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在剑修里的灵修 - xp1024.com
《混迹在剑修里的灵修》


楔子

四海大陆西北边缘有一座苍凉沙漠,分隔着妖族与人类地界,数万年来双方一直互不打扰的待在自己的领地,各自为政。

然而此刻,这数万年来的默契终于被打破。

一名样貌清秀的年轻女魔修出现在这望无际的沙漠里,她面容肃穆的看着眼前的兽群,眼底是不容接近的坚定。

数天前,这些妖族不知因为何故从它们居住的高山丛林里出来,数量惊人,浩浩荡荡的直逼她身后约一百里距离的西凉城。

城里有徐长歌在意的人,因此她揽下了拦截兽潮的任务,与其他修士约好死守三天,等着他们去搬救兵。

但是三天过去,说好的援兵她一个也没见到,而经过这几天的独自奋战,她已精疲力尽,满脑子只念着不能让兽群逼近城池,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为何援军还不到了。

此刻她紧绷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兽群,手中折扇一挥,一道黑色的光芒飞快掠过半空,啪嗒几声,又一行妖兽的躯体从空中落下,扬起一阵尘埃。

徐长歌喘着气,视线冰冷的看着这些低阶妖兽,她的脚边躺了无数妖兽的躯体,兽群的数量却一点也不见少,抬眼望去,天上地上黑压压的一片,像乌云一样笼罩着这片沙漠。

她努力咽下涌上喉咙的铁锈腥味,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在这里撑了三天,接连不断的发出攻击,体内的魔气已经消耗殆尽,她明白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最初妖兽的数量还没有这么密集,只是一小队一小队的分批出现,全都是低阶妖兽,她尚且还能应付得来。

如今成片成片的出现,她明白自己已经无异于螳臂挡车。

“我今天……大约就要交待在这了吧。”徐长歌强撑着身体看着眼前的兽潮,额间汗珠浸湿了长发,手指酸痛到微微有些颤抖、发麻,指尖冰冷,却还是努力调动着体内魔气,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兽群挥去。

魔气终于耗尽,她身体晃了晃,还是体力不支的倒了下来,那一刻她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闭着眼睛等着数不清的妖兽朝她奔来,嘴角忍不住扯出一抹苦笑。

她这么怕疼的一个人,今天却要以这般惨烈的方式死去,还真是命数。

意识逐渐变的模糊,料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她勉力撑起眼皮,想要看看怎么回事。

撑开眼皮印入她眼中的,是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临风而立,周身散发着冷冽凌厉的剑气,阻止了兽潮的逼近。

原来是名剑修啊。

剑修脚下踩着飞剑挡在她的面前,她只看见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及他正在挥舞着手中的剑,剑光带着锐不可当的猛烈气势朝着兽群划去,所经之处的妖兽都被截成了两段,身躯扑簌簌的落在地上,原本密密麻麻的天空瞬间亮堂出一块。

见这名剑修如此厉害,徐长歌终于放下心来,嘴角含笑的缓缓合上眼睛。

她大约是史上第一个为了保护修士城池而把自己小命送掉的魔修吧。

朦胧间,听见识海里有人在叹息说道:“你这个傻子。”

是啊,她就是个傻子,只要长安没事,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第一章

夜色蔼蔼,星点闪烁,一艘古朴大气的木船在云层上朝着青禾山飞去,云雾缭绕,透着几分寒意,船上其余人都已回到自己的房间,唯有林淮竹趴在船头,忍受着木船飞行时夹带的冷风,愣愣望着层云发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这是,重生了?

想起自己三天前苏醒时还被关在一个破院子里,要不是借助了殷璃的魔气将窗户破开一小口跑了出来,她根本来不及赶上太初门这次的招收弟子,而错过这次的挑选就要再等五年后了。

在那个鬼地方再待上五年,她估计又得重新做一名魔修了。

林淮竹翻了个身,躺在船头,一想到这具身体的叔叔婶婶见到她被选上时的那张黑脸,心里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枉他们林家还是清河镇的修真家族,连虐待长兄遗孤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可见心有多黑。

更何况,他们把原主关在那个院落里,似乎还有着旁的什么目的,林淮竹忍不住在心里猜想,原主身上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说,控制一下你的识海,别一偷着乐就跟着开花,我都快没地方待了!”

殷璃元神躺在她的识海里,此刻除了留下一块她正躺着的十字型空地,上下左右全部被花海填满,就这都还有的花不满,正在拼命把她往另一边挤,想要更多的地方开出花来。

林淮竹无语的翻了翻眼皮,在心里回道:“知道啦,人家这不是太开心了嘛,没想到这具身体居然是木系天灵根,上世没白死,这世可赚大了!”

重生后她第一时间便内视了体内经脉,看见丹田处隐隐透着微光,便知道这个身体是具备灵根的了,只是不晓得资质如何,如今得知是最好的天灵根,一下乐出了花。

见她这么开心,殷璃不乐意了,连忙翻身坐起来,手撑在地上,拍了拍识海幻化的土地上,不满说道:“上一世你从不能修炼的凡人到修成魔修,怎么也没见你这么高兴啊?”

“入魔修那是无奈之举,上一世的身体没有灵根,做不成灵修,只能做魔修了,这世不一样,我现在可是木系天灵根哟。”林淮竹得瑟的回她。

“哼。”殷璃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说到底她就是觉得魔修不如灵修罢了。

“哎呀,你别生气了,我不是嫌弃魔修,只是魔修修炼的心法大多都阴毒狠绝,像你一样老老实实修炼的魔修进益又比不上同期的灵修,我如果还像上一世那样做个魔修,几时才能修炼至元婴,帮你重塑身体呀。”

林淮竹知道她为何生气,连忙轻言软语的哄道。

她的性格说好听点就是随遇而安,说难听点便是得过且过,没有什么远大志向,而魔修的修炼方式大多都阴狠毒辣,取人性命,上辈子虽说她也杀过人,但她从未滥杀无辜过,所以她并不适合魔修。

现在重新有机会做个灵修,难免心里得意一下。

“你记得就好。”殷璃见她有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原本紧绷的臭脸有所缓解,语气也软了许多,“你可别又像上一世那样,仅靠着金丹期修为就敢一己之力对抗万千妖兽,把自己搭进去了不说,只怕也没什么人会念的你的好。”

林淮竹明白,兽潮没有攻进城池,竟然是靠着一名魔修苦守三日的这件事,真要说出去整个灵修界都得跟着脸上无光,这不仅是失职,这简直就是打脸啊,所以他们不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的,甚至还要小心隐瞒,不能走了消息才是。

“其实这样也不错。”林淮竹枕着双手,心情很好的看着上方夜空,心里回道,“虽然死了一世,两百年的修为都白费了,但如今这具身体资质更佳,而且我听说这个原主的生母年轻时候也是倾世佳人一枚,要不是与她生父情投意合,那可是能进宫做娘娘的,想来原主的样貌也不会差,资质好,样貌佳,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林淮竹说完,殷璃难得的沉默两秒,重新躺回花海里,脸上露出似悲似凄的神情,对着识海幻出来的虚无语气轻飘飘的说道:“你当这是什么好事吗?修真界女子的地位本来就不如男子,加上部分修真者受道心所制,境界停滞不前,便会想些阴邪之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如你这般资质好样貌佳的女修是他们最喜爱捕猎的目标,这些你上一世不也没少见吗。”

“我明白。”林淮竹想起上一世见过的种种不堪入目之事,心里像憋了团火气,下意识的紧握拳头,表情肃然的回她,“所以我才会想尽办法进到太初门,太初门乃四海大陆三大修真门派之一,听闻风气在三大派里最是清正,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要能让我安安稳稳的修炼就好。”

殷璃默然,她自是知道这个听闻是听谁说的,那个人也在太初门,只是她瞧林淮竹的样子,应当是不会让那人知晓她已重生的事了。

林淮竹望着夜幕,想起三天前,她从这具身体里醒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照看她的家仆只当她昏睡着,在一旁闲谈时说起太初门要在清河镇上招收弟子,她脑子顿时清醒过来,当下就活动开了,尤其是在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以后,对这个把原主关了几年的院子深恶痛绝,逃跑的念头格外强烈,就好像被关着的人是她一样。

原主是林家本家嫡出,照理来说身份应当是林家小辈第一人才是,可惜原主父母亲早逝,如今当家的是她父亲的弟弟,也就是她的叔叔,待遇才会落得比下人还不如。

林淮竹不明白为什么原主的叔叔要把她关在一个这样偏僻的小院子里,不让读书识字,也不许修炼心法,毕竟世人重颜面,一个虐待长兄遗孤的名声说出去也不好听。

而她在看了原主记忆以后发现原主也并没有关于这次太初门招收弟子的印象,想来是叔叔早就叮嘱好下人,不能让原主知晓。

这一系列诡异的行为以林淮竹上辈子的经验来看也不难猜到,叔叔是想把她养成废人。

但是把原主养成废人对他有什么好处?

虽然不知道叔叔有什么目的,但只要是叔叔想隐瞒的,一定是对她有利的事情,林淮竹几乎立时就决定好要进入太初门了——当然,她也不否认还有另一个原因。

于是她模仿着原主平日里的行为,以免家仆们起了疑心,再趁她们不备偷偷收拾好包袱,等到第二天深夜全府都歇息以后,借用了殷璃所剩无几的魔气轻轻打破了内室的窗户逃了出来,躲在太初门招收弟子的地方,只等天一亮她好第一个报名。

她走之前在床上用障眼法做了个与她长得一样的小人,把床帘放下,这样就算天亮后照看她的家仆发现她起晚了,也以为是小孩懒睡,不会太过在意,反正原主一不用读书识字,二不用打坐修炼,晚起一个时辰勉勉强强也还能瞒得过去。

事情倒也如她所料的那般进展,虽然中途出了点意外,但她还是顺利被太初门选上了。

林淮竹逃离林家后,叔叔总觉得心里不大踏实,用过了早膳依旧觉得心慌慌的,思索再三后他决定还是去林淮竹所住的院落看看,安一下心。

结果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叔叔是筑基三层的修士,而林淮竹设置的障眼法也就只能骗骗没有修为的家仆,叔叔立刻就猜到林淮竹做什么去了,当下大惊失色的就要去拦截她。

彼时她已经在测试灵根了,测灵石上浮现出的纯粹绿光惊动了太初门弟子,直接就把她记了下来。

叔叔赶到后看见这一幕,心里暗道不好,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把侄女要回时,林淮竹见状忙抢在他前面开口,断绝了他的念头。

“叔叔放心吧,您不是一直都说太初门是修真界三大宗门,能拜入其门下简直是三世修来的福气,如今淮竹要带着这份福气求仙问道去了,叔叔不必挂怀,至于这么多年的教养之恩,淮竹不敢忘,若有机会,我必得报答一番,感念叔叔这些年的恩情。”

态度诚恳言词真切,似乎事实真是如此一般。

然而事实的真相,众人心知肚明。

清河镇是位于四海大陆南方的一个小镇,总人口两千余人,可供消遣的娱乐不多,镇上的人素日里忙完了农活就好听些家长里短,常常是上午镇子东边发生了什么事,下午西边也都知道了。

林家是镇上唯一的修真家族,自然最受大家关注,而在场围观的老百姓哪个不晓得林家的事,闻言全都以袖遮笑,私下窃窃声传入脸上阴晴不定的林家家主的耳中,脸色变得更黑了。

清河镇人口不多,太初门弟子很快便测试完灵根,带着此次招收的孩童乘上木船,临空飞去。

林淮竹也在原主叔叔、婶婶阴郁的目光中,冲他们冷冷一笑,随后挥手得意的走上木船离开了清河镇。

至于原主被关起来的原因,林淮竹现在也不得而知,等她有了自保能力以后再去弄清楚缘由吧,毕竟她占了原主的身体,总要为她做些什么。

第二章

正当林淮竹一个人待在船头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的时候,走神之际,感受到船体突然传来的剧烈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一样,在云层里摇晃不已。

“怎,怎么回事?”林淮竹被船体摇晃的清醒过来,坐起来牢牢抓住船板,睁大了眼睛看着从船舱里跑出来查看情况的太初门弟子,脱口而出问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回房内,我不是说过待在自己的舱内不要出来吗?”一位孟姓弟子站在所有弟子的最前头,顺着声音望去发现船头坐着此次新招收的那名天灵根弟子,略微皱着眉看着她问道。

他是这里面修为高的,金丹八层,这次队伍负责领队的人是他,也是他方才第一时刻稳住了船体,然后才赶出来查看。

“抱、抱歉,我太激动了,所以忍不住跑出来吹吹风……”林淮竹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缩着肩,用着轻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好了孟师兄,她的事一会再说,现在要紧的是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船体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晃动。”

另一名姓金的弟子看林淮竹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忍不住出来替她说上几句。

他当年在得知自己被太初门选中的时候也是这般激动,紧张的三天三夜没睡好觉,如今想起那时候充满斗志,一心想成为宗门骄子的自己,此刻竟觉得有些怀念。

孟师兄看了他一眼,虽未接话,却也没有追究林淮竹的问题了。

他并不是因为林淮竹没有听自己的话而感到生气,实在是因为船舱内的卧房都刻有防御符文,一旦船体受到攻击便立即启动防御阵法,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如果她一直待在船舱里,还能多一层保护。

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晚了,孟师兄面上凝重几步走到船边,借着微弱的烛火光亮四下环顾,想要找到造成那般摇晃的原因。

这艘船是他下山时两仪峰掌座清远道君交给他的,乃天地玄黄四阶里地阶中品的法器,船体刻有防御阵法,轻易不会被撼动,他方才感觉到的那股摇晃,绝对是外力导致。

“哇啊——”

林淮竹正看着孟师兄的举动,突然身上被什么东西缠住,等她回了神,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木船,吓了一跳的叫了一声。

“什么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是一愣,孟师兄很快反应过来,盯着林淮竹的地方高声喝道,手里已经在掐着法诀了。

“我劝你还是不要运功的好,越运功,灵气流失的越快。”随着一道女性声音响起,木船四周亮了起来,船上的人这才发现木船四周的上方围了一群黑衣魔修,手里都拿着灯笼,各个修为都在筑基期以上,更有几个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为。

孟师兄沉下脸,目光紧盯着正中间的魔修女子,以及已经被抓到她身旁的林淮竹。

他方才想要调动灵力的时候发现自身经脉被堵,再想起稍早前喝过的那盏茶,心下骇然。

那盏茶是金师弟端给他的!

“干得不错,看来你们太初门,也不是这么上下一心的嘛。”那名女魔修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看着下头的人缓缓说道,而后转过头来,手指挑起林淮竹的下巴,对着被捆的死紧的林淮竹开口,“听说,你是木系天灵根?”

林淮竹早在她说那句干得不错的时候就反应过来船里出了内贼,此刻听她说出自己的灵根,目光忿忿的看着她,并未答话。

气死她了,不就是一个金丹初期的魔修吗,上辈子她可是金丹后期,如果换了是她上辈子的时候,早把对方打趴下了,哪还由得她把自己捆的这么紧。

“孟师兄,她在说什么啊?”站在孟师兄身旁的一名男弟子听着对方的话,感觉有点听不懂的小声问道。

“什么时候开始的?”孟师兄没有回答那名弟子,他转过身去,正对着金师弟问道,强自压下心底的愤怒。

金师弟此刻已经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闻言轻声一笑,手背在身后,任凭衣服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看着他们十分平静的说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想啊,十年前?二十年前?还是在更早以前,在姚师妹死去的时候,我便已经算不得太初门的人了。”

“我去,这么劲爆?这里面有故事啊!”殷璃看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手里拿着瓜子开始啃。

“你闭嘴,一个没有魂体只能待在识海里的人还要发表言论。”林淮竹抽了抽嘴角,在心里回道。

殷璃瞪大了双眼仔细看着船头上对立的双方,顾不得反驳她。

倒是那名魔修,在她同殷璃对话的时候,原本望着下方的双眸收回来,惊讶的扫了林淮竹一眼,蹙着眉头疑惑不解。

她方才感受到有一丝魔气从这个女孩身上浮现,是错觉吗?还是……

“金师弟,姚师妹死在了一百年前的那场兽潮里,是个意外,你怎能怪到师门头上!”孟师兄当下高声斥道。

“师尊明知道她才炼气三层,却没有让人保护她,她才会死在了那场兽潮里!都是师门的错!”金师弟一听,立即拔高了音量激动的反驳回去,拳头攥的死紧。

“我怎么记得,那场兽潮去的门派众多,但弟子们最低都要求是筑基期,炼气三层怎么能去?”望着眼前这一幕,林淮竹纳闷的小小声说道。

“哦?你竟还知道一百年前的事?”女魔修挑了挑眉,上下打量她一番。

“我知道有什么稀奇的,我们镇上有个说书先生,他是从苍穹界来的,最喜欢说些修真界的事,我平日都会找个空闲偷偷溜去听书,自然知道。”林淮竹心脏停了半拍,才急中生智面不改色的说道。

女魔修一听,倒也合理,便不再管她,重新转回头去,望着下方一言不发。

她答应过那名姓金的弟子,要把这船上的所有人都交由他处置。

“金师弟,这就要问你了,宗门早有吩咐,筑基期以下的弟子不能随行,是你把姚师妹偷偷带去的,是你害死的她!”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金师弟听完这话,想起那夜的事,脸色瞬间苍白起来,身上的气息突然暴动,眼底充斥着嗜血的红色,声嘶力竭的冲他们喊着,拼命否认,“是宗门的错!是师尊的错!他明明知道姚师妹也去了,却不加以阻拦,要是他强硬的下命令让姚师妹回去就好了,都是师尊的错,是师尊的错,不是我,不是我!”

“他这个行为我认得,就是传说中的摔锅大法,意思就是说,把原本自己作的锅,丢给别人,让别人给他抗去,这个甩锅大法还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就叫厚颜无耻。”殷璃侧身躺在她识海里,单手支着头,兴致勃勃的说道。

又来了,又是这样的感觉。

女魔修再次打量起林淮竹,目光深沉的看着她,似乎想要穿透她的身体,看进元神里去。

林淮竹身形一僵,选择默默装死。

这次跟着孟师兄出来的太初门弟子都是才入门几十年的弟子,对这段往事不太了解,此时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各个群情激昂,目光不忿的看着他。

“金师兄这话好没道理,明明就是你无视掌门命令,偷偷把人带去,如今出了事,你又怪罪到宗门头上,真是正也是你反也是你,好话歹话都让你给说了。”

“要我说就是活该,炼气三层还敢去,真是嫌命太长。”

“你还叫什么金师兄,这种人,迟早也要被宗门开除,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

木船上传来议论纷纷的声音,林淮竹只能无语的看着他们。

喂喂喂,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比如还有一个被抓住的她啊?!

孟师兄无视周围师弟们愤慨的声音,他把手缩进袖子里,伸到背后,小心翼翼的捏着传音符,只等一个时机好向宗门传递信息。

他知道今晚这一船的人是活不了了,金师弟敢这么直接地承认,便是打算将这艘船上的人全部灭口了,因此这枚传音符尤为重要。

“喂,我说……”林淮竹静静的看着底下的情形,突然开口问道,“你在找木系天灵根?为什么?”

女魔修侧目看了她一眼,语气慵懒地说道:“木系天灵根者灵力纯粹,吸收的灵气可以转化为纯净的木之力,埋在我魔界圣花下是最好的养料。”

“哦。”

女魔修挑眉:“你不怕?”

林淮竹反问:“怕就会放过我吗?”

女魔修收回视线,冷哼了一声,像是在说她在做梦。

“那不就结了。”林淮竹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你们已经抓到几个了?还差几个?总不能没完没了的抓吧?”

“怎么?你很感兴趣?”

“那可不,我总要知道自己是第几个倒霉鬼吧?万一我就是这最后一个,岂不是很冤枉?”

“呵。”女魔修红唇轻启,发出淡淡的一个音节,突然对她升起一丝兴趣来,“这你倒可以宽心,你绝不是最后一个,木系天灵根,本就难寻,你是我们近五十年来寻获的唯一一个。”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林淮竹冲她眯眼一笑,说道。

女魔修一愣,顿了两秒才回复:“放心什么?”

话音刚落,一阵炙热感便传递到她身上,就像是元神被架在火上烧一样,烫的她浑身一振,用来缠绕林淮竹的魔气一松,林淮竹便从云海里掉了下去。

自然是放心他们不会舍弃她了。

第三章

女魔修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凡人小女孩反击成功,惊怒之下冲着木船上方等待命令的魔修喊了一句杀,心里充斥着肆虐狂暴的情绪俯身向林淮竹追去,面目狰狞的样子恨不得把她生吃活吞了。

林淮竹没有注意到上方的举动,她此刻紧紧闭上眼睛,害怕的叫都叫不出声,只能感受着坠落的失重感,心怦怦狂跳。

此刻她只希望自己真如对方所说的那般重要,这样便能吸引对方所有的注意赶来救她,继而顾不上孟师兄那边的人,兴许就有人有机会可以逃脱出去,也不枉她用了唯一的一张五级烈火符。

反正等她落入魔修的手中也是活不成了,不如帮着放走几名弟子,说不定他们回去禀告宗门,宗门愿意派人来搭救她呢?

林淮竹并不怎么抱希望的自我安慰着。

殷璃气极,直在她识海里叫唤:“你怎么又在干这种蠢事!这回倒好,都还没引气入体呢就挂了,我捡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殷璃说什么她已完全听不见了,耳旁只有呼啸而过的狂风跟心脏狂跳的砰砰声。

感觉坠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实际上不过十息左右,腰间忽地一紧,有人托住了她的腰,揽着她往木船上冲去,林淮竹心里一颤,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悄悄张开一只眼睛打量。

原以为接住她的会是那名女魔修,却不想印入眼中的是一名身着白衣的修士,正带着她往木船赶。

她这是,被人救了?

林淮竹刚准备跟人道谢,却在看清来人的样貌以后眼都直了,话都差点不会说了。

救她的人是名男修,看起来年约二十五、六的样子,眉目清冷,面如冠玉,一身白衣似雪,衣袂飘飘,手中一把清澈透亮的长剑划过一道流光,隐隐透着剑气,整个人看上去气质清隽出尘,宛如谪仙再世。

“掌座!是掌座,掌座来了,我们有救了!”木船上正在跟魔修打斗的弟子看见秦江澜的出现,一个个的都兴奋的叫了起来,当下气势暴涨,所有弟子顾不得身上的伤,使出全力反击回去,原本被魔修压制住的局面瞬间瓦解。

那名明显是带头的女魔修小心戒备的望着他,当她看见对方几招剑诀便把她带来的魔修全部消灭时,心头一阵大骇,更加警惕的看着他。

这么干净利落的手段,唯有剑修了。

“你是谁?”

男修淡淡回了句:“秦江澜。”

女魔修皱眉:“太初门……清远道君?”

秦江澜颔首。

女魔修目光阴晴不定的看着他,明显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秦江澜依旧站在半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就是身上挂着一个林淮竹让他看起来很滑稽。

他本想把林淮竹放下,但林淮竹担心万一再发生一次被魔气卷走的事,到时候哭都来不及,所以她牢牢抱紧秦江澜,死都不撒手,弄得秦江澜没办法,只好继续托着她。

“清远道君……”女魔修同他默默注视几秒,想起那件传闻,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微笑,意有所指的说,“今夜,可是十五。”

十五?什么意思……

林淮竹仰起脸来看着他,却只能看见下巴。

在女魔修说到十五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秦江澜的身形一紧,虽然很快又松开,但也足够让她预感会有事情发生,似乎,还是对秦江澜不利的事。

女魔修说完后抢先出手,她十指大张,周身魔气忽地暴涨,黑压压的萦绕在她身边,化成一道又一道的黑色光芒向他划去,随后她看着秦江澜不怀好意的说道:“听说清远道君每月十五都不能接触魔气,否则,将会坠入魔道,妾身一直很好奇,不知传闻真假,想来道君是愿意为妾身解开这个疑惑的吧?”

殷璃听了以后忍不住哀嚎:“每月十五不能接触魔气,否则便会坠入魔道?还有这等好事,为什么不是落在我身上?我很需要啊,我的功法修炼起来实在太慢了!”

林淮竹缩在秦江澜怀里翻了翻白眼:“对你来说是好事,对灵修来说就是灾难了。”

在她们说话间,秦江澜搂着她闪过了几道迅猛进攻的魔气。

“道君躲什么呢?”女魔修再次接连发出几道魔气攻击,都被秦江澜快速闪了过去,见他不敢正面应战,女魔修笑的更开怀了,“难道传言是真的?”

秦江澜绷紧了下颚,目光凌厉的看着她,明显流露出灭口的意思。

虽然他不知道是谁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但他绝不会放任消息传开。

“看来道君是不准备放妾身活路了。”女魔修看出秦江澜的意图,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假装害怕的说道,“还望道君出手的时候温柔点,别让妾身,那么……疼!”

疼字一出,秦江澜的四面八方瞬间被魔气笼罩,全部向他涌来。

原来方才女魔修看似凌乱的魔气释放,其实都是隐在云层里,等着他踏入其中再一齐发动。

秦江澜全身凝聚起剑气,割破这层魔气聚成的屏障,只是他消除一点,女魔修便补上一点。

剑气乃魔气天生克星,即使秦江澜只放出一点,也足够消灭大片魔气了,女魔修只能咬牙坚持,堵那最后一丝可能。

若是不能在魔气耗尽之前使秦江澜堕魔,她的下场唯有死路一条!

女魔修与秦江澜交谈时距离木船已有一段距离,船头上的弟子听不仔细他们之间的交谈,可秦江澜突然行动受制的异常他们还是看得见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已有弟子朝女魔修扑来,想要趁机干扰她的行为。

“来得正好!”见有人自动送上门,女魔修眼睛一亮,带着长指甲的五指就要去抓那名弟子。

魔修之所以被称为恶毒之处,就是需要人的性命以及魂魄来增加修为,她此刻的魔气已经消耗殆尽,这送上来的修为不要白不要。

秦江澜一见,眉头一蹙,身形一闪便来到弟子面前,铮的一声,手中的剑挡下了这一爪。

攻击被拦下,修为也没有了,女魔修却丝毫不见一点慌乱,反而缓缓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对着秦江澜。

秦江澜预感不好,正要闪开,后背猛地传来一阵刺痛,他忍着痛楚闪到一边,就见到方才他护着的那名弟子手上也同女魔修一样,亮出了尖指甲,上头还弥漫着黑色的气体,那是魔气。

一直在关注这边战斗的弟子们见状各个脸上失了颜色,尤其是那名姓孟的弟子,他脸上浮现焦急之色,却也只能在旁看着。

他也是一名剑修,在对战中用尽最后一丝剑气将那名金姓弟子击败,现下正靠着一把长剑支撑着才没倒下,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支援秦江澜了。

殷璃见了奇怪:“不应该啊,他一个元婴后期的修士,对付一个小小的金丹期魔修怎么会这么费力,还被筑基期的弟子划伤了后背。”

林淮竹紧张的看着秦江澜,话都没回,直接问道:“你快看,魔气往他身上的伤口飘去了,怎么办,他要入魔道了吗?”

殷璃看着魔气争先恐后的想要挤入他的经脉,内心隐隐有了猜测:“难道他在月圆之夜是不能发动灵气的?所以他的实力才会这么弱,连个金丹期的魔修都打不过。”

剑气是魔物克星,剑修更是可以越级挑战的存在,元婴后期的修士就算与化神初期的魔修对战,也有一拼之力的,所以唯有他的灵气被压制,只能调动一二这个可能才能解释的了。

林淮竹看着秦江澜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握着剑的手上暴起的青筋,着急说道:“你快别分析了,就说现在该怎么办吧,他要入魔了!”

殷璃不以为意:“怕什么,他不是要魔气入侵体内才能坠魔么?那把魔气从他体内引出来不就好了……”

“怎么引啊?”

“把你的元神之力借我用一下。”

“哦。”

于是魔气明明是想往秦江澜的体内窜,结果却被殷璃截了胡,她利用林淮竹的元神之力探入到秦江澜的丹田,随后将魔气抽走,移到林淮竹的识海中,再让自己的元神吸收炼化,努力凝出魂体。

她上一世为了救林淮竹,将自身收集起来的所有魔气都用去发动返生阵了,林淮竹成功附身,她却元气大伤,连魂体都凝结不出来了。

再加上林淮竹这一世准备走灵修的路子,那她就更难以吸收魔气了,因此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她拼了命的吸收,也不管识海放不放得下。

林淮竹:“我说,你吸收够了吧,快停下!”

她抬头与已恢复清明的秦江澜对上视线,尴尬一笑,随后在心里对殷璃吼道,没见人都清醒了吗,还吸吸吸的,到时候她要怎么解释这个异象啊!

秦江澜眯了眯眼,感受到体内魔气正在减少,以及丹田里那陌生的元神之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而是赌了一把的把用来压制魔气的灵力抽走,准备速战速决解决掉对方。

殷璃刚准备抽走元神,突然感觉对方体内魔气大盛,立马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吸吸吸。

殷璃:“这个不能怪我,他体内魔气一下暴涨,必须得吸收,不然真的要坠魔了。话说,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个剑修,就他这个魔气的纯粹程度,我都要以为他是个魔修了。”

林淮竹已经破罐子破摔的随她去了,秦江澜既然把灵气抽走,想来是不准备轻易放过她了。

第四章

“掌座。”

木船里最大的一间厢房内,孟师兄对着正坐在榻上的秦江澜行了一礼,得到秦江澜的回应后才直起身,站到一旁,等候问话。

只是他的余光时不时的往坐在秦江澜身侧的林淮竹看去,心下讶异非常。

众人皆知秦掌座不喜生人接近,尤其他在宗门这些年多少也听过一些传闻,今夜可是十五……

“情况如何?”秦江澜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沉思。

“回禀掌座,此次随弟子下山的师兄弟共有八人,其中有两人重伤,情况危急,须得立即送回宗门救治,有三人轻伤,已无大碍……”孟师兄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偷偷望了一眼秦江澜,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还有两名弟子,叛变,已被关押起来。”

林淮竹倚在塌中间的小茶桌上,边吃着糕点边听着他们对话。

没有人提起这次下山新招收的弟子,也是因为这艘木船刻着防御阵法,因此新招收的弟子反而无事。

除了没有待在卧房内的林淮竹,差一点被魔修抓走做成肥料了。

秦江澜在这艘木船上加入了他的神识,木船受到攻击的时候他便有所察觉,用了疾行法术加持才能及时赶到。

要知道按照正常灵剑飞行速度的话,从太初门赶来至少也要两个时辰。

“知道了。”木船运行已被秦江澜接手,前行速度自然比原来要快,照他的估计,大约一个时辰也就能到太初门了,这一个时辰的时间,他需要弄清楚几件事。

孟师兄冲他行了一礼下去,厢房内只剩他们两人,秦江澜转过头,目光复杂的打量着眼前的女童。

“林淮竹,女,九岁,出生于清河镇修真小家族林氏,是木系天灵根。”林淮竹被他这么盯着,心里一紧张嘴就哆嗦,下意识的把这具身体的情况报了出来。

“木系天灵根……”秦江澜皱眉,这几百年来他也有所耳闻,魔界众人一直在寻找木系天灵根的修真苗子,具体原因不明,看来今晚会遭到魔修袭击,也是因为她了。

林淮竹看他低眉沉思,脸上表情凝重,心里便有些慌张,手拘谨的绞在一起,小声问道:“道、道君,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一个是还未引气入体的凡人,一个是元婴后期的修真者,她能不能逃过这劫,就在秦江澜的一念之间了。

秦江澜抬眸默默注视着她,一言不发,看的林淮竹重新低下头去,忐忑不安,心里直打鼓。

“你是魔修?”秦江澜问道,声音如玉石般清润纯澈,说出来的话却让林淮竹一惊。

“不是,当然不是!”林淮竹连连摇手否认,“道君可千万别听那女魔修瞎说,我以后是要做宗门石柱子的人!”

在秦江澜伏击女魔修的时候,她不甘心自己失败,便把仇恨转移到林淮竹身上,说她是魔修夺舍,试图拉她下水,真是让林淮竹对她恨得咬咬牙。

秦江澜看着她,目光深沉,静默半晌,而后突然对着她释放自己的元神威压。

林淮竹只觉得浑身像被定住一样,动弹不得,旋即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体内的经脉游走,她知道这是秦江澜在用元神扫视她的魂体是否与这具身体契合,也就是说,他还是有些怀疑这具身体被她夺舍了。

心下更是惴惴不安,她知道自己不是夺舍的,但这具身体确实也不是她的,魂体与身体必然不稳,到时候她该如何解释?

林淮竹在心里拼命想着合理的缘由,但越着急越想不出好的理由,慌的不行。

扫视很快,不过两息就已经结束了,秦江澜收回元神,面上平静,垂眸静坐原地,像是入定一般。

“……道君?”见他这副模样,看不出什么意思的林淮竹内心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小心翼翼问道。

“林淮竹。”秦江澜突然开口说道。

她下意识的答道:“是!”

“今日起,你便是我两仪峰的弟子,拜于我门下。”

林淮竹愣了一下,最后在他的眼神中改口说道,“是,师父。”

所以,她这算是过关了?

虽然不知道魂体与身体契合这关是怎么过的,但林淮竹此刻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

天际微亮,木船上的人已经能看见远处漂浮在天空的几座山峰了。

林淮竹站在船头,心情莫名激动,从今以后,她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了,再不用过着前世人人喊打的魔修生活了!

随着木船越来越近,重峦叠嶂,大小不一的各座山峰也近在眼前。

从上方俯视下去,山顶到山脚出现一排依稀可见的院落大殿,层楼叠榭,错落有致。

山顶上的建筑更是宏伟壮观,好似一座恢宏的宫殿。

每座山峰的周围都围绕着层层云雾,看上去犹如仙境一般,林淮竹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眼底含着兴奋。

这就是三大宗门之一的太初门吗?

不能怪她见识短浅,上辈子她哪去过这些名门正派啊,那一身的魔气还没等走近就已经惊动守山弟子了,逃命都来不及,哪还可能近观。

“师兄师兄,两仪峰在哪?”林淮竹兴奋的看向孟师兄问道。

孟师兄也是出自两仪峰,自从秦江澜说把她收入两仪峰后,她就很自觉的把姓去掉了,张口闭口都是唤的师兄。

虽然大家都是一个宗门的,但人多复杂,弟子之间也分亲疏远近,比如不同山脉之间,同一山脉的弟子更为亲近,比如同一山脉中,同一个师父的弟子更为亲近,因此林淮竹也很快遵守了这个默认的规则。

“这些都不是。”孟师兄含笑看着林淮竹,被她的兴奋感染,因昨晚发生的事造成的沉闷心情也缓解几分,他正对着前方,目光里透着骄傲与自豪,看着远处说道,“你现下看见的山峰只是外门山峰,等过了这里,再往上是所有内门弟子跟长老、掌门待的地方,两仪峰就在那。”

林淮竹惊呆了,这么多的山峰居然都只是外门弟子住的地方,这些山峰看起来就已经很让人震撼了,而内门弟子的待遇只会更好,那得要多大多气势磅礴的山峰啊?

她想尽办法都要拜进太初门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这样一想,林淮竹顿时决定好了,要死死抱住秦江澜这枚大腿不可。

在木船进到太初门的地界以后,秦江澜将木船掌控重新交给孟姓弟子,先行一步回到两仪宫,重新接受阵法对他体内魔气的镇压。

十五还未过去,天地间阴气过重,随时都有引发他体内魔气的可能,还是谨慎些好。

“哟,回来了?”

原本空无一人的大殿里出现一名红衣男子,他侧身躺在榻上,单手支着头,头发披散,衣襟松松垮垮穿在身上,明明是男子,却有一丝迷离魅惑之态,此刻他掀起狭长的凤眼,抬手对着刚入门的秦江澜慵懒的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在这?”秦江澜不答反问。

红衣男子名为司澈,元婴中期修士,是秦江澜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也是少数知道他内情的人。

“担心你啊,过来看看,来了以后发现你不在两仪宫,若不是看我给你的玉牌没有什么异常,我可真要把太初门翻个底朝天了。”司澈说着坐起身,一脚踩在榻上,手搭在膝盖,上下打量着他,见他没有入魔的迹象,面露惊喜的说道,“你刚从外面回来?魔气没有复发?这是表示以后都可以控制魔气了吗?”

秦江澜神色淡漠的轻摇了摇头,往后殿走去,边走边说,“我遇上一位能吸收我魔气的人。”

“谁?”司澈追到后殿急切的问道。

秦江澜体内的魔气很奇异,一般的修真者若是魔气入侵,只需花上些时日,将魔气排出便好,但秦江澜的不是,他的魔气会躲避灵气的追踪,更甚者根本就排不出体外。

司澈为了这件事,跑遍了四海大陆,最终也只是找到一个可以压制住魔气的阵法,保证他月圆之夜不会受到影响罢了。

魔气虽被压制,却并未排解,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体内魔气也日益增多,总有一天会连阵法也压制不住,司澈这些年观看,预感离这一天不远了,心里很着急,但面上不敢流露出来,深怕被秦江澜看见。

此时听说他体内的魔气能被旁人吸收,顿时振奋起来。

振奋过后,他才想到事情的关键:“你说有人能吸收你的魔气?是魔修吗?”

他对魔修倒没什么看法,只是如今的修真界,自诩名门正派的那些人各个把魔修当成死敌一般,让他看了觉得好笑,说的好像他们有多光明磊落似的。

“是个凡人小女孩。”秦江澜启动阵法,自己坐到阵法中心去,开始接受魔气压制,“我检查过她,不是被夺舍的,现在已被我带回两仪峰了。”

林淮竹身上没有修炼过的痕迹,也没有被夺舍的迹象,魂体与肉身完全吻合,没有一丝不稳,因此他猜测,也许是她得了什么机缘,可以吸收魔气。

这个机缘会带来什么后果他现在也说不好,正是如此他才决定把她收在两仪峰,一方面是他体内的魔气快要压制不住了,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偌大的太初门,也唯有放在自己身边看着才安全。

第五章

夺舍……

司澈皱着眉,看着阵法中心的白衣男子,沉默片刻。

他一直注意避开在他面前提起这两个字,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字秦江澜才会落入这般境地,现在听他主动提起,司澈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凡人可以吸收魔气,难道以后又是一个魔修?”想了想,司澈决定从那个小女孩身上入手,转移话题。

“应当不会。”说到这里,秦江澜原本闭合的双眼睁开来,也是一脸疑惑,“她是木系天灵根,身上也没有魔气,我方才已发了传音符给掌门师兄,把她收为我的弟子,由我看着。”

身为太初门剑修第一人,的确唯有放在秦江澜身边才能让人安心。

可司澈却没有这么乐观,秦江澜若只是普通修士,他自然不会多虑,但他身上还有不稳定的因素,把那小女孩放在身边,他担心反而更危险。

“我明白你的顾虑。”秦江澜看着他沉默不语的表情,扯动了一下嘴角说道,“只是现在没有第二条路了,我有预感,等到下次月圆之夜,就是阵法也压制不住我的魔气了。”

他没有说的是,体内金丹已有隐隐破裂的迹象。

司澈却突然觉得他这抹笑很碍眼:“笑的这么丑,你还不如板着张脸算了。行啦,你就在里面乖乖打坐吧,我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凡人小女孩,到底有没有这么神奇。”

秦江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垂着眼帘,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落寞起来,如果真有那一日,在坠魔前,他会选择自爆。

即使他自认为自己对魔修的态度还算平和,但他那曾经执过一峰之掌的骄傲也绝对无法接受自己有一天会成为魔修这样的事。

秦江澜重新合上双眼,轻轻呼出绵长的一口气,静心凝神,压制体内魔气。

*

“孟师兄,我就住在这间院子里?自己一个人住?”林淮竹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这间院子,满心的欢喜快要压抑不住了。

院子很大,进门左右两边种了两排枫树,枫树过来是好大一块灵田,此刻没有种植着什么,还是光秃秃的土地。

过了灵田则是一方池塘,池塘上方架了一座石桥。

走过池塘就到居住的房屋了,房屋的后头也还有一个小院子,只是什么东西也没有,看上去空荡荡的。

“自然是一个人住了,咱们两仪峰的弟子比较少,地方大,院落也就宽敞。在其他峰,这样的地方要住上四名弟子呢。”孟师兄再次挺胸自豪的介绍道,“林师妹,这是落枫院的门禁,你现在还未引气入体,只能靠宗门的门禁来进出院子,等你成功引气入体,进到练气期,就能添加神识进出院子了,到时候别人想进来也得经过你同意,若是有人强行闯入你也能及时发现。”

“我知道了,谢谢师兄。”

“对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去找杨师姐,你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过一座铁桥,看见的第一座大殿就是须弥阁,她就在那。本来应该是我带你去领取新弟子的一干物品的,但我现在得走了,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执法堂的长老还在等着我回话,实在是抱歉,林师妹。”

“师兄客气了,既然你有要事就先请吧,我晚点就去找杨师姐询问仔细。”

“好。”

送别了孟师兄,林淮竹打开禁制,高兴的在院子里疯跑,仔细打量各处角落,开始在心里规划以后的布局。

殷璃不屑地说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啊,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弟子的院落罢了,我给你的那些法器,可比这院子贵重多了。”

“是啊,那些法器确实贵重,可是咱们上一世不是过着人人喊打就是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想想我活了两百年,在山林居住的日子就已经占了十之七八,如今能有一个安稳的地方修炼,比那些法器实在多了。”

殷璃一听立马不服气的反驳:“那都是对你的磨练,修炼岂能光想着顺风顺水,唯有在磨练中才能累积经验,稳固你的道心!”

“殷璃……”林淮竹正在屋子里四下打量,听完殷璃的话,突然出声唤道。

“干嘛?”

“你是因为什么才要散去一身修为入了魔道的啊?”

好歹两人朝夕相处了两百年,林淮竹也已经知道了殷璃从前是名灵修,但不清楚为什么她会突然散去一身的修为,转而成为魔修。

她一直以为是殷璃厌恶了那些正派所谓的虚情假意,才会羡慕起魔修的随心自在,我行我素。

但从她刚刚的那一番话听起来,似乎还是坚持着灵修的路子,那是为什么要坠入魔道的呢?

殷璃沉默了两秒,似是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敷衍说道:“没、没有为什么啊,就是看不顺眼某些灵修罢了。”

“哦。”

见她实在不想说,林淮竹也没有问,她刚来宗门,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清楚,正打算去找杨师姐询问详细的时候,感受到门禁传来的触动,心下讶异。

这么快就有同门来拜访了?

“你就是那个拥有木系天灵根的小丫头?”

司澈眯起眼打量着林淮竹,被她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惊讶到了,略带嫌弃的说。

“你是谁?”

打开院门,看见眼前出现一名陌生男子,林淮竹还未张口询问便听见男子的询问,感受到对方语气里的不友善,林淮竹也不客气的皱着眉问道,心里暗自打量他。

一个大男人还穿着红衣服,娘里娘气的,看着就不像是什么良家男子。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凡是伤害江澜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就对了。”

“哈?”林淮竹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司澈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该不会,还不知道你师父的名字是什么吧?”

林淮竹眨巴眨巴眼睛,想起来似乎在与女魔修对战的时候,师父有自报家门过,但她没记住,只好弱弱地说:“我知道我师父道号清远道君……”

“这么蠢,人看起来又不机灵,确实不像是被谁派来的。”司澈垂眸,喃喃说道。

林淮竹到这时才明白他的来意,原来担心自己是窥伺者,会对师父不利,特来打探一番。

“仙君多虑了。”林淮竹克制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咬牙说道,“我是木系天灵根资质,难得的修真苗子,只要不作死,成为高阶修士是迟早的事。太初门是三大修真门派之一,身为太初门的弟子,走出去谁不礼遇三分?我师父还是元婴后期的剑修,他活着,就是我强硬的后盾,不管怎么想我的前途都不可限量,怎么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窥伺者呢!”

司澈一愣,几分讶异的重新打量起林淮竹:“你倒是……挺直白的。”

殷璃听见她说的话,忍不住掩面在识海里装死。

你个笨蛋,你忘了你现在不是魔修了吗,要跟灵修学学场面话啊!

林淮竹看见司澈的表情,知道自己说的太过直接了,有心要补救一下,想了想,硬是加上一句:“当然啦,我既然入了太初门,就生是太初门的人,死是太初门的死人,一切以宗门利益为优先……考量!”

司澈抽了抽嘴角,明白这丫头的意思。

合着她只是优先考虑宗门利益,但不一定以它为首。

不过司澈转念一想,太初门的利益与他何干,他又不是太初门的人,只要这丫头不对秦江澜起坏心就行了。

思及此,司澈脸上神情才好上许多,“放心,只要你不伤害江澜,我是不会为难你的。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也不先去领个弟子服,这一身灰扑扑的,丑死了。”

林淮竹忍不住抖了一下眉毛,在内心腹诽,怪我咯?

她看着浑身散发着高阶修士威压的司澈,扁了扁嘴,还是老实说道:“回禀仙君,我本来就正准备要去寻找杨师姐的,这不刚巧碰见仙君来‘串门’吗,所以就没去。”

“那你现在就快去吧。”司澈随口说道,放出自己的飞剑,格外潇洒的踏在飞剑上走了。

林淮竹黑着脸看着远去的司澈背影,内心无语。

“不都说灵修最好面子了吗?怎么来串门也不带点见面礼啊。”林淮竹心里纳闷的问。

“你一个尚未辟谷的凡人之躯,还想让一元婴大佬给你送礼?快醒醒吧。”殷璃哼道。

“什么?那是个元婴修士?!”林淮竹惊道,“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听说灵修的元婴修士高傲的很,一言不合就要毁人修为的,哪比得上她们魔修平易近人啊。

“提醒什么啊,你没见我都不敢说话吗?”殷璃懒洋洋的躺在识海里,翘着腿说道,“我要是与你元神交流,势必会流露出一点魔气,元婴期的修士灵识敏锐,定然会发觉我就藏在你识海里,所以以后啊,你就只能靠你自己咯。”

林淮竹表情沉重的点头,随后又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问道:“你说你跟我元神交流的时候会流露出魔气?那昨晚对战中我师父怎么没发觉?”

“大约是因为他一面压制着体力魔气,一面又有那名女魔修干扰,我同你交流的这点魔气相比之下微乎其微,自然没有察觉。”

“这样啊……”

林淮竹得到了解释,独自一人慢悠悠的走在院前宽敞的石子路上,打算去取自己的弟子服。

第六章

沿着山路往下走的尽头是悬崖,林淮竹这才发现,原来两仪峰的对面是另一座独立的山峰,中间架着一座铁桥与两仪峰连接在一起。

过了铁桥,林淮竹照着孟师兄的指示走,经过一片茂密丛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空地上出现了一座全是木头搭建的大殿,柱上廊边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虽无华丽装饰,看上去却简约大气,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味道。

“这就是有着数万年历史的太初门啊?”林淮竹喃喃说道,加快了脚步朝须弥阁走去。

这段时日正是太初门派遣弟子下山收徒的时候,所有新入门的弟子都要到这里来领弟子服饰跟第一个月宗门发放的药品,这也是唯一一次在成为内门弟子前,能进来观看内门山峰的机会,因此林淮竹走近以后,发现里面挤了许多人,异常热闹。

“你,你,瞎跑什么呢?”

就在林淮竹四处观看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她循着声音望去,看见那人正盯着她,她无措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用眼神表达了疑惑。

“对,就你,赶紧过来!”那名穿着青色弟子服的修士冲着她喊道。

林淮竹犹豫的走到他跟前,小声问道:“这位……师兄,有什么事吗?”

“我说你瞎跑什么呢,这是你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该溜达的地方吗?”青衣弟子一手端着名册,一手拿着毛笔,低头看着名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位弟子把你带上山的。”

“我,我叫林淮竹,是两仪峰的孟师兄带我进宗门的。”

青衣弟子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没有找到这个名字,“林淮竹?没有这个名字啊,你是不是把自己名字记错了。”

林淮竹黑线:“师兄,哪有人会记错自己名字的啊,又不是三岁小孩。”

“那就奇怪了,这名册上没有你名字啊。”青衣弟子想了想,问道,“孟师兄有说过你被安排在哪了吗?”

他刚好认识两仪峰的孟师兄,因此才没有对她说的话有所怀疑。

“我被安排在了两仪峰。”

“两仪峰?”青衣弟子目光诡异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面露古怪。

林淮竹被看的头皮发麻,忍不住出声问道:“师兄,怎么了吗?”

“这位师妹,你是哪个修真世家的子弟吗?”青衣弟子小心翼翼的朝左右两边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到这里后,凑近林淮竹小声问道。

修真世家?林氏那个小家族算吗?

林淮竹犹豫片刻,为难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得到答复后,青衣弟子心满意足的露出一个笑脸,林淮竹却更懵了。

“难怪你名字不在这册子上,老实说,名字在这本册子上的都是直接送到外门去的,像你们这样靠着雄厚背景进来的新弟子自然就不跟他们挤在一块了,怎么,你家里长辈没有跟你说清楚这些吗?”

青衣弟子说完,看着她也跟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又好奇的多加了一句。

“呃……我父母亲早亡,现在家族是叔叔做主,他没说……”林淮竹有些心虚的说道。

她这可不算是骗人,这都是实话,只不过不是实情罢了。

她说的如此含糊,青衣弟子居然也听懂了,面带同情的看着她,心下更是确认了。

难怪她这一身的灰布衣,个头看起来瘦小瘦小的,原来是没有可以撑腰的长辈了啊。

“不对啊,修真世家的子弟打小就会引气入体了,你这分明还是凡人身躯。”青衣弟子看着她,顿时发现了哪里不对,猛地睁大了眼睛说道,“而且既然没有为你撑腰的长辈,你是怎么进到内门的?”

“这都是有原因的。”林淮竹也发现了这个大破绽,脑筋一动,开始瞎编了,“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父亲找来一位仙君帮我看过,仙君说,在我九岁以前都不能引气入体,否则身体受不住灵气,性命堪忧。我今年正好是九岁,本来是要学习家族修炼心法的,但叔叔没有让我修炼,他说等我进了宗门便有更好的心法等着我,所以家族这些不学也罢。”

她也不算是说假话,原主确实被她叔叔关在偏僻的院子里,不让她修行法术,只让人照着三餐按时送来,至于原因嘛,那是她自己编的,因为连原主也不清楚叔叔为什么要关着她,她这个后来者自然就更不晓得了。

“你叔叔,你叔叔怎么能这样呢,真是太过分了!”青衣弟子一听,也跟着愤慨起来。

“其实我叔叔是不准备让我来参加这次的宗门招收弟子的,还是我偷偷跑了出来,这才有机会报名,至于我是怎么能进到内门的……”说到这里,林淮竹就忍不住得瑟开了,她踩在石阶上,伸手揽着这名青衣弟子的脖子,带着几分骄傲的神情说道,“这位师兄,我是看在咱两如此投契的份上才告诉你的,你可答应我,不能外传!”

青衣弟子艰难的弯着腰,再三保证,“放心吧这位师妹,就冲咱两这份交情,我一定保密!”

林淮竹这才满意的附在他耳旁说道:“那我告诉你啊,其实,我是木系天灵根!”

“天灵根?!!”青衣弟子惊讶了,唰的站直了身子再次认真打量她。

“……怎么了吗?”林淮竹内心有些惶恐,觉得他这反应不对,不应该是带着崇拜敬仰的目光看着她吗,怎么倒像是见鬼了一样。

“原来这就是天灵根,我进入山门百余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青衣弟子打量完,感慨的说道。

林淮竹脚下顿时一歪,连连抓着他的胳膊,紧张的问:“师兄这是何意?”

“师妹莫慌。”青衣弟子见自己说的话带有歧义,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宗门已经百余年没有收到天灵根的弟子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林淮竹霎时惨白的脸色这才缓了过来,一头黑线的看着他:“麻烦师兄说话不要大喘气好吗?”

“哎呀,师妹就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了。”青衣弟子脸红的挠了挠下巴,干笑着说道。

同这名师兄聊完,林淮竹转头看向大殿,见里面人头攒动,也不知道孟师兄所说的杨师姐有没有空搭理自己,她低头略一思索,索性决定就向这位师兄多打听一点,反正她也只是想知道新弟子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问问清楚总没错的。

“说了这么久,我可还不知道师兄姓名呢。”

“哦对对,都忘了这事,林师妹,我叫唐明清,是缥缈峰的弟子,金水双灵根。”唐明清这才想起这茬,连忙向林淮竹介绍自己。

“原来是唐师兄,久仰久仰。”林淮竹随口客套一句,然后仔细问道,“师兄也知道,我是今天才进宗门的,很多事都不清楚呢,原本孟师兄让我去须弥阁找杨师姐,但我看里面正忙,也不知道杨师姐得不得空,不知可否麻烦师兄,为我详解一二?”

唐明清眼睛霍地一亮,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可以啊,林师妹你问,这宗门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我就是想问问,新入门的弟子,需要做些什么啊?”

“哦,是这样的,所有新入门的弟子先要去领了弟子服跟宗门每月发放的丹药,还有一块传功玉简。丹药是聚灵丹,只够金丹期以下修士服用,金丹期以上吃了没效果,传功玉简是给所有未引气入体的弟子修炼的,都是一样的修炼心法。”

林淮竹点头记下:“嗯嗯,先领东西。”

“然后便是引气成功后需要的功法了,炼气一层后可以去往心经殿,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修炼功法,师妹到时候去了便知,哦,心经殿在须弥阁的后头,你从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左手边便是了。”

唐明清深怕她不明白,详细解释道。

“如果炼气一层后就可以去往心经殿挑选功法,可外门不是与内门隔开的吗,难道外门弟子炼气一层就要求先学会御剑术?”

“不是的,其实外门也有可供挑选心法的地方,在没有成为内门弟子前,外门弟子只能先在外门的功法殿寻找合适自己的心法。”唐明清见林淮竹一副求知欲很强的样子,小声给她普及宗门的某些规矩,“可是更高级别的心法则要在心经殿找,也就是说,外门有的功法心经殿都有,而心经殿有的外门就不一定了。”

林淮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哦对了,还有,如果师妹成功引气后,需要去三清殿领取师门任务,除了一些特殊任务,宗门要求弟子每月最少完成三件任务,提交任务可以获取贡献值和灵石哦,贡献值还可以在心经殿换取更高阶的功法呢!其余的倒没什么了,如果你还想学习炼丹符文之类的技能,就要去十方殿了,那里是授课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授课师叔传授经验及心得,你要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听听。三清殿跟十方殿也都是从这往下走,绕过心经殿就是了。”

“嗯……就这些了吧。”唐明清歪着头仔细想了想,确定没有遗漏后才点头说道。

林淮竹正愁灵石不知上哪弄去呢,在听唐明清详细说完后,十分感激的对着他又道了一声谢,才去领取自己的物品。

第七章

宗门每五年一次下山广收弟子,因此新弟子数量众多,约每十人一组分给一位内门弟子带领。

在林淮竹同唐明清聊天的时候,一队又一队的新弟子被带队师兄领走,须弥阁里的人也渐渐减少,与唐明清分别后,她径直走到大殿内的一张桌子前,对着登记的内门执事弟子说道:“这位师兄,我是来领取新弟子物品的。”

负责登记的是云海峰的周瑾轩,他正记着他这里发放了多少弟子用品,忽然耳边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抬起头一看,顿时一愣。

“就你一人?你带队的师兄呢?”

桌前就林淮竹一人,也难怪他有此一问了。

“嗯,负责给我带队的师兄有事离开了,让我自己过来领取。”

周瑾轩皱了皱眉,虽然心有不满,但领队的人既然不是他这个山峰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为什么他就能确定负责给林淮竹带队的人不是云海峰的呢,是因为这次云海峰下山负责收徒的弟子他都认识,刚才已全部在他这里领取完物品,不可能还漏一人。

因此他什么也没说,从储物袋里取出分好的包袱递给她,好心提醒道,“内门山峰与外门山峰没有相连的路,你又不会御剑术,就在这等等,等下一队新弟子来领取物品的时候,我让他们的领队师兄顺便载你一程。”

林淮竹接过包袱,连连摆手说道:“多谢这位师兄的好意,但我不住外门,不用这么麻烦了。”

“你不是外门弟子?”周瑾轩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她,“那你是哪个峰的弟子?”

他知道有些新收的弟子身份特殊,进入宗门后直接分到指定的山峰,但他看这位师妹并没有引气入体,不像是出自名门世家的子弟,为了保险点他才仔细询问。

“哦,我是两仪峰的。”

林淮竹说完,顿时感觉大殿的气氛冷了下来,余光偷偷瞄了周围,发现原本正在交谈的人都停了下来,一齐朝她看来,丝毫不加以掩饰打量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

林淮竹开始后悔没有向唐明清多问一下两仪峰的情况了。

“你说,你是两仪峰的弟子?”

一道透着金丹威压的声音传来,带着不满。

林淮竹循声望去,看见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轻女修正冷冷对着她,她忙转过身来,边行礼边说道,“是的这位师姐,我是两仪峰……”

话说到一半,礼也行到一半,林淮竹用着上辈子养成的第六感预感到不好,她抬起头,看见一道冰球朝她袭击而来,瞳孔立时缩小,浑身僵硬。

她现在可还是凡人之躯,受不住这一击啊!

“杨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还好周瑾轩反应快,及时抬手朝冰球一挥,冰球便被撞出大殿,没有砸到人。

“哼,她一个骗子,周师兄你救她做什么?”杨梓琪冷冷说道,阴沉冷厉的眼看着林淮竹。

躲过一劫的林淮竹眨巴眨巴眼睛,回过神来,怒火一下冲上头脑,瞪起了眼,愤怒的看着她。

“我是骗子?你凭什么说我是骗子!我骗你什么了?!”

“两仪峰两百年来从未收过新弟子,更不用说这次内门弟子下山前,掌门还特意问过秦师伯是否要招收几名新弟子,也都被秦师伯推拒了,这件事宗门所有人都知道,你说你是两仪峰的,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两百年来从未收过新弟子?那也就是说,两仪峰里最年轻的弟子都有两百岁了?那孟师兄多大了啊……

林淮竹关注的重点明显转移,没有及时接杨梓琪的话,大殿里便有人出来缓和气氛了。

“杨师姐,咱们有话好好说嘛,也许不是秦掌座要来的弟子呢?两仪峰不是还有几名执事吗?或许是他们要招收新弟子呢?”

“那你让她说,她是哪位执事要来的。”杨梓琪被这么一劝,火气也消了半截,只是还依旧气势逼人的看着林淮竹,一定要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所有人都看向林淮竹,等着她说出个人名。

林淮竹想了想,还是没想起自己那师父叫什么名字,只好报了道号:“我不记得我师父叫什么名字了,只知道他道号清远。”

此话一出,众人皆倒吸了口凉气,忙上前隔开她与杨梓琪,深怕杨梓琪再次动手。

“还说她不是骗子!”杨梓琪原本灭下去的火苗瞬间暴涨,更加怒不可遏的说道,“谁都知道,两仪峰里最不可能收徒的就是秦师伯了,看来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刚想要动手,却被众人拦下了。

周瑾轩站在一旁,皱着眉看着林淮竹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师父到底是哪个峰的?”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林淮竹对这个师兄还挺有好感的,当下也是很无奈的说道,“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只知道别人称呼他为清远道君,是两仪峰的人。”

周瑾轩抽了抽嘴角:“你可知道这清远道君是谁的道号吗?”

林淮竹点头:“知道啊,他们说是两仪峰掌座。”

“那你可还知道清远道君活了八百岁,不管是名门世族还是天资聪颖者,他都从未收过一个弟子吗?”

林淮竹吃惊的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就见过他一面,然后他就说要收我为徒,也不问我愿不愿意就自个定了。”

刚一说完她便感觉危险来临,急忙一个下蹲躲过了上方呼啸的火龙,直起身火大的看着那个杨师姐,向周瑾轩问道,“她什么毛病啊,我师父收不收我,她怎么这么激动?”

“……”周瑾轩看了一眼正在使劲把面前所有人推开的杨梓琪,嘴角抽搐的含蓄回道:“我刚不是说过了,想拜秦师叔的人很多,不管是名门世族……的那个世族。”

林淮竹了然的点点头,忽然心底生出一计,想要试探一下。

“周师兄,据我所知,我师父是元婴期修士对吧?”

周瑾轩其实并没有相信她的话,只是听她左一句师父右一句师父的,笃定的样子让他都不好意思反驳,只好勉勉强强的答了一声,“嗯。”

“听说元婴修士神识能探很远,你说我要是遇到危险了,我师父会来救我吗?”

“……”周瑾轩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林淮竹朝他眯眼一笑,大大方方的走到大殿中间,叉着腰朝着杨梓琪那边高声喊去,“杨师姐,别说我骗你,有本事你朝我进攻,能伤到我算你厉害!”

殷璃着急的说:“喂,你不要命啦?她可是金丹期修士啊!”

林淮竹:“嘘,我在测试呢,我赌我那个师父此刻一定正关注着我。”

殷璃:“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林淮竹:“这你就不懂了吧,凭我对他很重要,凭我是他收的第一个弟子啊。”

殷璃:“这是什么逻辑?”

林淮竹:“哎呀,你就看着吧,其实只单单前面那条就够了,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我是他消除魔气的唯一办法,他不会让我出事的!”

殷璃:“……”

说话间,杨梓琪被她挑衅的模样激的更是跳脚,不管不顾的推开拦着她的弟子,双手掐诀,半空出现一道火龙,直往林淮竹扑去。

林淮竹看着火龙咆哮着冲她而来,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别看她嘴上说的很肯定,内心可一点也不确定,只凭一口气在这撑着。

她其实也并不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只是杨梓琪实在太嚣张了,她不当众打个脸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为了争口气,也只能赌了!

幸好她赌对了。

一阵热风吹在脸上,却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林淮竹悄悄睁开紧闭的双眼,便看见一袭白衣挡在自己身前,玉冠高束的长发飘在眼前,而四周鸦鹊无声,见到这一幕林淮竹的眼眶莫名湿润了。

细数上辈子大小无数次的历险,从未有人站在她身前过,虽然这次秦江澜挡在她身前,也是因为她的作用,但起码,还是让她享受到了一次被人保护是什么样的感觉。

“师父。”

大殿里只有林淮竹甜甜的清脆声音,所有人或打量或惊疑或隐晦不明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也不管,她一个箭步走上前,搂着秦江澜的胳膊,抬起头冲他高兴的一笑。

秦江澜顿了顿,看着她灿烂的笑脸没有说什么,而是伸出手,对着她说道,“包袱。”

“啊?”林淮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秦江澜耐心解释:“这是给外门弟子的,你不需要。”

“哦哦。”林淮竹把领到的包袱交到秦江澜手上,然后看着他顺手递给周瑾轩。

“还请周师侄换成内门弟子的饰物。”

“啊是,是。”周瑾轩大脑一片空白,傻愣愣的看着一百年见不到一次面的师叔,动作机械表情呆滞的收下包袱,重新给换了一个。

该拿的也拿了,秦江澜领着林淮竹就要走,杨梓琪一下反应过来,直接冲到他的面前,急切唤道:“秦师伯等等。”

“杨师姐还有什么事吗?”林淮竹动作迅速的站在秦江澜身前,双手打叉,对着杨梓琪说道。

杨梓琪盯着林淮竹,心里恼极,但她不敢做什么动作,深怕给秦江澜造成什么坏印象,只好站在原地,深情凝视着他,语气轻柔的说道,“秦师伯,好久不见了,近日可好?”

秦江澜微蹙着眉看着她,眼底疑惑不解,这是谁?

林淮竹正在惊叹的看着杨梓琪,为她的变脸能力感到折服的时候,突然感受到后脑传来一股灼热的视线,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发现她的师父正默默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林淮竹一愣,刚要开口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的转过头,看着眼前的杨梓琪,再回头看了看师父,顿时明白了什么。

“我今日才进的宗门,还不知道师姐怎么称呼呢。”林淮竹苦着脸问,为什么坏人要让她来当,她明明只是个小孩子。

杨梓琪又不瞎,看了这个互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上顿时白一阵红一阵的,最后还是按下心底的怒火,向林淮竹介绍自己,“我叫杨梓琪,家父杨天舒,是杨家家主。”

听了这番话,秦江澜眉眼稍动,对着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直接拎着林淮竹踏上了飞剑,往两仪峰飞去。

杨梓琪恨极,却不舍得恼恨倾慕已久的秦江澜,只好把恨意放在林淮竹身上,觉得都是因为她,自己才会在清远道君面前丢了面子。

第八章

林淮竹站在飞剑上,纠结的看着秦江澜的衣摆,心里犹豫着她到底要不要装出一副第一次御空飞行有些害怕的样子来掩饰一下呢?

“害怕?”秦江澜感受到身后之人的犹豫,侧过身来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衣摆,面上一副了然的问道。

“啊?啊。”林淮竹愣了一下才点头,虽然她不怕,但她觉得要是自己这么说,似乎对师父表现出的关怀不太友善。

而且她也隐隐有些期待,不知道师父会怎样宽慰她。

然而事情的发展与她想的似乎有所出入。

“怕,是没用的。”秦江澜缓缓说道,“等你引气入体后,总要学会御剑术的,要早点克服恐高才行。”

第一次收徒,他也不知道别的师徒是怎么相处的,而自己的师父……

秦江澜抿了抿唇,还是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抚徒弟。

林淮竹听完,忍不住嘴角抽搐,木着张脸的再次点了点小脑袋,内心无语。

还以为师父准备走温情路线,果然是自己想太多。

秦江澜带着她回到两仪宫,在殿前的石阶下把她放下,低头看着个头没到他胸前的林淮竹,修长白皙的手递出去一块玉牌,道:“是我疏忽了,这块玉牌早应该给你,只是我走得匆忙给忘了,你收好它,下次要再有人问你师父是谁,你给他看这块玉牌便是。”

林淮竹恭敬地接过玉牌,放在掌心里打量。

不若巴掌大的玉牌,入手只觉得一阵冰凉,玉块看去通体碧绿,清澈通透,玉牌中间刻了两把交叉的长剑,四周边缘雕绘了云纹花样,背面翻过来则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鸟。

即使她再不懂玉,也能看得出来这玉牌极其珍贵,这样的玉牌,宗门不会人手发放一个的。

那也就是说,拥有这枚玉牌的人,代表着某种身份。

林淮竹捧在手里看了又看,霍地抬起头双眼发亮的看着秦江澜,眼底是掩不住的兴奋,说道:“师父,这块玉牌……”

秦江澜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一样,淡声回道:“这是我两仪峰的真传弟子信物,你要仔细收好。”

虽然林淮竹多少也猜到了,但在听见秦江澜确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个激灵,将玉牌牢牢抓在手里,面露喜色,欢快的回道:“是,师父!”

她本以为秦江澜最多收她为内门弟子,毕竟真传弟子的身份何其重要,普通弟子犯了错,别人不会说一定是师父的问题,可如果真传弟子出了事,第一个遭受众矢之的的必然是师父。

她知道自己对秦江澜很重要,但在如今的修真界,高阶修士想要拿捏一个弟子简直易如反掌,更不用说她现在可还是凡人之躯,即使秦江澜不收她为弟子,以他的身份,要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弟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个是元婴后期的大佬,距离化神仅一步之遥,一个是还未引气的弟子,就算她是木系天灵根,成长起来也不知道要多少年,宗门会作何选择想都不需要想。

秦江澜这是在用他最大的诚意向她保证啊。

看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秦江澜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不过很快他便收回来,负手说道,“这几日我需要闭关,你若修炼上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去找孟师侄,他去执法堂回禀此次遭到伏击之事用不了多久,约莫半天就回来了。”

“是,弟子记下了。”林淮竹点头答是,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同秦江澜告辞后沿着山路蹦蹦跳跳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秦江澜也跟着理了理袖子,走回殿内。

“你还真拿那小丫头当徒弟看啊?”

司澈早已候在偏殿,坐在竹席上,歪斜的靠着小案几,态度自然随意的端起案几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语气慵懒的说道。

秦江澜走至偏殿,在案几的另一侧也席地而坐,摆好衣袍下摆,才正色说道:“我既已说了要收她为徒,她自然就是我徒弟,哪有什么当不当。”

司澈像没听到他说的一样,径直说道:“也是,你既然这么不放心她,唯有用真传弟子才能把她跟你捆在一起了。”

“谁说我对她不放心了?”秦江澜觑了他一眼,端起另一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

司澈不答反问:“你若对她放心,又怎么会收她为真传弟子?”

秦江澜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茶杯上花纹,静默不语。

见他沉默,司澈双手撑着下巴,看着他说道:“旁人只知道真传弟子被视为师门传人,身份特殊,但你的情况不同,这些年你不是一直担心自己就快要压制不住体内魔气了吗,所以从不收徒,就怕自己日后万一坠了魔道,为修真界所不容,会连累到你徒弟,你收她为真传弟子,不是为了防止她有二心吗?”

虽然魔修同灵修的修炼法子大不一样,但对欺师灭祖之人同样都是深恶痛绝的,因此司澈才会这么想。

可当他看见秦江澜用着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珠望向他时,顿时又不确定了起来,“怎么,难道我猜错了?”

秦江澜看着他,缓缓开口说道:“我收她为真传弟子,是因为她是木系天灵根。”

“什么意思?”司澈一愣,视线紧跟着起身往后殿走去的人,高声唤道,“喂,别走啊,你说清楚一点啊,这跟她的天灵根有什么关系?”

秦江澜没有理会他的大呼小叫,脚步不停的走向后殿的冷泉,将白色衣袍解开叠在一旁,走进冷泉中间,全身都浸在里面,闭目养神。

当然有关系了,如果不收她为真传弟子,就凭她木系天灵根的资质,其他峰的掌座一定会来跟他抢人,严格说起来,两仪峰主修剑修,并不适合灵修,而唯有这个身份才能把她强行留在这里。

被留在侧殿的司澈毫无形象的歪坐在席子上,一脸的困惑不解,却没有跟上去追问他。

他知道秦江澜为了控制体内魔气,是用剑气在经脉里游走,将魔气堵了回去,压制的同时,经脉也会有所损伤。

冷泉加了修补经脉的丹药,因此他每月十五在阵法里压制住魔气后,都要泡泡冷泉修复经脉。

见秦江澜确实没有要解惑的样子,司澈一脸郁闷的趴在案几上,心下嘀咕,他这种几棍子打不出一声闷响的性格要改改了,不然憋死人了要!

“你在做什么呢?”

殷璃见林淮竹刚从两仪峰的峰顶下来,犹豫了几秒,似乎有想往回走的样子,但不知为何一直站在山路边,就是不上去,她看了都跟着着急,忍不住出声询问了一下。

林淮竹顿了两秒,闷声说道:“我刚想起来,我如今还未辟谷,这里又没法直接下山,我上哪弄食物去啊?本来想回去找师父说说的,可是我转念一想,他都辟谷几百年了,估计也不清楚到哪弄吃的去吧……”

殷璃抽了抽嘴角:“你慌什么,未辟谷的弟子都会发有辟谷丹,宗门不会饿死弟子的。”

“……可是我不想吃辟谷丹。”林淮竹小小声说道。

说白了她就是为了一口吃的才这么纠结的啊。

殷璃无语:“那你去问问那个孟师兄,看他能不能给你弄到,我觉得比起你师父,孟师兄在这方面指不定还更可靠些。”

毕竟秦江澜已经辟谷了几百年,再加上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把心思放在吃这一上的人,怕是问了也白问。

“唔……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嗯,那就照你说的办!”

林淮竹脑海中浮现了两人的身影,对比了一下,也不得不同意了她的看法,原本停下来在山道上徘徊犹豫的脚步一拐,直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了。

回到木屋,林淮竹盘腿坐在侧屋的木地板上,将传功玉简紧贴着额头,开始读取引气入体的心法。

她很兴奋,终于有机会做个灵修了,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灵修跟魔修的修炼心法有哪里不同。

殷璃见她这么积极的样子,也没有再出声打断她,任她自己打坐到夜色苍茫,月上梢头才清醒过来。

“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孟师兄回来了没。”窗户开着,竹帘早被挂起,月光倾洒一地,林淮竹看着地上的盈盈光辉纠结道。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殷璃躺在她识海里,有气无力的说道。

林淮竹点头,起身朝院外走去,别的可以先暂时放下,可为了吃的她还是要去看一看的。

孟师兄在带她来看院子时就已经告知过自己住的哪一栋了,因此林淮竹准确找到孟师兄住的小院,触发了禁止,在院门前候着,内心盼望着孟师兄已经回来了。

“林师妹,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她的期望实现了,孟师兄打开禁制,有些意外的看着林淮竹问。

他也是刚回到两仪峰,这次宗门有两名弟子叛出,还都跟魔修有关,因此除了执法堂的长老,掌门跟另外几名长老也都对此事很关注,详细询问到现在才放他回来。

第九章

“呃,是这样的……”

林淮竹见他面露疲惫之色,忙简单把事情一说,就见孟师兄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掏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她。

“其实这些宗门都有想到,你们刚上山,肯定还不习惯只吃辟谷丹,因此进来的前半年,宗门都提供免费的肉菜米面之类的食材,要去伙房领取,伙房在外门,我去执法堂的时候路过就顺便帮你领了回来,本想等回禀完宗门再拿回给你,结果回来晚了,就给忘记了。”

林淮竹接过储物袋,看着手中的袋子,面露难色:“师兄,我还没有引气入体,这储物袋……”

“不必如此麻烦,这储物袋是宗门特意制的,只需念口诀就能使用,只是它同真正的储物袋还是不同的,不能存放带灵气的各种,因此只是用来存放食材罢了。”孟师兄说着就把口诀教给了她,“你尽可放心,放进去的食材可以存放一个月,取出来还跟刚放进去时一样,所以里面也正好是一个月的量。”

林淮竹表示知道的收了起来,同孟师兄道声谢刚要回去,还未等她转身就被他给唤住了。

“林师妹,今天去须弥阁一切可还顺利?”

“……”

他问得突然,林淮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顿时愣在原地,静默两秒。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那件事还算不算顺利,本来想用一切都好来回复,但她转念一想,她就是今晚不说,明天师兄还是要从别人那知道的,于是她便干脆把事情经过都跟师兄说了。

刚把发生的事情说完,就见孟师兄猛地一拍脑门,脸上带着愧疚之情:“怪我怪我,我急着去回禀师门,忘记跟杨师姐提前打声招呼了,也难怪她会有这个反应。”

林淮竹连连摆手说道:“已经没事了,师父及时赶到,把误会都说清了,所以孟师兄也不用自责。”

她并没有说自己是故意激怒杨梓琪的,只说是秦江澜心血来潮,突然用神识来看看她,正巧看见这一幕,就亲自走了这一趟把误会给解了。

“那就好,没出什么事就好。”见她神情自然,不像有假的样子,孟师兄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师妹今天可曾开始修炼了?结果如何?”

说起这个,林淮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嘟着嘴道:“修了半日,什么灵气都没感觉到。”

心法上说需要凝神聚气,感受天地间的灵气,再将它们慢慢引入体内丹田,才算是引气入体成功。

但她不管怎么尝试,丝毫感应都没有,还差点把自己弄睡着了,这信心首先就先去了一半。

“师妹无须担心,这才第一日,感受不到正常的,我当初也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有所感觉,放宽心好了。”孟师兄笑了笑,温声安抚道,“这第一日就成功引气入体的修士没有几个,就我所知的人里面,也唯有掌座一人。”

“师父?”林淮竹瞬间瞪大了眼珠看着他,丝毫不加以掩饰内心的吃惊,“师父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人吗?”

“是啊。”孟师兄弯了弯唇角,面上带着几分敬仰,说道,“要么怎么说掌座是修真界万年来不世出的天才呢。”

原本林淮竹还只是有些挫败,结果这会又新添了几分紧迫之感。

她可是师父唯一的弟子,师父如此厉害,她要是表现平平,会不会丢了师父的面子?!

“师兄,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你了,师兄早点休息吧。”林淮竹脸上突然带出一丝焦虑,语气匆忙的说。

孟师兄一愣,低下头来望着她,见她一张小脸上布满了凝重的表情,那一刻明白了她心里所想,忍不住安抚道,“好,那你就先回去吧,不过师妹一定谨记,修炼本就是顺应本心而为,勿急勿躁。”

“多谢师兄,我记下了。”

林淮竹冲他摆摆手,头也不回的疾步走了,孟师兄维持同样的姿势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才进了自己的院子。

林淮竹重新回到侧屋,再次凝神盘腿,努力感受天地之间的灵气,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殷璃一个魂躺在识海里,翻过来又翻过去的自己跟自己玩,快无聊死了。

林淮竹现在修的是灵修,她又不能像上一世一样在林淮竹修炼的时候也顺便吸收一点她的魔气供自己修炼,因此她只好无聊的待在识海里,等着林淮竹结束打坐。

*

十年,对凡人来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但对修真者而言,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林淮竹再次从入定中醒过来时,天际已经大亮,院子里几株她十年前用种子种下的枇杷树已经开着白色的小花了,挂在枝头很是喜人。

殷璃正坐在院子里发呆,感受到屋里的人修炼结束后,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你还蛮会挑时间的,今天醒来。”

“怎么,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林淮竹闻言望着懒散爬到窗台坐好的殷璃问道。

这几年一到每月十五的时候她都会去两仪宫帮秦江澜消除体内滋生的魔气,殷璃也顺势借着这股魔气修炼,成功在三年前凝出魂体,更在一年前便已经可以脱离她的识海在外间走动了。

只是那会儿她还不能离开的太远,等时间一到还是要回林淮竹的识海里去的,但就算是这样,殷璃依然还是很高兴,修炼上更加积极,跟打了鸡血一样。

而随着这些年凝聚魂体的加强,殷璃能吸收的魔气也越来越多,上个月更是一不小心没控制好自己,把秦江澜体内的魔气全部吸收完毕,使得一向表现都很淡定的清远道君也忍不住失态了一次,目光惊讶的看着这个徒弟,半晌回不来神。

他知道林淮竹身上肯定藏有什么秘密,但修真之人一向都讲究机缘,这是林淮竹的机缘,他不屑去争,所以这几年他从未问过林淮竹这件事,再加上他在林淮竹身上感受不到魔气,这个秘密便这么模模糊糊的过了十年。

只是他没想到,林淮竹的这份机遇居然在某一天可以把他积攒数百年的魔气全部清除干净,这让他顿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下十分复杂。

这可是连正经魔修都做不到的事啊,秦江澜虽然很疑惑,但更担心的还是徒弟的身体,她一个灵修,吸收了这么大的魔气,不会对自身有什么影响吗?

林淮竹过了十年的安稳日子,虽然跟某些同门偶有小打小闹,但都不伤及性命,因此对殷璃存在的这个秘密便松懈了下来,结果导致她没控制好自己,做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虽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秦江澜、司澈、她和始作俑者。

她知道这件事在知道的人眼里太过离奇,担心会遭到盘问的林淮竹为了避开秦江澜,决定闭关一个月,刚好她也才从炼气大圆满突破到筑基一层,正是需要稳定心境的时候,于是便有了这次的闭关修炼。

当然,她并未生殷璃的气,实际上殷璃能修炼出魂体她比谁都要高兴,如果不是上一世她为了自己的私心逞强的要拦截住兽潮,殷璃也不会为了救她启动返生阵,最后连魂体都凝结不出来。

其实想想,似乎除了重塑身体的这个要求,殷璃从未跟她要过别的。

“发什么呆呢!”殷璃说着说着,便看见林淮竹两眼无神,一副走神的样子,忍不住皱起眉,冲她不满的嚷道,“不是你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的吗,居然还敢走神?!”

“啊?哦,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林淮竹两耳自动屏蔽了她的牢骚,再次问道。

“……”殷璃使劲瞪着她,被气的不想开口了,但在她对上林淮竹朝她望来的无辜视线时,还是没好气的撇了撇嘴,说道,“你忘了,每五年一次的那个日子,今天正好是第五年。”

“这么快又要有新弟子上山了啊?”林淮竹微愣,视线移到院中,喃喃说道。

可不是快么,原本空荡的院子,灵田被种满了宗门任务要求提交的灵植,其余空地被她种满了各种果树,后院被她圈起来养了好些灵禽。

就连最初只是一汪清水的池塘也被她用莲子种出了一池的莲花,虽然这个季节荷花谢了,但是藕她可还没有收呢。

“走吧。”林淮竹起身说道。

“走哪?”

“当然是须弥阁啊,我去看看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林淮竹一脸理所当然的说,“你要不要跟我去?”

还是就留在院子里帮她守家?

林淮竹当然更希望她选后一种,不过殷璃才不愿如她所想,而是自觉的回到她识海里,懒洋洋道:“当然是去了,正好我在外面也待的累了,进来休息一下!”

别以为她不知道林淮竹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她留下来看守院子,免得被那只鸟把她要上交给宗门的灵谷给吃了去吗。

她才不干呢!

“那真是太遗憾了。”林淮竹语带可惜的说道。

那只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满峰的人都在种植,就看上了她种的灵谷,总是趁她不在的时候进来偷吃。

更惨的是,它是两仪峰的守护兽,这里就没有它不能去的地方,她不管怎么设置禁制都好,防得了一时,防不住它为了吃而想尽办法破坏禁制也要进来的毅力,真是让她欲哭无泪。

本来照这么吃下去,林淮竹每个月都要交不上宗门任务的,幸好还有殷璃,她有一件法器名为玄明镜,能把人困在一个地方来回走,那只鸟就被困过好几回了,每次都铩羽而归。

可惜这法器不能离开殷璃太远,也就是说,想要维持法器运作,她也必须在场才行,正是这一限制导致了林淮竹并不能保住灵植多少,每个月提交完任务需要的数量以后,压根留不下什么给自己——宗门规定,有多出的部分可以选择交给宗门换取贡献或者自己留下来。

“好啦,别哭丧着脸了,它每次偷吃的量都不多,再加上你这回闭关一个月,它一次都没吃着,就算这会儿被它进来偷吃一次也足够你交任务了。”殷璃已经习惯了每个月都要发生这样的事,在识海里挥挥手不怎么走心的安抚道。

林淮竹想想也是,把禁制重新加强了一下,这才离去。

第十章

林淮竹刚一走,路边的草丛里探出来一只鸟头,它眨眨黑豆般的眼睛,小心盯着林淮竹消失的长路尽头,等了一会,确定她不会杀回来后兴奋的抖了抖翅膀,忙不迭的跑到她院落门前,对着木门“啊啊”的叫了几声,接着用力一扇翅膀,空中出现一阵旋风,朝着院落刮去,院落上空便隐隐浮现几道流光,忽闪忽闪的,像是要消失的样子。

大鸟抬起头,黑豆眼透着期待的看了一会,结果发现它自己又恢复了原状,再次隐在空气中,顿时身上绒毛炸了起来。

它在原地走了几个来回,仰起头不高兴的胡乱叫了几声,又注意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发现后,不死心的再继续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努力暴力破除禁制。

林淮竹去的时辰还是太早了,负责下山招收新弟子的领队也才刚离开山门,她到了须弥阁一看,整座大殿空空荡荡,里面只有四、五人坐在各自的桌前写写画画。

“你在写什么呢?”林淮竹走到其中一人桌旁,语气熟稔的问道,顺便探头瞄了一眼纸上的内容。

唐明清听见熟悉少女的声音,微微抬起头来看了看另外几人,发现他们依旧把头埋在桌前并不理会这边以后,忙放下手中的毛笔,以手遮面,满脸哀怨的悄声抱怨道:“别提了,昨晚那群混蛋偷偷溜下山去买酒,躲在房内玩行酒令,被我们峰的戒律师叔抓个正着,他们被罚关在禁闭堂面壁思过也就算了,我还得陪着这群混蛋抄上一遍宗门规训呢,十万字,整整十万字啊!”

太初门有山峰数座,每座山峰大小事宜都由山峰掌座直接打理,因此各峰都设有戒律堂及司掌戒律堂的师叔,用来惩戒峰下犯了错的弟子。

但这条只适用于犯了小错的弟子,如果遇上像十年前那样与魔修勾结的弟子,或者是外人来宗门惹事被抓,都要被送去执法堂,交由掌门及各位执法堂的长老处置。

唐明清是负责管理缥缈峰东苑的内门执事,好巧不巧的这次犯事的就是东苑院落,连带之责不可避免,一个看管不周的名头压下来,他也只能跟着吃挂落儿,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还不能免去抄书之罚。

林淮竹随口问出一句也不在意,伸手就把他往旁边推了推,紧跟着也一屁股坐在长木凳上,掏出一袋瓜子放在桌上,刚准备要磕,闻言立刻停下了捏着瓜子的手,杏眼圆睁的瞪着他,语带嫌弃的说道:“该,让你们喝酒不带上我!”

两仪峰是全宗上下公认最无趣的山峰,作息极为规律,戌正歇,卯初起,比不得别的山峰夜间活动丰富。

比如可以高谈阔论的座谈会、或是琴音和谐的共同谱曲、再是只要不过分宗门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弟子有仇报仇的决斗、就连伙房晚上都插了一脚,三不五时的弄一个什么品尝大会,唯有他们两仪峰,冷冷清清,平日走在道上完全感受不到其他峰的喧嚣嘈杂,就好像这偌大的山峰没有人住一样肃然寂静,经过的弟子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生怕扰了这座山的清净。

在林淮竹到来之前,两仪峰背地里还有一个别名在弟子里广为流传,两仪庙。

这是因为,两仪峰里,不仅上到掌座执事,下到弟子跟飞禽走兽,全是公的,而且都还过着清修般的生活,让其余峰的人看了全都瞠目结舌,张口无言,这个称号就这么流传开了。

旁人都还只是路过就已经敬谢不敏了,林淮竹自入了两仪峰以后,受此折磨一年,终于在练气二层的时候学会了御剑术,开始了在各峰流浪的日子。

由于唐明清的缘故,她最常去的便是缥缈峰,到后来跟东苑的人都混熟了,一副称兄道弟的模样,让唐明清看了害怕。

他是不是把秦师叔好不容易才收一回徒的弟子给带歪了?

林淮竹才不管他的担心呢,反正各峰的师兄师姐她几乎认了个全,若不是她对长辈还有些敬畏之心,就她那个活脱的性子,说不定连各峰掌座、执事师叔都要结识一番。

不过说是这么说,林淮竹还是无法避免的与各峰一两位执事师叔相熟。

比如,各峰的戒律师叔。

太初门身为三大宗门之一,对弟子实施的是高要求低标准的管理方式。

高要求的意思是,严格要求自己,不走邪门歪道,不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

低标准的意思则是,世间万物均有道,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天赋,有人以画入道,也有人以音入道,不是单单只以修真界普遍认同的以吸收灵气为修炼标准,因此宗门对各峰弟子夜晚的活动存放任之态,并不多加干涉。

可唯有一点是万万不行的,那就是酒!尤其是到喝成烂醉的程度!

据说是缘于数千年前,太初门曾有一队守山弟子在巡逻夜间喝酒,喝到烂醉以后倒在地上人事不醒,正好遇上一伙黑衣人来夜袭,如果不是一名小弟子起夜上茅房,发现不对及时敲钟示警,太初门可能就做不到今天三大宗门之一的位置了。

以往林淮竹在的时候,也会小饮两杯,但都适可而止,只要不出事,各大山峰的执事师叔看在秦江澜的面子上也不与她计较。

但她这次闭关的时间实在太久了,整整一个月,是她闭关时常最久的一次,缥缈峰东苑的那些人憋到昨天终于憋不住了,偷偷下山买酒回来,在房间里躲着喝,被早已虎视眈眈盯了他们多年的戒律师叔抓了个正着。

所幸他们都还知道不能喝到烂醉,不然更是罪加一等。

说起这个事,唐明清也是一脸的忧伤,他嗑着瓜子说道:“我倒是想叫你啊,可是我昨天去了两仪峰,你不还在闭关没出来嘛。”

林淮竹斜眼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说是闭关,其实也就是调整生息,稳定心境罢了,你直接触动禁制我就能感应出来了,诶,这我不是闭关前就跟你说过了?”

“是啊,我知道啊,可就是因为知道才郁闷。”唐明清叹了口气,苦着脸说,“你们峰的守护兽太厉害了,我刚想叫你出来,它就突然出现把我扇远了,我等了一会再回去,发现它还守在你院前,两只黑豆大的眼珠一见到我立马大声叫唤起来,身上翎毛竖起,死死盯着我,大有我前进一步就要跟我拼命的架势,我生怕它把清远道君喊来,可不就只能回来了。”

“守在我院前?”林淮竹磕着瓜子的手一顿,看着他说道。

“对啊。”唐明清应了一声,认命的重新举起毛笔,继续开始抄写宗门规训。

林淮竹一脸黑线,她大约明白那只鸟是为什么要拦着唐明清了。

它一定是以为唐明清要收她这个月的宗门任务呢,所以才不让他靠近。

哎,总有一只大鸟惦记着她的任务灵植,心好累啊。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唐明清写着写着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来,随口问了一句。

“这个啊……”林淮竹将瓜子壳丢在手帕上,说道,“我来看看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啊。”

宗门要求每个弟子都要把规训熟练背诵下来,因此唐明清不需要照着抄,只需在心里默念即可,此时听林淮竹这么一说,内心无语,头也不抬的说道:“看来你是真的很无聊。”

“哎,换你来两仪峰感受一下就知道了。”林淮竹单手撑着脸颊,边嗑着瓜子边看他书写,“第一批弟子什么时候上山?”

“还早呢。”

越靠近太初门地界的地方,招收新弟子的速度就越快,因为近,路上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而世俗界的人也知道太初门下山收弟子的日期,每到这一天全都早早做好准备,因此内门弟子也不需要浪费时间等他们聚集在一起,直接开始检测灵根,凡是符合条件的全部带回来就是。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第一批回来的弟子再快也要近午时,现在才巳初,还要等上一个时辰,难怪唐明清说早了。

“需要我帮你抄写吗?”

林淮竹实在是无聊的很,双手托腮,侧眼看着唐明清问道。

唐明清吓得连连摇头:“还是免了吧,咱两字迹不一样,要是被戒律师叔发现了,我会死的更惨。”

“可是我真的很无聊啊……”

唐明清正小心拎起一张写好的纸放到一旁,闻言斜看了她一眼,气得不打一处来的说道:“那你去找他们玩啊,干嘛非要待在这里,想刺激我是吧?”

明知道他正在被处罚中,还敢在他面前说自己无聊。

“我看起来像是这么闲得慌的人吗?”林淮竹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大家都在各做各的,把脑袋凑过来,压低着声音说道:“我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趁着其他师叔伯没下手,赶紧先抢回两仪峰来。”

唐明清听了这话忍不住嘴角一抽,无言以对的看着她。

这十年长出息了啊,都知道抢人了。

第十一章

“秦掌座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我今天才闭关结束,还没来得及跟师父说。”林淮竹倒是不怵,坦然说道。

唐明清表示无语的黑着脸看她,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五年前的新弟子入门,她就代表过两仪峰要了一名弟子过去。

这名弟子是金木火土四灵根资质,是那种放在人群中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人,当时大家都不看好她,暗地里幸灾乐祸的人还不少,整个宗门上上下下就没有人认为秦江澜会应下她的要求。

就连掌门都准备好随便编个理由把这名弟子要过去,好给两仪峰留个面子的时候,被秦江澜发现他是天生剑体,是剑修的好苗子,于是人就这么留在两仪峰,正式拜入他门下,成为清远道君第二个弟子,同时也是清远道君真正意义上的真传弟子。

这件事在宗门内轰动一时,流传了数年,所有人都感叹他的运气真好,被林淮竹误打误撞的带回了两仪峰,最后还被清远道君收为真传弟子。

没有人觉得这是林淮竹的功劳,大家都认为她不过是刚巧遇上罢了。

林淮竹为此相当不服气,她还真不是随便选的人,是殷璃看出他的天生剑体,她才把人带回两仪峰的。

然而殷璃的存在是不能透露的秘密,这种想说却不能说的感觉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林淮竹足足憋了一个月的闷气才开解好自己。

如今她早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会又开始打起新弟子的主意。

“你过一个时辰后再来吧,我还得默写规训,没空理你。”唐明清心塞的冲她挥了挥手说道,作势赶她。

林淮竹见他确实很忙的样子,没有多言,对他送上一个同情的眼神后慢悠悠的晃回了两仪峰,打算先回去跟师父说一声,晚点再去须弥阁。

她这么执着是有原因的,两仪峰这满山的雄性生物,看的她也快忘记自己是个女性了。

殷璃:“这会回去正好还能把那只大鸟赶走。”

林淮竹不以为然的说道:“它应该早离开了吧,我都在须弥阁坐了好一会了,该够它吃饱了。”

殷璃啧啧两声:“别这么乐观,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淮竹根本就没当一回事,结果没想到被她一语成谶了。

“你这只臭鸟!”林淮竹一踏进院子,发现它没走,居然还埋头在灵田里穿梭,经过的地方灵稻莫名消失,只剩光秃秃的杆,顿时明白了什么,气的她单手快速掐了一个法诀,灵田地里便迅速伸出数条藤蔓,将见势不好扑朔着翅膀乱窜的那只鸟围在其中,并牢牢缠住它的翅膀跟脚,让它无法移动。

见这只偷吃的鸟被抓住,林淮竹黑着脸走上前,双手叉腰,冷笑道,“好啊,你现在还学会用储物袋了!”

言语中,颇有要好好算账的味道。

大鸟感觉不妙,想跑,但身体被锁住动弹不得,只好努力歪着脖子,眨着一双黑豆眼,讨好的看着她。

“拿出来吧。”林淮竹不理它的讨好,伸手到它面前,凉凉说道。

大鸟眨眨眼睛,呆呆看了几秒,突然侧头蹭了蹭她的掌心,假装听不懂的样子。

“再不交出来小心我拔光你屁股上的毛,让你裸奔!”

林淮竹这句威胁一说出口,鸟身一顿,它低着头,安静了片刻,方抬起头,一脸沉重的……挪过屁股对准她,表明了它死也不交出来的决心。

“啪”的一声,林淮竹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她伸手夺过大鸟的两只爪子,将它倒提起来,气势汹汹的往两仪宫走去。

她治不了它,不还有师父呢嘛!

*

昨夜又是十五,因为林淮竹打着闭关修炼的名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秦江澜便跟以前一样,坐在阵法里盘腿打坐了一夜,天亮方才起身。

“怎么样?”司澈一早就候在大殿里,见他出来,停下抓着糕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问道。

秦江澜表情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然只那一眼,司澈便已明白他的意思,气馁的说道:“又滋生出新的魔气了?看来光是抽走还不行,这方法治标不治本,还是要尽早把那东西从你体内取出才行。”

秦江澜继续沉默。

司澈也没管他,而是继续在一旁侈侈不休地说道:“那丫头能吸收你的魔气,不知道能不能帮你把那玩意弄出来?话说这埋入你体内的玩意到底是什么,我翻遍了所有古籍都找不到,也不知道当初那老贼上哪寻来的,这么邪门……”

“师父!”

司澈话音未完,殿外突如其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同时伴着林淮竹清脆的声音传进大殿,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均是抬头看向殿门,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廊下出现一道穿着水蓝色长裙的身形,手里还倒拎着一只鸟,一脸薄怒的走进来。

“它又怎么你了?”司澈指了指她手中那只半死不活装死的鸟,挑眉问道。

虽然他大致也猜得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道君。”林淮竹见司澈也在,粗粗向他行了一礼,并未理会他的话,而是快步走到秦江澜跟前,提起这只鸟,满心忿忿的跟师父告状:“它又去我院子偷吃我的任务灵植了!”

秦江澜视线缓缓向下,与那只大鸟无辜的黑豆眼对上,沉默两秒,眼底含着一抹无奈。

他也不知道这只守护兽究竟看中他徒弟灵植什么了,两仪峰上下数十人它不偷吃,非要去偷吃林淮竹院里种的。

而且,这只大鸟在宗门的时间比他年龄还要长,修为高深,就是他自己也不能擒住它,他见林淮竹三天两头把它赶得抱头鼠窜,四处飘散着绒毛就知道它只是逗着人玩罢了,不伤及性命,让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出手制止它。

“它不一直这样吗?”司澈单手抵着脸颊见怪不怪的说道,“大不了你多种一点就是了。”

“多种一点?道君怕是不知,我如今也才筑基一层的修为,灵气有限,现在种的就是我能顾得上的最大面积了,再多,就忙不过来了,也是白种。”林淮竹被它气的心里郁结,加上早就跟司澈混熟了,因此也不怕他的直接呛道。

“那你打它一顿出出气?”司澈摸着下巴建议道。

“打它有用吗,我都威胁它要拔光它屁股上的毛了,它竟然把屁股对着我,一副拔了就不许再计较的无赖模样,真是、真是……”林淮竹一时想不到什么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只好恨恨提着这只鸟使劲摇了摇,又摇掉了几根羽毛下来。

大鸟用翅膀护住头,待她抖完后,晃了晃发晕的脑袋,又继续保持姿势的装死。

司澈连忙低下头,肩膀抖动,像是在哭的样子,可是在场的另外两人都知道,他是在憋着笑呢。

林淮竹瞪了他一眼,话没说完,又继续说道:“而且它今天更过分!偷吃就算了,居然带了储物袋去收割我的稻子!不仅吃了还要打包带走,这么恶劣的行径,我就算把宗门的药园灵植园全都种满了也不够它塞牙缝的啊!”

秦江澜与司澈皆是一愣,两人动作一致的默默看向她手中倒提着的鸟,见它怡然自得的用喙一下一下理着身上的羽毛,顿感无言。

这么执着于偷吃弟子种植灵植的守护兽当真世间罕见啊,不,这应该是唯一一只了。

秦江澜无语的接过这只鸟,帮着林淮竹把它私藏的储物袋弄了出来,林淮竹带着储物袋瞪了大鸟一眼才稍微消了气的离去,秦江澜放开大鸟,任它站在塌中间抖着羽毛,跟司澈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它身旁,默默注视着它。

林淮竹离开后,大鸟也懒得理他们,秦江澜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只好保持沉默。

倒是司澈,在安静的大殿内目光诡异的打量着这只鸟,视线猥琐的往它身下看去,满脸的好奇。

“干什么?!”大鸟感受到他的打量,忙张开一边翅膀挡了挡下身,目光不善的问道。

司澈看着它,冲它一笑,也不说话,只是那一脸“放心交给我”的神情,看的大鸟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江澜,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司澈抬眸看着正坐在他对面的人,痛心疾首的谴责道。

秦江澜有些意外他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不由的轻抬了一下眉毛,不解问道:“我怎么了?”

“这还用问吗?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司澈将手搭在腿上,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执掌两仪峰数百年来,这里居然没有一个异性,你看把它憋的,都素了几百年,现在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姑娘,甭管是不是同种族,可不得先去招惹一下再说。”

话音一落,气氛凝固了三秒,秦江澜端着茶盏的手一僵,预感不好,生怕被殃及池鱼的连身子都稍稍往后挪了一些,明确表示出要与此人划清界限,随后侧眼看了一眼大鸟,发现它对着司澈浑身的毛都炸裂了起来,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珠仿佛燃着熊熊烈火,鸟身陡然发出凌厉气势,恨不得咬死他的模样。

司澈平日里同秦江澜没正形惯了,忘了这只鸟祖宗脾气不太好,现下反应过来见势不好,刚准备想跑,下一秒便听见它一声冷哼,自己就被丢到大殿外的石头地板上,实实在在的与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速度快的都来不及用法术缓冲下。

第十二章

秦江澜见此情形,微微抽了下嘴角,刚在心里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就见大鸟猛地转过来身来看着他,激动地拍着翅膀,怒哼道:“以后这家伙再来两仪峰就赶出去!禁止他踏入山峰一步!”

被摔在外头的司澈揉了揉摔疼的地方,正欲走进来,闻言又不怕死的说道:“那你可想清楚了,我来不来两仪峰倒是无所谓,但是那丫头到时候会怎么做,我可不敢保证哟。”

大鸟身形一僵,扭头瞪了他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看着秦江澜改口说道:“我身为两仪峰的守护兽,为了两仪峰的财政收入着想,决定以后非我山峰的人不能在此白吃白喝,以后他来一次就要收一次地盘费!按天算!”

两仪峰几乎没有访客,宗门又规定弟子不到筑基中期没有下山历练的资格,林淮竹找不到相仿年龄的人一块玩,在两仪峰待的快闷死了,再加上平日白天各峰弟子又都要修炼,她也不能三天两头就往别的峰跑,这也导致了虽然她同司澈相识的过程不太愉快,但林淮竹还是很高兴见到他出现的。

毕竟他每次一出现都会给林淮竹带来外界的小物件、最新的八卦消息、以及世俗间的话本子。

若是被她知道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那些东西了,她真的会把那只鸟祖宗的鸟窝给掀翻了的。

鸟祖宗说完以后高贵冷艳的哼一声,挥着翅膀飞走了,留下一地的羽毛。

司澈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撑着下巴纳闷的说道:“大家都是男的,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不过就是说了实话,有什么好害羞的啊。”

秦江澜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道:“知道是一回事,谁让你说了。”

这是一只很好面子的鸟。

没有错,对于这只鸟祖宗总是时不时去林淮竹院子打秋风的行为大家一致认为它是太久没见过异性了,才会行为失控,就连被偷吃的林淮竹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她才想着要在新弟子中选几名女弟子回来,分一下这只鸟祖宗的关注。

她真是恨不得仰天长啸怒吼,那只臭鸟不要再光偷吃她一个人的灵植了!!

林淮竹从两仪宫出来后,将储物袋收起来,背手下了石阶。

“你忘记跟你师父提起要代表两仪峰收几名女弟子的事了。”殷璃趴在她的识海里,声音软趴趴的提醒道。

“……”林淮竹脚下一顿,随后便不管了的样子直接朝前方走去,“没事,大不了先斩后奏,又不是没做过这事。”

“……亏得清远道君脾气好,才没有给你计较。”殷璃内心无语,躺在识海里转而夸向秦江澜地说道。

十年的相处,也让殷璃对他大为改观。

刚进宗门时她一直都防着秦江澜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没少见,知道这些伪君子最擅长的伪装便是把自己装扮成严肃正经的样子,可内心却肮脏丑陋。

但这些年接触下来,她发现秦江澜虽然外表一副冷冷清清,看似不好接近的样子,为人却是没得说的,从不玩虚情假意那一套,还很护短,五年前林淮竹犯了宗门规训,原本要被掌门责罚到后山面壁思过,也是被秦江澜一力承担了下来,这才免了责罚。

再加上他那可比天人之资的俊美容颜,在宗门女修中这么受欢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快收起你的口水,我师父这朵高岭之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沾染的。”林淮竹翻了翻眼皮,无情的打断了她的幻想,不客气的说道,“那得是家世、相貌、能力样样都能配得上的人才行!”

“那请问……”殷璃扯了扯嘴角,没好气的问道,“什么样的家世、相貌、能力才算得上样样都配得起你师父的人?”

“目前还没出世呢,再过个三五万年吧。”林淮竹面不改色毫不犹豫的说道。

殷璃忍不住吐槽:“说白了就是没有呗。”

“嗯哼,我就是这个意思。”

林淮竹倒是很爽快的承认,她就是认为目前宗门里没人能配得上她师父,至于其他宗门世族有没有,那也得等她看过了再说。

她的师父,值得最好的!

林淮竹一路不甚在意的与殷璃辩论,慢悠悠的走在山道上。

自从殷璃能凝聚出魂体以后,魔气的控制也自如了几分,与林淮竹交流时没有再出现魔气散出的情况,她表现的也就随意了些,不再像刚进宗门时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深怕被人发觉。

虽然魔气能控制的很好,但元婴大佬的实力要远远盖过她一个筑基期的弟子,因此在元婴修士的面前,殷璃还是会稍微收敛一下的。

她一直都保持的很好,可唯有这次,她没有忍住,在看清迎面走来的人以后,下意识地在林淮竹识海里惊讶喊道,“那是……秦牧宇?”

林淮竹驻足呆呆看着山道的正前方,朝她缓步走来的那名黑衣男子。

他二十出头的相貌,容颜俊美冷冽,一双眉眼狭长,薄唇轻抿,目光锐利却又毫无感情的向她扫来,很快又移开,不带一丝波澜起伏。

一身穿着贵气却不庸俗,黑底红纹的长袍,腰间束着莲花纹样的大带,上面系着红色的盘长结穗子,只是颜色暗淡失去光泽,看得出已有些年头,系在身上却莫名与这身贵气的服饰相得益彰,搭配的刚刚好。

林淮竹看着秦牧宇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浑身犹如被雷电击过一样身体僵硬,四肢发麻无力,指尖冰冷颤抖,脑海一片空白,像是突然忘了一切,眼里只有那个朝自己走来的男子。

秦牧宇望着眼前突然呆立的陌生女子,对她一直紧紧盯着他的视线皱了皱眉,旋即又散开,毫不停滞的与她错身而过,没有一丝停留的意思。

林淮竹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微微张口,无意识的要脱口而出唤出那个名字,却在他擦肩而过时隐在唇齿之间,没有喊出声来。

在秦牧宇越过她之后,林淮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与徐长歌,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山间风大,吹的她衣裙猎猎作响,山道两旁的植物也被吹的来回摆动着绿枝,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脚下是犹如被剪碎的稀疏阳光,她站在那,身后已没有了人影。

“……你还好吧?”殷璃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林淮竹低着头,闷闷答道。

明明就不想哭,眼眶却莫名酸涩肿胀,眼泪便不由自主的顺着两颊落下,她拼命忍住哭声,咬着下唇,心里实在难受得紧,难受得想做点什么来发泄一下。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他形同陌路。

她的长安,徐长安。

*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秦掌座同意了吗?”唐明清正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便看见殿门处林淮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走进来,手里还拽着一根路边的野草晃啊晃的,压根就没在听他说的什么。

唐明清眨着眼睛见她失了魂似的走到桌前发呆,忍不住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喊道:“喂,你怎么了?”

林淮竹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大手,嫌弃的一把拍掉,懒洋洋的坐到木凳子上,觑了他一眼说,“什么怎么了?”

“我说你啊,感觉你有点怪怪的,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心事?嗯……算吧。”林淮竹不是很走心的敷衍道,“我们峰的那只鸟进化了,知道拿储物袋去收我的稻子了。”

“!!”唐明清睁大了眼睛,继而感叹了一声,“这么要强的鸟吗?都学会自己收割了。”

言语中颇有这种事不应该由它来做的意思。

“喂喂喂。”林淮竹一头黑线的看着他,忍住想要掐死他的冲动,“你是不是关注错重点了,它收割的可是我要上交给宗门的任务灵植啊!”

唐明清看了她一眼,羡慕的说道:“你们峰的守山灵兽和你这么要好,真让人羡慕啊,我们峰那只根本就不许我们靠近,不要说我们了,就是掌座也接近不得,你就知足吧!”

合着她被偷吃了灵植还是一件荣耀事咯?

林淮竹无语的看着他,不明白那只贪吃鸟有什么可让人羡慕的。

正当她要好好教育一下唐清明,让他明白盲目崇拜一只鸟是不可取的行为的时候,殿外忽地跑进来一名男弟子,气喘吁吁的对着殿内所有人喊道:“快快快,各位师兄快准备好登记,第一批新弟子已经到了,正在往这边走来。”

于是林淮竹便见到原本还懒散坐着的师兄们立时挺直了腰板,仪态庄严的坐在位子上,等着新弟子到来。

“可算来了!”她也跟着精神一振,站在一旁候着,不去打扰唐明清的任务了。

然而她刚站定,肩上突然啪的一下,紧接着就被人搂住了肩膀,吓得她回头一看,发现原来是云海峰的云舒,这才松了口气的白了她一眼。

在缥缈峰,她跟唐明清最熟,但在云海峰,她跟云舒最合得来。

至于同是云海峰弟子的秦牧宇,不知是她刻意躲避的缘故,还是因为他太过潜心修炼,直到方才两人还是自林淮竹重生来第一次碰面,时间不长,却已然让她乱了心扉。

第十三章

“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林淮竹稳了稳心神,没好气的问道。

她第一次来须弥阁的时候云舒还没在大殿里呢,第二次进来似乎也没见着她人,而她方才又一直注意着门口,均都没见着有人出入。

“自然是在你进来之前到的啊,谁让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径直往唐师兄那边走去,都没看见我。”云舒翻了翻眼皮,手上一个使劲,拉近了林淮竹,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小声问道,“诶,你是不是对唐明清……”

“瞎说什么呢!”一听到这个论调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林淮竹一手拍下她挂在自己肩头的手,转过身面对着她,连忙压低声音说道,“我对唐师兄可一点意思都没有,再说唐师兄已经有赵慕菁师姐了,你别乱说造成什么误会,到时候问题可就大了。”

“你两真没事?”云舒双手抱在胸前一手抵着下巴,怀疑的上下打量几眼,道,“那你可要小心了,不是我乱说,只是你跟唐师兄的谣言都已经传到我们峰了,缥缈峰那边只会更甚。”

“谁这么无聊,传这个?”林淮竹皱起眉头,说道。

云舒耸了耸肩说道:“谁传的我不清楚,反正我可告诉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啊。”

“真是吃饱了撑的,有那闲工夫多修炼修炼不好吗。”林淮竹小声骂道,“一定是缥缈峰北苑的那些人传的!”

东苑与北苑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常常爆发矛盾,而好几次在两苑发生矛盾时林淮竹都偏帮东苑,惹得北苑那些人看她极为不顺眼,要说这里面没有他们的手笔,林淮竹会相信才怪。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就是我们有时候也会觉得你对唐师兄有什么不轨之心,毕竟你对他的态度有时候太过亲近了。”云舒摊了下手的说道。

“什么叫不轨之心!我对他亲近,那是因为他是除了师父以外最关照我的人,就像……”林淮竹本来想说就像她的哥哥一样,但是想想唐明清的年纪,果断改口,“就像我爷爷一样亲切!”

云舒用看着二傻子似的眼神看着林淮竹:“你家爷爷长的跟唐师兄一样年轻啊?”

“哎呀,就是举个例子嘛,不要太较真,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对唐师兄没那个意思就成啦。”林淮竹冲她随意的摆摆手,目光注视着殿门,看着鱼贯而入的新弟子,手肘忙捅了她一下转移话题的说道:“看,来新弟子了。”

每年下山收的弟子几乎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偶尔能遇上家境好的也不过是些镇上的地主,真正的修真世家子弟不受五年一次的条约限制,如果宗门里刚巧有族人任长老之位,那家族弟子随时都可以来。

林淮竹默不吭声的打量着这群小萝卜头,看着他们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打着补丁,有些新弟子不仅鞋烂了,就连衣服下摆都破成条状,看来日子过的确实很苦。

她突然就想起来捡到小长安的时候,那时候他才五岁,瘦瘦小小的一团,缩在母亲怀里警惕的看着她,好似她是会吃人的妖兽一样。

曾几何时,那个遇到打雷天就哆嗦着挤进她被窝美曰其名担心她怕的睡不着所以来陪她的小男孩,也已经长大了,就是性格有点问题,她记得在她死之前,长安还不是这么冰冷冷的一个人啊。

岁月到底对她可爱的小长安做了什么!

“那个女孩!长歌,你把那个小女孩要来两仪峰!”

沉默间,识海突然传来殷璃的声音,急切,还带着莫名的情绪。

“哪个女孩?”林淮竹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态,虽然很好奇,但还是照她说的看去,仔细打量新收的第一批弟子,问道。

“靠近门口右边低着头脚上布鞋破了两个大洞的那个。”

林淮竹视线右移,在每张青涩小脸上挨个看了遍,终于找到了殷璃说的低着头的那个小女孩。

看起来灰扑扑的,没什么亮点,林淮竹问道:“你确定?”

殷璃坚定的点了点头:“嗯,我确定,就是她了。”

既然她这么说了,林淮竹毫不犹豫的就向对方走去。

云舒一愣,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旁的在登记的各峰弟子一见,脸色瞬间大变,他们可还没忘记五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当下就有不好的预感。

唐明清也为了要不要阻止她心下犹豫得很,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跟秦掌座报备过啊?

殿内万籁无声,众人目光定格在林淮竹身上,她毫无心理负担,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往那个小女孩去走,结果当快走近的时候腿突然被什么给紧紧抱住了,挣都挣脱不开。

林淮竹低头一看,另一名满脸是灰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抱着她,拼命要挤出泪水的干嚎道,“小姐姐,你收了我吧,我已经很多天没吃饱饭了,我会很听话很听话的,求你收收我吧。”

什么情况?

林淮竹眨眨眼睛,愣在原地。

孩童稚嫩的哭声在大殿上方回荡,原本还有些窃窃声这会也静置下来,所有人被这变故惊住了,不约而同的朝林淮竹跟小女孩身上看来。

殷璃嗤笑了一声,轻蔑道:“编假话也不会说个像样点的,瞧瞧她这圆润的大脸,还有白嫩的手指,哪里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真要装穷人家的小孩,也不知道先饿上个几天。”

林淮竹嘴角抽搐:“她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大的小女孩,你还真想让一个孩子饿上几天啊?”

说是这么说,林淮竹多少也明白自己这是被别人给下套了。

也难怪,自从五年前的那一出,众人看到了被选进两仪峰的希望,可不就得多使几个心眼嘛。

林淮竹每次出现在须弥阁都会成为全场的焦点,唐明清看着她窘状,虽然知道很不该,但还是忍不住的跟着旁边的同门一块捂着嘴巴偷笑。

林淮竹试着抽回自己的腿,没想到对方力气居然如此大,她半分也动弹不得,心里怀疑这小女孩是不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留住她,只好一脸黑线的盯着这个小女孩,手轻轻搭在她的双肩,努力勾起一抹微笑说道,“小妹妹,不是姐姐不愿意要你,只是姐姐是修真之人,不适合带个丫鬟在身边,乖,放手啊。”

一边说一边在手上汇聚灵气暗暗使劲,小女孩的手一麻,呆呆的松了劲儿,林淮竹终于把自己的腿给抽了出来。

“林师姐,她都这么可怜了,你不如就把她带回两仪峰吧,反正两仪峰人数是宗门里最少的,别的峰动辄几百上千人,你们峰才几十人,到了内门评比的时候怎么办?”

殿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说话的弟子明显不怀好意,而总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弟子也在一旁附和道,起哄声此起彼伏,好像不收这个小女孩倒成了她的不是一样,林淮竹瞥了说话的弟子一眼,发现果然是北苑的人。

除去跟林淮竹有过节的跟部分看热闹的弟子,其余人心里清楚这件事多半就是冲着林淮竹来的,都等着看她怎么解决。

唐明清皱眉看着这一幕,刚要站起来支援林淮竹,却被旁边一名弟子按住了肩头把他压回原座,小声提醒道,“唐师兄,你不知道你跟林师妹的谣言已经在宗门给传遍了啊?上次跟赵师姐最要好的莫师姐都来向我打探你两的情况了,这时候你不赶紧着避嫌,还想着替她出头?”

唐明清被他这么一提醒,身形一僵,想帮又不敢帮的样子,心底一犹豫,面上便带出了几分,迟疑的看着林淮竹。

林淮竹倒没在意其他人的视线,只对着那名弟子不屑地说道:“我当是谁呢,那不是飘渺北苑的人吗,怎么,你们北苑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要靠新弟子才能在内门评比上出头了?既然如此,那你就代表你们缥缈峰的掌座师叔,把她要了去吧。”

整个太初门,能代表一峰掌座收弟子的,也唯有林淮竹了,她这么说,不光是为了打脸,也是为了炫耀给那帮起哄的弟子们看的。

云舒在一旁努力忍着笑,冲她眨了眨眼睛,悄悄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她也早就看不惯这些不好好修炼心法光想着走快捷之道的弟子很久了。

至于那名弟子提起的内门评比,其实就是各个山峰派出对应修为的弟子参战罢了。

除去山峰与山峰之间的比试,还有峰内各苑的比拼,也被称为内门小评比,由各峰掌座执事全权处理。

小评比暂且不论,内门评比则是十年一次,而正巧今年就是第十年。

别的峰随随便便就能派出几十名弟子参赛,两仪峰能参赛的约莫只有数人,方才那名故意找事的弟子就是看准了这点才想把矛头引向林淮竹。

两仪峰之所以会成为人最少的山峰,是因为秦江澜喜清静,加之剑修的要求比灵修要高,资质好的都不愿意进两仪峰,而资质普通灵修无望的秦江澜又看不上,因此剑修人数寥寥无几。

如果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局面,众多弟子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毕竟那是主剑修的山峰,不要灵修也还说得过去。

可这样的平衡却被林淮竹打破了,她虽然只占了一个位置,但她不是剑修,这就让人不服气了。

固然她资质上佳,但如她这般的天灵根又不是没有,更何况,资质中上悟性极高的弟子也一抓一大把,这些都属于修真的好苗子,凭什么她就能被秦掌座看中,带回两仪峰呢?

更何况还有五年前那件事。

第十四章

五年前林淮竹仗着自己是秦江澜的真传弟子,直接就把一名男弟子要到了两仪峰,结果虽说是误打误撞,收了一名天生就是要走剑修路子的弟子,可林淮竹擅作主张的这个行为还是犯了宗门规训。

规训里,只有一峰掌座、元婴以上长老才可决定要谁,其余的弟子都由宗门自行分配,按宗门规训来说,她是该被惩戒的。

多少人以为她要在宗门沉寂一段时间了,那些心里对她有些看法的弟子全都置身事外,作壁上观,等着看她受罚的样子。

没想人家好好的,第二天照样活蹦乱跳去别的山峰浪,一点事儿都没有,简直让众人大跌眼镜,忍不住再次在内心里揣摩起林淮竹在秦江澜心中的地位。

有些心思比较活跃的都活泛开了,如果秦江澜默许她有挑选两仪峰弟子的资格,那是不是说明可以从她这里下手,获得进入两仪峰的机会?

两仪峰之所以会成为某些人眼中第一想去的山峰,便是看中了人少这一条。

要知道,宗门每年都会发给各山峰一定的修炼资源,分给每个山峰的数量是一样的,人数越少,每个人拿到的资源就越多,因此对修炼平平却又渴望成为人上人的修士来说,两仪峰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去处。

方才寻衅挑事的那名弟子多少也有这样的原因,他就是因为嫉妒才要这么挑拨一番,也顺便给自己露个脸,然而此刻被林淮竹这么一怼,顿时哑口无言,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有些下不来台。

他不过就是名普通的弟子,哪里敢替掌座和执事师叔挑选弟子啊。

见他面色难看,林淮竹也懒得跟他计较,趁着小女孩松手的间隙,忙上前一把捞住殷璃看中的那名,直接踩在飞剑上带走,只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留下一句话。

“这个小女孩我看中了,人我就带走了,现在她是我两仪峰的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把人带走,殿内弟子都惊呆了,各个左看右看,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明清看着事态发展,无语的以手遮面,内心暗道,这个死丫头,说抢人就抢人,也不讲究一下方法,就算已经看好了人那也要先跟秦掌座报备一下啊,直接把人掳走,第二次触犯宗门规训,难道秦掌座能护住你一次还能护住你两次啊?!

他抬起眼悄悄环顾了一下殿内,看见其余弟子都在窃窃私语,在商量着那小女孩有什么奇特之处,林淮竹要这般急切的抢人,甚至还隐隐听见众人在议论会不会又是第二个天生剑体。

唐明清虽然觉得再次遇见一个天生剑体的可能性不大,但如今也唯有指望这个可能了,只有这样,才能减轻林淮竹再次触犯宗门规训的程度,减少一些惩罚。

殿内众声纷纷杂杂,大家已经把刚刚抱着林淮竹大腿的孩子给忘了,小女孩独自站在原地,捏着衣角委屈的想哭,她发现事情根本就不像姐姐说的那样,没有人带她去到一个很大的山峰,也没有人搭理她,小女孩闷闷的站了回去。

林淮竹离开须弥阁后立刻向着两仪宫的方向飞去,她多少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行为肯定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怀疑,但她没时间想这么多了,而这个时候也唯有师父才能护住她,因此毫不犹豫的去找她的靠山了。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林淮竹操控着飞剑顺嘴问向身后之人。

“……陈怡心,今年九岁。”身后传来轻若蚊蝇的声音。

九岁?那不是与她刚进宗门时一样大?

飞行途中,林淮竹分出点心神侧身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小女孩,见她安安静静的,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丝毫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害怕与不安,心里不免有些好奇,忍不住在识海里问道:“诶,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选她呢,你这次这么失态,比上次挑选即墨师弟的时候还要激动,难道她的资质比即墨师弟更好?”

殷璃沉默两秒,缓缓开口道:“不,她的资质,是修真界里最糟糕的资质。”

“啊?”林淮竹一愣,瞪大了眼睛问道,“那你还让我把她带回来!”

“虽然是最糟糕的,但却是最不能让人发现的。”

“什么意思……”

“这个女孩,是纯阴之体。”

纯阴之体?

林淮竹一愣,大致明白她为何非要自己带这名女孩回来了。

纯阴之体在修真界也属罕见体质,同剑体一样,都是自娘胎里带的,天生剑体是天生的剑修,纯阴之体……则是天生的鼎炉。

这个体质,对女修来说,确实是最糟糕的,它代表的是灾难。

“可我师父也是男的啊,虽然他不近女色,但他万一也看中了纯阴之体怎么办?”

不怪林淮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样的例子上一世她看得太多,原本是翩翩美男子的世家公子,看见了能提升自己修为的宝物后不惜夺宝杀人,占为己有,从那以后林淮竹就知道了,不管外表看起来多么温润如玉,文质彬彬,私心里也总有自己的欲望。

“要对你师父有点信心!”殷璃顺势教育起她来,“清远道君那样一个霁月清风怀瑾握瑜的人,是不会被这点欲望打败的!”

“……”林淮竹抽了抽嘴角,说道,“你这是盲目崇拜知道吗,要不得要不得。”

“反正你现在也是要去往两仪宫,试试不就知道了?”殷璃底气不是很足的说道,别看她信誓旦旦,内心多少也有点不确定。

她能看出来这个小女孩是纯阴体质,那么其余元婴以上的大佬也能看得出来,而就她知道的太初门里有几个元婴期长老已经临近寿元大限边缘,修为却一直停滞不前,这样下去只有等着寿元耗尽驾鹤西去。

这个时候,出现了一名纯阴之体,下场可想而知……

殷璃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低着头,面无表情的陈怡心,忍不住轻轻叹息。

如果连清远道君也是那觊觎纯阴之体的人,这个小女孩的下场,怕是要同旁人一样了。

“师父师父……”林淮竹带着陈怡心就往两仪宫里走,边走边唤道,环顾四方,想要找到秦江澜的身影。

“我说你鬼叫唤什么呢,你师父出去了,不在。”司澈侧躺在偏殿席面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对着她说道。

“出去了?去哪了……”林淮竹皱着眉,也跟着坐在席子的另一边,问着对面的司澈。

“好像是听说他大外甥来找他,然后就出去了。”

“大外甥?我师父还有外甥啊?”林淮竹睁大了眼睛惊讶问道,这十年来她可从未听过师父有什么家人,以为他在世俗界已经没有血亲了呢。

“是啊,是你师父姐姐的儿子,现在也是太初门的弟子。”司澈吃完了手中的糕点坐起来,刚要问她怎么又来了,目光透过林淮竹的肩膀看见身后站在大殿的小女孩,视线忽地一凝固,眉宇都皱了起来。

“我想我知道你来这儿的目的了。”

林淮竹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了一眼,再次回过头,有些戒备的试探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你个头!”啪的一声,司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扇子,正正敲在她脑门上,不客气的说道,“你个小丫头,鬼心眼还挺多。”

“什么小丫头,我都十九了!”林淮竹抱头不服气的说道,她身后那个才是小丫头呢!

“你都十九啦,恭喜啊。”司澈扯了扯嘴角冲她假假一笑,然后脸色一正,挑着眉语带骄傲的说道,“那我还都六百六十六了呢,叫你一声小丫头怎么了?!”

林淮竹默,内心哽了一下,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自己居然无法反驳。

“行啦。”司澈屈指在林淮竹额前弹了一下,在她暴走前赶紧把话说完,“喏喏喏,这是你需要的,不就是遮掩体质的法器嘛,问你师父要不如问我,我这可是能瞒得过化神初期修士的法器,比你师傅靠谱多了,你师父除了会炼制攻击防御法器,旁的他会啥?”

“那我就不客气啦。”见司澈这么主动的把法器拿出来,林淮竹心情大好,也就不跟他计较刚刚的弹指了。

“那我师父什么时候回来?我已经代表他老人家把这孩子要到两仪峰来了。”她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小女孩说道。

司澈面容古怪的看着她,又打量了身后那道灰影子一眼,忙凑近了林淮竹压低音量说道,“你打算让你师父收下她?”

林淮竹点头。

“我可还记你们太初门有几位元婴长老已经是寿元将至,却很久没有突破一个境界了……”

“所以呢?”

“你就不怕到时候他们来跟你师父抢人?”

林淮竹看着他奇道:“你不是说这法器能瞒过化神初期的修士吗?我还担心什么。”

“说是这么说。”司澈摸摸下巴,提醒道,“你们宗门不还有两名化神期太上长老吗,你不担心他们能看出来?”

“所以啊,我已经想好了,在她筑基中期以前留在两仪峰里闭关修炼就是了,等到了筑基中期,就让她下山历练去,这化神修士又不是坊市里的大白菜,总不能一步一个准吧?”林淮竹一脸求表扬的说道。

“这个嘛,你就要问问你师父了。”司澈视线掠过她,看着出现在殿门处的秦江澜说道。

“师父!”林淮竹跟着回过头,看着秦江澜惊喜地喊道。

然而下一秒,在看清秦江澜身后跟着的人是谁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怎么是他?

第十五章

秦江澜带着秦牧宇走回自己的两仪宫大殿,一踏入殿门便看见一道灰色影子站在自己面前,刚要蹙着眉询问,结果在看清了她的体质后脸上又是一顿,当下明白了七八分。

“师父……”林淮竹很快调整好表情,殷勤的给秦江澜端茶递点心,等他入座后还站在一旁给他扇风,表现的相当勤快。

当然,她也故意忽视着秦牧宇的存在,眼神看都不看上一眼。

秦江澜一眼就明白徒弟打着什么主意,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万般无奈的看着殿中的小女孩。

想他活了八百岁,不收徒弟则已,一收便莫名按着每五年一个的频率收,而且每个徒弟都是稀有体质,当真叫他不知说什么好。

秦牧宇沉默的跟在秦江澜身后进了殿内,在看见那个纯阴之体的小女孩时情绪没有什么起伏,直到看到林淮竹从侧殿走来,发现她是先前在山道遇过的那人,心底方有些微微诧异。

他本以为又是一个借机来两仪峰追求他小舅的女弟子,没想到原来她就是那个传说中令小舅破例收为徒弟的人,而且看样子似乎还不止破一次例,这倒是让他感觉有些稀奇。

除了诧异,还有一点让他感到奇怪,明明先前在山道上,她还一副失了魂的样子紧盯着自己看,现在却好似没他这个人一样视而不见,两次碰面的反应大相径庭,令他微微有些好奇,但也只有片刻的疑惑,瞬息便隐了下去。

他最在意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旁人如何又与他何干?

“师父,怎么样……”林淮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秦江澜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的喝了灵茶,一声不吭的坐在榻上,有些摸不准他心思的忐忑问道。

秦江澜见徒弟这副殷殷期盼的样子,再次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带她下去吧,记得藏好体质。”

“是!谢谢师父。”林淮竹高兴的用力答道,随后将法器递给陈怡心,拉着她去找新院落住了,哪怕她全程面瘫脸也毫不在意。

大殿她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深怕自己情绪失控的林淮竹脚步快速的离开,陈怡心吃力的跟在身后,也能勉强追上。

林淮竹走后,秦江澜才别过脸,看着外甥,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怀问道:“你这次闭关,可有成效?”

秦牧宇闻言顿了顿,缓缓摇头,一脸平静。

秦江澜蹙眉,心下暗叹,连清音铃都无法令他清醒几分了么?

虽然不知道秦牧宇究竟受什么心魔困扰,但他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秦江澜为他炼制了几件能稳住心神的极品法器,统统交给他之后才放他离开。

“我说,你给他这些有用么,他那是心魔,是内心最深处的魔障,不是靠外界的力量就能轻易打破的。”司澈候在偏殿,等秦牧宇离开后,他才走出来,靠在柱子上不以为意的问道。

“待这次内门比试结束后,我准备让他下山历练。”秦江澜看似答非所问,实则已经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果他认为这些有用,又怎会自己做主要让秦牧宇下山历练呢。

“我一直很好奇,那小子好好的怎么会心生魔障,导致他差点在结婴的时候丹碎,虽然最后还是勉力结婴成功,但心魔未除。”司澈摸摸下巴,觑了他两眼说道。

秦江澜静默不语,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也被他深藏在心底。

一时间,两仪宫里悄然无声,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

林淮竹带着陈怡心先去了须弥阁领了内门弟子的衣饰,随后带她在两仪峰找了一处靠近中间地方的院落,教她如何使用门禁之后,看着她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瘫脸,心里有些挫败。

这一路除非她主动开口询问,不然对方始终都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跟着她身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照理来说,能在进入宗门的第一天就被收为内门弟子,不是一件值得欢呼雀跃的事情吗?为什么一个两个的全都这么淡定,好似这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了,跟她当初的表现截然不同,这样会显得她很见识浅薄诶!

“小……师妹。”林淮竹挠了挠脸颊,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你的体质,但我要说的是,它在修真界是属于很危险的体质,你需得小心隐瞒才是,否则会给自己惹上祸事。”

话音一落,她便看见陈怡心紧了紧抱着包袱的手,头低的更低了,消瘦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林淮竹一看便明了了。

很好,她知道,那么应当不需要她多加提点了。

“加上你,师父一共收了三个徒弟,我叫林淮竹,今年十九岁,是你的大师姐,你还有一个师兄,叫即墨微生,今年十四岁,他一般很少出现,是个修炼疯子,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准备闭关的路上,所以能看到他的衣角就算碰面了。”林淮竹直接了当的把情况给她说一遍,“可以的话,你最好也待在自己的院落里,尽量少出来,毕竟你的体质……当然,你要是修炼上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可以直接来问我,旁的不敢说,两仪峰里对灵修理解最透彻的便是我了。”

林淮竹丝毫不脸红的自信说道,全然不提整个两仪峰只有她一个灵修之事。

倒是陈怡心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淮竹见状奇怪的问。

陈怡心紧张的再次抱紧了包袱,瞬息才怯生生的小声说道:“我,我不能修剑修吗?”

“……”林淮竹抽了抽嘴角,尽量用着柔和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要修剑修?灵修不好吗?”

她身为灵修却成为主剑修山峰的弟子已经被人非议的够多的了,难得来一个新弟子,为什么还是要走剑修?

林淮竹表示不服!

陈怡心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终是鼓起勇气,看着林淮竹说道:“因为,我爹……也是名剑修。”

林淮竹满脸绝望:“……好吧,你高兴就好。”

殷璃看见这一幕乐了,满是调侃的说道:“恭喜啊,两仪峰灵修第一人,你成功保住了这个头衔。”

林淮竹抽了一下嘴角,感觉高兴不起来。

“多谢师姐。”陈怡心面容一肃,朝她认真的行礼道谢。

同娘亲相依为命这些年,尤其是娘亲告诉她许多修真常识,她自然明白自己的体质有多招人注目。

她会拜入太初门也是迫不得已,一名金丹修士看穿了她的纯阴之体,想要抓她做鼎炉,她用了娘亲留下来的符文伤了那修士,逃了出来,正好遇上太初门在招收弟子,走投无路的她心一横便决定报名,想着在宗门被人看上,总好过在外面遇上那些人。

反正怎么都是死,不如死得体面些,没想到却在这时候遇上了林淮竹,更没想到有修士愿意帮她隐瞒这不祥的体质,陈怡心倏地重新在心底燃起了希望,对林淮竹用万分感激都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

猛地被小师妹这一拜,林淮竹眼角一抽,感觉这画面异常熟悉,似乎五年前,也有一个小男孩冲她深深鞠了一躬。

“小师妹不必这样客气。”林淮竹摆出一副严肃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已被师父收入门下,咱们就是师出一处的同门了,不用这般拘谨,还是随意些吧。”

关键她真不习惯这样严肃的场合,弄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是!”陈怡心用力答道。

林淮竹见自己需要交待的都说完了,果断说道:“师妹照我说的方法查看玉简就是,我……就不打扰师妹引气了。”

剑修跟灵修的基础修炼功法是一样的,后面才会有区分,剑修需要把灵气转换为剑气,才能为自己所用。

因此虽然林淮竹与陈怡心的路子不同,但起始都一样的。

“是,师姐,师姐慢走。”陈怡心认真的把她送到院门,亲眼目睹她的背影消失在山道尽头后才回到院内学着打坐修炼。

“吓死我了,还以为她要送我到路口……”林淮竹拍了拍胸口,郁结的在识海里说道,“师弟跟师妹都是这么严肃正经的人,再加上一个不苟言笑的师父,我大约,只能自娱自乐了。”

“好事儿啊。”殷璃不给面子的吐槽道,“省得你跟只猴儿一样要上天!以前还有徐长安看着你,现在只能看自己了。”

冷不丁的突然听殷璃提起秦牧宇,林淮竹一愣,半晌无言。

“长安他,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是不是这过去的一百年里,发生了什么事?”片刻后,林淮竹才有些纳闷的问。

殷璃没有回话,乖乖待在识海里。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发生了一件影响他性格的事,忘了吗,徐长歌死了啊……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殷璃踌躇了一下,开口道:“你怎么忘了,一百年前,徐长歌死了啊。”

林淮竹闻言惊声问道:“你是说长安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不待殷璃说道,她自己又立马否认了,“怎么可能呢,我对于长安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充其量只是在他最落魄的时间里同他相依为命的姐姐罢了。”

殷璃懒得回她了,默默躺在识海里不说话,只是在心里吐槽。

还真是个迟钝的傻子啊。

第十六章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两个月,两个月后,万众瞩目的内门比拼开始了。

报名的等级从低到高的顺序依次为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全都要求在七层修炼以上。

至于金丹以上的元婴期等级,一般只在宗门与宗门之间的大比才会加上。

两仪峰由于其特殊性,参赛的弟子只有四名。

分别是炼气九层的即墨微生,筑基七层的杨少森、段勋,金丹七层的孟泽涛。

孟泽涛就是孟师兄的名字,林淮竹一直到成功学会御剑术去别的山峰浪的时候才知道他全名,为这事还被云舒鄙视了好久。

孟师兄在两仪峰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她居然过了几年才知道人家全名,这个小师妹是怎么当得——这个时候陈怡心还没进宗门,自然就是林淮竹最小了。

林淮竹自知理亏,只好默默接受了这个鄙视,虽然她觉得自己还蛮冤枉的,因为她一直都称呼对方为孟师兄,不知道全名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自从知道孟师兄的名字以后,她发现到哪都能看见听见这个名字,比如授课的十方殿,传授修炼心得的夫子最喜欢拿孟师兄做示例,他就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不仅修炼刻苦,为人也十分谦和,虽然好讲话,但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有担当,遇事从不退缩,像是往年的内门比拼,必有他一份,而且每次位列前三甲,多少同门师兄弟以他为榜样,也是众师姐妹心中的最佳道侣人选。

林淮竹也是这个时候才知晓自家师兄在门派里有多高的人气了,难怪云舒要鄙视她,真是连她都觉得自己过分了——当然人气是没法跟秦江澜比,其实在宗门里,一直都流传着两份名单,一份是不可亵玩如同天神般只能敬仰崇拜的名单,另一份则是比如孟泽涛这类可以幻想的弟子名单。

这次的内门比拼,除去孟师兄必定会参加比赛的这类弟子不说,即墨微生倒是让所有人吃了一惊,毕竟他才进入宗门五年,就已经是炼气九层了,这般天赋,在弟子中绝对算得上是佼佼者。

原本林淮竹也是有参赛资格的,大家对这个宗门一霸充满了好奇,全都拭目以待的想看看这个混迹在剑修山峰的灵修究竟是个什么水平,结果她于几个月前升上筑基一层,不能报名炼气等级了,因此这次比拼她只能在观看台与其余弟子一样为自己的山峰呐喊助威,让众人无言以对的同时,有些不利谣言也传了出来。

秦掌座的大弟子实力平平,畏惧宗门比拼,因此强行突破修为,逃避报名。

林淮竹自己倒不怎么在意,她看起来像是个怕谣言缠身的人吗?而且她也看过前三甲的奖励了,没有她喜欢的,参不参加无所谓。

对此殷璃忍不住吐槽道:“所以你果然是因为对比赛奖励没兴趣才故意赶在比拼前升上筑基期的吧?”

林淮竹但笑不语。

上一世四处躲藏的时候跟太多修士交手,导致她现在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整个人看起来懒怠的不行。

内门弟子三千人,报名的人数就有好几百了,光是筛选出前十强都要好几天,林淮竹觉得没意思,没有去看,直到十强的总决赛才出现在炼气组比赛场的看台上。

炼气组的人是最少的,内门弟子大多都去看筑基组跟金丹组的比赛去了,林淮竹会在这,是因为即墨师弟也进入了十强,她身为师姐,当然要来打打气了。

赛场的看台没有座位,全程只能站着观看比赛,而在赛场遥远的另一边,还有一个高高的看台,不仅有座位,还提供有茶果。

那里是掌门、长老及各峰掌座等有身份地位的人坐的,林淮竹这个真传弟子勉强也能有一个座位,但那里离炼气组的场地太远,看不清楚,再加上那边都是地位辈分高出她好大一截的人,索性就不过去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十强的比赛制度改了,不再是抽签选择对手,而是所有人都要跟另外九名对手比试,选出最后的五名,最后再选定前三甲。

“那个人……”殷璃看着比赛台中一名正在比赛的弟子蹙眉说道,“好像有点古怪。”

“哪个人?”林淮竹跟着望去,发现原来是即墨师弟下一场的对手,仔细打量了一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疑惑问道:“一个炼气七层的弟子,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点奇怪,看上一眼都觉得心底发寒。”

心底发寒?

林淮竹又看了几眼,还是没发现什么不对,没有感觉到什么心底发寒啊。

“也许是我多心了吧。”殷璃见她一直盯着那名弟子看,一副不找出问题绝不罢手的样子,生怕引来旁人的关注,连忙说道。

林淮竹无意识的轻点了点头,收回视线,一脸凝重,把疑惑放心底。

即墨师弟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在大家面前出现,她绝对不允许有人恶意搞破坏!

“噗。”殷璃突然在她的识海里笑了。

“笑什么?”林淮竹一脸懵圈。

“没,只是突然觉得,你越来越有大师姐的样子了。”

“……我本来就是大师姐,什么叫越来越有大师姐的样子!”林淮竹没好气的说道。

就在这时,这一场对决都全部比完了,中间休息两刻钟,林淮竹连忙冲着即墨微生挥了挥手,喊道:“小师弟,这呢!”

“师姐。”即墨微生走到她面前,额上沁出薄薄的汗珠,脸上带着热身后的红晕,轻声唤道。

“不错嘛,已经赢了八场了,前五稳进了,剩下的两场放轻松。”林淮竹拍了拍个头仅比她低了一寸的即墨微生肩膀,说道。

她怕即墨微生存着十场必赢的信念,把力气在这里用掉了,可是后头才是真正的胜负,这五名也是层层筛选下来的,实力不弱,那几个被看好的参赛者他也赢得并不轻松,还是要多保存点体力。

“嗯。”即墨微生腼腆的笑了笑,才轻轻点头。

殷璃:“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少年啊,真好,我要是年轻个几百岁,一定嫁他!”

林淮竹内心无语:“放过他吧,他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

说完就不管殷璃了,拿出她自己编的红色盘长结,递给即墨微生:“这是我编的盘长结,送你了,就当是提前祝贺你。”

“给我的?”即墨微生吃惊的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秒才接过盘长结,小心佩在腰间,第一次笑的如此明显的对她说道:“谢谢师姐。”

看着这个笑容林淮竹却忽然恍了一下神,想起她当年送徐长安上太初门时,他也是这样把盘长结别在腰间的,小心翼翼,仿若捧着的是什么世间至宝一样。

两刻钟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林淮竹默默注视着即墨微生向比赛场走去的背影,余光扫了一眼这场比试的对手,那个叫吴桐的炼气七层弟子,目光沉了一下。

“原来你在这里!”云舒略带着喘息的声音在她身后出现,随后移到她身侧,“我还以为你在金丹修为那一组,特意跑去找你,结果挤的我差点出不来,太夸张了,围观的弟子好多啊。”

“那当然啦,金丹组可是内门比拼最高级别的,打斗场面一定很精彩,看的人当然多了。”

“那你怎么不去?”

林淮竹扬起下巴点了点场中的即墨微生,说道:“我师弟也有比赛啊,还是他第一次参加内门比拼,我身为师姐当然要过来支援一下他。”

云舒这才想起这事,连忙仔细打量着场中的人:“那就是传说中秦师叔的真正传人弟子?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本人呢,嗯……虽然看着还很稚嫩,但确实长得俊俏,难怪那些见过即墨师弟的女弟子回来后都念念不忘的。”

“什么?!”林淮竹一听,瞬时睁大了眼睛,盯着云舒不满的问道,“还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云舒看见她反应这么大,不解地问:“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吗,我师弟今年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她们怎么下得去嘴!”林淮竹就差没明说那帮女弟子简直是老牛吃嫩草了。

云舒看着她这一副老母鸡护着小鸡崽的模样,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护短难道是秦师叔一脉的优良传统吗?

这边她两还在斗嘴,那边场上却好像发生了什么,殷璃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比赛台,当下皱眉在识海里喊道:“长歌,你快看看你师弟,他好像有点不对。”

林淮竹一愣,忙朝比赛台中看去,就看见即墨微生手持长剑站在场上一动不动,两眼呆滞,脸上浮现的表情……似乎是害怕?

“你师弟的表情不太对劲。”云舒也跟着转过头去看,当下皱着眉说道。

那个叫吴桐的弟子一手拿着一面镜子,另一手掐诀猛朝即墨微生发起进攻,这些攻击在林淮竹看来问题多多,速度不仅慢,威力也不够,很好躲避才是,但不知为何即墨微生呆站在台子中间,任由法术击中也没有反应。

“要不要叫停?”云舒问道。

林淮竹紧握着拳头,心里也在犹豫,这是即墨师弟这么看重的比赛,如果被强行中断,会不会对他的道心造成影响?

道心一旦有失,不仅对以后的修炼有碍,还会产生心魔,处置不当还会走火入魔,林淮竹心里乱乱的,一时想不起来该怎么做才好。

“他动了!”

就在她准备强行中止比赛的时候,云舒突然喊道,林淮竹忙看回场中,发现即墨微生确实动了,虽然脸上的表情狰狞扭曲,但他一个闪身躲过了攻击……朝地上扑去?

林淮竹这才发现他动的原因竟是因为自己送他的那枚盘长结被法术打掉在地,他要去抢那枚盘长结。

眼见得那盘长结要被吴桐发射的火球打中,一旦打中盘长结就会被烧毁,即墨微生眼中突然出现意识,浑身剑气暴走,卷起地上尘埃,形成一个漩涡,把他包围在其中。

殷璃惊讶喊道:“他这是,要突破了?”

第十七章

比赛场中突破修为的事也不是没有,但很少发生在炼气期的弟子身上,这是因为炼气期还是属于入门等级,对自身道心领悟不足,对战经验不足,因此能在战斗中觉悟的炼气期弟子几乎没有。

林淮竹看着即墨微生,眼神微动。

他是因为……想要保护那枚盘长结的信念太过强烈,才会突破境界的吗?

秦江澜坐在掌门旁边,默默看着金丹组的比赛。

他知道自己的徒弟也参加了比赛,但那孩子的实力他了解,同修为弟子中鲜有敌手,因此便很放心的让他比赛,心里一点都不担心。

可此刻炼气组那边传来突破的气息,他眉头一皱,与掌门及其余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眼神,倏然离开了看台,一起往炼气组那边去。

即墨微生是炼气九层修为,这一突破,便是筑基期,行动上要比炼气期的弟子快上几倍,因此他赶在火球烧到盘长结之前把它捡起,避开了攻击。

吴桐眼见得自己马上要成功了,对方却突然在战斗中突破修为,虽然心里再三犹豫,但在欲望的驱使下还是铤而走险,再使上一次法器,意图扰乱对方心神。

殷璃一直紧紧盯着那名弟子,看见他使用了一次法器,镜面上微光一闪,即墨微生便停下身形,又变成原来那副呆滞模样,身上突破筑基带来的气息也隐隐减退,似乎有消散的迹象,剑气凌乱,像是会随时暴走一样,殷璃脸上神情顿时一变,急急喊道。

“快夺下他手上那面镜子,那是会加重心魔扰乱心智的法器!”

话音未落,林淮竹已然冲了上去,面上如结了一层薄霜一样冰冷,心中腾起怒火,几个瞬息便将那名弟子踩在脚下,一手夺过他的镜子,用法术禁锢起来,防止他收回去。

变故发生的太快,云舒还来不及说什么,周围已经哗然一片,连原本在另外两个组观看比赛的弟子也被这里的嘈杂声吸引,一起往这里聚来。

本来在炼气组观看比赛的弟子就不多,大多都是来给自己交好的弟子鼓气的,因此即墨微生这一组没有什么观众。

此刻见第三人闯进比赛场地,将其中一名弟子踩在脚下,表情阴沉可怕,所有人都在小声低语,问着旁人发生了什么事。

弟子甲:“怎么回事?”

弟子乙:“不知道啊,我也才刚来。”

弟子丙:“快看啊,另一名弟子居然升到筑基期了,他是战斗中突破的吗?”

弟子丁:“这位师姐是谁?怎可随意打断比赛?”

路人甲:“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是两仪峰掌座秦师叔的真传大弟子林淮竹,战斗中突破的那个是她的师弟,也就是天生剑体的那位。”

这下大家似乎找到了林淮竹冲上去的理由了,毕竟修士在突破时灵力不稳,这时候发生任意一点事都可能造成伤害,带来严重影响,所以她打断比赛也算是情有可原。

弟子丁嗤了一声,不屑说道:“就算是她师弟在突破关头,情况紧急,她示意裁定师叔终止比赛便是,这样冲上去,还真是有够任性妄为的。”

路人甲:“嘘,你小点声,这可是宗门一霸,被她听见你就惨了。”

弟子丁不以为意:“怕什么,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林淮竹心里憋了一口气,恨不得把脚下这名弟子大卸八块,尚存的理智在死死压住她这个念头,此刻听见旁人毫不掩饰的议论,目光不善的瞥了一眼,带着森然杀意,顿时让说话的人背后出了一阵冷汗,再不敢多言。

云舒皱眉扫了一眼围过来的弟子,再望向场中,看见林淮竹这么生气的模样,心里多少猜到那名弟子怕是用了什么手段,而且还会对即墨师弟造成终身难灭的影响,才会如此愤怒。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瞬息之间,秦江澜与另外几位赶到炼气组,看见场中一幕,所有人眉头皆是一皱。

“林淮竹,你这是做什么?放开他!”

五蕴峰的掌座天河道君看见她脚下踩着的是自己山峰的弟子,立马脸色不悦的怒道。

林淮竹置若罔闻,脚下却更用力了几分,看着吴桐痛的扭曲的脸,带着阴森寒意问道:“你是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林淮竹!”天河道君见她如此无视自己,暴喝一声,一股元婴修士的威压朝她压去。

林淮竹依然稳定不动,盯着吴桐不放。

她知道师父会出手拦住的。

果然,秦江澜毫不犹豫的散去了这股威压,神情淡然的收回手,落在台子上,等着林淮竹给出解释。

即墨微生早在林淮竹冲上台的一刻就被云舒设下了防护阵法,防止他受到外界影响,因此在秦江澜落地的瞬间,看了一眼他,加强一下防御便任他自行突破了。

“师父。”林淮竹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秦江澜,连忙告状,“这人渣居然用会加重心魔的法器参加比赛!”

她还有句话没有说,即墨微生本身心魔就重,进入宗门五年,总算减轻了一些,但此刻被这件法器一加重,修为不掉都算是好的了,筑基估计要失败。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上神情微微一变,吴桐本就痛的面无血色的脸这下更惨白。

他没想到居然能被人看出这面镜子的作用。

“胡说八道。”天河道君拂袖冷哼一声,说道,“这面镜子确实与心神有关,不过是用来迷惑神志罢了,如果连这点伎俩都看不穿,还谈何修炼!”

“迷惑神志?”林淮竹举着手里的镜子,冷冷说道,“那天河道君可愿一试这镜子效果?”

“这……”天河道君本想说一试何妨,但在看见吴桐慌乱的神情时,心下犹豫了。

“加重心魔?”秦江澜沉着脸问道,他想起来秦牧宇受心魔所扰已经百年了,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林淮竹在抢到这面镜子后驱动灵气使用了下,发现这面镜子认了主,她修为不够,用不了,这会听秦江澜这么说,忙把镜子递过去,说道,“师父你快看看这面镜子,我刚刚试着驱动一下这镜子,但是由于已经认主了,我用不了。”

秦江澜目光沉沉的接过镜子,在吴桐绝望的神色中强行割断了镜子与他之间的联系,驱动了一下,就见在场的人脸色变了变。

定力好一些的很快便恢复神志,定力差一些的则站在原地,目光呆滞,神情各异,口中喃喃自语,又哭又笑、抱头痛哭均有之,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几名高阶修士脸色难看得很,尤其是天河道君,脸上划过一丝难堪跟恼怒,对原本就不喜的林淮竹更是怨恨了几分。

她先是拒绝了自己的孙女进入两仪峰,现在还当面让他下不来台,

没错,原来先前在须弥阁抱住林淮竹大腿的那个小女孩,就是他安排的。

此时新仇旧怨加起来,他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动了下,想着是否借惩罚弟子之故,来个“错手”将林淮竹解决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便看见秦江澜转过头来冷冷瞥了他一眼,带着冷冽剑意,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清醒过来,手心顿时冒出汗来,一阵后怕。

他还是被心魔影响了,放大了他的杀机,才会产生了那样的念头。

吴桐最后被执法堂弟子带了回去,那面镜子被秦江澜收了起来,围观的弟子也被赶回别的组看比赛去了,唯有即墨微生这一处被结界结结实实的笼罩起来,周围九丈都没有人。

“师父。”林淮竹站在秦江澜身侧,看着中心的即墨微生,小声问道,“即墨师弟要是没有挨过去,会怎么样?”

秦江澜沉默几秒,缓缓开口:“这要看他的道心了……”

道心若还在,修为倒退还可以从头再来,若道心有损,修为也只能止步了。

沉浸在黑暗中的即墨微生还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他此刻陷入心魔为他创造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咳咳,微生。”躺在床上的妇人伸出瘦的皮贴着骨的手,一脸病态的看着七岁的微生,神情冷漠的说道,“你知道,我为何给你起名微生吗?”

年幼的微生摇头。

“因为,咳咳……”妇人扯了扯嘴角,面带恶意说道,“因为微生,是卑微人生的意思,你就是这样一个卑贱的存在,知道吗?”

微生看着她,没有说话,藏在袖子里的手却冰凉发颤。

——

“就是他,那个没有爹的野杂种!”

村头大槐树下,挤着一群小孩在玩游戏,微生在山上捡柴回来,路过的时候他们冲着他指指点点,大肆嘲笑,每一句杂种都深深戳进他的心里。

微生紧了紧抓着捆成柴堆的麻绳,充耳不闻,越走越远,终于把他们抛在身后,再也听不见一丝声音。

他有爹,即使只是个私生子,他也知道他爹姓即墨。

——

“你叫什么名字?”

九岁的微生抬头看了一眼面前一身蓝紫色长裙,正好奇打量着他的少女,内心一阵胆怯,很快低下头来望着地面,嘴唇动了几下,才有声音低声传来,“微生,即墨微生。”

微生很紧张,他不知道眼前的人会怎么想这个名字,他的名字充满了卑微低贱的意思,他的出生,是不被欢迎的,而这个姓,从始至终都未曾被人承认过,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微生?”他听见这道好听的声音在温柔的念着他的名字,“是生之微末的意思吗?看来给你起这个名字的人对你的期望很大。”

什……么?

微生听见她继续说道,“生命渺小,微不足道的事情何其多,是希望你不受世俗烦扰,心境平和,毫无杂念吗?是个好名字呢。”

他的名字,还有这样一层意思吗?

心里仿佛照进了一束光,微生抬起头呆呆看着眼前的少女,突然眼眶一热,冲她深深鞠了一躬,眼泪瞬间掉落地上,一瞬便没入土里,没了踪迹。

是了,微生是生之微末的意思,不是卑微人生!

四周场景突然碎成一块一块的片状,化为粉末。

……

“师父,这、这是……”林淮竹看着场内突然暴乱的气息,忙焦急唤道。

秦江澜凝眸看着坐在台子上的人,心下喟叹,道心还是乱了……

想起多年前曾有人对他说过,他命格孤寂,注定独身一人,凡是与他亲近的,将不得善终。

秦江澜垂眸,心底蓦然一沉,是因为有他这个师父,即墨微生才会遭遇此难的吗?

“师父师父,你看呐,快看!”林淮竹忽然激动的冲他喊道,面带惊喜,“师弟是不是筑基成功了?”

秦江澜一愣,抬眼看去,发现即墨微生身上的气息已经平稳了下来,进入到悟道这一层,等悟道结束,便是成功筑基了。

心忽然就平静下来,他负手长身鹤立,注视着台子上的人,低声应道:“嗯。”

第十八章

内门比拼发生了这样的事,吴桐被取消了比试资格,由他占去的名额按照排名顺位下一名。

即墨微生虽然因祸得福,去掉了心魔,还升上了筑基期,但等级超过炼气组上限,于是他跟吴桐一样,原本占掉的名额也往下移了一位。

炼气组两仪峰只有即墨微生参与,现在他失去比试资格,炼气组便没什么好看的了,他跟林淮竹在后面比试的这几天,一道去金丹组给两仪峰的参赛弟子打气加油——总共就四名弟子参赛,即墨微生因为修为超过上限失去了比赛资格,一名筑基期弟子未进入前十强,而另一名筑基期弟子则在十强中落选了,只留下金丹组的孟泽涛。

孟泽涛是最有希望夺得魁首的候选人之一,他的比赛台周围挤满了人,仔细看去,一大半以上竟都是女弟子。

林淮竹与即墨微生这两个正经来打气的被挤在外围,遥遥看向台子。

孟泽涛一袭白衣站在比试台上,平日里他就像个谦谦君子一样,亲切随和,风度翩翩,犹如文弱书生。

此刻面对着同样有望夺得魁首的劲敌,丝毫不乱,手执利剑,剑花一挽,顺势化解了对方的招式,动作干净利落,看上去游刃有余,那副处之泰然的潇洒之姿不知又引了多少女弟子芳心暗投。

“孟师兄好厉害啊。”即墨微生紧紧盯着场中的决斗,把自己想象进去,发现竟连对方的三招也接不住,不由得呢喃道:“我要是能有孟师兄一半厉害就好了。”

声音小而轻,仿若微风轻拂一般轻飘飘的,然而还是被耳尖的林淮竹听见了。

“会的,会有这么一天的。”她眯起眼看着场内对决的人,漫不经心的说道。

有件事情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是不是该挑个时间去问一问……

“两仪峰两百年来都未有过新弟子,早先听闻咱们太初门剑修第一人的秦师叔收了两名弟子,都是上佳的修仙资质,还以为这一届的内门比试两仪峰能有个不一样的成绩,到头来不还是跟往年一样,由孟师兄独挑大梁嘛。”

正当两人聚精会神观看决斗之际,距离林淮竹不远处响起一道讥嘲的女音,这种熟悉的语调,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当下便还了回去。

“这不就是你们五蕴峰想要的结果吗?不然怎么会派那个叫什么吴桐的弟子来,还不是怕我师弟夺了你们霸占了多届的炼气组魁首,用这样的阴招保住第一名的头衔。”

“你胡说什么!”纪语芙气急败坏地叫道,“我们五蕴峰的魁首之名都是凭本事拿的,谁稀的耍什么阴招,吴桐那是他自己的行为,别什么脏水都往我们峰上泼!”

“是不是脏水我不知道,反正呀,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谁才是最有希望夺得第一名的人。”林淮竹拍了拍即墨微生的肩膀,哼道:“如今归你们了。”

纪语芙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一口气憋在心口的瞪着她喊道:“你!”

同她一道来看比试的五蕴峰其余人见势不好,怕这两位在比赛的当头闹起来,到时候少不得被宗门责罚,林淮竹有秦掌座护着,问题自然不大,但他们可不一样,于是大家忙边劝着边拉着纪语芙走了。

“为什么有些人总是这么喜欢找他人麻烦呢。”林淮竹抵着下巴沉思。

“还不是因为你太过打眼了。”

“哪有!我一直都很低调的好吧!”林淮竹看着楚君瑶,果断答道。

“低调?”楚君瑶冷哼一声,说道,“我问你,掌门师伯的爱宠雷光豹是被谁剪去一身的毛还不用遭受处罚的?”

林淮竹:“……”

“云华道君自己都舍不得多碰几下的九尾龙葵草被你生生扯下来一片叶子,你除了被关三天禁闭还受到什么处罚了?”

林淮竹:“……”

“天火真君画的六阶烈火符被你用去后山烤肉吃了,最后只是让你抄了几页纸以示惩戒,是有这事吧?”

林淮竹:“……”

“更不用说你随意进出其他山峰,从山下带酒回来,哦,还有云薇仙子的舞天绫被你用去网鱼,想想你做的这些事,几乎把宗门规训违反了遍,可是处罚都雷声大雨点小,不痛不痒就过去了,这样的事情不知凡几,还用我再举例吗?”

林淮竹一脸严肃地认真思索:“听起来,我似乎做了很多事……”

楚君瑶冲她轻扯嘴角,假假一笑道:“你知道你在宗门里的称号是什么吗?太初门山霸!”

“这什么鬼称号,太难听了!”林淮竹不服,“再说了,你这些听起来像是他们对师父护着我这件事很不满啊。”

“何止不满,简直是匪夷所思。”

“为什么?师父护着徒弟不是应该的吗?!”

楚君瑶无语的看着她:“师父护着徒弟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护着你的人,那是秦师叔。”

秦江澜数百年来都是孑然一身,极少与人打交道,在众人心目中,不管是对他的美化还是他本身就给人这样的感觉都好,大家对他的印象从来都是不食人间烟火般的超尘脱俗,清冷出隽。

为徒弟收拾烂摊子这种事,怎么想都不适合他。

“难道就没人觉得有了我以后,我师父变得有生气多了?”林淮竹摸摸下巴问道。

“那是你自己这么想。”楚君瑶白了她一眼,说道,“多少人都想不通,秦师叔怎么就收了你这个惹祸精做徒弟。”

“哼。”林淮竹不高兴了,抬高下巴抱臂冷哼道,“想不通又怎么样,我师父不还是我师父,让那帮人都嫉妒眼红我去吧!”

楚君瑶看了眼在一旁乖乖听着她们聊天的即墨微生,没好气的冲她说道:“你自己皮就算了,别把即墨师弟带歪了!”

虽然即墨微生年纪还小,但以他天生剑体之资,师父是秦江澜这两点足以可见他日后必能成为宗门骄子之一,这万一要是被林淮竹带歪了,她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不要太美。

站在一边做透明人的即墨微生抬起眼,听见自己的名字一脸茫然。

“放心吧,我师弟乖着呢。”林淮竹得意的说道。

楚君瑶一头黑线的看着她,刚想表示一下自己对她的嫌弃,突然想起一茬,顺口问道:“对了,听说你前几个月又为你们两仪峰要了个新弟子,还是个女弟子,我说你也真不够意思的,这么大个消息都不跟我说,害得别人问我的时候我还一脸懵呢。”

林淮竹一怔,愣了一秒才接上话:“啊,对,是要了个小师妹回来,怎么,很多人问吗?”

“那可不,大家都问我这个小师妹有什么奇特之处,被你带回了两仪峰。”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我就是觉得我们峰阳气太重,急需阴阳调和,正好我第一眼就看中她了,所以才直接带回来。”林淮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说道。

“是嘛。”楚君瑶也没当一回事,看着比赛随口搭了一句。

即墨微生却察觉到林淮竹先前的那个停顿,但他在一旁没有吭声。

林淮竹心里狂跳的厉害,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在识海里疯狂叫道。

“殷璃殷璃,怎么办,大家好像起疑心了!”

殷璃:“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莫名其妙的把那个小女孩领走了,有点脑子的都要怀疑。”

“那怎么办啊!!那可是纯阴之体啊!”林淮竹这才想到两仪峰同别的山峰不同,她的师父关注度也比别的掌座要高,可以说是宗门上下所有人注视的焦点,但凡有个一举一动很快就会被传遍整个宗门。

“慌什么,有你师父呢,他会给你解决的。”

林淮竹一想也是,原本焦躁的心瞬息平复下来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秦江澜,正为此事在掌门居住的归元殿同其余几位元婴期长老做解释。

“清远道君,这本是你门下的事,我等不应多嘴。”云河道君刚开了个头,还未说完,立马被人呛声打断。

“既然你都清楚这是秦师弟自己的事,又何必多嘴。”重台道君哼了一声。

“如果只是个普通小女孩,我们自然不会多事,但这关系着宗门几位寿元将至的元婴道君,不能不问个清楚。”云河道君冷声道。

“哦?”重台道君闻言,才终于舍得掀开眼皮,看看这一群来兴师问罪的人,“你们难道是想说,这个女孩是纯阴之体?正好拿来给你们做鼎炉?”

随着寿元大限将至,这几位长老私下里的举动越来越多,他们做了什么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差捅破这一层纸而已,尤其这些年,苍穹界世俗界上天入地的寻找纯阴之体,让他尤为不齿。

如今他们竟还把主意打在了宗门弟子身上,让他忍不住开口了,直接挑明了说道。

其余人一听,脸上都有些不自在。

“道君慎言!”天河道君喝道,面上布满寒霜。

“敢做还怕人说。”重台道君扫了他一眼,嘲讽道。

天河道君眼底闪过一丝阴郁,不悦的看着他。

“好了好了,不是在说秦掌座徒弟的事吗,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云华道君见他们之间气氛紧张,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势,忙出声劝解道。

“哼,我只要清远道君一句话。”云河道君也知道哪件事情更为要紧,他不再搭理重台道君,沉着脸,死死盯着秦江澜,说道,“你刚收的小弟子,是否是纯阴之体?”

殿内空气仿佛静止,所有人都朝秦江澜看去,他则面无表情的看向云河道君,明显透着不豫。

“还请清远道君以道心之名起誓。”云河道君丝毫不惧的迎上他的目光,再加上一条补充。

用道心起誓,那就不能说假话了。

掌门看着自己的师弟,有心想帮他说话,却因为这件事干系太大,他身为掌门没办法出面。

寿元将至,而在此时出现一名纯阴之体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即使他有心出来帮说两句,但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极有可能会有人铤而走险,所以他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清远道君,是与不是,你给句准话吧!”云河道君再次咄咄逼人道,与他一样同面临着寿元临近却无法突破的几位道君也紧张看着秦江澜,眼底满是急切的冀望。

秦江澜沉默片刻,再次抬眼看了看眼前几人,眸色转深,他刚要以道心起誓否认陈怡心的纯阴之体,殿门口突然冲进来一股强风,将逼问秦江澜的几人全部扇飞,狠狠甩在墙上。

“那小女孩是我叫丫头带回两仪峰的,我是没看出来她纯阴之体,怎么样,需不需要我也以妖心起誓?”白曜收起翅膀,迈着两只爪子走进来,眨着一双黑豆眼不屑的说道。

第十九章

由于事出突然,被扇飞的几人来不及反应便已被甩到墙上,虽然对他们来说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在这么多道君面前发生,面子上过不去,脸上俱都一阵白一阵红的,难看的很。

“白曜大人,您……怎么到归元殿来了?”掌门故意不看向他们,转而对着这只鸟问道。

白曜待在两仪峰已经近万年没有出来了,今天突然到他这来,掌门心里多少也有数,但他还是有意问道,转移目标,毕竟白曜大人的脾气是最见不得别人欺负两仪峰的人了。

“什么?我的人被欺负了,你问我怎么到归元殿来?”白曜递给他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毫不客气的说道,“真当我们两仪峰人少没大人出面是吧?”

“……”掌门有些后悔自己多问了这一句,有种搬起石头砸到脚的感觉。

“她不可能不是纯阴之体!”云河道君狼狈的站起来,黑着脸伸手拍着身上的土,听了白曜的话,当下嘴快的反驳道,“明明就有人看见……”

“看见什么?”白曜咻的一下转头,眼神锐利的紧盯着他看,看的云河道君后背冷汗淋漓。

其余道君听闻这话也继而朝他看去,目光中含着不解。

云河道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身形一僵,动了两下嘴唇,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样子让众人看了皱起眉来。

“既然你们不相信,我就让那小女孩进来给你们看看。”白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别过脸去对着门外高喊一声,“进来。”

殿内所有人的视线一齐聚焦在门口,一个又黑又瘦,个头小小,神情木讷的小女孩出现在他们眼前,垂眼看着地上,一声不吭。

掌门眯起眼仔细打量着陈怡心,率先点头说道:“这的确不是纯阴之体。”

一出声便得到其余几名道君的附和。

“这、这不可能啊!”云河道君皱眉看了又看,眼前的小女孩的确就是一普通资质,哪来的纯阴之体,顿时不可置信的喃喃说道。

“不会是……用了什么能遮掩体质的法器吧?”天河道君也打量了好几遍,心下仍有猜疑的道。

白曜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相信,“她现在还是凡人身躯,不会使用灵气,身上有没有法器根本就藏不住。”

天河道君话一脱口而出就知道自己问错了,没来得及等他补救回来,白曜已经毫不客气的接话了,言语中多有嫌弃,他面上一抖,讪讪的回到一边,不再开口。

云河道君阴沉着脸,周身弥漫着一股低气压,静默半晌无言。

此时他也已经认为自己是被对方耍了,恼怒的很,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那人算账,哪还会在意他们说什么。

“如果你们没什么疑问的话,我就带着她回两仪峰了。”白曜看了看左右两排的人,昂首高冷的说道。

此话一出,殿内气氛都轻快了许多,大家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位祖宗惹不得,巴不得它赶紧走。

白曜是开山祖师爷的灵宠,在太初门待了有一万两千年,比在场的所有人年纪都大上几轮。

祖师爷西去后它便隐在两仪峰,近万年不出,这还是它第一次主动出来,众人心想,看来这次的事是真的惹毛它了。

白曜抖了抖翅膀,眯着黑豆大的眼睛扫了众人一圈,才带着陈怡心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归元殿。

回到两仪峰,它刚走进两仪宫的主殿,还未来得及张口说话,身后跟着的人突然散成沙尘,在空中消失了。

“成功了吗?”司澈坐在偏殿焦急的等着,看见它回来,忙起身朝它走来几步追问道。

“那还用说,有我出马,什么事搞不定?”白曜睨了他一眼,抬着头高傲的哼道。

司澈听它这么说,心顿时稳了下来。

秦江澜今日没有去观看比赛,他本来就不习惯人多的场合,再加上以孟泽涛的实力完全不需要他担心,因此他留在两仪宫同司澈说着话,商量着什么时候动身去另一位好友傅君忘的双修大典观礼,还在商议中归元殿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有要事相商。

秦江澜当时就预感到了什么事,传音给司澈让他去找白曜,趁着传话的弟子不注意,隐在袖子里的手露出指尖点了点桌上的香炉,司澈立即明白过来,在他离开后赶忙去找白曜,才会有后来这一幕。

不过真的是很险啊,如果那边再耽误一会,陈怡心就要在他们的面前消失了。

白曜想起来都忍不住喊道好及时。

它用妖族独有的术法镜面之术做出了陈怡心的假人,假人不管是外形、动作还是性格都跟原主一模一样,不熟悉的人绝对分不出来。

假人存在的时间只有一炷香,时间紧迫,但它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一试。

没想到这么顺利,白曜忍不住得瑟起来,面上都带出了几分得意。

“这镜面之术好厉害啊,居然能做的跟真人一模一样。”司澈回想起方才的陈怡心一时惊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用镜面之术做出来的假人不能看出来体质?”

白曜白了他一眼,嫌弃地说道:“纯阴之体本来就是与体质相关,镜面之术再逼真,终究也是个假人,怎么可能做的同她本人完全一模一样,不要说纯阴之体,就是那个叫微生的剑体之躯也做不出来。”

司澈放心了,接下来,只等那个叫陈怡心的弟子成功引气入体,他赠予的那件法器便能遮掩过去了。

“小丫头还真会给妖找麻烦!”白曜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亏了,不满的嚷道,“不行,我得多问她要几株灵植回来慰劳一下我不可。”

说完它动作快速的离开了主殿,直接奔往落枫院,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司澈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袖手重新走回偏殿坐下,等着秦江澜回来。

他原本是在傅君忘与秦江澜两头之间来回跑,两人都分得一半时间,可谓雨露均沾。

但自从傅君忘有了娇妻以后,他就不好去了,身为一个散修又没什么地方好去,泰半的时间尽都在秦江澜这里打发了。

还好有林淮竹这个惹祸精,他才有许多热闹可看。

司澈伸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晃悠悠的翻着世俗界最新的话本子看。

归元殿主殿,掌门送走最后一位长老,负手走进来,看着稳稳坐在椅子上的秦江澜,低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纯阴之体?”

掌门清嘉道君虽然不知白曜用了什么方法掩盖了那名女弟子的纯阴之体,但以他对秦江澜数百年来的了解,可以肯定云河道君所说不假。

“师兄想说什么?”秦江澜原本垂眼看着地面,闻言抬起眼来望着掌门,如黑曜石般清澈透亮的瞳孔里干干净净,别无他念。

一看便知道他对这个小女孩没有什么旁的计划。

清嘉道君抖了抖广袖,坐在秦江澜对面,只手撑着下巴,好奇问道:“师弟,好歹我也认识你数百年了,从未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如果不是我清楚你的为人做派,我都要怀疑这林淮竹是不是你的私生女了。”

说起来,宗门近十年来接连几次发生的事情大多都跟林淮竹有关,他是见证了自家师弟是如何从一温润清雅的如玉公子变成为徒弟善后的职业奶爸,而一向能避开则避开的师弟也愿意替她收拾烂摊子,倒是令他十分吃惊。

清嘉道君语毕,秦江澜猛地一记眼刀向掌门扫去,明确表示对他的话感到不悦。

然而掌门摊手接下,表示自己皮厚,不惧眼刀的威力,秦江澜只好收回来,选择无视。

师兄是好师兄,就是太八卦,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秦江澜坐在那一柱香的时间,蹭了掌门师兄一盏茶,听着他从宗门开销一路抱怨到跟北斗殿的天玑长老打赌打输了,结果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美酒输给了对方,心里十分不开心,秦江澜也只是默默听着,没有反应。

半晌,掌门终于说累了,坐下来歇息会儿,再次抖了抖广袖,看着秦江澜,面上十分满意的说着总结词。

“哼,就算他天玑于赌字一途上天运亨通又如何,他北斗殿的剑修不还是一样打不过我太初门第一剑修。”

这是非常气焰嚣张的一句话,充分显示着说话之人内心的那股子得意。

事实上,这句话的杀伤力对北斗殿来说,可谓是打蛇打七寸,打到点子上了。

北斗殿是纯剑修门派,上上下下所有弟子无一例外都是剑修,而北斗殿的长老均是以北斗七星名字为道号,一共有七位。

清嘉道君与天玑道君幼年相识,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少年英才,谁都不服谁,吵吵闹闹了数百年,总是天玑道君赢得多,让清嘉道君感到很憋屈。

直到出了秦江澜这个修炼天才,清嘉道君才仿佛活过来一样,时不时的去天玑道君那里得瑟一下,炫耀炫耀自己的师弟,俨然一个炫弟狂魔,让北斗殿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

还有什么比纯剑修门派的剑修输给灵修门派的剑修还要更绝望的事呢?

清嘉道君仿佛找到了什么乐趣一样,三句里必带有两句我师弟开头,据说最厉害的一次,北斗殿上下警备,但凡出现疑似清嘉道君身形的人,立时启动护山大阵,拒绝此人踏入一步。

那阵子许多人都被误伤过,后来经过北斗殿的四处解释,清嘉道君这一爱好得以广泛流传在苍穹界,他才稍微收敛一点。

能不收敛一点吗,听说茶馆里已经出了以他和清远道君为主的话本子,一到要讲他两故事的时候,茶馆里三层外三层全部挤满了人,热闹的程度不亚于凡人赶集。

清嘉道君一时好奇去听了一次,回来就不对劲了,阴着脸连着闭关三年才出来,秦江澜原本以为师兄是对众人把他两强行凑对心生恼怒,直到有天他有事来归元殿,在后殿找到师兄时听他自语的话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顿时脸黑了一块。

清嘉道君当时正边翻看着话本子边忿忿骂道。

“什么清嘉道君生的面目丑陋,嫉恨师弟的花容月貌,想毁之清白以此泄愤!老子丑吗,丑吗?!哪里丑了!虽然是比不得师弟的俊美脱俗,但不管怎么看也是美男子一枚,这都谁写的,烧掉烧掉!”

面前摆放了一个火盆子,里面有正在燃烧的灰烬。

“清嘉道君恋慕师弟数百年,爱而不得,终生怨愤,把他囚于身下,恨不得日日缠绵……故事俗倒是挺俗的,不过这画,画得好啊,这页收起来,其它烧掉烧掉!”

“还有这本!别的话本子都是我在上面,这本居然敢写我在下面,都烧了烧了!”

秦江澜听完这些,也顾不上找清嘉道君有什么事,直接黑着脸走了。

此事过去后半月,听说各大城池的茶馆遭到一名黑衣蒙面男子攻击,无一例外都是在说到清嘉道君与清远道君故事的时候,众人得知了规律后,再不敢多说他两故事半句,至此以后才消停。

别人不知道那名男子是谁,清嘉道君还不清楚么,那之后他收敛了许多,不敢随处炫耀秦江澜,流言才渐渐止息。

如今他的行为算是很克制了,秦江澜了解师兄的性情,应该已经是他的极限,这才睁只眼闭只眼的随他去了。

第二十章

林淮竹看完比赛,慢悠悠的走在两仪峰山道上,在门前看见白曜,脸一下就黑了。

“不动手不动手不动手!”白曜见她抬手掐诀,连忙叫唤着左右闪躲,急急喊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林淮竹闻言停下掐诀的手,一抬下巴,示意它说。

白曜两只爪子踏踏跑上前,小声把在归元殿发生的事情说了,眨巴着黑豆眼期待的看着她。

林淮竹听完后神情不定看不出情绪,她瞧了白曜一眼,打开院门让它进去,白曜立马兴奋的冲进灵田里去,埋首其中。

林淮竹:“殷璃,你这个乌鸦嘴!”

殷璃耸耸肩:“怪我咯?”

谁晓得就是这么巧,刚好在她随口一说之后发生了这事。

好在最后还是成功瞒住了众人,这件事就此也算是告一段落,而陈怡心知道了事情始末之后闭门不出,躲在屋子里潜行修炼,瞧着那副拼命的模样,林淮竹只能抬头望天长叹,觉得不出几年,两仪峰又要多一个修炼疯子了。

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悲伤。

殷璃毫不客气的数落道:“该,让你偷懒,你还是大师姐呢,瞧瞧你后面的师弟师妹,师弟入门五年,修为都赶上你了,师妹更是一心不闻窗外事,专注修炼是正道,你羞愧不羞愧!”

林淮竹揉了揉耳朵:“殷璃,你最近是越来越罗嗦了……”

“你还有脸嫌我罗嗦?”要是殷璃能站在她面前,唾沫都要喷死她了,“看看你前天上课画的什么东西,那是符文吗?鬼画符都比这好看!”

殷璃是五阶符箓师,三阶以下符文每张都是中品起步,上品率高达百分之五十,而她四阶以上符文成功率在七、八层,已经是中上水平了。

这样的实力教林淮竹这个零水平的人简直就是大材小用,没成想还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上一世她教了林淮竹整整十年,从饱含期待到后面的死心放弃,完全是两个极端。

重来一世,殷璃本打算不再管她的画符水平了,可是当看到她在课上画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符文后,还是没忍住爆发了。

林淮竹低头闷声从山顶下来,听着殷璃在那恨铁不成钢的念叨,林淮竹默默叹了一声,努力忽略她的念叨。其实她也不想的啊,奈何她对画画没天赋,对画符,那就更绝缘了。

脑中回响着殷璃的声音,林淮竹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没注意前方,一不小心与人撞上。

“抱歉……”林淮竹抬起头,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之后,声音戛然而止。

秦牧宇轻抿着唇,目光毫无波澜的看着撞进他怀里的人,两人近到能从他的瞳孔看到她的影子。

林淮竹连忙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有些尴尬的笑道:“我……刚才在想事情……”

秦牧宇没有说话,收回视线,抬脚越过她,往两仪宫走去。

林淮竹站在原地,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勇气,她忽地转过身去,结果在看见秦牧宇决绝的背影时,想要追上去的勇气瞬间化为乌有。

“看上了?”

秦牧宇的背影离她越来越小,还未消失在山道尽头,身侧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音,带着挪揄的语气说道。

林淮竹偏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斟酌的问道:“道君,我想问你件事啊,我听说秦……师兄以前似乎同现在不一样,不是这样冰冷冷的模样,他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司澈惊讶的提了一下眉,看了她一眼,袖手抱在胸前,望着秦牧宇的背影,扬起下巴点了点说道:“他以前确实不这样,但这都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一百多年前曾经发生过兽潮你知道吧?就那次兽潮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昏迷了大半年,再醒来时就是这副模样了。”

“受了重伤?我怎么没听人提起过?”林淮竹一愣,急忙问道。

“……他受伤,你着急什么?”司澈打量了她一眼,眼睛顿时一亮,笑得春心荡漾的样子凑近了问道,“真的看上了?”

林淮竹一看就知道他想打趣自己,干笑两声,没给他这机会,扭头就走,“道君想多了,我只是好奇多问一句,没什么旁的意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司澈不大相信她这话,以他对她的了解,不相干的人她从不放在心上,如今为了满足心里的好奇来问他,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不过他转念一想,林淮竹进到太初门以来,似乎也没有跟秦牧宇有什么来往,按照她的脾气,看上了谁,估计早就去对方面前刷存在感了,哪会这么平静。

司澈一时又不确定起来,只好冲着林淮竹消失的尽头没好气哼道:“这丫头,话说一半又不说完,平白让人多思,跟她师父一样!”

林淮竹告别司澈后,毫不犹豫的踩在飞剑上离开了两仪峰。

殷璃:“你去哪?”

林淮竹:“去缥缈峰,找唐师兄,他在太初门一百多年,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殷璃:“他当年估计也就是个练气期弟子,就算真知道什么也是一知半解,你问他不如去问你师父算了。”

林淮竹:“不会,他当年不知道,但如今已经做上了一苑执事,加上他自来熟的性格,长安当时有什么隐情,就算他不完全知道内情,想必也能有个七、八成,他这太初百晓生的名头可不是说假的。”

唐明清为人热情随和,与谁都能聊到一块去,平日里各山峰执事因为日常事务总有机会碰头,因此他跟那些人都很熟。

当年受重伤的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小弟子,估计没有几个人会关注,但秦牧宇不同,秦牧宇是火系天灵根,实力在年轻一辈中也属于佼佼者,加上他还是秦江澜的外甥,身上的目光只多不少,大家对普通人身上发生的事不感兴趣,他一个在宗门能被叫得出名字的天才,还能瞒得过去吗。

殷璃沉默片刻,道:“你还在介怀……为何当初他失信于你,迟迟未到,让你苦守三天耗尽魔力身亡的,是吗?”

林淮竹垂下眼,坚定又带着点固执的摇头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会不来,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我想知道,他没有赶到的原因是什么。”

她捡到秦牧宇的时候他只有五岁,躺在尚有一口气的母亲怀里,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看着她,眼底满是戒备与恐慌。

他是在与母亲穿过一座密林的时候遭到了妖兽袭击,母亲拼死带着他逃了出来,重伤倒在路边草丛里,只剩一口气撑着。

林淮竹正好路过,原本她是想在山里找到一处山洞休息,却突然被一名女子死死抓住脚踝,她低头看去,一眼就对上了秦牧宇的眼睛,便鬼使神差的把他捡了回来,一直到他十六岁,送他去太初门找他舅舅。

上一世大家都说是她救了秦牧宇,其实不是,应该是秦牧宇救了她才对。

在没有捡到他的时候,林淮竹一直都是独自一人生活,就算有殷璃陪伴,但她始终都是一个人,不管是夜晚对着波光粼粼的无际海面,还是冬日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连绵山景。

然而这些在身边多了一个秦牧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开始会有人挑剔她做的饭菜不好吃,在打雷天会抱着自己的小毯子挤进她的被窝用发着颤的声音说要陪她,生病难受的时候会要她整夜哄着,甚至到后来,他写了一手好字后还反过来嫌弃她的字太难看,气得她三天没理他。

林淮竹不会,也不愿相信秦牧宇会害她。

飞剑落在缥缈峰东苑,林淮竹一反往日笑吟吟的模样,略带着严肃的表情往唐明清住的院子里走去。

“唐师兄,我们只是想要你给句准话,你跟林淮竹到底什么关系!”

还未走近,唐明清的院子里传出来一个女音,林淮竹慢下了步子,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莫师妹,我已经说过了,我跟林师妹没有什么关系,就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唐明清无奈地声音紧接着传入林淮竹耳中。

“普通的师兄妹关系?唐师兄,你这话说的可就诛心了,我们都是你的师妹,也没见你这样‘普通’的对待我们呀。”

林淮竹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眼睛眯了眯,她今天对纪语芙果然还是太温柔了,才会让她有心情乱嚼舌根。

“既然唐师兄坚持说自己同林淮竹没有关系,不如今天就当着赵师姐的面,发誓今后绝不再和林淮竹说一句话,也不再理她吧。”纪语芙得意扬扬的说道。

林淮竹耳朵更贴近了墙,想要听听唐明清的回答。

唐明清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慕菁,看着她故意别过脸去不看他的模样,嘴唇动了动,半晌没有出声。

“怎么?莫不是唐师兄舍不得?”

趴在墙上的林淮竹听见这句不怀好意的话语时忍不住怒了,挽起袖子就要兴冲冲的找纪语芙说个清楚,她刚一有动作,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把她强行拖走了。

“干嘛,我还没找纪语芙算账呢,快放手!”林淮竹瞪着楚君瑶不满的说道。

“我就是怕你冲进去才要拦着你的,怎么可能放手。”楚君瑶翻了个眼皮,说道,“这是唐师兄自己的事,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林淮竹心里不高兴,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闷闷的看着楚君瑶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喜欢唐师兄?”

“我可没这么以为。”楚君瑶果断摇头说道,“就你这脾气,真要喜欢上谁,早把人拖回去了,还用得着留到现在?”

“……”林淮竹满脸黑线的看着她,道:“什么话,说得好像我很饥渴似的!”

楚君瑶摆摆手,道:“哎呀,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明白就行了,反正我是没看出来你对唐师兄有什么心思的。”

“所以那些人果然是眼瞎。”林淮竹点头,气哼哼的下结论说道。

第二十一章

夜色浓郁,冬日晚间的密林气候阴冷,林淮竹在缥缈峰的后山林道中间升起了一堆火,坐在火堆旁的石头上,双手撑着下巴,盯着火堆上的烤鸡发呆。

“我听小武说你来缥缈峰找我,在东苑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你,原来你在这儿啊。”

林淮竹侧过脸,视线随着唐明清身形的靠近最后停在她的对面,面上一副郁郁的样子,明摆着不想说话。

唐明清似毫无觉察的看着架在火堆上的那只烤鸡,抽了抽嘴角:“这是凤尾鸡?你上哪弄来的?”

凤尾鸡是一阶灵兽,因尾巴形似凤尾而得名。

虽说是一阶灵兽,苍穹界常见的很,但它生长缓慢,从破壳而出要养至三、五年才能食用,养不到这个时候食之口感稍显苦涩,肉质也很柴,如果养过了,肉质坚硬,很难咬得动,因此这凤尾鸡,不是想吃就能吃得到的。

唐明清没记错的话,缥缈峰有着凤尾鸡的地方,应当不过三两处……

“北苑啊,他们那养了三十来只凤尾鸡,有几只养的都要超过五年了,为了避免他们浪费,我就先帮他们解决一只了。”

“……”

唐明清默,那几只快要过五年的凤尾鸡,似乎是掌座要求的。

“你怎么在这,都跟她们谈完了?”原本是打定了主意不搭理他,林淮竹忍了一阵还是没忍住,直接开口问了。

唐明清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道:“你果然听到了。”

赵慕菁一群人离去后,他心里烦闷,便出了院子散散心,正巧遇见小武,听他说早些时候看见林淮竹往东苑去了,算算时间正好是赵慕菁等人还在他院子的时候,心里顿感不妙,连忙过来找她。

他不担心林淮竹会对她们有什么报复行为,她不是这样小气的人,但就她那个性格,回去以后铁定藏不住事,两仪峰的那几位又护短,到时候被白曜大人看出什么端倪来,过来掀飞了整座山头也有可能,于是他只好过来找她谈谈。

说到这林淮竹更恼怒了,语气硬邦邦的回道:“我又不是聋子,纪语芙那大嗓门恨不得让整个东苑的人都能听见,我听到有什么稀奇的。”

“……赵师妹她,对我有些误会,方才我已经同她说清了。”

林淮竹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尽显心中不满:“说清什么了?是以后不再搭理我,还是躲着我?”

唐明清垂眸,看着火堆,火光明明灭灭的照在他脸上,唐明清拉扯了一下嘴角,似笑犹哭的说道:“林师妹放心,事情我已经解决了,以后她不会再误会你了。”

林淮竹眨眨眼睛,问道:“赵师姐对我的误会一直很深,你用了什么法子让她相信的?”

唐明清沉默两秒,答道:“我用了道心起誓。”

话音一落,林间倏然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没有人开口说话。

半晌,林淮竹才以一声冷笑回应,带着嘲讽说道:“唐师兄,你用道心起誓这样庄重的法子来证明,师妹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会用上道心起誓的修士,一般都是在发生与宗门、世族以及修真界等相关之事时为了自证清白用的,林淮竹这么说,也是为了讽刺赵慕菁对她的误会之深,竟已够得上这个程度了。

唐明清只觉得口中苦涩,艰难的扯出一抹笑说道:“林师妹,我已经很难过了……”

林淮竹不客气的说道:“该!”

说完便不再管他,而是专心烤着这只凤尾鸡。

她心里明白,此事一出,唐明清与赵慕菁之间不散也散了,看在相交多年的份上,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脸上还臭着表情,仅分给他一个鸡腿,剩下的全部自己享用了。

唐明清接过鸡腿,心情好了一些,又磨了一只鸡翅过来,凤尾鸡养起不易,难得有打牙祭的机会,他才不会轻易放过。

“对了,你来缥缈峰找我有什么事?”将手里吃干净的鸡骨往草丛里一丢,唐明清用除尘咒清理干净自己,随口问道。

“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林淮竹想起原先要问的事,连忙用帕子将油嘴擦干净,问道:“唐师兄,你做上内门执事也有好些年了吧?”

“嗯,差不多快二十年了。”

“那你可知道云海峰的秦牧宇师兄?”

“知道啊,全宗门上下就没有不知道他的人吧。”

林淮竹一听立马来劲了,身子往前挪了挪,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吗?”

“现在这副模样?”唐明清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林淮竹一脸从容淡定的说道:“嗯……我是听我师父的好友说的,就是司澈道君,你应该也见过的吧?”

殷璃躺在识海里翻了翻眼皮,表示她这两边推的举动真熟练,好在林淮竹看不见。

唐明清点头,他身为内门执事,自然也因事去过两仪宫,司澈更是见了数次,对林淮竹的说法他倒没有怀疑,他只是有些奇怪。

“既然司澈道君跟你提起过秦师兄,那怎么不告诉你他突然性情大变的原因?”

林淮竹闻言一脸嫌弃的说:“他倒是想说,是我不想听。”

如果她去问,司澈也是会告诉她的,只是必先得打趣她一番,逗她逗够了以后才会好好的说与她听。

既然如此,那她还不如问旁的知道内情的人,也省得被司澈调侃。

司澈的性格唐明清也略有所闻,当下明了的说道:“秦师兄以前性子没这么冷,我刚进宗门的时候见过几面,也是个爱说爱笑的活泛少年,只是百年前的一次兽潮,他受了重伤,在山门躺了大半年,醒来后人就变了。”

“重伤?”听见自己关心的字眼出现,林淮竹连忙问道,“不是说去了百十余家宗门世族么?怎么会重伤?”

“听说好像是为了救天音阁的真羽仙子,被一名元婴魔修打伤的。”

秦牧宇当时不过是金丹中期修为,与他随行的弟子修为也俱不如他,他以身挡下了这一击,甩出符文反击,拼死带着其余人回到西凉城,才重伤倒下。

林淮竹算了算时间,大约就是在她与秦牧宇一群人去探查过兽潮情况以后,她留下来抵挡,其余人回西凉城搬救兵的那个时候了。

那个时候仙门百家尚未赶来,秦牧宇原本是打算去找西凉城城主,以他的名义出面集结城内所有修士,一同抵御,谁晓得在回去的途中会遇上一名元婴魔修,更为了救修为不敌对方的真羽仙子被击成重伤,昏迷数月才醒。

林淮竹心道,所以秦牧宇回到城里以后,没来得及先搬救兵便昏倒了吗?可是不对啊,秦牧宇不省人事,那其余人呢?难道都集体昏倒了?

就在她怎么都想不明白间,唐明清的声音继续传入她耳中:“说来也怪,秦师兄醒来后,第一时间居然是去找无定峰的杨师姐决斗,恨不得与她不死不休,全然不顾自己重伤初愈的身体,杨师姐差点便死在他的手上,这件事情在宗门引起好大的轰动,杨家家主亲上太初门来要个说法,如果不是秦师兄的师父云华道君与秦掌座出面,加上掌门有心维护,秦师兄就不止是被丢进试炼之地这么简单了。”

“杨师姐?”林淮竹一愣,道:“哪个杨师姐?”

她听唐明清提起杨家家主,第一想到的便是杨梓琪。

“杨若灵,你应该是不认识的,自这件事之后,她修为受损,已经闭关百年没有出来了。”

林淮竹心下恍然,原来是杨若灵,杨若灵她当然知道,秦牧宇筑基后期下山历练,身边就跟着这个小丫头,当时她还奇怪,太初门要求弟子筑基中期以后才可出山门游历,那小丫头不过炼气后期修为,太初门怎么会允许。

看来应该是跟这个杨家有关了。

秦牧宇下山后来到与她约好联系的地方,留下信息,而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那里看看,正巧在秦牧宇放下信息后的三天她再次回到那里,看见秦牧宇留下的信息她便依言前去找他。

第一次见到杨若灵的时候她两之间还闹了点不愉快。

小丫头自诩自己是名门正派出身,见到她这个魔修突然出现,没给什么好脸色,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明显流露出不喜。

林淮竹对自己人很好,对外人那可就是看心情来了,于是她把杨若灵倒吊在树上一晚上,以示教训。

杨若灵从小到大哪受过这份委屈,自此以后更不待见她,只要她出现,杨若灵就要发一通脾气,甚至语带威胁,让秦牧宇不要再同她来往。

林淮竹不想叫秦牧宇难做,后来就很少联系他了。

再后来,秦牧宇游历便不带着她了,林淮竹也甚少再看见她,因此对她的印象不深,才会没有第一时间想起她来。

怎么,在她死前的那段时间,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其实啊,虽然明面上没人提,很多新近宗门的弟子都不知道这件事,但在老弟子中间还流传过这么一个说法。”唐明清突然坐到她身边,神神秘秘的说道,“他们都说秦师兄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是跟一名魔修有关。”

林淮竹心里存着事,闻言心不在焉的回道:“可不就是跟魔修有关吗,要不是被那名魔修打伤,秦师兄也不会昏迷数月,更加不会改了性子。”

“我开始的时候也是这么以为的,其实不是。”唐明清分享着自己听来的八卦,面上神采奕奕,眉飞色舞,想来他也是憋了许久,如今终于找到人可以说上一说了,“我是有次在与负责打理掌座宫殿事宜的执事师兄闲聊时听他不小心说漏嘴,这才知道的。”

唐明清原本已经放低的声音再次压低了说道:“听说秦师兄在与杨师姐对决时杨师姐曾说漏了一句话,她当时泪流满面的喊道,‘她是魔修,你是灵修,你们天生就是对立的,不可能在一起,如今她死在兽潮里,死了便死了,这才是最好的结局,省得拖累到你!’,结果秦师兄就暴动了,狠下死手。”

唐明清敢告诉她这件事,一是因为她师父是秦江澜,是秦牧宇的舅舅,有了这层关系还怕她对秦牧宇不利么。

二是多年接触下来,林淮竹不是个喜欢到处乱讲话的人,她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随口说去。

听了这段隐情,林淮竹心下震惊,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得喃喃重复道:“她是魔修,你是灵修,天生就是对立的,不可能在一起……”

第二十二章

“殷小璃,唐师兄说的是真的吗?!”

同唐明清分别,林淮竹一路迷迷糊糊的飞回两仪峰,乘着夜色走在山道中,整个人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毫无真实感,犹似做梦的问道。

“我哪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又不在场!”殷璃翻了个眼皮回道。

“长安他……”

“打住打住,你的识海又开始长花了,快停下!!!”殷璃看见周围忽地“噗”了一声,一朵小花颤巍巍的冒了出来,随后一片又一片的花田钻出盛放,让她几乎无立足之地,遂大声喊道。

“我已经很克制了,要实在不行,你就躺在花海上吧。”林淮竹这会儿已经顾不得旁的事了,心里欢喜到嘴角向上弯起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来,随口敷衍道。

殷璃听她这么一说,嘴角略略一抽,果断压在了花海上,反正她都已经这么说了,不压一压感觉对不起自己。

林淮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就没注意到周围,草丛里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

“你师父的外甥要结双修道侣,他高兴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开心?”

林淮竹刚回过神来,便被这个消息震住了,嘴角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她极力想控制住自己,却仍止不住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刚刚……说什么?谁要举办双修大典?”

“你师父的外甥啊。”白曜蹲在一颗大石头上,又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犹如一盆冰水浇在她滚烫的心间,瞬间感到浑身透着刺骨寒意,好在现在不是白天,月色掩盖了她倏然褪去血色惨白的脸,才没让白曜看出什么不对来。

“……秦牧宇?”她默了两秒,还是不愿听到这个消息的再次确认道。

“嗯。”

“和……谁?”林淮竹艰难的问道。

“温菀,温氏家主之女,你不知道这个事啊?那你还这么高兴的样子。”白曜奇道。

“……我只是方才见月色正好,一时兴起,出来走走。”林淮竹脑中凌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乱答道,“对了,天色已晚,山上风大,小心着凉,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这副神情不属毫无活力的样子,白曜也瞧出来不对劲了,毕竟从未听过哪个妖族还会受凉的。

看着她恍惚离去的背影,白曜歪着头,黑豆大小的眼里透着不解。

“我说,你刚才那幅表现,那只鸟肯定已经起疑了。”离开了一段距离后,殷璃才敢在识海里出声。

“哦。”起疑就起疑了吧,林淮竹面上无精打采,一副随便怎样的沉闷表情。

“我说你啊!”殷璃见她这幅鬼样子,颇有些怒其不争的味道,“你既然喜欢他就直接跟他挑明啊,上一世你就这么怂,藏在心里不敢说,这一世难道还要走一样的老路吗?!”

“殷小璃……”林淮竹听着她说的这番话,突然在心里问道,“你认识的徐长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殷璃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淮竹却也不是真心想问她要个答案,她漫无目的的在黑黢黢的山道上溜达着,缓缓说道:“我认识的徐长安很骄傲,却也很固执,他相信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他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旁人怎么也强加不了他,同温氏定亲,他必然是没有反对的。”

殷璃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在识海里静默不言的听着。

林淮竹叹道:“我终究,还是回来晚了。”

一百年的时间太长,长到足以改变一个人,以及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的位置。

“也许……也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呢?”殷璃绞尽脑汁的为他找了借口出来,“也许他不是因为喜欢才答应娶那什么温菀的!”

“那就更糟了。”林淮竹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居然还能冷静的同殷璃分析道,“他既然同意与温菀结为道侣,便说明他已经放下了,你说,这个时候我再出现,于他而言,会被处在何种位置?”

殷璃沉默两秒,带着轻轻的叹息说道:“你也就只有在徐长安身上才会瞻前顾后,思虑这么多了。”

林淮竹没有否认,徐长安对她来说,就是如此重要的一个人,哪怕自己过得再不好,也希望看见他平安顺遂。

从白曜那得知了这个消息过后,一连数天林淮竹都没有出过自己的小院子一步,这反常的现象不单被两仪峰所有人注意到了,就连其他峰的弟子也都有所察觉,私下里纷纷议论。

“你该不会真的是因为唐师兄用道心起誓与你只是普通师兄妹的这件事才萎靡不振,闭门不出的吧?”云舒坐在她的侧屋,吃着灵果随口问道。

“怎么可能。”林淮竹瞥了她一眼,有气无力的回道。

“那你做什么这副样子?”

林淮竹趴在案几上,懒洋洋的样子明摆着不想说话。

“好啦好啦,你也别做出这副死样子了,今晚我们云海峰有夜宴,你来是不来?”云舒推了推她,问道。

“夜宴?好端端的弄什么夜宴,不怕你们的掌座师叔罚你们啊?”听闻这个消息,林淮竹总算舍得分点关注给她了,“再说了,那是你们云海峰的宴席,我一个两仪峰的,瞎凑什么热闹。”

“看样子,你果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啊。”

林淮竹被她这话吊起了胃口,忙转头看向她问:“什么消息?”

“你师父的外甥,我们云海峰秦师兄的未婚妻已经到了太初门,听说近日宗门便要为两位订亲了,今晚是专门为她设宴接风的,你身为秦师兄的娘家人,自然也可以来。”

温菀?林淮竹一听是她,心里一沉,张口就准备说不去,但又架不住心底想看看对方的念头,低头犹豫了片刻,方才嘴硬回道:“那还是去看看吧,这么热闹的场合怎么可以没有我。”

云舒毫不意外她的决定,事实上,如果听到林淮竹说不去,才是真的会让她吃惊。

因为温菀是晚辈,今晚的设宴便只有平辈的弟子在场,秦江澜是不会出现的,而她身为大弟子,如果说不去,难免会惹人多想。

两人又闲聊片刻,送别了云舒,林淮竹便开始忙活起来。

“你在做什么?”殷璃看着她的举动好奇问道。

林淮竹干劲十足的说道:“为了今晚的宴席做准备!”

殷璃看着她将所有衣服跟饰物放在床上认真挑选的模样,顿时无言。

女人啊,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是决计不肯在情敌面前露怯的。

夜宴设在云海峰宫殿的后厅,酉初进场,林淮竹带着即墨微生进来后找到自己的位置跪坐下来,被安排在云舒旁边。

而她辛苦选了一下午的衣服,最终还是放弃,选择形容装扮皆与平常一样的来参加夜宴。

不要误会,她不是怕了温家的人,她只是不想表现的太刻意,让秦牧宇难做。

虽然她知道,就算她穿的千红万紫过来,以秦牧宇目前的情况,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她就不给自己多找没趣了。

“你把即墨师弟也带来了啊?”云舒瞅了眼坐在林淮竹另一侧,垂眸看着案几的沉默少年,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

“嗯,今天是秦师兄的未婚妻第一次上太初门,于情于理,我们都该来,只是小师妹还没引气成功,这种场合不太适合她,我就只带了师弟一人来。”林淮竹摘下一粒摆在桌上盘子里的葡萄,边吃边问,“怎么才这点人?我还以为是整个云海峰的弟子都会来呢。”

她粗粗看去,也就几十人吧,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整个云海峰?怎么可能呢,那得多少人啊。”云舒也随她一样,望着厅内的人边吃边说,“今晚来参加宴席的大多都是云海峰的执事弟子、或是与秦师兄交好的弟子、再来就是你们了,至于我呢,则是借了我姐姐的光,才有资格进来的。”

云舒的姐姐云倦是负责云海峰掌座日常事宜的执事弟子,以她的身份,带一两个人进来不成问题。

林淮竹了然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即墨微生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目不斜视的看着桌上的酒杯,以他这沉默寡言又容易腼腆的性格,像这样的场合肯来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林淮竹也没指望他能和自己款款而谈,幸好还有个云舒,不然她真是要给闷坏了。

厅内谈话声不绝,所有人都在与自己相熟的人交谈,唯有他们这一桌最是安静,林淮竹也不在意,翘首以盼的看着入口,等着一睹温菀真面目。

“你见过秦师兄的未婚妻吗?长得怎么样?”林淮竹本想自己亲眼见上一见的,但她实在憋不住,忍不住开口小声问道。

“见过啊,是个大美人呢!”云舒也跟着小声回道。

“……有多美?”

“这么说吧,如果她在太初门,绝对能进前十榜,而且跟你不是一个风格的。”

太初门的弟子私下里为那些女弟子排了太初美人榜,美人榜前十位,林淮竹排第八。

这不是说她不如前面几位长得美,主要是她在宗门里的事迹太盛,在得人心这一块上难免要吃亏。

云舒说温菀与林淮竹不是一个风格的,是因为林淮竹的美,不仅仅是长相甜美,还在于她的动,是很张扬明媚、鲜明生动的美。

而温菀的美,则是恬静如水、清扬婉兮的清泠之美。

林淮竹听完了她的解释,更是认真盯着门口,想要看看到底是不是像云舒说的那般月下美人之姿,是否配得上俊美无双的秦牧宇。

第二十三章

夜宴过后,林淮竹一身酒气的同即墨微生在两仪峰山道分别,随后抬脚往山顶走去。

司澈近几日不在太初门,因此到了晚间,两仪宫只有秦江澜一人在,他正屏气凝神,坐在案几前抄写经书,忽闻一股酒味传进殿内,他放下手中的毛笔,视线望向门口,等着人进来。

须臾,门口出现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步子轻盈稳当,毫不停滞的直朝他这个目标而来。

“师父。”林淮竹坐下来,一脸严肃状。

秦江澜静默两息,方才无奈开口:“这次你又做了什么?”

话音刚落,林淮竹已经把先前放在储物袋里的吃食取出来,一一摆放在案几上。

放在案几上的书卷已经被秦江澜收起,他低下头,看着三、四道菜,犹豫先从哪里下手。

要说林淮竹有什么癖好,那就是喜欢下厨。

不仅是心情烦闷之时会做几样小菜,就连喝醉了酒也一样要展露几手。

而判断林淮竹是否喝醉的方法,就是看她有没有去折腾厨房。

秦江澜此刻看到那几碟子红彤彤的油花,十分确信林淮竹不仅醉了,心情还很烦闷。

他原本已经辟谷几百年,早不知食物是何滋味,可自从收了林淮竹以后,这山里的野味他近乎吃了个遍,俨然一副要把过去数百年没吃到的东西全都尝一遍的样子,让秦江澜深感无奈。

秦江澜紧紧盯着桌面,在林淮竹炙热的目光中,他夹起一片笋,缓缓塞进嘴里,心里莫名心疼他后殿的那一片竹林,希望他明天再见到那片竹林的时候,不会太惊吓。

“怎么样?好吃吗?”林淮竹撑着下巴看秦江澜吃下去,认真问道。

“……嗯。”秦江澜带着鼻音的声音艰难答道。

这一碟的红油竹笋不知她放了多少辣油,笋一入喉,辛辣的刺激味道直接窜入喉腔,差点没把他眼泪给呛出来,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尽全力压下,话都不敢张口说一句。

“师父你再试试这个,这个麻辣藕片,味道也很不错。”

秦江澜一个从不吃辣的人,看见这几碟红油油的菜,眼角隐隐抽了抽,抱着视死如归的信念又塞了一口,终于让林淮竹感觉满意,这才离去。

她这一走,秦江澜才松了口气,看着这桌小菜,低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过后,他还是吃一口菜配一杯茶水的吃完了林淮竹做的菜,坐在那里忍受着肚子传来的不舒服感。

由于林淮竹前晚喝断了片,次日醒来,虽然日头高照,但她只觉得浑身懒怠,并不想动。

“哎,我突然好同情清远道君啊。”室内寂静中,殷璃突然开口说道。

“怎么了?我昨晚又给师父做菜了?!!”林淮竹想起自己以前的种种劣行,惊吓的坐起来问。

“那可不,你做一碟菜,差点没把那罐子辣油全倒进去,我看着都害怕,清远道君居然还吃了两口。”

秦江澜是在林淮竹走后才吃完那几碟菜的,因此殷璃并不知道秦江澜全吃完了,还以为在她们走后被他倒掉了。

“所以……”林淮竹试探的问道,“我昨晚喝醉后,只是给师父做了一顿极辣无比的小菜,没做什么旁的事?”

殷璃不动声色的反问她:“你希望发生什么?”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不希望,什么都没做最好!”林淮竹连连摇头说道。

“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你昨晚不仅做了,还做的十分令人震惊。”

林淮竹内心忽地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有些不敢往下听了。

殷璃没给她躲避的机会,直接把昨夜发生的事完整的描绘了出来。

因为事先得到掌门的允许,夜宴上便不限酒,因此宴席到了后半部分,其余山峰的人也都慕名赶了来,厅里一时乱糟糟的。

原本林淮竹只是安静的待在自己的席位上吃东西喝酒,并未参与其中,直到纪语芙来叫板,她一下爆发了。

“‘反派死于话多,所以能动手就别吵吵,以后这就是我两仪峰山规,先打再说,不服来战!’我真是这么说的?”林淮竹呆滞的愣在原地,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那可不,你一说完,你师弟立马应道,对方不服气,冲上来跟你们打了一架。”

“那最后呢?最后是谁赢了?”林淮竹赶紧接上话问道。

“当然是你们啊,你没发现自己身上毫发无伤吗?”

林淮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没受伤。

“原来我跟师弟这么厉害啊,以二对多还能全身而退。”知道自己赢了,林淮竹转而开始得瑟起来。

殷璃翻了翻眼皮,道:“我建议你先看看你的储物袋再说。”

储物袋?

林淮竹不明所以的掏出自己的储物袋,查看了一下里面的物品,瞬间石化。

“怎怎怎……怎么回事!我师父给我准备的那一沓六阶符文呢?!”

“都被你甩出去了啊,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毫发无伤的?”

林淮竹倒吸了一口气,后背冒出阵阵冷汗,感觉到自己心跳正在剧烈加速:“……殷璃。”

“嗯?”

“我这下,大约是要被关进试炼之地了吧?”

六级符文的攻击力可比元婴修士一击,威力强大,她甩出去了几十张,那群弟子不死也伤啊。

“放心吧,没死没伤,当时云海宫的防御大阵都被你打出来了,大家躲在里面,没遭受到攻击,而你生生把防御大阵给打碎了,厉害吧?”

“……厉害。”何止是厉害,这下掌门恐怕连想来找她谈谈心的念头都有了,林淮竹内心透着深深的绝望。

“那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林淮竹抬头望了望天,发现已经是晌午了,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出了这事一般不都是在半夜就要把我带走了吗?”

“是啊,昨个儿半夜来人了,还是执法堂的长老亲来抓人哟。”殷璃调侃的说道。

“那人呢?”林淮竹顾不得她的语气有多欠扁,追问道。

“被那只鸟赶走了,它开启了两仪峰的护山大阵,明确要求执法堂的人先回去,有什么事等你醒来再说。”

白曜的话,便是连掌门都不敢直接回绝,因此执法堂的人只得无功而返,等着她第二天醒来。

林淮竹一听,双手合十,感激的说道:“我决定以后对白曜大人好一点,再也不嫌弃它掉了一地的毛有多难扫了。”

“那些都是后话了,你不如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殷璃提醒道。

林淮竹沉默片刻,果断起身搬救兵:“我先去找师父,看他有什么良策。”

来到两仪宫,发现整座宫殿只有榻上的那只鸟在,别无一人。

“你是来找你师父的吗?他甫一天亮便去往归元殿了,在给你收拾昨天的烂摊子。”白曜抖了抖毛,轻飘飘的说道。

“那……那我师父可曾留下什么话给我没有?”

“没有……哦有,他让我跟你说,等你醒来,先去归元殿请罪,如果半路遇上执法堂的人也不要跟他们走,直接去往掌门那。”

林淮竹一听顿时明了,毫不犹豫的往归元殿飞去。

执法堂的灭道师叔是个极严厉的人,性格古板,对待犯错的弟子不管大错小错,下手均都毫不留情,因此秦江澜提醒她,别被带去了执法堂,到时候只怕是连掌门都救不了她。

而就在林淮竹离开两仪峰不久,灭道师叔带着执法堂弟子赶到,结果扑了个空,黑着脸,再次无功而返。

归元殿

秦江澜面上平静的跪在历代掌门牌位前,等候掌门师兄的惩处。

“你可想清楚了?”清嘉道君手里持着戒鞭,在他身旁来回绕了几圈,一遍又一遍的问道,外加唉声叹气数声。

“嗯。”秦江澜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不为所动。

见问来问去都是同样的答复,清嘉道君知他心意已决,将戒鞭交予一名弟子执行,他则在殿外候着。

五十道戒鞭的威力他还是清楚的,当年有幸感受过一次,才挨了三十道就已经趴地不起了,虽然皮外伤痊愈,但戒鞭乃高阶妖兽筋骨所制,不仅坚韧无比,打的还是内里,当年他一被行刑完,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起不来身,后来又躺够了半年伤势才全然痊愈,自此以后再不敢尝试。

秦江澜这次遭受的鞭刑比他当年还要厉害,执行完即使不死也得去掉一层皮,想秦江澜数百年在太初门,不要说戒鞭,就是抄书都没被罚过,这次为了他这个徒弟,遭受到此等无妄之灾,也是旷世奇谈了。

毕竟从来只听说徒弟受师父之累,极少听闻师父被徒弟牵扯的。

清嘉道君再次忍不住琢磨起林淮竹是否真是师弟私生女的这一可能。

五十鞭子行刑结束,即使后背的衣衫被沾染了血,秦江澜依旧凭着毅力挺直着腰板走了出来,动作与旁人无异,如若不是有苍白脸色及沾血衣服为证,旁人都要以为这五十鞭子还没打呢。

“师父!”林淮竹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副画面,她当下焦急的停在秦江澜身侧,伸手去扶他,“师父,你怎么样,掌门师伯趁机打你了?”

不怪她这么想,主要是这么些年,掌门总是一副蠢蠢欲动想惩戒她的样子,现下看到这副情形,第一反应便是他终于找到机会了。

清嘉道君在一旁脸黑的不行,什么叫趁机打他了,说的好像他借机报复似的。

“咳咳。”清嘉道君故意在边上咳了两声,意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掌门师伯?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林淮竹听见咳嗽声,回头望去,发现刚刚话里提及的人就站在门边,正黑着脸看着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问,语气里还带着略微嫌弃。

话音一落,清嘉道君的面皮忍不住抽了抽。

什么叫他什么时候来的,合着她刚刚就没发现这里还站着一个大活人啊?!

第二十四章

林淮竹小心扶着秦江澜在归元殿的侧殿坐下,掏出药瓶就要给他上药。

“停!你现在还不能给他上药!”掌门一见,连忙制止了她。

林淮竹一脸懵的看着掌门:“为什么?”

“因为其余人还没到呢。”掌门对这样的事异常熟悉的说道,“得先让那群人看过师弟后背这一片血肉模糊的伤,才能为他上药。”

现在便急着给他包扎,等人来了,除了知道挨了五十鞭刑,哪里比得上直接用眼看来的震撼。

这也是清嘉道君从多年体验中得出的结论。

“那他们什么时候来啊?”林淮竹急道,她怕时间久了,衣衫和着血粘在伤口上,到时候再撕下来可又要疼一回。

掌门看了看时辰,约莫估算了下,说道:“应该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差不多该来了吧。”

“什么?还要等一炷香?”林淮竹皱眉,心里等不及的说道,“不能催一催各位长老们么?”

“怎么催?”掌门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说道,“难道要说秦师弟刚挨了鞭刑,等着上药,让他们赶紧过来查看?”

林淮竹一噎,话被堵在嘴里。

“再说了,如果你真心疼你师父,就不要老给他惹事。”掌门睨了她一眼,还嫌不够的再加上一句。

“我……我也不想的啊……”林淮竹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声音降了八度,说道,“实在是那个纪语芙太气人了!她说我也就算了,居然还说我们两仪峰的弟子不行,这谁能忍啊!”

“那你就不能换个时机再下手?非要当着大家的面动手?”掌门见她还不开窍的样子,摇头痛心疾首的说道,“众目睽睽之下出手,你就是再有理也变得没理了知道吗?!”

“师兄……”秦江澜听到这个论调,立马抬起头来唤了一声,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深怕他带歪了自己的徒弟。

然而他还是提醒晚了,林淮竹已经听明白了,瞬间两眼闪着光芒的看着掌门,明白以后自己该怎么做了。

不就是打闷棍嘛,她懂!

秦江澜看到她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嘴角一抽,刚要说话,门口开始陆续出现人影走了进来。

“掌门,这次你可不能再包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了!”等人来齐后,五蕴峰掌座天河道君当场发作,阴沉着脸,用力一拂袖子的说道。

林淮竹惦记着掌门说过的不要给师父添麻烦,此刻乖巧的站在一旁装鹌鹑,一声不吭,任由掌门出面。

“天河道君这句话我有些听不明白。”掌门故意侧开身子,将血染后背,满面苍白的秦江澜露出来,笑吟吟的看着他,问道,“她究竟犯了什么事,让天河道君这么大动肝火。”

“哼,林淮竹于昨晚夜宴上突然袭击我五蕴峰的弟子,此行为可是犯了太初门的‘不得同门相残’这一条规训!”天河道君不为所动的说道。

“竟有此事!”掌门闻言也一脸忿忿的对着林淮竹说道,“你可知错?”

“弟子哪里错了?”林淮竹一脸茫然的看着掌门及诸位长老,为自己喊冤,“我没有同门相残啊,五蕴峰的弟子可曾有伤亡者?”

“你还敢狡辩!”掌门倏地提高了音量喊道,旋即看向天河道君说道,“天河道君,你来告诉她,你峰下弟子伤亡几人!”

“这……”天河道君一时语塞,片刻没有接话,虽然昨夜声势浩大,但还真没有伤亡者出现。

与天河道君一派的另一位长老见状,忙替他解围道:“虽然没有伤亡者,但她把云海宫的防御大阵给击碎了,这总归是有的吧?”

“嗯,你说的不错,击碎了云海宫的防御大阵确实是犯了宗门规训。”掌门转过身,看向林淮竹,面上一派严肃正经的说道,“这你该如何狡辩!”

“弟子知错,弟子不敢狡辩,稍后弟子会去云海峰掌座师叔那自领责罚,请掌门及各位师叔伯放心。”林淮竹快速的接上话,直接把天河道君一伙人想借机生事的路给堵死了。

她打坏的是云海峰的防御阵法,跟他五蕴峰可半点都不相干,他们要惩戒还惩戒不到她身上去。

天河道君看出掌门是有意维护于她,瞬间沉下脸,满面阴鸷的说道:“我峰弟子没有出事是他们命大,难道林淮竹对同门痛下毒手的事就这么算了?”

“天河道君是说,我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对着十数名筑基中期以上的弟子痛下杀手?”

“哼,单凭你自己的实力当然不行,你用的皆是六阶攻击符文,一张可比元婴修士一击,此等威力不叫痛杀下手叫什么?”天河道君冷声道。

“道君有所不知,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并未完全酒醉,还有些印象,事情的起因缘于五蕴峰名下的纪语芙纪师姐,不知为何她看我两仪峰的弟子不顺,三番五次羞辱我们,平日里我念着同门之情能忍则忍了,昨晚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一时激愤之下没控制好自己,借助符文的力量顺手反击了,然而我当时忘了带在身上的,是六阶的符文,再加上酒醉影响,导致云海宫的防御大阵被毁,这是我的疏忽。”林淮竹态度十分诚恳的说道。

“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天河道君犹不放弃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林淮竹故意叹道,“那就请五蕴峰的那位纪师姐及昨晚在的弟子来对证吧,看看我是否冤枉了纪师姐。”

天河道君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不像有假,心下便略微犹豫了一下子。

他来时曾仔细盘问过随行的弟子,都说是林淮竹先动的手,他赶着来兴师问罪,倒也没问究竟是什么原因。

倘若证实了是纪语芙先羞辱两仪峰在前,那林淮竹的反击便算不得什么大事了,毕竟没闹出什么人命,况且还是为了维护自己峰的名声,也算是情有可原。

天河道君一时左右为难。

“就算是纪语芙一时失言,你也不该使用六阶符文!”原先那名为天河道君圆场的长老此刻亦站了出来,语带严厉的斥道,“六阶符文的攻击非同小可,这真要有一张不慎落在某位弟子身上,必定会有损道基,未免日后有弟子效仿,此行为须得惩戒,以儆效尤!”

“长老说的不错,是该要罚。”在一旁充当背景的秦江澜忽然开口,目光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说道:“此事是我师徒二人引起的,若没有我送她的这叠符文,她也不会惹下这事,既然因是我,我便也该受此罚,方才掌门师兄在历代掌门牌位面前责罚了我五十鞭刑,以示惩戒。”

林淮竹站在他身旁,低着头,抿着双唇,听了他的话看着他后背的伤,心下后悔。

她似乎总是在给周围的人惹麻烦添乱子,内心不禁沮丧起来,垂头不语。

秦江澜似有察觉的侧目望了她一眼,见她没有了以往活力的样子,顿了顿,将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的塞进她的掌心,再收回袖子,面上一副清冷的坐在原处,半分异样都没有。

他的动作很快,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细节,林淮竹缩回手,在袖子里细细摸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须臾她低下头看了一眼,发现果然是块糖,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很快她便收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手伸到背后剥开糖纸,趁人不备塞进嘴里,甜丝丝的滋味瞬间充斥着她的口腔,林淮竹沮丧沉闷的心情才好上一些。

就在这时候,她眼角余光一瞥,忽然发现掌门正一点一点的朝他们这边挪了过来,面上一本正经的同另外几位道君说着话,伸在背后的手却朝着秦江澜做了个拿来的姿势,顿时深感无言。

秦江澜似是对此事早已习以为常,依样在他的手心里也塞了一颗糖,林淮竹看着掌门师伯满意的捏着糖慢慢挪回原位,满头黑线的望着他的背影,嘴里的糖被她用舌尖绕着圈转,忍不住在心里叫道:掌门师伯,你伟岸高大的形象呢?!

然而也只是在心里大喊一声罢了。

掌门在拿了那颗糖后,见来兴师问罪的几人都已看过秦江澜身上的伤,回头对着林淮竹说了一句,要她先给秦江澜上药,她这才扶着师父进了后殿。

等上了药出来,有关于她的处罚也已经出来了,在听到最后的结果是罚她在后山崖边的山洞里闭关三月面壁思过时,心下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罚自己去试炼之地就好,听说那里面十分凶险,进去的弟子九死一生,虽然试炼之地根据凶险程度分为不同等级,但以她这浅薄的修为,即使是等级最低的地方她进去也是在找死。

原本闭关从次日开始算起,但林淮竹放心不下秦江澜的伤,还是跟掌门及众位长老争取到了十天的期限。

虽然知道修道之人的皮外伤几天就能好,而元神则需要时间静养,一时半会也急不来,但她还是想看着秦江澜身上的伤痊愈后再进洞中思过,否则怕是这三个月她都不能全然安心思过的。

徒弟担心师父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没有人觉得不应该,即使是对她颇有微词的天河道君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因此这件事就这么说好了。

是以林淮竹这几日十分殷勤,日日都守在两仪宫照看着秦江澜,一旦看到他需要什么她都抢着去拿,让他连下床走动的机会都没有,秦江澜为此很是无语。

殷璃看了以后啧啧说道:“我可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勤快的照顾一个人啊。”

林淮竹回道:“怎么说也是我连累了师父,这点小事我应该要做的。”

殷璃待在识海里,沉默片刻,突然抚着下巴说道:“长小歌,你难道不觉得你身边还缺一个人吗?”

林淮竹此刻正忙着收院子里自己种植的灵植,如果不收,等她闭关三个月回来,肯定早被吃完了,因此她动作停都不停的说道:“不觉得啊,缺谁?”

“师娘!”殷璃故作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你还缺一个能仔细照顾你师父的师娘!”

话音刚落林淮竹刷的一下直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殷小璃,只要你不打我师父的主意,咱两还是可以做好朋友的!”

“为什么啊?”殷璃反问道,“多一个师娘疼你不好吗?”

林淮竹继续收割她的灵植,闻言哼道:“师父一个能顶十个,我还要师娘做啥,不要!”

殷璃满脸黑线:“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是不让爹娶后娘进门正在闹别扭的闺女。”

林淮竹丝毫不介意的说道:“反正不管怎么说,你都别想打我师父的主意,快死心吧!”

两人哼哼唧唧的聊了一会,林淮竹收了四分之三的灵植,留下西北角那四分之一给白曜,然后才去往两仪宫,照看秦江澜。

“还好这次师弟逃过了一劫,没有受到宗门处罚。”林淮竹脚步轻盈的踩在山道上边走边说。

“是啊,这都要感谢你啊,有了你这么个会拉仇恨的师姐,宗门压根就没注意到他。”

林淮竹皱眉:“怎么感觉听起来不像是好话的样子。”

殷璃在识海冷哼一声,并不解释。

林淮竹也没在意,再过两天她就该去面壁思过了,秦江澜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为去山洞做准备了。

“林师妹。”

晃神间,林淮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声音低沉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驻足在山道上,身形一僵,那瞬间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这是秦牧宇的声音。

第二十五章

林淮竹看着前方平坦的山道,轻轻吞咽了一下唾沫,极力压制着内心慌乱的情绪,缓缓转过身来,对着秦牧宇道:“秦师兄,找我可有什么事?”

秦牧宇自那天夜宴散场后一直思绪不断,他听着林淮竹的那句话整晚夜不能寐,脑海里突然升起一个疯狂的念头,他想来求证,又怕是自己误会,白期待一场。

可是不问,他更难受,忍了整整八天,最终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找林淮竹问问清楚。

秦牧宇深吸了一口气,缩在袖子里的手紧张的捏成拳状,掌心冒汗,他走上前,注视着她,缓缓开口问道:“林师妹,那晚在夜宴,你曾说过,‘反派死于话多,所以能动手就别吵吵,先打再说,不服来战’,我请问,你是在哪听过这句话的?”

林淮竹一愣,脑中思绪纷飞,这才想起这句话是她上辈子常说的一句话,当时她身为魔修,总会碰到一些自诩正义之辈的年轻修士找她麻烦,次数多了她也烦,以后凡是看到有修士摆出大义凛然的样子要开口训斥她,直接甩出这句话,然后动手。

秦牧宇下山游历后跟她同行,没少听见这句话,是以才会起了疑心。

“啊,秦师兄是问这句话啊……”林淮竹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道,“我是在世俗界的话本子里看到的,忘了是哪一本,当时觉得这话好玩,便记了下来,也许是因为我一直想尝试说着这话的感觉,才会在夜宴那晚脱口而出的吧。”

“是……是这样啊,那可能是我想多了,不好意思,叨扰林师妹了。”秦牧宇微亮的眸子瞬间隐了下来,希望过后带来的失望尤为强烈,他紧抿双唇,对着林淮竹略一颔首示意,便转身离去了。

殷璃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说呢?”

林淮竹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问:“说什么?”

“说你就是徐长歌啊!”

“殷璃,你还不懂吗……”林淮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回过身,继续朝着两仪宫走去,“太初门与温氏联姻已成必然,这个时候,不管我是不是徐长歌,都已经无法改变这个局面,而且如果我挑明了,痛苦的就不止是我一个人。”

秦牧宇不知道她已重生的事,用了百年的时间死心,重新接受另一个人。

可若是徐长歌回来的消息被他知晓,他之前所做的决定都将被重新推翻,而有些事已成定局,他必会面临更加艰难的抉择。

所以就让他这么一直以为下去,照着他原先设想的人生走下去吧。

“有时候我真烦你这个死样子。”殷璃恨其不争的说道,“你一直藏着掖着不说,总是自以为是的觉得为了对方好,可你怎知,这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林淮竹沉默。

“再说了,偌大个太初门,难道就非他一人联姻不可?要实在不行,你两就私奔呗,天大地大的,还怕没地方可去?”

“殷小璃,你不懂。”林淮竹袖手幽幽说道,“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以后就明白那个感觉了,人会不由自主的瞻前顾后,担心他会被自己所累,会不舍得他因为自己而被天下人耻笑,哎呀,这种感觉很复杂,跟你说不清楚。”

“嘁,什么说不清楚,真当我没喜欢过人啊。”殷璃哼了一声,在识海里说道。

“哦?你有喜欢的人?”林淮竹震惊了,“那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都几百年前的事了,我没事提这个做啥。”

“感觉我好亏啊,我跟长小安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跟你说了,从来没瞒过你,你的事居然还跟我保密!”

殷璃嗤道:“那是你跟我说的吗?明明是我自己看的!”

林淮竹不满的说道:“说没说有什么区别,反正你全都知道就是了。”

“好啦好啦,别发牢骚了,马上就要到两仪宫了,我先闭嘴咯。”

林淮竹抬头一看,才发现两仪宫近在眼前,原来在她与殷璃的斗嘴中,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

“师父师父,我来啦!”林淮竹人还未踏进殿里,声音倒先传了进来。

没等她接着开口第二句,已经看见坐在偏殿的人了,自觉的冲他打了个招呼。

“道君你回来啦,几日不见,去哪逍遥度日了?”

“去给你搜罗新的话本子去了,结果才刚回来就听说你这几日又犯了事。”司澈挑了挑眉说道,“你怎么这么能惹事啊?”

“什么叫惹事!”林淮竹不乐意了,当下说道,“明明都是事来惹我才对!”

“是是是,你说的是。”司澈见她炸毛了,赶紧安抚道,“都是那些人不好,要不是他们故意生事,你也就不用挨罚了!”

“可不是。”林淮竹说着还真有点委屈,恨不得痛骂对方三天三夜,不过一想到她是来照看师父的,忙放下这些,环顾一圈的寻找道,“我师父呢?怎么没看见人?”

“他应当是在后殿竹林那,你过去找找吧。”司澈只手托腮,冲着她挥挥手,随口说道。

“那我就过去啦。”林淮竹也冲他挥别,熟门熟路的走到后殿。

后殿原本是没有竹林的,是林淮竹觉得后殿太冷清,正好有一方土地,她便种上了竹子,司澈问其原因,她说自己名字里带着竹字,刚好她又是木系灵根,这样师父以后看见竹林就能想到她了。

这解释乍听之下挺有道理,然而依司澈对她的了解,多半是因为竹林生竹笋的缘故,这样可以又多一道菜了。

林淮竹倒也没否认,赏竹是主要的,但还可以顺带挖竹笋嘛,一举两得,多好。

秦江澜对此事不置可否,随着她去,于是便这么决定了。

此刻林淮竹来到竹林,目光四下探索一番,果然在竹林下找到了躺在竹榻上的秦江澜。

他手中卷着本书,随着手轻轻搭在腰腹上,长发披散在清隽的脸颊旁,长睫微卷,呼吸清浅,看着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林淮竹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旁,顺手拎过旁边的小竹凳,坐在他榻前看他睡觉。

“我怎么从来没发现,我师父睡着的样子这么好看呐。”林淮竹在心里暗搓搓的说道。

“因为你眼瞎。”殷璃毫不客气的回道,“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清远道君生的清新俊逸,颇有天人之姿,只有你,看了十年竟才发现这件事,不是眼瞎是什么。”

林淮竹一听,顿时不服气的说道,“明眼人看见又怎么样,他们能像我一样触碰师父吗?能像我一样跟师父撒娇赖皮吗?能像我一样有师父做靠山吗?不能吧?”

尾音还带着得意洋洋的声调。

殷璃语塞,片刻后才低低说道:“怨不得人家说傻人有傻福,这话确实不假。”

人家有这样的一个师父都恨不得直接供起来,只有她,想着怎么把师父拉下云端,也难怪宗门里有些人看她不顺眼了。

这可是大家都仰慕的清远道君啊。

林淮竹打量了秦江澜一阵,视线在他衣襟上扫来扫去,满脸沉思。

“你又想做啥?”殷璃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她又有了什么鬼主意。

“我说,你觉不觉得我师父身上少了点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盘长结啊!”

殷璃掩面哀嚎:“你又来了!”

自从她学会打盘长结以后,真是恨不得给交好的所有人都人手一个。

不过目前为止,收到过她这份礼物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秦牧宇,一个是即墨微生,而现下眼瞅着这第三个就要是秦江澜了。

“你放心,等我成功为你凝出身体了,我也给你打一个!”林淮竹语气特别豪爽的说道,保证自己绝不偏心。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

林淮竹随身带着红绳,直接就扯了一根编了起来。

殷璃看着看着就感觉有哪里不对,她这好像编的不是盘长结啊。

“你这编的什么?”

“手绳啊,我忽然想起来,师父明年好像是本命年,我听说世俗界的人本命年身上都会带红绳,我就编一串手绳给师父,让他随身带着。”

殷璃看着她将编好的地方绕过秦江澜手腕想要看看长度,而秦江澜竟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由得眨巴眼睛,有些惊讶的说道:“修道者一向都很警觉,像元婴修士这类的就更别说了,除非修为高于一大截,否则他们神识敏锐,不会让人轻易近身,哪怕熟睡中也会感应得到,你师父对你还真是放心,你坐在这半天了他也没醒来,一点防备都没有。”

尤其是她还用红绳量了量秦江澜的手腕,这样都没清醒,已经不是一般的程度了。

“哈?我师父为什么要防备我?”林淮竹算着红绳的长度一边编着一边问,“我又没做什么伤害我师父的事。”

说是这么说,殷璃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脑中模模糊糊的闪过一个念头,但她却没抓住。

“搞定!”林淮竹直接在秦江澜手腕上编完结尾,打了个死结,收回手满意的说道。

“你不在上头挂个什么玉坠子之类的东西?”殷璃看了看,觉得有些过于简单了,遂问道。

“不啊,你看我师父身上有带着什么东西吗?没有吧,说明他不看重这些饰物,那就简单的编条红绳算了,什么玉坠的都不要,这样就挺好。”

殷璃想想,确实也是这个理,便不再说话了。

秦江澜醒来时已经暮色蔼蔼,周围只有他一个人,他坐起来,手撑着头,一脸疲惫。

他挨了那五十戒鞭,身上带伤,导致体内灵气稀薄,因此为了压制魔气,不让它扩散,他调动全身灵气去压制,片刻都不敢放松,直到今日司澈回来,他才能放下心在后殿好好休息,没想到睡得这样沉。

秦江澜放下手,刚要起身,视线朝下,却在看见手上绑着的红绳时怔住了,将手腕伸到眼前打量,眼底是不可置信的震惊,心内犹如掀起滔天巨浪般波澜起伏,与他素日里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相比,神情有些失态。

他自然知道这是谁做的,放眼两仪峰上下,会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位。

秦江澜不是震惊林淮竹给他戴上了这么一根简单的红绳,他震惊的是自己居然毫无觉察的任由她给自己戴上,就连与他相识了数百年的司澈,都做不到在他熟睡时可以悄无声息的接近。

秦江澜心想,看来果然还是自己太累了,才会失了戒备。

第二十六章

日往月来,一眨眼时间便已过去了两个多月,距离林淮竹从后山崖洞里出来就剩十天了。

“我听说秦师叔三日后将去往青阳宗恭贺北暮道君双修大典之喜,你可知道这事?”云舒闲的没事过来看望一下她,顺便聊聊宗门最新消息。

“什么?我师父三日后要出门?”林淮竹闻言比她还诧异的问道,“我没听说这件事啊!”

云舒听了倒没太在意:“想来是你的面壁期限未到,秦师叔干脆就不通知你了吧。”

林淮竹抱膝抵着下巴,闷闷不乐的说道:“我都已经十年没有下山了,难得有一次可以随师父光明正大出山的机会,居然这么不凑巧!”

“你还说呢!”说到这里云舒立时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道:“你那晚甩了几十张六阶符文出来,云海峰从山顶到山脚都被震的摇晃不停,后面几天更是还有余震,吓的其他山峰的人还以为我们云海峰要崩塌了,那几天来打探消息的人真是络绎不绝,烦都烦死我了。”

“这都要怪纪语芙,谁让她先来招惹我的。”林淮竹果断的把锅甩给了纪语芙。

云舒这两个月心里一直有个疑惑,此时听林淮竹主动提起,她便顺势问了:“欸,你老实跟我说,纪语芙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林淮竹一愣,目光有些闪躲游离的说道:“没什么啊,她就是说了我们两仪峰的弟子实力不比他们五蕴峰啊,所以我一气之下才甩出符文的。”

“你少来,我还不了解你?这种程度根本不至于让你气愤到失去理智!”

林淮竹噎了一下,直接回道:“那天我喝大了嘛,具体的不记得了,就记得这个,纪语芙说了什么她比我还清楚,你怎么不去问她?”

云舒明显不信她的解释,但林淮竹死活都不愿意说出真实原因,她也只能放弃的说道:“我跟她又不熟,怎么好去问她,况且也不是没人找她问过此事,只是她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要是被问的狠了就说是你同掌门及长老们解释的那样,旁的话一句也不肯说。”

林淮竹冷哼一声,心里暗道,她敢说出来才怪,那可不是被罚抄宗门规训这么简单了。

“不过嘛……”紧接着,云舒话题一转,目光看着林淮竹,把这些天深藏在内心的猜测说了出来,“既然是连纪语芙被罚抄宗门规训,你被关在崖洞三个月面壁自省都不敢说出来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小事,搞不好还牵扯到了宗门里的哪位修士。”

林淮竹略一挑眉,内心暗想,哦哟,厉害了我的姐,你这都已经说的八九不离十了。

“其实吧,秦师兄的事我们都有所耳闻,毕竟这在当时也是轰动宗门的大事。”

林淮竹一愣,不明白话头怎么移到秦牧宇身上去了,不过她马上就意识到,原来云舒是误以为她两当时争吵的话题人物是秦牧宇啊。

这样也好,林淮竹转念一想,秦牧宇的事在宗门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弟子们私下里也是议论纷纷,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些传闻是否真假,但总有好事者就爱挂在嘴边说,云舒应当是觉得内门比试上她让吴桐出了那样大的一个丑,害得五蕴峰颜面扫地,纪语芙气愤之下才会口不择言,拿秦牧宇来说事。

想通了这点,林淮竹立刻在面上保持沉默,装出一副被说中了的样子,继续让云舒误以为她这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你也别生气了,秦师兄的事情那位温家大小姐应当都知道,毕竟秦师兄当年从试炼之地出来没多久便遭遇了心魔,险些毁了道基,还是秦师叔出面向温氏借了他们的家族至宝清音铃,这才压制住的。”

四海大陆修真的宗门、世家不知凡几,其中以名气最盛、实力最强、势力最广的三派四家为首。

这三派分别是太初门、青阳宗、丹霞宗,仙门百家均以这三派为首。

而那四家分别是杨家、温家、宁家与即墨家,修真世家则这四家为首。

家族与宗门集百家所长的特点不同,各家有各家的修炼之道。

四家里温氏修行的是医道,不管是嫡系还是门生,四海大陆里泰半医修都出自温氏,清音铃是温氏至宝,秦江澜问温氏借来清音铃一事,必然瞒不过家主之女的温菀。

她与秦牧宇既是未婚夫妻,她也已然得知秦牧宇心魔深重,又怎会不去打听清楚呢。

林淮竹明白云舒的意思,她是想说,这件事温菀既已知晓,那么纪语芙的恶意中伤便起不到什么用了,让她放宽心,见状林淮竹只好说道:“那晚是为温菀接风洗尘设的宴席,就算她已事先了解了秦师兄的事,但纪语芙在那样的场合故意挑衅,实在让人恼怒!”

“嗯。”云舒闻言也点头说道:“纪师姐这事做的实为不妥,幸好联姻的是温菀,如果换了她妹妹,那个小辣椒脾气一样的温二小姐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不过听说这个温二小姐一向最听她姐姐的话,若是被她知道有人想给她姐姐难堪,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纪语芙起初先是嘲讽了一番两仪峰的弟子,音量不减,周围许多人都听见了,然她后面说的话还知道要避开旁人,是以只有她们两个听见,并没有第三人知道——其实林淮竹也不确定即墨微生有没有听见,但见他从头到尾表现的都很安静,她猜测应当是没有听见的。

如果不是纪语芙后面提及到的人是秦江澜,她才不要替她隐下来。

现在见云舒有这样的误会,林淮竹心想,太初门应该不止她一个人会有这样的误会,那纪语芙本以为可以借着秦江澜一事打击她,却不料被她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还得到如此百口莫辩的误解,也不知算不算她纪语芙偷鸡不成蚀把米……

同云舒又闲聊了一会,待她走后,林淮竹毫无形象的躺在石洞里的石床上,愣愣出神。

少顷,像是觉得石洞里太安静了,殷璃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林淮竹望着石顶,自言自语的道:“三日后啊,可我还有十天……不行,不能放弃,我一定要想办法跟着师父出宗门去!”

殷璃在太初门陪着林淮竹待了十年,她比林淮竹的感觉还闷,林淮竹好歹还能同宗门其余人来往,她只能窝在她的识海里,因此她期盼林淮竹出山期盼很久了。

但此时,她罕见的没有附和林淮竹的提议,反而劝道:“你才刚惹出来这么一件事,清远道君为此还受了五十鞭刑,你还是消停会儿吧,老老实实待到禁闭结束,反正这次也只是去祝贺,应该待不了几天就得回来,不如算了吧,等下次有机会你再让清远道君带你出远门。”

“嗯?”林淮竹也感受到了她的这份反常,心里很是疑惑的问,“好难得啊,平时催我下山催的最厉害的就是你,这次难得有机会可以出一趟远门,你居然不愿意,这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瞎想什么呐你。”殷璃没好气的说道,“我只是心疼清远道君,收了你这么个惹祸精徒弟,自损形象不说,还挨了鞭刑,五十鞭子诶,你以为是什么小伤吗?清远道君没有表现出来,是他在硬撑着,不然那天怎么会累到被你接近了都毫无所察呢。”

“唔,我还是觉得你很可疑。”

林淮竹同她认识太久了,久到对她的情绪变化都十分熟悉,因此殷璃也不敢多说什么,怕被她看出苗头,只好故意说道:“那随便你啦,你要想去就去吧,只是我还是好同情清远道君啊。”

林淮竹没有接话,她翻了个身,对着石壁发呆,想起来那天在归元殿看见师父背后那一块血肉模糊的伤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吧,那就听你的,这次不给师父惹麻烦了。”

殷璃在她的识海里,听了这一句,眼神柔和的说道:“嗯。”

她一直都知道,林淮竹是个看起来任性倔强,实则是个内心很柔软的孩子。

两仪宫主殿

司澈坐在偏殿等候,看见秦江澜从后殿走出来,忙问道:“怎么样?你的伤势如何了?”

秦江澜刚打坐结束,言简意赅的回道:“尚可。”

“真的?”司澈怀疑的看了他两眼,一脸不信的说道,“我可听说清嘉道君从前也挨过三十鞭刑,出来后躺了整整半年才下床,你这才休养了三个月,还是五十鞭刑,当真没事?”

秦江澜坐在蒲团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啜了一口,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无奈的说道,“掌门师兄他要是愿意,躺一月余便可下床行走。”

如果不是清嘉道君的师父赶着,他还能躺够一年才起来。

清嘉道君说来也是修真界的一个人物,样貌俊美,性子潇洒不羁,随心而为,最怕受人管制,同时期的修士都认为他不是那种会管理门派的人,游历四海大陆才更符合他的人设,然而跌破大家眼球的是,他不仅接任了掌门之位,还在这个位子上做了三百年。

司澈虽然同这位掌门私交不深,但也听过他不少传闻,此刻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直接向秦江澜问起这件事来。

“我听闻清嘉道君当初也是一名风流公子,喜好游山玩水,美酒佳肴,最是不喜束缚,怎么会接下掌门之位?”

秦江澜也没瞒他,淡声说道:“运气不好。”

司澈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掌门之位是抽签决定的,师兄他抽到了最长的那根。”

“……”

第二十七章

青阳宗

一身白衣似雪、清泠出尘的秦江澜与身着红如艳阳的外衣、眼角上翘自带了一种风情的司澈并肩跟在负责指引的女弟子身后,往北暮道君傅君忘的宫殿走去。

明天才是傅君忘与风瑶仙子的双修大典,他们身为至交好友,自然要比其他宾客提早一天上青阳宗。

一路随着女弟子来到傅君忘居住的未央宫,他们二人直接被安排在未央宫的侧殿厢房住下,除却他两一人一间,林淮竹也在秦江澜的隔壁被安排了一间。

“君忘什么时候过来见我们?”司澈坐在秦江澜的厢房,吃着桌上的花生米,挑着眉眼向一旁的女弟子问道。

他本就长的面若桃花,嘴角噙着笑意,笑起来竟比女子还娇艳,几名定力不佳的女弟子连忙低下头,脸颊透着一层淡淡的绯红。

“道君莫急,明日是傅师叔的双修大典,现下正忙着检查一应事宜,暂时抽不得空,等傅师叔准备完毕,必会来见二位的。”一名看起来颇为稳重些的清秀女弟子笑着回道。

“既是如此,你们便不用管我们了,这宫殿我没来过一千也来过八百回了,熟得很,不用担心,去忙你们的吧。”司澈见几名女弟子杵在门口,有些话想说又不好说出口,忙对着她们开口,想把人支开。

司澈的大名在青阳宗也是上下传遍了的,因此听他如此一说,女弟子们向他行了一礼,便全都离去了。

林淮竹坐在秦江澜身侧、司澈的对面,在他与青阳宗弟子说话期间打量了一下客居的摆设,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等弟子们悉数离去,方才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道君,你既已来过未央宫这么多次,那你见过新娘子吗?”

林淮竹的禁闭被掌门提前解了,因为再过几日又是十五之期,清嘉道君见秦江澜有伤在身,又不得不出这趟远门,担心到时有意外发生,便将林淮竹的禁足解了,让她一同前往——秦江澜受魔气所扰数百年的事清嘉道君一直都知道,所以自从发现林淮竹能吸走他身上魔气之后,他便将此事原委都与掌门师兄说了,就算不说也瞒不住,是以掌门才处处维护于她,还是为了秦江澜。

所以她现在才会跟着秦江澜一道出现在青阳宗。

司澈饮了一口茶,放下茶盏,仰首得意的说道:“那还用说,自然见过。”

“我听说她素有修真界第一美人之称,却从未见过真容,她当真长的那般貌美?”林淮竹上一世就听过风瑶仙子的美名,一直无缘得见其容,心里一直很好奇,现在听司澈说见过,立马激动的问道。

“唔,怎么说呢……”司澈眉间微皱,认真回想风瑶仙子的模样,纠结的说道,“美倒是挺美的,但在我心里,不如六百年前曾经见过的一名女魔修。”

林淮竹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秦江澜一眼,见他表现淡定,垂眸望着面前的茶杯,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毫无反应,才移回视线,重新看向司澈,斟酌的问道:“魔修……不是灵修的死对头吗?”

“怎么,你也对魔修有旁的看法?”司澈诧异的望着她问道,总觉得她不像是被那些条条框框所束缚的人啊,竟会对魔修有如此大的反感。

“不不不……”林淮竹吓的连连摆手,生怕误会的赶紧说道,“我对魔修没什么看法,我只是没料到道君会突然提及魔修,一时吃惊,没反应过来罢了。”

“也是,现如今的修真界,就是这般排除异己,提都不能提一句,你意外,也在情理之中。”司澈深有感触的说道,正是因为提的少了,才会让新入道的弟子觉得这是个忌讳。

林淮竹忽地想起秦江澜体内也有魔气,虽没有入魔,但如果被旁人知晓了定也是会另眼相看于他,于是她悄悄的看了一眼秦江澜,怕他会在意。

好在他面上没有异样,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林淮竹放下心来,这才有心情八卦:“道君,你刚才说,六百年前见过比风瑶仙子更美的女子?风瑶仙子这么有名,那名魔修又比她美,应该很有名才是,不知是哪位魔君,我听过吗?”

司澈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摇头说道:“你应当是不曾听过的,那名魔修六百年前就殒身了,名字已经消失在修真界,如今的四海大陆,早没她的传说了。”

林淮竹闻言不免惋惜道:“哎,我要早生个几百年该多好,说不定能有机会见一见这个女魔修,看看她是否真有你说的那么美。”

“其实,我也就见过她两面。”听着林淮竹的话语,司澈忽然轻轻叹了一声,说道,“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才刚引气入体不久,遭他人暗算,被困在迷失密林,是她救得我。”

迷失密林,同它的名字一样,里面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被困在里面,沦为妖兽的食物。

林淮竹听他说是发生在他引气不久的时候就明白了,金丹期以下修士一旦进去,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也就是说,那个在背后暗下黑手的人,本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

司澈继续道:“第二次见面是百年后,我彼时已经是金丹期修为,在游梦山一带历练的时候恰巧碰上,她当时正被十来名修士围攻,面上却不慌不忙,沉着应战,将这帮乌合之众逐一击破,才袖手离去。说来可笑,她一个魔修面对围剿自己的修士都还手下留情,那帮自诩正义之辈出手却阴狠毒辣,招招毙命,比她还更像是魔修。”

林淮竹看见秦江澜茶杯空了,拎起茶壶给他重新斟了一杯,再给自己也倒一杯,捧在手里看着司澈专心听他叙述。

“当时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她,我一时激动,没能及时回神,她将那群人击败之后,眼底波澜不惊,平静的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走了,所以到最后,我除了知道她名字叫殷璃外,旁的一无所知。”

“噗……咳咳,道、道君,你说什么?”林淮竹惊得把刚吃进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嗽连连的问道,“你说那个女魔修叫殷璃?是殷璃的殷,殷璃的璃吗?”

她这般失态,不消说司澈,就连秦江澜也睁开眸子,目露疑惑的看着她。

听她这个问题,司澈只手托腮,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殷哪个璃,但那个女魔修,确实叫殷璃,怎么,你知道?”

“呃……我就是觉得好像在哪看过这个名字,一时有点耳熟,许是我记错了也说不定。”林淮竹干笑的解释道,内心却叫个不停。

司澈说的殷璃,是现在住在她识海里的这个殷璃吗?还是同名同姓或同音的人,但是会这么巧吗,这个殷璃是魔修,那个殷璃也是魔修,再一算时间,似乎两个殷璃都能对得上。

林淮竹一脸深沉的思索着,没有发现秦江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停了一小会儿,带着探究的看了她一眼,须臾便移开了视线,没做太多停留。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就算自己睡的再如何深沉,也不可能被一个筑基期的弟子轻易接近,秦江澜很是不解。

“不对啊……”林淮竹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忙问道:“道君你既是总共才见了那魔修两面,又怎知她已殒身了?”

“我确实只见了她两面,但她的名头可是传遍了整个四海大陆,殒身一事自是有人瞧见了,不信你问问你师父,他当年有没有听过殷璃此人。”司澈抬着下巴点了点秦江澜,示意她可以向秦江澜求证。

林淮竹立时眼神灼灼的转向师父,询要答案。

秦江澜顿了一下,感受到徒弟传来的炙热目光,点头答道:“听过。”

林淮竹还在等着下文,便看见师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视线重新放回桌面,像是没打算再开口的样子。

“……没了?”林淮竹看看师父,又看了看司澈,再回头重新看向师父,茫然问道。

“你师父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几百年前就这样,不关心外面的事,能听说过此人,已经是极好的证明了。”司澈瞥了她一眼,悠悠说道。

林淮竹立时深感同意的点头说道:“也是。”

同司澈又聊了一阵,她见司澈似乎有话想对秦江澜说的样子,估计是因她在场,不好开口罢了,于是林淮竹十分自觉的冲他两道别,回自己厢房里待着了。

她这一走,房间内瞬时静了下来吃东西的吃东西,静坐的静坐,两人毫无交流。

半晌,司澈终于憋不住的开口了:“不知道傅君忘这家伙搞什么呢,我们都到了这么久也不来见我们,真有这么忙?”

秦江澜原本笔直坐在椅子上,闻言睁开双眼,视线平静的移向房门,说道:“他来了。”

司澈一愣,便看见大门被推开,傅君忘就出现在门口,脸上挂着绚烂的笑容,然这笑容在看见秦江澜以后,稍微减退几分。

秦江澜像是没有察觉到的样子,将视线收回,傅君忘定神看了他两秒,这才关上门,走到先前林淮竹坐过的位子坐下,对着司澈温声说道:“方才大堂那边发生些意外,我多耽误了些时间,抱歉。”

“意外?那现在可处理好了?”司澈看着他问道,面上一副寻常的笑,心里却在哀嚎,早知道就不让林淮竹那小丫头先溜了,这里氛围弄得他好紧张。

“放心,已经解决好了。”傅君忘颔首说道,然后顿了两秒,侧身转向秦江澜,带着礼貌而又生疏的语气问道,“早些时候听闻清远兄你在宗门挨了五十鞭子,本想亲自去探望,只是宗门日常事务繁忙,没有去成,只能让人送了些伤药过去,不知现在伤可好了?”

“嗯。”秦江澜抬起那犹如一潭清澈池水的眸子看向他,点头应道,“伤已好,无碍。”

司澈感受到空气瞬间的凝固,忙岔开话题想要打破这个尴尬的氛围:“对了,我还没有恭喜君忘兄娶得美娇娘,这可真是完成了人生一大喜事啊!”

“哦?听起来阿澈似乎也有此意,不若这样,你看我青阳宗上下可有你满意的,只要你喜欢,我愿意替你保这个媒……”

“打住打住!”司澈脸上登时一变,连连摆手冲他说道,“君忘兄,我今天可是客人,不带你这样保媒拉纤的!”

傅君忘终于露出了自进到房间后他第一个真心开怀的笑容:“那还真是太可惜了,司澈道君风流倜傥,翩翩公子,赢得了我青阳宗多少女修的青睐,现如今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伤心者不知凡几啊。”

“好好说话!”司澈终于忍不住朝他呲了一下牙,道:“反正我一个人过的逍遥自在,舒服的很,哪像你这般想不开,非要找个人绑住自己,以后多看其他仙子一眼都要自戳双目。”

傅君忘哑然失笑,后面又故意逗了他几句,看着他瞬间跳脚大声嚷嚷,心里直乐。

秦江澜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感觉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初结识的时候,一时间心里竟生出有些怀念的感慨。

第二十八章

是夜,霜白月光照在正独自坐在院子凉亭的男子身上,周围只有花草树木,衬得他一人甚为凄凉。

“清远兄好兴致啊,这么晚了还出来赏景,月色、凉亭、花木以及独处的如玉公子,画面看上去,可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傅君忘从回廊的另一头走来,一眼看见亭中之人,朗声说道。

秦江澜朝他的方向略略回头,潺潺如山间清溪的声音在这月光之下尤为清泠,对着他说道:“君忘兄。”

傅君忘走至他面前坐下,看着他面前石桌上摆放着的木盒子,略一挑眉的说道:“清远兄这是藏了什么宝贝,需要在大晚上的一个人观赏?”

秦江澜看着他,没有解释,而是将盒子推至他面前,轻启薄唇道:“一看便知。”

傅君忘狐疑的扫了他一眼,伸手打开盒子,待看清了里面是什么东西之后一愣,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像是愠怒、又像是茫然、亦或是惊讶,总之一言难尽,这么多情绪里,唯一缺少的,便是喜。

“我答应过你,到你大婚,便将此物赠予你夫妇二人。”秦江澜垂眸说道,“你拿走吧。”

傅君忘面上阴晴不定,抿唇对着此物静默无言,半晌才低低一笑,一改他在人前的温和,抬眼略有讥讽的说道:“都说清远道君皎皎君子,品性高洁,怀瑾握瑜,如此看来果然不假,这寒玉通体透彻,入手冰凉,观之品质乃上乘之物,我当年不过随口一说,清远道君竟也放在心上,难得的东西说送就送了,我是否还得向清远道君道一声谢?”

林淮竹躲在回廊的朱漆柱子后面偷听,闻言神色不快的看着亭子中的人,咬唇暗想:这北暮道君什么毛病啊,我师父好心好意的来送礼,祝他与夫人喜结连理,他倒好,摆脸色就算了,还敢讽刺我师父!

秦江澜没有接话,任由他冷言冷语,面上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这份大礼太贵重了,君忘自认交情还没与道君好到这个地步,不敢收这个礼,道君还是带回去吧,说不定又能凭此玉哄得一两位仙子垂青,也未可知。”

傅君忘半刻也不想在这停留,冷哼一声,起身一拂袖子便大步走了。

秦江澜看着装在木盒子里的寒玉沉默,须臾,将其收起,方才起身离去。

待人都走后,林淮竹靠着朱漆柱子坐下,抱着肩满心疑惑的自言自语:“不是说,北暮道君与我师父是生死之交的好友么?怎么看样子,说是仇人还差不多。”

“哎,三百年前确实还是至交好友,现在嘛……”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语气凝重的声音,吓的林淮竹瞬间睁大了双眼,心里慌乱的跳了起来,转身一看,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惊吓变成了怒火,忍不住低声吼道:“司澈道君!你下次能不能先出声提个醒再说话?!”

“我是准备出声提醒你的啊,但是你不刚好发出疑问吗,我就先给你解答了。”

林淮竹一愣,想起方才司澈给的答复,怒火渐消,忙又凑近了问道:“道君,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听你这么说,三百年前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跟我师父有关?”

“这个嘛……”司澈故意吊了她一下,才不疾不徐的说道,“可就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了,你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你师父。”

林淮竹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满是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哼道:“那你还不如不说!”

说完便气呼呼的回房间去了。

司澈耸了耸肩,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再回头横扫了一眼满庭的花草,摇摇头,无声叹了一息,也回自己房间去了。

次日,婚宴准时开启,傅君忘身为新郎,一身大红色站在宴席入口,迎接来参宴的宾客。

来贺喜的宾客众多,大多都是代表门派家族来的,傅君忘正含笑接待中,余光无意一瞥,脸上神情忽地一愣,看见司澈一人远远向他走来,眼神不由自主的在他身后寻找了一下,却并未看见另一道身影,当下面上凝了几分,眉峰微蹙。

“给,这是我为你私下备的贺礼,不在礼单中哟。”司澈行至他面前,将手中之物塞给他,压低了声音,冲他肩膀来了一拳,痞笑道:“这是我特意给你寻来的双修秘法,你可得好好研究研究,莫辜负了兄弟的一片好意。”

傅君忘瞬时明白是什么了,赶紧收进储物袋,冲他翻了个眼皮:“你昨日怎么不给我?”

司澈一听,顿时不满的哼道:“我那是怕你看了心痒难耐,欲火焚烧才没给你的,今日正好,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还冲我翻白眼!”

傅君忘摇头笑道:“行啦,快进去吧!”

司澈见这会儿又有一群人过来,傅君忘身为新郎,确实不好只同自己说话,便放过了他,负手直接往宴席里走去,行至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冲他喊道:“君忘,江澜昨个儿半夜旧疾复发,已先行回去了,他让我给你带的贺礼我交给了门童,你宴席后可自去查看。”

傅君忘一怔,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又说不出来,满腹的话语全都化成了空气,稍稍提高了音量应道:“知道了。”

秦江澜身有魔气的事亲近之人都知道,作为他曾经的生死之交傅君忘自然也知晓,旧疾则是大家对他身有魔气的统一称呼,通常这么说的时候,便说明他体内魔气要暴走了,必须远离人群多的地方。

傅君忘回过神来,脸上继续挂着笑的迎接宾客入席,只是面上神情不属,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奈何他今天是新郎,旁人也不敢多问,他便带着这样一副神情迎接宾客。

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说:“清远道君回去了?真是可惜,原本我还想着是否有机会能见上一面,就算只打个招呼都好啊。”

另一名年轻男子问道:“是啊,听司澈道君方才所说,竟是旧疾复发?清远道君乃元婴修为,怎会有旧疾?”

“你不知道,这说是旧疾,其实是当年那一战里伤了丹田,此后一直听说太初门的清嘉道君四处搜寻丹药想要修复他师弟的丹田,可惜放眼过去,这四海大陆,没有一枚能救治丹田的灵药,丹田有损,非同小可,清远道君实在是可惜。”说话的老伯语气里满是浓郁的遗憾。

“难怪……难怪这几百年来清远道君闭门不出,只一心待在他的两仪宫,竟是这样啊。”

声音渐行渐远,傅君忘回过神来,想起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不宜为旁的人分心,于是勉力打起精神来,笑容满面的将每一位来祝福的修士请进宴席。

距离青阳宗五十公里外的无极山

时值三月暮春,山外阳光明媚,春光正好,山上却满是参天大树,遮住了光照,站在林子里,竟有些阴寒。

这无极山上有一处山洞,林淮竹带着秦江澜连夜赶往这里,在天光微明之际寻到这个洞口,将他带至这里放好。

“殷璃,我师父他怎么样了?”林淮竹看着躺在干稻草上的人,焦急问道。

要不是他现在浑身上下笼罩着浓郁魔气,实在不宜在青天白日下飞行,其实带回门派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如今也只能选一个山头暂居了。

殷璃扫了一眼,懒洋洋说道:“还能怎样,体内魔气提前催化了呗。”

林淮竹诧异的问:“可距离十五还有几天时间啊。”

“跟这个没有关系,他身上带着伤,本来体内魔气就不稳,再加上他心神不宁,忧思郁结,才会提前催化了魔气,如果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十五月圆之夜,只会更严重。”

林淮竹皱眉看着已经隐在一团黑雾里的人,忧心忡忡的问道:“你不能把魔气抽走吗?”

看见她这副模样,殷璃叹了一声,答道:“你要知道,不论是强行压制还是抽取魔气,本就不是长久之道,况且就算我现在把魔气抽走,下次该暴走的时候还是会暴走,根本治标不治本。”

林淮竹岂会不晓得这里面的道理,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可行,闻言她挽起袖子直接下了阵法防护说道:“不管了,能抽走一点是一点吧。”

殷璃也只是提点她一声,该吸收魔气的时候还是要吸收魔气,毕竟她如今也只能靠着秦江澜身上的魔气来修炼了。

只是,几个月前在竹林发生的那一幕,让她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林淮竹此刻与秦江澜交握的双手,看在眼里总有种怪异的感觉,但她也辨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思来想去都找不出源头,殷璃摇摇头,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还是先将他体内的魔气抽出再说。

秦江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山洞里,从洞口透进来的月光得知此时已经是晚上,还未等他忆起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便看见趴在他身侧睡着的人,与此同时,还有交握在一起的手。

秦江澜抿着唇,目光带着探究在林淮竹沉睡的脸上、及握着他的那只手上来回移动,眉宇间满是疑惑。

他的戒备心一向很重,不管多亲密的人都好,总是在还未接近的时候他便有所察觉,像这样毫无知觉的状况,还是第一次发生……不,应该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上次在竹林。

秦江澜沉思,莫非是自己这些年很少出宗门的缘故,防人之心减淡了许多?

但很快他便否决了这个猜测,如果真的减淡了,那么在未央宫的时候,他不会这么快就察觉到傅君忘的出现。

所以,问题出现在林淮竹身上?

还未等他想明白,林淮竹已从沉睡中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睛,余光看见床上的人坐起来后,立马激动的直起身,刚要张口说话,小腿犹如被万蚁啃噬一样又酸又麻的感觉袭来,忍不住惊呼一声,苦着脸又重新趴回床边,难受的无法动弹。

秦江澜见状颇为无语的说道:“你是趴的姿势太久了,血液不通导致的,用灵气沿着经脉行走几圈便可。”

林淮竹照着做以后,感觉确实好多了,很是不解的问道:“修道者,还会有血液不通的时候?”

“修道者与凡人也没什么区别,一样会受伤,也都需要睡眠,要说最大的不同,大约便是寿命要长些,会使些法术,跟不用进食吧。”

林淮竹闻言哦了一声,随后想起来他魔气被提前催化的事,忙紧张的问道:“师父,你现在怎么样了,感觉可好些?”

秦江澜略一点头,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林淮竹的手,不露痕迹的把手抽回,随意找了个话题说道:“这山洞怎么会有张床?”

“是我之前放进储物袋里的,原本是想着第一次离开宗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以防万一多备一点总是好的,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林淮竹得意的说道。

前世作为人人喊打的魔修,露宿荒野是经常的事,因此她习惯在储物袋里备上这些东西,决计不肯委屈自己一分。

在她看来,哪怕就算是住山洞,也要住的舒舒服服的。

今生虽然做了灵修,但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所以她还是往储物袋里放了这些进去,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倒也不枉她费心做的这番准备。

秦江澜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抽搐着嘴角的保持沉默。

外出还带张床,大约也就他徒弟能做出这事了。

第二十九章

秦江澜在山洞打坐修行了几日,顺便等着十五之期的到来。

待月圆之夜过去后,秦江澜重新压制住了体内魔气,没有耽误的带着林淮竹直接赶回宗门。

到了两仪峰,与林淮竹在殿外分别,秦江澜一踏入大殿,蓦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就猜到你肯定会等过了十五再回来。”

秦江澜看了对方一眼,问道:“贺礼送了?”

那块寒玉他最终还是没有送出手,转而换了其他的。

“自然,我办事,你放心!”司澈扬眉得意的说道。

秦江澜略一颔首,刚要走回后殿,突然想起一事,顿下脚步,心里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了?”司澈注意到他的迟疑,奇怪又感到新鲜的问道。

“……我问你一件事。”秦江澜稍稍犹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问道,“在我魔气暴走之时,你可能直接触碰我,不会被魔气、剑气所伤?”

“……”司澈一愣,随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问道,“在你魔气暴走之时,小丫头可以毫发无损的接近你?!”

秦江澜点头。

“怎么可能!”司澈实在太过惊讶,下意识的提高了音量说道,“你魔气暴走之时剑气会不受控制,凡是与你距离两步之遥的人都会被剑气围攻,根本不可能靠近。”

秦江澜蹙着眉头,喃喃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难道这又是因为她那什么机缘的缘故?”司澈摸着下巴,颇为好奇的猜测道。

秦江澜顿了顿,说道:“我不清楚。”

“不行,我要去找那丫头问问清楚。”司澈终是禁不住心底的惊奇,决定主动开口。

“那你可要等等了。”秦江澜抬脚便往后殿走去,边走边说,“她已在闭关修炼中,要筑基中期才能出来了。”

“筑基中期?”司澈吓的忙探头看了一下殿外,发现太阳并没有从西边出来,神情古怪的说道,“她不是一向最懒得修炼的吗,如今竟然这么勤勉,是受了什么刺激?”

“筑基中期才可下山历练。”秦江澜答道,声音远远传来,人已不见了踪影。

司澈单手托腮,无语片刻。

合着她是因为在宗门憋久了,想下山玩才会突然这么刻苦的啊……

*

寒来暑往三十载,林淮竹闭关修炼了这么多年,总算在日前感受到境界有松动的迹象了。

“你准备出关了?”殷璃见她不再打坐,似有结束闭关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

“嗯,虽然感觉境界有所松动,但怎么都突破不了这层壁垒,索性先出关几日,放松放松道心再说。”林淮竹站在山洞门口,伸了一个大懒腰,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心情很好的走了出来。

“也是,越是当头越不可急躁。”殷璃很是赞同的点头说道。

每座山峰都有供弟子闭关的石洞,这次她没在自己的院内闭关,而是选择了更为封闭的石洞,也是希望自己不受外界的影响,专心修炼。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林淮竹沿着石壁走下山,石洞位置偏远,不为闭关的弟子寻常都不会到这来,因此她也没想到会在石壁后听到别人提起自己的名字。

“幸好这些年林师妹闭关了,不然两仪峰都要闹翻天了。”谈话之一的弟子是已经在两仪峰待了两百五十年的杨和师兄,他是金丹后期修为。

自己的名字被别人提及,林淮竹好奇的贴在石壁后头,抵着下巴心想,这听起来似乎在她闭关的时候两仪峰有什么事发生了。

“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另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话里则是充满了好奇。

林淮竹仔细分辨这第二人的声音,但只感觉十分陌生,她猜测,这名弟子要么是新来的,要么是别的山峰的弟子。

据她对她师父的了解,应当是第二种才是。

“林师妹来太初门的时候你刚好闭关,等你出来林师妹也开始了闭关,你不认得她是正常的。”杨和感叹的说道,“我跟你说啊,凡是那些年还在门派的弟子就没有一个不认识林师妹的,她做的那些事随便一样都够寻常弟子喝一壶的了,然而林师妹就是这么厉害,不仅能全身而退,还再接再厉的继续搞事情!”

言语中带着七分佩服,三分扼腕,似是对自己没有一道参与而感到惋惜。

林淮竹抽了抽嘴角,后背小心贴在石壁上,恨不得与之融为一体。

这个夸奖根本就让人高兴不起来啊!

林淮竹认真反思过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真有这么过分,还未等她反思完,声音继续传来。

“要按你这么说,这个林师妹似乎极为可怕。”陌生弟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倒没有,林师妹对自己峰的弟子还是很好的,得了什么东西也不私藏,谁需要就给谁,一点也没有其余山峰真传弟子的臭脾气,我们峰的两名真传弟子品性还是很不错的!”

听见杨和为她辩解,还不忘顺带夸一下两仪峰,林淮竹在一旁欣慰的点点头。

没白疼你啊杨师兄!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说林师妹知道秦掌座新收一名弟子后会气的暴跳如雷?”

什么?师父有了新弟子?!

林淮竹一愣,眼睛瞪得圆溜,立刻竖起耳朵侧耳倾听,生怕错了一点消息。

“这个,林师妹待人大方,不代表她就愿意秦师叔有了新弟子。”

“可是我听说,秦掌座还有另外两名弟子,都是林师妹代他收的。”

“是啊!”杨和强调着语气重重说道,“问题就是出在这!这新收的小师妹是在林师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收的,她会同意才奇怪了。”

陌生弟子听到这更是迷糊了:“那不对啊,师父要不要收徒弟,关大弟子什么事啊?”

“哎,你没亲眼看到,我跟你解释不清楚。”杨和叹了口气,拍了拍那名弟子的肩膀,说道,“别的地方都是师父说了算,唯有两仪峰反了过来,是师父听徒弟的,因此可以想见,林师妹知道这个消息会引起多大的风波了。”

两人似是说完了,并肩离去,林淮竹躲在石壁后头还能隐隐听见风中传来那名陌生弟子的疑问。

“我还是不能理解,哪有徒弟管师父的道理啊?”

“这事连掌门都不能理解,你理不理解也无所谓啦……”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她听不见了,才沉着脸站直身,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愉快的气息。

殷璃幸灾乐祸的说道:“哟,听起来你似乎又多了一个小师妹。”

林淮竹冲她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唤出飞剑直往两仪宫飞去。

她要弄清楚这多出来的小师妹是怎么一回事!

三十年没见,两仪宫还是同她闭关前一样,简单的摆设以及一位媚眼如丝自有风情的红衣男子坐在侧殿,此刻正愣愣的看着她,脸上写满了错愕。

“你……你不是闭关了吗,怎么在这?”司澈咽了口唾沫,强行微笑着问道。

林淮竹同样回以他一个假假的笑容,正色说道:“想我师父了,所以提前出关,就为了见见他老人家,他现在在哪呢?”

“呃,他在……在外面呢!”司澈急中生智的说道,“要不你晚点再过来吧,他现在在外面呢。”

林淮竹眯眼看了他两秒,随后动作迅速的果断往后殿窜去,道:“不急,我就在竹林那等着我师父回来。”

司澈一愣,刚要上前阻拦,林淮竹手里的符文一闪,他便好似被一股看不见的绳子牢牢绑住,动弹不得。

这是秦江澜送给她的五阶定身符,她居然用在他身上,司澈当下就明白了,林淮竹早已知晓新弟子的事,这会儿就是专门来找秦江澜的。

秦江澜正在竹林翻阅手中书卷,那名被掌门师兄硬塞过来的弟子则坐在一旁打量着他,眼里闪烁着光芒,秦江澜假装看不见。

“师父,你手上这根红绳都褪色了,摘了吧,我给你编一个新的。”新弟子看见秦江澜右手腕上流露出来的红绳,忙伸出手要给他取下。

还未等她触摸到红绳,远处一道流光朝她飞来,秦江澜下意识的拦截这道流光,便看见林淮竹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们。

“喂,你做什么?这样很危险的你知道吗?!”那名弟子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以后冲着她怒吼道。

“你是谁?”林淮竹表情冷漠的看着她,从口中吐出这三个字。

“我?”一身桃红色的娇俏少女抱着秦江澜的胳膊,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是师父新收的弟子,我叫余佳铃,是北斗殿天枢长老的女儿,你又是谁?”

林淮竹眼神一冷,直接上前一掌击向她的面门,余佳铃吓的忙躲避开来,松开了秦江澜的胳膊,直到她站定后才发现林淮竹的目的不是要袭击她,而是为了让她松开揽着秦江澜的手。

因为此刻她就站在她先前的位置,手就搭在她方才揽过的地方。

“你!”余佳铃气极,正想让对方报上名来,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顿时心有疑虑的问道,“你是林淮竹林师姐?”

来两仪峰的时候她便听旁人提过,清远道君的大弟子极为霸道,不仅搅得宗门难安,就连清远道君都受她管制,原本她还不信,现在见了眼前这一幕,这霸道倒是先坐实了七分。

秦江澜没想到这么巧,正好在余佳铃来的第一天林淮竹就出关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才会被余佳铃搂住了胳膊。

他刚要挣脱,林淮竹便突然攻了上来,一眨眼的功夫,身边的人换成了林淮竹,胳膊……也依然被揽着。

也许是因为林淮竹拜入他门下时年纪尚幼,时常被搂着胳膊也不觉得有什么,因而此刻他没什么反应,看在余佳铃眼里便是她霸道不讲理的证明。

“林师姐,今天是师妹第一天来两仪峰,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的师姐直言就是,师姐上来就出手伤人,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礼吗?”

“谁是你师姐?别乱认人!”林淮竹斜了她一眼,不客气的哼道,“我师父只收了两名女弟子,一名是我,一名是陈师妹,至于你,从哪来回哪去,这里没有你师父!”

“是清嘉道君把我托付给清远道君的,他自然便是我师父,林师姐身为徒弟真是好大的威风,竟管到师父头上了!”余佳铃气愤的说道。

林淮竹闻言,转而看向秦江澜,说道:“我不喜欢她,师父你不要收她好不好!”

瞧她刚刚看着秦江澜的那副模样,说没有小心思鬼都不相信。

秦江澜顿了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但林淮竹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原本郁结的心情瞬间得瑟起来,理也不理余佳铃,对着竹林上方喊道:“白曜!”

“什么事?”白曜探出头来问道。

竹林里头还种了几株山茶树,竹林加这几株山茶树全是林淮竹用灵气浇灌而成,长势喜人,因此白曜在最大的一株山茶树上做了窝,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待在里面,此刻听林淮竹叫它,探头应道。

“她说她是清嘉道君送来的,麻烦你把她送回去吧。”林淮竹一扬下巴,哼了一声说道。

余佳铃一惊,还未有什么反应,人就被送回了归元殿。

大殿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清嘉道君正在喝茶的手一顿,险些喷了出来。

敢把人这么干脆丢回来的,只有白曜大人了,而白曜平白无故不会这么做,看来是林淮竹那小丫头闭关结束了。

清嘉道君心里郁卒,他原本就是打算趁着林淮竹闭关之际把事情坐实了,这样等她出来抗议也没用了。

谁晓得就是这么巧,在他刚把人送过去的时候就碰上她出关,真是不走运啊!

第三十章

“你就这么,把人送回去了?”司澈眨眨眼睛,惊叹的问道。

林淮竹侧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道君如若不信,可以去归元殿看看啊。”

司澈一脸深不可测的表情没有说话,他算是看出来了,林淮竹这是把秦江澜当爹了,占有欲还极强,谁想接近都要经过她允许才可。

秦江澜突然收到司澈一个满是同情的眼神,很是莫名其妙的回了他一眼,表示疑惑,然而司澈却只是冲他一笑,并未解释。

“你不是说要突破了筑基中期以后才出关吗?怎么现在就出来了?”司澈对着秦江澜笑完,转而看向林淮竹,问道。

林淮竹端起茶壶给师父倒了一杯茶,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闻言一脸郁色,闷闷不乐的说道:“近日我感觉境界已有所松动,但怎么都突破不了,怕是再闭关下去成效也不大,所以就出关了。”

秦江澜饮了一口温茶,低声安抚道:“不急,修炼本就是顺应本心而为,越是急躁越是没有进益,放宽心便是。”

林淮竹乖乖点头道:“是。”

“如此说来,你倒是恰巧赶上下个月云华道君的双修大典了。”司澈将茶杯递到林淮竹面前,非要她也一视同仁的倒杯茶,随后一摸下巴说道。

林淮竹一头黑线的给他倒了茶,这才好奇追问道:“云华道君的双修大典?是与哪位仙子啊?”

“也是你们太初门的一位长老,灵犀仙子。”

“灵犀仙子?”林淮竹蹙眉苦思,脑海里却并无此人的任何印象,“我好像没有听说过这名仙子道号啊。”

“那是自然。”司澈伸手拿过一块点心,边吃边道:“这个灵犀仙子已经三百余年没有露面了,你才来了多久,自是不知道。”

怎么这么巧,都是三百年前发生的事。

林淮竹耳尖的捕捉到了一个数,再联想起闭关前在青阳宗曾听他提及过的三百年前似乎发生了什么,一时忍不住将之联想起来。

想起北暮道君当时给的坏脸色,林淮竹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秦江澜,心里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她要没听错的话,北暮道君似乎提到了仙子垂青,难道,师父曾与谁有过一段雾水情缘?

“喂,醒醒,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眼前忽然晃动着一只大手,林淮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现秦江澜跟司澈正注视着她,方才晃动的那只手就是司澈的。

“哈……哈哈,没想什么啊……”想来是自己刚才偷偷打量秦江澜的事被发现了,再一见她晃神,司澈才会感到奇怪的询问,林淮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余光一扫,发现天已黑了,连忙说道,“师父,道君,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语毕,秦江澜与司澈便看见林淮竹犹如被恶鬼追逐般逃命似的离开了大殿,两人对视一眼,俱都疑惑不解。

殿内又恢复了平静。

“下个月就是云华道君的双修大典了,你要去吗?”黑魆魆的山道上空无一人,四周寂静,殷璃突然说道。

“当然,你为何这么问?”

“为何这么问?”殷璃语调瞬间拔高,在识海里叉腰问道,“你忘啦,云华道君可是秦牧宇的师父,你还问我为何这么问!”

林淮竹脚步凝滞了一下,随后又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没忘啊,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装,接着装!”殷璃毫不客气的说道,“你为了躲避秦牧宇的订婚大典,假借突破筑基中期的理由躲进石室里一待就是三十年,如今秦牧宇的师父双修大典,他必会出席,到时候你也定然会碰见他,又想怎么躲?”

林淮竹先是闭口不言,脚下不自觉加快了速度,须臾,面上显出不服气来,像是发泄般恶狠狠的道:“碰见就碰见了,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人,凭什么不能见!”

殷璃沉默,随后才在心里幽幽叹道:“你个傻瓜,我是怕你到时候见了憋在心里会难受……”

殷璃的心思林淮竹明白,只是她也不能这么一直躲下去,不然迟早要被师父发现,届时她该如何解释。

“随你吧,反正到时候躲起来伤心的人又不是我。”

“好啰嗦哦。”林淮竹甩了甩头,嫌弃地说道,“司澈道君莫不是看错了,你这样唠叨,哪里有美人的半分气质,他还说你比这修真界第一美人风瑶仙子要美,我看啊,定是那天夜太黑,他看模糊眼了。”

“风瑶?没听过。”殷璃不屑的哼了一声,“我只听过北斗殿的瑶光仙子、天音阁的妙音仙子,这风瑶又是哪号人物?”

殷璃说的这些人林淮竹也都没听过,不过她算了算时间,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人了,新人出旧人灭,如今修真界里再不提过去的人,也是正常的。

一路就这么和殷璃相互拌嘴着过去,忽然看见前方山道上有一道黑影,林淮竹连忙驻足停下,仔细打量着对方,冲着那人高声喊道:“是谁在哪里?”

“林师妹,是我。”

林淮竹一愣,沉默两秒,还是走上前去,与对方打了个招呼:“原来是孟师兄啊,淮竹这些年一直闭关修炼,许久未见师兄了,也不知师兄近日可好?”

孟泽涛温和一笑,笑容清舒明朗,道:“多谢师妹挂念,一切尚可,师妹这是刚从掌座那回来?师妹今日出关,掌座必定与你说了许多句,想你也是乏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孟师兄。”见他转身要走,林淮竹在其身后立刻开口唤道,便见他脚步一顿,回过身来看她。

“师妹有何事。”

林淮竹定定看了他几秒,唇角忽然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惦记了几十年,这事与师兄有关,还望师兄能为我解答。”

孟泽涛心下讶异,像是不明白自己能为林淮竹做什么解答,当下做了个手势示意她问。

“我是想问,孟师兄,所有人都知道杨梓琪杨师姐想进两仪峰已久,她的那份执念之深,即使是其余山峰的弟子见了都忘不了,孟师兄身在两仪峰,应当更为深刻才是,那年我初到两仪峰时,你是当真,忘了同杨师姐说一声……”林淮竹看着他脸色微微一变,心里多少有了答案,但还是把下面的话接着说完,“还是故意忘记,想让杨师姐给我点颜色瞧瞧?”

孟泽涛就站在她的面前,却同方才的清风朗月不同,此刻他脸上的笑意已全然不见,转而变为沉默。

林淮竹放在身侧的手心里已捏好符文,只等他向自己发难能及时还手。

然而事情似乎是她想多了,须臾,孟泽涛收起脸上的凝重,又变成了原来那副温和模样,对着她笑了笑,照实说道:“没错,我当年确实是故意的。”

“为什么?”

孟泽涛抚了抚身上戴着的玉佩穗子,怅然若失的样子说道:“林师妹,你应当知道我是水木双灵根吧?”

林淮竹点头:“知道。”

孟泽涛轻轻叹了一口气,眼底划过一丝复杂情绪的说道:“我本不是剑修的最好资质,我在选择两仪峰时,掌座曾提过一句,说我若是决定走剑修的路子,与今后无益。”

确实,水生木,孟泽涛这样的灵根最好是学习木系法术,走灵修的路子,除非他对剑心有着极高的领悟,比修习灵修还要有天赋。

但林淮竹这些年细细看下来,发现孟泽涛对剑修一块领悟寻常,能在三百年间修到金丹后期,全因他勤修刻苦的缘故,以这个进度来说,倒还不如做个灵修,也许已经突破金丹,进到元婴了。

孟泽涛没有等林淮竹接话,继续说道:“我选剑修,是因为秦掌座也是个剑修,我当年故意让你去触杨师姐的霉头,也是怕你会给掌座带来危险,毕竟那个时候的魔修,是为你而来的,我没说错吧?”

林淮竹微微一顿,保持沉默,没有为自己辩解,魔修为她而来的这件事,她确实无从反驳。

孟泽涛的意思很明显,对于秦江澜来说,魔气入侵是万万不可的,稍有不慎便会走向覆灭之路,因此孟泽涛担心她的存在会引来更多的魔修,到时候于秦江澜不利,所以才想给她一个警告,让她可以老实待在宗门,不要多生事端。

“所以……”林淮竹总结道,“孟师兄是因为仰慕我师父的缘故,才会有此行为的?”

“是。”孟泽涛爽快的承认了,“秦掌座也许不记得了,但我记得,三百多年前,我住的村子发生邪祟害人事件,是秦掌座一剑劈开邪祟,救了我们,从那时起,我就决定,我要拜入秦掌座门下,就算不能拜他为师,与他同一个门派同一座山峰也是好的。”

林淮竹闻言嘟着嘴,满心郁闷,所以她是被师父的迷弟给误伤了吗?

“林师妹。”孟泽涛说完,原本坚定的眼神软和下来,看着林淮竹说道,“当年的事是我想岔了,我在这给师妹赔礼道歉,说声抱歉了,还望师妹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

自从林淮竹来了以后,两仪峰热闹许多,原本他以为在众人口中那个清浅如玉、温润淡漠的男子必是不喜她这样活泼好动的性子的,后来却发现,不是不喜欢,只是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纵罢了。

也正是有了这个对比以后,孟泽涛才发觉,秦掌座也可以这般护短,这般不讲道理,这般的宠溺弟子,这般的……有生气多了。

林淮竹歪头打量着他,见他态度这么诚恳的样子,堆积在心里的郁气减弱几分,大手一挥,豪爽的说道:“好吧,看在孟师兄也是担心我师父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下次可别忘了再帮我多弄点新鲜的灵植灵禽来。”

孟泽涛笑了笑,道:“师妹放心,太初门方圆五百里能吃的任何食材,我都送过了,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的。”

知道林淮竹爱吃,每次外出回宗门时,他都会寻找些新鲜没吃过的食材送回来,任她折腾。

“师兄大气!”林淮竹听后高兴的眼睛一眯,冲他抱拳说道,“既然说开了,那我就不打扰师兄了,师兄慢走。”

林淮竹与孟泽涛在山腰的山道上道别,司澈则与秦江澜站在山顶上,遥遥看着两人。

“原来还有这茬事儿,难怪这些年你极少让那孟泽涛与林淮竹接触,原因在这儿啊。”司澈见了这一幕,恍然说道。

秦江澜沉默不语,淡淡扫了两人一眼,转身说道:“走吧。”

司澈一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忙大声喊道:“你不问问那丫头过些时日要不要同你随行外出了?”

秦江澜走出几步的身形一停,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这还用得着问吗?”

司澈听了这话,仔细一琢磨,发现还真是。

只要能出去玩,林淮竹压根就不管目的是哪,所以问不问都是一样的结果。

“你倒还真了解你徒弟。”司澈随口说了一句,旋即追上去,与秦江澜并肩走回两仪宫。

第三十一章

林淮竹在宗门这几日,想起已许久没见云舒跟楚君瑶等人了,便挨个去了她们的山峰找她们玩。

遗憾的是,云舒十年前便已下山游历去了,林淮竹随后便去往缥缈峰找楚君瑶及唐明清了。

她不是缥缈峰的人,不方便降落在山顶,只好落在山脚,缓步拾阶而上。

楚君瑶的院子她去过多回,闭着眼睛都能走,是以她毫不犹豫的先去找她,如果能顺道遇见唐明清最好,如若见不到,那就只好改天再拜访他了。

林淮竹是这么想的,然而当她刚要拐出山道尽头,突然像是看见了什么惊吓的事物般连忙又缩了回来,屏住呼吸趴在石壁上,从石壁上生长出来的杂草里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偷看,皱着眉头,面上很是凝重。

她看见唐明清正在楚君瑶的院子门口,与她说着话,两人站得极为接近,看着那十分熟稔的样子,林淮竹心下奇怪,楚君瑶什么时候跟唐明清这么要好了?

虽说他们两人才是同一山峰的弟子,但缥缈峰数百名弟子,唐明清以前又与赵慕菁是一对,为了避嫌,他对其余女弟子一向都避而远之,对楚君瑶更是没有半分印象。

说起来,除了赵慕菁,同辈里与唐明清最要好的异性也就是林淮竹了,连同一山峰的女弟子都比不过他两的关系。

正是因为这样,才使得众人误会她与唐明清之间关系斐然,赵慕菁才会以为他们之间有私情。

但如今,林淮竹看着眼前说笑的两人,眼底饱含一抹深思。

回想起闭关前的那些年,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同楚君瑶相熟的了,好像不知不觉间,两人交往开始过密,相处也熟络了许多。

思及此,林淮竹咬着后槽牙,一脸的不高兴,她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我得走了,今天该轮到我职守了。”还在交谈中的唐明清忽然抬头看了一下天,见时辰差不多了,忙对楚君瑶说道。

“嗯,师兄快去吧,别误了时辰,到时候被戒律师叔责罚,可是我的不是了。”楚君瑶清浅一笑,柔声说道。

她自己不觉得什么,躲在一边偷听的林淮竹倒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声音太嗲了,矫揉造作,她听了浑身上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牙根一阵泛酸。

真亏得楚君瑶能面不改色的说出口,也亏得唐师兄经受得住。

眼见得唐明清离去,林淮竹刚挽起袖子就要找楚君瑶说道说道,结果远处看见一群人过来,她忙又躲了起来。

来的人正是赵慕菁等人。

“楚师妹好手段,唐师兄同菁菁才分开没多久,你却已经登堂入室了!”莫菲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过来兴师问罪了。

赵慕菁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脸上却布满了阴沉。

“莫师姐既然也说了赵师姐与唐师兄已经分开,那我与唐师兄的事,想必赵师姐也当是不在意的咯?”楚君瑶一改在唐明清面前的温顺,扯开一抹笑讥讽道。

林淮竹躲在后头暗自点头,这才对嘛,这样的表现才是她认识的楚君瑶,刚才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中了邪。

“楚君瑶,你要不要脸!”莫菲也懒得维持什么师姐师妹的假象了,直接扯开嗓子喊道,“菁菁与唐师兄在一起多年,连师父都认同了他两的亲事,如今不过是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暂且分开,你便趁虚而入!”

“小小的误会?”楚君瑶好笑的看着她们两人,再次嘲讽道,“如果莫师姐所说的小小的误会指的是逼迫唐师兄以道心起誓这件事,那看来,赵师姐与莫师姐的心还真是大啊。”

“楚师妹。”赵慕菁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来,认真的看着她说道,“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自会向唐师兄认错,但我也希望,这个时候楚师妹不要横插一手,介入到我与唐师兄之间,将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赵师姐可能要失望了,别的事都好商量,唯独这件事,我做不到。”楚君瑶冷冷的一瞥,对着她们道,“我不妨直接点告诉两位师姐,刚进山门时我就喜欢唐师兄了,之前你们两个是一对,我才没有出手,如今唐师兄既已与赵师姐分开,那么我想做什么,两位师姐可管不到我头上。”

“你!”莫菲一听勃然大怒,直接就想冲上前去,却被赵慕菁拦住了。

“楚师妹,怕是唐师兄至今还不知道,他与林淮竹的谣言,是怎么传遍缥缈峰的吧?”

赵慕菁冰冷的一句话,成功止住了楚君瑶的脚步,她转过身来看着赵慕菁,心下警惕。

“自然是北苑的那些人传的,缥缈峰上下谁不知道北苑与东苑恩怨由来已久,他们对林淮竹同样也是不满。”

“可如果不是你去提点他们,他们又怎么会想到这一招,我又怎会被流言所误,跑去找唐师兄对峙!”

楚君瑶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赵慕菁道:“师姐这是预备要拉人垫背了?先不说去找唐师兄对峙这件事本就是师姐自己所为,我且问问,我提点他们什么了?是我让他们去传唐师兄与林淮竹谣言的吗?”

“你还狡辩!是不是你与北苑的一位师妹说,打蛇要打七寸,如果想赢过对方,便挑能给对方带来打击的地方下手,这可是你说的?!”莫菲怒问。

“是我说的没错,那位师妹与我是一个地方来的人,我见她在内门小比里总是输多赢少,不忍心才多说了几句,怎么,这句话哪里有错?”楚君瑶反问。

“你可知,正是这一句话被北苑的一名执事听去了,他与唐师兄向来不和,受你一提点,便想出了这个法子!说来说去,事情的起因皆是由于你的这一句话!”

楚君瑶哑然失笑,道:“师姐为了把这件事按在我头上,可真是煞费苦心,可惜师妹不能领这个情,莫师姐也说了,是在我提点那位师妹时被执事听去的,可我又怎知他会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好经过,又如何保证他会在听我所言之后想出此计来中伤唐师兄?更不用说我从头到尾都未接触过赵师姐,你去找唐师兄对峙一事难道也是我算计好的?”

赵慕菁与莫菲语塞。

“赵师姐,其实整件事情说来也简单,你与唐师兄如今渐行渐远,我只有一句可说,你不相信唐师兄。”楚君瑶抱肩看着她们两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管是林淮竹还是其余人,只要你不信任唐师兄,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与他人无关。”

赵慕菁脸上瞬时一煞白,低头咬唇,倔强的样子确实很让人心怜。

楚君瑶面色越发阴沉,几乎是下着逐客令的说道:“两位师姐,师妹还有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二位了,还请回吧。”

看着她们两位离开,楚君瑶刚缓了缓脸色,身后传来的声音却吓得她心里一跳。

“哼,别人我不晓得,但那个执事一定会在那个时候经过,也一定会在你提点过后想出这个法子对付唐明清,我说的可对?”

“淮、淮竹,你怎么在这里?刚才的事你……你都听见了?”楚君瑶慌乱的看着她说道,心脏嘭嘭乱跳。

林淮竹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与她并肩站着,并未搭理她的话,而是看着赵慕菁离去的方向,慢悠悠说道:“赵师姐不愧是美人榜前四,弱柳扶风,楚楚我怜,也莫怪这么多男弟子对她心生情愫了。”

楚君瑶脸一黑,道:“这么阴阳怪气的做什么,好好说话!”

站在院口说话不安全,楚君瑶当下便开了院门,林淮竹进到她屋里,与她面对面坐着,略看了一眼面带嫌弃的说道:“这么小,院子加屋子还没我前院大呢。”

楚君瑶递了一杯茶过去,闻言甚是无语的说道:“所有新弟子分配到的最初院落都是这么大,也只有两仪峰最为特别,所有弟子的院落与执事弟子住的一样大,省去了更换院子的贡献。”

林淮竹喝了一口茶,胡乱应了两声,也懒得做铺垫,直接进入正题:“我们来谈谈方才你与赵师姐说的那件事吧。”

“什、什么事?”楚君瑶一愣,动作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林淮竹觑了她一眼,哼道:“我与唐师兄传言四起的时候,正好遇上五年一次的内门评比,我若没记错的话,那年的筑基组前三奖品似乎给的结舍丹,是用来提升结丹几率的丹药,那北苑执事多年一直苦于无法突破筑基期,因此对有望夺得前三甲的筑基期修士极为关注,你于前一日在我这里得知所有执事弟子隔日要前往归元殿面见掌门,你便故意挑了次日去北苑见你那位同一个地方来的师妹,算着时间明着是给师妹出主意,实则是在提醒那个执事弟子,我说的是也不是?”

楚君瑶低头不语,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林淮竹接着说道:“赵慕菁的性格优柔寡断,极易受人影响,莫菲又容易冲动,做事顾头不顾尾,所以当流言传开的时候,第一个坐不住的必定是莫菲,你算到她会去找赵慕菁,让她拿出个态度来。”

见楚君瑶准备开口,她忙一抬手,打断了楚君瑶的话,坚持先说完自己想说的:“我是两仪峰的真传弟子,你料到赵慕菁与莫菲不会对我怎么样,但只要她们来找过我麻烦,在唐师兄的心里一定会种下嫌隙,只是连你也没想到,她竟直接去找唐师兄,在众目睽睽之下,逼的唐师兄以道心起誓,把事情做的更加决绝,是吗?”

楚君瑶沉默,少顷开口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这样计算的,只是我也没有想到赵师姐不来找你,反而去找唐师兄,这确实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所以,那天在唐师兄院外,你才会如此着急的把我拉开,因为那时候如果我进去了,赵师姐逼迫唐师兄的事就会被我化解掉,你想要的结果也没有了。”

楚君瑶轻轻点了点头。

林淮竹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么,你故意接近我,与我结识,也是因为要利用我接近唐师兄?”

唐明清虽然为人热情大方,看起来与谁都很熟悉,但他对每位师姐妹都是一样的态度,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可他对林淮竹则显然与旁人不同,比起其余师姐妹来要近上几分。

从她这里入手,接近唐明清,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当然不是!”楚君瑶一听,睁大了眼睛猛地抬头说道,“虽然我喜欢唐师兄不假,但我对朋友也是有要求的,我才不会为了唐师兄去亲近不和我品味的人!”

林淮竹心里这才好受几分,脸上写满了生气的表情才有些缓和下来,扬着下巴说道:“算你还有点眼光。”

她与唐师兄的谣言其实一直都有在各山峰之间流传,只是没有这么盛,楚君瑶利用了北苑执事的妒忌之心将流言扩大,虽然是给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她更在意的还是楚君瑶当初的接近,是否真心。

如今得到她的一句准话,林淮竹怒火也消去几分,最后从她那敲走一卷高阶材料云蚕丝以作补偿,便将此事按下不提了。

而楚君瑶在把此事说开后,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二章

林淮竹拿着云蚕丝回去便让秦江澜帮她炼制一件云里纱,秦江澜活了八百余年,于炼器上没有多大天赋,但胜在他炼制的经验多,炼个地阶的法器不成问题,因此他收下云蚕丝,仔细琢磨两三日方才动手炼器。

等云里纱炼好后,距离云华道君的大婚仅有三日了。

云华道君大婚当天,主峰大殿挂满了红绸,案几从殿内摆到了殿外,坐满了来恭贺的修士。

林淮竹与即墨微生跟在秦江澜身后,在殿内入座。

普通弟子是没有入席的机会的,本门弟子能入席的也只有各山峰的真传弟子、执事弟子以及云华道君的弟子了。

林淮竹虽然凝视着面前的酒杯,余光却一直往斜对面的人瞟去,看着他与温菀站在红毯边上,宛如一对璧人,心口微微泛酸,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师姐……”即墨微生一看,忙拉住了她想要继续倒酒的手,小声说道,“这会还不是饮酒的时候呢。”

云华道君与灵犀仙子还未行礼。

林淮竹一顿,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她这一桌,忙把酒壶放好,正襟危坐起来,假装方才喝酒的人不是她一样。

待得吉时一到,云华道君与灵犀仙子拜堂完毕,林淮竹才又端起酒壶,一人喝完了一壶。

此酒温醇,后劲不大,林淮竹越喝越清醒,等喜宴散场后,她同秦江澜道别一声,直接飞往两仪峰后山山崖,取出她三十年前在山崖桃花树下埋起来的一坛桃花酒,盘腿坐在树底下,打算来个不醉不归。

“殷璃,我难受。”夜色沉沉,两仪峰的弟子都各回院落,唯有林淮竹一人坐在崖边,带着浓烈鼻音委屈的说道。

天知道喜宴上她有多想上前告诉秦牧宇自己是谁,想对他说不要娶旁人好不好,想问他是否喜欢自己,她想说好多好多话,最后却只能强压着自己忍住泛滥的情绪,笑着面对他与温菀的低头交谈,心里蔓延着苦涩酸楚的滋味。

“难受就哭吧,我陪着你。”殷璃轻声说道。

林淮竹抱着酒坛,看着酒面上倒映出来她与桃树的影子,一言不发的继续猛灌了几口。

“我才不哭呢。”林淮竹眼神开始有些迷茫,视线变得模糊,脑子已经晕成了一团,大着舌头说道,“有人哄的孩子才哭,我、我又没人哄,不哭,不哭……”

殷璃细细说道:“怎么会没人哄呢,我哄你啊,你放心哭吧。”

“你?”林淮竹酒劲一上来,靠在桃树上,语气十分嫌弃的说道,“你哄人的方式,我闭着眼睛都、都能给你说出来,‘哭、哭的这么丑,别哭了’又或是‘大点声儿,听不见’,是吧?”

殷璃摸了摸鼻子,无言以对,林淮竹对她还真的很是了解啊。

语毕,林淮竹像个五岁稚童一样嘟囔道:“殷璃,我不舒服!”

殷璃轻柔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像是发泄般林淮竹蓦然大声喊道,仿佛要不到糖的孩子般闹着别扭,“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哪哪都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殷璃扶着头一阵无奈,林淮竹也不是没有喝醉过,但她很少这般,看来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此时是初秋时分,桃花早已谢了,林淮竹喊完以后,抬头直愣愣的盯着顶上光秃秃的树枝看,还不等殷璃问她怎么了,她突然生气的冲着树嚷嚷道,“谁让你们谢的?谁让你们谢的?!开花,听见没有,快给我开花!”

殷璃见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心道,林淮竹发起酒疯来,竟如此可爱,尤其是这闹着别扭的小模样。

一坛的酒都被她喝完了,她随手一放,咕噜噜的滚到一旁,紧接着林淮竹摇晃着站起身,双手放在树上,对着桃花树释放着自己的灵气,想要促其生长,让其重新开出花来。

殷璃没有拦她,而是欣赏的看着桃花树上灿烂夺目,争先开放的桃花,刚想说话,下一秒脸色却倏然大变。

她发现,被灵气催生过的花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林淮竹一副犹未察觉的样子,她收回双手,满意的看着绽放在枝头的娇艳桃花,余光一扫,发现山崖边什么植物都没有,光秃秃的不好看,于是她又释放着自身灵气,催动植物破土而出,植物花开、花谢、种子落到地上再继续生长,很快山崖便被五颜六色的花草填满,芳香馥郁,花团锦簇。

崖顶被开满了,花草便往侧边的石壁开去,绝不浪费一点生长的机会。

秦江澜原本坐在侧殿打坐,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眼睛忽的张开,身形一动,直往后山崖边飞去。

到了崖顶,秦江澜发现自己无处落脚,眼光一扫,看见林淮竹身边还有一片空地,忙落在那里,刚想张口问林淮竹怎么一回事,林淮竹看见他的下一秒已经扑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满身的酒气。

秦江澜一僵,刚想把林淮竹推开,便听见她埋在自己胸口的脸发出呜呜的声音,肩膀也一抖一抖的,明显就是在哭,秦江澜的手立时顿住,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找到可以哄她的人了呗。

殷璃躲在识海里,默默吐槽道。

“师……父……”林淮竹还是不肯抬起头,哽咽着:“我难受,心里难受!”

“……”秦江澜顿了顿,无奈问道,“为何?”

殷璃心下一惊,急的坐起来,紧张盯着这两人,深怕林淮竹把所有事情说了出来。

幸而林淮竹虽然喝醉了,潜意识里还是明白的,知道这事不能说,于是她当下也只是摇了摇头,就说自己心里不舒服,没说因为什么。

见她什么都不肯说的样子,秦江澜也没了辙,刚想把她拉开,林淮竹抱得死紧,他一扯她就哭,还是嚎啕大哭的那种,弄得他没办法,只好任由她抱着,眼眸却一一扫过崖边的植物,面上尽是凝重的神情。

须臾,他也催生了其中一株朱灵草,然而他得到的,只是一株普通的朱灵草。

秦江澜看着其余大片散发着灵气的植株,眸色陡的转深,面上神情更为凝重。

被林淮竹催生过的不过都是些普通的植物,竟都能产生灵气,这要传出去,不知要在修真界引起多大的风波,秦江澜不由得抿唇思索。

修真界仙门百家的弟子修炼所依靠的正是灵气,这也是为何许多人挤破了头都想要进到大门派的原因,门派大,资源就多,而一个门派的立身之本便是灵脉,如若宗门灵气贫瘠,又哪有弟子愿意拜入其门下,因此绝大多数门派都建立在灵脉之上。

为什么数万年来大门派吞并着小门派,为了灵脉甚至不惜灭门夺地,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秦江澜看来,这些能释放灵气的普通植物,只要数量多,也能成为一条灵脉,而明显造成这一切的林淮竹意味着什么,他心下也明白,是以才会产生如此严肃的表情。

很明显,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林淮竹必会遭到各方势力的觊觎,连太初门也无法护住她一二,下场未必比他那小徒弟要好。

秦江澜袖子一挥,将这些花全部收入储物袋,那棵桃树也一并被收起,只留下浓郁的芬芳在崖顶蔓延,随后他抱着昏昏欲睡的林淮竹,直接往两仪宫飞去。

在他离去后,白曜才从侧边石壁出来,目光紧紧凝视着他远去消失的背影。

*

黑暗中,绿光点点浮在空中,林淮竹立在其中,看着这些绿点,好奇的伸出手想要去抓,绿点却好像在跟她玩捉迷藏一样,在她将要触碰到的时候一闪,顿时扑了个空。

林淮竹一愣,下一秒很快又继续着先前的动作,一直在捕捉绿光跟绿光闪躲中来回重复。

她仿佛忘了时间,忘了自身是谁,忘了所有的一切,只一心想要捉着绿点,就好似这是她的本能一样。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林淮竹像是厌烦了一般,停下了动作站在原地。

绿点似毫无所察的样子,依旧在她周围上下晃动着,好像在问着“为何不来抓我们了”一般。

林淮竹静立片刻,等到绿点们都好奇的向她围来的时候,她的身上突然窜出一道绿光,将所经之处的绿点全部吞噬,直到全部吞完,绿光才重新回到她体内,四周黑暗退去,有光芒渗入。

“你总算醒了!”

林淮竹刚一清醒过来,便听见殷璃焦急的声音。

“我怎么了?”林淮竹坐起来,茫然问道。

“你还记得你沉睡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淮竹皱眉苦想,对断片前的事记不太清了,有些犹豫的说道:“我似乎记得,我喝了酒……”

“还有呢?”

“然后我嫌弃那株桃花树光秃秃的不好看。”

“继续说。”

“……我不是又给我师父做了什么小菜吧?!!”林淮竹惊道。

“真要是那样就好了!”殷璃叹道,“你忘了,你将那崖顶上的植物全部都催生了,开满了花草,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林淮竹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说道:“没有,我现在喝醉后都不做菜了?改成种花了?”

她摸了摸下巴,在心里叹道,这个醉酒的新方式,倒还蛮高雅的。

殷璃刚要说什么,便被她突然的惊讶声吓了一跳,原来想说的话也给咽了回去。

“殷璃,这不是我师父的房间吗?我怎么在这?!”林淮竹打量着屋内眼熟的摆设,手颤抖的摸上桌子,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还是她在做梦。

“别摸了,这就是你师父的屋子,那天晚上他把你带回来,结果当晚你便在沉睡中突破,如今你已是筑基四层的修为了。”

林淮竹一愣,忙内视了一下体内经脉,发现自己确实已经突破了,惊愕的喃喃说道:“喝醉了就能突破?那我再大醉几回是不是就能够升到金丹期了?”

寻常人用百年至一百五十年的时间突破到金丹期都是正常的,天灵根由于资质上的优势,百年内便可结丹,林淮竹如今才四十九岁便已是筑基中期,不算慢了,但如果还能有更快捷一点的方法,她倒也乐意尝试一下。

“可别再醉了!”殷璃一听立马吓的失了颜色,训斥道:“你可知你昨晚多危险?!幸好有清远道君替你掩盖,不然你都……”

声音在房门被推开时戛然而止,殷璃见来人是秦江澜,赶紧噤了声。

“师父!”林淮竹看见来人连忙迎上去,低着头忐忑不安的问道,“师父,我昨晚……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秦江澜看着徒弟一脸惶惶的样子,垂眸沉静片刻,才开口说道:“你跟我来。”

在沉默的时间里林淮竹就在心里暗叫不好,她从未见过师父这副样子,因此在秦江澜要她跟上时,她心里有些惴惴的走在秦江澜身后,心里直打鼓。

秦江澜知道她的紧张,却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放慢了速度,配合着她的脚步,师徒两一前一后的往石室里走去。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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