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重生在五零 - xp1024.com
《狐妖重生在五零》


楔子

乙丑年,八月初九,夜。

涂山县外的山林。

“嘶嘶”“嘶嘶”

一条通体青色的蛇从地上的落叶中露出踪迹,顺着爬向最近的一棵树。

蛇信子一下一下的吐出,最终身体缠绕在树枝上,头朝着山丘看去。

只见此时月光下,一只白狐站在山丘上,身后许多条毛茸茸的尾巴随意的摇晃,仔细一数,共有八尾。

涂山阮阮耳朵微微一动,感觉到了青蛇的存在,却没有回头,眼神专注的看着夜空中的半轮弯月。

“呜呜”

一只花狸矫健的跳上树枝,看了看缠绕在树枝另一边的青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的靠近他。

青蛇微微转头,不屑的看了松鼠一眼,继续将目光放在白狐的身上。

说来诡异,蛇本是花狸的口中餐,怎么这只花狸看见青蛇不但不高兴反而还有些恐惧。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动物聚集在白狐附近,却没有任何一只动物跑上山丘打扰白狐,他们只是在山脚出仰望着她。

“嗷~”

一声狼叫打破了夜空下的宁静。

一匹灰色健壮的狼从西面大摇大摆的走来,众动物们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一动。

慢慢的,他靠近了山丘。

“嘶嘶”

青蛇吐了吐蛇信子,露出两颗毒牙,既像是恐惧,又像是警告。

灰狼看了一眼青蛇,思考了一会儿,将两只爪子搭在地上,慢慢的趴在地上,抬起头看着高处的八尾狐。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云彩慢悠悠的飘过,遮住了半轮月亮。

涂山阮阮两只前爪微微移动,后肢微微弯曲,背部拱起,做出一副警惕的姿态。

山下的动物们也都紧张起来,眼中既有恐惧又有期待。五百年了,终于又有妖修可以证道成仙。

涂山阮阮看着天上的乌云翻滚,隐隐透出一丝雷光,就好像在酝酿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力量。

“轰”

天空中传来一声闷雷声。

“嘶嘶”

青蛇对着涂山阮阮吐了吐蛇信子。

“无妨,不必担心”

这八尾白狐竟能口吐人言,不知道修炼了多久。

乌云翻滚的越来越快,阮阮能够感觉到随着闷雷声越来越密集,自己的心也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

作为一只修行了千年的白狐,只要她能够扛过三道天雷,就可以证道成仙,长出第九条尾巴,成为天狐。

也就是,狐族涂山氏的第二只天狐。

收敛神思,在体内运行起功法。

······

“轰隆!”

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雷声,第一道雷终于落下。

涂山阮阮瞬间被雷光包围。

方圆百里之内的动物生灵们都不安起来。

似乎,他们也预感到了即将有大事情发生。

山脚下的动物紧紧的盯着那个光团。

他们都感觉到了光团中所蕴含的巨大的力量。这是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光团逐渐散去,涂山阮阮的身影又出现在大家的目光中。

方才柔顺的毛发显得有些杂乱,嘴角还渗出一丝血迹。青蛇有些着急,却没有办法,只能不安的吐着蛇信子。

涂山阮阮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狂暴的力量,迅速的运转功法将其吸收。

她知道,第二道雷很快就要来了。

果然如此,天空中的乌云又开始翻滚。

这一次,比上次更加的剧烈,伴随着翻滚的乌云的还有忽如其来的大风。

枝丫被吹得摇摆,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

一些修行较低的小妖们陆续离开,唯恐留在这里受到牵连。

以妖身证仙道,本就是逆天而行,天地之怒非凡力可以对抗。

看到小妖们离开,灰狼摇了摇头,继续趴在原地。

第二道雷很快就来了。

这一次,没有伴随着雷声,无声无息,除了风声,就好像一个祥和的夜晚。

但是所有的妖都知道,三道天雷,一道比一道厉害。

涂山阮阮也不敢大意,运转起功法,一层淡青的光波笼罩了全身。

只到她再次被雷光包围。这一次的时间似乎比上次更久,当雷光散去,涂山千姒也更加的狼狈。

洁白的毛发变得焦糊打着绺,还隐隐能够看到从她身上散发的白气,还有一股浓浓的毛发烧焦的味道。

但无论如何,涂山阮阮又挺过了一道雷,距离成为天狐又近了一步。

至于最后一道雷。据说最后一道雷有毁天灭地之力,从古至今,想要证道成仙的妖不计其数,但是走到天雷降身的不超过百位,而其中的九成都是被挡在了最后一道雷面前。

若挺得过去,脱肉体,列仙班,挺不过去,那便,灰飞烟灭!

涂山阮阮祭出法宝,素问鼎,功法疯狂的在体内运转。

内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保留,完全的包裹在她的身体上。

抬起头,天空好像恢复了平静,乌云从空中散开,露出那半轮弯月。

平静,是为了更猛烈的来临。

青蛇看了看弯月。

“马上就要子时了。”他在心中想到。

乌云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片刻间乌云就遮住了正片天空。

夜空下几乎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就好像,被一块厚厚的黑布笼罩着。

“轰隆!轰隆!”

雷声就像从九天外传来。夜空还是一样的黑暗而沉静。

“嘭!”

一道细小的雷从黑云中穿破而来,速度快到让人无法用肉眼捕捉。

此刻的涂山阮阮却不那么好受。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要破体而出了。

就好像被人捏住了最关键的地方,生生的抽出肉体一般。

传承了上千年的法宝素问鼎底部竟然开裂,这道雷直接劈进她的身体。

涂山阮阮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灵魂被逐渐剥离出肉体,她拼命的想要回归肉体,却无济于事。

不行!千年修行,她绝不会允许就这样灰飞烟灭。

咬着牙,运起内力,一股力量来到内丹处。

千年狐妖的内丹,若是放在外面,恐怕会引来妖界全体的争夺。

涂山阮阮感觉到自己内丹的力量,没有犹豫,微微用力。便捏碎了内丹。

一瞬间,金黄色的内丹变成了星星点点的碎片,涂山阮阮周身的光波再次包裹了全身。

原来如此,要想成仙,必要舍弃一身妖修。

所谓不破不立,破位后立。

若是舍不得修为,便成不了仙。

涂山阮阮摇晃了一下尾巴。

山脚下的青蛇看到后兴奋的将全身缠绕在一起。

灰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阮阮。

涂山阮阮感到自己的体内充满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好像,无处不在。

原来,这就是成仙的感觉吗?涂山阮阮一步步的走下山丘。

就在此时,谁也没有想到。

一道巨大的雷降下,笼罩了整座山林。

001 妙凤楼

“·····不是九妈要逼迫侬,侬年纪也不小了哇······为自己想想,趁年轻多赚些钞票才对的······红绣,侬仔细想想啦······”

“我知道九妈是为我好的,我会好好想······我们母女······九妈的恩德我是不敢忘的呀”

涂山阮阮模模糊糊的听到两个女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清脆又娇媚,比林中的黄莺小妖的嗓子还好些,只是一时之间,涂山阮阮不知道此刻自己在身在何处。

耳边传来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我呸,话讲的好听,还不是要骗老娘去卖身给你赚钱啦,想得美!”

讲话的正是方才那个声音好听的女人,只是语气比刚才泼辣的不少。

······

“阿阮啊,不要再这里愣着,快去给庞爷拿壶酒来。”

一个穿着水绿色旗袍的女人甩着手里的帕子对站在桌子前的小女孩说道。

“晓得了。”

涂山阮阮,哦,不,是林阮阮清脆的答了一声,便转身跑向后厨。

一路小跑穿过大堂,大堂的舞台上一个女人抱着琵琶正在弹唱小曲儿。

后厨有温好的酒,林阮阮跟管理后厨的六婆讲了一声便抱着酒壶跑回来。

将酒壶递到女人手里,舞台上的小曲儿也恰好唱完。

“红绣,多唱一首好伐?”台下有客人起哄道。

抱着琵琶的女人站起来,“一连唱了三首,还不让我歇歇。”

说着她便抱着琵琶下了舞台。

有些客人还在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嘴里说着“要是红绣你唱,我是什么时候都听不腻的”这种话。

抱着琵琶的女人朝着这边走来,“翠柳,你是不是又叫我家阿阮做事啦?”林红绣说着眉毛微微挑着。

“就是拿壶酒啦,小孩子没事的。”

翠柳扭着身子说道。林红绣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一只手放在翠柳屁股上的庞爷,没有多说,一只手拉着阮阮离开大堂,上了楼。

高跟鞋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一袭金黄色的旗袍随着林红绣的动作微微摇摆,让楼下的客人们看的口干舌燥。

“九妈,红绣真的不接客?”

有人忍不住问道。

老鸨子香九嬷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林红绣,脸上还堆着笑说道:“侬要是有那个本事叫她接客,我还要谢谢你嘞。”

“叫你待在房里,怎么又不听话。”

上了楼,林红绣问道。

“屋里闷。”林阮阮细声说道。

“嘎吱”

一扇门被打开,从门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粉色旗袍,短发的女人。

倚靠在门框上,眼睛随着林红绣母女的身影移动。

“装什么装,还卖艺不卖身,还不是千人骑的货色。”

粉色旗袍女人手里拿着手帕在轻轻的扇动,阴阳怪气的说道。

“有个崽了不起啊,也是个做妓女的货色。”

林红绣的脚步停下,转过身,走到她面前。

林红绣的身材并不高挑,有着江南女子的柔软和可人。

“燕红,你讲什么,再讲一次。”

“哈!讲就讲啦,我说你和你女儿,都是万人骑的货色。”话音刚落,就看到林红绣抱起琵琶狠狠的冲着她的胸部撞去。

燕红几乎被撞了个仰倒,胸前传来火辣辣的痛。

她恼怒的看向林红绣,“你敢打我!”

“好叫你知道管住你那张大嘴。”

“在做什么啦?!”香九嬷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走过来对两人训斥道。

“妈妈,她打我。”

燕红立刻告状道。香九嬷立刻紧张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燕红,没看到她身上的伤处,立刻松了一口气。

“好了,不要讲了,红绣,你先回去。”

香九嬷看向林红绣的眼神有些奇怪。

林红绣看了燕红一眼,嘴唇紧抿着,点点头,拉着林阮阮的小手往自己的房间走。

林阮阮转身时,手中迅速捏了个诀往燕红打去。

无声无息。

香九嬷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们母女的背影,今天林红绣与燕红起了口角还动了手,普通女人动手定然是先抓住对方的头发或是直接上手去挠对方的脸,但是林红绣却没有这样做。

这本来是老鸨子调教姑娘们常用的手法之一,不会坏了姑娘的皮脸,影响接客。

要是今天林红绣抓破了燕红的脸,她倒是正好发作,逼迫她接客,但是如今燕红却没有外伤,就拿她没办法了,只能吃下这个亏。

由于林红绣不接客,所以她们母女的房间在二楼的最尽头,昏暗潮湿。

林红绣将林阮阮抱到凳子上坐下,自己坐在旁边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阮阮看着琵琶怔怔出神。

她用她一千年的修行保证,从来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自己明明证道成功,位列仙班,怎么会突然出现第四道雷,而且看起来这道雷不仅仅是针对自己,所有的小妖好像都在被打击之列。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竟然没有灰飞烟灭,而是一睁眼变成了林阮阮。

而且,似乎是一个妓女的女儿。

不,也不对,这具身体的母亲林红绣是卖艺不卖身的。

一年半前,林阮阮受了风寒一命呜呼就变成了她。

本想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重新修炼,只是自从她醒来就发现自己的修为被压制,只能使出一些小法术。

更令她担忧的是,来到这里一年多,她也用秘法联系过青蛇小竹或是其他的小妖,无一例外,她发出去的法术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甚至她观察这座妓院附近的情况,竟然连一个开了灵智的生灵都没有。

她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道雷,或许是天意,目的就是要抹去地上的精怪。

可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天意呢,林阮阮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时不去思考,安心留在妙凤楼。

之所以决定留在这里,一来是因为这具身体还太弱小,外面未知的危险太多,二来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母亲林红绣在这里,占了人家的身子,总要替她做些什么,若是占了身子就跑,那和夺舍有什么区别。

留下这桩孽缘,以后修行免不了成为心魔。

002 花柳?

林红绣拿着茶壶站起来说道:“你先呆着屋里不要出去,姆妈去打热水。”

看见林阮阮乖巧的点点头,她才放心的拿着茶壶出了门。

林阮阮看着林红绣的背影,眼里有着不解。

来到人间一年多,别的不说,她对于妙凤楼,也就是妓院这个地方倒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正是因为有了一些了解,所以她才会感觉自家母亲林红绣的身上藏着秘密。

首先,她会一手绝佳的琵琶技艺,还有一把清脆滑珠的嗓子,凭借这这些本事,她们母女才能在妙凤楼混一口饭吃。

但是林阮阮知道林红绣的本事绝不仅限如此,虽然来往的客人们对林红绣的小曲儿推崇之极,但是林阮阮曾经听她唱过西洋歌,但她却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展露过。

还有就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女人流落风尘,但是却坚守底线不卖身,这一点怎么看都有些奇怪,尤其是,她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话语和行为表明了她以前很有可能也是生活在妓院的,但却不是在妙凤楼。

想不明白,便不去想,反正她不会害自己。

林红绣很快就提着茶壶进来了。

“该死的六婆,给我的水都不热了。”

说着她给林阮阮倒了一杯放在跟前,自己则走到梳妆镜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梳妆盒,梳妆盒有夹层,林阮阮知道这里林红绣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

果然,她将夹层抽出来,拿出几枚银元,一枚一枚的数起来。

将银元数了一遍放在手心整齐的码好。

“还是白花花的大洋好,纸做的钞票一天比一天贱,连坐擦屁股纸都嫌硬。”

她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林阮阮把手放在琵琶上轻轻的抚摸,立刻变了色。

“啪!”

她狠狠的打在阮阮那只放在琵琶上的手。

“你是不是把姆妈的话当耳旁风。”

林红绣说着把阮阮从凳子上拽下来,“叫你不要碰这个东西的。”

林阮阮立刻红了眼圈,这可不是她在装嫩,而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刚才林红绣那一下打得可不轻。

看到女儿红了眼,林红绣也后悔起来,拿起阮阮刚才被打的那只手轻轻的揉,语气也放柔和了许多,“姆妈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是你不听话,偏要去碰。”

说着她两只手紧紧的抓着阮阮的肩膀,将阮阮搂在怀里,“不要去碰这个东西,这是下贱人碰的,姆妈快攒够大洋了,等换成钞票就送你去念书,晓得吧,你要去好好念书,不要碰这个东西。”

“姆妈,为什么要我去念书,你不要我了吗?”林阮阮想要得知林红绣的秘密,故意哭着说道。

“你个小孩子,瞎说什么,姆妈怎么会不要你。”

林红绣说着坐在凳子上,并且将阮阮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身体,“等你长大了就晓得了,姆妈是见不得光的人,你不一样,你要读书,要有出息。”

阮阮看到林红绣的眼角似乎有泪水。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出身,所以不想让女儿做跟自己一样的事情,也能够说得通。但是林阮阮觉得,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

“红绣哇,陆爷来了,要听侬唱曲。”

香九嬷的声音从房外传来。

“九妈我晓得了。”

林红绣用把帕子擦了擦眼泪,将林阮阮抱到床上嘱咐了两句就抱着琵琶匆匆的出了门。

林阮阮躺在床上,从脖子里抽出一根红线,下面缀着一个红色的小荷包,荷包里放着一个硬硬的东西。

荷包的开口被林红绣缝死了,所以里面的东西并不能拿出来,但是林阮阮通过灵力感知过,里面应该是一块上好的白玉,品质不俗。

这就很奇怪了,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伎人的可以拥有的。

“吱吱、吱吱”

林阮阮无奈的翻了个身,随手一挥,便看见一道黑影从窗户上掉下去。紧接着。

“啊啊啊!!!”

楼下后厨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哪里掉下来一只死耗子坏了我的汤。”

这尖叫正是六婆的。

林阮阮听到后露出小恶魔的笑容,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

在这里生活的女人都是夜猫子,日夜颠倒,每天晚上不折腾到后半夜是不会安生的,第二天不睡到晌午也是不会起床的。

林红绣唱了一晚的小曲儿,每日临睡前她都会将特意配的药丸子含在嘴里。

虽然她没说过,但是林阮阮大概猜到是维护嗓子的药丸。

林家母女的房间昏暗潮湿,早上也没有多少亮光招进来。

床上林红绣搂着女儿正在沉睡。

“啊啊啊啊!!”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九妈,我的脸我的脸!”

林红绣皱着眉头做起来,“这个燕红在做什么啦,也不让人睡个好觉。”

说着她给女儿裹了裹被子,却看见林阮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你醒啦,被吵醒的”林红绣问着却也没指望林阮阮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掀开被子,将女儿抱出来放到马桶上,让她解决生理问题。

千年的老妖怪已经见怪不怪,刚来时也曾经反抗过,但是显然林红绣不相信一个两三岁的女娃可以自己解决。

林红绣打开门,声音再次传来。

“九妈,我的脸,呜呜呜~我的脸毁了。”

林阮阮坐在马桶上小小的脸上露出小得意的神情。

林红绣出门看到只穿着内衣捂着脸的燕红也吓了一大跳。

其他的姑娘也都陆陆续续的出门来,本来被燕红吵醒,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但是看到燕红的脸,显然都被吓得不轻。

林阮阮跳下马桶,自己提好裤子悄悄的走到林红绣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暗中观察。

之间燕红两只手捂着脸,但是手指缝和没有捂住的地方却显得极为吓人。

本来还算白嫩的皮肤现在长满了红疙瘩,大大小小布满了整张脸,有的红疙瘩顶部还出现了一些黄水,看起来恶心极了。

香九嬷一边扣着旗袍上的扣子,一边朝着这边走过来。

看到燕红的脸心中一跳,强打着主意对大家说道:“好了好了,没有什么好看的,被虫咬了,都回去吧!”

说着香九嬷把燕红拉回房间,并嘱咐六婆去找大夫。

林红绣回了房间,立刻抱起林阮阮放到床上,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对林阮阮说:“这些日子你不要往燕红跟前跑晓得不?有多远离她多远。”

说完后林红绣好像还是觉得不放心,继续说道:“不行,从今天开始,你不允许出这个门,听到没。”

林阮阮有些不解,不就是自己的施了一个小法术给了燕红一个教训么,怎么林红绣看起来如此紧张。

但是她也只好怪怪点头。

……

香九嬷将燕红拉进房间后仔细看了燕红的脸。

问道:“侬最近接了哪些客人”

燕红哭哭啼啼的回答道:“前天是屠老二,昨天是小飞爷,都是熟人呀九妈。”

香九嬷又仔细问了许多问题,才松下一口起来。

刚开始看到燕红脸上的疮,她还以为是燕红不小心过了花柳病,现在看她全身只有脸上有疮,平日的熟客也没有出了花柳的,这就好。

但是香九嬷看着燕红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就算不是花柳,脸成了这样,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好,就算好了,怕也没有现在水灵。

还有这段时间燕红也不能接客了。

香九嬷想到这里,开口道:“燕红,侬不要多想,我看就是你昨晚不小心被虫咬了。”

燕红听到香九嬷的话,立刻抓住她的衣袖问到:“真的吗,九妈我的脸真的还能好吗?”

“九妈当然不会骗你,不过侬最好还是搬到后面去修养一段时间。”

003 我们可是合法经营

燕红的脸疮带来的恐慌被大夫证实是被毒虫咬了,不是花柳之后,林红绣才松了一口气。

林阮阮也知道了原来林红绣如此紧张的原因。

燕红被挪到了后厨居住,虽然她生了病,但是香九嬷必然不会白养着她,她现在要在后厨帮忙做饭。

下午三四点钟,妙凤楼打开大门迎客。

林阮阮跟林红绣讲了一声迈着小短腿走到大门口。

站在大堂的香九嬷看到她,甩着帕子说了句:“不要跑远啊,小心被人摘了桑叶。”

摘桑叶是沪市的方言,特指人贩子拐卖小女孩儿,拐卖小男孩则叫搬石头。

林阮阮随意应答一句就迈出了门。

她不敢走远,就在大门前来回晃悠。

妙凤楼在福州路会乐里,这里出了妙凤楼还有大大小小几十家的妓馆,暗娼更是不计其数。

她听妙凤楼里的女人说过,前两年这里有上百家妓馆,但是建国之后由于政/府管的严,现在只剩下这些了。

妙凤楼门口有好几个小摊贩卖一些水果或是针头线脑的杂物。

卖水果的林阿生看到林阮阮,拿起一个李子对林阮阮说道:“小囡,叫我一声爹我就把这个李子给你。”

附近的商贩都大笑出声。

“林阿生,你还真的想给小女娃当爹哇。”

“哈哈哈,就算你不嫌弃人家,人家也瞧不上你嘞,晓得她娘唱一晚小曲儿多少钱么?”

擦鞋的小贩一脸我知道了不得的大秘密的表情说道:“一支小曲儿就几十元!”

林阮阮假装没有听到他们讲话,这里的人不管男人女人讲话都是荤素不忌,如果她要教训他们,那恐怕福州路没有一个人能逃过。

但是她也有底线,如果刚才那个林阿生再说什么对她母亲不干不净的话,她就要出手了。

“又在讲什么,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娃也不害臊。”

一个穿着米黄色公安服的青年男人走过来说道。

看到他过来,小商贩们都讪讪的不说话。

“张叔叔,你来啦。”

林阮阮跑到他跟前开心的说道。

他是管理福州路的公安之一,张淮,每天下午他都会在这里巡逻,直到后半夜客人差不多走光了他才能回家。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这里的姑娘们作息是比较一致的。

“小阿阮,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啦。”张淮说着从一只手从背后拿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油脂包着的东西。

隔着油纸,林阮阮都闻到了香甜的味道。

“栗子糕。”

林阮阮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她自己都觉得脸红,但是这才符合小孩子的行为不是吗?

“小鼻子真灵。”

张淮刮了一下林阮阮的鼻子,把油纸包打开,里面放着一块有些松散的栗子糕。

“拿去吃吧。”

张淮把栗子糕放到林阮阮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往一边走去。

林阮阮知道他要开始检查每家妓院昨天的接客记录了。

包着栗子糕回了妙凤楼,果然香九嬷也在准备昨天的登记簿。

嘴里还抱怨着:“真是哪一朝哪一代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呀,来逛窑子找姑娘还要登记,搞得都没有几个人来了。”

林阮阮也忍俊不禁,这件事情倒是真的稀奇,听她母亲林红绣说这是新政/府新华国的规定,妓院要营业必须要办理营业许可证,每天来往的客人也必须登记。

还要求十八岁一下的女人不许接客,不许强迫女人接客。

要不是这条规定,恐怕林红绣还真的没有办法与香九嬷周旋卖艺不卖身了。

拿着栗子糕蹬蹬蹬的跑上楼梯,进了屋,林红绣果然在化妆。

只见她拿着眉笔将自己的眉毛画的细细长长,又拿出口红涂在嘴唇上,烫过的头发盘在脑后,立刻便增了几分艳丽。

但是林阮阮却不喜欢这样的母亲,她觉得不施粉黛的母亲更好看一些。

“姆妈,你看。”

林阮阮献宝似的将栗子糕放到梳妆台上。

林红绣看了一眼,笑笑说道:“张公安来了?”

“嗯嗯,姆妈你先吃一口。”林阮阮点点头把栗子糕往林红绣那边推了推。

林红绣脸上立刻露出幸福的笑容,却摇摇头,“姆妈不吃,留给我阿阮吃。”

“姆妈,你就吃一口嘛,姆妈不吃,我也不吃。”

林阮阮抱住林红绣的胳膊撒娇道。

林红绣拿女儿没有办法,只好拿起栗子糕咬了一小口然后放到林阮阮嘴边,“姆妈吃过了,你吃吧。”

林阮阮没有勉强,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说林红绣都不会再吃了。

林红绣和她本来的母亲是不一样的。

也许是作为狐妖时的生命太长反而不会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她的父亲是狐族涂山氏的族长,她的功法来自血脉传承,跟随父母生活到一百岁之后,她便离开了狐族,自己找到一处适合修炼的地方闭关。

等她第二次闭关出来,却得知自己的父母已经仙逝了近百年,她的兄长成为了新族长。

漫长的岁月中,关于父母的回忆寥寥无几。

而与林红绣在一起时她却能够时时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爱护。

看到女儿抱着一块廉价的栗子糕吃的不亦乐乎,林红绣的严重划过一丝心疼,要是……阿阮,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芸香,哪个是芸香!”

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叫嚣着要找芸香。

林红绣见怪不怪,肯定又是男人在外面偷吃被家里的婆娘发现找到了妙凤楼来。

反正与自己无关,林红绣倒不介意去看个热闹。

反正这个芸香平时也没少给她添堵。

林阮阮跟在林红绣身后站到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堂发生的闹剧。

来闹事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袭深蓝色旗袍,手里拿着一只小包,脖子上带着珍珠项链,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佣,看起来非福即贵。

她正张牙舞爪的对香九嬷说些什么,香九嬷挡在她面前。

“我呸,你个下贱的老娼妇,养了一群小娼妇,整日只知道勾着男人不回家,今天老娘就要拆了这个淫窝。”

香九嬷也不甘示弱,插着腰对骂道:“你个人老珠黄的黄脸婆,管不住自己男人还敢来我这里闹事,我可告诉侬,我这里是合法经营的,你来闹事可是犯法的!”

林阮阮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林红绣也拿着帕子遮挡嘴唇偷笑,“你个小人儿,还能听懂说的什么话么,笑得倒是开心。”

林红绣说着点了点林阮阮的额头。

004 霍妈妈

香九嬷与那个女人在下面相互对骂,门外的人们已经见怪不怪,除了一些闲汉混混抱着胳膊在门口看热闹,也没有真正关心这里在发生什么。

“我不跟你讲话,你把芸香那个贱货给我叫出来。”

那女人明显不是香九嬷的对手,索性直奔主题。

林阮阮分明看到芸香就站在旁边看热闹,没有任何上去承认自己身份的意思。

香九嬷自然也不会把芸香的身份供出来,万一芸香受了伤,不但要搭进去药汤钱,还得好几天不能开张,不划算。

“怎么回事?”

张淮还有另一个公安王明走进来问道。

“哎呦,公安同志,侬终于来了,有人要在我这里闹事啊。”

香九嬷就想看到了救星一般冲到张淮还有王明面前。

张淮往后退了一步,显然是不想跟香九嬷离得太近。

“有事说事。”

张淮故意严肃道。

香九嬷讨了个没趣,也没往心里去。

指着来闹事的女人说:“这个女人一进来就嚷嚷着要找芸香,不是我说她哦,自己的男人管不住裤腰带,来我们妙凤楼算是什么事啊!”

“你……”

那女人等着眼睛想要打架的样子。

“好了!我问你,你丈夫叫什么名字啊?”

王明干咳一声对那个来闹事的女人问道。

“秦云来”

女人不情不愿的说道。

王明点点头,有对香九嬷说道:“把来客登记簿那给我看看。”

香九嬷拿出登记簿递给王明,王明翻到昨天那一页,看了半晌,说道:“秦云来,在这!昨天没有在这里过夜,十点钟就回去了。”

“对的,我丈夫回家的时候快十一点了。”

女人点点头说道。

“接待他的是郭芸香。”王明说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芸香。

就是这一眼被那女人捕捉到了。

她顺着王明的目光往自己身后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红旗袍的女人正在捂嘴偷笑。

她瞬间就明白了,转身快步走到芸香跟前,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高高的挥起手。

“啪!”

芸香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脸朝一边歪曲,右边脸上迅速浮起一个五指掌印。

“你个又老又丑的女人,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芸香伸出双手往女人的脸上抓去。

而且情急之下,她说的话不在是吴侬软语,而是带着豫省那边的口音。

王明和张淮赶快拉开两个女人。

只是现在两个人都不怎么体面,头发成了鸡窝,芸香的脖子上还有长长的一道指甲印,那女人旗袍的扣子也被拽开一颗。

“走吧。”林红绣看到这里就带着林阮阮回了房间。

“姆妈,不看了吗?”林阮阮不解道。

“呵呵,好戏都看完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呀。”林红绣抱着女儿说道,“芸香是不要脸面了,但是人家夫妻还是要过体面日子的呀。”

后面也想林红绣说的那样,那位秦先生来了,芸香没皮没脸的讹诈他,秦先生就像是打发叫花子似的丢下几张钞票,就带着老婆回家了。

从那以后,这位秦先生也再没有踏入妙凤楼。

倒是芸香脸上被打肿,好几天没有开张,香九嬷的脸拉的老长,那几天恨不得妙凤楼里的女人不吃不喝去拉客。

……

一转眼,时间就到了深秋。

只是妙凤楼里的女人还是穿着单衣,只为了显得更好看些,多拉几个客人。

政/府管的越来越严,现在福州路一天到晚就见不到几个人,冷清的不行,不说妙凤楼这样次一等的幺二堂子,就连原本高高在上的长三堂子和书寓,也不得不派出姑娘来街上拉客。

芸香和翠柳依靠在楼梯上,趁着香九嬷不在闲聊一会儿。

“诶,侬听说了吗,过两天雅格书寓的霍鸨子要来嘞。”

翠柳小声的对芸香说道。

“雅格书寓,她来做什么”芸香说着调笑道:“她们书寓里的女先生可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卖肉的。”

“咯咯咯”翠柳捂住嘴巴笑出声来,“侬还没有听说哇,雅格书寓的头牌美娟赎身了,没了美娟的雅格书寓说不定还不如我们妙凤楼。”

“真的”芸香兴奋的说道,“那霍鸨子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我听说啊。”翠柳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雅格书寓快要撑不下去了,霍鸨子想带着手下的干女儿来我们妙凤楼。”

而在楼梯拐角处的林红绣抱着琵琶的手紧紧的捏在一起,转过身放轻脚步回了房间。

林阮阮正坐在桌子前认字,都是一些启蒙的字。

当然,这些字林阮阮都是认识的,虽然她以前是妖,但是她也有来到人间历练的经历。

只是汉字是在不断变化的,但是有了基础再次学习也不过是易如反掌。

林红绣进来后看到林阮阮乖巧的认字,心里既是开心又是难过。

“阿阮,你听姆妈的话,这几天千万千万不要出去,就在房间里好好认字。”

林阮阮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还是乖巧的点头,打算等一会儿出去打探一番。

林红绣今天显然有心事,她出去的这一小会儿时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阮阮在心里想到。

虽然不知道林红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显然林红绣十分的紧张。

她把林阮阮抱在怀里,呐呐的说道:“叫你跟姆妈出去吃苦你愿不愿意……就是苦了我的阿阮……”

“只要和姆妈在一起,我不怕苦。”

林阮阮摇摇头说道。

“我的阿阮。”林红绣带着哭腔把林阮阮的头抱在怀里,“我的阿阮,都是姆妈对不住你。”

林阮阮脑筋一转,开口问道:“姆妈,门口的陈石头是小二的爸爸,那我的爸爸呢?”

陈石头就是妙凤楼门口卖针线的小贩,陈小二是他儿子,偶尔会跟他来这里玩耍。

“哇~”

林红绣一直压抑的感情就好像抑制不住了,就像洪水泄了口,奔涌而出。

但是她还是顾及着隔墙有耳,一只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只能发出一些呜咽的声音。

林阮阮手势一变,在这间屋子外下了禁制,防止有人偷听。

林红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哭了好半天。

林阮阮也没有继续问。

只是到了晚上,林红绣轻轻的拍着林阮阮的肚子,唱着小曲儿哄她入睡。

林阮阮朦朦胧胧听到几个字。

“你爸爸……也不晓得是不是被哪个小瘪三砍死在街头了哇,也不晓得有没有给他收尸……你爸爸还没有见过你嘞……我可怜的阿阮……”

005 我死也要和阿阮在一起

接下来的两天林阮阮严格遵守林红绣的嘱咐,吃喝拉撒都在屋里,绝不出门。

但这并不能阻止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通过法术听到了香九嬷和六婆的对话。

霍鸨子

雅格书寓

联想到那天林红绣反常的表现,林阮阮在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这两天林红绣也一直处在焦虑之中,甚至,她暗中将她们母女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一副大敌来临,随时逃难的样子。

这一天,吃完午饭,对于她们来说,说是早饭也许更加合适。

香九嬷对大家宣布道:“从明天开始,雅格书寓的人也来我们妙凤楼做生意啦。”

对于这个消息,其他人都是叽叽喳喳,有的表示欢迎,有的表示本来生意就不好,现在还来了抢生意的人。

只有林红绣默不发言,燕红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可是听说啊,雅格书寓的人最擅长唱小曲儿,等过几天饭碗都被人家抢走了,我看你怎么假清高。”

林红绣站起身来,对她说道:“不劳你费心!”

说着就上了楼。

“姆妈”林阮阮看到林红绣的脸色不好,担忧道,“你怎么啦?”

“阿阮,我们要走了。”林红绣弯下腰摸了摸的林阮阮头说道。

“走?我们去哪里呀?”林阮阮继续问道。

林红绣沉默了一会儿,“姆妈也不知道,哪里有活路我们就去哪里。”

说完后林红绣从衣柜里拿出早就收拾好的箱子,看着手上的戒指和玉镯,一咬牙将它们取下来放到木藤箱的夹层里,又将自己的耳环也取下来放进去。

林阮阮知道这些首饰并不是她们的,而是一个叫金爷的人的,他专门做给福州路妓女出租首饰的生意。

现在看来,林红绣是想将这些东西也偷偷带走,作为她们母女以后生活的资本了。

林阮阮自然不会阻拦,大不了一会儿自己施个障眼法,叫谁都找不到这些首饰就是了。

林红绣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便于行动的衣裤,准备换衣裳。

刚解开两个扣子,就听到下面传来一阵喧嚣。

“你们要做什么!”

“肯定是要把我们抓走坐牢砍头哇!”

林红绣心中一惊,将箱子放到被子里藏起来,扣好扣子出来一看。

许多穿着公安服的男女站在一楼大堂出,香九嬷还有其他的姑娘被围在中间。

张淮和王明也在其中,张淮正在大声的说着话。

“上级通知,今天要把福州路所有的老鸨子和妓女带走。”

“张同志,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没有做什么违法地事情哇!”

香九嬷捏着手帕紧张的问道。

“别说这些废话,给你们十分钟收拾东西跟我们走!”

王明一挥手大声说道。

说完后王明一抬头,看到了站在楼上的林红绣,林红绣心中一惊,立刻回了房间,把门关好。

“姆妈,外面怎么了?”林阮阮不解的问道。

林红绣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显得很慌乱,两只手不断的撕扯着手帕,很快她就下定了决心,将箱子从被子下拿出来。

“坐牢,坐牢,牢里面最安全,对,对,坐牢好!”

林红绣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一只手提着箱子,另一只手牵着林阮阮。

她们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张淮和另外一个中年女公安走上来。

“林姐,阿阮……”张淮看到他们母女有些尴尬,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红绣摇摇头,“没事的,我跟你走。”

看到林红绣没有反抗,张淮也松了一口气,他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多,也知道林红绣的情况,而且对林阮阮还有些疼爱。

“那阿阮……”张淮犹疑的看着林阮阮。

林红绣立刻就像炸了毛的母狮子,“我死要和阿阮在一起,要不你就在这里打死我好了!”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公安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把孩子带上一起走吧。”

林红绣警惕的看了他们一眼,将林阮阮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还提着箱子跟在他们身后。

下了楼,香九嬷和姑娘们还在挣扎,哭天抢地的不愿意离开,香九嬷还想耍耍威风,用她的丰功伟绩来震慑公安,没想带直接被王明和另一个公安绑了起来。

看到香九嬷被绑了身,其他的女人也被吓得不轻,大多都抽抽搭搭的去屋里收拾东西。

但是刚才说好了只给十分钟时间,吵吵闹闹已经过去了大半,她们再次被拉出来时身上都有些狼狈。

有的还好打着一个包袱或者领着小箱子,而另外一些人直接抱着一团乱糟糟的衣服。

出了妙凤楼的大门,才看见果然不仅是她们,这条街上所有的妓女都被拉了出来。

路口停着两辆大卡车,应该是用来押送她们的。

看到弄堂口的卡车,福州路又是一阵哭声喧天,好似这车是直接将他们送到阴曹地府似的。

“哭什么!不是让你们去坐牢,把你们送到妇女生产教养院去。”

刚才那个中年女公安大声说道。

林阮阮看她地神情也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心里想了想,好像这群妓女对于政/府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并且她上次听到张淮和王明说起京城已经对妓女完成了改造,消灭了妓院。

现在看来,应该也是为了消灭妓院,改造妓女,想到这里林阮阮就放下了心,乖乖的趴在林红绣的怀里。

卡车旁边有几个穿着蓝褂子的女人,引导她们上车。

林红绣没有任何反抗,现将林阮阮和行李箱放到车上,自己也爬了上去。

趁着现在上车的人还不多,林红绣抱着林阮阮坐到了前面靠栏杆的角落里。

这辆车很快就被塞的满满当当,十分拥挤。

幸好她们呆在角落里,有栏杆可以依靠。

“你说,这些人到底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去哇”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姑娘哭着问道。

“不知道”

“不会要把我们送到牢里砍头吧”

“啊?”刚才小姑娘顿时被吓哭了,“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放心好了呀,不会杀头的。”

芸香不屑的看了刚才那个小姑娘一眼说道,“年轻的嫩仔没见过世面。”

林红绣抬头看了一眼周围,不着痕迹的四处看了看然后松了一口气。

“要是把我们送到牢里倒好了呀,什么都不用做还有饭吃。”一个穿着大红牡丹旗袍的妖艳女人说道,“官府也不傻的,做什么要白白养着我们啦,怕就怕呀,把我们送到红帐子里呦!”

“啊!不会吧。”听到她的话,顿时就有人慌了神,慌忙的问道。

“不要,我不要去。”

林红绣听到刚才那个女人的话,身上一抖,显然她也很害怕会将她们送到红账子。

林阮阮抱着林红绣的脖子,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姆妈,前几天我听张叔叔说京城在做什么改造啦,我们也快啦,让她们好好做人,去嫁人什么的,姆妈是什么意思呀?”

006 妇女生产教养院

这是林阮阮第一次离开福州路。

外面的温度还是很低的,穿着单薄的旗袍的女人们冻得瑟瑟发抖,相互抱在一起取暖。

林阮阮施了一个小法术,林红绣顿时觉得不那么冷了,但是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因为自己靠近车头的原因。

闭关百年,出来时已是恍如隔世,还没有来得及下山来到人间转一转,就到了修行圆满证道的时候。

所以林阮阮还真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虽然在人间已经生活了两年的时间,但是她活动的范围就在妙凤楼方圆几十米。

林阮阮窝在林红绣的怀里往路上看去。

路上来往的男男女女,有的穿着与林红绣类似的旗袍,但是却在外面罩着一件大衣,有的女人穿着蓝色的工装,绑着两个辫子或者直接剪了短发。

有的男人穿着破旧的棉衣,畏缩的蹲在街角看着过往的行人,有的穿着厚厚的长袍来往匆匆,有的穿着西装皮鞋,坐在黄包车上,快要进入冬季,黄包车夫依然穿着单衣,奔跑在街头里弄,头上冒着白气。

她还看到了一辆车顺着轨道行驶,上面还有两个耳朵链接着电线,车上的人上上下下,林红绣跟她说过,这是电车。

“瞧哇,百乐门嘞!”

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女人指着街头的一栋建筑兴奋的说道。

所有的女人都齐齐看去,林阮阮不解为何这里的女人对这个地方这么激动。

她不知道的是,解放前百乐门的当红舞女一个月可以赚到三千到六千元,不仅赚钱多,而且也颇有社会地位,受到社会名流的追捧,同样是流落风尘,百乐门的舞女若是运气好,找个有钱人嫁了,就算不嫁人,凭着手里积攒的钱财也能安度晚年,可她们呢,每天靠着一身皮肉接客,却积攒不了几个钱,等到年老色衰恩客不再上门,遇到心地好些的老鸨子还愿意收留她们在妓院做些杂活儿,遇到狠心的,直接扫地出门,只能流落街头。

而在车头的驾驶室里,张淮正对着一个穿着蓝褂子的中年妇女说话。

“米大姐,等到了教养院还请你对阿阮母女多多关照。”

姓米的中年妇女看起来并不好相处,她的面部线条十分僵硬,嘴角向下耷拉着。

看了一眼张淮,她淡淡的道:“小张同志,请你搞清楚我们是改造她们的,不是让她们去享福的!”

张淮听到米大姐的话,心里觉得她过于上纲上线,但是也不好再次求情,只好点点头,“是、是,我晓得,这不是看她带着个小孩子不容易么?”

米阿英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淮,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等到了教养院怎么“改造”这些旧社会的糟粕。

……

教养院很快就到了,张淮与王明将车斗打开,女人们一个挨着一个的跳下来。

她们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明显有些害怕,这时候任何一个熟悉的人都会让她们产生依赖。

许多女人眼巴巴的望着张淮和王明。

林阮阮看着面前这个大院子门口写的“妇女生产教养院”几个字彻底的放下来了心。

米阿英与另外一个穿年轻些的女人何穗香将大门打开,让她们进去。

“有没有人认得字啊?上面写的什么?”翠柳不识字,她害怕的问到。

“妇女生产教养院”

一个身材单薄,面相清秀的女人说道,看她的模样与打扮,到不像是一个妓女,反而像是小家碧玉的良家妇女。

“不是要我们坐牢啊?”芸香有些高兴的说道。

“看样子这里也不像是监狱。”

燕红摇摇头。

“我知道,监狱在提篮桥那边。”刚才在路上哭了一路的小姑娘小声的说道。

“不要讲话了,都安静!”

米阿英大声呵斥道。

“侬是哪个哇还要来管我们。”

刚才穿着大红牡丹旗袍的女人轻佻的问道,刚才一路上林阮阮已经通过她和别人的谈话知道了她的名字,绮梦。

“就是的,你是谁啊。”

“咯咯咯,你们看她穿的衣裳,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个男人嘞。”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不是要将她们带去监狱或是红帐子,有些人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米阿英听到她们的调笑,脸黑了下来,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的“教养”她们,让她们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进了教养院,院子很大,中间有一大片空地,四周都是房屋,看起来破破烂烂,像是一出荒废了许久草草收拾了一下的样子。

进来后米阿英让何穗香看着她们,自己进了一间屋子。

何穗香看到这群人中还有一个小孩子,顿时就来了兴趣,走到林红绣跟前问道,“这是你的女儿吗?”

林红绣点点头,“是我的孩子。”

何穗香古怪的看了林红绣一眼,妓女有孩子的不少见,但是这么年轻就有孩子的不多,许多妓女要孩子都是怕老了之后流落街头,在年老色衰之前生一个孩子。

“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呀?”

何穗香好像对孩子很感兴趣。

林阮阮露出天真的笑容,“我叫阿阮。”

“阿阮,真是好名字,你给起的吗?”何穗香一只手轻轻捏了捏林阮阮的脸问道。

林红绣笑笑,“我不识字的,听别人讲这个字觉得好听就叫了。”

“噗嗤!还以为是什么好名字嘞,原来也是随便起的。”芸香用手遮住嘴巴嗤笑道。

何穗香刚要开口,米阿英和另外一个三十五六岁上下的女人从屋里出来了。

这女人穿的也很朴素,就是用绮梦的话来说辨不出男女的衣裳。

她拍了拍手掌,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外面冷,大家先进屋吧。”

说着她从腰间取出一大串钥匙,打开了中间那间屋子的门。

一进去就感觉到了温暖,原来屋里生了几个火盆,这件屋里显然被改造过。

最前面是个讲台,下面是一排排长椅。

于小曼叫大家随意坐下,自己走上了讲台。

“诸位姐妹你们好,我叫于小曼,是教养院的主任,你们可以叫我于主任,或者小曼姐,都行。”

主任,这个称呼倒是稀奇,所有人都看戏似的看着她。

“新华国已经成立了,新华国是我们全体人民当家做主的国家,我们成立的新的国家,就要提现出我们人民当家做主的特性来。”

林阮阮不得不承认,这个叫于小曼的女人讲话有条有理,而且极有煽动力。

下面的女人逐渐被她的发言所吸引。

007 二号房

“旧社会对我们妇女的压迫和剥削是无处不在的,妓女就是其中最明显的一个表现。”

“他们把我们女人当做货物一般买卖,无视我们的尊严与生命。”

“……”

“新的社会已经到来,新社会是男女平等的社会,女人再也不会被压迫,妓女作为旧社会的糟粕,是要被消灭的,诸位姐妹们,我们要消灭的是几千年来对我们女性的侮辱,我们要挺起腰板做人,我们要依靠我们的双手吃饭!”

显然于小曼的话有些人听进去了,但是绝大多数只是听着玩玩儿。

“于主任,侬说的好听嘞,不做妓女了,难不成要我们姐妹都饿死么?”

又是那个绮梦,林阮阮发现她真是一个胆大奔放的女人。

于小曼被顶了一下也不生气,反而温和的对她讲:“这位妹妹,你说错了,不做妓女不会被饿死。”

说着她抬起头对着所有人说,“实不相瞒,京城去年就已经完成了对妓女的改造工作,八大胡同再也见不到一家妓院,一个妓女,许多姐妹在教养院学习知识,在工厂做工,还有许多姐妹已经从良嫁人了。”

刚才的话只能是大口号,但是现在讲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先例。

这些话就像是滴进热油中的一滴水。

“小曼姐,侬讲的是真的伐?”

“真的有人愿意娶我们”

“还可以去做工”

林红绣也激动起来,面部出现了一丝红晕,“真的可以去工厂做工吗?”

看来她最关心的不是可不可以嫁人,而是能不能去做工。

也许是因为她带着自己的原因吧,林阮阮想到,单身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于小曼满意的看着台下激动的人,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可以保证说的都是实话,我们是真的要改造你们,给你们找出路,绝对不会饿死一位姐妹。”

说着她对米阿英还有何穗香试了个眼色,米阿英还有何穗香站起来大声说道:“好了,今天大家刚来,我们给你们分配一下住处。”

米阿英说着拿出一个本子,按照名单开始分配住处。

“孙金月、吴清芳、张阿粉、李小梅、李小菊、郭芸香你们六个住一号房。”

“张燕红、林红绣、高绮梦、胡玉卿、苏茹、蓝秀秀你们六个住二号房”

“李翠柳、王晓雅……”

一共有十二间房,每个房间住六个人,二号房的位置还不错,距离茅房不远不近,坐北朝南,起码阳光充足。

一进来就看见房子里面一边铺着一通大通铺,一边放着三个矮脚柜和一张桌子。

矮脚柜和桌子的做工都很粗糙。

“这是什么破地方啊。”高绮梦拿着手帕扇了扇空气抱怨道。

苏茹就是那个像是良家妇女的人,明显她也很反感这里,但是却没有说出口。

林红绣将箱子放到大通铺最里面靠着墙的位置,对大家说道:“我带着孩子,睡最里面也不打扰你们。”

大家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最里面靠着墙又潮又冷。

林红绣之所以睡最里面,不过是因为里面的位置大些,母女两个睡得下。

将通铺上硬邦邦的铺盖卷铺好,林红绣将林阮阮放到铺上,然后拿着箱子走向矮脚柜。

“侬匆匆忙忙带出来的东西倒是不少哇。”

燕红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两间衣裳,嘴里冒着酸气说道,这次出来还不晓得能不能回去,要是回不去,自己的那些东西就不知道便宜了谁了。

“你东西那么多,还带着一个孩子,我可不想和你用一个柜子。”

燕红说着扭着腰往另一个柜子走去。

“我跟侬用一个柜子啦,丑人事情多嘞。”

绮梦走过来拍了拍林红绣的肩膀说道,最后一句明显是在说燕红。

自从上次林阮阮给了她一点小教训,后来虽然脸上的疙瘩消下去了,但是却留下了很多小坑和麻子在脸上。

绮梦的这句话算是踩到她的痛处了,“你……”

她气鼓鼓地看着绮梦,也知道绮梦是个泼辣不好惹的女人,不敢真的上去把她怎么样。

林红绣感激的对绮梦笑笑,说道:“你不用理她,她就是欺软怕硬的。”

林红绣的声音不大不小,所有人都能听到。

其他三个人都在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燕红被气的眼都红了,但是林红绣这边有两个人,打起来她也吃亏,只能咽下这口气。

林阮阮坐在铺上摇摇头,怎么有的人就是记吃不记打呢,好了伤疤忘了疼。

随意捏出一个手诀打出去。

看她火气这么大,给她泄泄火好了。

不用谢她,她只是一只修行了千年的白狐,哈哈哈!

林阮阮看向另外三个人,苏茹不用说,看起来就不简单,这年头能识字的妓女肯定是高等妓女,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家书寓出来的。

蓝秀秀就是哭了一路的小姑娘,看起来才十六岁,不知道哪家的老鸨子胆子这么大,敢跟政/府对着干逼迫不满十八周岁的女人接客。

至于胡玉卿,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存在感,长相也普普通通,唯一出挑的就是身材很好,一身深紫色旗袍裹在她身上,将她的好身材都表现了出来,简直勾人犯罪。

最终高绮梦和林红绣用一个柜子,苏茹和燕红用一个柜子,胡玉卿与蓝秀秀用一个柜子。

高绮梦睡在第二个,挨着林红绣,苏茹和燕红睡在中间,蓝秀秀和胡玉卿睡在靠门的那边。

“红绣姐,侬说,刚才那个主任讲的是真的吗?”

大家都脱了鞋子坐在被窝里。

实在是有些冷,大家穿的又薄,林红绣倒是带了厚衣服,只是都被她裹在了林阮阮身上。

林阮阮知道这衣服无论如何都不会穿在自己姆妈身上的,也就没有反抗,只是一直施在林红绣身上的法术不撤下来,她也不会太冷。

“我也不晓得,但是她也不会骗我们吧。”

林红绣摇摇头。

“那可说不好,谁愿意娶我们这些万人妻。”

燕红故意和林红绣对着干。

“总有人愿意的吧,总有人娶不上老婆的。”胡玉卿低声说道。

“哈!那样的男人不是残废就是家里穷的没有条裤子穿,给我我也不会嫁的。”

燕红撇撇嘴说道。

胡玉卿摇摇头,显然不赞同她的话,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

“姐姐们,你们说,她们会怎么改造我们”

蓝秀秀小声的问道。

“不知道,左不过就是那几种办法。”苏茹摇摇头。

“小妹妹,我看侬才十六七吧,怎么也出来做皮肉生意啦?”

绮梦说着朝蓝秀秀抬抬下巴。

蓝秀秀被绮梦提问,小声的说道:“我小的时候我娘带我和我哥逃难来沪市,把我卖给了别人,后面又转了几次手,到了存香园。”

说起来这些不幸的遭遇,蓝秀秀虽然情绪低落,但是还没有十分悲痛,言语中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对家人和人贩子的怨恨。

008 闹事

“红绣姐,侬晓得阿阮的亲爹是谁不?”

胡玉卿走到林红绣旁边,逗了林阮阮一会儿小声的问到。

“谁晓得嘞,不过是个野种,哪里来的亲爹!”

燕红听到胡玉卿的问题后就像是抓住了林红绣的什么把柄,得意的说道。

林红绣顿时气红了脸,从被窝里出来,飞快的跨过高绮梦和苏茹,骑到燕红身上,劈头盖脸的朝她身上打去。

这次可不用顾及着香九嬷了,林红绣常年弹奏琵琶,她的手就像是为琵琶而生的,比一般的女人手指更加修长,现在紧紧的抓住燕红的头发。

“哎,哎”

“怎么打起来啦!”

高绮梦最先反应过来去拉架。

但是林阮阮看的清清楚楚,她拉的偏架,两只手紧紧的抓住燕红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林阮阮觉得刚才给燕红的教训还不够,又捏了一个手诀打过去,只见在墙角的火盆里的微弱的火苗一下子大起来,火苗高高的窜起。

燕红被逼到墙角,火苗一下子烧到了她的旗袍下摆。

“啊!啊!起火了,起火了!”燕红尖叫起来,林红绣和高绮梦也立刻离她远远的。

火苗始终烧的不大,但是不知道为何突然她的头发也烧了起来。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怎么回事?”

米阿英推开门进来。

“救我救我。”

燕红看到米阿英就像看到了救星,哭着扑上去。

米阿英眼角一跳,手疾眼快的躲开了。

林红绣和高绮梦相互看了一眼,一起端起墙角的水盆,朝着燕红泼去。

“哗啦!”

一盆凉水从头到脚,燕红身上的火也灭了。

燕红被吓得魂不附体,也忘了跟米阿英告状。

于小曼和何穗香也匆匆赶来,还有其他房间的女人,把二号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

于小曼问道。

高绮梦语速极快的说道:“刚才燕红走到墙角想要洗手,不知道火盆怎么了,一下子就烧起来了,我和林红绣来帮她灭火。”

于小曼看了看林红绣和高绮梦有些凌乱的头发,觉得高绮梦的话也说的过去,就点了点头。

蓝秀秀刚想开口,就被胡玉卿拉了一下,微微的朝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多事。

至于苏茹,从始至终就站在最后低着头不说话。

火灭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到燕红的狼狈样子,不知道是谁笑了出来。

然后接着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只见她的旗袍被烧掉了一半,就连头发都被烧掉了一块,剩下的头发蜷缩着堆在头上。

燕红在众人的的大笑中回过神来,立刻对着于小曼哭诉道:“小曼姐,不是,不是这样的,是林红绣她来打我,高绮梦帮着她,我也不晓得火怎么就烧起来了。”

“你少血口喷人!”林红绣指着燕红的鼻子骂到,“刚才米大姐看的清清楚楚,是不是我和绮梦帮你泼灭了火。”

“就是的哇,你这个人,怎么还恩将仇报,倒打一耙嘞。”绮梦也故作气愤的说道,“于主任哇,侬要是不信可以问一问我们屋其他人啊。”

于小曼扫了一眼二号房的其他人,看到众人的神色,面上若有所思,说道:“好了,事情就到这里,没有让火烧起来就是好事情。”

然后看了看燕红的头发,对米阿英说道:“你去帮张燕红剪个头发吧。”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一会儿食堂开饭,吃完了到小礼堂集合。”

于小曼对着大家说道,小礼堂就是刚才开会的地点。

众人听到一会儿有饭吃,都高兴的不得了。

大家都从二号房散开,只剩下五个人,哦,不,还有林阮阮。

林红绣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灰色的棉衣,递给高绮梦,“你不要嫌丑,缓和最要紧。”

高绮梦看到林红绣还有一件厚衣裳,也就没有客气,接过衣服披在身上,“我不跟侬客气,今天真是冻死老娘了。”

其他人看着她们身上的棉衣,都不免有些羡慕,但是也知道高绮梦和林红绣这两个人都不好惹。

林红绣又给林阮阮穿好衣服,她们便出了门,往食堂去。

林阮阮感觉到,她们三个一出来,就收获了无数人羡慕嫉妒的眼神。

大冷的天,什么都没有一件厚衣服重要啊。

翠柳眼珠一转,刚才下车的时候,她看的清清楚楚,高绮梦就带了两件衣服,反倒是林红绣提着个箱子。

她扬起笑脸朝着林红绣走来,貌似亲切的挽住林红绣的胳膊。

“红绣哇,还是侬聪明,和张同志关系好,早早准备好了东西。”

翠柳的话分明是话中有话,暗指林红绣早就从张淮那里得到了消息却不告诉大家,搞得大家都如此狼狈。

林阮阮立刻脆生生的说道:“翠柳姨,我姆妈说时间紧,好多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拿,就装了几件后衣裳带着,我的竹哨都没有带上。”

林阮阮说着露出委屈的表情。

旁边的人听了才明白原来是这样,这怪谁呢,怪自己不识时务,跟公安闹了半天,最后只能带上这些华而不实地东西。

“我还要多谢红绣姐,把唯一一件多的棉衣给我穿,要不今天非得把老娘冻死不可。”高绮梦立刻接道。

刚才还起了念头问林红绣仔借衣服的人也不由得有些失望,最后一件了啊。

“翠柳,别人说没带东西我信,你说我不信,你手上的戒指可是客人送的,值好多钞票的嘞,你要是愿意,把戒指卖了能换好多棉衣。”

林红绣看了一眼翠柳手上的戒指说道。

然后拉着林阮阮和高绮梦并肩进了食堂。

食堂里最前面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大木桶,两个大木盆。

其中一个木盆里装的满满的都是米饭,另一个里面是清水煮白菜。

一个一碗饭,还有一勺菜,打菜的大妈看到林红绣还带着个孩子,小姑娘也笑的甜,还软软的叫她奶奶,心情一好,多给了林红绣半勺菜。

端着碗大家随便找地方坐下。

看到一丝油星都没有,顿时有人发起来了牢骚。

虽然妓女没有多少钱,但是接客的时候跟着客人也算是吃香喝辣,肉鱼不断,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饭菜。

“这是什么啦,喂猪的饭菜吧。”

一个女人说着把筷子一扔。

高绮梦也刚想附和,就被林红绣拦下,微微朝她摇了摇头,“先吃。”

高绮梦想了想,还是填饱肚子最要紧,拿着筷子吃起来。

林红绣边自己吃,边喂林阮阮,林阮阮吃着只有一点点盐味儿的白菜,嘴里也发苦,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闹,只能假装很好吃的样子,快速的吃下肚。

“说是什么解救我们,依我看啊,就是让我们坐牢。”

“就是的,话讲的好听,不让我们卖肉了,让我们饿死啊!”

“我可是听说啊,京城那边愿意娶妓女的可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光棍,要不就是瞎了眼睛,瘸了腿的男人。”

“啊?”

“就是不安好心。”

“要我看,肯定是将我们嫁给残疾的老兵,想要我们伺候他们去。”

“切!要是让你嫁给残疾的老兵那你还享福了嘞,起码人家每个月都有钞票发,怕就怕哇,把你嫁给一家兄弟几个没有老婆的,你想想,嘿嘿……”

“不行,我们要走,我们不呆在这里。”

“妈妈,你在哪里啊,快救救女儿。”

食堂里顿时哭闹声喧天。

还有很多人将碗打翻在地上,闹着要回去。

009 如何改造?

“于主任,您快过去看看吧,食堂里那群女人闹起来了。”

大妈踩着小脚走到于小曼的办公室慌忙的说道。

于小曼听了后大惊,急忙问道:“为什么闹起来了?”

大妈说道:“起先是嫌弃饭菜不好,后来她们又说我们改造她们是不安好心,要将她们嫁给残废或者老光棍受苦。”

“这群不知廉耻的女人!”米阿英咬着牙恨恨的说道:“主任,依我看,收拾她们一顿她们就听话了。”

于小曼不赞同的看了一眼米阿英,摇摇头说道:“米大姐,你的思想有问题,她们不是不知廉耻,而是被生活所迫,她们都是可怜人。”

“要是有活路,谁会愿意去做妓女呢。”于小曼批评道,“我们都看过资料和京城的改造报告,我们都知道她们绝大多数都是被卖到妓院的,而且她们闹事也算是在我们意料之中,京城的改造不也遇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吗?”

“可是,于主任,我看她们根本就不相信我们。”

米阿英嘴硬到。

“不信任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我们现在只是空口白牙的说,等我们耐心的做出成绩,让她们看到真真实实的例子,她们就会相信我们是真心帮助她们的。”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先去看看。”何穗香问道。

“我跟你一起去。”

于小曼扣上钢笔盖说道。

米阿英皱了皱眉头,也跟在后面。

等于小曼来到食堂,这里已经是哭声一片。

看到于小曼进来,有的人哭的更厉害,有的人收敛了哭声。

于小曼弯腰把地上的碗捡起来,把干净的米粒也捡起来放到碗里,说道:“如果你不想吃,也不应当把食物浪费掉。”

她的表情有些严肃,“你们都是苦命的人,都尝过挨饿的滋味儿,我们做的事情,就是让天下人都不再挨饿,让女人不再因为吃不起饭被卖到妓院来。”

说着她走到最前面,“我听说有些人对于我们的改造有些疑虑,大家尽可以说出来,我会尽量的回答,如果有些问题我也不知道,明天我会请曹局长来回答大家的问题。”

“什么曹局长”

有人问道。

“是曹敏之局长,他是沪市人民政/府秘书长兼民政局局长,他是专管妓女改造问题的大领导。”

于小曼不紧不慢的回答道,“大家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你们真的不是要把我们嫁给伤残的老兵,去伺候他们”

一个女人大着胆子问道。

于小曼点点头,示意听到了问题,回答道:“这一点请你们放心,等到你们改造结束,我们会组织好几场大型的相亲会,让你们自己挑选配偶,绝不会勉强你们任何一个人。”

听到这里,许多人都放下心来,虽然明白愿意娶妓女的都不是什么殷实的人家,但是还是有希望嫁给老实本分的人。

“那你能保证他们不会看不起我们吗?”

问问题的是胡玉卿。

“我们在组织相亲前会把你们的情况跟他们讲清楚,愿意接受的就来参加相亲,不愿意就算了。”于小曼继续说道,“而且我们会安排你们去到工厂做工,有了工作,你们也可以凭自己的双手吃饭,用不着看谁的脸色,谁也不会看不起你们。”

“工厂真的会要我们吗”林红绣紧接着问道。

于小曼点点头,“你们在教养院的这段时间,我们会对你们进行一些技能培训,到时候可以去医院,纺织厂,面粉厂,或者鞋帽厂工作。”

林红绣听到了肯定的回答,整个人都高兴起来。

林阮阮也很高兴,她虽然不会嫌弃自己的母亲在妓院生活,但是能够离开妓院生活无疑是最好的,而且林红绣一心想要让林阮阮跟别的孩子一样读书上学,不让别人看不起她,林红绣去当工人是最好的选择。

“阿阮,等姆妈去工厂做工,就送你去读书。”林红绣简直要喜极而泣。

林阮阮重重的点头,“姆妈,我一定好好学习。”

林红绣鼻头一酸,紧紧的抱着女儿。

高绮梦也在旁边说道“听说在纺织厂做女工,一个月可以赚几十万元嘞,到时候就算没有人愿意娶老娘,老娘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不要觉得几十万元很多,现在发现的纸币中最大的面额是一万元,而且由于通货膨胀,每天的米价都在变化,听外面的恩客说银行门口每天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每日的折实价。

现在外面的米价都涨到三千多元一斤了。

也难怪林红绣将钱全都换成了银元,原先一个大洋只值八百元,现在一个大洋值好几万嘞。

说罢还逗了逗林阮阮,“阿阮,侬说梦姨讲的对不啦?”

林阮阮点点头,“梦姨讲的对,而且梦姨这么厉害,肯定可以赚到很多很多的钱。”

高绮梦笑出声,“好,等梦姨赚到钱,给我们小阿阮买好吃的。”

前面的于小曼看了一眼抱着林阮阮的林红绣,心里若有所思。

“还有老鸨子,她们怎么办啊?”

不知道谁问了一句。

于小曼回答道,“我们公安局的同志会对他们进行调查,看他们有没有存在违法犯罪的事实,如果有,我们会按照法律规定惩罚她们。”

“哇~”刚才那个女人哭出声来,“小曼姐,你们可一定要狠狠的惩罚她们,要不是她们,我也不会当了妓女。”

于小曼听了后严肃的点点头。

这样一场哭闹被于小曼三言两语化解,林阮阮越发觉得她不是一般人。

至于把饭碗打翻的人,因为也没有多余的饭菜给他们,她们也只好喝些白菜汤混个水饱,只是没有人再哭闹了。

……

“小于啊,妓女改造工作不简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二天上午,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精瘦的中年男人在于小曼的办公室里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就是于小曼昨天口中的曹敏之局长。

于小曼点点头,“我已经体会到了。”

“哦”

于小曼笑着把昨天傍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曹敏之听完后连连点头,夸赞道:“小于,你解决的很好,对于她们我们不能一味的用严厉地手段去教育,最重要的是让她们相信我们,相信党,相信人民。”

“局长,我还有个想法。”

于小曼说道。

“说”

曹敏之做了个手势。

“我们的改造不能光是我们说,也要让她们说。”

“哦你这话到有点意思。”

曹敏之微微一笑。

“我看过这些妓女的资料,其中超过百分之四十是被自己亲人卖掉的,有的是因为家里重男轻女,有的是因为父兄吸食鸦片,还有的是因为逃难来到这里,不得已卖掉了女儿。”

“还有百分之四十是被拐卖的,人贩子们趁着沪市的难民多,很容易就将她们拐到手了。”

于小曼看了一眼曹敏之继续说道:“她们在各个人贩子中间相互易手,最后被卖到妓院,老鸨子们调教姑娘的手段都很残忍,动辄打骂不给饭吃,甚至有的人生了病也要继续接客,可以说她们都是苦水里泡打的,所以我想……”

“你想让她们诉诉苦,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曹敏之接到。

于小曼点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曹敏之想了一会儿,拍了拍大腿说道:“这个想法很好,她们之间相互有共鸣,她们说比我们说要好多了,我看可以这样做,而且如果效果好,我们还可以将这个方法总结一下,为其他地区的改造提供经验和方法。”

010 传闻

曹敏之很赞同于小曼的建议,鼓励她大胆去做。

于小曼也没有欺骗林红绣她们,果然在小礼堂让她们与曹敏之见了面。

也许是这个行为让大家觉得于小曼不是在欺骗她们,所以加下来几天她们也都没有生什么事。

老老实实的听于小曼或者其他的教导员跟他们讲课。

每天她们还要参加劳动,有时候是织袜子,有时候是修操场。

但是二号房却发生了一点小事故,燕红不晓得怎么回事,一连拉了三四天的肚子,并且臭气熏天。

本来被火燎了头发,不得已剪成了疤瘌头就已经很丢人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二号房的张燕红窜稀窜的臭气熏天,还有几个事情多的女人见到她就捂着鼻子,让她更加恼火。

每到修操场的时候,总会有许多人偷懒。

比如现在。

剃着疤瘌头的燕红偷偷的瞄了米阿英一眼,发现她没有看这边,手里的动作立刻就放慢了。

林红绣和高绮梦两人都带着手套在抬一担土,林阮阮站在一边,悄悄的给她们减轻重量,她也不敢做的太明显。

“张燕红,你是不是又在偷懒!”

米阿英眼角扫到了正在偷懒的燕红,训斥道,“叫你做事情就这么难吗?每次都是你偷懒。”

燕红立刻露出悻悻的神色,加快手中的动作。

米阿英瞪了她许久才转开目光。

“饭做好了,吃饭啦。”

小脚大妈走到食堂门口大声喊道。

林阮阮听到后迈着小短腿儿跑向厨房。

每当大妈做好饭,米阿英总是不会让她们立刻去吃饭,总要拖十几分钟,今天也不例外。

只是林阮阮是个小孩子,她才不追究。

林阮阮蹬蹬蹬跑到大妈跟前,甜甜的喊道:“陈阿嬷,我帮你盛饭。”

陈阿嬷家住在附近,被雇来给教养所做饭,每个月的工资不高,只有几万块,但是她可以跟着教养所一起吃饭,可以给家里省下许多的口粮。

陈阿嬷刚开始对于这群不守妇道的女人是很嫌弃的,但是随着时间流逝,相处的时间多了,对林红绣她们也就没有那么排斥了。

而对于林阮阮,她还是很喜爱的,这跟林阮阮的嘴甜会说话不无关系。

“侬个小囡囡,会做什么啦。”陈阿嬷拿着大勺子在木桶里搅了两下笑着说道。

木桶里盛的是稀汤,一般都是白菜汤,偶尔会换成萝卜汤,里面的菜很少。

陈阿嬷虽然这样说,林阮阮还是眼疾手快的拿起一只碗递给她,陈阿嬷满脸笑意的接过去盛了一碗汤。

林阮阮又递过去一个。

就这样,一老一小配合的还挺默契。

等到林红绣她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林阮阮拿着一块抹布擦拭着桌子上撒出来的汤。

林红绣既是心酸又是欣慰。

林阮阮目睹了盛汤的全过程,自然挑了两碗菜多一些的让林红绣和高绮梦端走。

林红绣和高绮梦一坐下就把汤里的菜挑出来塞进嘴里,怕别人看见生事。

林阮阮看着碗里的糙米饭和酱菜,胃里一阵范苦,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期待的样子,也真是难为她了。

狐狸也是要吃肉的啊。

以前她还是狐妖的时候,能够管住自己的口腹之欲,但是现在她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姑娘,吃肉更多的是来自于这具身体的渴望。

“你们听说了吗,我们国家在北边跟北鲜打仗呢。”

吃饭的时候并不禁止说话,翠柳神神秘秘的说道。

“侬管这么多做什么,离得十万八千里远,打也打不到我们这里来。”

另一个与她不对付的女人撇撇嘴说道。

翠柳有些恼怒,说道:“谁说跟我们没有关系啦像我跟你讲,关系大的不行啦。”

翠柳说着看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说到:“我听说哦,打仗死了好多人嘞,说什么野战医院的血不够救不活当兵的,要抽我们的血去救他们嘞。”

翠柳的话一出,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真的假的。”

“我的老天爷,那我们岂不是活不成了?”

“我就说他们养着我们是不安好心。”

“早知道老娘死在福州路也不来这里。”高绮梦也恨恨的说道。

林阮阮拉了拉高绮梦的衣袖,“梦姨,要把我们送到打仗的地方去吗,远不远”

林红绣被女儿的童言童语惊醒,对高绮梦说道:“阿梦,应该是假的,你想一下,把我们送到北边要多久时间嘞。”

听到林红绣的话高绮梦虽然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觉得林红绣说的有点道理,不至于把她们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吧。

吃完了饭,大家干活都有气无力的,在米阿英的威赫下敢怒而不敢言。

米阿英看到她们干活都懈怠了不少,不知道训斥了多少人,但是都没有效果。

等到她再次抓到一个偷懒的人准备“教导”,就看到教养院的大门打开,开进来了一辆白色的车,上车还有一个红色的十字架。

“是医院的车。”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就像是配合她这句话,车上下来了穿着白衣的一男两女。

“啊!我不想死啊!”

燕红立刻就尖叫出声。

“求求你们,不要抽我们的血啊。”

刚下车的医生动作一僵,她们怎么知道他是来抽血的,难道教养院的人已经提前告诉过他们了。

但是她们如果提前知道,也不会是这个反应吧,至于要死要活的嘛。

于小曼和米阿英也被大家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

“侬好狠的心哇,原来养我们是为了抽干我们的血。”

有女人哭着控诉道。

于小曼也很不解,自己没有告诉她们体检需要抽血啊,她们怎么知道的

“你们看你们看,他把针头拿出来了。”

有人看到一个护士从医药箱里拿出针管立刻大声叫到。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大家纷纷四散开逃。

就连林阮阮,都被林红绣抱在怀里,和高绮梦两人相互搀扶着跑到了二号房躲起来。

操场上顿时除了于小曼她们还有医院的人再也没有了别人。

于小曼抱歉的跟医生说了两句。

然后就近开始敲二号房的门。

“林红绣,高绮梦,张燕红,你们把门打开。”

“不开,死也不开,开了老娘就没命了。”

高绮梦把桌子搬到门后抵住说道。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今天医生来给你们做体检的。”

于小曼在门外说道。

“要抽血吗?”

胡玉卿继续问了一句。

于小曼朝医生看去,医生点了点头。

“要抽血。”

“果然是这样,不出去!”

张燕红大声说道。

这样

哪样

“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跟我讲。”

于小曼问道。

“侬要把我们的血抽干送到北鲜战场上去救人。”

高绮梦说了一句。

于小曼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刚要开口解释,就被医生打断:“我来跟他们解释吧。”

医生看起来三十多岁,白大衣里穿着西装和衬衣,一副精英人士的模样。

“你们好,我是沪西医院的医生,我叫祝大成,进来来是给你们体检的,至于抽血只是常规检查的一项。”

“还有你们说的把你们的血送到战场上去,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不存在的,献血离开你们的身体不到一小时就不能使用了,怎么送”

“真的”

林红绣犹豫的问了一句。

“我以我的医生生涯做担保,今天只是给你们做检查。”

祝大成赶紧点点头说道。

“应当是真的,体检要抽血的。”

这时候屋里的苏茹低声说道。

“侬晓得侬不早讲,是不是想看老娘的笑话。”

高绮梦放下心来又恢复了泼辣的样子。

林红绣看着苏茹若有所思,去过西医院的人可不多。

011 谈话

讲清楚了这桩令人啼笑皆非的乌龙之后,总算是顺利的进行了体检。

等到天快要黑了,祝医生和两名护士才带着一些样本和一些数据离开。

教养院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

体检的结果一周后就出来了,除了普遍的营养不良,几乎所有人都患有梅毒或者性病。

只有林红绣和十号房一个叫月梅的女人没有生病。

林红绣没有染病是因为她卖艺不卖身,而另一个叫月梅的女人,只能说她运气好。

时间来到腊月里。

天气越来越冷,期间教养院带她们回了一次福州路妓院将她们的东西拿回来。

剩余的时间她们就在上课与劳动中度过。

织袜子或者裁制衣服是她们最喜欢的工作。

不仅仅是因为轻松,而且可以利用合理的耗费积攒一些布头毛线。

林红绣显然就是一个做女工的高手,她很少织错重做,线头也少,于是很快就积累了一团毛线还有许多的布头。

她兴致冲冲的要给林阮阮织一双毛袜,却被林阮阮拒绝了。

“姆妈,我不要,你给我织了,明年我穿又小了。”

林阮阮躺在林红绣的胳膊说道,“你要在外面做活,脚不能冻,我在屋里或者食堂,有火可以烤。”

林红绣怎么会同意呢,说道:“我阿阮懂事了,晓得心疼姆妈了,姆妈给你织一双好看的袜子。”

“姆妈~”林阮阮噘着嘴叫到,明显是在反抗。

“没事啦,姆妈再积攒一些就可以再织一双啦。”

林阮阮转了转脑筋,低声说道:“姆妈,不如我们用钱去跟别人换一点毛线,这样……”

不等林阮阮说完,就被林红绣打断道:“不可以,我们的钱是要留着送你去读书的。”

母女两个谁都说服不了睡,林阮阮想着应该想办法赚点钱啦。

……

“你想怎么办?”

此刻于小曼正在曹敏之的办公室里汇报工作。

“我建议对我们抓捕的和已经查实罪行的人贩子还有老鸨召开公审大会,让她们也去,看到这些老鸨子们被审判,她们就会去掉心里的后顾之忧。”

于小曼继续说道:“从公审大会上回来我们就召开这个诉苦大会,这样有利于他们打开心扉。”

“那人选呢,我建议你还是提前做好安排,有利于引导。”

曹敏之点点头。

“人选已经有了,她叫林红绣,还有个孩子。”

“哦说来听听。”

“有两个原因,一是她的孩子是个女孩儿,她肯定不愿意自己的不幸再次发生在她女儿的身上,二是这次体检她是教养院里唯二没有染病的,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她是卖艺不卖身的。”

于小曼看到曹敏之轻轻的点头,继续说道:“因为她得特殊情况,我认为我们对她的改造是最容易成功的,而且我建议对她的改造完成之后立即给她安排相亲和工作,让别人看到眼前的例子。”

曹敏之拍了拍手掌:“小于啊,你的计划很好,很完善,按照你说的,完全可以把这个林红绣当做一个典型来抓,我们说的再多再好,都不如一个眼前的例子来的实在。”

事情就这样被定下来,在教养院做活的林红绣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内定为了典型。

今天她们要做的活是给衣服钉扣子。

这是一批中山装,用的都是上好的布料,摸起来厚厚的。

扣子是铁制的,缝扣子这个活儿没有丝毫的技术含量,只要缝的解释就行。

林红绣一两分钟就能缝完一件衣服。

于小曼回到教养院来到她们干活的房间看了许久,见大家都说说笑笑,没有偷懒的,点点头回了办公室。

下午快要吃饭的时候,于小曼悄悄的将林红绣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红绣虽然对于于小曼把自己单独叫到办公室来有些没底,但是也没有露怯,反而主动问道:“小曼姐,你叫我啥事情啊?

“我叫你来就是跟你说说话,坐吧。”

于小曼说着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示意林红绣坐下。

“好。”

林红绣点点头坐在凳子上。

于小曼先没有说完,仔细的将林红绣从头到脚大量了一番。

今天林红绣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棉衣,下面也是一条厚裤子,脚上蹬着一双黑色布鞋,原先收拾的时髦又漂亮的卷发也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变得不直不弯的,但还是被整齐的输在脑后。

是现在已婚妇女最常见的发式。

于小曼看到这个发型,想到了在林红绣自己心里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已婚妇女了。

随即她又想到了林阮阮和林红绣卖艺不卖身的事情,便开口道:“红绣同志,我能问问有关阿阮父亲的问题吗,当然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

林红绣心底一个咯噔,脑筋快速的转动,当年见过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再没有了消息,这些年也都再也没有碰见过,而且他们应该不知道阿阮是男是女,甚至连当年她怀孕的事情都不清楚。

林红绣微微定下心来,用手摸了摸眼角,开口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也是个苦命人,小的时候家里发了大水,我被卖到苏州的妓院,我的琵琶和小曲儿都是在那边学的。”

于小曼点点头,她确实了解到这个林红绣非常擅长演奏琵琶和小曲儿。

“后来,后来我接了几年客,被街上卖艺的攒够了钱赎身,他说我俩以后就在街上卖艺过日子。”

林红绣说着眼皮撩了一下,打量了一下于小曼,发现她没有起疑,继续说道:“再后来我怀了阿阮,他却被拉走当了壮丁,我打听到他往沪市这边来了,就大着肚子来寻他。”

“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人没寻到,我钞票也花光了,只好又进了妓院,只是我心里还有念头,怕他没有死,有一天还能回来,我怕他不要我和阿阮,就只能卖艺不卖身,混口饭吃。”

林阮阮站在窗户外面,听到了林红绣的哭诉,虽然一切都没有问题,但是她知道这肯定是假的。

就说上次林红绣以为她睡着了说的话,怀疑她生父被人当街砍死,身份就不是那么简单的,起码不是一个街头卖艺的。

还有她胸前的玉佩,她也怀疑是她生父留下的,能拥有这样玉佩的人肯定不简单。

于小曼听完后想了一番也确实没有什么漏洞,跟她掌握的情况差不多。

“红绣同志,你不用太伤心,现在好了,等你从教养院出去就我们就给你安排工作,到时候你再成个家,跟别人都是一样的。”

于小曼慢慢的说道:“后天政/府要召开一次公审大会。”

“公审大会审谁”

林红绣问道。

“就是我们抓到的人贩子还有妓院的老鸨子们,其中就包括香九嬷。”

林红绣心底一喜,但是脸上还显得有些茫然,“审他们,怎么审”

于小曼慢慢跟林红绣解释,最后说道:“总而言之,我们要将她们这些年的罪行全部公诸于众。”

林红绣点点头,“人贩子是该死的,我最恨他们了,要不是他们,我也不会到今天的地步。”

于小曼继续说道:“等到公审大会回来,我打算办一个诉苦大会,红绣同志,我希望你能给大家起个带头作用,勇敢的将这些你你受的苦还有对他们的怨恨全都说出来。”

不等林红绣开口,于小曼继续说道:“我相信你可以做好的,就算为了阿阮和你以后得生活。”

林红绣心里明白,这是对她的威胁也是保障。

她点点头,“我就怕自己说不好。”

“不用怕,实话实说就行。”

012 公审大会

公审大会的那天,公安局的同志开来了两辆大卡车接她们。

吃过早饭她们就出发了。

林阮阮也被带着,一方面是林红绣放心不下她,还有就是她对这个时代的公审大会挺感兴趣的。

这时候的公审难道跟以前的官员办案是一样的吗?

其实林阮阮对于这个时代出现的各种各样的物件都很感兴趣,比如说电,她刚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一种法术,后来却发现不是,而是人为制造和利用的一种能量。

比如说这个朝廷的运转形式和官员也足够让她好奇了。

这里的官员从不跟百姓摆架子,就像那天来的曹敏之,听他的头衔也应当是个大官儿,来到教养院却对这些曾经的妓女们有问必答,春风和煦。

还有官员之间,上下级之间也不行礼磕头,互称“同志”,甚至官员与百姓也这样称呼。

不说这些,就说改造和消灭妓女这一项,自从有了妓女之后,历朝历代都承认她的存在于合法性,而新华国却偏偏要打破她。

真是一个奇怪的朝代。

但是慢慢的林阮阮也接受了这样的时代,她觉得,也许跟以前她经历的宋元明清都不一样。

公审的地点距离教养院不远,出门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嗯,分钟,现在林阮阮已经习惯了新式的计时方法了,而且觉得相较于以前更加方便精确。

她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围满了人,男女老少,看来人类爱看热闹这一点倒是没有改变。

林阮阮被抱着下了车,公安同志们将她们带到最前面,看的最清楚的地方。

“哎呦,这些都是什么人啦,还用车拉来的,不会是囚犯吧?”

一个穿着细棉布旗袍的中年妇女问道。

“不是啦,侬还不知道哇,我们家那边有一个妇女生产教养院,她们就是教养院的女人。”

“什么教养院,阿拉怎么没有听说过啊,侬不是骗我吧?”

“我骗你做什么啦,是真的,里面住的都是一些……妓女。”

另外一个女人神色古怪的说道。

“哎呀,我的天哪!”穿旗袍的女人尖叫出声,立刻用一种厌恶无比的眼神看着林红绣她们。

这两个女人身边的人听到了她们的话,顿时这一片人都知道了,大家纷纷对她们议论纷纷。

女人们都是厌恶和鄙视,男人们有的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但是跟多的是毫无忌惮的上下打量她们,还评头论足。

有的说这个长得好看,那个屁股翘,还有的直接上来问多少钱。

却被公安同志挡了回去,那男人悻悻的说道:“什么世道哇,当公差的不保护我们这些良民,反倒去保护妓女啦!”

林红绣抱着林阮阮缩了缩肩膀,站在旁边的高绮梦也扭着身子不大舒坦。

妓女们都有些奇怪,以前自己不是对这些话和目光都视若无睹了嘛,甚至还为自己的魅力而洋洋自得,今天怎么这么不舒服。

林阮阮心里却知道,是这段时间于小曼给她们上的课程有了效果。

品尝过堂堂正正做人的滋味儿,谁还愿意去当阴沟里的老鼠,知道了礼义廉耻,谁还愿意脱了衣服上街裸奔。

林红绣起初对于这些目光也有些不适应,但是很快她就想起来了于小曼说的,以后她们也能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赚钱,于是挺直了要背。

还对旁边扭着身子的高绮梦说道:“怕谁啦,我们现在也是凭自己双手吃的饭。”

高绮梦听了她的话,重重的点点头,说道:“红绣姐,侬说的对,老娘现在吃的饭都是干活赚来的,这段时间老娘天天做活,连土都挑过,砖都搬过,老娘饭吃的堂堂正正。”

虽然高绮梦的话依然泼辣,但是话中却带着一丝哭腔。

想来是第一次有这么踏实的感觉吧。

其他的妓女们相互交流,彼此打气鼓励,不管是不是心里真的有底了,都挺直了腰板。

于小曼暗暗看了看,在心里点点头,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刚才第一个想通了的人是林红绣,看来自己找她是正确的选择,于小曼在心里暗暗想着。

公审大会在上午九点准时开始。

公安局的人压着许多徐娘半老的老鸨子们和人贩子们走上台。

她们胸前都贴着自己的名字,不用跪,也不能坐,就站在台上,接受台下观众眼神的洗礼。

林红绣眼睛瞪大了看着其中一个人,林阮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一个老鸨子,胸前贴着她的名字,“霍三贞”

林阮阮立刻就想到了之前在来凤楼说的霍妈妈,看来就是她了。

霍三贞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林红绣,还有她抱着的林阮阮。

立刻大声叫道:“我举报!”

林红绣吓得身上一哆嗦,林阮阮立刻施了个法术上去,只见霍三贞被押送的公安训斥了一句,然后整个人就蔫下来了,低着头好像昏昏欲睡的样子。

林阮阮想了想,实在是抵不过对林红绣过去和她生父的好奇,散出去一缕气缠绕着霍三贞。

自古以来,狐妖最擅长的就是幻术与媚术,只是她现在实力受到了压制,不然就可以直接给霍三贞施幻术,得知她心底的秘密,现在只能慢慢的入侵她的精神。

两位法官坐在台上,两边还各有几位公安局的同志和。律师。

一切都看起来正规无比。

在林阮阮心里,自动把这些人和古代审案时的人对号入座。

只是负责审判的不是县令,而是更加专业的法官。

负责抓捕和搜集罪证的不是捕快,而是更加讲道理的公安。

还有讼师,哦,现在叫律师,看起来一表人才,正气凌然。

好像少了苦主。

不,也不少,她们不都是苦主吗?

法官宣读了一番公审的纪律和注意事项,所有人起立致意,然后审判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审判的是一个叫张全的人贩子。

这个张全长得就不像个好人,一脸横肉,肚子跟怀了孕的妇人一样高高凸起。

几个月的牢狱生涯都没有让他瘦下来,也是难得,只是看起来脸色不怎么好,一派灰败的感觉。

法官念完了他的罪行,公安同志出示证据,证人证词证物完完整整,根本没有辨解的余地。

张全的罪名可谓是花样繁多,拐卖妇女儿童,虐待妇女儿童,贩卖烟土鸦片,街头斗殴,故意伤人,故意杀人,敲诈勒索,非法持枪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除了贪污受贿,意图谋反之外的所有罪名他差不多都有。

最后判处他死刑。

法官的话刚说完,跟她们一起的,三号房的叫玉兰的女人立刻跪下给法官磕了个头,嘴里哭喊着:“谢谢青天大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

于小曼和米阿英反应过来,连忙将她扶起来,“我们新华国不兴这一套,不论是谁身份一律平等,他是法官与你没有什么不同。”

大家看到玉兰的做法也都明白,恐怕玉兰就是从这个张全手里卖出去的,而且估计在张全手里吃了不少苦。

张全被判了死刑,一脸横肉发着抖,不一会儿竟然吓尿了。

其他人也都明白了自己的下场恐怕不会比张全好,立刻一阵哭闹喊叫。

013 藏金

审判完了张全,接下来审的是一个叫张阿超的人贩子。

罪名跟张全差不多,证据链也都完整。

每审完一个,下面的人都会鼓掌,妓女们也都会嚎啕大哭一番。

随着法官昭告他们的罪行,妓女们哭的凄惨无比又无比解气,旁边的有些人也觉得她们可怜,不吝希为她们落两滴泪。

而到了审判老鸨子们的时候,情况又有所不同,她们既是犯罪者,同时也是受害人,她们也都是被贩卖到妓院的,只是年老色衰当了老鸨子。

但是即使她们再可怜,也不能将自己遭受过得苦难施加与下一代可怜的女孩子们身上。

无一例外的她们也都被宣判了死刑。

霍三贞在整个审判过程中都是一副半昏迷的样子,大家也没有在意,只以为她是被吓得晕了过去。

直到她被判了死刑,定了这些刑犯三天后会被执行枪决,又确定霍三贞被被吓傻了,林红绣才放下心来。

林阮阮为了保险,又给霍三贞施了个法,确认她在死之前都无法开口说话。

哭了大半天的妓女们回去时坐在车上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小声的抽泣。

许多人脸上露出了既痛快又迷茫的表情。

还有的人恨不得仰天大笑。

而林阮阮则想着刚才从霍三贞脑海中得知的消息。

由于她的法术不给力,她只能从霍三贞的脑海中提取中一些零星的画面。

其中一个画面就是林红绣被她关在屋里打骂,看来之前林红绣确实是在雅格书寓的。

第二个画面是林红绣正在一脸幸福的给一个青年男子唱曲儿,那男人的相貌不清楚,只是霍三贞称呼他为“恺爷。”

林阮阮有种感觉,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生父。

最后一个画面是霍三贞抱着一个陶罐小心翼翼的藏在在雅格书寓某一个角落里。

想必里面肯定是霍三贞藏起来的养老的钱。

林阮阮有些心动,她想去找一个时间取出来。

雅格书寓并不在福州路,而在原来的法租界内,距离这里不是很远,只是她没有办法出门。

回到教养院后于小曼先让大妈给她们做饭,然后趁热打铁把她们带到小礼堂。

何穗香已经把小礼堂布置好了,今天小礼堂里除了长凳,还有一些长桌,长桌上还放着茶杯还有一些瓜子花生之类的零嘴。

讲台后面的墙上贴着写好的四个大字“诉苦大会”

“大家都坐吧,咱们趁着陈阿嬷饭还没做好坐在这里说说话。”

林红绣拉着高绮梦坐到最前面去。

“苏茹,我记得你读过书,这几个你给姐妹们念一念吧。”

于小曼叫了苏茹的名字。

苏茹站起来大声的说道:“这四个字是诉苦大会。”

于小曼点点头,对她招招手示意她坐下,然后对她们说道:“苏茹同志说的没错,这四个字就是诉苦大会,什么是诉苦大会呢?我们为什么要开这个诉苦大会。”

说完后她又自问自答,“诉苦大会就是让各位姐妹把心底的苦说出来,把受过的委屈和伤害说出来。”

大家都低着头,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的吃着瓜子花生。

于小曼笑了笑说道:“实不相瞒,今天的公审大会是我和曹局长专门建议的,为的就是让诸位姐妹没有后顾无忧,欺负过你们的人都在今天得到了应有的审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们!”

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们!

这句话于小曼说的铿锵有力,好像一下子砸进了她们的心里。

好像要把她们那伤痕累累的心砸出一个口子,多年的苦难和委屈再也堵不住了。

林红绣知道到了自己上场的时候,她坚决的站起来,把林阮阮放到凳子上。

高绮梦也知道今天林红绣要上去第一个哭诉,对她多了个鼓励的表情。

“我来说!”

林红绣说着走向讲台。

于小曼点点头,鼓励的说道:“不要怕,有什么心里话都跟姐妹们说一说。”

大家都被林红绣吸引了注意力。

林红绣看着下面许多双眼睛,还有自己的女儿。

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我八岁那年家里发了大水,田全都被淹了,我爹娘带着我还有我大姐,我哥哥,我弟弟逃难到苏州城,我们在街上乞讨还是吃不饱饭,我爹娘为了养活我哥和我弟,先把我姐买了,卖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当老婆,我姐当时才十一,换了十五斤米。”

“十五斤米不够吃,我弟又得了病,来苏州的难民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不值钱,有一天一个男人跟我爹娘讲愿意买我。”

“我被卖了六个铜元,六个铜元啊,就值两张报纸的钱,我贱的就值两张报纸啊!”

林红绣说着嚎啕大哭。

下面的人也都大哭,只有苏茹低着头,真是失算了,让林红绣拔得了头筹。

苏茹不但不傻,反而很聪明,她是念过书的人,明白首倡者的意义与好处。

“后来人贩子又把我卖了几次,最后我到了妓院,妓院的老鸨子看了我的手说我适合弹琵琶,然后就叫我学琵琶,我每天不但要弹琴还有做活。”

“琵琶弹不好就是一顿毒打,有一次我学不会曲子,老鸨子把我关在柴房里饿了三天三夜,还掐我,用布裹着棍子打我。”

用布缠的棍子打人是老鸨子最常用的调教人的招式,这样打人疼而且不留疤痕。

在场的谁没有受过这种苦,都同仇敌忾的哭起来。

林阮阮虽然知道林红绣说的话有些是瞎编的,但是也知道这些苦林红绣都是受过得。

想起这大半年林红绣对自己的疼爱与维护,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是可以豁出命去保护的母爱。

林阮阮心里一酸,眼泪汪汪的看着林红绣。

心底里彻彻底底的将她当做了自己的母亲,把自己当做了她的女儿。

同时心里不由的后悔真是便宜了霍三贞了,哪怕她只有两三天好活,也应该让她吃足了苦头再去死。

“等我到了十四岁,老鸨子就逼我挂牌接客,有时候是喝醉了酒的酒鬼,有时候是七老八十的老男人,我只要稍微让客人不痛快,就是一顿毒打,被饿肚子,就算挨打挨饿也还要接客。”

“后来我被街上卖艺的赎了身,他喝醉了就也爱打我,再后来他就被抓了壮丁,我来到沪市寻他,不得已又进了妓院,虽然我卖艺不卖身,但是香九嬷总是想尽办法逼迫我卖身。”

高绮梦在下面立刻呼应道:“红绣姐侬说的对,这些人贩子和老鸨子们就该被枪毙,吃枪子,老娘当初不愿意接客,被老鸨子绑到柱子上绑了三天三夜。”

“对,没错,这些人贩子最可恨了,我当初不是被我爹娘卖的,是赶集被拐走的,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他们还认不认我这个女儿。”

林红绣的话就像一把开关,打开了所有人的心扉。

林红绣见状和于小曼相视一笑。

014 黑吃黑吃黑

公审大会和诉苦大会之后,所有人好像一下子都放下了心里的疙瘩,变得生活起来。

一转眼已经到了春季,她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将近半年,改造也接近了尾声。

自从诉苦大会之后,所有人干活与学习都比原来用心和积极了。

于小曼为了鼓励她们,还专门联系了面粉厂,纺织厂还有制衣厂,在过年前带她们去工厂参观。

看着工厂高高的烟囱,一排排的厂房,还有厂里的领导告诉她们的计划修建的家属房以及切实询问的工人的工资,所有人的心就像是飞起来了。

林红绣的手巧,做什么都快,在征询了她自己的意见之后,于小曼将林红绣安排进了制衣厂,下个月月初她就可以去上班了。

第一批跟林红绣一起完成改造的,还有苏茹和其他房间的四个人,其中就有三号房的玉兰。

林红绣与玉兰被分配到制衣厂,苏茹进了纺织厂,剩下的三个人进了面粉厂。

至于高绮梦,她的脾气太泼辣,数次得罪了米阿英,虽然她表现也很好,但是却被安排在下一批改造完成的人中了。

林红绣很遗憾要跟她分开,这半年的相处,两人有了很深的感情,高绮梦虽然泼辣,但是对她们母女却十分照顾。

倒是高绮梦反过来安慰林红绣,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好好表现,争取也去制衣厂工作。

而林阮阮呢,现在林红绣已经允许她在教养院方圆一百米内玩耍了。

一方面是附近的人都慢慢认识了林阮阮,还有一方面是最近的治安好了很多。

自从上次公审大会之后,政/府觉得效果很好,又陆陆续续的开了很多次公审大会,主要就是针对以前老沪市街头的流氓混混还有恶霸。

听她们说,一个原来张笑林老爷子门下的弟子,沪滩赫赫有名的青帮大佬林子强都被公审了,据说都没有等到被枪毙,公审完了之后,围观的人中一位小脚老太太冲上去上去喊了一声,“你还我儿命来”,并狠狠地咬住他的耳朵。

然后围观的人都围了上去,对林子强拳打脚踢,等公安拉开人群,林子强已经连个全尸都不剩下了。

这是真正的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

也不晓得这个林子强生前做了多少孽。

一时之间,沪市的混混们就像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谁也不敢顶风作案了。

林阮阮穿着一件蓝布褂子和小裤子迈着小短腿在教养院门口溜达。

这些布是林红绣平时做衣服积攒下来的碎布头做的,但是林红绣手艺好,拼接在一起,针脚细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是布头做的衣服。

林阮阮悄悄的往教养院后面走去,后面有好多条弄堂。

林阮阮站在一个弄堂口,这里停着一个卖鱼的渔民,他带着斗笠,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鱼腥气,手指很粗糙。

看到林阮阮站在他面前好奇的看着木盆里的鱼。

他笑笑,说道:“小囡,你家大人嘞。”

“我姆妈在做活。”

林阮阮笑笑说道。

“去问问你家大人买不买鱼。”

卖鱼的大叔笑着逗她,“要是不买鱼我就把你拐走了。”

林阮阮笑出声,“我姆妈说现在没有人拐小孩了,要杀头的。”

“哈哈哈,你个小囡,懂得还不少嘞。”

大叔哈哈笑道。

林阮阮抬头一看,一伙人追着另一伙人进了旁边的弄堂。

与大叔随便说了两句,就回到了教养院门口,林红绣回头看,果然看到了在门口玩耍的林阮阮,继续做活。

虽然林红绣允许林阮阮出去玩,但是每隔几分钟就会看一眼林阮阮,看不见她就回去找。

林阮阮在林红绣面前露了脸之后,又从另一个方向走到刚才那个弄堂口。

没有让卖鱼的大叔看见,躲在弄堂口往里看。

里面两伙人正在火并。

“把钱交出来,否则打烂你的头。”

一伙人的头目边打边说道。

“什么钱,我不知道”

另一伙人的头目装傻道。

“不要装,我们都看见你们做局骗那个有钱人家少爷的钱了。”

原来是黑吃黑呀。

林阮阮在心里想到。

里面两伙人又打了起来。

“钱在这!”

只见抢钱的人手里拿着一个荷包喊道。

“我们走!”头目看到钱到手了说道。

但是被抢的人也不甘愿吃亏,于是又打了起来。

荷包掉在地上,林阮阮抓住机会施了个障眼法,把荷包拿到手,就迅速回了教养院门口。

果然刚才那两伙人都追了出来。

左看看右看看,除了一个小屁孩儿都没有人影。

抢钱的头目过来问道:“小丫仔我问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人从这里跑出来。”

林阮阮点点头,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跑了。”

两伙人都争先恐后的往那边跑去。

完全没有思考到底林阮阮说的准不准确。

回到教养院,林阮阮大摇大摆的回到二号房,所有人都在做活,林阮阮把荷包拿出来,颠了颠,就知道里面是银元,而且还不少。

倒出来数了数,三十块银元,还真是一大笔钱。

数好后又把钱藏起来,等着林红绣回来。

想到今天那两帮傻子,林阮阮不禁笑了出来,黑吃黑没想到让她捡了便宜,对于这笔钱她拿的毫无心里负担。

且不说妖本就是弱肉强食,再说了这笔钱是从一个富家子弟那里骗来的,也没有什么冤孽。

晚上吃完饭,林阮阮把林红绣拉出来,林红绣本来只以为林阮阮是要自己陪她玩耍,但是没想到林阮阮竟然从墙角的乱石堆里拿出了一个荷包。

“姆妈,你看看。”

林阮阮把荷包递给林红绣。

林红绣一摸这个荷包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打开一看,里面少说有二三十块银元。

她立刻紧张的问到:“阿阮,你从哪里得来的”

林阮阮天真的指了指外面,“在路上捡的。”

“真的是捡的”林红绣不放心问道。

林阮阮重重的点头,“我还等了许久,没有人来。”

林红绣这才放下心来,阿阮还这么小,肯定不会说谎,再说了如果不是捡来的,阿阮怎么可能得到这么一大笔钱呢。

“阿阮,你听姆妈说,这件事谁都不要讲,晓得吧?”

林阮阮点点头,做了一个把嘴巴缝起来的动作,把林红绣逗的笑起来。

林红绣把钱藏在身上小心翼翼的待回了二号房,假装收拾过几天离开的行礼,实则小心翼翼的把钱藏金行李箱的夹层中。

015 租房

1952年4月15号这一天,对于林红绣母女来说都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林红绣完成了改造,成为沪市第一批成功改造妓女的典型。

于小曼带着她和玉兰乘坐电车来到制衣厂。

制衣厂就在江边,附近不荒凉但也不是太繁荣。

林红绣一手牵着林阮阮,另一只手提着行李箱,玉兰也提着一个箱子。

来到制衣厂,大门上面支着几个大字“沪市第一制衣厂”,大字上面还有一颗红色五角星。

林阮阮一进来就看到许多穿着工作服的男女忙碌,板车上推着一匹匹的布料,木箱子里装着线卷。

于小曼直接将她们带到了厂长办公室。

“李厂长,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两位妇女同志。”于小曼说着介绍道,“林红绣同志,这位是玉兰同志。”

李厂长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带着一副眼镜,身上穿着灰色的中山装,他站起来分别与她们握手。

“欢迎两位妇女同志来到我们制衣厂,我与老曹是老同志老战友了,你们的事情他特别给我打过电话,你们放心,绝对不会有人在工厂里搞歧视。”

林红绣和玉兰都连忙说些感激的话,不管以后别人怎么看她们,现在厂长说的话就应该是在表明态度了,起码在领导这里,对于她们是一视同仁的。

又寒暄了两句,于小曼提出让她们先预支一个月的工钱维持生活。

李厂长没有拒绝,给她们写了一张字条教他们去财务室领钱。

林红绣和玉兰兴高采烈的走到财务室,财务室的经理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看到厂长的字条没有为难她们,痛快的预支了工钱。

她们算是临时工,第一个月只有二十万元。

于小曼陪她们领了工钱,就先回了教养所。

衣食住行,现在她们的当务之急是租住房屋。

在沪市租住房屋并不难,有专门的中介机构做转卖租赁房屋的生意。

林红绣和玉兰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住在一起比较好,毕竟两个单身女人如果独居,总是不太安全。

做房屋租赁生意的人不难找,林红绣找了一个当地的老头问了一下,就知道在哪里了。

做租赁生意是一个富态的女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

“你们想租什么样的房子啦,我这里有石库门,有高档点的公寓,还有院落。”

林红绣和玉兰相互看了一眼,林红绣说道:“石库门吧。”

中介点点头,把手里的瓜子放下,说道:“你们跟我来吧。”

说着她先扭着屁股往前走,林红绣和玉兰跟在后面。

走了不远,拐了几个弯就到了她说的地方,这个位置距离制衣厂也不远。

她走到一户黑色大门前停下来,对她们说道:“就是这里啦。”

林阮阮抬头看了看,木门看起来很结实,上面是半圆形的门楣。

中介开始敲门,“阿玲啊,我给你介绍来两个租客。”

不多会儿,门就被打开,出来一个也差不多四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有些瘦弱。

看了一眼中介后面跟着的人,发现是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心里就满意了不少。

“进来吧。”

一进来就是一个小天井,后面是客厅,一边有楼梯,通向二楼。

“我先带你们看看房子吧。”房东太太对她们说道,“你们租一间还是两间。”

“两间。”林红绣说着对玉兰解释道,“阿阮晚上睡觉不老实的,我怕打扰到你休息。”

玉兰点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跟我上来吧。”房东太太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上了楼,“我先生姓谢,你们叫我谢太太就好了。”

“好,谢太太。”林红绣提着箱子跟在她后面。

木质的楼梯才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二楼一上来是一条走廊,走廊的一侧有好多间房屋。

谢太太带着她们走到尽头,指了指相邻的两间说道,“就是这两间了”

她先把靠近走廊尽头的这间打开,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立柜,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小小的床头柜。

林红绣将门边的开关拨上去,电灯一下子就亮了,发出暖黄色的灯光。

“这里还有一个小炉子。”谢太太说着指了指墙角,“可以煮饭的。”

说着她又打开了另一间屋子,布局和这一件一样,也有一个小炉子。

“老虎灶就在东边不远的,厕所在一楼,家里就有水井,用水很方便,老虎灶那边还有一个菜场。”

“一间房一个月五万元,押一付三。”

林红绣和玉兰虽然身上都还有一些积蓄和刚才预支的工资,但是她们还要维持生活,便跟谢太太讲情。

谢太太确认她们是制衣厂的女工,听口音又是本地人,宽容她们先交两个月的房租。

林红绣和林阮阮住在靠近里面的那一间,玉兰住在外面的一间。

两人相约先收拾东西,再出去置办商品。

林红绣叫林阮阮在床上做好,她准备打扫卫生。

屋子里并不很脏,看起来谢太太应该是经常来打扫的。

林阮阮在一帮帮着林红绣洗抹布,母女两个人通力合作,不一会儿就将屋子打扫好了。

林红绣给阿阮换了一件衣服,说道,“阿阮啊,姆妈今晚就和谢太太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小学,送你去念书。”

林阮阮乖巧的点头,送她读书已经快成了林红绣的执念了,她当然不会违逆,而且她也想去读书,学习这个时代的知识。

而且如果她不去念书,林红绣去上班也不会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

那边玉兰也打扫好了卫生,她们跟房东太太讲了一声,结伴出去购买。

她们按照谢太太的指导,往东边去,果然没多远就看到了老虎灶还有菜场。

林红绣到了菜场并没有直接购买东西,而是四下大量了一番,然后找了个借口跟玉兰分开了一会儿。

林红绣牵着林阮阮走到菜场后面的一条弄堂里,这里面有许多人,有蹲着的有站着的。

看到林红绣母女进来,许多人讲目光放在她们身上。

林红绣也不着声色的打量了一番,然后牵着林阮阮走到一位不起眼的大叔面前。

林红绣没有说话,从袖子底下掏出几枚银元和一对金耳环。

大叔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袖子底下的手摆了个手势。

林阮阮大概明白林红绣是想将这些银元和首饰兑换,但是两人打哑谜一般的交流方式她就看不懂了。

林红绣看了看,没有说话,继续做出几个手势。

那人一看林红绣竟然也是懂行的,收起心里想要占便宜的心思,报了新价,林红绣看了后微微点头。

然后两人便避着人完成了交易。

走出弄堂口林红绣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别看她在里面镇定自若,这其实是她第一次来到黑市交易。

要不是之前阿阮的父亲经常跟她讲过黑市的规矩她恐怕要被当肥羊宰了。

至于为什么不去银行兑换,因为现在银行给的钱少,而且现在纸币还在不断的贬值,相对应的银元就不断升值,在外面换比在银行换拿到的钱多。

016 子弟小学

购买了一些米还有生活必须品,林红绣还给林阮阮买了一些笔和纸。

她们还买了两个藤条编织的热水壶,回来的时候路过老虎灶正好买水。

打理老虎灶的是一家人,听他自我介绍姓张,大家都叫他张叔,张叔家有三个孩子,一男两女,长子和长女都结婚了,现在只有小女儿跟着老夫妻打理老虎灶。

回到家后林红绣将小炉子搬到走廊,点燃后煮了一锅粥又炒了一个小菜。

玉兰那边也差不多。

不过感觉她比林红绣还节省许多,今天去买米买菜,她都是买的陈米和便宜一些的菜,林红绣买了一条鱼她也没有买。

林红绣将鱼挂在房梁上,晚上睡觉前又将门窗关好,怕被猫进来吃掉。

林红绣在黑暗中轻轻拍着林阮阮的小肚子哄她入睡,轻轻地叹了一声,今晚她和谢太太打听附近有没有小学的事情,结果谢太太告诉她最近的小学都要过江。

林阮阮抓住林红绣的手说道:“姆妈,没有关系,我自己可以去上学的。”

“不行的,太远了,姆妈也没有时间送你去读书。”林红绣摇摇头,“你个小孩子不要操心了,姆妈明天问问同事她们的孩子都在哪里读书。”

林阮阮在黑暗中的眼睛闪亮亮的,林红绣一看就想起了阿阮的父亲,阿阮的眉眼长得真像他啊。

林红绣眼睛逐渐湿润了,在心里暗暗的跟他讲,如果再不回来,她就要带着林阮阮嫁人了。

林阮阮感觉到母亲的伤心,往她怀了靠了靠,“姆妈。”

“没事,睡吧。”

林红绣继续轻轻的拍着林阮阮的小肚子,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第二天林红绣不停的叮嘱林阮阮不要出门,又拜托谢太太帮忙照顾林阮阮,才一步三回头的和玉兰去上了班。

林阮阮搬着小凳子做到谢太太旁边,她正在做衣服,看起来像是个男人的。

“小囡,你爸爸嘞”

谢太太探问道。

林阮阮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姆妈说我爸爸去世了。”

“哦。”

谢太太点点头,原来是个寡妇,还带着个小丫头,真是可怜呦。

“你家原来住在哪里啊?”谢太太继续问道。

林阮阮继续摇头,“我不知道。”

说完后不等谢太太继续发问,林阮阮就跑上楼回了房间,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

拿出昨天林红绣给她买的纸笔,开始写字。

当然她不敢写一写太难得字,都是一二三四,上下左右这样林红绣教过她的。

中午林红绣也不回家吃饭,早上做饭时已经帮林阮阮将午饭做好了,拜托谢太太帮她热一热就好了。

吃过午饭林阮阮又趴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

醒来后不由得感叹,当人类的感觉真好,当人类小孩儿更好,不用修行,不用跟别的小妖争夺天财地宝。

…………

工厂里面有食堂,只是大多数人不舍的在食堂吃饭,都是从家里带饭来吃的。

林红绣和玉兰被分配到第二车间做工,因为她们是新来的,又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理所当然的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所以她们一进食堂,就引来了别人的窃窃私语。

“不晓得结婚了没有。”

“左边的应该没有,右边的昨天我看到她带着个孩子嘞。”

应该是昨天来制衣厂报道的时候被被看到了。

林红绣和玉兰跟着她们车间的女工坐在一起。

打开食盒,别的人都假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她们的饭盒,菜不好不坏,饭不多不少,跟自己的都差不多。

大家立刻在心里给她们坐了一个评价,经济情况一般。

林红绣吃着饭听她们谈论,听到有两位大姐在讲孩子上学的事情,便开口问道:“胡大姐,请问你家的孩子在哪里上学啊?我家也有个女儿的,我准备让她去读书啦。”

胡大姐剪着短发,对林红绣的话题来了兴趣,“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还有个女儿嘞,多大了?”

至于刚才林红绣说的上学的问题,被她自动过滤掉了。

“今年五岁了。”林红绣刻意把林阮阮的年纪说大了一岁,就是把学校不收她。

可即使这样,五岁去上学也有些早了。

“哦呦,五岁太小了,不晓得学校收不收嘞,我家的小崽九岁才上的学。”胡大姐终于想起来了刚才林红绣的问题,“我家小崽现在也在江那边上学嘞。”

林红绣一听心里有些失望,但接着听胡大姐继续说到:“不过我听说我们工厂要办一个子弟小学,连学校都建好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学了,喏,就是我们工厂对面那里,你们来上班的时候看见了吧。”

林红绣心中一喜,点点头,“看见了,真的要办子弟小学吗?”

胡大姐点点头,“我骗你做什么啦,是真的,我听我们厂的妇女主任讲的,还说到时候我们厂员工的孩子去读书不要钱的。”

“倒时候我也让我们家小崽来这里读书,不花钱多划算。”

林红绣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都要飞起来。

吃完饭后林红绣和玉兰洗好碗就回去做工了。

玉兰和林红绣的手都巧,又在教养院学习了那么久,干起活来不比老员工慢。

下了班后林红绣就去了妇女主任的办公室。

制衣厂的妇女主任姓高,长得和和气气。

“高大姐,我想找你打听些事情啦。”林红绣说道。

高大姐是工厂里为数不多知道林红绣和玉兰身份的人,李厂长还特意跟她讲过让她不要对她们有歧视,要多关心她们的生活,最好能给她们介绍对象。

“红绣啊,你坐下说。”高大姐和蔼的说道,还给林红绣倒了一杯茶。

林红绣问道,“我听说我们厂要开办子弟小学是真的吗?”

高大姐笑着点点头,“你消息还蛮灵通的嘛,确实是这样,开办子弟小学是我们工厂的需求,也是教育局的要求,不光是我们,别的国营单位也一样要开办子弟小学。”

“那什么时候能开学”林红绣继续问道。

“很快了,教育局给我们分配的老师来了就可以上课,我记得红绣你有个女儿是吧?”

“对,我就是想送我女儿去读书。”林红绣点点头。

“送孩子去读书是对的,尤其是女孩子更加应该多读书。”高大姐赞赏道。

解决了她最关心的林阮阮的教育问题,林红绣整个人就像是放下了一大块心病一样。

回到家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林阮阮,林阮阮当然也很高兴,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跟姆妈一起上学放学,中午跟着她一起去工厂食堂吃饭。

谢太太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羡慕的很,因为她两个儿子都在江对面读小学,现在在家门口开了学校,还不要钱,真是方便又划算,但是羡慕也没有办法,因为这是人家职工的福利。

017 入学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子弟小学正式开学的时间确定了,就安排在下礼拜一。

制衣厂的员工几乎都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里来读书。

学校招收一年级的最低标准是七岁,就算林红绣把林阮阮说大一岁也不够。

林红绣拉着林阮阮跟老师央求了许久,又说林阮阮特别懂事又聪明。

老师问了林阮阮几个问题,也有些为难,这孩子确实聪明,但是学校的硬性要求放在这里,只能把她带到校长那里去。

学校的校长姓李,四十岁上下,穿着长袍皮鞋,带着一副圆框的眼镜,讲话也斯斯文文,一派文人的作风。

“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校长和蔼的对林阮阮问道。

“我五岁了。”林阮阮伸出一只小手说道。

林阮阮本就比别的小孩长得高一点,说是五岁也没有人怀疑。

“那你会写字吗?会写哪些字啊?”

李存堂实际上有些刁难林阮阮了,五岁的小孩子又没有读过书,哪里会写字,他只不过是想拒绝林红绣母女,因为林阮阮实在是太小了,李存堂生怕她会扰乱课堂纪律。

但是没有想到林阮阮竟然点点头,“校长伯伯我会写字,我会写好几个字呢。”

“哦”李存堂呵呵笑了起来,“那你给校长伯伯写几个字看看好不好?”

“嗯嗯。”林阮阮点点头。

林红绣在一旁也露出自豪的笑容来,她的女儿比别人都聪明,什么字一教就会,将来是要读大学,有大出息的人。

李存堂看了一眼刚才带她们过来的老师,老师姓沈,看起来也才二十出头,扎着连个麻花辫,穿着一条白底红花的裙子,脚上是一双皮鞋。

看起来家里的条件不错。

沈老师给林阮阮拿出一支铅笔和一张纸来。

林阮阮接过铅笔,开始写字。

没有写很复杂的字,都是上下左右,男女这样的。

而且林阮阮还特意把字写的丑了一些,不过这也足够让李校长惊喜了。

“林同志,是你教你女儿写字的嘛?”李校长问道。

林红绣点点头,“我也只会这些简单的字,阿阮就拜托李校长和沈老师了。”

李存堂看了看林阮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期待的看着自己,让自己不忍心拒绝,便点头答应下来,“好,这个学生我收下了,不过我们丑话可要说在前面,如果林阮阮上课不听话我可是要赶她回家的。”

林阮阮赶紧保证,“校长伯伯您放心,我一定会乖乖听老师的话,不捣乱的。”

回去的路上林阮阮牵着林红绣的手蹦蹦跳跳,母女两个人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盖不住。

“走,姆妈今天给你做好吃的,庆祝我们阿阮要去读书了。”

林红绣说着带她进了肉铺。

杀猪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一身的彪肉,看到林红绣带着林阮阮进来,王屠夫眼睛一亮。

他相中林红绣很久了,自从林红绣第一次来他这里买肉,他就看上林红绣了。

后来他老娘跟人打听林红绣还带着个女儿,恐怕是个寡妇他也不在意,虽然他老娘不同意,但是他铁了心了,谁让林红绣长得漂亮呢。

“王大哥,今天多割点肉。”林红绣说着指了砧板上的一块五花肉,“就这块吧,要半斤。”

没想到王屠夫直接将林红绣指的那块肉整块包起来递过来。

林红绣看着他脸上殷勤的笑,手放在两边怎么都不去接,“王大哥这太多了,我和阿阮两个人吃不完要坏掉的。”

“没事,你拿回去多吃一些,一两天就吃完了。”王屠夫继续举着那块肉。

“那好吧,王大哥多少钞票?”林红绣发现他们已经引来了别人的注意便说道。

王屠夫嘿嘿笑了两身,说道:“没事,不要钱,你拿回去吃吧。”

林阮阮抬头看了看这个王屠夫,看到他一脸横肉,心里打了个冷战,要是自己的后爹是这样也太可怕了吧,幸好目前林红绣还没看上他。

“王大哥不要说笑啦,你做生意也不容易的,我们非亲非故我不能占你的便宜。”林红绣故意大声说道。

王屠夫脸上的笑容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恼羞成怒,林红绣的话可以说是很明确的拒绝了,他想不明白,自己家里也算是小有资产,跟着自己又有肉吃,为什么林红绣看不上自己,自己都没有嫌弃她是个寡妇还带着个女儿。

看到王屠夫的面色逐渐不善,林阮阮立刻说道:“姆妈,我不想吃肉,我要吃你做的鱼。”

林红绣看了看女儿,看到林阮阮朝自己眨眨眼,知道女儿是在给自己解围,立刻说道:“今天阿阮不想吃,那就先不要了。”

说完林红绣就带着林阮阮快步走开了王屠夫的肉摊。

走到菜场的另一边买了一条五花肉。

回到家时却意外的看到了高绮梦和于小曼。

“梦姨,我好想你啊。”林阮阮扑上去抱着高绮梦的腿说道。

高绮梦把林阮阮包起来,“侬个小囡,就是嘴甜,是不是要哄梦姨的糖吃啊。”

林红绣将她们带到自己房间,告诉她们玉兰有事情马上回来。

于小曼进来后看了看她们的房间,又仔细看了看林红绣的气色,确定她们过得还不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来了”

林红绣准备淘米做饭,高绮梦和于小曼也没有拦着,只是林红绣准备切肉的时候被于小曼拦住了,“我们随便吃些就好了,肉留给阿阮补身体吧。”

林红绣看于小曼说的真心真意,便折了个中,将肉切了一半,另一半吊起来。

高绮梦挽起袖子帮忙做饭,“老娘要是不来侬就要将老娘忘记了,老娘现在也在制衣厂上班了。”

“真的那太好了。”

林红绣高兴的说道。

“除了送绮梦过来上班,还有一件事情,教养院这礼拜天组织了一个相亲大会,通知你们去参加。”

林红绣听到于小曼的话正在切菜的刀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切菜,“好啊,我也想找个老实本分的人成家过日子,就是怕对我阿阮不好。”

林阮阮看出了林红绣笑容之下的苦涩,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自己的父亲,你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啊,不管是死是活总要有个准信吧。

要是活着还不赶紧滚回来照顾自己母女,要是死了更应该说一声别让林红绣为了你守着了,她还年轻,总要找个人过日子的。

018 归沪

而此时京城的一所医院。

穿着病号服的唐德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旁边还坐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

“老唐同志,组织上同意了你的申请,等你的伤好了就把你调回沪市工作。”

叶修礼拍了拍唐德恺的肩膀说道,“你在沪市生活过很多年,又有根基,这次回去工作一定可以给猖狂的敌特组织一个严厉的打击。”

唐德恺点点头,“我对沪市确实熟悉,做起事情来事半功倍。”

叶修礼突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说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唐德恺笑笑没有说话,委屈吗?当然委屈了,被自己人怀疑,不仅要自证清白,还要抓住潜伏在我方的敌人。

但是他决不会傻傻的说不委屈,委屈了才有好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组织上对于你的功劳是有奖励的。”叶修礼继续说道,其实更多的是补偿吧,但是却不好明说,只能说是奖励。

唐德恺不关心是什么名义,他只关心他能拿到什么好处。

两个人又交谈了一会儿,叶修礼起身离开,唐德恺的心情也并不平静。

他不确定回去还能不能找到玉音,甚至不能确定那个孩子有没有被生下来。

但是他的心里是不报希望的,当初自己突然失踪,想必自己的仇家不会放过玉音,她一个弱女子又怀着身孕,怎么可能躲过他们的毒手呢。

回到病房后他收拾好行礼,换上自己的衣服去公安局拿自己的证明和资料。

第二天一大早唐德恺便提着自己的行礼还有资料,以及“奖励”给他的一大笔钱踏上了开往沪市的火车。

…………

沪市这边正好谢太太家还有最后一家空房,就租给了高绮梦。

但同时谢太太和工厂的人对她们的身份也起了疑心。

一脸来了三个年轻漂亮的单身女子,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儿。

林红绣她们的身份又不是绝密,想要用心打听自然能知道。

这天她们三人端着食盒来食堂吃饭的时候,发现大家都诡异的看着她们。

就连以往和她们交好的胡大姐她们也对她们支支吾吾。

她们当然猜到是怎么回事。

玉兰心情低落,她在这里工作了一个多月,可以说是她生活的最开心的日子,每天上班下班,和工厂里的女工聊天说话,下了班就去菜场买菜做饭。

不用挨打,也不用挨饿。

玉兰心情低落还有一个原因,前段时间工厂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对她有些好感,她也很喜欢那个小伙子,只是她一直不跟跟他讲实话。

现在她的事情被人知道,想必他也会很快知道吧。

玉兰苦涩的笑了笑。

这段时间她一直用小曼姐的话来安慰自己,自己和别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但现在看来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在别人眼中,她怎么能和别的清清白白的女人相比呢。

林红绣和高绮梦倒是比较淡定,她们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这一天。

林红绣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们能嘲笑自己一天两天,难不成还能嘲笑自己一辈子,自己要和她们耗下去。

至于高绮梦,那就更不用说了,自从她上次在公审大会上想开了以后,可以说是完全免疫别人的议论和目光了。

端着食盒路过几个正在小声议论她们的女人身边,高绮梦突然停下来,坐到她们身边,“红绣姐,玉兰,咱们今天就坐在这里吃。”

她这样一说,那几个女人反倒是不好讲话了。

林红绣也坐下来,“好,就坐在这里。”

玉兰看了她们俩一眼,也默默地坐下来。

那几个女人打了半天的眉眼官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一个年纪最大的女人干咳了两声阴阳怪气的说道:“有的女人嘞就是不知羞耻,放到以前是要被浸猪笼沉塘的哇,现在竟然还敢光天化日之下跑出来。”

“是啊是啊,要是我啊,就三尺白绫吊死掉算了啦!”

旁边一个女人附和道。

“欧呦,都新社会了,还有人敢讲浸猪笼沉塘,这是什么你们知道不啦?”高绮梦故意大声的对林红绣和玉兰说道。

林红绣配合道,“我知道啊,于主任给我们上课的时候讲过的,说这叫草菅人命,私设公堂,是违法的,要拉出去吃枪子的。”

刚才说话的女人一噎,“好了啦,张大姐,你跟一群骚狐狸讲什么啦!”

旁边有人劝道。

高绮梦把筷子一拍,“有话直接说,老娘最烦你们这种指桑骂槐,背后讲人坏话的人了,你又比老娘清白到哪里去了?”

高绮梦说着直接指着那女人的鼻子骂到。

“就是的呀,你干一月拿二十万,我们也是干一个月拿二十万的。”林红绣附和道,“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们了?”

玉兰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就是的,就连政/府都说、都说我们是好、好同志。”

高绮梦赞赏的看了一眼玉兰,继续骂道:“老娘看啊,你们家厉害很,连政/府的话都敢不放在眼里。”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那女人当时就哑火了。

林红绣看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人。

大声说道:“我们姐妹以前是做妓女的不假,可是政/府已经教育过我们了,还给我们介绍工作,以后谁要是再敢拿我们姐妹的出身说事,我就拉你到民政局曹局长面前去讲话,问问他是不是说要改造我们让我们堂堂正正做人是假的?”

林红绣的话更是堵的她们不敢回嘴,人就是这样的,如果今天她们三个软弱无能,不敢为自己争口气,那么以后别人就会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可能引来一些男人的觊觎,但是今天她们告诉所有人她们不好惹,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起码表面上不敢惹她们。

回到家后谢太太也一脸古怪的看着她们,高绮梦想要说什么,被林红绣拦住了,毕竟她们还要住在这里的,跟谢太太关系搞僵了不好。

阿阮发现她们地心情都不是很好,没有上去凑热闹,而是在一旁乖巧的写字。

玉兰坐在床边,拉着林红绣的手,眼泪怕啦怕啦的往下掉:“红绣姐,梦姐,我,我,前两天有个小伙说想跟我过日子……呜呜呜……”

“那你跟他讲我们的事情没有啊?”林红绣问道。

高绮梦拿起一把扇子在手里摆弄,撇撇嘴说道:“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有讲啦。”

“那现在怎么才是好啦,要不我去找他看看。”林红绣着急的说道。

这段时间她跟玉兰相处的也挺好的,玉兰性格比较软弱,不爱掐尖要强。

“呵!”高绮梦嗤笑一声,“找他,找他有什么用,要老娘说啊,越是现在越要稳住,等他来找玉兰。”

玉兰抬起头来问道:“他回来找我吗?”

高绮梦继续说道:“那我可不晓得,要是来找侬那最好,说明他是真心想和侬过日子,看中的是侬这个人,要是不来也好,不来说明他看不起你,这样的人你就算跟了他也没有好日子过。”

林阮阮虽然不明白人类社会寻找配偶的规则,但是觉得梦姨说的很有道理,不自觉的点点头,正巧被高绮梦看到。

就笑出了声,“侬个小囡,晓不晓得梦姨讲的是什么啦!”

林阮阮点点头,“晓得啊,有人要娶兰姨,梦姨在劝兰姨。”

“哎呦呦,我的小囡,真的聪明的不得了嘞。”高绮梦高兴的把林阮阮报到怀里亲了两口,然后对玉兰说道,“侬看看侬,还没有个小囡明白,不要想了想也没有用,明天跟我们相亲去。”

019 相亲大会

第二天一大早,她们三个人,哦不,还带着个小女孩就出了门乘坐电车到了一个工人俱乐部。

据说这里在解放前是个歌舞厅,解放后被改为了工人俱乐部,今天的相亲大会就在这里举办。

她们三个人今天都没有穿以前的旗袍,更没有戴任何的首饰,都穿着制衣厂的工作服。

三个人中林红绣强颜欢笑,玉兰郁郁寡欢,只有高绮梦是真的期待相亲。

希望不会让她失望吧。

林阮阮在心里默默地想到。

她们到相亲大会的时候,这里已经来了很多男人。

俱乐部有左右两排长椅,男的坐一排,女的坐一排。

她们进来先和以前关系好的姐妹打招呼。

林阮阮自然收到了众人的关注,都来抱抱她摸摸她。

林阮阮眼睛看网对面的男人,不出所料,大致有三类。

一类是残疾,一类是老光棍或是鳏夫,还有一类就是家里穷的娶不上老婆的人。

高绮梦坐在林红绣旁边,大大方方的打量着对面的男人,还对她们评头论足。

林红绣本来就不想相亲成功,所以也没有顾及,跟高绮梦说说笑笑起来。

“红绣姐,侬看那个,看着我们口水都要留下来了。”高绮梦指着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说道,“老色狼。”

林红绣也在一旁附和。

于小曼和另外一个中年妇女走进来,听于小曼介绍她是沪市妇联的副主任。

大家鼓掌欢迎,然后相亲就正式开始了。

这边做的年轻女人们就像是一只只可口的小羊,那边的狼都忍不住扑过来。

场里很快就有很多男男女女攀谈起来。

林阮阮看了看,好像只有林红绣的行情不是很好,想也知道来到这里的人都不富裕,谁还愿意娶一个带拖油瓶的女人呢。

发现看上自己的人不多,林红绣就更高兴了,假笑着敷衍着面前这个瞎了一只眼的老男人。

“侬连个正式的工作都没有,还想娶老娘,赶紧走!”

高绮梦不知道骂走了第几个男人。

她面前终于清净了一会儿,绕有兴致的看着林红绣敷衍这个老男人。

所有的男人都在狩猎自己的目标,只有一个男人除外,他小心翼翼的蹲在角落,看着别的男人上去跟自己看上的女人攀谈,心里有些羡慕。

当看到高绮梦骂走了第三个男人,他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回头,又看到一个男人朝着高绮梦走去。

他一紧张站起来也走过去。

他的腿脚好像格外快些,抢在那个男人前面站到了高绮梦面前。

后面的男人看被人抢了先,嘴里骂了一句就离开了。

男人站在高绮梦面前,好像哪里都不对劲儿,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高绮梦盘着腿,嘴角噙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

高绮梦若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好像更加不舒服了。

他看了一眼高绮梦明艳的脸,更加紧张了。

“喂,侬不是干站在我面前的伐?”

高绮梦逗他说道。

“不,不是的,不是的。”那男人两个手不停地摆,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叫,叫吴泉生,我,我是拉车,拉车的,我跑的快,真的,以后我拉,拉着你出去,出去玩,你想去哪,去哪都行。”

高绮梦听完他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阮阮在一旁也笑得露出几颗小白牙。

这人真的太好笑了。

听到高绮梦笑了起来,吴泉生更加紧张了。

高绮梦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继续打量他。

吴泉生看到高绮梦眼中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一凉,正准备离开,就听到高绮梦问道:“侬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住在哪里?”

听到高绮梦问他家里的情况,他知道还有可能,磕磕巴巴的回答道:“在,杨浦那边,我爹,死的早,我大哥,大哥打仗死了,就,就一个老娘,眼睛,不,不好。”

说完后他忐忑的看着高绮梦,就像是犯人看着法官,等待着宣判那样。

高绮梦看了他一会儿,直勾勾的目光吴泉生看的面红耳赤,她没有直接说话,而且抱起了林阮阮,“这是我干女儿。”又指了指林红绣说道,“这是我姐。”

吴泉生生硬的朝她们笑笑。

高绮梦继续说道:“我现在在制衣厂做工,制衣厂你晓得在哪里吧?”

吴泉生连连点头,“我知道,我拉客人,去,去过。”

“好,那侬今天下午五点半来拉我们,到你家去看看。”

林红绣当然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惊讶的看着高绮梦,林阮阮也抬起头看她。

高绮梦没有解释,继续说道:“侬回家跟侬老娘讲明白,我以前是做妓女的,没有什么不好讲,她要是愿意侬就来接我,要是侬不来,我就明白侬老娘的意思了。”

吴泉生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连连点头。

高绮梦对林红绣问道:“红绣姐,侬还留不留在这”

“走吧。”林红绣摇摇头。

玉兰也站起来,她们跟于小曼打了一声招呼,简单说了一下就离开了。

吴泉生在门口蹲在一辆黄包车前,看到她们出来,想要走上来说话,但是又不敢。

只能紧紧的拉着空车跟在后面。

高绮梦看了他一眼,嘴里露出一点微笑,“走,回家。”

林红绣也回头看了一眼吴泉生,知道高绮梦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便没有多说。

上了电车,却发现吴泉生还在跟着。

他拉着空车大步跑着跟在电车旁边。

高绮梦往窗户外面看去。

林红绣一脸暧昧的看着她。

“侬眼光不错,身体好的很。”林红绣调笑到,“看起来对你也上心。”

林阮阮伸出手对着吴泉生打了个招呼。

吴泉生看到了高兴的笑笑,跑的更起劲儿了。

下了电车,吴泉生也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林红绣牵着林阮阮还有玉兰站在一旁,高绮梦朝她走过去。

“不要跟了,快回家跟侬老娘去讲吧,我就住在里面,回去吧。”

高绮梦说着对他摆摆手。

吴泉生点点头,“你等我。”

然后拉着车转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回到家高绮梦把手里的小包一扔,坐在床上。

“绮梦,侬是怎么想的”

林红绣问道。

玉兰也问道,“绮梦姐,是不是再想想?”

高绮梦严肃道:“侬不会以为我是随便拉来了一个男人吧。”

高绮梦解释道:“我从一进去就注意到他了,别的男人都恨不得把眼珠沾到我们身上,只有他蹲在角落低着头,连人都不敢看。”

听到了高绮梦的话,林红绣和玉兰都沉默了,欢场里的女人对于男人更加了解。

“他没有残疾,年纪也不大,人又老实,哪里不好呢?”

高绮梦反问道。

林红绣和玉兰都沉默了。

是啊,哪里不好呢?

对于她们来说,这样就是顶好的。

020 吴家

下午时她们又回到工厂上班。

而另一边吴泉生拉着车跑回家。

邻居看到他回来打了生招呼,“阿泉,你母亲上午又摔倒了,你快回去看一看吧。”

“谢谢你张婶。”吴泉生把黄包车拉进院子停好,跑进屋里。

“娘”吴泉生一进门果然看到自己老娘坐在凳子上,衣服上还沾着泥土。

“我没事,你别着急。”吴王氏伸了伸手安慰到。

吴泉生轻轻的给老娘拍去身上的泥土。

吴王氏不在意的摆摆手,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吴泉生做到老娘旁边,低着头说道:“娘,我有事跟您说。”

吴王氏点点头。

“今天上午老张哥拉我去相亲了。”

吴泉生的话一出,吴王氏就立刻笑出一朵花来,连忙问道,“怎么样,人家姑娘看上你了吗家里做什么的,哪里人,多大了?”

小儿子二十七八了还没有成亲,大儿子又战死沙场,要是她闭眼之前都看不到孙子,以后真是死了都没脸去见老头子。

“相中倒是相中了。”吴泉生声音越说越低,“就是,就是……”

吴王氏心里有些悬着,“是不是她嫌弃我老婆子。”

“要真是这样,我出去住,你去跟她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吴王氏心里都在滴血,但是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她这条老命又算得了什么。

“娘,不是!她没嫌弃您,就是,就是……”吴泉生头低的更低了,他痛苦的抓着头发,“她以前是,是做,做那个的。”

虽然话没听明白,但是吴王氏还是明白了,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娘,是政/府叫她们相亲嫁人的。”吴泉生解释道,“我打听过了,她们半年前就被政/府带走改造了,现在都是良家女子,而且,而且她也不嫌咱家穷。”

“你跟她说我看不见东西了吗?”吴王氏问道。

吴泉生点点头,“说了,我不能骗人家。”

“她没说啥”

吴泉生摇摇头,“说叫我回来问你,叫我实话跟你说,要是你愿意今天就去接她来家里看看。”

吴王氏想了想,“她出身不好,但是不嫌你有个瞎老娘也不嫌你穷,咱也不能嫌弃人家,只要她一心跟你过日子。”

说着吴王氏叹了一口气,“去接来吧,接来我瞧瞧。”

“哎!”

吴泉生高兴的点点头。

听到儿子高兴的声音,吴王氏也在心里劝自己,只要儿子喜欢,姑娘跟自家一心,愿意给他家传宗接代就行了,没啥好挑的。

吴王氏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开始指使着儿子把小小的屋子打扫一遍,又叫儿子给自己拿身干净衣裳,打盆水梳洗利索。

穷不怕,也没啥可瞒的,但是得叫人家知道他家也是老实勤劳的人家。

把家里收拾好,吴泉生看了看天色,跟老娘说一声就拉着车去接人了。

还不到五点,吴泉生就到了制衣厂门口等着。

看着宽敞的大工厂,吴泉生心里开心极了,觉得高绮梦真是个好女人,自己在大工厂做工也不嫌弃自己是拉车的。

到了五点半下班的时候,工厂门口涌出很多人。

吴泉生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高绮梦虽然表面上显得很平静,可是她心里一点也不平静。

林红绣当然明白她在想什么,拍拍她的手说道:“你劝说玉兰的时候明白得很,怎么道理到了自己的身上就不明白了。”

高绮梦走出大门,看到停在大门旁边的黄包车松了一口气。

林红绣也笑笑:“没让你白担心一下午。”

吴泉生看见她俩,不停地招手。

林红绣和高绮梦走过去,还不到高绮梦开口,吴泉生就开口说道:“我,我跟我娘,说,说了,她叫我拉你,拉你回去看看。”

“先拉我回家一趟,阿阮还在家。”高绮梦点点头。

“好。”吴泉生想要招呼她们上车,但是却发现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高绮梦的名字。

于是不好意思的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林红绣和高绮梦相视一笑,高绮梦说道:“侬怕不是个傻子吧,不晓得人家的名字就要跟人家过日子嘞。”

吴泉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自己确实有点傻,连自己都没有想到一天之内就找到了老婆。

“我姓高,叫高绮梦,不过老娘不想叫这个名字了,这是以前老鸨子给我起的,到了你家,叫你老娘给我起一个吧。”

林红绣看着高绮梦点点头,在心里想着这样好,这样叫人家老娘知道她是真心跟人家过日子的。

“我娘不识字,我怕她起不好。”

吴泉生说道。

“不就是个名字吗,老娘都不怕,侬怕什么啦。”

高绮梦瞪了他一眼,坐上车说道,林红绣也跟着坐上车,他们小两口之间打情骂俏她可不管。

被骂了的吴泉生不但不生气反而更高兴了,拉着车跑起来。

到了老虎灶的时候高绮梦叫吴泉生停下来。

老虎灶这里一般聚集着附近的家庭妇女,比如之前的中介,再比如谢太太,她们整天在这里说人长短。

今天也不例外,她们正悄悄说着林红绣她们的闲话,林红绣和高绮梦就来了,搞得她们还有些不好意思。

高绮梦得意的看了她们一眼,对陈叔说道:“陈叔我们来拿水啊。”

她们有两个暖水壶,每天在家里放一个,在老虎灶放一个,每天下班的时候把水带回家,第二天上班再把空壶放到陈叔这里。

陈叔应了一声,出来送水的却是陈婶,想也知道她在防着她们。

要是放在之前,高绮梦可能还会不高兴,但是今天她高兴的不得了。

接过水壶说道:“陈婶啊,这是我对象,阿泉这是陈婶。”

吴泉生立刻问好:“陈婶好”

旁边一众妇女都目瞪口呆。

高绮梦满意的看着她们惊呆的表情,“阿泉,我们走。”

黄包车很快离开,留下一众惊诧莫名的人。

“她,她做万人妻的还有人要。”

陈婶结结巴巴的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她们的黑脸,老娘就痛快的不行。”

高绮梦晓得肚子疼。

林红绣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前面的吴泉生也笑得很开心。

接上林阮阮,吴泉生就拉着她们往家走。

杨浦离着边也不算很远,吴泉生拉着她们跑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吴家住在一个类似于贫民窟的地方,建筑低矮潮湿,还有很多窝棚和乞儿。

吴泉生有些呐呐,怕高绮梦反悔。

但是没想到高绮梦就像没看到一样,反而嘱咐他绕开地上的水洼。

吴家没有自己的房屋,租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小院子外面到处都是住户倒出来的泔水和便溺物。

高绮梦就像没有看见也没闻见一样,

邻居们看到吴泉生带着两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回来,都像看好戏一样看着他们。

一个大妈开口调笑道:“阿泉,今天运气好哇,是不是从街上捡来的老婆,还一捡捡两个。”

这话明显带着一种讥讽的口气,其他人也都笑起来。

吴泉生不知道怎么还口,笨嘴拙舌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绮梦看了来气,大声说道:“我是阿泉的老婆不错,可不是街上捡来的,侬家有本事去街上捡一个跟老娘一样好看的老婆给老娘看看。”

021 婆媳

吴王氏坐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了,她生怕以后他会吃亏,现在看来这个姑娘挺维护儿子,而且也泼辣。

这样就好。

那人被高绮梦顶了个正着,又说到:“你说你是阿泉的老婆就是他老婆啦,我们可没有看见阿泉办婚礼啊。”

“我们这不就来商量了吗?”

高绮梦说着示意吴泉生带她进屋。

林红绣抱着林阮阮左右打量吴家租的小屋。

这个小屋真是小的不行,还没有她们现在租住的屋子大,摆着两张小床,看铺设,吴泉生老娘住在里面,吴泉生住在外面,屋里还有一个瘸了腿了桌子。

但是看这个老太太,收拾地倒是干净利落。

高绮梦本就是泼辣直爽的性格,第一次来婆家也丝毫不露怯,还没进门就给了邻居一个下马威,给吴泉生出了气。

现在进了门看见吴泉生老娘也不害怕。

只见她搬过一个凳子主动坐到老太太旁边:“婶,我来侬家看看,这是我干姐姐,这是我干女儿。”

林红绣也赶紧跟老太太打招呼。

林阮阮也甜甜的叫到:“奶奶好。”

老人最喜欢的就是小孩子,听到有个小孩子叫自己奶奶,笑得露出牙床,“好,好,阿泉,快到水。”

老太太摩挲着拉着高绮梦的手,感觉到手有些粗糙,心里更加满意,说明这姑娘是真的金盆洗手凭自己本事吃饭了。

“丫头,给婶说说,你叫啥?”

高绮梦端着一碗水递到吴王氏手里,“婶您先喝水,我慢慢跟侬讲。”

“哎,好。”

林红绣中间问了一句:“婶,我听你和阿泉的口音,是鲁省的人”

吴王氏点点头,“是,都是逃荒来的沪市,后来阿泉他爹和大哥都没了,我老婆子眼睛看不见了,回不去家了。”

“那都是苦命的人,我妹妹也是逃难来的沪市。”林红绣接着说道。

高绮梦继续说:“我爹妈带我们一家人来沪市逃难,后来把我卖了,卖我的时候我还小,光记得自己姓高,不晓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后来到了妓院,她们给我起了个名,现在我也不想再叫那个名字了,您给我起一个吧。”

吴王氏一辈子吃过的盐比吴泉生这个老实人吃的饭都多,一听高绮梦的话就明白她是想和自家安心过日子。

心中满意,拉着高绮梦的手说道:“好,好,只要你不嫌弃我老婆子没见识,起名不好听就行。”

“我不嫌弃,您起吧。”高绮梦摇摇头说道。

“好。”吴王氏想了想说道,“阿泉上面还有个姐姐,叫香花的,后来得了急症死了,你就叫香草吧,以后到我家过日子我也把你当闺女待。”

“好。”高绮梦,不,高香草点点头,眼角也有些泪。

林红绣落了泪,林阮阮给她擦了擦,故意问道:“姆妈,梦姨你们怎么哭啦?”

林红绣笑笑,“阿阮,姆妈是为你梦姨高兴。”

“对了,以后可不能叫梦姨了,叫香姨。”

林红绣继续说道。

“别叫姨了,直接叫我干妈。”高香草也笑出声直接说道。

“对,叫干妈,叫干妈好。”吴王氏也说道,说着对林阮阮伸出手,“来干奶这里,叫干奶奶看看你。”

林阮阮蹬蹬蹬的跑过去,“奶奶,您看吧,我可好看了。”

林阮阮小嘴甜的,把干字都去掉了,直接叫奶奶,把吴王氏高兴的不得了,抱住林阮阮就不撒手了。

吴泉生在旁边蹲着也笑。

玩闹了一会儿,吴王氏对林红绣问道:“阿泉和香草的婚事,你们有什么想法”

虽然高香草自能做自己的主,但是商量婚事的事情还是不好直接跟她说,,这也就显现出林红绣这个干姐姐的用处来了。

林红绣跟高香草对视一眼,说道:“我们没有什么要求,只要阿泉和香草以后日子过得好就行了。”

吴王氏点点头。

林红绣继续说道:“就简单办两桌,我们这边就两三个小姐妹,还有在教养所的主任,婶你家在沪市还有没有亲人”

吴王氏摇摇头说道:“逃难来的,哪有什么亲人,就几个老邻居,对我家很照顾。”

“还有老张哥。”蹲在一旁的吴泉生说道,“这次要不是老张哥拉我去相亲,我还,我还碰不见香草呢。”

林红绣最后和吴王氏算了算,也就十几个人,两桌菜就够了。

除了于小曼之外其他人都是穷苦人,席面也没有必要太好。

这场婚礼就是要告诉别人吴家把高香草正正经经娶进门,高香草以后也要在吴家正正经经过日子。

定好了席面的菜色,林红绣和吴王氏又商量婚期。

双方都想尽快完婚,吴王氏年老一些,对这些事情比较了解,最后定了农历三月十八这个日子。

还有十天,足够办一场简单的婚礼了。

在吴家吃了晚饭,吴泉生拉着车把她们送回来。

玉兰今晚加班也已经回来,看到林红绣和高香草脸上的笑,就知道这件事情成了。

“绮梦姐,恭喜你。”

玉兰衷心的说道。

“现在你可不能叫她绮梦姐了,要叫香草姐。”

“怎么回事?”

玉兰不解到。

林红绣刚要开口解释,林阮阮就抢在她前面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最后引的高香草指了指她,“侬个小囡,记性还蛮好。”

高香草的事情定下了,算是了却了一桩大事,只是玉兰想起自己的事情,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林红绣察觉到她的强颜欢笑,问到:“他还没有来找你么?”

玉兰低沉的摇摇头。

林红绣和高香草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件事情怕是黄了。

正想说些什么安慰玉兰,没想到玉兰先主动问起吴家的情况。

林红绣和和高香草把吴家的情况说了一遍。

“香草姐,你不怕嫁过去吃苦么?”玉兰问道。

“吃苦我们姐妹什么苦没吃过,老娘什么都不怕,害怕吃苦。”高香草直接说道,“再说了我一个月赚好多钞票,阿泉每天跑车也有钱赚,哪里会吃苦,老娘还跟侬讲,老娘嫁过去不但吃不了苦,还会把日子越过越好。”

“好!”林阮阮在一旁起哄。

她就喜欢高香草身上的这股劲儿,天不怕地不怕。

022 正式开课

第二天就是林阮阮正式入读的日子。

一大早林红绣就将林阮阮叫起床,然后给她梳了两个小揪揪顶在头上,穿好新做的衣裳,吃过早饭,背着林红绣给她做的书包跟着林红绣她们出了门。

子弟小学第一开开学,来到学校时已经站满了人,都是工厂里的员工,还有员工的孩子。

就连李厂长都来了。

到了上午八点钟,准时升起国旗。

然后请教育局的领导讲话,校长讲话,厂长讲话。

最后到了九点半才让孩子们进入教室。

林红绣带着林阮阮走到班级门口,子弟小学里一年级的孩子是最多的。

许多之前没有上学的孩子,家长听说在子弟小学读书不要学费才把自己的孩子送来读书。

所以一进教室,林阮阮就看到有七八岁的孩子,还有十一二岁的孩子,最大的已经十四岁了。

至于林阮阮自己,毫无疑问是班级里最小的孩子。

林红绣看着这里的孩子一个个都比阿阮高大,担心的不得了,生怕女儿在学校里被人欺负。

所以拉着她到班主任,也就是之前的范老师面前说了许多好话,拜托她多多关照林阮阮。

范流萤对林阮阮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聪明,就是家长不说自己也会多多关照的。

“姆妈,你先回去上班吧,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人欺负我的。”林阮阮推着林红绣出了教室的门。

林红绣不放心,转头说道:“阿阮,侬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如果有人欺负侬,侬就去找范老师。”

“好啦,姆妈我晓得了,你快走吧。”林阮阮对一步三回头的林红绣摆摆手说道。

开学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排座位,作为全班最小但却不是最矮的同学,林阮阮还是被毫无疑问的排到了第一排。

林阮阮看了看自己的同桌,一个叫庞小蝶的小姑娘,她说她已经七岁了,但是竟然和自己一样高,而且十分瘦弱。

范老师按照名册点了一遍名,然后指任年纪最大的孩子,叫李虎子的男生当班长。

全班一共三十六个人,只有十三个女孩子,其他的都是男孩儿。

即使学校免费读书,许多家庭还是不愿意让女孩子来上学,因为六七岁的女孩儿在家里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带小孩,做家务。

一共发了两本书,一本是国文,另一本是算术。

范老师是班主任兼任他们的国文老师,算术老师是另外一位中年男老师,姓罗。

第一节课是国文课。

范老师教授他们拼音。

这时候的拼音是罗马评音,沿用自民国。

林阮阮还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文字,学起来很带劲儿。

而且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一节课后她已经全部掌握了拼音法。

庞小蝶小心翼翼的拿着课本对林阮阮问到:“你知道这么怎么读吗?”

林阮阮点点头,教会她这个拼音地读法。

庞小蝶开心的笑笑,“阿阮你真厉害,我怎么都记不住,你都能记住。”

林阮阮摇摇头,“只要你用心也可以记住的。”

下节课是算术,罗老师也只是教他们数数,从一数到十。

即使是这样,也有许多的学生不会。

上午一共有三节课,上完两节课,可以去操场玩耍。

林阮阮本来不想去的,她一个千年的老狐狸跟这些小孩子们玩什么,但是挡不住庞小蝶和其他的女孩子叫她。

“我们玩什么?”

林阮阮与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有问到。

“不知道。”

其他人都是一脸无知的点点头。

不知道还要叫我下来玩,林阮阮无语。

只好在地上画了一条线,“我们比谁跳的远吧?”

其他人都热烈赞同。

于是这群小姑娘一个比一个跳的厉害。

年纪大的当然比年纪小的占便宜,但是大家也都不在乎。

而男孩子那边可以玩的就多了,有的扮演抗日英雄,相应的就有人扮演东瀛人,两拨人你打我我打你,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范老师出来叫他们回去上课,他们才跑回了教室。

中午放学的铃声一响起,所有的孩子都冲向制衣厂的食堂。

家长都吩咐过他们,中午放学了去食堂里等着。

现在食堂里也开始做饭卖饭,而且对于员工有补贴,工人们一计算,跟自己从家带饭花费差不多,还不如吃食堂的饭菜,食堂的饭菜是刚做出来的。

他们在食堂等了不多久,工厂就下班了。

学生们一个个看着进来的人,寻找自己的家长。

家长们也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就找到自己的孩子。

林红绣,香草和玉兰走过来,拿了碗去打饭。

食堂的今天做的是黄瓜炒鸡蛋,鸡蛋不多,林红绣打了一份菜两份米饭,把鸡蛋全都挑出来放到林阮阮的碗里。

“在学校有没有别的孩子欺负你。”

林阮阮摇摇头,“我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叫庞小蝶。”

吃过饭他们就要去上课,下午只有两节课,一节国文一节算术。

课间的时候庞小蝶想要叫林阮阮出去玩。

其他的几个女孩子却不愿意。

“不可以,我姆妈讲她姆妈是坏女人,不让我跟她玩。”

周晓琳指着林阮阮说道。

“是呀是呀,我姆妈也告诉我不可以跟林阮阮玩。”

想也知道,肯定是中午她和林红绣一起去吃饭,被工厂的其他人知道了,不让自己的孩子跟自己玩了。

却不知道这正合她意,她宁愿课间坐着发呆,也不愿意跟她们出去做无聊的游戏。

林阮阮故意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周晓琳她们看到后得意的笑笑,相互拉着小手跑了出去。

林阮阮一抬头,却看见庞小蝶坐在座位上。

“你不出去跟她们玩吗?”

林阮阮楞楞的问道。

庞小蝶摇摇头,“我跟你玩。”

“为什么?”

林阮阮不解道。

“我们是朋友,上午你还教我拼音。”庞小蝶理所应当的说道。

林阮阮觉得人类的情感真是复杂。

就像是林红绣这么多年一直等待她的生父,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

人类的爱情是比亲情更加复杂的东西。

动物世界中母豹会保护自己的幼崽,这与林红绣对自己的维护是一样的,所以她能够理解,但是爱情她理解不了。

至于友情,她想起了青蛇小竹,从她五百岁时就跟随她,但是两人的关系好像更多的是主仆或者上级与下级。

林阮阮想起来了自己证道的那个晚上,小竹担忧的望着自己。

还有最后一道天雷降下时小竹不顾一切的朝自己滑来。

林阮阮心里有些难受,是不是这么久自己只顾着一心修炼,忽略了她。

再看庞小蝶纯净的眼睛,林阮阮点点头,“那以后我们两个一起玩。”

023 准备出嫁

林红绣从工厂带回一块蓝黑色的布,又去布庄买了一块红色的布。

“这块给你吴奶奶做一件外套,这块给你干妈缝一条裙子,结婚的时候穿。”

“姆妈,能来的及吗?”林阮阮问到,距离他们成亲只有几天的时间了。

“来得及。”林红绣点点头,“我在家里裁好,去工厂车,快的很。”

他们工厂里有那种叫做缝纫机的东西,脚一踩就可以很快的把衣服缝好,在林阮阮看来很神奇。

林红绣继续说道:“你干妈穿红色好看的很。”

林阮阮赞同的点点头,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时,她穿着大红牡丹的旗袍,明艳张扬。

林红绣拿着剪刀和专门打样的笔在布料上比划,“这块布还多出来一小块,姆妈给几做双鞋。”

量完红布之后,林红绣说道。

“咚咚咚”

不知道是谁在敲对面香草的门,声音非常大。

林红绣打开门,发现是谢太太和她丈夫。

“她不在,你有事情跟我讲吧。”

林红绣说道。

“好,跟你讲,你能做主就好。”谢太太的态度不善,比平时更加的明显,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今天谢先生也在的原因。

他家有一家小铺子,专门做酱菜生意的,谢先生常常不在家,家里只有谢太太一个人,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看见谢先生。

“我能做主,你讲吧。”

林红绣也有些不耐,在心里打算着是不是住满这个月就搬家,再找一处房子。

她又想到了要不买一处,可以去打听打听自己手里的钱够不够。

“好哇,那我就跟你讲了,她是不是要成亲哇”

谢太太蛮横起来本就不多肉的脸上显得更加的刻薄。

“是。”林红绣点点头。

“那你告诉她哦,不许在我的家里出嫁,会坏我家的气运的呀!”

林红绣走出来,“这房子是我们花钱租来的,租的时候你怎么不讲不可以在这里出嫁。”

“哈”谢太太被气笑了,“谁会想到你们会嫁人嘞,也不晓得走了哪辈子的好运还有人要。”

“你……”

林阮阮走出来,看了看谢先生,故作犹豫和不解的说道:“姆妈,我好像见过这个叔叔。”

“你胡说什么啦,你在哪里见到我家先生。”谢太太立刻紧张起来。

林阮阮歪着脑袋,谢先生混不在意的样子,微胖的身材,眼睛一下一下的往林红绣身上瞄。

“哦!我想起来了姆妈。”林阮阮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看到过这个叔叔,他和梅雪姨在一起吃饭。”

谢太太听到林阮阮的话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个小丫崽胡说什么啦!我先生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林红绣看了她们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大夫讲雪梅的梅毒严重的很,不晓得治好没有。”

然后拉着林阮阮进屋关门。

就听到门外谢太太夫妻两个吵架的声音,“你个杀千刀的,我给你生儿育女,你出去找狐狸精,怪不得你一直不回家,说,你现在是不是直接养了小老婆了。”

“你听一个小孩子胡说,没有的事情哇。”

谢先生辩解道,但心里已经害怕起来,雪梅这个名字是林阮阮胡编的,但是谢先生以前经常去福州路找乐子,他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找过这个雪梅。

但是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关键是福州路的妓女艳名总跑不了“香”“梅”“玉”“琴”

“红”这几个字,他找的女人中有的人的名字总有跟这几个字重复的,不由的他不害怕。

想到这里,谢先生突然觉得私处有些瘙痒。

难不成,自己真的染病了。

谢先生没有心思再跟谢太太纠缠,匆匆下了楼。

他要赶紧去医院做检查。

教养院的女人们几乎都有病,他得病的几率简直不要太大。

“你真的见过他去福州路啊?”林红绣问到。

林阮阮摇摇头,“我骗他的,雪梅的名字也是我瞎编的。”

林红绣笑笑,“你这个小调皮鬼。”

香草和玉兰回来后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在这里出嫁,去外面找一家旅馆。

香草还找谢太太大吵了一架,她交了两个月的房租,现在只住了一个月不到就要离开,谢太太的战斗力不如香草,只好还了她一个月的租钱。

而林红绣和玉兰也在考虑要不要重新换一个地方居住。

正在她们为难去哪里找可以发嫁的旅馆时,于小曼又上了门。

“绮梦是我们完成改造后第一个成家的人。”于小曼拉着香草的手高兴的说道,“就从教养院出嫁,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

林红绣和香草商量一会儿,觉得这个方法好。

她们的新人生就是从教养院开始的,从那里出嫁也合适。

“我找人帮你打听过了。”于小曼继续说道,“吴泉生家里虽然穷,但是邻居都说他老实本分又能干,他母亲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脾气很好,又明事理,你嫁过去不会吃苦的。”

林红绣她们三人都感动地眼泪汪汪,于小曼本来只是教育和改造他们的人。

说白了和狱警与犯人的区别不大,但是于小曼却一直在真的帮助她们,为她们着想。

“小曼姐,我晓得,我就是看中他老实。”

香草擦擦泪说道。

“其实啊,除了你,还有好几个姐妹都相亲成功了。”于小曼又对她们说道。

果然林红绣三人都露出了八卦的表情。

“燕红,香静,她们都相亲成功了。”

“燕红看上的是一个赶车的,香静看上的是环卫工人,就是家里有两个孩子。”

八卦了一会儿,她们又敲定了从教养院出嫁的事宜,林红绣这边还要给吴家递消息,告诉他们出嫁地址变化的事情。

出嫁前香草与吴泉生没有办法再见了,只能林红绣去通知。

还好最近阿泉总是拉着车在这边转悠,林红绣不难找到他。

出嫁的两天前,她们就跟工厂请了假。

工厂的妇联主任特意关照多给她们几天假,还代表工厂给香草送了两块布料。

她们带着要出嫁的东西又欢欢喜喜的回了教养院。

024 婚礼

现在教养院里只剩下了七八个人,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剩下的这些要么是思想觉悟很低,要么是病情很重,到现在都没有治疗好。

但是到了香草出嫁的这天,许多人又回来了。

她们都想知道香草到底嫁了怎样的人。

这是第一个出嫁的人。

就连曹局长都很关注,特意跟于小曼交代以后要持续关注她的生活。

虽然大家许久都没有穿旗袍高跟鞋,没有化妆,但是手艺还在。

香草穿着林红绣给她做的红裙子,脚上蹬着一双黑皮鞋,最会梳头的胡玉卿给香草盘了个头发,又攒上花。

对着镜子一照,真是美艳的不可方物。

到了吉时,吴泉生那边来接新娘子。

来了八辆擦的干干净净的黄包车,都系着红布条。

都是平时和吴泉生相处的好的兄弟,知道他今天娶妻来帮忙。

当然了也有是听说了吴泉生新娶得老婆还有很多小姐妹,想过来露个面,也不晓得有没有阿泉那样的好运气,娶个美娇娘回家。

林红绣和玉兰扶着香草的两只手臂,阿泉今天也穿了一身得体的新衣服。

于小曼看到他们郎才女貌很高兴,对她们嘱咐道:“结了婚之后要相互敬爱,相互尊重。”

来送嫁的姐妹也不是都跟着去吴家吃饭,这些来接人的车夫也不在吴家吃饭,只是讨一个喜糖就好。

大家都是穷苦的人,知道吴家的生活艰难,不想去趁机占便宜。

几个没讨上老婆的单身汉将目光放在一众姐妹的身上。

拉黄包车是最辛苦的工种,还要受车行和地痞流氓的盘剥,存不下几个钱。

别说这些女子的出身,有人愿意跟他们过日子就不错了。

去吴家的时候,新人坐在头车。

以前给别人拉车的阿泉今天做新郎,他的好兄弟李发财给他拉车。

李发财长得十分高大,两条腿粗壮有力。

今天让他来拉头车他也很高兴,这可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林红绣抱着林阮阮坐在第二辆车上,她们是香草的娘家人,今日在吴家是贵客。

后面还拉着玉兰,秀秀和胡玉卿。

到了吴家居住的片区,有吴家的邻居举着竹竿放了一卦炮。

进了院门,吴泉生与香草一同跨过马鞍。

沪市本就是最时髦的大都市,大家对于新事物接受的比较快。

新娘子自己走进来也没有人说什么。

小小的院子里摆着两张桌子,吴家交好的邻居正在帮忙做菜。

吴王氏笑得眯着眼睛坐在正堂。

在众人的起哄下香草和阿泉给她磕头,改了口。

吴王氏摸出一个红包递给香草。

行完礼之后吴王氏一个大叔把林阮阮还有吴家邻居的小儿子抱到了新床上。

“我们老家的风俗,成亲的时候叫童男童女坐床,能招来小孩子。”

吴王氏解释道。

吴家的菜色不算丰盛,但还算实惠。

当然,大家也都不会敞开肚子吃喝,做做样子就好。

“燕红才不是看上人家的人,是看上人家的驴子啦!”

胡玉卿小声的讲到,“她看中的那个男人,断了一只手哎,而且看起来四十多岁啦,除了那只驴还有一辆车什么都没有。”

“有一辆驴车也好哇,气候给人拉货赶车。”玉兰感叹到。

“不是的。”秀秀说道,“燕红姐要让她男人把驴子卖掉,买座小房子。”

大家一听都嗤笑起来,过来敬酒的香草直接说道:“买座房子,下次我见她要问,土好吃不啦!”

“哈哈哈。”林红绣被香草的话逗笑了,“确实不对,把驴车卖掉就是坐吃山空了呀。”

……

举办完婚礼,香草就在吴家生活了。

吴家距离制衣厂的距离不算近,阿泉心疼香草每天早上走路去上班,每天都要拉车把香草送到工厂再去拉客人,等到下班再将香草送回家。

工厂里面的人知道了,免不了又说酸话。

不过被香草修理了一番,也就没有人敢讲酸话。

……

“玉兰,我跟我姆妈讲过了,她说也不是不同意,就是,就是要你带多多的陪嫁。”

制衣厂食堂后面有一片存放杂物的地方,此刻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

一个穿着短褂的年轻男人小声说道。

玉兰想了想,如果自己多出一些钱能够让靳家同意她过门的话她也认了,毕竟她也无牵无挂,钱到了靳家总归是一家人。

玉兰点点头,“你姆妈讲要多少钱没?”

靳大勇张开嘴巴,“不多,我家只要二十块大洋做压箱底的钱。”

玉兰被靳大勇的话惊到了,“什么!我去哪里搞这么多钱啦?”

靳大勇被玉兰的反应搞得有些尴尬,但心里还有些不虞,觉得自己这是再给玉兰一个机会,不应该感谢自己吗?

“我姆妈讲了,你以前是做那个的,钱肯定有的。”靳大勇嬉皮笑脸的说道,“再说了玉兰,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要分那么清楚。”

“再说了,我大嫂嫌弃你以前做过那个,说娶你进门,以后我家都不好与别人说亲了,我姆妈要钱也是为了堵住我大嫂的嘴。”

靳大勇解释道,但这些道理怎么听都不对劲儿。

玉兰看着靳大勇,问道:“那你嫌弃我以前做过那个吗?”

靳大勇脸上一僵,但很快又扯出了一个笑容,对玉兰深情的说道:“玉兰,你这样问我我真的是太伤心了,难道在你心里我跟那些男人是一样的吗?”

说着还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

玉兰沉默了,他不知道靳大勇说的是真是假,她怕自己现在头脑发热,于是说道:“我知道了,我回去想想。”

下午做工的时候玉兰总是心不在焉,还车错了衣服。

被小组长张大姐教训了一顿。

“你是怎么回事呀?”林红绣休息的时候走过来问道。

玉兰摇着头没有说话。

林红绣若有所思,“他是不是去找你啦?”

玉兰看看林红绣,“来了。”

“他家里不同意”

林红绣继续问道。

香草也走过来,“什么事情呀,老娘还以为侬想情郎嘞。”

香草说话一贯这样,玉兰也不生气。

林红绣给她使了个眼色,香草明白过来:“他家人不同意”

说着一边的眉毛挑的高高的。

玉兰刚要解释,看到张大姐朝着这边走过来,说道:“先工作吧,下班再说。”

下了班玉兰将今天靳大勇说的话告诉了林红绣与香草。

“这个小瘪三,明明就是一边看不起你,一边还要花你的皮肉钱。”

香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玉兰,“这种烂男人给我我都不要的,不就是个男人吗,值得侬还没精打采,回头我叫我家阿泉给你介绍一个。”

林红绣撞了撞她,对玉兰安慰道:“侬要好好想想,虽然香草的话不好听,但是有道理,这个靳大勇现在就敢拿你以前的事情为难侬,以后肯定还会这样做的,就算侬进了他家的门,也一样没有侬好日子过。”

玉兰低着头眼泪往下掉。“我晓得了,红绣姐,香草姐,我会好好想想的。”

香草看到吴泉生来了,就没有多说离开了。

025 一副好算盘

且不说那边玉兰心里陷入了纠结,这边靳大勇回家后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侬不会讲些好话给她听。”靳大勇的母亲靳高氏指着靳大勇骂到,“阿拉本本分分的人家,她能进门就不晓得要烧几辈子的高香,她还敢说什么话嘞。”

“二弟,要我讲,侬还是要干脆一点,以我的经验,她肯定舍不得我们家这样的人家,二十块都是便宜她了,起码要三十块。”

靳大勇的大哥跟靳大勇有些像,只是翘着二郎腿,衣服穿的松松垮垮,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

靳大春本就不是个好人,解放前也是街头的混混,只是比较低级。

除了吓唬人帮人做打手,其他的事情也做不了。

靳家虽是地地道道的沪市人,但是家里穷的很,一家七口人,全凭靳大勇在制衣厂做工赚钱。

现在政/府严打,靳大春也失了业,一点钱都搞不来。

但是他宁愿每天在家闲着也不会出去赚钱。

靳家大嫂也没有工作,也不愿意出去帮人做工补贴家用,一家人依靠着靳大勇生活。

现在有一只肥羊送到他们嘴巴,怎么可能放过呢。

“二弟,侬就等两天,不要去找她,让她着急主动来找你。”

靳大春得意的说道。

靳大嫂白了他一眼,对靳大勇讨好的笑笑:“二弟,侬不要听侬大哥瞎说,女人的心思还是我知道,侬去街上买些小东西去哄她,保准她就乖乖听话了。”

“还要去买东西,不要花钱的吗?”靳大春不满的说道。

靳大嫂横了他一眼,“侬晓得什么啦,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侬还想不想要那三十块大洋了?”

靳大勇自己也在纠结,到底该用哪一种方法把玉兰搞到手,最好让她对自己服服帖帖的。

……………………

思考了很久,靳大勇还是决定采用大哥的办法,女人嘛,不能够太惯着她了,必须得让她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以后进了门也好管。

第二天靳大勇没有来找玉兰,玉兰心里还松了一口气。

她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办,她觉得如果错过了靳大勇这样的人可惜,可是跟他在一起,还没有进门就看不起自己,又怕自己以后受委屈。

第二天,靳大勇还是没有来找玉兰。

玉兰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些难过,又有些庆幸。

罢了,就这样吧。

玉兰在心里告诉自己。

靳大勇在一旁拿着架子不来找玉兰,想要让玉兰主动去找他,但是等了两天玉兰都没有来。

跟与玉兰一个车间的工友打听,他说玉兰在工作的时候与平时没有区别。

靳大勇的心里一下子就难受起来了。

他可以不把玉兰放在心上,但是玉兰必须把自己当做天一样看待。

而在家里,他老娘也越来越着急,虽然他家是沪市本地人,但是之前的房屋因为靳大春欠了赌债,抵偿给人家做赌资了,现在靳家住的房屋是租来的。

前几天他大哥在街头斗殴被抓,交了一笔罚款之后,他个月的薪水已经用光。

再带不回去钱,恐怕一家人就要被房东赶出去了。

想到这里,靳大勇第三天一大早就去找了玉兰。

他还耍了一个心机,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去找玉兰,想要形成一种舆论,让同事们都误以为她俩已经在一起了,这样问她要钱也会方便一些。

“玉兰,玉兰,你出来一下。”

靳大勇站在车间门口大声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玉兰的身上。

玉兰一下子觉得有些难堪,刚先站起来,被林红绣拦住,朝她微微摇头,“我去帮你看看。”

林红绣说着站起来朝着靳大勇走过去。

靳大勇是典型的南方小男人,个子不高,一米六出头,皮肤有些白,穿着工作服,有些瘦弱。

看到走过来的不是玉兰,而是林红绣靳大勇有些失望,但是一想也许是玉兰害羞呢,那是不是说明她还是想跟自己成亲的。

“玉兰今天身体不舒服,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讲就可以了。”林红绣对她说道。

靳大勇知道林红绣是跟玉兰一起的好姐妹,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红绣,发现林红绣长得竟然比玉兰还好看些。

可惜有个拖油瓶。

靳大勇在心里想到,然后露出担心的表情:“玉兰她身体不舒服,严重吗?”

林红绣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靳大勇讪讪的笑了笑:“我前两天有事情,没有抽出时间来找她。”

“我晓得了,会跟玉兰讲的。”林红绣微微点头,继续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母亲在家里逼得紧,要我去相亲,要是玉兰再不同意的话……”

靳大勇话没有说完,虽然他脸上一派不舍和为难的表情,但是林红绣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言不由衷。

“我晓得了,我先回去了,上班时间讲话时间太长会被扣钱的。”

林红绣讲完就转身回去继续工作。

“红绣姐,他来讲什么”

玉兰问道,她心里对靳大勇还是有些不舍的,希望他来是讲他不嫌弃她,不管嫁妆多少都让她进门。

林红绣看了一看小组长,说道,“回家讲。”

……………………

今天是礼拜日,林阮阮学校不上课,林红绣要求她呆在家里不许出去。

因为现在和谢太太的关系比较紧张,林红绣也不放心再拜托她帮忙照顾林阮阮。

林阮阮当然是答应林红绣的话。

然后等到她们去上班,趁谢太太不注意溜了出去。

她一个千年老狐狸礼拜天就呆在家里睡觉是怎么回事?

当然要出去逛一逛,顺便赚些钱来。

她的目标就是霍老鸨子藏在雅格书寓的财宝。

站到马路旁边,她已经打听清楚怎么去怎么到达雅格书寓了。

电车来了,林阮阮低着头跟在一个中年女人身边上了车,售票员以为她是中年女人的孩子,没有问她要钱。

林阮阮也不说话,跟在这女人身边,到了之后一个转身下了车,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过现在这里已经不叫法租界了,法租界已经变成了徐汇区。

这里真不愧是原来沪市最繁荣的地区之一,随处可见高档的餐厅和商场。

这里的人明显也更加富裕,女人们都穿着定制的旗袍或是洋装,男人都穿着西装或是中山装,夹着公文包往来。

林阮阮并不知道雅格书寓的具体位置,不过她不着急,慢悠悠的在路上转悠。

026 横财

林阮阮走到一家商场前面,看了看站在门口穿着黑色西装的小哥。

她毫不露怯的走进去。

小哥看她穿的干净整洁果然没有阻拦,以为她是跟着客人来的小孩子。

商场一面人来人往,柜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商品。

柜台后面的售货员有男有女,都穿着白衬衣马甲,还打着领结,看起来整齐极了。

林阮阮挤到卖收音机前面的柜台前。

她对这个会说话的小匣子感兴趣极了。

邻居福伯家就有一台,有时候傍晚出来闲谈时会把收音机拿出来给大家听。

虽然林阮阮觉得他是炫耀的成分更多。

里面会发出好听的声音,国语讲的比范老师还标准,字正腔圆。

有时候讲哪里哪里又剿灭了土匪,或者哪里又进行了土地改革,将土地,牲口和农具分给了贫下中农,更多的还是我们又在北鲜战场打了什么胜仗,攻打下了那个地区。

有时候也会号召全国人民节省粮食衣物,支援前线。

林阮阮也想要一个,这样可以更好的帮助她了解这个世界。

而且她对于收音机发音的原理也很感兴趣。

“这台收音机多少钞票哇”

正巧一个女人要想购买收音机。

林阮阮趴在柜台边偷听。

售货员按照客人的意思拿下那台收音机,“这台是美国生产的,质量好的不得了,用十几年都不会坏的,要一百八十五万元。”

好贵啊,林红绣一个月二十多万元,要九个月不吃不喝才能买这台收音机。

看来指望不上林红绣了,只能依靠自己,林阮阮加深了自己要赚钱的念头。

又在商场转了一会儿,林阮阮就走到了一个人口聚集的地区。

这里明显比刚才那条家要低档一些,路边摆满了小摊。

卖菜的,卖肉的,卖包子的,什么都有。

林阮阮突然闻到一股臭味。

朝着气味的来源看去,一个铁架子上支着一口铁锅,里面是翻滚的热油。

臭味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铁锅前围了好几个人,摊主从油锅里捞出几块黑乎乎的东西,用荷叶抱着递给一个男人,男人不顾烫,塞进嘴里一个,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林阮阮又看了看,知道了一份是三百元,然后走到大铁锅前,从口袋里掏出钱:“叔叔,我要一份。”

只穿着一件背心的摊主拿毛巾擦了擦汗结果林阮阮的钱,“你家大人呢?”

“在那边卖肉。”林阮阮朝着一个人特别多的肉摊指了指。

摊主抬头看了一眼,以为林阮阮是帮大人来买的,就没有多问。

离得更近,那股臭味也更加明显,不过臭中还带着一点点香。

“还是阿力做的臭豆腐正宗。”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拿着自家的碗盛了臭豆腐说道。

原来这种食物叫臭豆腐,还挺贴切的,林阮阮想到。

“您想吃就来买,我一直在这里。”

摊主高兴的说道。

“来,小囡囡,拿住上面不要烫到了,快去找你家大人。”

摊主弯腰拿起一张荷叶把臭豆腐包好递给林阮阮,还嘱咐了两句。

“谢谢叔叔。”

林阮阮抬起头露出甜甜的笑说道。

“哎,不客气。”

摊主觉得这小囡的笑真好看。

林阮阮拿着臭豆腐在街上边吃边走,耳朵还听着周围人讲话。

臭豆腐果然是闻着臭,吃着香,林阮阮不一会儿就把一份臭豆腐吃完了,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儿。

林阮阮要开始办正事了。

找了一个正在休息的剃头大爷,林阮阮走过去,露出甜甜的笑,顺便用了一点点幻术。

“爷爷,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剃头大爷一低头发现是个长得清秀可爱的小女孩儿,本来不想说话,但是也不晓得为什么,昏昏沉沉的就点了点头:“好啊,你问吧。”

林阮阮笑笑,看来自己的幻术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我听说这附近有一家雅格书寓,您知道在哪里吗?”

“雅格书寓啊,我知道啊,从这里往那边走两条街就到了。”

林阮阮得到了答案就快步离开了。

后面剃头的大爷觉得刚才怎么有点头晕,还回答了一个小女孩儿的问题。

但是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觉得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太热了。

林阮阮按照刚才那个剃头大爷的指点,果然找到了雅格书寓。

雅格书寓的门十分低调,在一条长长的巷子里,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一户普通的人家。

林阮阮知道这样的长三堂子讲究的就是闹中取静,还有一些隐蔽性。

是那些高官达人最爱去的地方。

不过因为里面的人都被带去改造,这里已经十分荒凉了。

门上贴的封条都掉了下来,林阮阮没有费什么劲就推开门走进来。

里面的装饰也很高档,全都是西洋风格,大大的沙发上面落了一层灰。

林阮阮没有心思在这里转悠,她要赶在林红绣下班之前回去。

在里面找了一圈,最终找到了霍鸨子脑海中最后出现的地方。

是书寓后面的一个墙角,还堆着许多的乱石。

林阮阮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搬开。

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人类小孩子的力气真的好笑。

从搬开的一堆乱石中找到一块又尖又薄的开始挖。

没有挖多久,林阮阮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

心中一喜,继续往下挖,出现了一个小坛子,把坛子抱上来,林阮阮随便找了一个房间,找到一个小匣子。

将坛子打开,果然不出林阮阮所料,里面放满了金银财宝。

些许金条,几十块大洋,一块金怀表,还有许多金首饰。

坛子最下面是一块黑布好像包着些什么。

是什么东西能让霍鸨子将它和这些金银放在一起,这是不是说明这东西对于她来说十分重要。

林阮阮思考了一会儿霍鸨子和林红绣有一段渊源,而且看起来绝对不是老鸨和妓女的关系那么简单。

从林红绣以往的反应来看,她很害怕见到霍鸨子,是不是说霍鸨子会对她们母女造成威胁。

霍鸨子死了,威胁就就消失了吗?

林阮阮想起了之前在教养院时,因为林红绣嗓子清脆,唱歌好听,于小曼教的歌曲一学就会,于小曼曾经想推荐她去艺术团工作,但是林红绣当时拒绝了。

当时林阮阮以为是她不愿意继续给别人唱歌,现在想来会不会是因为去艺术团表演,会让更多的人看到她,然后带来危险。

027 半张照片

林阮阮还是决定看一看里面的东西。

把黑布打开,里面是一张,不,半张照片。

照片被烧去了一半。

照片上的人正是林红绣,看起来比现在年轻一些,眉眼间还有些稚嫩,穿着一件合身的旗袍,手里抱着一把琵琶,笑得很开心。

而另一半,林阮阮只能看到一个男人的半张脸,另外半张已经被烧去。

林阮阮猜测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生父。

从他的衣着来看,经济条件应该很好。

虽然只有小半个身子和半张脸,但是可以看出来穿的是全套的西装,衬衣马甲外套,还有一个脚尖,也能看出来穿的是皮鞋。

林阮阮又仔细看了看,林红绣抱的琵琶正是她一直弹奏的那把。

只是后来去教养院的时候林红绣没有带走,后来再回来凤楼取东西时已经不见。

林红绣猜测是政/府把那把琵琶当做了妓院的东西收走了,事实也是如此。

林红绣后来跟于小曼反应过这个问题。

只是当时于小曼说这些物品都被有关部门带走,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恐怕不好寻找。

林红绣当时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有纠缠。

现在看来这把琵琶是一直跟着林红绣的。

林阮阮把照片贴身放好,抱着箱子出了房间。

金银的重量很大,一个小小的箱子,林阮阮抱起来就很吃力了。

走到大门口却发现门外有一个穿着公安装的男人,只是隔着门缝看不见他的脸。

林阮阮深呼一口气,要是没有手上的箱子,她就装作一个调皮的孩子偷跑进来玩,大大方方的出去,可是她手里有“脏物”。

林阮阮想了想,这里还有一个后门,只是被锁了起来。

林阮阮不敢再犹豫,这位公安进来她就遭了。

往后门跑去。

后门被一个大锁链锁了起来。

林阮阮轻轻的推了推门,将自己的身体缩起来,应该可以从门缝里钻出去。

先把箱子放出去,然后自己半蹲着身子,先把头探出去。

小孩子全身上下,最大的就是头,头能够出去,身体也不成问题。

一点一点的挤出去,林阮阮没有注意到门上的木刺挂烂了她后背上的衣服。

出来后不可避免的晃动了铁链,发出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

林阮阮不敢多留,抱着箱子拔步就跑。

刚走进来的唐德恺听到从后院传来的声音。

大步朝后面走去。

只见后门的门缝开到最大,缠绕着的铁链微微晃动。

唐德恺的脸上阴晴未定。

难道他们这么快就得知自己回来了的消息。

或者他们还没有放弃寻找玉音。

那是不是说玉音还活着,并且没有被他们找到。

唐德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走到后面出仔细查看,用手比了比门缝能够打开的最大距离。

他想起来那人的一个手下,传说那个叫溜猴儿的人会缩骨功。

唐德恺微微低头,却看到木刺上挂着一块小小的布。

捏起这块布,蓝色的,是最常见的布料。

唐德恺摇摇头,从这块布上暂时还看不出什么线索。

从正门出去绕到后门,地上铺着青石板,看不出什么痕迹。

唐德恺有些着急,想了想那人应该是发现自己来了,然后被惊走,慌忙之下说不定要找的东西还在这里。

唐德恺又回到书寓,径直走向二楼的一个房间。

进去后却觉得陌生,玉音的东西已经都不在了。

但是唐德恺还是在里面寻找了一番,结果如他所料,一无所获。

他又不死心的去了霍鸨子的房间搜查。

拉开衣柜的门,里面的东西大部分已经被带走,只剩下几件衣物。

唐德恺对着衣柜敲了敲。

却发现有一块木板是空的,心中一喜,把木板掀开。

里面放着几个账本。

唐德恺拿起来翻开,发现都是这些年来霍鸨子和其他人贩子的交易。

没有发现林玉音的消息,心中有些失望。

唐德恺将将账本收好后就回了公安局。

“唐科长好。”

站岗的公安敬了个礼。

唐德恺点头示意然后大步走进公安局的院子。

院子里听着一辆大卡车,几个公安正在搬运东西。

突然,一个年轻公安脚下绊了一跤,手里的东西磕到车厢的一角。

顿时发出“咚”的声音,还余音不绝。

听声音,应该是某种乐器。

唐德恺看过去。

只见那公安手里抱着一个黑布包着的东西,看形状应该是一把琵琶。

“你小心点,别摔坏了。”

另外一个年长些的公安说道。

“刚在踩到鞋带了,你快打开看看有没有碰坏。”

年轻的公安把琵琶递给老公安说道。

老公安将布打开,露出了琵琶的真容。

唐德恺看到琵琶,目光一闪,走过来。

“唐科长。”

“唐科长。”

唐德恺点点头,“小张,你没事吧?”

小张摇摇头,“没事,就是鞋带开了。”

唐德恺点点头,看向车里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从哪来的”

“前段时间不是对妓女进行改造,将妓院封了吗,这是从妓院里拉来的,本来堆在仓库里,现在上级要求我们都拉来整理一下,说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老李说着还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琵琶,笑道:“您看看,都是这样的,怎么用啊,难不成以后我们也学弹琵琶吗?”

老李的话引得小张哈哈大笑。

唐德恺也笑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这把琵琶能给我看看吗?”

说着就伸出手去拿琵琶。

唐德恺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琵琶,琵琶被保养的很好,上面还掉了一小块漆,应该是刚才小张磕了一下磕掉的。

唐德恺看完后又假装感兴趣的拨弄了两下,发出难听的噪音,然后递给老李:“还东西还真的挺难弄。”

说完后拍了拍老张的肩膀就进了办公楼。

现在公安局的办公地点继承了以前法租界内警察局的旧址,修建的十分气派。

唐德恺现在任沪市公安局治安科的科长,办公室在三楼,一进办公室唐德恺就坐在办公室里沉思。

那把琵琶是玉音的没错,只是不知道这把琵琶什么时候离开玉音的。

如果时间短还可以查到,如果时间长,那就…………

唐德恺想起刚才老李说的话,是从妓院拉来的。

走出办公室,对着门外说道:“小王,你进来一下。”

一个年轻的公安走进来,个子不高,眼睛不大,厚嘴唇,一看就是一副憨厚的长相。

“小王,严打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我看街面上许多流氓地痞又出来了,你去把最近抓到的赌博,地下烟室,还有抓到的暗娼的记录那一份过来给我。”

“是,我现在就去档案室取。”

小王敬了个礼说道。

等到小王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唐德恺又加了一句:“把妓女改造的记录也拿来一份,我看看有没有人重操旧业。”

028 纠缠

另一边林阮阮抱着装有“脏物”的小箱子回了家。

箱子放在外面她不放心,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放心。

将箱子放在衣柜和墙壁之间,这里只要林红绣不进行大扫除就不会发现,暂时还是很安全的。

林红绣回家时看到林阮阮在床上睡觉,完全没有起疑,更不会想到自己的乖女儿跑了一趟雅格书寓带回了霍鸨子的毕生积蓄,更加不会想到林阮阮和她心心念念的人擦肩而过。

“咦,屋子里面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林红绣抽了抽鼻子说道。

林阮阮一阵心虚,笑道:“隔壁福伯家好像在清茅厕。”

林红绣点点头,“怪不得这么大的臭味。”

吃过饭玉兰就过来了。

“他说让你赶快最觉得,他家老娘逼他去相亲。”林红绣说着试探道:“我觉得哦,他讲的话好像是在威胁你。”

玉兰苦笑了一下,“我听出来了。”

林红绣拍了拍她的手,叹了一口气:“我今天下午和胡大姐打探了一下靳家的情况。”

林红绣继续说道:“这个靳家才不是什么本分清白的人家,靳大勇的大哥靳大春在解放前……”

林红绣做了一个手势放在嘴巴。

玉兰一惊,抽鸦片的人什么样子没有人比她们更加清楚了。

来妓院的客人很多都抽鸦片,她见过那些人,一个个形容枯槁,半人半鬼,范起烟瘾来六亲不认,卖妻卖女。

“解放后被拉走强行戒了烟,但是又染上了赌,每日不事生产,一家人只依靠靳大勇的工薪过活。”

玉兰被吓得面色惨败,赌和抽都是败家之源。

谁家沾染上了这些东西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红绣姐,我晓得了。”玉兰抓着林红绣的手感激的说道,“我方才还在想,要是我进了他家门以后就是一家人,我吃点亏也没什么的,现在看来,他家就是一个无底洞。”

“并且这个靳大勇,据说做工时也经常偷懒耍滑头。”

林红绣点点头,“而且胡大姐还说,附近的街坊都知道他家的情况,根本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

事情已经十分清楚明白了,靳家家风不好,靳大勇娶不上老婆,欺负玉兰初来乍到,不止想要骗人还要骗财。

虽然玉兰一时之间有些伤心,但更多的还是庆幸。

在这时候就识破了他家的真面目,总比以后真的嫁过去任人宰割要强。

………………

玉兰这边彻底放下了和靳大勇成亲的念头。

靳家眼见交租的日子越来越近,却再也等不下去了。

靳大春在家里不停的走动,脸上一派愁苦之色。

靳老头和靳老太坐在一旁,也是唉声叹气。

靳大勇站在墙角锤着头。

靳大嫂抱着孩子摸了摸肚子,想要说吃饭却不敢。

“都怪你们,非要二十块大洋做嫁妆,人家一定是不愿意拿这么多钱出来。”

靳老头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对靳老太和靳大春骂道。

靳老太被老头子当着儿子儿媳的面斥骂,只觉得颜面无存。

“她一个烂透了的婊子想进阿拉家的门,不得要多多的钱财陪送吗?我家大勇可是一等一的好男人。”

靳老太色厉内荏的说道,其实她现在也十分的后悔,本想着玉兰会紧紧抓着他家不放,想要在她进门之前把钱财搜刮到手,却没有想到玉兰竟然不想嫁进他家的门了。

“那现在怎么办?再过三天房东就要收租了。”

靳大春烦躁的说道。

“要不,去问街坊借一借。”

靳大嫂小声的说道。

众人都没有说话,这些年街坊们都被他们借钱借遍了。

尤其是他家总爱借钱不还,有时甚至对别人倒打一耙,诬赖人家想要贪他家的钱财。

久而久之,已经没有人愿意借钱给她们了。

靳老头叹了口气:“大勇,你去跟她讲,我家不要她出嫁妆,只要人嫁进来就好。”

“不要嫁妆凭什么”

靳老太高声问道,两只眼睛吊起,一派凶狠的样子。

“你懂什么!”

靳老头又拍着桌子说道:“只要她进了我靳家的门,她的东西不还由我们说了算吗?”

“爹说的对。”靳大嫂在旁边恭维了一句,“进了靳家的门,就是靳家的人了,她的钱也就是靳家的钱。”

“对,对对对,还是爹聪明。”靳大春也恭维道,然后对着靳大勇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你快去跟她讲,不要嫁妆,赶快进门,要多快有多快,快去!”

靳大勇也觉得他爹说的对,等到玉兰进了门,自己作为她的丈夫,一家之主,钱财当然要由自己管着。

想到这里,靳大勇脚步轻快的出了门,却听到身后传来他大哥的声音。

“等她进了门,我们将钱财搜刮出来,给爹娘买两件新衣,再给大仔和二仔买些肉吃。”

靳大勇觉得不太对,玉兰的钱当然是只有自己这个丈夫有支配权,怎么现在看起来大哥比自己还理直气壮呢。

……………………

午饭的时候,靳大勇端着碗坐到了玉兰身边。

林阮阮抬起头看了看这个纠缠着玉兰的人。

瞧这小眼睛,小鼻子,尖嘴巴,就跟鼠族的近亲似的。

“玉兰,我回去推了我爹娘给我安排的相亲。”靳大勇深情的说道,“我除了你,谁也不娶。”

要是换个不了解他家底细的人,也许早就该痛哭流涕,想定终身了吧。

但是可惜玉兰已经知道了他家的真面目,此刻只觉得后怕和庆幸,哪里还会有什么感动。

“你还是去相亲吧。”

玉兰淡淡的说道,然后端起碗,“红绣姐,我吃饱了,先回车间,阿阮兰姨先走了。”

林阮阮跟她再见:“兰姨再见。”

靳大勇想要追上去,可看看自己碗里刚打的饭又不舍得浪费。

只好坐下来狼吞虎咽,还不忘跟林红绣打探消息。

“红绣姐是吧,我听玉兰这样叫你的,以后我也这样叫你好了。”

靳大勇对林红绣讨好的笑笑。

林红绣看都不看他,“别了,你还是叫我林同志吧,我们不熟。”

靳大勇的笑容一僵,继续说道:“现在不熟,以后就熟了吗,以后等我娶了玉兰,我们都是一家人。”

林红绣放下筷子:“刚才我妹妹说了,叫你去相亲,你不晓得什么意思吗?”

“我……”

“那我跟你再讲的明白一些,玉兰说她高攀不上你清清白白的人家。”

林阮阮看到靳大勇怨恨的目光,觉得不可不防,悄悄打了一个手诀。

“姆妈,我吃饱了。”林阮阮抬起头说道。

“吃饱了,那我们走吧。”林红绣端起碗说道。

029 人生第一个满分

林阮阮吃过饭找到庞小蝶,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回到学校。

下午第一节是算术课。

罗老师拿着教案与书本面色阴沉的走进教室。

学生们端坐在座位上,大气不敢出。

“你们班作业怎么只交了二十八份,七八个人没有交作业。”

班里的同学都往教室后面看去。

后面坐着一年级中以班长李虎子为首的“龙虎会”,每天以欺负比他们小的同学为乐,上课捣乱,不写作业。

“张小塑,陈阿根,你们两个已经连续三天没有交算术作业了,明天将你们家长叫来。”

随着罗老师点名,站起来两个十岁左右的男生,站起来也抖脚耸肩,一看就不是听话的好孩子。

庞小蝶和林阮阮相视一笑,为他们的倒霉很开心。

“张大川,苏志强,李高里,王三禾,你们四个人去教室外面站着写作业,写完了再回来上课。”

最后罗老师拿起一本作业簿,叹了一口气,看向全班个子最高的李虎子。

“李虎子,你是一年级最大的孩子,也是班长,你应得以身作则,可你却每天不交作业,上课不听讲,你这样怎么行”

李虎子不屑的站起来撇了老师一眼。

罗老师气的不轻。

“李虎子,我在同你讲话,范老师没有叫你要尊重师长吗?”

“教了。”

李虎子随口说道。

“你比同学们都大,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罗老师压下怒气,谆谆教导道,“你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如果不读书难道要去做工吗?你这个年纪就是去做工也不会有工厂会要你的,难道你想去码头做苦力不成”

李虎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你读的书多,但你一个月赚的跟我爹不是一样多吗?可见读书也没有什么用。”

他说完后,办理调皮的男孩子都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

罗老师气的脸涨红,“你、朽木不可雕也!”

最后罗老师撂下一句话气冲冲的出了教室。

班里的男生又是一阵大笑。

李虎子打了个哈欠,说道:“我要睡觉了,别吵我。”

然后趴到桌子上呼呼大睡。

“阿阮,你说他会不会被叫家长啊?”

庞小蝶戳了戳正在做题的林阮阮问道。

林阮阮摇摇头:“我怎么知道,但是罗老师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事实很快就揭晓。

下课后在操场上跟小弟们玩耍的李虎子突然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男人追着打。

“额叫你不学好,额叫你骂先生。”

一个操着陕北方言的高大汉子一把打一边骂道。

林阮阮和庞小蝶趴在窗户上看。

李虎子跟他爸爸长得很像,浓眉大眼,一张大方脸,嘴唇很厚,身材健壮,典型的陕北汉子。

“李虎子爸爸,你不要打孩子了。”

等到李虎子被打的嗷嗷叫的时候,范老师才上去阻拦。

看来范老师也想收拾这个李虎子一顿了。

李大锤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对着范老师连连道歉,“范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娃娃给您添麻烦了。”

“李虎子爸爸,跟我到办公室来说吧。”

范老师说道。

“哎,好好,好。”

李大锤揪着李虎子的耳朵一路把他拎进了办公室。

李虎子连挣扎都不敢。

“哈哈哈,活该。”

“他爹打人好厉害。”

几个平时被李虎子欺压的人幸灾乐祸的说道。

林阮阮坐到座位上,觉得这个李大锤也真的很不容易,刚才在范老师面前弓着腰,低着头,一个高大的汉子显得十分畏瑟,都是为了孩子啊。

他们在办公室说了什么林阮阮不知道,她还没有无聊到用法术去偷听,不过最终大家知道的是李虎子周礼拜一升国旗地时候要当众向罗老师道歉,并且撤掉了班长的职位。

班长换成了周晓琳,就是那个时不时就要找林阮阮麻烦的小女孩儿。

林阮阮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不过估计现在周晓琳还顾不上刁难林阮阮,因为他们要期中考试了。

这是入学以来的第一次考试,大家都很重视。

尤其是周晓琳,口口声声我妈妈说必须让我考第一名。

脸上的自得之色遮掩不住,好像第一名已经是她囊中之物。

林阮阮还算放松,可是庞小蝶却开始拼命地学习。

就连课间也不再叫林阮阮出去玩,而是拉着林阮阮问问题。

“小蝶,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啊?你怕考不好吗?”林阮阮拖着脸颊问道。

庞小蝶的眼中划过一丝黯然:“我爷爷奶奶都不想让我来念书,说女孩子念书丢人,而且说我出来念书了小堂弟就没有人带了,要不是我娘坚持学校又不收学费,他们肯定不让我来,而且,自从我读书之后,我奶奶就每天骂我娘,我姐姐在家也要做很多活。”

林阮阮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庞小蝶的母亲她也认识,在制衣厂剪裁车间工作。

林红绣说剪裁车间的工作最累,拿一天剪刀,手都会动不了,但是赚的也多。

“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学。”

林阮阮点点头,指了指她的本子,“这道题算错了,五加三减二等于六。”

庞小蝶拿出手指开始数,然后把答案轻轻的擦掉,把正确答案写上去。

“只要你好好学,我听老师讲读到大学有奖学金的,到时候他们就不会阻拦了,而且我姆妈讲读了大学就没有会欺负你。”

林阮阮安慰道。

庞小蝶的眼睛却一亮,“真的吗?”

林阮阮点点头。

“那我要读大学,但时候他们肯定也不敢欺负我娘和我姐姐。”

庞小蝶高兴的说道。

林阮阮笑笑,林红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说让她读大学,要有出息的话,现在她把这些话告诉小蝶,希望她能一直读下去。

虽然林阮阮还小,但是她也知道读书的好处。

以前能做官的不也都是读书人吗,人间的皇帝都要开科取士。

读书人们也都信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以前女子不许读书科举,现在男女平等,一样读书考试,林阮阮觉得这个时代真好。

同时也觉得自己母亲真是个有见地的女人。

礼拜六考试如期而至。

上午考国文,下午考算术。

林阮阮拿着铅笔一笔一划的做好卷子,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

母亲对自己这样期望,自己怎么能让她失望呢!

考完试后休息一天,礼拜一回学校时老师已经将卷子批改完了。

范老师抱着一沓卷子走进教室。

所有学生的的眼睛都紧紧的盯着老师手里的卷子。

周晓琳把头昂的高高的,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范老师没有卖关子,“这次考试我们班国文成绩还不错。”

说着她打开卷子念道:“周晓琳,一百分。”

周晓琳心中一喜,从座位上站起来,享受同学们羡慕的眼神。

“还有一位也是满分,是我们班最小的林阮阮同学。”

范老师继续说道。

周晓琳的笑容立刻就维持不住了。

怎么可能呢?

林阮阮就是个小丫头,不过是来学校混日子的,怎么能考一百分呢?

林阮阮拿到自己的卷子,看到上面鲜红的“100”,心里已经可以想象到林红绣看到这张卷子时的喜悦。

030 遇险

就算周晓琳再不开心,也不能改变林阮阮考了满分的事实。

她还不知道,接下来将会接受更大的打击。

第二节课便是算术课,林阮阮还是考了满分,成为了班里唯一一个双百分地学生。

尤其是她还是班里最小的学生,让罗老师狠狠地表扬了一番。

周晓琳看着罗老师毫不吝啬对林阮阮的夸奖,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

一下课,她就走到林阮阮面前。

“你不要得意,我会超过你的。”

“哦。”林阮阮点点头。

“你……哼!”周晓琳跺跺脚跑了出去。

八九岁的小女孩,就算再看不惯林阮阮,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只不过是说两句不好听的话或者故意安排林阮阮去做一些毕竟多的卫生。

林阮阮每次都毫不打折的完成,让她挑不出错来。

不过是一个人类小女孩儿而已,林阮阮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天道有常,万物有法,一切都有天道。

她本来就是异类,如果在自持法术搅乱人间,林阮阮觉得天意不会绕过她的。

但是如果有人真的不长眼做了危害她的事情,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要知道,在她两百岁之前,都是在山中里不断拼杀的,遵守着最原始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只是后来开了灵智,感知到了天意,才收敛一二,生怕作孽太多,有一日天道轮回,会万劫不复。

…………

放了学,林阮阮抱着书包在食堂边做作业边等林红绣。

许多同学都是这样做的,他们学校比工厂早放学一个小时。

“阿阮,我们回家吧。”

林红绣走进来看到林阮阮坐在电灯下专心致致的看书,欣慰的笑笑。

“好。”林阮阮收拾好了书包跟着林红绣一起回家。

她们回家的途中会途径菜场,会买一些菜回家做饭。

“阿阮,侬期中考试的成绩是不是出来了。”

林红绣问道。

林阮阮点点头,“姆妈,你猜猜看我考了多少分”

林阮阮故意卖关子说道。

林红绣点了点林阮阮的额头,“那我猜猜,有没有八十分”

林阮阮点点头,“有!再猜。”

“比八十分还多啊。”林红绣很高兴,“九十分有没有”

“有啊,姆妈。”林阮阮继续点头,然后看着林红绣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那有没有一百分啊?”林红绣故意问道。

没有想到林阮阮直接点了点,“姆妈,我考了双百分啊。”

“真的!真的是双百分啊!”林红绣惊喜道,然后脸上就像燃起了一股霞光,眼中带着泪花,“我阿阮真厉害,长大要读大学,做大学生的。”

“姆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去读大学。”

林阮阮一脸严肃的说道。

“姆妈相信你的。”林红绣摸了摸林阮阮的头,“姆妈一定会供你读大学的。”

林红绣继续说道:“今晚想吃什么,姆妈给你做。”

“姆妈,我想吃那个。”

林阮阮指了指菜市场一个卖臭豆腐的说道。

林红绣看了一眼散发着臭味的大锅,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林阮阮,“阿阮啊,那个不好吃的,我们吃别的好不好,我们去买虾子,姆妈给你做白勺虾。”

林阮阮摇摇头,撒娇道:“姆妈,我就想吃嘛,我觉得好香啊。”

林红绣缠不过林阮阮的撒娇,只好捏着鼻子给林阮阮买了一份。

然后就看到自己女儿大口大口的吃着臭豆腐,还“孝顺”的给自己吃。

林红绣憋着气拒绝,带着林阮阮到了卖鱼虾的摊位前。

在她看来鱼腥味都比臭豆腐的味道好闻,也不晓得阿阮怎么会喜欢吃臭豆腐。

恺哥也不喜欢吃臭豆腐啊。

天气越来越热,死鱼死虾上面飞着许多的苍蝇,林红绣直接讲目光对准了木盆里养的活鱼活虾。

买了一斤河虾,又去买了些蔬菜就带着林阮阮准备离开菜场回家。

却没想到在路口遇到了王屠夫。

看起来他好像是故意在这里等着她们母女的。

林红绣扯出一模笑容:“王大哥,好巧啊。”

王屠夫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眼中却满是精光,还带着一丝欲念,“我就是在这里等你们的。”

说着他就过来拉林红绣的胳膊。

林红绣一个侧身躲开了,“王大哥,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家做饭了。”

说着就拉着林阮阮想要绕开他离开。

没想到王屠夫竟然继续阻拦,脸上的表情也狰狞起来:“红绣,我对你的心意你知道的呀,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林红绣面色严肃,“王大哥,承蒙你不嫌弃,可我没有再嫁人的想法,就想守着阿阮过日子。”

“姆妈。”林阮阮抬头小声的叫了一句。

林红绣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我们一会儿就回家。”

林阮阮装作很害怕的抱住林红绣的大腿,悄悄的施了个小法术。

“你一个女人家,不嫁人怎么过活呢,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们娘俩好。”王屠夫拍拍胸脯说道,说着就要上来拉林红绣。

林红绣心中一沉,前后看看,这条巷子没有人住,平时很少人来,要是王屠夫真的要对她不轨,她还真的没有办法。

“侬做什么,现在可是新社会,你要是做了坏事可是要吃枪子的。”

林红绣将林阮阮护在身后厉声道。

“我与自己的老婆做点快活的事情谁能把我怎么样。”王屠夫嘿嘿的笑了两声。

他再也不伪装,天色也越来越暗,林红绣心中暗暗着急。

王屠夫猛的扑上来,抓住林红绣的一只胳膊,将林红绣拉到弄堂里面。

“阿阮,快走,快走,阿阮。”林红绣头上的一缕头发散下来大声喊道。

“姆妈。”林阮阮扔下书包跑过去。

林红绣很快被拉进一间屋子,林阮阮在体内运转功法,将所有的内力都聚集在手上,不管了,被当成妖怪就妖怪吧。

本来她就是妖怪。

只是想起以后姆妈可能再也不会那样疼爱她心中有些难受。

“你放开我姆妈。”林阮阮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着王屠夫砸去。

正好砸到了王屠夫的后背,他愤怒的转过身来,“小婊子,你敢打我。”

他两只大胖手朝着林阮阮抓来。

林阮阮心中着急,眼睛却在不断寻找合适的武器,功力太弱,她必须找一些辅助武器。

林红绣从草堆上爬起来,护住林阮阮。

林红绣拉着林阮阮往外跑,却被地上不平的青砖绊倒。

林阮阮的手突然摸到一个东西,抽出来一看是一条树枝,树枝的一头尖尖的。

就是他了,林阮阮将功法注在树枝上,决定一会儿直接用这跟树枝捅进王屠夫的身体,最好能够直接捅破他的内脏,再加上自己的内力他他体内流窜,妖气入体,那样的话他就必死无疑。

林红绣抱着林阮阮,母女两个一点点的往后移。

王屠夫露出狰狞的笑容:“红绣,你放心,你这个女儿以后也是我的女儿,好会好好的对她。”

他故意在“好好”的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林阮阮做好准备,王屠夫扑上来是她猛的把树枝朝他捅去。

突然之间,只见王屠夫的东西突然停住。

然后很快一只手紧紧的捂住他的嘴巴。

林阮阮的树枝距离他的心脏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

王屠夫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露出巨大的痛苦和恐惧之色,只是嘴巴被捂住,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突然,他的身躯又震动了一下。

然后他的身体慢慢的倒下去,嘴巴里流出鲜血,想要说出什么只能不断地吐出血。

王屠夫高大的身躯倒下后露出了后面的人。

031 相见

这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脚上穿着一双软底布鞋,头上带着礼帽,他微低着头,看不清相貌。

林红绣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示意,手不断的发抖,指着这个男人:“你……你……”

男人慢慢的抬起头,取下礼帽,“玉音。”

“恺、恺哥,真的是你”

林红绣的表情很复杂,有喜悦,也有害怕。

“是我。”

林阮阮已经愣在了一旁,因为这个男人跟自己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尤其是眉毛和眼睛。

所以,这个来救她们的人是她的生父

唐德恺看着高高举着树枝的小女孩儿,想要跟阿阮说两句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红绣终于反应过来,从地上站起来,又抱起林阮阮。

“恺哥,你没死,你真的没有死,我、呜呜呜……”

唐德恺轻轻的抱住她们,“我回来了。”

唐德恺低头看了看玉音怀里的孩子,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轻摸了摸阿阮的脸。

林阮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趴在林红绣的怀里装做很害怕的样子。

林红绣只哭了一小会儿,就被唐德恺制止。

他将她们母女身上不妥地地方整理好,然后告诉她们一会儿该怎么做,如果有人问道她们今晚的事情该怎么说。

然后让她们加快步伐回家。

林红绣抱着“被吓坏”的林阮阮在弄堂口捡起买的菜和虾快步回家。

走到张叔的老虎灶时,“不小心”被碳火烧到了脚面,菜虾都掉在了地上,占满了泥土。

张婶立刻端出一盆凉水来让林红绣泡脚,又主动帮林红绣将菜还有虾冲洗干净。

接下来的路程林红绣一瘸一拐的牵着林阮阮回了家。

有人看到她们,都关心的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红绣一脸晦气的说道,“今天走霉运嘞,走到张叔那里一块燃着火的碳火掉下来,烧了脚,还烧坏了一双鞋。”

林红绣说着把脚伸出去给他们看。

………………

回到家后林红绣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林阮阮问林红绣要了钱,去不远的药房买烫伤药。

药房的林大夫给林阮阮拿了一小盒獾油,林红绣将獾油涂在伤处。

然后将林阮阮抱在怀里,又哭又笑。

“姆妈,那个人是我爸爸吗?”林阮阮故意问道。

林红绣点点头,然后严肃的跟林阮阮说:“阿阮,今晚的事情谁都不可以说知道吗?谁都不可以。”

林阮阮重重的点头,“我知道,谁都不说,小蝶也不说。”

林红绣知道庞小蝶是她最好的朋友,林阮阮这样说是为了让林红绣放心。

林红绣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情绪,又提着菜出去做饭。

在她面前死了一个人,对于林阮阮来说完全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一晚上依然睡得很香。

但是林红绣就不是这样了,也不晓得是因为昨天有人死在她面前,还是因为唐德恺归来,总而言之,她昨晚辗转反侧,一晚都没有入睡。

第二天起来眼下就有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只能对别人说是烫伤太疼了,一晚都没有睡好。

林阮阮白天在课堂上神游。

昨天晚上她们遇险的时候,她爸爸从天而降救了她们。

那么唐德恺是什么时候找到她们母女的呢,还是说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不,不应该是这样,如果他一直没有离开沪市,那他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们母女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么为什么他消失了这么久又突然出现了呢,想起之前林红绣的话,唐德恺在沪市有很多的仇家,是不是这些仇家都消失了他才敢回来。

林阮阮不知道,她的猜测,虽不准确,却不远矣。

………………

唐德恺坐在办公室里闭目沉思。

他必须要想办法将玉音母女接回来,一家人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一起。

虽然玉音没有说,但是他也能想到这些年玉音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还要躲避仇家,生活的有多么不易。

现在他是光明正大的人,从原来老sh的青帮大混混摇身一变成了sh公安局治安科的科长,那些人则相反,从军统的军官变成了阴沟里的老鼠。

怕什么呢

沪市本就是他的地盘。

拿着衣服跟小王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公安局。

……………………

王屠夫一晚没有回家,王家二老也有没担心。

还以为自己儿子又去找那些狐朋狗友玩去了。

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情。

到了肉铺出档的时候王屠夫还没有回来。

王家老爹气愤的骂道:“这个孽子,每天就知道胡闹,连生意都不做了。”

骂完之后,王家老爹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刀去了菜市场,这个肉摊原来是王老爹开起来的,后来他年老力衰,将肉摊传给了儿子,也就是王屠夫。

今天王屠夫不在,他和王老太又舍不得生意,只好出去卖肉。

拿着砍刀坎肉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挥了一天刀的王老爹回到家后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

本想回家狠狠地骂一顿儿子,却得知儿子还没回家。

此时,他和王老太才真正着急起来。

“他不会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吧?”

王老太着急的问道。

王老爹也不得不忍住身上的疲惫,“别急,我叫街坊帮忙找一找。”

王老爹和街坊找了一晚上,将王屠夫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包括一些暗门子,地下赌场,统统找不到王屠夫的身影。

这时候,王老爹突然觉得口中一甜,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街坊们手忙脚乱的将他抬回家,又叫来了大夫。

大夫把过脉后说王老爹是劳累过度加上急火攻心所致,劝他放宽心。

儿子找不到了,他怎么能放宽心呢。

王老太又只是一个没有主见的老太太。

王老爹拜托街坊帮他去公安局报案。

于是辖区的公安局分局就接到了这一起报案。

公安局听了王家邻居的讲述,并没有多放在心上,但还是派出两个公安到王家了解情况。

“王老爹,这是公安局派来的同志,胡同志和李同志。”街道办的大妈带着两位公安走进来说道,“有什么情况你们跟他们反应。”

两个公安朝他们敬了个礼,然后开始了解情况。

问他们平时王屠夫有没有什么仇家,有没有得罪了什么人,王家老爹也说不上来。

王老太也只会哭,突然,王老太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他们说道:“我向来了,我儿前几天叫我去打听了一个女人。”

胡同志的年纪大一些,在解放前就做了警察,解放后继续在公安局工作,所以经验丰富,但是也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一根老油条。

而另一个李同志就很年轻,刚刚工作才一年多,多是负责一些小偷小摸的案件。

这是第一次接触人口失踪这样的大案,也是局里要刻意培养他的原因。

“女人什么女人”

李同志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我呸,就是一个婊/子,说从良了,我才不信,肯定还是在做没本的生意。”王老太吐了一口浓痰继续骂道,“可怜我儿就是被这个小狐狸精迷住了,还让我去探听消息,说要娶她进门,我呸!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她进我家的门。”

胡同志不耐的咳了两声:“王家阿嬷,这个女人叫什么,住在哪你知道吗?”

“我知道,叫林红绣,在制衣厂做工的。”王老太点点头。

胡同志和李同志又问了几个问题,王老爹和王老太实在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才从王家出来。

然后开始走访王家的街坊和菜市场的商贩。

032 公安上门

很快,胡大同和李传庆就发现王家的街坊和菜市场的商贩对这个王屠夫的评价都不算好。

“阿拉悄悄的跟侬讲哇,侬不要说出去。”王家的一位邻居大婶神神秘秘的说道,“王家的儿子不本分的,他有时候去暗门子的。”

大婶一脸兴奋的说道:“阿拉看到好几次的,而且还赌博哦,侬晓得吧,要是不打牌,他家的日子过得好嘞。”

李传庆把邻居反应的情况记下来。

又去问了另一个大叔:“要我讲啊,你们根本不用操心的,王家的儿子长得虎背熊腰,肯定不会出事的。”

到了菜场。

“王屠夫失踪了。”在他旁边卖菜的大叔说道,“他平时霸道的很,你瞧,还占了我的位置,我有什么办法,打又打不过,只能忍气吞声,依我看啊,肯定是他行事霸道,在外面得罪了狠人,叫人……”

然后用手在脖子上狠狠地划过。

“那天他什么时候离开肉摊的。”

胡大同问道。

“我想想……嗯,应该是五六点钟吧,反正那会儿人挺多的,应该是附近的工厂人下班了。”

“唉~”胡大同叹了一口气,“这个王全啊,还真的人品不好。”

“胡哥,接下来我们干什么。”李传庆问道。

“继续问呗,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胡大同呵呵一笑随意说道。

其实他根本没有把这个案子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说不定这个王屠夫就是在哪个相好家里乐不思蜀呢。

但是他这种想法又不能叫李传庆知道,他可是知道局长可是很看中这个毛头小子的。

毕竟人家是入党积极分子嘛。

又找到另一个菜贩,问了些问题,跟之前人讲的都差不多。

询问的时候李传庆心中一动,想起了刚才在王家王老太说的话,开口问道:“王屠夫是不是最近想娶一个女人”

没想到那人嗤笑了一下:“公安同志你说的是林红绣吧,你们消息还真灵通,这都打听出来了。”

“哦”

李传庆不解道。

那人继续解释:“是想娶,我说那就是单相思,人家压根儿没看上他,自从知道他有那心思之后,都不上他那里去卖肉了,来买菜都避着他走。”

“胡哥,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一下这个林红绣。”

李传庆说道。

胡大同在心里摇摇头,这个李传庆还是太年轻,也不想想王屠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难道林红绣还能把他杀了不成。

不过他也不阻拦,打听了林红绣家的地址,两人就来到林阮阮母女租住的地方。

胡大同敲了敲门。

“来了,谁呀?”

谢太太不爽的打开门,她正在做晚饭呢。

打开门却看见是两个公安,强行挤出笑容。

“两位长官,啊,不,同志,你们来是”

“林红绣是住在这里吗?”

胡大同问道。

谢太太在心里暗骂林红绣,脸色僵硬的点点头,急忙说道:“是的,是不是她犯了什么事情啊,公安同志,她做了什么事情和我没有关系的,她就是租我的房子住的。”

“不是,只是来问些情况。”

李传庆说道,“她住在哪一间”

“二楼,最里面。”谢太太指了指。

李传庆和胡大同走到林阮阮家门口敲了敲门。

林阮阮已经知道公安来了,这两天她都是竖着耳朵的。

“嘎吱。”

木门被打开,李传庆就看到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姑娘怯怯的站在门后,露出一个小脑袋。

让人看了忍不住觉得这小姑娘真可爱。

李传庆摆出最和善的笑容:“小朋友,林红绣是你什么人啊?”

“我姆妈。”林阮阮天真的问道,“公安叔叔,你找我姆妈什么事情”

“你妈妈呢?”胡大同问道。

“我姆妈今天上加班,还没回来。”林阮阮眨巴眨巴大眼睛说道。

“不让我们进去吗?”

李传庆问道。

林阮阮摇摇头,“我姆妈讲她不在家不让人进,不然坏人会把我抱走卖掉。”

李传庆看着这双大眼睛,都有点心虚,就好像自己在欺负小朋友一样。

“礼拜一晚上你和你妈妈在哪里?”胡大同直接问道。

林阮阮继续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放学后我去等姆妈下班,然后去买菜,然后我姆妈给我做了白勺虾。”

“买菜!”

李传庆和胡大同对视一眼,然后胡大同露出狼外婆一般的笑容,蹲下来摸了摸林阮阮的头发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王屠夫啊?”

林阮阮故作回忆状,然后在李传庆和胡大同期待的目光中点点头。

“什么时候,在哪里”

李传庆兴奋的问道。

“他跟我姆妈讲话,然后……然后,嗯,我姆妈带着我走了。”

“阿阮!”

林红绣走上楼梯,看到两个公安站在自家门口,心跳的漏了一拍,尖声道。

“姆妈。”林阮阮打开门叫了一声。

“你们是”林红绣走过来将林阮阮护在身后问道。

“我们是分局的公安,来向你了解点情况。”林红绣审视了他们一会儿,好像是在思索到底要不要回答他们的问题。

“进来问吧。”

林红绣看了一眼在楼梯口探头探尾的谢太太说道。

将他们请进屋里,林红绣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屋里简陋,也没有什么好茶招待,请见谅。”

林红绣让林阮阮去写作业,她来招待胡大同和李传庆。

胡大同看到林红绣的那一刻,就觉得王屠夫的失踪肯定和她没有关系。

林红绣身材纤细,还带着个孩子,怎么可能搏斗的过王屠夫。

“王屠夫失踪了。”

李传庆突然说道,然后眼睛紧紧的盯着林红绣,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只见林红绣露出惊讶的表情,完全不似作伪。

“什么”林红绣惊讶道。

李传庆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问道,“礼拜一晚上你下班后去了哪里”

“礼拜一……我下班后跟平常一样,带着阿阮去菜场买菜,然后回家做饭。”

林红绣说道。

“买的什么菜?”李传庆继续问道。

“买了河虾,还有一个时令蔬菜。”

李传庆想起刚才林阮阮说的白勺虾在心里点点头。

“买虾你们家经常买肉或者鱼虾吗?”

胡大同说着看向刚才带回家的肉。

林红绣摇摇头,“不是的,只是礼拜一阿阮考试得了满分,所以我买了虾做白勺虾给她庆祝,而今天,今天是我们工厂发薪水的日子,所以……”

胡大同点点头,“那也就是说,那天你下班之后和平常没有区别。”

林红绣摇摇头:“也不是,我那天回家在老虎灶那里拿水的时候被烫到了脚,所以回来的晚一些。”

李传庆和胡大同相互看了一眼,李传庆犀利的问道:“那天你见到王屠夫了吗?”

林红绣点点头,“见到了。”

“在哪里,说了什么”胡大同继续问道。

林红绣面露苦涩,“你们既然能够找到我,肯定也知道他,他纠缠我的事情,所以我平时买菜都是躲着他的,那天我买完菜刚走出菜场,他就跟上来了。”

说着林红绣有些犹豫:“然后……然后他说了,一些很不好的话,我很害怕,骂了他,就匆匆躲着阿阮离开了。”

033 排除嫌疑

从林家出来,胡大同拿着笔录看了看。

“林红绣应该没有问题,和她女儿之前说的都对的上。”

“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李传庆小声道,“胡哥,你不觉得太巧了了吗,王屠夫失踪了,然后林红绣的脚就被烫伤了。”

“哈哈,我看你小子是立功心切,看谁都像是犯人吧。”胡大同笑着说道,“不过你要是还不安心,我们也可以在这里走访一下。”

胡大同说着指了指在弄堂口闲聊的人。

“欧呦,你讲红绣那天晚上啊。”一个大婶激动的说道,“脚在老张那里被烫了,惨的呦,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老张没有出医药费吗?”

另一个邻居问道。

大婶一拍大腿继续说道:“没有啊,还不是看红绣孤儿寡母好欺负,不然怎么说都要出医药费的呀。”

“是的呀,后来阿阮还去了程大夫那里去买了一罐獾油。”

“说起程大夫那里的獾油,管用的很嘞,上次我家小女儿手被烫伤了幸亏有程大夫的药才没有留疤嘞。”

“唉~程大夫是个好人啊。”

眼见这话题已经歪楼,胡大同和李传庆只得离开,又去了张叔的老虎灶求证。

当然是没有任何漏洞的。

至于李传庆问的林红绣母女在老虎灶停留了多久,张婶生怕林红绣追究她的责任,跟公安讲她可是好好的处理了林红绣的烫伤,给她打了好几盆凉水,等了好久觉得林红绣的烫伤不严重才让她们回去的。

……………………

李传庆和胡大同离开之后,林红绣身子一软坐到了床上。

“姆妈。”林阮阮跑过去。

“没事,没事。”林红绣摸了摸林阮阮的头发说道。

林阮阮不知道她爸爸是怎么处理王屠夫的尸体的,但是目前看来公安还没有找到王屠夫的尸体,否则就应该是说王屠夫被杀而不是失踪了。

“姆妈去给你做饭。”

………………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胡大同终于重视起这个案子了。

因为王屠夫还没有出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行的情况下按照规定是要按照凶杀案处理的。

更多的人手投入进来。

但是不管是失踪还是被害,一找不到案发现场,二找不到受害人,三没有任何的目击证人,四连个嫌疑人都没有。

本来王屠夫平时得罪的人挺多的,但是一一排查之后,礼拜一晚上都有不在场证明。

至于林红绣,有作案动机,可没有作案时间,没有作案能力,也被排除。

简直无从下手。

只有李传庆心里还有一些疑点。

就在公安局的人一筹莫展之时,另一个区的分局传来消息,下游渔民打鱼时捞起一具尸体,怀疑是王屠夫。

听到这个消息,胡大同和李传庆高兴的跳起来。

起码找到了尸首,总比无从下手强。

尸体在水里泡了三四天,再加上现在天气炎热,已经开始腐败,散发着一阵阵恶臭。

第一次看见尸体的李传庆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王老爹去认了尸,确定就是王屠夫。

据说王老爹当场又吐了一口血,然后晕过去不省人事。

尸体被拉回公安局,从医院借来一个外科医生兼职法医,简单的给王屠夫验了尸。

法医去掉口罩和手套,对胡大同说道:“死者生前被人从身后捅了两刀,刀口都是由下向上,其中一刀捅在后腰处,深十二厘米,刀口宽五厘米,还有一刀捅进了肾脏,也是致命伤,深十五点三厘米,宽五厘米,两处伤口可以确定是同一凶器所致。”

“水果刀”李传庆忍着不适问道。

胡大同摇摇头,“应该是匕首。”

法医点点头,“应该是最常见的匕首。”

分局局长王祥玉走过来。

“有什么线索”

辖区内出了命案,当然要重视,要尽全力破案。

法医将验尸结果跟局长说了一遍,局长听后问道:“可以确定死亡时间吗?”

法医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现在天气炎热,再加上尸体在水中浸泡了很久,不能确定,我只能说个大概,三天以上十天以下。”

胡大同听了后皱了皱眉头,这不等于没说吗?王屠夫是六天前失踪,也就是说死亡时间是三天到六天前。

“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起码排除了林红绣的嫌疑。”看到大家都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胡大同笑笑说道。

“没错。”法医点点头,“从刀口来看,凶手应该是个比王权还要高大的男人。”

“还是先从受害者的社会关系入手吧。”局长揉了揉眉心说道,“再排查一遍。”

……………………

公安局大张旗鼓的寻找线索,根本没有任何的保密性可言,流言被传的满天飞。

就连林红绣的制衣厂里都有人听闻了这个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有人被杀了,还把尸体抛到了江里。”

“欧呦,我姑姑的邻居的二舅家的孩子在公安局上班,说……说被捅的不成人样子哎!”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许多人都用一种既紧张又兴奋的语气谈论着。

林红绣装作不在意的继续吃饭。

林阮阮竖起两只耳朵偷听。

原来自己爸爸将王屠夫的尸体抛到了江里,尸体被冲泡了好几天,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吧。

至于案发地点,林阮阮想要去看看,又觉得不稳妥,万一现在公安局的人还在暗中注意着她们怎么办,现在去案发现场,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玉兰听别人的谈论觉得有些害怕:“红绣姐,这段时间我们先把不要上夜班了吧?听她们讲的怪吓人的嘞。”

林红绣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钱可以少赚一点,命最重要。”

“那我回家告诉我家阿泉,让他以后早点来接我。”

香草笑笑说道。

三人都决定这段时间先不上夜班了。

靳大勇打好了饭,眼睛在食堂中快速的寻找,很快就看到了玉兰。

舔着脸走过来。

“玉兰,我不是叫你等我一起吃吗。”

说着自来熟的坐下,还跟林红绣和林阮阮打招呼:“红绣姐,阿阮。”

“不要叫我阿阮,我姆妈讲只有我亲近的人才可以叫我阿阮。”

林阮阮抬起头故作天真的说道。

许多人偷偷的看过来。

这段时间许多人都知道靳大勇与玉兰的事情。

大部分人就是单纯的看热闹,但是有些人不但看热闹,还散播谣言,甚至加上自己的猜测,把听来的话加工一番言之凿凿的说出去。

搞得玉兰不胜其烦。

“靳大勇,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我讲过了,不会嫁给你的。”

“玉兰,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靳大勇没皮没脸的说道,“之前我们不都说好了吗,不要你的嫁妆,我是真心的喜欢你。”

香草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侬个小瘪三,赖上我妹妹了是不是,老娘今天就叫你知道老娘妹妹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说着她站起来伸出双手直接扑向靳大勇。

034 九阴白骨爪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靳大勇发出一声惨叫。

然后就看到林红绣,玉兰,还有高香草三个女人围着靳大勇又抓又打。

本来玉兰和林红绣都没有想到动手,只是香草二话没说直接上了手。

那还说什么,拉架,怎么可能,既然已经动手了,那就不能便宜了靳大勇这个小瘪三。

三个女人一拥而上,虽然女人的力气小,但是三对一还是稳稳的占据优势。

靳大勇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就被无数只手又掐又挠。

“嗷!”

大家纷纷跑过来拉架。

胡大姐拉着林红绣的一只胳膊,劝道:“红绣,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玉兰也被人抓住,但是她不解气的又踢了两脚。

其中属香草最厉害,被人抓住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冲着靳大勇的脸去了,给他留下了一道血印。

终于把三个女人拉开,靳大勇没有了人支撑,立刻倒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一只弯曲的大虾。

林阮阮看到自己姆妈头发都散下来一块,还有靳大勇手指缝里的发丝,暗中给施了个法。

靳大勇躺在地上装死,看娶玉兰不成,又想敲诈。

香草这个暴脾气,又要上去给他一顿胖揍,被众人拦住了。

最后正在食堂吃饭的工会主席过来看了看。

确认靳大勇都是一些皮外伤,批评了两句林红绣她们,又警告靳大勇不许再纠缠玉兰,算是各打五十大板。

回车间的路上,香草一路大笑,“要不是胡大姐他们拦着,老娘今天非得废了他不可。”

林阮阮一脸崇拜的看着香草,若说之前的香草只是泼辣,可是嫁人之后的香草就变成了泼妇。

“老娘现在就觉得啊,这直接上手就是爽快,下次还有不开眼的来找麻烦,瞧老娘怎么收拾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起因是前段时间吴家的一个邻居偷懒将泔水泼在了吴家门口,吴王氏眼睛看不见,又是小脚,踩在上面滑倒了。

香草回家知道后立刻就像是吃了大补丸,冲向邻居家要个说法。

本来还只是动嘴不动手。

但是没想到他家邻居人品太不好,明明是自己的错却还不愿意道歉,还嘲讽吴家穷,只能娶一个婊子云云。

这还得了,香草心中怒气冲天,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就此不可收拾。

到现在为止,林阮阮知道香草已经跟他那个邻居打了好几架,你家的杂物摆过界了,打。

你敢说我家坏话,打。

你敢趁我不在欺负我婆婆,打。

就连吴泉生这个老实人,都被香草拉上去打了两次架。

到现在为止,那个邻居一家看见香草都是绕着走路。

街坊们也都知道吴家的家风变了,没有谁再敢欺负他们或是上门沾点小便宜了。

林红绣还劝说过她你这样泼辣,小心你婆婆和阿泉不高兴。

事实证明,林红绣就是想多了。

上次去吴家做客,吴王氏对于香草可是满意的很。

用吴王氏的话来讲,他们吴家真是多亏有了香草,才不被人欺负。

总而言之,香草已经是神功大成。

……………………

“林阮阮,庞小蝶,今天放学你们两个留下来打扫卫生。”

周晓琳站到她们面前一脸得意的说道。

“凭什么,我们明明上周才打扫过。”

庞小蝶不服气的说道。

“哼,我是班长,我说了算。”

周晓琳说着做了个鬼脸。

“就是就是,晓琳是班长,你们都要听她的。”

周晓琳的狗腿子甲,王丽丽说道。

“不然我们就去告诉范老师,说你们不听班长的话。”狗腿子乙金月也附和道。

林阮阮看着周晓琳一脸得意的表情,不想跟你一般计较,你还变本加厉了。

林阮阮站起来对庞小蝶说道:“小蝶,我们去找范老师讲。”

“好。”小蝶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跟着林阮阮离开了座位。

一看林阮阮和庞小蝶要去办公室告状,周晓琳一下子就慌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在故意欺负林阮阮和庞小蝶,可是如果让老师知道了,老师会不会就不让她继续做班长了。

这怎么可以。

“快拦住她们,不要让她们去办公室。”

周晓琳对狗腿子们发号施令道。

林阮阮拉着庞小蝶开始狂奔,后面还有周晓琳和狗腿子甲乙丙三人追赶。

这场面对于小学生来说可以说是很有吸引力了。

林阮阮可没有用什么法术,如果对付她们还要用法术,那岂不是太看得起她们了。

好歹自己是只千年的老狐狸啊。

在距离老实办公室一步之遥的地方,林阮阮被王丽丽抓住了裙子,看着周晓琳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林阮阮也笑了。

下一秒。

“呜呜呜,范老师周晓琳她打我。”

“范老师。”

林阮阮发出了十分凄惨的哭喊声。

这脸变得,就连跟她同一阵营的庞小蝶都始料不及。

看着周晓琳逐渐发白的脸色,林阮阮又笑了一下,毕竟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啊。

自己可是千年的老狐狸了。

年龄是硬伤啊。

范老师很快就从办公室里出来。

就看到周晓琳,王丽丽还有金月紧紧的抓着林阮阮,一副要拉过去打一顿的样子。

“周晓琳,王丽丽,金月,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放手。”

“呜呜呜,老师,班长她让金月还有王丽丽来打我们。”

林阮阮哭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刺人心腹。

看到林阮阮那张可爱的小脸都哭花了,范流萤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又让人疼惜呢。

她平时在办公室办公,也听说了林阮阮母亲的事情。

这不但没有让她对林阮阮产生反感,反而更加的疼惜她。

这么可爱的阿阮,竟然被周晓琳欺负了,这还了得。

“周晓琳,你作为班长,怎么可以欺负班里的同学呢,而且林阮阮还是我们年级最小的同学,你更加应该爱护她才对啊。”

周晓琳从入学以来就因为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后来又做了班长,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很喜欢她,这还是第一次被老师批评。

周晓琳当然也觉得委屈的不行,尤其老师还是因为林阮阮这个小坏蛋来批评自己,这就更不得了了。

不就是哭吗,我也会。

于是一重奏变成了二重奏。

五个人被叫进办公室。

范老师一个个询问,才搞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晓琳,你怎么可以故意让林阮阮和庞小蝶同学去打扫卫生呢而且还叫另外两位同学来打她们。”

范老师说道。

“范老师,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隔、,我没有。”

周晓琳哭的都打嗝了,也说不清楚,只说自己没有,没有什么?

范流萤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事情的全部过程了,看到现在周晓琳还在狡辩,心里就有些失望。

“周晓琳,你太让老师失望了,老师本来觉得你是个勤奋又善良的好孩子,才让你当班长的,可是没想到你的心胸竟然这么狭窄,我看啊,你也不适合做班长了。”

035 谁说你没有爸爸

“哇!老师,你就说偏心,你偏心林阮阮。”

听到自己的班长职位被撤了,周晓琳哭着大喊道,“我妈妈都说了,林阮阮的妈妈是大贱人,她是小贱人,你为什么还这么偏心她。”

周晓琳的话一出,办公室的老师都惊呆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林阮阮母亲的事情,就算厌恶林阮阮也不会刻意表现出来,更不会明说,却没想到今天被一个小丫头说出来了。

范老师被气的脸通红,这明显就是家长在家里说坏话,被孩子记住了。

“叫家长,把你妈妈叫来。”

“你胡话,我姆妈才不是。”林阮阮说着就冲过去打她。

反正所以的老师都看到了,是周晓琳出言不逊在先,不打白不打,打了也白打。

别忘了刚才周晓琳还让人来“打”她呢。

林阮阮明白最后不管是真打还是假打,都会不了了之,顶多批评和道歉,还不如自己打回去。

这样一来你打了我我也打了你,扯平了。

至于你有没有真的打我,老师相信你打了,那你就是打了。

说没打,那就是你狡辩,不是个好孩子。

最后范老师让小蝶回去上课,罚王丽丽和金月打扫卫生。

把林阮阮和周晓琳留在办公室,让别的老师先看着她们俩,自己去了工厂找家长过来。

林红绣一听自己女儿在学校别人欺负了,摘下帽子和口罩就疯狂的跑过来。

范老师找了周晓琳母亲之后,周晓琳母亲也一副拼命的姿态往学校来。

范流萤看到林红绣和周晓琳母亲黄阿容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找家长是个不对的行为,总感觉叫了家长事情会闹大。

“阿阮,阿阮,你怎么样啊。”林红绣跑进来一把抓住林阮阮上下左右看了一遍。

“晓琳,你有没有被打,哪个野种敢打我女儿。”

那边黄阿容也不甘示弱。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互相对视,总感觉事情不太妙。

“你个卖肉的骚货,老婊子不晓得跟谁生了一个小婊子,将来也是……”

“啪!”

林红绣甩甩自己的手腕,果然香草说的没错,动手果然比动嘴爽快许多。

办公室的老师们也都惊呆了。

一场对骂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林红绣竟然一言不发上来就开打。

“啊啊啊!”黄阿容的嘴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个婊子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于是办公室乱成一团,林阮阮趁乱狠狠地打了周晓琳几下,把她打的哭爹喊娘。

最后还是李校长来了才制止了这场打斗。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李存堂不由得对周家母女有些厌恶,嘴巴臭,也不怪人家要打你了。

最后只能各打五十大板让她们回家。

林红绣一路抱着林阮阮,林阮阮想自己走路都不行。

“姆妈还是连累你了,我的阿阮。”

林红绣低落的说道。

林阮阮给她擦了擦眼泪,“没有,姆妈,没有,你在我心里是世界上最好的姆妈,谁都比不上。”

林红绣低下头和林阮阮头抵着头,“我的阿阮,阿阮。”

林阮阮两只手抱着林红绣的脖子,跟母亲紧紧的靠在一起。

“我们回家,姆妈给你做好吃的。”过了一会儿,林红绣抬起头说道。

“姆妈。”林阮阮戳了戳林红绣然后指了指一条后巷口。

那里站着一个黑色长衫的男人,不是唐德恺是谁。

他正站在那里看着她们母女俩。

林红绣前后看了看,抱着林阮阮快步走过去。

唐德恺本想过段时间安排好了再来看玉音和女儿,可是实在是忍不住对玉音和阿阮的思念,就过来了。

等到她们母女走进一看,却看到了林红绣凌乱的头发,还有母女二人红红的眼圈。

“怎么回事?”

唐德恺将她们带到一处看起来十分荒凉的院子里问道。

林红绣将事情告诉了唐德恺。

听的唐德恺的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看向阿阮。

只见阿阮睁着一双与自己一样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然后,嘴巴一瘪一瘪,“他们说我没有爸爸。”

唐德恺再也忍不住了,将阿阮抱在怀里,“我的孩子,谁说你没有爸爸,我就是你的爸爸呀。”

“呜呜呜”

林红绣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

“真的吗?”

林阮阮继续问道。

唐德恺觉得自己真是失败透了,这些年玉音带着阿阮该受了多少的委屈,危险还有流言蜚语。

唐德恺听到别人诋毁阿阮的时候,气的恨不得杀人,谁都不会知道,在自己最黑暗的那段时间,每天都会担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阿阮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他每天都在跟老天爷祈祷,祈祷玉音平安的躲过仇人的追杀,平安的生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那是他唐德恺唯一的骨肉。

也没有人知道他看到玉音的资料时,看到上面写着女儿林阮阮的那一刻心里有多么的激动。

虽然没有见过阿阮,但是他肯定这就是自己的孩子。

因为自己第一次同玉音在雅格书寓相见时她弹奏的便是阮郎归,这也是自己最喜欢听她唱的曲子。

“恺哥,恺哥……”林红绣头抵在唐德恺的肩膀上低低的叫道。

好像要把这些年错失的都叫回来。

唐德恺一手抱着女儿,另一只轻轻的拍着林红绣的后背。

“没事的,我回来了。”唐德恺把她们母女抱在怀里,“我们一家人很快就能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夕阳照在久别重逢的一家人身上,静谧而美好。

“对了恺哥,那个王屠夫的事情,我听说他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了。”

林红绣想起这件事情说道。

唐德恺安慰道:“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查不到我们身上的。”

“过段时间如果有人来找你,你就这样说……”

“恺哥,我知道了。”

“没事的,很快我就能接你们回家了。”

“到时候阿阮一定会喜欢我们的新家的。”唐德恺摸摸自己女儿的头发说道,“到时候爸爸给你买很多好看的衣服,还有很多好吃的。”

036 巧合

唐德恺对林红绣嘱咐了一番之后就让她们先回家了。

时期后来的发展也没有出乎唐德恺的意料。

王屠夫的案子再次陷入了僵局。

找不到任何的嫌疑人,也找不到案发现场。

胡大同和李传庆带着人手几乎要将这一片区域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线索,只能当做悬案挂起来。

毕竟公安局每天接到的报案也不是只有这一起,公安们也很忙。

尤其是最近总局治安科下发了通知,要求联合行动,一举抓捕一个拐卖妇女儿童团伙的主要人物。

林阮阮听别人谈论这件事情,也不由得对自己父亲感到敬佩。

一条人命,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

于小曼整理好资料,第二批妓女改造也已经完成,走路到了民政局。

“于大姐,您来了,曹局长在里面接见别人呢,您现在这里坐一下。”

曹敏之的秘书跟于小曼也很熟悉了,先招待她坐下来。

“是什么人啊?”

于小曼随口问了一句。

秘书说道:“是公安局的同志,但是具体讲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于小曼点点头,没有多问,而是和秘书闲聊了几句。

不一会儿曹敏之的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

走出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公安服的三十多岁的男子。

他手里拿着帽子,对着于小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将帽子带上离开。

于小曼突然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但也没有多想,走进办公室。

“小于同志你来啦。”

曹敏之坐在办公桌后说道,“你先坐,我倒杯茶。”

曹敏之倒好了茶端着茶杯坐在于小曼对面,“是第二批妓女改造的事情吗?”

于小曼点点头,“曹局长您看一下,第二批妓女的改造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

于小曼说着将手里的资料和档案放在桌子上。

曹敏之拆开档案仔细的翻看,看完后点点头,对于小曼的工作很满意:“不错,小于同志,可以看出来你对于妇女工作越来越在行了,妓女改造工作马上就结束了,我准备安排你去妇联工作,你意下如何”

于小曼脸上露出笑容:“曹局长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希望。”

说完了正事曹敏之与于小曼又说了两句工作之外的事情,于小曼突然想起刚才进来时看到的男人,问道:“曹局长,刚才那位公安同志”

“哦,你说的是唐德恺同志吧,他是治安科的科长。”

曹敏之说道。

“治安科的科长他怎么来找您了”

于小曼问道。

“前段时间公安局治安科在唐德恺的主持下侦破了一个大型拐卖人口的犯罪团伙,解救了很多妇女和儿童,今天他来就是跟我商讨一下被解救儿童的安置问题。”

曹敏之喝了一口茶说道,“嗯?小于同志,你今天怎么对这个唐科长感兴趣了?”

于小曼笑笑,“也没什么,就是刚才看见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我记得你以前是在苏北区工作对吧?”

曹敏之反问道。

“是的,没想到您还记得。”

曹敏之笑了笑,“那就应该是你看错了,唐德恺是沪市本地人,说起来跟我还是老朋友呢。”

“哦”

于小曼来了兴趣,听曹敏之解释道:“抗日战争时期我在沪市做过一段时间的地下工作,那时候唐科长就以党外身份给予了我们很多的帮助。”

“后来到了解放战争时期,唐科长也倾向我方,秘密资助我方,但由于我党内部出了叛徒,导致他受到了反动派地追杀,身受重伤后被我们的同志救走,没想到现在还能再见。”

说着曹敏之也是不胜唏嘘。

接着曹敏之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还是我们对不起他,当年我们保护了他,却没能保护的了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被特务杀害了吗?”

于小曼问道。

曹敏之缓慢的摇摇头,“没有,不过却失去了下落,而且听说他妻子失踪的时候还身怀六甲。”

孩子!

于小曼的脑海中一道念头像闪电一样的划过。

她想起来了,怪不得她会觉得唐德恺看起来这么眼熟。

那是因为她见过和唐德恺十分相似的人。

林阮阮。

于小曼越想越觉得她们两个长得像。

于是赶紧问道:“唐科长离开沪市的时候是哪一年”

曹敏之虽然不解她为什么突然就如此的激动和兴奋,但还是回答道:“民国三十六年,也就是1947年。”

对了上,年纪对上了。

于小曼完全的兴奋起来了,“曹局长,是这样的,我想我可能知道唐德恺的妻子是谁。”

“什么!”

曹敏之惊讶道。

于小曼讲林红绣母女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长相和年龄都对的上。”

曹敏之也很激动,但还是说道:“我们还是谨慎为好,万一不是,那岂不是让唐德恺同志白高兴一场。”

“你那里有林红绣的照片吗?”曹敏之说道,“我们最后兵分两路,我拿着林红绣的照片去找唐德恺确认,你去找林红绣确认。”

但却没有想到于小曼摇了摇头:“曹局长,我认为去找林红绣确认没有什么意义,如果真的是她的话,那么她当初在档案上就做了假,无疑是想隐瞒唐德恺的存在,现在去找她她也不会说的,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

曹敏之也冷静下来,觉得于小曼说的有道理,“你说的没错,是我想当然了,看来我们还是要去找唐德恺确认啊。”

于小曼第二天就将林红绣的照片送给了曹敏之。

曹敏之在办公室里看着林红绣的照片,心中却在不断的思索,他总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于小曼偶然遇见唐德恺,却误打误撞的找到了他的妻女。

但是于小曼和唐德恺都是没有提前给自己打招呼就来了,而且唐德恺比于小曼到的早。

至于于小曼,曹敏之是信任她的,从抗战时期她就在苏北根据地工作,是老党员了。

那就是巧合了,也许是天意吧。

本来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曹敏之是不信天意的,可这件事如此的巧合,也只能解释为老天爷都不想让他们一家人分开吧。

曹敏之给唐德恺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有事要讲,两人约好了时间见面。

037 “相认”

唐德恺挂断电话,看来一切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顺利。

曹敏之来找唐德恺说的当然是林红绣母女的事情。

看到林红绣与林阮阮照片的那一刻,唐德恺喜极而泣。

让曹敏之也打消了心中的最后一点疑虑。

既然已经确定林红绣就是唐德恺的妻子,那么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他们一家人相认。

唐德恺这时候表现的也十分急切,好像一秒一分都不愿意等待。

…………

下班后林红绣意外的发现于小曼正一脸喜气的站在制衣厂门口。

“红绣,快带着阿阮跟我走。”于小曼走上来抓住林红绣的手说道。

“小曼姨。”林阮阮怪怪的打招呼,她对于小曼也是很有好感的。

“阿阮又长高了。”于小曼摸了摸林阮阮的头说道。

“哎,小曼姐,侬只看得到红绣姐,看不见我们啊。”

香草玩笑到。

“好好,看见你们了行了吧,现在我真的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找红绣。”于小曼焦急的说道。

“什么事啊?”玉兰问道。

“好事好事,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快跟我走吧。”

于小曼拉着林红绣直接离开了。

林红绣心中有所猜测,但一路还是不停的追问,于小曼就是不做回答。

终于到了目的地,她将林红绣与林阮阮带到了一家名叫东来的饭馆。

“掌柜的,我们定好了包厢。”于小曼说道。

“哎,哎。”掌柜的拿起账册看了一眼,“小福,你把两位贵客带到楼上三号包厢。”

林阮阮再次被忽视,无奈的笑笑。

叫小福的伙计也就十七八岁,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二位请跟我来。”

木质的楼梯踩在脚底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来到三号包厢门口,于小曼回头看了一眼林红绣,然后将门推开。

林红绣故作不解的往里看去,只一眼,就僵住了。

曹敏之从包厢里出来,与于小曼一起下了楼,叫他们一家人在一起。

……………………

“所以说,红绣姐的男人没有死”

回到制衣厂后玉兰说道。

“还是治安科的科长”

香草也问道。

林红绣点点头,说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对你们隐瞒的,只是就连我自己都不晓得他到底死没死。”

“哎呀,那红绣姐还在这里跟我们解释什么啦,还不快回去搬家。”

玉兰不在意的说道。

“是呀是呀,我们当然不会生你的气,侬跟姐夫讲好什么时候搬家没有,我叫阿泉来帮忙啦。”

香草也问道。

林红绣点点头:“恺哥说越快越好,他说明天刚好礼拜天有时间搬家。”

“那我今晚回去帮红绣姐收拾东西。”

玉兰说着有些落寞:“你同香草都搬走了,只有我一个人还住在那里。”

林红绣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我们不是还在一起工作吗,而且我听胡大姐讲我们工厂的家属房快要开工了,等修好了你就可以申请住进去。”

“真的吗?”

玉兰兴奋道。

“讲什么嘞,这么高兴。”胡大姐走过来问道。

胡大姐虽然刚开始知道她们的过去时对她们有些偏见,可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也慢慢的放下了成见,在制衣厂里,算是和她们相处的比较好的人之一。

玉兰看向林红绣,林红绣微微的点头。

玉兰便一脸喜气的说道:“胡大姐,是好事情,红绣姐的男人没有死,回来接她和阿阮了。”

“真的哇!”胡大姐也开始询问。

林红绣将加工删减版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胡大姐听的又是为林红绣难过,又是为她高兴,最后只能说道:“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以后都是好日子啦。”

林红绣也觉得胡大姐的话说的对,以后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生活在一起,不图大富大贵,只要再也不分离就好。

而在学校上课的林阮阮,正在抓耳挠腮的思考怎么将一箱金银带上一起搬家。

要是无端多出一个箱子,林红绣肯定会怀疑,更别说瞒过自己那个足智多谋的老爸了。

通过杀王屠夫与相认这两件事情,林阮阮彻底对她老爸服气了。

简直就是天衣无缝,从杀人抛尸,一直到现在公安局都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除了那具尸体,案子陷入僵局的时候,唐德恺又及时的下达命令,令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贩卖人口案上来,王屠夫案自然而然的被搁浅,等到再次启动就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哪怕现在唐德恺还有一些痕迹没有清理干净,到时候也会无影无踪。

林阮阮现在怀疑唐德恺早就掌握了拐卖人口案的线索与证据,只是正好在这个时机揭开它,让这起案子起到一个一石二鸟的作用。

压下王屠夫案是第一个作用,第二个就是曹敏之和于小曼。

被解救的儿童的安置问题使得唐德恺顺理成章的去找曹敏之,又偶遇了于小曼,最终连妻女都是曹敏之和于小曼帮忙找回来的,除了幸运还能说什么呢。

整件事情一环扣一环,除了欠下了曹敏之与于小曼的人情,唐德恺什么都没有付出。

要是林阮阮知道了唐德恺真实的想法,她就会觉得自己还是天真了。

在唐德恺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觉得自己欠下了人情。

当年自己是因为帮助他们才受了重伤还差点死掉,甚至与林红绣和林阮阮失去联系,现在你们帮我找回来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更何况作为京城空降来的治安科的科长,唐德恺知道很多人对他不服气,等着看他地笑话。

他隐忍了两个多月,借此机会一举拿下这个团伙,立了一大功,在局内也树立了自己的威信,坐稳了位置。

这不是一石二鸟,是一举三得。

相比与自己的女儿,唐德恺才像是一只真正的千年老狐狸。

很快林阮阮又将思绪转到了新家上去。

也不知道他们的新家在哪里,大不大,离学校和工厂远不远,要是远的话自己和林红绣怎么来这边上班和上课。

唉~真是愁人啊!

庞小蝶看着好朋友林阮阮皱着眉头叹着气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038家

第二天很早,唐德恺就骑着一辆自行车来到家里,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林红绣她们早就已经将东西收拾好。

唐德恺穿着一身挺拔的公安装叩开了门。

谢太太听到他找林红绣,还以为是上次的事情没有解决。

一脸厌恶的说道:“公安同志,我跟你说,我跟她不熟的,她犯了法你尽管抓。”

说着还有一点幸灾乐祸。

唐德恺没有说话,谢太太继续说道:“公安同志,我跟你说哦,她以前是做那个的。”

说着一脸的紧张,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唐德恺嘴角一笑:“你误会了,我是她丈夫,今天来接她。”

说完就不管愣在原地的谢太太,大步上了楼。

“丈夫”

谢太太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跟着上了楼,果然看到唐德恺在林红绣的房间里归置东西。

林红绣看到谢太太也上来了,说道:“谢太太,这些时间多谢你照顾了,我准备搬家了,上个月我交了两个月房租,只住了一个月。”

听到林红绣说起房租的事情,谢太太脸色不好了起来:“是你自己要搬走的,房租我可不退。”

“你……”

玉兰气愤的想要说什么,被林红绣阻止了。

“那就不退。”林红绣不在意说道。

谢太太看了一眼正在搬行李的唐德恺,心中不忿。

“哎呀,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香草与阿泉也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是唐德恺雇来赶车的人。

“这就是姐夫吧。”香草打量了一番唐德恺说道,“跟红绣姐真是郎才女貌嘞。”说着看了一眼阿泉说道,“这是我男人,吴泉生。”

“你好。”唐德恺主动伸出手说道。

吴泉生有点受宠若惊的伸出两只手抓住唐德恺,“姐夫你好,叫我阿泉就好。”

“阿泉,谢谢你这段时间对红绣母女的照顾。”

唐德恺正色说道。

吴泉生连连摇头,涨红了脸说道:“应该的,应该的,红绣姐是香草的干姐姐嘞。”

林阮阮坐在床边打了个哈欠,今天她很早就被林红绣叫醒了。

唐德恺看到自己女儿可爱的模样,心都软了,一伸手将林阮阮抱起来,轻声说道:“阿阮是不是没睡够啊,等一会儿我们回家了再睡好不好。”

林阮阮乖巧的点点头,头上的小揪揪一翘一翘的。

“欧呦,刚才没看出来嘞,姐夫跟阿阮长得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呦。”香草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惊喜的说道。

“是呢,刚才我也发现了。”玉兰也点点头。

三个男人三个女人,很快就将不多的东西搬完了。

林阮阮最终还是决定将小箱子藏在林红绣收拾好的行李中,等到到了新家,她就趁着唐德恺和林红绣还没有收拾东西再拿出来。

一辆马车就足够将东西都放下了。

吴泉生拉着香草和玉兰,唐德恺骑车载着林红绣与林阮阮,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一行人往新家去。

他们的家在徐汇区,说是新家也不尽然,这是很早之前唐德恺就置办的宅子。

自行车停在弄堂口,唐德恺拿出一串钥匙,指着一扇门说道:“就是这里。”

林阮阮抬头看了看,虽然都是石库门,但是明显可以看出他们家比谢太太的房子气派很多。

厚重的木门,四周的石条上雕刻着西洋风格的图案。

抬头还能看到二楼的建筑,红色尖尖的屋顶,灰青色的建筑墙体,还开着一扇窗子,窗户不是长方形的,而是由一个半圆和一个长方形组成。

唐德恺打开锁,推开厚重的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林阮阮抱着一个小包袱走进院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但是很整齐的天井,放着一张不大的木桌,还有四把椅子,青墙下放着很多的花花草草。

天井后面的前客房装着一扇扇窄窄的木门,上面镶嵌着玻璃。

唐德恺推开了最中间的两扇门,摆放着木质布艺的沙发,一张不大的茶几。

玉兰羡慕的看着这个院落,这简直就是她梦想中的生活。

转头看向弯着腰慌忙收拾东西的林红绣,她今天没有穿宽大的工作服,而是穿了一件素色细棉布的旗袍。

看着这样的林红绣,完全想象不出她曾经是名动福州路的金嗓子。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居家的女人,贤妻良母。

再看向唐德恺,他一手拎着一个大箱子,另一只手提着网兜,里面放着两个搪瓷脸盆,热水壶,就像是一个归家的丈夫,父亲。

玉兰的眼睛有些发热,她不敢再看下去了,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对自己尊敬的红绣姐产生嫉妒的感情。

“玉兰,侬在发什么楞啦,快来帮忙。”

香草喊道。

“来了。”

玉兰在心里感谢香草打断了她的非分之想。

雇来拉货的赶车人帮忙将行礼放到院子里,唐德恺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叠钱,数出一部分递给他,赶车人兴高采烈的借过钱,小心翼翼的又数了一遍,才带着钱离开。

林阮阮趁着大人们都在忙,一溜烟儿跑到放行李的地方,从一堆行李中拿出自己的小箱子,抱着箱子蹬蹬蹬的跑上楼。

唐德恺看了一眼,只以为是女儿对新家好奇,说了一声:“阿阮,走路小心一点。”

二楼的格局与谢太太家大致相似,只是还有一个小小的会客厅,一间书房,还有两间卧室,楼梯的拐角处还有一个小小的杂物房,被称之为,亭子间。

林阮阮推开一间房门,里面放着一张不大的床,铺着粉红色真丝的床单和被子,床上还放着两个小人偶,林阮阮觉得这应该就是周晓琳口中的洋娃娃。

据说在百货公司才有的卖,一个就要林红绣大半个月的工资。

床上还支着一个蚊帐,窗户开着一扇,正是他们在木门外面看见的那一扇。

林阮阮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遍,最终将目光放在了靠着一面墙的大衣柜上。

林阮阮跪在地上,将小箱子塞进柜子底部,柜子底部的高度正好放下这个小箱子,林阮阮用手往里面推了推,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土。

“阿阮,原来你在这里。”唐德恺推门进来。

“爸爸。”

“喜欢这里吗?”唐德恺将林阮阮抱到床上问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阿阮的房间了。”

“喜欢。”林阮阮重重的点头,“这个也是给我的吗?”

林阮阮故作期待的抱起一个洋娃娃问道。

唐德恺看到女儿小心翼翼而又期待的眼神,觉得心隐隐作痛,轻轻的摸了摸阿阮的头发,“当然是我们阿阮的了,这是阿阮的房间,里面所以得东西都是阿阮的。”

“那,爸爸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和姆妈,你以前为什么不要我们”

林阮阮小心翼翼的问道。

唐德恺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住,将林阮阮抱在怀里,林阮阮感到他抱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抖,他哭了吗?

“爸爸怎么可能不要你和妈妈,你是爸爸唯一的希望啊,唯一的希望。”

039 购物

“恺哥,阿阮,下来我们去吃饭了。”

林红绣在楼下喊道。

唐德恺收拾了一下情绪,抱起林阮阮,“我们走吧,妈妈叫我们了。”

下来时林红绣与玉兰香草他们争论。

林红绣坚持要是请他们去吃饭,香草和玉兰却不愿意去,很明显是怕他家破费。

“去吧,以后来往的时间还长着呢。”

唐德恺抱着林阮阮从楼梯上走下楼说道。

既然唐德恺都这样说了,香草与玉兰也不好再推脱。

唐德恺没有选高档的大馆子,而是带他们去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小餐馆。

“呦,唐科长来了。”

女掌柜的招呼道,看到唐德恺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热情的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囡,长得真招人喜欢。”

唐德恺笑得很开心:“我家的,刚把她们娘俩从老家接来,这是我妻子的两个妹妹妹夫。”

唐德恺介绍道。

老板娘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放在了林红绣身上,只见林红绣二十出头,皮肤白嫩,一双杏眼,算是个美人儿了。

虽然也觉得他们相配,但是老板娘心中还是不免觉得遗憾。

这段时间唐科长经常在他家吃饭,看他孤身一人,三十多岁又在公安局身居要职,老板娘本来是想把表妹介绍给他的,但没想到原来人家已经有了妻子和女儿。

“今天吃什么呀?”老板娘虽然心中遗憾,但是却不耽误做生意,笑盈盈的问道。

唐德恺向几人询问。

最终要了一个老板最拿手的白斩鸡,红烧蹄膀,还有一个素炒淮山与炒茭白。

老板娘对着后厨喊了一声,得到老板的回应,老板娘就殷勤的给她们倒了茶水。

“阿泉最近客人多吗?”唐德恺温和的问道。

吴泉生似乎是没想到唐德恺竟然会问自己,有些拘谨的说道:“还行,勉强糊口。”

香草看了他一眼有些自豪道:“阿泉跑的快,每天拉的客人也比别人多,赚的钱够一家人花用。”

“那可好嘞,阿泉赚钱够养家了,你的工资就可以存起来,要不了几年就能买一座小房子。”林红绣为他们感到高兴。

唐德恺点点头,看着吴泉生,有些迟疑道:“我听到了一些消息,也不晓得准不准。”

香草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唐德恺先问了阿泉的生计,现在又这样说,明显这个消息是跟他们有关的。

“姐夫,侬尽管讲。”

林红绣也看向唐德恺,“恺哥,你就尽管讲吧。”

吴泉生也意识到唐德恺说的话可能跟自己的工作有关。

唐德恺开口道:“我听说城市局预计规划几条公交路线,逐渐取缔人力车。”

“这……”香草惊住了,要是取缔了人力车,那吴泉生做什么去。

“你不要急,这也只是一个规划,就算真的要取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告诉你们这个消息,就是希望你们能提早有个准备。”

唐德恺缓声道。

“是啊,香草姐,你别太着急了。”玉兰在一旁劝道。

香草冷静下来:“姐夫,这次多谢侬告诉我们这个消息了,不然我们小老百姓等到取缔的时候,就要慌了脚了,我跟阿泉回去就好好想想以后做什么,提早做个准备。”

吴泉生本来听到唐德恺的话慌的不行,但是听到妻子的话也冷静下来了。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矮胖的男人,冒着一头热汗将菜端上来,老板娘也帮忙上菜。

每盘菜都分量满满。

老板做的菜也算是色香味俱全了。

唐德恺夹起一条鸡腿放进林阮阮面前的小碗里。

“用手抓着吃,莫掉了。”林红绣嘱咐了一声。

唐德恺又顺手夹了一块猪脚放在林红绣的碗里,“你也多吃些。”

“侬也多吃些呦。”

香草故意学着说道,林红绣听到后脸突然涨红,“恺哥,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却没想到阿泉也小心翼翼的夹起一块鸡肉放进香草的碗里。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玉兰看着她们一对对心中不免有些羡慕。

林阮阮只能乖巧的跟自己面前的鸡腿作斗争。

虽然自从林红绣工作以后她们也吃过几次肉,但是那些肉对于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孩子来说还真的不够。

唐德恺每吃几口就要看看阿阮,看她吃的嘴巴和小手油油的,就忍不住笑。

吃过饭后阿泉便拉着香草和玉兰回了工厂,请了半天假就够心疼的了,阿泉也想再多拉些客人。

唐德恺和林红绣明白她们的心思,没有挽留。

一家人送走他们后便准备休息一会儿然后上街购物。

“怎么不住在唐公馆。”林红绣拿起一个小小的手包对着镜子挣了整理了一下头发问道。

唐德恺正在看林阮阮写作业,回答道:“那里太张扬了,不如住在这里。”

“爸爸,什么唐公馆”林阮阮却适时的问道。

唐公馆,听起来很有气势呢!

“是我们另一个家。”

林阮阮点点头,继续写作业,唐德恺伸着头看,“阿阮的字写的真漂亮。”

“那是嘞,上次期中考试我们阿阮考了双百分,全班第一嘞。”

林红绣自豪的跟唐德恺说道。

她希望唐德恺能够多多的了解自己的女儿,然后更多的疼爱她。

她也希望林阮阮能够很快的接受唐德恺。

“是嘛,那我们阿阮可真棒,一会我们出去阿阮想要买什么就跟爸爸说好不好,爸爸给你买。”

然后唐德恺又语重心长的对林阮阮说道:“阿阮,你要好好学习,做个有知识的人晓得吧,爸爸小时候就想读书,可是读不起,后来出来做事就被人处处看不起,你多读书,大家才不会瞧不起你。”

林阮阮重重的点头,“爸爸你放心,我会努力学习的。”

下午的出行还是骑着自行车,唐德恺直接将她们带到了百货公司。

林阮阮站在这家百货公司大门前,之前自己还只能偷偷的混进去,现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来了。

里面的一切跟上次来时一样,人来人往,售货员们穿的整整齐齐。

“我看方才那个小姑娘穿的小裙子好看的很嘞。”唐德恺说道。

林红绣岂能不知道他的意思,“那就买一条好了。”

讲到底林红绣根本不担心唐德恺的赚钱能力,之前唐德恺在沪市的地位她是晓得的。

就算现在不做那些了,家底也还在的。

“阿阮,你喜欢哪一件”唐德恺和林红绣将她带到童装柜台前问道。

林阮阮看着满满的花花绿绿的衣服,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能说她最喜欢身上这件蓝色的衣服吗?

“把那件白色的小洋裙拿来看看。”林红绣直接开了口。

然后又拉着林阮阮去试衣服,穿着白色淑女裙的林阮阮觉得哪哪都不舒服,偏偏林红绣和唐德恺都觉得好看,买。

红色的小皮鞋,买。

咦,这条粉红色的裙子也好看,买。

一口气买了七八身衣服,三四双鞋子,林红绣和唐德恺才放过她,开始转战布料区。

“这个料子不错。”林红绣摸了摸一匹黑色的料子说道“恺哥,给你做件西服可以吧?”

唐德恺不太在意,说道:“不要自己做了,不远处就有一件裁缝铺。”

林红绣叫售货员裁了布,又继续逛。

040 过往

买完东西要出来时,林阮阮突然指着柜台上的收音机。

“爸爸,我想要那个。”

林红绣看到林阮阮说的是收音机,便说道:“不行,要那个做什么啦!”

林红绣虽然知道家底厚,但是这不代表她就愿意乱花钱,尤其是在她看来收音机这种不能吃不能穿又昂贵的东西,买了就等于是败家。

唐德恺对林红绣说道:“阿阮想要就给她买吧。”

又低头对林阮阮问道:“你晓得这个收音机是做什么的吗?”

林阮阮点点头:“原来隔壁福伯家就有,里面有人会讲话,我可喜欢听了。”

唐德恺宠溺的摸了摸林阮阮的小脸,“走吧,爸爸给你买。”

“恺哥。”林红绣急道,“她只是一时喜欢,这么贵的东西放在家里也没有用。”

“谁说的,平时听听新闻也好。”唐德恺现在一心都是满足女儿的要求,谁的劝都不会听的。

林红绣见没法阻止,也只好跟过去。

但是她却坚决反对买最贵的那一台,林阮阮也不是非要买最贵的,只要能听清楚就行了。

最终唐德恺买了一台美国进口的中等价位的收音机。

木匣子被打了蜡油亮油亮的,上面还有好几个螺帽,售货员说是用来调节说声音和频道的。

回家的路上唐德恺将东西挂在车把上,林红绣抱着林阮阮坐在后面,看起来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虽然唐德恺给林阮阮准备了房间,但是晚上睡觉时林红绣怕林阮阮自己一个人睡觉害怕,唐德恺也想搂着女儿睡觉,于是一致决定还是让林阮阮跟他们睡一段时间再独立睡觉。

唐德恺去老虎灶上提了好几壶热水回来,林红绣在大木桶里兑好了水,让林阮阮进去。

在谢太太家租住房子的时候,根本没有这样的大浴桶,只能用毛巾擦擦身体。

林阮阮很开心的在里面玩水,林红绣怕她冻感冒却不敢让她在水里泡太久,洗干净后就用干巾抱着抱到了床上,嘱咐唐德恺给林阮阮穿好衣服,自己又去了浴室洗澡。

“爸爸,我可以自己穿衣服。”林阮阮躺在床上正色道。

“爸爸知道我们阿阮很厉害,但是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才可以自己穿衣服。”唐德恺哄到,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细棉布的短裤短袖。

“爸爸~”林阮阮在唐德恺的手里挣扎。

“听话,不然一会儿冻感冒了。”唐德恺捏着女儿的小细胳膊。

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用力把阿阮的骨头捏碎,只能好言相劝。

“阿阮听话,不然就不是乖孩子了。”说着他把衣服从林阮阮的头上套进来。

林阮阮也只能放弃挣扎,认了命的让他摆弄。

唐德恺第一次给小孩子穿衣服笨手笨脚的,可是穿好后却很有成就感,又将林阮阮抱在怀里拿起毛巾轻轻的给她擦拭头发。

林红绣进来时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女儿坐在唐德恺的怀里,唐德恺手里拿着毛巾轻轻的擦拭,嘴里还轻轻的说着什么。

眼睛突然有些发热。

“玉音。”唐德恺叫到,“快上来。”

说着他将被子掀开示意林红绣上床。

林阮阮躺在床上,看看左边的爸爸,又看看右边的姆妈。

觉得暖暖的。

虽然人类只有百年寿命,但是经历的却远比妖丰富的多。

怪不得人间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说法。

林红绣轻轻抬起头看了看,确认林阮阮已经入睡。

“恺哥,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她轻声问到。

之前的几次相见,他们都没有时间好好的说说话。

“当年我被追杀受了伤被红党救走,昏迷不醒了两个多月,等我醒来请求他们去救你,他们却说已经找不到你的踪迹。”

唐德恺一只手枕在脑后小声的说道:“你呢你是如何逃过那些人的追查的。”

林红绣叹了一口气:“当年你失踪之后,刚开始霍老鸨子对我还好,后来有人说你被砍死尸体扔进了江里,说的人越来越多,她也信了,便逼迫我打掉阿阮接客。

我骗她说我要想想,想要去找你以前的朋友求助,没想到没过几天她却改了口,叫我好好养胎,我本来以为是她得知了你的消息,后来却发现她和一伙人暗中有来往,雅格书寓附近都被监视了起来。

我知道那些人肯定是冲着你来的,于是我就猜测你肯定没有死,不然他们不会这样监视我,因为那样做根本没有价值。

我下定决心要偷跑,可是等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找到机会,眼看着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他们也越来越没有耐心。

阿阮七个月的时候,正好城外在打仗,炮火打的满天响,书寓里的人也都害怕的不得了,我收拾了东西趁着他们不注意溜了出来。

那时候城里到处都是逃难的人,我混进难民群里,才没有被他们找到。

后来沪市被解放了,我害怕他们还在找我,而且眼看着孩子也要出生了,我就将你给我的东西除了那块玉佩之外都当了,找了一户人家住了三个月生下了阿阮。

后来,后来,我身上的钱不够,只能回了沪市进了妙凤楼唱曲。”

唐德恺许久没有说话,悠悠的叹息了一声:“辛苦你了,玉音。”

林红绣摇摇头,“恺哥,只要现在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我想你保证,当年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唐德恺咬着牙说道。

“你为什么不把玉佩当了。”

唐德恺又问道。

“这是你九死一生得来的,若是你死了,阿阮就是你唯一的骨肉,等她长大了我得告诉她这玉佩是她父亲留给她的,若是你还活着,我们、我们没有相见的一天,你看到阿阮脖子上的玉佩就知道她是你的孩子。”

林阮阮鼻子有些酸,感觉自己要忍不住哭出来了,假装做了梦,嘟囔了两声掩盖过去。

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让多年前的林红绣,一个十七岁的姑娘怀着孩子,无依无靠,在追杀之下生下了自己。

她对唐德恺的爱,对自己的爱,好像比自己认为的还要深很多。

“玉音,你知道吗?我在医院的时候,他们告诉我找不到你的踪迹,我无数次跟老天爷祈祷,我造的孽杀的人都报应在我的身上吧,请老天爷放过你和孩子。”

唐德恺说话带着鼻音,他也哭了。

041 小竹归来

今晚的唐家是个不眠夜,今夜的吴家同样不能入睡。

吃过饭后香草将锅碗洗刷干净,将门关好。

家里虽然有电灯,但是电费很贵,小小的屋里只点了一盏煤油灯。

“可我也不会做别的事情呀。”

吴泉生蹲到墙根下有些沮丧的说道。

“不会可以学嘛,对不对老娘。”香草说着征询吴王氏的看法。

吴王氏知道了来龙去脉点点头。

“再说了要我看就算政/府不取缔侬也不能一直拉车呀。”香草又说道,“侬现在年轻有力气跑得快能拉车,但是老了嘞,老了侬就跑不动了,我们还是要做别的事情。”

“香草说的对,泉生啊,人往高处走,你要有志气不能拉一辈子的车。”

吴王氏活了一辈子,知道有手艺的人走到哪里都不怕,出苦力的人永远翻不了身的道理。

“那我做什么”吴泉生问道。

他现在已经习惯于听从自己的妻子,香草能干又聪明,对他和老娘也好,之前老娘说过他家娶了香草真是老爹和大哥在天上保佑。

“我今天想了一个下午,要我讲我们不如攒些钱买头驴子,侬去赶车好了呀,赶车不累又赚钱,而且侬对路也熟,是个优势。”

香草显然是个有主见的女人,“今天早上红绣姐搬家,请来的赶车人,一个早上就赚了几百元哎。”

“香草说的对,买头驴,买头驴好。”吴王氏赞同到,“有了驴车我们也算是殷实的人家了。”

“可是,哪有钱买驴车。”吴泉生也知道老娘和妻子说的对,但是一头驴的价钱可不低。

香草站起来从柜子里摸出一个荷包,“这是我以前偷偷攒的。”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副银镯子。

“这,这咋行,这是你的,你的。”吴泉生连连摆手。

“什么侬的我的,我们是一家人,过日子要一心。”香草说着将银镯子放到吴王氏手里,“老娘,您颠颠,好几两嘞。”

吴王氏拿着镯子摸了摸,点点头:“是不小,这一副镯子够吗?”

“不够我再问红绣姐借一些,现在大家还不晓得这个消息,我们现在买了驴开始赶车,等他们都知道了,我们就有熟客了。”

吴王氏现在新路对这个儿媳妇满意得不得了,唯一遗憾的就是香草现在还没有怀孕,不过小两口刚刚成亲,以后时间长着呢。

……………………

经过几天的锻炼,林阮阮坚决提出要自己睡觉。

人家小两口小别胜新婚,干柴烈火,郎情妾意的。

她能怎么办?

以前在妙凤楼听着隔壁的动静,那是事不关己,还能当个热闹听,可现在唐德恺和林红绣每天都要等自己睡着了之后再亲热。

搞得自己也很尴尬啊。

把小箱子取出来,她还没有仔仔细细的查看过里面的东西呢。

至于那半张照片,她见到的唐德恺当晚,就偷偷的烧掉了。

打开小箱子,月光照在上面,折射出一些金色的光。

把里面的东西轻轻的拿出来放到床上。

一共有六根金条,都是梯形的,还有四十多块大洋,一副金手镯,一只翠玉手镯,还有一条红宝石项链,还有一只金怀表。

还有两张存款票根,加起来一共一百多万元。

可能是刚刚解放没多久时霍老鸨子存的,在那时说不定是一笔巨款,但是现在,那就一台收音机的钱。

还是要想个办法将小箱子藏起来,放在衣柜地下林阮阮总觉得不保险,但是如果挖坑埋起来,林阮阮丝毫不怀疑第二天就会被唐德恺发现。

将小箱子放回衣柜下面。

自己一个人躺在小床上打了个滚,新晒得被子和床单就是很舒服,伸手拿过一个洋娃娃。

林阮阮左看右看,也没有觉得哪里就值那么多钱,随手将它扔到床上不知哪个角落。

无聊,睡觉!

“嘶嘶”

“嘶嘶”

林阮阮睁开眼睛,黑暗之中的眼中泛起一层淡青色的光波。

坐起身来将窗户打开一条缝。

只见一条拇指粗细,通身翠绿的小蛇蜿蜒的游进来。

“小竹”

林阮阮轻声叫道。

这不就是自己以前的好朋友加小弟小竹吗。

“嘶嘶”

“咦你怎么成这样了?我试试。”林阮阮说着捏起小竹,感应了一番,“连一点灵力都没有了,还好还有些灵智,不然我都无法跟你交流了。”

“嘶嘶”

“嘶嘶”

“嘶”

小竹顺着墙爬到她的床上,吐着蛇信子,似乎在跟林阮阮交流着些什么。

“你是说,涂山山林里没有一只妖了。”

“嘶嘶”

“就连灰狼都受了重伤失去了灵力。”

“嘶嘶。”

林阮阮低沉道:“小竹,我想留在这里。”

“嘶嘶,嘶嘶”

“我知道,我知道你找我找了很久。”林阮阮将小竹缠在手上对它说道,“我来到这里两年多,也尝试过再次修炼,可是,可是我竟然感受不到一点点灵气……”

一人一蛇对视了许久。

“小竹,这是天意,天意懂吗?以后……再也不会有妖了。”

“嘶嘶”

小竹显然很低沉,它在山林中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灵力了,只是它还不敢置信而已。

“我还不确定,我也在寻找天意突然改变的原因,但是我想我已经有些线索了。”

“嘶嘶”

小竹有些急切。

林阮阮却没有解释,而是摇摇头:“小竹,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吧。”

“嘶嘶”

“你留下来吧。”

林阮阮摸了摸它细小的鳞片说道。

小竹抬起头看了看她。

“留下来吧。”

林阮阮再次说道,“等你想回去的时候我不会阻拦你的。”

小竹垂着头,好像在思索考虑。

林阮阮没有催促他。

六百多年的修行毁于一旦,六百多年的执念灰飞烟灭,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残忍的呢。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这一人一蛇的身影投照在墙壁上,显得有几分诡异。

过了许久,才看见那蛇的影子动了。

他的头飞快的朝着那人的脖子冲去。

林阮阮的瞳孔猛的缩小,然后感到脖颈出一痛。

“小竹,你……”

042 空间开启

林阮阮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脸色逐渐发青,嘴唇发紫。

这是典型的中毒的迹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回复了正常的脸色。

她做起来扭住小竹的七寸甩了两下,小竹明显很难受,一副晕头转向的样子。

“你就不能跟我讲一声,让我有个准备吗?”

“反正我又不会害你。”

林阮阮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这就是小竹的灵智。

刚才小竹咬她也只是为了认主,认主之后两人神识相通,可以不必通过嘴巴交流。

林阮阮只顾着收拾小竹,却没注意到放在脖颈出的伤口流出一丝丝血液,顺着脖子上的红线染进了红色的小荷包。

“天很晚了,我们快睡觉吧。”

林阮阮躺在盖好被子说道,“不然明天上课我会打瞌睡的。”

天气逐渐入秋,晚上已经有了一丝丝凉意。

小竹左右看了看,游到被子里,将身体盘成蚊香的模样,闭上眼睛,睡觉。

进入梦乡的林阮阮恍恍惚惚好像进入了一出洞天福地。

有山有水,山上烟雾缭绕,水潭清澈见底。

站在水潭旁,超前看去,还有一栋房屋。

古色古香,屋前栽种着两棵树,书上已经结了果实。

好像是枣树,又不太像。

书上的果实结的又红又大,林阮阮走到树下,即使最下面的果实她也采摘不到。

“不晓得这些到底是什么水果。”林阮阮抬起头看了看想到。

变化就在一瞬间发生。

只见一枚红色的果实就被林阮阮抓在手里。

林阮阮瞪大了眼睛,手中的果实看起来是放大了一倍的红枣。

这、这确实是刚在自己在树上看到的果实啊。

这是在梦中吧,林阮阮不疑有他,将这个散发着清香的果实塞进嘴里。

皮薄,肉甜,无核,无渣。

嗯,真是好吃。

吃完后林阮阮推开房门,里面的装饰也是古色古香。

精致的小案,旁边摆放着几个坐垫,房间的一侧摆放着一个书架,上面放满了书籍,有竹简也有纸书。

林阮阮随手拿起一册竹简,竹简外套着一个灰色的书套,上面还坠着一块小竹牌,上面写着《法若降妖印》。

降妖印

林阮阮撇撇嘴,从中抽出竹简,刚要阅读,就好像触动的什么机关,神识剧烈的抖动,然后被打出了空间。

“呼!”

林阮阮睁开眼睛从床上做起来。

这个梦还真是很逼真啊。

林阮阮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却闻到了手上的清香。

这、这不是刚才那个果实的味道吗?

林阮阮呆住了,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传说有人类的大能者可以开辟一方小世界,隐于无形中。

林阮阮心中默念果实,果然一个红色的果实出现在她手中。

“进去”

果实又消失不见。

自己果真得到了一个人类大能的小世界

林阮阮思索了一番,将目光放在自己脖子上的玉佩上。

这次她不顾林红绣的叮嘱,将荷包拆开。

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林阮阮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素问鼎!

那是不是说自己死后来到林阮阮的体内也是由于素问鼎的牵引。

林阮阮想起了自己得到素问鼎的过程。

那是她在三百多岁时跟随妖族的前辈去探索一个人间修行者的墓穴时得到的。

林阮阮仔细的观察着尊素问鼎。

确认与自己的那一尊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这一尊要小了许多,是玉质的,而自己的那一尊是紫铜的。

这是不是说明刚才自己到的地方的主人就是素问鼎的主人,也就是那个人间修行者。

林阮阮深呼一口气,她刚才,明明,明明在里面再次感受到了灵力。

将素问鼎装进荷包里戴好,她再次进小世界之中。

仔细观察这里面的一草一木。

这里确实存在灵气,但也十分的稀薄。

不知道是因为开辟小世界的人法力不足,还是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灵力被慢慢的消耗。

里面的东西可以拿出去,不知道外面的东西是否可以拿进来。

林阮阮拿起一个洋娃娃,在心中默念。

等到她再次进来的时候,手里果然拿着一个洋娃娃。

林阮阮心中一喜这不就等于自己拥有了一个随身行走的大仓库吗?

她将装着金银珠宝的小箱子放进空间里。

这下好了,终于安全了。

第二天林阮阮跟小竹沟通了一下。

小竹听到世间还有灵气,兴奋的不得了,立刻要求林阮阮把它放进去。

但是林阮阮却不敢答应,她还不知道空间里面能不能放活物呢。

毕竟昨晚她也没有在里面看见过活着的动物。

她觉得应该先实验一下。

小竹虽然着急,但是也知道林阮阮说的有道理。

又到了晚上,林阮阮用法术迷惑了一直小老鼠,这只灰溜溜的老鼠迷迷糊糊的爬到林阮阮面前。

林阮阮揪起老鼠的尾巴带它一起进了空间。

进了空间的老鼠突然暴躁起来,林阮阮蹲在老鼠身边看着他又蹦又跳,终于过了很久它才适应里面的环境,然后感觉变得十分的活泼,正要高兴的搜寻附近有没有食物,就再次被唐阮阮揪住尾巴拎出来了。

感觉出来后它还挺遗憾,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唐阮阮,回了自己那个黑漆漆的小窝。

林阮阮将小竹缠在手上带进了空间。

果然小竹也开始暴躁起来。

“主人,这里,这里的灵力好浓郁。”

“我感觉它在往我身体里钻。”

不知过了多久,小竹才平静下来。

林阮阮心中一动,从树上摘下一个大红枣。

仔细感应了一番,这红枣中也是含有灵力的。

只是十分的稀薄,想要凭借空间修炼恐怕是不可能了,但是延年益寿应该还是可以的。

将大红枣递给小竹,“你尝尝这个,虽然灵力稀薄,但是聊胜于无。”

小竹兴奋的缠绕着这枚果实。

没错,就是灵力的味道。

他露出小尖牙开始啃食果实。

可是这样的一枚果实对于他细小的身体来讲还是太大了。

他只能吃掉一小部分,然后遗憾的看着剩下的果实。

林阮阮看的好笑,一起怎么没有发现小竹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没事的,我们将它在放在这里面,不会坏的。”林阮阮安慰道。

………………

小竹的回归和空间的开启让林阮阮的心情很好。

就连早上她坐在自行车的前梁上都不觉得搁屁股了。

新家距离工厂和学校都比较远,每天她们都是骑车去上班上学。

至于唐德恺,他距离公安局不远,每天步行上班。

043 练习

林红绣的丈夫没有死,而且是公安局治安科科长的消息在短短几天之内传遍了整个制衣厂。

林红绣的身份从原来人人唾弃的妓女变成了人人羡慕的科长夫人。

人生总是充满了戏剧性。

以前在工厂对林红绣冷嘲热讽的人现在不知道如何后悔和后怕。

就连林阮阮在学校的待遇也有所不同。

对了,她现在叫唐阮阮。

一些同学开始围绕在她的身边,言不由衷的说着大人教授的话。

周晓琳就是如此。

她讨厌唐阮阮,在她看来如果没有唐阮阮自己就是班里长得最漂亮,学习最好的孩子,而且还是班长。

可是这一切都因为唐阮阮而离自己远去。

在家里听妈妈跟自己说着唐阮阮母女的坏话,周晓琳深以为然,虽然她还不知道“万人妻”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去嘲笑唐阮阮。

可现在变了,她妈妈告诉自己,唐阮阮的爸爸是大官,要她去讨好唐阮阮,她爸爸说如果做不到就不会再让她去上学。

面对这些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唐阮阮一向是视而不见,与庞小蝶还像以前一样玩耍。

国庆节很快到来,制衣厂子弟小学要参加教育局举办的晚会,还要表演节目。

老师们商讨后决定一年级与二年级的学生一起出一个大合唱节目。

将一二年纪的学生叫到操场上。

范老师和二年级的班主任张老师按照身高安排位置。

二年级的张老师叫张建,三十多岁,身材瘦高,眼睛很大,颧骨高高凸起,看面相不是一个和善的人。

此刻他正在插着腰大发雷霆:“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高个子的站到后面去!不晓得自己多高吗?”

说着他就抓住了几个愣在原地的男生,推搡着到了最后一排。

“你们几个就站在这里,别乱动,站好!”

张建说着又用他那又大又圆的眼睛朝其他人看来。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肃然。

“你,你,你,还有你,站到第二排去。”

他观察了一会儿指着几个年纪比较小的男生说道。

“范老师,你把女生排一下。”

张建对范流萤说到。

但是范老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听到张建的话。

张建只好又提高了嗓子喊了一声。

范老师才反应过来,她抱歉的朝张建笑笑。

“周晓琳,古眉,张小芳,王二凤,徐乐乐,你们几个站到第二排中间。”

周晓琳故意挤开其他几个人,站到了第二排最中间的位置。

“唐阮阮,庞小蝶,你们俩站到这里来。”范老师又对她俩说道。

按照范老师的安排,她们俩站到了第一排最中间。

张建看到后皱了皱眉头,最终没有说什么。

“范老师,差不多了吧。”张建走到最前面看了看说道。

“啊?嗯,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范老师又走神了,反应过来后随口说道。

张建皱着眉,关切的问道:“范老师,你今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范流萤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一点。”

“现在天气变冷,你要多注意休息。”张建嘱咐道。

老师给他们选的音乐是《保卫黄河》。

这首歌唐阮阮在收音机里听过。

一个合唱团唱出来气势非凡,叫人热血沸腾。

唐阮阮不得不承认,这时候的很多慷慨激昂的歌曲比以前软绵绵的词,曲好听多了。

“同学们,我唱一句,大家跟着唱一句。”

全校唯一的音乐老师匆匆从五年级的教室里走出来说道。

因为全校只有他一位音乐教师,所以各个年级的节目都需要他指导。

“范老师,你也跟着学吧,我没有时间的时候你指导同学们联系。”音乐老师面露苦色说道,“我实在是分身乏术。”

范老师点点头:“没问题,这段时间王老师辛苦了。”

“同学们,开始了。”

王老师站直了身体,开口唱道:“风在吼,马在叫,预备,唱!”

下面一片童音唱起,有的高有的低,声音参差不齐,有的人甚至跑调到了姥姥家。

王老师一听就有些着急。

“咱们再来一遍。”

“风在吼,马在叫,预备,唱!”

“风在吼,马在叫。”

第二遍比第一遍好一些。

王老师对待他们这些小孩子,急也急不得,只能一遍遍的教。

还好大家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活动,都很有兴趣,学的还算是用心。

王老师一直唱到嗓子沙哑,他们才算是唱对了调子。

“对了,张老师,范老师,这首歌前面还有一段朗读,你们看我们还保留吗?”

王老师喝了一口水问道。

“搞,搞,肯定要搞。”

张建立刻说道,“我马上选一个男同学朗读。”

王老师听后建议道:“最好是一男一女,一人一句,最后两句一起朗诵,这样比较有特色。”

“好。”

张建被驳了建议脸色不是很好,勉强的点点头。

王老师交代了两句,就匆匆的去指导下一个班级。

“范老师,男同学我推荐我们班的贾程敏同学,至于女同学,你有什么建议吗?”

张建问道。

范老师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有几个人选,平时都比较大胆,可以让她们分别朗诵一下,看谁朗诵的最好。”

“这也太麻烦了,随便选一个就好。”张建皱着眉头抱怨道,“反正是女孩子,想必上了台上也没有男孩子拿的出手。”

范流萤没有说话,张建老师有些重男轻女在办公室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她点出几个人的名字,其中就有唐阮阮,还有周晓琳。

范老师将她们带回教室,将朗读词抄写在黑板上,并在她们没有学过的字上注上拼音。

又教她们读了两遍。

唐阮阮低着头思考自己要不要出这个风头。

想了一会儿,唐阮阮还是决定努力争取。

不管怎样,她都应该顺心而为,既不能刻意的低调,也不能太过于夸张,在人的范畴之内,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作为人,她只有五岁,别人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不存在欺负别人的情况。

至于作为妖活的一千岁。

呵呵,随它吧!

反正别人也不知道。

第一个朗读的是古眉,她坑坑巴巴的将这些字念完,还读错了好几个。

范老师摇了摇头,然后是张小芳,她朗读的还不如古眉。

接下来就是周晓琳,听完她的朗读,即使唐阮阮不喜欢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确实聪明。

老师教过两边的朗读词,她竟然一字不差的读出来了。

范流萤也在心里暗暗点头,虽然周晓琳这个小孩子嫉妒心强了一些,但是也是真的聪明。

范流萤下定决心在以后的教学中多多关注周晓琳,争取早日打消她心中的嫉妒。

如果,自己还能继续在这里任教的话。

最后,范流萤在心里默念道。

周晓琳看到范老师满意的表情心中一喜。

她想要和唐阮阮炫耀,却又想起爸爸的话,于是表情变得扭曲了起来。

“唐阮阮,你来读一遍。”

范流萤说道。

“好的,范老师。”

唐阮阮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身体。

“但是,中华民族的儿女啊!谁愿意像猪羊一般,任人宰割”

唐阮阮一开口,范流萤就惊喜的看着她,唐阮阮的声音虽然只能,却饱含情感。

“我们抱定必死的决心,保卫黄河!”

“保卫华北!”

“保卫全中国!”

044 如何选择

范流萤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唐阮阮作为朗诵者。

今天排练大合唱晚放学了一会儿,回到家后范流萤觉得自己的嗓子沙沙的疼。

应当是今天和学生们一起唱歌造成的。

坐着黄包车回到家,家里院子中的喷泉还跟以前一样喷着水。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范流萤走进去,里面正在争吵的两个中年男人气氛为之一滞。

“大伯,爸,我回来了。”

里面在争吵的不是别人,正是范儒哲与范儒理兄弟。

范儒哲气的发红的脸上强行扯出一个难看得笑容,努力的亲切的说道:“流萤回来了。”

范儒理疲惫的坐在沙发上挥挥手。

范流萤轻叹一口气,对大伯点点头便准备上楼。

“慢着,流萤。”

却没想到范儒哲竟然叫住了她。

“大哥,流萤一个女孩子,你叫她干什么。”

范儒理皱着眉道。

“流萤也是范家的人,而且也接受过新式教育,我们不妨听听她的看法嘛。”

范儒哲慢慢的说道。

“大哥,你……唉~罢了,流萤,家里的事情你也知道,说说你的看法吧。”

范流萤转过身,她知道大伯和父亲在争吵些什么。

范家在沪市虽然算不上最一等的家族,却也家大业大,名下有一间面粉厂,一间制鞋厂,早年还有一家私有银行的股份。

只是银行在解放前破产,但范家的根基还在,仍然在这大上海有一席之地。

只是大伯认为现在的环境和政策不适合经商。

所以范儒哲主张趁早变卖家产远渡美国,去投奔在美国读书的三弟范儒宗。

再不济去香港也可以,总而言之不能留在这里。

而范流萤的父亲范儒理的观点恰好相反,他认为不管新政/府如何发展,总不能不发展商业,禁止商业行动吧。

只要允许商业活动,他们范家就倒不了。

他认为只要在新政/府找到靠山,一切都不成问题。

范流萤走到客厅中央,思考了一会儿,对父亲范儒理说道:“爸,我不懂商业,但是我会观察,别的地区不说,只沪市,今年以来,就有五六家大型工厂开业,都是国有性质,却没有一家私有性质的工厂开工。”

范儒哲一拍手,“二弟啊,你听到了吧,事实如此啊。”

范儒理皱着眉头,“如果禁止了商业活动,那么老百姓去哪里买米买布,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你……唉~”范儒哲看着二弟叹了一口气,现在的范儒理就像一头扎进沙子里的鸵鸟,他不信二弟一点都察觉不到现在形势的变化,只是不愿意相信,抱有侥幸心理,期望范家能够保全自己。

过了一会儿,范儒理抬起头说道:“过几天有个庆祝晚会,高副局长举办的,我们先去看看再说吧。”

“那就去看看吧。”范儒哲无奈道,“去瞧瞧高副局长怎么说。”

“流萤,你也去。”

范儒理说道。

“爸~”范流萤抗拒的看着范儒理。

“去!”

范儒理干脆的说道。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范流萤提着手包跑上了楼。

楼下传来范儒哲无奈的声音,“二弟,你这又何必呢,流萤她……”

“大哥,你放心流萤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害她,高副局长亲自跟我讲的人,能有错吗?”

……………………

唐德恺拿起水壶给墙边的兰花浇水,又仔细的捉虫。

大门开着,住在他家左边的邻居薄太太路过看了一眼。

“唐科长的兰花养的真漂亮。”

薄太太恭维道,“我家的花总是要死不活的,一点都不舒展。”

“耐心些就好,慢慢来。”唐德恺放下水壶轻笑说道。

“对了唐科长,我家大崽买了曹记的烧鸡,今晚到我家来喝酒哇!”

薄太太邀请道,“将唐太太和阿阮也叫来,人多热闹些。”

唐德恺轻笑:“今晚有事就不去了,改天请你们到我家来吃饭。对了,你家阿来的事情我已经和张队长打了招呼,应该没有问题的。”

听到唐德恺的话,薄太太笑得眉开眼笑,连连道谢:“真是多谢唐科长了,不然我们平头百姓不晓得哪辈子才吃得上皇粮,真是多谢唐科长了。”

唐德恺摆摆手,“你家儿子读完了初中,即使我不打招呼,也没有问题的。”

“怎么会没有问题呢,读完初中的人多了,要不是唐科长的面子,怎么会没有问题呢。”薄太太高兴的手舞足蹈,“今晚有事就算了,明天晚上一定要来我家吃饭的,不然我们都不晓得怎么感谢唐科长了。”

唐德恺点点头:“好,明晚一定到。”

薄太太与唐德恺约好了时间,兴高采烈的回家去。

“爸爸。”

唐阮阮蹦蹦跳跳的从楼梯上下来。

唐德恺看的心中一紧,“下楼小心些,慢慢下。”

“你还不晓得你女儿啦,一个皮猴。”林红绣也从二楼下来,说着指了指唐阮阮的额头,“我刚才看见薄太太过来了?”

唐德恺把门后挂着的酒红色的大衣拿下来递给林红绣,“来过了,说明晚请我们一家人吃饭。”

“她家儿子的事情办好了”林红绣虽然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麻烦吗?”

“举手之劳,一句话的事情而已。”唐德恺摇摇头,帮着林红绣穿好了衣服,弯腰抱起唐阮阮,亲了一口,“今天我家阿阮真漂亮。”

“嘻嘻。”唐阮阮笑着摇了摇脑袋,头上两个辫起来地小辫子随着小脑袋左右摇摆。

今天她正式演出,林红绣特意给她打扮过了。

头上辫了两个小辫子,然后用红色的丝带绑住,身上穿的也是新做的衣服,灰白色的薄呢料裙子,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小皮鞋。

“我们快走吧,阿阮六点就要表演了。”林红绣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说道。

唐德恺推出自行车,林红绣锁好门,一家人朝着今晚表演的工人俱乐部出发。

林红绣带着唐阮阮先进入了俱乐部,唐德恺在外面锁车。

“小蝶。”唐阮阮看到庞小蝶站在一群小朋友之间挥舞着手臂打了个招呼。

“阿阮,你终于来了。”庞小蝶今天也特意打扮了,绑着两个小辫子,虽然没有穿裙子,但穿了一身半旧的衣裤,没有补丁。

“林姨好。”她礼貌的和林红绣打招呼。

“小蝶今天真漂亮,小辫子是你妈妈给你梳的吗?”林红绣摸了摸她的小辫子问到。

庞小蝶点点头,“是我妈妈绑的。”

“唐太太,您也来了。”

周晓琳的母亲拉着周晓琳快步走来,将周晓琳推到唐阮阮身边,挤开了唐阮阮身边的庞小蝶。

周母脸上堆着阿谀谄媚的笑容:“唐太太哇,我家晓琳在学校和阿阮关系最好了,是不是啊晓琳,不如这样好了,唐太太我们找个时间出来吃个饭吧,我们请。”

唐阮阮看到庞小蝶被挤得一个踉跄,心中生气,牵起庞小蝶的手:“姆妈,我在学校最好的朋友是小蝶,老师在叫我们,我们先去后台了。”

“小蝶,我们走。”

“好。”

庞小蝶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似乎为唐阮阮在外人面前肯定她最好朋友的地位而开心。

“林姨再见。”

“快去吧。”林红绣慈祥的说道。

045 表演

同学们都在后台准备演出。

一部分人十分紧张,古眉甚至都哭了出来,她一哭,别的小朋友更加紧张了。

张建不耐的看着她,想要呵斥,又怕她哭更厉害,还好有范流萤在,她将古眉拉到一旁,安慰了一番。

“阿阮,我好害怕,万一我唱错了怎么办?”小蝶紧紧的拽着衣角说道。

“没事的,王老师都说你唱歌很好听了。”唐阮阮说道,“等到了上面,我站在你前面你就看着我的辫子,不看下面的人就行了。”

由于唐阮阮和另一个二年级的男生贾程敏朗读,他们两个人被安排在最前面。

“可以吗?”

小蝶听到唐阮阮的话就像得到了什么武功秘籍,兴奋的问道。

“当然有用了。”唐阮阮肯定的点点头,“而且你想啊,到时候舞台上这么多人,灯光又这么暗淡,大家肯定的都看不清人的。”

听到唐阮阮说下面的观众看不清楚,她又松了一口气,这样就不怕丢人了。

“唐阮阮,一会儿上台你不要紧张,如果忘词了我帮你念。”

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男孩子走过来说道,这就是她的搭档贾程敏。

唐阮阮看着他一副我罩着你的样子轻轻点头,“那我可就依靠你啦。”

“没问题!”

贾程敏拍着胸脯保证道。

张建拍拍手掌,“同学们,马上要到我们表演了,都站好队伍,不要乱动。”

现在正在表演的是沪市第五中学的学生,在表演一出叫做《屈原》的话剧。

“把这黑暗的宇宙,阴惨的宇宙,爆炸了吧,爆炸了吧!”

舞台上表演的男同学声嘶力竭的喊道。

唐阮阮心怦怦的跳,就好像要跳出了胸膛。

这样的话,这样的呐喊,真是直刺灵魂。

“下一个节目,请欣赏制衣厂子弟小学的小朋友们为我们带来《保卫黄河》”

到他们了。

唐阮阮说深吸一口气,和贾程敏一起走在最前面。

刚一走上舞台,唐阮阮就听到了旁边贾程敏牙齿抖动的声音。

小屁孩儿,还罩着别人呢,自己都搞不定了。

大家在舞台上站定。

灯光亮起,打在唐阮阮和贾程敏的身上。

唐德恺和林红绣坐在第二排,看到唐阮阮就用力的鼓掌。

唐德恺不知道从那里拿出了一部照相机,对着舞台拍了两张。

“恺哥,你从哪里拿来的照相机。”林红绣惊喜道。

“刚才让麻顺送来的。”唐德恺说道,“这可是阿阮第一次表演节目,我们当然要记录下来了。”

音乐响起。

“但是,中华民族的儿女啊”

贾程敏小胖子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唐阮阮深呼一口气,朗诵道:“谁愿意像猪羊一般,任人宰割”

接下来就是两人一起。

唐阮阮心中一跳,这小胖子忘词了。

于是提高了声音念道:“我们抱定必死的决心!”

“保卫黄河!”

呼~

小胖子终于想起来了。

“保卫华北!”

“保卫全中国!”

音乐再次进入一个小高/潮。

所有人开口唱起来。

至于伴奏,他们学校所有节目的伴奏都只有王老师一个人。

他坐在舞台一侧,抱着一台手风琴,完成所有的配乐。

一曲毕了,走下舞台,小胖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哭丧着脸。

“我、我、我竟然忘词了。”

“没事,我还记得。”唐阮阮这话也不晓得是安慰还是插刀。

但是小胖子明显没有想这么多,还连连点头,“对对对,还好你记得。”

“阿阮,我腿软。”庞小蝶拉着唐阮阮的手说道。

唐阮阮噗嗤一笑,“我们都演出完成了,很成功。”

“真的吗?”

庞小蝶眼巴巴的问道。

“当然啦。”

唐阮阮点点头,“走,我们去前面看演出。”

唐阮阮说着拉着小蝶悄悄的走到舞台旁边偷看演出。

舞台下面坐着的,除了教育局和各学校的领导老师,大部分是家长。

唐阮阮悄悄的伸出一个小脑袋跟唐德恺和林红绣打了个招呼。

唐德恺也挥舞了一下手里的照相机回应。

“小蝶,我爸爸带了照相机,我们一会儿去照相吧,我们在一起。”

唐阮阮回头说道。

“真的可以吗?”小蝶惊喜道。

唐阮阮重重的点头:“当然!”

“好。”

小蝶拉着唐阮阮的受,小声的说道,“等拍了照片,我可以拿一张回家吗,给我娘看。”

“当然可以。”

“我娘今天没有来,我奶奶不许她请假。”小蝶有些低沉的说道,“女孩子真的是赔钱货吗?”

唐阮阮抿了抿嘴,拉着她走到一出没有人的地方,坚定的告诉她,“小蝶,不是这样的,男孩子和女孩子都是一样的,都是父母的宝贝。”

“可是我爹他……他总是让我娘忍让,说没有儿子,以后要被赶出去的。”

小蝶家里的事情唐阮阮也已经知道,她父母只生了她和姐姐小燕,由于没有儿子,小蝶的父亲一向很自卑,对父母和兄弟们言听计从,在外面做工赚的钱从来不给小蝶母女花,全都上交给小蝶的奶奶,在家里对她们姐妹也都是忽视的,甚至会小心翼翼的去讨好弟弟和侄子。

小蝶的娘却从来不会看不起自己的女儿,相反她一直在反抗。

她去工厂做工,并且做最累的工,就是为了小蝶姐妹在家里过得好一些。

“我来读书,我姐姐在家要做很多活。”

小蝶带着哭腔说道,“而且我奶奶不给她吃饱饭,我娘只能每天偷偷从工厂带饭回去给我姐吃。”

唐阮阮拿出小手帕给她擦干眼泪。

“小蝶,你娘很爱你和你姐姐。”唐阮阮说道,“你姐姐也很爱你,至于你爹,他只是还没有明白,等到有一天他明白你奶奶和你叔叔他们只是在利用他,他就会明白只有你们才是真正爱他的。”

唐阮阮其实在心里对小蝶的父亲是很不齿的,没有出息的男人,只能通过苛待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来讨好父母,来获得他们的一点点认可,以此来满足自己内心的需求,甚至减削心中的负罪感。

是的,没错,就是负罪感。

在唐阮阮看来,像是庞小蝶父亲这样的人,将扭曲的礼教刻入灵魂,没有儿子对于他来说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所以他只能用忽视女儿来满足自己。

但是她还不能一下子就把这些告诉小蝶,因为她现在对于父亲还是有很大的期望的,这些事情需要她慢慢的长大,慢慢的明白。

046 高副局长的舞会

“阿阮,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小蝶发誓一样的说道,“我一定要让我爹知道我不比儿子差。”

“对,小蝶,你说得对,你就是要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爹,你不比儿子差。”

唐阮阮赞同道。

演出到了尾声,唐阮阮和庞小蝶来到前面。

“爸爸,给我和小蝶照张照片吧。”

表演结束后唐阮阮走到唐德恺和林红绣面前说道。

“好啊,你们站到这里。”

唐德恺指挥到,让她们站在舞台上。

唐阮阮和庞小蝶站在一起,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

唐德恺将相机举起,“阿阮,小蝶看这里。”

“啪”

两个小女孩儿一生的友谊从这一刻开始。

唐德恺又给林红绣和唐阮阮拍了几张,又找了一个会使用照相机的人给他们一家人拍了照。

表演结束后从俱乐部出来天已经变黑。

“走吧,小蝶现在天黑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和唐叔叔送你回家好吗?”

林红绣拉着小蝶温柔的说道。

庞小蝶有些害羞,她不想过于麻烦唐阮阮的父母,但是她也知道天黑后自己一个人回家确实不安全。

“娘”

庞小蝶突然高兴的叫了一声。

唐阮阮抬头看去,一个穿着宽大工作服的女人迈着大步走来。

“李大姐。”

林红绣走上去打招呼,唐德恺也微微点头示意。

“李阿姨好。”

唐阮阮也去打招呼。

听到小蝶叫她,李杏芝松了一口气,她紧赶慢赶,生怕接不上小蝶。

“红绣,真是谢谢你们夫妻。”李杏芝拉着林红绣的手说道。

“李大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小蝶可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我们喜欢她还来不及呢。”

看着夜幕中庞小蝶母女的背影逐渐走远。

“我们走吧。”唐德恺推过车子说道。

“还好小蝶有这样一个姆妈,要是爹娘都糊涂,才没有这孩子的好日子过呢。”

女人对于这些事情总有着许多的感慨,林红绣叹了一口气说道,然后指了指唐阮阮说道,“看看小蝶,看看你,你简直是掉在福窝里了。”

唐阮阮吐吐舌头,“我晓得爸爸姆妈疼我嘛。”

“走吧,那边的晚会快要开始了。”

林红绣感慨完说道。

他们匆匆赶往下一个活动,据说是唐德恺的朋友邀请他们参加一个晚宴。

自行车最终停在了一栋花园洋房前。

洋房外面停着许多辆小汽车,唐德恺的这辆自行车显的不显眼极了。

“哎呦,这不是恺爷。”

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

唐阮阮回过头,发现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壮年男子,头发梳的根根分明,中分的贴在头皮上,一张脸略长,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脚踩一双皮鞋。

“这是阿飞!”

唐德恺眯着眼睛将他认了出来。

“恺爷,真没想到您还认得我。”

这阿飞挪庾的笑笑,然后抬起手臂做了个展示地动作,“毕竟我这变化有点大,呵呵。”

说着阿飞得意洋洋的笑笑。

唐德恺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再怎么变不还是你嘛,阿飞。”

阿飞的脸色黑下来,看一眼唐德恺身后的自行车,得意一笑:“看来不但是我变化不小,恺爷的变化也不小啊,这小洋车怎么配得上恺爷的身份,要不,小弟我明天给您送一辆过去。”

唐德恺摆摆手,“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觉得这自行车骑着就挺舒服。”

“唐科长来了,快请快请。”

唐德恺的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长袍管家模样打扮的人走上来热情的招呼。

“刚到刚到。”

唐德恺拱手说道。

“招呼不周,请多包涵。”

管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先生特意交代了,今日唐科长是贵宾。”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林红绣和唐阮阮身上,目光一闪,“这位是夫人和令千金”

“正是在下的妻女,前段时间刚刚接来团聚。”

唐德恺说着搂了搂林红绣的肩膀。

“唐太太,唐小姐快请快请。”

管家立刻热情道,然后微微弯腰对唐阮阮说道:“今天先生还特意请了安德鲁西点房的师傅做了西洋点心,唐小姐可要多吃一点。”

“谢谢伯伯,我会吃的。”

看着唐德恺一家人走进大门,阿飞愣在原地,“高、高管家,这唐科长是”

高管家露出和善热情的笑容,“刘老板有失远迎啊,这位是沪市公安局治安科的科长,想必,您也认识吧”

“是是是,认识认识,当然认识。”

刘飞连连点头,快步走进去。

高管家和身后的女佣交代了两句,快步上了二楼。

唐德恺竟然带了妻子来,他可要赶紧告诉先生,不然一会儿局面可就尴尬了。

一进入洋房里面,就是张灯结彩,客厅两侧摆着长桌,上面放着各种食物和饮料美酒。

“这位高副局长年轻的时候在英国留过洋的,生活做派都是洋鬼子的那一套。”唐德恺拿起一杯香槟递给林红绣然后自己拿起一杯红酒说道。

“要我说还没咱们老祖宗的规矩好呢。”

林红绣低声说道。

唐德恺轻轻和林红绣碰杯,“君子所见略同。”

“还君子呢,我可不是君子,我就是一个小女子。”

林红绣被唐德恺两句好话说的容光焕发。

唐阮阮拉拉唐德恺的衣服,能不能别恩爱起来就忘了她这个女儿。

唐德恺看到女儿气鼓鼓的小脸,挑眉笑笑,然后拿起一个小碟子给她装了几块水果和西式糕点,然后拿起一把小银叉子给她。

“小心不要戳到嘴巴。”林红绣嘱咐道。

“恺爷,哎呦,瞧我这嘴,不对不对,现在应该叫唐科长了。”

刚才在外面遇到的阿飞又走了上来。

不同的是刚才他一脸的得意,现在又是一脸的阿谀谄媚之色。

唐阮阮看着自己爸爸不喜不悲的表情,根本没有把他看在眼里嘛。

刘飞过来继续奉承唐德恺,丝毫不觉得尴尬,只是心里有些不平衡。

以前他还是个小混子的时候,唐德恺就拜在黄老门下,在青帮占有一席之地,说出去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唐德恺消失的几年间,自己抓住机会,敲诈勒索,巧取豪夺,才挣下了这份家业,大小也算是个人物了。

今天看到唐德恺骑着自行车,心里一阵痛快,不由得出口讽刺两句,却没想到唐德恺摇身一变从青帮大混混变成了政/府官员,还是公安局治安科科长这样的实权职位。

以前在风光也不过是个混混,现在才真是黑白两道通吃啊!

起码在刘飞看来是这样的。

你爸爸终究是你爸爸啊。

047 牛鬼蛇神

唐德恺与他寒暄两句,另一位穿着军装的壮年男子带着妻子走过来。

刘飞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端着酒杯躲到一旁去。

“这是交通局的陈局长。”唐德恺给林红绣介绍道,“这是我妻子林红绣。”

“唐科长,来干杯。”

陈局长随手拿起一瓶红酒倒满酒杯说道。

“陈局长,干。”

陈局长一口将酒喝完,啧吧啧吧最说道:“这什么酒,除了酸味苦味没一点劲儿,这洋人的玩意儿我还真喝不惯。”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不过瘾。”唐德恺笑得很开心,就像是遇到了知己。

林红绣和陈局长的夫人也攀谈起来。

陈局长是豫省人,妻子是早年间在老家娶的,她操着一口豫省话说道。

“来到沪市,俺就觉得哪哪豁也不得劲,这米,面,油,煤一天一个价,天天算这账,俺这脑子都不够用。”

“陈大嫂,您这话可说对了,别说是您了,我这本地人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我现在每个月发了工资,都不敢在手里留,当天就要买够这个月的粮。”

林红绣也感慨道。

“恁家这妞长得可漂亮,俺们家的小妞长得那叫一个磕碜。”陈大嫂又夸奖起唐阮阮来。

唐阮阮适时的露出一个笑容配合。

“你家女儿多大了,今天带来了没有。”

林红绣问道。

“十岁了,在家了看她兄弟嘞,没带来。”陈大嫂说着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陈局长,“我说都带来,也给孩子拉拉馋,她爹不让,怕丢人。”

“陈大哥这我可就要说你不对了。”唐德恺听到后接话道,“什么丢人不丢人的,你看看今天多少孩子,你看看我家这个,进来就抱着吃,嘴都停不下,再说了来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嘛。”

“你看你看,俺就说把妞儿还有娃带来吧。”陈大嫂拍了陈局长一下说道。

“中,中,我错了,现在回去接也来不及了。”陈局长摆摆手说道。

看到陈局长当众给她道歉,陈大嫂还有些不好意思,脸微红,看了一眼林红绣与唐德恺,尴尬笑笑说道:“你瞅你,俺也没说啥。”

林红绣轻笑,问道:“陈大嫂现在有工作吗?”

陈大嫂摆摆手,“有啥工作啊,我这大字不识一个,我倒是想找工作,也能补贴补贴,要不在这城里吃喝都要钱,光靠孩他爹的工资,太紧巴了。”

林红绣好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唐德恺,唐德恺对她微微一笑。

林红绣开口说道:“陈大嫂,实不相瞒我现在在制衣厂工作,我们工厂要招工嘞,虽说赚的不多,但是贴补贴补家用也够了。”

“真的啊。”

陈大嫂惊喜道。

“你别给我提这个王八蛋。”陈局长突然带着愤怒拔高的声音传来,“他老婆没有对不住他的,只有他对不住他老婆的,什么玩意儿,见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管住不自己。”

“刁团长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对。”唐德恺也点头到。

“孩他爹,你又喝多胡扯。”陈大嫂生怕陈局长说话太直得罪人连忙打圆场。

“我没喝多,我说的都是心里话。”陈局长反倒犟了起来。

“陈大嫂,这事不怪陈大哥,老刁这事做的是不地道,哪有自己当了官就让糟糠之妻下堂的道理。”唐德恺一脸正气的说道。

“还有这事。”林红绣惊讶道,“恺哥我都没听你说过,这什么什么老刁,你可不许再跟他来往了。”

“红绣妹子说的对,他就不是啥好人,孩他爹你也离他远些。”

这个抛弃发妻的老刁一瞬间成了妇女公敌了。

“老弟,我没看错人,咱俩是一路人,不管啥时候,老婆都不能扔啊。”陈局长拍着唐德恺的肩膀一副掏心窝子的样子说道,“不说别人,光说我,我家孩子他娘跟我之后,我去参军打仗去了,一走五六年,她搁家伺候我老娘,给我老爹送终,回一趟家我妞都四五岁了,不认得我,后来有了二娃,我一走又是五六年,这才把她娘仨接来。”

“我这辈子,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对不住她娘仨。”

也许是红酒的后劲上来了,陈局长明显有些醉意。

陈大嫂听的眼泪汪汪,嘴里直说:“说啥呢,在外头丢人现眼的。”

大堂突然出现一阵嘈杂,唐阮阮抬头看去。

原来是进来了一男一女夫妻,身后跟着一串孩子。

除了那个男人穿着一身还算整洁的旧军装,他妻子和孩子都穿的破破烂烂。

再看去,他家的孩子们都是一脸菜色。

一进来孩子们就扑向长桌,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这老齐丢人现眼的。”

陈局长做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齐金贵叉起一块烧鸡塞进嘴里,用酒送下去,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寻找熟人。

接下来又陆续进来了一些人。

“妈妈,那不是范老师吗?”

唐阮阮拉了拉林红绣的旗袍说道。

“还真是她。”

林红绣定睛一看。

只是范流萤明显特意打扮过,不是刚才的装扮了。

只见她穿着一条得体华丽的洋裙,脚上踩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化着精致的妆容,挽着一个中年男人。

“范老板竟然来了。”

身边人惊呼道,“他身边的是”

“孤陋寡闻了吧,我听说范老板有个女儿长得貌美如花,想必就是这位小姐了。”

另外一人嘲讽道。

现在大堂之中宾客满座,主人也终于姗姗来迟。

只见楼梯上终于缓慢走下一对夫妇。

想必就是高副局长夫妇了。

高简冬穿着全套地西装,定制的皮鞋,带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

高太太的头发高高盘起,穿着一件香槟色的礼裙,脖颈上带着一串圆润的珍珠项链,两只手上也佩戴着手镯与戒指。

唐德恺冷哼一声,四下看了看今天的宴会。

有大资本家,商人,有民主党派的代表人与官员,还特意邀请了许多军内将领。

唐德恺低声对陈局长说道:“今天着牛鬼蛇神齐聚啊。”

陈局长一笑:“先看看他怎么唱这出戏吧!”

048 你方唱罢我登场

“欢迎诸位贵宾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高某人的宴会。”高简冬站在前端着酒杯说道,“今日我们欢聚一堂,为我们伟大的祖国庆祝,希望今日每一位客人都能开心愉快。”

高简冬没有说几句,就和太太一起举杯示意。

下了讲台,他们夫妻便穿梭与宾客之间,谈笑风生。

“齐营长,真是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高简冬端着酒杯走到齐金贵面前亲切的问候道。

“好好好,当然好了。”

高太太看到自家的宴会上出现了这样如同叫花子一般的人,心中很是不虞,但是她却知道自己丈夫这个局长同别人的局长不一样,人家是执政党,自家丈夫是民主党派的代表,没有根基,所以她不敢表露出丝毫的嫌弃与厌恶。

“齐太太可以尝尝着肉松小点心,是安德鲁西点师傅的拿手点心。”高太太温和的说道。

“行,行。”齐太太点着头抓起一块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吃进去,然后笑笑,“叫你看笑话了,我们在老家都是根正苗红的贫农,一年都吃不上一次肉。”

“那你们在老家可受苦了,不过现在好了,齐营长把你们接来享福。”

高太太应付道。

“享啥福啊,就他赚的那点钱,都不够一家人吃饭的,你瞧瞧把孩子饿成啥样了。”

齐太太一脸抱怨的说道。

高太太只能应付道:“享福的日子在后面呢,不急,不急。”

“对了,这里吃食这么多,一会要是有剩的,我能拿点走不。”

齐太太一脸殷切的问道。

高太太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这,还要打包带走。

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反应过来后她立刻说道:“不用打包这些吃剩下的,后厨应当还有做多的东西,你们把那些带回去吧。”

“那行,不过这些我也带回去吧,也省的你们浪费了。”齐太太一脸我帮你解决麻烦的表情说道,“我们贫农可是不敢浪费粮食的,只有……”

“好好好,那我还要谢谢齐太太帮我了。”

高太太可不敢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再说下去自己就成了富农分子了。

与齐金贵寒暄完,高太太松了一口气,继续挂上得体的笑容走向范儒理。

“范老板。”高简冬轻轻碰杯。

“高局长,您给我讲的是哪一位啊?”

范儒理迫不及待的问道。

高简冬有些尴尬,说道:“范老板,您先听我讲,现在事情有些变化。”

“什么意思?”

范儒理不解道。

“我也是刚刚得知,他有太太。”

高简冬一脸抱歉的说道。

范儒理一脸怒气:“高局长,您怕不是在拿我范家取乐吧,今日我连女儿都带来了,您这……”

“范老板,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不对,但是我也确实是刚刚才知道的呀。”高简冬一脸苦涩,他从政以后这范老板算是他背后的金主之一,他轻易也不敢得罪。

“我打听过了,他太太之前一直带着孩子在老家,前段时间才接来,所以……你看,就闹出了这样的舞会。”

范儒理皱着眉看了一眼女儿,“罢了,那还有没有合适的人”

“这……”高简冬为难道,“我实话跟你讲,现在有些人对我们讳莫如深啊,都是敬而远之。”

“唉~以后再说吧。”

范儒理无力道。

等到高简冬离开,他才看向自己的女儿,“流萤,你在看什么。”

“爸,我的学生也来了。”范流萤说着示意道,“就是他们。”

范儒理看了一眼,“你这位学生的家长也被邀请,看来不简单呐。”

“听说她父亲是公安局治安科的科长。”

范儒理点点头,治安科科长是实权人物,他当然也想拉上关系,现在有了女儿这层关系正好有了借口。

高简冬带着太太来到他们这边。

“唐科长,你不够意思啊,嫂夫人这么漂亮一直藏着掖着。”

高简冬一副熟稔的语气说道。

“你还说我啊,弟妹这么漂亮你不也是第一次带出来。”

唐德恺的话一出,顿时一副大家十分熟悉的样子。

“陈局长,说实话我真的特别佩服您,一上任就修桥修路,给老百姓做了好事啊。”

高简冬又转而恭维陈局长。

“哪有什么敬佩不敬佩的,都是应该做的。”陈局长淡淡的说道。

那边三个女人也交谈起来。

唐阮阮坐在一旁继续吃,高太太来了之后林红绣与陈太太明显就在客套。

之前两个人聊的还算投机,互相交流的也都是如何省钱,还有彼此交流家乡菜的做法,现在高太太来了,就变成了毫无意义与营养的恭维。

就连唐阮阮都被高太太从头夸到脚,夸的她都不好意思了。

高简冬与高太太一离开,林红绣和陈大嫂都松了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相视一笑。

“俺这人就是不会说话,你教我说话比叫我干活还累。”陈大嫂感叹道。

“可不是,跟高太太讲话是够累的。”林红绣笑道。

“老陈,这位是”

齐金贵带着老婆孩子走过来问道。

“这是治安科的唐科长,老唐,这是齐营长。”

“齐营长,幸会幸会。”唐德恺举杯道。

“幸会幸会。”

“你叫啥名字啊?”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走到唐阮阮面前问道。

“我叫唐阮阮,你呢?”

虽然唐阮阮很讨厌这个穿的破破烂烂,身上还散发着异味儿的小女孩,但还是回答道。

“我叫齐三丫。”齐三丫说着看向唐阮阮是身上的裙子,“你咋穿这么好看的裙子”

唐阮阮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裙子,故作天真摇头道:“不知道,我姆妈给我穿的。”

唐阮阮明白了,原来是看上自己的裙子了。

049 麻顺叔叔

“我说,老齐,你这是啥意思,专门跑来丢人显眼的”

陈局长问道。

“哈哈,丢啥人现啥眼,我家就这条件,没办法几辈子的贫下中农,一口饱饭没吃过。”

唐德恺嘴角一笑,原来是故意来强调自己贫下中农身份的。

“娘,我想拉屎。”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用油乎乎的小手拉着齐太太说道。

“熊孩,一点好东西都存不住,二丫,带你弟弟到院里去拉屎。”

齐太太骂了一句,然后指使道。

二丫看起来十二三岁,身上也邋邋遢遢,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小姑娘的干净和爱美。

“娘,咱还是问问茅子在哪里吧?”

二丫有些为难道。

“那你问去吧。”

齐太太不在意的说道。

唐德恺指了指管家,“你去问他吧,他是管家。”

二丫听闻拽着弟弟去找了管家。

“刚才咱们说到哪里了?哦对了,弟妹,你家住在哪里啊,宽绰不?”

齐太太现在问的是林红绣。

“在徐汇区那边,也不大。”

“不大肯定也比我家好,一家七口人,住的地方一点点,都转不开身。”齐太太摆摆手说道。

沪市大,居不易啊!

林红绣笑笑没说话,自家住的自己的院落,说出来可就招人嫉妒了。

范儒理一直在找机会跟唐德恺攀上关系,可他身边一直围绕着许多商人,而且他认为这个场合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是攀关系的好机会。

打定了主意,让女儿在学校里对唐阮阮多关注一点,最好能和唐太太搞好关系,进而上门拜访,这样才不显得唐突。

从高家的宴会上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十二点,唐阮阮早已昏昏欲睡。

林红绣将唐阮阮放在床上,关了电灯,轻轻的关上门。

唐阮阮睁开眼睛,小竹从枕头底下游上来。

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的唐阮阮一阵无语。

“我说小竹,你现在每天除了睡觉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吗?”

唐阮阮无语道。

“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就感觉好像睡不醒一样。”

小竹缠绕着唐阮阮的手腕说道。

“我说小竹,你不会是怀了小蛇吧。”

唐阮阮心中一动问道,“你现在的症状很像人类怀孕哎。”

小竹滋了滋毒牙:“我是雄性。”

“哦哦。”

唐阮阮尴尬。

唐阮阮耳朵一动,听到楼下林红绣与唐德恺交谈的声音,便将精神力放出去偷听。

此刻,楼下主卧。

林红绣与唐德恺并排靠在床头。

“这位高副局长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才时不时的开一个宴会来拉拢关系。”

唐德恺说道,然后又轻笑一声:“殊不知枪打出头鸟啊,今时不同往日了,高调的人死的快。”

“那齐家”林红绣不解道,今天齐金贵一家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惹眼了。

可以说逮谁跟谁哭穷,走时还连吃带拿,高太太的笑容都快撑不住了。

“呵!”唐德恺轻笑,“这又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呗,高简冬办宴会来显示自己的实力,他刚好相反,处处强调自己的出身,现在上面提拔人出身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那我们是不是太高调了些,要不我明天找几件旧衣服穿”林红绣迟疑道。

唐德恺摆摆手,“不必,该怎么样就怎样,不必过分低调,但也不要张扬。”

“对了,你跟陈局长的太太聊的怎么样?”唐德恺问道。

“陈大嫂人挺厚道的,毕竟刚接触,我也说不准,不过我倒是觉得她人不错。”林红绣斟酌着说道。

唐德恺点点头,“经常跟她联系吧,你别看今天陈宝田一副大老粗的样子,他的威名啊我早就听过了,打鬼子,打国/军,剿匪,出了名的敢打会打,解放后上面钦点他转业地方,又把交通局这么重要的部门交给他,就说明此人不但会打仗,治理地方也是一把好手啊。”

“上马治军,下马安民”林红绣歪着头说道。

“差不多。”唐德恺点点头,“关键是他还对我脾气。”

“对了,恺哥,你们今天讲的那个刁团长是怎么回事啊?”林红绣突然想起今天在高家说起的事情问道。

唐德恺一脸鄙夷的说道:“还能怎么回事,解放后做了高官,嫌弃糟糠之妻,还说什么包办婚姻没有感情基础,说白了还不是糟糠之妻没有年轻的女学生漂亮。”

“包办婚姻,他跟人家生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没有感情基础哇,烂人!”林红绣气氛道。

“好了,不说他了,这件事情都快成了笑话了。”唐德恺说着搂着林红绣的肩膀,“早些休息吧,明天还有事情呢。”

唐阮阮把精神力收回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嗯。

国庆节各单位放三天假,唐阮阮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林红绣趁着今天太阳好,在院子里晾晒衣服和被子。

唐阮阮伸个懒腰,做到书桌前,打开窗户往下看去。

正巧看到一个男子走过窗户,唐阮阮一笑,把手放在嘴边摆成喇叭状,大声喊道:“麻顺叔叔。”

麻顺听到声音抬头看来,笑道:“阿阮”

唐阮阮从椅子上下来,拉开门蹬蹬蹬的下了楼,正好麻顺推门进来。

“嫂子好。”

麻顺看到林红绣恭敬的打招呼。

“恺哥在书房,你吃饭了吗?”

林红绣放下手里敲打被子的木棍问道。

麻顺长着一张瘦长的脸,还有星星点点的麻子,他本名顺子,又因为脸上麻子多,所以被大家称呼为麻顺。

“还没”麻顺笑嘻嘻的摇头。

林红绣笑道:“正好恺哥刚才去买了蔡记的生煎,粥也马上好。”

说着她走向厨房。

唐德恺听到声音从楼上下来。

“恺哥”

麻顺看到唐德恺下来走上去,“事情已经摸清楚了。”

唐德恺轻轻点头,“进来说。”

然后他又看向唐阮阮,说道:“阿阮,就在院子里玩,不要跑远。”

唐阮阮乖巧的点头。

做到门下的小竹椅上,好像在玩手指,实则在偷听。

“恺哥,最近黑市上有人放风,要收这个”

楼上的麻顺压低声音比了个手势说道。

“量大吗?”

唐德恺问道。

“大,说只要货好,有多少要多少,钱不是问题。”

唐德恺坐在椅子上摩挲着衣角,“通过谁放的风。”

“遁地鼠阿六,只是谁找的他就不知道了。”

麻顺说道。

“呵!这还用说嘛,这么大手笔除了他们还有谁。”

唐德恺不屑道,“倒是这个阿六,怎么跟他们搞到一起去了,怕不是失了智。”

“这只耗子一向见钱眼开,估计这次那边开了大价钱。”

麻顺分析道。

“先不管,看看冒出来的是谁。”唐德恺想了想说道。

“明白。”

“恺哥,麻顺,吃饭了。”

林红绣端着砂锅从厨房出来喊道。

050 喜讯

唐阮阮猜测麻顺是唐德恺沟通以前势力的联络人,现在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

林红绣煮的皮蛋瘦肉粥浓稠香滑,配上蔡记的生煎和和福居的酱菜,唐阮阮吃的很开心。

“麻顺,过段时间我给你安排一个工作,你去上班。”

唐德恺搅动着碗里的勺子说道。

“恺哥,我,我去上班了,那……”麻顺着急道。

“你放心,我自有安排。”唐德恺说道,“以后那边的事情也要慢慢收手,今时不同往日啦。”

“好,恺哥,我听您的。”麻顺无奈的点点头说道。

林红绣看到麻顺心里不是太情愿,开口说道:“早就应该去工厂做工了,不然没有正式工作,不好成家的。”

“你嫂子说的对,你是该成个家了,也快三十了吧……一眨眼,十几年了,唉~”唐德恺有些感慨,然后对林红绣说道,“你留意些,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好人家的姑娘。”

“我晓得啦。”林红绣夹了一小条酱黄瓜放进唐德恺的碗里,然后对麻顺说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跟嫂子讲哦,不要不好意思的啦。”

“嘿嘿。”麻顺说起成家的事情还有些不好意思,“那就多谢嫂子了。”

“对了,还有现在的地方也不要住了,我记得我们在杨浦还有个小院子,你住过去,有个房子也好成家。”唐德恺转头对麻顺说道,“我让你嫂子把钥匙找出来。”

“哎。”麻顺的眼睛有些湿乎乎的。

“麻顺叔叔要娶婶婶了吗?”唐阮阮在一旁童言童语道,“我要吃喜糖。”

“要娶啦,害怕没有喜糖吃。”林红绣笑道,“多吃点。”

麻顺吃过早饭拿着照相机就离开了。

隔壁薄太太又来了。

“唐太太,侬今晚不要忘了来我家吃饭哦。”薄太太殷切的说道,“我做了拿手好菜的。”

“你放心,一定不会忘的。”林红绣点头,“我可期待你的拿手菜呢。”

薄太太刚刚离开,没想到吴泉生和香草又上了门。

吴泉生赶着驴车,香草坐在驴车上。

香草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决定了让阿泉改行,第二天就去了骡马市场询问价格。

吴家的储蓄只够买一头老迈的驴子,香草一咬牙问林红绣借了些钱,买了一匹正值壮年健壮的黑驴子。

又花钱请人教阿泉赶驴养驴,等到阿泉掌握了这些技能,就上街拉活挣钱了。

一头驴子对于他们家来说,不仅仅是一个赚钱的工具,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用香草的话来说,当她和阿泉把驴子牵回家时,邻居们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在院子里最没有出息的吴家竟然买了一头驴子。

转眼间,吴家也成了邻居们口中殷实的人家。

当然也有人恶意猜测阿泉没出息,用了老婆的卖身钱买了驴子。

但是香草和阿泉都不在意,一心盼望着过好日子,就连吴王氏都精神了许多,每天提醒阿泉不要忘了喂驴子。

阿泉从赶驴的位置上跳下来,急匆匆的走到香草面前,扶着她的胳膊,将她小心翼翼的扶下来。

林红绣看了不觉好笑,说道:“做什么啦,来我家炫耀啦!”

“不是,不是,嘿嘿。”

阿泉笨嘴拙舌的想要解释,又忍不住傻笑。

“红绣姐,侬不要逗我家阿泉啦,他连句话都不会讲的。”香草虽然嘴上嫌弃,但是心里还是很喜欢阿泉的。

“我们今天可是有好消息的。”

“干妈。”唐阮阮看到香草很高兴。

“阿阮,姐夫。”

香草打招呼道。

“什么好消息啊?”林红绣跟他们倒了茶问道。

“侬猜”

香草俏皮的说道。

“我猜啊,是不是有了。”林红绣说着看了一眼香草的小腹。

“红绣姐,侬怎么知道”

这次换成香草惊讶了。

“我是过来人,方才你下车阿泉紧张的呦,我就猜到了。”林红绣说着看了一眼还在傻笑的吴泉生。

唐德恺正在和吴泉生说话,只是吴泉生只会傻笑,不住地点头,唐德恺一脸的无奈。

唐阮阮在一旁偷笑,她这个干爸,根本没有在听唐德恺说什么,乐傻了。

林红绣将香草拉到卧室,仔细询问,传授经验。

唐阮阮装作“无知”孩童跟上去。

“几个月了?叫大夫看了没有,怎么发现的”

“昨天阿泉拉车,人家送了他一条鱼,我一闻就吐了,娘就晓得了,问我多久没来月事了,后来才知道怀上了。”

香草说道,“当时娘就叫阿泉去叫了大夫,把了脉,一个半月了,娘可高兴了,对我讲想吃什么就买。”

“这就好,这就好。”林红绣拍着她的手说道,“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香草凄然一笑,“谁说不是呢,以前我哪里敢想我还能有今日哇,还以为一辈子呆在青楼了。”

唐阮阮轻手轻脚的走出来。

里面就留给她们吧。

香草与吴泉生并没有留下来吃午饭,一方面是他们放心不下家里的吴王氏,二来香草与阿泉也不舍的多休息一会儿。

现在怀了孩子,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他们更要争分夺秒的赚钱。

林红绣和唐德恺知道他们的心思也没有过多的挽留。

谁都没有资格阻挡他们跑向幸福的脚步。

送走了香草和吴泉生,林红绣为她高兴之余,也不免有些心情低落。

自己和恺哥也已经重逢好几个月了,到现在也没有再怀上孩子。

只怕是,生阿阮的时候伤了身子。

林红绣眼中划过一丝黯然,手不自觉的摸向自己的小腹。

唐德恺察觉到她的心思,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说道:“我们还年轻,不着急,而且我们已经有阿阮了。”

林红绣强自笑笑,点点头。

家里一个孩子终究是太少了,谁会嫌弃孩子少呢。

殊不知林红绣当时生唐阮阮是确实伤了身子,但是这段时间唐阮阮不断趁着林红绣做饭偷偷往锅里放灵水,迟早就调养好的。

傍晚时林红绣拿出一匣点心准备去薄家做客。

虽然薄家请他们吃饭是为了感谢,但是空手去人家家里吃饭是十分失礼的行为。

林红绣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给唐德恺丢人。

她准备好了点心,重新梳了头发,一家人才前往薄家做客。

薄家的院子与他们自己家的格局大小都差不多。

只是不同于唐家,薄家人丁兴旺。

除了薄太太夫妇,他们还有三子四女,大女儿已经出嫁,长子也已经娶妻,现在已经有一儿一女。

剩下的两子三女都还没有成家,现在薄家一家十几口住在一起,房子也不宽绰。

051 上门拜访

又过了一周,麻顺将那天唐德恺用相机拍好的照片洗好拿过来。

林红绣对其中一家人地合影爱不释手,特意找了相框挂在客厅的墙上。

唐阮阮也挑选了一张拍在自己房间。

和小蝶的合影唐阮阮特意让麻顺多洗了一张,她准备送给小蝶。

正巧到了周末,唐阮阮想到这么久还没有去小蝶家看过,她准备今天去小蝶家看看。

林红绣知道小蝶家的情况,特意给唐阮阮准备了礼物,也是一盒点心,带着礼物上门不会失礼,更重要的不会让小蝶为难。

小蝶家住在江边,唐德恺刚巧有一个案子要去江边,顺便将她送到了小蝶家。

小蝶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其中三间房属于庞家。

房子虽然不大,但却是自己家的。

这样的住宿条件在沪市不算好,但是绝对不算最差。

唐阮阮走到庞家的房子前,轻轻的敲敲门。

“小蝶”

“谁啊”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打着哈欠的女人。

开门后看到一个小女娃,葛红丽心情差极了,不耐的问道:“你找哪个”

“阿姨你好,我叫唐阮阮,是小蝶的同学,来找她玩的。”

唐阮阮猜到这位应该就是小蝶的婶婶。

葛红丽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刚想随意打发了,突然看到唐阮阮手里提着的点心,油纸包上印着一朵芙蓉花。

葛红丽立刻换了脸:“找小蝶啊,她在家呢,快进来吧。”

说着她大声的对着拐角处的一间低矮破旧的屋子喊道:“小蝶快出来,你同学来找你了。”

唐阮阮看去,小蝶从里面出来,脸上还有一些黑灰,手里拿着木柴。

想必刚才是在烧火。

紧接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也跟着出来,跟小蝶长得五六分相像。

应该就是小蝶的姐姐,庞小燕。

“阿阮,你怎么来了?”

看到唐阮阮,庞小蝶惊喜道。

“我来找你玩啊,而且上次我们照的照片已经洗好了,我来给你送照片。”

“小蝶,你不要去做饭了啦,快陪你同学进来玩。”

葛红丽觉得这包点心没有放到自家的桌子上还是不放心。

小蝶为难的看了一眼姐姐。

小燕立刻说道:“你快和同学玩吧,我很快就把饭做好。”

小蝶放下木柴,把唐阮阮带进屋子。

屋里还有两位老人,看到小蝶没有做饭,反而带了人进来,庞家奶奶的脸便拉了下来。

嘴里念念叨叨,“女伢子读书是作孽的呀,每日间活不做,现在好了还招了人来……”

“姆妈”葛红丽制止了婆婆的碎碎念,使了个眼色,庞老太才看到唐阮阮手中的礼物,脸色好了些,问道:“侬是哪家的女娃啊?”

“爷爷奶奶好,我叫唐阮阮,是小蝶的好朋友。”

“啊!”

庞老太随意的应答了一声。

葛红丽伸手要来拿唐阮阮手中的点心:“真是好孩子,上门还带什么礼物哇,快给婶婶吧,沉的呦。”

唐阮阮手腕一转,没有理会她,对小蝶说:“这个点心可好吃了,小蝶我特意带来给你吃的。”

葛红丽脸色一僵。

小蝶想笑却又不敢。

唐阮阮说着把点心打开,拿起一块放到小蝶的手上,还期待的说道:“小蝶,你尝尝,可好吃了。”

说着她又拿出了两块递给庞老头和庞老太,还嘴甜的说道:“爷爷奶奶,你们也尝尝,我爸爸讲芙蓉斋的点心可好吃了。”

“芙蓉斋的”

庞老太惊喜道,芙蓉斋是老店了,点心出了名的好吃,当然也比较贵。

看到小蝶很快吃完了一块,唐阮阮又给她拿了一块,庞老太一阵心疼。

唐阮阮明白如果把点心放下,等她走后,小蝶肯定一块都吃不到,不如现在打开,虽然失礼,但是谁让她还是一个小孩子呢。

“对了,小燕姐姐还没吃呢,我们给她送两块吧。”唐阮阮又突然说道。

小蝶不敢说话,但是脸上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唐阮阮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要是再让小蝶小燕吃下去,庞老太和小蝶的婶婶肯定又要想办法给小蝶小燕罪受了。

于是将点心放在桌上,手里拿着两块去了厨房找小燕。

她们手拉着手刚刚出门,庞老太就心疼的将点心包起来,“真是作孽,一下子吃掉了四块。”

说着看了一眼老头子:“侬不要吃了,省给阿拉孙子吃。”

庞老头只得将点心放下。

葛红丽眼看着庞老太将点心收进柜子,心中一阵抽痛,她还没尝尝呢呀。

厨房里空气闷热,小燕满头大汗,拿着大勺子不停的搅动锅里的粥。

“姐,你快吃。”小蝶献宝似的把点心送到小燕面前。

“你吃了吗?”小燕看到点心咽了一口口水问道。

“吃了两块呢。”小蝶说着嘿嘿笑起来。

“阿阮,谢谢你。”

小燕毕竟年纪大一些,她当然知道如果不是唐阮阮,她们姐妹连点心渣都看不见。

“小燕姐,你快吃吧。”唐阮阮笑笑说道。

小燕捏起一块,就像是吃世间最美味的食物,一小口一小口的。

当吃完第一块后,她去自己房间找了块布将另一块包起来,“等娘回来吃。”

三个女孩相视一笑。

“对了,小蝶你看。”

唐阮阮从口袋里掏出照片递给小蝶。

小燕也过来看,“真好看。”

“等晚上娘回来了给她看。”小蝶害羞的说道。

照片上的小蝶确实很漂亮,小小的脸上带着一丝丝害羞,脸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小燕将这张照片视如珍宝,小心翼翼的压在枕头下。

也许是那包点心的原因吧,这半天庞家的人竟然没有再让小蝶和小燕做家务。

快到午饭的时候,唐德恺的自行车停在大院前。

唐阮阮和小蝶小燕告别。

葛红丽靠在门框前定睛一看,唐德恺穿着公安服,骑着自行车。

顿时撑出笑脸,走上去寒暄。

“阿拉老喜欢她了,真是个好孩子。”

“下次再来玩哦。”

目送着他们父女的背影走远,葛红丽才回了家。

“玩的开心吗?”

回去的路上唐阮阮坐在自行车的前梁上,双手抓着车把,微风吹在脸上,把她的刘海吹响两边。

“好玩。”唐阮阮听到爸爸的话点点头说道。

“今天妈妈不在,爸爸带你去买臭豆腐。”

唐德恺故作神秘的说道。

“哇!爸爸你真棒,我好喜欢你啊。”唐阮阮高兴的举起双手,把唐德恺吓了一跳。

“抓紧,快抓紧。”

唐阮阮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又紧紧的抓住车把。

“下次再把手拿起来,就不带你去吃了。”

对于女儿这个怪癖,唐德恺也十分的无奈,他们夫妻都不喜欢吃,尤其是林红绣闻到臭豆腐的味道就恶心,也不晓得女儿为什么这么喜欢吃。

052 神秘来客

时光荏苒,一转眼到了冬季。

沪市的冬季并不冷,但阴雨却下个不停,让人觉得寒气入骨。

唐德恺与林红绣商量之后,坚决不顾唐阮阮的反对,给她办了转学。

现在她在离家很近的江苏路第五小学读书。

五小与沪市第三女子中学共用校园。

虽然唐阮阮已经转学,但是她和小蝶的友谊却没有变淡,她还是会经常去小蝶家找她玩耍。

沪市第三女子中学的的前身是沪市中西女中与圣母玛利亚女中,原先是沪市出了名的贵族女校,而五小的前身就是中西女中的小学部,中西二小。

走在校园里,唐阮阮不仅感叹,这里真不愧是解放前的贵族学校,高大的西式建筑,景莲堂中可容纳一千多人的大礼堂,高大的水塔是学校的标志性建筑。

不光校园比原来的子弟小学大,就连教育水平都不可同日而语。

除了算术国语这些基本课程之外,还开设音乐,美术,实践,英语课程,三年级之后还要开设俄语课程。

五小与三中有统一的校服,一部分延解放前的传统,同时做了改进,使得校服更加便宜行动方便。

唐阮阮此刻就穿着校服,白色的衬衣,套着一条背带裙。

衬衣外面穿着林红绣织的毛衣,腿上穿着羊毛裤,外面还有一件大衣。

许多同学都是这样穿的,至于家里条件不好的同学,冬季可以不穿校服,学校在这方面十分的宽松。

“阮阮,下学期见。”

同学夏静静看到唐阮阮后打招呼到。

“静静,下学期见。”

夏静静跑向自己家长,还俏皮的来了一句英文。

今天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天,老师公布了期末考试成绩,接下来就是寒假时间了。

唐德恺也已经等在校门口,看到唐阮阮后他将书包取下拿在手里,另一只手牵着女儿,慢慢的走回家。

“阿阮,过两天我们家要来一个小哥哥,你要好好的跟他相处知道吗?”

唐德恺突然说道。

“小哥哥”

唐阮阮的脸色突然煞白,她想到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她爸爸的与别的女人的孩子。

怎么会比自己还大。

“对啊,他只在我们家住两天,就要去京城了。”

唐德恺不明白女儿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解释道。

“哦,只住两天啊。”

唐阮阮松了一口气,只住两天那就说明不是唐德恺的私生子。

唐德恺回到家后也特意跟林红绣交代了有人来做客的事情,只说是老朋友的儿子,途径沪市。

………………

此刻,京城,叶家。

“淮生马上就要回来了,你立刻给他收拾一间房间出来。”

叶修礼对自己妻子周小凤交代道。

周小凤还不到三十岁,再加上常年上台表演保养的很好,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此刻她保养的精心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缝,“淮生要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察觉到自己言语的不当,她转换了语气:“我的意思是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我们可以去接他,我也可以多给他准备些东西。”

叶修礼目光睁睁的看着妻子,他也曾在隐蔽战线工作过,自然看出妻子脸上那一丝不安和伪装。

不过他也没有过于在意,妻子和淮生从未接触过,现在组织上安排淮生突然从港城回来,就连自己都十分的惊讶,更不用说周小凤了。

叶修礼坐在沙发上说道:“不用特别准备,和湘生京生一样就可以了。”

湘生与京生是他和周小凤的一对儿女,包括淮生在内他们的名字都是按照出生地来命名的。

叶淮生出生在苏北根据地,当时淮生的母亲就驻扎在淮河旁,因此起名淮生。

湘生是周小凤在湖/南生下的女儿,二最小的儿子京生则是解放后在京城生下的,今年才两岁多。

叶修礼不由得想起淮生的母亲来,那个独立而自信的女人,想起组织跟自己讲的情况,可惜啊,红颜多薄命。

“他母亲走了,以后他就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你要多关心他。”

叶修礼收敛了深思对周小凤说道。

“走、走了。”周小凤目瞪口呆,她刚才还以为叶淮生只是过来看望叶修礼,过段时间还要回港城去,却没有想到叶淮生以后就要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

自己本想好吃好喝的招待他,热情有余而亲切不足,但是现在看来自己需要改变策略了。

不过一个小孩子而已,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

这位神秘的来客很快就到了沪市。

唐德恺特意去码头接他。

唐阮阮与叶淮生的第一次相见时,叶淮生正走过唐阮阮的窗下,他不自觉的抬头看,却发现上面的窗户里探出一颗小脑袋。

叶淮生穿着小西装和皮鞋,外面还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大衣,手里提着一个小皮箱,就像留洋回来的富家少爷。

而唐阮阮呢,她绑着两个小辫子,从下往上看去,有些像洋娃娃。

“唐叔叔,这两天打扰了。”叶淮生讲话轻轻的带着一些粤语口音。

“我和你父亲是老朋友了,不要客气。”唐德恺说着推开门请他进来。

提起他父亲,叶修礼的眼中划过一丝黯然。

唐阮阮走下楼,正巧他们推门进来。

唐德恺介绍道:“阿阮,这就是我跟你讲的小哥哥,他叫叶淮生。”

“淮生啊,这是我女儿,阿阮。”

“淮生哥哥,你好。”

唐阮阮站在倒数第二阶木梯上说道。

“阿阮,你好。”

叶淮生的脸有些憔悴,也许是连日坐船导致的。

唐阮阮的目光扫视到他右臂上的白色布条,明白了什么。

“淮生来了是不是啊?”

林红绣从厨房出来热情的说道,她早已听唐德恺说了叶淮生突然失去母亲的事情,母爱泛滥,却又不敢在孩子面前表露出来,只能以更加热情和关爱的姿态来面对叶淮生。

“快把箱子放下,林阿姨今天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菜嘞,咱们先吃饭吧。”

说着林红绣想要去拿他手中的小箱子,却被他躲开。

“好,谢谢林阿姨。”

唐德恺给林红绣使了个眼色,林红绣也不再去拿箱子,“林阿姨先带你上楼看看房间好不好”

“麻烦林阿姨了。”

林红绣带着叶修礼上了楼,唐阮阮也跟上去。

“你住这间,来看看喜欢吗?”林红绣推开门问道。

叶淮生没有看一眼,礼貌的点头:“我很喜欢,谢谢阿姨。”

“淮生哥哥,我的房间就在你的隔壁。”唐阮阮扬起笑容说道。

叶淮生微微低头,看到了唐阮阮脸上的笑容。

就像一束阳光刺进来,让他多日阴霾的心情活跃了一点。

053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叶修礼只能在唐家居住三天的时间,唐德恺征询了他的意见后给他买了三天后的火车票,回京城。

临近过年,不管是唐德恺还是林红绣都十分的忙碌。

过年前夕,是犯罪率最高的一段时间,街面上的各路人马又出来兴风作浪,意图“赚”些钱好过个肥年。

而国人过年又不得不买一件新衣,因此制衣厂已经连续加班两个月了。

家里只有唐阮阮和叶修礼两个人。

唐阮阮将寒假作业的最后一道算术题做完,放下铅笔,走到隔壁,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

叶淮生的声音有些低,如果不是唐阮阮专心听不一定可以听得到。

推开门叶修礼正坐在书桌前读书。

唐阮阮走上前去,坐在床边,看向书的封皮,这是一本英文书。

唐阮阮不禁读出了书名。

“janeeyre”

“你竟然会读英文”

叶淮生惊讶道。

唐阮阮笑笑:“我们学校开设了英文课。”

叶修礼将书扣在桌面上,微微侧转了身体面向唐阮阮。

“这本书,讲的是什么?”

唐阮阮看着他清瘦的面孔问道。

叶淮生两只手分开又交叉在一起,“讲的是一个叫简的女孩子的故事,她可怜而又坚强,父母去世后被舅舅收养,却被舅妈和表兄弟们独立冷言嘲讽,后来被送到了孤儿院又受到了虐待,长大后她决心离开孤儿院,来到一座庄园做家教老师。”

“然后呢?”

唐阮阮追问道。

叶修礼摇摇头:“我只看到这里。”

说罢,他又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恐怕我也要过上简那样的生活了。”

唐阮阮默然,她知道叶修礼的母亲去世,他即将要和陌生的父亲在一起生活,而且这位陌生的父亲已经有了新的妻子和孩子。

那个家对于他而言无疑也是陌生的。

“如果,如果你在那里过得不开心的话,可以再回来。”

话说出口唐阮阮便后悔了,她现在尚且还在依靠父母抚养,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呢。

幸而叶淮生似乎也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一笑。

唐阮阮便赶紧转移了话题:“不要一直在房里看书,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叶淮生欣然点头,然后又郝然道:“我身上只有英镑和港币。”

唐阮阮霸气的拍拍口袋:“没事,我带了。”

………………

叶修礼很多年后都会想起这一幕。

自己面色古怪的站在人群中,阿阮惦着脚尖期待的望着队伍的尽头,那里有一口大锅。

他本以为唐阮阮说的美食,会是小姑娘爱吃的糖果,糕点或是肉食,却怎么也想不到唐阮阮的口味如此的奇特。

她竟然喜欢吃臭豆腐。

“你没有吃过吗?”

唐阮阮抬头问道,“港城没有臭豆腐吗?”

叶淮生摇摇头:“我曾经听我妈妈讲起过,却从来没有吃过。”

“很好吃的。”唐阮阮开心的说道,随即又问道,“港城是什么样子的”

叶修礼眯起眼睛,慢慢的带着一点忧伤地说道:“港城、是一个很没有归属感的地方。”

然后他凄然一笑,“这是我妈妈说的话,她说港城就像一个流落在外想要归家却不得的游子。”

然后他看着唐阮阮不解的神情,调整了心情,说道:“那里很热,每天都像一个蒸笼,住的地方也很小,就像鸡笼一样,街头还有很多外国人,他们有的说英语有的说葡语,在街上行走你会看到带着帽子,穿着制服手拿警棍的巡警,但是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唐阮阮从没有去过港城,她从收音机里听到过这个地方。

她问过唐德恺,唐德恺听到问题后有些伤感,说祖宗不争气将兄弟卖给了别人。

这样的话与叶淮生母亲的话有点类似。

“到我们了。”叶淮生提醒道。

叶淮生从摊主阿力的手中接过臭豆腐,两人捧着站到一出避风的街角,像是偷油的老鼠,你一块我一块的吃起来。

“很好吃的对吧?”

唐阮阮问道。

叶淮生咽下一块臭豆腐,点点头:“虽然闻着有些臭,但是食起来真的很美味。”

“对了,你们在港城怎么过年啊?”

唐阮阮问道。

“我妈妈是北方人,过年要吃饺子的,我最喜欢吃的是白菜猪肉馅。”

叶淮生被街上热热闹闹,人来人往讨生活和置办年货的人群感染,也不那么伤感,说起去世的母亲也能坦然的回忆,更多的是幸福和怀念。

………………

叶淮生在沪市的三天中,唐阮阮带他去了很多地方,他们聊了很多。

通过与叶淮生的交谈,唐阮阮对港城这个遥远的地方有了一定的了解。

叶淮生也会给她讲很多趣事,教她读英文。

站在月台上看着火车冒着黑色的烟开远,唐阮阮才放下来摇摆的手臂,心中却有一丝失落。

叶淮生,真的是一个好朋友。

虽然不舍,但是唐阮阮还是希望他能在京城的新家里过得开心。

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一家人开始紧张的置办年货。

林红绣好像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这是一家人团圆的第一个新年,她要好好地操办,祈祷以后年年团圆,年年平安。

“1952年秋,中朝人民军队有组织有计划地在全线进行具有战役规模的战术反击作战,攻占了“联合国军”许多营以下阵地。

接着在规模较大、持续时间较长的上甘岭战役中,粉碎了“联合国军”发动的“金化攻势”。取得抗美援朝战争的又一阶段性胜利。”

唐阮阮坐在沙发上听着播音员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来。

“阿阮,来尝尝姆妈做的糕好不好吃。”

林红绣在厨房喊道。

“来了。”

唐阮阮伸手关掉收音机,来到出发。

“每日抱着收音机听,也不晓得你听明白了什么。”

林红绣嘴里虽然抱怨,但是心里却是为自己女儿自豪的。

别人家跟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年纪的孩子,哪个不是在玩泥巴哭闹,自己女儿每天不哭不闹,老师布置的作业不用监督自己就可以完成,还懂事的不得了,有这样的女儿,她不知道比别人少操了多少心。

054 工作调动

春天到来的时候唐阮阮已经坐在教室里上课了。

日子也回到了正规,一切都波澜不惊的前行着。

对了,小蝶告诉她,范老师过完年就辞职了,这学期她们换了一个新的班主任。

范老师去了哪里呢?唐阮阮听唐德恺随意的讲起过,范家举家搬迁,去了港城。

据说港城也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万里之外的美国。

那个广播中时常出现的地方。

唐阮阮把手伸出窗户,细细的春雨落在她的掌心上。

凉凉的,痒痒的。

“howareyou”

对着课本念出简单的英文。

唐阮阮有些无聊。

小竹最近越来越嗜睡了,她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应当是空间中产出的食物带有灵力的缘故。

在她看来那些灵力微不足道,但是她却忽略了小竹现在的状态。

没了几百年修行的小竹只是一条普通的竹叶青。

前段时间他疯狂的吃灵果喝灵水,现在终于“消化不良”了。

这件事也给唐阮阮敲响了警钟,不能再用以前的实力看待现在了,她给家人们喝灵水的时候更加小心了。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想就这样,跟别的孩子一样生活长大。

放学后唐德恺还站在校门口等待。

她就像每个傍晚,乳燕还巢一样扑进父亲的怀里,让他帮自己拿着书包,慢慢的走回家。

回到家做完作业,林红绣也到了家。

她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布袋,这是她用来去粮店买粮的。

只是今天的粮袋里只有半袋粮食。

林红绣拿起毛巾在自己身上抽打,将在粮店染上的面粉抽掉。

“恺哥,今日的粮怎么到了五千多元一斤,而且粮店都说没有粮了,我只买到这些。”

唐德恺放下报纸,说道:“红绣,我给你换个工作吧。”

林红绣不解的看向他:“我做的好好的,换什么啦?”

“换吧,制衣厂离家太远了,去百货公司上班怎么样?”

唐德恺的话一出,林红绣眼睛就一亮,“真的可以去百货公司”

“我已经找好关系了。”唐德恺点点头。

“那可好嘞,百货公司工作轻松又体面,而且最关键的离家还近嘞。”林红绣高兴到。

唐德恺站起来将粮袋提到厨房,将里面的米倒进米缸,然后将袋子卷起,说道:“你现在家做饭吧,我出去一趟。”

林红绣没有多问,点点头:“那你小心点哦。”

唐德恺骑着自行车,将布袋别在座位下面出了门。

唐阮阮从窗户上向下看去,最近街上物价飞涨,就连她这个小女孩儿都感觉到了。

臭豆腐也涨价了。

阿力面对老客户的抱怨,只能尴尬的解释,最近黄豆与油都涨价了。

林红绣的饭快做好时,唐德恺也骑着车回来了,车后座上绑着一袋粮食,他将粮食倒进米缸,唐阮阮和林红绣谁都没有多问。

“最近怎么粮越来越少了”

林红绣吃饭时问道。

“听说东北有灾害。”唐德恺解释道,“以后我去买米,你先不要管了,下周就去百货公司上班吧。”

“好的。”林红绣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最近搞得这个公私合营是怎么回事啊?香草今天还问我,讲政/府的人还找了他们谈话,希望组建一个运输大队,让阿泉把驴子交给大队,以后在大队工作,每月有一份工资,还可以吃五年的红利。”

唐德恺吃了一口饭说道:“既然是政/府的意思就按照他的意思做好了,吃五年的红利驴子的钱也早就回来了,以后还可以多拿一份工资,多好,最关键的是,稳定啊。”

唐德恺分析道:“现在不仅仅是阿泉,就连街头上卖吃食的小摊贩也要搞,统一给他们搞一个大食堂,去那里做饭,以后按月领工资。”

“爸爸,我们班夏静静家的工厂是不是也要公私合营”唐阮阮问道。

“当然。”唐德恺说着给女儿夹了一块肉,“多吃点,大资本家工厂公私合营之后,吃十年的分红,十年之后就相当于政/府买断了。”

“对了,红绣我明天去找老陈问问阿泉的事情,但是我的意见,越早越好。”

林红绣点点头,“我晓得了,明日就和香草说。”

早晨唐德恺牵着唐阮阮去上学,路过街头他们经常来的那家餐馆,门口人声鼎沸。

餐馆的招牌上蒙了一块红布,一个穿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站在店门口意气风发的讲话,身体两边站着三个人,一侧是一个二十出头短发的年轻姑娘,另一侧就是老板与老板娘。

“张家菜馆是我们街道第一家进行公私合营的店铺,给咱们街道其他的商家都开了一个好头。”

“这位是公方经理于丽丽,这位是私房经理张大川,希望你们以后精诚合作,把咱们这个第一例做好,做大,服务人民群众,起好典范作用。”

唐阮阮的许多同学家里都有工厂或是商铺,虽然他们这个年纪还不懂,但是却不妨碍整个班级的气氛都有些沉闷。

甚至整个校园的气氛都有点奇怪。

走在校园里。

几个高年级穿着学生旗袍的女生坐在水池旁窃窃私语。

………………

林红绣的工作很快落实。

百货公司这样大的企业,自然是政/府关注的重中之重。

大势来临,不可逆行。

百货公司的老板很干脆利落的就同意了公私合营。

新时代要有新气象,现在的百货公司更名为沪市徐汇区百货大楼。

在百货大楼工作的员工也舍弃了原来有小资情调的制服。

林红绣剪掉了长发,到脖颈处的短发显得她更加的英姿飒爽。

穿着新做的列宁装每天去百货大楼上班。

唐德恺特提嘱咐林红绣给唐阮阮做几套新衣,学校里发的校服她也不再穿。

“今天街上很流行苏联那边的一种连衣裙,叫布拉吉,我明天去库房扯些布料来,给阿阮做几件。”

“恺哥,西服我给你收起来了,过两天也给你做几件中山装吧。”

吃晚饭时林红绣说道。

“多给阿阮做几件吧,我只要一件就够了,平时我都穿公安服的。”

055 让我去沪市吧

即将临盆的香草小心翼翼的在阿泉的搀扶下从驴车上下来。

“红绣姐,姐夫。”

她进了门一只手扶着后腰喊道,“我们来啦。”

林红绣赶紧从屋里走出来扶住她,“哎呦呦,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啊,不是要去医院吗?我正在收拾东西嘞。”

“干妈。”唐阮阮走上前去摸了摸香草的肚子,然后又煞有其事对肚子说道:“弟弟,我是你姐姐,你要乖哦。”

阿泉在后面听到唐阮阮的话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红绣姐,我心里慌。”

平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香草竟然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害怕了。

唐阮阮看向香草,她在林红绣的搀扶下慢慢的做到沙发上。

“没事的,啊,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大夫不是讲了吗?你这个胎位正得很。”

林红绣说着将沙发上的东西迅速的打包,系成一个包袱。

说着林红绣抬头看向蹲在墙边的阿泉,问道:“阿泉,在运输大队做的怎么样?”

“挺、挺好的。”阿泉点点头说道。

“真的是多亏了姐夫给我们指点迷津。”香草拉着林红绣的手说道,“要不是姐夫跟陈局长打了招呼,他哪里能做这个小队长。”

“也是你们看的明白,早早的就合营了,可不是要提拔阿泉吗?”林红绣笑着说道。

林红绣也不提即将生产的事情,又说了些别的趣事,看着香草不那么紧张了,又赶紧让阿泉套车,去医院。

香草的孕产期就在这两天,这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唐阮阮跟着爬上了驴车。

医院距离她家不远,很快就赶到。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一位熟人,真是当时在教养院给她们做体检的大夫,祝大成。

他看到林红绣与香草也是一愣,主要是当时香草太过于泼辣,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林红绣也认出他来:“祝大夫,我妹妹快生了。”

祝大成愣了一下,点点头,“我立刻帮你们叫妇产科的大夫来。”

香草的生产很顺利,晚上就产下一个男婴。

医生检查过后,确认大人和孩子都很健康。

阿泉套了车,将香草抱到车上,林红绣小心的抱住孩子,不敢让他见风,一路上香草母子都用棉被裹着,阿泉平稳的赶着车回到了家。

吴王氏驻着拐杖站在大门口,虽然看不见却仍然一脸殷切的看向路口。

听到驴子的声音,她又不由自主的迈着小脚往前走了两步。

“娘,生了,香草生了。”阿泉大声的报喜,语气里满是喜悦,“大胖小子,七斤三两。”

“好,好,好。”

老太太笑得露出稀疏的牙齿和牙床,“快,快把他们娘俩抱进来,可不敢见风。”

说罢她又摸索着走到这边,一点点的摸到香草的脸:“闺女啊,辛苦你了。”

“娘,我没事。”香草略带虚弱的声音传来。

邻居们听到动静也都出来帮忙。

当得知母子平安时好听的话就像不要钱一样往外说。

林红绣看着躺在床上胖了一圈的香草,从心里为她高兴。

随即又想起了玉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玉兰这大半年过得不算好,靳家的人对她纠缠不断,后来林红绣拿出了唐德恺的名头才吓住了他们。

但是玉兰在工厂也没有人敢和她过日子了。

后来也参加过两次教养院组织的相亲会,都没有成。

玉兰最近越来越消极,林红绣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其实林红绣有意给玉兰和麻顺保媒,却又害怕麻顺嫌弃玉兰,却又顾及自己不好意思说,最后即便是凑在一起也是一对怨偶。

林红绣看了一眼香草,打定主意把这件事先回去跟唐德恺商量一下,让他去试试麻顺的口风。

要是能成,也是好事一桩。

………………

京城,叶家。

叶修礼两只手插在腰间,衬衣上面的几颗扣子解开,嘴里喘着粗气,显然处于愤怒的边缘。

周小凤抱着两个子女坐在沙发上低声抽泣,叶淮生站在一旁红着眼睛看着他。

淮生到来,他对于周小凤和淮生之间产生矛盾是做了心理准备的。

但是他怎么也不料,他们双方的矛盾竟然这样大,而且没有一方愿意退让。

周小凤对待淮生不能一视同仁他理解,可也不能这样过分吧。

竟然趁着淮生不在家偷偷给湘生和京生开小灶。

淮生也不懂事,自己是大哥,让让弟弟妹妹不可以吗,怎么就不依不饶了?

还有这一次,京生无意间弄坏了他的东西,就不能大度一点

京生毕竟是个小孩子,连话都说不全,他怎么会是故意的呢!

“老叶,我们京生真的不是故意的。”周小凤委屈道,“他还这么小他还不懂事呢!”

“那是我妈妈的遗物。”

叶淮生咬着牙说道。

叶修礼心中一跳,随之而来的就是心虚。

原来是她的遗物。

叶修礼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道:“你到底想怎么办?”

叶淮生深呼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皱着眉头,像是厌恶又像是无奈的父亲。

他此刻无比的怀念在港城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港城,他回不去了。

但是他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如果,如果你在那边过得不开心的话,可以再回来。”

叶淮生闭上眼睛,想起脑海中那个小女孩对自己说这句话时的情景。

也许她只是随口一说,自己怎么就当了真。

如何他们不愿意接纳自己,自己真要去吗?去了自己将会面对如何尴尬的场景,吃白饭,受人白眼和言语上的嘲讽。

他压下心中这天马行空的想法。

但是不知为何,唐阮阮的笑脸又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回忆起那三天与她一起吃臭豆腐,一起坐电车,一起看书,教她读英文。

她是个特别聪明的小女孩儿,比他见过的所有孩子都聪明。

“让我去沪市吧!”

说出这句话,叶淮生深呼了一口气。

罢了,过去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活都不会比这里更差了。

就算受人白眼,他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因为这是母亲最后跟自己说的话。

活下去,要坚强的活下去。

现在的他就像一棵无根的小草,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

056 再次到来

叶修礼想让自己的儿子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吗?

他不想。

他想将儿子拜托给一个交情一般的朋友抚养照顾吗?

他不想。

但是他最终没有抵过周小凤的枕头风。

看着火车远去,叶修礼叹了一口气。

只要自己每个月给唐家支付一笔客观的生活费,淮生应该可以在沪市生活的很好吧。

对于叶淮生的再次到来并且要在她家长住的事情,他们是十分欢迎的。

林红绣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狠狠地控诉了叶修礼与他现在的妻子,深深的表达了对叶淮生这个苦孩子的同情与关爱。

叶淮生依然住在唐阮阮隔壁,林红绣将房间打扫好,还特意从百货大楼用内部价买了很多的布料,请裁缝为叶淮生缝制衣服。

叶淮生走在弄堂里,路过窗户时,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希望可以看到什么。

但是很失望,只有一扇半开的玻璃窗。

他收拾了心情,跟着唐德恺推开门。

惊喜总在一瞬间到来,林红绣与唐阮阮站在门前迎接他。

这样的欢迎仪式他刚到叶家的时候也有过一次,可是那次他能够从周小凤,这个他名义上的母亲眼睛里看出防备和不喜。

而出林红绣和唐阮阮眼中,他只看到了欢迎和亲近。

“淮生哥哥,你又来了,真好。”

唐阮阮走上前来抓住他的手说道。

叶淮生笑笑,摸了摸唐阮阮的发顶。

“淮生,坐火车肯定很辛苦的吧,阿姨已经做好饭了,快来吃。”

从此以后,叶淮生就像是唐家的一份子,在唐家住下。

…………………………

叶淮生被安排在第四小学读五年级,第四小学与唐阮阮的学校距离不远,在一个方向。

唐德恺以后不用每天都接送唐阮阮上下学了,她和叶淮生一路去上学,放学时在校门口等着他一起回家。

周末的时候唐阮阮有时会和叶淮生一起提着一份不轻也不重的礼物去看完小蝶,有时候会带他去吴家看望小孩子。

进入夏天,一路疯涨的米价终于突破了七千元一斤。

从去年开始,不仅商品实行折实价,就连工资也实行折实价。

随着物价上升,唐德恺的月薪已经突破了一百万,就连林红绣也有四十多万元。

每个月发工资的日子,粮店门口总是被挤得水泄不通。

即使这样,粮店里也经常断货缺货。

在街上时常能看到挑着担子或是赶着车来城里贩卖粮食的农民。

缺了粮,是要出大事的。

这段时间犯罪率直线上升,唐德恺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吃过晚饭了。

今晚唐德恺邀请陈局长一家来吃饭。

林红绣一下班就开始忙活了,唐德恺也并不信奉君子远庖厨。

他今天特意早回家给林红绣帮忙。

夫妻两人很快就做好了一桌菜品。

伴随着陈局长豪迈的笑声,陈家一家四口来到了唐家。

陈局长穿着一身夏季旧军装,陈大嫂身上则是深蓝色的长衣长裤,身后的一双儿女穿着虽然不华丽,但是却干净整洁。

“老唐,你这里可以啊。”陈宝田前后看了看笑道,“比我家大多了。”

陈大嫂帮着林红绣去盛饭,白了他一眼,“咱家也不差呀,虽说没有在乡下宽绰,可是跟咱们邻居比比,你就知足吧。”

而唐阮阮和叶淮生作为小主人也要招待陈家的一双儿女。

陈家的大女儿与叶淮生年龄相仿,名叫陈明芳,儿子今年才五岁,叫陈明亮。

“给你吃糖。”

唐阮阮抓起几颗糖果塞进陈明亮的手里说道。

“明芳姐姐,你也吃。”

陈明芳点点头,拿起一块糖果放进嘴里,“谢谢阿阮,特别甜。”

“你上几年级了?”

陈明芳对坐在一旁的叶淮生问道。

“五年级,你呢?”

陈明芳不好意思道:“我在老家没有上过学,现在才读二年级。”

“没关系,慢慢读。”叶淮生点点头说道。

“我听我娘说阿阮读书可好了。”

陈明芳的性格很开朗,不多一会儿她就和唐阮阮还有叶淮生聊的很开心。

至于更小得陈明亮,只一心跟面前的零食作斗争呢。

“明芳姐姐,你可以带着作业来我家写,淮生哥哥学习可好了,不懂的可以问他。”

夏天的傍晚闷热的难受,唐德恺与陈宝田将餐桌搬到天井。

林红绣在一旁点起艾香驱蚊,大家就在天井落座。

现在陈大嫂在制衣厂工作,也多拿了一份工作,才让家用宽松了一些。

她是从心底里感谢林红绣。

要不是林红绣介绍她却制衣厂工作,现在一家人只依靠老陈的工资,怕是连肚子都填不饱了。

唐德恺与陈宝田也在讨论着时局。

“工商局一个月开了七八次会议,再不解决,就要饿死人了。”陈宝田夹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嘬了一小口酒粗着嗓子说道。

“我们沪市算是好的了,我听说北方更加严重。”唐德恺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现在黑市上一斤米都要一万多元。”陈宝田摇摇头继续道,“没办法,唉~”

“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唐德恺想想说道,“虽然东北出了问题,粮食减产,可毕竟东北三省不是产粮大省,今年东山省,中湖省,南林省还有南湖省都没有问题,粮食还是有的,肯定饿不死人,关键是现在的征收政策出了问题,粮食在农村征不上来。”

“唉~再看吧。”陈宝田无奈道。

“哎对了,老陈我那个兄弟在运输大队干的怎么样啊?”

唐德恺也不再说粮食的事情,转而问起了吴泉生。

“你说吴泉生吧,我还真知道这个小伙子。”陈宝田拍了拍大腿说道,“干的好真不错,活地图啊,在沪市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都传到我耳朵里来了。”

唐德恺举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阿泉以前拉人力车的,地头熟。”

“关键是觉悟也高,当初他不就是第一个同意上交牲畜的吗?”陈宝田喝了一口说道,“老弟,你说实话,肯定给他支招儿了吧。”

“我那叫支招吗?我那就是给他分析了一下政策,他自己觉得合算。”唐德恺狡猾的说道,“四马分肥,面面俱到,这政策确实好。”

057 酷暑

“《北朝人民军最高司令官及新华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一方与联合国军总司令另一方关于朝鲜军事停战的协定》简称《朝鲜停战协定》,1953年7月27日在朝鲜板门店签订。同日生效。”

“1953年7月28日我方司令员于开城在停战规定上正式签字。北朝元帅、我方司令员向朝中部队发布停战命令:“自1953年7月27日22时起即停战协定签字后的十二小时起,全线完全停火。”

唐德恺伸手关掉收音机,深呼一口气:“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同时,外面路边架设的大喇叭也早播颂这条通知。

街上一片欢呼。

这一仗,不仅仅是打退了觊觎我们的外敌,更重要的在国际上打出了我们的地位我们的名声。

我们的军队打败了世界上最强国家的军队,打出了全国人民对新政/府的信心,也打出了自豪感。

历经了二十多年战乱的华国在战争中差一点就滑向了毁灭,但最终我们在炮火中浴火重生。

………………

林红绣同唐德恺讲了玉兰和麻顺的事情,唐德恺去征询了麻顺的意见。

麻顺提出先见玉兰一面。

于是在林红绣的主持下,将玉兰和麻顺请来吃了一顿饭。

麻顺对于玉兰还是很满意的。

至于玉兰,她也愿意嫁给麻顺。

或者说玉兰现在已经自暴自弃,只要是个男人愿意娶她,不管是酒鬼还是残废,她都愿意嫁。

靳家的事情摧毁了她在教养院建立的不多的自信。

林红绣仔细询问了麻顺的意见,希望他实话实话,不要有任何的勉强。

毕竟现在麻顺在自来水工厂上班,又有单独的住处,这样的男人在婚恋市场上还是很抢手的。

麻顺告诉林红绣,他是真的看中了玉兰,玉兰长得漂亮,又温柔,没有任何的勉强。

他们的婚礼也办的很低调,在唐德恺和林红绣的主持下完成。

………………

今年的夏天很热。

唐阮阮身下铺着竹席依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闪身进入空间。

里面与刚刚发现时有了很大的变化。

唐阮阮经过大半年的研究,发现了一个规律,空间之中的灵力是可以增加的。

而空间中的灵果灵水与空间又有相互促进的作用。

也就是说如果空间中的灵气越浓郁,那么生产的灵果灵力所包含的灵力就会越多,那么反过来,如果空间中出现了高灵力或者十分稀少的植物,也会促进空间灵力产生。

虽然空间中不分四季,但是其中的植物的生长速度也会随着灵力的变化而变化,灵力越浓郁,生长周期越短。

唐阮阮查阅空间主人留下的资料,这方小天地被开辟之时,里面的植物与外面的相比,生长速度是外面的三倍,而现在嘛,里面与外面的速度的差距,可以忽略不计。

也就是说,如果此刻外面的灵力浓度为0,那么里面的可能介于01到02之间。

唐阮阮可以自由的选择灵魂还是肉体进入。

还好空间中没有太阳和高温,唐阮阮躺在空间的床上庆幸到。

小竹睁开眼睛,看见躺在空间床上睡觉的主人,在心中庆幸了一下幸好主人有这个空间,否则自己在外面就要被热死了。

酷热让林红绣对厨房都产生了恐惧。

这几天唐家已经不敢开火。

昨天薄家的大儿媳在厨房做饭,竟然热到晕倒,大夫过来开了好几剂清热解暑的汤药。

“淮生,阿阮,你们去前面街口买生煎回来吃,再买些豆浆回来。”

林红绣说着从钱包里掏出钱来给他们。

虽然是清晨,但闷热的天气依然叫人汗流浃背。

唐阮阮和叶淮生两人身上都穿着宽松的背心和短裤,脚上踩着拖鞋。

昨夜下了一场雨,但是并没有起到降温的作用,反而令空气更加的闷。

唐阮阮瘪着嘴一脚踩进水洼里。

叶淮生看到唐阮阮这幅闷闷不乐的样子笑笑,“今天带你去吃冰。”

“吃冰真的!”唐阮阮惊喜道。

林红绣是坚决不让孩子们吃冰的,宁愿他们在家里不停的灌绿豆汤或者是酸梅汁。

叶淮生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嘘,等叔叔阿姨走了,我悄悄带你去。”

来到街口,排队买生煎的人有很多。

“阿花,你也来买早点啊。”

阿花就是薄太太长子的女儿,今年八岁,经常来找唐阮阮玩。

阿花点点头,“天气太热了,奶奶和姑姑都不想做饭。”

排队的人凑在一起,谈论的肯定是这见鬼的天气和根本停不下来的粮价。

“我听说啊,北方出现了大旱,哦呦,赤地千里嘞。”

“那怪不得米越来越贵。”

“胡扯,北方又不种稻米,北方种高粱。”

“唉~这个见鬼的天气,我长这么大都没有遇到过这么热的天。”

“可不是么,阿拉一家人昨天在院子里睡得,你看看,我身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做生煎的还是原来的蔡老板和伙计,公房经理只在一旁收钱找钱。

蔡老板的满脸大汗,毛巾根本擦不赶紧。

众人看了议论纷纷。

“不是说好了都是股东嘛,两个经理地位平等吗,怎么叫老蔡累的要死,公方经理只收钱嘞。”

“这鬼话你也信”

“唉~老蔡这回可真是,好好的早点铺子给了别人,还成了做苦力的。”

“那有什么办法呢?不给,行吗?”

终于排到了他们,“要多少?”

公方经理是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穿着夏布短袖衬衣,人模狗样。

“三屉,还有豆浆。”

叶淮生说着将从家里带来的竹筒放在桌上。

伙计刚想拿起竹筒盛豆浆,就被公方经理瞪了一眼,“还不快去烧火。”

然后慢悠悠的拿起竹筒,掀开装着豆浆的大木桶的盖子,用勺子盛了两下。

“给你,一共两万三千元。”

叶淮生抱起竹筒看了一眼,“叔叔,您再给多盛一点,盛满吧。”

唐阮阮踮起脚尖看了一眼,这分明就只给了半桶多一点。

秃顶男人立刻竖起眉毛:“你说什么!一份豆浆就是这些。”

“我们给了一份豆浆的钱,你当然要给我们盛满。”

身后排队的人看了一眼,果然没有满,于是说道:“侬就给小娃娃盛满嘛,天气这样热,小娃娃出来买早点也不容易的。”

“就是就是。”

“多给些吧。”

蔡老板听到大家议论纷纷,立刻跑过来从叶淮生手里拿过竹筒,歉意道:“不要意思不好意思,张经理他第一次给人盛豆浆,他不晓得要给多少的,我现在就给打满。”

“就是嘛,这样才对的。”

“都是老街坊了,照顾你家生意这么多年。”

“谁说他是第一次盛啦,上次我来也是他盛的,只有八成满,我也以为他不是故意的嘞就没有跟他计较,今天看来他就是故意的,而且给的越来越少。”

不知道是谁在后面说了一句。

058 投亲

张经理被大家说的恼羞成怒,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蔡老板,大声喝道:“你给我放下,给多少豆浆我说了算。”

蔡老板被当着众多老街坊的面呵斥,顿时觉得羞愧难当,同时心底的怒气也熊熊燃烧起来。

好你个张佳,我本来看在你是公方经理的份儿上,对你百般忍耐,却没想到你却步步紧逼,变本加厉。

“姓张的!你莫要以为我怕了你,老街坊来照顾我们生意,如果缺斤少两,我蔡记的牌子都要被你砸了。”

“好!老蔡说的对。”

“就是,你凭什么少给我们东西啊,你算老几。”

“侬看好啦,阿拉给侬的钞票好好的,凭什么不给阿拉东西呀。”

“我呸!”

“老娘今天就去街道举报你。”

“就是,走,我们一起去。”

“欧呦,你当我们不知道嘞,你每天在早店铺里什么都不做,大爷一样的,今天我们就去揭发你。”

“说的没错。”

“走,一起去。”

眼看场面要失控,张佳才吓了一跳。

去街道举报自己

这怎么行呢,自己是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差事的。

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连连摆手:“大家、大家冷静、冷静一下,我刚刚在和这两位小朋友还有老蔡开玩笑,呵呵,开玩笑呢,我这就打豆浆,这就打。”

说着他哆哆嗦嗦的拿起竹筒盛的慢慢的递给叶淮生。

然后又对蔡老板道歉,说自己是一时糊涂。

见他态度还算是诚恳,大家才饶了他,只是警告他不许再缺斤短两。

提着竹筒和生煎回了家。

林红绣正在煮酸梅汤,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唐阮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林红绣无奈的叹一口气,说道:“快吃早点吧。”

唐德恺也放下报纸做到餐桌旁。

喝了一口豆浆,他对唐阮阮和叶淮生嘱咐道:“最近天热,不许偷偷跑到河边去划水。”

林红绣也帮腔道:“对,不许去,现在河里的水好深的,下去就上不来了。”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我们肯定不去江边。”叶淮生连忙保证道。

饭吃到一半,隔壁薄家又传来了争吵声。

大家谁也没有要去劝架,都已经习以为常。

一家十几口住在一起,每日总会有些小摩擦。

“要我讲啊,薄家的两个小女儿就是太懒了。”林红绣评论到,“每日只等着自己老娘和大嫂做活,十几岁的大姑娘了,也不晓得帮一帮。”

说着,她又看向叶淮生:“淮生啊,你以后娶妻,可不许娶这种的懒婆娘嘞,不然日子过不下去了。”

叶淮生听闻后一本正经的点头:“阿姨说的对,我以后娶妻一定先让阿姨帮我把关的。”

“哈哈哈。”林红绣被逗笑了,摸了摸叶淮生的头,“没有白疼嘞。”

唐德恺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屉生煎吃下肚,拿起两个竹筒灌好了酸梅汤,对林红绣说道:“我帮你灌好了酸梅汤,不要忘了拿。”

“阿阮,爸爸去上班了。”说着他拿起其中一筒酸梅汤便出了门。

“爸爸再见。”

“叔叔再见。”

吃过早饭林红绣让叶淮生和唐阮阮在家洗碗刷锅,自己也急匆匆的去上班。

“阿阮,你去外面坐一会吧,我很快就洗好了。”

吃过饭后叶淮生站起来手脚麻利的将碗筷收起来。

“我可以擦桌子。”唐阮阮拿起抹布示意道。

“好。”叶淮生点头笑笑,走到水井旁的一口大水缸前开始舀水洗碗。

家里也有自来水,只是林红绣觉得如果事事都用自来水太过于浪费,因此平时洗漱洗衣什么的都使用井水。

每天早上唐德恺都要压一缸水供当天的使用。

洗完了锅碗,叶淮生擦干净手,从楼上拿下来一本英文书坐到唐阮阮身边。

“昨天我们看到哪里了?”叶淮生边翻书边问道。

“我记得,一百零三页。”唐阮阮把脑袋凑过来说道。

他们在利用这本书学习英文,学校已经发出告知,下学期起全部取消英文课程,同时加大对俄语的教学力度。

但是唐阮阮想要学习英文,多掌握一门技能。

虽然妖界没有技多不压身这句话,但是多学习一些杀手锏和法宝还是必要的。

没准儿什么时候被人,啊,不,被妖追杀就用到了呢!

“我来考考你啊。”叶淮生指着一个单词问道,“这个单词怎么读,什么意思”

“congratulation,祝贺”唐阮阮脱口而出。

“好,不错,那这句话呢?翻译一下。”叶淮生继续提问。

“亲爱的格瑞斯,我即将离开你,去一个遥远地地方,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回来见到你……”

唐阮阮的学习能力不止一次的让叶淮生感到惊喜。

完成了今天的学习任务,太阳也逐渐的升起,两人不知道该呆在院子里还是屋子里。

好像哪里都很热。

“我们去百货大楼找我姆妈吧,家里太无聊了。”唐阮阮突然提议道。

“走吧。”叶淮生点点头准备拿钥匙,正好这时门被推开。

是薄太太,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儿薄月月和薄兰兰,还有孙女小花,以及他们不认识的三个人,两个中年妇女,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薄阿嬷,你有什么事情吗?”叶淮生问道。

“淮生,阿阮是这样的,我老家来了亲戚了,家里面你们也知道的,根本住不下,我想来问问你家可不可以留宿。”薄太太笑着问道。

叶淮生拿起钥匙,回答道:“薄阿嬷,我们也不知道,等我阿姨回来了再说可以吗?”

“对啊对啊,薄阿嬷,我们也不晓得家里其他房间能不能住人。”唐阮阮在一旁说道。

“那……好吧。”

薄太太勉强点点头,看到叶淮生手里拿着钥匙,问道:“你们要出去耍啊?”

叶淮生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注意安全哦。”薄太太说了一句然后带着亲戚又离开了。

“走吧。”

“淮生哥哥,你说薄太太是故意的吗?”唐阮阮皱着眉头问道。

叶淮生笑笑:“我也不知道,但是她一定是知道现在叔叔阿姨都不在家的。”

百货大楼距离家并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也许是天气炎热,出门的人都没有几个,百货大楼比以往空旷了不少。

林红绣站在布料柜台后面和同事说说笑笑的整理布料。

“咦,红绣,那不是侬家的小囡吗?”

同事看到了他们说道。

林红绣抬头一看,果然是唐阮阮和叶淮生。

059 留宿

“你们怎么不在家里乖乖呆着。”

林红绣嗔怪道。

“家里面太了嘛。”唐阮阮撒道,然后对刚才和林红绣说话的那个阿姨打招呼,“邓阿姨好。”

“你好啊,阿阮。”

“快进来。”林红绣打开挡板让她们进来。

中午时她们也没有回家吃饭,去街面上买了两份凉粉回来吃。

酸酸辣辣的,很开胃。

晚上林红绣他们三人刚刚回家,薄太太又上了门。

林红绣将她们迎到屋子里,每人倒了一杯酸梅汤。

“这是我老家小叔的女儿。”薄太太指着其中一个个子矮些的中年女人说道,那女人立刻讨好的对林红绣笑笑。

“这是我姑姑的儿媳妇。”高一些的女人也对着林红绣笑笑。

薄太太继续指着小女孩说道:“这是她女儿。”

“多大了,长得真标准。”林红绣客道。

“十二。”

小女孩怯怯的说道。

“红绣哇,是这样的,我老家那边淹了水了,老家人来投奔,我家。”薄太太说着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也晓得的,根本住不下了,我就想过来问问,能不能让她们三个,再带上月月和兰兰,小花在你家借宿几天。”

林红绣立刻担心道:“被水淹了,严重不拉”

“还可以,就是房子被水冲榻了,还好没有出人命。”

个矮些的女人摸了摸眼角说道。

“不出人命就是万幸啦。”林红绣说着松了一口气,水火无,天灾面前,人类的生命无比的渺小。

随即林红绣又为难道:“薄太太,我家的况你晓得的,空房子有,但是没有铺啊。”

薄太太无所谓的摆摆手:“没有就没有,无所谓的。”

“对对对,有个地方住就好了呀。”

“是的是的,我们不挑的。”

两个女人和小女孩都连连点头,小花则是一脸迷茫,而薄月月和薄兰兰姐妹都是一脸不爽。

“那就没问题,我等下把房间打扫一下,你们吃过饭过来就好了。”

薄太太连连道谢,然后带着一众人离开。

唐德恺回家后林红绣将事告诉他。

“怪不得,我刚才路过薄家,看了一眼,里面全是人。”

“爸爸。”唐阮阮用凉水浸好了一块毛巾递给唐德恺。

唐德恺结果毛巾擦了一把脸和脖子,然后一把将唐阮阮打横抱起,“我家阿阮怎么这样贴心。”

“哈哈哈。”唐阮阮止不住笑。

“我听人讲了,乡下的水灾不严重。”唐德恺摸了一把叶淮生的脑袋说道。

“那怎么过来逃难了”

林红绣不解道。

“现在乡下也缺粮,估计是过来借粮的吧。”唐德恺猜测道。

“欧呦,乡下自己就种粮的啦,他们再缺也比不过我们呀,现在米都要七千多元一斤了。”

林红绣说着将碗筷拿出来。

叶淮生和唐阮阮帮着摆桌。

晚上林红绣做了一个凉拌黄瓜,一个素炒淮山。

天气炎,大家都不是很有胃口,食更是不敢做。

吃完饭又每人喝了一碗绿豆汤。

薄太太也许是掐着时间等他们吃过了饭菜带着人上门来。

她们手上还抱着几褥。

“唐科长,真的是麻烦你们了呀。”

“没事的,都是街坊,相互照顾是应该的。”唐德恺摆摆手说道。

六个人来借住,林红绣打扫了两间房子,都在二楼,正巧在唐阮阮和叶淮生房间的对面。

因为没有,她们只能在地上打地铺。

还好现在是夏天,天气炎,睡在地上也不冷,又在二楼,不怕潮气太重。

“阿阮,我睡不惯地上的,不如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吧。”

薄兰兰抓住唐阮阮说道。

唐阮阮把手从薄兰兰的手中拉回来,摇摇头:“兰兰姐,还是不要了,我睡觉不老实的。”

“没关系,我睡觉很死,你吵不醒我的。”薄兰兰继续说道。

“可是我的很小,睡不下两个人。”

“哦,那好吧。”薄兰兰一脸失望的点点头。

叶淮生将草席从亭子间里搬出来铺在地上。

薄太太的那两位亲戚连连对她们道谢,然后手脚利索的将草席和单铺好。

至于薄月月和薄兰兰姐妹,两人心不甘不愿的收拾好了东西。

夜幕降临,唐阮阮让叶淮生将收音机抱上来。

两人躲在叶淮生的房间里偷偷听收音机。

偶尔她们也能收到外国的频道,甚至有一次收听到了“敌台”。

叶淮生的房间很干净,这孩子有些轻微的洁癖。

每天穿过袜子都要用碱皂洗的干干净净,房间里也是一尘不染。

单是灰色,铺的平平整整。

唐阮阮坐在边,叶淮生坐在椅子上,收音机就放在桌子上。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露出贼嘻嘻的笑容。

“我来调,今天周二应该有音乐节目。”

叶淮生说着轻轻的拧收音机上的螺帽。

“你们在听收音机啊,怪不得我去阿阮房间没有找到她。”

薄兰兰突然推开门说道。

唐阮阮紧张的看了一眼叶淮生,还好他还没有收到外国的音乐节目。

“咦,怎么没有声音啊?”

薄兰兰完全没有打扰了别人的自觉,还走过来歪着脑袋问道。

“还没打开。”叶淮生说着随意的将螺帽拧了回去。

“兰兰姐,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吓了我一跳。”唐阮阮半是抱怨半是撒道。

“嘿嘿,你们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我敲什么门啊。”薄兰兰毫不在意的说道。

唐阮阮无语,进别人房间之前敲门示意难道不是一种基本的礼貌吗?

“兰兰,侬在干嘛啦?”

薄月月也走过来问道。

叶淮生微微的皱起每天,她们鞋子脚底的泥巴沾到了房间的地上。

唐阮阮知道他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故意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好困啊,淮生哥哥我先回去睡觉了。”

“兰兰姐,月月姐,你们也回去睡吧。”

“你先回去睡,我想听一会儿。”

薄兰兰眼睛看着收音机说道。

“太晚了,现在没有节目了。”唐阮阮只好又说道。

“哎呀,就让我们听一下嘛,听一下又不会坏掉的。”薄月月也说到。

“真的没有节目了,你们要是不信的话让淮生哥哥打开给你听听就知道了。”

叶淮生闻言打开了收音机,先是发出一阵次次啦啦的声音,然后没有任何内容。

薄兰兰和薄月月一脸失望。

“下次你们听的时候一定要叫我们啊。”

薄月月一脸殷切的看着他们说道。

看到她们终于回去睡觉,唐阮阮和叶淮生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叶淮生看着地上的泥脚印又范了愁。

“淮生哥哥我帮你。”

唐阮阮主动说道。

然后两人拿着墩布把地上擦的干干净净,唐阮阮才回房间睡觉。

060 薄家的大麻烦

第二天一大早,唐阮阮起床时便看到唐德恺在院子里压水。

薄家那三位亲戚和小花早就起床,回到薄家去帮忙做早餐,而至于薄兰兰和薄月月,还在楼上沉睡中。

薄太太穿着斜襟的深蓝色粗布上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裤子,不好意思走进来。

嘴里讪讪的说道:“昨天家里来了客人,兰兰和月月帮忙做活,肯定是累坏了,到现在还没起床,我去叫叫她们。”

十几岁的女孩子睡懒觉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就连说亲都会受到影响的。

林红绣自然不会揭穿她的谎言:“肯定是昨天累坏了,让她们多睡一会儿吧,早饭就在我家吃。”

“这怎么成啦,不可以的,我家已经做好了。”薄太太连连拒绝,与唐德恺打了招呼之后便匆匆的上楼。

“你们两个死囡,还不快起床。”

“哎呀,姆妈,让我们再睡一会儿嘛。”

“以为在自己家哦,丢死人了。”

“嗯~不~”

“传出去要不要嫁人啦?”

叶淮生坐在书桌前看书,听到对面房间传来的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烦躁,觉得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将书合上,只见书名是《基础物理概论》,商务印书馆发行。

将书放进抽屉,叶淮生站起来离开房间,正好看到一脸气氛的薄太太出来,看到叶淮生她立刻尴尬了起来,呐呐的解释,叶淮生理解的点点头,让她的心里舒服了很多。

“两个懒丫头,估计真的是累倒了,叫她们再睡一会吧,反正一年也睡不了几个懒觉的。”

下了楼薄太太又解释道。

“现在的娃娃比我们那时候享福嘞,多睡一会儿好,一会就在我家吃早点了。”林红绣谈笑道。

“淮生下来了,去带着阿阮买早点吧。”

林红绣说着从钱包里数出几张钞票给他们。

“姆妈,今天早上可不可以吃油条。”

唐阮阮抬头撒娇到。

“走啦,我带你去买。”叶淮生宠溺的笑笑拉起唐阮阮的小手。

“你想吃什么还要跟我汇报啊,不晓得我们家你最大。”林红绣点了点唐阮阮的鼻尖说道。

“嘿嘿,爸爸姆妈,我们走啦。”唐阮阮拉着叶淮生的手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卖油条的早点铺子比较远,所以他们今天走的要快一些。

“淮生哥哥,我们今天去看电影吧,我听人说有部电影叫《大地重光》可好看了。”

“现在天气很热,电影院应该会更热吧。”叶淮生说道,“等过段时间我再带你去看吧。”

等他们将早点买回来,薄月月姐妹才刚刚起床。

走下楼看到桌上的油条和豆腐脑,薄月月姐妹都淹了一口口水。

“月月,兰兰,不如留下来在我家吃饭。”林红绣邀请道。

“好……”

薄兰兰刚要痛快的答应,就被薄月月打断,“还是不要了,林婶,我们回家吃好了。”

林红绣又挽留两句,薄月月都拒绝了,然后拉着噘着嘴巴的薄兰兰回了家。

“姐,你干什么啦,林婶留我们吃饭为什么不吃。”

薄兰兰甩开薄月月的手抱怨道。

“你想被爹打啊?”薄月月反问道。

薄兰兰闻言嘴巴撅的更高了。

但是她们没想到的是,今天家里的早点就剩下了一个锅底,根本不够两人吃,薄太太又加了水,煮了粥,叫她们混了一个水饱。

“姆妈,怎么回事嘛?”薄兰兰抱怨道。

“连饭都不让吃饱了。”薄月月也很不满。

薄太太将她们拉到自己房间,小声说道:“你们两个死囡,不晓得脑子是不是缺了跟筋,家里面那么多人不晓得啊,叫他们敞开了吃我们下半个月还要不要吃饭了。”

“姆妈,那干嘛还让他们住下来啊?”薄月月问道。

薄太太又瞪了一眼她:“如果我和你爹住都不让他们住,那以后还要不要回乡了,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哎。”

说罢,薄太太又叹了一口气:“家里面只有你爹和你二哥有正式工作,你大哥在码头做苦力,全家十几口人吃饭,现在粮价又贵,现在我们一家人吃些粗粮陈米还能熬过去,但是下半年你二哥的婚事也要操办了,那时候还不晓得要怎么吃饭呢。”

薄月月和薄兰兰闻言也不由得沉默。

突然,薄月月说道:“二哥的工作就是唐科长帮忙解决的,不然我们再去找他帮忙,给我或者兰兰安排个工作。”

薄太太作势要打她:“胡说什么啦,我们总不能老是麻烦人家啦,再说人家能不能帮还不好说嘞。”

“人家是科长哎,肯定可以帮上的,你和爹去说一声就好啦。”

薄月月继续磨道。

薄太太则是不再搭理女儿的话,因为她知道不能总让唐德恺帮忙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老头子不会同意。

就算唐德恺还能在帮一次忙,那也不应当给月月或兰兰安排工作,应该等到老三长大了,给老三安排才对。

薄家的亲戚来的目的果然不出唐德恺所料,除了逃难,更重要的则是来讨粮。

其实乡下并不缺粮,只是前段时间粮价涨得太快,许多农民偷偷进城来卖高价粮。

本来余下的口粮也是足够的,只是没想到一场小讯灾淹掉了不多的口粮与钞票,这才让他们无奈进城来讨粮。

此刻他们心里也极度的后悔,如果当时不那么贪心,多留些粮食,水灾来时说不定还可以抢救出一部分。

只是薄家的情景也不乐观,薄太太的话道出了薄家的困境。

赚钱的人少,吃饭的人多,米价又贵,每月的钱都要一元不剩的买粮才够一家人吃饭。

现在亲戚来借粮,他们不愿借,也没有钱粮。

但是如果不给粮,他们每天在这里住着也要消耗不少的粮,真是左右为难。

薄太太的丈夫薄先和将亲戚中两位主是的男人叫进来。

“阿金,阿才,家里的情况闭门也看到了。”薄先和摊摊手道,“根本没有余粮余钱。”

两位兄弟坐在椅子上,其中一位直接说道:“阿和哥,之前你家缺粮,我们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就给你家送米的。”

“阿才,不要这样讲。”另一人打断道,“阿和哥我们晓得你不容易,可是现在我们更不容易,要是没有粮,这两家人,十几口都要饿死了呀。”

“是啊,是啊,阿和哥,你就行行善吧。”

“阿和哥,你家不管怎么样将,都是城里人,每月按时那工钱的,就算借了我们粮,你们下半月紧紧裤腰带熬过去,很快就发钱了嘛。”

“就是这个道理啊,阿和哥。”

061 收藏

唐德恺与林红绣上班之后,叶淮生和唐阮阮又只能待在家里看书。

叶淮生下学期就要升入初中,他正在预习初中的学习内容,同时恶补俄语。

现在教育局同意取消了英文的授课,改为俄语。

叶淮生在港城长大,从未接触过俄语,读书半学期,虽然他很努力,但是俄语并不是一门简单的课程,前段时间毕业考试,他也只考了班级中等。

其他课程都是全班第一的叶淮生将俄语成绩视为奇耻大辱,于是开始了恶补。

舌头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儿,发了二百个颤音之后,叶淮生成功的感觉到了舌头有些变麻了,无奈的将书放下。

看到唐阮阮在一旁捂着嘴巴偷笑,叶淮生故意恶狠狠的说道:“还笑,再笑我就要动手了。”

说着他伸出两只罪恶之爪。

唐阮阮看到后一下子跳出去好远,她最怕痒了。

两人打闹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出去玩。

……………………

“在港城也有这样的古玩街。”叶淮生与唐阮阮穿梭在摆放着古玩字画的摊贩之间说道。

“只不过很多都是拿来骗外国人的钱的。”叶淮生给唐阮阮普及道,“你看,东西周,秦汉,三国魏晋,然后唐宋元明清,一般来说时间越久远,古玩就越值钱,所以很多人将明清时期的古玩假称是唐宋时期的。”

唐阮阮对于历史沿革比叶淮生了解的多,毕竟活了一千多年嘛。

只是这时候她也只能当一个学生乖乖听讲。

唐阮阮随便在两侧扫视,所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经历了数十年战乱,这些民族的瑰宝价值不断被低估,毕竟在战争期间,一幅唐伯虎的字画还没有一斤小米管用。

唐阮阮突然感到前的玉佩微微发烫。

心中一跳,眼睛朝着四周扫视,很快将目光放在附近一个小摊位上。

拉着叶淮生走过去,讲目标锁定在上面的一幅卷轴上。

唐阮阮蹲在小摊钱,随手拿起一副红珊瑚手钏。

叶淮生立即问道:“老板,多少钱?”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到顾客是两个小孩子,连敷衍他们的心都没有,随口说道:“十五万元。”

这珊瑚是真的无疑,毕竟现在古董和珠宝都不值钱,也没有人回去造价。

十五万元也真不少了,差不多林红绣小半个月的工资。

叶淮生立即板下脸:“老板,你看我们年纪小,来唬我们的吧。”

老板拿着扇子扇了扇:“呵!我还真没唬一门,你妹妹手里拿的,可是正经的东海红珊瑚。”

“老板,不能便宜点吗?”唐阮阮惋惜的问道。

“我就是再便宜一点你们也没钱啊。”老板一摆手说道。

叶淮生无奈的看了看唐阮阮,老板这话还真说对了,他们手里也有一些零花钱,可是加起来也不到十万元。

唐阮阮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表,“老板,你放心我们真的带钱了,这手钏最便宜多少钱”

“带了”

老板斜着眼睛问道,一副我跟你们玩玩的表说道:“那行,那我给你们便宜点,十三万。”

说着老板比了个手势。

唐阮阮拉着叶淮生站起来说道:“老板,你等我们商量一下。”

说着她将叶淮生拉到一旁。

“阿阮,你还有钱”叶淮生问道。

唐阮阮摇摇头。

“那你”

“不过我有这个。”唐阮阮说着从口袋里,实则是从空间里掏出了一枚银元。

叶淮生瞳孔一缩,他确信唐阮阮出门时衣服口袋里没有这枚银元。

那么这枚银元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唐阮阮也在关注叶淮生的反应。

今天在他面前拿出银元也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空间现在对于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用处,顶多算是一个大仓库而已。

介于现在自己的年龄和材,她也没有办法最大程度的利用空间。

所以她只好选择将这个秘密告诉其他人,一起来利用这个空间。

那么第一个告诉地人为什么是叶淮生而不是唐德恺呢。

首先因为叶淮生和唐阮阮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如果自己要使用空间,以叶淮生的心细程度是根本瞒不过他的。

二来如果先告诉了唐德恺,那么唐德恺是否会让叶淮生知道这样的一个秘密呢,答案是不确定的,毕竟在唐德恺地心中叶淮生还是一个外人,唐阮阮才是他的骨。

叶淮生看向唐阮阮天真无邪的表,没有多问,接过这枚银元。

“那走吧,我们去买下他。”

叶淮生的表现让唐阮阮很满意,这样不多问也就代表着他内心已经接受了这样不合理地存在。

唐阮阮又摇摇头,“淮生哥哥,我最想得到的不是珊瑚手钏,而是它旁边的那副卷轴。”

“卷轴”叶淮生疑问道。

唐阮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对于我而言很有价值。”

“好。”叶淮生认真的点点头。

再次回到小摊前,老板玩笑的看着他们:“怎么样,小孩儿,买吗?”

“再便宜一点吧。”叶淮生讲价道。

老板听闻立刻露出失望的表,“便宜不了了,就这个价格,要不要。”

叶淮生与唐阮阮对视一眼,“十三万有些贵了,我们用这个抵,你看怎么样?”

叶淮生说着蹲下来摊开手心,里面躺着的正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银元。

看到这枚银元,老板才算是露出了正色。

“这银元你们从哪来的”

“你别管我们这银元从哪来,反正不是脏物,你就说行不行。”

叶淮生直接说道。

老板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这个嘛,现在银行一枚银元也只有八万块,我就算你们九万快好了,你们再给我三万块,够可以吧。”

叶淮生听到后直接收回银元,拉着唐阮阮就要离开。

“哎哎哎。”老板看见他们离开着急地追上去,“咱们再谈谈,再谈谈。”

拿银行的价格来忽悠他们,真当他们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呢。

“那你说这枚银元可以抵多少?”

叶淮生再次问道。

“十万,十万。”

看到叶淮生再次离开,他不由得再次报价:“十一万,不能再多了。”

叶淮生与唐阮阮交流了一下眼色,停下脚,又被老板拉到他的小摊前。

唐阮阮蹲下装作无疑的拿起那个卷轴打开,是一幅典型的文人画。

“唉~要不这样吧,除了这枚银元,你们再给我一万元,这手钏你们就拿走。”

老板故作大方地说到。

“一万元不可能,只有这枚银元。”叶淮生摇摇头。

“那你,那你这实在是不行。”

老板摇摇头。

叶淮生也没有继续讨价,而是随意拿过唐阮阮手中的字画,问道:“老板这是什么?”

“这”

老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随口说道:“这个啊,这可不得了这是明朝唐伯虎的字画,唐伯虎你们晓得吧。”

“看起来还不错,正好家里中堂还少一幅画。”叶淮生随意的点头,然后对老板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们除了这枚银元,可以再给你一万元,这幅画我们也一起拿走。”

“这……”老板故作迟疑道,看到叶淮生要把字画放下,他赶忙说道:“行吧,就当我今吃个亏,你们一起拿走好了。”

钱货两清之后叶淮生抱着字画和唐阮阮走在街上。

两人相视一笑。

老板也收拾了摊子准备回家,生怕唐阮阮和叶淮生的家里人找来。

062 神奇的空间啊

回到家后,唐阮阮就迫不及待的将字画放在桌子上打开。

这是一副寒山枫叶图,旁边还有题词,还盖着许多的印章。

“你有什么感觉”叶淮生皱着眉关心道。

“我也不知道。”唐阮阮微微摇头,仔细在心中感应了一下。

她大概可以微微的感应到这幅画和空间之间微弱的联系。

“我再试试。”唐阮阮睁开眼睛说道,“那个啥,一会儿你可别叫出来。”

叶淮生咽了口口水,点点头,“好。”

只见唐阮阮伸手拿起字画,然后神奇的事就发生了。

那副字画,竟然,竟然凭空消失了!

叶淮生长大了嘴巴,揉揉眼睛,确认这幅字画确实是消失了。

而唐阮阮这边呢,顾不上叶淮生的惊讶。

她比叶淮生更加惊讶。

这幅书画一拿进空间就好像被抽走了精华一样。

唐阮阮仔细打量着这幅画,画还是那副画,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唐阮阮总感觉这幅画少了一股生气。

或者是精气神。

一幅画怎么能有精气神呢?

唐阮阮心中有个猜测,那就是作画的人造诣一定十分的高,以至于他手下的作品有了一股生气。

空间是可以感应到这些生气的。

唐阮阮仔细观察空间,吸收这些精气神之后,空间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

但是唐阮阮有种感觉,这些精气神一定是对空间有好处的,只是这幅画中的气太少了,不甚明显罢了。

睁开眼睛看待叶淮生焦急的面孔。

唐阮阮露出小白牙:“淮生哥哥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叶淮生虽然很担心,但是也没有追问,只能忧心忡忡的点头。

……………………

“阿阮,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唐德恺抱着女儿一脸惊骇的问道。

“爸爸,除了淮生哥哥之外没有任何人了。”

唐阮阮摇摇头。

“淮生。”唐德恺皱着眉低声念道。

这一瞬间唐阮阮分明从他上感觉到了杀气。

“爸爸。”唐阮阮急促道,“我相信淮生哥哥不会出卖我的。”

唐德恺正色道:“阿阮,你还小,有些道理你还不明白。”

“爸爸,我相信他。”

唐阮阮双眼定定的看着他。

唐德恺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睛。

这一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流露出来的是什么呢?

是坚持和对自己的震慑。

震慑

唐德恺觉得自己看错了,却又不敢再看。

“阿阮,你确定它对你的体无害吗?”

唐德恺严肃的问道。

唐阮阮也郑重地点头:“爸爸,我确定。”

唐德恺抱着女儿说了许多,唐阮阮可以感觉到在唐德恺的心中,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不心中有些感动。

这一世做唐德恺与林红绣的女儿,真好。

唐德恺从阿阮的房间出来,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叶淮生。

他目光凛凛的看着他。

叶淮生心跳漏了一拍,然后毫不逊色的回望。

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不知对视了多久。

唐德恺沉声道:“如果让我知道你做了伤害阿阮的事,你知道自己的下场。”

“我会用时间向您证明的。”叶淮生一字一句道。

唐德恺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下楼。

看着唐德恺的影逐渐消失了楼梯出,叶淮生双腿一软,靠在墙壁上。

……………………

自从唐阮阮向家人公开了这个秘密之后,做事比以前方便多了。

唐德恺经常半夜出去,然后带回一些粮食让唐阮阮收起来。

唐阮阮也趁着暑假的时间和叶淮生继续在街头晃悠,继续寻找能够与空间发生感应地东西。

后来他们又陆陆续续收了两三件,效果都不打,但是聊胜于无吧。

……………………………

“高简冬被撤职审查了。”

一天晚饭时,唐德恺状似无意的说道。

“什么罪名。”林红绣给唐德恺添满了饭碗问道。

“官商勾结,收受贿赂。”

唐德恺淡淡说道。

“哦。”林红绣点点头,她对于这些事向来不是太多于在意的,转而说道:“玉兰怀了孕,我明天带些东西过去看她。”

“应该的,麻顺也三十岁的人了,再没有孩子也不像话。”唐德恺点点头。

“对了,淮生,你在新学校能够适应吗?”

林红绣转而问道。

叶淮生点点头:“还好,很多同学都是以前小学的。”

“姆妈,我们学校要开秋季运动会,我要一双运动鞋。”

唐阮阮吃完饭提出自己的要求。

“去年不是买了吗?”

现在市面上物资紧张,许多东西物价飞涨,林红绣已经成为一个十分合格的家庭主妇,在生活上能省则省,绝不浪费。

“去年买的小了嘛。”唐德恺撒道。

“买一双新的,叫你妈妈给你买一双最好看的。”唐德恺出口道,女儿奴的原则就是面对女儿的时候没有原则。

“恺哥。”林红绣气道,“不可以这样子惯她,我同事孩子一年都买不了一件新衣服的。”

“哎,衣服小了补补可以穿,鞋子小了怎么穿。”唐德恺温和的对林红绣说道,“再说了开运动会别人都有新鞋子,阿阮没有要被人嘲笑的。”

“你、全是歪理。”林红绣噘着嘴说道,然后小声嘟囔道,“等你把女儿宠坏了,看你怎么办。”

唐阮阮与叶淮生相视一笑。

随着时间发展,他们这个古怪的家庭越来越有家的味道。

林红绣以前喜欢穿旗袍,涂脂抹粉,喜欢买新衣服新布料。

现在她穿着列宁装,梳着短发,叶淮生与唐阮阮的衣服坏了,她也只是用碎布修补,唐阮阮与叶淮生在外面多花了钱,她也会抱怨。

唐德恺以前很少关心家里吃什么,孩子们穿什么,现在也开始关心。

每次唐阮阮和叶淮生问林红绣要零花钱时,林红绣都会唠叨半天,唐阮阮和叶淮生受不了就会向唐德恺求助。

唐德恺总是说出一番歪理来帮助孩子们,就像这次一样。

“对了,恺哥你们单位那个小张是不是要结婚啦。”林红绣突然说道,“我们单位有一批印花了的布,要打折处理的,你明天问问他要不要啦,如果要的话,我帮他留。”

“我明天问。”

唐德恺点点头。

这样的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毕竟购买成亲要的东西也是一大笔支出,能省则省嘛。

063 怀孕了?怀孕了!

玉兰与麻顺成亲没有多久就有了孕,这件事让麻顺高兴的合不上嘴巴。

林红绣买了两只老母鸡,还有一条鱼来到麻顺家。

走到麻顺家附近的弄堂,林红绣突然闻到一阵恶臭,不晓得是谁家在掏粪。

林红绣皱起眉头,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压下想要呕吐的**,拍了拍口快步离开。

麻顺和玉兰现在居住的是解放前唐德恺置办的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只有三间房,但是两个人居住也绰绰有余。

“红绣姐,你怎么来了?”玉兰坐在屋里做针线,看到林红绣进来,她惊喜道。

“我过来看你呀。”林红绣说着放下老母鸡和鱼,“给你买来补体的。”

玉兰连连拒绝:“红绣姐,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真的不用的。”

林红绣不顾她的阻拦,将鱼放进厨房说道:“老母鸡可以养一段时间,还可以生蛋。”

玉兰阻拦不住,也只好接受,姐妹两人坐在院子里聊天。

林红绣看着现在一脸幸福的玉兰心中也为她高兴。

“红绣姐,真的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玉兰泪水涟涟的说道。

“不要这样说,看到你现在过得安稳我心里也为你开心。”林红绣伸手拨了拨玉兰头上的碎发。

“麻顺怎么还没有回来?”林红绣转而问道。

提起麻顺,玉兰的脸上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麻顺他今天要加班,晚些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林红绣总感觉刚才恶心的那一口气就是下不去,玉兰发觉林红绣脸色不好,给她倒了一杯水,林红绣将水喝下去,才觉得好了些。

………………

回到家后,林红绣急忙进厨房做饭。

叶淮生与唐德恺在一旁将菜洗好,林红绣手起刀落,一根黄瓜就切成了薄薄的片。

又拿起鸡蛋打在碗里搅碎。

锅底烧干了水,林红绣拿起小提子从油坛中取出一点点油倒进锅中。

菜籽油逐渐升温,发出一股刺鼻的问道。

只见林红绣突然捂住嘴巴冲出厨房。

“姆妈。”唐阮阮忙着跟出去。

叶淮生拿起抹布快速将锅从灶上端下来也跑出去。

“林阿姨,你没事吧。”

出来是便看见林红绣扶着树枝弯着腰呕吐,唐阮阮在背后轻轻的敲打,叶淮生又去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姆妈,你怎么了?”唐阮阮担忧的问道。

“没事,姆妈没事。”林红绣接过水漱了漱口说道,“淮生,锅端下来没有?”

“端下来了。”叶淮生点点头。

叶淮生与唐阮阮将林红绣扶进屋里坐下休息。

“姆妈,我们去医院吧?”唐阮阮担心道。

她每天都给家里人喝空间水,按说林红绣不应该生病啊。

但是唐阮阮也不敢赌。

“没事,阿阮,淮生,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林红绣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心中有了些猜测但是还不敢肯定。

“阿姨,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叶淮生也劝说道,“这样我们也放心。”

唐德恺推着自行车回家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幕。

林红绣坐在中间面带温柔的笑容抚摸着叶淮生与唐阮阮,而唐阮阮与叶淮生皆是面带担忧之色,不住的劝说着什么。

“怎么回事?”他不问道。

“爸爸,你快劝劝姆妈吧,她生病了还不肯去医院。”

“是啊,叔叔,你快说说阿姨吧。”

“你生病了?”唐德恺立刻焦急的问道,“走,现在立刻去医院。”

“恺哥,我没事的,刚才只不过有些恶心,把孩子们吓到了。”

林红绣摇摇头。

“走!”唐德恺不容置疑的说到,“淮生,阿阮,你们现在家里,我带你妈妈去医院。”

唐阮阮与叶淮生同时点点头。

唐德恺将林红绣拉上车,立刻骑着自行车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唐阮阮拖着腮帮子叹了一口气。

“别担心,会没事的。”叶淮生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

“嗯”唐阮阮也只能点点头。

而唐德恺与林红绣那边。

唐德恺心中焦急,将车子骑得飞快,林红绣不住的后面说,“慢一点慢一点。”

“恺哥,我们不要去医院了,去高大夫那里去看看就好了。”

林红绣说道。

“还是去医院吧,医院的大夫看的好一些。”唐德恺摇头道。

“恺哥,还是去高大夫那里吧,我,我可能……有了。”林红绣有些害羞的说道。

车子突然停下来,唐德恺一只脚撑在地上,脖子就像是机器一样缓慢的转过来。

“你、你说什么有了?”

唐德恺瞪大了眼睛。

林红绣抿着嘴巴点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唐德恺一张脸上满是笑容。

“恺哥,现在还不确定呢,也有可能不是。”林红绣红着脸说道。

“没有可能,一定是!”唐德恺坚决的说道,“那我们更要去大医院了。”

说着他再次将车子骑得飞快,只是更加稳了。

……………………

唐德恺与林红绣一脸喜气的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叶淮生与唐阮阮在家里也没有干等着,虽然他们不会炒菜,但是煮粥还是会的。

两人煮了一个南瓜粥,等着他们回来。

“姆妈,你没事吧?”

听到车铃因为震动发出的一点点声音,唐阮阮立刻跑向大门口问道。

叶淮生也跟着跑来,一脸的焦急与担忧。

林红绣从车上跳下来,摸了摸他们的脸:“放心吧,姆妈没事的。”

唐德恺笑起来嘴角朝一边拉扯着,颇有些中年帅大叔的气质。

“放心好了,崽子们。”唐德恺这样叫他们,说明心是真的很不错。

看来林红绣的体是真的没有问题。

“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林红绣突然想起这件事,就要着急去厨房做饭,却被唐德恺拦下,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叶淮生,说道:“淮生,你和阿阮去买些好吃的来,尽管买,今晚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唐阮阮看到林红绣对唐德恺嗔怪的眼神和两人脸上的喜悦心中有所猜测。

叶淮生也不傻,立刻也明白了唐德恺话中的意思,高兴的拉起唐阮阮的手跑出去,“唐叔叔我知道啦!”

唐德恺给了许多钱,唐阮阮与叶淮生商量过后一致决定每人拿两万块当做跑腿费。

平时想吃但是林红绣不让买的卤牛,买半斤。

凉拌猪耳,来一只。

李家的白斩鸡,来一只。

要不是怕家里只有四个人吃不完会浪费,他们还会将平时想吃的东西都买一遍。

064 街道

林红绣的身孕给全家都带来了巨大的欢喜。

叶淮生与唐阮阮主动提出以后帮助她做饭的事情。

被林红绣拒绝,却得到了唐德恺的支持。

在一比三的劣势下,林红绣只能服从。

从此以后她在厨房做饭时,唐阮阮和叶淮生早就帮忙洗好了菜切好了菜。

但是每当唐德恺在家时,做饭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得知林红绣怀了身孕的事情,香草与玉兰都十分开心的来看望。

可以说,现在她们三人都算是苦尽甘来。

“你每天去上班,毛崽怎么办?”

林红绣问道,毛崽就是吴泉生与香草的儿子,大名吴传吉,小名毛崽。

“我叫我家邻居帮忙照看,一个月给她五万元,而且有时候我婆婆也能帮忙做事。”

“那就好。”林红绣点点头。

玉兰在一旁挑选着布料,突然说道:“哎,你们猜我昨天看到谁了?”

“谁”

香草不解道。

“桃红哎!”玉兰的脸色有些奇怪,“她和男人穿的破破烂烂的,在我家那边拉粪哎。”

“什么!”

林红绣与香草都十分惊讶。

“你不会看错了吧?”

林红绣疑惑道。

“不可能的。”玉兰果断的说道,“我看见她还叫了一声,她听到后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跑了。”

“噗嗤!”香草突然笑起来,幸灾乐祸道,“她当时结婚的时候还向我炫耀,说她家有一头驴子,现在怎么沦落到去拉粪了。”

林红绣心里也有些爽快,这个桃红不管是在妙凤楼还是在教养所都没少找她麻烦。

以前还给香九嬷做过帮凶,用计谋陷害她,想逼迫她接客,现在好了,恶有恶报。

“哼!那你还不晓得,她一结婚就叫她男人把驴子卖掉了,买了一套小房子的。”

三个女人自然又是一阵嘲笑,桃红的事情对于她们而言只是一个小插曲,水过无痕。

但是唐家的生活重心却转移到林红绣身上了。

………………

到了深秋季节,林红绣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小腹微微凸起,人也圆润了不少。

各家的日子更加的难过,因为米价首次突破了八千元。

随着米价上涨而带来的,不仅仅的粮食问题,还有治安问题。

唐德恺已经一周没有回家了,他每天都吃住在公安局。

“红绣,街道喊我们去开会了。”

薄太太在门口大声叫道。

“哎,来了。”

林红绣穿着自己做的布鞋出来说道。

唐阮阮和叶淮生也放下书跑出来,“姆妈,我们跟你一起去。”

“走吧走吧。”

林红绣以为他们只是想去看热闹,并没有阻拦。

薄太太身边也跟着小女儿薄兰兰。

她看到叶淮生与唐阮阮高兴的打了个招呼。

“听说月月也去工作了,好事情哇,一个月赚好多钞票的。”

林红绣与薄太太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薄太太一脸郁闷的摆摆手,“才不是这个样子啦,她每个月工资只有一点点,现在米价有这样高,她赚的钱还不够自己吃类嘞,不过,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薄兰兰在后面撅着嘴巴踢飞了路上的石子:“我也想去上班啊,可是人家说我年纪太小,只要我姐姐。”

“没关系啊,等你过两年就可以去了。”

唐阮阮随口敷衍道。

“过两年我也不要去,一个月就十几万元,还那么累,我才不傻嘞。”

“呃……那好吧。”

唐阮阮无语。

街道在这一片居民区最东边的一个小院子里。

据说是没收一个逃亡资本家的资产,现在变成了街道的办事处。

街道的主人是一位大姐,姓肖,副主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姓高,另外一位治安主任还很年轻,二十多岁,姓金。

院子里摆放着一块小黑板,黑板前面放着几条凳子,有几个人已经坐上去。

薄太太和林红绣都没有去前面争夺凳子坐,而是站在后面的人群中。

“唐太太也来了。”

街坊打招呼道。

“是啊,街道有事情我怎么能不来呢?”

“哎呀,最近的米价实在是太贵了,实不相瞒,我家最近的米都是乡下亲戚送来的。”

“你家还好啦,还有乡下的亲戚可以贴补,我们可就惨了,每月的工资都给了粮店。”

“可不是嘛,政府要是在不管管,我们都饿死好了呀。”

大家见面谈论的大都是最近米价再次上涨,即便各工厂单位采用折实价的方式发放工资,依然捉襟见肘。

叶淮生和唐阮阮两个人紧紧的站在林红绣两侧,保护她。

不一会儿,一脸严肃的肖大姐就拿着纸笔文件出来了。

身后还跟着端着茶杯的高主任。

“肖大姐来了。”

“高主任好。”

“肖大姐,上次我跟你讲的那个事情,能不能行哇”

“对啊对啊,上次街道说可以帮我们落实五个工作岗位的事情还算不算数。”

“我儿子今年初中毕业,可以来街道做个干事的吧?”

“高主任,还有我们家房子的事情,您要给我们做主的呀?”

见到他们出来,大家便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好了好了,大家的事情一会再说,现在我有事情跟大家讲。”

肖大姐拿出文件说道。

“什么事情啊?”

“不会又有什么政策吧”

“大家先静静,先静静,听肖主任讲话。”

高主任抬手压了压说道。

肖大姐拿出文件,等到大家都安静了,才念道:“我今天去区里开会,领导讲了一件事情,要求各街道落实居民户口的问题。”

“怎么突然要查户口了?”

“前几年不是做过一次调查吗?”

“大家先别说话,先听我讲。”

肖大姐不得不提高声音说道:“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上次是全国人口普查,这次是只有我们沪市,京城和津门三个地方进行城镇居民普查。”

“每家每户,将这几年家里去世的,新生的孩子都在我这里做个登记。

还有这两年招工进城的也要登记。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这个事情关乎到你们以后吃粮的问题,要是报少了别怪我们少发粮,要是敢虚报人口,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关系到吃粮的问题”

“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肖大姐,高主任,能不能说的在清楚一点。”

“是呀,我们都没有听懂什么意思呢?”

肖大姐两只手不停的摆动,大声说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实不相瞒,这次领导开会只说了要进行调查登记的事情,跟吃粮有关的事情还是我私下跟区里工作的人探听到的消息。”

065 户口问题

回到家后,却意外的发现唐德恺已经回家了。

“我听邻居讲你们去街道开会了,怎么全都去了。”

唐德恺正在院子里洗脸,看到他们进来问道。

“爸爸,我和淮生哥哥是去保护姆妈的。”

“对,我们怕人太多挤到了阿姨。”

叶淮生在一旁点点头道。

“你瞧,恺哥,咱们家的孩子多孝顺。”林红绣得意的说道。

“好,都是好孩子,那好孩子想要什么奖励”

唐德恺说着对叶淮生和唐阮阮挤了挤眼睛。

唐阮阮用手捂住嘴巴偷笑。

“奖励你还要给他们奖励”林红绣立刻反驳道。

“啊?不是你说的吗,家里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当然要奖励了。”唐德恺故作迷茫的说道。

“你、你又给我讲歪理。”林红绣无语。

“对了,今天开会讲了什么”

唐德恺问道。

林红绣将肖大姐说的话跟唐德恺讲了一遍,然后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唐德恺穿着衬衣坐在沙发上,“上个月京城连续召开了好几次关于应对粮食危机的会议,我们也接到了通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要按照战时体制的方法来分配粮食。”

“爸爸,战时体制是什么意思啊?”

“应该是指按照人口,性别和年龄来配给生活物资。”叶淮生解释道。

唐德恺点点头:“淮生说的没错,应该是这样。”

“那,那岂不是说,每人每月发一份口粮。”林红绣惊异道。

“现在粮价飞涨,粮店还在囤积粮食,除了这个办法还能怎么办呢?”

唐德恺说着突然皱眉:“其他都好说,只有淮生的户口问题。”

叶淮生和唐阮阮刚才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叶淮生地心里甚至有些不安。

“淮生,你是怎么想的?”唐德恺问道。

唐阮阮拉起叶淮生的手,给他鼓励和底气。

叶淮生想了想,对唐德恺说道:“唐叔叔,我想好了,把户口迁到这里来。”

“也只能这样了,否则不仅仅是粮食的问题,还有你以后读书上学的问题,跟这些比起来,粮食反而不是什么大问题。”

唐德恺解释道:“现在户籍科已经开始逐步的缩减沪市接收的外来人口和户籍了,我们要尽早办好。”

“可是,淮生爸爸那边怎么说?”

林红绣为难道,她是女人,想事情更加的细致。

叶淮生的父亲愿意自己儿子把户口迁离吗?

这大半年来虽然叶淮生一直住在自己家,但是户口却还在京城,每个月叶修礼也都往沪市寄生活费,名义上叶淮生还是由叶修礼抚养的。

虽然这段时期粮价不断上涨,叶修礼寄的生活费却一直不涨。

林红绣与唐德恺也并不在意,尤其是林红绣早就将叶淮生当作自己家的孩子了。

而且,以后如果按人头发粮,叶淮生一个大小伙子虽然吃的多可是对应的发的也多,就算叶修礼不在意,可是叶淮生的后母能不在意吗?

“阿姨,这是我的事情,与他无关。”叶淮生说道,“从小到大他没有对我尽过任何父亲的责任,就算是现在也是一样的,那么他就没有资格我管我的事情。”

“好了淮生,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去跟你爸爸沟通。”

唐德恺最终拍板定论。

“这样也好,以后淮生就跟我们生活,你那个家,不回也罢。”林红绣快言快语道。

………………

第二天唐德恺上班时。

坐在办公室里盘算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电话。

“你好,请帮我接京城彤安胡同十九号。”

唐德恺对电话局的接线员说道。

京城。

一个三进的大院子里,穿着军装的人来来往往。

突然,一部电话响起,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姑娘接起来。

“老叶,有你的电话,沪市打来的。”

叶修礼听到后心中一惊。

自从叶淮生被送到沪市唐家抚养之后,他在面对唐德恺的时候总是感到心虚。

究其原因,一是他家不合,现任妻子与前妻的儿子无法生活在一起,他还将前妻生的儿子丢到了沪市。

二是这段时间京城,津门,沪市的粮价都在疯涨,他和妻子的工资也只够他们一家四口的生活,毕竟京生还小,所以他也只能假装自己看不见,听不见沪市的粮价飞涨,自己给的生活费早就不够叶淮生生活。

幸而唐德恺也从未打电话说过这件事情。

让他内心觉得庆幸的同时更加的心虚。

走到电话旁,保持风度的跟刚才接电话的女同志道谢。

“喂,老唐啊。”

叶修礼在同事面前做出一副热情的样子。

“老叶是我。”

“是不是淮生那小子闯祸了?你尽管收拾管教他。”

叶修礼说着对保持着好奇心的女同事笑笑。

“不是,淮生这孩子特别听话,学习又好,怎么会闯祸呢。”唐德恺说道,“上次测验,他还考了全班第一呢,我这不是给你这个父亲报报喜吗?”

“哦,考了第一呀,那还不错。”叶淮生说着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

但是这自豪之后有多少的尴尬和心虚,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没有营养的话,唐德恺才说到了正题。

“老叶,你们京城最近也在做居民普查吧?”

叶修礼心中一条,做居民普查是为了什么他当然知道,难不成是唐德恺想要将叶淮生送回来,还是要求自己多寄一些生活费。

不管是什么要求,人家都是合情合理的,反观自己,唉~不说也罢。

“是,也在做呢,听说中央要改变粮食配给制度,沪市和京城都是试点,先行一步。”

叶修礼没有等唐德恺说道粮食,他就先说了,毕竟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面子的嘛,要是等唐德恺先开口,那就太不合适了。

“就是这个事情,老叶,我是有事情要征求你的意见的。”唐德恺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了当的说道,“以后如果推行新制度的话,叶淮生的户口就是个大问题,他人在沪市,户口却在京城,老叶,据我所知,推行的新制度每个地区的具体方法和要求也不一样,这就造成了差异。”

“现在只有两个解决方案,要么淮生回京城,要么,把淮生的户口牵过来。”

“唉~实不相瞒,老唐,这两天我也在想这件事情,确实比较难办啊。”

叶修礼叹了口气说道。

“老叶,这件事情还没有最终定案,我们还有时间,户口是关系到孩子一辈子的事情,不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以后读书工作成家,方方面面都要考虑道,你千万千万要仔细考虑。”唐德恺掏心窝子的说道,“也不要专政,回家和小凤同志好好商量。”

“好,那我再想两天,给你答复。”

叶修礼挂掉电话,强行跟同事笑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066 捐献唐公馆

挂断电话唐德恺无奈的摇摇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两个办法,从一开始结果就是唯一的。狂沙文学网

不管是叶修礼还是周小凤,都不想让叶淮生回到京城,包括叶淮生自己都不想回去。

唐德恺只是给了叶修礼一个名正言顺将叶淮生抛开的名目而已。

事实也不出唐德恺所料,回到办公室的叶修礼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何向别人解释自己将叶淮生的户口迁出去是为了他好。

叶修礼在心里不断的劝说自己,自己将叶淮生送去沪市是为了他好。

果然没过两天,叶修礼就打来电话,说决定将叶淮生的户口迁去沪市,拜托唐德恺好好照顾,并且许诺自己以后一定多寄生活费。

唐德恺满口答应,却不阻止叶修礼多寄钱的要求。

没有道理叶修礼挣的钱只有叶湘生和叶京生能花,叶淮生也应该花的。

户口的问题解决了,算是解决了一个隐患。

毕竟林红绣还曾经担心过以后周小凤会那叶淮生的户口来要挟他们,现在好了。

城镇居民普查的任务很快就完成。

新的粮食配给制度也正式出台。

“自下月起我市将正式实行计划配给食用粮制度,我市城镇居民粮食配给最低标准如下,成年男每人每月四十斤,成年女每人每月三十五斤,儿童每人每月二十八斤,自下月起,凡购买粮食皆需使用粮票……严厉打击一切非法私自贩卖粮食行为,一经抓捕,严惩不贷!”

唐阮阮关掉收音机,林红绣正坐在家里织毛衣。

叶淮生去年的毛衣短了一截,林红绣从百货大楼找到了颜色相近的毛线给他补上。

“恺哥你们单位还有补贴的吧?”

城镇居民成年男每人每月四十斤粮,女三十五斤只是最低标准,但是每个单位会根据具体况进行补贴。

“后勤夏科长说了,有补贴,值班补贴,巡夜补贴,碳火补贴。”

“那就好,不然一个月家里只有一百六十斤米,只够一家人吃八分饱嘞。”

林红绣说着感叹道,“我们单位的补贴倒是不多,但是福利也不错。”

“你们单位有没有补贴都一样,每天卖货剩下的残次品你们不都内部处理了吗?”唐德恺笑笑说道。

林红绣看着趴在桌上写作业的两个孩子,心里还是很满足的。

说着她打完一圈喊道:“淮生,过来比一比。”

“阿姨,差不多行了吧。”叶淮生有些不想过去。

“过来。”林红绣不容置疑的说道。

叶淮生无奈走过去,林红绣将长了一截的袖子在他胳膊上比了一下,“差不多,我再织两圈就行了。”

“爸爸,最近我们学校转来了好多新同学。”唐阮阮写完作业做到唐德恺旁边说道。

唐德恺顺手将手搭在女儿的肩膀上,“有几个”

“五六个了。”

“叔叔,我们学校也有。”叶淮生抱着一本书坐在对面抬起头说道。

“最近招工进城的人很多哎。”林红绣惊讶道。

“一口气开办了十几家工厂企业,不多才奇怪。”唐德恺说道。

“我同事邓姐你晓得吧,她家住在杨浦的,那边开了一个什么化工厂,然后现在人多的呦,一间屋子挤下十几个人哎。”

林红绣说着连连摇头,“还好我们家独门独院,不然该怎么住。”

唐德恺听了林红绣的话后喃喃道:“红绣啊,最近人真的很多吗?”

“那还用讲,肯定多,你每天在街上巡逻你不晓得啊。”

林红绣点头道。

“我晓得了。”唐德恺点点头,做了一个决定,“红绣,明天将海格路唐公馆的钥匙给我。”

“你要唐公馆的钥匙干嘛啦?”林红绣不解道。

“爸爸,你要唐公馆的房子钥匙做什么?”

唐阮阮知道唐公馆是解放前唐德恺在沪市居住的地方,现在因为唐德恺怕过于张扬惹来麻烦所以不去住。

唐德恺摸着唐阮阮的头笑道:“爸爸自然有爸爸的打算啦。”

说着唐德恺又对林红绣说道:“政/府要成立残疾人协会,现在正发愁没有办公地点呢,我们把房子借给残协办公吧。”

“借出去”林红绣皱着眉头,有些不舍。

虽然她知道现在住进唐公馆太扎眼了,所以一家人才住在这里,但是好歹房子是自己的,要是借出去,能不能要回来都不晓得。

唐德恺与林红绣相多年,当然知道林红绣在想什么。

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沪市住房这么紧张,难道你想政/府主动找我们谈话,要我们把房子给普通的工人居住吗?”

林红绣一想到自家的花园洋房被十几户人家住进去,楼道里全是炉子和蜂窝煤,就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摇头:“不行,不可以。”

“那就不如索把房子先借出去,起码残协的人会好好珍惜。”

唐德恺劝说道。

林红绣也只能点头。

唐德恺有种感觉,最近沪市越来越不太平,沟里的老鼠越来越活跃。

跟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唐德恺不相信他们会看不见这个好机会,肯定会通过制度改革前期引发的阵痛和混乱来生事。

………………

第二天上班唐德恺便径直来到四楼局长办公室,轻轻敲门。

“请进。”

唐德恺进来后敬了个礼,“局长。”

“老唐你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李复禅惊讶道。

唐德恺哈哈笑了两句坐在他对面,“难道没事我就不能来了吗?”

“你呀”李复禅笑着指了指唐德恺,一副那你没有办法的样子,“你最好还是不要来了,你上次来我办公室一开口就是三辆巡逻车,搞得我在财政局区局长面前灰头土脸。”

“那不是没有办法嘛。”唐德恺诉起苦来,“我们治安科的兄弟有多辛苦您是知道的,天天在街面上巡逻,遇到犯人还得跟他们赛跑。”

“哎哎哎,别说了别说了。”李复禅故作恐惧的打断道,“你再说下去恐怕又要提要求了。”

唐德恺一笑:“不瞒您说,这次还真不是来跟您提要求的,是好事!”

“你老唐还能有好事我怎么不信呢。”李复禅喝了一口茶茶说道,“说来听听。”

“好。”唐德恺正色起来,体前倾,“解放前我在沪市还有一处房产,之前一直空着,家里人少实在没有必要住过去,这不是前几天我听民政局曹局长说我们沪市要成立残协,却找不但办公地点,我就想着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借给他们,也算是做点贡献嘛。”

“我可一早听说你老唐解放前在沪市那可是呼风唤雨啊,有一处房产也不意外。”李复禅调侃道,“说说吧,你的房子在哪里,有多大”

“在海格路,有多大嘛,反正应该够用了。”

“噗!”

李复禅一口茶水喷出来,幸亏唐德恺躲的快,不然就要洗把脸了。

“海格路!”李复禅惊讶道,“好你个老唐,我怎么没看出来我边还有个阶级敌人呢!”

“哎,李局长话可不能这么说。”唐德恺摆摆手道,“这房子可不是我为了享受才买的,当时我这房子可成了地下党同志的专门医院了。”

“哦”李复禅不解。

唐德恺做了个手势,小声说道:“我这房子的地下室当年可是一个小型手术室啊,许多收了伤的同志都来我这里治疗养伤,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曹局长,他是知道的。”

067 粮票

问清楚了海格路唐公馆的情况,李复禅才放下心来,否则唐德恺私人拥有这么一大套住宅,性质可就严重了。

“你是说唐公馆!”

曹敏之听完李复禅和唐德恺的话之后兴奋的问道。

“没错。”唐德恺点点头。

曹敏之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激动的握住唐德恺的双手,“老唐,这可真是太好了,我真为残协同志们的办公地点发愁呢。”

“你真去过唐公馆”李复禅惊讶道。

“哈哈,老李,我何止是去过啊,我还在那里度过了一段很难忘的时光啊。”曹敏之笑道,“那是1942年,苏北地区游击大队的高书记在一次战斗中受了重伤,组织上命令我将他接进沪市治疗,当时我们可就是在唐公馆做的手术。”

“唉~不知道唐公馆的地下手术室还保留着吗?”

曹敏之感叹了一番问道。

“应该还保留着。”唐德恺笑笑。

“那可真是太好了,真想故地重游啊。”

三个男人缅怀了一番激荡人心的岁月不提,在唐德恺与林红绣发了这个月工资后她终于见到了所谓的粮票。

粮票主要是绿色和橙色的,比纸币小很多,半个手掌大小,上面印着图案,面值大小不同。

有的上面印着“二十斤”,有的印“十斤”,还有“五斤”“一斤”甚至还有“二两”这样的小面额粮票。

唐德恺这个月包括基本供应粮,一共发了六十五斤,林红绣发了四十八斤,再加上唐阮阮和叶淮生两个小孩子的粮票,足够他们一家四口吃了。

林红绣将粮票按照面值大小整理好夹在书里,以后吃饭就要靠这个了。

晚上躺在床上,唐阮阮进入空间又数了一遍空间里储存的粮食。

一共有一千多斤,不仅仅只有大米,还有一个红薯和玉米,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充饥的。

听唐德恺跟她讲,在大灾之年,别说是这些粮食,就连地上的草,树上的皮都会被吃光,甚至有人为了充饥去吃观音土,最后无法排泄,被活活撑死。

所以平时虽然唐德恺对女儿百依百顺,有求必应,但是在饭桌上是绝对不允许唐阮阮浪费粮食的。

用唐德恺的话来说,多吃少吃都没有关系,就是不可以浪费一粒米。

空间还是原来的样子,跟刚刚开启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这段时间唐阮阮又找了几件宝物拿进来,其中还有许多事唐德恺帮忙找的,空间里的灵气稍微浓郁了一点点,但是对于唐阮阮来说,还是没有任何的作用。

在唐阮阮的内心其实一直都有一个恐惧,那就是她证道成仙的那一夜的第四道天雷。

禁止凡间修行事天意,唐阮阮不敢逆天而行。

也许她保持着这样超出凡人力量不多的情况下上天还能容她,如果有朝一日她再次修行到毕竟高的境界,恐怕又要降下天雷了。

从空间出来,便看见小竹从窗户里游进来,朝着唐阮阮吐着蛇信子。

唐阮阮笑笑伸出手,小竹攀爬上来,缠绕在唐阮阮的手上。

“这几天怎么又乱跑,小心被抓到炖了蛇羹。”

唐阮阮教训到。

“我马上就要冬眠了,去看看我的徒子徒孙们。”

小竹可比唐阮阮厉害多了,它来到沪市不久,却已经把附近的蛇都收服了。

现在它是这附近方圆百里的蛇老大。

“进去吗?”

唐阮阮问道。

小竹迫不及待的点点头,然后唐阮阮将它带进了空间,它自己游到屋子里的蒲团上,把自己盘起来。

“我要睡了。”

“睡吧。”

唐阮阮点点头。

小竹就此陷入了冬眠。

唐阮阮看着沉睡的小竹,有些羡慕,自己要是也可以睡这么久就好了。

………………

“老师,田壮壮在我后面揪我的头发,呜呜呜,”

正在上国文课,班里一个叫王穗香的小女孩儿哭着站起来说道。

国文老师是一位三十多岁身材圆润的女老师,她被打断了讲课,生气的将戒尺拍在讲桌上。

“田壮壮,怎么又是你”

随着近来沪市人口增多,第三女子中学与唐阮阮小学也接收了许多学生。

本来她们是坚守原则只收女学生,不收男学生的,但是这种情况却被抨击为小资主义,无奈之下,校门也只好对男学生敞开。

现在她们班就有七八位男生。

被老师骂了的田壮壮一言不发低着头。

老师又骂了几句,也许是撒了火气,便说道:“你今天不要上我的课了,出去楼道里罚站。”

田壮壮不敢挑战老师的权威,只能灰溜溜的走出教室。

老师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全班,最后停留在唐阮阮身上,叫到:“唐阮阮,站起来,讲课文第三段读一遍。”

被点到名字的唐阮阮无奈,站起来。

“美丽的小山村,住居着朴实善良的农民……”

“好,很好,请坐下。”老师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唐阮阮同学对于生字掌握的熟练。”

“阮阮,你好厉害。”

坐在唐阮阮身边的同桌小声说道,他叫王瑞,就是班里少数几个男生之一。

唐阮阮笑笑没有说话。

看向窗外,天气越来越冷,喷泉已经被关掉,高年级的学姐们也不再穿着英式的校服或者旗袍,大家都穿着白色的衬衣和背带裙,或是裤子。

下了课,有几个玩的相熟的女孩子跑过来邀请唐阮阮与她们一起下去跳格子玩。

唐阮阮礼貌的拒绝,然后去了厕所。

“胡校长好。”

在楼道里碰到了中学部的校长,唐阮阮礼貌的打招呼。

胡校长是一位博学多识的中年女性,她温和善良,弯腰摸了摸唐阮阮的头发,然后离开。

“这些档案实在是太多了,都在档案室里落满了灰尘。”

唐阮阮听到她的话语,眼睛落在她抱着的那一摞纸张上。

一阵小风吹来,最上面的几张纸飞舞在空中。

唐阮阮跑上去帮助胡校长和另一位老师捡。

落在她身边的有两张,唐阮阮把它们捡起来,然后拍了拍上面的泥土。

看到上面的照片时,唐阮阮眼睛一缩。

苏茹!

“谢谢你小朋友,你读几年级了?”

胡校长弯腰接过两张档案问道。

“不客气,我读二年级。”

唐阮阮甜甜的笑道。

“好好学习。”胡校长再次摸了摸她的头,“是要上厕所吧,快去吧,不然一会要迟到了。”

068 不满

一间阴暗潮湿的小屋子里,苏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在这里吸进去的霉气臭气全部都吐出来。

“小茹,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一个健壮的男人迈着喜悦的步伐走进来,手里喷着一个油纸包,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苏茹抽了抽鼻子,脸上一副喜悦的表情,眼中却满是厌恶,“是牡丹糕吗?”

“是啊,上次你不是说你最爱吃牡丹糕吗?”

范胜武说着献宝一样的将油纸包送到了她面前,“今天队上发了奖金,我特意去给你买的。”

说着他将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拆开,里面放着三块白色的糕点,只是白色看起来不那么透亮,边角处也有一些破损。

苏茹的眼中有些悲伤,她最喜欢牡丹糕不错,但是她以前吃的都是家里的糕点师傅特意做的,而这些一看就是街面上买的最低等的点心。

“发了钱怎么去给我买糕点,应该存起来才对啊。”

苏茹一副贤妻良母的做派说道。

“没事的,偶尔给你买一次没事的,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们应该多存一些钱,等将来我们有了孩子,需要很多钱的。”

范胜武说着幻想起以后自己,苏茹还有孩子在一起的幸福场景,不由得傻笑起来。

苏茹看到他这幅痴汉的样子,心中更加的不满和厌恶。

捏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入嘴感觉到的不是点心的香甜,而是陈米的霉味。

苏茹一咳,将吃进去的半块点心全都吐了出来。

“小茹,你怎么了?”

范胜武立刻担忧道。

苏茹勉强笑笑,将点心放下:“阿武我有些不舒服,不想吃点心,你帮我吃了吧。”

说完她便走到窄窄的木板床上躺下。

面对着斑驳的墙壁,苏茹不禁泪如雨下。

她堂堂苏家的大小姐,竟然过起了这种日子。

去年她数次拒绝于小曼给她介绍的男人,就是不愿意嫁给一个穷鬼过穷酸的日子,但是她也知道此计不能长久,次数多了于小曼也会对她心生不满,要是……她顺藤摸瓜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份就糟糕了。

于是她决定嫁一个自己能够控制的男人。

所以她选中了当时还在码头做苦力的范胜武。

这个男人第一眼看到她时就深深的被她吸引了。

每天对她百依百顺,体贴入微。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能够让她过上以前的生活吗?

苏茹最近总是做梦,梦到以前的日子,梦到自己住在大房子里,跟朋友去逛街看电影,在中西女中读书,跟同学一起排练话剧。

那时候她关心的是莎士比亚的话剧,关心的是电影皇帝金焰,关心的是谁家今晚有舞会可以参加。

而现在呢?

她只能守着两人微薄的薪资,每天吃干饭咸菜,穿丑陋打着补丁的衣服,跟其他的她看都不会看一样的石井妇女一样,在菜场为了一两片菜叶讨价还价。

想起每天范胜武那臭烘烘的嘴巴亲吻自己,苏茹就觉得反胃。

他在跟自己生活在一起之前竟然从来没有刷过牙。

还有他竟然妄想自己给他生下孩子,这怎么可能呢,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

她,苏茹,绝不认命!

………………

“咚咚咚”

林红绣托着凸起地肚子打开大门。

“肖大姐,您怎么来了”

林红绣惊讶道。

肖春芬一进来就看到唐家将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厨房正升起袅袅炊烟,她就满意的点点头。

跟在肖大姐身后的还有一男一女和两个孩子,看起来是一家四口。

“你身子沉,快坐下。”肖大姐扶着林红绣坐在竹椅上。

“我没事,肖大姐,您也做。”林红绣招呼道,“淮生,阿阮,把屋里的椅子搬出来。”

“这几位是”林红绣看着这几张生面孔疑惑道。

庞二妹左右打量着小院子,又发现这家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与自家孩子差不多大小,心里十分满意。

“哦,这是马昌顺同志,这是他爱人庞二妹同志,这是他们的孩子。”

肖大姐介绍道。

叶淮生和唐阮阮也搬着竹椅出来。

“叔叔阿姨你们坐。”唐阮阮嘴甜道,“肖大妈好。”

“哎,小阿阮,你也好。”肖大妈笑笑,“我们街道的小孩子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家阿阮,长得漂亮,嘴又甜,学习也好。”

“哪有哪有,在家里也很调皮的。”林红绣谦虚道。

马昌顺和庞二妹坐在椅子上,他们的儿女也紧紧的坐在身边。

“红绣,是这样的。”肖大姐又恭维了几句叶淮生与唐德恺才说到了正事,“我们街道附近不是开办了一间酱油厂吗,马同志和庞同志都是刚刚招工进城的。”

“哦。”林红绣点点头,还是没有明白肖大姐的意思。

在一旁的唐阮阮倒是心里有些个猜测肖大姐不会是想让他们一家人住到自己家来吧。

叶淮生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看了一眼唐阮阮,两人瞬间达成共识,绝对不让别人住到自己家来。

“现在工厂的宿舍还没有建好,这些员工只能在外面租房子住。”肖大姐露出同情的表情说道,“你看看他们也怪可怜的,大人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还带着两个孩子呢。”

林红绣也明白了肖大姐的意思,只能顺着他的话讲,“是啊是啊,现在沪市人多的很嘞。”

“所以啊,红绣,我这不是想着你家人口少,所以来问问你愿不愿意把空房间租给他们,好歹让他们有个落脚的地方。”

“是啊是啊,大嫂,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拖欠你房租的。”

庞二妹立刻说道。

“对,对,我们肯定不糟践房子,您放心。”

她丈夫马昌顺也在一旁说道。

林红绣面露难色,“肖大姐,马同志,庞同志,不是我不想帮你们,而是……唉~你们瞧瞧我现在的样子。”

林红绣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实在是不方便啊,我这马上就要生了,到时候家里又多了一口人,这房子早晚都要用的。”

“红绣,这孩子生下来要好多年才能单独住吧。”肖大姐劝说道。

“肖大妈,我姆妈怀了小弟弟以后就患了失眠,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唐阮阮说道。

林红绣点点头:“肖大姐,真不是我不帮,而是真的没有办法,每天晚上一点点声响我都睡不着,时间久了我怕对孩子不好。”

“这……那好吧。”

林红绣已经这样说了,肖大姐也只能无奈答应了。

“不,不是啊,大嫂。”庞二妹看中了这里,干净人口又少,她又说道,“大嫂我们家仔仔很乖的,晚上睡觉很听话,绝对不会吵到你。”

069 好热闹的邻居啊

“对,要不,红绣你在考虑考虑。”

肖大姐也再次劝说。

“肖大妈,我叔叔工作性质也比较特殊,有外人住进来,恐怕……不太方便吧。”

叶淮生意有所指的说道。

肖大姐听了叶淮生的话,才意识到唐德恺是公安局治安科的科长,说不定家里就有什么机密文件,这要是住进了外人,导致泄密,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毕竟某人亡我之心不死啊,自己每天接受教育,怎么就忘了呢?

想到这里肖大姐说道:“都怪我,我考虑不周,那红绣你好好养胎,我带他们去别家看看。”

“哎!”庞二妹一脸不解,“这,肖大姐,我就看中大嫂家的房子了,在帮我们好好说说吧。”

“二妹同志,这你看红绣正怀着身子呢,真的不方便。”肖大姐现在反过来劝说他们,“我保证给你们找到住的地方,你们放心吧,绝对不比红绣这里差的。

看到他们出了门,林红绣才松了一口气,“终于送走了,你们两个小鬼,脑子转的还挺快嘞。”

唐阮阮嘿嘿地笑了两声,“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家的孩子。”

林红绣戳了他俩一下脑袋,然后摸着肚子叹了口气。“唉~一孕傻三年啊,刚才他们过来我就心里着急,脑子一点办法都想不起来。”

“那,姆妈,你怀我的时候也傻吗?”

唐阮阮问道。

“那时候阿姨应该不傻吧。”叶淮生抢着说道。

“你怎么知道”唐阮阮瞪大了眼睛问道。

“儿傻娘精。”

叶淮生悠悠地说完这四个字又抱起一本书看起来。

“叶淮生!”唐阮阮反应过来冲上去和他打做一团,林红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笑着摇摇头。

谁也没有想到,最终马家一家四口竟然租了隔壁薄家的房子。

薄家今年九月刚刚娶了新妇进来,本来就添丁进口,住房紧张,现在又挤出一间屋子来租出去,可以想象他们平时挤成什么样子了。

同时也可以看出薄家的窘迫,为了赚房租宁愿挤一挤。

自此以后,他们隔壁就更加的热闹了。

为什么说更加呢?

因为原来薄家的大儿媳生性软弱,平时在家被薄太太和两个小姑子各种指使也不生气。

可刚刚娶进来的二儿媳可不是个吃素的,她是带着弹药嫁进来的。

进了薄家还没有一个月,就和婆婆吵,和妯娌吵,和小姑子吵。

没有一天是不吵的。

本来娶进一个泼辣的儿媳妇对于薄太太来说就够受的了。

可是没想到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大儿媳看二儿媳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心生不满,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太蠢了。

自己的男人也在外面赚钱,凭什么自己还要在家里做牛做马,还要养两个小姑子一个小叔子在家里吃白饭。

所以她和妯娌心照不宣的将薄月月赶出去做工赚钱,然后又提出薄兰兰也要在家里做活,不能够吃白饭。

现在薄太太每天都要愁白一根头发。

而新住进来的马家,虽然不吵架,但是马昌顺和庞二妹都是大嗓门。

从早上叫孩子起床到晚上喊孩子睡觉,只要他们在家,就能将人耳朵吵的发蒙。

在沪市生活的人平日讲话都是轻声慢语,谁见过这样的大嗓门,薄太太每天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吵的怦怦直跳,却又舍不得房租钱,唉~真是难熬啊!

吃过晚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聊天,听收音机。

“熊孩子,回来吃饭。”

庞二妹直刺云霄的声音传来。

林红绣庆幸的说道:“还好当时我们没有将房子租给他们。”

唐德恺放下报纸,悠悠的说道:“心不齐,是破家之兆啊。”

………………

又是一个周末,唐阮阮和叶淮生走在街头。

不一会儿他俩就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弄堂。

叶淮生装作无意的往里头瞧了一眼,然后对唐阮阮点点头。

唐阮阮走到弄堂口,叶淮生慢悠悠地走进去。

不一会儿叶淮生就从里面出来,两人快步离开,就像没有来过一样。

“怎么样?收了多少?”

唐阮阮小声问道。

“二十五斤。”

“太棒了。”

“快走。”

叶淮生拉着唐阮阮在附近左拐右拐,然后快速上了电车。

他们是来买粮票的。

随着粮票发行,粮价逐渐被抑制,回落到了六千多元,虽然不低,但是对于沪市的百姓来说,是一个可以被接受的价格。

买粮时粮票钞票缺一不可,但是总有一些人家里粮票用不完想要换成活钱留在手里。

当然还有一些人认为粮票发行只是暂时的,等到粮价彻底稳定自然会被取缔,那么当时候手里的粮票就成了废纸。

叶淮生和唐阮阮就抓住这个机会。

每个周末都会出来转一转,找一些机会收粮票。

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因为唐德恺确信的说过十年之内粮票不会被取消。

事实也随着唐德恺预言的方向发展,下个月就要发行油票和肉票。

以后居民吃油吃肉也必须凭票供应。

“走,去书店看看。”

叶淮生与唐阮阮从电车上跳下来。

对面就是一家书店。

一进到书店一股书墨味儿扑面而来。

叶淮生与唐阮阮径直走到数理化丛书区。

上面陈列着许多书,有中文的,还有俄文的。

唐阮阮看中间的一排,叶淮生看最上面一排。

两人动作神同步。

都是从左到右用手指抚过一本本书脊,然后找到自己需要的书便停下来,将书抽出来。

唐阮阮抽出一本基础化学原理,抬头看叶淮生他手里正拿着一本俄文书,唐阮阮仔细看,嗯,应该是机械制造原理初级。

选好了书,两人又来到通俗小说区域,挑选了基本小说。

书店的售货员看到他们手里的一摞书,惊讶的看了他们一眼。

“俄文书,能看懂吗?”

她瞥了一眼问道。

“给我哥哥买的。”叶淮生随口答到,“多少钱?”

“一共三十五万八千元。”

啧啧啧,怪不得从古至今读书人都金贵,就看看这几本书就要林红绣大半个月的工资。

叶淮生从口袋里输出钱给售货员,售货员倒是十分惊讶了。

谁家的小孩,随身带这么多钱。

售货员收过钱数了一遍,确认数目正确,然后将钱扔进抽屉里,从柜台下面抽出两个草绳,快速的打结。

070 西郊荒尸

“麻顺,晚上去喝酒”

与麻顺同一个工作组的蔡兴全搭着麻顺的肩膀问道。

麻顺笑笑,“不去了,我老婆怀孕了我得早点回去。”

“你啊。”蔡兴全咧着嘴吧手摇晃着指着麻顺,“女人怀孕天经地义,你回去也没用啊难不成你还能帮你老婆生孩子不成哈哈哈”

蔡兴全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其他当然工友也都大笑,也没有什么恶意,大家习惯于这样开玩笑。

麻顺苦笑着将蔡兴全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拉下来:“真不去啦,蔡哥,下次再和你喝酒吧,下次我请。”

“好!我可记住了,大家都给我作证啊,麻顺说了下次请我喝酒。”

蔡兴全高兴的说道。

“听见了,给你做证。”

“麻顺,是不是见者有份啊。”

麻顺笑着摇摇头,脱下湿漉漉的草鞋,换上一双干净的布鞋,然后将工具整齐的放进工具箱里。

工友们也都开始做着和麻顺差不多的事情。

蔡兴全问了一圈,今天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去喝酒。

他觉得有些扫兴,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去小酒馆喝酒。

踢踏着一双半湿的布鞋走出工具室。

突然,他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闪进了存放破旧材料的库房。

“马军”

蔡兴全认出了那人正是自己工厂修理车间的同事马军。

他眼珠一转,看马军鬼鬼祟祟的样子,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到人的事情,不如自己悄悄地跟上去,看看他有什么秘密,顺便看看能不能捞到什么好处。

毕竟最近马军也不知道从哪里发了一笔财,嘿嘿。

蔡兴全猫着腰,蹑手蹑脚的跟上去。

……………………

“唐科长,有群众报案,西郊发现一具男尸。”

小王急匆匆的进来说道。

“西郊走,去看看。”

唐德恺放下钢笔,果断的说道。

开着一辆吉普车来到西郊,这里已经有公安在在做一些保护现场和走访周围群众工作了。

唐德恺小心翼翼的避开周围其他同志标记过得地方,走到尸旁边。

此时尸体旁已经围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公安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对着尸体拍照。

另一人穿着白大褂,唐德恺认识他,是徐汇人民医院的孙大夫,也是他们公安局的兼职法医之一。

没办法,现在很多医学院刚刚开始设立法医专业,但是由于缺少经验和人才,再加上人们普遍的偏见,报考的学生也少,根本没有培养出几个合格的法医。

只好从各地的医院挑选外科医生,统一进行培训。

毕竟他们有基础,而且每天都面对生死,对于尸体不像普通人那么恐惧和忌讳。

“孙大夫,怎么样?”

唐德恺小声问道,毕竟周围还有很多看热闹的百姓,如果流传出去什么消息,不晓得明天就被传成什么版本了。

狐狸精来吸魂都是有可能的,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见到过。

孙大夫取下口罩,小声说道:“死亡时间是前天下午六点到十点之间,死者被人扭断了脖子,你看。”

孙大夫说着轻轻的按着死者一侧的脖颈:“从左到右,至于其他的,我回去解剖完才能告诉你。”

唐德恺眼睛微微迷起,然后抬头对着周围扫视了一圈。

“小张。”唐德恺不经意的拍了拍正在照相的小张,低声对他说了一句,小张虽然不解,但是还是轻轻地点头。

“小李,有什么发现”

唐德恺又围绕着尸体走了一圈,招手对李传庆问道。

李传庆将本子合起来,说道:“科长,这里应该不是杀人现场,死者是被抛尸到这里的。”

唐德恺听着李传庆的话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昨天是山下张家村的集市,我问过了,没有人看到抛尸的人。”

唐德恺点点头,“再仔细找一遍,然后留几个同志继续走访,剩下的回局里吧,开个会。”

唐德恺说完继续弯腰打量这具尸体。

看起来死者三十岁上下,身材健硕,衣着普通,唐德恺翻了翻他的口袋,里面有两张小面额粮票,还有零零碎碎不到两万元。

下身穿着一条补丁摞补丁的裤子,鞋子,鞋子是……等等……唐德恺目光一凝,死者脚上穿着一双黑色布鞋,鞋底已经看不出眼色,还有几处被磨破的地方打着补丁。

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双鞋子的鞋边和鞋头部分明显眼色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沾了水。

唐德恺又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干的。

“小李!”

唐德恺叫到。

“科长。”

李传庆跑过来

“最近两天下雨了吗?”

李传庆不明白唐德恺的意思,回忆了一番,回答道:“没有啊,怎么了唐科长”

唐德恺指着布鞋说道:“你看,他的鞋子是湿的,而且看湿的情况和样子,按照时间推断,应该是死前鞋子就湿了,这两天逐渐变干,现在只有鞋边这样的地方还是湿的。”

“那会不会是露水什么的”

李传庆不解道。

“你摸他的衣服,只有挨着地面的背部比较潮,但是也绝对达不到湿的情况。”

李传庆按照唐德恺说的仔细摸了一边死者的衣服,结论果然和唐德恺说的一样。

他敬佩的看着唐德恺,自己是第一批来到现场的公安,但是自己只顾着在附近寻找凶手可能留下的东西或者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这样明晃晃的东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还好被唐科长发现了,否则等一会儿太阳热起来,恐怕这一点点潮湿的地方也会消失。

小张拍好照片,小心翼翼的将相机放进皮套里,这可是他们物证科的宝贝,要是出了一点点问题,哪怕是一道划痕,科长都能剥了他的皮。

“收队吧!”

唐德恺对大家招招手。

两个公安拿出一个白布做成的裹尸袋,将尸体搬进去,然后搬上卡车。

出了命案,按照规定本来要下放到各区公安局侦办,但是由于只有总局有制冷停尸房,所以一般尸体都是放在总局。

到了公安局,唐德恺抓住李传庆的手腕,低声说道:“这个案子归总局办,但是表面上还是你们的,明白吗?”

李传庆心中一惊,唐科长的意思……莫非这案子还有什么自己没有看出来的蹊跷之处

071 案情分析会

下午,在公安局的小会议室里召开了一场案情分析会。

当然,表面上是按照治安管理会议的名义召开的。

参加会议的有总局局长李复禅,总局治安科科长唐德恺,物证科科长罗训,杨浦区分局局长安肇源,以及今天参加现场侦查的几位公安同志。

李传庆就是其中之一,他以前猜到这次的案子不同寻常,能够参加这样的会议他也很激动。

“老唐,说说吧,怎么回事?”

李复禅问道,今天唐德恺汇报时只是说这次的案子不寻常要开一个分析会,具体怎么个不寻常法唐德恺也没有具体说。

“好,老李同志,安局,还有各位兄弟,我简单来说一下。”

唐德恺站起来敬了个礼说道,“今天早上我们接到了西郊附近群众的报案,说发现了一具男尸。

我们去现场勘察之后,我怀疑,这起案件与敌特有关。”

“什么”所有人精神都是一震,李复禅震惊道,“快说说你的依据。”

“好,我的依据就是孙大夫的验尸结果。”

李复禅随着唐德恺的讲述翻开了面前的资料,“上面写着死者是被人扭断了脖子,这有什么疑点吗?”

唐德恺点点头,“没错。”说着他看向坐在下面的几位普通公安同志,“小李,你来帮我做个示范。”

李传庆呗点到名,压下心中的激动,站到唐德恺面前。

“转过去,背对我。”唐德恺指使道。

李传庆怪怪照做。

“被人扭断脖子,一般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这样,从前往后。”唐德恺说着一只手凌厉的扼住李传庆的下巴,向上抬起。

李传庆心中一惊,刚才唐德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又快又狠,吓得自己还以为唐德恺真的要杀死自己呢。

唐德恺继续给大家讲述道:“这样的方式对凶手的身高有一定的要求,起码不能比死者低,而且如果对这门技巧掌握不好,很可能导致一次不成功,再次下手,新手甚至有可能扭不断脖子,改而紧紧的扼住被害人的脖子,将他活活勒死,所以对凶手的力气也有很高的要求。”

唐德恺一遍说一遍给大家演示,只是可怜了李传庆,一边听唐德恺的讲述,一边被演练,心里阴影得多大啊。

“这种方式一般在江湖上用的比较多。”唐德恺终于放开了李传庆,李传庆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唐德恺继续说道,“而第二种,是从侧面扭断被害人的脖子。”

说着唐德恺两只手覆在李传庆颌骨两侧。

“这种方式一般适用于偷袭,一来他对凶手的身高要求不是很高,二来,这样的方式很讲究发力方式,也就是技巧,用的是巧劲儿,所以这种方式一般在军中使用毕竟多,尤其是在特务部门,是他们的日常训练之一。

同时这种方式有很高的使用门槛,一般人不会想到用这样的方式去杀人。”

唐德恺说到这里,他们都明白了,死者是被人用特务常用的杀人方式杀死的。

“查!”

李复禅手拍在桌面上大声说道,“一查到底,把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给我揪出来。”

安肇源一脸严肃,“这次多亏了老唐你见多识广,要不我们还真的就当做一起普通的人命案来处理了。”

“我建议,这个案子外松内紧,表面上还是按照惯例移交杨浦办,实际上抽调精干人员进行侦查。”

唐德恺示范完毕后坐回自己作位上提议道。

“我没问题。”

安肇源率先表态,“不过老唐,你要抽调精干人员,我们局小李可不差呀。”

李传庆被自己领导夸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唐德恺微笑着点点头,眼睛却看向李复禅,最终还需要领导拍板决定。

李复禅自然不会拒绝:“我宣布成立秘密专案组,唐德恺同志任组长,安肇源同志任副组长,从各区抽调人员,侦破此案。”

“是!”

………………

“石头哥,我、我看到蔡兴全的尸体,被、被带回了公安局。”

一个昏暗潮湿又低矮的小屋子里,马军满头大汗的对坐在他对面的魁梧男人说道。

那男人,也就是马军口中的石头哥,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被公安带回去了吗,放心吧,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真、真的”

马军显然是收到了很大的惊吓,战战兢兢的询问石头哥。

石头哥歪了歪嘴,从凳子上站起来一把揪住马军的领子:“你小子还想怎么样?啊?

我告诉你,你小子杀了人了,现在要怎么做自己掂量着办吧!”

马军被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浑身颤抖不止。

“我、我、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杀人,石头哥,石头哥,蔡、蔡兴全是你,是你杀得。”

“那你跟公安说去啊?”石头哥听到马军的话不但不害怕,反而更加嚣张,“去啊,去告诉他是我杀的人,去告诉他你在地下赌场欠了赌债然后把你们工厂的水阀拿出来抵债。”

“不,不,不。”

马军连连摇头。

石石头哥突然闻到一股骚味,向下看去,马军这小子竟然被吓尿了,他对马军更加不屑,一把松开马军的衣领,马军失去了力量支撑,摔倒在地上。

石头哥拍拍手,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小子,听好了,现在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懂么?”

马军惊吓之下只能连连点头,石头哥看到马军屈服才露出些笑容,语气柔和了一些,“怕什么,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说着石头哥蹲在马军面前,“军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钱从哪里来吗?哥今天就给你撩句实话,哥现在跟一个大人物干着呢,一个月这个数,要是有活动,还有另外的奖励。”

石头哥说着比了个手势。

马军马上被石头哥说的话吸引了,紧紧的盯着石头哥,期盼他说出拉自己入伙的话。

果然,石头哥也没有让他失望。

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正却人手,只要你愿意,我跟他说说给你个机会。”

马军直觉石头哥说的不是好事,但是又拒绝不了石头哥说的数字,鬼使神差的就点了头。

“这是第一个月的。”

石头哥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圈钞票放在桌子上,然后推门离开。

072 死者身份

“蔡兴全今天还没有来上班”

维修组组长王丙皱着眉问道。

大家纷纷摇头,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王哥,我昨天去他家里看了,没人邻居说他已经两三天没有回家了。”

“王哥,你说这小子不会是喝醉了酒掉进江里淹死了吧?”

蔡兴全喜欢喝酒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王丙思索了一会儿:“这样吧,今天下班三子你再去他家看看。麻顺你去他经常喝酒的酒馆问问,小吴你也帮忙找一找。”

大家自然是连声答应。

下班后麻顺开始向附近的几家小酒馆问询。

可结果都是蔡兴全已经三四天没有来酒馆喝酒了。

自来水工厂附近的几家小酒馆距离他们工厂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那天蔡兴全说要来喝酒按照他以往的行为习惯就一定会来,那么那天他为什么没有来呢?

麻顺又回到工厂询问了那天值夜班的人,也都表示没有见过蔡兴全。

这时候麻顺才意识到有些大事不妙。

蔡兴全是出了名的酒鬼,爱喝酒,爱贪小便宜。

一个人尤其是蔡兴全这样在全厂都出了名的人,想要不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凭空消失是很难的,从这件事情中麻顺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

以前这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又去了一趟蔡兴全家里确认他确实没有回来过,麻顺匆匆赶到了唐德恺家里。

“哥,嫂子。”

麻顺进来后打招呼道。

“麻顺来了,玉兰在家怎么样?”

林红绣问道。

“劳嫂子挂心了,玉兰好着呢。”

麻顺笑笑。

唐德恺知道他这时候过来肯定有事情和自己说,便放下报纸:“跟我到书房吧。”

进了书房唐德恺坐在椅子上,示意麻顺坐在对面。

“哥,这两天我们厂失踪了一个人,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麻顺压低声音说道。

唐德恺眼睛一闪,“哦你仔细说说。”

“好,哥。”麻顺点点头,“是这样的,三天前我们维修组的蔡兴全下班后要去喝酒,请我们一起去可是我们谁都不愿意和他一起喝酒,于是他就自己去,但是从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三天前”

时间对上了。

“还有吗?”

唐德恺继续问道。

麻顺点点头:“哥,你不了解,蔡兴全这个人是出了名的酒鬼,我们工厂好几百人没有人不认识他,但是今天我去打听过了,那天晚上他既没有去喝酒也没有任何人看见他往酒馆那边走。”

“没有人看见他去酒馆,那就说明他是在你们离开不久后就被人杀的。”

唐德恺分析道。

“被人杀!”

麻顺惊诧。

“哦,我们昨天在西郊发现了一具无名男尸,看杀人手法我也怀疑不太正常。”唐德恺解释道。

“哥,你再说说那人的特点。”

“一米七左右,光头,身穿黑色外套,深蓝色裤子,黑色布鞋。”

“没错,就是他!”

麻顺肯定道。

唐德恺目光一闪,自来水厂是一个城市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否则他也不会安排麻顺去自来水厂上班。

现在确认了被害者的身份,又确定了不是一般的谋杀案,那么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

唐德恺低声对麻顺吩咐了几句,从书房下来,麻顺跟他们打了招呼便匆匆离开。

………………

“老唐,你的意思是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是自来水厂”

李复禅手指点着桌面问道。

“还不能确定,但是可能性很大。”

唐德恺点点头。

李复禅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

“这就难办了,整个沪市将近一百万人口,如果他们真的从自来水厂投毒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李复禅睁开眼睛厉声道:“唐德恺,现在我命令你尽快抓住凶手,千万不能让自来水厂出事,能不能办到!”

唐德恺站起来敬了个礼,“我给你立军令状。”

“好。”

………………

马军心中明白这个石头哥肯定不是好人,但是有钱拿,还管这么多做什么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更何况现在自己的把柄就握在石头哥的手上,他可不想去吃牢饭,而且据说现在监狱的犯人都要被带到荒山野岭去干活。

想想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马军就打了个哆嗦。

至于石头哥会让他做什么,不外乎是从工厂带一点值钱的东西出去偷偷卖掉,这种事情自己以前又不是没有做过,现在做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心里负担。

想通了这一切,马军心里舒服多了。

又过了两天,也没有公安找上门来,马军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摸索着口袋里的钱,马军觉得有些馋了。

还不到下班的时间马军偷偷从工厂溜出去。

来到工行附近的小饭店。

“来壶好酒,再来两个下酒菜。”

马军摆着身子坐在店里张扬的说道。

饭馆的公方经理刚想应答,就被原来的老板阻止。

“嘿,这不是马军吗?怎么着你小子最近发财了”

老板语气不阴不阳的问道。

马军一听老板略带嘲讽的语气便恼羞成怒,在心中暗骂这个见钱眼开的老东西,今天爷就让你开开眼。

想到这里马军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钱,数出几张拍在桌面上。

“看看,够不够,不够你马爷我还有。”

老板一看今天马军还真有钱,不禁有些尴尬,讪讪的不说话钻进了后厨。

看到老板无话可说,马军心中得意,大声道:“要好酒,你那掺了水的马尿别再端上来糊弄爷了。”

马军今日算是春风得意,端着正宗的绍兴花雕在小酒馆里跟人高谈阔论。

似乎也有那么点受人尊敬的意思。

酒足饭饱的马军打了个饱嗝,拍拍肚子站起来对其他客人摆摆手:“今天马爷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改天再来,哈哈哈。”

说着就摇摇晃晃的离开了酒馆。

一身酒气的马军从麻顺身边走过。

麻顺抽了抽鼻子,上好的花雕酒。

“我呸,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钞票。”

抬头只见老板站在门口对着马军的背影吐了吐唾沫,“早晚要吃枪子。”

麻顺回头看了看,走上去,“王老板,还有没有蹄髈了,有的话给我来一个,我家婆娘就喜欢您做的。”

“有,有有有。”老板连连点头,“麻顺你先进来坐,我给你抱起来。”

麻顺点点头跟着老板走进来,看到老板娘正在收拾坐着。

“哎呦,这桌刚才谁吃的呀,蹄膀,花生米,香肠,还有花雕酒,够有钱的啊!”

麻顺夸张的问道。

“谁吃的哼!麻顺,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啦。”

老板用草绳提着蹄髈出来说道。

“马军,你们厂的马军。”

“马军不可能吧,那小子什么样我还不知道。”麻顺摇摇头说道。

“就是这个小子嘞。”老板娘擦着桌子说道,“也不晓得从哪里来的钱,今日来我家,欧呦,摆阔气不晓得给谁看。”

073 起疑

麻顺从酒馆中出来,心中对马军起了疑。

马军这小子就是个小无赖,平时上班的时候能偷懒就偷懒,能少干绝不多干一点。

作为临时工,他的工资养活一个单身汉是绰绰有余的,单丝也绝对不足以支撑他这样摆阔气。

看来这小子是有了别的来钱的路子了。

麻顺心中想到,现在从恺哥那边知晓了失踪的蔡兴全被人杀害,那么现在他身边一点点反常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不过现在还没有证据,不宜打草惊蛇。

“橡胶圈磨坏了,去库房领一个过来。”

王丙拿着扳手从水阀下面钻出来擦了擦汗水说道。

三子刚想答应,就被麻顺抢了先:“我去吧,正好我家电线漏电,我去库房看看有没有多余的。”

有人代劳大家自然乐意。

至于麻顺去库房找电线的事情,大家都已经心照不宣。

只要不是很过分,或者拿了东西出去卖钱,平时拿点东西回家用大家都不会说什么,因为大家都是这样做的。

麻顺放下手里的螺母拍了拍手往库房走去。

一路上遇到许多的同事,大家相互之间打着招呼。

麻顺那一双不大的眼睛却四处寻找马军的身影。

来到仓库,管理仓库的是一个瘸了腿的中年男人,名叫楚匀,据说他以前是私塾的先生,能写会读,只是倒霉被城外的炮火击中,不幸中的万幸,他还留下了一条命,只是少了一条腿。

工厂被工商局接管以后,要求每间工厂必须招收一定比例的女工和残疾人,他便被招来成为仓库的负责人之一。

“取什么”

楚匀坐在仓库门口的桌子后面问道。

麻顺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们那边的橡胶圈磨破了,我来取一个。”

“橡胶圈……我想想,在最里面,你去找找吧,出来登记就好。”

楚匀想了一会儿说道。

“好”

麻顺点点头,他腿脚不便,从不帮人进去寻找,但是却将每一种东西摆放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

麻顺进来后按照楚匀的提示走到最里面,果然看到了橡胶圈,不过麻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四周寻找一些痕迹。

有人说,那天晚上好像看见了蔡兴全往仓库的方向走。

“怎么这么久啊?”

楚匀似乎有些不满,麻顺笑笑,左右看看无人举了举手中的一截电线。

楚匀看到后了然,又仔细看了一眼,麻顺知道他再看什么,主动说道:“放心吧,不是新的,你瞧,都裂开了。”

说着麻顺将电线往他面前一推。

“行吧行吧。”楚匀看清了这截电线,确实是旧的,而且不长,也就没有追究,而是翻开登记簿,熟练地写了几笔,“来画个押。”

不是所有的工人都识字,有不识字的工人领了工料只需要画押就好。

麻顺粗粗识得几个字,但却写不好,也就没有告诉大家。

走上前去,入眼的是一排工整的小楷,这个楚匀的书法真不错,与另一位仓库看管员的潦草的自己行程了鲜明地对比。

麻顺压了压旁边的印泥,在自己名字上摁下一个红色的指纹。

貌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上面写了好几个马军的名字。

这小子似乎来仓库来的很勤啊。

将电线塞进怀中,麻顺与楚匀又随便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楚匀坐在椅子上,盯着麻顺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将登记簿合上,从旁边拿出一摞白纸开始练字。

似乎他一直是这样的,不管寒冬还是酷暑,练字是他唯一的爱好。

………………

“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大家欢迎。”

班主任老师林铭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走进来说道。

大家有气无力的鼓掌,实际上大家并不欢迎新同学,因为他们班现在已经有六十多位新同学,最后一排的同学已经做到了墙角。

林铭看到下面有气无力鼓着掌的同学,心中无奈,她也不愿意再接收学生了,可教育局却下了死命令,不许将学生往外推。

唐阮阮抬起头,却意外的发现是齐三丫。

林铭也没有心情让齐三丫再做个自我介绍了,现在只有最后一排有空座位,但是以齐三丫的身高,坐到最后一排恐怕什么都看不见了。

思索了一番,林铭开口道:“潘宝依,你坐到顾小天身边去,齐三丫你去坐潘宝依的位置。”

潘宝依闻言秀气的眉毛皱起来,她也不想去后面坐,可是老师已经发话了,她只好愤愤的收拾书本。

真巧,潘宝依本来是坐在唐阮阮后面的,也就是说现在齐三丫要坐在她后面了。

唐阮阮站起来回过身帮潘宝依收拾东西。

“谢谢你,阿阮。”

潘宝依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对她道谢。

换位置耽搁了不少的时间,林铭是算术老师,最近学到了乘法,同学们都在背诵乘法口诀。

林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今天一堂课已经耽搁了一小半的时间,她也不想讲课,索性提问。

“这一排,从第一个开始,每人背一句。”

“一一得一”

“一二得二”

“一三得三”

……

“二五、二五……”

站起来一个小女孩儿磕磕绊绊,也许是没有背过,也许是背过却忘记了。

林铭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这个孩子是上周转来的,基础很差,这也反映出现在整个班级的情况,层次不齐。

他们是二年级,还有许多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孩子,原因就是一年级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只能往二年级塞。

“好了,周小雨你先坐下吧,今晚回去将乘法表抄两遍明天交给我,下一个。”

林铭无奈说道。

很快轮到了唐阮阮,“四六二十四”

唐阮阮站起来干脆的背完然后坐下。

齐三丫愣在那里,她们在背什么她完全不会。

林铭也没有为难她,“齐三丫,你今晚回去开始背诵乘法口诀,下一个……”

下课后班级里一片哀嚎,许多同学都被罚抄。

其中就包括唐阮阮的同桌,一个叫胡长清的小姑娘。

“阿阮,怎么办啊?”

胡长清哭丧着脸问道。

唐阮阮吐吐舌头,“你不如从现在开始抄,说不定等放学的时候就抄完了。”

“哎”

齐三丫在后面拽了拽唐阮阮的辫子。

唐阮阮无语的转过头:“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名字,干嘛要拽我头发。”

“你……”齐三丫无语。

“阿阮,你认识她啊?”

潘宝依走过来问到。

“之前见过一次。”

唐阮阮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074 出乎意料

“原来是这样啊。”

潘宝依点点头,拉着小伙伴的手一起出去了。

“你叫我到底什么事啊?”

唐阮阮没有忘记这个小丫头刚才还在揪自己的头发。

“今天你们背的是啥?”

齐三丫问道。

“九九乘法表,在算术书上有。”唐阮阮回答道,“你自己找吧。”

说完唐阮阮便转过。

胡长清已经拿出空白的作业本和铅笔开始抄写乘法表了。

“嘶”

却没想到齐三丫又拽了一下她的头发。

唐阮阮心中有些火,“你到底要干什么!”

齐三丫看到唐阮阮发怒的脸,心中有些得意,“哼,我不知道在哪里?”

“不知道自己找。”

唐阮阮才没有心理这样无理取闹的小姑娘,将自己的头发拿到前面来让她抓不到。

“你……”

齐三丫不明白为什么唐阮阮不哭,难道她不疼吗,每次自己弟弟这样拽到自己头发的时候自己很疼啊。

………………

因为齐三丫的到来,唐阮阮一下午的心都不算太好,放了学跟胡长清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背着书包冲到了校门口。

叶淮生还没有来,上了中学后他们放学比小学晚一些,平时唐阮阮都是自己呆在教室里写作业或是看书,等到时间差不多时再来校门口。

可是今天因为班里转来了一个齐三丫,让唐阮阮不想呆在教室。

走在去叶淮生学校的路上,因为天气逐渐变凉,路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有些萧瑟。

去叶淮生学校的路上有一个大食堂,是专门用来安置以前街上的小吃的。

唐阮阮走进去,现在是放学下班的时间,生意十分闹。

可惜阿力的臭豆腐不在这里,唐阮阮心中有一点点遗憾。

“大叔,我要两串冰糖葫芦。”

唐阮阮走到一个草扎子前指着上面的冰糖葫芦说道。

“大叔给你挑两串大的。”

老板缩了缩子,两只手又在一起搓了搓然后目光在自己的草扎子上游弋起来。

他取下两串,待唐阮阮去旁边的窗**了钱之后把糖葫芦递给她。

留下一串以后给叶淮生,唐阮阮一口咬掉半个山楂。

先是唐皮的脆,然后是甜,再往里就是三渣的酸,嚼着嚼着还可能被山楂的核搁到牙齿。

走到叶淮生学校门口,站在那里一边吃一边等。

很快,就听到学校里面传来的下课钟声。

然后不多时就有穿着各色衣裳的学生背着包跑出来。

叶淮生穿着一件林红绣给他做的小版中山装,衣服在所有人中并不起眼,但是叶淮生长得很俊秀,浓眉大眼,鼻梁高,虽然不过十二三岁,但是面部已经有了一些属于男人的坚毅和棱角。

“淮生,这倒一元二次方程的题我怎么都不会解,老师讲的太快了,我没跟上,你能给我讲讲吗?”

叶淮生边跟着几个同学,其中一个穿着红色外的女孩子说道。

叶淮生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校门口拿着冰糖葫芦的唐阮阮,对她笑笑然后对边的同学说道:

“李鸣莉,明天我再给你讲可以吗?我妹妹来了。”

说着叶淮生指了指唐阮阮。

大家顺着叶淮生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了一个清秀可的小女孩儿。

“淮生,你妹妹长得真可。”

“是啊,看起来好乖哦。”

“我真羡慕你有个妹妹,不像我,家里只有弟弟。”

叶淮生自豪的笑笑,走到唐阮阮面前,“阿阮,你今天怎么来等我了?”

“想吃东西啦!”

唐阮阮说着摇了摇手中的冰糖葫芦。

叶淮生笑笑接过冰糖葫芦,然后一一和同学们告别,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淮生哥哥,今天我们班又转来了新同学,我特别讨厌她。”

唐阮阮拉着叶淮生的手撅着小嘴抱怨道。

“哦为什么?”

叶淮生吃了一颗山楂问道。

“我之前见过她一次,她爸爸好像是军队的,反正给我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唐阮阮解释道,“然后今天她就坐在我后面,拽我的头发。”

“下次她再拽你的头发,你就打她。”

叶淮生给唐阮阮出着主意。

嗯,打她。

打她。

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哦!

唐阮阮忍不住叹气,又忘记自己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了吧!

说起来齐三丫还比自己两岁呢,叶淮生说的没错,下次就打她。

“可是她好像有很多兄弟姐妹。”

唐阮阮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逗着叶淮生。

叶淮生一眼便识破了她,却故意说道:“没关系,如果你打不过,还有我,我帮你打。”

“嘿嘿”

唐阮阮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回到弄堂口,刚好看到小花也放学回家,她在另一所小学读书,离家比较近,好处是学费低。

“阿阮,淮生哥哥你们回来啦。”

小花看到唐阮阮和叶淮生很高兴。

“对啊,你们今天作业多吗?”

唐阮阮点点头问道。

小花读一年级,似乎在读书上比较笨,听林红绣将连一加一一加二这样的算术题都做不对,如果不是她妈妈坚持,可能薄太太早就不让这个孙女去念书了。

至于小花的妈妈坚持让女儿去读书,当然也不是因为看重小花的教育,而且觉得自己男人在外面赚钱,自己如果不花,钱就被小叔子花掉了,总会是要吃亏的。

与其吃这个亏,不如让小花去读书,好歹钱花在了自己女儿的上,不会那么心疼。

随意聊了两句,小花就回了家,他们也走到家门口,却听到了院子里林红绣和别人说话的声音。

叶淮生疑惑的推开门。

唐阮阮吃了一惊,这不就是齐太太和齐三丫嘛。

还有她姐姐齐二丫,以及两个男孩儿。

齐三丫看到唐阮阮得意的冲她吐吐舌头。

看到唐阮阮的表,叶淮生就明白了这个小姑娘应当就是刚才唐阮阮说的那个人了。

“姆妈,我们回来了。”

林红绣扶着腰站起来,“阿阮,淮生快过来。”

说完后她对齐太太笑笑解释道:“我们两个总是要一起放学回家的,淮生呢,念了初中了,放学比较晚一点,所以他们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回家的。”

齐太太今天穿的比上次见面时体面一点,但也绝对称不上得体。

一半旧的上衣裤子,许多部位上都打折补丁,上衣里面似乎是一件薄棉衣,可以看到的衣领上也打折补丁。

关键是衣领出泛着光,不晓得多久没有拆洗。

“齐婶婶好。”唐阮阮乖巧的打招呼。

林红绣用手揽过叶淮生,“这是我家淮生,淮生,这是齐婶婶,你齐叔叔跟你唐叔叔是好朋友的。”

“齐婶婶好。”

叶淮生也装作十分懂事的打招呼。

齐太太说话的时候总是很夸张,喜欢大笑。

“好好好,林妹子,你瞧你家的两个娃娃喂得多好,你看看我家的,都像没上粪的庄稼一样,歪歪唧唧的。”

唐阮阮和叶淮生对视一眼,同时憋笑。

075 发扬风格

闵水花早就听说唐德恺家里养了个别人家的娃娃,她搞不明白,现在大家自己都吃不饱饭,怎么唐德恺与林红绣还白养别人家的孩子。

虽然她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她搞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林红绣家里肯定有钱。

“你齐叔叔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上来了,就在咱们家附近的酱油厂上班。”

林红绣给唐阮阮和叶淮生解释道。

“是啊是啊,我们家现在搬到菜市场后面的第二条弄堂了,离你们家近的很嘞。”

闵水花连连点头,“今天我就是带着他们来你家认认门,以后经常来你家玩,哈哈哈。”

说到最后她自己先笑了起来。

“对了,我刚才听三丫讲你和她在一个班是不是。”

林红绣轻声问到。

唐阮阮点头,“对,而且她就坐在我后面呢。”

“这么巧啊,那可太好了,我听你娘说你读书读的好,我们家三丫一天学都没有上过,三丫,三丫,以后你有啥不会的就问你阮阮妹妹,听见没。”

闵水花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拍着大腿对齐三丫连声喝道。

唐阮阮两只手立刻摇摆,“齐婶婶不是的,我学习也不好,我们班好多同学都比我学的好呢,而且我们老师也很喜欢三丫姐姐的,对吧?”

最后唐阮阮将了齐三丫一军,她能说老师不喜欢她吗?

齐三丫噘着嘴白了唐阮阮一眼,“娘,我知道了。”

“没囊没气的东西。”闵水花笑骂了一句,继续对林红绣说道,“妹子,说实话,我可真是羡慕你啊,你看你家两个大人赚,两个孩子吃,生活的富富余余的,你瞧瞧我家,老齐一个人赚,五六张嘴等着吃,真是没办法。”

唐阮阮对她们接下来的话题不感兴趣,“姆妈,我和淮生哥哥去写作业了。”

“对对对,还有作业要写,三丫你也上去一起写,刚好有不会的问问阮阮。”

闵水花连忙说道。

齐三丫明显很不高兴的拿起自己的书包跟着唐阮阮。

齐二丫左看看右看看也站起来,“娘,我也上去吧。”

院子里只剩下林红绣和闵水花,还有两个皮猴儿一样的男孩儿。

林红绣重新给他们拿了点心吃,继续刚才的话题。

“谁说两个孩子,你瞧瞧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吗?”

林红绣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唐阮阮知道叶淮生有洁癖,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只好将她们带到自己房间。

齐三丫觉得一进到这个屋子里眼睛就不够看了,一张单人,大衣柜,还有书桌,上还放着两个布娃娃,窗台上摆着一摞书和几盆花。

想起自己刚搬的新家,虽然比原来的屋子大了一点,自己和姐姐睡在一起,但是却依然拥挤,屋子里散发着潮湿的霉气。

齐二丫则是一进来就十分的紧张,站也不敢站,坐也不敢坐,生怕弄脏了这样的屋子。

同时她又想到自己一个冬天都没有拆洗的棉衣,还有袖子上沾的弟弟的鼻涕,将袖口出磨的发亮,她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到后。

“二丫姐姐,三丫你们坐吧。”

唐阮阮从书桌下门搬出两个凳子说道。

叶淮生将书包放在唐阮阮的上,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每一本书都整整齐齐,就像新的一样,只是翻看却发现里面有许多的笔记。

“你多大了?”

齐二丫怯怯的对叶淮生问道。

“十二。”

叶淮生拿起一支钢笔坐在书桌前。

“哦。”

比自己小一岁呢,齐二丫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

在老家十三四岁就可以说亲了。

呸!

自己一个大姑娘想这些也不嫌害臊。

齐二丫一边安抚自己的心,一边唾弃自己。

齐三丫则是一直着脸坐在书桌的另一侧,拿出今天刚领的崭新的书。

看她翻着书页却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唐阮阮提醒道:“要做三十六页的练习题。”

毕竟来自己家里做客,如果自己看着她坐在原地发呆一点都不帮助她的话,恐怕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是以后,可就不管她的事啦。

“你写的字儿真好看。”

齐二丫慢慢的不那么拘束,走到叶淮生后说道。

叶淮生勉强笑笑:“还好吧。”

似乎是担心叶淮生质疑自己的赞赏,她立刻又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觉得你写的比我们村秀才叔还好看。”

“谢谢。”

叶淮生微微转头对她轻轻的说道。

齐二丫心中一跳,她在老家接触的都是庄稼人,憨厚老实,来到沪市接触的也都是像父亲那样的军人,健壮豪迈,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这样儒雅的男人。

不,叶淮生还不能被称作男人,顶多是一个男孩儿。

齐三丫看不懂书上的字,她的眼睛离不开唐阮阮上的布娃娃,那么好看,粉粉嫩嫩的。

“你先把乘法表背熟吧。”

唐阮阮发现她得基础不是一般的差,将书翻到乘法表这一页说道。

闵水花大概跟林红绣聊到了天快要黑下来才离开。

离开时还有些遗憾,怎么林红绣不做饭并且挽留他们呢。

现在粮食危机刚刚过去不久,虽然吃粮问题得到了初步解决,但是大家都被吓怕了,有点粮食都会省着吃,存下一点。

所以现在大家来往都心照不宣的不在别人家里吃饭,也不留别人吃饭。

这样的况下,没有人会在意别人是否失礼。

唐德恺今天回来的早一些,但也只是跟以往对比。

他活动了一下疲惫的体,林红绣和唐阮阮还有叶淮生已经将饭菜端上桌。

吃饭时他们自然而然的说起闵水花上门拜访的事来。

“她呀是无事不登三宝。”

林红绣自从怀了孕之后就饭量大增,当然,与饭量一起增加的还有她的体重。

怀孕五个月,她已经胖了十五斤,原先纤瘦的材逐渐丰腴起来。

唐阮阮不止一次听到林红绣担忧生完孩子瘦不下来,那样的话以前的衣服就都穿不了了。

“她有什么事”唐德恺话刚说完便反应过来,“是想刚你帮忙介绍个工作吧。”

“对啊,我还在奇怪呢,他们家老齐就是酱油厂的干部而且我听薄太太讲酱油厂的招工指标还没有满,怎么跑到我这里找工作来了。”

林红绣说着给叶淮生夹了一只虾,然后顺口嘱咐道:“不要一直闷在屋子里看书,带着阿阮你们出去玩一玩。”

“嗯,晓得了。”

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一年,叶淮生的饮食习惯和说话方式也逐渐跟他们变得一样了。

最初带着的粤式口音也跟着林红绣朝着吴语转变。

但是也许是他母亲是北方人的原因,叶淮生讲话虽然带了一点点吴地语气却并不显得柔弱,反而有种男子汉的感觉。

唐德恺自己站起来添了饭,不无讽刺的说道,“老齐这是想发扬风格,积攒政治资本呢。”

“既然想发扬风格把自己工厂的招工指标给别人,索老婆也不要找什么工作,自己的工资也全部捐出去好了呀。”

林红绣听后不满道,“他又想博得美名,又想占便宜,哪里来这样的好事嘛,有本事不要来找我们啊。”

076 老古

知道了齐家夫妇的心思,林红绣颇有些不齿。

同时也对齐家夫妇产生了很不好的印象。

………………

唐德恺最近似乎闲了下来,周末在家修理一下家里破损的家具,偶尔看看报纸或者是听听广播。

有时候也带唐阮阮和叶淮生出去玩耍或者找人收一些古董宝贝。

今天又是一个周末,唐德恺一大早将林红绣送去了百货大楼上班,然后骑着自行车绕道很远给唐阮阮和叶淮生买了极负盛名的点心。

回到家后又催促着叶淮生和唐阮阮放下书本,随他出去玩一玩。

当然,这种玩耍,在唐德恺的口中叫做,见见世面。

骑着自行车,叶淮生坐在自行车的后面,而唐阮阮坐在前面,唐德恺一路悠闲的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大院子里。

这院子看起来有些像京城的四合院,只是没有倒座房,其余三面都修满了房子,可以看出刚刚修好时一定颇具气派,只可惜现在残破的不成样子。

“老古,我来了。”

唐德恺停好车子高声喊道。

只见正屋的门嘎吱一被推开,慢悠悠的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脸上附着这一条似蜈蚣一样的疤,从左眼角一会蔓延到了嘴角,看起来十分恐怖。

他的右腿看起来似乎不太利索,靠在门框出看着他们。

“这便是你女儿”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翳,让人很不舒服。

“怎么样,不错吧”

唐德恺一只手搭在唐阮阮的肩膀上带着炫耀的口吻说道,然后又搂过叶淮生,“这是我干儿子。”

“干儿子,呵呵。”

老古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叶淮生测测的笑了两声,“进来吧。”

唐德恺带着唐阮阮与叶淮生径直走进正房。

一进来唐阮阮便觉得这里面别有洞天。

一水儿的黄花梨木家具,一侧还摆着博古架,一进来唐阮阮便感到了空间对这里的雀跃,说明这上面摆放的很多东西都是珍品。

“今儿怎么想起来带着你这宝贝女儿和干儿子来我这里了。”

老古拖着一条残腿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的问道,说话间别有一番气韵。

与唐阮阮平时接触的人不同。

“是京城的口音。”

叶淮生低声在唐阮阮耳边说道。

不曾想到老古耳力非凡,锐利的眼光直刺向叶淮生,“小子,在京城待过”

“是,不过没待多久。”

叶淮生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老古又凝视了一番叶淮生,才缓缓的点头,转而和唐德恺继续交流。

“我这上好的茶,叫你牛嚼牡丹似的喝了。”

他端起茶杯慢慢的划着盖子,同时不满地对唐德恺说道。

唐德恺没有理会他,对唐阮阮和叶淮生说道:“来到你们古伯伯这里不要客气,尽管吃尽管喝。”

唐阮阮笑起来,“我晓得了爸爸。”

说着她便大大方方的从桌上的碟子里拿起几块点心给了叶淮生,自己又拿起几块,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老古看了她俩一眼,半是气愤半是嘲讽的说道:“这么多年还真是不改你流氓本色啊。”

“那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唐德恺掰开一枚花生放进嘴里,然后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来背着手走到博古架前。

老古不屑的说道:“装模作样,你能看出个什么来,恐怕连唐宋元明清都不知道吧!”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我知道你这些宝贝都很值钱就行了。”

唐德恺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道。

唐阮阮和叶淮生对视一笑,似乎唐德恺与这位老古的关系很奇怪啊。

两人冷嘲讽不断,却又看出来交非同一般。

听到唐德恺的话,老古脸色一变,脸沉下来显得更加可怕。

“你这大流氓今天到我家来不会是看上了我这些宝贝吧?”

他戒备的看着唐德恺说道。

“嘿嘿”

唐德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笑,但是怎么看他的表都像是在说,没错没错,我就是看上了你的宝贝。

“没门!”

老古猛的拍了一下大腿说道,“今天我累了,你们赶紧走,走走走!”

说着住着拐杖站起来赶他们离开。

唐德恺一个侧,躲开了他哄赶的手臂,“老古,你这个就没意思了,老朋友上门,待了不到十分钟就赶人,哪有这个道理,再说了你今天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我女儿和干儿子的面子吧。”

唐阮阮适时地点点头:“古伯伯,您就别赶我们走了。”

唐德恺配合着唐阮阮的话,点点头,“哎”

老古气闷看了看唐德恺又看了看唐阮阮与叶淮生,冷哼一声坐在了椅子上,“先说清楚,我这儿可不管午饭。”

“放心放心,不但不让你管我们吃饭,我中午请你出去吃怎么样?”

唐德恺拍拍脯说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老古嘟囔了一句,“说吧,今天找我到底啥事?”

“我来看看老朋友,难道一定要有目的吗?”

唐德恺一副伤心的样子说到。

“对。”

老古不为所动,端着茶杯点点头。

唐阮阮与叶淮生在一旁笑出声来。

唐德恺无奈的摆摆手,“那我就直说了,你想的没错,我就是看上你这些宝贝了。”

“你!”

老古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走走走,感快离开我家。”

“你都不等我把话讲完就要赶我走啊。”

唐德恺慢悠悠的喝着茶说道,“来,阿阮,淮生去看看,看上哪个随便拿。”

他说着指了指博古架。

唐阮阮朝着老古甜甜一笑,“那就多谢古伯伯啦。”

然后拉着叶淮生走到博古架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副贪心的想要把所有东西都搬走的样子。

叶淮生摸了摸唐阮阮的发顶,配合着她对这些宝贝评头论足。

当然他们也只会说“哎呀你看这个好漂亮呀。”

“一定很值钱吧!”

“咱们把这件也带走吧!”这样的话。

听的老古在一旁气愤不已。

“你到底来干什么”

他再次问道。

唐德恺放下茶杯,瞟了一眼博古架,“我不是说了吗,为了你这些宝贝而来的。”

说着他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老古。

077 尴尬

老古注意到了唐德恺语气中的意味。

“什么意思?”

他沉声问道。

唐德恺也正色,说道:“这东西是宝贝不假可是有时候它也能招来祸患。”

老古垂下眼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唐德恺:“今天看上哪件随便拿,等你们走了我就将这些东西处理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必要把话说透。

而且唐德恺与老古相识多年,还对老古有过救命之恩,老古虽然刚才对唐德恺冷嘲热讽,但是他也了解唐德恺绝对不是一个贪恋别人财物的小人。

唐德恺微微点头,靠在椅子的后背上:“还有你这院子,一个人住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不如租出去一些吧。”

老古闻弦音而知雅意,“你要是有合适的人就带过来吧,租金看着给,关键是人老实本分。”

说到“老实本分”四个字的时候,老古特意加重的语气。

哼,唐德恺以前做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能让他安排地人想也知道是什么人。

唐德恺笑笑,“你放心好了,绝对老实本分,都是孤儿寡母。”

孤儿寡母

老古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唐德恺的意思。

想必是以前跟随唐德恺的兄弟的家眷吧!

“阿阮,淮生,看上哪些了?”

说好了正事,唐德恺便对着唐阮阮和叶淮生问道。

“爸爸,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虽然唐德恺说让他们随便选,老古也默认了,但是唐阮阮是个厚道人啊。

她不能得寸进尺,因此只选了三件中等的宝贝。

老古看到唐阮阮选的三件中没有自己的心肝宝贝也松了一口气。

老唐对他有救命之恩,今天又特意跑来给自己提醒,要是老唐的女儿真看上了自己地心肝宝贝,那他也只能忍痛割爱。

………………

回到家后唐阮阮还对三件宝贝爱不释手,将其放入空间后,空间虽然还没有明显的改变,但是唐阮阮自己感知了一番,现在空间的灵气浓度比刚刚开启时已经有了进步。

怀孕五个月的林红绣整个人都丰腴了一圈,甚至有了些双下巴,只是气色依然很好,皮肤白里透红。

林红绣的皮肤本就白皙,样貌出众,这一年多以来,她更是觉得满足,整个人变得更加容光焕发。

只是以前的林红绣是艳丽,而现在的林红绣则是平和温墩。

唐阮阮看到闵水花带着二丫坐在自己家院子里,对着叶淮生无奈的耸耸肩。

自从齐家搬到了附近,闵水花就变成了他们家的常客,而二丫也时而跟着母亲来到这里。

“哎呀,我早知道应该给三丫讲,让她放学直接跟你一起回来的。”

闵水花看到唐阮阮和叶淮生猛的拍了一下大腿说道。

唐阮阮无奈笑笑:“齐婶婶你不用担心她,今天放心她跟别的同学一起走的。”

“二丫姐好。”

唐阮阮说完后跟齐二丫打了声招呼。

叶淮生站在后面对她微微点头,齐二丫一笑,然后立刻低下了头,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唐阮阮和叶淮生跟林红绣讲过后便上楼写作业。

“娘,我上去看阿阮写作业吧。”

二丫同闵水花报备了一声。

闵水花正和林红绣聊的兴起,哪里顾得上二丫,随便的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

齐二丫显得有些雀跃,脚步轻快的上了楼。

当走到唐阮阮的房间门口时,她停下来用手捋了捋头上的碎发,然后将衣服上的褶皱扯平。

“阿阮,淮生。”

她轻轻的推开门说道。

“二丫姐,你坐吧。”

唐阮阮看到指着一张竹椅说道。

叶淮生对她笑着点点头,然后去外面倒了一杯水给她。

“谢谢,谢谢。”

齐二丫有些紧张,端着水杯对叶淮生连连道谢。

“不客气。”

叶淮生坐在书桌前说道。

今天的作业不多,唐阮阮很快就完成了作业,闲来无聊,她便拿起叶淮生的俄语书自学。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安静之中。

齐二丫看着叶淮生拿着钢笔在作业簿上写写画画,时而蹙眉时而舒展。

而自己的心好像也跟随着他的情绪上下飞舞。

叶淮生做完最后一道物理题,将钢笔盖子旋上,轻轻呼了一口气,抬头看到做到旁边的唐阮阮一只手撑着脑袋兴致勃勃的看着面前的书,嘴角还时不时的露出一丝微笑,便觉得心里被幸福填满了似的。

突然感觉到旁边有一束目光在看着自己,叶淮生转过头去,却看到齐二丫的眼中赤裸裸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与自己的目光对视之后,她却慌乱的低下了头,耳根处红了一片。

叶淮生收回目光,开始整理书桌上的杂物,他不会去想齐二丫眼中的东西是什么,与他而言毫无关系。

“明天周末,你想做什么?”

叶淮生语气轻柔的问道。

“我……”

“我……”

唐阮阮和齐二丫同时开口。

齐二丫语气一滞,她刚刚开口便意识到叶淮生问的不是自己。

她又不读书,哪里有什么周末呢?

对于她而言日日都是周末,而却又不是周末。

唐阮阮噗嗤一笑,“二丫姐姐,你明天要做什么呢?”

这算是给她解围吧。

齐二丫深呼一口气,强行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于尴尬,“明天啊,应该还是在家里干活吧,小军下周也要去读书了,小兵还需要我照看。”

小军与小兵就是齐二丫的两个弟弟,其中小军大一些,应该有七八岁,小兵才四五岁。

说完后齐二丫便低下头,假装看不见唐阮阮与叶淮生目光的交流。

出了这样的乌龙,叶淮生与唐阮阮也不好再继续交流明天的打算。

“淮生哥哥,二丫姐姐,咱们出去玩吧。”

这房间里的气氛确实有些令人喘不过气来,唐阮阮便提议道。

三个人一出房间门,似乎真的自在了不少。

唐阮阮与齐二丫走在前面,叶淮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跟在她们后面。

下楼梯的时候他能很清楚的看到齐二丫和唐阮阮的发顶。

好像就算不下楼梯,他也能看到唐阮阮的发顶哦。

阿阮的头发细细的,软软的,却很浓密,摸起来就像是妈妈以前穿的锦缎旗袍一样舒服。

“写完作业了?”

林红绣坐在矮竹椅上,身体微微后倾,两条腿分开一定的距离,据说这样的坐姿会让怀孕的人舒服一些。

“嗯,姆妈,我们出去玩一会儿。”

唐阮阮点点头。

079 浮出水面

“这样……真的行吗?”

回到家门口,小燕迟疑道。

“行不行咱们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小蝶在一旁直接说道。

“放心吧,肯定有用的。”

唐阮阮坚决的点点头。

其实她心中也没有底,只是她相信小燕的母亲一定会努力的做成这件事情。

回家的路上,唐阮阮与叶淮生坐在电车上。

叶淮生看着身边的唐阮阮,小小的一个人儿,自己还没有长大,却已经开始给别人出谋划策了。

“你怎么这么热心想要帮助小燕和小蝶啊?”

叶淮生用手给唐阮阮紧了紧围巾问道。

“小蝶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唐阮阮理所当然的说道。

如果她还是一只妖,完全可以将欺负小蝶的人全部杀死,可是现在她是一个人,人就要学会人得规则。

回到家后,看到玉兰也同样大着肚子与林红绣交谈。

两人似乎在讨论有关于怀孕的话题,林红绣曾经生育过一个孩子,算是一个过来人,因此她还可以向玉兰传授一些怀孕经验和小窍门。

“兰姨。”

唐阮阮走上前去甜甜的打招呼,叶淮生也跟着喊了一声兰姨。

“阿阮,淮生,今日去了哪里?”

唐德恺一只手拿着报纸从二楼下来问道,麻顺跟在他的身后。

“去看了小蝶。”叶淮生回答道,然后对唐德恺身后的麻顺点点头,“麻顺叔叔好。”

看到麻顺叔叔,唐阮阮便知道肯定是前段时间唐德恺调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事实上,还真的是这样。

前段时间自来水厂的工人蔡兴全被杀案中,唐德恺嗅出了特工的痕迹,后来麻顺在自来水厂锁定了马军。

有了目标,唐德恺也不着急动他,想着慢慢的钓,说不定能钓出大鱼来。

在公安局内部蔡兴全案一直没有结案,但是对外却宣称已经结案,凶手是流窜到本地的盲流。

这个结论确实让马军安心了不少,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确定现在风平浪静了,那个石头哥也再次出现了。

却没有想到他早就已经被麻顺盯上,这位石头哥一露面,马军手里就宽绰了不少,还跟人去了地下赌场试了试手气,据说输掉了上百万,马军眼睛都不眨一下。

麻顺由此判定这段时间马军肯定已经和他的上线接过头了,这位石头哥由此进入了麻顺的视线。

今天他来,就是特意给唐德恺汇报这个情况的。

夜色渐沉,麻顺和玉兰在唐家吃过晚饭后,就着最后一抹夕阳回了家。

唐德恺看着麻顺和玉兰的背影消失在弄堂口,便骑着自行车也消失在了傍晚的夕阳中。

·········

冬日的夜晚来得早,马军家附近的弄堂中一个魁梧的男人从夜色中出现。

此人,就是被麻顺盯上的目标,石头哥。

石头哥的真名叫做张磊,原本是一个亡命徒,抢劫杀人,被判了死刑,关在提篮桥监狱里,但是许多年前的一天,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监狱中,将他放了出去,而代价就是让他加入某个部门,并且在沪市潜伏下来,直到一个人带着信物出现唤醒他。

他出来后发现沪市正在打仗,国军的队伍一触即溃,节节败退,他对男人的话嗤之以鼻。

他们都自身难保了,还能管得了他吗?

于是他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建国之后他更加不在意这件事情。

但是没有想到,突然有一天,一个男人拿着信物出现在了他面前。

当时张磊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杀了他,然后拿走信物,这样的话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过去。

没想到他的脑海中刚刚出现这个念头,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用枪抵住了脑袋,并说出了自己的底细,很多事情,是只有自己知道的。

他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手中的力量也不弱。

自己的把柄在他们手中,现在自己的命也在他们手中,再加上他们答应每个月给自己一笔不菲的活动经费,张磊干脆利落的加入了他们。

这些年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寻找一些人,让他们加入自己。

而被他拉下水的人,甚至有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在为谁做事。

马军只是其中之一,也是在他看来最没有难度的那一类人,这种人胆小如鼠却又视财如命。

只需要抓住他们的一个小小的把柄,然后再砸出大笔的钞票,保准他们乖乖听话。

不过这个马军还有些不一样,听上面的人说最近要有大行动,马军这小子还挺关键。

张磊走在弄堂口,看到一对情侣迎面走来,说说笑笑。

不由得嗤笑一声,然后趁着对方还没发现自己,迅速的隐于黑暗中。

看着他们并肩消失在弄堂。

张磊突然想到自己今年也已经三十多岁了,似乎是应该娶个女人过日子了,最好还能多生几个孩子,叫他张家不至于断了香火。

转而他又想到自己的“同志”,自己与他们不一样,他们对于国党忠心耿耿,但是自己仅仅是为了活命和赚钱才加入的他们。

他可不会傻到为了所谓的党国大业就葬送了自己的一辈子。

张磊打定主意,这件事情过后自己就静默一段时间,然后去找个女人结婚。

………………

“挂住了吗?”

在一间低矮的民房中,唐德恺沉声问道。

这里是他们监视张磊的一个据点,距离张磊的住处很近。

“唐科长放心吧,咱们的人已经盯上他了。”

李传庆回答道。

唐德恺点点头,但还是嘱咐道:“宁丢毋信。”

“明白,在警校的时候我学过。”

李传庆挠挠头说道。

“这跟你们在警校学习的可不一样。”唐德恺作为一个前辈对晚辈教导,“做这行的人大多都直觉过人,很多时候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心里却不由自主的会感到不安,而这种不安往往会救他们的命。”

李传庆并不能理解唐德恺说的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他更相信自己在警校里学习的科学的知识。

但是他也不会傻到当场反驳唐德恺的话,毕竟唐德恺是领导,而且大了他好几级不止。

“像是张磊这种人,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底层人员,不会有转门的信鸽或者电台,很有可能他和他的上线是直接联络的,所以你们一定要盯紧他。”

唐德恺对房间里的人说道。

只见房间里坐着五六个年纪不一的男人,年轻的就像李传庆二十出头,老一些的甚至已经到了五十岁上下,但这些人统一都没有穿着公安制服,都穿着普通不起眼的老百姓的衣服,他们是唐德恺转门调来盯着张磊的人。

078 出谋

这个周末唐阮阮和叶淮生去找了小蝶玩耍。

小蝶家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是家里的摆设,而是气氛。

到了小蝶家的时候,唐阮阮照例将林红绣准备好的礼物递上。

小蝶的婶婶与奶奶虽然收下了礼物,脸色却依然难看。

这就有些奇怪了,以往她们虽然也不喜欢有人来找小蝶玩耍,但是看在唐阮阮每次来都会带礼物的份儿上,对唐阮阮他们还是笑脸相迎的。

小燕跟以前的每一次一样,系着围裙从低矮的厨房里出来,“阿阮,淮生你们来了,快过来吧,小蝶在这里呢。”

唐阮阮拉着叶淮生跑向厨房,走进了才看到小燕的左脸靠近耳根的地方有一道红印子,似乎是被女人的指甲抓的。

注意到了唐阮阮与叶淮生的目光,小燕不好意思的用手捂住了伤痕,“快进来吧。”

看到小蝶时,唐阮阮更加的惊讶,小蝶坐在灶台下,双眼红肿,脸上却露出一副恨恨的表情。

“小蝶,你怎么了?”

唐阮阮蹲在小蝶面前,轻轻的将她脸上的碎发抚到耳后。

“阿阮,我没事。”

小蝶摇摇头说道。

叶淮生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小燕,小燕也苦涩的笑笑摇摇头。

小燕熟练的将锅碗洗干净摆放整齐,然后拉着小蝶与唐阮阮叶淮生一起出了院子。

四个人走在河边,她们姐妹俩也说出了造成这种诡异气氛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小燕和小蝶的母亲眼看着大女儿一天天长大,却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一技之长,心中焦急。

于是托人找到了制衣厂里打板的大师傅,想要让自己女儿私下拜师学艺。

因为小燕今年才十三岁,还不到招工的最低标准年龄,可若是等到小燕到了十五岁进工厂做工,肯定会因为没有文化和技术,从最低级的女工做起。

可若是小燕拜了打板的大师傅为师,等到将来进工厂的时候,有技术在身,再加上有师傅照应,肯定可以去做技术工种,工作体面,工资高,而且轻松。

可现在的问题是,私下拜师,不但没有工资,还要给老师交一笔学费。

小燕的奶奶和婶婶自然不愿意给小燕多花这一笔钱。

不是她们看不到以后的好处,而且她们觉得不管以后小燕转了多少钱,都没有她们的份儿,等到再过两年,小燕结婚后,那就彻底与他们无关了,这个亏,她们可不愿意吃。

小燕的娘又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女儿拜师,

“哼!我爹也不向着我们说话,他就只知道听我爷我奶的话。”

小蝶踢飞了一颗石子愤愤道。

“小蝶,你别这样说,爹、爹他也有难处。”

说道最后小燕的声音也逐渐低沉。

她比小燕还大几岁,见得事情更多,她岂会不知,她爹最大的难处,就是他娘没生个儿子。

所以她爹不把她们娘仨看在眼里,家里的其他人更不把她们当人看。

“反正我不管,娘说的对,姐你应该去学。”

小蝶好像赌气似的说道。

小燕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声来,看得出来,小燕也十分想去学习,但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更确切的说,是因为她不想再让她母亲在家里受到刁难,所以选择退让。

“小燕姐姐,我觉得小蝶说的是对的。”唐阮阮抬起头对她说道,“阿姨之所以坚持让你去学习技术,就是因为她知道这样做是对你好的,能让你的未来更加光明,可如果你选择了退让,也许短时间内可以让阿姨在家里生活的好一些,可是从长远来看,她依然还是要被欺负,可如果你和小蝶都有了出息,哪怕你们只是女儿,想必其他人也不会轻易欺负阿姨了,因为她有你们两个优秀的女儿在背后支持她,她说话做事才会有底气,不必看别人的眼色。”

“阿阮说的没错,只有你和小蝶强大起来,阿姨才可以生活的好。想想十年后,如果你可以赚更多的钱,每个月给你娘一笔生活费,她需要看别人的眼色生活吗?完全不需要,因为不管是谁,都威胁不到她,现在她之所以还顾及其他人,就是担心如果她和他们彻底闹僵了,一个人无法养活你们姐妹俩。”

叶淮生也附和道。

“姐,你看吧,连阿阮和淮生哥哥都这样说,反正你去拜师花的也是娘赚来的钱,就算你不花,她们也不会念我们的好。”

唐阮阮和叶淮生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她的心上。

这些事情她并非毫无感觉,只是没有唐阮阮和叶淮生今天这样讲的清楚。

以前奶奶和婶婶对她和小蝶动辄打骂,毫无顾忌,可是自从娘去工厂做工以后,她们对自己和小蝶也收敛了很多,甚至于小蝶还去了学校读书,这在以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们说的没错,我不能妥协,我要去学艺。”

想明白了这一切,小燕坚定的点点头。

看到这一幕,唐阮阮和叶淮生相视一笑。

连小蝶也高兴的跳起来,但是唐阮阮知道,小燕自己想明白了,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情就会顺利的达成,总会有人来阻拦他们,包括小蝶和小燕那个父亲。

而反过来想,如果小燕的父亲也支持这件事情,那么这件事情就容易的多了。

唐阮阮心中一动,所谓攻心为上。

那么小燕的父亲的心事到底是什么呢?

这就是明摆着的,没有儿子,底气不足,怕以后没有人给他养老送终。

“小燕姐姐,小蝶,你们以后会给你们爹养老送终吗?”唐阮阮语不惊人死不休。

“啊?”

小燕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毕竟不会有人将送终这两个字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

但是看到唐阮阮认真的神色,小燕点点头苦笑道:“当然会,但是我们是女儿,恐怕不合规矩吧。”

“先不管合不合规矩,既然你们愿意,就直接给你爹讲吧。”

唐阮阮正色道。

小燕不解的看着唐阮阮。

叶淮生立刻明白了唐阮阮的意思,说道:“你爹之所以这样讨好你奶奶和叔叔,不过是因为怕老了之后没人养老送终,将希望寄托在了你堂弟的身上,可是如果你们给他保证以后会负责给他养老送终,他肯定会动摇的,起码不会这样坚决的阻止你们。”

080 出手

唐德恺的推断没错,张磊在他们内部的地位并不高。

与他上线的联络方式也是直接接头。

张磊从家出来后左右随意的看了看。

他并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再加上几年相安无事的生活,早就消磨了他的谨慎性,顶多是在关键时刻多注意一番周围的环境,或是做几个简单的反跟踪动作。

因此他并没有发现不远处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人。

看着张磊离开了家,李传庆远远的缀在后面。

走到电车站台时,张磊停了下来,李传庆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站在站台的另一边。

电车很快到来,周围的人一哄而上,但是张磊却丝毫没有上车的意思。

李传庆心中着急,若是自己也不上车,到时候站台只剩下自己和张磊两人,那岂不是太过于显眼。

想到这里,李传庆抬起头看了一眼张磊。

却发现张磊也在看着自己。

李传庆顿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强行保持镇静对着张磊笑笑,然后将报纸折起来夹在腋下,随着人流上了车。

上车后坐在竹质的座位上,看着车外的张磊目送他们离开,李传庆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却发现十二月的天气,自己的薄棉衣竟然被汗水打湿。

幸而唐德恺为了保险起见,安排两人一组盯着张磊,且两人分开行动。

也就是说现在张磊的身边还有一位同志在盯着他。

到了现在,李传庆才意识到唐德恺这位过来人的厉害之处,今天要不是唐德恺的安排,鱼儿就要脱钩了。

以往的张磊并没有做这样的反跟踪行动,今天却做了,李传庆心里怦怦直跳,他感觉张磊今天一定是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比如,见他的上级。

张磊站在原地等待下一辆电车,钟安禾手里捧着一份刚刚在对街买来的热腾腾的包子,一边吃一边走,就像一个赶时间的职员。

电车来了,这次张磊没有犹豫就上了车,钟安禾将包子塞进嘴巴里,将荷叶随手扔掉,跟着上了车。

钟安禾上车后不敢距离张磊太近,于是两人一个在车头一个在车尾。

张磊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垂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脸。

电车大概开了二十分钟,张磊站起身来,看起来像是要下车的样子,钟安禾也向门走去。

这一站上车下车的人都不少,所以并没有引起张磊的怀疑。

钟安禾远远的缀着他,看他转身进了一条弄堂,不敢立刻跟上去。

左右看看,找到一个公共电话。

“老板,打电话。”

钟安禾朝着商铺里面喊了一声,便拿起了话筒拨号。

“给我接解放路三十八号。”

这个地址就是公安局。

解放路是去年刚刚更换的名称,大家更习惯叫它芙蓉街。

因此钟安禾这样说,许多人一时之间根本想不起来是哪里。

看着老板好奇的眼神,钟安禾点头笑笑。

“喂,我是小钟啊,我现在在福路里这边啊,你看看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到啊?”

“是啊是啊,尽快好的吧,我怕时间久了我等不及啊。”

“唉,好嘞好嘞,再见。”

挂断了电话,钟安禾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递给老板。

看着钟安禾离开的背影,老板愣了半天,嘴里喃喃道:“解放路三十八号好熟悉啊,阿拉怎么想不起来了?诶,阿拉想起来了,那不是公安局吗?怎么……”

公安局电讯科的人接到电话第一时间汇报了唐德恺。

唐德恺在办公室里脱下公安服,迅速换了一件粗布棉衣,并通知专案小组的人出发。

………………

“小钟,出来了吗?”

唐德恺在弄堂口对面的饭馆里找到了钟安禾。

钟安禾摇摇头,“虽然没有出来,但是我打听过了,这里面四通八达,住户和商铺也很多,我们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目标。”

“都怪我,要不是我离他太近,怕引起他的怀疑不得已放弃监视的话,现在我和小钟两个人盯他,肯定能知道他具体去了哪里?”

李传庆自责道。

“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还是想办法查清楚他的上线到底是谁。”唐德恺想了想说道,“他进去多久了?”

“十五分钟左右,他一进去我就给你们打电话了。”

唐德恺想了一会儿,自己是直接开车过来的,只花费了十分钟左右,这个时间倒也合理。

“小莫,你进去看看,切忌打草惊蛇。”

唐德恺对身后一个女同志说道。

“好。”

莫秋月整理了一下头发走进了弄堂。

意外的事情却发生了,就在莫秋月进去的那一瞬间,张磊却从弄堂口出来。

唐德恺心中一跳,暗暗祈祷莫秋月能够稳住,不要让他看出破绽来。

不得不说,莫秋月此时心中也是惊慌万分。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他,走自己的路。

幸而张磊似乎也没有注意这个迎面而来的女人,两人擦肩而过,看着他转弯离开,莫秋月突然觉得自己的腿软的走不了路。

但是想到这附近就有张磊的同伙,说不定还在拿着望远镜看着自己,她只能强迫自己继续走下去。

“看来他已经和上级接过头里,很可能会马上采取行动,要盯紧他。”

唐德恺说完后带上毡帽,双手抄在袖子里,微微驮着背,耸这肩膀走进弄堂,这条弄堂很长,其间还四通八达的与其他的胡同相连。

根据钟安禾的说法,张磊从进来到出去一共不到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接头至少需要十分钟,那么从进入这条弄堂到张磊上线的所在之处,大概需要五分钟。

五分钟,按照一个成年男子的正常速度……

唐德恺低着头在心中默算,然后将其中的一些区域在心中排除出去。

貌似不经意地将手放在鼻下,看起来有点像在擦鼻涕,唐德恺抬起头迅速的扫视了一眼附近的环境。

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是唐德恺确定张磊的上线一定就在这附近。

不远处几个孩子在玩耍,女人们或靠或坐的在门口聊天。

突然,唐德恺的目光落在正对着他的一扇二楼的窗户上。

这扇窗户半开着,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里面耦合色的窗帘。

只是,这个位置……

唐德恺突然感觉不妙,这扇窗户的位置真是绝佳,这扇窗户半对着弄堂口,也就是说只要站在这扇窗户后面,就能将这弄堂中来来往往的人收于眼下。

而他又不正对着弄堂口,侧面的建筑将它遮挡了一部分,使他自然而然的处在一个人类的视觉盲区上。

如果两军交战,这种地方也被称作瞭望哨,观察点。

唐德恺不敢过多停留,双手放进口袋加快步伐,很快就赶上了前面的莫秋月,走在她身边的时候,唐德恺低声说道:“撤!”

081 命悬一线

莫秋月心中一跳,快速撤出了这条弄堂。

“唐科长,怎么回事?”

出来后钟安禾看到唐德恺面色阴沉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和小莫应该已经暴露了。”

唐德恺说着攥紧拳头锤了一下桌面。

“小莫,你马上打电话回局里叫支援,然后通知自来水厂那边的兄弟,马军可以抓了,至于张磊,也一并抓捕,张磊身上还有价值,所以动静一定不能大,小钟,小李,小苏你们现在就跟我行动。”

唐德恺说着从后腰掏出一把手枪。

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掏出自己的武器。

“小苏,你去东边的出口堵住他,千万不能让他跑出去。”

“是!”

被唐德恺称为小苏的公安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左右,身材魁梧,是局里的一把行动好手。

这次唐德恺之所以要亲自带着李传庆和钟安禾一起行动,主要是因为他们还从未参与过这样的抓捕活动,单独放出去,很有可能不敌敌人。

小苏快速的往另一个出口跑去,唐德恺与李传庆钟安禾再次来到这条弄堂。

这扇窗户已经关上了,唐德恺越发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来到门前,唐德恺示意钟安禾还有李传庆躲在门两侧,然后自己后退一步猛的抬起腿踹去。

门应声而开。

这院子与唐家的格局很像,唐德恺带着钟安禾和李传庆在一楼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人,然后谨慎的上了二楼。

唐德恺踢开一间屋子,会是没有人。

这时候一楼突然传来声响。

唐德恺回身大步奔跑,却看见一个男人正在翻墙逃跑。

举枪,射击。

那男人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摔在地上。

唐德恺见他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钟安禾与李传庆见他受伤心中一喜,跟在唐德恺身后谨慎的向他走去。

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上渗出一摊血迹,就像是死了一般。

突然,唐德恺觉得心中一毛,立刻大喊出声:“小心!”

钟安禾与李传庆皆是一愣,便看到那人手指上圈着一个金属圆环,满是血污的脸上狰狞的看着他们。

唐德恺向外跳起卧倒。

“嘭!”

就是地动山摇一般,尘土飞扬。

唐德恺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晃了晃脑袋,觉感觉眼前一片混沌,耳边也全都是轰鸣声。

过了许久,唐德恺才感觉自己找回了意识,往两边看看,李传庆也正在拍打的自己的脑袋,企图清醒过来。

至于钟安禾,他趴在地上,背部和头上全是血迹。

“小钟,小钟。”

唐德恺晕晕乎乎的走到他跟前,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活着。

“唐科长,小李,小钟。”

莫秋月的焦急的声音传来,唐德恺抬起头看见她拿着枪一脸焦急的跑进来。

“我没事。”唐德恺摇摇头说道,“快叫人把小钟送到医院。”

然后唐德恺站起来看了一眼敌特,哪里还有什么人,早已变成了一片残肢碎肉。

“妈的!”

唐德恺骂了一声。

小苏和局里支援的人也快步跑进来。

幸而预防着这种行动会有人受伤,因此局里还带了一个医生过来。

然后连带着医生和小钟都被匆匆送往里医院。

“唐科长,您没事吧?”

小王走上来问道。

唐德恺摇摇头,“我没事,把这里封锁起来,仔细的搜查。”

“您放心。”

小王点点头。

“对了,马军和张磊那边怎么样?”

唐德恺又问道。

“还没消息过来,估计快了。”

小王正说着,胡大同就匆匆走了进来,“唐科长,马军和张磊都抓了。”

“好。”

唐德恺点点头,也不算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抓捕张磊的时候没有惊动别人吧?”

唐德恺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没有,都是按照您的要求来的,秘密抓捕。”

李传庆终于在旁边同志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唐德恺拍了拍身上的泥沙瓦砾,带人去了二楼。

二楼的格局很普通,书房,卧室,可以看出来这里是那名敌特分子一个人居住。

粗略的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物品。

但是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在这房子里设置安格机关,或者将一些关键物品藏在大家想不到的地方。

唐德恺着急回去审问张磊,因此将这里的搜查工作交给了李传庆,便回到了局里。

他一回来李复禅与安肇源便找了过来。

“老唐啊老唐,你叫我说你什么好,这次也就是你命大,再晚一步,我看你还有没有命回来。”

李复禅明显是听说了刚才抓捕的事情。

唐德恺笑笑,“那我总不能让他在我眼皮底下溜了吧,只是可惜没抓住活口,这条线估计就到这里了。”

其实唐德恺心中现在也感到了深深的后悔之情,今天真是太冲动了。

现在自己有妻有子,万一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谁来照顾红绣和阿阮,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

但是他可不会讲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讲出来。

其实今天归根到底还是唐德恺大意了。

他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的敌特竟然报了必死的决心,见跑不掉竟然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唐德恺在心中暗下决心,以后在遇到这样的事情,自己绝不“身先士卒”了。

“不过你今天不是去侦查吗?怎么突然就要抓捕了”

安肇源不解的问道。

虽然知道抓捕现场发生了爆炸,但是对于这件事情第二件具体细节李复禅和安肇源还是不太清楚。

唐德恺闻言一脸的懊恼,“都怪我太大意了,本想着一个敌特分子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但是没想到这人的反侦查意识这么强,他的住处实际上就是一个瞭望哨,所以我们一进去就已经暴露了。”

“原来如此。”李复禅点点头,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人肚子里肯定有很多秘密,真是可惜了。”

“不过我们也不算毫无收获嘛,我看老徐他们抓的人已经带回来了。”

安肇源在一旁安慰道。

“正好,我去看看他们。”

唐德恺将手表重新待在身上,脱掉这身破旧的棉衣换上公安制服说道。

“好,你去吧,注意审问的方式方法。”

李复禅提醒道。

他知道唐德恺以前是青帮的人,做事情毫无顾忌,生怕他在审问的过程中违反了纪律。

“放心吧。”

082 审问

“唐科长,先审哪个?”

李传庆跟在唐德恺身后问道。

“马军。”

唐德恺给李传庆解释道:“张磊那小子是根老油条了,先晾一晾他,让他好好想想。”

李传庆还是不明白,“可是唐科长,我们不应该趁着他刚刚被捕,还没有构建好心理防线的时候突破他吗?”

唐德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李传庆,“我说过了,张磊是根老油条,所以这一点对他来说是没有用的,向他这种人,仔细想一想就会明白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说完后唐德恺转身回去继续朝着审问室走去。

“这小子怎么样?”

唐德恺走到门口对站在门外的同志问道。

“吓得不清。”

那人言简意赅道。

“开门吧。”

唐德恺点点头吩咐道。

马军椅子上,手上带着手铐,被抓到这里来,马军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蔡兴全的死亡。

完蛋了,肯定完蛋了。

杀人要偿命的。

突然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的男人。

只见唐德恺将手里的档案袋随手放在桌子上,然后随意的坐下,看着他,开口道:“马军是吗?”

马军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点点头,“对,对。”

“说说吧”

唐德恺没有直接提问,而是让马军自己交代问题。

“说,说什么”

马军低下头狡辩道。

“嘭!”

李传庆放下笔狠狠拍了一下桌面,厉声道:“马军,我们把你抓来就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犯罪的证据,你自己想明白。”

马军听到李传庆的话后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而心中却还抱有侥幸,万一呢?万一他们是在炸自己呢?万一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有掌握呢?

唐德恺双手抱住胳膊,很随意的样子,因为他心里知道这小子身上价值不大,因此也乐意将审问的主动权交给李传庆。

“想好了吗?”

李传庆忍不住问道。

“想,想好了。”

马军点点头。

“那说吧。”

李传庆将钢笔盖旋开,准备记录。

“我,我坦白,我是做了,做了错事。”马军低着脑袋,一副后悔不已的样子,“我不该将厂里的阀门和电线,偷偷的,偷偷的带出去卖钱,更不该去赌钱,我有罪。”

“你……”

李传庆再次放下笔拍了一下桌子,这马军分明就是避重就轻,企图蒙混过关。

唐德恺用眼神制止了李传庆想要继续训斥他的企图。

然后开口对马军说道:“马军,你现在一定在想我们肯定是在炸你对吧,你认为只要你不承认我们就拿你没有办法。”

马军依然低着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很惊讶,唐德恺怎么会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

“你说的没错,如果你不说我们还可能真的拿你没办法。”唐德恺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慢慢的围着他转起来,“不过我可以给你的提醒,当时,或者是现场只有一个人吗?”

唐德恺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就是这样一句语气温和的话,却让马军感觉遍体生寒。

“你们,你们抓了石头哥”

马军情不自禁的问道,却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已经相当于承认了唐德恺刚才的话。

现在的马军顾不上思考自己是否已经漏了馅,他满心都是刚才唐德恺的话,他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们已经抓到了石头哥。

那石头哥会不会把我供出来。

马军此刻的心中完全被恐惧占据。

“我可提醒你,第一个说的人与第二个说得人,那意义可是不一样的。”

唐德恺说着摇了摇食指。

这句话虽然没有正面回答马军的话,却也相当于是承认了他们已经抓捕了张磊的事实。

唐德恺并不知道什么博弈论和囚徒困境,但是从十几岁就出来打拼,他从一个小小的渔家子,一步步成为上海滩赫赫有名的人物,凭借的就是胆识,身手和这份头脑。

唐德恺的话彻底击碎了马军心中的侥幸,接下来也没有什么阻碍了。

他终于承认了他和张磊一起合谋杀害蔡兴全的事实。

“为什么要杀他”

李传庆继续问道。

“是,那天我和石头哥,不,不对,和张磊约在我们工厂的仓库见面,可我,可我没想到,蔡兴全他竟然跟来了。”

“我欠了张磊赌资,那天他是来工厂拿电线的。”

马军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十分的心虚。

“然后呢?就因为他看见了你把电线给了张磊,所以你就杀他灭口?”

“不不不,不是的。”马军连连摆手,手铐上的铁锁链随着他的动作相互撞击发出一连串的响声。

“是他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出来找我们要封口费,说,说如果我不给他钱就去找领导告发我们。”

“我没想杀他,真的,我当时吓坏了,如果他真的去告发我了,那我这份工作就真的保不住了,说不定工厂还会让我赔偿损失,我当时想的是不如给他一笔封口费。”

“但是,但是我没想到张磊,张磊他直接扭断了蔡兴全的脖子,杀了他。”

马军说着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栗,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唐德恺和李传庆相互看了一眼,都明白这件事情肯定是张磊为了拖马军下水,发展他成为下线才杀人的,想要以此要挟马军。

“尸体呢,尸体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尸体,对,尸体。”马军好像被吓得有些魂不守舍了,“尸体,我们把尸体暂时藏在了仓库里,因为当时已经下班了,没有人回来仓库取料,而仓库的管理员又是个瘸子,从来不进仓库,所以我们就把蔡兴全的尸体藏在了仓库里,等到半夜的时候,我们又偷偷把尸体运了出来,然后用三轮车运到西郊抛尸。”

到现在为止,蔡兴全的命案算是结了。

这时,小王推门进来,看了一眼马军,附身在唐德恺耳边说了些什么。

唐德恺收起纸笔,站起身来,对李传庆说道:“小李,走,去会会下一个。”

当走到门口时,唐德恺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对马军说道:“对了马军,我们发现尸体的那个早上,你也在抛尸现场吧?”

说完不看马军目瞪口呆的表情,唐德恺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唐科长,你怎么知道他当是也在抛尸现场的”

李传庆小跑两步追上来问道。

唐德恺笑笑,从手中的档案袋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了他。

李传庆将照片那在手中仔细观看,猛然发现在照片的一角,一个男人躲在树后看着尸体的方向。

那个男人,正是马军。

083 审问(二)

唐德恺那天出现场时,听到法医的初步鉴定,就猜测凶手很有可能还在现场观察他们的行动。

一般的杀人凶手在抛尸之后都会躲藏起来。

但是这次的杀人凶手不是一般人,他们很有可能留下来观察他们是否发现了自己的痕迹,以便后期应对。

于是唐德恺当时便让物证科的同志暗中拍摄了围观的人群。

事后经过麻顺的辨认,果然发现了马军。

李传庆将照片还给唐德恺,心中对于唐德恺更是敬佩。

想来唐科长应该早就掌握了马军的情况。

“死的人叫贾楠昌,是闸北区分行的职员。”

小王将查到的资料递给唐德恺。

“51年入职,他之前的资料查到了吗?”

唐德恺翻看了一会儿问道。

“查到了,解放前他在汉鑫面粉厂做会计工作,解放后他在安兴小学做过一段时间算术老师,然后进了银行工作。”

“本地人?”

唐德恺继续问道。

“这个……还不确定,只是听他的同事和邻居说,是本地口音,不过他在此地生活多年,学会了沪市口音也不奇怪。”

唐德恺思考了一会儿,“在他家没有发现电台,这样,小王小李,你们俩去仔仔细细的把他的社会关系排查一遍,任何一个消息都不要遗漏,我相信会有收获的。”

“至于张磊,从他家搜出来的东西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是剧毒物质,可溶于水,即使稀释一百倍,也能致人中毒。”

小王说着将鉴定结果放在唐德恺面前。

“不出所料啊。”

唐德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这瓶毒药真的倒进了自来水厂的沉淀池,然后随着管道进入千家万户。

就算毒性被水稀释,不出人命,但是成千上万人一起中毒,也够引起恐慌的了。

幸而阻止了他们。

“走吧,去会会这小子。”

唐德恺说着推开门。

张磊与上线贾楠昌接过头之后,绕了个路回到家,却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到家就被人逮了。

当时他便知道自己暴露了。

刚刚来到这里时,他确实想死不开口,反正他知道他们红党的规矩,不兴严刑拷打的那一套,既然这样,那么他们也拿自己没有什么办法。

但是时间一久,他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刚才的想法很蠢。

他们是不会让自己受到什么皮肉之苦,但是审讯的手法真的只有那一种吗?

不留痕迹的办法多的是。

更重要的是,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为他们保守秘密呢,总归自己已经落在他们手上,不如把秘密说出来,换取一些好处。

只是嘛,怎么说,或者说换取好处还需要自己好好想想。

想明白了这一切,张磊也就有恃无恐,静待他们来审问自己。

但是等到门被打开,他看到走进来的人,目瞪口呆,惶恐不已。

“你是,恺、恺爷”

他结结巴巴的问道。

唐德恺眯着眼睛看着他,他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你见过我”

唐德恺拉过椅子坐下来问道。

张磊咽了口口水,连连点头,“见过见过,您可能不记得我了,37年,我曾经参加过别动队,那时候见过您。”

唐德恺闻言点点头,原来如此。

在抗战时期,杜老板曾经组织青帮弟子组成别动队,那时候他确实也在其中,不过这些青帮弟子在装备精锐的日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不到半个月就死伤惨重,别动队也就此解散,但是杜老板却一直暗中掌握和指挥着好几支抗日力量。

“这样说来,你也是青帮弟子,你师父是谁?”

唐德恺没有直接询问,反倒像是叙旧。

“我师傅朱铭昊。”

张磊说起自己师傅的时候语气很尊敬,显然这位师傅对他的意义很重要。

“朱老五。”唐德恺轻笑一声说道,显然这个人他也很熟悉,而且这样称呼,说明唐德恺本身的地位肯定是高于他的。

张磊点点头,连声答应。

“我记得你师傅不是在杨浦那边吗?你怎么因为抢劫入狱了。”

唐德恺翻看着着张磊的档案问道。

“您有所不知,我师傅后来因为不愿意投靠日人被郝叔英给,给杀了。”张磊说着叹了一口气,“我们兄弟几人也无法为师傅报仇,沪市又没有了我们兄弟的立足之处,所以,所以……”

“原来如此。”唐德恺点点头,“你和你师傅不愿意投靠日人,也算是坚守气节,现在怎么又做出了这样的事呢?”

唐德恺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张磊没想到唐德恺突然发难,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待他反应过来也没有什么捞好处的心思了。

神枪阿恺在沪市的名头太响了,不说唐德恺以前那些事迹,就是在青帮内的辈分也高于自己。

接下来张磊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

唐德恺合上笔录本,站起来说道:“今天先到这里吧,你好好休息,想起了什么随时跟看管你的人说,我会来的。”

唐德恺这句话相当于暗中给了张磊一个保证,让他知道自己在暗中关注着他。

张磊连连点头,带着手铐从椅子上站起来,“恺爷,你,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情,我保证我没有一点隐瞒。”

“只要你坦白,政/府会从宽处理。”

唐德恺拉开门,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说你从来没有接受过专业的特工培训,但是我看蔡兴全的死因,不像是江湖中人常用的方法。”

“确实如此,是我在别动队的时候跟军统局派来的人学的,那人叫胡天泽。”

张磊回答道。

唐德恺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答案。

从审讯室出来后,李传庆看着唐德恺的眼神有不一样了。

有敬佩,还有另一种不明的情绪。

“咱们唐科长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啊?”

李传庆撞了撞小王低声问道。

“呵,现在知道咱们唐科长的厉害了吧,这算什么呀,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咱们唐科长神着呢!”

小王调笑一声说着将档案袋拍在了李传庆的胸前。

李传庆无奈的接过档案袋跟在他身后。

084 孕事

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来龙去脉基本已经清晰。

这起案子先由蔡兴全的被杀案揭开一脚。

唐德恺坐在会议室里正在跟李复禅做汇报。

“张磊对于杀害蔡兴全一事供认不讳,对于张磊接触过的敌特,我们都已经基本掌握了,正在制定抓捕方案。”唐德恺说道。

李复禅抬了抬手,问道:“一定要立刻抓捕吗?不能像这次一样放长线,钓大鱼”

唐德恺摇摇头:“抓捕贾楠昌时的动静太大了,恐怕那些大鱼早就惊了,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再拖下去,恐怕咱们手里掌握的这些人也会脱钩。”

李复禅两只手交叉在一起,两根大拇指快速的旋转,显然他正在思考,片刻之后他便点点头:“老唐,你说得对,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啊,是我贪心了,那就抓吧,切记一定要一个不拉的给我抓回来。”

“是!”

…………

实际上张磊所知道的,掌握的敌特的消息,都是比较低级的,贾楠昌是他接触过的,最高级的特工,而现在贾楠昌死亡,价值大大缩水,能否从他身上挖到有用的线索都还未可知。

但是唐德恺还是不甘放弃,他命李传庆和小王暗中继续调查贾楠昌。

剩下几个张磊供认的小喽啰,唐德恺也没有大意,带领着手下的人制定了极为严格缜密的抓捕计划,多线同时行动,把行动计划泄露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

唐德恺坐在躺椅上,冬日的阳光并不十分温暖,但是照在身上依然让人暖洋洋的。

伸手将躺椅旁边小桌上的茶杯端来小品一口,睁开眼睛,不由得感叹一声,这样的日子,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看了看手腕间的表,已经六点十五分,唐德恺从躺椅上站起来,到了去接老婆下班的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红绣的肚子已经大的吓人,恰巧这段时间唐德恺更加的悠闲,他不顾林红绣的反对,坚持每日接送林红绣上下班,羡煞了林红绣的一众同事。

骑上自行车,锁上大门,唐德恺坐在车上跟遇见的街坊熟人点头微笑致意。

“欧呦,唐科长夫妇为人好的很嘞,那么大的领导,一点架子都没有。”

跟唐德恺打完招呼的两个妇女挎着菜篮子说道。

“就是的哇,上次我托唐太太帮我留意百货商场里的残次品,残次品你晓得吧,其实说是有瑕疵,其实根本不影响使用的,但是钞票嘛,要少很多的哎,其实我也就是拜托她一下啦,根本没有抱希望的,谁知道唐太太真的帮我留意了哎,多亏了她,我买到了好多的便宜商品。”

另一人一脸感激的说道。

“残次品我怎么不晓得了,不过你讲的是真的那我下次也应该拜托唐太太帮我留意一下。”

“当然是真的啦,我骗你做什么。”

“要我讲啊,唐科长也是好人的,你晓不晓得薄家的二儿子的工作,就是他帮忙找的哎。”

“我当然晓得了,我早就知道了。”另一位妇女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说道,“想想就晓得了,薄家何德何能,他家崽子凭什么可以去公安局上班,还不是拜托唐科长帮忙疏通。”

“想来薄家也没有什么好处可以给他们,这唐科长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不知道曾经叱咤风云的青帮大佬唐德恺知道现在他成了街坊眼中的好人后会作何感想。

…………

“红绣哇,你男人来接你了。”

邓姐站在柜台前看到正在门口停车的唐德恺故意大声对林红绣说道。

其他同事听到后也都轰然大笑,开始调笑起林红绣。

“红绣,快给我门大家说说,怎么调教男人。”

“是啊是啊,看看你家老唐,再看看我家的老闵,真是把我气的半死呦。”

“红绣姐,你可真是好福气,找的嫁的男人不仅有本事,最关键的对你也好。”

听着大家语气中毫不掩饰的羡慕之情,林红绣心中就像喝了密一样甜,却红着脸否认,“以前你们什么时候见他来接过我,这哪里是来接我回家的,分明是来接我肚子里的这个。”

唐德恺锁好自行车大步进来,跟林红绣的同事们点头笑笑。

“红绣,可以走了伐?”

他走到林红绣的柜台前问道。

“哦哦”

“姐夫,你是不是眼睛里面只看得到红绣姐,我们在你眼里都跟空气一样。”

一个泼辣的小姑娘伸长了脖子大声问道,又引来众人的哄笑声。

唐德恺笑笑,却不辩解。

“再等等,我盘完货就走。”

林红绣摇摇头,因为怀着孕,所以她弯腰格外的艰难。

只能慢慢的弯下腰去将商品数一遍,再登记在册。

邓姐快速的将自己的柜台的货物盘完,就来这边帮林红绣。

“老唐都来接你了,你快回去吧,这里我来帮你。”

她不由分说的抢过林红绣手中的账册,然后打开挡板将林红绣推了出去,然后摆摆手对唐德恺说道,“快回去吧,走吧走吧。”

唐德恺没有推辞,顺手拿起林红绣自己做的布包,对邓姐说道:“邓姐今天多谢你,改日来我家吃饭,我给你露一手。”

夫妻二人骑着自行车走在街头。

“今日是阿阮和淮生最后一天上学了吧?”

林红绣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道。

“今天考试,考完就放假了。”

唐德恺点点头,“不如买点东西犒劳一下孩子们。”

“你要宠他们直说,还每天找理由做什么。”

林红绣坐在后座白了唐德恺一眼嗔怪道。

“嘿嘿,孩子们读书也不容易的,你看看咱们家阿阮,长得又看好,平日里又懂事,读书成绩也好,自然要多多的宠。”

“这话不假,我家阿阮确实和一般的小孩子不一样。”林红绣说着叹了口气,“恺哥,你不晓得,她小的时候跟我在妙凤楼讨生活,小小的人,被人呼来喝去端茶倒水,有时候我看见了说她们,看不见的时候更多,她也从不跟我哭闹,她晓得我不容易,从来不肯跟我要好吃的。

客人来了吃香喝辣,大鱼大肉,她却从不多看一眼,只恐闯了祸叫别人抓住我的把柄。”

085 又一年,选择

考完试就是寒假,而寒假则意味着过年。

过年是小孩子最期待的事情。

可以吃平日吃不到的美食,穿新衣,还有压岁钱可以拿。

唐阮阮也期待过年,她喜欢一家人做在一起吃年饭的感觉,其乐融融。

春节时国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在这个日子里,不论多远,大家都会尽力回家,就算回不了,也要写一封信,拍一封电报然后邮寄一包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特产给远方的亲人,告诉他们自己在异地生活的很好。

今年的沪市比以往更加热闹,听唐德恺将今年沪市的人口增加了将近四分之一,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沪市本就人口稠密,现在更是不少,这一点从越来越紧张的住房就可以看出来。

唐德恺推着自行车,而自行车车把上挂满了东西,林红绣正左右打量路两边摊位上的年货,唐阮阮与叶淮生牵着手跟在车后。

一家人来购置年货。

快要过年了,这里是沪市最繁荣的一条商业街。

林红绣的脚步停留在鱼摊前,摊主是一对夫妻,女人弯着腰在大木桶里抓鱼,不时抓出来一条打挺儿的鲜活的鱼询问顾客是否满意,如果顾客对这条鱼满意,她就会顺手抄起木桶旁的木棍,对着鱼头狠狠地砸下去,将鱼砸晕,然后扔给丈夫。

男人开始熟练的拿起铁耙抓掉鱼鳞,然后拿起剪刀给鱼开膛破肚,手一伸,便将鱼的五脏六腑掏出来扔进脚旁的一个木桶,然后将鱼在半浑浊的木盆里随便洗一洗,再抽出一根草绳从鱼的两腮传入,打个结,递给顾客。

这条鱼才算是卖了出去。

如果客人要买活鱼,不需要他们刮鳞破肚,那就更好。

林红绣站在木桶旁观察了一会儿,对老板娘说道:“这条红鲤鱼,还有这条大些的,捞出来给我瞧瞧。”

“好。”

女人应了一句,然后弯腰开始抓鱼。

很快她就现将林红绣指的那条红鲤鱼抓了上来。

红鲤鱼在她的手里不停的挣扎,林红绣仔细看了看,身上没有脱鳞伤疤,于是点点头,“要这条了。”

然后女人又抓另一条,林红绣同样也满意,很快唐德恺地车把上又多了两条还滴着水的鱼。

“这肉怎么卖的”

林红绣走到肉摊前问道。

现在虽然已经开始逐渐发行油票和肉票了,但是这两种票据的使用不像是粮票那样的严格,很多时候不用票也能买到油和肉。

“肥肉五千二,瘦的四千六,带骨头的三千。”

屠夫一边磨着刀一边答道。

“来些排骨吧,回家煲个汤给你补一补。”唐德恺一手扶着车,身子微微向前倾斜,透过林红绣的肩膀看向肉摊说道。

林红绣心里舒服,用手翻起几块肉查看,挑了一大块肥肉相间的肉叫屠夫穿起来,又按照唐德恺的意思,要了许多肋骨。

“崽子们,想吃什么今天尽管说。”

唐德恺今天心情很好,豪爽的对他们讲。

其实平时他们也不缺吃喝,但是现在毕竟是过年,意义不同。

唐阮阮与叶淮生欢呼一声,跑向一旁支着大锅的臭豆腐摊位。

林红绣看到后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自从她怀了身孕之后,一点都闻不得臭豆腐的味道,唐阮阮也只能在外面玩的时候买点尝一尝,不敢多吃,唯恐身上的味道被林红绣闻到坏了胃口。

唐德恺一脸憋笑,看到林红绣的眼刀,立刻说道:“真是的,那东西有什么还吃的,臭烘烘的……”

看着林红绣脸上一副你编你继续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表情后,唐德恺挑了挑眉,干咳一声,说道:“前面有葵花子和花生,走吧,我们去买些,家里来了客人也不好失礼的。”

说着推着林红绣向前走去。

唐阮阮与叶淮生看到唐德恺推着林红绣离开,相视一笑,然后继续抱着荷叶包大快朵颐。

………………

“喂,老唐啊,是我呀。”

叶修礼在电话前豪爽的说道,“给你拜个早年啊。”

“对啊对啊。”叶修礼对着单位办公室里好奇的大姐大妈们微笑点头,脸上的表情愈发的灿烂,就好像电话那头的是亲兄弟。

“哈哈,我听说了,行啊你老唐,又要做爸爸了,是不是看不起我啊,这样的好事也不跟我讲一声。”

“那我可不管,我要当这孩子的干爹,咱们两个可是早就说好了的事情。”

“唉~老唐啊,这一年来真的是麻烦你了,说实话,我心里真的觉得感激你。”

叶修礼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说道,“我也对不住淮生这孩子,我和他妈妈的事情你也知道,唉~这真是没有办法。”

“老唐,不管怎么说,这个恩情我肯定是不会忘记的,你放心,淮生这孩子肯定也不能忘记。”

“这不是过年了吗?我想着让他回家过个年,他妈还有弟弟妹妹也都想他了,该回来了,哈哈哈,说实话,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想他了。”

“让他回来吧,回来多待几天。”

“老唐,真的谢谢你了,等你下次来京城,不醉不归。”

“真的啊,淮生这小子又考了第一,这还是你和弟妹肯费心啊。”

“行行行,那就这样,帮我给弟妹和侄女儿带好。”

挂掉电话,叶修礼看到旁人好奇的眼神,笑笑说道:“我一个老战友,现在在沪市,我们家老大在沪市上学呢,这孩子,非说在京城呆不惯,非要去南方,你说说这事儿……不过这小子也算是争气,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第一名。”

………………

“哪有这样的事情,好事都让他占了,孩子孩子跟别人家的一样,过年的时候还得回去给他撑面子去。”

林红绣压抑着声音坐在床上骂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淮生的亲生父亲嘛。”唐德恺放下报纸,拍了拍林红绣的手安慰道,“再说了淮生回去过年也不见得是坏事,总归还是要让别人知道他还有淮生这个儿子才好。”

“我就是气不过,你说说这一年来,淮生吃的穿的用的,他问过一句话吗?随随便便给些钱就打发了,那几个破钱,连只猫都养不活。”林红绣继续说道,“我也不是要去跟他算计这个钱,我权当淮生是我的孩子养活,现在过年却要回去,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哪个晓得淮生回去会不会受委屈。”

086 过年(一)

不管林红绣心中如何气愤,叶淮生还是要回京城去过年的。

身为人子,如果连过年都不回家,别人不仅仅会诟病父亲,叶淮生也不会在别人的嘴里有什么好的评价。

现在的叶淮生还是个孩子,在别人看来,虽然不跟着父亲一起生活,但是叶修礼也对他尽到了责任,所以,在他成年之前,是必须要回去过年的。

林红绣眼泪汪汪的站在月台上给叶淮生整理了一下围巾和帽子,“京城冷,我给你多带了一件毛衣,别嫌丑,都穿在身上。”

“嗯,林姨,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叶淮生重重的点头。

“要是他们惹你不开心,别跟他们硬挺着,忍两天,过完年早些回来。”

“我知道。”

火车冒着黑烟呜呜呜的驶来,月台上的人一阵骚动。

叶淮生摸了摸唐阮阮的头,“阿阮等我回来,给你带烤鸭。”

“好呀好呀。”唐阮阮甜甜的笑着点点头,“那淮生哥哥你可要早点回来,爸爸还说正月十五带我们逛庙会呢,你要是回来的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好,放心吧,正月十五之前,我一定回来。”

说完他看向唐德恺,等着唐德恺最后的叮嘱。

唐德恺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到了那边有什么事情自己解决不了的给我打电话。”

车来了,唐德恺提起两只箱子,将叶淮生送上车,又左右拜托旁边的乘客和乘务员多多照顾叶淮生。

回去的路上,林红绣一路唉声叹气,一会儿担忧周小凤对他不好,苛待了叶淮生,一会儿又担心京城太冷,冻坏了叶淮生。

“你且安心吧,老叶心里明白着呢。”唐德恺骑着车对身后搂着他腰的林红绣说道,“将淮生寄养在别处,他本就没理,自然也心虚,现如今叫淮生回去过年,也不过是想眯眯旁人的眼睛,但不管怎么说,还是父子,就算不疼爱,也不会害他的。”

“至于他老婆,淮生又不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现在每月给一点生活费,将淮生远远的打发了,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没有好处,她何苦去做那些事情,徒惹老叶生气。”

“而且爸爸和姆妈还特意叫淮生哥哥带了许多的东西回去,就算是看在那些礼物的份儿上,淮生哥哥的后妈也不会为难他的。”

唐阮阮包的严严实实,声音从围巾里发出来闷闷的。

“你个小囡,还晓得什么是后妈呀?”

唐德恺笑道。

“知道知道,要是爸爸你不要我姆妈了,再找个老婆,就是后妈。”唐阮阮天真的解释道,“不过他们说后妈都很坏的,就像我们班的任小胖子,他爸爸就给他找了个后妈,然后后妈又给他生了个弟弟,现在他爸爸也不疼爱他了,所以爸爸,我不要后妈,我只要我自己的姆妈。”

“哈哈哈。”林红绣在后座上大笑出声,轻轻的拍打了一下唐德恺的后背,“老唐,听见了吗,你女儿这是在警告你呢。”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红绣也不在称呼唐德恺为恺哥,而是想别的进步妇女那样,称呼自己的丈夫为老唐。

“当然听见了,现在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就是你,然后是阿阮和淮生,我现在是最底层,我敢不要你吗?现在只有你不要我的份儿。”

一家三口哈哈大笑起来,暂时冲淡了叶淮生离开的愁绪。

回家后林红绣便指导着唐德恺炼油。

前几天还特意买了一大块肥肉,就是为了炼荤油。

平时炒菜的时候不放肉,只放一勺荤油,菜里也十分的香。

将肥肉切成一块块的,热了铁锅,一块肉下了锅,然后冒出一些烟,然后白花花地肥肉还是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变小,开始出油。

等到这一大块肉全部炼完,已经炼出了一罐子的荤油,还有一碗猪油渣。

唐德恺捏起一块儿,沾了些作料放在唐阮阮的嘴里。

唐阮阮顾不上烫,嚼了记下,一股肉香就在嘴里散发开来,给人以极大的满足感。

“爸爸小的时候过年最爱吃的就是猪油渣。”唐德恺用漏勺捞起最后几块猪油渣说道,“但是小的时候爸爸家里很穷的,只有年景好的时候才能买一块肉过年吃,平日都吃不到。

还记得爸爸九岁那年过年的时候实在馋的受不了了,和你大伯一起去了村里小地主家里偷猪油渣吃,被抓了个正着。”

“后来呢?”

唐阮阮迫不及待的问道。

“后来啊。”唐德恺眼中流露出追忆的色彩,“后来也没怎么样,大过年的,人家只是训斥了我们几句就让我们回家了。”

“哦”唐阮阮又小心翼翼的捏起一块沾了点盐巴塞进嘴巴了,没有问大伯去哪里了这种话。

因为记得林红绣曾经说过,唐德恺是因为家里人全都死光了才来到沪市讨生活的。

伤心事,不必再提起。

“恺哥,街头有卖胖头鱼的,你去挑一条回来吧,过两天生个火锅吃。”

林红绣扶着肚子从外面进来说道。

“吃火锅啊。”唐德恺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好,我晚上出去买个铜锅回来。”

说着他便拿了钱出去买鱼。

“阿阮,不要在厨房呆了,全是烟,一会儿又搞得满身的烟味。”林红绣看到唐阮阮一块一块的吃着猪油渣开口说道,“过两日你身上的衣服还要穿出去拜年,弄脏了或者搞得一身味道还怎么穿。”

“哦。”唐阮阮点点头,然后端起盛着猪油渣的小盆走出来。

林红绣看到后无奈的笑笑。

不一会儿唐德恺就拎着一条还在挣扎的活鱼进来。

“这鱼可真大,得有五六斤了。”说着他将鱼放进盆里。

“晚些杀。”林红绣凑过去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加上前两天买的两条鱼,家里的年货会不会太多了。”

唐德恺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那天在街上,也是你要买,今天看到胖头鱼也是你要买,现在还来担心太多了吃不完。

唐阮阮噗嗤笑出声来:“没有关系啦,姆妈,反正现在是冬天,东西又不会放坏了。”

“我不晓得啊,还要你个小女娃给我讲。”林红绣轻轻拍了一下唐阮阮的脑袋说道。

“少吃些,等会儿吃完饭吃不下了。”

087 过年(二)

冬日生锅子取暖这个传统自古有之,只不过南北习俗不同。

北方以京城的涮羊肉为代表,用的碳火铜锅,铜锅中间有一个嘴儿,里面搁上正在燃烧的上好的无烟煤,客人最爱涮片羊肉,蘸料也多以芝麻酱为主。

而南方的火锅也分不同的种类,川渝一带的火锅以麻、辣为主,配合着当地产的辣椒酱,咸香麻辣。

而苏浙一带的人口味清淡,火锅也多以鱼头锅这一类的滋补汤锅为主。

但是唐家有些不一样,唐德恺与唐阮阮都噬辣,而林红绣却又不能吃辣。

于是他们只好折中,做传统的清淡的鱼头锅,唐德恺与唐阮阮单独配上麻辣的蘸料。

这时候一口铜锅价格不菲,一口好的铜锅可以传承好几代,使用上百年都不是问题。

唐德恺去了五金店,挑选了一口六七斤重的锅回来。

六七斤重的铜锅,算是比较大的,现在他家只有四口,加上林红绣肚子里的,也只有五口,显然唐德恺心里也是希望家里再多几个孩子的。

孩子是不嫌多的。

多子多福,而且现在政/府也提倡多生孩子,人多力量大,人多可以干大事。

唐德恺在客厅里生气了炉子,铜锅要先烧一烧才能用。

“阿阮,一会儿你跟爸爸去古伯伯家请他来咱们家吃火锅好不好。”

唐德恺蹲在炉子边上问道。

“好啊。”唐阮阮点点头,继续帮林红绣洗菜。

今天他们准备了很多菜品。

牛肉,牛肚,鸭肉,羊肉,虾,鱼丸,鸭血豆腐,白豆腐,白菜,土豆,海带,淮山,粉丝。

老古还是住在他那个大院子里,只不过现在不是孤身一人,前段时间唐德恺特意让麻顺去乡下接了几个人来,现在都安顿在老古的院子里。

唐阮阮下了车便跑进院子,“古伯伯古伯伯,我来啦。”

一进门唐阮阮便大喊道。

虽然老古面相吓人,但是相处了几次,唐阮阮渐渐喜欢上了这个面相吓人,性格古怪的老头儿。

“阿阮来了。”

老古瘸着一条腿走到门口看到唐阮阮,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只是他笑起来脸上的那条伤疤就像活了的蜈蚣似的,更加吓人了。

住在左右厢房里的人也都从窗户或者从门帘里伸出脑袋来看,当看到来人是唐阮阮和唐德恺后,都热情的走出来。

“唐叔叔,阿阮,你们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走出来开心的说道,“我娘刚炸了丸子,我去给阿阮拿。”

“不急。”唐德恺摆摆手,问道,“在工厂做工怎么样,还适应吗?”

“适应适应,特别适应。”他用力地点头,说道,“因为我做事情认真,生产车间主任还说明年要升我做小组长呢。”

“好,不错。”唐德恺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家赏识你这是好事情,过两日带些礼物去主任家里走动走动,要是手里的钱不凑手,去问你婶子拿。”

这话就是在提点他了,而且都是实实在在地的指点他。

这小伙子的母亲也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炸丸子。

“阿阮,快尝尝,还热着呢。”

“谢谢谢阿嬷。”唐阮阮在看到唐德恺点头后抓去两个丸子放进嘴里。

“谢大嫂不必客气,缺了什么给阿阮她妈妈讲就是了,还有阿昌也快二十岁了吧,有没有说亲。”唐德恺家常的问道,“要是有不错的姑娘就抓紧定下来,聘礼方面你不用操心。”

“哎,哎。”谢大嫂感激的点点头,擦了擦眼里的泪花,“这可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谢大嫂,我们谢大哥是兄弟,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正说着话,对面厢房也出来了人。

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妇人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儿。

“小凤姐姐。”唐阮阮跳过去打招呼,这也是唐德恺以前兄弟留下的孤儿寡母。

“小凤在学习读书读的怎么样?”

唐德恺和蔼的问道。

“唐叔叔,我在学校很好,您放心吧。”

小凤点点头。

“胡翔婆娘,你在工厂怎么样?”唐德恺对小凤的母亲问道。

“多亏了唐大哥关照,赚的钱虽然不多,但也够我和小凤过活了。”

唐德恺点点头,问道:“阿翔婆娘,你还年轻,有没有想过再走一家”

这话说出来,小凤的母亲立刻就乱了分寸,连连摆手,“不,不,唐大哥,我没有那个心,真没有。”

她好像生怕唐德恺误会她有二心。

唐德恺笑着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是真心话,阿翔,他也走了有十年了吧,你这些年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容易,只要你保证对小凤好,其他的我没意见。”

小凤的母亲听到唐德恺的话,眼泪突然掉下来,不是因为唐德恺支持她再嫁,而是因为她这些年受的苦终于被人理解。

阿翔死后,她一个人在乡下拉扯女儿,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光棍闲汉想要占她的便宜。

再加上小凤只是个女孩儿,就连她的娘家人都劝她把小凤丢掉改嫁。

唐德恺鼓励的拍拍小凤的肩膀:“小凤,好好学习,有时间劝劝你娘,这些年,她过得太苦了。”

老古看到唐德恺走来,嘲讽道:“怎么今天特意过来做媒的吗?”

“顺便顺便。”唐德恺背着手说道。

“古伯伯,今天晚上我家生锅子,我爸爸特意来邀请您的。”

唐阮阮完全不顾及自己老爹的面子,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唐德恺鼻子里冷哼一声,看着老古也不说话。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老古大笑出声,“老子真是想不明白了,你这样的人怎么能生出阿阮这样的女娃来。”

“羡慕吧,羡慕你也羡慕不来的。”

唐德恺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

“你……”

老古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好像还有些悲伤。

唐德恺放下茶杯,“走吧,还等着八抬大轿请你呢。”

说着拽着唐阮阮先出了门,老古冷在原地半天,然后跟上。

唐阮阮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唐德恺与老古的相处模式,唐德恺不会只嘲讽这一句就结束的,而老古也会反击回去,今天怎么就草草收场了呢。

088 过年(三)

老古的腿脚不利索,他跳上唐德恺的自行车,双手抄在袖子里,跟随者唐德恺与唐阮阮来到家里。

“古大哥。”林红绣听到声响走到门口打招呼。

“弟妹好。”老古点点头,然后走进院子里四处看了看,点点头道:“这院子不错,不错。”

“那是。”唐德恺将车子停好接了一句。

小炉子被放在客厅的中央,四周摆上了洗好切好的肉菜。

“弟妹辛苦了。”看到有这么多的菜品,老古说道。

“不辛苦不辛苦。”林红绣连连摇头。

“别站着了,快坐下吃吧。”唐德恺脱下外套抖了抖身子说道。

老古听到唐德恺的话也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等到唐德恺走过来后,坚持让唐德恺坐在主位,两人争辩了一番,最后唐德恺扭不过老古,才勉强在主位上坐下来,老古也跟着坐在唐德恺身边。

唐阮阮看的稀奇,这年头已经不太讲究这个了,而老古明显是非常在意座位排序。

桌上每人面前都有一个小玻璃杯,林红绣与唐阮阮喝甜酒,度数很低,与饮料差不多,唐德恺与老古喝绍兴黄酒。

老古拿起酒瓶子,先给唐德恺倒酒,看起来颇有章法,稳稳的倒进去,并不倒满,大概有个七分满的样子,然后又给自己倒,也是这样的量,单看这两杯酒的高度,就像是特意拿量杯量过一样,一样高。

接着他又想给林红绣与唐阮阮倒酒,却被林红绣阻止,林红绣先他一步端起甜酒给自己和阿阮倒上。

“来,老古,这一杯我敬你。”唐德恺端起酒杯说道。

老古也立刻端起酒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非常不赞同唐德恺的话,“这杯酒应该是我敬你才对。”

说罢他轻轻的与唐德恺相碰,酒杯却比唐德恺的酒杯低了半杯,然后一饮而尽,唐德恺也跟着一饮而尽。

老古又给自己和唐德恺倒酒,高度与上次无异。

唐阮阮越发的肯定这古伯伯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

光这倒酒和酒桌上的规矩,他绝对是很有研究的。

“这一杯,我敬你对我的救命之恩。”说罢他又一饮而尽,“当年不是老唐你怎么,我哪有今天。”

说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林红绣,“弟妹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让你看笑话了。”

“古大哥说的哪里话。”

“当年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命中注定吧。”唐德恺惆怅的说了一句。

“是啊,现在想起来,真是命中注定吧!”

老古也叹息了一句,接着他又端起了酒杯,“这杯酒,我敬你是因为你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

三杯酒下腹,老古与唐德恺都兴奋起来。

老古夹起羊肉卷放入翻滚的汤汁中,不过几秒钟肉就变了颜色,然后捞起,老古沾着浓稠的芝麻酱下口。

“虽然比不上京城的,但是在这里能吃到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感叹了一句。

“你就知足吧,知道这点羊肉费了我多大的劲儿才弄到吗?”

唐德恺撇了他一眼说道。

这话不假,沪市四周养羊的很少,要买点羊肉还真不容易。

“知道南羊与北羊的区别吗?”

老古又夹起一块羊肉吃掉说道。

“不知道。”

唐德恺摇摇头,老古刚想开口解释,唐德恺就摆摆手说道:“你别给我解释,我可没那兴趣知道。”

老古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唐阮阮笑着说道:“小阮阮,你别跟你爹学,他就是个大老粗,以后古伯伯慢慢告诉你这些东西,等以后有机会了古伯伯还能带你去京城吃正宗地涮羊肉。”

“好啊好啊,那我可就等着啦。”唐阮阮点点头。

林红绣嗔怪的看了一眼唐阮阮,然后夹起一块豆腐放在唐阮阮面前地小碗里,“别着急吃,小心烫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是这个理儿。”

老古哎了一声说道。

…………

将老古送回家后,唐德恺躺在床上长叹一声。

“这老古也是个可怜人。”

林红绣闻言转过头,手上却没有停止擦雪花膏。

“我晓得呢。”

“以后……我带阿阮多去看看他,你瞧他今天多开心啊。”

唐德恺明显有些醉意,说话时语气朦胧。

“阿阮睡了?”

唐德恺猛的转过头问道。

“睡了。”

林红绣点点头。

“我去瞧瞧。”

唐德恺站起来说道。

“哎,老唐,你看什么啊,女儿都睡了。”林红绣拉住他的胳膊说道。

“我,我知道,我就看看,看看。”唐德恺挣扎着说道。

林红绣无奈松开胳膊,“那你去吧,小点声,别把阿阮吵醒了。”

看到唐德恺轻手轻脚的进了唐阮阮的房间。

林红绣无奈摇摇头,然后披上外套,下楼去厨房给唐德恺煮醒酒汤。

………………

“我的阿阮,让爸爸看看你。”唐德恺打开灯坐在床边,轻轻的抚摸着唐阮阮的小脸说道。

“唔,爸爸。”

唐阮阮朦胧的感觉到了有人在自己身边,睁开眼睛却是自己的爸爸。

“嗯,爸爸来看看你。”唐德恺说着改了一个姿势,将唐阮阮搂在怀里。

“阿阮啊阿阮,你是爸爸的宝贝儿啊。”唐德恺亲了亲唐阮阮的发顶轻轻的说道。

“爸爸,你和姆妈也是阿阮的宝贝。”

唐阮阮抬起头两只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唐德恺说道。

唐德恺顿时感觉心都化了。

“阿阮,你知道吗,以前爸爸特别后悔,后悔没有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长大,叫你和你妈妈吃了许多的苦,爸爸有时候真的忍不住想要回来看看,看看你跟妈妈还好吗,有时候爸爸甚至回想,如果让我的孩子平安的降生在这个世界上,让我立刻死去我都愿意。”

唐德恺明显喝醉了,变得多愁善感话痨起来。

“当我回来后再见到你和你妈妈的时候,当时我的心都要疼死了,你们被人欺辱,如果当时我没有出现,会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在我还没找到你们之前还发生过多少次。”唐德恺的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来,“每每想到这些,爸爸地心就像是刀绞一样。”

林红绣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外,一只手捂住嘴巴,眼泪无声的滑落。

089 过年(四)

“淮生,你秦伯伯来了,你快出来。”

叶修礼在客厅大声叫到。

叶淮生皱了皱眉,放下课本走到客厅。

只见叶修礼与周小凤夫妇正在招待一对中年夫妻。

叶修礼看到叶淮生出来,心里满意了几分,拉着叶淮生地胳膊走到客人面前,“老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儿子,叶淮生,淮生啊,这是你秦伯伯,是爸爸多年的战友。”

叶淮生笑着点点头:“秦伯伯好。”

“好啊,小伙子多大了,够壮实的。”秦承宗捏着拳头试了试叶淮生的胳膊说道。

“十三,过完年十四了。”

叶淮生回答道。

“你这个儿子可以的,不像我们家那个皮小子,整天就知道玩玩玩,回头你可得把教育经验给我传授一下。”

秦承宗办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叶修礼脸上有一瞬间的呆滞,很快便掩饰过去:“瞧你说的,哪有什么教育经验啊,我平时工作忙也没有时间管他,不过我瞧你们家浩浩好着呢,小子不怕皮,越皮越聪明,浩浩这小子长大了绝对出息。”

这是一波毫无诚意的商业互吹,嗯,对方就是客气客气,你要是当真了,那你就傻了。

周小凤却不这么想,她看到秦承宗一直对叶淮生夸奖不断,心中有些不开心。

虽然不开心,但是她也不会直接开口去诋毁叶淮生,毕竟谁都不是傻子,后妈不好当,一句话就有可能引来非议。

周小凤想到这里对自己女儿叶湘生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要跟浩浩哥哥玩吗,现在浩浩哥哥来了,你怎么不去玩呢。”

叶湘生虽然才四五岁,但是却很听妈妈地话,周小凤人让她跟秦浩玩,她就走到秦浩身边,拉起秦浩地手:“浩浩哥哥,我们一起去玩吧。”

看到秦浩被叶湘生带出去玩耍,周小凤心中得意,嘱咐了两句“不要冻感冒”之类的话便让他们出去了。

到了午饭时间,秦家留下来吃午饭。

看到餐桌上的笋干与腊肉,秦浩惊叹道:“老叶,真没想到,你家还有这笋干呢,我可是听说了,整个京城就这么点儿,还没等到副食品商店呢,就被分完了,你可以啊。”

叶修礼听到秦承宗的夸奖,心中也有些自豪,开口说道:“这些笋干啊腊肉什么的,还真不是我掏钱买的,是我一个在沪市的兄弟给我带来的。”

“那你这沪市地兄弟对你够好的。”

秦承宗感叹道。

“那是,你不知道……”

叶修礼刚想开口跟别人解释自己和唐德恺的关系,周小凤便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叶修礼立刻就反应过来,立刻变了口风,“我和他是多年的兄弟了。”

叶淮生低头吃饭,不发表任何的语言和建议,只是低下头的时候,嘴角有一抹嘲讽的笑容。

秦承宗的妻子和周小凤看起来很投缘的样子,吃完饭后,她还主动帮助周小凤打扫卫生,洗刷碗筷。

“唉~这样最难做了,轻不得重不得。”

秦承宗的妻子胡月低声对周小凤说道。

周小凤点点头:“其实我还算好的了,起码他不跟我们一起生活。”

“不过我觉得你这个后妈当的真的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胡月继续小声说道,“我看你也没苛待淮生。”

周小凤的脸有些僵住,所以我没有虐待苛待她就算是好后妈了吗?

她希望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个好后妈,贤妻良母,希望别人提起自己和叶淮生不仅仅说自己没有虐待他,相反对他还很好。

“呵呵,那也得我敢啊。”周小凤故意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说道,“你看看我家老叶,多疼淮生啊,就连他弟弟妹妹都比不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淮生确是也懂事听话,小小年纪妈妈又走了,我是真的心疼他,想要对他好一点。”

下午秦家一家三口离开叶家后,胡月低声感叹道:“小凤这后妈真是太难当了,一个不小心,人家就会觉得你是故意在虐待前妻的孩子。”

秦承宗无语,这老婆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八卦,嘴巴太碎了,就因为这事儿,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可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愣是没让她改掉这个毛病。

“你就跟人家认识了一天,你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

秦承宗反问道,“别人家的家事,咱们别操心啊。”

“我就是觉着小凤可怜,淮生这孩子不好相处。”

胡月低声抱怨道。

“行行行,不管怎么样,跟咱们家无关。”

……………………

“您好,请问叶修礼是住在这路吗?”

中午时分,一个穿着黑灰色中山装,带着一副眼睛,衣着整齐,提着礼物,相貌英俊的中年男人敲开了叶家的门。

周小凤看着眼前人的样子,确信自己没有见过对方,但是人家既然说是开找老叶的,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事情,她把人请进来,说道:“你们找的没错,这里就是叶修礼住地地方,请问你找他什么事?”

“你好,我叫周玉金,我来这里不是找叶修礼的,我是来找叶淮生地,他应该也在这里吧。”

“你找……叶淮生?”

周小凤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片刻它才点点头笑道:“在在,淮生在家呢,我是淮生的妈妈。”

周玉金对周小凤点点头,他早就知道叶修礼再婚地消息了。

“淮生,淮生,有人找你。”

周小凤一脸热情的说道,“你快坐,我给您倒杯水。”

“不必了,随便一点就好。”周玉金阻止道。

叶淮生有些烦躁的合上书页,走出房间,但是当他看到客厅的人时却突然呆住了。

“玉金舅舅。”

“哈哈哈,来让舅舅瞧瞧,瘦了没?”

周玉金说着狠狠地拥抱了一下叶淮生。

虽然叶淮生叫周玉金舅舅,可实际上,叶淮生与周玉金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周玉金是叶淮生母亲的好朋友,所以叶淮生叫他舅舅。

看着叶淮生与周玉金两人坐在一边谈笑风生,周小凤在一旁暗暗思索,这个周玉金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一般人,怎么会特意来看叶淮生。

年090 过年(五)

“淮生啊,我听说你在沪市生活是吗?”

周玉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问道。

周小凤正在倒水地手一抖,差点将水杯打破。

“嗯,对。”叶淮生点点头。

周玉金点点头,说道:“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他说着眼睛却看向里周小凤。

叶淮生摇摇头:“不是的舅舅,去沪市生活是我自己要求的,我觉得南方的气候更适合我。”

“哦,原来是这样啊。”

周玉金“恍然大悟”道,叶淮生的话他是不信的,气候,气候算是问题吗?在这个生存不易的年代里,什么人有资格可以选择生活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呢。

比如说自己和叶淮生的母亲,都是北方人,却要在港城那个闷得喘不过来气的地方生活。

与叶淮生聊了几句,周玉金便提出告辞。

“我送您吧。”

叶淮生穿起外套说道。

“好,你送送我吧。”

周玉金明显还有很多话不适合当着周小凤的面说。

“再见,多谢招待,打扰了。”

周玉金文质彬彬的微微欠身对周小凤说道。

“没事的,不打扰。”

周小凤摆摆手,看着叶淮生与周玉金出了门,疑惑道:“周玉金,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

“周玉金,这名字到底在哪儿听过呢?”

而在外面,周玉金拍了拍叶淮生的肩膀,“淮生,对不起,如果当初我知道你在这边过得是这样的生活的话,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允许你回来的。”

“玉金舅舅,您别这么说,我和妈妈在港城的时候您就照顾我们很多,我妈妈走的那段时间也是您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陪伴我,就连我妈妈的后事,都是您帮忙操办的。”

叶淮生衷心的说道。

“我跟你妈妈是多年的的老朋友,是一起从战火中走出来的战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周玉金说着露出笑容,“怎么样,现在可以告诉舅舅实话了吧,你在沪市到底生活的怎么样,如果生活的不好,我就算是违反纪律也要把你带回港城的。”

叶淮生笑着摇摇头,“舅舅,我没有骗您,在这里我确实生活的不开心,但是在沪市……”叶淮生说着突然想起了唐叔叔,林姨,还有……阿阮,心里觉得暖暖的,“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就像……我妈妈还在的时候一样。”

周玉金仔细观察叶淮生的表情,发现他的表情不似做伪,也微微的放下一些心来。

………………

“啊!”

唐阮阮捂着耳朵跳着躲开,便看到红色的鞭炮炸裂开来,一声声炸裂声在耳边响起,火药的味道弥漫在鼻尖。

唐德恺挑着竹竿,看着鞭炮越来越短,林红绣捂住唐阮阮的耳朵,弯腰问道:“害不害怕”

唐阮阮摇摇头。

一挂鞭炮响了一会儿便响完了,薄太太家的大儿子阿辉也提着一根竹竿走出来,后面薄家阿来的二儿子手里捏着一盒火柴,紧接着薄家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走出来。

“欧呦,你们家买的鞭炮好响哦。”薄太太今天穿了一件新衣,她满脸喜气地凑到林红绣身边说道。

“你们家的应该也响,都一样的。”

这边说这话,阿来已经点燃了鞭炮。

鞭炮不断炸裂着,越来越短,果然,薄家的鞭炮也很响。

薄太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阿来放完了鞭炮便捂住耳朵跑到自己已经怀了身孕的妻子身边,殷切的询问她有没有被吓到。

然后陆续又有别的邻居出来放炮,大家互道一声新年好,然后各自回家。

年夜饭很丰盛,林红绣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煎炒烹炸样样精通。

林红绣先给唐阮阮盛了一碗汤放在面前,接着便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晓得淮生在京城那边怎么样?”

唐阮阮抬头安慰道:“姆妈,您就放心好了,淮生哥哥这么聪明肯定会没事的。”

“嗯,阿阮说的没错,你就放心吧。”

唐德恺手里拿着筷子说道。

“你们男人就是心大。”

林红绣白了唐德恺一眼说道。

“我们……行行行,啊来吃菜吃菜,不说了。”唐德恺无奈道,顺便给林红绣夹了一筷子菜。

吃过饭,唐德不知道从哪路搬出两尊牌位放在桌子上,然后搬出小香炉击败。

唐阮阮看向这两尊牌位,一个上面写着“先考妣唐三水夫妇之牌位”另一块写着“兄长唐山之牌位”

想必就是唐德恺的父母和大哥的牌位。

果然,唐德恺祭拜完后对唐阮阮说道:“阿阮,这是你阿爷阿奶和大伯的灵位,你来给他们磕个头,求他们保佑。”

“哦。”唐阮阮点点头,然后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我也给爹娘和大哥磕几个吧。”林红绣扶着肚子说道。

“你身子不方便,就算了吧,只要咱们心诚,爹娘和大哥在天上能知道的。”

唐德恺扶着她说道。

“我还是磕吧,这么多年,我还从没给他们二老磕头问安呢。”

林红绣却坚持要磕头,唐德恺无法阻止,只能在一旁小心看护,不断的提醒林红绣要小心一点。

唐阮阮看着灵位上的名字,不管是唐三水还是唐山,都是非常普通的名字,与唐德恺这个名字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唐阮阮想的没错,唐德恺的确不是本名,他的本命叫做唐海,唐德恺这个名字是他来到沪市拜在黄老爷子门下之后,专门请的算命先生挑的名字。

而唐德恺改名不是为了求富,而是为了避灾。

他觉得自己杀的人太多,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换个名字也许就能欺骗过老天爷。

唐德恺有时候也会觉得好笑,自己年轻时为了生存,为了金钱地位,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可算命先生偏说德恺二字适合自己。

自己算什么有德之人

打开收音机,播音员正在恭贺新春。

察觉到唐德恺今晚好像情绪不高。

唐阮阮磨磨蹭蹭的爬上了唐德恺的腿,坐在唐德恺的怀里。

“爸爸,你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吧,我想听。”

林红绣剥开一颗花生,将花生米顺手塞进唐阮阮的嘴里。

“想听爸爸,以前的故事好啊,爸爸讲给我家阿阮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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