然,望着清扬那双眼睛,嘴唇颤了两颤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见此,清扬不由得更加疑惑,再问了一句:“你做了什么?”

筠竹“唰”的一下扭过脸,慌忙避开清扬的目光,双手紧紧捏成了拳,面上带着难言之隐的神色,哀求道:“能不能……不要问了。”

清扬转过脸,看见阿璃房间的窗户里,透出一道道青蓝色的微光,琉璃灯就那样静静的悬在床边,像是在等她醒来。

连琉璃灯都寸步不离的跟在身侧,若说她不是阿璃,谁又能信呢?

但阿璃似乎不认得他,脾气和性格也有些执拗,虽然当时自己态度不好,但阿璃的反应与他认识的,仿佛是两个人。

“也好,等阿璃醒来了我去问她。”清扬点了点头,选择以退为进。

筠竹顿时扭过脸来,朝清扬惊呼一声道:“你问她做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清扬眉头微拧,眼底带着疑惑:“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她失忆了?!”

一瞬间,清扬以为这个阿璃,就像他之前遇到的那两个魂魄,只是失去了记忆。

筠竹张口咬着下唇,面上带着些许惊慌失措。

清扬见她这般,顿时意识到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不然依照筠竹的性子,绝不会这样闭口不提。

既然她不肯说,他自然也不会逼迫,只需要等阿璃醒来,或许问一问寻风,事情多半就能水落石出了。

随即,清扬四下望了一眼,轻声问道:“寻风呢?”

闻声,筠竹死死咬着下唇,拼命地摇着头。

“大概,寻风去扉颜那里找绎轩了吧?既然阿璃已经脱险,我待在这也是无所事事,就顺道去扉颜那看一眼好了。”说完,清扬缓缓站起身,伸手扯了扯衣摆,抬腿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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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并不想担心你

随即,清扬四下望了一眼,轻声问道:“寻风呢?”

闻声,筠竹死死咬着下唇,拼命地摇着头。

“大概,寻风去扉颜那里找绎轩了吧?既然阿璃已经脱险,我待在这也是无所事事,就顺道去扉颜那去看一眼好了。”说完,清扬缓缓站起身,伸手扯了扯衣摆,抬腿便要走。

见此,筠竹心底最后一丝防线,便瞬间为之瓦解。

她当即扑了上去,伸开双臂拦着清扬的去路,一张口带着哭腔:“不要……这不关寻风的事。她不是阿璃,她只是我带回来的“含心草”,养了一阵子后化成人形,我便许她用阿璃的模样,真的与寻风无关。”

清扬当即浑身一僵,一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的筠竹,将她说的话细细捋了捋,适才开口:““含心草?””

“我知道……我知道不信我,她现在就躺在那里,你只需要自己亲眼看一看,便晓得我说的是不是实话。”筠竹一脸慌张,浑身上下微微发抖。

清扬默然无语,将筠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尽收眼底,他自然没必要再专门去看一眼,只看筠竹这副神情,便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但他心底,始终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清扬右脚朝旁边挪了一步,一脸冷若寒霜的转过身,缓缓朝着那间亮着琉璃灯微光的房间迈去。

筠竹望着他的背影,身上抖得越发勤了些,她只得双手抚上双臂,一遍一遍摩挲着双臂,暗暗祈祷清扬不会一怒之下,将所有的怨气撒在阿璃身上。

清扬立在门前,抬起手欲要推门,手掌在门前一寸距离停下。

在那一刻,他竟有些心慌意乱。

思量片刻,清扬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最终还是伸手一把推开房门。

那扇门“吱呀”一声,缓缓应声而开。

床边,那盏琉璃灯依旧静静守在那,仿佛谁都不能引起它的注意。

清扬缓步走到床边,望着那与阿璃一般无二的面容,心中顿时感觉五味杂陈。

若她不是阿璃,琉璃灯为何要跟着她,又为何引他来到这里?

若她是阿璃,此时已变作另一个人,到底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导致她重活于世,却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这一夜,清扬枯坐床边,望着那熟悉的一张脸,不知想了多少。

带他回过神时,转头朝门口望了一眼,正巧看见寻风走了进来。

寻风朝清扬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走进屋中。

清扬转回脸,继续望着床上的人,一如既往的沉默,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见此,寻风走到桌边一张藤椅上,不请自坐了下来。

他刚刚回来,就看见筠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目光呆滞的坐在院中。

只是没想到,他昨日走时才留下的话,这么快便应了验。

寻风暗暗叹了口气,抬眼望着清扬的侧脸,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他看来,床上躺的那个人,不过是借用了阿璃一副皮囊,尽管他不太赞同此事,甚至觉得将来会惹来麻烦,但这几百年间,他只能做到不闻不问。

毕竟,那是筠竹想看见的。

既然清扬已经知晓,无论他最终是打算要一剑劈死这个人,还是任由她披着阿璃的皮囊继续活着,都不是他和筠竹可以阻拦的。

寻风仔细想了想,若自己是清扬,又该作何选择?

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最终拧了拧眉一脸烦躁。

这时,清扬缓缓从床边站起身,朝着寻风面前站了过去,见他一脸烦闷的神色,开口问道:“你找我?”

寻风当即起身,将脸上不耐的神色掩了掩,回应道:“我刚刚回来,听说你来了。”

清扬缓缓点了点头,率先迈步朝门外走去。

寻风转脸,朝那盏静静悬在床边的琉璃灯,和床上那个人影望了一眼,扭回头跟着他走了出去。

两个人坐在院中,各自想着如何打开话题。

桌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两只茶杯倒了个七分满,一人面前一杯,正徐徐冒着氤氲的白雾。

片刻后,还是清扬率先开了口,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声:“她是什么时候化作人形的?”

寻风仔细想了想,回了句:“我去青丘,带筠竹回竹屋的那一次。”

闻言,清扬眨了眨眼睛,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递到嘴边喝了一口,暗道:算起来,竟也有三百多年了。

若非他此番离开青丘,琉璃灯不知何时才会引他来到这里,发现这样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这件事,原是筠竹的不对,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我替她受着就是了。”寻风幽幽开口,语气中带了三分坚定。

清扬抬眼,冲寻风望了一眼,眼底带着疑惑轻声反问了一句:“你替她受着?”

寻风听出他语气中的疑惑,当即有些不悦,不客气的说道:“怎么,你是不信,还是我不配?”

清扬将手里的茶杯,轻轻搁在桌面,望着寻风那不服气的神色,不置一词。

时至今日,他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筠竹为何要将她化作阿璃的模样,仅仅只是想要一个像阿璃的人,留在身边么?

寻风与筠竹在一起这么多年,两个人看似貌合,实则神离。

他以为,寻风将筠竹接回去,算是默认了彼此之间的感情,但是照目前来看,似乎有什么因缘,夹在他们两人之间,拘谨着两个人的感情。

“寻风,你打算修仙道么?”清扬眯了眯眼,望着寻风疑问道。

闻听此言,寻风搁在膝间的五指,骤然捏成拳。

这一微妙的动作,皆被清扬尽收眼底。

下一刻,寻风不禁轻笑一声,朝清扬反问道:“你自己的事情尚未理清,就急着担心我么?”

清扬缓缓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我并不想担心你。”

言外之意,自然是担心筠竹了。

寻风岂会不知,他与清扬本就没什么特别好的交情,清扬若是真的这么关心他,那才是真的有毛病。

只是,清扬这问题太过犀利,他有心避而不谈,却发现似乎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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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想要复活她的人

清扬缓缓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我并不想担心你。”

言外之意,自然是担心筠竹了。

寻风岂会不知,他与清扬本就没什么特别好的交情,清扬若是真的这么关心他,那才是真的有毛病。

只是,清扬这问题太过犀利,他有心避而不谈,却发现似乎避无可避。

筠竹修的是仙道,寻风修的是妖道。

自古以来,不是没有妖魔弃道重修的先例。

只不过,比起人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要他们弃道重修有过而无不及。

其中的痛苦,已非一言以此可以形容的出。

寻风垂下眼,望着面前那杯几乎有些凉了的冷茶,端起来仰脖而尽。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句话,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也一锤定音的决定了,他跟筠竹无法像一般道侣,可以拥有子嗣。

至今,寻风都记得,筠竹看着即将化作人形的“含心草”,一脸欣喜的说过:“若是个孩子,有何不好?”

筠竹想要的,他偏偏给不起。

这世上有一种无奈,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若筠竹不在意,他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同她在一处便罢了。

偏偏,筠竹想要的,是他无论如何给不起的。

“真可惜,我恐怕永远与仙道无缘。”寻风无奈一笑,望着手中那只空了茶杯,手指一松。

那只空杯“啪”的一声,落地碎成一堆瓷片。

清扬面上浮上三分震惊,又带了七分的愤怒,当即冷声问道:“既然如此,你又将筠竹置于何地?!”

“问得好!青丘君主,我倒想问一问你,逼得筠竹自毁形神的人,你可有替她讨回公道?”寻风“唰”的一下抬起头,冲清扬逼问道。

清扬面上一怔,没了言语。

寻风趁热打铁,又冷笑一声逼问道:“还有一事,我倒没来得及请教青丘君主。你青丘阖族被灭,若此番阿璃醒来,你可否与她游山玩水共结姻缘,从此不问过往?”

清扬脸上一黑,随即垂下眼去。

寻风两次出声,逼得清扬无话可说,自然有些得意,当即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依靠在藤椅的靠背上,幽幽再道:“青丘君主,你若是嫌我待筠竹不好,自然可以问她一声,愿不愿意跟你回去。”

此时,清扬默然无语,心里清楚的如同明镜一般。

筠竹定然是知晓缘故,却又不舍得离开他,只得这般不清不楚的跟在他身边,选择闭口不提。

“此番是我多事,还请见谅。”清扬伸手,再翻手取了一只茶杯,递到寻风面前,拎起茶壶替他倒了杯茶,歉声道。

见此,寻风当即见好就收,坐起身端起那杯茶,冲清扬敬了一敬。

清扬端起面前自己的茶杯,已回敬之。

屋角,筠竹一只手紧紧捂着口鼻,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偏偏还要掩藏起来,唯恐叫那两人察觉到,听完最后一句话,便一转身仓皇而逃。

直到跑远了些,筠竹跌坐在地,才敢哭出声来。

待阿璃醒来,已经过去七日。

她睁开眼时,最先引入眼帘的,是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

清扬还未来得及上前,那盏灯便“嗖”的一下,飞到阿璃面前,在她面前兴奋的飘来飘去。

阿璃看见那琉璃灯,整个人不禁愣了愣。

清扬上前一步,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忽然听到这声音,阿璃心跳猛的停了一下,转过脸朝那声音望去,见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下意识想做起身,当即动了动手脚,却只有手指有所反应。

她心中顿时一惊,心慌了起来。

“不要担心,再养养就好了,口渴么,要不要喝点水?”清扬一脸温柔,内心俨然将她当做阿璃。

阿璃张口,轻声问道:“筠竹呢?”

下一刻,筠竹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一抬头看见阿璃醒了,顿时一脸惊喜的搁下手里的碗,朝床边挪了过来,伸手抚上阿璃的脸颊,激动万分的念叨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阿璃嘴角微微一动,哑着嗓子说道:“我渴。”

“我去给你倒。”筠竹当即答应道,准备起身。

清扬先一步迈出脚,朝筠竹说了句:“我来吧。”说完,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再折回来递到筠竹手上。

筠竹面上微微一怔,适才转过脸,坐到阿璃身边,小心翼翼给她喂了半杯水,就不许她再喝。

阿璃隐隐有些不大乐意,同筠竹一脸哀怨的望着。

清扬不禁轻笑一声,轻轻退了出去。

之后,他坐在院中,独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即便那容貌和神情,与阿璃再为神似,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她不是阿璃。

阿璃不似她,对自己诸般依赖。

连讨水喝这点小事,都得找来筠竹才肯开口。

所以,他才会倒了水转手叫给筠竹,由她去喂。

筠竹从屋里退了出来,看见清扬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院中,看在眼里颇有些不忍,随即凑上前去,轻声唤道:“我没想到阿璃这么快醒来,那碗粥我是给你端出来,还是你随我们一同吃?”。

清扬缓缓抬起头,仿佛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应声道:“不必管我,这会不饿。”

筠竹了然,他只想一个人待着,随即转身离去。

待她吃过饭,这才端着半碗米汤来喂阿璃。

阿璃半坐起身,后背靠在床栏处,任由筠竹喂了半碗米汤,再贴心的提她擦了嘴角。

她一双眼,望着绕在她身边的琉璃灯,一脸的不解。

筠竹顺着她的目光,朝那浮在半空的琉璃灯望了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还记得,我与你说的那个朋友,不在了么?”

阿璃收回目光,往筠竹那一脸怅然的面上投去,默然点了点头。

“这琉璃灯中,承载着她七个魂魄。”筠竹嘴角噙着苦笑,幽幽再道。

阿璃仔细想了想,轻声试探着问:“有人,想要复活她么?”

筠竹起身,将手里那只小碗搁在桌边,背对着阿璃承重的叹了口气,回道:“你那日见到的,和刚才见到的,就是想要复活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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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为什么没点灯

阿璃仔细想了想,轻声试探着问:“有人,想要复活她么?”

筠竹起身,将手里那只小碗搁在桌边,背对着阿璃承重的叹了口气,回道:“你那日见到的,和刚才见到的,就是想要复活她的人。”

闻言,阿璃忽然心中一揪,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一种说不清的情绪,顷刻间涌上心头。

她只得张开口,努力的吸着一口一口的空气,仿佛溺水之人想要争分夺秒的,多抢一口气。

“阿璃,他与我说,是琉璃灯带着他找到的你,之前琉璃灯无辜失踪,最后也是在你身上发现的,所以……”筠竹话音一顿,再也说不下去。

阿璃好不容易喘过气,急忙问道:“他说……什么了?”

筠竹咬了咬牙,垂下眼帘轻声回道:“他想要带你走。”

闻言,阿璃顿时两眼一黑,身子一歪栽了过去。

筠竹听见声响,下意识回头望去,瞧见阿璃半个身子倒在床边,眼看要滑下床去,脚下急忙迈出两步,惊呼一声扑了上去:“阿璃……”

屋后,寻风手里举着一柄斧头,正在劈柴。

忽然听见筠竹一声惊呼,他手中的斧头一歪,顺着那竖在地上的干柴,错了过去。

他侧首,朝不远处小溪边清扬的背影望了一眼。

就见清扬当即化作一道青烟,朝屋前奔了过去。

见此,他便转回脸,一脸事不关己的举起斧头,又朝面前竖着的干柴劈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那干柴应声裂作两半。

寻风抬手,将那斧头凑近面前望了一眼,自言自语道:“怎么又劈不动了呢?”说着,自顾自的站起身,朝那静静流淌的小溪边走了过去。

一块青色的磨刀石,正浸在那清澈的小溪边。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伸手将那磨刀石从小溪里捞了出来,搁在手边一块大石,左手在小溪里掬了一捧水淋在斧头上,适才将斧头挪到那块青色的磨刀石,有一下没一下的磨了起来。

清扬冲进屋内,看见筠竹立在床边,当即疾步迎了上去,看见阿璃双眼紧闭,眉头微微拧起,不禁有些担忧,朝她轻声问道:“怎么突然成了这样?”

筠竹正弯着腰,伸手替阿璃掖好被角,适才长长舒出一口气,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声音中带着三分歉意道:“我告诉她,你要带她走……”

清扬不禁面上一怔,疑惑道:“你很急么?”

闻声,筠竹顿时哑言,朝床边离远了两步。

的确,阿璃身体尚未恢复,即便是要跟清扬走,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她却比清扬还着急,着急要将这事告诉阿璃……

“阿璃怎么样?”清扬暗自叹了口气,也不忍再苛责筠竹,朝阿璃床边坐了过去。

筠竹转身,走到桌边拿起先前搁的空碗,应声道:“只是忽然有些激动,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便退了出去。

阿璃再次睁开眼时,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那盏琉璃灯微微散发着青蓝色的微光,静静悬在她床尾。

清扬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阿璃床边闭着一双眼。

阿璃微微转过头,看见他半张脸在那青蓝色的微光中,迷迷糊糊有些看不清。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心口又高兴又有些难过。

她抬起一只手,抚上胸口轻轻锤了锤,想要驱散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清扬忽然“唰”的一下睁开眼,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床上阿璃那张脸,身子朝前倾了些,轻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阿璃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慌张的摇了摇头。

见她这般,清扬伸出手,朝她哄道:“把手给我,我替你查探一番。”

阿璃心中一暖,便任由着他将手捉了过去。

之后,便瞪着一双眼望着自己那只手,像是生怕被他夺了去。

清扬心中一窒,微微有些轻痛,掩去眼底黯然的情绪,将她手腕朝上搁在床边,复伸出三只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她手腕处。

见此,阿璃才终于放下心,转脸望着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轻声问道:“为什么没点灯呢?”

清扬面上微微一怔,幽幽回道:“我以为,你要睡到明天才会醒。”说完,另一只手朝身后桌上,轻轻挥了挥衣袖。

下一刻,那桌上的烛火便燃了起来,屋里顿时一片光亮。

这么多年来,他一个人在房间时,并不习惯点着灯。

毕竟,有这盏琉璃灯在侧,这点微光足以。

反正,他也不需要看书写字。

大多时候,清扬都像之前那样,静静的坐在桌边或是床上,要么回忆从前,要么入定。

不多时,清扬将那三只手指松开,把她的胳膊放回被子下,轻轻掖了掖被角,说道:“你元神似乎有些不稳,是不是时常心口难过?”

阿璃微微侧目,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种情况,大概有多久了?”清扬后背缓缓靠在藤椅上,继而问了一句。

阿璃转了转眼珠,仔细想了想答道:“自从有了意识,便有这个毛病。我一直都以为不足一提,没想到愈发严重。”

清扬微微拧眉,眼底带着疑惑。

元神不稳,的确会造成心口难受,但是元神不会无缘无故不稳。

但目前看来,是阿璃的元神,想要主动与她自己分离。

这世上,从未有人的元神,会主动离开躯体。

思及至此,清扬心中的怀疑逐渐加深,他转脸朝琉璃灯望了一眼,脸色便不好看了。

阿璃不明所以,看他忽然神色凝重,顿时心中微微一紧,略带担忧的问道:“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缘故?”

清扬回过脸,朝阿璃静静的看了一眼,宽慰道:“或许只是因为你受了伤。待过些时日再看,若还是眼下这种情况,我便带你去找找缘由。”

阿璃一脸悻悻,却只能作罢。

清扬眉头微拧,起身冲阿璃说道:“你早点歇着吧,先把伤势养好,平时也不要多思多虑,你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叫筠竹来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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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那半截酸笋呢

清扬眉头微拧,起身冲阿璃说道:“你早点歇着吧,先把伤势养好,平时也不要多思多虑,你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叫筠竹来聊一聊。”

“好……”阿璃缓缓点了点头,慢慢合上了眼。

清扬转身,将桌上的烛火熄灭后,才从屋中退了出来,顺带关上了房门。

这一养,足足养了三个月。

这一日,阿璃坐在院中,望着头顶密密层层的竹叶,隐约可见有些竹叶已经枯黄,但大部分还是翠绿的。

此时正是秋日正午,但头顶的阳光被竹叶掩的严严实实,竹林间只有微量的秋风拂过,带来一点点凉意。

这时,琉璃灯跟着筠竹,从厨房来到前院。

筠竹看见阿璃坐在院中,端着手中的饭菜超桌边走去,嘴里又不禁埋怨起来:“才刚好一些,就跑来院子里吹凉风,说什么都不肯在屋里吃饭。”

阿璃回过头,冲筠竹淡然一笑,撒着娇:“我早都好了,偏偏被你扣在屋子里,连口气都不让出。”

琉璃灯飘荡到阿璃面前,定在半空一动不动。

阿璃嘴角微动,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往前探了一探。

接着,那盏琉璃灯便十分乖巧的,落在了她的掌心。

见此,筠竹面上的表情渐渐僵在脸上,眼底带着一抹惊慌。

这段时间,琉璃灯与阿璃越来越亲密,没由来的,她便有些担忧。

一道青烟自竹林间飘来,化作一道青色的人影,徐步迈进竹屋院中,正好望见那盏琉璃灯落在阿璃掌心,当即嘴角微动,浅笑着冲阿璃唤道:“这么快便好了?”

筠竹见着清扬,那僵在脸上的表情,仿佛寒冬的厚冰遇到暖阳,逐渐的缓了过来,讪笑着应道:“青丘不比凡界,虽说不过是一去一回,咱们凡界的时间可不等人,你这一走便是两个月,她便急得在屋里坐不住了。”

寻风随后跟来,手里端了一小碟竹笋。

隔着老远,阿璃鼻尖动了一动,转脸冲寻风望去,轻声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酸?”说着转身,朝那小碟望了过去。

寻风轻轻搁在桌上,起身朝清扬引座道:“既然来了,一起尝尝筠竹不久前做的酸笋。”

“酸笋?!”清扬愣了一愣,转脸望向筠竹,一脸的不解。

筠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态,冲清扬招了招手:“看着我做什么,先坐下来尝尝。”

于是,清扬只好将嘴边的话,又原路咽了下去。

阿璃迫不及待,举起竹筷夹起一根竹笋,在鼻尖闻了一闻,只觉得那酸味冲鼻,不禁浑身一哆嗦。

清扬见她龇牙咧嘴,好像有些想吃不敢吃的模样,嘴角噙着浅笑,伸手夹起一根递进嘴里咬了一口。

“咔嚓”一声,竹笋应声而断。

清扬眉头当即一拧,抬眼朝筠竹望去,那眼神包含了诸多情绪,当真复杂。

最终,他还是囫囵着咀嚼了两口,“咕咚”一声将那酸笋咽了下去。

阿璃当即一脸好奇,冲清扬问道:“好吃么?”

清扬点了点头,应声道:“嗯……好吃。”接着将筷子上剩下的半截酸笋全部丢进口中,又匆匆忙忙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阿璃看的半信半疑,转过脸看向寻风,见着他一根接着一根,吃的十分开心的模样。

顿时,她便信以为真。

也学着清扬,张口咬了小半截。

那嘎嘣脆的一声,竹笋掉入口中,那竹笋中的酸汁顷刻间漫在嘴里。

“唔……”阿璃当即丢下手里的筷子,抬手捂着嘴,才没当场吐了出来,急急忙忙站起身朝远处跑去。

清扬当即轻笑一声,看着她丢下的半截酸笋,伸手夹起递到口中。

顿时,那寻风跟筠竹的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大。

直到清扬咽了下去,那两人的下巴都没能合上。

清扬转过脸,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个人,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寻风当即抬手捏拳,掩在嘴边侧过脸,咳了半晌,直咳得满目通红,才缓过来气,转过脸来强自镇定着,吃着面前的饭菜。

筠竹见他憋得这样难受,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也没心思去管清扬。

不多时,阿璃擦着嘴角走了回来,坐到桌前不禁愣了一愣,喃喃道:“那半截酸笋呢?”

“你不是吃不了么,我丢了。”清扬端起自己面前的碗,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

阿璃抬起头,朝四下望了一眼:“扔哪了?”

清扬转脸,望着旁边只顾埋头吃饭的两个人,风轻云淡的说道:“扔了就扔了,问那么清楚做什么?”

“哦……”阿璃了然的点了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吃完了饭,阿璃坐在院中,琉璃灯在她身边飘来飘去。

清扬与寻风坐在桌边,两人一白一黑的下着棋,棋盘上斗得格外激烈。

阿璃望着又在眼前转过一圈的琉璃灯,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摊开来,念道:“歇会吧,转的我头晕。”

下一刻,那琉璃灯竟然真的听话,乖乖落在她掌心。

清扬抬眼,朝阿璃望了一眼,说道:“最近,你可有心口再难受过?”声音不轻不重,仿佛询问天气一般。

阿璃仔细想了想,适才回道:“好像没有了。”

清扬两指间夹着一枚白棋子,朝着棋盘轻轻落下一子,点了点头接道:“那就好。”

寻风抬起头,朝阿璃和清扬望了一眼,低下头又看向面前的棋盘,不置一词。

在他看来,此阿璃非彼阿璃。

他始终觉得,她们是两个人,所以对于清扬之前的举动,他是十分震惊的。

清扬一双眼盯着棋盘,却知道寻风忘了那一眼,甚至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阿璃一只手撑着脑袋,迷迷糊糊的有些犯困。

筠竹收拾完厨房,看见阿璃在那打瞌睡,走上前准备唤她去屋里睡。

“叫她睡吧,最多盖件衣服就好。”清扬伸手,从棋盒拈出一颗黑子,轻声拦道。

筠竹的手当即停在阿璃肩头前,只得转过脸来,不由得朝清扬怨道:“你怎么也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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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舍不得也要舍

筠竹收拾完厨房,看见阿璃在那打瞌睡,走上前准备唤她去屋里睡。

“叫她睡吧,最多盖件衣服就好。”清扬伸手,从棋盒拈出一颗黑子,轻声拦道。

筠竹的手当即停在阿璃肩头前,只得转过脸来,不由得朝清扬怨道:“你怎么也惯着她?”

清扬恍若未闻,一双眼睛专注于面前的棋盘,似乎在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筠竹,去泡壶茶来吧。”寻风抬起头,朝筠竹唤道。

话音刚落,清扬指尖那枚黑子便落了下来,抬起头望了一眼寻风,催促道:“该你了。”

闻言,寻风将目光重新投在棋盘上,将局势大致扫了一眼,当即面色一紧,一副略微有些为难的模样。

见此,筠竹只得暗暗叹了口气,朝阿璃那间屋子走了过去,从床尾取了一件略厚的外衫,折回院中轻轻盖在阿璃身前,这才转身去自己屋里翻茶盘。

不多时,她手里端着一张长十余寸,宽约八寸的木色小茶盘,重新回到桌边。

筠竹朝着脚边一挥手,只见一道光过后,地上多了一只高约七八寸的炉子,上面架了一只铜制水壶,正“咕嘟咕嘟”的翻滚着壶中的水,沸水顶的那上面的铜制壶盖,一遍又一遍的跳起。

她拎起水壶,用沸水烫过茶盘与茶具后,又将水壶搁在脚边,这才伸手打开一只圆肚的青花瓷小罐,另一只手拿着茶匙,在青花瓷小罐中取了一勺茶叶。

寻风犹豫再三,迟疑着手中那枚白字,无处安放。

清扬等得久了,不禁侧目望向旁边的筠竹,看着她一手把着那只紫砂壶,自高处提起压低手腕,致使那紫砂壶中的茶汤止泻而下。

一时间,水声三响三轻、水线三粗三细、水流三高三低、壶流三起三落。

清扬微微有些晃神,望着她那熟稔的动作,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

他记起许久以前,那时他与阿璃还住在桃山。

阿璃不会茶道,若是叫她泡茶,那一定是直接用水去冲,接着就端上桌。

那时,清扬望着自己那存茶的茶罐,总是一脸的心疼不已。

筠竹搁下手中的紫砂壶,端起一只品茗杯,朝静静愣神的清扬递了过去,手在半空端了片刻,也没见他伸手接下,她不禁愣了一愣,轻声唤道:“清扬?”

此时,清扬才回过神,赶忙伸手接过她递了半天的杯子,脸上挂着歉意道:“不知怎么的,走神了。”

寻风抬起头,朝清扬望了一眼,转脸将筠竹递来的茶杯接下,一脸的若有所思。

筠竹将紫砂壶内剩下的茶汤,尽数倒在茶盅。

又拎起脚边的水壶,再一次朝紫砂壶中注入开水。

清扬喝完一杯,随手将空了的杯子搁在手边,又朝着那棋盘专注起来。

就这样,筠竹静静坐在一旁,偶尔替下棋的两个人泡茶倒茶,顺便看着清扬在棋盘上大杀特杀,数次将寻风逼得进退不能,便偷偷掩着唇角暗自偷笑。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阿璃睡得不舒服,拧着眉头动了动身子,那盖在身前的外衫,顺着她歪歪斜斜的身子,渐渐往下滑落。

清扬身形未动,手中那枚白子在腋下轻轻一弹,那枚白子竟像是长了眼睛,自己“嗖”的一下飞过去,正好将那渐渐滑落的外衫朝上一挑,之后便“咕噜咕噜”滚到地上,再没了动静。

见此,筠竹眼底浮上一抹忧虑,犹豫再三之后清了清嗓子,迟疑着向清扬问道:“你……还要带她走么?”

寻风当即抬起眼,朝筠竹望了过去,见她神情有些紧张和担忧,又转脸看了看对面垂眸思量的清扬,随即接过她的话,轻声问了句:“你总说她不是阿璃,却又将她当做阿璃,不觉得自相矛盾么?”

筠竹当即愣了一愣,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寻风手里把玩着一枚黑子,一脸的不冷不热,回道:“若她不是阿璃,就该跟着清扬回去,若她是阿璃,那还用说么?”

依照清扬的脾气,若她不是阿璃,她有着阿璃一模样的面孔,若是阿璃不能醒来,大抵也不会放任她留在这里不管。

若她是阿璃,跟着清扬走方是正经。

这一点,寻风相信筠竹是清楚的。

否则,也不会藏起这个长得像阿璃的人,一藏就是三百多年。

之前不管是扉颜他们过来,亦或是寻风过去,筠竹都将阿璃藏得好好的,没能透出一丝风去。

筠竹愣在当场,哑口无言。

清扬落下一子,随即伸手端起手边的茶杯,一口饮尽。适才缓缓站起身,伸手理了理衣摆和衣袖,转身朝阿璃边上走去,一弯腰将她抱起身,连招呼都没打,朝着她那间屋子离去。

寻风低头望了一眼棋盘,脸色不禁又黑了一黑。

一共下了六把,统共就赢了一次。

转脸望着筠竹,看见她一脸快哭出来似的,当即心里一慌,暗暗叹了口气搬起身下藤椅,朝筠竹旁边凑近了些,轻声哄道:“你这是做什么?不管她是不是阿璃,跟着清扬才是最好的结果,难道你不希望她们在一起么?!”

筠竹鼻子一酸,心里没由来的一片酸楚。

尽管她十分清楚,阿璃只有跟着清扬才是最好的,但她实在是舍不得。唯恐再见时,阿璃像上次一样,只能看见她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舍不得。”筠竹呜咽两声,一张口带着哭腔。

寻风一脸的无奈,伸手将她往怀里拉了一把,轻轻在她耳边劝道:“舍不得也得舍。你难道忍心叫清扬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阿璃么?不管她是不是阿璃,至少有她陪着,日子也会好过一些,你觉得如何?”

筠竹伏在他肩头,耳边听着他轻言细语的劝慰,轻声啜泣着点了点头,一脸的舍不得。

见此,寻风不禁轻笑一声,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他之所以劝解筠竹,倒不是真的为清扬做打算,不过是想着赶走这个麻烦,不用日日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还得一遍一遍提醒自己,那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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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极为相似的两个

见此,寻风不禁轻笑一声,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他之所以劝解筠竹,倒不是真的为清扬做打算,不过是想着赶走这个麻烦,不用日日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还得一遍一遍提醒自己,那不是她。

清扬将阿璃抱回屋中,轻轻搁在床上,正准备帮她挪挪头和脚,好叫她躺的舒服一些。

阿璃那双睫毛颤了两颤,猛地睁开眼睛悠悠醒来。

清扬手下顿时一僵,望着突然醒来的阿璃,微微有些惊慌失措,唯恐她会高兴,自己未得她的允许,擅自抱她回来。当即一脸紧张的解释道:“我看你睡着了,筠竹可能抱不动你,所以……”

阿璃突然醒来,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整个人仿佛没有彻底醒来,仍旧有些迷迷糊糊,此时看见他一脸尴尬之色,神情紧张的解释,才明白自己已经躺在屋里的床上。

她用胳膊撑起上半身,朝床栏靠了上去,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不冷不热的应声道:“多谢……”

清扬面上微微一怔,听见她这么客气的道谢,猛地有些吃惊,原以为她即便不会发火,也不会给以这么温和的模样。不过片刻,他便收起脸上的惊讶,应声道:“不必言谢,你要喝水么?”

阿璃放下手背,点了点头回道:“那就麻烦你了。”

清扬嘴角微动,转身朝桌边走了过去,拎起水壶倒了一杯水,折回来递给她:“还困么?”

阿璃接过他递来的水杯,一口气喝了一大半,适才觉得彻底清醒了,嗓子里也没有之前那么干涩,面上带着浅笑:“暂时睡不着了,或许还得晚些。”

清扬一时不解,随口问道:“怎么?”

“我睡眠一向多,但不知为何睡得极累,一旦中途醒来便要许久不得入眠,以至于我半夜都不敢起来喝水,否则一醒来再想睡下,便极难了。”阿璃低下头,往手中抱着的那只茶杯望了一眼,喃喃道。

言语间,似乎有些疲惫和无奈。

清扬望着阿璃的头顶,想了一想问道:“你若是这会不困,我留下来与你聊聊天可好?”

阿璃抬起头来,朝清扬点了点头,一脸淡然道:“好啊。”

于是,清扬转身从桌边取过一把藤椅,走到阿璃床边一搁,轻轻坐了下去,伸手朝阿璃问道:“你还喝么?”

阿璃低头,将杯里剩下的半杯水一仰脖喝了个干净,这才伸手给清扬递了过去:“不喝了。”

清扬接过手中,将那杯子在手中把玩着,暗自思索着该怎么开口。

“你走了两个月,是回家了么?”阿璃见他不语,当即随便扯了个话头,随意问道。

清扬点了点头,诚然回道:“对,你听说过青丘之国么?”

阿璃仔细想了一想,暗自在之前与筠竹聊天的内容中思索了两遍,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如实回道:“好像没听说过。”

“筠竹没告诉你,她的家在哪么?”

阿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面上带着三分浅笑,应声道:“她倒是说过,不过只是说那里远离凡界,是一处绿水青山,天杰地灵的好去处,她说那里灵气充沛适合修行,还说那里的人都很好,每个人都善于医术,时常来凡界帮助凡人。”

清扬嘴角噙着浅笑,缓缓点了点头,应声道:“不错,我们都来自一个地方,那里有个名字叫“青丘”,凡人常说的“青丘之国”就是这个。”

此时,阿璃倒是摇了摇头,一脸诚然道:“我不常去凡间,从化作人形后,一直留在竹屋跟筠竹炼药,或者替她去别的地方采药,那日在下山遇到你,也不过是替她去买桂花糕。”

提到那日,清扬便面带一丝愧意,微微坐正身形,一脸严肃的朝阿璃歉声道:“一直没来得及给你道歉,那日我出手伤你,实在非我本意。”

阿璃倒是一脸不在意的,冲清扬摆了摆手,“都过去这么久了,道歉什么的也没必要,筠竹也与我说过,一切不过是场误会,我也不会记恨于你。”

见此,清扬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你刚刚说,你家是在青丘对么?”阿璃一脸好奇,冲清扬问道。

清扬见她感兴趣,自然顺着话往下说:“不错,你想去看看么?”

“你要带我回你家?”阿璃愣了一愣有些意外,当即惊呼一声问道。

她从未离开过竹屋,潜意识里她早已将筠竹在的地方,当做了她自己的家。

此时清扬相邀,她不免觉得有些惊讶。

清扬当即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样,唯恐会叫阿璃反感,当即解释道:“恕我冒失了,若是你想去青丘做客,随时可以。”

阿璃适才松了松绷紧的神经,一脸释然的点了点头,应声道:“我从未离开过竹屋,所以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那你喜欢凡间么?”清扬眸光微微一闪,眼底带着一抹狡猾。

阿璃尚不知险,仍旧顺着清扬的话回道:“喜欢啊,那天在山下,我吃了一道十分好吃的菜,叫什么……“蜜三汁”?!”

清扬嘴角忍不住轻笑一声,问道:“你很喜欢吃甜的。”这句话,并不是问话。

阿璃重重点了点头,应声道:“对啊!”她恍以为,他是在问自己,于是又一次心无城府的,把自己卖了。

清扬心中隐隐一痛,垂下眼眸长叹了一口气,一脸喜忧掺半的答道:“喜欢吃甜的……是件好事。”

就比如,面前的阿璃如同本尊一样,同样的心无城府,同样的容易相信别人,同样的好骗。

一瞬间,他恍然想起当年,南海三公主涟绮曾问他:你是如何把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骗来的?

眼前的阿璃,身上有太多与她相似之处,再加上琉璃灯的寸步不离。

他忽然觉得,或许阿璃真的是以另外一种模样,重新回来了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躺在青丘的阿璃,又该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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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此番只为还债

入夜,筠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院中。

清扬在屋中与阿璃聊天,两个人清浅的谈话声,以及阿璃偶尔的浅笑,时不时地从窗户传了出来。

筠竹一脸的愁容,望着那扇窗户透出来的些许烛光,眼底印着忧虑。

不多时,阿璃抬手半掩着面,打了个一个哈欠,眼中浮上一片泪花。

清扬随即站起身,搬起那张藤椅搁回桌边,转脸朝阿璃说了句:“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阿璃一脸疲惫,嘴角却带着一抹淡笑,冲清扬点了点头,这才躺了下去。

清扬见她躺好,抬手毁灭桌上那只蜡烛,从屋中退了出来。

筠竹正望着那扇窗出神,忽然见着屋内烛火一灭,心中竟隐隐一动,几乎下意识的要站起身来。

只是还未等她起身,下一刻便看见,清扬一脚迈出门槛的身影,于是她扶着桌面正欲起身的动作,便停在了此。

清扬随手带上房门,这才朝院中迈步走了过来,朝着桌边那个不甚清晰的人影,张口问道:“怎么还没睡?”

筠竹搁在桌面上的手随即一撤,整个人往藤椅后缩了缩,心不在焉的回道:“我瞧着月亮出来了,本打算唤阿璃出来赏月,却听见你在房中与她聊天,就没敢打扰……”

清扬走到她旁边的空位,轻轻坐了下去,抬起头朝那头顶望了一眼,只见那清冷的月色,正透过密密麻麻的竹叶,星星点点透了下来,才带来些许的光亮。

之后,他缓缓低下头,朝筠竹面上望了一眼,适才轻声问了一句,说:“你还是不放心,我把她带走?”

筠竹面上微微一怔,有些无话可说的转开脸,避开了清扬的目光。

无论她放不放心,阿璃最终都会跟他走,她心中很是明白,自己的意见根本无足轻重。

“筠竹,你觉得她是谁?”清扬见她默然无语,仔细想了想问道。

闻言,筠竹幽幽开了腔,一脸肯定的说道:“我亲眼所见,她乃是一株“含心草”所化,我曾探查过她元神亦是如此。当年,阿璃将这座山上的“含心草”尽数挖空,我也是在阿璃离去十几年后,才将她移回来重在家里,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清扬缓缓点了点头,不冷不热的应声道:“不错,你说曾经梦到阿璃,甚至将她带来与我看。”

“既然你都知道,为何还将她当做阿璃?”筠竹一个激动,原本缩在藤椅的半个身子,直接扑到桌上。

清扬见她如此,未曾出言指责,只是一双眼略带不满的,将她冷冷望着。

筠竹见他这副模样,伏在桌上的半个身子缩了缩,微微垂着头顶重新坐了个端正。

“如你所说,她元神本尊皆是一株“含心草”,试问这三百多年来,你可曾有起过丝毫疑虑,她与阿璃何至于如此相像?”清扬侧首,抬眼朝阿璃屋子的窗户望去。

筠竹呼吸一窒,顿时哑口无言。

清扬抬手,自袖中取出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那道微光在黑暗中,显得比平时要更亮几分。

那九枚花瓣中,独独有一枚花瓣,不同于其他八枚,依旧黯淡着毫无光亮。

因着其它花瓣璀璨光亮,再看向那枚黯淡无光的花瓣,心中便觉得像是缺了一角,一种说不清的滋味,蔓延在心间经久不散。

清扬伸手,将琉璃灯交到筠竹面前,示意她接下:“伸出手来。”

筠竹当即愣了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听从了他的话,缓缓朝琉璃灯伸出手来。

那盏青蓝色的琉璃灯,此时正静静躺在清扬手心,看上去与普普通通的琉璃灯,一般无二。

只是,在筠竹伸手靠近琉璃灯时,那盏灯在清扬手心晃了两晃,随即“嗖”的一下漂浮在半空,朝着筠竹周围转了两圈,最终停在她面前,又安静了下来。

筠竹愣愣望着那盏琉璃灯,再一次朝那盏灯伸出手去,却又在一步之遥处,被那盏灯溜了。

这时,她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点什么,朝清扬迟疑着问道:“这灯,不是承载着阿璃的魂魄么?为何连我的近不得身!”

“不错,琉璃灯中承载着阿璃魂魄,她魂魄知道你是谁,所以只是疏离,并不曾对你做出伤害。”清扬说完,朝那琉璃灯探出手去。

只见那盏琉璃灯,便乖巧的落在他掌心,仿佛一个听话的孩子。

筠竹猛地想起,清扬一直将琉璃灯带在身边,但是从清扬来的那一天起,这盏灯便与阿璃寸步不离。

甚至,清扬离开将琉璃灯留下,都未曾嘱咐过一字半句。

而这盏灯,日日停在阿璃手心,与眼下跟清扬的情况,没有什么分别。

筠竹浑身一僵,后背突然感觉一片冰凉,不知不觉中身上起了一层冷汗,牙齿忍不住的打着寒颤。

“但是……但是我亲眼所见,这三百多年来,阿璃用自己的血,亲手在山上种下一株株“含心草”,她本尊与元神皆为“含心草”,这些不可能有假。”她像是仍旧不死心,颤着唇辩解着,试图说服清扬,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清扬收起掌心的琉璃灯,深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回道:“这段时间,我仔细想了一想。当年阿璃一时兴起,挖空了这一山的“含心草”,彻底断了这山中“含心草”的缘法,或许此番只为还债,也未可知。”

这世上的一切,最终都逃不过一个因果。

正因为此,才会有地藏王的那番话。

生与死,因与果,皆在你一念思量。

大抵,大慈大悲的地藏王,一早便知晓,阿璃命中欠下了一笔账,此时正好借着“含心草”的契机,还债罢了。

筠竹僵着身子,缓缓站起身来,朝清扬万般无奈的丢下一句话,说道:“你若执意如此,便随你吧。”说完,手脚冰凉的朝自己屋子走去。

见此,清扬长长舒出一口气,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最终还是说服了筠竹,同意他将阿璃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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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赔偿误工损失

筠竹僵着身子,缓缓站起身来,朝清扬万般无奈的丢下一句话,说道:“你若执意如此,便随你吧。”说完,手脚冰凉的朝自己屋子走去。

见此,清扬长长舒出一口气,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最终还是说服了筠竹,同意他将阿璃带走。

筠竹僵着身子,摸到自己房门前,伸手推门的手顿了一顿,随即又猛地转过身来,朝院中清扬的背影,咬着牙说了一句:“我不管她是不是阿璃,只希望……你不要让她再死一次,可好?”

闻言,清扬心中隐隐一痛,微垂着一双眼帘,轻声回应道:“不会了,再也不会。”

很多年前的那一幕,不管是筠竹亦或是清扬,都全然经不住,再经历一遍。

三天后,清扬带着阿璃告别筠竹。

阿璃惦记之前尝过的“蜜三汁”,央求着清扬带着她再吃一遍,才肯罢休。

清扬拿她无法,只得应允。

再次来到这家酒楼,那小二一眼便认出阿璃,赶忙笑得一脸殷勤迎了上去:“姑娘,您有许久没来了。”

阿璃点着点了点头,见那小二认得自己,便自然而然的亲近三分,笑着吩咐了一句:“的确过了许久,再给我们上一盘你们店里的“蜜三汁”来。”

那小二满脸堆笑,忙不迭的应声:“姑娘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安排。”说完,转脸朝身边的清扬望了一眼,整个人不禁愣了一愣。

清扬抬眼,见到他怔在当场,沉声念道:“再给我带一壶酒过来。”

闻声,那小二顷刻间如梦初醒,应声离去。

阿璃不禁好奇,朝清扬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这小二命格奇特,那双眼睛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会受些许影响罢了。”清扬毫不在意,不冷不热的解释了一句。

阿璃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这时,那小二手里端着一壶酒和两只酒杯,再次凑了过来,笑着将酒壶搁在桌上,拿起一只杯子朝清扬递了过去,转手又拿起另一只准备推给阿璃。

“她不喝酒,还是收下去吧。”清扬拎起酒壶,自顾自的带着酒,随口吩咐道。

见此,那小二满脸堆笑,又把手上的杯子收了回来,朝阿璃说道:“姑娘,您上回交代我带的话,小的跟那位公子说过了,之后便再没有见到那位公子来过。”

闻言,阿璃才想起那个一身白衫的翩翩公子,当即感激的同小二道谢:“多谢你还记得。”

“姑娘客气了,小的再去给您去后面催一催菜,您稍等。”那小二一脸恭敬的,转身朝后厨奔去。

清扬抬眼,朝那小二的背影望了一眼,仰脖喝下嘴边那杯酒,适才说道:“他这双眼睛,遇到我们倒没什么,就怕将来遇到什么不好的,恐有性命之忧。”

阿璃转过脸,听见清扬这么一说,当即拧眉说道:“那可有什么法子,叫他看不见么?”

清扬转过眼睛,瞧见阿璃一脸紧张的模样,幽幽叹道:“凡人的事情,实在不便掺和。”

阿璃不解,她记得清扬曾经说过,他们青丘的人常年来凡界帮助凡人,为何今日却不赞同了呢?

“那小二口中说的公子,是你朋友么?”清扬拎起酒壶,又朝空了的酒杯中倒着酒。

阿璃摇了摇头,随后有点了点头。

清扬倒酒的酒壶一顿,疑惑道:“这是何意?”

“我与他是第一次见面,但他说要与我交朋友,我说待再见那日,我们便交做朋友。”阿璃嘴角微动,面上一片淡然的笑意。

清扬眉头微拧,看着阿璃那似喜非喜的模样,也不知她遇到的是何人,竟有些不悦。

不多时,那小二端着一盘金黄的“蜜三汁”,朝着阿璃面前走去,将那盘子靠近阿璃放下,嘴里殷勤的说道:“两位请慢用。”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清扬搁下手里酒壶,朝那小二招了招手,又道:“你过来看看,这盘子里有什么。”

那小二转过脸,朝清扬脸上望了一眼,再往那桌上的盘子仔细看了两眼,一脸疑惑道:“请恕小的眼拙,这……有什么不对么?”

清扬伸手,将那盘子端到自己面前,侧首朝那小二唤道:“你靠近些来看。”

那小二当即凑上前,离那盘子更近了些。

但不论他怎么看,都没看出这道菜有什么不对,抬起头正准备朝清扬细问。

下一刻,清扬一双手伸出食指与中指,朝着那小二脸上伸去,两指分别朝他那两只眼珠子抠了一把。

“啊!!!”那小二尖叫一声,双手抱着眼睛。

顿时酒楼大堂的人,所有人侧目议论纷纷。

清扬嘴角噙着浅笑,朝那小二笑着说道:“真对不住,想与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正好凑上来,下手有些重了。”

这时,从柜台后走上来一位带个灰布高帽的男子,朝着捂着双眼蹲在桌边的小二走了过去,一脸担忧的问:“这是怎么了?!”

“掌柜的,我与你们小二开个玩笑,不小心戳到了他眼睛,如今看来他今日是做不了活了,我这里有一锭银子,算是给你赔偿他今日误工的损失,您看……”清扬伸手,递上一块分量十足的十两银子。

那掌柜当即满口应好,伸手接过清扬手里的银子,转身唤人来将那小二带回去休息,又冲看热闹的众人挥了挥手,叫他们不要在意。

直到周遭安静下来,阿璃瞪着一双眼睛,直愣愣的望着清扬,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似的。

“好了,快吃罢。”清扬伸手,将那盘金灿灿的“蜜三汁”,朝阿璃面前推了推,催促道。

阿璃一脸欲言又止,望着清扬似乎不吐不快。

清扬见她这般,不由得轻笑一声,问:“我都帮你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不是说,不该掺和凡人的事么?”

清扬伸手,从筷筒中取出一双竹筷,将筷子掉了个头给阿璃面前递了过去:“嗯,我自己是不会掺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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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迟迟不归的清扬

清扬见她这般,不由得轻笑一声问:“我都帮你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不是说,不该掺和凡人的事么?”

清扬伸手,从筷筒中取出一双竹筷,将筷子掉了个头给阿璃面前递了过去:“嗯,我自己是不会掺和的。”

阿璃愣了一愣,差点一拍桌子跳了起来,他这言外之意,不就是为了她么?

顷刻间,她脸上浮上一层愠怒,磨了磨牙恨道:“听你这意思,是为我所累,不得不出手?”

清扬嘴角微动,脸上挂着浅笑,大呼冤枉:“岂敢岂敢,不过是为你证明一下,我对你言听计从,绝不悖逆而已。”

见此,阿璃半信半疑的望他一眼,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竹筷,从面前的盘中夹起一筷,递到嘴边张口喂了进去。

清扬见她不再追究,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如今的阿璃聪慧的紧,比不得从前。好险好险,还好此时她涉世未深,否则还真不好骗过去。

待阿璃吃了一半,清扬那一壶酒也喝的见了底。

他抬眼,发现阿璃吃的非常仔细,极为认真的吃着每一口,仿佛舍不得吃完似的,当即嘴角噙着笑意,问道:“好吃么?”

阿璃伸手,将那筷子伸进嘴里,唆着那竹筷舍不得松开,一脸欢喜的点了点头。

“掌柜的,再给我们上一盘这“蜜三汁”。”清扬见她高兴,面上带着浅笑转过脸,冲那柜台上翻看账本的掌柜唤了一声。

闻声,那掌柜抬头瞧了清扬一眼,忙不迭应了一声“好”,转身朝后厨走去。

阿璃心中一暖,连看向清扬的眼睛,都喜不自禁的带着笑意,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那小半盘,吃了个底朝天。

没过多久,第二盘又端了上来。

阿璃一脸欢喜,朝清扬兴致勃勃的邀请道:“你也尝尝,真的很好吃。”

清扬轻笑一声,拎起那酒壶晃了晃,回道:“我有这个就好,你慢慢吃,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说完,站起身走到柜台,递给老板一锭银子。

阿璃一双眼睛跟随着清扬的背影,看着他走到柜台前结账,心里突然有点慌张。

若是清扬去了许久不回来,或是将她遗忘在这里,可如何是好?当即追了上去,冲清扬迟疑着说道:“你去哪,带上我一起吧。”

清扬侧首,朝那桌上刚上的那盘“蜜三汁”望了一眼,转回脸哄道:“我很快回来,你安心留下吃完饭,待会我回来接你。”说着,伸手揉了揉阿璃的头顶。

阿璃冷不防他伸手探过来,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下一刻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掌心抚上她头顶,那掌心的温度顿时令她安心不少,只得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目送他转身离去。

清扬这一走,阿璃只觉得那盘“蜜三汁”,吃起来也没之前那么香甜,才吃了不到一半,便没了胃口。

她时不时地扭过脸,朝着门口望一眼,看着大堂里来来去去的食客,越发觉得没意思。

掌柜的看她坐在那里发呆,当即招手唤来一个小二,叫他给那张桌送去一壶热茶。

不知不觉,时间一点点过去,阿璃喝光了三壶茶,倾身伏在桌上,眼巴巴的望着那人来人往的门口,期望着下一个就能看见那个身影。

只是一次次期待,换来的都是失望。

时间久了,她心中不免觉得委屈,暗自琢磨着,若是他真的把自己给忘了,索性这里离竹屋还不算太远,她自己也能摸回去。

思及至此,阿璃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唰”得一下站了起来,扭脸朝着那掌柜愤恨道:“掌柜的,若是那个人折回来找我,还请您帮我带句话,就说叫他不必找我了。”说完,一转身朝腿边的长凳踹了一脚,气呼呼的朝门外走去。

闻声,那掌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阿璃朝外走去。

直到阿璃的身影自门口消失,他才指着那门口,气急败坏的抬起手,指着那门喃喃道:“这……这……”

说着,还转脸望着一旁的小二,见他也是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当即无奈的“哎”了一声,收回手来。

阿璃出了酒楼的门,径直朝着返回竹屋的方向走去,走到街头抬眼一看,不远处聚集了不少人。

她一时好奇,便凑了过去。

只见那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中,一个粗布衣裳的男子,正伸手拖拽着另一个盘着长发的妇女,嘴里一声一声的哄劝着,不叫她离去。

再看那盘着长发的妇女,此时一脸悲戚的面容,泪水涟涟的摇着头,躬下腰频频后退,嘴里呜咽着喊道:“不要……”

“哎!这男的真是狠心,竟然为了一己之私,竟要将这新娶得媳妇往火坑里推。”

另一个随即附和道:“谁说不是啊,你说这男的多狠啊,赔上了前面那个媳妇,眼下又要赔上这个……”

此时,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妇人,抬手抹着眼泪朝那男子劝阻道:“三儿啊,你快放你这媳妇一条活路吧,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做得出来这种事?”

那粗布衣裳的男子转过脸,却是一脸的委屈,冲那老妇人哽咽着嗓子解释道:“我知道我对不起崔娘,只能委屈委屈她了。”

阿璃听得糊涂,于是又凑近了些,想听个明白。

“三儿啊,你已经毁了崔娘,难道还要再送一个进去吗?!”那老妇人气急败坏的跺着脚,一只手“啪啪啪”的拍在自己腿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闻言,那粗布衣裳的男子面上一犹豫,转脸看着那盘着长发的妇人,咬了咬牙再次劝道:“是我没用,你跟着我也没好日子过,你就听我的话吧,那林员外家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保准过得滋润。”

这时,一位男子,抬手指着那粗布衣裳男子的鼻子,一脸愤然的扯着嗓子呵斥道“三子,你说的倒是好听。你怎么不说那林员外是个七十的老头,最喜欢虐待身边的女人,但凡是去了他家的,有几个女的是活着出来的,你不能想要救崔娘出火坑,就把你才新娶的媳妇,往火坑里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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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只是一个意外

闻言,那粗布衣裳的男子面上一犹豫,转脸看着那盘着长发的妇人,咬了咬牙再次劝道:“是我没用,你跟着我也没好日子过,你就听我的话吧,那林员外家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保准过得滋润。”

这时,一位男子,抬手指着那粗布衣裳男子的鼻子,一脸愤然的扯着嗓子呵斥道“三子,你说的倒是好听。你怎么不说那林员外是个七十的老头,最喜欢虐待身边的女人,但凡是去了他家的,有几个女的是活着出来的,你不能想要救崔娘出火坑,就把你才新娶的媳妇,往火坑里推吧?!”

此时,阿璃脑中“轰”的一下,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再看向那个盘着长发的妇人,只觉得心中一片动容。

那盘着长发的妇人,面上一片泪泽,却只能哭泣的往后躲闪,只一心想要挣脱那男人又瘦又干的一双手。

这一幕,阿璃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打抱不平,当即伸手拨开挤在前面的人群硬挤到圈内,二话不说挥手就把那男子打得鼻青脸肿。

她那边打得酣畅淋漓,周围人群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有人扬声赞道:“打得好!”

还没等阿璃收手,那边愣了半天的盘发妇人扑了过来,伸手将那男子拦在身下,朝阿璃高高举起的拳头哭着求道:“姑娘……求您放过他吧。”

阿璃愣了一愣,高举的拳头停在半空,一脸不解道:“他这般待你,你却还替他求情?”

那盘发妇人颤了颤唇,转头望了一眼被打得半死的男子,转回脸哭道:“我既是已经嫁给他,就是他的人了,他若是死了,我又该怎么活呢……”言语间,道尽了无尽的辛酸和无奈。

至此,阿璃只得放下手上的拳头,脚下退了两步,望着那妇人喃喃道:“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一转身匆匆离去。

阿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竹屋的。

当她看清眼前时,是筠竹那样一双担忧的眼睛。

“阿璃……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筠竹伸手,将阿璃的双手攥在手心,轻声问道。

阿璃张开口,原本想要说点什么,却在看见筠竹那双眼时,嘴边的话变了一变,回道:“筠竹,我舍不得你。”

闻言,筠竹面上微微一怔,仔细将阿璃打量了一番,朝她身后望了一眼,又问:“先不说这个,清扬呢?”

她以为,阿璃是与清扬发生争执,一气之下不愿意跟他走了。

阿璃不愿多说,只是摇了摇头回了句:“不知道。”

“不知道?!”筠竹一脸愕然。

接着,阿璃轻轻挣开筠竹的手,转身朝院中的桌边走去:“我渴了,有茶么?”

筠竹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就阿璃的反应来看,明显是有问题的,只是她似乎不愿意提及。

见此,她只能长叹一口气,对阿璃说了句:“你等会,我去给你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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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清扬匆匆忙忙返回酒楼,一进门看见他们坐的那张桌子已经换了陌生人,当即一脸紧张的拦下过路的小二,询问道:“之前与我一起来的姑娘,原先坐在那张桌子,她人呢?”

小二抬眼一看,当场认出清扬来,随即一脸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悄声回道:“嗨……那姑娘等你大半天,您始终都不回来,她一气之下便走了,临走还把我们掌柜呲了一顿,我们掌柜差点没气的吐出一口血来。”

“她说什么了?”

那小二扭头,朝柜台里正拨着算盘的掌柜望了一眼,这才抬手掩着半张脸,凑上清扬耳边嘀咕了一阵。

闻言,清扬不禁愣了一愣,一脸疑惑的望着小二,甚至有些怀疑真假。

只见那小二瞪着一双眼睛,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就差在脸上写着:我说的都是真的。

“走了多久了?”

小二倒吸一口凉气,仔细琢磨了一番,回道:“大约大半个时辰了吧。”

见此,清扬只得道了一句谢:“多谢。”说完,转身就跨出门槛,朝着竹屋的路上追了过去。

待他一路风尘仆仆,追到竹屋时。

筠竹正一脸神色不明的坐在院中,寻风依旧是一身黑衣,在她最近的空位坐着,手里正利索的剥着竹笋的外皮。

清扬抬眼,朝阿璃那房间的窗户扫了一眼,知道她正躲在屋里生闷气,当即带着歉意朝筠竹走去。

寻风听见脚步声,一抬头看见他走了过来,侧首朝筠竹望了一眼,见她依旧坐在那一动不动,当即扭回脸继续剥着笋,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筠竹,我来接阿璃了。”清扬走至桌边,看出那两人不大高兴,便没有不请自坐,颇有些认错的态度。

闻声,筠竹一脸不耐的抬手,揉了揉额角。

寻风忙完手里的活,桌上堆了一堆的笋皮,他站起身躬着背,将那笋皮拢作一堆。

清扬上前一步,伸手说道:“我来帮你。”

寻风侧首,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多谢青丘君主好意,实在不敢劳您动手。”

清扬伸出的手一僵,只得原路退回。

寻风将笋皮扔进盛着剥干净的竹笋筐,一手挎起竹筐,转身朝后厨走去。

清扬有些莫名其妙,如果只是因为他把阿璃晾在那里,完全不至于叫这两个人如此恼火。

“筠竹,我临时将阿璃留在酒楼,是因为临时有事,我已经尽快干回来了。”清扬略略思索,朝她解释了一番。

闻言,筠竹揉额角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来,朝清扬问了一句:“清扬,我能放心将阿璃交给你么?”

清扬面上一怔,眉头微微拧起,沉声问道:“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他临时走开,筠竹便不放心将阿璃交给他?

“今日只是一个意外,若你实在不放心,以后我定寸步不离。”清扬郑重承诺道。

筠竹缓缓摇了摇头,幽幽问道:“清扬,你要带阿璃去哪?是回青丘么?”

清扬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筠竹这么快转移话题,当即挪步坐在一旁的空位上,认真回道:“阿璃说,她从未去过凡界,我打算带她四处走走,若是最后她玩累了,我再将她送回来,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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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为何令你如此执着

筠竹缓缓摇了摇头,幽幽问道:“清扬,你要带阿璃去哪?是回青丘么?”

清扬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筠竹这么快转移话题,当即挪步坐在一旁的空位上,认真回道:“阿璃说,她从未去过凡界,我打算带她四处走走,若是最后她玩累了,我再将她送回来,你看如何?”

筠竹面上挂着淡淡的愁容,望着清扬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略带迟疑的反问了一句:“你以为,我相信有朝一日,你还会把她送回来么?”

清扬张了张口,却没吐出一个字来。

“你总与我说,她就是阿璃,我便随你的意,同意你将她带走。”筠竹缓缓抬起眼,望着阿璃房间的窗户,渐渐湿了眼角,话语忽而一顿。

接着,她一脸悲戚的继而说道:“可我今日才想起一件事,你会甘愿她这样活着,弃了那留在青丘的形神么?若是有朝一日,你最终放不下你心中的执念,一心要杀了眼前这个阿璃,去复活那死了三百多年的阿璃,我又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会。”清扬几乎想都未想,望着筠竹那一脸悲怆,斩钉截铁的回道。

筠竹面上微微一怔,一双眼噙着眼泪,愣愣的望着清扬,没了言语。

清扬转过脸,面上看不出悲喜。

他忽然低头,摊开右手垂眸望了一眼,眼底带着一抹哀伤。

初见阿璃时,一顶帷帽掩下她的气息和容貌,自己几乎亲手杀了她,那之后的悔恨和暗自庆幸,是他从未与别人说起的。

如今阿璃站在眼前,叫他怎么下得去手,亲手杀了她呢?

闻言,筠竹面上微微一松,只要清扬不会起了杀心,她便安心不少,随即又添了一句:“可她活着,那青丘的形神便永远沉睡着,或许再也醒不过来,你可想清楚了?”

清扬沉默半晌,最终嘴角微微一动,轻笑一声回道:“就这样吧,阿璃的元神且放在她这里,若是哪一日她时日到了,我必定在她神形俱灭前,亲手将阿璃的魂魄收回。”

他这一生如此漫长,用来等一个人足矣。

筠竹自然信他说得出做得到,但她只能默许,并不能替阿璃做主,于是扬声朝阿璃房间唤道:“阿璃,即便如此,你还是愿意跟他走么?”

屋内,阿璃心事重重的坐在床边,那盏琉璃灯静静停在她手上,正幽幽散着青蓝色的微光。

她微低着头,半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轻颤。

清扬搁在膝间的手,缓缓捏成了拳,侧耳倾听屋内的动静,只是等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响动。

他心中微微一紧,手心起了一层薄汗。

若是阿璃不肯跟他走,可如何是好?

筠竹看阿璃未曾回应,倒也理解她此时的心境,于是便想劝劝清扬:“阿璃既然已经换了形神,便是另一个人了,你实在不该执着于过去。”

“那我这么长时间,都在做什么……”清扬心中一痛,情绪便有些激动。

筠竹张口想要再劝,却发现无从说起。

的确,清扬等待三百多年,目的就是为了令元神归位,阿璃如今知道清扬打的什么主意,不肯跟他走也是合乎情理之中。

两边都没有错,她现在帮哪一个,势必要辜负另一个。

不管阿璃是不是从前那个,她如今等同于重生,又怎么甘愿叫别人觊觎着夺自己的魂?

“筠竹,你应该明白,我已经尽力了。”良久,清扬深深吐出一口气,一脸疲惫不堪的模样。

闻言,筠竹亦无话可说。

若是叫她来做选择,是留下眼前的阿璃,还是救躺在那里的阿璃,她也会像清扬那般无从选择。

不管是过去的阿璃,亦或是现在的阿璃,她早已分不清,谁亲谁疏。

若是清扬独断专行,只需要将阿璃从这里带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下手,谁又能阻拦得了他呢?

况且,说到底他也是为了救活阿璃,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阻拦。

思及至此,筠竹沉重的吐出一口气,抬手朝额角揉去,场面一时间陷入两难之境。

片刻后,阿璃木讷的从床边站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到门前,遥遥望着清扬,面上一片悲凉。

筠竹见她突然走出门,揉着额角的手一顿,身子朝前一倾,一张口带着三分惊愕:“阿璃……”

闻言,清扬才僵着脖子侧过脸,看见她眉头微拧,一双眼眶微微泛红,不禁心口一窒又疼了起来。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何令你如此执着?”阿璃幽幽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份酸楚,一如眼下她的心境。

清扬微微一愣,突然有些晃神。

阿璃抬脚,一步步朝清扬面前走去,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认真,心口慢慢的疼了起来,她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的心在痛。

筠竹连忙站起身,匆忙拦在她与清扬之间,轻声拦道:“阿璃,你若是不肯……”

“清扬,你能告诉我吗?她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令你苦苦守候三百多年。”说完,眼角便落下一行清泪。

她面上一片平静,内心却犹如掀起惊涛骇浪。

清扬缓缓起身,望着阿璃的眼神有些复杂,眉眼间像是带了些许愁绪,又带着深深地眷恋:“你原本就是她,不过只是缺了记忆罢了。”

“记忆?”

阿璃面上微微一怔,她忽然很想知道,以前的那个自己,与这个既温柔又有些忧虑的男子,有过怎样的过去,不知怎的,她脱口而出:“既然如此,你带我去找找那些记忆,或许我就有答案了。”

筠竹面上一紧,不禁惊呼一声唤道:“阿璃……”

清扬更是没想到,阿璃会主动要跟他走,不由得愣在当场,因为激动却又强自按捺着,一张口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愿意跟我走?”

此时,阿璃才意识到,自己若是就此跟他走,恐怕再想反悔就不能了。

她当即面上一顿,转脸朝筠竹望去,瞧见她一脸担忧的模样,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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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有什么不妥么

清扬更是没想到,阿璃会主动要跟他走,不由得愣在当场,因为激动却又强自按捺着,一张口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愿意跟我走?”

此时,阿璃才意识到,自己若是就此跟他走,恐怕再想反悔就不能了。

她当即面上一顿,转脸朝筠竹望去,瞧见她一脸担忧的模样,轻轻将她拥入怀中,牵强的笑着哄道:“筠竹,你曾告诉我每个人都有曾经,也曾告诉我只有一个有曾经的人,才会拥有将来,可我的曾经一直空缺,一直没有过去的记忆。今日,我只是去寻找我丢失的记忆,不必替我担心。”

闻言,筠竹重重闭上双眼,两行泪珠自眼睑落下,随即伸手将阿璃紧紧抱在怀中,哭的泣不成声。

——

另一边,扉宅“结灵之地”中。

喻龙瞧见,种在花钵的那只枝桠,竟团着一层金色的仙气,再看那枝桠分叉处,不多时便抽出嫩芽来。

他整个人仿佛石化一般,愣在那半天未动,直到那枝桠渐渐长成一棵两指粗的小树,才恍然回过神来,手足无措的在旁边打转,一脸激动却又着急的紧。

“这……我要怎么帮你?”

话刚出口,喻龙便觉得自己蠢到家。

支枝如今只是一株榕树,又不能言语又不能动,怎么可能回复他呢。

他在花钵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睁睁看着那两指粗的小树,嫩叶的嫩绿渐渐加深,转眼便浓成墨绿色。

喻龙满心欢喜,望着那越长越好的榕树,高兴地一个劲“哈哈哈哈”傻笑。

“长得好!长得好啊……”

寒云从远处走来,老远便看见那花钵中长出一棵一人高的榕树,又看见喻龙喜不自禁的绕着那棵榕树傻笑,仿佛被感染似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冲喻龙抱拳贺道:“恭喜喻龙兄,总算守的云开见日出。”

喻龙瞧见他走来,当即从“结灵之地”阵法外走了出去,兴高采烈的说道:“你来的正好,支枝是你们妖族的人,我不知是不是听不懂她的话,你帮我看看她可是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这倒不难,我先替你看一看。”寒云点了点头,朝那“结灵之地”的阵法靠近了些,仔细将那棵两指粗细一人高的榕树看了几遍,不禁拧起眉头,微微有些疑惑。

喻龙见他这般,当即心中“咯噔”一下,略微有些紧张,那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僵在脸上:“怎么了,可否是有什么不妥?”

“你确定,这位支枝姑娘,是妖族的么?”寒云侧首,朝喻龙一脸怀疑的问道。

喻龙仔细想了一想,随即答道:“支枝曾说过:自她有记忆起就在妖族的后山上,化成人形后就顺势留在妖界了,大概是妖族的吧……”

寒云不禁愣了一愣,一脸的震惊不已,但他还是很委婉的说道:“不如你去问问扉颜,或者请筠竹姑娘来看看?”

听了这话,喻龙才恍然大悟一般,连忙应声道:“有道理,麻烦你替我先看着,我去山下请扉家舅舅上来一趟。”

“你扉家舅舅来了,你找他作甚?”

闻声,喻龙扭头朝身后望去,就见到孤白背着双手,跟在扉颜和绎轩的身后,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扉颜一看见那棵榕树,当即脸色一变微微拧眉,两脚一顿立在原地。

绎轩见他忽然停下,随即侧首问道:“怎么了?”

下一刻,扉颜再次迈开脚步,脚下急急忙忙的朝那“结灵之地”迈进。

见此,绎轩只得走到那阵法外,朝寒云轻声问了句:“有什么不妥么?”

寒云当即抱拳,微微低着头顶应声道:“属下总觉得,这榕树似乎非我族类。”

绎轩面上微微一怔,转脸朝那榕树望了一眼,凭直觉来讲,的确是有些非魔非妖的资质。

扉颜绕着花钵转了好几圈,手里捏着扇柄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一声一声倒吸着凉气:“嘶……”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

喻龙见他这般,一颗心紧张得不得了,随即一脚踏进“结灵之地”朝扉颜身边凑了过去,神情慌张的问:“你倒是说句话啊!”

扉颜摇了摇手中那柄折扇,头都没抬一下,甚是感兴趣的蹲下身,朝那榕树树干和根部看去:“不要慌,你叫绎轩去给他大哥送个信,请他们来吃顿饭。”

“这时候吃什么饭啊?”喻龙额前挂着一层汗,急的差点跳起来。

见此,绎轩连忙朝喻龙唤道:“吃饭不过是个由头,我会在信里说明,务必请我大哥带着筠竹姑娘一同前来,你也不用太着急。”说完,转身朝寒云递了样东西,轻声道:“去吧,务必要快。”

“是!”寒云双手抱拳,领命而去。

初时,扉颜想都没想就将那枝桠插在“结灵之地”,不过是随手的举动,倒是没想过这“结灵之地”的灵气,对于出生妖族的支枝,会不会有什么不好。

如今这枝桠一转眼的功夫,就长成了一颗榕树,浑身上下仙泽如此浓郁,哪有半点妖族的气息?

扉颜一脸疑惑,暗自想道:“莫非……是这支枝姑娘的元神在此处待久了,吸多了这仙泽的灵气,由妖化作我仙族的一员了?”

刚刚想到这,他就立即推翻了这推测。

这世间的修行,从来不是说换就换的,那又不是换件衣服的事,再说本尊气息若是妖魔,待在仙泽如此浓郁之地,那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的呀!

喻龙一脸紧张的,来来回回的在扉颜身边转圈圈,一双眼就差长在他后背上了。

“扉颜,你看出了什么,不如先与喻龙上说一说,也好让他安心一些。”绎轩见着他如此不安,忍不住对扉颜说了一句。

孤白坐在一块大石上,百无聊赖的看着那阵外站着的绎轩,再看着蹲在花钵一脸好奇的扉颜,和那魂不守舍的喻龙,真是越看越无聊,当即仰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很快,他忽然像想到了什么,直接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朝绎轩唤道:“绎轩殿下,既然要请殿下跟筠竹姑娘吃饭,那属下先下山去买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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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到底什么时候开饭

孤白坐在一块大石上,百无聊赖的看着那阵外站着的绎轩,再看着蹲在花钵一脸好奇的扉颜,和那魂不守舍的喻龙,真是越看越无聊,当即仰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很快,他忽然像想到了什么,直接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朝绎轩唤道:“绎轩殿下,既然要请殿下跟筠竹姑娘吃饭,那属下先下山去买菜了。”

绎轩见他待着无聊,也不想拘着他守在这,随即点了点头:“快去快回。”

孤白面上一喜,当即领命离去。

半路上,正好遇到传信折回的寒云,于是将他伸手一转:“叫他们几个琢磨去,你陪我下山买菜。”

寒云转脸,望了一眼绎轩身后,随即转回头说了句:“什么时候,买菜还需要两个人一起了?”

“哎呀!今天人多,走吧走吧。”孤白连拖带拽,大有不把他拽走誓不罢休的模样。

绎轩听见,随即转过身冲寒云挥了挥手:“陪他去吧。”

闻言,寒云无可奈何的双手抱拳,应了一声“是”,这才被孤白拖着离去。

“喻龙,你这位朋友,倒是个十分奇特的人啊!”琢磨了许久后,扉颜缓缓站起身,笑得一脸莫测。

非仙非魔,似妖非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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