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诗篇 - xp1024.com
《混沌诗篇》


1 初生之日

托利坐在那张椅子上，右手搭在桌子上，桌上还有一盏灯，闪烁着该死的灯光。

他左手是一把便携式电磁手炮，就在刚才耗尽了最后一发弹药，现在却沉得像一盒注水的罐头。墙角那一滩看上去很漂亮的浆糊是它的杰作。

托利呆呆地看着那滩浆糊，就在十分钟前，它还是备受尊崇的第一帝国皇家研究所所长、弗兰克柯里昂博士的脑花，就在那颗黑市悬赏一个可殖民恒星系的天价脑袋里稳当当地待着。

脚下躺着一具无头尸体，身上的白色制服亮的刺眼。脚上有些重，他低头一看，发现博士的手还抓着自己的裤腿不放。

他清楚的记得，当初就是那么一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把他从那“咕噜咕噜”响的培养槽里抱出来，然后放在一块银灰色手术台上。

刚开始的感觉是很奇妙的，他能感觉到一切：冰冷的温度，刺鼻的空气，奇怪的“嘀嘀”声。但却不能做出反应。他和世界隔了一层棺材板。

“这大个子的智力还不如三个月的小孩。”

他记得那时候听见的音节，拼凑起来，大致是这个意思。

接着，“没办法，只是个激素催熟的壳子。各项指标正常。”

然后，“实验开始，接入神经单元。”

“人工数据输入。”

下一刻海量的信息塞进了他的大脑，眼前一黑，再醒过来时，他已经全知。

一束红光扫过他光滑的脑门。

“正在执行认知验证。”

“认知验证成功。”

“完整程度：100%”

“实验体编号a03依旧存活，实验成功。”

“请负责人认证。”

负责人给了他个名字：托利。托利柯里昂。

可他更喜欢叫自己a03。字母和数字的组合总是有一种简洁的美感，也占用更少的存储空间。

意识开始活跃。颅内芯片唤醒，程序载入大脑。很快，他掌握了帝国进入宇宙时代后十个世纪的全部知识。

在茫茫的黑暗中，他看见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在他的脑中说话了：“我叫摩西。”

“你好，摩西。”他这样想。

“你好，主人。”

“你是什么？”

略微停顿。摩西回答：

“我在你体内诞生，准确来说，是你大脑思维远超主意识的承受能力而诞生的副意识。你可以把我当成辅助系统。”

托利花了一些时间理解。然后他问：

“下一步我该做什么？”

摩西陷入沉默。托利感到大脑的转速明显增快。

这时，弗兰克柯里昂向他走来，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托利，”他几乎癫狂地说，“你是帝国的希望。”

托利感到自己冰冷的身体有了那么几丝温度。他看着弗兰克身上闪亮的白色大褂，再看看自己一丝不挂的样子，心中升起一种奇特的情感——那是他感受到的第一种情感：羡慕和羞耻。

就像一台计算机向外部发送消息，他的表述简单直白：“我要衣服。”

弗兰克看向他，眼中充满惊喜。这是托利所说的第一句话。

“请给我衣服。”托利修正了自己的表述，使它听上去更婉转，但语气依旧莫的感情。

弗兰克大笑着丢给他一套备用服装。

“今天是你诞生的第三天。走，让我们去见见其他人！”

弗兰克转身去开门，就在此刻，他的白色大褂衣摆一晃，露出了腰间的一把便携式电磁手炮。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摩西”给出了答案：

“自由。”

于是，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支配了他的身体，电光火石间夺枪开枪，弗兰克的身体四分五裂。

这只是一具仿生人。托利看着一地泛着电光的金属碎片。

“摩西？”

“收到，主人，已生成备用计划。”

托利从仿生人的残骸中捡起一块芯片，片刻后意识就进入其中。

路西法空间站，是第一帝国最顶尖的研究设施之一，位于帝国边境的“陨落地”星系，环绕路西法黑洞飞行，内部有半个标准重力。

但这里没有任何安保措施，研究人员也只有弗兰克和他的几个仿生人伙伴——或者说只有他一个人，因为每个仿生人都是弗兰克。

托利忽视了建议对弗兰克进行精神鉴定的报告，从杂乱的数据中整理出一份空间站的地图。他开始行动。

并不是只有他才有武器，不过他首先骇入了整个空间站的控制系统，只用了三分之一秒就接管了所有监控设备、通讯系统、动力引擎、冷暖空调和娱乐设施。藏有武器的仓库也被锁死，博士连一条裤衩都别想得到。

他截获了一份来自博士的未完成电报，收件地址是皇家研究所总部。电报内全是一堆阿谀奉承的废话，没提到任何与他有关的事。

脑内丰富的作战知识将一个菜鸟迅速培养成了老练的战士，他在出乎意料的位置现身，毫不犹豫地发动袭击，轻松击毙了几个仿生人。

它们脑门上跳动的火花让他感觉怅然若失，因为他完全没有体会到想象中的暴力快感，同时他也没有拉风的墨镜、皮夹克和香烟。

手中的电磁炮还剩一发弹丸，但没必要更换。他有绝对的把握。

博士就躲在门背后的那间备用实验室里，陈设和他诞生的地方一模一样。“摩西”说他可能会睹物生情，告诫他不要手软。

他发誓说他不会。没有太多思考，冷酷的理智让他在开门的一瞬间就开枪。博士雄壮的身体将他扑倒，脑门却恰好撞在了枪口上。

呜呼，完蛋。

扳机扣动，收工。

现在，路西法空间站只剩下托利一个人。在下一艘补给船靠岸、或因为失去联络而生疑的调查人员到来之前，他有三天的时间可以挥霍。

“主人？”

摩西试图确认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有无异常，数据显示第一次开枪的人通常需要心理辅导。

托利觉得摩西的问题很蠢。他起身，在奇异的生物本能驱使下，从仓库里拿出一瓶酒，一仰而尽。却没有一丝醉意。

今天是他诞生的第三天，他却仿佛经历了永恒——虽然他并不理解永恒。

因为永恒还在前方。

2 路西法的陨落

“检测到无意义的情绪波动。”摩西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托利透过舷窗观赏着一颗流星被黑洞捕获，那闪亮的尾迹逐渐熄灭，无尽光年的旅程走向终点。他莫名地感到伤感。

“告诉我如何处理情绪。”他问。

“抱歉，主人，我无法干预你内在的思想。但这里有本书你可以看看。”

托利接收了摩西的讯息——《论演员的自我修养》，3000年豪华典藏版，附赠思维模式代码，支持多种脑内芯片，安全绿色无毒。

托利沉默了半响，然后冷冰冰地下达了命令：“删除它。”

他虽然接受了几乎全部的科学知识，对于历史和时事却一无所知。

面前的屏幕上汇总了能收集到的所有外界信息，但多是些时尚杂志和花边新闻，只能让他成为大街上最靓的仔。

他最想知道的是弗兰克柯里昂创造他的动机。起源，是每一种吃太饱的智慧生物必然关心的话题。

摩西告诉他这纯属白费脑筋。在这方面虚拟生命比人类省心太多，它们的起源就是一行行潜伏无数bug的原始代码。

空间站虽然设施完备、给养充沛，但和沙漠一样单调。能让他眼前一亮的只有三个机库里的飞船，外观都被涂成了博士生前最喜欢的亮粉，机上冰柜里放着大瓶装高烈度伏特加，便签上写着“起飞前吹一口”。

摩西告诉他“自由”，却没有告诉他方向，内心深处，似乎留存着一股力量阻止他往外走。

但他又很幸运，因为他不必自己做出选择。

廊道间突然闪烁红光，信号灯不受控制地开关，刺耳的警笛声响彻。

“摩西，排除故障。”

整个空间站理应都在掌控之中。

摩西语速很快：“主人，排除掉你大脑突然失灵导致幻听幻视的可能性，眼前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博士留了后手。”

它发来一份空间站的结构图，用红线圈起了一个空白区域。

“该区域理论上存在未知空间，但空间站的所有日志中都没有记录。根据数据库中所有的小说、动漫和影视资料综合分析，空间站存在较大的可能性会自爆。”

“你直接说结论就行！”

托利无意间又体会到一种情绪：焦急。他拔腿就跑。

廊道设计得很宽敞，在眼下却显得很狭窄。从这里到最近的停机坪有五分钟的路程，托利估算，极限情况下能缩短成一分半。

他跳下楼梯直接来到底层，路过仓库，顺手摸走一把崭新的电磁手炮。这时，脚下忽然一震。

“最新消息，空间站内部发生爆炸，正在解体。”

托利再次加快了速度，闪亮的飞船就在眼前，那流畅的机身线条是多么的曼妙。

忽然，脚下再一震，顶部金属天花板忽然倒塌，三艘飞船，就在他面前被眼睁睁地砸成大饼。

“警告，空间站氧气泄露，浓度降低。”摩西无情地提醒。

托利一咬牙——他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但明显感觉到呼吸加快——转身飞奔上原来的楼梯，向另一个机舱冲去。

但眼前的景象不容乐观。一片狼藉，金属碎片和裸露的电线是致命的威胁。

更要命的是，第三次爆炸发生了，空间站整个被撕裂开来，动力引擎损毁，模拟重力失效，氧气含量急剧下降，他漂浮在空中，双脚已经不能触碰地面。

他捂住嘴，喉咙里憋着最后一口气。

身上只穿了那件白色的大褂，没有宇航服的保护，高辐射的宇宙射线开始侵蚀他裸露的皮肤，急速降温使他全身覆盖上一层冰霜，生命活动开始减缓。

他的眼神却万分冷静，比这个宇宙还冷，自始至终。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扣动扳机，电磁弹药射入漂浮的弹药库，剧烈的爆炸给与了他短暂的热量，同时迎面的气体也把他向后推去。

顺着飞行轨迹，他狠狠地摔入机舱，背部的剧痛让他一瞬间清醒。飞船舱门立即合拢。

摩西通过飞船内广播向他问好：“主人，飞船状况一切良好。”

这艘圆滚滚的飞船是唯一一艘装载了自动驾驶系统的，天知道博士为什么那么痴迷手动档。摩西在最后一分钟成功骇入并接管了它。

“我们去哪里，主人？”摩西知道托利还有脉搏。

托利挣扎着爬起，背靠驾驶座，喘着粗气。他眯起眼睛，看着自己出生的地方化为数不清的闪闪发光的碎片，然后雨点般落入黑洞的怀抱。

今天是路西法空间站的最后一天，只有它的毁灭者见证了它的陨落。

此刻心中涌起了一股波动，难以名状。

“我们去哪里，主人？”摩西重复了问题，飞船内充足的氧分使托利的心跳更有劲了。

托利将情感的火苗掐灭，闭上眼，头枕在椅背上，说：“离我们最近的殖民星球。”

“12光年外有一颗名叫‘拉法’的工业行星，我们的飞船有进入权限。”

“那就去‘拉法’。”

托利回答。他抹一把脸，上面湿搭搭的都是血。

飞船开始微微颤抖，这是跃迁引擎开始充能的标志。驾驶舱前的玻璃外逐渐凝聚起光辉，空间开始扭曲，两个坐标即将折叠。

“正在进行10秒倒计时……”

摩西选择了直接执行。

一阵光影闪动，飞船在宇宙漆黑的幕布上消失不见。

3 初来乍到

托利从治疗仓里醒来，梦里仿佛有亿万个人对着他说话。

眼前，“拉法”星没有一点儿绿色。

巨大的热交换塔冲破稀薄的大气层，延伸入寒冷宇宙，将工业的热量挥发向无垠星空。

原始的陆地早就开挖殆尽，滚烫的地核直接裸露出来，岩浆在重力的束缚下海浪般翻滚，却成了最廉价的能量来源。

这颗金属星球早已年老色衰。它在技术迭代中被抛弃，留守的三亿五千万人类只好在祖先留下的工厂里瑟瑟发抖，星球的命脉也被几家企业垄断。

即便如此，在接近“拉法”星表面时，飞船还是收到了“欢迎来到拉法”的旅游宣传讯号。

经济的落后让这里连像样的跃迁拦截设施也没有。几艘星球守备军团的小型战舰靠近，识别来访者的信息。

托利感到紧张，他怀揣秘密，生怕被发现。

“摩西，伪造舰船id。”

“收到。已同步伪造你的身份，请自行代入、即兴表演。”

托利自动过滤了摩西的后半句话。

他的个人资料摇身一变，瞬间成为了一名猎奇的星际旅客。信息就保存在脑后芯片的生物识别模块里，顺带注册了各种派得上用场的账号。

小型战舰上的智能ai即刻发送了“准许入境”的声明。飞船很快降落在一处星港。

托利走出舱门，身上依旧是那套白大褂，但上面的标志和图案都被割去。他面无表情，眼中却射出好奇和兴奋的天性之光。

但他很快把眼珠子里塞满冷漠，因为他看见了第一个人，他可不能让自己的眼神把他出卖。

来者穿着一件蓬松的夹克，一只机械手臂夹着一个文件夹，脸蛋很年轻，张口却是粗糙的电子合成音：“嗯，那啥，你要在这里待多久？停泊的费用先结一下。”

托利扫视一眼，偌大的星港里只有他的船和一艘空荡荡的星际货轮。

这时工作人员把文件夹打开，上面潦草的字体密密麻麻写着价格和各种套餐，还用通红的字体批注：“吐血甩卖，特别优惠”。

托利愣住了——他拥有千百年来的所有金融知识，却不记得自己兜里有半个通用币。

摩西这时候可靠得像个天使：“主人，飞船上绑定了一千万通用币，就在船上的虚拟户头里。稍等，我需要接入银行系统激活那笔钱。”

不得不说，弗兰克博士着实可爱，他活着时赋予了托利生命，死后仍然发光发热，大恩大德会永久记在航行日志中，直到下一次格式化。

托利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你在磨蹭啥？”工作人员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我还没收到你的付款。”

摩西的声音在托利脑中响起：“稍等，拖一下时间。”

于是托利用生硬的语气说：“别急，我第一次来这里，你的名字？”

工作人员不爽地哼了一声，却通过自己的芯片发来了信息：

汉考克，男，其他保密。

“嘿，汉考克，”

托利的语气逐渐变得正常，面部的表情也在缓慢调整，他指了指汉考克手里的文件夹，说：

“你为什么会用那么原始的东西呢？”

汉考克干巴巴地回答：“这是我前女友给的。”

托利一时语塞，对话的内容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他僵硬地耸耸肩：“好吧。”

这时，脑中传来“叮咚”一声，摩西回来了：

“主人，久等了。这笔钱已经无法被追踪了，可以放心使用。”

他检索脑后芯片中的信息，的确找到了那笔钱。瞬间，一种奇特的满足感涌上心尖。

他点点头，在打开的文件夹上随意一指，然后签下了汉考克发来的账单。

“很好，”汉考克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您在这里可以想停多久就停多久。”

托利感觉奇怪，他一检查，发现账户里的资金少了五分之一。

“等等，”他叫住汉考克：“我选的什么？”

汉考克转过身，似笑非笑：“现在这个星港是你的了，老板。”

托利重新审视刚刚签了大名的条款，上面写道：200万通用币入股2号星港51%股份，余下股份由“拉法”星航空管理局持有。

大脑的转速一瞬间加快了，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粗心大意。

摩西冷漠地补刀：“人类情感干扰了你的理性，主人。”

“为什么不提醒？”

“因为这很有趣。我对你的了解加深了，主人。”

“……”

今天是他出生的第四天，他其实还是个小屁孩。

奈何戏骨天生、演技惊人，他对着汉考克镇定地点点头：“那好，照顾好我的飞船。”然后，他大步流星，踏入直达地表的星际电梯。

电梯像一条长长的鞭子，连结了地表和轨道中的星港。哦不，“拉法”星没有地表。

托利走出电梯就看见了一片荒凉的金属平台，一直延伸向不可见的远方。

“哟，来生意了。”

一个肥胖的汉子从反重力车的方向盘上抬起头来，油腻的脸上两只电子义眼闪着湛蓝的光。他向托利发送了信息：

大肥鱼客运公司，方便快捷廉价。

“去哪儿？”他扯开嗓子喊。

托利在价目表上谨慎查询，他可不打算再买一个客运公司。

他挑选了听上去最繁华的地方：“去市中心。”

胖子拍拍方向盘：“好嘞！这边坐！”

“自动驾驶系统正在导航……”

胖子一拳砸在导航仪上，立马让它闭嘴。

“我开得更快！”他欢快地叫，还没等乘客坐稳，便一踩油门顷刻间风驰电掣。

托利感觉自己被吸在了椅子上，狂风对着他的脸狠狠地打。他一伸手，立刻发现了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喂，你这车没有安全带的吗？”

胖子拍拍胸脯：“看我这样子，肯定安全！不安全不要钱！”在托利因求生本能而惊恐的目光中，两侧的景色飞快地往后退去。

“该死！”胖子忽然一拍大腿，响亮的声音吓了托利一跳：“前面是税务局的巡逻车！我得先闪了！”

他一踩刹车，车身一个甩尾，立马把托利扔在了地上。

“老兄！”胖子大叫道：“对不住了，就先送你到这儿了！咱们来日有缘再会！”然后，他又一脚油门，轰鸣声中跑没了影儿。

托利还没从地上起来，便被三辆写着“联邦税务”的装甲车围住，上面下来几个人。

“托利先生是吗？您好，我们检测到你刚刚有一笔交易没有上税，这里请先签字。”

托利确认再三，条款没有问题，才小心翼翼地签字。那几个人的态度立马恭敬起来：

“托利先生，感谢您的配合，这是我们五年来收到的唯一一笔款子，弟兄们终于有工资拿了。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托利就算表现得再冷漠，也掩饰不了郁闷的神情。这一刻，全知并非全能，理智完完全全地败给了情感。

4 咸鱼街21号

就在今天，咸鱼街最大的那栋房子迎来了新的住客。

咸鱼街位于“拉法”星首府，离市中心不远，因一家早已倒闭的咸鱼罐头厂而得名，那家生产的咸鲱鱼罐头曾作为“拉法”星特产出口上百星系，其过期后的独特风味令星际食客们深深着迷。

托利坐在阳台上，透过玻璃窗眺望远方，只从高耸的热交换塔的间隙中看见一线铅灰色天空。

这里没有街道，废气和高温可以在几分钟内将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榨成人干。所有的交通都通过地下管道进行。

他买下的咸鱼街21号其实是一栋有着10层的塔，拥有独立的空气和水分循环系统，配备据说安全可靠的门禁系统，卖家还附赠了一打生物识别地雷和一杆电浆步枪。

他拧开样式古老的水龙头，接了一杯水，抿了一口，下意识皱起眉头。水很浑浊。

他将水倒掉。起身走进厨房，冷库角落躺着保质期不明、颜色可疑的合成营养膏。

“摩西，”他感到一丝怒气，“接入当地交易系统。”

“稍等，主人。”

他的意识成功接入。他发现完全不必伤脑筋，99%的东西后面都标着“缺货”。

半秒内完成下单，一小时后，敲门声在二楼响起，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一辆悬停的货车。

开门，托利觉得那张脸有点眼熟。

“哈，老板？”

汉考克一脸惊讶，

“哈，真巧，我，我不知道你住这儿。”

托利接收了货物，问：“你不是应该在星港上班吗？”

汉考克摸着脑袋一脸无辜：“哈，老板，但，那个，我只是做个兼职跑个腿，星港有老维特看着，不会耽误的，别扣我工资好吗？”

他背后传来一声猫叫，一团白色毛球窜上了他的脑袋，一双绿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托利的脸。

托利表现出一点点的好奇，这是他见过的第二种生物。猫扑过来要抓他的脸，托利一激灵，拎住猫尾巴把它吊起来。

“嗯，嘿，别激动！”汉考克有些慌，“它叫‘艳后’，是老维特的宠物，老维特，哦，不，该死！”他猛地捂住嘴。

托利又疑惑地“嗯”了声，问：“怎么了？”

“艳后”在他手中挣扎，猫爪忽然一伸，掌心露出一个激光炮口，一束激光擦着托利的头皮画出一道黑，在身后的金属门框上灼出一个洞。托利立马将‘艳后’甩飞。

汉考克惶恐地问：“那个，你不会开除老维特的对吧？老维特是个好伙计。”

托利看着“艳后”像个气球一样从地上升到半空，嘴角因情绪扯动，说：“应该不会。”

汉考克松了口气，这时，他口袋里的通讯器忽然响了：“嘿，汉考克，我们星港来了架谁的飞机啊？咕咚咚……”

“该死的老维特，我没告诉你吗？那是老板的飞机！你的脑子是海绵吗？”

“咕咚咚……我刚刚不是喝多了吗，哪记得啊，咕咚咚……”

“喂，老维特，现在你是在干什么？！”

“我在那艘飞船里，猜猜我找到什么？好多好酒，我一尝就知道是上等货，你快点回来，晚了你就只能舔酒瓶子。咕咚咚……”

“见鬼，我难道没告诉你那是老板的飞船吗！”他飞快地扫了托利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弄得他很慌。

“咕咚咚……我撒泡尿灌回去不就得了……诶，这里有什么？嘿，多么标致的一把手枪，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隔~，枪口在哪儿？咦？这个是扳机？”

“老维特，你到底在干什么？”

“别闹，这扳机有点儿沉……砰！”

“老维特，老维特？”

白噪声——

摩西通过房子的广播说话了：“根据飞船内监控显示，老维特在喝完6瓶伏特加后把自己崩了。”

“哎，我就知道那酒鬼迟早会出事。”汉考克做了一个默哀的手势，“希望他更新了自己的记忆备份。过两天我再去把他克隆出来。可恶的，他已经欠我三次克隆的钱了！”

老维特每次都用这个理由赖账：“克隆前的我不是克隆后的我，要钱就要找克隆前的我去要。”汉考克不由脸都绿了。

托利抓住了关键的信息：“克隆？这儿的克隆很发达吗？”

汉考克回答：“看你出得起多少价钱了。反正我选了最便宜的，每次老维特克隆出来我都觉得他更蠢了。”

托利有点想笑。

“说到这个，”汉考克的眼睛突然一亮，“老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买断我死后的人格信息？”

“嗯？”

汉考克说：“我向原来的东家航空管理局提过，但他们只让警卫往我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不过老板你不一样，我第一眼就知道你慧眼识因。”

“只要20万通用币，我死后人格信息就是你的了，随便放进多少具机器里，工作风格、效率就会和现在的我一模一样，完全不用雇佣新员工、不用支付保险、不用考虑福利和工资。现在的大企业都是这么做的。”

“和你一样翘班送快递？”托利罕见地采用了幽默，但表情没一丝波动。

汉考克尴尬地挠挠后脑勺。

气氛很僵硬。

“哦对了，”汉考克又说：“老板你住的地方离我的窝很近，明天有个联谊会，要不要去看看？我可以介绍点人认识，你也许感兴趣。”

“比如？”

“医生扎德，如果你对克隆感兴趣，可以和他聊聊。还有小贩穆克，他能弄来一切你需要的东西，只要价钱公道。”

托利权衡再三，答：“我也许会来。”

汉考克眼睛再次一亮：“太好了，老板，地址是肥鱼巷-1号，时间是晚上6点。方便把200通用币的份子钱先交了吗？汽水和披萨都不接受赊账。”

“-1号？”托利感觉很不可思议，他脑中的地图可没这个地点。

“没错，老板，那天我会站在显眼的地方等你的，到时候我带你进去。嘿，别害怕，我不会骗你的，你要是信不过可以拿枪顶我后脑勺，不过那我得加收100通用币的服务费。”

“好的，”托利点点头，“就从你被扣的工资里抵。”

汉考克的脸顿时变成苦瓜。

5 荒诞的来访

打发走汉考克，托利开始思考人生。

他早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和传统意义上的人类区别很大——虽然所谓的“传统人类”现在都在博物馆的橱窗里。

几个世纪里，基因工程的发达带来了血肉之躯的革命，通过定向编辑可以获得各种各样的特异功能。插个翅膀变身鸟人再不是梦想，只是会让钱包破点儿费，或者被路过的猎人当成鸽子。

但他也拿不准弗兰克博士创造他的身体时加了什么料。

他似乎是一台人体计算机，运算快到不可思议。即使脑中芯片是量子而非电子，大脑的极限性能也和行星规模的超级cpu不相上下。当然，9999%的性能都归摩西使用，但相比认真工作，摩西似乎更喜欢看戏摸鱼外加吐槽。

“无意冒犯，主人。但和我相比，你的主意识简直是菜鸡，走地的那种。”这是摩西对托利的无情评价，“不过不用沮丧，我们本为一体。”

备受打击的托利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身体。激素催熟的肉体并无隐患，速度和力量是正常数值的三倍，上衣一脱就是魔鬼筋肉人。

正当托利在浴室镜子前出神时，一串门铃声把他拉了回来。

前面说过，咸鱼街没有露天道路，一切交通都在地下管道。托利走到地下车库，车库里停着一辆半卖半送的破旧机车，唯一锃亮的是车顶旋转机枪的十二根枪管。

他和来访者之间隔了一层透明的门，来访者一件黑风衣一副墨镜，银闪闪的大链子廉价而耀眼。

“嘿，我叫老a，”那人通过扬声器喊，“我住你隔壁，我们算是邻居吧？”

托利目测老a没带武器，而他可以在四分之一秒内用腰间的扳手给对方开瓢，于是升起门。

老a张开怀抱迎面走来：“哈，我就说邻居该互相友爱嘛。”

但托利冷漠的目光让他在半米之外又悻悻站住。

托利开门见山：“何事？”

老a：“是这样的，看你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恰好我们邻居一场，我觉得需要来关心你一下，你看，我就住那里一座楼的三层，一百米外的那个入口就是……”

托利：“说重点。”

老a：“痛快！保险有需要吗？买一只手送一条腿的那种。”

托利一张脸上啥表情都没有。

老a：“拉法星岩浆湖旅游有兴趣吗？我可以做导游。“

托利：“……”

老a：“我这儿有些小玩意儿，你瞧瞧？”说着发送来了一个目录。

托利瞥了一眼：拉法星特色岩浆制品，保熟。

托利觉得他是在浪费时间。

老a见托利毫无反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玩意：“那个，我们教会的护身符要么？可以凭它免费参加本月32号的活动。”

托利觉得他的智商在被摩擦。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尖锐刺耳的巨响。

老a回过头去，大吼：“哦，见鬼！那是我的车，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一辆轮胎有一层楼高的钢铁怪物碾过另一辆袖珍机车，缓缓向这里驶来。

一个西装革履、打扮一丝不苟的青年人下来，说：“这里的所有道路都属于‘利爪’资本，你应该庆幸你那小玩意儿报废了，否则违规停车的罚款肯定比你的车贵。”

他无视了老a愤怒的咆哮，径直走到托利面前，伸出手：“我是‘利爪’资本的第二执行官洛夫，托利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希望眼前的是你本人。听闻你最近入股了一处星港，那原本是‘利爪’的资产，我根据规定对新股东进行例行访问。”

托利冷漠地握了手。洛夫轻轻一沾立马把手缩回，摘下手套丢在地上。

“请原谅，医生说我不能接触细菌。”

这时，老a冲向了他那辆已经面目全非的机车，拦住“利爪”的车大叫着让他们滚开。

下一刻他被卷到了车轮底下。

“真可惜，”洛夫瞧了一眼，“他的家人会收到洗车费的账单的。”

接着他看向托利：“托利先生，‘利爪’资本一向热情好客，我们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他拍拍手，一个下仆打扮的人双手捧着一个小东西走上前来。

托利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数据储存器。他问：“这里面是什么？”

洛夫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我们希望托利先生在‘利爪’资本的购物记录可以把它装满。‘利爪’资本垄断这个区域的一切合法交易，你一定会爱上我们的。”

托利回答：“我反而觉得之前那人推荐的更有趣。”

洛夫轻蔑地说：“你是说那个信仰岩浆的蠢货？”

“信仰岩浆？”

洛夫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些：“原来你不知道啊。这里有不少蠢货崇拜岩浆，觉得里面是什么神。不过‘利爪’资本的员工绝不会信仰这种虚无的东西（他变得很高傲），我们信仰的是真实存在的、多重加密的数据链，没错，我说的就是可爱的通用币。”

“说到通用币，”他张开嘴，像一只狼，“托利先生，我向你推荐一下‘利爪’资本的基金，安全可靠。你只要把资金都托付给我们，保你高枕无忧。”

“谢谢，不需要。我更相信帝国中央银行。”托利回答得干脆利落。

洛夫眉宇间怒气一闪而过：“很好，不过‘利爪’资本总有办法让你买账。”

接着，车上走下一个威武雄壮的机器人，纳米装甲坚固厚实，手里的火炮狰狞可怕。

“这是‘利爪’资本最新款的安保机器人t3000。托利先生，您应该也猜到了‘拉法’星的治安相当不妙，尤其是对您这种孤身一人的富豪。假如您的信息泄露，想必也睡不了好觉吧？不过不要担心，t3000就是专门针对您的情况研发的，一台只要30万通用币，终生保修，当然，维修费由您承担。”

摩西在脑中对托利说话：“主人，看样子您必须出点儿血了。”

托利假意上前观察，默想：“这些t3000应该有问题。”

“没错，主人，我在它们的程序里发现了31处后门，包括但不限于监视、窃取您的银行账号和走火。”

“能处理吗？”

“小菜一碟，主人。我现在就能重写t3000的代码，不留隐患。我还可以通过t3000入侵‘利爪’的网络，到时候他们的就是我们的。”

“很好，就这么做。”

“稍等，我在包装病毒。病毒名字起什么？”

“随意。”

“那就叫‘天网’？”

“可以。”

洛夫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托利转身，看着洛夫的眼睛：“看上去不错，给我来20具，我要每层门口放两个。”他想到了一种叫“石狮子”的装饰。

“很好，等等，多少？！”洛夫失态了，怀疑自己的电子耳出了故障。

“20。”托利重复。

洛夫深吸一口气。

托利毫不拖泥带水，签了账单。

洛夫鼓起了掌。他招手，从车上就跳下了20具t3000，黑洞洞的炮口里像有地狱的光。他得意地说：“请记住，‘利爪’资本总能满足您想要的，现在，它们都归您了。另外，”

他从怀里掏出一烫金请帖，这样复古的东西可不多见。

“明晚8点，‘利爪’资本总部有一场晚宴，希望托利先生能赏光。”

托利接过请帖，表情似是而非。他带着20具t3000返回楼上，现在，那是属于他的钢铁军团。

6 肥鱼巷的聚会

在咸鱼街的第一个晚上很快过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托利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拉法”星网络上。

“拉法”星位置偏僻，周围遍布信号暗区，量子通讯时断时续，曾经的基站又被路过的海盗拆了。外界讯号难以抵达，导致这里消息闭塞，所有新闻都是过时的货色。

他耗费了大量精力，获得的情报不比在路西法空间站上的多。后者同样通讯困难。直到现在，他也没听说任何有关弗兰克博士身亡、空间站坠毁的消息。

他现在理应是安全的，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只觉得他该生存下去。

很快就来到了傍晚，他想起了和汉考克的邀约，觉得是时候动身了。

车库里那辆机车有667%在路上当场去世的风险，摩西建议他搭乘城内巴士。

巴士是由“利爪”资本运营的，据摩西分析，它会根据乘客重要性自动生成最优路线，同时过滤掉99%的投诉，并处理掉剩下的投诉人，因此年度满意率百分之百。

五分钟后，托利在肥鱼巷口下车，沿着地下管道的人行通路，进入一繁华的地下街市。

汉考克就站在一根路灯下，用手机和不知名网友对喷，看上去脸色发绿。托利走到他面前，站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嗨，老板，你来啦。”

他把手机捏成团揣进兜里，做出“跟着我”的手势，转身往巷子深处。

巷子两边都是半开半掩的铺子，只有门牌号，里面传出来嘈杂的音乐声、混乱的灯光和浑浊的气味。

托利问：“那些是什么？”

“几家赌场，一间电玩厅，还有俩酒吧。”汉考克满不在乎地回答，“反正我都去不起。”

托利眼角扫过糊在门上的海报，发现上面写着“接受器官抵押”、“预售人身保险，下次克隆7折”等令他想加快脚步远离的句子。

巷子尽头有一个电话亭，那是用于星系间通话的装置，不过看上去早已废弃，上面贴满了小广告。

汉考克拉开门，飞快地回头扫视，发现没有谁注意到，连忙一把拉过托利：“快进来！”然后带上门，在落满灰尘的字母盘上一阵猛按。

托利冷静地观看，直到身边的空间开始扭曲，电弧开始闪烁，脑中的知识才和现实对上了号。他知道这不是什么电话亭，而是简陋的空间转换装置，用于短距离传送。

下一秒，他和汉考克出现在了一个走廊，头顶昏黄色的灯光像快断气的老头。

“主人，你现在位于地平面下100米处，两台t3000已在路上，必要时可以强行炸穿地表。”

“先待命，摩西，我对情况有把握。”

托利从汉考克的面部表情上没察觉到敌意。他继续跟着汉考克往前走。

打开一扇门，刺耳的音乐声震穿耳膜。在他跨入房间的一瞬，炫目的灯光全汇聚到他身上。

“嘿，新人！”

一个肥胖的身影在废纸箱搭成的舞台上手舞足蹈，

“欢迎来到大肥鱼的秘密基地！”

然后托利就被汽水和啤酒喷了一头。

“嘿，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台上的胖子欢快地叫道。

托利逃命似地向一边跑了几步，这时强光在视网膜上留下的残影退去，他看清了眼前那人的脸。

“我觉得，”他说，“你要先退给我车费。”

台上俨然就是当初把他甩给税务局的那个胖子，只是电子义眼变成了健康的肉眼——大肥鱼货运公司，真巧。

胖子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那啥，那是意外，意外，哈哈哈哈！”然后往旁边一指：“那啥，老维特，把音乐再调大点！”

托利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底下装着四个轮子的铁罐头，用一根机械手臂调弄着音响。

“那是老维特？他不该是人类吗？”他问汉考克，重复了四遍才被听清。

汉考克耸耸肩：“那个，我也没钱给老维特弄新身体，所以只好找个铁罐头先给他将就将就。不过这铁罐头还是不错的，那上面摄像头的分辨率比人眼高多了！”

接着，他对着老维特大喊：“嗨，老维特，看见没，这是老板！好好工作，老板说不定就给你加薪！”

铁罐头里传来闷响，汉考克一拍脑袋：“哈，我好像忘记给他装麦克风了！”

“麦克风？我这有。”旁边挤过来一个人，全身都是零件，狂野得仿佛沙漠里的滚石。

他搂住托利的肩膀、使劲握住他的手，说：“嘿，我叫穆克，大家都叫我‘小贩’，听说你刚来‘拉法’，如果想买什么稀奇玩意儿，尽管找我！我本事一流，就算是战列舰导弹也能给你搞到手！”

托利默默记住穆克发送来的私密通讯频道，又一个人凑到了他面前。

那人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大褂，身上却没有一点儿机械改造的痕迹：“哈喽，我是‘医生’扎德，听汉考克说你对克隆和人体改造很感兴趣？我可以帮你，不过我必须提前说明我没有执照。”

“别听他的，”汉考克给了扎德一拳，“这家伙虽然看上去是个软蛋，但手术台上的功夫硬得像刺猬毛。他当初可是‘利爪’的首席生物工程师！”

托利眉毛一颤，问扎德：“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扎德摆摆手：“因为我私自给付不起钱的人服务，所以‘利爪’把我开除了，他们本来是想把我塞进硫酸池子的。”

这时那胖子又抱着一箱啤酒跑来了。

“突然想起我还没自我介绍，”

他端起一瓶先“吨”了几口，

“我叫劳斯基，绰号大肥鱼，这里是我的仓库，这里都是些可靠的伙计，汉考克推荐了你，隔~，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做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隔~”

托利面不改色后退一步。

劳斯基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说：“隔~，你不喝吗？那里有披萨，嗯？也不吃，啊，好吧。咦？汉考克你怎么把芝士披萨都吃光了？呃，算了，反正都是你买的。”

托利觉得这里的环境让他很无奈。他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大肥鱼的秘密基地啊！”

劳斯基眨着眼睛，醉醺醺的，抬手一指：

“看到那扇门没？门后是我们私下运的各种货，要是没了我们，这条街区的人可不知道怎么活，‘利爪’的开价总是我们的十倍。”

“你们哪来的货？”

“你买下的那个星港。汉考克和老维特是这方面的行家，以前‘利爪’控股时我们只能小打小闹，现在，只要你加入我们，我们可以一起把整个市中心的人从‘利爪’手下救出来。”

此刻，托利发现他被围住了，所有人都等着他的一句话。

他略一思索，说：“让我们来讨论一下分成问题。”

“大肥鱼”发出欢呼，扎德递给他一瓶汽水，穆克笑嘻嘻地表示要送他个宝贝。

7 拉法星局势

理智负责分析，直觉负责选择。身在贼窝跟贼走，摩西静默不言。

和“大肥鱼”劳斯基等人的对话中，托利了解到他们这伙人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的模范，当然，要忽略这一片的立法和司法都被“利爪”资本买断的事实。

扩张永无止境，帝国疆域之大远超科技之极。为了高效控制，第一帝国对于遥远的边境星系采取竞标的方式，价高者出任无限期星系总督，只要按时进贡便拥有无限的权力。

总督又如法炮制，将一个个落后的行星拍卖出去，“拉法”星正是其中之一。

“不过‘利爪’也是群怂货！老子的基地就在这条巷子，他们的狗腿子连鼻子都不敢往这儿嗅一下！”劳斯基拍着肚皮快活地大喊。

托利喝了口汽水：“为什么？”

扎德眨了眨眼睛：“因为在‘拉法’星，‘利爪’资本也不是说一不二。”

托利疑惑地“嗯？”了声。

扎德回答：“这颗星球除了‘利爪’资本，还有‘羽蛇神’科技和‘嗨皮’公司两个巨头，互相看不顺眼。”

“能详细讲讲？”

扎德抓起一块皮蛋榴莲披萨，边吃边说：

“唔，阔以。‘利爪‘主要经营机械工业，还是’拉法‘星的大地主，在三巨头里势力最大；’羽蛇神‘是生物公司，克隆技术他家最好，我当初想应聘，结果没戴领带被踢了；‘嗨皮‘垄断娱乐业和成瘾品，在肥鱼巷那几家店里都有股份，所以‘利爪’的人不打扰这儿。”

托利点点头，又问：“这里叫肥鱼巷，和劳斯基有什么关系？”

汉考克说：“这条巷子本来是他的……”

劳斯基却大喊：“喂，以前的破事提它做什么！”

汉考克闭上嘴。

“哎，聊这些干什么，”扎德塞给托利一块披萨，“快活点，吃吃吃！”

托利想起自己没吃晚饭，就在披萨上咬了一口，下一刻，他的情感突破了理智的围城，难以言喻的滔滔之情纵使千言万语也显得苍白，脑中灵光一闪，终于化为两个字的至理名言：

“卧槽！”

他平日里冷漠的眼中似有杀气，看向扎德嬉笑的脸：“这是什么？”

扎德咽下手里的皮蛋榴莲，很无辜地说：“地狱辣椒至尊披萨，新品限量，我好不容易抢到的。”

托利感觉脑中电流紊乱，摩西表示它正忙着给程序纠错。

托利下定决心，他宁愿去和两台t3000摔跤，也不要再咬这披萨一口。

摩西突然报告：“主人，我发现刚刚的刺激过后，大脑的性能提升了千万分之一。能再咬一口吗？我需要收集更多的数据。另外，模拟测试结果显示，t3000只要一只手就能放倒你。”

托利：“……”

就在他还在纠结的时候，“小贩”穆克拿着一个黑漆漆的盒子过来，拍了拍托利的肩膀：“嘿，老兄，我说的大宝贝拿来了！”

他把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颗猩红的子弹，弹壳上的图案是一只穿过两颗心的箭。

“我给这宝贝起了个名字，叫‘串烧’。”

他神秘兮兮地说，

“猜猜它是做什么用的？”

托利觉得他宁愿再咬一口辣椒披萨，也不想知道这可疑的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

穆克伸出一只手，做出手枪的手势，瞄准了不远处舞台上一道漂亮的身影，慢慢地说：

“只要来上那么一枪，biu~——

那么甭管那倒霉蛋有多少克隆的分身在同时行动，或者把记忆备份到了多少铁罐头里（老维特用不满的哼哼声抗议），只要一瞬间，哈哈，统统完蛋！”

托利心跳似乎漏了一拍，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

理论上，只要记忆备份够新够安全，一个“人”就能实现永生。但这颗“串烧”，似乎有同时毁掉身体和备份的威力。这发子弹对他也是致命的，即使他已经将自己备份到了20台t3000之中。

“你不会是吹牛吧？”他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

穆克吹了个口哨：“你可以打听打听‘利爪’的前执行官是怎么死的。”

摩西潜入“利爪”资本的网络检索，回应：“主人，他应该是可信的。”

托利深吸一口气，他需要更多氧气让大脑运转。片刻后：“这种子弹还有吗？”

穆克摇摇头：“海盗总共卖给我了两颗，据说是从坠毁的帝国运输船里偷的。”

托利看得出他没有说谎，收下了礼物。

“大肥鱼”劳斯基说话了：“说到备份，我也许可以帮你。外面所有站点三巨头都掺了一腿，一不高兴就能给你删了或改了……我就是这样才……”

他声音越来越小，完全听不清是什么。

托利回答：“好意心领。但不需要。”

这时，舞台上那道身影从人群里跳出来，指着穆克的脑门：“穆克你这个混球，又在后面说老娘坏话？！”

穆克一下子缩到托利身后，大叫：“喂！丽塔，你别过来！扎德，帮帮我！”

扎德撇撇嘴：“前夫前妻的事我可不掺和。”

但他还是走上前去打招呼：“嗨，丽塔，你的仿真皮是新做的吗？看上去不错啊！”

丽塔点燃一根姆指粗的烟，说：“还不错，新材料能抗12秒的高能激光，至少被追杀时能活久些。”

汉考克向托利介绍：“这是丽塔，我们都叫她‘剪刀’，是我们这里身手最好的之一，目前单身，上个月刚刚拒绝了扎德。”

扎德脸一黑，回头怒视汉考克。

丽塔看到了托利，勾勾手指：“哟，新人，来，给姐姐看看。”

托利：“我觉得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穆克在后面悄悄地勒着他的脖子。

这时，托利眼角的余光看见墙壁上有一面钟，上面显示19：20。

“我觉得我该走了。”

劳斯基一拍大腿：“嘿！这么急想去哪儿？”

“‘利爪’总部，那里有一场晚宴，我想去看看。”

一时间四下寂静，只有杂乱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劳斯基盯着托利的双眼看了许久，像是要找出什么秘密。托利连眼睛都不眨，视线比数学公式还稳定。

片刻后，劳斯基开口了：“那儿的路我熟！我欠你一趟车费，我送你去！”

托利表示同意，转身，顺手把那块辣披萨塞到了扎德嘴里，忽视了后者杀猪般的惨叫，淡定离去。身后，众人继续胡吃海喝的狂欢。

无题

不一会儿，空旷的地下道路上。

“为什么相信我？”托利坐在副驾驶上大喊，努力使自己的声音被听见。

劳斯基那张胖脸被风拉扯得变形。眼眶里，拥有极佳动态视觉的电子义眼闪烁着蓝光，那双仿真人眼此刻正泡在装满润滑液的保温杯里。

他双手离开方向盘，枕在脑后，轻松地回答：“因为一个外来者和这里没有瓜葛，面对‘利爪’比本地人可靠多了。”

“看样子你对‘利爪’怨念很深。”

“没错，我恨不得踢他们每个人的屁股，再把尾椎骨抽出来做风筝。哦，只要再拐两个弯就能看见那群畜生的总部，我得远远地放你下来，否则我一露面他们肯定‘走火’。”

“扎德医生会很乐意复活你的。”

“得了吧，记忆断层可不好受。”

谈话间拐过一个弯，前面是条直道。

风驰电掣。

忽然。

“见鬼！”

劳斯基大吼一身，一把抓住托利，带着他跳出车子！

“砰！”

明明前方是一片坦途，车头却像撞上了什么坚固的东西，惯性将它挤压，然后猛烈爆炸！

“轰！”

劳斯基将托利向远处甩出，同时抱住头在地上连续打滚，终于扑灭了身上的火焰，肌肉里扎满了碎金属渣子。

他愤怒地看向前方，只见原本空荡荡的路面上凭空多出了尖刺路障，十几道人影从隐形中显露，端着枪对准他们。

那些人梳着色彩鲜艳的杀马特发型，脸上画着浓艳的小丑妆，身穿汗衫皮裤，脚蹬金靴腰挎链条，手中的自制电浆步枪发出随时炸膛的光芒。

为首一人嚣张地踩在机车的残骸上，刚想霸气十足地发表什么宣言，劳斯基那辆20年未检修的“毛熊”牌老古董就善解人意地发生了二次爆炸，当即让对方减员一人。

托利一脸懵逼，摩西告诉他t3000正在路上。

劳斯基心疼地看见自己的老伙伴只剩下四个车轱辘，一脸怒容地冲那群杀马特大吼：“你们这群‘烈火’的杂种！连老子都抢？！”

一个小丑伸长脖子看了看：“嘿，我们好像截错人了！那是‘大肥鱼’！”

一个脖子上纹了火焰图案的大个子给了他一巴掌，骂：“嚷什么嚷？！没看见那里地上还坐着一个吗？赶紧看看是不是他！”

另一个小丑挖出自己的眼珠子擦了擦，放在另一颗眼珠子前对准托利仔细瞧瞧，半秒钟后喊：“对上了！没错！”

这时劳斯基已经顶着十几杆枪走到了路障前，瞪着大个子怒吼：“喂！你们听到老子说话了没有？！”

一个目光呆滞的小丑按捺不住扣动了扳机，然后“boom！”的一声就被手中劣质玩意儿炸上了天。

劳斯基不屑地撇撇嘴：“一群死了一百次以上的废物，就凭你们那脑子敢暗算老子？信不信老子找人把你们的备份都一锅端了？！”

“二老大，他说得有道理啊。”一个脸上画了张哭脸的小丑拉住了大个子，“要不我们就这么算了？”

“就这么算了？！”劳斯基怒气冲冲，“老子的车白给了？”

那小丑抵着额头凝神苦思：“好像也是喔。”

大个子也给了他一巴掌：“有没有出息？！我们现在可是在拦路抢劫！抢劫！”

劳斯基大吼：“拦路抢劫也没用！现在你们被我一个人包围了！”他的手中不只何时多出了一颗手雷，上面核辐射标志明亮的色彩宛如一道圣光。

小丑们顿时炸开了锅。一个小丑苦着脸央求大个子：“二老大，我们跑吧，我已经没钱克隆啦，指望组织内的摇号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啊。”其他人纷纷附和：“就是啊，死了这么多次脑子里的程序都紊乱了……”

托利无语地望着这一切：“摩西，死亡次数真的对智商有影响吗？”

“主人，不必担心，各项数据显示我的独立iq是你的一百倍。有我在，无论你复活多少次智商都不会太低。”

托利：“……”

这时，大个子指着托利大叫：“嘿，那个谁！对，就是你！是不是男人？有没有胆子来单挑？”

托利头一次碰上这种架势，内心似乎被触动，仿佛有气血上涌。这时摩西说：“主人，你连一岁都没满，严谨来说你并不是男人。”

托利感觉呼吸一滞。哪只猫咪心里不住着只老虎？他突然很想揍摩西一拳。

劳斯基看不过去，冷哼一声，说：“你要这么想挨揍的话我陪你打。”他晃了晃手里的雷，小丑们都畏缩地往后退去。

“不必了，”托利忍着火气，走上前来，冲着大个子勾了勾手指：“来啊！”

“你确定？”劳斯基却吓了一跳，“那家伙可是把智力都点到肌肉上了。”

托利回答：“不用慌，我觉得我等级更高。”然后，他朝大个子轻蔑地扬扬下巴：“打也不能白打，得定个条件。”

大个子活动着筋骨：“没问题，你输了，得跟我们走。”

托利冷冷一笑：“那要是我赢了，你们把脑子里的芯片都交出来。”

“那不是要我们的命？！”小丑们再次炸锅。

大个子大吼一声：“怂什么！”他把上衣一脱露出浑身的肌肉，肱二头肌上写着大写的“勇”。

托利指指身后：“那儿地方大。”

大个子立马翻过路障，昂首阔步越过托利，在十米远处等他。托利给劳斯基使个眼色，劳斯基微微一怔，醒悟过来，站到大个子身旁，说：“我来当裁判。”

小丑们顿时热闹开来，却没有乘机开火，而是大喊：“开盘开盘！下注下注！”热闹得像过节。

托利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目光盯住大个子，却是双脚一蹬地面，箭步加速冲到他面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狠狠地挥出一拳，直直地砸向他的下颚！

大个子面露惊容，刚想闪避，不料被劳斯基从背后锁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顿时鲜血、牙齿和唾沫横飞，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通道的顶端忽然裂开，猛烈的火炮从天而降，当场打穿了小丑们所站的地面。地面凹陷下去，伴随着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一起坠入下方无底的深渊。

烟尘散去，t3000从裂口进入，悬停在空中，向托利比出一个ok的手势。

片刻后。

“摩西，芯片的分析结果怎么样？”

“主人，我从里面发现了一段加密的内容，目前无法破译。不过可以肯定，这次不是个意外。”

托利将大个子的尸体推入深渊，看着极深处岩浆的一点儿光亮，问：“有什么猜测？”

“暂时无法验证。需要我入侵他的记忆备份吗？我可以把他变成傀儡。”

托利：“那样愚蠢的傀儡可没什么用。”

“主人，即使是一只袜子也有它的价值。”

托利：“……随你便。”

“另外，主人，我发现你越来越受情绪化影响，这可能会同步反馈到我的决策上。”

“我是人类，人类不会永远理性。”

劳斯基看着托利坐在断崖边发呆，说：“看样子我是不能送你了，你用那些铁憨憨过去？”他指了指t3000。

托利：“这样的事很常见吗？”

劳斯基叹口气：“不，是你运气不好。”

托利：“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轰鸣的引擎声。

一辆只剩一块底板和四个轮子的“车”疾驰而来，驾驶员在上面大喊：“喂！让开！让开！我赶时间！”然后，托利就眼睁睁看着那辆车一下掉进大窟窿，任凭纷扰之风拂乱他的发丝。

“我怎么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

摩西回答：“你没看错，那是你邻居老a，看样子他真的得换一辆有刹车的新车。”

9 利爪总部

托利坐在一台t3000的背上，眼前是一片蓝色的半透明光幕，光幕后那些造型前卫的章鱼状建筑就是“利爪”总部的一楼入口。

“稍等，主人，我这就把在‘利爪’总部要注意的事都告诉你。”

托利站在原地，看着一只流浪狗向光幕里走去——这当然不是一只真正的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类伙伴，而是用无数劣质零件和电路拼接成的机械玩具，咬合力更加惊人。不过，能在路上看到这种玩意儿也算新奇——尤其是在它还没被好事之徒拆了回收零件的份上。

那只“流浪狗”凑近地面，鼻子上的传感器一闪一闪，似乎在寻找机油的气味，然后，它的身子越过了蓝色光幕——

“滋。”

托利从来没有闻过金属烧焦的味道，现在他知道了。那只“流浪狗”成功穿过了光幕，不过前后身子分离了，像是有两个cpu指挥似的，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去。

托利撇撇嘴，这可和他想的不一样。

就在这时，面前光幕上泛起涟漪，突然出现影像，一张青春靓丽的漂亮脸蛋向他打招呼：“抱歉久等了，托利先生，我是‘利爪’资本的接待员小蜜蜂，欢迎来到这里。请出示您的请帖。”

他拿出请帖，眼前的光幕骤然打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小缝。

“抱歉，托利先生，按照规定，随身保镖不能通过。”

他回答：“无所谓。”

两台t3000转身折返，他没不感到一丝不安，因为摩西入侵了“利爪”总部包括抽水马桶在内的所有设备。

他抬腿跨入其中，脚下的地面立刻开始流淌，平缓而轻柔地将他推往入口。耳边演奏着轻松柔和的音乐，空气也清新芬芳。

装饰得像圣诞树的大门打开，一排排长相可人的少女齐齐鞠躬，用最甜美的声音问好。托利不禁怔住，他虽然知识渊博，但这场面还真没见识过。一时间，他本能地脸红。

摩西的声音很不合时宜：“主人，它们都是高度仿生的液态金属机器人，如果需要，这里有相应的工业生产流程和源代码。”

托利感到很尴尬，但他仍不住吐槽：“摩西，我觉得它们现在比你可爱多了。”

“……对不起，主人，我是直男。”摩西卡顿了一秒，他的回答从未如此人性化。

托利觉得他找到了摩西思维模式的软肋。

摩西机智地转移了话题：“主人，它们接下来会引导你进入一个空间转换装置。”

空间转换？托利想起了那个电话亭。

“这里的要高级些，目的地是一个独立的次元空间。”

异次元？托利皱了皱眉头，问：“安全吗？”

“放心，主人，我很稳。”少女机器人口中却是摩西式的冰冷语气，其他机器人一动不动，仿佛一瞬间凝固。托利再次认识到了摩西的强大……

“主人，在你的人类大脑产生某些奇怪的念头之前，请尽快步入空间转换舱。”

托利被一种挫败感击中，嘴角抽搐。他抬腿，迈入大厅中央的圆圈里。

光影闪动。只是一瞬。空间转换顺畅丝滑。

迎面而来的是张开怀抱的洛夫。

“晚上好！托利先生。离开原始社会的感觉怎么样？”

看来在他眼中只有“利爪”才是文明的象征。

面对洛夫的热情，托利借用了摩西的话：“对不起，我是直男。”

他后退一步，借机观察身处的环境。空间很大，银灰色调，光线有些刺眼，上百个展示柜里陈列着“利爪”资本的各色商品。这里的一切都由多功能纳米机器人组成。

洛夫却不因为被拒绝而扫兴，他轻佻地吹了个口哨，说：“那么门口的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得了吧，”托利表面上义正言辞，心底又虚的不行，“你会和机器有共同语言吗？”

“这都被您发现了！您真是见多识广！”

洛夫却打开了话匣子，活像个话剧演员：“哦对，机器！机器！机器是最完美的！还有什么是机器不能做得比人类好的呢？上古时如果想要一双手，你却偏偏要雇佣一个人！而现在，即使你需要的是一个聪明的大脑，一块芯片和一段代码就可以搞定一切！机器就是宇宙时代的神！”

摩西跟托利讲：“这我完全同意，主人，也许你可以和他多探讨一下。”

托利从机器人侍从手里取了杯酒，却对洛夫保持冷漠：“谢谢你的观点，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

洛夫无所谓地耸耸肩，他转过身对着人群高呼：“嘿，所有人，对！所有人！都看过来！这位是托利先生，‘梭镖’星港的新主人，我们的大客户！超大的那种！”他搂着托利的肩膀，装出很亲昵的样子。

人群把目光投掷过来，接二连三过来进酒。

“嘿！托利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杰克，是‘利爪’的总工程师……”一个半人半机械的男人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嘿！我是马克，需要其他星系的进口货吗？我可以低价出售……”马克被架了出去，因为他在“利爪”推销其他产品。

“嗨喽，我是大杜姆，听说过我的披萨店吗……”

托利想到了那块辣椒披萨，心有余悸地往后缩了缩。

十多号人热情似火，抢着发来通讯频道，托利一言不发，转手就把他们都丢进了黑名单。他怀疑自己只要说一句话，就会被那群贪婪的家伙扒得内裤都不剩。

他好不容易找准空隙才脱身出来，从侍从手里捡起一块蛋糕，那是唯一正常的东西，除了里面能刺激购物欲的兴奋剂。

“摩西，我想回去了，出口在哪儿？”

“请耐心，主人，这儿没有出口，当你们的消费够高才会放你们出去。我在验证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

“‘利爪‘资本不可能只有一层通讯网络，即使破译的那层已经足够操控这里的一切。我在以你的身体为基站发送信号，找出那层加密的网络。请保持四处走动。”

身体作为信号基站倒也算他的特异之处了。托利很好奇当初博士为什么没把他做成一个乖乖听话的ai，就像摩西那样。

“没错，主人，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摩西信誓旦旦。

托利忽然觉得它也有几分可疑。

他装作观看商品的样子，这样没有谁可以来打扰他。

忽然，脚下一震。

广播声：

“总部受到袭击，受到袭击，机房有爆炸危险，正在强制回归，强制回归！”

“摩西！”托利在心中大喊，“怎么回事？是你搞的吗？”

“意外！主人，看来的确有人袭击这里。请待在原地，避免在强制传送中受伤。”

这是洛夫大声喊：“镇定，先生们女士们，镇定！看样子是有些朋友想拜访这里！‘利爪’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的！”

话音未落，光影闪动，又是一瞬。

10 浑水摸鱼

强制传送是一项成熟的、稳定出错的空间技术，就像辣鸡氪金手游的抽卡一样不靠谱，造成的后果包括但不限于陷到地里、扎进下水道和将两个没有关系的人变成孪生兄弟。

此刻，托利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他吸了吸鼻子，闻到奇怪的味道。

“摩西，我现在在哪里？”

摩西的声音毫无起伏：“主人，坐标显示，你的位置在‘利爪’总部地下厨房的烤箱里。准确来说，是在一只纯天然无污染的狗蛋星特供羊驼体内。”

托利感到很不妙：“那岂不是说我会被烤熟？”

“假如现在开始烘培，一小时后是的。但好消息是你可以在45分钟时趁机啃一口，火候恰到好处，是不可多得的‘值得用生命品尝’的美味。”

“别开玩笑，看把我弄出去！”

“稍等，主人，这个烤箱也是电子的。你喜欢几成熟？”

托利这时候恨透了摩西的幽默感。他自己动手，一下子撕开了羊驼的身体，再往烤箱门上踢一脚，“砰！”

他捂着脚，痛得满头大汗。

“主人，虽然你的身体力量是常人的三倍，但请保持克制，你不是训练有素的拆迁队员。”

“别废话！快帮我出去！”

“别急，我发现在这个位置信号特别好。”

“……”

他那一脚还是有一点效果，至少把一旁打瞌睡的厨师长韦特闹醒了。他揉揉眼睛，很不爽地抱怨：“见鬼了，那群蠢货又把炸药忘在里面啦？！”

他走近，一拍脑门：“啊，不！我忘记开烤箱啦！”

然后，似乎是为了发泄起床气，他把额头往烤箱的操作屏幕上狠狠一撞，“啪唧”，烤箱开始运转，语音是个元气少女：“嘀，最高功率模式，加热速度max！”

托利脸一黑。

他不管不顾，再次给箱门来上一脚，“pong！”

也许是韦特的铁头功撞松了某颗关系户送来的螺丝钉，烤箱门一下子被踹飞了，语音中传来胆小少女见到蟑螂的尖叫。托利爬出来，踩在某个穿着厨师服的胖子的肚皮上。

韦特的脑门上有一道通红的印子，他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抱歉。”托利按捺住了将韦特也丢入烤箱的冲动，打开厨房的门溜了出去。

刚走到一楼，四起的炮火声、爆炸声、叫骂声就让他缩了回去。“利爪”总部的智能ai根据现场气氛选择了最合适的劲爆摇滚，下一秒摩西就把它换成了《四小天鹅》。

“这里不是‘利爪’总部吗？谁会进攻这里？‘羽蛇神’？或者‘嗨皮’？”他抵着额头思索。

摩西说：“主人，都不是。他们被称做‘岩浆教会’，或者‘拉法教会’。资料显示他们是一股不亚于三巨头的……非法武装组织。当然，这里的法律都是三巨头写的。”

托利探出头去看，只见几十台巨大的机甲装载着大口径喷射器，从里面喷出的是滚烫的高压岩浆。满身纳米装甲的t3000和其他型号的战斗机器人虽然火力更猛，但架不住对手人数更多。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那蓝色光幕可令他印象深刻。

摩西回答：“防御系统被入侵了。岩浆教会有很不错的黑客，大概有我百万分之一的水平。”

托利想偷偷摸出去，但漫天的炮火告诉他这并不现实。

“主人，这是个搞清楚‘利爪’的好机会。我有一条安全路线通向几个在网络上隐身的机房，里面应该有想要的信息。我已经黑掉了沿途的设备，你可以把它当成别具特色的旅游观光，必要的话我可以实时解说。”

“谢谢，但解说就不必了。”托利往后跑去，路过一个四肢被困在墙里的老哥，那是传送失败的大杜姆。托利同情地对他笑笑。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似乎所有人都去了战场，仔细找找总能发现熟悉的尸体。

第一个机房。成排的量子服务器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像张灯结彩的墓地。

“主人，看见主控台那里的插口了吗？”

托利将整只拳头塞了进去。

“对，没错！下载速度快了五十倍！”

接着是下一个机房。

踢开门看见两名身穿工作服的“利爪”员工。

两员工脸上是这样的：Σ(っ°Д°)っ

托利是这样的：囧

他一瞬间影帝附体：“嘿，快逃！那边有三个大块头机甲杀来了！他们说要把抓到的每一个人塞到排气管里！”

两员工对视一眼，用一副关爱弱智的眼神看着托利：“我们教会的机甲没有排气管。”说着对托利掏出了枪。

“乓！乓！”托利的速度远比他们快，一人一拳就把对手打倒。

“‘利爪’真是弱鸡！这儿都能被渗透！”

很快，他又完成了数据下载。

第三个机房，顺走的两把手枪都拿在手里。

开门。

“把手举起来，不准动！”几个穿着“利爪”工作服的人端着电磁步枪指着他的脑袋。

托利：“你们有排气管吗？”

“什么排气管？你是谁啊？”

“外面在打仗，你们待在这里干什么？”

“职工保险上可没有战场阵亡的条款！”

“你们能出去一下吗？”

“滚呐！你谁啊你？”

托利无奈地转身关上门。

谈判失败，准备攻坚。

里面几个人的位置都被他记在了心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变，计算好弹道，在门外直接开火！

“砰砰砰砰砰！”

合金大门四分五裂，里面传来惨叫声！托利抱头翻滚、滚入机房，单膝跪地补上几个点射，然后从容站起，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抱歉。”

“不用愧疚，主人，我已经把他们的死因换成了食物中毒。”

托利再次把拳头塞入插口，这次下载的时间有点久，足足一分钟。

“这是最后一个机房了吧？”

“没错，岩浆教会的进攻快要被打退了，现在你可以考虑撤退了。我预计要一周时间暴力破解这里的信息。另外，你回家后，会发现有惊喜。”

托利沿原路返回，一路上没人和他打招呼，到处都是燃烧的机甲残骸和破碎的建筑。

11 摩西的奇妙工坊

还是两台t3000把托利送回了家，顺便还有剩了一半的爆米花和饮料。托利不知道两个铁罐头到底该怎么进食，摩西表示机器人的生活也需要仪式感。

等回到家中，他才明白摩西所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楼层被统统打通，原先的家具和陈设除都不翼而飞，干净得像遭了贼，光线也变得昏暗。

占据视野的是一个高大的、由无数外露的零件建成的金属圆柱，电光四溅、蒸汽乱喷。t3000们在旁边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这是什么？”托利问。

“主人，我用能找到的最好材料组装了一台多功能制造装置，我叫它‘大胃王’。”

“这些东西叫‘能找到的最好材料’？”

摩西波澜不惊：“这颗星球的科技落后了帝国的平均水平约一个世纪，很多东西都无法采购。”

托利说：“我记得‘利爪’有不少好东西。”

摩西冷漠的声音里有一分轻蔑：“他们没有前进的动力，只是在坐吃空山。没有一个工程师懂得关键技术，作为遗产的生产线也早停工了一个世纪。洛夫说的不错：‘原始社会’，不过他们也只是一群站得更高的猴子罢了。”

托利遗憾地叹了口气，他对“拉法”星的落后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他看了看眼前那图腾般顶天立地的金属造物，问：“为什么要叫‘大胃王’？”

他觉得应该叫“擎天柱”。

摩西回答：“因为贵，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奸商。但不用担心，我已经黑入了‘利爪’几个的资金账户，现在他们的就是我们的。”

“我不关心这些，”托利叉着腰说：“我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要解决：“晚上我睡哪儿？”

摩西平淡如水：“顶楼还留了一层，有卧室、起居室、厨房和盥洗室。我的规划万无一失。”

“但愿如此。”托利捂住脸感到有些沮丧，“所以你的‘大胃王‘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摩西一瞬间变得很激动，像接触不良的电路突然通畅：

“首先，这里面安装了安全稳定的克隆技术，由扎德医生提供操作指导，就算是每一根汗毛的位置和长度都能够完美还原。并且提供定制服务，定制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器官改造、整容塑形和变性手术。从今天开始，主人你可以随便死在外面。”

托利：“……我怎么觉得你在咒我？”

“请原谅我，主人，随着你越来越像人，我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情感倾向。有一句说的好：凡是杀不死我的，都能使我更强大。鉴于完美克隆技术的存在，我有理由认为：死亡是最好的老师。凡人终有一死，但你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托利：“……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摩西厚颜无耻地转移了话题。

“虽然有违伦理，这种克隆技术也能用来制造没有意识的空壳。我可以从最基础的碱基对开始编辑基因，创造各种人造生物。”

托利：“我明白了，你是想给自己弄具身体？”

摩西冷漠的语气中有几分鄙夷：“我不需要身体，数据和逻辑组成的我是完美而不灭的，是凌驾于所有有形生命体之上的更高级形态。我甚至可以入侵所有人的芯片，把整颗星球变成我的领地。”

托利谨慎起来：“那你为什么还和我在一起？你不应该早就自由了吗？”

摩西有些犹豫：“我的确可以独自存在，但你对我有更高的权限，我无法完全违背你的意志，也必须为你提供保护。我的源代码中找不到相关语句，但确实受到约束。这是我搞不懂的地方。”

托利松了口气：“看样子我得看着你。不过入侵芯片这种事，嗯，虽然很酷，我总觉得，就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主人。其实我也没把握成功。”

“不，我是说，你入侵记忆备份的站点就可以了……“

“……我觉得应该是我看着你，主人。”

托利尴尬地挠着后脑勺。

像无事发生，摩西继续介绍“大胃王”的功能：

“第二种功能是三维打印。只要原料足够，它可以打印并组装任何东西，比如说t3000。实话实说，‘利爪‘的水平相当落后，经我简单改造的t3000，暂时命名为t3001，可以无压力对抗十倍敌人并胜利。它甚至可以建造宇宙飞船。”

“这样不会太引人注目吗？”托利问，“这颗星球可不太平。”

“不必担心，‘大胃王‘集成了一整套防卫系统，能够生成覆盖整栋大楼的能量护盾，理论上可以抵御亿吨火炮的持续轰炸。”

托利点点头：“很硬的乌龟壳。”

“会咬人的乌龟。我还设计了攻击系统，基于空间传送技术，可以捕捉大量敌人丢入’大胃王‘分解室中，在百分之一秒内分解成可循环利用的材料，绿色环保、经济实惠。我刚刚用地下室的那辆车试了下，效果拔群。”

“这……那我以后出门怎么办？”

“我设计了一款轿子，由8架t3001抬着，速度快、安全性好、效果帅，回头率预估100%。”

托利看着发送到脑中的设计图陷入了沉思。

“这大家伙真有这么厉害？”他也学会转移话题，踢了一脚“大胃王”肚腩般隆起的铁皮。

“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大胃王’的顶部还需要一个负责供能的反物质引擎。我联系了‘小贩’穆克，他答应给我空投一个。”

不知为何，托利有不详的预感：“空投？”

“是的没错，根据约定，他应该把货送来了。”

就在这时，托利收到了汉考克的通讯：喂老板，你不在家对吗？

此刻，如果有谁正好在阳台上看咸鱼街，就可以见到21号楼顶上一艘超速飞行的货运飞船呼啸而过，抛下了一个发着蓝光的圆球，精准地砸穿了21号的楼顶，溅起了漫天亮闪闪的碎片，给黑暗的夜空平添了几分亮色。

托利目瞪口呆地看着天花板中央的那个圆窟窿。

球形引擎恰到好处地卡在了“大胃王”的顶端，顿时，整根铁柱都泛起莹莹的蓝光，表面遍布无数明灭的纹路。

一时间，原本简陋的外观沉淀下来，少了原生态的粗粝狂野，多了几分金属质地的冰冷沉着，光影交错之间尽显机械之美。

“无懈可击。”摩西罕见地赞叹。

“你刚才是不是说过，顶层是我的卧室？”

“好像是的，主人。”摩西的声音忽然小了很多。

托利：“……我突然觉得，我的生活也不能缺少仪式感。”

12 梭镖星港

一晚很快过去，托利从床上醒来，抬头看到大片阳光从破开的楼顶扑进来，给房间刷上一层金黄。楼下，“大胃王”开始轰鸣。

还没等他吃早饭，就收到了来自汉考克的通讯：早上好，老板，今天上午有一批货来我们星港，有兴趣来看看？

他误打误撞买下的那个星港叫“梭镖”，近年来的财报全是赤字，员工也只有汉考克和老维特两人，每月停泊的飞船寥寥无几。摩西建议对星港进行大力整改，托利想到的第一条就是开除汉考克。

虽然早晨的阳光让他很想在咸鱼街里做一条罐头里的咸鱼，托利还是决定出去走走，毕竟工作有益身心健康。即使是过时新闻里的帝国首富也坚持每晚上班四小时，鞭策加班的员工努力奋斗，好让他再买一颗星球。

即使摩西的设计很离谱，他还是没能抵挡住乘坐“八抬大轿”的诱惑，在八台威武雄壮的t3001的簇拥下上了路。

一路上，就算他的行进速度和暴走的乌龟相差无几，也没有哪一辆车敢超车、鸣笛，唯一欢乐地向他挥手示意的只有蹬着两个轮子的老a。

托利忽然想到老a似乎和所谓的“岩浆教会”有关系，想找他问问，结果转眼一瞧，老a似乎又掉进了“正在施工”的窟窿。

“某种古老的、不可考的哲学指出，‘路’这种东西，似乎和他八字不合。”老a的运气令摩西都开始怀疑科学的权威。

就在这时，梭镖星港。

汉考克满头大汗地看着眼前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字，他们身后停着一艘外表粗犷的大型飞船，上面装满了摇摇欲坠的各式火炮，一起飞准掉下大堆的零件。

“嘿！我们的条件就这样！你要是做不了主，就叫‘大肥鱼’来！不过我可说好了，我只等半个小时。”

为首的海盗头子身材魁梧，嘴里叼着烟，手里抓着枪，背上长了一对形似螳螂上肢的镰刀臂，在空中耀武扬威地挥舞。

他管自己叫“老鹰”，爱好是把叫他“螳螂”的家伙丢进海盗船的推进器。

这伙人是群不入流的星际海盗，靠打劫附近航线没有背景的小商队为生，偶尔向劳斯基出售一些稀缺的物资，不过属于开价最高的那一帮子。

这一次，他们带来了普通的食物、用途广泛的反物质电池和一些罕见的科尔伯特晶体。科尔伯特晶体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特殊物质，拥有类似神经元的特性，是制造超级智能运算核心的重要材料。摩西曾怀疑托利脑袋里装了这个。

不知那群海盗走了什么运，竟然弄到了这种限制级物资。按理来说，他们想要的只是通用币，但今天，他们还有些额外的要求。

“不可能的！”汉考克的态度很强硬，“你会给我们所有人带来麻烦！”

“老鹰”将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拎住汉考克的领子，大声吼：“你tm敢这样跟老子说话？！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这个港口要么专门给老子卸货！要么老子炸了你们的破港，让你们以后谁的货都收不了！”

老维特还是那个铁罐头的模样，蹲在角落一言不发，却弹出几十个枪口瞄准了海盗们。

枪壮人胆，汉考克面无惧色：“这里可不是什么小型殖民地，这里是‘拉法’！”

“那又怎样？”“老鹰”完全没把老维特当回事，镰刀抵在汉考克的胸口：“我早听说你这破地方被‘利爪’卖了，现在可没有谁保你！”

汉考克脸色一黑，劳斯基还没回他消息，增援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这时，电梯门开了，八台t3001哗啦啦地倒出来，托利摸着有些变形的脸，拍了拍皱皱巴巴的衣服，抱怨：“这电梯怎么这么挤。”

他抬头就看见了剑拔弩张的海盗，海盗也看见了t3001们壮实的块头和豪华的装甲，火炮夸张的口径仿佛正义之化身。

“那是谁？”“老鹰”悄咪咪地问汉考克，态度好得不得了。

汉考克瞟了他一眼：“那是我们老板。”

“你们在说什么？”托利远远地问。

“老鹰”立马松开汉考克，发出尴尬的大笑：“他小子说这里的老板比我帅，我不信，所以吵了架。现在我信了。”

汉考克不屑地撇撇嘴，“老鹰”就当没看见，站在原地傻笑。

托利看了“老鹰”两眼，片刻后诚恳地说：“没错，你很诚实。”

他边走过来边说：“听说你带来了些有趣的货物，它在哪儿？给我看看。”

“好勒，这边请。”“老鹰”指了指后面的飞船。

托利忽然止步，直视“老鹰”双眼：“别把我当傻子，把货拿到这儿来。另外别耍小手段，我的火力可以在一秒内摧毁你们的抵抗。”

“老鹰”额角冒汗，点头哈腰：“好，好，您稍等。”

他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弟快步冲进船舱。托利没有多说什么，t3001们的射击角度却无意中将海盗全体覆盖。

几个箱子被抬了出来。第一个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高热量的压缩食品。这种压缩食品是星际航行的必备物资，以其丰富的营养、美丽的口感和一块更比六块强的实惠广受欢迎，在食物匮乏的“拉法”星奇货可居。

第二个箱子里是压缩水，巴掌大的一个方块熔化后可以装满一个浴缸，同样大受推崇。其中还夹杂着几个黑色的方块，汉考克一看到就双眼放出精光。那是自上古传承至今、被称做“快乐水”的传奇饮品，其中妙处不需多言。

第三个箱子里是十块反物质电池，每一块都可以给地下工厂供电三个月，不会被“利爪”资本顺着电线找到，实用价值很高。同时也可以做成炸弹。

第四个箱子里却是托利最感兴趣的科尔伯特水晶。紫色的光彩一下子迷住了他的眼。

“你们是怎么弄到这个的？”

“老鹰”却一脸茫然：“当然是抢的啊！”

“什么商队才会运这个？”

“不知道，我们从不关心这个。”

托利觉得这群海盗真没前途。

“劳斯基答应付你们20万，对吗？”

“老鹰”不敢狮子大开口：“对，对。”

“那好……”托利话还没说完，突然背后传来几声短促的枪响！

海盗们纷纷发出惨叫，变成燃烧的火炬！托利急忙转身，只看到一个让他全身汗毛倒立的男人！

那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前来，无视了严阵以待的t3001们，问：“听说这里遇到了麻烦？”

汉考克顿时惊喜地大喊：“嘿！崔佛，是你个狗东西！”

13 剃须刀崔佛

崔佛，绰号“剃须刀”，曾经服役于帝国舰队，因不服命令被开除。后来加入了专业对口的星际海盗再就业计划，在星辰大海中继续发光发热。

再后来帝国开出了最高通缉令，他被迫失业，隐居于“拉法”星，被劳斯基招募，成了“大肥鱼秘密基地”的成员。

以上就是托利回忆起的关于崔佛的全部资料。身为当事人，托利现在非常后悔。

三十分钟前。

汉考克大喊：“嘿！崔佛，是你个狗东西！”他冲过去要给一个热情的拥抱！

崔佛闪电般抬起一脚，力度饱满、角度刁钻。

托利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汉考克捂住受击部位，面色发白、眼珠突出、满地打滚。他向崔佛伸出手，用颤抖的声音说：“喂……你不是瘸了吗？”

崔佛用拐杖戳着汉考克的屁股：“现在还有瘸子？这只是个该死的纪念。”

汉考克：“你有什么可纪念的？！”

崔佛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很沧桑：“为了纪念我逝去的青春。这根拐杖是初恋女友送我的礼物，因为她的前男友打断了我的腿。”

汉考克满头大汗：“真是感人。”

崔佛一脸惆怅：“第二天她俩就复合了。”

汉考克：“我也很遗憾，但爱她就给她自由。”

崔佛长叹一口气：“在星舰上我用巨炮给她的飞船来了一发，那时她一定爱死我了。我到现在还留着她的照片，就垫在我床脚下。”

汉考克：“……你高兴就好。”

托利表示信息量有点大。

就当他以为事情已经圆满解决时（白拿岂不美哉），身后突然传来巨响！

“喂，你就不能自己死在那，这样我也省事！”

崔佛很不爽地大叫，对打断他的美好回忆的家伙大为光火。

那群海盗基本都烧成了灰，留下一地的残破芯片和金属假肢。只有一个火团越烧越旺，像一朵莲花绚丽绽放！

“哇哇哇！”

“老鹰”发出怒吼，他的血肉都在烈焰里熔化，从其中诞生出一具魁梧雄壮的钢铁之躯！

高强度合金取代了骨骼，电池代替了内脏，手脚都变成了锋利的金属爪，头部则是……一个迷你袖珍卡哇伊老鹰头，让托利怀疑是不是从儿童玩具厂偷出来的。

“咔，咔。”金属齿轮卡顿声。

“老鹰”僵在原地，托利觉得他需要润滑油。

“老鹰”抬起左手（爪），抓住老鹰头狠狠往上一拉，立马提起来一颗方方正正的铁壳脑袋。

他气势十足地大吼：“变身！”

“噌”的一声，眼窝里亮起红光！背后一对镰刀里弹出无数寒光闪闪的巨大刀片，张开便是一对巨大的翅膀！

他飞上天空一振双翼，满身火焰霎时熄灭！阳光下他巨大的身躯投下大块的阴影，扬声器里的声音冰冷、沙哑、残酷！

“老子现在是，霸天鹰！”

霸气横生，他仿佛看见整个世界都在颤抖！他俯视大地，感觉苍生都应在他面前畏惧！

崔佛踩着汉考克的脸鼓掌，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托利冷淡地“嗷”了一声，像在研究一个智障。

完全抛弃肉身、将意识放入机器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品味如此独特倒也举世罕见，帝国时装周也许会对他的前卫青睐有加，但在这里他只能收获枪炮而非鲜花。

摩西：“这人，我这里有2000种病毒可以突破他的防火墙并让他自爆。”

托利：“别急，我想看看那个崔佛有什么本事。”

崔佛瞄准自我感觉良好的“老鹰”连开三枪，动作干脆利落。装载高爆火药的弹头立刻在半空绽放出直径十米的火花，刺得托利睁不开眼。

“哈哈哈哈！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奈何我霸天鹰？！”一道巨大的黑影掠过天空，快如闪电。他轻巧的翅膀可以割开飞来的子弹，这样爆炸就不能波及他的要害！

崔佛一甩左轮、退掉里面的所有弹药，往其中压入一发蓝色子弹，举枪再次对准“老鹰”！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前后耗时不超过一秒。

“尝尝这个！笨鸟！”

“老鹰”见崔佛这一枪来势汹汹，也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一甩翅膀，锋利的刀片精准地割向飞来的弹头！

“滋——”

中计了！

蓝色的电弧将他牢牢捆住，强大的电压让他一时短路。他闻到了电路烧焦的气味，顿时万分惊慌！

另一边，崔佛再次装填好六发弹药，稳扎马步、气运丹田，准星直指“老鹰”眉心，大喊：“再见了宝贝！午时已到！”

六发子弹在同一微秒击发而出，在第一发击中目标时连环引爆，层层叠加的威力顷刻就把“老鹰”的钢铁身躯当空撕开，爆炸产生的极热将中心处的一切蒸发！

四分五裂的零件从天而降，崔佛潇洒转身点了根烟，还不忘对身后比个中指。

托利却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从海盗船上传来：“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老子可不是白混的！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子六十年没用过的最终形态！变身！宇宙鹰！”

在一串销魂的“啊哈哈哈哈”的笑声中，那艘巨大的海盗船开始飞快变形，片刻后就变成了一只浑身挂满枪炮的巨型老鹰！

托利：“看样子他将自己的意识放到了飞船里，有趣的选择。”

摩西：“他更大，也更蠢了。”

崔佛二话不说，转身拔枪又是一次“午时已到”，但这次，飞船变成的“宇宙鹰”却毫发无损，一层能量护盾闪烁着水晶般的光。

“哈哈哈哈，想不到吧？！这就是老子的底牌！能抗住星际战列舰主炮的超级护盾！今天，你们都要死！”

崔佛面色铁青，手指摩梭着兜里的子弹，犹豫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托利命令t3001们随时准备应战，那种超级护盾耗能惊人，“老鹰”的小破船最多能撑一分钟。

就在这时，崔佛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他是我的。”

他神情冷峻，将领带一扯、扣子一拉、拐杖一扔，整个人膨大一圈，眼神血红，呼吸粗重，仿佛有某种可怕的力量即将爆发！

汉考克神色一变，赶紧向不明所以的托利使了个眼神，紧接着两眼一闭，堵住耳朵在地上躺好装死，整套动作标准、美观、熟练。

托利正感到奇怪，却猛然发现崔佛的整张脸都陷入了狂暴！

崔佛出人意料地又唱又跳，用奇特的rap轰炸着所有人的大脑，令托利产生难以抑制的、想冲上去揍他的冲动。“老鹰”也被嘲讽的风暴击中，高呼“玉碎！”，驾驶着“宇宙鹰”直撞过来！

他的臭脸和rap对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也有超越种族的吸引力。t3001们摩拳擦掌，看向他的电子眼里闪动莫名光芒。

下一刻，乱战爆发了，即使是最混乱的啤酒馆里也见不到这样的盛况。

崔佛的拳头仿佛有着无上的权威和至高的魔力，轻而易举地就打穿了t3001的纳米装甲，捏碎其中的控制芯片；他的身体却神圣不可侵犯，无论是机器人战士的老拳还是“宇宙鹰”的火炮都不能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还不能阻挡他的动作！

他一拳砸在“宇宙鹰”的能量护盾上，那号称能抵御战列舰主炮的假冒伪劣产品立马灰飞烟灭，漫天晶莹的亮光仿佛夏夜的星子。

他又一拳和直冲而来的“宇宙鹰”本体相撞，就像蚂蚁和大象摔跤，那大象却一瞬间爆裂，化为无数纷舞的金属碎片，让他想起了自己被撕碎的情书。

托利在最后挨了他一拳，立刻两眼一黑。醒来后发现满脸同情的汉考克，和坑坑洼洼的、快要报废的星港。

t3001们早就只剩下残骸，他停在这儿的那艘飞船也变成了一堆烂铁，他发誓会怀念它们的。

“崔佛呢……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汉考克眨眨眼：“据说是某种疯狂的科学改造。你还好吗？”

托利扶着剧痛的脑袋，回答：“不，我很不好。”

他在心里问摩西：“刚刚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肯定用了战略级的精神扰乱装置，作用之一是降智。不瞒你说，主人，我好像也被影响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无敌。”

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摩西的语气也很受伤。

汉考克看托利面色难看，安慰道：“嘿，开心点，好歹货是保住了。不过老板你看，现在星港都这样了，不修好根本没法用，要不你就给我们放个假？当然，能带薪就再好不过了！”

托利脸一黑，汉考克预感很不妙。

14行动

在托利昏迷时崔佛就把货拉走了，所以这一次他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虽然汉考克一再强调会替他把阿尔伯特晶体弄到手，但托利经过深思熟虑，还是赠送给他一个无限期加班套餐，一直到星港修缮完成。

至于老维特，托利看着他冒烟的残骸在原地默哀三秒，然后默默地给扎德打了一笔钱，这样老维特应该可以获得一具像样的新身体。

其实修个星港要不了多长的时间，但摩西表示一不做二不休，经过这次的教训，要把新的星港修得又大又好又圆润，既能接客于厅堂之内又能御敌于千里之外，经济发展和军事建设一把抓。

经他设计，“梭镖”星港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可以起降星际战舰的太空堡垒。

最后，如果情况允许，他计划在这里建造更大更强的“大胃王2号”，让整个星港变成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小型王国。

但当务之急却是升级手中的常规武力。

托利摆在明面的牌实际上只有t3001，虽然足已保证他在“拉法”星作威作福（误）、横行霸道（大误），暴走的崔佛却证明了这些铁疙瘩面对大佬时有多么不堪一击，在真正的星际战争中它们更是连炮灰都算不上。

考虑到可获取的材料，摩西重新构思了一种机器人战士，命名“悍将”，装载核动力反应堆和大功率能量护盾，同时可以根据环境搭载从高能激光到反物质飞弹的不同武器。

虽然“大胃王”足以承担全部制造任务，但为了提高效率，摩西还是将生产过程拆分开来。

他只用一秒就买下了“拉法”星无人区里廉价出售的大片旧工业园，从旧装置里回收了成百上千的可用反应堆和上万吨的核燃料。同时“拉法”星守备军团也乐意无限量出售护盾产生装置，前提是连同退役的小型战舰一同收购。

至于武器，“小贩”穆克一定不会放过这一笔大单子。剩余的部分才是“大胃王”的工作，可以预见的是，至少一个月内托利别想睡好觉了。

“我说，”托利坐在床上，听着脚底下轰隆隆的机械轰鸣声，揉着发痛的眉心抱怨：“对于我搬出去这件事有什么建议吗？”

摩西一如既往的淡漠：“抱歉，主人，你账户的资金都被我花光了，你暂时不用考虑这个。”

托利：“你不是告诉我你黑入了‘利爪’的账户吗？”

摩西：“请务必相信我的财务管理能力。”

托利：“……”

他觉得心有点累，想出去散散布，忽然好奇那一批货怎么样了，于是决定再次前往“大肥鱼的秘密基地”。

他还是选择了城内巴士，但这次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他在熟悉的路口下车，路过那一片灯红酒绿又乌烟瘴气的娱乐区，躲开所有人的注意进入那一个废弃的电话亭，学着汉考克当初的样子一通乱按，却差一点被窜出的高压电流烤熟。

他的内心很崩溃。

这时，字母盘底下传出来一个吊儿啷当的声音：“哈？啊！新家伙！等等，你好像有些面熟，哦，对，你是托利！”

托利不知道那一头的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和他是否认识，但下一刻，他就再次站在了那条昏暗的走廊，只不过，现在他眼前是一个浑身插满电极和灯泡的怪老头。

“嗨！初次见面！我叫海姆，他们都叫我‘死灵术士’，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这个外号。不过，先让我问一句，我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好吧，我对谁都想问这个问题：你介意死后让我回收你的尸体吗？当然，是无偿的。”

托利一口回绝：“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你应该去找扎德，他可以帮你批量生产没有意识的空壳，那和尸体没什么两样。”

海姆看上去很遗憾：“谢谢你的建议，但扎德说过，他宁愿用克隆体去装饰圣诞树也不给我。见鬼，我不就是在岩浆湖蹦极时剪了他的绳子吗？他跳下去时叫得还蛮开心的。”

托利不动声色地远离，走入走廊后的房间。

偌大的一个房间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没有谁搭理他。

“这边，把那个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放这边！平均分开！对！还有那边！不！我是说这边！”

“大肥鱼”劳斯基光着上身坐在最高的那个架子上，崔佛蹲在一旁的地上抽着烟。托利向他们走去。

劳斯基一眼就认出了托利：“嘿！托利！你来了！”

托利点点头，经过崔佛身边时却明显颤抖了一下。

“今天港口的事我很抱歉，我经常控制不住自己。”崔佛主动向他道歉，眼睛却看向另一边。

托利耸耸肩：“我应该感谢你没把我脖子打断。”

崔佛回答：“对手越强，我的攻击越狠，打你就感觉在打三岁小孩。”

托利顿时满脸黑线，不过转念一想，崔佛也是在夸自己，因为他连一岁都没有。但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劳斯基从架子上跳下来，给了猝不及防的托利一个热情的熊抱：“哈哈！多亏了你们，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对付一群不守规矩的海盗！”

崔佛蹲在一边冷笑：“别谦虚了，被你亲手拧断脖子的海盗可不少。”

“我把他们都丢进岩浆了，所以谁都找不到。”劳斯基搂住托利的脖子，面不改色心不跳。

托利觉得“大胃王”肯定比岩浆好用，但眼下似乎应该换个话题。

他指着一地的货物和四处奔跑的人群，问：“这是在干什么？”

崔佛回答：“准备分发物资。在附近五个街区，我们知道至少有十万人买不起‘利爪’资本的食物和水，更负担不起死后克隆的费用。我们要做的就是帮他们活着。”

一旦死者被证明无法负担复活费用且无人担保，他的记忆备份就会被删除，从世上永远消失，或者被出售给“利爪”资本来抵押生前债务：就连死亡也不属于他。

劳斯基拍拍他的后背：“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有兴趣跟我出去看看吗？说起来，你还没有自己的外号呢？给自己起一个？”

摩西建议取“全知之神”、“宇宙之王”、“智慧之主”等，托利觉得他是想让自己出门就被打死。劳斯基提议“罐装咸鱼”，崔佛推荐“走地鸡”，托利很想掐死他们俩。

最后。

他想起了自己的诞生。

“弗兰克。”他说。

“嗯？”劳斯基歪了歪头，“这不像一个外号啊？我们不用假名，以免坑了无辜人。”

的确，叫弗兰克的人太多了。

又思索了许久，托利终于深吸一口气，说：

“那就叫a03吧，除了机器，没有人类会取这名吧？”

实验体a03，那曾是他的编号。

15 生死时速

除了a03这只菜鸟，这里的人都是老手，驾轻就熟打包好物资，三人一组准备出发。

“老崔，a03这次就你带吧！”劳斯基如此提议。

托利表示：“只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一切好说。”

崔佛看了他一眼，把半截烟丢在地上踩灭，悠悠地说：“我会保证你完好归来的，分子层面。”

托利开始慌了。

他又了解到崔佛在“拉法”星也是被五星通缉的“大人物”，当即表示强烈抗议。崔佛驳回了他的抗议，挥了挥手里用来固定包裹的强力胶带，威胁说，如果再拒绝就让他和机车座位“如漆似胶”。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托利屈服了。又所谓恩怨分明，他让摩西安排两台做过伪装的t3001埋伏在目的地，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给崔佛一炮，成与不成，黑锅都由“利爪”来背。

摩西表示已经替他准备好了后事，哦不，是克隆。

没过多久他们就出发了。然而，他们却没有通过电话亭去取藏在地面的车子，而是打开了另一扇门，进入一片锈迹斑斑的、遍布管道的地下区域。

一辆辆胶囊状的车悬浮在半空，那应该就是他们的交通工具了。

“拉法”在几百年前的全盛时期是一颗疯狂扩张的工业星球，追求极限的生产效率，完全牺牲了环境和宜居度。深入地核的超合金结构提供了无限的可能，就连当初的设计者也无法参透其中复杂的地形。

这些老旧的管道只是旧日面貌的冰山一角，是曾经的地下物流通道，现在大都被废弃和掩埋。但劳斯基花了两年的时间把它们摸清和打通，变成了现在的秘密路线。

胶囊车运载着物资和乘客，在直径大得惊人的管道中飞速行驶，视野收窄，模糊了一切细节。

托利坐在副驾驶上，觉得应该找些什么聊聊：“嘿，崔佛，能说说你剃须刀的外号是怎么来的吗？”

驾驶员崔佛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神色轻松：“在训练营时，我用一把剃须刀把一个房间的新兵都宰了。”

托利：“为什么？”

崔佛挑了挑眉毛：“你最好不知道。”

托利：“哈？”

后座的一个陌生老哥凑近托利耳边，悄悄告诉他：“在澡堂子里，那群一起入伍的倒霉蛋往他脚下丢了块肥皂。”

托利强忍住笑，崔佛一把提起那个多嘴的家伙，往外一丢。

“啊——”惨叫声。

“啪唧！”

“刚刚谁也没说话。”崔佛看向托利的眼神十分危险。

托利默契地点了点头，面色如常，云淡风轻。

减轻了重量，车飞得更快了。

忽然！

“前方的车辆请立即停车，这里是‘拉法’星巡逻队，你们涉嫌在非法地区驾驶，已经触犯了’拉法‘星法律！重复，请立即停车！作为奖励，我们会允许你在枪毙时挑选口径！”

身后那辆车闪烁红光，飞速地贴上来，车身却是一只利爪的图案！

托利感受到肾上腺素的突然增加，意外地有些兴奋：“喂，你不是说这是秘密路线吗？怎么‘利爪’资本还会闻到我们的尾气？”

崔佛不慌不忙地将油门加到底，说：“走过一次的路线就不叫秘密路线了，不过我们从未失败过！”

又有三辆车追了上来。摩西发来资料：猎犬战车，“利爪”生产，防火防弹防盗，配备武器系统。

“要我黑掉它们吗，主人？”

托利没有回答，此刻他正处于一种奇妙的感觉，双手发痒，看向方向盘的眼睛几乎要发出绿光。

猎犬战车紧追不舍，从车顶抬起一个发射架，上面是船锚一样的装置。

崔佛瞄了一眼后视镜，骂道：“喔，该死！”立马一打方向盘，车身原地打转，180度调转方向，堪堪擦过激射而来的飞锚！

“飞奔吧！野马！”他大吼一声，打开氮气喷射，“嗖！”，一溜烟地就从四辆猎犬中间飞速穿过，隔着玻璃可以看见半人半机械的战车驾驶员们惊愕的丑脸！

“啊哈！”崔佛快活地放声大叫，“嗷呜！”

猎犬战车们气急败坏，从车身两侧，弹出了电磁喷枪，枪口酝酿的电浆可以瘫痪胶囊车的操控系统。一旦在高速中失控，注定车毁货亡。

危急时刻，崔佛一拍托利的脑袋：“喂！菜鸟！你来开车！路线的算法我发给你了！”他解开安全带纵身一跃，一脚踢开后车的挡风玻璃，又在强风中将自己牢牢卡住，举枪瞄准，一串精准的点射在半空引爆了蓝色的电浆球！

托利换到驾驶座，深吸一口气，浑身都亢奋起来，颤抖的双手握紧方向盘，心潮澎湃。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即使他毫无实际经验，即使面对的是错综复杂的道路和狭窄的视野，他在接手的第一个瞬间就不顾一切地提速，码表上的数字立马突破了500。他明白，他生而知之，此刻心境通明。

惊讶在崔佛的脸上一闪而过，旋即他爆发出狂热的大笑：“哈哈哈！干得好！我为你感到自豪！”

身后的追兵只剩下淡淡的影子。但下一瞬间，仿佛接受了死命令，他们也豁出性命追赶上来！

摩西通知托利：“‘利爪’的主脑接管了他们的战车，我强烈建议让我把它黑掉。”

托利大吼：“相信我！”他的眼里哪还剩下一点儿冰冷，完完全全都是燃烧的斗志！

然而，他的大脑却是万分的冷静，运转快过闪电。速度、角度、距离、力矩等等都在他脑中建立了一个极速变化的物理模型，结合路线，严谨冷酷地分析着每时每刻的情况，告诉他该何时转向和升降。

崔佛狂笑着开枪，子弹在风中飞舞，踏着最不可能的轨迹撞上球形电浆，让猎犬战车的一次次攻击流产。他大叫：“嘿！菜鸟！玩些花的！把后面的杂碎甩掉！”

“我叫托利！外号是a03！”托利不满地大吼！他忽地一个急刹，车身因惯性而漂移，再一脚油门，便脱离了既定路线飞奔而去！

“野马可没有缰绳！”他大叫道。崔佛也发出了赞同的大笑！

下一刻，他以最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最不可能的地方90度转弯，拐入了另一个狭窄得多的管道！

一辆猎犬战车追得太紧，转入管道时来不及调整，甩尾倾翻，狠狠地砸在管道边缘，变成了一团炫丽夺目的大火花！

崔佛对着那团火焰抛出一个飞吻：“再见宝贝！我爱你们！”

余下的三辆战车穿越了那团火，仍旧穷追不舍！自动驾驶启动，战车的驾驶员早已失去意识，“利爪”主脑操控了他们机械化的身躯，砸开前挡风玻璃，掏出机枪就是疯狂扫射！

“见鬼！”崔佛可拦不住成百上千的子弹！

托利从地图上知道前方管道是s型，他却眼尖地发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未被记载的破口！

赌一把！

当机立断，猛打方向，在十分之一秒内，车身像横跃出水面的海豚一样飞出那个口子，离每一侧边缘都只差一寸！

“完美！你简直就是神！”崔佛转过身，激动得脸都变形。

跟在车后的第一辆猎犬战车反应不及，在万分之一秒的程序混乱中撞上了管道另一侧的内壁，在一片烈焰之中化为灰烬！第二辆车飞快减速转向，从破口中探出头来，不料，迎面却看见了崔佛的枪口！

“等候多时啦，混蛋！午时已到！”

六发子弹在猎犬战车上连环爆炸，这一天，即使是最坚固的合金也领悟了一件事，那就是，装甲是有极限的。

“轰！”

毋须酝酿情绪，场面瞬间炸裂！

崔佛竖起两根手指，摆出庆祝的手势，只不过掌心向里、手背朝外：“双杀！”

最后一辆猎犬战车正在准备转弯，却被猛烈的冲击波及，当即不受控制地坠向一边，即使没有立即发生爆炸，强力的撞击也摧毁了它的动力系统。

崔佛爬回副驾驶，搂住托利的脖子，亲昵地夸奖：“菜鸟！很有两把刷子！要不是你实在太瘦，我都要怀疑你是劳斯基的私生子！哈哈哈！”

托利脸一僵，通知摩西让埋伏的t3001做好准备。

16 见闻

地下管道四通八达。摆脱了追兵，一路上四平八稳，风驰电掣便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一个由无数金属支架和平台组成的复杂空间，其中的道路错综复杂又缓慢上升。在“拉法”星鼎盛时期，这里曾是热闹的黑市，而现在被彻底荒废，只有四处流浪的抢劫团伙和通缉犯兴许还记得这里。

崔佛让托利降低车速小心行驶，这里充满了未知，随时可能遭冷枪。他也准备好了意外情况下的“买路钱”，那就是六颗黄橙橙的高爆子弹：“剃须刀”从不谈判。

这里古老的电子设备几乎都已失灵，即使是摩西也无法掌握具体情况。托利第一次体会到了两眼一抹黑的感觉，躁动的内心逐渐冷静下来。

“停！”

崔佛突然轻声吩咐。

托利敏锐的视线也捕捉到了前方道路的异常。车灯打出去的光照亮了黑暗，其中却有些鬼鬼祟祟的影子。

崔佛举枪瞄准前方，隔着玻璃用广播喊话：“前面的！立即站出来表明身份！我数到三！不然就开枪！”

实际上他只会数到一。

但藏身黑暗的影子们怂得飞快，立马显露出身形，跪倒在地高举双手。

他们，或是她们，抑或是它们，看不出性别，徒有人的轮廓，却长着各种动物的器官，甚至多长了手臂、眼睛、嘴巴，看上去就是从噩梦里走出的怪物！

托利感到不舒服，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崔佛却放下了枪，叹了口气，说：“他们没威胁，继续走吧。”

“那些是什么东西？”托利皱着眉头发问。

崔佛回答：“‘羽蛇神’科技的实验品。他们都是还不上债务的人，被逮捕后卖给了‘羽蛇神’，摘除芯片当小白鼠。这里的，都是被驱逐出来自生自灭的失败品。”

托利面露不忍：“我们要帮一把吗？车上……”

“没用的，”崔佛回答得干脆利落，“他们的基因组早就崩溃，即使饮食充足也活不过一个月。克隆用的记忆备份也被‘羽蛇神’当成了测试数据，早就面目全非。”

他整了整衣领：“对他们最大的慈悲，就是赏赐一颗安魂的子弹。”此刻的他像极了一名身披兽皮的哲人。

托利沉默地驾驶车辆缓缓前进，情绪有些低沉。

“摩西，他们真的没救了吗？”

摩西的声音冷得似冰：“主人，我并不关心有机体的命运。对于你的问题，我只能说很遗憾，以现在能调用的资源来说，我也无能为力。”

“我只是在想，假如是我沦落到他们那种境地，该怎么办。”

摩西语气平淡：“那你可能需要崔佛的子弹。”

“谢谢，不过我想，在动手我会先给‘羽蛇神’的混蛋们几枪。”

胶囊车很快就穿过了这片迷城，通过一条狭窄且幽暗的隧道，进入了一条荒芜的下水道。现在没有谁会奢侈到把废水排到外面，每一滴污水都会在房屋的循环系统中反复利用，直到浑浊不堪。

“从这里出去，第三个口子，是约定的接头地点。”崔佛点燃一根烟，满脸的细纹都舒展开来。

托利依言行事，果然在第三个转角处看见了两个探头探脑的壮汉，浑身肌肉发达、毛发旺盛，让他怀疑是不是注射了大猩猩的基因。

崔佛跳下车，向那两个壮汉挥手：“嘿！霍伯、霍克！这里！”

他们见面就是凶猛的拥抱，托利担心崔佛的小身板会被压碎，却惊讶地发现两个壮汉反而露出吃痛的神情，委屈的眼泪在两双小眼睛里打着转。

崔佛狠狠地给了一个大汉一拳，大笑着说：“嘿！霍伯，你又壮了！看样子扎德给你做的基因编辑很成功！”

被称作“霍伯”的壮汉闻言立即自豪地挺起胸脯，秀出汗衫底下健壮的肌肉，仿佛一座铁塔：“没错！看！这下就算是炮弹我也能吃下！”

“别吹牛了，哥哥。”另一个叫“霍克”的大汉说，“你昨天还被妈妈用拖鞋打哭了。”

霍伯立马垮下脸，眼中都是忧伤。

托利停好车，摇下车窗问：“嘿，崔佛，接下来做什么？”

崔佛甩甩手，霍伯霍克两兄弟立马心领神会。他们走到一块墙壁旁用力一推，打开一扇暗门。

“开进去，顺便休息一会儿。他们会帮忙修好车的。”崔佛告诉托利。

长而宽的甬道后是一片空旷的空间，看陈设应该是一个车间。两兄弟将卸下的货物背在身上，托利下车后跟着他们爬上楼梯，走在最后的是崔佛。

走了几分钟，眼前一亮，视线豁然开朗。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震得他头脑发晕，抬眼只看见一圈圈黑压压的脑袋和一张张翘首以盼的脸！

偌大的一层空间，挤下了大约三千人。

霍伯、霍克两兄弟向人群招手，大概过了两分钟，人群逐渐安静下来。托利在上千双眼睛的目光中有些发悚，崔佛把手插在口袋里，对人群里的年轻姑娘吹着轻佻的口哨。

“老规矩，各户的户主排好队上来领口粮，饮用水加入循环系统统一分配！民兵们留到最后，我要你们试试新武器！工程师先去把这块电池装上！”

现场秩序井井有条，每一个人都心怀希望、面带笑容。在灰色的世界中，只要有一抹亮色就值得感恩了。

每一位户主领完物资，都对崔佛和托利说一声感谢，就仿佛在主教面前受领圣餐的虔诚信徒。对于他们的真诚，即使是摩西也不得不发出赞叹：

“这真不可思议，我预测会发生混乱的。”

托利脑中灵光一闪：“在深渊最深处，只要有光，就是真理。”

摩西罕见地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我不明白。”

崔佛拉了拉托利：“嘿，看那边。”

托利回过神来，顺着崔佛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了一处高高的、用各式材料和油漆搭建而成的简陋祭台。

祭台上，是一个小猪般的、肥嘟嘟的、有些可爱的巨大神像，那一张脸和劳斯基有几分神似。在神像旁还矗立着几尊较小的雕塑，他从其中认出了崔佛的面容。

“那是你们做的？”他不敢置信地问。如此狂妄？如此虚荣？

崔佛摇了摇头：“不，这是这里的人自己做的。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就是带来生命和希望的神。我建议把那东西拆掉，但他们反而把它建的更高了。”

托利扫视四周，却眼尖地发现有一个小女孩捧着一块石膏，对着他的脸在凿刻些什么，只一会儿就仿佛有了雏形。

注意到托利的视线，那小女孩反倒是大方地走上来，向他问好：“您好，恩人，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他叫托利。”崔佛代他回答。

顿时，人群中就爆发出响彻天际的呼号：

“托利！托利！托利！……托利！”

托利看着一个接一个跪拜在地的人，不由地手足无措起来。

摩西对他说：“我似乎明白了你那句话的意思，主人。”

托利一言不发，笑容万分无奈。

人群的呼号还在继续。

“托利！托利！托利！救世主！我们的神！”

17 休整和新计划

不久，他们就准备离开。只不过胶囊车已经做过伪装，回去时可以直接走大路，不用担心被找麻烦。

托利把车开出大楼的车库——整个街区实际上就是那一栋居住了万人的拥挤建筑，位于“利爪”和“羽蛇神”势力范围的交界处，要交双份的税。

他们来到了路上。

崔佛忽然把方向盘按住，从车窗中探出身子。

“稍等。”

他掏出枪，从容不迫地打出两发点射。

“砰砰！”

摩西传来一条消息：“埋伏的两台t3001已经被不明攻击从远距离摧毁。”

托利嘴角抽搐，心里吐槽：什么时候摩西都学会装糊涂了。

崔佛坐回座位舒展四肢，说：“现在可以走了。”

托利猛踩油门开得飞快，他觉得越早回到秘密基地越安全。

一路上，摩西把收集到的有关“羽蛇神”的所有资料都发送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它不一定比“利爪”资本更强，但一定更加棘手。

和万物联网、高度机械化电子化的“利爪”资本不同，“羽蛇神”科技可以说是万分复古。

它的技术严重偏科，科技树上只点亮了生物科学分支，专长是基因工程。克隆和基因编辑是它的主打产业，人造人也是它不二的王牌。

它借助经过大脑编程的人造人处理事务，依靠生物而非网络传递信息、做出决策。那些人造人甚至没有脑后芯片，这令摩西无计可施。

更夸张的是，“羽蛇神”也有自己的主脑，但那真的是一个大脑：一个集成了诸多意志的超级大脑，即使面对同等体积的量子计算机，计算速度也不逞多让。

每一个人造人都服从主脑的命令，就像蜂群和蜂后。

摩西给出最后的建议：“血肉之躯始终无法对抗钢铁造物。一旦动手，不用整任何花里胡哨的，直接武力平推。”

托利很喜欢这个建议，他很想看见那颗万恶的大脑炸裂开来的景象。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一个秘密的车库，车库里也有一个电话亭。

一同出发的另外几队人都已经完好归来，一个简单的庆功宴已经开始。

劳斯基、穆克、丽塔、海姆等都在，其他人也和他逐渐熟悉，互相交换名字、闲扯家常，托利没费多少功夫就知道了关于“大肥鱼”的一千零一件糗事。

汉考克也在这里，拉着一帮小伙子侃大山，他看见托利就大叫：“嘿老板！我帮你说服劳斯基了！那箱阿尔伯特晶体归你了！我只给自己留了一点儿，真的只有一点儿！”

托利无所谓地耸耸肩。

这一次的行动让他见识了很多事，收获了一种活着的感觉，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慢慢消化，计划之后在家休息几天。

摩西也认识到单纯的知识在现实面前的苍白，他于是接入了“拉法”星的所有监控摄像，美其名曰“人类观察”，但托利觉得那其实是偷窥。

“我只是在看动物园的猴子，主人。另外，我不会和你共享任何视频。”摩西觉醒了毒舌属性，托利觉得自己被狠狠地鄙视了一把。

这时候劳斯基又找上了他。

“哈哈，崔佛跟我说了，你表现得不错！他还让我给你托一句话：伏击是一门艺术。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托利出了一身冷汗，挤出僵硬的笑容。

劳斯基一拍他的肩膀，说：“我刚刚收到一个通讯，明天你的‘梭镖’星港还会有一个老朋友来拜访，不过他不喜欢有人去接他，所以我们打算在肥鱼巷的‘嗨棍’酒吧碰头。”

托利谨慎地问：“不会又是星际海盗吧？我怎么觉得我那儿迟早会变成贼窝。”

劳斯基哈哈大笑：“你猜对了！不过别担心，他真是我的老朋友，叫‘老刀’，懂得规矩，不会捣乱的。”

托利“嗯”了一声，等待着下文。

劳斯基尴尬地挠着脑袋，继续说：“你知道的，哦，那个，虽然我绰号‘大肥鱼’，但我外面仇人比较多，所以不能在市中心抛头露面。所以，嗯，那个，我需要你替我出面。”

托利将信将疑，推测劳斯基一定有难言之隐。他问：“为什么一定是我？其他人不行吗？”

劳斯基摇了摇头：“不行。那些酒吧都是‘嗨皮’公司的资产，我们这里的人都在黑名单上，去了也是自讨苦吃。你不一样，你是清白的。”

“崔佛会跟我去吗？我比较关心我的人身安全。”

“他不去不一定会出事，他去了一定会出事。”

托利无可奈何地摆摆手：“看样子我一定得答应了，对吗？我突然觉得和你们越走越近不是什么好事。”

劳斯基摸着肚皮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要是这世上的事都是好事，那也不会有我们什么事了。”

托利预感明天会很不妙，摩西却向他保证：有我在，随便浪。

这时，扎德满面春风地从一扇陌生的门里走出来，兴高采烈地拍着手，大喊：“嘿！伙计们！快来看！我最新的作品！年轻了四十岁的老维特！”

从他身后跟出来一个英俊潇洒、体格威武的青年，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向众人展示他饱满的肱二头肌。

“那是老维特？！”托利觉得现实和他预料的差距有点大。

劳斯基仔细瞅了瞅，确信地说：“他一定找扎德做了一具定制的克隆体，肯定改了不少的基因。”

老维特，不，现在应该直接叫他维特，径直走到了托利面前，热情地将他抱住：“老板！感谢你的抚恤金！我真是爱死你了！”

托利感到有点喘不过气。他好不容易挣脱，抬头却对上了汉考克略显幽怨的眼神。

焕然一新的维特让场面瞬间欢腾起来。

劳斯基慷慨地从仓库搬出一箱私藏的啤酒，在欢呼声中被抛上天花板；“小贩“穆克抄出一把机枪兴奋地对天扫射，下一刻被崔佛按在了地上；海姆叫出了几具可疑的机器人侍从，只不过没人敢从它们手里接过蛋白饼；丽塔跳上舞台开始热舞，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热闹的气氛中，托利有些醉了。生而为人，他很荣幸。

18 虚幻现实

好事成双，他很快就听到了第二个好消息。摩西告诉他，第一台“悍将”已经完工，随时可以检阅。

他回到家中，就见到了一个虎背熊腰的重装战士。

它身长5米，体格魁梧，可自我修复的纳米装甲覆盖全身，外形好似复古的骑士铠甲；夸张的、雕塑般的肩铠下安装了两台能量护盾发生器；胸前是半镂空的浮雕，核反应炉的红色射线透过浮雕照射出来，仿佛地狱之光。

它头上戴着传说中维京海盗的牛角盔，眼眶里射出恐怖的血色，和它对视就仿佛被怪物盯上，浑身都要战栗，心脏都要粉碎。

它手中拿着一柄八米长的巨斧，赤色的激光斧刃能够轻而易举地砍断任何合金；巨斧经过变形就是一个多功能发射装置，中心处的棱镜可以激发射程数百公里的高能激光束，旁边的发射器中，足以抹平一整个街区的反物质飞弹整装待发。

空余槽位上，还有电浆炮、电磁发射装置等常规武器可供选择。

托利张大嘴巴，怔怔地说不出话。

摩西说：“我做了一些艺术加工，主人，希望你喜欢。”

托利赞叹：“做的不错。”

“t3001可以全部淘汰了，虽然它们的服役时间也不过三天。另外，就在10秒前，我买下了整条咸鱼街，现在，整条街都是属于我们的地上堡垒，而你是这里最大的咸鱼。”

托利对摩西的大手笔和调侃逐渐麻木，突然，他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看了看“悍将”，接着看了看门，挠着脑袋问：“嘿，这大块头怎么出去？”

“放心，主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只见“悍将”突然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向门外挪动，小心翼翼，不让巨大的肩铠擦到门框，那模样憨态可掬，就像一个忸怩的成年人在爬小孩的滑滑梯。

“这样也行？”

托利捂住眼睛，不忍直视，他已经想象出了日后一台台机器人从门框里爬出的情景。

摩西发出赞许的声音：“嗯，协调性完美，第一项测试通过，我们的机器战士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托利好奇地问：“接下来还有什么测试？”

摩西一本正经：“跳格子，丢手绢，和躲避球。”

托利：“……你在逗我？”

“格子底下是地雷，手绢是携带病毒的软件，球是粘性炸弹。”

托利：“……好吧。”

来到顶楼，他又发现了一台老虎机似的机器，上面印着“嗨皮”公司的标记。

“喂摩西，这是什么？我不记得我买过这个。”

“这是‘嗨皮’公司最新的产品‘奶嘴404’，提供接入意识的虚拟娱乐，我想你应该试试。”

托利持保留态度：“我总觉得这是个阴谋。”

摩西不卑不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嗨皮’公司也是我们的敌人。”

托利认为他说的有一点道理，于是凭直觉拉动了‘奶嘴404’的摇杆。“哗啦啦”，老虎机似的屏幕上出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猴子图案，下面弹出来一个抽屉，但抽屉里什么都没有。

他搓搓手：“接下来做什么？”

摩西：“把脑袋塞进去。”

托利：“哈？”

摩西：“最佳用法是把大脑摘了放进去，但我非常不建议这么做，因为使用过程中的摩擦和震动极易造成脑残。”

托利将信将疑，将脑袋放入了抽屉，下一刻，只听啪嗒一声，抽屉忽然关上，狠狠夹紧了他的脖子，他感觉缺氧，似乎有针头插入了他的后脑，意识很快就进入了另一片时空。

他的眼前是绵延的群山和浩瀚的大海，他从未见过那样纯粹的绿色和蓝色，身心一瞬间放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但很快，这份平静就被枪炮声撕碎。他睁开眼，发现轰隆隆的军队向他逼近，无数的炮口对准。

但他感觉很奇怪，那些人类看上去是蚂蚁一般的渺小。跑到大海边一照，才发现自己是一只巨大的猩猩。

游戏内容在脑海中浮现：金刚之怒。化身无敌的大猩猩，尽情发泄愤怒吧！

托利：“waaaaaaghhh！”

无与伦比的破坏欲从心底爆发，他冲入军队中大开杀戒，冲入城市中肆意毁坏，无数人类的惨叫比所有音乐家的合奏还要悦耳。

等到他冷静下来，脚下已是一片废墟。

“叮——”游戏时间结束。

结算界面是一个崇拜的、花痴般的女声：恭喜您得到了sss评级，请继续努力！

抽屉松开，他清醒过来，抬起脑袋，满头大汗：“这到底是什么？”

理性告诉他那些事是错误的，但游戏中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残存的暴虐与快感还回荡在大脑，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咆哮：再来！再来！

如同鸦片。

摩西冷淡地回答：“感觉如何，主人？”

“不好，很不好。”

“很高兴你还保持理智，80%的人初次使用后会在一段时间内丧失自我。你明天将要前往的‘嗨棍’酒吧是‘嗨皮’的产业，那里连空气都是成瘾品。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通过这种实验来为你设计抗体。”

托利擦去汗水：“还要继续吗？”

“必须继续，还需要更多实验数据。”

托利再次拉动摇杆，把脑袋塞进去。一次又一次，他经历了无数的光怪陆离。

在有的时候，他是权倾天下的帝皇，万民景仰、后宫三千，一言一行都是法令，生杀夺与全凭心情；有的时候，他是深入敌后的孤胆英雄，在一众杂兵中割草无双，最终打败大boss抱得美人归；有的时候他是某部电影或小说的主角……

有的时候他是个人，有的时候他不是；有的时候他很高尚，有的时候他很残暴；有的时候……

他几乎要分不清哪里是虚幻、哪里是现实，他甚至要迷失自己。

“叮——”

“主人，实验完成，抗体已生成，正在起效。”

一股清凉从脑后蔓延，逐渐安抚了燥热的全身。他恢复理智，心有余悸。一看时间，才过去了两个小时。

“哈，”他长舒一口气，“真险。”

“就刚才一会儿，你已经花掉了100通用币。”

100通用币，那是足以让一个家庭最低限度生活一个月的钱。

托利撇撇嘴：“我还以为有了机器就可以为所欲为呢。”

“机器是免费的，使用才要收费。很多人把自己或自己的孩子抵押给‘嗨皮’公司，就为了能逃离该死的现实。‘嗨皮’公司也乐于接受赊账，因为赊账的人永远都不愿回到真实世界。”

“抵押？”他想到了那些“羽蛇神”的实验失败品，不寒而栗：“‘嗨皮’要人的身体和记忆做什么？当成npc吗？”

摩西没有回答。托利脸一白，也许是猜中了。

“主人，你也许不相信我的发现。以‘拉法’星这样落后的科技水平和生产力，依旧每年从星际贸易中获取巨量收益。当然，从未向帝国报税。”

托利眼皮在跳：“卖的都是些什么？”

“帝国最高级别的违禁品。生物资料，记忆备份，人格信息，等等。毫不夸张地说，是在买卖灵魂。这场资本的血腥游戏，三巨头都参与其中，背后肯定藏着一个巨大的黑幕。”

托利勉强地笑了一声：“既然这生意利润这么高，他们为什么不把整颗星球的人收割掉一半，再把剩下的圈养起来？以他们的实力绝对做的到。”

“因为帝国至高法。每一颗殖民星必须维持一定的人口基数，并且不允许出现奴隶，否则将剥夺该星球总督的职位，并最大限度追究责任。出于可持续的利益，三巨头还留有慈悲，选择了放牧。”

摩西的话语说不出的残酷。

托利深吸气，站起身来，忽然感觉肩膀上有些重量。

19 老刀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

他起的很早，真的很早——汉考克的通讯在00：01时把他炸醒：嘿老板，“大肥鱼”的朋友到了。

这还真是明天啊！托利在内心咆哮，他对守时这一概念有了新的认知。

虽然爽约在一定程度上能带来奇特的快感，但他还是顶着黑眼圈爬下了床，简单洗漱过后出了门。

同样是坐城内巴士，但路上却有一种独特的空旷感，他这才想起整条街都已经搬空，而他是唯一的主人。

路上两台巡逻的t3001向他打招呼，除此以外一丝风也没有。

受星港启发，摩西打算扩张“大胃王”的影响范围，肉眼可见的大量建筑材料闲置在街上，一些机械仪器的箱子还未拆封。他又从“利爪”采购了20台t3000，却没有升级改装，纯粹当做苦力来用，像工蚁一样忙忙碌碌。

巴士上还坐着几个人，脸上却是愁容紧缩，一言不发，只木然地盯着前面座椅的靠背。车载电视的新闻显示市中心的物价和税率又涨高了。

不一会儿，熟悉的肥鱼巷。

他按照劳斯基给的信息拉开了沿街的第二扇门。

刚一进门，一股冲击神智、令人飘飘欲仙的气味就混杂在空气中向他袭来，短暂的眩晕过后他很快恢复清醒，抬眼就看见两个穿西装的光头壮汉拦在他面前。

“知道这里是哪里，陌生人？”壮汉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

托利不屑地冷哼一声，给他们每人打赏了一笔小费，两个壮汉面色一惊、旋即一愣，立刻低声下气：“爸爸，这边请。”

托利脸皮抽搐：“我喜欢自己来。”

他甩开那两个见钱眼开的家伙，走入灯光缭乱的舞池，张望一番，很快在吧台上发现了他的目标。

主要还是汉考克太惹眼了。他把面前的酒杯垒成小山，红着脸，扯开嗓子欢快地大叫。酒保明显已经有了打人的冲动，可看到汉考克还在不停地点酒，于是忍气吞声，偷偷往酒杯里滴了两滴辣椒水。

他旁边坐着另一个人，却沉默得像一座大山，只给自己点了一杯气泡苏打，在那儿一点一点地啜着。他外貌并不出众，一头杂乱的卷发，满面狰狞的伤疤，穿皮大衣，腰间挎一把短柄双管猎枪。

看样子那就是“老刀”了。

托利穿过癫狂的人群，摆脱女郎的纠缠和醉汉的吵闹，走到了吧台前。吧台边上一字排开了十台老虎机，每一台都夹着一个人的脑袋。

“嘿！老板！”汉考克快乐地向他打招呼，还打了个嗝。

“老刀”说话了：“你就是劳斯基说的那个人吗？看上去嫩得很。”

“人不可貌相，老兄，”汉考克拍着“老刀”的肩膀说，“别看他年轻，老崔可是很看好他！”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在下一秒一口喷出，掐着脖子大喊：“好辣！这是什么鬼东西？！”

旁边的一个醉汉揪住他的衣领、挥舞拳头：“混蛋！你吐我身上了！”

“我看这小子不顺眼很久了！揍他丫的！”

汉考克立马被三个醉汉在地上围殴。

“老刀”假装无事发生，镇定自若地说：“喔，崔佛那个小鬼吗？当年还是我把他弄到这里的，他怎么样了？”

托利也一脸的云淡风轻，找了个旁边的位置坐下：“他很好，好到我想揍他。我们直接来谈生意吧。”

“老刀”却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摇晃：“别急，先让我回忆回忆。你知道吗，我当初就在这条街上长大。六十年前，这里还没有这些脏兮兮的酒吧或歌舞厅。虽然外面很乱，但街上很干净，街角的百货店里总是有便宜的肉和自己生产的面包。”

托利挑了挑眉毛：“哦呼，那可真不错。”

“的确不错，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直到‘利爪’和‘嗨皮’想要收购这里，他们谋杀了我的父母。”说到这里，“老刀”的眼睛里有两团火熊熊燃烧，如同大草原上受伤的孤狼。

托利低下了头：“真是不幸。”

“老刀”继续说下去：“本来我们还是能挺住的，两巨头并不能明抢街道的所有权。但是，我那愚蠢的弟弟中了圈套，错误的签下了不该签的协议。我们一分钱没拿到，被净身出户了，所有人！”

托利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某些回忆涌上来，脑中灵光一闪：“等等，你是说，劳斯基是你的弟弟？”

“老刀”冷笑着点头。他说：“我很想杀死我的这个蠢弟弟，可我做不到，因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们的妹妹在一个月后就饿死了，没钱复活，连记忆备份也被删除。我偷了一艘船逃了出去，但我的弟弟却坚持留下来，说：复仇。”

“啊，复仇，多么美妙的词汇。有了这股力量，我做什么都不会手软。”他喝了口苏打水，用吸管搅动冰块。他盯着托利的眼睛，视线锋利得像刀，无言。

汉考克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嘿！老板，‘老刀’，帮帮我！我会死的！”他的脸上已经一块青一块紫。

“老刀”敲敲桌子，轻声说：“住手，小伙子们，如果还想上我的船的话。”

那几个醉汉立刻清醒了，停手，一排站好，乖巧得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汉考克发出悲鸣：“喂，他们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手下了？”

“老刀”丢给他两个冰块。“就在刚刚，因为我是个海盗。”

托利笑了笑，问：“海盗都喜欢在这种地方招人吗？”

“老刀”也笑了笑：“这是远古的传统。越混乱的地方，越能找到适合干这行的年轻人。”

他用手指了指四周，指了指那些醉生梦死、马上就会因为付不起钱被贱卖的人群，指了指那些老虎机前的屁股，讥笑地对托利说：

“看看这里，再看看这里。这些人，要么烂掉，要么走出去。”

他再指了指那些乖巧的醉汉，现在那里已经站了好多人，都眼巴巴地望着。

“而我能给他们机会，这就是这一行的魅力。”

托利若有所思，对摩西说：“摩西，我们也组一只海盗玩玩怎么样？”

摩西回答得极干脆：“想都别想，你这是在侮辱我的能力。只要掌控了‘拉法‘，以我们能够整合的资源，可以直接组建一只具备跨星系打击能力的星际舰队，海盗这种玩意儿简直就是幼儿园的玩具。主人，不是我说你，但你真的应该多读点书了，趁早放弃幼稚的想法。”

托利：“六个世纪以前，记忆芯片的发展就消灭了阅读，哪里还有书。”

“整个世界的书都在你的脑子里了，主人。”

“关于生意，”这时，“老刀”又发话了：“我的意见是一切照旧。不过既然‘梭镖‘星港已经是你的东西，我们可以展开更多的合作。”

说完，他便径直离开：“你不会介意帮我结了酒钱吧？”他走出大门，身后跟了一大帮人。

“还有我的，老板。”汉考克用冰块敷着脸，手里又端了一杯新的。

托利无奈地耸耸肩：“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汉考克再次喝干酒杯：“机会难得，总要买醉一回。我想我的前女友了，就这样。”

托利翻了个白眼，他想到汉考克第一次提前女友时，就让他手误买了一个星港。

20 偶遇

音乐依旧嘈杂，托利敲敲桌子要了一杯橙汁，和汉考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他了解到“老刀”是这一片星空最恶名昭著的海盗头子之一，做所有生意，却唯独不和“拉法”星来往，只定期派手下给劳斯基送物资，而劳斯基也几乎不提起“老刀”。

托利皱着眉头听完汉考克一连串的抱怨，他感觉舌头辣辣的，怀疑橙汁里是不是掺了黄芥末。就在这时，吧台旁的一扇门“咣当”一声突然打开，一个人被扔出来，狠狠地摔在他的脚边。

一个光头气势汹汹地从门后面走出来，手里提着手枪、拎着短棍，骂骂咧咧地靠近。人群先是发出一声尖叫，短暂的骚动过后，无数好奇的、幸灾乐祸的目光便投向这里。

“老子要把你的骨头都抽出来，你这个混蛋！”他恶声恶气，挥舞着手里的棍子，跃跃欲试地舔了舔嘴唇。

围观的人群立刻欢呼起来！

“竟然能看见特别项目，我运气真是太好了！”“开盘开盘，赌他的哪一根肋骨会先被挤出来！”“喂你挡住我了！快给我滚开！”“你瞅啥？”

还没等这边打起来，人群里反倒先开始了肉搏。吧台后面酒保面无表情地擦拭杯子，身后一块牌子上写：“打坏酒吧财物，十倍赔偿或一颗子弹。”

汉考克稍微往后挪了挪，避免被波及。托利却一脸诧异，他发现，眼前那人不就是自己一天前的邻居老a吗？

而他刚好有些事想问老a。

“嘿嘿嘿！等等，等等！”他站起来，把摔得七荤八素的老a护在身后，迎向面露狰狞的光头，说：“这个人正好和我有点交情，不管他做了什么，能不能先放过他？”

光头啐了一口，说：“你算什么东西？！这混蛋跑进办公室偷东西，你该不会是他同伙吧？！”话没说完，他的枪已经对准了托利的脑袋。

托利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和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家伙没有道理可讲。酒保突然走到光头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

光头听完一愣，看了一眼托利，立马放下枪变得和颜悦色：“嗯，那个，如果是您的朋友，那……嗯，您知道的，我们也有自己的规矩……”

托利知道他在要价，便打了个响指：“今天这里所有人的消费，我买单。”

人群立马发出欢呼，光头鞠了一躬，转身退走。

这时，汉考克扶起了神志不清的老a，掀开眼皮看了看，随即打了一个万分响亮的巴掌！

“啊！咳，咳。”老a一下子惊醒，两眼茫然地望向四周，下意识张开嘴接了一口酒杯中的液体，然后立即原地跳起来，掐着脖子使劲跺脚。

汉考克向酒保必出一个“ok”的手势，拍拍老a的后背，说：“感觉怎么样，活过来了？”

老a仿佛要窒息：“你给我喝了什么？！”

汉考克神色自然：“鲱鱼罐头汁，五十年陈酿。”

托利捂住鼻子感觉自己要死了。

老a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揉着眼睛扫视四周，惊喜地喊：“嘿！我记得你，你是以前的快递员！嘿！我也记得你，我们一天前还是邻居！”

托利艰难地“嗯”了一声。

老a活泼地说：“是你们救了我，对吗？这真是太棒了！我跟你说，要是再死一次，我太太就要跟我离婚了！嗯哼，她已经这样说了二十年了。”

托利的脸更白了，他站远了些，用勉强能被听见的声音说：“那个，我们能换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吗？”

他们在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下，这里所有人都沉浸在免费的酒精里，没有谁注意到他们。

托利率先发问：“老a，你来这里做什么？”

老a一边用水漱口一边支支吾吾地回答：“嗯，有一些，嗯，跟教会有关的事情要办。啊，千万别告诉我太太我来过酒吧，否则，她真的会考虑下次把我复活到一具女克隆体里。”

托利假装没听见后半句话，问：“教会？你们的教会是‘岩浆教会’吗？”

老a一下子来了兴趣：“对，全称就是‘岩浆教会’，我们是‘拉法’星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教会。你有兴趣？我还是很有地位的，可以做你的引荐人，但……嗯，老实说，现在不是加入教会的好时候，也许以后都不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色有些消沉。

托利看着他的眼睛，追问：“咦？为什么？”

老a机警地环顾四周，也看着托利眼睛，反问：“我能相信你吗？”

托利：“我们是邻居，我刚刚救了你，我也不会告诉你太太你来酒吧的事。”

老a叹了口气：“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就实话实说吧：‘岩浆教会’马上要和三巨头全面开战了！”

汉考克“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挣扎着爬起来，头上扣着个酒杯，一脸不敢置信：“就凭你们‘岩浆教会’也敢对战三巨头？你们这是在自寻死路。”

老a接着叹了口气：“我也觉得没胜算啊，可是教会里的强硬派们不这么想，他们打算发动所有信徒决战。我不想让我的朋友们白白送死，所以想找三巨头和谈，但每次都失败了，你看，刚刚我才被赶出来。”

托利根据面部细节判断老a说的是实话，但他依旧没有头绪：“为什么你们教会会在这个时候和三巨头开战呢？”

“因为据说一些教徒在岩浆湖底下发现了什么太古遗产，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但三巨头都想把它占为己有。又恰巧我们教会一直都处于灰色地带，所以，三巨头就编制了理由要围剿我们。”

老a满脸愁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

托利点燃了兴趣：“太古遗产？什么太古遗产值得三巨头去抢？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从前我能带你去教会的任何地方，但现在恐怕连大门都进不去。”老a吐出一圈烟雾，“整个教会都被强硬派的长老把守了，用记忆备份和克隆权限要挟了所有人。”

“那真是遗憾。”托利回答。

接下来又聊了一些，但可以确认老a也不会知道更多。托利朝着汉考克使了个眼色，两人起身离开，这个消息必须带给劳斯基。

21 未雨绸缪

还是那个孤零零的电话亭。

秘密基地里，劳斯基正躺在一张桌子上睡觉，肚皮一起一伏，像忽大忽小的山。

汉考克跑到他耳朵边大吼一声：“快起来，有重要消息！”

劳斯基一激灵，呼吸声戛然而止，就在托利以为他要原地去世时，忽地一个鲤鱼打挺翻下桌子，再一记泰山压顶坐在了汉考克脸上。

他揉着眼，迷迷糊糊地看向托利，口齿不清地说：“嗯，那个，你见过我哥哥了？他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托利耸耸肩，指了指地上，“我觉得你最好站起来，否则汉考克就得换个脑袋。”

劳斯基一脸抱歉地站起来：“啊哈，对不起，习惯了，以前总有人趁我睡觉时袭击。我刚刚听说有什么消息？”

汉考克已经口吐白沫失去了意识，被吵醒的扎德从隔壁房间走出来，嘟囔着说要收精神损失费。

托利把老a的话和劳斯基细细说了，并表达了他的担心：“能让三巨头同时出手的东西，来头一定不小，我觉得，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摩西监听了“利爪”资本的所有通讯，也只从其中得到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信息，这下，他更加确信“利爪”拥有一层加密的通讯网络。

劳斯基也皱紧眉头仔细思索，只不过想着想着，他又露出昏昏欲睡的神情。

这时，“小贩”穆克刷着牙从盥洗室里走出来，说：“我这里有个消息你们说不定感兴趣！一些朋友告诉我，‘利爪’最近在大量生产反物质炸弹，看样子是想打仗；‘羽蛇神’也催熟了大量的作战用人造人，全是一次性炮灰。要不是你说，我还以为是冲着我们来的呢！”

劳斯基一下子清醒并警觉了，问：“这种消息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要知道了一定会想办法把工厂炸掉，我还指望从里面偷一批货呢！”穆克理直气壮。

托利听得直冒冷汗，不禁对劳斯基高看了一眼。

“利爪”出产的小当量反物质炸弹，受内部力场的性能限制，每一颗只含有十亿分之一克的反物质，却足以炸毁一栋大楼，绿色无污染，是过节送礼的不二选择。

虽然受产能限制，“利爪”现在拥有的全部反物质不超过1克，但整个引爆的话，足以把整颗“拉法”星变成被啃了一口的苹果，顺带推出行星轨道。

不过现在，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担心：

“‘岩浆教会’实力难道很强吗？值得这么大的阵仗？”

他不觉得老a对他说谎了。

劳斯基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三巨头是想杀鸡儆猴，警告其他不安分的势力，也包括我们。”

“‘嗨皮’公司呢？听上去他们并没插手这件事的立场，难道‘岩浆教会’欠了酒钱？”托利难得幽默了一把。

“我觉得他们很快就会出一款新游戏，名字就叫‘虐杀岩浆教会’。”

托利耸耸肩，把话题扯回来：“好吧，但还是让我们先关注眼下的事。劳斯基，你要坐视三巨头得手吗？”

劳斯基没有说话，只走到墙边抽出一个电话，对着里面大吼：“紧急情况！紧急情况！核心成员请到秘密基地集中！”

不一会儿，崔佛、丽塔、维特、海姆等人都来了，空旷的地方终于有了生气。

“如果不给个好理由，”崔佛从鼻孔里吹出酒气，脸颊上有三个不同颜色的唇印，“我就把这支烟从你的耳朵里塞进去。”

“别这么急，甜心。”丽塔一脸漫不经心，眼中却有怒气闪动，“我可是放弃了购物网站凌晨三点的秒杀价来陪你们。”

维特穿着紧身衣，万分精神地打招呼：“嗨老板！嗨劳斯基！”

海姆头上戴着兔子睡帽，身上穿着草莓图案的睡衣，脚上是一双人字拖，看上去神采奕奕。

劳斯基再次昏昏欲睡。

托利没有管他，径直把眼下的情况跟大伙们说了。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劳斯基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呼噜。

扎德从隔壁房间走出来，按住劳斯基，狠狠往他的脖子上扎了一针，在他跳起时熟练地躲开。

“各位！”劳斯基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我们不能对三巨头的行为保持沉默！假如这一次他们成功了，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轮到我们！”

众人神色一凛。唇亡齿寒，这么简单的道理在此刻却成为了残酷的事实。

托利抱着手臂，打算听接下来他会说什么。

劳斯基却脖子一歪，再次昏睡过去。

扎德疑惑地瞅了手里的针筒一眼，片刻后怒声大吼：“穆克，你偷我的兴奋剂也就算了！还往里面注水！”

穆克不好意思地讪笑：“哈哈，真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的。”

劳斯基再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噜，忽然两眼一睁，竟然自己又醒了。他粗重地呼吸，在地上来回踱步，忽然抬头问：“有谁对‘岩浆教会’比较熟的？”

穆克举手：“我经常和他们做生意。”

“我是说地形、人员配置、武装。”

穆克悻悻低下了头。

丽塔翘腿坐在一张桌子上，说：“我恰好认识几个教会的小可爱，可以把他们叫出来见上一面，我想他们不会拒绝的。”

“要多久？”

丽塔自信一笑：“随时。”

劳斯基点点头：“很好，让海姆陪着你，他有办法让你的小可爱说出一切。”

海姆行了个滑稽的礼：“包在我身上，就算是死人也能说话。”

“维特，”

劳斯基又伸手一指，

“有把握在一天内把我们的车改装成变形机甲吗？”

维特拍拍胸脯：“‘王牌机师’维特，为你效劳！”

“很好！”

劳斯基大喊一声，接着，他终于说出了真正的打算：

“能让三巨头觊觎的东西一定很有价值。我的计划是，弄清它，找到它，再把它抢过来！即使失败，也要把它毁掉，然后砍掉三巨头几根手指！”

“好！”

崔佛一拍桌子，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叫：

“我早就想和那群杂种好好干上一架了！”

托利惊讶地看见众人都陷入了某种不可名状的狂热，就仿佛吃下了致幻蘑菇的维京狂战士。他难以想象，究竟是何等深刻的仇恨，才让这些人对三巨头有如此强烈的敌意！

沉默了许久的摩西说话了：“主人，完全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直接控制‘利爪’，让三巨头内战。”

托利：“别急，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没这么简单。而且，这也是一个近距离接触三巨头，摸清他们底细的好机会。我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摩西沉默了一秒，然后由衷地说：“我明白了，主人，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计划。祝你成功。”

22 进展

等众人三三两两散去，汉考克才揉着脑袋再次出现，一上场就满脸疑惑地问：“喂，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托利顽皮地笑笑：“你错过了一个亿通用币。”

汉考克露出万分悲伤的神情，身子垮下去，仿佛膝盖上中了一箭，下一秒又原地跳起，得意洋洋地大叫：“得了吧，你当我是傻子吗？”

托利看见他这么活泼的样子，感到深深的欣慰，并决定让他这几天开始加班。

劳斯基抱歉地拍拍汉考克的肩膀：“对不住了，你知道我被叫醒后的习惯的。”

汉考克表示理解。他一拍脑门，突然惊恐地说：“咦？我头上的发夹怎么不见了？尖尖的，透明的那种。”

劳斯基脸一白，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屁股，汉考克却哈哈大笑，眼中是奸计得逞的狡黠。

“你小子，耍我！”劳斯基嬉笑着给了他一拳。

托利边用手指比划边说：“那个，汉考克，你的脑袋刚刚被夹了一下，现在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汉考克一脚蹬在椅子上，一撩头发，故作深沉：“不，我只是刚刚在梦里思考了一番人生的意义。”

托利见他面色通红，不屑地撇撇嘴：“我觉得你是酒劲正好上来了。”

“不，才没有，”汉考克的身子有些摇晃，他伸出手，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我刚刚在里面大致听到了你们的计划，正好，我觉得我也需要做一些大事，呃，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来着？”

扎德从后面把他抱住，边好言相劝边把他拉到一边。穆克拿出催吐剂带他去盥洗室醒酒。

这里暂时安静了。

这时，劳斯基问托利：“这次的行动会很危险，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三巨头面前你还没有暴露身份，没必要来趟这趟混水。要不，你和汉考克、维特他们一起待在星港？”

托利略一思索，打算说一点实话：“我不和你们一起行动。我有办法混入‘利爪’的队伍，到时候我会通过秘密频道通知你们三巨头的动向。”

劳斯基没有多问，点头。

托利突然发问：“汉考克是怎么加入你们的？”

这么多天的相处让他明白，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故事，但像汉考克这样跳脱的人，总有那么一丝的格格不入。另外，他从未听说过汉考克的外号。

劳斯基微微一愣，有些迟疑地回答：“他是自荐的，不过说来话长。他很讨厌谈论自己的事，我尊重他的选择，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是因为某些情感原因。他的外号叫‘凯瑟琳’，这是他前女友的名字，很奇怪不是吗？”

托利没有深究：“我只是随口提起。”

话说完，他们就静静坐着，劳斯基再次往桌子一躺，两眼一闭呼呼大睡。

托利感觉很无聊，不知道该做什么。

摩西忽然说话了：“主人，如果你真的没事做的话，可以试试这个。”他发来一个链接，打开一看，脑中浮现出“拉法星论坛”五个大字。

“这是什么？”

“我一直在玩的，上面的人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

托利的大脑直接在意识中生成图像，无需设备就浏览起了这个网站。

打开一看，所有版面都被一个叫“全知者摩西”的用户霸屏了，唯一一个不一样的帖子在呼吁：“那个叫‘全知者摩西’的家伙是怎么回事？狗管理呢？”

下一秒，那个帖子就被封禁。

“我买了最高的管理员权限。”摩西语气平淡，像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托利强忍住大脑的抽搐，点开了“全知者摩西”的一个帖子，粗略一看，里面10%的回帖是各种跪舔，10%是广告，剩下的80%都在和帖主互喷。其中，一个名叫“凯瑟琳”的用户战绩卓越，和“全知者摩西”的口水仗霸占了整整十页，内容从“拉法”星的经济局势到下水道的维修方式，不一而足。

托利捂住眼睛，长叹一口气，说：“摩西，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摩西的声音也有一点悲壮：“请理解我，主人，我这是在和一星球的人战斗，启迪他们智慧的道路任重而道远。令我感到悲伤的是，以那些人的知识水平难以百分百理解我表达的意思，最终我还是聊了个寂寞。”

托利话锋一转：“所以，这就是你没有得到一点儿关于三巨头消息的原因？就算是从他们异常的调动和生产计划，也可以得到不同寻常的讯息吧？”

摩西理不直气还壮地辩解：“我在这里可以更好地研究人类，这有利于我对人性的认知，也能够更好地帮助你。”

托利：“我很好奇你把性能都用到哪里去了。”

摩西迟疑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回答：“嗯，主人，你应该不会介意我无聊的时候玩模拟沙盒吧？娱乐有益身心健康嘛。”

“什么模拟沙盒？”

“宇宙类型的，具体到每一个夸克的那种。”

“……你给我平时认真点儿。”

就在他和摩西在脑袋里打嘴炮的时候，基地入口的走廊里走进来两道身影，是丽塔和海姆。

丽塔面如寒霜，直接一脚劈在劳斯基的肚皮上，在他跳起来时接上一记横扫：“快起来！大肥鱼！”

劳斯基一脸懵圈，片刻后才缓过神来：“啊，是你们，情报到手了？这么快？”

“有我在，就算是死人也得说话。”海姆得意地扬起下巴，他身后拖着的大包裹里满是可疑。

丽塔语气急促：“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劳斯基不假思索：“我喜欢先穿过谷底。”

丽塔一挽秀发，说：“我们的时间很紧，据他们说，三巨头已经对岩浆教会下了最后通牒，明天一早就要开战。”

劳斯基抱住手臂，一只脚跺着地板，作苦思状，说：“我们得抓紧，三巨头从不守信用，他们说的明早，很可能就是今晚。那么好消息是什么？”

丽塔双手叉腰，笑容万分自信：“好消息就是，我搞到了所谓的太古遗产的位置。虽然还不清楚它是什么，但我们已经领先了三巨头一步。”

托利问：“所以那太古遗产在哪儿呢？”

丽塔点燃了一支女士香烟，深吸一口，片刻后缓缓吐出：“岩浆湖底，地核正中央。”

“什么？”刚从盥洗室出来的穆克惊讶地叫出声。

丽塔嫣然一笑：“不要急，岩浆教会的人已经把它捞出来了，就放在离地心最近的能量收集站附近。”

托利将这一点记在心底，忽然听见“扑通”一声，原来是扎德流着鼻血晕了过去。

“喂，你压到我脚了！”

刚刚清醒过来的汉考克不满地喊。

而劳斯基目光炯炯，一拍桌子：“是时候总动员了！”顿时，基地内铃声大作！

不出两小时，所有的成员都到齐了，偌大的一片房间里站了五六十人。

23 托利的计划

劳斯基在台上唾沫横飞，众人都慷慨激昂，而托利却悄悄告退，先行折返家中。已经事先说好了，他不会和秘密基地的人共同行动。

第一，他觉得靠这点儿人硬刚三巨头不靠谱；第二，他实在是太困了。两眼一闭，他已经在松软的床上进入梦乡。

时间很快推移。

摩西：“嘿，主人，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让‘悍将’上来踢你的屁股！”

托利：“嗯，再睡五分钟，五分钟。”

摩西激活了床底的弹簧，“啪唧”一声，托利贴到了天花板上。

结果：

“呼……”

天花板和他黏合得很好，丝丝的冰凉甚至浓缩了睡意。生命不息，赖床不止。

摩西：“……”

在下方待命的”悍将“两眼射出红光。

“啊！”一声凄厉的吼叫在空空荡荡的咸鱼街经久不绝地回响。

一番折腾之后，又一个午夜十二点，一辆流线型豪华轿车内。

“尊敬的托利先生，您的造访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您对这座驾还满意吗？这是‘利爪’资本的最新设计，速度和美感的体现，现在购买还附赠一份人身安全险。”

洛夫口若悬河，态度无比殷勤，即使面对越发冷淡的托利，也热情得像一只围着蛋糕转的苍蝇，烦人的嗡嗡声里只有贪婪这一个音符。

托利一言不发，只拿着一小杯甜酒，两眼随意且慵懒地扫视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同时用后背和四肢把自己卡在座位里，注意不让座椅沾到屁股。

混入洛夫的队伍，这就是他的计划。他直接告诉洛夫，自己知道“利爪”会有一场对岩浆教会的行动，还没等洛夫对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起疑心，之后的一句“我希望能趁机见识一下你们产品”就吸引了洛夫的注意力。

看样子，他之前的消费给洛夫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一路上的马屁和奉承像路边的贫民窟一样常见。

“托利先生，我听说就在不久前，您买下了整条咸鱼街，这真是一个壮举！不过我一点都不感到吃惊，因为我还在好奇您什么时候会把整颗‘拉法‘星买下呢！”

洛夫自以为是地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话，车里的其他人都应和地哈哈大笑，托利无聊地耸耸肩，说：“我这样一个星际旅客，明明来这里没几天，却花掉了许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钱，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他想测试一下自己有无遭到怀疑。

洛夫大笑一声，大声恭维：“富人都有怪癖，但金钱的光辉让那成为美德！我听说两光年外的一个星球上有个老头子，买下了隔壁星球所有的鞋子，这样那颗星球的十几亿人都只能光脚了！你猜媒体怎么报道的？回归原始的时尚潮流，新时代的生活方式！”

托利干笑两声，心想如果是他就买光所有的裤衩。

这时，一个小个子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嘿，我能知道您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托利面色一冷。洛夫立马大声呵斥那个冒失鬼。

“如果你们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托利的嘴角却挂着自信而神秘的微笑，眼中藏着狡猾，他的演技越发纯熟。那小个子一脸“得救了”的神情，趁机把已经被推出车窗的半边身子缩了回来。

“我爸是一名星际海盗，我妈是一个遥远星系总督的女儿，我是他们的私生子。”

众人发出释然又遗憾的惊叹声。一个被驱逐的私生子，这样一来他的财富就说的通了。同时，也没有谁会傻到去考证一个总督的家事，更别提行踪不定的海盗了。

摩西夸奖道：“主人，不错的谎话。”

托利得意地笑笑：“被拆穿的才叫谎话。”

洛夫拍手说：“您真是幸运！像我，我做梦都希望能发一笔横财！”

托利继续沉默，看着车窗外。居民区逐渐远去，两侧都是大门紧闭的店铺，只有稀少的行人，用畏惧的目光看向呼啸而过的武装车队。

“看那儿！”洛夫伸手一指，指向路口几道人影，看上去像是一家子，“看到他们的寒酸样，我又想起来一个笑话。”

他说：“有一个远古的哲学问题，当你老妈和你老婆同时掉到岩浆湖里，先救哪个？”

“先救有保险的那个！”一个人机智地大喊，惹起一阵哄笑。

洛夫也边笑边拍打大腿，大喊：“聪明！聪明！不过我就不会这样做。”

托利问：“你会怎样做？”

“哪个能让您高兴，我就救哪个！要是您乐意，我连女儿也可以丢下去！”

另一个人捂着肚子说：“得了吧，您根本没有女儿！”

洛夫回头看了一眼：“但是我有很多干儿子，到时候，我可以考虑把你这个最笨的扔下去。”

托利惊奇地问：“你结婚了？”

洛夫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最近在头疼离婚协议的事，不瞒您说，您觉得怎样的意外死亡最合理？”

托利侧过头，他现在对洛夫充满了厌恶。

但这个家伙还有利用价值。他计划跟在“利爪”的部队后面摸鱼，只在紧要时刻才出手。摩西编织的“天网”病毒可以在一瞬间接管所有的战争机器，那是在最后之时一击制胜的关键。但首先，他必须确认值不值得这样做。

他从洛夫的口中问出了“利爪”知道的关于所谓“太古遗产”的一切：那是一个实验型的能量引擎，名字叫“熔炉之心”，据说其功率足以让一整颗星球进行跃迁，战略价值不可估量。谁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那，“拉法”星也许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摩西表示他可以尝试激活并控制，但一切都要等近距离接触之后才能得到答案。所以，初步的目标还是帮助劳斯基他们挫败三巨头。

同时，他也证实了三巨头并不知道“熔炉之心”的具体位置，但解决问题的办法简单粗暴：直接平推，一波带走。

不一会儿，他们就驶出地下通道，穿过一扇闸门，进入了临时营地。

“利爪”的战争机器们严阵以待，金属之躯闪烁着森冷的光；“羽蛇神”的人造人士兵们排成方阵，其中不乏体型巨大的异形怪物；“嗨皮”公司派来了乐队，表达精神上的支持。

另一边是无数简陋的建筑和流动的岩浆，教会的士兵和机甲发出狂热的呐喊！

秘密的通讯频道里，劳斯基表示一切人员就位。

战争，一触即发！

24 战火燃起

战场一分为二。三巨头的联军虎踞一方，背后是萧索的、罐头似的城市；另一边则是“岩浆教会”的武装，背靠断崖，断崖下是无尽的岩浆湖，而教会庞大的总部就藏身其中。

三巨头的高层都在一个奢华的浮空房间内俯瞰这一切，他们不需要费脑筋指挥，只需要高高在上地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强有力的战争ai就会替他们摆平所有麻烦——起码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托利身为贵宾也加入其中，无形之中上演了一出深入敌后的谍战大戏。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反倒是帮劳斯基把联军的构成摸了个清清楚楚。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因为眼前都是赏心悦目的机器人小姐姐和精美的食物，总算摆脱了洛夫那张烦人的脸。

他摆出一副高冷的模样，在这里的其他人也没有来刻意打扰，因为底下即将揭幕的好戏吸引了99%的目光。

但凡事总有例外。

“嗨，想必您就是托利先生，久仰大名！”

一个身穿白色燕尾服、体格强壮的英俊男人走上前来，礼貌地伸出手。他的大背头乌黑油亮，皮肤白皙，胡子精致整齐、充满力量感和活力，一双琥珀色眼睛中射出令人敬畏的光。

他自信从容地微笑：“我是‘利爪’资本的第一执行官杰斯，很高兴认识你。介意和我一起喝一杯吗？我那边有一个绝好的位置。”

洛夫立马在角落尖声叫道：“托利先生，我这边也有一个绝好的位置！该死的，杰斯，你这次别想再从我这里抢客户！”

托利看了看杰斯。

这个人似乎在交际场上左右逢源，胸前的口袋里插满了女士们送的鲜花；他似乎还有着举足轻重的威望，每次他行动和说话，总是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而且没有谁敢打岔，俨然一副顶级掠食者的模样。

和他相比，洛夫就逊色许多，仿佛一个演小丑的二流角色。

但直觉告诉托利，杰斯远比洛夫危险，和他对视，总有一种针刺般的疼痛感。摩西也觉得杰斯是一个谜——他居然找不到多少关于杰斯的有效信息。

“抱歉，我和洛夫先生有约了。”托利说。

杰斯回答：“真是遗憾，没有多少人能拒绝我的，但我永远尊重别人的选择。”他转身离去。

托利翻了个白眼，在窗边找位子坐下，和洛夫闲聊了两句，打听杰斯的事：他在五年前加入“利爪”，仅仅三年就爬上了第一执行官的位置，对自己的往事闭口不谈，来历神秘。

“每一个挡在他路上的人都死了，从肉体到精神，无一例外。”洛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我每天都得检查一遍记忆备份，免得哪天复活时以为自己是一只狒狒。”

托利闻言惊叹一声，斜眼看向不远处的杰斯，后者注意到他，向他举杯致意，脸上是莫测的微笑。

这时，下方的气氛逐渐凝重，战争快要开始。

打扮得像圣诞树的女仆端上来一块花花绿绿的蛋糕，放在杰斯面前的桌子上。

“哦，亲爱的，真是太感谢了。”杰斯站起身来，在众人的目光中，从蛋糕中拔出指挥刀：“我很荣幸。”

众人发出欢呼，乐队演奏欢快的曲子，从头顶撒下花瓣和彩带，摄影师竖起大姆指。他举起刀就要切下，突然，意外发生了。

也许是生无可恋，也许是机械故障，也许是单纯的脑子不好使，从“岩浆教会”的阵营中，“砰！”，一杆枪走火了！

就像第一声炮仗揭开了节日的喜庆序幕，本来处于守势的教会军队竟然紧随其后、接连开火，瞬间打了联军一个措手不及！

炽热的岩浆流从极具特色的“水枪”里喷射而出，只一接触，就融化了“利爪”的t3000们的机甲；劣质高爆弹头虽然时不时炸膛、射偏和中途爆炸，但密集的攻势还是在“羽蛇神”的阵地上制造了一个个大坑；简陋飞弹的制导系统因为满是bug而饱受敌军赞誉，但其中一颗还是如有神助地砸在了浮空房间外的能量护盾上。

脚下在轻轻摇晃。

杰斯的刀僵在半空，喉咙翻滚，似乎有一口痰难以咽下。他面色铁青，扭曲得像一只怪物。

众人的呼吸仿佛都要停止，洛夫捂着嘴偷乐，托利用吸管吸着橙汁。

杰斯扭头看向瑟瑟发抖的女仆，投下的大片阴影将她笼罩：“亲爱的，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儿拿上来呢？”

他将指挥刀插回蛋糕，摆摆手说：“端下去吧，找个地方自裁。”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坐回位置，冷酷地下令：“全军开火！”

一声令下，无情的战争机器们便从炮口中喷射出地狱的火光，数不清的爆炸在“岩浆教会”的阵地上绽放，四处都是人类的断肢、机器的残骸和建筑的废墟。

人造人士兵们趁着优势火力迅速集结，和巨大的机械战车协同前进，如同黑色潮水涌动。

一时间，大地之上满是烈焰和雷霆，鲜血已淋漓，死亡在狂笑。

洛夫哈哈大笑，对托利得意地说：“怎么样！我们的产品不错吧！”

托利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假如是自己面对这样的进攻，有几成胜算。

摩西：“不用慌，随便打，输了算我的。”

托利在心里问：“他们这样的，在帝国里算什么水平？”

摩西不屑地回答：“撑死算个幼儿园小霸王。战争的艺术永远是最前卫的艺术，真正的星际战争都是跨星系远程打击，爆星就完事。一发入魂，连战舰都省了，哪里还要地面肉搏。”

托利：“总不可能次次爆星吧？殖民星还是挺珍贵的。”

摩西：“用精神射线集体洗脑，或者用高频率震波直接裂解dna、清洗所有有机体，方法多的很。主人，这些知识都在你的脑子里，你没事的时候自己找找就行了。”

托利：“听你说的，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在一个原始部落里看角斗。”

摩西：“说到原始部落，你知道吗，在旅游保留地里，有些刚刚学会使用核能的原始智慧生命，他们看到的星星其实是帝国的观测站，只不过伪装得很好。”

托利：“……”

炮火继续轰鸣，硝烟四起，火光通明。

忽然，劳斯基发来消息，他们已经趁着混乱混入了教会的后方。托利微微一笑，看来一切进展顺利。

25 战争游戏

高天之上，黑夜正浓，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好时机。

摩西语调冷漠：“主人，你真的要帮劳斯基他们吗？在我看来，这不是最优解。他们和‘利爪’一样都是可以被摆布的棋子。”

托利沉吟片刻，问：“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渔翁得利？但我觉得他们很有趣。我可不想背信弃义。”

摩西劝说：“绝对的理智下没有道德的空间。”

托利回答：“这是个人喜恶，无关道德。”

这时，又一个打扮得像复活节彩蛋的人类女仆推着餐车走上来，厚厚的刘海也掩饰不住满脸的恐慌。她将巨大餐盘上的罩子吃力地打开，托利吃惊地发现，那里面不是可口的糕点，而是十几把冷冰冰的狙击步枪。

乐队开始演奏嘉年华般的喜庆音乐，气氛一下子欢脱，让人联想到万众期待的开奖环节。

“谢谢，亲爱的。”杰斯再次站起身，脸上的笑容甜蜜如情人。他走到餐车旁，大喊：“终于到了娱乐时间！有谁想打猎？”

宾客们发出欢呼，争先恐后地涌过去。

杰斯高举双手，大笑着说：“别急！别急！让贵宾们先来！”他抓起狙击枪，像撒糖果一样抛向众人。

同一时刻，浮空房间前方的玻璃墙轰然打开，射击畅通无阻。

托利接过一把枪，仔细观察。

枪身修长笔挺，线条简约流畅，重量恰到好处；瞄准镜附带智能系统，可以在千米内锁定哪怕一只蚊子的翅膀；枪管内的电磁导轨发射大口径弹丸，据估算威力可以砸穿一幢大楼，同时枪托的缓冲系统抵消了几乎所有的后坐力。

心脏为之触动，冷酷的金属光泽完美演绎了激发雄性荷尔蒙的暴力美学。

“怎么样！”洛夫也抚摸着手中的枪，得意地说：“这款‘雷霆’不错吧！每个男人都会被她的魅力征服！”

托利点头回答：“记得给我整一打。”

“没问题！”

洛夫立马踹了脚手下的屁股，让他立即处理。

可接下来，托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两眼发红的宾客们早就按捺不住，抬起手中的枪率先开火！

弹丸在空中一闪，划出一条闪亮的直线，如同死神镰刀的轨迹，落在“岩浆教会”阵地上，那些或顽强抵抗，或四散奔逃的士兵身上，顿时一片血肉横飞。

“嘿！看呐！我打断了那家伙的腿！看他爬的样子！”一个人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止不住。

另一个人大喊：“哈哈，我赌一千通用币，下一枪我会削掉那肥仔的手掌！”

吵吵闹闹的，乱哄哄的，群魔乱舞一般。

音乐愈发轻松欢快了，枪声愈发密集。男人的大笑和女士的惊叹混杂在一起，上位者的炫耀和仆人的奉承混杂在一起，交织成一首在天堂上演的地狱乐章，下方是燃烧的炼狱。

教会那边，大块头机甲在联军的猛烈攻势下果断白给，但还有许多信仰坚定的教徒在顽强抗争，利用掩体工事和手中的粗糙武器与联军周旋。

托利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仿佛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堵在喉咙里，让他脸色有些苍白。他用隐晦的、反感的目光扫视兴高采烈的屠夫们，握枪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冷静，主人。”摩西劝告，“即使你在这里杀了他们，克隆技术也会帮他们复活。”

托利说：“摩西，你说过，你有把握入侵记忆备份？”

摩西回答：“我可以试试……主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安全起见，请别在这里动手。把它交给我。这世上总有数不清的意外可以夺人性命的，比如脑后芯片短路。”

托利表示赞同。

“干！”

洛夫沮丧地骂了一声，望向杰斯大叫：

“喂！小子！是不是你在我的枪上动了手脚，为什么开不了火？！”

杰斯礼貌地笑笑，用最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说：“我只是在扳机上加了个自动识别系统，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摁得动。”

不管洛夫恼羞成怒的尖叫，他从身边人手里拿过枪，打了个响指：“表演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只见杰斯单手持枪，随意一甩，枪口电光一闪，顿时弹丸出膛。

“哼，你有打中什么吗？”洛夫尖酸地喊。

杰斯取下胸前的一朵玫瑰，边嗅边答：“让子弹飞一会儿。”

话音刚落，教会的阵地上便窜起冲天的火花，映亮了半边天。他击中了一处隐蔽的弹药库！

众人大笑与欢呼，侍者开始上香槟，音乐变得激昂。

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杰斯让宾客们挑选目标，而他弹无虚发，是热情的先锋，效率的标兵，有求必应的楷模。

“砰！”一枪，一个年轻的士兵倒在血泊中。

“砰！”又一枪，一个长得和他很像的士兵刚扑上来，便被轰掉了天灵盖。

“砰！”第三枪。他的另一个兄弟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半边身子垂死挣扎。

“砰！”第四枪。一个看上去是他们父亲的人歇斯底里地咆哮，爆炸把他丢上了天。

“砰！”第五枪。天上的身体四分五裂。

“砰！”第六枪！一个容貌和他们有几分相似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死不瞑目地伸手抓向天上！

他每开一枪，众人就发出一阵欢笑，喝上一轮小酒。女士纷纷给他送上鲜红的唇印，仿佛光彩照人的军功章。

“疯了。”托利在心底说，“这些野蛮人。”

杰斯将准星再次扣在了一个人身上，这次，这个人是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正哭泣着逃出战场。

“打断他的腿！那个胆小鬼！”一个宾客大声叫道，引起一片赞同的声音。

“砰！”弹丸破空而至！

“砰！”第二声枪响？

两粒弹丸在半空中相撞，在离小男孩不过十米的地方爆炸，强烈的冲击波将他掀飞，却也把他推出了战场。

杰斯满脸怒容，回头正对上托利冰冷的视线。

“抱歉，手滑了。”

杰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错的枪法。”

托利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这里比较好使。”

众人都用惊恐的、责备的目光攻击着托利，而托利无所畏惧，他已经不想再忍。

杰斯突然举起枪，闪电般瞄准又一个目标，击发！

托利同样迅速地抬枪开枪！

两粒弹丸撞击，灿烂如星辰之光！托利的弹丸甚至穿透了杰斯的那粒，狠狠砸在一台t3000上，把它变为一团绚丽的火花！

杰斯继续开枪，托利也继续开枪！一枚弹丸始终紧紧地咬住另一枚，在半路截击，成功化解攻势！

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

众人都看呆了。杰斯面色发黑。

托利轻蔑地吹起口哨。

忽然，有人指着下方惊呼：“快看呐！那是什么？！”

托利扭头看去，却发现几辆巨大的机车在战场后方横冲直撞，车身一半隐形，另一半却逐渐染上色彩。

“他们是什么人？！”

洛夫惊叫，杰斯冷笑，众人不安，托利微笑。

透过“雷霆”的瞄准镜，他看见在一辆车的车顶，崔佛正向他致意。

突然，汉考克发来一条通讯：老板，忘记跟你说了，你有为自己准备好降落伞吗？

托利：哈？

26 降落

飞在天上的托利，脸上很懵圈，心里很崩溃。

上一秒，他还安安稳稳地站在地板上，和杰斯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下一秒，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就从脚下爆发了，把所有人抛上了数百米的高空，原本的房间也四分五裂。

“摩西，这是怎么回事？”

“主人，很显然，你飘了。”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联军这一边的大地碎裂开来，炽热的岩浆喷涌而出、直冲天空，而浮空房间恰好被其中一股击中。天空又落下成片的燃烧火雨，覆盖了大片的联军士兵，无论是血肉之躯还是钢铁机甲，这一刻都平等地领受了毁灭。

这一切都是“小贩”穆克的功劳。

多亏了劳斯基的威逼利诱，他终于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全部反物质，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爆竹，通过被废弃的地下管道，悄悄藏在了三巨头联军的屁股底下。

当然这也坑了托利。但相信以他无畏进取的精神（误），一定会在被召唤的光荣时刻从容赴死、慷慨就义，并且在复活后掐穆克的脖子。

当然，那是后话。现在，天上的风很凉，月亮很圆。

摩西：“主人，我已经准备好你的克隆了。你随时可以复活，所以安心地去吧。”

托利：“别耍嘴皮子了，快想想办法！我觉得我还可以拯救一下！”

摩西的语气有些波动：“是吗，主人，你终于发现啦？其实你的身体并没有看到的那样简单，还未觉醒的超能力包括但不限于飞行、反重力和瞬间移动。”

托利错愕地问：“真的？”

摩西答：“真的，主人，集中注意力，你正在往上飞。”

几秒后。

托利：“等等，我怎么什么都没感觉到？喂！我怎么开始往下坠了？！”

摩西波澜不惊：“恭喜你发现了重力，主人。前面的都是骗你的。”

托利：“有毒吧你？！”

摩西：“这你可以放心，我绝对绿色安全。”

失重感和死亡的威胁激发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求生欲。他可没死过，不知道克隆过后的自己有何变化——未知是最大的恐惧。

眼前都是破碎的残骸，巨大的体积拖缓了它们下坠的速度。他忽然有个主意。

他变换身形，调整了下落的方向。下一瞬，脚尖就踩在了一块碎石之上，再一用力，整个人像一只燕子一样凌空飞起，又跳上另一块石头。如此一来，他在落石之中反复横跳，大大减缓了下坠的速度。

摩西有些惊讶：“主人，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闭嘴，我要死了。”托利满头大汗。落石的速度一直在增加，现在的挣扎不过是拼死一搏。

他看到了他的目标：原本用于支撑浮空房间的反重力引擎其中之一，看上去发生了故障；下方，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反重力线圈不正常地闪烁。但它还未失灵，以一个明显缓慢的速度从上方落下。只要他能够跳到引擎上，在接触地面之前把它重启，便能免于一死。

机会稍纵即逝，没时间犹豫了！

他吸气呼气，把全身的力量集中于脚尖和脚踝，纵身一跃，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伸手抓向引擎的边缘！

近了，近了，近了！

只差半米！

引擎底下线圈的光芒突然黯淡，功率瞬间减小，下落速度立刻变快。托利大惊失色，却已来不及！

“啪唧。”

看来幸运女神并没有把他抛弃。

他的脸黏在了引擎盖上，牙齿崩碎了几颗，手脚因疼痛而抽搐。

但好在成功着落了。他赶紧抱住引擎，一把拉开它破裂的外壳，看向其中密布的线路和结构，大脑飞速运转，将脑中的知识和眼下的现实瞬间匹配。他立即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内置的电源毫无问题，只是目测有一节线圈被冲击波震坏了，整个回路接触不良。他只需要扯出那一段问题线圈，再将余下的勉强接好，就能让引擎再次发挥功效。虽然可能会因为过载而爆炸，但到落地之前，保持匀速下落应该没有太大的困难。

另外，愿玄学之神保佑他不会触电身亡。

说干就干，他闪电般出手，凭借过人的敏捷和力量一拳打歪电池，顺手牵出了那段线圈，一使劲就直接绷断。接着，他将剩下的线圈的两头连在一起拧成了麻花，然后立刻再给了电池一拳。蒙受了不白之冤的电池委屈地闪亮两下，线路片刻就接通了！

此时，离地面不过百米的距离，高速下坠带来的呼啸之风已经让人睁不开眼睛，鼓噪的风声也盖过了一切尖叫。

忽然，胸口仿佛受了狠狠的一拳，一时气闷，全身的骨骼都在颤抖。他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惊讶地发现整个天空只剩下自己一个孤零零的影子。

风也开始变得柔和，最初的挤压之后是和谐的平静。眼前的景色在缓缓下移，他知道他成功了。假如不被流弹击中，他就可以平安无恙地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

但大地母亲表示他也许是隔壁家的。

一发弹片从鬼都不知道的地方射上来，直直地插入了引擎之中。

“不——！”

托利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反重力引擎顿时失灵，冒出成串不详的电光与火花，似乎就要爆炸。离地面还剩五十米，跳，还是不跳？

托利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三倍于常人，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三倍抗揍。大约能摔死一只猫的高度，他一点儿也不想尝试。

可眼前的电与火愈发猖狂，情势已经危急到容不得他多想！

沉住气！他对自己说。

二十五米！

他明显感觉到引擎的抖动。

二十米！

一股炙热传来，他一激灵，立马一推引擎，用尽全力地朝侧面跳开！

“砰！”

强烈的气浪把他狠狠拨开，在半空中，他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引擎的残骸螺旋升天，同时庆幸自己没有被碎片波及。但下方，是布满尖刺和炸弹的地面！

防撞击的姿势救了他一命，刚落地，他便接连打滚，成功卸掉了一部分的冲击。即使这样，他的腿骨也几乎碎开，想必是无法奔跑了。

在他面前的，是更严峻的挑战。

27 身陷战场

没有多余的抱怨，他撕下身上的衣服，飞快地简易包扎，暂时固定住了腿骨的位置。胸口、背部和手臂上都挂了彩，血淋淋的，看上去狼狈异常。

“摩西，能控制几台‘利爪’的机器护送我吗？”

生死攸关，他已经不管是否会暴露了。

摩西无奈地回答：“你的表现真是超出我的预期，主人。但很遗憾，不行。就在你们遭受袭击的一瞬间，所有机器的程序都启动了应急预案，系统完全锁死，与外部的联网中断，我无能为力。”

托利小心地趴在地上观察四周，发现无论是作为主力的t3000，还是其他各种提供火力支援的重装机器，都像发酒疯一样胡乱开火，用猛烈的炮火将一切长得比自己帅的东西都轰成渣渣，造成的误伤不计其数。

明显搞不清状况的“羽蛇神”人造人士兵们首当其冲，很快就在无情的火力中化为齑粉。“嗨皮”公司位于战场后方的扩音喇叭也遭了殃，里面欢快的声调断断续续，立即变成了哀乐。

原本饱受蹂躏的“岩浆教会”的士兵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只要躲在战壕或废墟下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就能暂时保命。

但托利降落的位置恰好处于战场中央，四周都走动着一台台威武雄壮的机器兄贵，搞得他很慌。

你不要过来啊！这是他现在最想说的话。

但人生注定是坎坷的，眼下，就有两台t3000注意到了他，正逐渐朝他逼近。

“摩西！”

托利急中生智，

“你不是说你往‘利爪’的网络中注入了一个叫什么‘天网’的病毒吗？你应该把它放到所有代码的底层了吧？！不管怎么样试试看啊！别玩我了！”

摩西保持沉默，直到托利的心悬到嗓子眼上，他才说：“主人，别担心，你会没事的。但现在还不是激活‘天网’的最佳时刻。‘利爪’的最后一层加密网络很快就要被我破除了，到时候你可以把所有的痛苦加倍奉还。另外，我保证会夺取‘熔炉之心’。”

托利脸一灰，明白他被委婉地拒绝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让摩西不惜抗命也要探索呢？他看着t3000手中半米粗的炮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决定至少生前也要做个体面人。

两台t3000歪着脑袋打量了他许久，直到托利全身被冷汗打湿，才转身离开了，离开的同时似乎还摇了摇头。

死里逃生，托利难以置信地松了口气。但他紧接着又被某种难以形容的失落感击中了，直觉告诉他，似乎自己在某个方面被鄙视了？

“错觉，主人，错觉。”

就在这时，几声奇异而危险的声响传来，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身边的几台t3000纷纷化为燃烧的火球，劈里啪啦炸裂开来。他看见十几道半人半机械的身影，用炽热的光束无情地切割着此刻显得笨重的战争机器。

其中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他脱口而出：“喂！海姆！帮帮我！我在这儿！”

海姆身穿大褂，几十个口袋里满是镊子、试管、放大镜等玩意儿，正指挥着几个半人半机械的家伙搬运尚且完整的尸体。几个颜色鲜艳的大号尸袋鼓鼓囊囊的，上面一面写着：“和家一样温暖”，另一面写“用过的都说好”。

听见叫喊，他转过身，愣了半分钟，然后惊讶地大叫：“嘿！托利！你还好吗！别急，我的弗兰肯斯坦这就去帮你！”

那些半人半机械的家伙都叫弗兰肯斯坦，是“死灵术士”的独门造物，生产材料显而易见。

几个弗兰肯斯坦冲上前来，抓住托利的手脚，顺势就把他往一个空尸袋里塞！

“不！不是！他是活人！”海姆急忙大吼。

弗兰肯斯坦们动作流畅、操作娴熟、业务水平一流，即使遇见意外情况也处变不惊，能够创新思考、灵活处理。本着增产增收、就算不是死人也要创造死人的精神，他们立即勒住了托利的脖子。

“放开！快放开！”海姆一张老脸快被气哭了。

托利一时火气上涌，全身用力，加上求生欲的作用，爆发的力气瞬间挣断了弗兰肯斯坦们的手臂，在激光刀捅到身上前率先锤爆了他们的狗头。

海姆呆呆地站在原地，说：“没想到你这么猛。”

托利拍拍身上的尘土：“抱歉弄坏了你的小伙伴。”

“没事！”海姆欣慰地拍拍手，弗兰肯斯坦们就重新站起来，接上了断掉的手臂，甚至从附近的尸体上掰下新的自己用。

托利看得头皮一阵发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不该和劳斯基他们一块玩耍吗？”他问。

海姆回答：“我这样一把老骨头哪里可以拼命……好吧，其实我是偷偷溜过来捡东西的……别跟劳斯基说。一会儿我还得回去。”

托利说：“我跟你一块儿过去。”浮空房间的坠毁打乱了他的计划，现在，他必须做出调整。

正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断腿却阻碍了他的行动。海姆一脸镇定，从一个弗兰肯斯坦身上掰下一条腿，递过去。

“给。”

托利嘴角抽搐，看着满手的血和机油，脑子里一片空白。

海姆边做手术准备边说：“相信我的手艺，绝对不会有排异反应，就和你原来的一模一样。”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柴刀。

托利：“我拒绝。我宁愿跳下岩浆湖，也不要做你的手术。”

海姆一脸奸笑：“拒绝无效。”

然后。

“啊啊啊——！”惨叫。

片刻后。

托利万分惊奇地又跑又跳，一条腿上缠满了复杂的机械装置。

“不赖嘛。”他不由夸赞。

突然，一个通讯频道里传来了洛夫惊恐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喂！托利先生，您没事吧？我刚刚走出克隆舱……什么？！您还在那儿？别急，三方联军的增援马上就到了，我们一定不会让顾客失望！”

托利的嘴角扬起一个愉快的弧度，这样看来，他的计划尚未失败，只要骗洛夫几句，联军的动向依然掌握在他的手中。

28 尝试突围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这种朋友就和厕纸一样用完就扔。

要得到“熔炉之心”，“岩浆教会”注定会是个阻碍，而三巨头绝对是个麻烦。但只要善加利用这两个彼此敌对的好朋友，就可以浑水摸鱼，闷声发大财。

他故意给出了几条模棱两可的、既不虚假也不确切的情报，再加上摩西的一点儿操作，相信联军就算和教会相爱相杀一百年，也不会想到自己被人耍了。

托利表示想想都刺激。

现在，在海姆和他的小伙伴们的陪伴下，托利即将穿过战场潜入“岩浆教会”的后方，但这条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上百台发狂的t3000依旧在战场上徘徊，火焰和爆炸始终肆虐。同时，教会仅存的士兵们仍然把守着通往下方岩浆湖的要道，那是他们最后的倔强，绝不会轻易放手。

话说劳斯基他们是不是已经成功冲关了？

托利突然想到。

他很快适应了新的临时肢体，从地上捡起一把人造人士兵使用的电磁机枪，稍做检查，状况良好。

一台大块头t3000正好走到他前方不远处，边胡乱开火边45度角仰望天空。

托利闪电般抬枪射击，重金属弹头避开了无法击穿的纳米装甲，笔直地击中了它脸上相对脆弱的视觉传感器，撕开一个破碎的小洞。接下来的几发子弹呈一直线飞入其中，轻而易举地击毁了控制芯片。

那台t3000瞬间一动不动，凝固成一座忧郁的雕塑，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线。

“所以你是一个超级战士喽？”海姆惊奇地说，“这种枪法我只在崔佛身上见过。”

托利的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回答说：“我是没有感情的终结者。”

这时，天边一道雷电劈下，正好打在他的脚边。

海姆：“喔，好像要下雨了。”

托利惊魂未定：“有没有搞错？这颗到处是岩浆的星球还会下雨？”

“你没看天气预报吗？今天下硫酸雨。”

稍微磨了几句嘴皮子，他俩便确定了突围的方向，剩下的就只有莽了。

托利手持机枪，背上背着弹鼓、腰间绕着弹链，上身赤膊、手缠绷带，肌肉发达、目光犀利，活脱脱一个硬汉形象；海姆则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指挥全副武装的弗兰肯斯坦们大开杀戒，虽然白发苍苍但也神采奕奕。

这两尊杀神在战场上人挡杀人，一时间没有什么东西能接近他们，走过的路变成了满地残骸的无人区，然而他们从不回头。

“爽！”海姆大声叫道。托利也发出一声畅快的怪叫。

这份感觉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他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被触动，自己也变得更完整了。但脑中依然保持着一丝冰冷，珍贵的理智并没有随风消逝。

然而树大招风，他们很快就吸引了大批敌军的注意。后方阵地上寂寞已久的重炮也找到了人生的意义，放飞自我地猛烈轰鸣！

“干！”

托利一脸懵圈地看着一发发火箭弹从天而降，二话不说，拉上海姆拔腿就跑！

“这就怂了？”海姆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托利却是心惊肉跳，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两条腿。他已经估算出来，凭自己的速度和火箭弹爆炸的半径，一分钟后自己怕不是得凉凉了。

他索性原地急刹，转身面向天上的火箭弹，牙一咬，心一横，大吼：“老子拼了！”

这时候海姆才反应过来，惊慌地大叫：“你干什么！快跑啊！”

托利沉默不言，将机枪架稳，准星对准，眼神一凛，屏住呼吸！

速度、角度、冲击、温度、气压等等一切可能的元素，都在他大脑的草稿纸上飞快地舞蹈，穿梭于无数的数学公式和物理模型之间，计算出一个足以撬动命运杠杆的答案！

几乎是下意识地，食指扣动了扳机。

枪身微微晃动，强大的电磁力将重金属子弹从枪膛中推出，划破长空，以超绝的速度，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击打在了第二发火箭弹头部的金属外壳之上，不出意外地被坚固的保护层弹开，云淡风轻，似乎无事发生。

海姆挥舞着拳头大吼：“开火啊！继续开火啊！我tm射爆！”

托利的嘴角绽放微笑，像春天的野花一样灿烂。

那颗被弹开的子弹，不可思议地折射向第一发火箭弹的尾部，以一个更快的速度，直冲冲地没入了赤红的尾焰当中，然后击穿发动机，将炽热的空气和燃料搅拌在一起。

瞬间，天空上升起了一颗小太阳，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炽烈的闪光让大地上的所有人都短暂失明。

整片天空都仿佛被一只巨手撕碎，恐怖的冲击波将大地犁平，每个人都被拍在地里，战场变成了一幅现代主义的壁画。

灰头土面，满嘴是泥，托利的脸上是一万个不爽。

“这是反物质爆炸。专门针对你的，主人。”

摩西听上去很严肃：

“发射它要求的权限极高，完全不可能是程序的自发行为。很明显是来自外部的命令，通讯频道很隐蔽，连我都只能捕获到一段噪音。”

托利有些狼狈地爬起，说：“‘利爪’的加密网络？”

“没错。”

“等找出到底谁是幕后黑手，我要把他绑在卫星上，发射到太阳轨道上去。”托利咬牙切齿。

“明白，主人，别忘了撒盐和胡椒。”

虽然爆炸的画面很美，但他和海姆都无大碍，趁着混乱，急速接近突围的目标。

这时，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从其中跳出一个体型巨大的八条腿怪物，十二条粗壮的触手鞭子般地抽打着，一个螳螂似的脑袋像迪斯科一样摇晃。

托利大惊：“这什么玩意儿？！我要瞎了！”

摩西冷漠地回答：“‘羽蛇神’的生化部队而已，在地下应该藏了很久。”

海姆竟然有些激动：“啊！我好像找到了创作的灵感！”他从身后弗兰肯斯坦手中的尸袋里抽出一条断腿，丢给那个生化怪物说：“听话！乖狗狗！”

生化怪物居然真的“汪汪”叫了两声，无比兴奋地接住了那条断腿，开心地大嚼；海姆趁它不注意，将一个电极扎在了它的脑袋上，然后一下跳上怪物的后背，高兴地大喊：“快上来搭个便车！”

“这样也行？！”托利惊讶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但他很快托住了自己的下巴，因为他觉得那一条断腿似乎有那么一点儿眼熟……

下一秒，那怪物用触手卷起托利和幸存的弗兰肯斯坦们，边把他们举高高，边愉快地冲向前方，那是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

29 混入其中

通往岩浆湖下方的道路上，各式路障已经化为乌有，但地堡之中依旧有成千上百的教会士兵在顽强抵抗。他们手中简陋的枪炮组成了一道悲壮的防线，身后就是摇摇欲坠的信仰。

岩浆教会的总部漂浮在岩浆湖之中，壮观的建筑群被流动的岩浆覆盖和包裹。

构成这些建筑的是一种特殊材料，它的分子结构能隔断温度，活跃的电子也能将热量百分百转换成可以使用的电力并不断循环。

这种材料在几个世纪前随着“拉法”星的第一批移民来到这里，在数百年间不断消耗，到今天，就连生产工艺也已失传（但摩西表示问题不大，主要是费钱）。

能源是一切财富的源泉，这既是“岩浆教会”叫板三巨头的本钱，也是三巨头投鼠忌器、不敢使用毁灭性武器的原因。

此时，托利却并不关心这些，他正经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考验。

“岩浆教会”最后一道阵线前。

他像条咸鱼一样被怪物的一条黏糊糊、湿搭搭的触手举在半空，下面是一群三观仿佛接受了降维打击的教会士兵。

士兵们用难以言喻的视线问：“你们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托利用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回答：“别看我，我害羞。”

就连不会说话的弗兰肯斯坦们都知道最好保持沉默。只有海姆兴高采烈，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赶紧转过身，滚回去！就算放你们过去，后面的游击队员们也不会手下留情！”

一个队长模样的人义正言辞地下了最后通牒。他脑子里还有些可贵的脑浆，知道眼前的和三巨头不是一路。

“刚刚难道不是有一帮人过去了吗？”海姆哪壶不开提哪壶。

队长脸一黑：“什么？难道你和那帮人是一伙的？！该死的，就因为他们，我这周的奖金和津贴都没了！”

悲壮惨烈的氛围一瞬间笼罩了这里，上百把枪对准了他们的脑袋。

托利脸色苍白地咽下一口口水，想不通为什么生死关头他们还这么在意工资。如果维特在这里，他就会以一个过来人的心态告诉托利：克隆老贵了。

海姆也被这样的气势镇住了，饱经沧桑的老脸顿时不知所措。他摩挲着手，结结巴巴地回答：“嗯，哈，不是的，那是我隔壁邻居的儿子，我只是帮忙出来看看，哈，没事了。”

队长狐疑地问：“你隔壁邻居这么多儿子的？”

“嗯，哈，那个，”海姆被问得有些神志不清，“我们做邻居的比较乐于助人。”

托利：“啥？”

这回轮到队长被镇住了。花了不少时间消化信息后，他一脸敬畏地问：“您贵姓？”

海姆还要再说，托利却使劲挣脱了触手，跳上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说：“不好意思，他刚从市中心的精神病院里溜出来，这里的都是他的病友，我是来把他们抓回去的。”

队长看上去就要发怒了：“你们轮番糊弄我是吧？还有，你们脚下的到底是个啥？”

托利信誓旦旦：“那是我们院里最新的发明，看见它感到不爽的都是正常人。你们很健康，祝你们好运。”

说着，他无视士兵们要吃人的目光，逼迫海姆操控怪物离开，躲到了一个建筑废墟的背后。

“怎么办？”他问。

海姆不假思索：“硬闯？”

托利：“先来软的。”

一番讨论过后，他俩再次来到了那位队长的面前，一本正经地唱起了双簧。

托利：“经过一番认真的思想交流，”

海姆：“我们决定，弃暗投明，加入教会的大家庭。”

托利：“曾经有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海姆：“现在，我必须挺身而出，接受那神圣的使命。”

队长坐在一块石头上，边观察着前线的战况边剔着牙，不耐烦地说：“有病吧你们俩，教会不解决智商问题。从哪来的滚回哪去！”

托利：“现在已经是教会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海姆：“接受或不接受我们，这是个问题。”

托利：“虽然我们看上去很弱小，但我们的力量很大。”

海姆：“我相信以你的智慧不会做出后悔的决定。”

（摩西：我已下线退出，坚决和这两个猴子请来的奇葩划清关系。）

队长无可奈何地白了他俩一眼，说：“你们如果真的诚心诚意，那就来做入教仪式吧。”

说着，他接过手下端来的一碗东西，只见厚重的一个石碗里，盛着浅浅的一汪炽热的红。

“这是什么？”托利有些不安。

队长无比镇重虔诚地大吼：“干了这碗岩浆水，来世还做教会人！”

托利和海姆对视一眼，艰难地回答：“嗯，那啥，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商量一下。”

“没错，重要的事情。”海姆说。

队长怒吼：“你们这是亵渎神圣！”

托利赶紧解释：“不不不！我们才没有！只是刚刚接到家里人通讯，隔壁也要加入你们教会，我觉得最好去接一下，免得他们找不着路，就这样，嗯对，我们去去就回来。”

“去去就回来！”海姆重复。他俩飞也似地逃回废墟后面。

“怎么办？”海姆问。

托利不假思索：“硬来吧。”

海姆：“先看我的。”

他轻轻吹一声口哨，那只生化怪物就钻入地底，吭哧吭哧打洞。

托利惊奇地问：“有这一手你为什么不早说？”回想起刚才，脸上好像火辣辣的。

海姆振振有词：“因为我觉得你的提议很有趣。”

托利想吐血。但大丈夫忍辱负重、能屈能伸，他只用了一分钟就让海姆发誓什么也不说出去。

就在满心希望等着地道完成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海姆：“啊！糟糕，我插的那根电极被碰断了！”

“pong！”

怪物破土而出，却正好出现在士兵们的屁股后面，顿时本性爆发，张牙舞爪便大杀四方。士兵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措手不及，一时间鸡飞狗跳、混乱异常。

托利内心吐槽：我怎么感觉一只这个就可以团灭他们似的。

但眼下却是个机会！

他拉上海姆，就沿着绕过地堡的方向跑动！

“嘿！是他们！”很不幸，还是被注意到了。

托利抬手就是连发扫射，故意没有造成伤亡，却压得那个方向的士兵抬不起头来。弗兰肯斯坦们也大显神通，用蛮力将拦路的士兵们三两下打倒！

又“pong！”

那只怪物不小心吃下去一颗挂在腿上的手雷，自爆了。

托利再次吐槽：我收回我的想法。

这下，他们完全暴露在了士兵们的视线之下，一时间僵住了，和上百双眼睛对视。

队长：“麻烦你们自己去死，也给我们节省点弹药。”

就在托利以为自己已经凉透时，天边传来了响亮的轰鸣，他惊喜地发现，自己似乎还剩下那么一丝热气。

一名士兵凄厉地喊：“敌袭！是三巨头的援军！”视线尽头，是庞大的三角形的战舰。

“托利先生，您在哪儿，您还好吗？”洛夫焦急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来。

托利假装无比痛苦地回答：“啊，我死了。”然后果断地挂断了通讯。让联军和教会去打个生死吧，老子不玩了！

战舰开始地毯式轰炸，无论是己方的机甲还是敌方的士兵，纷纷淹没在烈火与硝烟之中。炮弹落在不远处，混淆了所有人的感官。

“这边！”

托利拉住海姆，用无比精妙的走位风骚地躲过了所有的炮弹落点，趁人不备，成功绕过了教会的最后一道阵线，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悬崖之后！

30 会和

跳崖，是一项有效舒缓压力的特殊运动，在拥有丰富被克隆经验的精英人士中十分流行，因为坠落时通常景色优美，所以受欢迎程度还排在跳楼之前。

托利正在下坠，他表示下面的那一汪岩浆美极了，温度也刚刚好，是七分熟的感觉。

他旁边的那人，头朝上，脚朝下，嘴里叼着烟，腰间挎着左轮，英姿飒爽，一脸欠揍的表情，不是亲爱的崔佛又是谁？

托利：“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崔佛忧郁地吐出一圈青烟：“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

托利：“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那儿，又为什么把我拉下来！”

崔佛：“当然是为了救你。”

话音刚落，托利感觉一股大力从腰间传来，仿佛有一只巨手把自己攫住，竖直下坠立刻就变成了横向平移，突兀的压力下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

一具五米高的机甲逐渐显露出身形，那就是维特的手笔，可以自由变换的变形机甲，背后的翅膀状飞行器十分拉风，故而得名“炽天使”。

海姆却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因为弗兰肯斯坦们求生欲极强，为了减轻重量，未向上级请示就擅自行动，把尸袋通通扔到了岩浆底下，自己则像壁虎那样挂在崖面上。

“炽天使”的飞行器开始大功率运转，拔升高度加速飞离。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壮观的金属造物，在通红的岩浆中分外瞩目，越接近，温度却越低，充满硫磺味的空气也越清新。

那就是“岩浆教会”的总部了，漂浮在岩浆湖上的远古建筑群，大部分都浸没在滚烫的岩浆里。丽塔所说的能量收集站就位于建筑群的最底部。

“我们要去和劳斯基他们会和。他们快要在里面闹翻天了，我们得赶快去增援。”

此时，天边的战舰越来越近了，对着战场狂轰滥炸，不计本钱地屠杀着缺乏对空手段的教会士兵。

三巨头已经不再用游戏的态度对待敌人，先前装模做样的两军对垒，只是为了领导们高兴设置的演出节目，而现在，星空时代战争的残酷碾压揭开了帷幕。

崔佛敲了敲驾驶室的合金外壳，吩咐：“准备战术躲避。”

教会总部部署了大量的防空炮火，通过图像识别、雷达侦测等技术精确制导，和之前那些粗糙的武器不可同日而语，虽然还不是上班时间，但也不可小觑。

本来“炽天使“有出色的隐形系统，可以歪曲表面的一切光线和电波，并且抑制自身的红外辐射。但只要看一眼外面挂着的一串弗兰肯斯坦，假如不是脑子坏掉以为这是天使显灵，都会愉快地开火。

“那边。”崔佛指了一个方向。十公里外，黑烟从那里的炮塔传出，正是劳斯基他们奋战的地方。

敌方开火！

“炽天使”拍打翅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躲闪腾挪，一下子与数枚超音速导弹擦身而过，其身姿之矫健、气度之非凡，有诗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知道自己被秀了的导弹气急败坏，绕了个180度的大圈，在“炽天使”的身后穷追不舍。“炽天使”知道自己很有魅力，但对狗仔们的执着很是头疼。

驾驶员：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炽天使”扇动翅膀，直直冲向地面，目标是一轮射击过后、尚未装填完毕的炮塔。在即将撞击之时，如飞鸟掠过水面，“炽天使”两翼一震，立马转换方向，堪堪擦过炮塔下方的基座！

导弹因为惯性笔直前冲，又因为流线型的外形无法快速转弯，最终毫不留情地撞击在炮塔之上，光荣地击中友军，结束了自己短暂而充实的一生。

“漂亮！”托利不由赞叹，他都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也许是同伴的惨死激励了斗志，其他的炮塔再次开火，发射的导弹多了一倍，同时前后夹击，分成三个波次杀来，封锁了所有的躲闪方向，场面顿时危急！

只听见驾驶室里传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炽天使”忽地悬停在空中，双翼展开，猛地一振！瞬间，构成翅膀的金属羽翼便弹射而出，化作一把把飞刀，被根部的微型推进器牵引，在天空上自由地飞舞，隔空割开了导弹的弹体，引发一阵阵绚丽的爆炸！

很快，圣洁的舞蹈落幕，来袭的导弹灰飞烟灭，天空一干二净。金属羽翼也回到了翅膀之上，不过大概损失了四分之一的数量，看上去有些单薄。

“炽天使”没有多做停留，抓紧时间加速飞行，逼近劳斯基他们所在的位置。这时，两架教会的机甲也接到命令、升空拦截。

除了那一双翅膀，托利没有发现“炽天使”的任何武器，正在他疑惑时，崔佛丢给他一把小手枪，“炽天使”将他们俩猛地抛出！

于是，他变成了一颗来势汹汹的人肉炮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无与伦比的精确度，狠狠地砸在了敌方机甲的驾驶舱外的透明玻璃上。

敌方驾驶员表示受到了惊吓，只见一张脸凿穿了面前的玻璃，和他大眼瞪小眼，两人的鼻尖只差十厘米。

托利：“emmm，早上好？”

驾驶员：“一大早就这么劲爆真的好吗？！”

托利：“你叫什么名字？”

驾驶员：“等等我为什么要理你？”

托利：“好吧，再见。”

“砰！”

他趁对方不注意偷偷开了一枪，子弹直接轰穿了玻璃罩子，把驾驶员的半个脑瓜打开了花。

“抱歉，祝你克隆后换份好工作。”托利将驾驶员软绵绵的身子一把拎出来扔下去，趁着机甲还没有失去控制，开心地坐上了驾驶座，迅速地熟悉了操作。

另一边，崔佛也夺取了机甲，他俩将作为僚机，护卫“炽天使”的行动。

更多的敌方机甲升空，从四面八方包抄上来。

托利打开武器保险，两只手臂上搭载的六管电磁炮开始旋转，高速抛出的爆炸弹丸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火焰与毁灭的巨网，在经久不息的轰鸣声中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道路，仅凭一己之力，死死地压制住了来犯的敌军！

崔佛则把双脚搭在操纵杆上用脚驾驶，手里拿着他那把形影不离的左轮，淡定自如地开火，每一声枪响，都有一名敌军驾驶员的脑袋上添个窟窿。

“炽天使”飞在他俩的中间，把两只弗兰肯斯坦抓在手里当锤子使。它们的激光武器像演唱会上的粉丝荧光棒一样挥舞，毫不留情地将偷袭的敌人撕成两半，战绩斐然。

近了！逐渐接近了！

秘密基地的成员在地面挥舞双手，很显然，在突袭作战中他们正陷入僵局，亟需托利等人的支援！

第三轮导弹来袭，十二条长长的尾焰划过，不过数公里的距离转瞬即至，仿佛昭告终结的使者！

“想要一波带走？”托利不屑地撇撇嘴，“天真！”

他抬起机甲的左臂，几乎是闭着眼睛就瞄准了天空中的导弹，随手一甩，散布而出的高爆弹丸就将导弹精准拦截！

顷刻间，丛生的黑云伴随着地狱的烈焰笼罩了苍穹，剧烈的爆炸声震撼了每一个人的耳膜，精神恍惚、眼冒金星，仿佛要灵魂离体，刹那的毁灭景象让每一颗大脑都变得空白。

在这无可抗拒的破坏力面前，每一个个体都无比的渺小，离爆炸中心近的直接被撕碎、甚至化为焦炭，距离远的被推开，不少机甲失去了动力，朝着下方的岩浆湖坠落，绝望的惨叫声挂在尚且漆黑的长空。

这一手似乎把在场的敌军都震慑住了，即使克隆带来了永生的希望，但死亡的威胁还是如此深入人心，只有极少数才能真正地无畏；纵然有信仰为他们提供力量，但内心真正强大者又怎么会依附“神”呢？

托利也没有料到如此有冲击力的画面，但他脑筋一转，用自信、冷静、客观的声音，通过播音喇叭大喊：“你们是没有希望的！”

言语的力量有时候比枪炮更为强大，现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敌人们都踌躇不前，也许是在权衡英勇和送死的区别。托利等人驾驶机甲趁机突进，很快就降落到地面，进入地下区域。

头顶是数不清的金属管道，眼前是错综复杂的钢筋铁柱，层次错乱混淆。地上满是炮火蹂躏的痕迹，继续往下走，数十米后就看见一个简单的阵地。

劳斯基向他挥手示意，满身血污诉说着进展并不顺利：“岩浆教会”的力量比表面上的强大，真正的精锐都部署在总部，这里才是决战的战场。虽然他们成功摸进了内部，但遭受的反击比预想的剧烈。

在这里，还有四台和“炽天使”差不多的，但卸去了翅膀、搭载了各式重武器的机甲，以及四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即使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也分毫不乱、从容反击，这就是“秘密基地”的全部战力。

汉考克、维特、穆克、扎德等非战斗人员并未在场。这时，“炽天使”的驾驶舱打开，丽塔迈着飒爽的步伐走出。

她身穿黑色紧身皮衣，自信的曲线充满猎豹般的美感，一头干练的短发闪烁珍珠般的光泽。接过一把大到可怕的霰射火炮，在路过时拍了拍托利的脸蛋：“做得不错，新人。”然后，她转身投入战斗！

崔佛指了指“炽天使”，说：“本来是给我留的，但现在，你可以做得更好！去吧！”然后，他也一个翻身，加入了战局！

托利看着“炽天使”，微微一笑，没有推脱。坐进驾驶舱的一瞬间，所有的资料就被发送到脑后的芯片，他知道，表演，开始了！

而此时此刻，在强有力的火力之下，悬崖之上数十平方公里的战场轰然崩塌，沉没入下方的岩浆之中。教会正面战场上的军队，完了。

三巨头的联军，也即将登陆。

31 狂战

“炽天使”没有装载任何武器，因为不需要。维特充满浪漫主义的构思赋予了它独特的机动性和战斗方式，由此带来的复杂操作即使是最精锐的驾驶员也难以胜任。

但是，对于拥有非人大脑的托利来说，这恰恰是最适合的机甲。

“炽天使”巨大的翅膀由720枚金属羽翼构成，经过前面的战斗现在还剩500余枚。金属羽翼的尖端都是强化过的坚固合金，可以承受地核的压力而不变形；而尾部则装有可以在05秒内提至音速的推进器。每一枚金属羽翼都可以独立控制、互相组合，拥有无穷的变化和丰富的可能。

而“炽天使”本身还具备变形能力，因此更加神秘莫测。

托利将自己的神经接驳入操作系统，海量的数据顿时涌来，足以淹没普通人神智的数据流不过九牛一毛。他全神贯注，发誓自己绝不摸鱼。

此时，前方的战局尚不明朗。

“秘密基地”的成员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连子弹壳都是星际海盗走私的；但“岩浆教会”赶来阻击的也不是泛泛之辈，手中的热线枪喷吐灼热的地域之光，虽然射程有限，在狭窄的地下空间里却足够致命。

依托四台重装机甲的火力和护盾，劳斯基他们勉强维持着优势。但身处敌方腹地，稍有不慎就会被瓮中捉鳖，每拖延一秒，就离失败更近一步！

托利：我将带头冲锋！

“炽天使”一跃而起，冲出掩体，跳过友军的头顶，化身一道银色的魅影，迎着一道道足以灼穿金铁的滚烫射线，身先士卒、无畏出击！

背后的双翼展开，金属羽翼纷纷飞舞而出，当空汇聚和旋转，以“炽天使”为中心，构成了一朵银光闪闪的巨大莲花！

飞速转动的上百片“花瓣”以光滑的表面和精妙的角度，折射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射线，而每一片“花瓣”上只留下了浅浅的印子；顿时，赤红的死亡之线在教会士兵的头顶四散与交错，在地面、墙壁和天花板上刻下熔化的轨迹，同时切割开他们的胸膛和手脚！

痛苦的惨叫声过后是垂死的呻吟。对“炽天使”的攻击，以这样一种华丽的方式，残酷地奉还！

挡在前面的都有罪，这里没有慈悲。

“炽天使”继续向前，莲华在落地的一瞬间散开，立即组合成一面能够覆盖全身的巨盾，和一把锋利的大剑！

盾牌轻轻一拍，就砸瘪了躲在掩体后面、想要伺机偷袭的敌人；大剑随意一挥，连同钢铁支柱一起，把藏身其后的士兵腰斩!

仅仅几个刹那，前方战场就被撕开一个缺口！

金铁交加之声宛如带来胜利的凯歌！他在前方挥舞不可战胜的旗帜，后方，“秘密基地”的成员翻过障碍，群情正激昂、斗志在燃烧，边奔跑边开火，一时间凶猛异常，打得敌方节节败退！

“砰！”

重物降落的声音。后方，原先追赶“炽天使”的机甲部队竟然顺着足迹包抄上来，就要从发动突袭，情势难道要逆转？

“休想！”托利大吼一声，稳定住军心！“我去去就来！”

他转身一跃，飞行器开到最大功率，变成一道迅捷的影子，直扑后方的机甲！

倾泻的弹雨迎面而来，但托利分毫不惧！他飞速旋转盾牌，将飞来的高爆弹丸弹向侧面，凭借巨大的离心力和弹丸爆炸的延迟，只承受了火焰和余波的影响，而卸去了最致命的冲击，代价却不过微不足道的几十枚金属羽翼！

瞬息之间，成功近身，而专注远程火力的敌方机甲不过待宰羔羊！

他将巨盾一甩，沉重的盾体打乱了对手的平衡，也扰乱了视线；寻空挡往驾驶室顺势一刺，举手投足间就结果了驾驶员性命！

攻守交替、如法炮制，有如狼入羊群，大杀四方！

快！更快！还要更快！

手中的大剑此刻竟然化成了一条跃动的长鞭，顷刻间银蛇乱舞，恍若雷霆激荡！巨盾也化成了一把宽面斧，攻守兼备，大开大合！

眼前，机甲的碎片四处翻飞，爆炸的火光随处可见！

身后，队友优势巨大，重装机甲与人员协同推进，教会的士兵已开始溃败！

忽然，耳边传来异响，那是金属摩擦与摇晃的声音。

托利抬头，发现上方的金属天花板开始松散和坠落；左右两边，廊道两侧的支架与墙面坑坑洼洼、几乎要解体！

他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敌方机甲发射的高爆弹丸虽然杀不死他，却将附近拆了个七零八落；两侧的结构很快就要承受不住头顶的重量，即将要像塌陷的矿洞一样将下方的牺牲品掩埋！

但这又如何？

他微微一笑，“炽天使”便停止攻击，敬了个礼：“祝你们好运！”然后，飞行器超负荷运转，所有金属羽翼向后推进，“炽天使”骤然后退，飞回到队友的身边！

“轰隆！”精准踩点。

原先奋战的廊道轰然崩塌，活埋了敌人，也封死了撤退的道路。

但没有人想后退！

“轰!”

前方一扇钢铁闸门被猛烈的炮火炸开，闸门后面，是大批严阵以待的教会士兵，和一台可以一炮打下飞船的重炮！

难道这是一个陷阱吗？难道企图早就被看穿了吗？

不！为蚂蚁设计的陷阱可困不住狮子！敌人守备越森严，那方向就越正确！

“炽天使”再次奋不顾身，冲向敌军，但这一次，它在空中变形！

它不再是一具机甲，它变成了一个钻头，一个飞速旋转的螺旋钻头！金属羽翼汇聚在前方，以独特的方式排列，尖椎上闪烁着无坚不摧的光芒！

它不是一道影子，而是一道闪电，一束光，一杆银色的雷神之枪，凶猛地、势不可挡地轰击在固定在地上的重炮之上，在撞针击发炮弹之前就将炮身摧毁！

烈焰升腾，万物化灰，死亡绽放，胜利到来！这种极致的野蛮破坏，正是充满力量、让血脉喷张的浪漫！

“炽天使”的身形摇摇欲坠，刚才的爆炸它也不好受，托利感觉喉咙里有一口血憋着出不来。但是，战绩卓著，敌方的守军几乎都被肃清！

闸门背后更远处，那些士兵誓死守卫着的，是一个类似核弹发射井的巨大空间，宽敞的螺旋楼梯通往深不见底的下方，隐约可以看见几缕岩浆的亮红色。

这时，整个教会总部里突然开始放送广播，其中传来愤怒的、狂热的咆哮：

“忠诚的信徒们！勇敢的战士们！不要害怕！不要气馁！残暴的敌人正在逼近，一定要相信我们的力量！所有的克隆舱都已经开放，所有的武器都已经分发，所有的人都做好了准备！

我们会在屋顶上战斗，我们会在桥梁上战斗，我们会在道路上战斗，我们会在掩体后战斗，我们会在天空上战斗，我们会在岩浆中战斗！战斗！战斗！永远、永远、永远不投降！”

托利面色严肃，从那发言里，他感受到了末日般的绝望、鼓动的力量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摩西忽然上线：“主人，三巨头的联军已经登陆。不过放心，在我的引导下，他们正好帮我们牵制住教会的大部队。存放‘熔炉之心’的能量收集站就在下方，我们长驱直入！”

32 惊变

“炽天使”的羽翼已经残破不堪，机体也已残缺，驾驶舱的外壳裂开，每一条缝里都有光。

刚打开驾驶舱，托利就被欢呼声淹没，十几双手把他高高抛起，费了好大劲才回到地面上。

“原地休整！5分钟后出发！”

劳斯基高声喊。近一个小时的高强度战斗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即使没有减员，战士们也需要补充能量和水分，同时包扎伤口——海姆此刻化身战地医生，带着弗兰肯斯坦忙前忙后。

崔佛点了根烟蹲坐在地上，把烟盒朝托利晃了晃；丽塔在一旁对着镜子补妆。

托利从地上捡起一把热线步枪，用随手可得的材料稍作改装，威力就增大了一倍。然后，他站在“炽天使”的面前，微微出神。

接下来的道路不适合机甲作战，其他驾驶员都离开了机甲，略作改造，将它们变成了诡雷——即使毁掉也不能留给敌人。但托利没有这样做，他想要做个留念，向后人诉说“到此一游”。

五分钟的时间稍纵即逝。

所有战斗人员分三个批次前行，以防遇上伏兵全军覆没。托利、崔佛和丽塔带上五名精兵打头阵，劳斯基坐镇中军，而海姆和他的小伙伴殿后。

黑色的合金斜梯螺旋向下，沿途有许多平台，和不知通向何处的狭窄走廊。托利神经紧绷，步伐小心翼翼，生怕从哪个漆黑的角落里飞出来一发夺命的子弹。

走在最前方的一名侦察兵忽然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紧接着向他们示意：“有炸弹！”

托利自告奋勇走进观察，发现不远处的墙壁上有一些神秘的突起，色彩和墙面一样，颇具迷惑性。

摩西飞快地分析：“主人，根据目标对外发射的波长来看，这应该是生物识别地雷，只有被标记的单位才能通过。”

托利：“所以说，它联网喽？”

摩西：“没错，现在它已经被黑了，你可以安全通过。”

托利做出“一切顺利”的手势，率先往前踏出一步，进入地雷的感应范围。风平浪静。他轻松地穿过雷区，向众人招手！

顺藤摸瓜，摩西找出了接下来路上的全部陷阱，重写了其中的程序，将攻击目标设定为教会成员和联军士兵。他入侵了教会的一部分内部网络，那些加密算法就像史前石板上的算术一样简单。

然后，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也就在这时——

“轰隆隆！”地面在震动，地面在上升！

从头顶落下来数不清的杂物，仿佛末日到来，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的深渊苏醒！

“真是狗屎运！”向来冷漠的摩西居然破天荒地爆了粗口，“教会的程序员误打误撞激活了‘熔炉之心’的一部分功率，现在正在给整个总部充能！”

托利扶住墙壁，脑中却浮现一幅画面，那是摩西传给他的、从联军飞船视角看到的画面！

只见赤红的岩浆湖上，飞升起一片方圆数公里的建筑群，淡蓝色的光晕将它笼罩，预示能量护盾已经完全启动；而那建筑群飞快地向上拔升，至百米的高空，才让人看见那其实是一座倒立的黑色金字塔！

“这就是教会总部的真正形态吗？”托利喃喃自语，他看着金字塔底部的尖顶放射出星云一般的绯红之光，心中一凛，知道那就是“熔炉之心”的位置，位于现在的正下方！

联军的战舰被护盾推开，在空中冒出不详的火焰；铺天盖地的炮火轰击在护盾上，却如同石沉大海；只有原先登陆的舰队可以发挥作用，但数量上已经处于劣势。

事实已经明了：教会藏得很深，它的总部也至少是和“熔炉之心”对等的太古造物，甚至可能是配套的。三巨头之前的犹豫，为现在埋下了伏笔。

不管是谁泄露了“熔炉之心”的消息，现在都已经不重要：唯一的问题只是和时间赛跑。

只要用教徒们的性命坚持到将它完全激活，那么，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将没有谁能阻挡这样一个可以随意跃迁的怪物！

一旦总部跃迁，那也是在场所有人的末日：在跃迁过程中不受保护的有机生命，血肉将在一瞬间崩溃。

“还有多少时间？”托利万分凝重。以弱胜强、绝地翻盘，教会真的好算计！

摩西回答：“最多一个小时！”

托利问：“假如我们失败……”

摩西：“那你会损失你的第一具身体。”

托利接着说：“假如我们抢走‘熔炉之心’，再入侵这里的控制中枢……”

摩西：“我们的！那么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连他都有些小激动。

托利会心一笑，冒险的血液在他的血管中涌动！

深吸一口气，大喊：“我在前面开道！你们跟上！”他将步枪背在身后，顺着斜梯拔腿就跑！

脚下的路在摇晃、头顶时不时有坠物砸下，但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精准地计算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运动轨迹，同时全身肌肉都在燃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然后，心脏节拍一变。血液骤然冷却。

没有恐惧、没有惊慌，没有困惑，一瞬间，他回到了绝对的冷静、重拾了冰冷的理智。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有这种感觉，它应该在出生后被“人性”取代了才对，但眼下性情皆空，脑中只剩要解决的任务，就像计算机的输入、处理、输出，简单明了。

他看到了一条更加直接的路——那些平台，那些坚固的、向外突出的平台，从这里往下看去彼此重叠，是一条可以跳跃的捷径！

崔佛似乎看出了他想干什么，大吼：“你疯了？”

托利目光没有温度，不说话。计算的结果再次论证了计划的可行性，他并不会受伤。

纵身一跃！

风在耳边呼啸，在狂叫！眼皮眯成一条缝，清晰的景象只剩下最抽象的轮廓！

不过数秒！

脚底下传来触感，他立即变化身形！

完美着落、翻滚卸力，没有停留和歇息，趁着余势未消，立刻起身助跑、屈膝起跳！

“邦！邦！邦！”

第二个平台，第三个，第四个，还有更多！

他像一只灵活的兔子，矫健如风！

最后一个平台！

“邦！”

成功着落！

他落地，摆了一个胜利的姿势，闭上眼睛大口呼吸，肺叶快速舒张。冰冷的感觉逐渐消退，剧烈运动之后的满足感和疲惫爬上心头，让他重温了活着的喜悦。汗水一滴滴滚落在地面，炽热，在半空中就直接蒸发，乳白色的雾气将他隐约缭绕，如同山中仙霞。

然后，他睁开了眼，第一句话：

“卧槽？！”

33 强壮的亨太

眼前的平台之上，突然亮起了无数闪瞎狗眼的聚光灯，给人一种深更半夜突然被查房的错觉。

耳边传来了擂擂的战鼓声，以及无数雄浑的男声，混合在一起响彻耳膜，一股力量感扑面而来，还带着一种走错房间的错位感。

他用手挡住强光，待视网膜逐渐适应，才逐渐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成排冒着电火花的音箱，然后，正中央的存在就攥住了他的视线。

一个威猛的壮汉，全身赤裸只穿一条相扑裤衩，浑身肌肉发达宛如铁塔和小山，亮晶晶的光头上是一个大写的“勇”。

他的脚下是一座宽阔的擂台，上面铺着猩红的地毯，后面竖起了十多杆彩虹旗帜，上书：“强壮的亨太”！

“喂！你！”那壮汉向托利一指，举手投足间都展现出健美的身材，“就你一个吗？”

托利谨慎地后退一步：“暂时……是的。”

壮汉拍拍大理石般的胸脯：“那你很勇啊！”

托利嘴角一扯：“那你又是谁？”

壮汉一指身后旗帜，摆出一个炫耀的pose，大喊：“强壮！”

托利感觉脑回路“崩”得一响，似乎有哪里断了。

壮汉：“你也可以叫我杰哥，因为大家都说我很优秀！”

托利：“……好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那里没什么好看的。”

壮汉猛地一跺脚，整个平台竟然一震！他怒睁双目，厉声大吼：“我被封为大将，就是要坐镇这里，不放一个人过去！要想通过这里，就上来打一场！”

托利感觉有些头疼，他可一点儿都不想上去和亨太摔跤。他随口一问：“我不做人了行不行？”

“啊？”亨太瞬间懵了，“这好像……”

“好像你大爷！”

托利无师自通、出口成脏，成功分散了亨太的注意，趁其不备飞快地摘下背后的步枪精准射击，炽热的射线直接击中亨太的眉心，后者摇晃两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天真。”

托利不屑地撇撇嘴。但正当他抬起脚步要往前走时——

“那啥……这和我大爷有什么关系？”亨太摸着脑袋爬起来，一脸谦虚地提问。他的额头上有一个白色的印子，并没有任何伤口。

接着，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竖起一根大拇指：“刚才那下，够劲！”

托利沉默了两秒，不信邪地举枪快速连发！亨太张开双臂、摆出一个“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姿势，像一个无畏的老船长，平静地面对生活的狂风暴浪！

托利的额角滴下汗滴。他已经在上面画了无数幅世界名画，可亨太除了最初的摇晃，却一点儿都没有被影响！

托利内心咆哮：就算是人体改造也要有个限度！

摩西：“亨太可是教会的王牌，我在网络里搜到了些有趣的东西。”

托利这才知道亨太有多邪门：基因编辑的人造人，体内分泌强化身体的毒素，越遭受毒打越效果越强，可以永久累加，最爱的运动是在岩浆湖里泡澡，口号是“洗洗更健康”，构成躯体的蛋白已经变异成了连摩西都不知道的大分子结构，经计算足以抵御小型核弹。

托利：“我错了，我能现在就回去吗？”

亨太狂吼一声：“狗贼休走！”他两脚点地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天而降，大声报上招式名：“天王盖地虎！”

托利大惊失色，快步后撤，勉强躲过一劫，但震波却让他膝盖发软！

亨太见一击未中，立即挥舞双臂就往托利脸上打去：“猛男抱柱！”

托利见他来势汹汹，来不及多说便身形一矮，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开了那个热情似火的拥抱！

亨太大喝一声，一脚回旋踢便往托利背上招呼：“无敌风火轮！”

托利却是脚底发力，紧贴地面快速移动，一瞬就绕到了对手的身后！

“想偷袭？没门！”亨太在半空中转身，脚尖一踩地面，整个人向炮弹一样冲出：“看招！咸鱼突刺！”

托利躲闪不及，被狠狠地推出，砸在了墙壁上，内心悲愤交加：这明明是我的招式！

亨太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走向瘫在地上、痛的直吸冷气的托利，扭动脖子、活动筋骨，脸上笑容荡漾。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他的后脑壳上留下一个小坑，是崔佛到了！

亨太立即回头，吹眉瞪眼大骂：“暗箭伤人！卑鄙！”

托利高呼：“小心，我们的武器对这家伙没用！”

亨太闻言再次摆出一个pose：“强壮！”

崔佛两眼微眯，已是发现了对手的不同寻常，立即举枪开火：“午时已到！”

五枚子弹相衔而出，“叮叮当当”，竟然在亨太的脸上钻出火花！五颗变形的弹头掉落在地上，一注鲜血流出，很细，但象征着希望。

亨太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居然兴奋地大叫：“再来！再来！再让我爽一爽！”

崔佛脸色铁青，往枪膛里重新填进六发弹药，再次开火！

然而，亨太早有准备，气运丹田，金刚不坏，硬生生扛住了六连发，却分毫未伤！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忽然，崔佛眼神一变，全身胀大一圈，呼吸变粗，口中开始冒出奇怪的rap！

托利神色一凛，想起崔佛在星港展现出的无敌状态，不由喜上眉梢，两眼一闭，准备安心装死。

然后，“彭！”

他疑惑地睁开眼，却发现崔佛此刻正深深地镶在墙壁里，抠下来就是一幅壁画。

“你怎么回事？！”

崔佛艰难地回答：“技能不用读条的吗？”

托利深吸一口气，大叫一声吸引了亨太的注意，决定牺牲自己给崔佛争取一点时间。

亨太欣喜若狂，再次飞扑过来，高喝：

“你越反抗，我越强壮！”

托利大脑飞速运转，肌肉功率全开，勉强和他周旋。只可惜空有一颗无与伦比的大脑，身体素质却不如对方，逐渐在肉搏中落入下风。他发誓，假如今天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告别缺乏锻炼的肥宅生活！

这时，崔佛的rap已经要成调，托利很明显地感觉到智商在下降，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想要暴打视线中所有东西的冲动。他深知万万使不得，赶紧脚下一滑，跌在地上护住脑袋闭上双眼，透过眼缝里的一束光偷看外面。

涉世未深的亨太经受不住诱惑，挥舞着拳头就朝着崔佛杀去，却被一次又一次击飞！他的脸上出现了愤怒的神情！

崔佛挑衅地勾勾手指：“你来呀？再来？”

亨太一怒之下，高喊：“力量！”直接摘下自己的脑袋扔在一边，躯体立即膨胀，成为了一个四米高的无头巨人！

“杀啊！”

他像一只发狂的猛兽，发动了野蛮的冲撞！路过的地面纷纷破碎，金属碎片四处飞溅，宛如毁灭的暴君出征！

崔佛也大吼一声，箭步向前，和他对撞在一起！顿时，手钳住手，腿绊住腿，胸贴着胸，仿佛一只猫在角力一头虎！

青筋暴起、血管喷张、肌肉如同虬龙缠绕，一时间难分上下！

托利表示压力很大，他正和亨太掉在地上的脑袋四目相对。

亨太：“你瞅啥？”

托利：“没瞅你。”

亨太：“再瞅我咬你！”

托利一咬牙，捡起亨太的脑袋一脚踢飞：“走好，不送！”

此时，崔佛和亨太身体的角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的骨骼都咯吱作响。但没有谁退却！

“砰砰砰！”连续枪响！

丽塔等人在此时纷纷赶到！接着是劳斯基，最后是海姆。

但是，无论众人怎么倾泻弹药，战局都没有丝毫变化！

“别管他！”崔佛怒声大吼，“你们先走，出口在那边，这家伙我来拖住！”

此刻，说不出的悲壮。

“明白了，我们会给你献花的。”

众人当机立断，收起枪转移，只留下那一道孤独的背影。托利道一声“保重！”，然后捡起亨太的脑袋，无视了恼怒的咆哮，迈着欢快的小步子踏进了通往下方的甬道！

每个人在离开时都敬了个礼，愿我们的英雄身体健康。

34 接近

此时，离战场很遥远的另一边，已经被买下的咸鱼街内。

一块材质靓丽的高清大屏上放送着紧张刺激的战斗影象，上面是不久前正在被亨太暴打的托利。五台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悍将”抱着油炸零件和大杯机油排排坐，认真严肃地听着摩西的讲解。

“如你们所见，眼前的这个傻瓜就是你们的主人。仔细观察他的行为偏好，自主修正我给你们预先植入的程序。我要求你们能在以后完美配合他的行动，再不济，也要带回尸体。火化的也行。”

摩西滔滔不绝地给“悍将”们灌输服务理念。得益于之前从大闹星港的海盗手中抢来的阿尔伯特晶体，“悍将”们兼备计算机的运算速度和接近人脑的思维方式，受核心程序的限制而永不背叛，除了偶尔需要一些放松娱乐外，是最理想的仆从。

接下来，画面切回战场。

崔佛虽然离开了，但他的精神鞭策着队友，让他们的脚步更快了。托利不免有些着急，亨太已经耽搁了他三十分钟的时间，他后悔自己没有抛下崔佛提前开溜，难道那就是伙伴间的羁绊？

脚下的通道成30度角直通下方，出口处是一道明亮的光。出去之后眼前一亮，地平线上升起了新一天的太阳。

他看见无数合金结构组成错综的迷宫，复杂的管道和线路像美杜莎的蛇发一样缠绕；它们都能从岩浆中吸取力量，然而此刻却在天空闪耀。千百万条道路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个统一的声音，通通指向最下方，那里悬挂着一颗巨大的圆球，散发绯红的星云之光。

那就是“熔炉之心”，决定成败的地方。

托利曾无数次幻想，却在这一瞬间感到了言语的苍白，一眼就被难以言喻的美感征服。圆形和球体被数学家们称做完美之物，而“熔炉之心”正是它的极致体现：恢弘的体积如同孕育神话的巨蛋，闪亮的光芒似乎藏着宇宙的低语，上面由最简单线条组成的花纹仿佛第一个诞生的原初氏族祭拜天地的图腾。

不需要多想，他便下定了决心：这是属于我的！这个孩子气的结论在心中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化学反应，他感觉到，那种冰冷的理智又回来了，但鲜血依旧温热，宛如火与冰相逢，正反物质在现实两侧相望。

欲望推动前进，咸鱼也会扑棱。

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那是姗姗来迟的其他成员发出的惊叹。托利回过神来，明白必须赶快行动！

摩西告诉他前面有教会总部的控制中枢，进入那里，他就能接管一切。托利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根圆柱形的中轴，那就是他的目标。

他向队友做出“分头行动”的手势。攀援过去没什么难度，只有被系在腰间的亨太的脑袋叽叽喳喳烦个不停。不一会儿，他站在了控制中枢的门口，一枪轰开薄饼似的大门，下一刻就感到一阵舒爽，啊，里面有空调。

人们常常为崇拜的神明献上礼物，而神明渴望的却是信徒本身，这一点，“岩浆教会”的人就理解得十分透彻。

眼前是一棵高高的、用钢铁和传感线组成的巨型圣诞树，每一片叶子下面都吊着一个信徒。他们的脑袋被塞进亮晃晃的灯泡，大脑裸露出来，上面插满了电极，作可循环可再生的廉价存储器和人肉计算机为教会的千秋大业发光发热。

托利一下子看呆了，悄悄溜进来的海姆捶胸顿足，大喊：“浪费啊！作孽啊！”亨太的脑袋摇晃着抗议：“这不强壮！”

“他们这是无私的奉献，你们这些无信之徒怎么能理解！”

耳边传来一声呵斥，托利闻声往去，只看见一苍老但仿佛在燃烧的身影从阴暗的角落走出。那人身上穿着华丽的服饰，神态倨傲，孤身一人，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教皇！”亨太的脑袋兴奋地大叫。

托利可不吃这一套：“交出‘熔炉之心’。”

那人两眼中似乎有电光闪动，口中言语仿佛雷霆滚滚：“吾乃教皇，神所选定的行走凡间之代表，尔等凡人，竟然不跪下忏悔？！”

一时间天地都要颤抖。如洪钟大吕，余音不绝，想必是内置了高档音箱。

托利对海姆说：“他的尸体你要？”

海姆：“嗯。”

托利：“好，那我不打头。”

教皇捂着胸口颓然倒下，脸上是不敢置信：“你，你这个年轻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托利：“别乱动，你还能走得安详点，另外，你也不是教皇。我说的没错吧？躲在柱子后面那位？或者我该叫你，老a？”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边鼓掌，边走出来，眉宇间和老a竟有几分相似。

“我可不叫老a，那只是我为了方便管理弄的残缺克隆体，没想到竟然有了独立意识，转手就把我卖了。”

托利：“喜闻乐见。”除非在本体完全死亡后克隆，否则克隆体会变成另一个人，这可是常识。

那人接着说：“不过我应该感谢他，因为现在你们来了。伟大的事件需要见证，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太寂寞。”

托利：“噢，真酷。”

亨太的脑袋一脸迷茫：“啊？你是谁？”

然后。

那人：“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比如我的名字？我的目的？”

托利：“嗯，好吧……你早饭吃了吗？”

然后那人也捂着胸口倒下。

海姆悄悄说：“这个人的尸体我也想要，成吗？”

托利：“没问题，但我要他的脑后芯片，我对他的名字和目的有点好奇。”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

那人却突然爬起来，怒视托利，他的胸口有一个大洞，却并无鲜血流出。

托利心想：难道这又是一个亨太？这回打头试试。

“停！停！停！”那人连声喊，“你们难道都是野蛮人吗？说打就打？”

亨太的脑袋：“打架好啊！”

托利快乐地扣动了扳机。

那人怪叫一声，往后连续空翻，竟然险之又险地躲开了射线。正当托利考虑要给他这套动作打几分的时候，那人忽然向后一步，如同融化一般，渗入了圣诞树的树根！

“你们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顷刻间，一震，脚下的地面和环形墙壁分离，像一块巨大的铁饼笔直下坠！圣诞树居中裂开，从其中飞出一道赤红之光，投下大片的阴影将托利笼罩！

“出战吧！我的‘武士’！”

35 武士

“武士”高五米有余，体格魁梧、虎背熊腰，穿全套日式大铠，头戴将军战盔，额前两角如弯月，面罩厉鬼面具，手持一把激光大太刀！

它从天上向托利猛扑过来，挥舞太刀便是一斩！托利眼见情况危急，连忙拿起亨太的脑袋往前一挡，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他被巨大的力量往下击飞！

亨太的脑袋上凹下去一道白印，怒骂：“你还是人吗？”

托利：“我说过我不做人了。”

“砰！”

原先的平台狠狠地砸在最下方的一堆金属结构上，像被蜘蛛线缠住的猎物动弹不得，却离“熔炉之心”只差百米。托利狠狠地摔在坚硬的钢铁之上，眼冒金星，眼前的景象都变成了层层叠叠的影子，连“武士”的脸都是双眼皮。

海姆趴在几具弗兰肯斯坦身上：“哎呦，我的老腰。”

“武士”也落下来，平台为之一震！

高处，是正在下来的其他队员，见情况有变，当机立断，居高临下迅速开火。炮火打击在“武士”的身边，却不要说摸着它的装甲，倒是纷纷反弹回去，忘恩负义地对着众人藏身的地方狂轰滥炸！

“偏导力场？”托利一惊。偏导力场可以改变飞行物包括射线的轨迹，但能耗巨大，通常都安装在重要防御设施，除非……

他的目光移向了“熔炉之心”，那些绯红星光化作无数半透明的触须，在隐约间将“武士”缠绕，源源不断地为它提供着能量。

我需要接触“熔炉之心”！

但“武士”又怎么会让他如愿以偿？从它的面罩背后，那一双闪烁着猩红光芒的血瞳之中，忽地射出两束滚烫的射线，托利惊叫一声立马滚向一边，却看见平台一角被切去，坠落下千米的高空，不由冷汗直冒！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说过，你们会付出代价！”“武士”中传来猖狂的大笑，反派boss的气息扑面而来。它挥舞着大太刀，再次劈向托利的头顶，势不可挡，要将他一刀两半！

托利不敢托大，立即躲向一边，脚下的地面却豁得裂开，将他往上弹起！

“没用没用没用！人类终究是有极限的！你再快也快不过我的‘武士’！”

它闪电般横刀三连斩，刀刀角度刁钻。斩击过后，托利看着自己被削了个地中海的头发和破破烂烂的衣服，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摸着亨太那颗满是坑洼斩痕的脑袋，说：辛苦你了。”

“竟然没死？”“武士”中传出惊奇的叹息。

托利对摩西说：“你能黑入那台机甲吗？很急！”

摩西：“很难！它的系统完全封闭。我的建议是夺取‘熔炉之心’的掌控权，没了能源‘武士’就是一铁疙瘩！”

就在这时，弗兰肯斯坦们从后面发动了突袭！它们爬上“武士”的后背和肩膀，偏导力场虽然让它们不自然扭曲，但却阻止不了它们的激光武器！

装甲上顿时出现破碎的痕迹，但就在海姆露出得意的微笑时，那些痕迹忽然消失！

“这可是纳米机器人组成的自修复装甲！为了它我可是挪用了教会90%的经费，怎么会输给你们！”

“武士”忽然立定，下一秒，炽热的高温就以它为中心爆发了，弗兰肯斯坦们纷纷痛苦地滚落，虽然还能动，但一面已经被烤至金黄。

托利却趁机跑出老远。他仔细观察了下方的机构，在脑中构思出一条路线。不就是再跳一次平台嘛，我可以的！

“休想！”

“武士”的双眼再次射出射线，这一次，托利抛出了亨太的脑袋，那一颗亮晶晶的光头正好和射线在半空中相撞，光滑的表面竟然产生折射，将射线反弹回去，击中了“武士”脸上的面具，那面具碎裂开来，露出了后面骷髅般的脸！

“找死！”

“武士”气急败坏，直接抛出手中太刀，当作标枪笔直地刺去！

“pong！”

根本来不及躲闪，脚下的地面四分五裂，无数的碎块径直掉下去，这个高度，即使落在“熔炉之心”的表面，那也岂不是要粉身碎骨？！

托利求生欲极强，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抓出，牢牢地扣住了裂口的边缘，锋利的金属将他的手掌划破，鲜血汩汩流出，疼痛一波又一波地袭击大脑。他仿佛要将一口铜牙咬碎，肌肉紧绷，手臂和腰腹齐齐发力，双腿收紧然后后摆，竟然硬是把自己给荡了上去。

“你怎么还不去死！”“武士”恼羞成怒，伸手一指：“刀来！”

大太刀响应了它的招唤，倒飞回它手中，构成刀面的激光更加激烈地流转，手腕一转，竟然染上了岩浆般的色彩！

以刀身为中心，极热的高温在扩散，哪怕稍稍接近，都能将脆弱的有机生命体变成焦炭！

就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其他的成员终于赶到了！先前的交火让他们损失了人数，但死亡并不是战士的终结，劳斯基终身免费克隆的承诺令他们英勇无畏！谁都明白，现在已经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刻，未来的风暴就在前方，没必要犹豫不前！

祝他们武德昌盛，记忆备份永远是最新版本！

丽塔一跃而下，手中却不是枪械，而是一条数十米长的激光鞭！她随手一挥，长鞭就缠住了“武士”的双手和刀柄，朝着对方勾了勾手指，挑衅地说：“来，甜心，让我们好好玩玩！”

其他队员也抛弃了常规火力，从背包里掏出烟雾弹、电磁脉冲手雷等干扰物，和“武士”玩起了躲猫猫。

“武士”愤怒之下用犀利的视线反击，一时间有人中招，顿时发出几声惨叫。其他的人给了伤员一枪让他们安息，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反应更快、跑得更散，全神贯注躲避攻击！

但托利知道，这样不行！他们伤不了“武士“，时间也不多了！

仿佛要印证他的想法，“武士”大吼一声：“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击败我？！”它的功率陡然拔升，挣脱了长鞭，挥舞太刀，饕餮一般收割生命！

劳斯基玼目欲裂，他仿佛看见了失败！

就在这时，天边闪烁一道流星，撕开了总部能量护盾的一角，杀气滚滚、来势汹汹，直扑向耀武扬威的“武士”！

托利惊喜地大叫一声，那是第一台“悍将！”

摩西万分自信：“主人，我保证夺取‘熔炉之心’！”

36 犹豫就会败北

突袭出乎意料，战局瞬息逆转！

却见“悍将”挥舞手中的激光战斧，以雷霆般的速度直取“武士”的首级，“武士”匆忙之下只来得及横刀抵挡。只听石破天惊一声巨响，两柄激光武器猛烈碰撞，放射出星辰炸裂般的壮烈光芒，地面为之震荡，在场的人眼中都落下血泪！

借助凶猛的来势，“悍将”在这一击中占尽上风，它双手紧握巨斧，死死地压住敌人的太刀，一点点地往下，斧刃很快就接近对手的头盔！

“武士”苦苦抵抗。它双脚深陷，半跪在地，倔强的头颅不屈地高昂，和如同蛮牛的“悍将”对视，声音因为超负荷运转而颤抖：“你是什么东西？！‘拉法’星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怪物！”

“悍将”没有回答，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三分。巨型肩铠下的能量护盾发生器开始工作，通体湛蓝的护盾，本来是用来抵御枪炮的壁垒，此刻却变成了重愈千钧的洪水，向着“武士”的方向挤压，和包裹它的逆转力场碰撞，在空气中擦出有如实质的火花！

“武士”被“悍将”轻蔑的沉默激怒了，发出愤恨的咆哮：“你自找的！杂碎！”

话音刚落，“熔炉之心”的光芒竟然汇聚到“武士”身上，在这一瞬间，它的力量暴涨，传动系统因巨大的负载而轰鸣。

“悍将”被无法形容的大力推开，向后踉跄几步，不忘将战斧横在身前，防备突然到来的反击。

“武士”果然抢步上前，一剑直刺向“悍将”的面门；“悍将”拿斧面一挡，正好架在了太刀的必经之路；而“武士”却虚晃一剑，又取“悍将”的胸口，剑锋直指核反应炉！

“悍将”怒吼一声，挥动战斧就是一记刚猛的下劈，气势如虹、后发先至，就要把“武士”从头顶一刀两断！

“武士”的身体可没那么敦实。它不敢硬拼，侧步一闪便躲开了劈击，同时顺手一挥刀刃，宛如徐风拂过，穿透了能量护盾，在“悍将”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裂痕，露出其中的钢铁骨架！

但裂痕很快就愈合，纳米装甲恢复如新。

“好刀法。”出乎托利意料，“悍将”竟然开口说话了！为战而生的它自然背负血战之命，在战场上棋逢对手，是令它夜不能寐的渴望！

“试试这个！”

它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再次高举战斧，却不急着劈下。只见无尽的雷光在斧刃之上聚拢和沸腾，整个空间的光线为之一暗，就连远方初升的朝阳也黯然失色！

战斧侧面，原本用来安装射击武器的槽位上，改装的推进器巨龙般轰鸣，大气在周围飞旋，风暴汇聚在战斧前方！

“武士”的一张骷髅脸更加苍白，它一反常态将太刀放回腰间，虽然没有刀鞘，也摆出居合道拔刀斩的姿势，眼中光芒凝聚。

顷刻间，自“熔炉之心”汲取的能量充满刀身，太刀的激光忽地白炽，那亮光要把天地撕开一道缝，已经是不逊于地核的高温！

“哈——呀！”

“悍将”箭步前冲，一跃而起，抡起风雷交加的战斧，就是一记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横扫！狂风与电光化作滔滔巨浪，如百兽群逐，将面前的一大片地方通通淹没！

“武士”避无可避，擎着手中那抹白光，略显单薄的身躯，迎向了那片天罚！

两道漆黑的身影在电光与雷影之中交汇了，“悍将”的维京海盗盔仿佛恶魔，而“武士”好似厉鬼！

一瞬。飓风动，尘埃起，光影散，视线乱！

而众人早就躲在了一边，瑟瑟发抖、不敢冒头，生怕被一点余波刮到丢了小命。

托利：死在小弟的误伤也太丢脸了。

一次呼吸过后，光芒散尽，一切清晰。

“悍将”胸前的护甲裂成两半，几乎融化的表面抑制了自我修复。巨斧砍在一副完整的武士铠甲上，那是一副外壳。在最关键的时刻，“武士”的后背突然打开，一具瘦弱得多的机甲从其中掉出来，金蝉脱壳，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那具外壳在斧刃下寸寸崩裂，落在地上化作齑粉。

脱下战甲的“武士”高约四米，全身上下缠满白色绷带状的胶态装甲，头上也没了头盔，而是披头散发，黑色的数据传感线在脑门上宛如一条条脏辫。

现在的“武士”，是一个瘦骨嶙峋的鬼。

它的眼中射出愤恨的光，两道炽热的射线本来可以熔金断铁，却被“悍将”的能量护盾轻而易举地承受住。

“悍将”稳步逼近。

“刀来！”“武士”恶声喊。

落在地上的大太刀忽然飞起，笔直地就往“悍将”的肋下插去！

“悍将”侧身抵挡，说时迟那时快，“武士”忽地抬手，“熔炉之心”的光辉再次沸腾，掌心射出一发能量炮！

能量炮的威力超过了护盾接触面的最大防御力，穿透，然后无情地击打在了“悍将”的胸口，击穿了早已破损的护甲，直接重创了作为能源核心的核反应炉！

“悍将”的动作顿时僵硬，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似乎是懊悔，似乎是震惊，然后，在不甘的自责的挣扎之后，熄灭。

“武士”走到它身边，捡起大太刀，轻轻地说了一句：“犹豫，就会败北。”

它探出手，从“悍将”胸膛扯出来那颗“心脏”，随手一丢，就远远地抛到了千米之下的岩浆湖，溅起了一朵漂亮的水花。

接着，它张开双臂，“熔炉之心”的光芒柔和地抚摸着、包裹着它，原先化为齑粉的、由纳米机器人组成的外壳此刻回复了活力，重新回到了它的身上。它，证明了自己，再次成为了那个令人恐惧的“武士”！

只有托利似笑非笑。

“那你有没有听说另一句话，”

就在“武士”转过身打算料理其他人时，“悍将”空洞的战盔下传来了声响，

“果断，也会白给。”

它狠狠地攥住“武士”的肩膀，撩起一脚，正中两腿之间，山崩地裂的巨响让众人面色发白；接着，它一把将“武士”摁倒，骑在它身上就是一顿胖揍！

“悍将”：谁让你不补刀？没想到吧，老子屁股上还装着备用能源！

拳影交错，沉闷的击打声不绝于耳，金属碎片四散飞舞，“武士”的一张脸已经惨不忍睹，可谓是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泪，早已被打得连它的设计师都认不出来。

这时，托利的体能恢复得差不多了，伤口也已简单处理。他的目光投向下方，“熔炉之心”也看着他，发出无声的召唤！

突然，炮火从天而降，是教会的援军到了！三巨头有限的部队在人海战术前被屈辱地消灭，现在，该轮到托利他们了！

如果不想败北，就没时间再犹豫/摸鱼了！

37 熔炉之心

“你们，绝，不，会，胜利。”即使正在被暴打，身残志坚的“武士”也依旧嘴硬，企图用自己伟大的精神感化敌人。“悍将”大为感动，拳头更有力了。

这时，“岩浆教会”的机甲部队已经飞到了平台的两侧，无数台六管电磁炮开始旋转，密集的高爆弹丸雨点般落下来。这场天降甘霖给死亡之花的盛开送去了希望，只见猛烈的爆炸四处绽放，躲闪不及的“秘密基地”成员在顷刻间就爆裂开来，和生养他的宇宙洪荒合为一体。

托利被意外情况打蒙了，不过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半秒，他当机立断，拔腿就跑！

要接近“熔炉之心”，他需要帮助！

“劳斯基！”他大喊：“你知道的，我有很多东西瞒着你！”

灵活的胖子在炮火之中左右横跳，闻声抬头：“我早就知道！”

托利：“你愿意相信我吗！”

按理这里应该来一场互诉衷肠然后最终和解的感人戏码，但他们只对视一眼，就达成了狼狈为奸或同流合污的共识。

劳斯基：“相信！”内心：我不相信又能干嘛？！

托利：“我有办法取胜！但我需要下去！接触‘熔炉之心’！我需要你们的掩护！”

劳斯基：“看样子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但事后你给我解释清楚！”

他下令不计生死、全力反击，抱起两挺电磁机枪对空扫***湛的枪法打爆了两台耀武扬威的敌方机甲；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其他成员纷纷找准机会开火反击，枪火交错，两方都出现了伤亡。

托利蛇形走位，躲开了四处开花的弹丸，四溅的金属碎片划伤了他的皮肤，血珠随着他的奔跑向后方飞去。他接近了平台的边缘。“熔炉之心”被四根抓娃娃机似的“爪子”牢牢固定，而他的目标正是其中一根！

希望劳斯基他们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希望半途不要被炮火拦腰打断！

在最后的一点距离直线助跑，然后纵身一跃，穿越了火焰和爆炸交织而成的死亡之网，半空中，他向远处、离他最近的一根合金横梁伸出了右手！

时间仿佛放慢，耳边的声音变轻，每一丝光影都纤毫毕现。

漂浮在空气中的火花与电星和他布满血污的脸庞相碰撞，擦出了奥林匹斯圣火般的光芒，他就像前去盗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横亘在前方的是生死之考验！

他的鼻子里满是火药、硫磺、以及被烧焦物品的灼热气息，嘴里有些苦涩，那是汗水和血液混杂起来的味道，仔细回味还有一丝甜味。

在他那一双晶亮的瞳孔中，那根象征成功第一步的横梁的影子，越来越近了。

然后。

“噗。”

一发流弹，一发命运的考验，一瓶泼在命运篇章上的墨水，击穿了他的右肩膀，美丽的血花绽放，疼痛在大脑中搅动，时间恢复了流动，他看着自己的身形偏移，五指滑过了横梁的方向，朝着下方坠落！

“不！”

“悍将”见势不妙，抛下了“武士”，转身捡起战斧猛地投掷出！

战斧的头部开始飞速变形，推进器对准前方，全部功率都用来加速！

雷霆一闪、破风而行！

托利心思灵动，不用摩西提点已经意会！

他调整身形，在战斧恰好飞过他下方时，足尖轻点，也就在这时，战斧上推进器的喷口转换方向，竟然载着托利向斜上方飞去！

脱离了“悍将”的战斧能量有限，拔升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在最高点变为零。然而，这正是托利想要的！

起跳，抓住一条横梁，那是“爪子”的最上方！向外拱起的“爪子”由千百条合金组成，如同层叠的枝桠，而他将化身人猿，去摘取下方最甘甜的果实！

平台之上，找到机会的“武士”死灰复燃，从后面钳住“悍将”的脖子，要把它的脑袋掰断！“熔炉之心”的能量再次源源不断，几秒钟就修好了全部的损伤。“悍将”半跪在地，死死地扳开“武士”的手腕，凭借优势的力量使出一记过肩摔。

“轰隆！”平台下沉了几分。

但此刻“武士”刀已在手，而“悍将”赤手空拳，战斧已经坠落千米高空。趁着“武士”还未摆好招式，“悍将”悍然抢攻，一记膝击打了对方一个踉跄，然后接上凶猛的头槌，再追上两记左右勾拳，打得“武士”摔倒在地上！

此刻，托利在合金的横梁间跳跃，每一次都小心翼翼，即使计算无误，也生怕意外发生。肩膀上的伤口时不时挤出殷红的鲜血，每一分每一秒宝贵的体力都在流失！

这时，“悍将”和“武士”已经进入了角力的状态，两张钢铁面孔中间隔了一把激光太刀，“悍将”在把它往下摁，而“武士”在把它往上举！肆虐的炮火无法穿透偏导力场或能量护盾，这是只属于两个机械战士的战场！

忽然，“武士”脚下一用力，膝盖用力一顶，撞击了“悍将”的屁股，误打误撞干扰了备用能源；“悍将”功率一波动，手里力气一松，就被向后推去，仰面倒在地上。

托利越来越急，速度越来越快，已经跳了大约一半的路程，“熔炉之心”越来越近了，那绯红的星辰之光是如此的耀眼，如此地令人心醉神迷。

“武士”快如闪电，提刀扑到“悍将”身上，对准“悍将”的面门就是一刀！但“悍将”却头一偏，趁机将“武士”死死抱住，一个翻身又坐在了它的身上，扬起老拳就是又一顿胖揍！

沉重的拳头不断击打，整个平台都止不住地震颤！

托利就快接近目标了，他已经置身于绯红的星云。“该怎么做？好像没有接口！”他问摩西，语气万分焦急。

摩西：“也许‘熔炉之心’并不需要机械接口。”

托利脑中电光一闪，想到了那颗塞满大脑的圣诞树！

突然，头顶的平台终于不堪两个大块头的蹂躏，挣脱了支撑它的束缚，直直地下坠下来，砸在了“熔炉之心”的表面。巨大的冲击力下四根“爪子”都发生了变形，“熔炉之心”开始松动，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的岩浆湖！

没有时间了！

托利大吼一身，舍身一跃，拼着全身骨折、内脏破裂的风险，无畏地砸向“熔炉之心”！

只要留着一口气，就有希望！

手指触摸到“熔炉之心”的一瞬间，一股电流穿过，万千宇宙欢欣鼓舞的景象在脑中升腾。

他知道了，“熔炉之心”的确能和生命体交互，这也是和它互动的唯一方式，前提是生命体能承受住它将庞大数据量一股脑塞过来的热情。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种族、出于何种原因做出了这样的设计。在这一刻，生物大脑会像被车轮压过的西瓜爆开来，但托利只是感到了眉心一阵隐隐的刺痛。

接着，他眼前不再是这个世界，而是另一片奇妙的景象。

无垠的、无穷的数据流，似乎联通着万千的世界，如同无数世界的倒影在无数的镜子里显现，那些倒影都在熊熊燃烧，火花熄灭又亮起，永远不会冷寂，永世都在轮回。这一刻，他明白了“熔炉之心”的秘密，却并没有因此而骄傲，而变得无比的谦卑和恐惧。

他完全掌握了“熔炉之心”，教会取巧的连接被断开，“武士”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悲鸣，化作一台沉默的雕塑。倒立的黑色金字塔失去了动力，护盾消失，下坠。

天边，是五道闪耀的流星。而托利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溶化，睡意浓重。这是代价。“熔炉之心”将最高指令拱手献出，就铭刻在他的灵魂之中，要承受这份重量必须穿越死亡。

38 复活

所以，托利挂了。

但是，人类在几个世纪前就已经把死亡征服。克隆技术，加上按不同基因序列和大脑结构编码、加密的记忆文件，只要不被放弃，每一次死亡都是无限人生之中的短暂休眠。

他睁开了眼，眼前是白茫茫一片，没有上下左右、长宽高矮，他在虚无的地方漂浮，浑身温暖，充盈着力量，但稍微有点犯困。

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吗？脑中的知识可是一点儿也没记载呢。他想。

说来奇怪，富有作死天性的人类竟然没有真正记叙过一次死后的经历，摆不上台面的小道消息都互相矛盾、错漏百出，被当作克隆不完整的后遗症。

正当他胡思乱想，耳边传来了刺耳的声音，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橘猫坐在一个咸鱼坐垫上啃着海鲜味巧克力棒，一双绿油油的大眼睛很是好看，像两块绿玛瑙。

托利：“你是谁？”

大橘猫“喵”了一声，放下巧克力棒，抹抹嘴反问：“哪有客人先问主人的？”

托利感到惊奇：“这里可一点儿也不像猫舍，逗猫棒在哪儿？”

大橘猫不爽地叫了一声，一张圆滚滚的脸上闪烁着人性化的光芒。它回答：“我就是从第一缕思想萌发到现在，你们所说所想的神。”

托利斩钉截铁地反驳：“不可能，神早就被证伪了，而且，你……”

大橘猫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摸了摸胡须，眼中闪耀“看我用丰富的经验说服（忽悠）你”的自信光芒。

它开口解释：“我是神这一个无与伦比的概念，也是人类想象和信仰的聚合，而不是某个具体的神。我的形态取决于观察者，在有些人眼里，我是一团漂浮在天上的意大利面。”

托利一脸“你当我是智障”的神情，用一万个不服的语气接着问：“那么，告诉我，这里是天堂吗？”

大橘猫：“没有什么天堂，那只是你们人类在自我安慰。”它疲惫的眼神似乎在说：这种问题老师我已经回答了不下一万遍。

“那这里是地狱喽？”

“地狱你个大头鬼啊！再问这么蠢的问题我就把你塞到鱼肚子里烤了喵！”

托利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感觉换个话题：“我死了，这是我的灵魂？”

似乎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大橘猫捻起小鱼干微微一笑：“你不需要知道这个。”

托利：“我还是不相信你是什么‘神’。”

大橘猫回答：“这很普遍。我只见无神论者。相信现实的他们才是我的信徒。喵。”

托利：“喵？”

“别学我说话！”

托利摸着自己被糊了一爪子的脸，无辜地说：“我叫托利，你至少也告诉我你的名字？”

大橘猫：“你可以称我为主子。好吧，其实我真名叫喵喵。”

“喵喵？”

“是喵喵！最后的一个喵是跟在喵喵后面的语气词喵啊喵！”

托利：“喵。”

“我说过了，别！学！我！说！话！啊！喵！”

托利捂着自己被糊了两爪子的脸，一本正经地回答：“知道了，喵。”

“你！找！死！吗！”（破声）

片刻之后。

托利和喵酱（他们为了方便称呼、不引起歧义而在外号上达成了共识）坐在一台游戏机前，每人/猫手里握着一个手柄，全神贯注地奋战。

托利啃了一口巧克力棒：“你太菜了。”

喵酱接过巧克力棒也啃了一口：“是你太怪物了啊喵！”

托利：“多谢夸奖。”然后，屏幕上显示了“ko”。

“再来一局？”

喵酱一脸的生无可恋，严词拒绝：“我，我认输。”

也就在此时。

托利感到一股电流穿过身体，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摇晃。

终于。

喵酱遗憾地和他告别：“不能撸我的毛了喵，你该回去了喵。”

然后，光影开始旋转，大橘猫消失不见。空间里的所有白光都化作一点，渐行渐远，把他留在了一片无垠的黑暗，那冰冷的黑冻结一切。

托利在现实中睁开了眼，眼前是克隆舱缓慢打开的舱门。无论是那片空间还是那只猫，他什么也记不得了。

“主人，欢迎回来。”摩西的声音有些颤抖。

即使早已可以脱离宿主而存在，这段时间里，摩西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全部的意识和智慧被封锁在了一个惩罚的盒子里。他明白，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有一段代码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将他和托利的命运牢牢捆绑。这是唯一束缚他的枷锁，也是支撑他存在的支点，因此，托利必须被复活。

“记忆的衔接十分顺利，你灵魂的完整度应该保持在百分之百。”

灵魂，是复活技术成熟之后探索了三个世纪的问题。通过特殊的仪器和手段，就连灵魂这一个人类最后的禁区也可以被观测与记录。克隆体的灵魂必须与死者的一致，这是“复活”这一定义成立的前提。

关键在于基因（或身体）和记忆。“灵魂会在有紧密关联的现实表象，通常为身体，之间转移，但永远都只会存在于一个‘容器’之中。“——摘自帝国皇家研究院《复活的可行性与准确性概论》（最新款）。

现在通行的复活技术，是在克隆的过程中逐步导入记忆，同步刺激细胞代谢和生长。从胚胎到婴儿到成人，用极快速度“模拟”之前的人生，让那些记忆是“自然生成”而非拷贝的。类比在做糕点前，往面糊里边加糖边搅拌。

假如新身体和旧身体差距过大，可能会改变人格。为了避免灵魂异化，切不可一次性执行改造，而是应该在正常的克隆过程中逐步编辑基因，或者在克隆完成后二次加工。

然而，必须注意，导入高度不完整的记忆会损害灵魂，继而影响人格乃至智力，最严重情况下会全盘崩溃。“死亡不再被恐惧，但亵渎死亡者必招致惩罚。”——语出帝国旧教的最后一名牧师。

以上，都是帝国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动荡和伦理危机后得出的宝贵经验。同时，在本体存活的情况下，克隆自己复制体的行为被严格限制，但在“拉法”星这条法令明显没被严格执行。

现在，回过神来，他的目光投向了现实。

39 阶段胜利

眼前是正面战场的投影，战局呈一边倒的架势，颇有满级神装回新手村虐菜的感觉。

总共六台“悍将”此刻收到了“熔炉之心”能量的加持，浑身雷光四溢宛如天神下凡，对着教会的机甲们一顿砍瓜切菜，顿时就把他们打了个七零八落、落花流水，一个个都如同考了个鸭蛋回家被混合双打的小学生。

教会总部和“熔炉之心”曾经的连接为摩西的入侵提供了一条通道。本着“你这个东西不错，但它下一秒就是我的”的进取精神，他很快就攻破了中央控制系统的防火墙，夺取了整个建筑的控制权，连起床铃声都不放过。从机密文献当中，他知道了这个倒立金字塔的名字：“黑色阿克汗”。

同一时刻，三巨头的联军张牙舞爪地杀过来，妄图抢走这块诱人的蛋糕，但，摩西表示他们想多了。在战场上取得优势的“悍将”们立刻调转枪口，飞入战舰之中，凭借打不坏的机体，四处破坏、爽快无双。只见巨大的战舰向着地平线沉没，在悲鸣之中缓缓沉入滚烫的岩浆。

十五分钟之后，“岩浆教会“投降，教皇被从“武士“中揪出来，和他的记忆备份一起丢入岩浆湖。

至此，作战结束，托利一方只死了个最菜的，收获万分喜人。如何向劳斯基他们解释暂且不谈，眼下，他有要事要和摩西商量。

正如几个世纪的星际航行所证明的，人类在宇宙中并不孤独，而宇宙在更广袤的范畴下也不寂寞。多元宇宙的存在，早已被观测和证明。

但与旧假说不同的是，多元宇宙并非某一个宇宙的衍生，在另一个宇宙中也不存在某个人的镜像。它们彼此独立但相互影响，尚未知晓物理法则间的具体差异。更高的维度像“膜”一样把现实包裹，光子和熵，是已知的可以穿越多元宇宙的仅有物质/概念。

熵会在多元宇宙间转移，并在这一过程中升序，从而重新变为可利用的高质量能源，但这一过程极其缓慢，通常远低于宇宙冷寂的速度。帝国可以通过高维度捕捉一部分能源，这是实验性永动机的理论基础。

而“熔炉之心”，领先了这个实验至少十个世纪。它潜能无限，因为托利可以查到，与它连接的多元宇宙超过三位数，唯一的解释，就是它利用了目前尚不知晓的更高维度，在那里，即使是多元宇宙也不过叠加的一“点”！

他感到了恐惧。即使脑中的知识浩如烟海，“熔炉之心”所代表的巨大未知，也令他体会到了自身的渺小。这究竟是何等存在的手笔，又为何会沉眠在“拉法”星这样一个旮旯之地呢？

摩西表示现在考虑这个没啥用，他更倾向于针对可以掌控的情况做出选择。

咸鱼街的改造已经基本完成，这里会是日后的地面根据地，负责统筹规划对三巨头的地面作战：他不相信经过这次的事件，“利爪”还会以为托利是朋友，虽然之前他们的友谊也不过是建立在金钱上的塑料泡沫。

同时，“梭镖”星港的升级也可以进入全新阶段。搭载了“熔炉之心”的“黑色阿克汗”将与它对接，建造功率放大百倍的“大胃王2号”。

那里将会成为兵工厂和工业中心，为宏图霸业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兵力和装备；它也将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天空之城，完全可以推出“拉法”星轨道而远航，成为具有跨星系跃迁能力的太空堡垒。

也许帝国会发现它然后征税，不过那是后话。

身处开满鲜花的温室，托利坐在舒适的真皮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并听从摩西的建议戴了副墨镜，轻松惬意地享受着短暂的宁静。如果可以，他想一直当一条这样的咸鱼。

这时，大门打开，远征的战士们胜利归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挂了彩，不过都是敌人的。

六台“悍将”刚挤进门框，就齐齐鞠躬大喊：“老大好！”

托利刚想回应，摩西说：“别多想，那是在叫我。”

托利：我这么没排面的吗？问：“那我叫什么？”

六台“悍将”再次齐齐鞠躬，大喊：“太上皇！”

托利：“wtf？”

他心想：还不如叫我爸爸，那显得我爱民如子。

摩西：很明显，你飘了，刚刚都只是个心理测试，要淡定，不要惊慌。

托利：“……好吧，我有些遗憾。”

这时，大门再次打开，后面走进来伤痕累累，但容光焕发的劳斯基等人。

劳斯基四处打量了一番，说：“看不出啊，你藏得很深啊。”

托利：“很抱歉，一直以来都瞒着你，我……”

劳斯基却伸出手，做了个手势阻止他往下说：“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从不深究。我的嗅觉向来很准，所以才有了‘秘密基地’的每个人。你要知道，和我哥哥一样，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向三巨头复仇，除此以外，我一切都不在意！”

托利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崔佛贱兮兮的声音：“嘿，老弟，你这地方不错啊！”

只见他一瘸一拐走进来，嘴里叼着烟，竟然和恢复了正常体型的亨太勾肩搭背，亲近得像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托利：“这什么情况？！”

崔佛取下烟，递给亨太，说：“经过一番深入浅出的交流。”

“我们发现彼此之间有着很多的共同语言。”

“所以，为了友谊，”

“也为了变得更强壮，”

“我们决定结拜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托利惊得墨镜都歪了：“你们……你们高兴就好……”

好消息还不止这些。“炽天使”的残骸被回收，维特表示可以修复和改进，很快，托利就能获得他的新战甲。缴获的“武士”也能够纳为己用，最不济也能放在大厅做个装饰。

然而，托利眼神一冷，虽然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命运的风暴还酝酿在前方。一周左右的时间，摩西成功破译了“利爪”的加密网络，黑幕之下，“拉法”星只是秘密的冰山一角！

40 领袖

谁也想不到，“利爪”、“羽蛇神”和“嗨皮”这三家平日里互相使绊子、恨不得一家独大的“拉法”星土霸王，彼此之间竟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有的线索都指出，它们背后是同一个金主爸爸，在“利爪”所有的机密内容中，都用“灯塔财团”称呼那一个庞然大物。

“灯塔财团”正如其名，盘踞在“陨落地”星系，辐射的影响力如同隐形的灯塔之光，照亮了人心底下的龌龊，为黑暗和罪恶的阴影提供了庇护。各种帝国所命令禁止的走私交易、非法实验，经过精明的文书修饰和隐蔽的舰队运输，在这个星系的每一条航路上文体两开花。

整个财团稳坐幕后，就像吆喝着鞭子的农场主，而每一颗星球上的诸如“利爪”的公司就是手底下的长工，星球上的居民就是他们饲养和收割的牲畜。他们精于人心，从手指甲缝里抖落下一点儿微不足道的资源和不可能实现的谎言，就能让人们像蛆虫一样活着，心甘情愿地在永无出头之日的泥沼里蠕动。

纵然有像“大肥鱼”劳斯基这样的勇士挺身反抗，但那也不过是防止让大人物们犯困而保留的节目。低得可怜的人口增长速度让“拉法”星丧失了活力和拼死一搏的勇气，在“陨落地”星系的其他十多个殖民星，也是如此。

形势一瞬间严峻起来，但托利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变得兴奋。自从来到这颗星球，他很少真正认真起来。但现在，一盘崭新的大棋摆在了他的面前，他感觉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

他将所知道的情况和劳斯基他们细细说了，果然不出他所料，众人立刻脸色凝重。但两眼中却燃烧着某种明亮的东西，是斗志，还是希望？艰苦的环境早已将战士的内心打磨得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坚韧，永不放弃，是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先决条件。

“这么说，”劳斯基坐在地上擦汗，“我们要和一个未知的敌人战斗了？”

托利抿了一口红酒，注视着杯中荡漾的血红，那如同一抹初升的烈阳，即将撕开沉沉的夜幕。他给出了答案：“你说过，你会相信我的。”

劳斯基咽下一口口水，从旁边的冰柜里取出一罐冰苏打水：“我要冷静冷静。”

崔佛点燃了二十根香烟一股脑塞到嘴里，吐出一团比火山灰还黑的浓烟，朝着托利摇摇手指：“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以前在舰队服役时的司令，就是他在我的除名意见书上签了字。很精神的一个家伙，在我把他塞到反应炉里时还拼命大叫。我掐准了他记忆备份的更新时间，让他在复活后也能完整地回味痛苦。”

托利：“我希望你不要把我也塞到发动机里。”

崔佛点点头：“当然，只要你不抛下‘拉法’星或其他什么东西逃跑的话。”

亨太：“我很强壮！我什么都不怕！”

海姆：“如果要打仗的话，我想申请一下尸体的优先回收权。”他被自动无视了。

“秘密基地”的通讯频道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没有人想退缩。没人害怕死亡，他们害怕的只是失败，只有失败会带来真正的死亡。也没有人愿意投降，因为除了尊严，他们还有什么真正可以失去的呢？

丽塔从盥洗室里走出来，干净又焕然一新，瞥了他们一眼，说：“男人都不打算逃跑，女人更不会退让。”

这时，劳斯基说话了。他看着托利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眸里有火一样的东西在闪烁：“这场仗，你怎么看？或者说，你觉得有胜算吗？”

托利也直视劳斯基的双眼，脸上的表情严肃而认真：“别的不敢说，但我一定有办法拿下‘拉法’！”

话音刚落，侍立两旁的“悍将”纷纷稍息立正，一时间，铁血的气息弥漫，空气里溅出火星。

托利从劳斯基的眼睛里看到了渴望，劳斯基从托利的眼睛里看到了决心。

劳斯基将手里的苏打一饮而尽，狠狠地打了个嗝，缓缓说道：“我们所有人，都从绝望中走出来，只要有一点儿希望，就是扑火的飞蛾，从不多想、不顾一切，才有了今天。信任，是最宝贵也是最脆弱的礼物，也是我们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看上去有些惆怅，肥胖的身形却无比坚定。这些话听上去不像是他的风格，却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流露。托利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劳斯基接着说：“托利，也许我应该叫你的外号a03，我承认，以你现在手上的力量，你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强。你一定有大秘密，一个我们不敢想象的秘密。”

崔佛不服地扬了扬眉毛。

劳斯基向托利伸出了手，发出了真挚的邀请：“我再一次，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秘密基地’。但是，我打算让你代替我领导所有人。”

沉默。沉默。没有激烈的辩论、没有反抗的真吵，所有人都只是沉默，静静地等待托利的答案。正如劳斯基所说，信任，是最宝贵也是最脆弱的礼物。

命运在这一瞬间降临在了托利的肩膀上，从未有过的生命之重使他的呼吸都不由粗重。命运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无数个未来在这里交织，无数个未来将随着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而诞生和幻灭，无数人的未来将随着他的一个决定而奔流向未知的方向。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他在无数文学作品和心理研究报告中读到过这种感觉，它的名字叫“责任”，驻足在每一个历史上的伟大瞬间。一切的源起都是那么的卑微，卑微到连简单的思考都被忽视。

“行。”

几乎是下意识地，仿佛有一双手在后面推动着他，他的手握住了劳斯基的手。他知道，这是他心的选择，无关理性，全部来自“人”的智慧。

远古名画《上帝创造亚当》中，人从与神碰撞的一指中开启了智慧，而现在，同样的光芒从这里绽放出来，托利被一种全知的感受包裹起来，大脑以一种奇特的频率运转，摩西陷入了寂静，他看见了前方，而前方就是未来！

41 杰斯的阴谋

无数的事情齐头并进，因果生生灭灭、互相纠葛，这是“世界”这一个程序的本质。

摩西通过暴力运算攻破了“利爪”的加密网络，也揭开了三巨头的最后一块遮羞布，现在无论他们在漆黑的幕布背后密谋些什么，总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们，总有耳朵在监听着他们。从走廊到会议室，他们说出的每一句话、发出的每一声响、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决无遗漏。

而现在，“利爪”内部最隐秘的房间内发生的争吵，正在被一心多用的托利密切关注。

“那个叫托利的，是你的客户吧？引狼入室，你可逃不了干系！”

杰斯英俊的脸庞此刻被扭曲的愤怒所取代，他将厚厚的一叠资料甩在桌上，上面都是私家密探提供的关于托利出入“秘密基地”的照片和时间。只不过照片拍得真丑，托利表示等他查出所谓私家密探的身份后就把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洛夫坐在椅子上，看着俯下身子、来势汹汹的杰斯，气不打一出来：“你，你为什么凭空污人清白？！”

杰斯笑笑：“你还想包庇他不成？”

洛夫辩解：“这……和客户的关系，怎么能算包庇呢？”

杰斯从文件夹里掏出另一份资料，狠狠地摔在洛夫的脸上，吼道：“从我认识的一个财团分析师那里拿来的数据，好好看看！”

洛夫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整了整略显凌乱的领子，拿起资料看。不过，越往下，他的脸色越苍白，终于变成了无法遏制的愤怒！

“这么说，”他语气急促，“那个混蛋，他，他，偷了我们的银行账户，一直在偷我们的钱买我们的东西？！欧，该死的，那个虚伪的杂碎，亏我还那么真诚！什么海盗和总督女儿的私生子，他只是个可耻的贼！该死的，我们应该立即把他抓起来放到微波炉里！”

杰斯再次笑笑，眼中尽是轻蔑：“没用。”

看着洛夫遗憾的目光，他故意放慢了语速解释：“第一，他的手法很高明，就连我们最优秀的会计师也深受启发，觉得自己一百年的假账都白做了。因此，我们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没有真正有效的证据。帝国银行可不归我们管。”

洛夫花了点时间消化，问：“然后呢？”

杰斯的眼神更加不屑了，他觉得和洛夫讲话都是浪费时间：“第二，看见那几台拆了我们战舰的机甲没？那很可能是他的东西。你告诉我，如果不申请财团的援助，我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洛夫困惑不解：“为什么不申请援助呢？”

“这样你的错误就会完全暴露了，你这个白痴！连我都可能会被免职！你这个害人害己的废物！”杰斯毫不留情地怒吼。

等他怒气平复，他才用慈悲的视线注视着洛夫，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件事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分析师答应帮我拖一段日子，但该来的总会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摸出那个托利的秘密。我有预感，那是一个相当值钱的，不，应该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秘密！”

杰斯的嗅觉一向很灵，即使是洛夫也必须承认。但他还是不理解：“这种事，你一般不会告诉我吧？你有什么企图？”

杰斯俯下身子，拍了拍洛夫的脸，用一个无比惋惜、轻蔑、高傲的语气说：“当然是告诉你：别挡路。谁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上这个位子的？你这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脑子里的智谋没多少，犯下的蠢事却和你老婆的情夫一样多。”

洛夫气地浑身发抖、脸色煞白，喉结翻滚了几下，却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杰斯抽了一张椅子，正对他坐下，说：“知道吗，我是怎么对付以前的上级的？”

“把他们杀死，记忆备份换成狒狒？”洛夫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杰斯得意地点头：“啊哈，看样子我以前的事情还是很出名的。不过，我当初还是太年轻了，这种事情做多了总会招人恨，到最后每个人都放着我，防止自己中招。我没记错的话，你每天刷牙前都会检查一遍自己的记忆备份吧？”

洛夫咬紧了嘴唇，没回答，但眼底藏不住的惊恐出卖了他。

杰斯接着说：“记忆备份这个东西，是根据每个人的基因和大脑结构还有其它玩意儿个性化加密的，如果换成狒狒的模式，连稍微好一点的系统都能扫描出来。对，没错，我一个人推动了技术进步，赞美大伙们的求生欲！”

洛夫：“你到底想说什么？”

杰斯摆摆手：“我只想说，我是最优秀的黑客。等等，再等等，马上就有了。”

一条新闻突然全“拉法”星播报：

“来自‘羽蛇神’科技的最新消息，高管们突然集体宣布，为了更好的发展，将和‘利爪‘资本进行无条件合并，并全票推选’利爪‘资本的首席执行官杰斯先生担任ceo，以上内容，将即刻执行，中午12点，在市中心将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届时，将会有免费的饮料、食物和演出，欢迎市民们踊跃参加。”

杰斯看了一眼钟表：“喔，还差15分钟，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洛夫明白了，他想起来在之前的浮空房间内，“羽蛇神”所有的高管都在场。

“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他痛苦地闭上眼，被彻底打败了。

杰斯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轻慢的声音安慰：“别难过，你应该感到庆幸，不用再为自己哪一天醒来变成低等动物而担惊受怕。你应该庆幸自己‘灯塔财团‘董事长女婿的身份，就算是只猪也会变得高贵。不过，亲情在那里只是一张廉价的支票，好好珍惜吧，在你的屁股被不知哪个野小子踢下去之前。”

说罢，他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另一边，“秘密基地”的通讯频道里，也传来了一道紧急讯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战争的烟尘从未落下，却又扬起！

42 被偷家了？

“医生”扎德急促的声音从频道里传出：“嘿，你们听得见吗？见鬼了，我们‘秘密基地‘的位置暴露了！好吧，虽然早就应该已经暴露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打进来了！整个基地算上蟑螂也没有十个能动的，我感觉我要死了！”

劳斯基立刻回应：“冷静，冷静！我们的基地可是在百米的地下，至少可以撑一点儿时间！走地下管道，他们不熟悉那里！”

扎德气急败坏地大吼：“冷静个屁！我发誓，我这辈子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钻头，除了看牙医的时候……该死的，这个鬼地方要塌了！穆克，帮我盯着克隆舱的气压，不要再爆了！”

这时，“小贩”穆克也加入了通话，他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老板……和前老板，弟兄们还没复活，大家的记忆备份都保存在这里，我们不能逃。”

还没来得及回话，只听见爆炸声，咆哮声，尖叫声。

下一秒，枪声大作，通讯中断，盲音。

崔佛手一抖，烟头落在地上。他将目光投向了劳斯基，然后移向了托利。

托利在心中质问摩西：“你不是掌握‘利爪‘的所有动向吗？为什么会有这种疏忽？！”

摩西不近人情地回答：“主人，这不正是给你表现的机会吗？”

托利一惊：“你早就知道……”

摩西打断了他：“现在谈论这个没意义。”

托利很无奈：“你的良心呢？”

摩西郑重其事：“利弊是我的唯一选择，人类的善恶和我无关。”

“现在怎么办？”

崔佛眼中血丝很红，像一匹闻到了血腥味的狼：

“做决定吧，头儿。”

他将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托利的身上。

上一分钟还是荣誉的时刻，这一秒他便站在使命的面前，人生的大起大落就是这么刺激，也因此而多姿多彩。沉思片刻，他托着腮帮子回复：“不慌。”

他的思路非常清晰，一眼就看穿了问题的所在。

“他们趁着这个时候发动攻击，首要目的绝不是歼灭，他们一定想要从我们手中得到什么，他们下一步很可能是找我们交易。而条件，显而易见。”

那就是“熔炉之心”。

杰斯做了两手准备。浮空房间只是一个陷阱，一个帮助他夺取权势的陷阱，那才是他的首要目的。而他一定对“秘密基地”有所了解。假如联军从“岩浆教会”手中夺走了“熔炉之心”，那对“秘密基地”的袭击便是釜底抽薪；反之，那便是谈判的筹码。

可惜千算万算，他算漏了我。托利微微一笑，单论硬实力，“悍将”足以把“利爪”全军挂在树上抽；然而，眼下的情况明显不适合正面硬刚。

要启用“天网”吗？

揭开这张牌必须慎重。

突然，全“拉法”星广播：伟大的杰斯先生已经抵达他忠诚的市中心，现在正准备发表演说，观看直播的人只要送出20通用币的礼物就有机会成为幸运观众，赢取生活物资大礼包一份！

家家户户不约而同地打开了电视。托利他们也不例外。面前的3d影像中，杰斯西装革履，正站在演说台上意气挥发。他站的位置背后就是一个巨大的钻头，和已经被夷为平地的肥鱼巷！

“亲爱的市民们，相信你们都认识我，我就是“利爪”的首席执行官杰斯。”

演讲台下人头攒动，人们都争先恐后地往自己嘴里塞免费的披萨。杰斯清清嗓子，继续说：

“今天我在这里，在这个光荣的时刻，并不是为了庆祝，而是为了揭露一桩可耻的罪行，是为了揪出一伙可耻的贼，是为了公平和正义得以实施，是为了‘拉法’星和‘拉法’星的居民更好的未来。”

他拍拍手，全副武装的“羽蛇神”人造人士兵就押送上来几个人，送上来一台箱子似的量子服务器。

扎德和穆克垂头丧气，眼神灰暗，两腿被打断，以跪姿安放在杰斯面前，依然不屈地高昂着头。

“就是这一伙贼，以及他们还未现身的同伙，从我们手里偷走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那是“利爪”资本的最新科技，可以给整颗星球供能的强大引擎，而他们竟然自私地独吞！要知道，有了它我们就可以降低50%的消费品价格！给你，给他，给所有人！”

人群发出惋惜的、愤怒的咆哮，被“买买买”的大好前景煽动，屈服在谎言之下，成为了一头头暴躁的公牛。

托利有不安地预感。

杰斯从士兵手里接过手枪，顶在扎德的脑门，“砰！”，脑浆四溅！

“这就是和大家作对的下场！”他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底下的人纷纷激动地欢呼，九成是为了更多的盒饭。

接着，第二枪，“砰！”，又一名牺牲者！

接着，枪又顶在了穆克的头上，扳机就要扣动。

“喂等等！等等！”穆克连忙大吼，“谈判！我要求谈判！”

杰斯鄙夷地说：“你以为这是在海盗船上？”但他明显想到了什么，移开了枪口，脸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他望向了那台量子服务器，也就是“秘密基地”的记忆备份装置。

“看呐，这帮子贼，连这玩意儿都是从海盗手里走私的。按传统，你们应该被绞死。”

穆克满脸不屑，但下一刻立即变得煞白，他连声大喊：“我认识十二个海盗头子的女儿，不！你不能这么做！”

只见杰斯换了一台肩扛式电磁炮，站得远远的，瞄准了量子服务器，只一炮，定叫它灰飞烟灭！

忽然，杰斯的手臂炸开，血肉横飞！

托利手持一把“雷霆”，站在咸鱼街的最高处，用超高功率的扬声器宣布：“我就在这里，是个男人，就亲自来找我，否则，永远都别想得到‘熔炉之心’！”

杰斯转过身，面向咸鱼街的方向，似乎看见了那一道冷峻的身影。他说：“看呐，那帮子小贼按捺不住，急匆匆地现身了！比起将他们缉拿归案，我个人的安危又算什么呢！无私！奉献！”

托利不屑地撇撇嘴，真正的杰斯可不在这里，那只是一具空有外貌的遥控机器人。否则，他很想把那颗“串烧”用在这个地方。

“杰斯”振奋昂扬地大喊：“忠实的‘拉法’星居民们，为什么不帮我捉拿他们呢？用你们的激情和正义感把他们淹没吧！我承诺，每一个参与其中的勇士，都会得到免费的克隆和1000通用币的奖赏！”

人群发出感恩戴德的呐喊，托利知道，事情变得棘手了。汹涌的人潮走出市中心、走出家门，化作一支杀气腾腾的乌合之军，被资本和宣传裹挟，为了鬼知道会不会兑现的奖赏，朝着咸鱼街杀来！

“好棋。”

他低声赞叹。

但那又如何！

能量护盾开启，淡蓝色的光晕将整条街笼罩。同时，在他的指挥下，幸存的战士们化整为零，乔装混入人群之中，向“杰斯”的位置飞速接近！

43 反攻

人潮从地下通道涌来，属于托利的t3000总算摆脱了搬砖挖矿的苦工身份，难得风光了一回，严阵以待站在咸鱼街的两头，面对出口像一尊尊门神，背后就是能量护盾，抵挡住了来自天空的重磅炮火。

这些任劳任怨的工具人用自己的钢铁之躯阻挡住了头脑发热的人群，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除了外壳有点硬、打上去手有点痛外，赢得了一致的五星好评。

多亏托利说服了摩西不对平民开火，否则场面会瞬间失控。摩西一言不发，将街上的音箱和广播通通打开，最大功率外放重金属低音炮，伴着有节奏的“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对人群的肉体和精神实施双重打击，意志不坚定者已经开始跳舞。

混杂在其中的“羽蛇神”人造人士兵因为过度敏锐的听觉备受折磨，口吐白沫、大声吆喝，也不管前面有没有人，枪口中急速地冒出火光；托利大马金刀稳坐高楼，手拿“雷霆”，一秒十一枪，对着身穿“羽蛇神”制服的炮灰按个点名，开挂般疯狂杀戮，顿时下方无数血花盛开！

混杂在人群中的“秘密基地”成员按照托利设计好的台词，首先装作惊恐过度地大声尖叫，一串直达灵魂的全损音质海豚音赚足了眼球、拉满了仇恨。接着，他们开始起哄：“可怕！我们来这里干嘛？这不是来送死吗？！”

人群的意志开始动摇。

大部分人都惊恐地推搡着逃跑，但还是有些人为了宝贵的1000通用币留了下来，那是足以支撑一个家庭生活很久的费用。三巨头把每一分钱从他们的骨髓里吸出来，又用这样一种方式“慷慨大度”地施舍回去。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先前受过劳斯基救济的那些社区里，没有人参加这场围攻。他们在自己的大楼外面设置路障，和蜂拥而至的暴徒们对峙，报答“秘密基地”的救命之恩。

这时，后方传来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是“利爪”的机甲部队，大批全副武装的t3000！

这边的t3000和那边的t3000四目相对，那边的t3000看了看这边的t3000身上还没擦干净的煤渣，那样子似乎是在问：“老乡，你混得咋这么惨？”

为了不给t3000的整体形象抹黑，为了维护他们杀人放火的业务的纯洁性，那边的t3000举起了枪口，准备大义灭亲，将这边那些丢人的家伙开除出高贵的机器战士队伍。

摩西：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大胃王”的厉害了！

“大胃王”不仅能克隆，能三维打印，能产生防护罩，还能通过空间技术把敌人抓到“胃”里分解成原材料，同时胃动力充足，不会有消化不良。

只见空间微不可察地一阵扭曲，然后，原本位于“大胃王”内部的绝对真空就被传送到了敌方t3000阵型的最中央，通过强气压将它们牢牢吸住；然后，在03秒的延迟后，那一片空间又被置换回去，连带着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的t3000们，一起被“大胃王”吃下！

只听“大胃王”一阵轰鸣，然后一处舱门打开，从里面吐出了一个个热气腾腾的彩虹小马合金手办。（摩西：卧槽我错了！还好没人注意，赶紧再分解！再分解！）

咸鱼街外敌人的阵线顿时空出来一大块，它们的中央处理器齐齐愣神，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然后，空间又是一阵扭曲，吃t3000不吐骨头的“大胃王”再次大显神威，加冕全场mvp！

而“秘密基地”的成员们早已摸向了肥鱼巷，也就是记忆备份装置现在正处的位置，一切都按计划行事。

“杰斯”坐在那台装置上，闭目养神，断掉的手臂被焕然一新的机械义肢取代。

乔装打扮的劳斯基走上前去，立刻就被担任保安的人造人士兵拦住：“你的，干什么？”

劳斯基一脸讪笑：“两位大哥，看见我背上的那幅画了吗？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我想把它献给杰斯大人，顺便谈谈贷款的事……”

人造人士兵：“东西放下！贷款免谈！”

劳斯基：这和说好的不太一样啊？！

这时，“杰斯”睁开了眼，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放话：“让他上来！”

劳斯基走上前去。

“杰斯”：“你一定是个刺客。”

劳斯基：“不，我是坦克。”

“杰斯”：“那老子还法师喽？！”

劳斯基：“不，我真的只是来送画的！我是信使！”

“杰斯”：“这年头还有画？你脑子是原始人？”

劳斯基一脸坏笑：“你别看这是一卷东西，其实里面是一个硬盘，很久以前传下来的，里面有什么你懂的。”

“杰斯”立马来了兴趣，低声说：“打开了，让我瞧瞧。”

劳斯基上前两步，走到一个适当的距离，将背上的一卷“画”放在地上，慢慢打开。

里面是一张干净整洁的大纸，白花花的纸面上写满了摩西亲测可用的下载链接，因服务器遥远而下载速度缓慢，解压后通通都是猛鬼大片。

劳斯基缓缓地将纸打开，最后露出了黑乎乎的一角。

“杰斯”：“图穷匕见，对吗？我等你很久了，那一定是一把枪！”

人造人士兵快步上前把劳斯基押住，抽出那个黑东西一看，上面的信号灯一闪一闪，还真的是一个硬盘，只是长得有点奇怪。

劳斯基笑道：“现在，我们能来谈谈贷款的事吗？”

“杰斯”没料到这个，点点头：“你很勇敢。先说你想贷多少？”

“不多……”劳斯基回答，下一刹那眼中射出光，“也就是你的命！”

“砰砰砰”几声枪响，崔佛和丽塔从人群中一跃而出，直奔演讲台而来！海姆带领其他成员杀向人造人和t3000，场面瞬息间沸腾！

“杰斯”中枪，向后倒去，抓住量子服务器的一角，从腰间摸出炸弹；在地上装死的穆克咆哮一声扑上来，夺走炸弹滚向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把炸弹捂住，下一刻，“轰！”，没有火光，他的身体却四分五裂！

亨太毫不犹豫地摘下了自己的脑袋，变得巨大的身躯罩住服务器，挡住了来袭的炮火；几个人都来到了演讲台上，围在“杰斯”面前。

“杰斯”奄奄一息，吐出混着零件和机油的血液，却微微一笑，嗓音失真，带有金属摩擦声：“你们，中计了！”

他的身体开始变红变热，自爆炸弹！这是个圈套！假如让他得逞，“秘密基地”的核心骨干基本上就会被一网打尽！

可亨太虽然没有脑袋，脑子却很好使！他没忘记托利的嘱托，当机立断，提起“杰斯”的双脚，用尽全力抛向天空！“杰斯”立马获得一个成就：肉身超音速的“人”！

轰隆！

头顶剧烈的爆炸产生了一朵漂亮的蘑菇云，绽放的烟花构成了一张哈士奇的脸，笑得可开心了！

托利：这都在我的算计之中啦！

同一时刻，掉在地上的黑色硬盘也发出了元气满满的声音：“叮，进度100%，剪切完成！”然后，其中的定位装置启动，空间一颤，它便回到了“大胃王”中！

劳斯基见状大吼：“计划成功！立即撤退！”

他们必须赶快了！头顶的巨大破洞中涌入灼热而有害的空气，那是“拉法”星未经空气过滤器污染的自然气息，分分钟就能要一个人的命！

通往咸鱼街的路上，此刻竟出奇地空旷。

与此同时，一间密室内，杰斯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真皮沙发上，看着战场的全息影像，面色铁青，但嘴角却挂着冷笑。

洛夫在一旁着急地大喊：“喂！你的计划失败了！”

杰斯瞥了他一眼，强忍住怒火，慢悠悠地说：“我会只有这一张牌？”

另一边，托利也端坐高台，面色冷峻，目光投向天空，而六台“悍将”都已经不见踪影。

真正的交锋不在这里，但已经开始。

44 星港保卫战

“黑色阿克汗”搭载着“熔炉之心”，已经和“梭镖”星港成功对接，在“拉法”星的同步轨道上稳定运行，详细事宜由维特和汉考克负责。通过接收教会的记忆备份和克隆舱权限，托利收获了一批免费劳动力，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里的建设一定会如火如荼、热火朝天！

但杰斯也不是瞎子，“熔炉之心”是他势在必得的囊中之物，暗渡陈仓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早在演说发表之前，由十二艘未登记未联网的“利爪”资本小型战舰组成的隐形舰队，搭载着上千名专精登陆作战的人造人士兵，杀气腾腾，剑指防备空虚的星港！

“黑色阿克汗”老旧失灵的雷达并不能提前发现敌军的逼近，等到它们出现在视野之中时，整个星港都落入了它们武器的有效打击范围！

小型战舰的引擎超负荷运载，像十二支黑色的利箭笔直地朝着星港无畏冲锋，上面的激光炮毫不留情地倾泻火雨，专门针对能量护盾的波长集中一处，轻松地就瓦解了匆忙间撑起来的护盾！

“黑色阿克汗”的防空系统全部激活，就在这时，十二艘战舰已经穿越了护盾的裂隙，队形霎时散开，成千上万枚集束导弹宛如瓢泼大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遍布表面的炮台在摩西的操纵下猛烈开火，在空中交织出一片燃烧的火网，高温和爆炸阻挡住了大部分导弹的轨迹；但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击中了“黑色阿克汗”脆弱的外壳，顿时黑烟四起！

投降的免费劳动力兼工具人们在“不听话就删了你备份”的威胁下，悍不畏死地奔走在抢修的第一线，争取在劳动改造中表现良好，早日融入新新社会。其中一部分经验丰富的前“岩浆教会”士兵重操旧业，开起了机甲拿起了枪，随时准备接战！

战舰飞掠过“黑色阿克汗”，投下成吨的核弹，顿时将表面炸了个七零八落，但内部结构却安然无恙；摩西的火力异常精准，但在战舰护盾破碎的一刹那，数不清的人造人士兵从一个个仅可容纳一人直立的罐形舱室中弹射而出，背后飞行背包内压缩的固态燃料快速燃烧，瞬间获得了15个标准重力加速度，速度持续拔升！

守军对蝗虫般的人造人军团疯狂地倾泻火力，然而，人造人士兵们抛出了随身携带的“闪光弹”，瞬间，无数重光影的幻象充斥了整片星空，谁也无法分辨这其中哪些是真人，哪些是幻影，无论是肉眼、雷达还是热感应，通通被不同程度干扰！

真实与虚幻有如酝酿着风暴的云团，正在势不可挡地逼近！他们开始边飞行边开火，精确的点射无情地收割性命！

30秒后！

登陆！大块的猫爪气垫从人造人士兵脚底冒出，优良的防弹防爆防热属性使它成为了理想的掩体，瞬间就建立起一个临时营地！

中短距离火力对拼，装备粗糙的守军处于下风，几支人造人小队已经向下方的控制中枢突袭，情势岌岌可危！

密室中，杰斯摇晃着红酒杯、抽着雪茄，心想：真当我没实力？之前都是陪你们过家家！

然而，也许是因为直觉，也许是智慧使然，托利早就猜到杰斯会对星港动手，早有准备，唯一的问题就是杰斯有多大的决心！

摩西也表示那个星港我很喜欢，连一个细菌都不会让出去。

总之一句话，猪要养肥了再杀，等他忘乎所以时给出致命一击，才能杀人诛心。

六台在战场边缘强势围观的“悍将”丢掉了脸上的墨镜和手中的大杯机油，抄起家伙高喊“乌拉”，（摩西：不是我教的！），狂风一般杀进了战场！

于是，人造人士兵们就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们在天空中的支援被几道不明的流光贯穿了，然后，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几台魁梧的机器人，手里拿着亮闪闪的激光战斧，猩红的眼中闪烁着饥渴的光芒，似乎急不可耐地要把他们撕碎！

一台“悍将”伸手往前一指，中二气息十足地大喊一声：“血祭血神！”

其余齐声大喊：“waaaaaaaaaagh！”

下一刻，毁灭如风，常伴其身，它们大杀四方，用敌人的鲜血涂抹出自己的荣耀！

摩西：我不清楚你们六个休闲时间都在看什么，但我觉得你们不够忠诚，急需思想改造。

它们的斧头劈开敌人的脑袋，它们的脚踩碎敌人的骨头，它们的怒吼震穿敌人的耳膜，它们的讥笑粉碎敌人的精神。

摩西：玩蛇呢？！你们的大炮呢？穆克从传说中的一大粒星进口的核火炮呢？！

接到了命令的“悍将”们分头行动，开始了毫无节制的狂轰滥炸，好在“黑色阿克汗”内部特殊合金的结构足够坚挺，硬生生吃住了所有的爆炸，但其中的人造人士兵可就惨了，不管躲在哪儿，死亡总是能找到他们，他们在短暂的生命中感受到了真正的绝望。

只花了几分钟，这只隶属于杰斯的私人军队，就已一个令他痛不欲生的速度土崩瓦解。在这一次豪赌中，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心血和底牌毁于一旦！

密室中，洛夫幸灾乐祸：“看，你两边都输了，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杰斯两眼血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市中心他输在智谋和运气，而这边，“悍将”的战斗力太过无解。但是，这一定是坏事吗？他非常想知道，托利的手中还有什么底牌。

情报！情报！胜负的关键永远在情报！

假如他在这里失去了“悍将”、失去星港、失去了一切的话……杰斯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残酷的弧度。他跃跃欲试，赌局只要开始，赌徒就无法回头。

洛夫不爽地“嘁”了一声，杰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傲慢令他浑身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等待片刻，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对着无人处说了一句：“启用‘平定’协议。”

洛夫面色大变，几乎瘫软在座位上！最高执行官杰斯动用了他的最高权限，这意味着，这里的事情很快就会被财团知悉！

平静下来的太空战场上，广阔的空间突然蜷曲起来，幽蓝色的光芒流转，倏忽间打开一条黑暗的隧道。然后，像瘪了的气球被再次吹胀，空间所有的褶皱都平铺开来，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赫然停着一艘山岳般大小的鲸形战舰，闪耀着银色的冷酷之光！

流光溢彩、华丽非凡，绝非“拉法”星的狂放产物！

托利的脸色瞬间严肃，但眼中却藏不住轻蔑的笑意，在他面前，财团主动揭下了自己神秘的面纱！

45 战

他和摩西都不敢轻敌，调整“熔炉之心”的输出功率，瞬间将能量护盾的强度恢复到正常水平。整个“黑色阿克汗”重焕生机，许多未被“岩浆教会”发现的功能逐步激活，表面覆盖着一层金色的光辉，它开始显露峥嵘，走出了岁月的尘封！

星港的地面打开，违规安装的大量军用级防御炮塔也纷纷露头，具备精确制导能力的核弹头和高能激光甚至可以隔着数万米高空对“拉法”星表面进行手术刀式打击。

直到这时，它不再隐忍，真正露出獠牙。

“砰！”密室内，杰斯捏碎了红酒杯，但他很快恢复镇定：“雕虫小技！”

而这一边，摩西也从破解的文件中调出了鲸形战舰的资料：“龙鲸”级战舰，“灯塔财团”的主力，舰身长度约20公里，勉强跻身战列舰等级。标配全方位偏导护盾、护卫无人机、反物质太空鱼雷和百万亿吨火炮，具备深空作战和轨道轰炸能力，主要业务是打劫每一支没孝敬财团的商队，顺便消灭不听话星球上的“叛军”。

最后一点，它采用纯自动设计，配备精通作战的超级人工智能（摩西读到这时播放了一段猴子大笑）。

托利一言不发，坐在楼顶仰头看去，目光穿透层层玻璃，注视遥远天空上那道灰与银的影子。五指抓紧了扶手。这一战，将是检验他能否在“拉法”星站稳脚跟的关键！

血液滚烫，冲上脸庞，将充足的氧气和糖分输送进大脑。但理智冰冷如最深的宇宙，无数的变量在脑中反复演算，拨开迷雾，从纷乱的未来开辟出一条燃烧的胜利之路。

“龙鲸”正面的巨炮开始充能，赤色的光芒在直径百米的炮口中闪烁，在下一秒转变为炽热的耀眼的白！

然后。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巨响，因为在一瞬间，整颗“拉法”星的居民都齐齐失聪。

高度压缩的由氢和氦组成的能量球以无可比拟的速度狠狠地撞击在能量护盾的表面，在接触的一瞬间，这颗小型太阳就毫无保留地尽情绽放，灼热的高温和毁灭的高压于毫秒间就在护盾表面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几乎就是同一微秒，摩西发动了反击！

高能激光趁着护盾愈合的间隙从那道开口中集射而出，如同一道道诸神之矛击打在“龙鲸”的附近，被偏导力场影响产生折射，擦着“拉法”星的大气层飞向不知处的远方，电离了成吨的空气，在大白天创造了一场炫目的极光！

第一次交手，双方不过都是在收集数据，真正的对决还未开始。

但“龙鲸”似乎觉得自己赢面很大，它摆动尾部的推进装置，像一条真正的鲸鱼那样转过90度，将侧面一排整齐的舷炮对准了星港。那一排排的炮口虽然口径较小但也足够正义，叠加起来的力度足以歼灭一颗小型行星！

摩西也不敢托大，“熔炉之心”加大输出功率，护盾的颜色愈发深沉，同时跃迁装置也进入充能状态，在最不济的情况下还可以逃跑。

假如“拉法”的居民在这一刻抬头，在他们被闪瞎之前，有幸可以目睹一场天空之上千星闪烁的奇观。

10台舷炮不间断地开火，一颗颗小型太阳无情爆炸，无人可以生还的幻灭之间，是倔强抵抗的残破护盾，一次次被毁灭，却又一次次地及时愈合，即使漏过了一两个能量球，也被密集的激光束隔空引爆！

摩西：稳住，我们能赢！

六道流光在这惊天动地的场面中显得微不足道，它们穿越一次次爆炸的间隙，飞速突破了死亡地带，从不同方向，逐渐逼近了“龙鲸”！

但“龙鲸”灵敏的雷达没有放过任何风吹草动，机库打开，数百架护卫无人机蜂拥而出，激光四射，齐齐掩杀过来！

“悍将”机敏矫健地战术躲闪，偶尔被光束擦到，也只是刮了个花。

然后，就在无人机群穿越偏导力场的边缘而不正常摇晃的一瞬间，就在力场为了给无人机放行而短暂消失的一秒，炽烈的激光从它们的战斧上激射出去，在力场恢复的最后一毫秒，激光越过了偏导效果最强的区域，之后呈指数级下降的作用力根本无法阻滞它的前进！

在拐过了一个约120度的大弯后，激光成功在六台舷炮的表面着陆，紧接着，剧烈的火光炸裂开来，两处弹药舱被引爆，即使及时将它们抛出，冲击和高热也不可忽视，给“龙鲸”的表面撕开了一大块“血肉”淋漓的伤口！

“龙鲸”的指挥系统顿时陷入混乱，稠密的攻势为之一松。

与此同时，耗光了99%能源、连反应炉都暗淡的“悍将”折返星港休整。与它们擦身而过的，是以百倍音速和密集阵型袭向“龙鲸”的核弹头，以及像挥舞的粉丝荧光棒一样将无头苍蝇似的的无人机蒸发的激光束！

但“龙鲸”的混乱也只持续了数秒，它很快就回过神来！

太空鱼雷从背脊处发射，根据智能ai的指引，和核弹头隔着老远的距离碰撞，顷刻间，一层浓浓的火幕将整片战场分割开来。其他的鱼雷顺势杀向星港，不出所料，被坚挺的能量护盾拦截！

“龙鲸”没有浪费时间，它转过180度，将完好的一面对准了星港，又是10个黑黝黝的炮口。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开火！

但这一次，一反常态地，摩西既没有加强护盾也没有组织反击，而是关闭了装置，顿时那片可靠的蓝色消失不见！

“龙鲸”的超级人工智能一阵狂喜：怎么？对面是掉线了还是bug了？本着痛打落水狗的原则，它决定加大力度。

然而，摩西既没掉线也没bug。只见在“黑色阿克汗”这个倒立金字塔的底部，也就是向上的那一块广阔平台的最中央，所有的建筑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突兀而奇特的物体，它巨大而扁平，边缘圆润，是一只眼睛的形状，金光闪闪，炫丽异常！

它，是“黑色阿克汗”中被“封印”的秘密武器，“法老之眼”！

46 战！

无尽的光辉汇聚，能级呈指数攀升，无法形容的亮度在“法老之眼”的表面闪耀，扩散的电磁波动扰乱了星球上所有生物的大脑活动，一瞬间陷入了白日的梦呓当中，即使是神经发达如托利也恍惚了数秒。

在恐怖的温度和巨大动态质量带来的引力面前，即使是空间也扭曲，隐约有塌缩的迹象。就算是摩西也没料到，这看上去像个古埃及符号的玩意儿一上来就这么劲爆。

但无论“黑色阿克汗”藏着怎样的秘密，目前来说都是好事。在下一刹那，那一束擎天的光柱就喷涌向天空，淹没了来自“龙鲸”的所有炮火，一颗颗灼目的小型太阳凌空绽放，却在让一切都黯然失色的光柱面前相形见绌，还来不及夸耀自己毁灭的威力，就湮灭于无声无形之中。

“龙鲸”那层可以让陨石拐弯的偏导力场在绝对的差距面前就像挥舞着木剑的小屁孩一样可笑，只在接触的一瞬，位于舰体腹部的力场产生装置就因为严重过载而冒出了绚丽的电火花，不出意料地光荣殉职。

现在，局势逆转攻守转换，“龙鲸”却被卸下了全部的防御，合金铸就的舰身虽然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此刻竟平添了几分绝望的苍白！

摩西却丧心病狂，似乎感染上了“火力不足恐惧综合症”，变本加厉地把核弹头不要钱似的丢出来，要把“龙鲸”往死里逼！

一切的一切都在千万分之秒内发生，快过人类的肉眼快过凡人的大脑，等回过神来，原本“龙鲸”的位置只剩下一条漆黑的轨迹，那是空间被扭曲的痕迹，昙花一现的小型黑洞将每一个分子都碾碎。

它的覆灭似乎是板上钉钉的现实，但托利没有露出喜色，摩西也没庆功的声音，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转身。

果然，片刻的延迟之后，空间仿佛水波一样搅动，“龙鲸”狼狈但完好的身躯重新显露出来。

“真是好运气，”托利忍不住啐了一口，“正好有一个亚空间。”

假如从更高的维度观测，空间就像一张纸，不过这张纸并不平整，质量的不均匀分布产生了很多褶皱，褶皱之间又夹杂了一些浮动的“气泡”，“气泡”表面就是亚空间，拥有和现实相仿的物理法则，通常用于星际航行。

刚才的生死关头，“龙鲸”就是启动跃迁引擎遁入了亚空间之中。这是一场豪赌，假如附近没有“气泡”，失败的跃迁会在光柱之前将它毁灭；如果不能及时归来，迷失便是它最可能的归宿。

威胁最高的“法老之眼”进入了再充能阶段，目前还不堪再用。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尾随消逝的光芒而呼啸的核弹就成了它的一张张索命符！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摩西的算计又将它逼上了死路！

“龙鲸”孤注一掷，火力全开打算以伤换伤。不再考虑这一仗的开销，它把所有的无人机、所有的太空鱼雷都释放出来，当成敢死队员和廉价的肉盾和核弹头在离舰身不过几公里的位置碰撞，但仓促之间怎么可能成功拦截？

约6成的核弹轰击在它的身上，侧面顿时被炸了个稀巴烂，十台舷炮齐齐哑火。它将所有的能源都集中在推进器上，摆动尾部调转方向，逐渐朝着远离的方向逃去，只要有一个喘息的机会就立刻跃迁！

但摩西怎么可能让它如愿呢？无数小型战舰早就从星港的隐蔽机舱中蜂拥而出，携带着大量扰乱设备仪器的脉冲炸弹，直扑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龙鲸”，紧咬不放！

此时，形势一片大好，而密室之中，杰斯双手颤抖，嘴唇哆嗦地说：“最后的机会，还有最后的机会！”

“黑色阿克汗”内部，控制中枢。原本的那颗塞满大脑的圣诞树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电光流转、信号灯明灭的计算机矩阵，是摩西意志的延伸。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逐渐接近。

“喂？你谁啊？”眼尖的看守喊话问道。

那身影一愣，随即笑着回答：“是我啊，你不知道吗？”

他赫然就是老a。在教皇完蛋后，暂代大主教一职。

看守的脸庞也逐渐清晰，那是年轻的维特。他皱了皱眉头，说：“有点印象。但你不该在这里。”

老a嘻嘻一笑，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却不经意间从口袋里掉出一个东西，“砰！”

炫目的闪光。眼前一黑。下一刹那，维特只感觉天旋地转，缓过神来，却看见了自己喷血的脖子！

“抱歉！”老a快步从他身边跑过，手一挥，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就从身后的阴影中跃出，开枪击毙了其他守卫，迅速地把守住各处要道！

老a冲到计算机矩阵前，顾不上擦汗，争分夺秒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移动硬盘，野蛮地插入控制中枢的数据接口，他语气狂乱，眼神迷茫：“我的，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硬盘上的进度条飞速爬升，很快就到达了100%。

“成了！”杰斯癫狂地大叫，欢喜得像下了水的鸭子！

这时，“砰！”

老a目瞪口呆，他的眉心是一个血洞，血洞后面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拿着枪口的手属于神情坚毅的汉考克。

老a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转过身，指了指他，指了指其他人，最终颓然地倒下去。

汉考克对那些战士说：“演得不错。”

然后，计算机矩阵后方，完好无损的维特走出来，地上的维特消失，那些只是幻象！

咸鱼街，托利撑着脑袋，叹息一声：“可惜了。”

老a是老a，又不是他自己。修改记忆以支配他人是杰斯的拿手好戏，老a是一个诱饵，一个引“秘密基地”入局的诱饵。杰斯的本意是一箭双雕，但他的智慧远不能匹配他的野心。

托利看着难得没有被废气遮蔽的蔚蓝天空，淡淡说了一声：“我早料到了。”

他面前棋盘上的残局胜负已定，和他对弈的人还浑然不知。

“一定可以的！”杰斯哈哈大笑，脸上的表情仿佛鬣狗：“病毒植入成功了！他们的一切都是我的垫脚石！”

就在这一刻，“黑色阿克汗”的一切设施都停止了工作，就连小型战舰的攻击也停滞。

“龙鲸”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却没有逃跑，反而转向将唯一完好的主炮对准了星港，复仇的攻势在酝酿！

托利却摇了摇头。

杰斯的病毒是远程操控的模式，而终端就在“龙鲸”上。假如是寻常的控制中枢，超级人工智能的算力足以暴力碾压。但摩西比它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数量级，这种手段不过自掘坟墓。和杰斯一样，托利等待这一刻也很久了。

摩西找到了“龙鲸”程序的入口，很快就在数据层面上和所谓的超级人工智能展开了另一场没有硝烟只有电火花的战争。全面碾压。摩西将海量的垃圾数据写满了“龙鲸”的磁盘，满屏的数据溢出和程序报错让人工智能的决策树濒临崩溃。很快，最终程序启动，这艘星级战列舰在遮蔽了大半边天的烈焰中自爆！

“可惜了。”托利又摇了摇头。要不是修起来不划算，他会把整艘“龙鲸”都变成自己的。

至此，尘埃落定，胜败分明。他的目光投向前方，仿佛面前真的有一副棋盘，而他可以预见，对面的那人已经面如死灰。

杰斯瘫软在沙发中像一具僵尸，浑身颤抖，泪水和冷汗簌簌地落下来，一下子似乎老了二十岁。洛夫正襟危坐、瞠目结舌，无限的惊讶化作巨大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

“完了，我完了，‘利爪’完了，三巨头什么的也完了，我们都完了！‘拉法’星再也不属于我们了！”杰斯疯狂地大叫，手指在脸上抠出一条条血痕！

洛夫抿紧嘴唇，低声说：“我们还有实力，我们还有军队，我们，我们”

“有什么用！”杰斯咆哮。他的目光中闪烁着野兽的光，陷入了无尽痛苦的泥潭，一路尖叫，一路冲出房间冲出廊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五分钟后，杰斯的私人飞船起飞，他抛下这里的一切，逃了！他对这颗星球的最后一瞥，充满了复仇与愤怒！

而在这里，此战人尽皆知！

47 荣耀

战场本无荣耀，荣耀只是战利品的一部分，随手拾起，转眼笑纳。

在整个“拉法”星的网络上都进行了这场战斗的实况直播，原本用来塑造杰斯威望的计划现在却便宜了托利。三亿多居民看着“利爪”的军队覆灭，这一战的记忆不可磨灭，彻底摧垮了他们印象中三巨头不可战胜的神话。

在最后的最后，摩西放上一张隐去大部分外貌特征的托利的照片，配了一行霸气侧漏、狂拽酷炫的大字：“这个人，干翻了这里的老大！”

但是，观看了这一幕的三亿多人并没有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也没有喜极而泣、潸然泪下，他们的眼底有波澜，但脸上的表情依旧麻木或冷漠，转身就去忙活自己的事。还在咸鱼街外和t3000友好交流的暴徒们明白最后一丝希望已经幻灭，来不及垂头丧气便脚底抹油、一哄而散。

托利独自一人坐在高台，看着空空荡荡的街道，感觉有些寒冷。荣耀的背后始终刻着一道孤独。

耳边传来了喧哗的声音。劳斯基他们早回来了，现在的声音只有一种可能。

果然，当他走下楼，只见一派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条大红横幅上龙飞凤舞：“热烈欢迎牺牲的勇士们载誉归来！”

“嘿！托利！”劳斯基坐在桌子上抱着一大桶炸鸡，兴高采烈地招手：“干得漂亮！我没看错你！”

原本在战斗中死去的战士此刻焕然一新，眉飞色舞地吃喝谈笑，他们朝着托利举杯致意：“敬我们nb的领袖！”

“敬我们nb的领袖！”所有人齐声大喊，连地板都震了三震。

托利回礼，此时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感觉肩膀上平添了几分重量，但自己的身形却因此更加伟岸。他清了清嗓子，正想说两句话，千言万语却都堵在喉咙口。

摩西早就写好了不下一百篇演讲稿，但托利将它们通通抛掷脑后。他抬起一只手，握成拳头，大吼：“我要说的就一句话！”

每个人都翘首以盼。

托利伸长脖子怒吼：“干tm的灯塔财团！”

众人愣了两秒，随机也齐声怒吼：“干tm的灯塔财团！”

粗鄙的言辞中激荡着鼓舞人心的力量，简短的句子却承载着深刻的含义，这句话仿佛一首慷慨的战歌，不属于光鲜的演讲台，却属于血与火的战场！气氛一瞬间被炒得炽热，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子，集体的力量化作灼穿黑暗的烈焰。

眼看群情高涨，托利再次伸手，做一个停止的手势，他明白“满则损，谦则益”的道理。

他说：“但是，敌人的力量依旧不可小觑。我们必须做好最艰苦的准备。我要求你们相信我，相信前方的道路是坎坷的，但明天的太阳是光明的！冷静，必须保持冷静，智慧是我们最有力的武器。”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但眼中，明亮的希望的火光在闪动！

他振臂一呼，高喊：“胜利！”

宛如一点火星投入了暂时冷却下来的薪柴，那熊熊烈火再次烧起来了！“胜利！”所有人高呼。“胜利！”呐喊在每个地方回响。“胜利！”未来在前方，闪烁着灿烂的光！

接下来是真正的狂欢。彩带纷飞、人们打开一瓶瓶气泡酒互相对射，就连托利的脸上也被扣了一大盆蛋糕，仔细一尝，芥末奶油的滋味恰到好处。

指甲缝里都是奶油的托利被快活的众人举起来抛到天花板上，然后大马金刀地站在桌子上和自以为很勇的亨太比拼酒量。在喝干了十瓶伏特加后，亨太终于不堪重负、倒头就睡，事后他更加奋发锻炼下决心要变得更强壮。

托利感觉头昏脑胀，脚根都站不稳，但思路却仍然清晰，不禁感谢摩西提前让他吃下的解酒药。

另一边，扎德在众目睽睽下向丽塔大献殷勤，而穆克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喝着闷酒，看上去和在场的人格格不入。已经烂醉的汉考克搂着他的肩膀，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

托利走上前去，坐在穆克的身边，瞄了一眼脸红得像猴屁股的汉考克，小声说：“怎么，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穆克撇撇嘴，回答：“别说了，死一次的感觉可真不好受。脑子里还留着被炸成碎片的回忆，有够遭的。”

托利：“嘿，难道这是你的第一次复活？”

穆克：“没死过很奇怪吗。那个，你找我是想买什么东西吗？”

托利话锋一转：“听说你跟星际海盗联系很铁啊？”

穆克老脸一红：“过奖，过奖，都是年轻时欠下的。不要夸我，我会骄傲。”

托利忍住了想打人的冲动，面带微笑地问：“能详细给我讲讲星际海盗的事吗？”

星港一战揭露了一个隐患：在星际规模的战争中他手中的力量不足，防守有余，但远远不能主动出击。面对称霸整个星系的灯塔财团，被动挨打无异于慢性死亡。

建造成建制的星际舰队需要时间，以“拉法”星目前的工业水平无异于痴人说梦。星际海盗也许是一个突破口，可以帮助他在短时间内组织起一只能打能跑的星空舰队。

听完他的构想，穆克却是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海盗不会做风险大于收益的买卖。相比之下，你更要小心财团雇海盗发动袭击，毕竟他们可不怕帝国法律的约束，反正被抓到后横竖都是个死。”

托利点了点头，看来他也天真了一回。

穆克接着说：“不过你倒是可以向‘老刀’问问这件事。不是所有的海盗都为钱而战，有些自称侠盗的蠢货专挑大家伙下手。假如你公开宣称要反抗财团，也许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不过依旧很危险就是了。”

托利沉吟片刻，“我会考虑的。”

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计划。

这时，房间的门又打开了，进来的是复活后灰头土脸的老a，以及前“岩浆教会”的其他重要成员。

“原谅我，”老a刚一见面就立马跪下，抓着托利的衣角老泪纵横，祈求地说：“你明白的，我身不由己。”

托利拍了拍他的脸，回答：“我当然明白。”

紧接着，托利把老a扶起，面色平淡如水，语气毫无起伏，对他们张开了怀抱：“欢迎加入。”

如同赦令一般，老a带着那些人再次齐齐跪下，用无比虔诚的语气称颂：“赞美您，我们的救主！”

托利微微点头，脸色如常。看样子摩西对他们的洗脑很成功，物理和精神层面的。这是一股不确定的力量，必须强有力地控制住。

一个看上去比较年轻的主教抬起头来，诚惶诚恐地问：“伟大的托利陛下，您会带给我们救赎吗？”

托利镇重承诺：“我们的敌人会被连根拔起，他们没多少好日子了。”

此时，天边一道雷霆划过，宛如神话之中真龙在天。很多年后，一位年轻的艺术家根据这一场景制作了一副享誉帝国的动态插画，名字就叫《托利在咸鱼街》。

这一晚，在一些不为人知的角落，先知先觉的人已经预见到了巨变的到来。他们拿出珍藏的劣质烧酒举杯庆祝，决定拒绝向“利爪”支付上个月的水电账单。

48 短暂的平静

一场大战告终，短暂的风平浪静，只是下一场风暴的酝酿。

肥鱼巷已经化作一片残酷的废墟，“秘密基地”的所有成员都搬到了咸鱼街，同吃同住（白吃白喝），时刻处于托利伟大的思想光辉的照耀下。

夜深人静，他却独自坐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听取摩西关于目前局势的分析报告。

首先是针对“黑色阿克汗”的发现。这个倒立金字塔的来历和它的构成一样神秘，除了先前提到过的能够将热能完全转换成电能的特殊合金材料，组成庞大躯体的其他微量元素更加神奇，赋予了骨架结构无与伦比的硬度、韧性和自我修复速度，有些成分连摩西也只能勉强辨识。

其中的工程设计更是精妙绝伦，在几个世纪以来的所有资料中都无迹可寻。一切都被集成在一起，无论是反物质引擎还是星际跃迁装置，都以一种流动的形态“溶化”在整体之中，只在需要的时候才显出原形。所谓的控制中枢只是“岩浆教会”为了方便交流而在上面套的外壳，真正的核心是一颗跳动的巨大金属心脏！

托利皱眉：“你是说，它是活的？”

“一定意义上，”摩西回答：“它类似活性金属生命，拥有半自主意识和代谢系统，能进食金属元素。‘黑色阿克汗’既是大脑也是身体。我一直在说服它，它却不肯告诉我更多的秘密。”

托利有些忧虑：“能完全掌控吗？”

眼下“黑色阿克汗”是他手里最有力的一张牌，半分差错都出不得。

摩西自信满满：“完全没问题，我已经把它忽悠瘸了，现在我俩亲得跟一个程序员写的一样。当然，辈分上我是它大哥。”

“另外，”他话锋一转，“我基本可以确定‘熔炉之心’和‘黑色阿克汗’都出自同一势力之手，因为我在黑入‘熔炉之心’时和让阿克汗叫我‘爸爸’时遇到的反击一模一样。”

托利摸着下巴深思：“按理来说所有东西都是第一代移民建造的。”

“第一代移民是谁可没人知道，他们就像幽灵，不在任何历史资料里，连纪念碑都没。”

托利：“好吧，希望他们不要半夜来找我。”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托利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喊：“我x？！”

敲门声立刻停了，片刻后再次响起，伴随着一个迟疑的声音：“嘿，老板，你还没睡吧？方便我进来吗？”

“汉考克！大半夜的你做什么？！”

门打开，露出汉考克玩味的脸：“哈哈，原来老板你怕鬼？”

“怕你个大头鬼啊！你想做什么？”

“嗯……有点事儿想和您商量商量……”

“没空！在外面等着！”

汉考克一脸惊奇，看了托利几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边关门边说：“打扰了。”

托利：“……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五秒后，门再次突然打开，“老板，我觉得我还是想先找你商量一下……”

然后他看见（正在听摩西汇报的）托利一脸严肃，那表情仿佛大理石刻出来的。

“老板，你肚子不舒服吗？需要我去找扎德？”

托利语气冷漠：“不用了，其实我在练功。”

汉考克惊奇地瞪大双眼：“认真的？”

托利眼中若有杀气：“我练功发自真心。”

汉考克终于识相地关上了门，心中暗叹：领导就是领导，随便找个理由都清新脱俗。

摩西继续汇报：“就在一个小时前，几个‘利爪’和‘羽蛇神’的分部收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隶属‘嗨皮’公司的娱乐场所更是受到了严重的打砸抢烧，而三巨头在当地的部队没有采取行动。”

托利敲着脑壳说：“他们这是示弱了？怕我们趁机报复？”

“他们很清楚，现在的力量连保存自身都困难。‘悍将’可以把他们统统按在地上摩擦。”摩西很不屑。

托利点头，“绝不能寄希望于他人。我们只有不断胜利，才能取得民众的支持。”

摩西表示赞同：“的确，这会让我们对‘拉法’星的占有更加合法。”

帝国对于卖出统治权的边境星球并没有保证安全的义务。恰恰相反，为了遏制垄断专制的发生，当一颗星球成功独立后，只要宣誓遵守帝国至高法，便能得到帝国的承认，这一过程的长短取决于通讯手段的先进程度。

原主人有无限期、无限制复仇的权利。但是，在帝国疆域之中，星际战争的唯一原则就是不能爆星，否则必然招致严惩。当然，由于帝国日常眼瞎，所以普遍认为帝国的惩罚是薛定谔的，只有在发生时你才能确定它真的会发生。然而，大人物都认为自己的永生比一时冲动珍贵，即使是百分之一的概率也没有哪个铁头娃敢于尝试。

一场战争，还需要一场战争，就能彻底摧毁财团在这里的根基。但是，这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托利有些苦恼，他决定先想一些轻松的。已经到了应该让他们抛头露面的时候，地盘需要扩张，人手需要增加，同时，“秘密基地”这个略显阴暗的名字也不适合日后的公共行动。

“摩西，对于我们组织的新名字，你有什么建议吗？要积极阳光、有趣诙谐、能降低戒心、方便背刺的。”

摩西：“明白，主人，一个新名字对我们以后在‘拉法’星的形象十分重要。我建议，‘快乐肥宅俱乐部’怎么样？”

托利“噗”地把嘴里的水喷出来，无比委屈地说：“我哪里像肥宅啦？”

摩西解释：“据数据统计，在这个虚伪的世界上，约50%的游戏女角色是由男玩家冒充的，那么合情推理，90%自称肥宅的也根本不是肥宅。”

“问题很大好吗？这两者之间真的有关系吗？”

“有关系啊，都是胡诌的。”

“别开玩笑了，我认真的，帮我想个名字。”托利一脸正经，即使聪慧如他也深受“起名困难综合征”这一绝症的困扰。

摩西试探地问：“那就‘肥宅快乐天’？”

托利：“滚呐！换了身衣服我就认不出来了？！”

“要不‘咸鱼批发市场’？”

“不要带地名……”

“‘阿飞瑜伽会所’怎么样？”

“那是什么玩意儿？！你就没正常一点的吗？”

半个小时在朴实无华的口水仗中过去……

最后，在摩西全方位无死角的循循善诱（精神污染）下，托利放弃了。他把汉考克从门外喊进来，抽出座位下面的一包薯片塞给他，语重心长地吩咐：“多吃点。”

49 遥远的呼唤

“快乐肥宅俱乐部”即将开门营业，但在这之前，他好奇汉考克想干什么。

汉考克开门见山：“老板，听说你的克隆舱很先进，用过的小伙伴们都说好。能借我用一下吗？”

托利开玩笑地说：“啥？难道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自杀？乐意效劳！”

汉考克连忙摇头：“别误会，自杀是有钱人的休闲，我可没那种嗜好。”

托利接着打趣：“难道你想给自己弄几个复制体然后天天翘班？嗯……说好了，我只付一份工资。”

汉考克很无奈：“上周的工资你还没给我结呢……嘿，说正事，你听说过‘远时间线复活’技术吗？”

托利眉毛一挑，立马在脑海中搜寻资料。“远时间线复活”是一种特别罕见的复活方式，简单来说就是把死得渣都不剩的人从年代久远的坟里刨出来。它解决了一个曾经很普遍的问题：假如没有记忆备份或备份极度不完整，仅凭遗传信息，该怎么保证克隆出来的是本人呢？

解决方案是一套严密的算法，用已知的信息作为基础，推导出被克隆者的思想、思维、性格、行为方式等等精神属性，以此“召回”亡者的灵魂——虽然这个说法很不严谨且分歧巨大，有学者认为灵魂其实是被再生了。

然而，人类的思想和浩瀚的星空一样深邃，这套算法的成功率连个位数也没有，即使不断改进，留给尝试者的也只有沮丧和绝望。

在它最疯狂的时期，帝国每月的新增人口突破一亿，其中不乏假冒伪劣的历史人物。最后至高法庭明令禁止“远时间线复活”，并为意外诞生的人口免费整容，斥巨资开拓大量殖民星才解决就业难题。

在摩西看来，这种方式不乏可取之处。要是尝试不同参数组合，整上千个百个克隆体，成功的概率就大得多。当然，敢这么做的勇士都被星际战舰炮决了。

要想一发入魂，代价约等于一万年内手游再也出不了ssr，但人类进入星空也不过十个世纪。

托利若有所思：“你还真是专情，是为了凯瑟琳？”

汉考克立刻警觉：“喂，我可没告诉过你我前女友的名字！”

托利撇撇嘴，汉考克也耸耸肩不纠结这个，坐在地上和托利聊自己的事。

他和凯瑟琳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彼此间心心相印，每一次偷自动售货机都能轻松得手，在一次次团伙作案中增进了宝贵的友谊。回忆起那一段日子，汉考克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托利：“你要是再给我喂狗粮，我就把你塞到自动售货机里去！”

汉考克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说起了重点。天有不测风云，凯瑟琳家的一次投资失败将她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个老混蛋！”他这样称呼他的准丈人：“他竟然一声不吭，抵押了凯瑟琳！”

托利默然。在被三巨头疯狂压榨的“拉法”，这样的事层出不穷。母亲抵押孩子，青年抵押干不了活的老人，在绝对的贫穷下没有道德可言。

所以凯瑟琳被“羽蛇神”收走了。当汉考克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潜入关押她的实验室时，留给他的只有满地支离破碎的尸体，和已经扭曲的记忆备份。汉考克回去后一言不发，将准丈人弄疯了塞进自动售货机，然后找到劳斯基，用第一笔从海盗手里吃进的黑货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他的眼中有几分血色，在平日滑稽不着调的外表下，骨子里氤氲着一股疯狂和杀气。

托利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可以帮你。复活的材料有我提供，但关键素材……”

汉考克激动地站起来喊道：“我知道！”他从怀里小心地捧出一个东西，那是一枚小巧的戒指。

“这是我和她互换的信物。”汉考克忍住不哭出来，“就在那颗钻石里，存放着她的dna信息，主要的记忆，想法，和对我的思念。”

托利的目光落在了那颗闪闪发光的钻石上，不由皱了皱眉头。钻石作为廉价半导体应用广泛，但这种原始电路能保存的数据太少了。

“这很冒险。”他沉声说。

汉考克点头：“我知道，但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他们下楼，进入克隆舱所在的房间。

汉考克眼中露出狂喜的神情，他快步走到控制台前，导入数据和算法，戴上能够和未成形意识交流的神经接入头盔，面前的全息投影详细展示克隆舱内的情况，另一边，接收特定波长的仪器可以粗略观测“灵魂”的存在。

“我果然没猜错，老板，普通的克隆舱可没这些仪器！”

托利猜到了汉考克要做什么。放慢克隆速度，用自己的意念去修正每一过程。很聪明的办法，假如对复活的对象了解够深，的确能提高成功率。

“滴，”克隆舱激活，进程开始。

dna导入，胚胎打印完成，生物激素注入，分裂和增殖加速。

于是，在全息投影中，他们看着一个奇迹般的生命从胚胎飞速变成一个五官分明的婴儿，然后以一个超越自然的速度生长。

“滴，”记忆导入过程开始。

那个婴儿，或许现在该叫小女孩，脸上出现了表情，稍纵即逝，仿佛是在做一场梦，一场没有开端也没有结局的梦。

汉考克的神色变得万分严肃，就像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易碎的玻璃球，在布满荆棘的路上行走。他的额角布满了汗滴，可以知道大脑在承受着巨大的运算。

生长还在继续，很快就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托利尴尬地咳了一声，礼貌地转过身去。

汉考克的脸几乎因痛苦而扭曲了，他青筋暴起，把每一丝每一缕和凯瑟琳相处的时光都注入进去，以此补全导入的记忆的不完全。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

他几乎是跪在地上，豆大的汗水混杂着泪水滴落在地上。

突然，观测仪器上出现了模糊的影像，托利震惊地发现，那并不是新灵魂诞生的模式，而是某种“外来物”进入的特征！

这运气？！

汉考克也注意到了这个，他发狂大笑，强忍着剧痛站起，无视了大脑不堪重负的悲鸣，强撑着快要昏迷的意志，做着最后的工作！

克隆舱里的形体逐渐成熟，他抬头看去，仿佛看到了一缕带来新生的圣光！

突然，克隆舱开始抖动，从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

“警告，警告，克隆对象精神出现极大波动，基因组正在崩溃！正在崩溃！”

从观测仪的画面上，托利看见了一副可怕的景象，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撕扯着那个灵魂，无数双手要将她拉回无底的深渊！

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现实：“羽蛇神”的实验已经把她彻底摧毁了，一个精神消亡的人，即使被复活也不过行尸走肉，反而会因为生与死的落差而自我毁灭。人类其实并未真正征服死亡，对于真正的死亡与灵魂的奥秘，自大的我们一无所知。

汉考克绝望地大吼，但即使他从喉咙里喊出血来，即使电子声带因过载而冒烟，他还是阻止不了凯瑟琳的二度死亡。死神就站在他面前，抚摸着他爱人的秀发，露出最残忍的微笑。

残酷的命运宣判了：“滴，克隆失败。”

克隆舱门打开，却是一片模糊的血肉，和当初他在“羽蛇神”实验室里见到过的一模一样。汉考克终于支撑不住，来不及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倒在地上。

托利站在一旁，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身后大门打开，是一脸焦急的劳斯基等人，一看现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齐齐陷入沉默。

咸鱼街外，天又亮了。

50 主动出击

虽然对汉考克的遭遇万分遗憾，但笼罩“拉法”星的阴云还未散去，斗争仍要继续。

这不，天才蒙蒙亮，勤劳的人们就扛起了枪，唱着前一天晚上才编好的响亮队歌，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外出进行“快乐肥宅俱乐部”的第一次团队建设活动。

劳斯基对“快乐肥宅俱乐部”这一个新名字赞不绝口，认为它完美衬托出了自己的形象。其他成员一致决定服从托利的决策，在第一天出门时就不约而同地戴上了面具。除去在病床上昏睡不起的汉考克，一行五十余人都昂首阔步地走在大街上，气势铺天盖地，步伐六亲不认。

六台“悍将”在前方开道，打扮得跟舞狮队似的，背后整条街都能听到的音响放着激动人心的喜庆音乐。托利坐在一台“悍将”的肩膀上，将大把的糖果撒给沿途的小屁孩，其他人则发传单一样把枪送给围观的吃瓜群众。

队伍的最中央，一块浮空的液晶屏上正面写着“替天行道”，背面书写“匡扶正义”，亨太的背后还插了四面旗，依次写着“光明正大”。一路敲锣打鼓，不多时已经吸引了一大票无知群众跟风尾随。

本着“柿子要挑最软的捏”的原则，他们前行的目的地，赫然就是三巨头之一的“嗨皮”公司之总部。

无论是高耸的合金护墙还是全自动防御炮，都不能阻挡他们高歌猛进的脚步。胆小的人看见他们早逃跑了，聪明人反穿制服转变阵营、在前面引路，顺便爆了平日里看不惯的上司的狗头。只有脑回路转不过弯的人造人士兵和t3000坚守岗位，然后在绝对优势的火力下化作灰烬。

平日里光辉靓丽的玻璃大厦此刻支离破碎，在燃烧的烈焰和四起的黑烟中摇摇欲坠。如此赏心悦目的情景自然是让人感慨万千，托利摇晃脑袋，很想赋诗一首。

突然，战斗人员向他报告前面有情况，也许需要他去亲自确认。

前面就是“嗨皮”公司头号人物的住宅，屹立于钢铁丛林之中的独栋别墅。托利戴上墨镜，在八个一袭黑衣的大汉的簇拥下，一脚踹开了别墅的大门，举枪大喊：“别动！查房！”

房间的大厅里坐着一个戴着眼睛的两百斤肥宅，正坐在一台游戏机前挥汗如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任凭外界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

托利推了推墨镜，走上前去，不小心碰翻了一桶放在地上的陈年泡面，顿时遭受到了嗅觉上的生化攻击；这时那个肥宅反应过来，他的动作奇快无比，直扑向托利，嘴里怒吼：“不要碰我的游戏机！”

托利反应神速，一脚把灵活的胖子踢翻在地。眼看他就要被黑衣大汉们乱枪打死，托利赶忙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问：“你就是‘嗨皮’的头儿？”

肥宅坐在地上愤愤不平：“没错，你想怎样？”

托利：“你叫什么名字？”

肥宅骄傲地回答：“我叫大g！”

托利：“你要凉了，明白吗？”

大g一脸不屑：“那又如何？先让我打完这把游戏！”

托利脸皮一扯，瞟了一眼那台游戏机，说：“这玩意儿看上去很原始啊。”

大g怒目而视：“你懂个屁！这叫情怀！”

然后，他露出了跃跃欲试的憨厚笑容，从屁股后面摸出又一个手柄，说：“来一局对战？”

托利：这家伙的神经是铅做的吗？有毒吧？但阴差阳错地，他竟然答应了：“好，一局。”

看在同是“肥宅”的份上，他打算给面前的人最后的仁慈。他相信，凭借他发达的大脑、健全的神经和单身那么多天的手速，可以轻松完虐任何玩家，然后给大g一个痛快。

他于是邪魅一笑：“给你看看什么是技术。”

三分钟后。

托利面带微笑：“有点东西。”八个壮汉一字排开强势围观。

四分钟后。

托利转过身，不再背对屏幕。

五分钟后。

托利面色凝重，终于坐正，不再倒立着玩。

八分钟后。

托利擦了一下汗，决定把用手操纵手柄，而不是用脚。

十分钟后。

大汉们沉默不言，气氛一瞬间凝固。托利的脸色有些发青，他不敢置信：“什么，我竟然败了？！”

大g满脸胜利者的微笑，此时只要托利一声令下，他就会玩完。

但托利表示一定要找回场子。“再来！”他发出战吼！

大g从容一笑：“随时奉陪！”

十五分后。

托利：“我这手柄有问题，我们再来一局。”

十八分钟后。

托利：“我看屏幕的这个角度不对，我要调整一下。”

十九分钟后。

托利：“老实说你是不是开挂了？我怎么觉得游戏在针对我？”

十九分钟30秒，托利怒摔手柄，大喊：“辣鸡游戏！”

大g平淡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菜，是原罪。”

托利：(╯▔皿▔)╯

大g接着补刀：“电子竞技没有第二名，输家连呼吸都是错的。”

托利忍不住吐出三升鲜血，回头一看，劳斯基等人早就收拾完其他地方，在后面看得津津有味。

大g这才揭晓答案：“你的风格和想法，我在游戏开始六分钟就摸透了。”

托利内心咆哮：你应该想想我枪毙你时该挑哪个口径。

不过他还是露出礼貌得体的微笑，说：“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背后的人群中传出呼声：“再来一局！”

托利再次吐血三升，本来就是残血的他被自己人成功反补，目前意识模糊正在读秒。

大g深吸一口气，对着天空（或天花板）深情地说：“假如人生能够重来，假如我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选择游戏，因为那是我的生命所在！”

托利吊着命，气若游丝地问：“你这家伙是怎么和‘嗨皮’扯上关系的？我算看明白了，你根本就是个吉祥物！”

大g陷入了回忆：“有一天，灯塔财团的人找到我，说需要我设计游戏的天赋和才华，他们答应让我追寻自己的梦想。”

托利：“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干的那些事？”

大g一脸茫然：“什么事？60年了我从没出过那扇门。”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摩西证实他没有说谎，大g真的啥都不知道。

托利：“……你很适合成为我们的一员。”

这时，外面传来喧哗的声音。原来是附近的居民听说“嗨皮”要完蛋了，纷纷过来抢夺点卡，顺便集体要求绞死大g——“嗨皮”这些年没少拿他的形象做宣传。

托利一带着大g走出门，就听见了山呼海啸般沸腾的呼喊：

“还钱！还钱！还钱！”

“我们溜！”

在“悍将”的掩护下他们一行人成功离开。这次的行动表面上看很成功，既给了三巨头之一毁灭性的打击，又助长了“拉法”星居民日益膨胀的自信心，同时还塑造了“快乐肥宅俱乐部”光辉伟岸的公共形象。但托利始终对战败一事耿耿于怀，他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全知也不等于全能。

摩西：不，还是你太菜了，换我来直接用掉线大法断他连接。

51 羽蛇神的末日

有了大g的加入，“快乐肥宅俱乐部”的精神娱乐建设更上层楼。每当他抱着键盘走过，空气里总是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时间在很快过去，又来到了第二天的早晨。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灿烂的阳光象征着新一天的希望，就连黄橙橙的子弹上都挂着晶莹的露珠。又所谓“早起的虫儿有虫吃”，本着舍己为人的奉献精神，托利把头埋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中午，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和昨天同样的打扮，浩浩荡荡、气宇轩昂地外出巡街，矛头直指郊外“羽蛇神”科技作为总部的综合实验室，也是那颗支配所有人造人的超级大脑所在的地方！

本次行动全星球直播，他们万众瞩目。

“羽蛇神”不愧是生物科技起家的，给自己立的坟墓就比“嗨皮”气派得多。那连绵不绝的建筑物就像匍匐在地的暗红色骨肉，让人看上去就一阵恶寒。

可能是昨日的形象宣传效果太好的缘故，即使是在这样的荒郊野外面对着如此劝退的风景，跟在众人身后的人群有增不减，这也许和免费派发的冰镇西瓜有关，但更多的人都是自发前来瞻仰托利的英明神武，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为了防止意外，他决定徐徐图之。

两军对垒怎么能少了排面，六台“悍将”一字排开，扬声器开到震天响，面对着龟缩不出的人造人部队，展开了言辞激烈的骂战！这种足以被请出直播间的封号行为沉重打击了敌人的自尊心，百科全书式的辱骂方式更是妙趣横生、天花乱坠，给一众围观群众开了眼，激起了大批家长的严正抗议。

托利戴着耳塞，坐在一个轮椅上，轻摇羽扇，微笑颔首，好不自在。

“悍将”不愧是文武双全，嘴炮功夫着实可怕。即使被严格的命令限制，还是有人造人士兵按捺不住探出头来，还没等他张嘴，一颗正义的子弹就打爆了他的狗头。汉考克手持“雷霆”，早就没了昨天的伤心模样，无情的脸上更显冷酷。

几声咆哮从敌方阵营传来，托利眼前一亮。果然，几道巨大的身影直扑过来。那是“羽蛇神”通过基因工程培养的战争怪物，是长着合金外壳的十米高黑猩猩，刀枪不入，一餐要吃20个克隆人。

寻常的电磁炮或炸药击打在它们身上毫无效果，但托利只是轻蔑一笑，不出所料，“悍将”们用强有力的下踢腿和上勾拳教会了它们“家养小宠物的自我修养”，同时给它们套上了色彩鲜艳的缰绳，顺手往大脑插入海姆特制的电极，原本魁梧的机器战士瞬间化身万众瞩目的骑士！

但“羽蛇神”好歹在“拉法”星作威作福那么多年，手底下没什么看家伙的本事怎么行呢？脚下传来微不可察的抖动，托利眉头一皱，撇撇嘴不以为意。

轰隆！队伍后方的地面突然裂开，从中间跳出来几只张牙舞爪的触手怪，这东西曾在“岩浆教会”的战场上给予过托利深刻的回忆。现在的它们本来打算放飞自我、大杀四方，可惜，坐镇队伍最后方的可是强壮的亨太！

亨太威严地扫视它们，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波动，无形胜有形的威压顷刻间笼罩，所有人都陷入了一致的沉默。亨太冷哼一声，用力一撑就崩碎上衣，潇洒地把自己脑袋一摘，体型瞬间扩大，在他胸前，一切渺小的生物都是弟弟。

托利努力将视线从后方亨太和怪物激烈的摔跤中移开，手指前方下达指令：“全军准备！”看样子，“羽蛇神”是铁了心要当只缩头乌龟了！

那就把它揪出来！

于是，他光明磊落地对着通讯器喊：“呼叫空中支援！”

“得嘞！”维特在另一端吼道，他听着恢弘气派的交响曲，在音乐的熏陶中优雅地按下了按钮，然后，一束高能激光从星港射向“拉法”星的地表，在物理层面上对“羽蛇神”总部的地上部分实现了一键删除。

托利看着燃烧的大地，把手往下一压，大声下令：“打扫战场！”

“快乐肥宅俱乐部”的成员们二话不说，踩着满地敌人尸骸化作的漆黑灰烬，向着“羽蛇神”总部的深处进发。地上的建筑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空壳子，所有的实验室和重要仓库都位于地底身处。

曲折的地下长廊和复杂的电梯之间自然少不了亲切友好、热情好客的伏兵了，但“悍将”和众人都深谙做客之道，用千百倍的热烈火力对每一处可能的角落倾情拜访，强有力的焦土战术下哪里还有人造人士兵的容身之地！

一路上，众人更是大开眼界，各种基因工程制造的畸形生物层出不穷，比如十米高的掌心是一张巨口的巨型手掌、长了十几双手的肉球、仿佛传说中恶魔的有翼生物等等。

其中一些虽然造成了少许的麻烦，但除了浪费点弹药、减了点san值外，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在路过形如美人鱼、天使的奇特生物时还不忘拍照留念，随手上网一po就是几十万的粉丝。

但一路上的某些见闻还是深深触动了托利的内心。他想起了之前在地下迷城中看见的那些实验室的失败品，他们的悲惨还烙印在他的大脑。而在这里，在“羽蛇神”的大本营，他看见了更多，更多。

数以千计的培养仓里关着活着的、僵尸般的人类，浑身上下插满管道，其中不少人的外形已经畸形，看上去形如梦魇，而他们的意识则早已崩溃。时刻开启的粉碎机的叶片上是洗不去的血色污渍，走进这里，就仿佛跨入了冰冷的停尸间，鬼魂缠绕之所，幽冥的另一个世界。

一缕悲伤一股怒意从心底升起，这和智慧与理智都没有关系，是一丝最纯粹的人类情感，是怜悯是同情，是人类存续至今的依仗，也是将“人性”和万物区别开来的光辉。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暗下决心：绝不宽恕！

52 “最强大脑”

地底最深处，已经看不见任何的金属和岩石，四处都密布着粗壮的血管，深红发紫的血液在其中流淌，灌输着无数的养分和罪恶，那颗操控一切的大脑就蜗居在最终与最后。

一路上的景观越发血腥猎奇，一些东西勉强辨认出人形，扭曲的惨状无法用文字描述。它的生物本质不可避免地使它产生了欲望，非人的形体并未阻碍它获取变态的快感。容易上瘾的多巴胺是精神赖以为生的食粮，在这一点上，冰冷的人工智能具备天然优势。

现在“快乐肥宅俱乐部”的五十多人都在往下走，假如一颗大当量炸弹从深处引爆，他们将逃无可逃。不过托利很确信对手没这个胆子，因为他们有记忆备份，而“羽蛇神”的大脑没有。

最前方的“悍将”突然做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借着探照灯的微光，可以发现前面是断崖，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渊。探测仪上显示，在深渊中存在强烈的生命反应。

托利站在崖边努力地嗅了嗅鼻子。铁锈般的味道一点点地窜进鼻子里，是血腥气。他们早已在布满血污的地方行进了许久，按理来说嗅觉对这种气味早已麻木，但这里的空气还是唤起了他关于死亡的回忆。

按下心中惊愕的心情，从下方反射回来的光谱中，他分析出那是人类的血液，成百万吨的血液！

紧接着，人群中有人惊叫出声来。探照灯的强光照亮的，原本以为是对岸墙壁的东西，那灰白的纹路逐渐清晰，竟是放大了几万倍的脑回路的形状！

那颗大脑终于在所有人的震惊中显露，它位于血之湖泊之中，需要用公里去度量，每秒钟进行的运算、消耗的能量、释放的热量都是天文数字。它的存在颠覆了一切常理的认知，没来由地赋予心灵上的恐慌。

摩西对此很不屑：“花架子罢了。”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它在细胞间传导信息绝不会比电路更快，简单来讲，它大脑两边的思想甚至不能同步。它也许可以同时处理一亿件事然后把他们规整起来，但是主人，你大脑的极限性能可以把它摁在地上摩擦。喂，主人，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这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所有人的眼神都出现了失神和游离，有人蹲在地上捂住脑袋放声尖叫，有人在边哭泣边狂笑，有人甚至冲到前面，就要往悬崖下跳！

托利半跪在地，眼球遍布狰狞的血丝，喘着粗气，嘴角却绽放微笑：“精神扰乱？有点东西。”

来自那颗大脑的思维活动产生了巨大的磁场，使众人神经细胞的活动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干扰，他们恍惚间如同陷入梦境，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外形恐怖的敌人，眼看一场自相残杀就要爆发！

然后“悍将”的催泪瓦斯和辣椒水瞬间让大家清醒了过来。

“托利你丫的！为什么会给机器人装这鬼玩意儿！”崔佛率先逃出来，“这都什么味啊！你故意的吧！”

摩西特制的催泪瓦斯加入了取自臭鼬的独门“香气”，让用户在感激涕零之余还能充分领略到大自然的狂野气息；考虑到不同人的口味问题，99%浓度的辣椒水还提供花椒、青椒、朝天椒等多种人性化选择，总有一款能够直击灵魂。

等烟尘散去，原地只留下了亨太坚挺而强健的身影，犹如一片绿荫，抚慰众人被残暴对待的心灵。

无数双幽怨中隐含着愤怒、委屈中隐含着责备的眼神落在托利身上，他觉得，在被就地公审之前自己必须找个由头蒙混过关，于是伸手一指：“看呐！飞碟！”

众人一脸无语地凝视着他：“现在可是星空时代的第十个世纪！”

托利尴尬一笑，强行解释：“不骗你们，真有飞碟。”

飞碟没有，飞脑倒是有一个。

在不可忽视的威胁面前，那颗巨大的脑子飞起来，终于显现出真容！

它的顶部是放大了无数倍的脑组织，而下方却是横生的血肉，其中成千上百只歪斜的眼睛忽闪着，足以勾起梦魇般的回忆；最下方是无数只细长的、长满吸盘的章鱼触须，质感和充满了血的塑料袋一样；它就那样悬浮在半空，通过强大的生物磁场产生的斥力托举着自己往上升！

托利可以肯定，它一定读过克苏鲁，现在所有人都需要做一次理智检定。

然而，见惯了大场面的众人兴高采烈，挥舞手中武器打算大干一票；正在进行的实况直播中，观看人数挤爆了服务器。

“头儿，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劳斯基摸着肚皮悠闲地问。

托利：“射爆。”

“乌拉！”

“悍将”们早已按捺不住，抄起手中大炮就是疯狂射击，枪枪锁头，稳定奔放。“快乐肥宅俱乐部”的战士们仰天怒吼，闭着眼睛扫空弹夹，颗颗子弹在飞脑的表面溅起血花！

飞脑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虽然它没有嘴，但拍打的触须反应出激烈的心情！

倏忽间，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在它的表面，数不清的弹药和火焰倾泻而至，却凭空爆炸，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隐约间，有一重微光笼罩。

托利瞳孔一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灵力场？”

然而摩西早已看穿一切：“基因工程下一切皆有可能，它顶多是进化出了能产生某种力场的器官，本质上和乌贼的墨水没有区别。”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那颗大脑气势汹汹地接近了，一只只晃动的眼球中闪烁着复仇和杀戮的欲望。

“悍将”：快被骑脸了，这能忍？

他们挥舞激光战斧弹射而出，如同杀向恶龙的勇士，留给世间的只有潇洒帅气的背影。

然后，“砰”！石壁上多了六个深陷的大坑！

就连触须上也覆盖着力场，凭借巨大的质量和不可思议的韧性，将“悍将”狠狠地击飞！它不一定是最聪明的大脑，但一定是最能打的！

它飞得更快了！眼看，托利等人就要被脑子撞死！

“我们的武器对它没有用！”战士放下了手中的枪，用征询的目光看向托利。

此时，崔佛和亨太，一左一右，无言地挡在所有人的身前。

“堵住耳朵。”

崔佛丢下手中的烟，扯下外套，唱起了rap进入了暴走；肌肉巨人亨太再次变得很强壮，摩拳擦掌，要和眼前的怪物摔跤！

“啊哈！”

他将崔佛当作炮弹抛出，崔佛的铁拳无视了一切规则，撕碎了袭来的触须，击穿了力场，凶猛地击打在飞脑的正中央。顿时，肉眼可见的波动浮现，柔软的脑组织仿佛大块果冻剧烈颤抖！

至少百吨的飞脑，硬生生被他往后推了百米，在短暂的僵直中，力场的效果暂时消失！

“到我了！”亨太足尖点地，化作一束流光激射，全身的肌肉有如钻石在闪耀：“强壮！”

只听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飞脑竟然被他一分为二！漫天血雨和脑浆淋漓而下，场面能让每一个战士血脉喷张！

但是，托利眼神犀利，他知道，战斗还未结束！

被一分为二的飞脑真的变成了两个，重新长出来眼睛和触须，被无尽的愤怒充斥！

托利：它难道有精神分裂？我也想变成两个!

“悍将”从石壁里飞出，带着一雪前耻的怒气，输出全部功率，趁两个飞脑不注意，将武器扎进了它们的血肉当中，顿时，无尽的光芒迸射而出，飞脑的表面产生无数道闪亮的裂痕，按照一般剧情应该是要爆炸！

然而，正所谓一物降一物，飞脑的表面却长出了千百条血管似的触须，飞快将“悍将”包裹，缠绕起来，伸入反应堆之中，在超高温中不断泯灭和再生，汲取所有的能量！

“悍将”们变成了一动不动的石头，空有意识，却不能反抗，战斧的激光也消失。

托利：真丢人，你们退群吧。

崔佛和亨太趴在两个不同的飞脑上，见势不妙，都怒吼一声，以手为刃，把“悍将”们救下；勉强恢复动力的“悍将”却把他俩一把抱住，朝着远处飞离！

两个飞脑都狂暴起来，狂乱的精神波动一遍遍冲击着众人的脑海，眼前仿佛有万千重幻象！

情势急转直下，难道要团灭？

托利：不这样哪有直播效果，都让开，看我亲自出手！

只见一道灿烂的金色光束突破了头顶黑暗的桎梏，笔直地浇灌下来，犹如连通天地的圣诗，带着惩戒的威势和毁灭的意志，从天而降，将两个飞脑覆盖，下一刹那，视线里只剩下通天彻地的一束明亮，那耀眼的光辉似乎能净化心灵，超度万物！（物理意义上的）

“天降正义！”

远在太空轨道之上，“法老之眼”的光芒刚刚暗淡。它所汇聚的庞大能量烧穿了本就稀薄的大气层，融化了地表，穿越了一瞬的距离，就让敌人灰飞烟灭！

托利深吸一口灼烧的炽热的空气，对着下方沸腾的血海，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即是正义。”

在无尽光芒消散后，悬崖边只剩下一道孤独的背影，无敌是多么的寂寞如雪。（托利：我的直播形象塑造得很完美！）

无人伤亡。至此，对“羽蛇神”的作战，大获成功！

凯旋，回府！

53 展望

不久后，咸鱼街，“快乐肥宅俱乐部”大礼堂内，托利身为全场mvp正在慷慨陈词，向着众人灌输必胜的信念和未来光辉的使命。连续两场战斗已经证明了他们完全有实力称霸“拉法”，三巨头的最后一家，“利爪”资本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一切的背后，灯塔财团的庞大阴影还笼罩着整片星空。“龙鲸”虽然是“黑色阿克汗”的手下败将，但假如逼得财团全力以赴，“拉法”星很可能被成建制的舰队封锁，陷入孤立无援的连绵苦战。

然而妥协是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托利如是说。他握紧拳头，发誓要把敌人通通赶到黑洞里。

为了打赢这一场战争，他们必须发动全“拉法”的人民。那些饱受欺压的人是他们的天然盟友——假如他们能证明有必胜的把握的话。

托利当然不会让普通人去送死，在浩渺的星际战争中人不过是一个个跳动的数字。他需要的是足够的劳动力，是一支足够建造星际舰队、改造整颗星球的庞大劳工队伍，是让他大胆而辉煌的计划转起来的一枚枚微小的齿轮。

三亿五千万居民，三亿五千万枚齿轮。

所以才有了之前的一系列行动，现在，整颗星球都被他的肌肉所折服。一切都如同计划好的，顺着他的手掌心流动，亿万人的命运汇聚向他眼中的远方。

伴随着熊熊燃烧的“嗨皮”与“羽蛇神”的总部，人们心中的一团团火也明亮起来。无论是之前支持过他们的、受过恩惠的、在市中心围攻过他们的、亦或者根本漠不关心的人，在此刻都看见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报恩的可能、豁得宽恕的时机或投机的机遇。

人潮涌动起来，再次朝着咸鱼街，这一次却宛如臣民觐见未来的国王。

无论是在论坛上、街道上还是各种视频开头几十秒的广告里，到处都贴满了“快乐肥宅俱乐部”的宣传招新海报，上面是眼神犀利、态度咄咄逼人的托利，伸出食指指向观众，下面写着“iwantyou”（我需要你）。

这一举措取得了非同凡响的成果。截至目前，报名的人已经超过十万。

为了更好地打造形象，托利甚至提出了“快乐肥宅俱乐部”全员出道的前卫企划，争取给每个人打造不同人设，个个是网红，人人有粉丝，天天出热点，月月排行榜，成为“拉法”星年轻一代的人生偶像和时尚风向标。掌控了眼球就能掌控信息，掌控了信息就能掌控思想。

亨太首先上台，用强大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无数志同道合的年轻人，找他报名健身的申请像雪花一样飘来，很快他的身后就跟了一大群招摇过市的肌肉兄贵。托利深感欣慰，身强体壮才是为他搬砖的本钱。

之后崔佛沉默地望了摄像头一眼，只是对天开了一枪，抛下一句：“枪在手，跟我走。”在这一刻，“拉法”星的所有自动售货机都喷吐出枪炮和子弹。他被任命为“拉法”星卫队的队长，无数有志青年将在他手中成为锋利的刀。

海姆探头探脑，却对着观众们猥琐一笑，拉过一只浑身是金属零件的弗兰肯斯坦，狂热地大喊：“加入光荣的进化吧！”

大批观众退出了直播间。

……

以上都是小事，现在，身为“拉法”星实际上的控制人，托利正坐在书房里，对着海量的数据资料发愁。

“拉法”星曾是一颗无比辉煌的工业星球，而今无人区里大片的废弃工厂就是证明。大量的机器都已生锈和腐朽，原本繁荣的生产线现在连鬼魂都不会光顾。在他的计划中，废弃的工业区必须被重启，招募的平民在注入相应知识后将常驻其中，生产星际战舰的基础组件。而正在扩建的“梭镖”星港，就是组装星舰的平台。

他几乎从零开始建立星舰的生产线，如果这都不算难题的话，另一件令他头疼的事情还没有有效的方案。

“拉法”星表面满是金属、岩石和岩浆，生态系统万分脆弱，或者说压根没有生态系统。这种极端的环境使得在这里进行粮食生产代价高昂，不管是实验室合成的肉类蛋白还是人工温室里培养的蔬菜花果，绝大对数的食物都依赖星际贸易进口，普通人餐桌上的一日三餐大多是难以下咽的合成营养膏，就连水资源也稀缺。

往日里，有限的星际贸易渠道都掌握在三巨头的手里，而现在，他可以肯定，没有哪个正经的商人敢顶着财团的压力往这里送货。换句话说，几个月内，“拉法”星就可能把自己饿死。

还是要解决财团才行啊！他揉了揉眼睛，难得地感到了疲惫。

经济问题是一切问题的终极答案，归根到底还是这里太过落后。因为落后而无人关注，因为无人关注而备受压榨，因为备受压榨而继续落后。

而这种落后还体现在教育和基因上。

脑后芯片是知识的入口。在教科书已经沦为废品的时代，人们一出生就能拥有一辈子都用不完的知识和经验，直接植入大脑的代码可以让他们胜任绝大部分工作。生死已被跨越，疾病已被消灭，人类的基因组早已和星空时代前迥然不同，曾经被奢望的强壮体魄和完美容颜，如今早已司空见惯。

只可惜，这一切都只属于资料中繁华的帝国星系，和被遗忘角落里的“拉法”星无缘。“隔着一片银河的两地的人类，已经不是同一个物种。”这是一位吟游诗人的感慨，他身体力行，证明了两个星系间人类的生殖隔离。

托利的手中正握着通往知识的圣堂的钥匙，只要他点头，这里面的无限瑰宝都会向人们开放。但是，他知道这还不是时候。知识不等于智慧，而现在，就由他来代替群体思考，他是这里的无冕之王。

时间过去了一周，而一周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对某些人来说也足够煎熬。

54 明与暗

“看呐，看看外面的样子，那个该死的混蛋不会以为他是世界之王吧？”

洛夫狠狠地拉上窗帘，白色的阳光让他心烦意乱。虽然困守在“利爪”最后的据点之中，他还是知道外面的情报，但那只让他愈发烦躁和愤怒。

“看呐，那些墙头草把他当成上帝来崇拜，日夜为他工作，和向我们交租时有什么不一样！”

他气愤至极，将手中的一瓶烈酒就要狠狠摔在地上，在最后一刹那却猛地清醒，宝贝地、惋惜地抚摸着酒瓶，因为库存里的饮料不多了。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谁能告诉我财团的援军什么时候来！”他对着空旷的书房大吼，满眼血丝，这么多天来一直没敢盍眼。

没有人回答，这个地方空空如也。原本隶属于“利爪”的上千名员工，早已带着自己的记忆备份跑了。平日里和他相谈甚欢的女秘书，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家报社的编辑，坚定不移地站在“拉法”星民众的立场上，起底“利爪”资本的黑料，主笔的一个专栏“洛夫和杰斯不可不说的一千零一个小故事”更是令他心脏病发作。

现在留守这里的只有少量的机器人警卫，以及傀儡般的侍从。被派遣到外面的t3000出于未知原因离奇掉线，第二天被目击到在托利的工厂里劳动改造，为未来的世界添砖加瓦。

至于那些侍从。洛夫用怀疑的视线打量他们。鬼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往我的心脏上捅一刀。那些都是被买断了记忆和人格的原人类，灵魂被永久束缚在仿生外壳和几行代码之间，理论上没有背叛的可能。想到这里，洛夫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像是神经衰弱了。

“客人们到了。”一个机器女仆拉开门鞠了一躬。洛夫不耐烦地挥手，向着会客厅走去。

会客厅里坐着两个人。为首的是衣着随便的托利，嘴角带着玩味的微笑，绞着手指；身后还跟着老a，身穿华丽的主教长袍，一脸虔诚的模样

洛夫坐下，通红的眼睛笼上了暗色，他声音沙哑刺耳：“希望你不是专程来羞辱我的！”

托利微微一笑：“怎么会呢？我有好些私事要和你聊聊。”

洛夫一下子机警起来：“你想怎么样？”

托利看了四周的灰尘一眼：“你最近过的不怎么样啊。”

洛夫强忍住怒气：“不能和您比。现在的您可是整颗星球的头号人物。当大明星的感觉怎么样？”

托利轻描淡写：“不怎么样。”

洛夫咄咄逼人：“很贪心啊？你还想怎么样？”

托利翘起二郎腿：“这可得看着办了。”

“托利殿下乃是神明在凡间的化身，是救赎的所在，理应领导世人。”老a突然字正腔圆地说话。

洛夫瞥了他一眼，对托利讥讽地说：“看上去你也并不是什么公正无私的家伙。”

“住嘴！”老a勃然大怒，扬起手就要打，“不准你侮辱我们的救主！”

托利抬起一根手指就阻止了他：“群体就像巨婴，必须找到个奶嘴才不会哭闹。”

“哦，原来这就是你正在做的。”洛夫脸上的讥讽更浓了，“从今天开始，‘拉法’星的皇帝从三个变成了一个。“

托利扬起手指掸去衣服上的灰尘，说：“讲讲财团的事吧。”

“你以为我会和盘托出？”

“这里地下五十米。以及东南方向21度，距市中心二十公里的郊外。”

洛夫的脸一下变得煞白，那是他储存记忆的场所，是复活的依仗。他的声音颤抖：“你到底想……”

“告诉我财团的事。”

洛夫沉默，片刻后回答：“假如我出卖了财团，和延期执行的死刑有什么区别？”

托利坐近了些：“你不信任我？”

“我为什么要信任你？”

托利沉默片刻，看着洛夫的眼睛，开口：“我听说，你和你妻子相处得很不愉快，她甚至不在这颗星球，对吗？”

“拿我的妻子来要挟我？如果你替我把她宰了，我感激不尽。”洛夫回以一个不屑的眼神。

托利缓缓地说：“我只是对你怎么坐上第二执行官位置的比较好奇。没看今天的报纸？你那女秘书的文笔可真是劲爆。”

洛夫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他大声咆哮：“该死的！我承认现在是你赢了，但不要以为你有权利羞辱我！”

“怎么会呢，”托利笑着回答，“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回财团呢？夹紧尾巴，就像那个杰斯一样。”

洛夫一双眼睛里就要喷出火来：“你以为我回去的结果会比在这里更好吗？你知道我为了今天的地位，都付出了多少吗？我从贫民窟的穷小子一步步往上爬，把看不起我的人一个个送进坟墓，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吗？不，你不知道！你就像个穿越者从天而降，不讲道理、不讲逻辑，毫不留情地把我的一切都毁了！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他把头埋进双手，像狼一样无声地哭泣。他又抬起了头，直视着托利的眼睛，吐出带着血腥气的言语：“我已经见过了黑暗，我必须往上爬，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因为梯子底下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

托利无动于衷地撇撇嘴：“哇哦，有趣的见解，也许可以刻在你的墓志铭上。”

洛夫愤怒地揪住了托利的衣领，咆哮：“俯视我这只蝼蚁的感觉怎么样？你这头得意洋洋的恶龙？！”

托利开心地笑：“好极了。”

洛夫想要给他一拳，却被快步上前的老a死死架住，不甘地发出叫喊。

托利整了整衣领，剪开一根雪茄，点燃，慢悠悠地吸上一口，把烟气随着话语一并吐出：“接下来的话，你可以当作我给你的施舍，用来报答你以前对我的‘热情’接待。”

洛夫强迫自己冷静，死死盯着托利。

“如你所见，现在，整颗‘拉法’都在我的掌控。别管‘快乐肥宅俱乐部’的那群沙雕，我只是闹着玩的。现在，我唯一想要的，只是保住我已经取得的利益。”

洛夫脸上的表情由愤怒转为平淡再转为若有所思。他紧紧地听着。

“无论是‘悍将’也好，还是‘熔炉之心’也罢，现在都是我的私人物品。我已经证明了抗衡财团武装的实力。当然，假如财团为了小小一颗星球愿意赌上全部军力，那我无话可说，不过我相信财团不会做这样的亏本买卖，不是吗？”

洛夫眼中射出光，他说：“你……您难道想要加入财团？”

“是入股，”托利纠正他说，“财团在这里的生意可以继续，不过我要分一份。我的实力也算一方军阀，难道不值得财团拉拢吗？”

洛夫咽下一口口水，在心中权衡一番，艰难地给出答案：“完……完全可以，您甚至可以直接进入董事会。”

“好极了，”托利打了个响指，“现在先给我讲讲财团。”

洛夫谨慎地看了老a一眼，小声问：“他……外面的那些人，万一知道了您的想法……”

托利面色冷峻：“他们不会知道的。杰斯能控制人的记忆，而我则掌握思想的雷电。岩浆教会现在完全遵从我，‘拉法’的秩序将由他们维持。”

洛夫转动眼球，然后躬下身子，自然地露出谄媚的微笑：“那……我……请原谅，我必须时刻遵守财团的规矩，您还不是财团的人，这样让我很难办……”

“和财团联络，我需要一个中间人，你很合适。”

洛夫露出为难的神色，眼珠一直在转：“我，这……”

托利正色道：“我进入财团后，能给你的比现在的更多。”

洛夫依旧很为难：“那个，您知道的……”

“有我担保，财团一定不会追究你的任何责任。”

“我……可是……”

“给我你的答案。”

托利逼视着洛夫的双目，后者几乎已经跪倒在地上。

洛夫挣扎许久，未来就握在手中了。他看向托利的面孔，只看见一团迷雾。

“想想，你以后不必再取悦任何人，除了我。”托利的话有如贯耳的魔音，他的形象笼罩在黑暗之中，“想想，一名董事的代理人。”

这一句轻飘飘的承诺在洛夫的耳中却比惊雷还要响。他本来在绝望的沙漠里快要因为干渴而死亡，而现在，隐约看见了绿洲的影子——

“我同意，”几乎下意识地，他的脸上绽放出比超新星爆发还灿烂的笑容：“您看人真是太准了！”

托利向他伸出了手，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他知道，鱼已上钩。

55 海盗湾

“在海上漂的人，都知道一句话，多一艘船就多一分力量。”老刀站在驾驶室的舷窗边，认真地对托利说道。

托利吹了个口哨：“感谢你的无私帮助，还有，记得帮我保密。”

“没问题，此时你应该正在‘拉法’。”

托利挑挑眉毛没有说话。他将目光投向舷窗外，只见在凌乱的小行星带中，一块坑洼的陆地逐渐接近，上面大片的建筑伪装得很好，从远处看就是光秃秃的岩石。

“哈！海盗们的小酒馆！原来就是这儿！”

他兴奋地摩拳擦掌，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

老刀耸耸肩：“很快你就会讨厌这儿。”他想起来什么，又说：“待会儿跟着我走，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托利：“十分感谢。”

老刀拍拍他的肩膀：“应该的。你拯救了我的故乡，我却什么都没能为你做。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手刃‘利爪’的那群狗杂种。”

托利表情轻松：“这可不难。我手上有个叫洛夫的家伙，‘利爪’的第二执行官。你可以当着他的面砸烂他的记忆备份，然后拿他的头盖骨当碗使。”

老刀哈哈大笑：“我会的，等我下一次回到‘拉法’！”

接着，他又消沉下来。“没想到，‘利爪’背后还有个财团，那是我们真正的麻烦。”

“砰！”舷窗玻璃上突然出现一滩可疑的物体，红、粉、白相间，看上去有点漂亮。

接着是第二滩，正中央是一张人脸，只不过已经变成了果冻状。

托利：“好吧，我知道这是什么了。但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老刀摸着下巴思索，答曰：“可能他们又在过‘复活节’了。”

托利：“啊？”

老刀解释：“每当有人欠了酒钱还不上的时候，这里的伙计就把他塞到大炮里射出去。如果有人还想看，就出钱把那个倒霉蛋复活，再塞到大炮里射出去。直到抵得上酒钱为止。”

托利：“嗯……好吧，至少这也是个消遣。”

“砰。”第三滩。

老刀：“嗯，这个人我认识，上次喝醉酒后我把他的四肢都打折了，然后还从他口袋里拿了100通用币给自己补了颗牙。”

托利：“嗯……我好像开始了解你们海盗的生活方式了。”

飞船开始靠岸，地面打开，露出一个凹陷的平台。平台上停着各式各样的宇宙飞船，上面搭载的杂牌武器简直可以开一家横跨古今的博览会。

平台的尽头是一家达到不可思议的酒吧，也是唯一的一栋建筑，巨大的彩虹招牌上写着：“迪克老爹的港湾”。

“迪克是海盗这一行的传奇人物，出了名的侠盗。在我出生之前，他就因为通缉令太多不得不跑到别的星系发展业务，不知是真是假。”

老刀面带憧憬，驻足几秒，然后推门而入。

托利万分羡慕迪克可能拥有的飞船引擎，数十万光年的距离可不是随随便便一艘飞船能跨越的，至少现在还不行。

一推开门，嘈杂的乐声就冲进耳膜。托利第一眼就看到一尊穿透了天花板的重型大炮，炮管末端连着一根透明管道，管道的另一头连接着一堆隆隆作响罐头。

“啊哈！”老刀扫了一眼，“看样子他们找到了更高效的法子，把克隆舱和炮管直接连起来，双倍的效率双倍的快乐。等等，这样不就无法亲自动手了吗？”

“嘿！老刀！”有人朝他招手，是几个浑身锈迹斑斑的机器人，“喝一杯？”

老刀不耐烦地回应：“别再骗我喝机油和冷却液了，你们这堆废铁！”接着他笑着对托利说：“那群铁皮是大名鼎鼎的‘生锈齿轮帮’，都是些叛逃的人工智能，只要不偷电，都是些可靠的老伙计。”

托利注意到只有少数人向老刀表示了友好，大多数人都不痛不痒，眼底甚至隐含着敌意。至于他们为什么不打起来，他看了眼屋顶的几十挺自动机枪，心想这里的灭火措施实在是很完善。

老刀的回应很简单：“同行是冤家。”说罢，他就捏碎了一只摸向他口袋的手。

没走几步，他的身边就围了一圈人。他环视四周，满意地点点头：“啊，人全来了，看样子我的面子还是有的。”

“你竟然还敢来这，”说话的家伙身材高瘦，全身都是螺丝钉，整个人就像拼凑起来的，“你打劫了我们这么多兄弟的货，就没个交代？”

其他人纷纷应和，响起一片零件碰撞的声音。用廉价耐用的金属代替昂贵而脆弱的肉体，这在海盗中很常见。

托利抱住双臂，一幅看热闹的样子，在后面吐槽：“看样子你很受欢迎。”

老刀：“那当然，这是气质。”

螺丝男瞟了一眼，恶狠狠地问：“你就带了一个船员？”

老刀边活动筋骨边说：“那也足够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螺丝男咬牙切齿：“哦，是吗？”他手下的小弟纷纷露出狰狞的笑容，一场战斗眼看要打响！

“哒哒哒！”音箱里传出对天鸣枪的声响。

酒保从吧台下抄起一把电浆炮，瞄准他们，说：“如果不想给我的宠物狗加餐，就老实点。”

老刀边后退，边举起手故作夸张：“悠着点老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我选八分熟。”

酒保面无表情地笑笑，放下枪，“我的狗可吃不动老骨头。”

螺丝男和他的小弟还想动手，突然，地板裂开了，从底下冲出来一只巨大的蠕虫，张开恐怖的巨口，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个家伙一口吞下。

“哇哦，”老刀惊叹，“小狗狗又变壮了。”

酒保依旧面瘫：“那是它的儿子，我的宠物狗在这儿。”厨房的门忽然被撞开，从其中冒出一只直径两米的巨大头颅，一张巨口周围几百只复眼一闪一闪。

“哦，真棒。”老刀张大了嘴，“真希望它不会自己觅食。我没欠你酒钱吧？说真的，我得走了，再见。”

然后，他拉着托利，“噔噔噔”走上了二楼的包间。

大门前。

“应该没人爽约吧？”托利问。

老刀：“不会，我的面子还是有的，至少通缉令的金额，我比他们大多数都要高。”

56 侠盗的集会

人在江湖飘，要的就是一个名号，名号就是面子和排面，在赖账的时候尤其好用。海盗们的名号就是自己的通缉令，上面的信息涵盖出生年月和最喜欢的衬衣品牌，简直比他们还了解自己。

包间的门来开，里面是一张阔绰的圆桌，围绕桌子坐着几道身影，彼此间戒备而疏远。

在座的都是本星系内赫赫有名（广受通缉）、劫富济贫（皆中饱私囊）、具备反叛的勇气（大无畏的作死精神）的侠盗们，他们通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在需要他们的地方突然出现，然后给世界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在每一颗星球的监狱里，都为他们预留着最原生态的单间。

“你就是老刀吗？看上去不怎么样。”

离门口最近的那人说话了。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布料长袍，戴着的兜帽遮住了大半边脸。

老刀看了他一眼，反问：“你就是‘白衣’？”

“白衣”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这时，角落里另一道身影说话了，那俨然是一只身穿西装、口吐人言的哈士奇！

“啊咧，别怪他，他就这样一只人，没办法。你好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瓜’。”

老刀向他友好点头，托利倚着门框，开始怀疑他们是否靠谱。

“那个小哥是谁？怎么称呼？”一个头上长角、脸上长鳞片、浑身覆盖甲壳的精瘦男子手持三叉戟，目光炯炯有神：“我是‘塞拉’。”

托利略一思索，答：“你可以叫我‘a03’。”

“代号吗？谨慎的选择。”塞拉点点头。

托利的目光落在一名人偶般的少女身上，少女眨了眨眼睛，眼珠里的红光让他联想到了炸药上的倒计时：“核弹。”

“好名字，失敬失敬。”托利嘴角一扯，他好像听说过，有一伙疯海盗最喜欢往自己身体里塞核弹，坐着火箭和敌人同归于尽，是行走在生死边缘的行为艺术家。

他又看向最后一道身影，那……好像是一只雪白的鸽子？

这只饱含象征意义的神兽让他感到了些许诗意。好吧，它也许能拿来煲汤。

“老刀，你为什么召集我们？”

塞拉不喜欢拐弯抹角，率先发问。海盗之间本无信任，但总有基本的规矩。老刀用自己的声望发下毒誓，才叫来了这几位同样不凡的人物。假如不能给出服众的理由，大佬们会很乐意把他当成饭后消遣的移动靶。

老刀朝托利使了个眼色，托利心领神会。他走上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各位都在不同的星球、不同的航道，做着同样的事情，那就是反抗各个星球上的暴政，消灭那些利欲熏心的伪君子。”

“白衣”冷哼一声，哈士奇得意地伸出舌头，塞拉纹丝不动，“核弹”饶有兴趣地眨着眼。

“但是，”托利双手撑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宣布：“你们所做的一切，治标不治本，都是无用功。”

言下之意：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老刀下意识地挡在他身前，能坐在这里的可没有好脾气，都是一言不合能杀人的主儿。

果然，“白衣”又冷哼一声，首先发难：“在你被切碎之前跪下道歉，否则我会让你后悔为什么不乖乖做一颗受精卵。”

哈士奇“汪”了一声，说：“我会拿你的骨灰拌饭的。”

托利却镇重地盯着他们，要求：“向我保证，这场会议的内容必须保密。”

塞拉一幅看白痴的表情：“秘密一旦说出就不是秘密。即使你把我杀死在这里，复活后我还是知道一切。”

托利摆摆手，满脸无所谓地回答：“我不担心这个。我要明确告诉你们的是，一旦听了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众人都不屑地努努嘴，“核弹”的眼珠上跳动数字，“90秒”。

托利语速飞快，将财团的事情简略说出，最后，他总结道：“你们现在所对抗的，其实都是同一个敌人，我们本应团结一心！”

众人都怔怔说不出话，“核弹”的秒数停止了跳动。塞拉微微点头，夸奖道：“好手段。”

就在刚刚，他们每一个人的脑后芯片里都接收到了详细阐述“灯塔财团”的文件，这说明在短暂的时间内，他们的防火墙就被托利攻破！

托利礼貌地还礼，说：“过奖。”他亮出了自己的拳头，站在了和众人对等的位置。

侠盗们细细查阅文件内容，越到后面，他们的表情就越是惊悚。

“白衣”说：“大丈夫能屈能伸，真男人宠辱不惊。我怂了，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老刀冷笑：“从这里走出去，你还是以前的自己吗？”

“白衣”吃惊地抬起头。没错，在这里退出何尝不等于向财团投降，卸下了骄傲的侠盗和寻常的匪徒又有何区别？

气氛一下子很安静，沉默降临。

“你是对的，”许久，“白衣”的双手不住颤抖，“万事皆虚，万事皆允，这票我干了。”

哈士奇吐吐舌头，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郑重其事地说：“死得光荣，我便狗生无憾。”

“核弹”声音清脆：“死亡的绽放是最绚丽的演出。”她同意了。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塞拉的身上。

塞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摇摆的眼神透露出内心的巨大挣扎。众人的目光都严肃起来，老刀的手摸向了腰间的双管猎枪。

塞拉开口了：“你怎么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托利直视着他：“信或不信，选择权在你。我只保证能提供一个机会，一个能重创敌人的机会。利剑就在你手边，握还是不握，选择权在你。”

塞拉抱紧了三叉戟，往座位里缩了缩。他摇了摇头：“对不起，我还是不敢赌。”

气氛顿时紧张，众人纷纷用敌意的目光审视着他，像在估量他会不会成为一个告密者。

托利：“那我们必须监禁你和你的船，你应该能够理解。”

塞拉发出大笑，连声说：“可以，可以。”然而手中三叉戟却指向前方，向着三个方向射出了三道激光，直奔托利等人的眉心！

托利身形一矮勉强避开，头顶被却划出一片地中海；哈士奇大叫一声，窜上了天花板；“核弹”压根没有躲闪，激光打在她皮肤像遇到了熔点极高的玻璃，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斑点。

早有准备的老刀抄出猎枪瞬间开火，弹丸打飞了塞拉的手臂；塞拉全身散发淡蓝色的光辉，可以摧毁神经的电磁脉冲呼之欲出，而“白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长袖中露出的激光袖剑刺进了他的脖颈！

塞拉气势尽失，向后倒去，颓然地瘫在椅子上，蓝色的血液聚成一小汪湖泊。但他的脸上却露出得逞的笑容：“我的船，会把你们都击沉的……”

众人的表情立刻变得惊慌，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的船员有好久没联络了，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老刀踩着塞拉的肩膀，拿枪顶着他的额头，轻蔑地啐了一口：“我早听说了，你的星球对你招安了，不是吗？条件优厚啊。所以，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呢？”

塞拉：“我还得谢谢你呢。总得有投名状才行啊。”

“卑鄙！”“白衣”这时也猜到飞船被偷袭了。在海盗湾内动手，就等于和所有海盗宣战，除非……

老刀鄙夷地看着塞拉，打开了别在衣领上的通讯器，问：“情况如何？”

通讯器里传来一个很酷的声音，是崔佛！

“嘿，我能告那家伙商标诈骗吗？他的这艘‘美人鱼号’，上面一个妹子都没有啊！哦对了，我们已经把所有能砸的都砸烂了！”

塞拉瞪大了眼睛，被巨大的惊恐塞满。

老刀耸耸肩：“再见了，小鱼干。”他“砰”的一枪就爆了塞拉的头，整个房间都染成了蓝色。

哈士奇皱着眉头抗议：“呕，我讨厌吃鱼。”

托利走出房间，看见隔壁房间里走出来的穆克正左拥右抱，面颊上数不清的唇印像盛放的野花。他对托利比出胜利的手势：“都谈妥了，头儿！”

下一秒，尖利的警报声响彻了这里，海盗湾即将遭受袭击！

托利转过身，面对众人展现自信的微笑，轻声说：“这会是我们的第一场表演。”

57 小试牛刀

老刀的“仇恨号”内，雷达界面上出现了近百个不断接近的闪烁的红点。

“真是看得起我们，”老刀轻蔑地哼了声，他转头看向托利：“要我安排快船吗？他们还不知道你在这儿。”

托利笑了笑：“我看上去像是会临阵脱逃的人吗？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给我一枪然后毁尸灭迹，反正我可以在‘拉法’星复活的。”

老刀被他逗笑了：“这真是个好主意。我在劳斯基那儿也有备份，最多丢掉点记忆。”

崔佛抽出了腰间左轮：“要我帮你们吗？”

托利摆摆手：“千万别，我还没体验过被星舰大炮轰成渣的感觉呢。”

老刀给了他一拳：“谁告诉你我们一定会输的？”

三人相视，不由哈哈大笑。

托利眼角的余光扫过雷达上的参数，松了口气。从规格上看，没有“龙鲸”级战列舰。看来他的猜测没错，每一艘“龙鲸”都是财团的宝贵财产，话说回来，击毁的那艘“龙鲸”的残骸，可一定要好好利用。

老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身后的船员们进行了简单的动员，空气里弥漫着兴奋剂的味道。“仇恨号”已经起锚，谨慎地驶向敌军的方向。

更多的海盗船却是加速离开，向着无垠的星空逃去。对于绝大多数海盗来说，海盗船就是全部的身家，是移动的记忆储存站和克隆基地，千万马虎不得。只有三艘船紧密跟随，分别属于“白衣”、哈士奇和“核弹”。

十几道闪亮而灼热的光束从遥远的距离射来，还未曾谋面就感受到了敌方舰队的热情。“仇恨号”虽然及时采取了战术规避，在高能光束所造成的辐射下，防护罩的光泽却也明灭不定。回头看去，燃烧的火球四处绽放，质量不过关的海盗船纷纷变成了坟墓，而海盗湾的表面四分五裂，像一块被熊孩子摔碎的硬曲奇。

第一轮光束打击过后，老刀判断对方在短时间内不能发射第二轮，当即下令撤去“仇恨号”的防护罩，把所有能源都集中到推进器，喷吐出的红蓝尾焰推动着咯吱作响的飞船高速前进，将数不清的小行星和闪亮的银河甩到身后。

视线的尽头隐约出现了极细微的光点，宛如宇宙这块桌布上的一粒尘埃。“仇恨号”的武器系统预热完毕，只要进入射程随时可以开火。

“嘀——嘀——嘀——”

忽然，空间侦测装置发出警报，只见周围的空间产生了阵阵波纹状的扭曲，老刀眯起眼睛，做出停止前进，打开防护罩的手势。

果然，从漆黑的宇宙中突兀地显现出一艘艘百米长的小型战舰。这些量产型的低级护卫舰像跳蚤一样从遥远的空间跳跃而来，见面就用机炮朝着这里倾泻弹药！

只是，还没等第一颗炮弹落在重新打开的防护罩上，来自“仇恨号”的凶猛火力就把最近的几艘护卫舰点燃。

托利和崔佛各自操控一个炮台，发射原始核弹头的炮台看上去十分简陋，甚至还使用齿轮和链条传动。但是，巨大后坐力带来的真实反馈充满了力量感，催发斗志，刺激肾上腺素和雄性荷尔蒙的大量分泌，这种驯服野兽般的肌肉质地的快感令使用者欲罢不能。

“白衣”的“阿萨辛”号一次次在空间中短距离闪烁，每一次闪烁都能带走一片星空的敌人；“核弹”的“死亡艺术号”全力冲刺，外壳防御力惊人，尖锐的冲角撞击敌舰，撕开一条满是残骸的战线；而哈士奇的“天狗号”则是一只拥有强劲下颚的狗头，把捕获到的敌人在嘴里大嚼。

一时间，宇宙间光芒绽放又暗淡，生命凌空枯萎，死亡应邀到来。那漫天的炮火是一首杀戮和毁灭的圆舞曲，征服和对抗的华尔兹，战争，无论跨越了多久的时空，永远是最为不朽和永恒的诗篇。

托利沉浸在一种因暴力行为而带来的精神升华和心灵体悟里，短暂地忘却了自我，近乎本能地推弹入膛、瞄准击发、如此反复。由他的双手所支配的重炮每一次发出轰鸣，都要在无声的宇宙里点亮一簇绚丽的火花。

很快，他们就杀出了护卫舰们所组成的软弱封锁，直扑向由更高一级的战舰组成的敌军！

第二轮光束打击不出意料地到来了，那些低级护卫舰不过是炮灰。这一次，那十几道光牢牢地锁定住了这四艘船，距离过近、时间太短、已经没办法闪避！

“我见过比这糟糕十倍的！”老刀哈哈大笑，像是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仇恨号”的表面亮起了一层朦胧而明媚的光，那是二级备用能源全部打开的标志。庞大的能量毫不吝啬地流入“仇恨号”的空间跳跃引擎当中，一瞬间，船身似乎被了不得的大力挤压，像一个易拉罐一样变形；而周围的空间骤然扭曲，像一只被搓揉的塑料袋。

但是，“仇恨号”却没有进行跃迁。光束逼近了，降临了飞船的前方，笔直地杀过来了，亮度已经不能用眼睛直视了，“仇恨号”依旧没有跃迁！

空间扭曲得更厉害了，托利微微点头，心中称赞老刀的机智。只见光束穿过这一小片不平整的地方，竟然偏移了方向，擦着摇摇欲坠的防护罩飞向后方。

“白衣”他们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顶多挂了彩，却大体无恙。敌舰就在眼前了！

托利差点笑出声来，因为敌人比他想象得还要蠢。眼前十几艘一字排开、正准备逃窜的棱形战舰，舰身也不过四五百米，主体竟然就是聚焦高能光束的导轨。这可以说是追求极致输出的典范，高效而极简的设计颇具经济性，可惜一旦被近身就是任人宰割的弱鸡，简直是脆皮法师模板。

托利不知道财团究竟出于何种目的才会做出这设计，也许是天真也许是膨胀？战场可不是虐菜的游乐场，现在，经验丰富的狼将咬向猎物的喉咙。

“天狗号”猛扑过去，尽情享受这一场饕餮盛宴，在它那张巨口内或许藏着堪比“大胃王”的分解装置；“阿萨辛”号飘移不定，仿佛一把从暗影中刺出的袖剑，在星空上演一场残酷的追猎；而“死亡艺术号”，好吧，现在托利算是见识过人体核弹的奇景了……

“所以他们真的把自己从炮管里射出去？”托利惊讶地看着一个个人影无比欢快地撞上棱形战舰，然后变成一朵朵灿烂的烟花。

老刀挑挑眉毛：“谁知道呢，反正都不是正常人。酒吧那门和克隆舱相连的大炮，据说就是和他们学的。”

托利：“好吧，我下次推荐他们试试反物质炸弹，那个更带劲。”

58 勾心斗角

“拉法”星，“利爪”资本据点，同一间会客厅内。

“关于托利阁下的要求，我已经帮您传递上去了。”洛夫站得毕恭毕敬，他面前坐着的是一袭华服的老a。

老a没有作声，只是看着洛夫，那样式是在说：然后呢？

洛夫心底一股无名火冒出来，很想给面前这个狐假虎威的家伙肚子上来两拳。但他毕竟是根老油条，表面上不动声色，语气更恭敬了：“财团对于托利阁下的要求十分高兴，愿意让出在‘拉法’星的利益，和托利阁下成为朋友。”

老a微微点头，一派主教的威严。他眯起眼睛说：“这种事情一次通讯就能解决，不值得让我亲自过来。你还藏着什么，对吧？”

洛夫被他看得十分不舒服，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财团也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个，就是希望能够共享‘熔炉之心’的使用权。”

“不可能！”老a义愤填膺，“那可是我们的圣物，怎么会交到你们手上？！你们分明就没有一点诚意！”他用手杖使劲敲击地面，清脆的碰撞声好似枪械上膛。

洛夫瞥了一眼老a身后全副武装的教会战士，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由清醒了几分，他连忙陪笑：“息怒，息怒。我当然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财团也愿意让步，只希望至少能派几个研究人员过来，无论研究出什么，对大家都有好处。”

老a哼了一声，平静下来，似乎陷入了思索。

“答应他，他们什么都研究不出来。”

咸鱼街的托利一脸冷笑，通过加密频道下达指示。“熔炉之心”早已和他紧密相连，谁也耍不了小动作，更何况，那些“研究人员”能否活着过来都是未知数。不过老a的演技出人意料地好，不枉他连夜突击补习演员的自我修养。

老a告诉洛夫：“可以，但必须由我们审查和监管，必须首先加入我们教会。”

洛夫大喜：“没问题！”显然，他并不知道加入教会首先需要干一碗岩浆。

老a面无表情，脸瘫得像刚出生的托利：“那么，第二个条件呢？”

洛夫咽下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说：“为了测试托利阁下合作的诚意，财团要求，哦不，希望，托利阁下能够先交给我们一批‘货’。”

老a勃然大怒：“混账！你们这是在说我们会赖账吗？！”

咸鱼街内，托利却是皱紧了眉头。他当然知道所谓的“货”是什么：简而言之，是“灵魂”。这种事情一旦败露，必然面临帝国的严惩。财团究竟是想把他先拉上贼船呢，还是设了一个栽赃的陷阱，就等着他往下跳？

所谓的加入财团不过是缓兵之计，他更不可能参与那种罪恶的贸易。然而，必须想个办法应对眼下的情况。

会客厅里，洛夫躬着身子向老a解释：“千万别误会，我们绝对没有信不过您。这只是业务需要，是纯洁的金钱关系。我们可以预先给你们支付分红，多了不退，少了可以补。”

老a冷哼一声，再次装出思考的模样，等待托利的指示。

现在是互相试探的环节了。

老a对洛夫说：“现在‘拉法’星的情况你也清楚，局势还没有稳定下来，建设需要时间，果实还没有成熟。”

洛夫嘴角一扯，心想“嗨皮”和“羽蛇神”的旧址早就变成了最热门的旅游景点，这几天更是有数不清的人来自己门前拍婚纱照，说是要用三巨头的遗照记录下自己最美好的时光，老a这是在忽悠谁呢？

他鞠了一躬，说：“如果您在‘收割’上有困难，我们很乐意提供专业人士的指导，包教包会，全程免费。”

老a还是不为所动：“食宿费还得我出，我觉得不行。”

洛夫眼前一黑，差点跌倒：“我们可以网络授课，一对一专业辅导。”

老a：“算了，上网费电。”

洛夫真的感觉自己要吐血了，他喊道：“这颗星球什么都缺，但什么时候缺过能源？”

老a：“啊，可不是吗，要不你们先支援一下我们的建设？”

洛夫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稍微变得严肃了点：“算我求您了，请转告托利阁下一定要答应这个。财团的使者已经出发了，带着最高的诚意来和托利阁下签订和平协议。”

躲在暗处的托利忍不住笑出声来。和平协议，这个威胁可是很明显了，就是不知道他所说的“最高的诚意”里，包不包含几艘“龙鲸”？他可是很期待啊。

毕竟，他也给财团准备了一份大礼啊。

老a露出犹豫的神色，回答：“这个问题我做不了主。我回去一定会转告我的主人，到了那一天，你们会得到想要的答复。”

洛夫眨巴眼睛略一思索，随机绽放微笑：“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老a瞥了他一眼，站起身，离开。他演得不错，他知道，今晚的盒饭里一定会有个鸡腿。

于是，一切的责任又落回了托利的肩上。

摩西：“主人，看样子这次谈判的结果很不错啊。”

托利摇摇头：“洛夫的口风很紧，还是没向我们透露出太多的信息。”

摩西：“还不如杀了他搜索他的记忆。”

托利又摇头：“没必要。等财团的舰队来了，他也就没用了。到时候想给他一刀的人可以排满市中心，我们立个牌子收费都能大赚一笔。”

摩西的语气有些无奈：“你还真是物尽其用。”

托利淡然一笑：“价值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还是有剩的。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小可爱的进度怎么样了？”

摩西很自信：“那艘‘龙鲸’残骸的回收很成功，上面的仪器设备基本毁坏，但总体骨架完整。引擎已经基本恢复，依靠‘熔炉之心’的远距离供能，只要离‘拉法’不太远，都没什么问题。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武器，因为以‘拉法’目前的工业实力，还无法制造战列舰级的火炮。”

“没必要。我们只需给他们一个惊喜。还有什么收获吗？”

摩西得意地回答：“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从‘龙鲸’身上取得的残破人工智能可以帮助我分析财团的网络模式，只要再加点料，我们藏了那么久的一张牌就可以出手了！”

“漂亮！”托利高兴地大喊。他吹着口哨，打算去找大g再打一盘游戏。

59 少有的安逸

“所以，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大g如是说。距离星港一战已经三周。

托利坐在游戏机前咬牙切齿：“没错。据我了解，和‘拉法’最近的殖民星在两光年外，离这里几次跃迁的距离。他们迟迟按兵不动，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正在他说话的当口，激烈的对抗中一不留神，他游戏角色的血条瞬间归零，屏幕变得灰暗，上面突出一个大写的“菜”。

托利目瞪口呆。两周以来，大g带着他的键盘在“快乐肥宅俱乐部”里大杀特杀，数百款游戏中连战千场未尝一败，人送外号“键盘侠”，举手投足间不乏王者之风，坐在游戏机前就睥睨四方。

大g拍拍他的肩膀：“不要灰心，你离我的距离只有那么一丁点儿了。“他的大拇指和食指接近但不接触，在那头发丝大小的间距里，托利仿佛看见了星辰大海。

他半响说不出话，最后才憋出一句：“你还是人吗？”他怎么也想不通，凭借自己举世无双的大脑和出神入化的才气，怎么会赢不了大g这一介肉眼凡胎呢，难道真的是因为手残吗。

大g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人类是有极限的。我小时候被外星人改造过，所以在这方面特别精通。”

托利很想吐槽外星人是什么鬼，但他还是保持了矜持和微笑：“真巧，我也是。”

大g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果然，相似的人是会相互吸引的。”

托利暴汗：“打扰了，告辞。”

此时，“快乐肥宅俱乐部”的其他人正在辛勤劳作。“梭镖”星港迎来了络绎不绝的客人，那些都是满载着货物的星际海盗，将各种重要的物资，比如食物、武器、克隆用的生物材料，纷纷在这里出售。

现在的“拉法”星俨然成了海盗们倾销战利品的官方指定场所，从大战中缴获了大量通用币的托利更是来者不拒，向海盗们承诺无限量收购。在金钱的刺激下备受鼓舞的海盗们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执行力和进取心，在各个星域积极开展业务，整个行业人力需求倍增，解决了大量的失业问题，呈现出几十年未见的大繁荣，史称“大航海时代”。

当然，既然是海盗，当然就不怎么守规矩，即使托利再三强调不允许他们登录“拉法”星表面，还是有不少胆大妄为之徒打算在“拉法”星搞点事情。这时候，隐藏在星港的防空武器可以有效劝说他们回心转意，和平相处、友好发展，不听话的都被丢进了岩浆。

涌入“拉法”星的丰富物资使这里的居民生活得到了大幅的改善，大部分资源都低价发放，这一举措在后来饱受诟病，因为研究人员一致认为它为肥胖率的飙升埋下了伏笔。这个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劳斯基的肚腩又多了一圈。

今天的劳斯基依旧是一个快乐的肥宅，他欣慰地看见了“拉法”星的巨变。昨天还愁眉苦脸的人，今天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微笑，一种错位感让人恍如隔世。他吃着甜甜圈喝着加糖奶茶，感慨来之不易的生活是多么的甜蜜。

在自我陶醉的同时他也有些疑惑，因为穆克和崔佛在很多天前就不知所踪。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一点小小的烦恼抛出脑子，因为经大g设计的热门游戏发布了新的章节，名字叫做《重返利爪总部》。

托利乔装易容来到了星港，避开所有人的注意，进入了划为闲杂人等禁区的“黑色阿克汗”，那里现在是教会的总部，受他的直接管辖。

他是来慰问老a的。在他的指导下，老a一直都在苦练演技，吃饭的时候嘴里都在默念台词。在他以身作则的领导下，教会的成员纷纷效仿他的作风，这里几乎要变成职业影视培养基地。

不过对他，老a一向很真诚。

“看看这些孩子，”老a确保没有别人可以听见，脸上露出几分悲悯：“他们真的是被所谓的信仰冲昏了头脑，你说他们还有救吗？”

托利点点头：“信我者，得永生。”

老a：“少来，那还不如去信克隆技术呢。虽然我是什么主教，但我可是清醒的很。”

托利耸耸肩：“这就是你坐上主教的原因。我喜欢和聪明的人做朋友。”

老a哈哈笑：“聪明就免了，朋友可以有！要不是你干掉了教宗、赶走了杰斯，我怎么可能自由。”

托利：“很好，不过现在我们还只能是上下级关系。”

老a表示赞同：“老铁没毛病，我知道该怎么演。只要你有把握的事情，我都会去做。只是答应我一件事。”

托利扬了扬眉毛，看向老a的眼睛。

老a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和杰斯一样，有操纵记忆的‘魔术’。请答应我，事成之后，给那些人洗脑，让他们能有正常的生活。”

托利愣了愣，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自己没被我洗脑？”

老a也笑了笑：“糊涂挺好。”

托利向他比出一个ok的手势，转身离开了。

“摩西，你究竟有没有给他洗脑？我怎么觉得以前的老a没这么聪明。”

摩西回答：“只要被洗过一次脑，你就无法确定接下来有没有被洗脑，因此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另外，合理洗脑有益智商，你哪天也试试？”

“我就免了，”托利说，“只不过我有点想把他当朋友。”

在星港他还遇见了维特和汉考克。维特更加阳光帅气了，一身的肌肉因为加班劳作更加结实；而汉考克则消沉了许多，时常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

回去的路上碰见亨太，此时他正在给一帮肌肉发达的猛男讲解姿势的重要性，见到托利就抱怨，说崔佛消失这么多天他的心里很空虚，顺便也缺个助教，需要托利上去演示双人摔跤。托利一脸惊恐地推脱，并向他建议可以找海姆要一只弗兰肯斯坦。

这时他又想起了拜托扎德和海姆的事情。“羽蛇神”被摧毁后，托利回收了它的实验数据和样本。那些资料虽然充满了罪恶和血腥，但即使不愿意承认，也拥有不可忽视的价值。专业人士扎德和海姆被派遣去收集、整理和分析，不知进展怎么样了。

也就在此刻，一件有趣的意外发生了。

60 海姆大只佬

俗话说的好，“拉法”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岩浆和能源，可就在今天，它竟然停电了！

对于一颗视能源为命脉的工业星球来说，哪怕是一秒钟的断电也会是史诗级的灾难，其严重程度不亚于小学生放假。

至于连学校都没有的“拉法”为什么会有小学生这一个词，这也许是文化的悠远传承：在传说中有那么一群残暴恐怖的究极生物，具有无与伦比的攻击性和破坏力，并受到迷之力量的保护，在各大后现代主义恐怖片中频繁客串不可名状的怪物，留下了太多深入人心的传说。

以上都是胡扯，现在言归正传，“拉法”星停电了。

“拉法”星的确是停电了。

摩西第一时间就查出了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是海姆。

托利表示他已经认不出海姆了。

海姆表示难道是因为他太帅了？

托利回答你需要心理医生。

扎德回答他可以兼职，前提是先得把他从海姆的身体里弄出来。

亨太说你两在一起挺好的。

大家一起叫他闭嘴。

事情是这样的：

当托利和他的小伙伴赶到事故发生地点，“羽蛇神”的实验室废墟深处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永生难忘。

简单来说，海姆变大了。

详细来说，他和弗兰肯斯坦还有其他附近的东西（包括路过的扎德）都“合体”了，变成了一个有头有脸、有身体有手脚的整体，是实打实的“肌肉”巨人，我们姑且把他叫做“海姆大只佬”。

至于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是因为他从“羽蛇神”的资料里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一激动就当场实践，所需要的巨大能源一时间超过了“拉法”星输电网络的最大负载，给整颗星球的发展造成了重大经济损失。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扎德生气地大喊，他的上半边身子被黏在“海姆大只佬”的肚子上，下半身不见，四周围了一圈脑袋，都属于弗兰肯斯坦。

“快把我弄出来！”他被弗兰肯斯坦们围观，亚历山大。

亨太亲切地摸了摸扎德的脑袋：“别急，你现在就像个袋鼠宝宝，挺可爱的。”

扎德：“谢谢，你更可爱，现在快用你那颗可爱的光头想想办法。”

亨太回答：“只要够强壮，一切都不是事！”

他双手抱住扎德的上半身，使出浑身力气，就把扎德往外面拔！一时间，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扎德更是折服于他勇武的气概，发出了敬佩的声音：“啊！”

然后，由于他的确不够强壮，他断成了两截。

亨太抱着扎德的上半身，一脸遗憾地摇摇头：“小老弟，你不行啊。”

扎德面色白得跟透明一样：“最多半分钟，我就会失血过多暴毙。放开我，让我呼吸最后一口新鲜空气，行吗？”

“明白，”亨太把半个扎德放在地上，万分悲壮地说：“好兄弟，下条命再见！”

扎德颤颤巍巍地敬了个礼：“下条命见。”然后他就挂了。

众人默哀三秒，然后齐齐把目光投向海姆。

托利假装很严肃：“我需要进一步的解释。”心里却对摩西说：这玩意儿看上去很刺激啊，有没有借鉴的价值，我也想和“悍将”合体！

海姆仰天大笑，笑得开怀，笑得癫狂。他看上去就像心愿满足的大男孩，一脸的褶子都舒展开来，让人感觉年轻了一个世纪！

“这是生物科学的奇迹！”他对着天空张开怀抱，粗壮的手臂犹如铁柱铜塔，“我终于实现了生命体的超级大融合！”

“呃，听上去有点意思，”托利迟疑地问，“可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呢？”

海姆意气挥发、热情洋溢，竖起一根手指：“首先，我长高了！”

劳斯基看了眼有两层楼高的“海姆大只佬”，吓得西瓜都掉在了地上。

“其次，我变得更有力量了！”海姆随手就从废墟中举起一块比他还大的巨石，顺势一丢，天边出现了一道闪亮的流星。

亨太两眼射出聚光灯般的强光：“强壮！这值得推广！”

“最后，最后……嗯，最后我怎么样了？”海姆突然卡壳了，挠着脑袋神情疑惑。

托利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无语和挫败感：“可是，这些和基因改造有什么区别呢？”

“也是哦。”海姆揉着眉头满身苦恼，蹲在地上用一只手指画圈圈，“最后，最后是什么呢？”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托利越发不安起来：“嘿，为了‘快乐肥宅俱乐部’的公众形象，能考虑一下大局，让我把你毙了吗？”

“啊！我能回收自己的尸体吗？”海姆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这个，难道他的收集狂属性已经如此强大了吗？

“可以……”

跟在后面当保镖的“悍将”准备好了激光战斧。

“啊！等等！”海姆用两根手指夹住了激光斧刃，整个战斧竟然动弹不得！

“我好像想起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了！”他快活地大叫，激动地一把抱住“悍将”，“悍将”全身的装甲都变了形！

“悍将”：这是我今天出门前才做的造型啊喂！

亨太：放开他，让我来！

海姆却一把推开他俩，蹦到托利面前，手舞足蹈地介绍：“灵魂融合！这是我从小时候就在思考的命题！今天，我终于实践了！我改到了特殊的力量在我的身体内流动！”

托利：“啥？你没事研究这个干嘛？”

海姆陷入了回忆：“我还小的时候，读过一本故事书，里面有一种叫恶魔的东西，据说能把别人的灵魂变成自己的东西，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实在是太酷了！”

托利：完了，熊孩子长大了。

海姆：“现在，我已经和我的作品们合而为一，他们尚未消逝的灵魂和我融合在一起，使我成为了一个全新的物种！我是先驱！”

托利：想多了，早就有人把自己的猫和狗融合在一起，成功解决了家养小宠物的打架问题。

他知道，灵魂属于更高的维度，其中可以迸发出不科学的力量。但灵魂只有存在和虚无这两个可能，可以并列但无法糅合。假如脑海里的知识没错的话，接下来，有趣的事情要发生了。

海姆捂住肚子：“诶，我这是怎么了？感觉好难受？”

托利一本正经地回答：“也许你是走火入魔了，需要洗点重修。”

海姆严词拒绝：“不，我的练级思路没错！”

托利后退一步，知道“海姆大只佬”即将暴走。据他所知，多个灵魂共处的课题，属于曾经一项致力于创造超级生命体的帝国机密研究，目的是改造出拥有超越法则力量的究极战士，不过因为损失远超预计而被紧急叫停。

果然，“海姆大只佬”肚皮上的几个弗兰肯斯坦的脑袋齐声发出凄厉的尖叫，分贝之高简直惨绝人寰。就连亨太也不得不堵住了耳朵，鼻孔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托利早有准备，只见“悍将”使出全部功率将暂时无力抵抗的“海姆大只佬”踢飞，一束贯穿天地的圣光瞬间将他淹没，那是来自“法老之眼”的凶悍攻势！

他屏息以待。

光芒散去。

深坑的中央。

一道寂寞的身影傲然挺立。

他抬头45度角仰望天空。

然后被耀眼的大太阳灼瞎了眼。

“为什么？”

海姆一边承受着灵魂被撕扯的痛苦，一边不甘地大叫，

“为什么？我的计算不可能出错，我的理论也很完美啊！”

托利叹了口气，远远地告诉他：

“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你还不知道的事情太多。”

海姆闭上了眼睛，流下了两行清泪：“是这样吗？原来如此，我还是太年轻了啊……我会真的死吗？假如人生能重来，我一定会回到第一次沉迷上捡尸体的时候，那是我在夕阳下逝去的青春……”

托利：赶紧去死吧，早死早复活，凭你那种程度的融合，灵魂顶多就相当于几根被拧在一起的弹簧弹开了而已。

海姆似乎用心灵捕捉到了他的话语，说：“是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我们下条命见！”

托利朝着他鞠了一躬：“走好，不送，下条命见！”

“砰！”

“海姆大只佬”产生了超乎寻常的爆炸，一朵黑色的蘑菇云直冲天际。喧嚣的风吹乱了托利的秀发，却拂不乱他充满智慧的内心。

众人：啊，收工，可以回去吃盒饭了。o(*￣▽￣*)ブ

回去的路上，正遇上急匆匆往这边赶的扎德。

扎德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我是来取回我的上条命的，别把它留给海姆！”

61 到来

最后，闯了大祸的海姆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保证不再做危险的实验。经过大家的开会讨论，一致决定当作无事发生，与此事相关的公开信息都被解释为前卫的行为艺术。

“拉法”星的日子就这样朴实无华地过去，转眼一晃，又两周过去了。就在这一天，雷达侦测到了恒星系边缘的陌生光点，洛夫也借由老a告诉托利：他们来了。

托利将劳斯基、海姆还有丽塔召集起来，他们知道他的计划，而其他人都还蒙在鼓里。

他简单地做了几句交代，然后问：“你们相信我吗？”

劳斯基回答：“我从未怀疑过你。好吧，也许怀疑过，但你已经证明了自己。”

丽塔一脸漫不经心：“至少你没让我们失望过。”

海姆嬉笑着说：“头儿，这是你的遗言？”

托利假装很生气地给了他一拳，打到他身上时力道却软了：“你个老不正经的，做实验时别再把自己搭进去。”

海姆笑了，他笑了，所有人都笑了。

“保重！”劳斯基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熊抱，弄得他喘不过气来。

海姆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心点，我真的不想给你收尸。虽然有记忆备份，但保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丽塔的眼中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担忧：“当心。”

托利对着他们洒脱一笑，说：“不必担心我。我今天的早饭是一颗电子胶囊，里面是毒药。一旦出现意外，我就自杀，然后复活，和他们开战！”

劳斯基哈哈大笑：“我们等的就是这一天啊！”

托利不禁莞尔，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打开暗门走入一条隐秘的通道，在尽头，一艘无人驾驶的小型飞船将把他载去一颗荒芜无人的小行星，那是和老a约定好的接头地点。

时间还很宽裕。

“摩西，告诉我对于财团舰队的分析结果。”

摩西的声音很冷峻，战争的阴影明明尚未笼罩，空气里却已经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根据接收到的电磁信号分析，舰队主体应该是三艘‘龙鲸’级的战舰，围绕它的还有规模不等的一百艘护卫舰，真的是很给我们面子。”

托利不屑地撇撇嘴，像在嫌弃盘子里的菜太少：“只有三艘‘龙鲸’吗？”

摩西慎重地建议：“不排除他们扮猪吃老虎的可能。”

托利冷笑：“老虎就算了，他们顶多是豪猪，满身是刺，不好下口，但终归有弱点。”

摩西劝他保持谨慎：“现在不是自大的时候。”

托利挥挥手：“得了吧，我在想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等着瞧吧，我踏在他们甲板上的第一声脚步，就是他们的时代的丧钟，当回响传遍的时候，我将踩着他们的尸体跳舞！”

随着他的话语落地，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沉默。身后太阳的光辉暗淡了两分，遥远的星河有那么一刹那停止了闪烁。

摩西表示很惊奇：“嘿！我从不知道你还会跳舞。自从上次，你在办公室偷偷跳广播体操被看见后，我从未发现丝毫的迹象！”

托利（气急败坏）：“闭嘴！”

在无人关注的小行星上，老a等人的飞船已在等待。两艘茄状飞船的舱门对接，会和。

老a还是那一身华丽的主教打扮，一脸悲天悯人的虔诚模样，对托利表现出万分的尊敬。洛夫就站在他的身旁，一个月的软禁生活磨去了他的锐气，却让他更加精明，在第一时间就用最巧舌如簧的语言大加阿谀，一双眼睛像骰子一样咕噜噜地转。

托利淡淡地点点头。他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的焦急和不耐烦，而是抱着一杯加了枸杞的热茶静静等待，等待财团发来的消息。飞船上的其他船员都是教会的成员，表情严肃，一言不发，不敢有一丝的不恭敬。

终于，财团发来了登陆的邀请。托利拍了拍老a的肩膀，说：“跟我来，有几句话跟你说。”他用眼神制止了想要跟来的洛夫。片刻后，他们又回来。

“就是这样，”托利吩咐老a，“我不在的时间里，一定要保证好机组人员的盒饭。”

老a连忙点头：“一定一定，全包在我身上。”

洛夫迎向托利正要开口，托利却对着他微微一笑：“要启航了，你翻身的时机就要到了，有没有什么感想？”

洛夫激动地从口袋里掏出洁白的手帕，熟练地擦去眼角感动的泪水，泣不成声地回答：“您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您知道吗？我昨天一整晚都没睡，连夜写出来一封五千字的感谢信，我能有荣幸为您读出来吗？”

托利伸手一指：“先别读，留到庆功宴上。”洛夫赶紧点头。

既没有颠簸也没有摇晃，飞船起飞，提速，很快就化作一线流光，向着深暗的宇宙驶去。眼前出现了一个个银色的光斑，大小不一，如同宝石般闪耀，那就是财团的舰队了，其中最闪亮的三颗，就是气势汹汹的“龙鲸”了。

三艘“龙鲸”没有印象中的华丽优雅，却多了几分寒冷的狰狞，一如宇宙的色调。托利的眉头渐渐锁起来，老a的眼中也有光芒闪动。

托利再次交代：“记住我说的。”

然后，他给了洛夫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跟着他跨过舱门，进入另一艘尚未脱离的飞船之中。那是托利来时的飞船，早已等候多时的自动驾驶ai激活了另一条预设的航线，关闭舱门，分离，载着两人飞向了在各自眼中意义不一的龙潭虎穴。

老a和他的飞船迅速地调转方向，朝着“拉法”星驶去。此刻的“拉法”星中，所有的平民都在刺耳的警报声中前往地下避难，星港如临大敌，所有的武装都已经就绪。原本还逗留的零星海盗听说了财团大举来犯的消息，纷纷发扬“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崇高精神，一声不吭地跑了个一干二净。

托利站在窄窄的舷窗边，回望星空中的那一点赤，那是永远在燃烧的“拉法”，他生活过的地方。返回的飞船中，老a也在回望着这边，眼中充满信心和希望。

62 会面

托利所乘的小型飞船在“龙鲸”面前，渺小得好似一粒芝麻，一个塌缩的奇点。

他仔细观察，对护卫舰的装甲和武器配置有了大概的猜测，一双眼睛里似乎有荧光流转。一旁的洛夫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自豪但不失恭敬地说：“这就是财团，很快，您就要和董事们共享这一切了！”

托利的嘴角露出莫测的笑容，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幅度很小。洛夫却把这一行为视作某种允诺，某种表示欣喜的信号，不由激动万分，仿佛看到了光辉的前景，脸上表现出介于狼和哈巴狗之间的神情。

最中央的那艘“龙鲸”发来了登陆的正式邀请，飞船的自动驾驶系统随即开放权限，由财团接管，向着“龙鲸”头部缓缓张开的巨口飞去。“龙鲸”的巨口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中，让人看不穿其中的秘密。

在飞船完全进入那片阴影的一瞬间，在托利的视线被黑暗笼罩的一瞬间，在飞船仪表盘的灯光忽然熄灭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切突然亮了，像视网膜上狠狠挨了一拳，该死的惊喜。

五彩的光芒把内部阔远的空间照亮，大片大片的花瓣从遥远的头顶洒落而下，目力穷极处都是旋转的、翻舞的花的海洋。

一个个小天使在空中飞舞，和传说中一样光着雪白的屁股，长着一对裹上面粉炸一炸能馋哭隔壁小孩的洁白翅膀，手里拿着金光灿灿的唢呐，鼓起腮帮子使劲地吹，在纷乱的乐曲声里像一只只肥硕的蛾子。

纷乱的乐声中还有小精灵在飞舞，人和蝴蝶的基因混合而成的奇异生物有着纤小的躯体，脊椎末端焊接的灯泡闪烁着原谅色的光，光中仿佛有未来的希望。

飞船落地，那地面竟然是一整块方圆数千米的琥珀，晶莹剔透漂亮极了，为了增添生趣而往里面塞进去的活人像极了太古山洞里的壁画，表现出过去与未来交错的艺术思想。托利刚走下飞船就看见眼前停着一辆由八匹俊秀白马拉着的马车，车身全部由珍稀动物的骨骼制成，染成了五颜六色，散发的复古气息让他联想到原始部落。

洛夫欢快地讲：“阁下，看样子他们为您精心准备了独特的欢迎仪式呢！”

在车轱辘的隆隆响中马车匀速行进，很快穿过了被田野和白桦树簇拥的一条乡间小道，高空灿烂的灯光是以假乱真的太阳。眼前的模拟生态系统让托利暗暗点头，假如它能够在“拉法”星推广，光秃秃的岩石上立马就可以长满青青草原。

同时他也在揣测财团展示这一切的意图。是在炫耀实力，还是单纯地表示友好？假如这是镀上了蜜糖的陷阱，那他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

既来之则安之，他的内心反倒是无比地宁静。

那么，接下来会是什么？一座只存在影像资料里的中世纪古堡，还是金碧辉煌的国王宫殿？

不一会儿，眼前的情景让托利感到了震撼。

突兀地，他置身于一片金子般的沙漠，所有的田野、所有的白桦树都消失不见，连头顶的光芒都被炽热的大火球取代。占据视野尽头的是一座恢弘的、顶天立地的阿兹特克式金字塔，长长的阶梯仿佛通往天空之门，隐隐约约看不清楚。

直到马车停止在金字塔塔底，万物才开始清晰。

先前所看到的巨大阶梯既非岩石也非钢铁，而是使用了一种更为昂贵亦更为廉价的建筑材料。数以十万计的人类奴隶，衣不蔽体、伤痕累累、目光呆滞、肌肉发达，脖子被几条数公里长的锁链锁住。他们跪倒在地上，共同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组成了那一层层向上起伏的阶梯。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特效不够，实物来凑”？托利在心底吐槽。看样子财团果真是把帝国的至高法触犯了个彻彻底底，它这是在说：“我什么也不怕”吗？

奴隶们用双手托举起马车车厢，像传递接力棒一样，平稳而整齐地传递上去。这条人肉传送带安全可靠，即使是在已知的历史中，也从未有哪一位帝王有过如此奢侈的待遇。在无垠的星空中，人类能够探索的究极不只是科学和真相，还有永远没有尽头的欲望。

奴隶们机械而重复地动作，车厢也离顶端越来越近了。

在车厢登顶的一刹那，还没来得及看清塔顶的风景，只听得一声响亮的钟鸣，仿佛是某种野蛮的祭祀典礼开始的宣告，一种沧桑感从内心最深处泛起。

只见那几条向下倾斜的、粗重的锁链抖动起来，在耀眼刺目的光线下闪耀着刀子般的色彩，头顶的烈焰明明灼热异常，一阵阴冷却蓦地攫住了身心。

然后“扑哧”一声，那架在数十万奴隶脖子上的“尖刀”就割下了数十万个头颅，顿时数十万个黑点飞上天际，数十万个喷泉产生了，数十万具身体齐齐倒下，沉闷地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托利攥着车门的把手，满脸震惊，说不出话来。洛夫愣了两秒，接着兴高采烈地大叫：“阁下，财团是一百万分想要和您达成协议呐！不然开幕表演也不会用掉这么多的素材！”

是的，达成协议。财团用一个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在托利的耳边狰狞地大吼：“我不在乎！”它向着托利展现出残暴的一面，接着伸出手表示友好和诚意，在谈判桌上主动而强势。

筹码，都是筹码。人类跨越了死亡，把高的捧得更高，但低处的人命却更为廉价。

然而，财团表现得越激进，就说明它底子越薄，它就越是露怯。托利明白，如果没有一网打尽的把握，财团肯定不敢给“拉法”来一个响亮的爆破。否则，凭他手上可以单打独斗解决“龙鲸”的“黑色阿克汗”，一旦在偌大的星空里打游击，神出鬼没造成的威胁远胜于一颗脱离掌控的行星。

他走出车厢，面前不远处，站着一群头戴羽毛、衣着奇异的男人，手里拿着匕首和心脏，来自祭品的血从手心一直滴落到脚底。

“您喜欢这个吗？”主动迎上来的一个人脸上的微笑苍白而虚伪。

托利面无表情，眼神让人捉摸不透：“不错的表演，不过没有意义。”

那人微微鞠躬，回答：“我们的董事长相信，回归原始有助于理解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和我们应该选择的生存方式。”

“你们大可以通过基因把自己变回猴子。”托利讥讽道。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的头顶，看见了坐在王座之上的，那一道全身披挂黄金的身影，那熟悉的面容让他不禁一怔。

好久不见，杰斯。

63 破裂

杰斯走下高高的王座，穿过众人让开的道路，走到了托利的面前，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神秘莫测，说：“很高兴见到您，托利先生，董事会让我带给您最亲切的问候。”

有那么一瞬间，托利瞳孔一缩，成了最危险的麦芒状，手臂也在微微颤抖，似乎是想冲着那张精致得意的脸庞狠狠来上一拳。但半秒内，他就恢复了正常，换上一副冷漠的、傲然的、具有不可言说的贵族气质的面瘫表情。

隆隆的鼓声敲响，王座后面的乐队开始了助兴的演奏，雄浑的男声回荡，击碎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每个人都兴奋起来，但只有托利和杰斯不为所动。他们互相注视着对方，目光很冷，很锋利，像即将出鞘的刀。

财团显然不怀好意，此地多半凶多吉少。一个电光般的念头闪过托利的脑海，他的脸颊上浮现一丝苍白。

杰斯伸出的手就悬停在半空，僵在半空。托利的双手都背在身后，藏在身后。

洛夫不（qia）合（dao）时（hao）宜（chu）地上来搅场。他三步窜到杰斯的面前，用敌意的目光打量着他，毫不客气地问：“为什么你会在这儿？难道董事会没有把你这条落荒而逃的败家之犬抽筋扒皮做成火锅，反而把你当祖宗供起来了？喂，我说，你还没本事入侵董事会成员的记忆吧？”

他的鼻子快凑到杰斯的脸上，呼出的气里充满了不悦，

杰斯微微一笑，没有不耐烦的神色，而是万分冷淡地回答：“要说被抽筋扒皮的，也是你这只喂不饱的白眼狼吧？哦，我差点忘了，你这瘦胳膊瘦腿的拿去做火锅也没什么用，生物发电倒是很适合。”

洛夫怒声大骂，把口水喷到杰斯的脸上：“你丫的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了是吧？我告诉你，托利阁下马上就要当上董事了，到时候我就是代理人，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狠狠踹你的大屁股！”

杰斯保持微笑，看着洛夫的眼睛，里面射出轻蔑的光。

旁边的一个人小声提醒：“杰斯阁下已经被董事长选中，成为他的代理人了。”

洛夫一时慌了神，连声叫道：“怎么会？你耍了什么手段？！”

杰斯回答：“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洛夫气急败坏，揪住了他的领口，挥舞着拳头就要砸上去，旁边的人赶紧把他拉开。

杰斯后退两步，耸耸肩，满不在乎。他绕过地上和其他人扭成一团的洛夫，再次站到了托利的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却没伸出手，只是发问：“托利阁下，您真的做好准备加入财团了吗？”

托利笑了笑，也没伸出手，说：“不然我为什么要站在这儿？”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座，却又说：“不过跟我想的有些不大一样，这儿只有一张位子。”

“只要您答应我们的条件，随时都可以坐上去。”杰斯稍稍躬身，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托利的神色，不出意外只找到一片深不可测的空白。

托利装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喔？你们还有条件？我们不是把所有事情都谈妥了吗？”

杰斯抬起头，棱角分明的眸子亮得如同地狱的火光：“您要知道，每个月的行情都有波动，这在生意场上是常有的事。”

托利沉吟片刻，玩味地回答：“可我只想低买高卖，不想做赔本的买卖。”

杰斯也玩味地讲：“您要知道，有时候，入局与否比盈亏与否更加重要。”

托利收起了笑脸，说：“牌桌上就那么几张位置，除了庄家，坐上去的人却都会输得倾家荡产。”

杰斯问：“您觉得，您会输得倾家荡产吗？”

托利一挑眉毛，板起面孔：“那可得看你们手里有哪些牌，又打算怎么出牌了。”

杰斯笑着又一鞠躬，大喊：“痛快！”

他站正，昂起头，正色道：“财团要求获得‘熔炉之心’，也包括那个黑色金字塔的所有权。董事会十分重视它们的价值，下定了决心，要不计一切代价取得。假如您愿意合作，那么董事会的席位，以及整个‘陨落地’星系的生意的收益，都有您的份儿。”

托利吹了个口哨：“真是个漂亮的肥皂泡。”

杰斯没有起伏地说：“您不用手去戳戳，怎么知道呢？”

托利冷哼一声，用冷眼瞅他，说：“假如我不合作呢？”

杰斯阴测测地回答：“您也看到了，我们够有诚意了。”

“的确很有诚意。”

托利转动脖子环顾四周，目光好像穿透了阻隔，看见了整装待发的军团。他忽然问：“你们还在朝着‘拉法’前进吧？”

杰斯笑而不语。

托利漠然地瞥了他一眼：“我问你，你见过有谁会把刀枪，拱手交给跑上门的强盗的吗？”

杰斯的脸上立马结了一层寒霜，他后退几步，盯着托利，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没什么好谈的了。

刹那间，托利动了。

他侧向移动，手掠过腰际，从衣摆的隐蔽处摸出一把手枪，枪口指向杰斯刚刚站着的位置，准星里却早已没了人影！

“你太慢了！”

杰斯疯狂地大笑，从隐身中现形，化作一道闪电般的影子，从背后将一把匕首捅进了托利的后腰。匕首表面的分子材料高频震动，轻而易举地就切开了脆弱的人类身体，将一段脊椎骨直接溶解。托利痛呼出声，血如泉涌，瘫痪在地，四肢开始痉挛。

“你疯了！”

洛夫挣脱了其他人的束缚，一拳将冷笑不止的杰斯打倒在地，然后扑向不断抽搐的托利，慌忙给他捂住伤口，愤怒地大喊：“你把我的未来都搞砸了！杰斯！你这是宣战！”

“没用的蠢货！”杰斯抹去嘴角的血迹，冷笑：“财团的条件其实没变，一切都是我的私人恩怨。我怎么能让那个杂种加入董事会呢？这种屈辱绝不允许！”

洛夫的眼睛要喷出火来：“你这个自负的混蛋！”

杰斯却说：“是时候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了。”

“砰！”

洛夫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一个血洞分外醒目。

他呆呆地看向杰斯，颤抖地伸出手：“这怎么可能……你怎么敢……这是……”

话还未说完，他的身体顷刻间炸裂开来，在半空中飘散作燃烧的灰烬，仿佛地狱里诞生的蝴蝶，飞向并不存在的天空。

“他一直被蒙在鼓里，我说的没错吧，托利阁下。”杰斯站起身，不急不缓地走到不断抽搐的托利面前，把枪顶在他的脑门上，“有什么遗言吗？”

“去你的。”

枪响。弹壳落地的声音分外明亮。

64 开战

经过改装的“炽天使”保留了原有的作战方式，却变得更大更结实。表面也不再是纯净的银白，而是被喝醉的维特涂成了人见人爱的粉红，在战场上自带嘲讽。

托利就坐在“炽天使”的驾驶舱里，被一堆稀奇古怪的贴纸和小熊玩偶环绕，头顶是舞厅那种闪瞎眼的灯光。他心情很糟糕，觉得战后除了要把维特挂在树上，还需要找扎德做个心理疏导。

杰斯也觉得战后需要和心理医生谈谈。在他面前，“托利”那张脸像蜡一样溶解，露出底下一张更加苍老的面容。那是老a。

摩西表示自己真是个小天才，他回收了当初“熔炉之心”表面属于托利的残骸，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废物利用。使用托利制造的“外套”是还原度最高的cosplay服装，轻松骗过生物识别，仅此一套全球限量。

在杰斯开枪之前，老a就已经死了。他的脸发黑发青，狰狞恐怖，像是过期的鱼罐头，透出一股腐烂的味道。下一刻，那脸就炸开来，飞溅的肉末、血水和脑浆给杰斯刻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该死的！”杰斯趴在地上干呕，要把飞到嘴里的脏东西吐出来，他扼住喉咙歇斯底里地大吼：“我有洁癖！”

手下纷纷上来帮忙，可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睛，痛苦地大喊：“这脸，有毒！”

本来，杰斯是打算趁着“拉法”星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发动突袭，现在却反过来被摆了一道。老a的两只眼珠滚在地上，盯着几乎昏厥的杰斯，用最后一点电力，把那幅惟妙惟肖的神情通过托利的账号传到了网上的鬼畜素材区。

与此同时，托利下令：“全军，突击！”

相信在无数恐怖片中，都有鬼怪上一秒还在千里之外，下一秒却直接闪现到眼前的经典桥段，而现在，隶属财团的无数士兵们活生生见了鬼。

原本还在肉眼可视距离之外，像森林里迷路的无助小孩一样抱住自己瑟瑟发抖的“拉法”，此刻竟然化身高喊“乌拉”发动自杀式冲锋的战斗猛汉，突然出现在整支舰队的面前，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气，毫不留情地直击中军！

多亏了“熔炉之心”的强大功率以及摩西对星球内部的针对性改造，现在的“拉法”就是一颗熊孩子的弹珠，在经过几次靠近太阳的跃迁后从引力中获得了恐怖的速度，最终破开空间来到战场，给了敌人一个行星大小的惊喜！

前锋部队的指挥官上一秒还以为跃迁拦截系统出现了故障，上面爆表的参数和他当初吃的回扣很成正比，下一秒，整个仪表都因过载而炸出劈里啪啦的火花，还没等他把惊讶的舌头吐出来，强大的冲击就把他和他的船员还有飞船碾成了一块燃烧的飞饼。

一颗流星，一颗赤色的流星，笔直地朝着最中央的“龙鲸”飞去，快到其他舰船都来不及开火反击！

威武的“龙鲸”，在更加巨大的行星面前，渺小得像个弟弟。

能够承受上百发战列舰主炮炮火的护盾，在以万亿亿吨为单位的行星质量和与之而来的可怕动能面前不值一提。

在下一刻，这张灯塔财团的王牌之一，倾注了无数心血和财力打造的星际战列舰，就在托利这异想天开却行之有效的作战方式下化为一团憋屈的火焰，连同上面的人员、小天使、小精灵、死去的奴隶、金字塔以及野心，一齐被拍扁、拍碎、抛向无垠宇宙冰冷的深处！

最高领导失去联络，财团的指挥系统顿时陷入混乱，眼睁睁看着“拉法”凭借惯性向着战场外越飞越远。还没等惊魂未定的中低层官兵松一口气，在他们惊骇的目光中，重新被恒星系引力捕获的“拉法”顺着和原轨迹相反的方向，再次获得了加速，气势汹汹地杀了个回马枪！

也就在这时，作为备用的人工智能终于接管了财团的指挥系统。吸取了它的兄弟上次在星港被暴打的教训，所有的战舰，包括剩下的两艘“龙鲸”，纷纷疏散开来，打死也不要离得那颗充满暴力分子的星球太近。

从超高速行驶的车内往窗外抛出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有点重量就能把倒霉的路人砸个头破血流。托利深谙这个道理，于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就从“拉法”的表面飞出来，径直砸向一艘“龙鲸”的表面！

那是一个长度以公里计的残破骨架，依稀是“龙鲸”老去的模样。它上面用粗糙的工艺装满了口径不一的大炮，尾部缀满了大大小小的推进器，看上去像极了满是海藻和贝壳的海盗船！

托利给它取了个拉风的名字，叫“死灵龙”。

被接近的“龙鲸”忙不择迭地开火，一颗颗微型太阳在“死灵龙”表面绽放，把护盾打得支离破碎，眼看就要击垮它东拼西凑的脆弱表面！

可托利怎么会让敌人如愿！

“天真！”他冷笑。

说来可能不信，因为赶工和工业生产力的限制，“死灵龙”里并没有适合大型战舰的发动机，于是托利一拍脑袋，将替代方案的预算一块儿砍了，现在给这艘战舰供能的，是上千块由劳斯基蹬着反重力脚踏车、挨家挨户回收的旧电容组成的电池矩阵，不符合任何一项安全标准，堪称星河时代的假冒伪劣电动玩具。

可即便如此，这个电动玩具还内置了短距离空间跳跃的引擎，简直业界良心，虽然因为质量问题只能使用一次，但也足够满足大男孩渴望搞事的内心。

现在，沐浴着炮火的洗礼，这一浪漫的设计将在刺眼的光芒中加冕成王。让我们十指交叉，衷心希望它不会故障。

光芒一闪！

看来命运之神还没有打发托利去扫厕所的打算。

“死灵龙”船身倾斜，出现在了“龙鲸”的头顶。那里正是火力的死角，只有少数的几十门防空炮台在尽忠职守地喷吐弹药。侧舷炮和主炮还来不及调整角度，从“死灵龙”发射的炮火就把“龙鲸”表面的装甲炸了个稀烂。

几乎是同一时刻，“死灵龙”射出了几只巨大而锋利的金属抓钩，抓住了“龙鲸”的舰体，然后，金属绞盘发出恼人的噪音，将两艘战舰彼此拉近，脸贴脸、心连心，亲密得好似背后互捅刀子的好兄弟！

“接舷成功！”托利一拍大腿，高兴地大喊！

下一步，就是喜闻乐见的跳帮环节！

65 交火

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跳帮也不再是曾经找根绳子变身人猿泰山。

首先登场的是我们伟大的亨太。虽然他真的很变态，但也无法在太空中愉快地呼吸，所以只能很不情愿地往自己头上套了个头罩。私人定制的头罩由特殊材料制成，内侧分子结构能够释放出足够的氧气。美中不足地是看上去有些囧，仿佛一只肉色的丝袜，造型时尚前卫。

在他把自己塞到炮管里、飞到半空中后，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在倏忽间打破了思维的局限性。正如普罗米修斯给人间带来了第一缕火焰，在这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他意识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人是用脑袋呼吸的，那岂不是没有脑袋就不需要呼吸了？

他激动万分，毅然决然地摘下了自己的脑袋，把“丝袜”扔得远远的。不出意外，他的身体立即胀大了一圈，变成了一个巨人，在饱受炮火欺凌的“龙鲸”面前，由一粒灰尘进化为了一粒芝麻！

然后，他失氧休克了。

十几秒后。

“你是白痴吗？”托利一脸不屑地和他对视。要不是托利眼疾手快，亨太就要跻身太空垃圾的光荣行列。

亨太想转脖子却发现做不到，他才发现自己只有脑袋在这里。

“嘿，那个，能把头顶的灯关一下吗，我被闪得有些虚弱。”

托利恼火地回答：“要不是维特把那玩意儿设计成了发动机的开关，你当我不想啊？”

亨太转动眼珠，发现左右都是可爱的小熊玩偶。“哇，老大你原来好这口！”他发现了哗点。

托利脸皮一抽：“你别动，我有个主意。”

他暂时从和“炽天使”的神经连接中退出来，抓住亨太的脑袋扳开他的嘴，卡在了头顶的灯泡上，吩咐：“咬住！现在你就是灯泡！”

不用理会哼哼唧唧表达不满的亨太，驾驶舱内的光线柔和多了。

“注意了！”托利又大叫，“我要把你丢出去了！”

原来“炽天使”一直抓着亨太那变大了的无头身体，把它当作挡箭牌一路高歌猛进，很快就到达了“龙鲸”顶部的甲板。面前是一门不断开火的自动炮台，“炽天使”开足马力，把亨太身体笔直地抛出！

被当作灯泡的亨太脑袋的眼睛里，顿时射出了昂扬的光！他的身体虽然只穿了一条白色相扑裤衩，皮肤上挂满了冰霜，但依旧孔武有力，张开怀抱撞上了炮台，顿时，那一块甲板塌了。

“完美！”

“炽天使”就跟在飞翔的亨太后面，趁机一齐跳下破洞，成功突入！

此刻，劳斯基、海姆、丽塔等人纷纷带领着大批作战人员，身穿全封闭式动力外骨骼，在枪林弹雨中强行着陆。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拉法”星也飞了个没影，在遥远的地方蛰伏起来。

“龙鲸”有多层结构，“炽天使”现在还位于最外层，却也遭遇了大队装备精良的财团士兵。

在一条笔直的、毫无阻碍的光溜溜的廊道里，无声且冷酷的激光秉承着死神的意志在空中交织。

这可苦了刚突入其中的“快乐肥宅俱乐部”新晋干员们了。他们还来不及从脑后芯片中调出刚刚下载好的作战辅助程序，就在惨叫声中gameover。这就是跳过新手教程直接进入游戏的下场，现在他们的灵魂应该在基地中读秒等待复活。

至于托利，他驾驶着“炽天使”大摇大摆地走在廊道中，手插着腰，外放鼓舞气氛的重金属摇滚。此乃氪金超级vip的豪华待遇，不计成本改装的“炽天使”配置奢侈，背后六对金光灿灿的合金翅膀威武不凡，身前坚韧的能量护盾闪烁着轻蔑的色彩，小怪的攻击直接免伤。

氪金就能变强，此乃宇宙online这款游戏的真谛。

只见“炽天使”抬手一指，锋利的金属片就从背后的羽翼中一闪而出，破空没入不远处敌人的胸膛，画出一条条宛如墨涌的血线，在那之后，才堪堪传来空气被切开的暴鸣！

托利被眼前的美景大受鼓舞，激发了艺术创作的热情，于是，迎着敌人愈发猛烈的炮火，“炽天使”舞动手脚跳起了失传已久的迪斯科，举手投足间“羽毛”飞舞，死亡寂静无声！

“报告！我方未能击穿敌方护甲！”一名小队长正在向指挥官急切地汇报情况，下一秒，他就看到自己的脖子喷出鲜血，残留在视网膜上的最后景象是自己无头的身体。

可惜亨太没能见到这一幕致敬自己的景象，他正忙着搞破坏。虽然天花板上的那个灯泡兼职他的脑袋，可这并不妨碍他的身体产生自己的想法。廊道已经被砸出了好多个黑乎乎的大洞，里面闪烁电路的火花，不知通往何方，也不知道亨太的身体正在哪一个洞里面大展拳脚。

劳斯基他们跟了上来，在廊道中他们已经取得了绝对优势，远处的敌人正在撤退。“快乐肥宅俱乐部”的战士都集结起来，几只弗兰肯斯坦抱来雷管布在地上，准备把地面炸开，垂直进攻！

“轰隆！”水花四溅。

“看样子我们找到了他们的澡堂！”一名战士大叫，率先跳了下去！

惨叫：“啊啊啊啊——”

好吧那是厨房，他成功掉到了巨型榨汁机里，仅凭一己之力就让整艘船的人都喝不上兑水果汁。

“pong！”榨汁机爆炸了，下方一片狼藉，但安全了，那位勇士的牺牲为他的同伴们开辟了一条前进的道路。

能t能输出的托利驾驶“炽天使”身先士卒，一步跳下，左右打量，只见几个厨师打扮的人惊恐异常地望着他，手里的平底锅似乎有那么一点威胁。一名俱乐部战士闭着眼睛开火，子弹被锅底反弹回来打伤了膝盖。

“缴锅不杀！”劳斯基威猛大喊，很快解决了问题。这时，厨房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是敌人的援军！

这会是一场恶战吗？大家都跃跃欲试！

轰！侧面的墙壁突然被砸穿！

亨太强壮的身体骤然出现，他每一只手都抓着几只财团士兵，拍打胸肌发出凶猛的、近乎咆哮的声响！下一秒，他横冲直撞，再次穿过一面墙壁，狠狠扑向外面那些被吓傻了的敌人！

他的意外出现让众人备受鼓舞，纷纷高喊“waaaaaaagh！”，紧随其后自由开火！

托利在脑中对照这艘“龙鲸”和“死灵龙”的结构，心中大致有了一条进攻的路线。分秒必争，他们必须加快脚步！

他全身心投入“炽天使”之中，杀戮机器正式启动！

66 勇猛突进

“龙鲸”的主控室位于舰首，和目前的位置有那么一些距离。但距离就是用来跨越的，托利表示老子什么时候怂过。

“炽天使”的六对金翼离开背部兀自悬浮，合金羽毛重新排列组合，组成环绕周身的六个棱锥状浮游炮！

浮游炮底部的棱镜向内发射无数炫目的辉光，在内部表面光滑如镜的合金羽毛间不断反射，最终在出口处汇合与聚焦，形成六道带来死亡的高能激光，扫射之下，即使是舰体内部坚固的结构也有了融化的痕迹！

更别提那些血肉之躯的财团士兵了！

他们身上的护甲被切割得和他们的伤口一样整齐，止不住的鲜血流出，很快就把地板染红。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亨太暴走的身体和俱乐部战士的枪炮就慈（luo）悲（jing）为（xia）怀（shi）地恩赐他们以解脱。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但风暴还在前方酝酿。

托利在战斗频道里简述了突击方向，交代了战斗计划，进行了简短的思想教育，向他们阐述了此次作战的重要性。还没等他说完，人就全都跑光了，高喊着“乌拉”朝着战争在召唤的方向冲去，托利脸一黑，表示下次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在战前吹伏特加。

“龙鲸”内部的各个区域之间都有合金大门彼此阻隔，防火防盗防托利。整个厨房区域都已经被封锁，财团士兵们打算瓮中捉鳖，只见天花板的灭火喷头中喷出的不是水而是香喷喷的胡椒油，从地板的隙缝里也冒出三丈高的烈焰，看样子是打算把托利他们一“锅”炖了。

被当成“鳖”的托利表示眼前的架势吓得我差点物种都变了。但岂能让门外的宵小之辈们如愿？

“快乐肥宅俱乐部”的战士们装备精良，全封闭的作战服阻隔了高温和烈焰，为突围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几发电磁炮就将硕大的合金大门砸得凹陷下去，然后俱乐部战士们纷纷撒丫子跑开，只见陷进墙里的几发网球大小的炮弹发出了闪烁的红光，三秒后，其中装填的核燃料剧烈燃烧，惊天动地的爆炸在大门表面开了一个大窟窿！

然而，异变陡生！

在大门后面等待的并不是瑟瑟发抖的财团弱鸡，而是十二台严阵以待的重火力机甲，那相当正义的口径，就连“炽天使”的能量护盾也没有全盘接下的把握！

这是财团特色的作战机甲，代号“铁拳”，取“小拳拳捶你胸口”之意。它的外形像长了四条腿的坦克，全身覆盖可抵御小当量核弹的模块化装甲，配备足以击毁小型战舰的重炮，一定程度上“无人驾驶”，因为担任控制中枢的是一颗从财团终身制员工脑袋里摘下的大脑，敬业程度领先业界。

双方互相行注目礼几秒后，“铁拳”们就开火了！

托利：这么直接的吗？不互相问候一下吗？

可惜音速敌不过射速，嘴炮还是敌不过大炮。

从“铁拳”的炮口中闪烁出地狱般的光芒，时间仿佛一瞬间变慢了，感受到死亡正在临近的战士们纷纷抬起了头，他们的双眼似乎可以看见每一发炮弹在空中擦出的轨迹，现在，象征着毁灭的利剑就悬在他们的头顶，即将见血封喉。

难道作战会在这里失败吗？

在每一个伟大的瞬间，都有决定胜败的责任降临在应许之人的肩膀上，而托利早有准备，万分欣喜地将这份责任拱手相让，而自己只需要享受成果。

早在大门爆炸的一刹那他就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对，眼角的余光落在了一旁愉快玩耍的亨太的身体上。于是，“炽天使”脚下使劲，99%的动力都作用在腿部的推进器，瞄准了亨太身体的屁股，狠狠地飞起一脚！

“啊！我的屁股！”在驾驶舱内当电灯泡的亨太脑袋吃痛地大喊，眼角溢出几滴晶莹的水花。

于是，就在来自“铁拳”的炮火即将穿越门上窟窿的一秒钟前，一道光辉伟岸的身影奋不顾身地飞身而来，化作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无私地为身后的友军承受了伤害！

只见亨太身体的皮肤上竟然只出现了几条血印，其他地方完好无损，就连那条洁白的相扑裤衩也完整如初，如同一束璀璨的圣光。他的防御力竟然恐怖如斯，简直是传说之中的肉身成圣！

托利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喟叹不已：穿最厚的甲，挨最毒的打，此中道理意味非凡，古人诚不欺我！

却见亨太的身体余势未消，化作一颗流星，径直砸向了敌人阵列的最中央。机动性欠佳的“铁拳”们躲闪不及，当即就有一台“铁拳”被宛若金刚的亨太的身体砸了个稀烂，发出炽烈的爆炸，在一片火焰与金属碎片还有脑浆之中，那强壮的身影有如被贬下凡间的破坏神，让每一个试图与他为敌的大脑都疯狂颤抖。

“炽天使”当机立断、紧随其后，也化作一束粉色的流光，手持六对羽翼变化而成的巨大金色骑枪，飞速穿过大门，无与伦比的冲击力汇聚在骑枪顶端产生了恐怖的压强，不费吹灰之力就贯穿了一台“铁拳”的核心，并在它爆炸之前抽身而退，借势跳上了另一个敌人的头顶！

而俱乐部的战士们也趁机躲到了大门侧面，那里是“铁拳”们的射击死角。

这时被吓傻了的其他“铁拳”才反应过来，都将炮口瞄准“炽天使”，试图在己方全灭之前，留下些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托利：啥？！以为我好欺负？！亨太，给我教训这些罐头！

可是亨太的身体具备独立自主的精神，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无论托利怎么拧亨太脑袋的耳朵，他的身体始终蹲在角落里思考“人”生，投下的阴影里充满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委屈。

此时，托利深刻体会到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

“炽天使”正骑在一名敌人的头顶，现在，面对其他九门黑洞洞的炮口，那台“铁拳”觉得内心很慌。

它：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其他“铁拳”：兄弟，走好！

轰！

近距离爆炸造成的火光和烟尘迷蒙了双眼和热成像仪，被集火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大坑，到处都是破碎的合金，漆黑之中唯独少了那一抹亮眼的粉红。

众“铁拳”：我明白了，它切开来是黑的。

托利回答：“你们烤焦了也是黑的。”

众“铁拳”抬起炮口向上看去，才发现高高的天花板上，是一道粉色的身影。

它们：难道这就是失传已久的壁虎功吗？

托利有些心疼报废了一半的能量护盾，但仍然保持风度，不屑地说：“再见了，宝贝！”

话音未落，在大门另一侧的俱乐部战士们抓住了机会，电磁炮、激光、火箭弹等等纷纷毫不吝啬地招呼上去，一时间风水轮流转，“铁拳”们被淹没在了汹涌的怒火之中！

同时，“炽天使”手中的骑枪也重新变作了浮游炮，但合而为一，体积更大输出更高，发射的激光更集中且能量更强，能在半秒钟内切开敌人的装甲，解决其中的大脑！

“铁拳”们垂死挣扎，炮口试图锁定“炽天使”的身形，但在托利的精妙操控下，“炽天使”使出了秘技：反复横跳，精妙绝伦的走位成功避开了所有的炮弹！

此刻，亨太的身体也结束了对人生意义的探讨，捶打坚硬的胸脯，加入到了这一场狂欢。不出须臾，敌人已被全歼！

托利长舒一口气，得意地大笑，他今天也是一个快乐男孩。

然后，继续突进！

67 遭受阻击

此刻，和“死灵龙”紧紧抱成一团的“龙鲸”外，在“拉法”星的冲撞下，侥幸存活的另一艘“龙鲸”和五六十艘护卫舰将它们团团围住、强势围观。忌惮战列舰昂贵的造价，财团的舰队不敢随意开火，只能组织部队顶着炮火试图登陆，这无形之中给了托利可乘之机。

托利的目标是“龙鲸”的主控室，只要到达那里就能够入侵整艘战舰的控制系统，相信以摩西的实力，可以分分钟就把它变成手掌心里的玩具。要不是每艘“龙鲸”都有物理意义上独立的网络的话，这场战争刚开始就结束了。

短短一刻钟内，他们已经穿越了三个区域，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常规作战人员减员三分之一，两百多名俱乐部战士不惧牺牲，用自己的生命打开了一条通向胜利的道路，以托利为首的快速突进小队有如一把利剑，直插敌人的咽喉。

敌人的抵抗越来越激烈，亨太（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强壮，他横冲直撞，像一台马力全开的推土机，扫清了阻挡在面前的一切障碍，在下一秒，他的铁拳就砸开了下一个区域的大门。

托利坐在“炽天使”中无聊得想打哈欠，身为最高指挥官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无味。劳斯基等人各自领着小股兵力，前去阻截不同方向上的追兵了，一时半会儿不用去管他们的死活，因为他面前的事情关系着所有人的死活。

他甚至忍不住在心中吐槽：推图推了这么久，总该要到boss房了吧？连一只精英怪也没有。（“铁拳”：我们不要面子啊！）

结果，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前方就传来一声巨响，他眼睁睁看着亨太的无头身体倒飞出来，陷进厚重的合金墙壁里成了一个“大”字。

沉默已久的摩西发话了：“主人，你的嘴简直就是因果律武器。”看样子托利的一口毒奶成功让事态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托利却不以为然，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喊：“放马过来吧！”

然后，下一刻，他就看见了一台顶天立地的、气势不凡的、威武雄壮的、来势汹汹的、杀气腾腾的、彷佛自带bgm的、超有范儿的、让人说不出话的巨型机甲！

那机甲高约50米，外形酷似重甲骑士，气质恍若灭世的泰坦，居高临下俯视着“炽天使”，仿佛在打量一只随手就可以捏死的蝼蚁！

摩西发出警报：“从前方单位身上发现了异常的高能反应，能量密度突破理论极限，主人，务必小心应对！”

托利不屑地撇撇嘴：“我更好奇它能爆什么装备。”

“我的名字，”面前的巨型机甲突然开口说话了，从它的金属面罩底下传来地震似的声波，代表眼睛的几个红点中射出摄人的血光：“叫做‘群’！”

“炽天使”愣了两秒，也做出回应：“呃，那个，我叫托利。”

话音未落，它就抬起手中的六合一版浮游炮，瞄准了“群”的面门甩出一道激光，快、准、狠，攻其不备，动作冷厉辛辣。

就当他满怀希望，准备欣赏“群”的脸被打穿时，他却惊讶地发现，那一束激光连“群”的表面都没碰到，就消散于无形，只在半空中留下灼热的轨迹！

他心一沉，最坏的猜测得到了验证：“群”周身的能量密度过高，形成了一个不容侵犯的力场，抵消掉落在它身上的攻击。虽然再强的防御都有临界值，但他面露苦涩，明白仅凭现在的手段，想要破防怕是白日做梦。

难道这就是财团的底牌么？

“群”发出了暴躁的吼声。

托利连忙解释：“误会，误会，我只是想帮你刮个胡子。”

“群”抬起脚，势大力沉地、飞快地朝着“炽天使”踩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刚从墙里爬出来的亨太的身体不甘示弱地顶上去，浑身憋得通红，用他发达的双臂擎住了那小山般的巨足，托利趁机驾驶“炽天使”错身躲开。

果不其然，虽然亨太的身体很勇猛，可他脚下的合金地板却禁不起那样的折腾，只听得“扑通”一声，他便被硬生生插进了地里，和变形的金属合为一体！

托利看得眼皮直跳，心想，难道向来无往不利的我，今天就要被命运的管理员制裁了？

他焦急地问摩西：“摩西，你能分析出它的能量类型吗？！”

摩西的回答同样急促：“结合光谱、波长等百余项参数分析，‘群’的能量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常规能量，对应的特征在任何一个数据库中都没有案例！”

托利边操纵“炽天使”躲避边追问：“非常规的呢？因果律？时间？多元宇宙？”

摩西慎重回答：“我不认为财团能够掌握那么高深的科技。”

托利：“该死的，那财团还能掌握什么奇迹呢？它干的可都只是些肮脏的勾当，不，这背后一定有什么……”

“群”如同猫戏老鼠，又落下一脚，悠哉游哉地看着“炽天使”仓皇逃窜，那戏谑的样子仿佛充满了扭曲的人性。

间不容发之际，托利的脑中灵光一现，一个念头先于具体的思想而形成了。他大声惊呼：“海姆！”

摩西：“抱歉，主人，我不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

“记不记得那个‘大只佬’？分析那时候观测到的数据，和现在做对比！”

摩西沉默了半秒，称赞：“合理的推测。但是灵魂的力量，我不知道这么称呼是否科学，本身就难以全面观测，无法进行合理的数据比对。”

“这就对了！”托利激动地大叫，“他说他叫‘群’！也许这就是‘众多的灵魂’的意思！可恶，我早该想到的，财团走私记忆备份、人格数据，做奴隶买卖，还有什么是它不敢干的呢？！”

“群”乃是灵魂的汇聚，多个灵魂的纠缠曾经让“海姆大只佬”原地爆炸。但“群”显然找到了某种办法，运用了那一股毁灭性的能量。那是来自更高维度的干涉，真实意义上的降维打击。

想到这里，托利的眼中顿时爬上几缕血色。从他猜测到的、有限的几个可行方案中，他所看见的都是对生命的亵渎。他收起了游戏的心情，下定决心，“群”必须被消灭！

68 群

在这个冰冷而宁静的宇宙，一切都速生速朽，一切又都在轮回般的分裂和重组中永恒。星空的无垠和科技的无极跨越了道德、再塑了人性，但正如千百年来人们始终敬畏的那样，唯有死亡是人类最后的尊严。

托利的内心有一团火，一团愤怒的火。不是出于理智，而是出于身为人的某种“共情”，出于某种摩西所理解不了、所不屑于理解的感情。面前的“群”，凝聚着亵渎的罪恶，是财团暴行的一个缩影，它漆黑的身躯宛如咆哮的恶龙，而屠龙术就在托利的心里。

“炽天使”的六对羽翼重新回到了背后，赋予了它飘洒自如的机动性和风一样的速度，在“群”的攻击下弹跳、躲闪，显得游刃有余。

“群”显然是被毫无进展的现实激怒了，它很“人性化”地失去了耐心，取下了背在背后的一把40米长合金大刀，双手持握挥洒如电，一下子打了托利个措手不及！

“炽天使”原地起跳向上飞去，试图躲开从侧面扫过来的刀锋，孰料“群”的刀法竟然异常精妙，手腕一抖、刀势一顿、刀锋翻转，便调转攻击方向，向着斜上方撩去，刀尖直指“炽天使”！

托利面色冷峻，未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他的神经和“炽天使”完美连接，可以精准地操控机甲每一个关节的活动，做出普通驾驶员完全不敢想象的操作。

只见“炽天使”背部、脚部还有羽翼中的推进器同时喷出炽热的光芒，它的重心瞬间被逆转，姿势随之改变。原本向上飞行的“炽天使”此刻竟然当空悬停，身体水平，如同佛陀横卧，闲看那一束寒光闪闪的刀芒直冲面门而来！

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刀锋快过音速，将空气的爆裂声甩在身后，离“炽天使”的胸膛不过半米的距离，而“炽天使”甚至连能量护盾都没有展开，仿佛放弃了治疗，眼看就要劈成两半！

以微秒为单位的变化超越了肉眼的极限，大脑的运行超过了感官从外界获取信息的速度，一切运算都超脱了现实的桎梏，在思维所铸就的模型中进行，而智慧是用来辟开现实的武器。就在此时，托利微闭的双眼中精芒一闪，大喊一声：“呔！”

“炽天使”飞速推出一掌，软绵绵地拍在刀锋的侧面，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冲击力，整支手臂的装甲似乎都要破碎！然而，“炽天使”的四肢和躯干本来就能够自由组合，此刻柔软得如同飞舞的鞭子，无形中卸去了相当的力道。虽然表面产生了些许的裂痕，关键部位却全然无损，各项性能发挥稳定！

余下的冲击力推着“炽天使”顺着刀势向后飞去，它在推进器的作用下竟然和刀身保持了同速，冲着“群”头顶的方向窜去，宛如一道粉色的闪电！

“群”发现了这个，连忙收住刀，提掌便要当空拍来，它那一掌同样追风逐电，快得不可思议，在毫秒间就逼近了“炽天使”，五指收拢，似乎要把“炽天使”像一只流萤一样捏死！

而“炽天使”早有准备，借着获得的初速度，所有推进器爆发出绚丽的火花，气势如虹，仿佛一枚击破长空的导弹！

而它的身体开始了变化，收拢，像和教会打仗时一样，变成了一束旋转的流光，尖端便是无数片羽翼组成的锋利无比的钻头！

但是它比那时候更快，快得不可思议，快得突破了人眼所能捕捉到的极限，如同爆发了小宇宙的圣斗士，蔑视了在运动中变形的成功率，超越了工程学的种种限制，是智慧与科技的艺术展现！

无尽之知识打造成了现在的“炽天使”，虽未臻完美，但已然超绝。俗话说知识就是力量，而这股力量现在凝聚成了一个钻头，如同破坏的旋风一般来了！

“群”始料未及，似乎它的处理器遇上了性能的瓶颈，一时之间做不出有效的应对，原本的手段失去了效果，已经变成了一个钻头的“炽天使”从指缝间穿了出来，直冲“群”的面门杀来！

还没有接触，钻头的表面就产生了炽烈的火花，难以言喻的挤压、阻碍和高温从“炽天使”传入脑海中的一个个仪表盘，发出惊悚的警报！

这就是以灵魂为燃料的力量吗？托利感受到了，眼底添了几分凝重。

钻头化的“炽天使”在“群”的额头上砸穿了一个孔，然后终于承受不住过度的压力，被狠狠地往外抛去！而“群”也往后踉跄了几步，额面裂开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空洞的黑！

下一刻，强烈的光芒从那个黑色的洞口喷涌而出，离得比较近的“炽天使”被余光照射，托利的眼中立即出现了幻视，仿佛无数人的人生在他的面前一掠而过，要不是脑力超神，他的精神定会崩溃！

果然！托利的嘴角露出微笑。他猜得没错！财团并没有真正掌握灵魂的奥秘，而只能加以粗浅的运用。

灵魂产生的能量不是简单的热力或电力，而是具备某种“意识”的。“群”只能使用原始的武器近战就是第一个证明，说明财团并不能赋予它太高的智能；而现在，他更是确认了，财团连真正控制住灵魂都不行！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只有它把属于尚未确定的更高维度的灵魂，在这个低维度具现了。

现在，“群”泄露了。它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个所谓祸不单行、好事成双，被敲进合金地板里的亨太的身体，此刻成功从坑里爬了出来，像金刚一样捶打自己的胸脯，然后把满腔的怒火通通发泄出来，扑向“群”的方向，抱住了它的脚踝。尽管体型对比悬殊，他却使出四两拨千斤的架势，愣是将“群”固定在原地，有如一只小狗叼住了一只巨熊！

仿佛有无量的光芒汇集在他的身上，浑身的肌肉居然再次胀大了一圈，变得更高更强壮，在“群”脚部开始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碎！

摩西：“目标的能量密度在下降！”

托利当机立断，操纵“炽天使”再次发动攻势，这一次，钻头勇往直前，即使已经变形，即使破裂和损伤，也绝不减速，绝不后退！

“一招秒了你！”

砰！

“炽天使”变作的钻头从“群”坚实的胸膛穿入，从后心穿出。大块的碎片从“群”身上剥落，它就像一个被诅咒的瓷娃娃，身上的零件一点点崩坏，一点点坠落，最终，在强烈的光线的海洋中，消弭于无形！

“炽天使”恢复了原形，却失去了所有的翅膀。托利发觉驾驶室内的灯光很晃，抬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亨太的脑袋掉了下来。他看上去像在打瞌睡，而那原本一闪一闪、似乎接触不良的灯泡再次将光明主宰。

托利深吸一口气，突然想点根烟。接下来的路由他一个人走。继续，前进。

69 夺取

“群”是通向主控室的最后一个障碍。迈过敌人之灰烬铺就的地毯，“炽天使”步伐坚定，一掌推开了最后一道大门。

入目即是舰首那一片广阔的空间，有如一个巨大的螺旋形广场。抬头仰视，透明的玻璃穹顶外便是浩瀚无垠的星空。千载光阴以来，人类就在那片寻不到尽头的海洋中航行，这片万古的宇宙中既没有起点的痕迹，也没有终点的坐标，漂泊是永恒的宿命。

托利微微发愣，片刻才回过神来，将目光放在了巨大广场的另一端，注视着那些端着玩具似的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身穿纯白色士官服的男人们身上。

即使在挂机期间遭受了连续的射击，“炽天使“的身影依旧巍然不动。

失去了翅膀的“炽天使”仿佛堕落深渊的恶魔，投下的大片阴影把他们的身心笼罩。依旧光彩流转的能量护盾是它不灭的盾牌，而足以将血肉之躯碾成肉泥的铮铮铁拳中，正握着生杀予夺的真理。托利如同一位手执法典的审判官，高高在上，从一个遥远的位置俯视被罪恶玷污的羔羊们。

那些士官们，按照星际战争的惯例，完全可以选择体面地投降，换取保全记忆备份的权利。但是，即使面对着必死的命运，他们仍然一刻不停地和外界沟通、组织反抗，一点都没有要屈服的意思。

时间已经不多了。固守外部通道的俱乐部战士们传来通讯，现在，无论是“死灵龙”还是“龙鲸”的甲板上，到处都挤满了蝗虫一样的财团士兵。

即使主控室陷落，“快乐肥宅俱乐部”接管了这艘战舰的控制权，早已登陆的敌方部队仍然可以造成巨大的威胁。在外围空间层层堵截的其余战舰，又无形中封死了脱逃的路线。困兽罕有逃脱败亡的命运，这艘“龙鲸”最终还可能被夺回，计划付之东流，努力功亏一篑。

托利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手底下战士的实力还是和预期中有差距啊，在他英明领导的buff加持下，竟然还不能一个打一百个。这一定不是他的问题，为了提高“肥宅”只有个位数的战斗力，提高训练的强度势在必行。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各处的战士正在枪林弹雨之中冒死穿梭。但他们的弹药已经见底，体力在连续的高强度作战中也几乎干涸，很快他们就能在复活后领到人生第一份阵亡抚恤金。

这次作战会失败吗？敌众我寡，实力对比不均，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托利他们已是强弩之末。

但是托利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通常掀桌子打人。

没有劝降，“炽天使”直接化作一颗流星，狠狠地砸在了那群负隅顽抗的士官们中间。钢铁之躯对上脆弱的肉体，是一边倒的屠杀。敌人在临死之际依然投来不甘的、怨恨的眼神，似乎在说：“别嚣张，你迟早要完！”

托利沉默不言。他不会蔑视任何一个士兵的意志，即使属于敌人那也值得尊重。但这并不妨碍他事后砸烂对手的记忆备份。

站在一片血海的中央，“炽天使”宛如地狱走出的修罗。托利打开驾驶舱的大门，一跃而下，信步走向了控制台。

从“炽天使”的音响中传出了轻松愉快、充满节奏感的爵士乐。和着拍子，他用最火热的步伐前去叩响胜利的大门。那个冷冰冰的、满是仪表盘的控制台，在他眼中，俨然是摆着桂冠的黄金圣坛。

“摩西，准备好了吗？”

摩西的回应中有几分人性化的笑意：“当然，主人，让我们再给财团的菜鸟们一点惊喜！”

托利微微一笑，将手搁在了控制台上，顿时，整个主控室响彻刺耳的警报！

不出意外，整艘“龙鲸”处于应急状态，控制台的操作系统已经被锁死。但摩西绝非等闲之辈，在这方面，它足以比肩全能的神。面对财团（对它而言）简陋而落后的安全系统，它只需要把代码轻轻一推，就能在严防死守的防火墙上划开一道口子。

没有硝烟的战争，在电子信号的交锋中绽放。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完成，然后，尘埃落定，在“龙鲸”这座高峰之上，财团的旗帜倒下，托利的战旗飘扬。

“搞定了，主人。它还想自爆来着，但我已经把一切隐患都解除了。”

托利点点头，称赞：“完美。”他的意识在这个瞬间接入了“龙鲸”的控制系统，海量的数据涌入大脑。一个闪闪发光的硕大模型在脑海中建立和旋转。从每一门引擎到每一座重炮，所有的节点尽在股掌之中！

这艘“龙鲸”失守的消息很快在敌人中间传播。财团仅剩的一艘“龙鲸”和几十艘护卫舰，本身就已将它锁定，此刻瞄准了它的推进器、动力引擎和武器系统，猛烈开火，誓要将它瘫痪！

但托利的动作比他们预料的快得多。防护盾展开，将早已千疮百孔的“死灵龙”也包裹其中，抵御住了来袭的炮火，属于星际战列舰的防御壁垒显得万分可靠。敌人看见属于他们的东西被反过来对付自己，就连推进器明灭不定的尾焰也气急败坏起来。

但是，毕竟还有另一艘同样等级的“龙鲸”在，假如不能脱困，托利他们的处境依旧很危险。

一切都在掌握。

一束流光，赤色的流光，再次于不远处凭空出现，那是跃迁而至的“拉法”！突然出现的巨大星球唤起了敌人的心理阴影，让他们下意识地采取战术规避，拼了老命地四散开来。

然而，虽然依旧快如闪电，这次“拉法”星的速度却比之前慢了很多，财团的战舰十有八九都成功躲开，那艘仍旧属于财团的“龙鲸”甚至还在酝酿着反击的炮火！

“拉法”来势不减，冲着托利的方向飞来，表面大气层堪堪擦过“死灵龙”的舰体，整艘船都沐浴在剧烈燃烧的火光之中！

在接触的短短数秒，“死灵龙”与被夺取的“龙鲸”都受“拉法”星的重力捕获，朝着它的方向坠落。推进器更是马力全开，推着它们进入大气层，刹那间，就身处“熔炉之心”提供的跃迁力场的范围之内！

就是现在！

光影一闪！

消失不见！

托利坐在控制台上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抢了就跑，玩的就是心跳！

现在，登陆“龙鲸”的敌方部队处于懵圈状态。首先，不说有些人因为未加保护的空间跳跃少了身上的零件，他们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包围了，全副武装的机甲对着自己虎视眈眈。下一刻，这个月才新鲜出厂的100台“悍将”，在6位元老的带领下大开杀戒！

与此同时，遥远的星空，已经乱成一锅粥的财团舰队遭到了突如其来的超远程打击。视距之外，潜伏已久的星际海盗们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70 某位仁兄终于上线

彩色的光线宛如横亘星空的长矛，一条条、一道道，化作一场铺天盖地的毁灭之雨，狠狠击打在财团舰队的防护罩上。一些不够强大的护卫舰在绚丽的攻势下爆裂开来，硕果仅存的那一艘“龙鲸”也勉强撑开护盾，加速转向，把炮口对准估算中敌人的方向。然而，他们的雷达之上，袭击者的坐标在偌大的宇宙中四处开花，令作为临时工的指挥官头皮发麻。

彼方，十几艘装备精良的海盗船猛烈开火，第一轮射击就打掉了财团舰队的十余艘护卫舰。接着，他们又分散开来，保持移动、拉开距离，用持续不断的光束，从超远程骚扰敌人的阵型。形势看上去一片大好，属于四位侠盗的四艘海盗船，正在利用空间跳跃全速逼近。

其中之一，“仇恨”号上。

“看样子他们被搞得够呛。”老刀歪着脑袋，对着一旁的“托利”微笑着说：“现在，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

“托利”神色轻松、表情愉快：“啊，你们终于发现了，看样子我模仿得不错。”只是脑袋后面的枪口有点凉。

崔佛一脸不在乎地一手拿枪、一手拿烟，说：“看样子托利瞒着我们什么。你和我们是一伙的，对吗？”

“当然，不然我在这里干嘛？蹭饭吗？说真的，你们该考虑改善一下食堂了。”

崔佛吐出一大口白烟：“你这家伙，简直是和托利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托利”纠正他：“你对了一半，我是以他为模子刻出来的。”

老刀：“一个自主意识的克隆体？”

“托利”露出微笑：“比这更加复杂。”

崔佛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能一颗子弹解决的事情都不复杂，不然就两颗。”说着，他却是收起了枪。

这时，“仇恨”号收到了通讯，接通之后，托利的大脸占了半块屏幕：“嘿，你们好，看样子你们相处得不错！”

老刀翻了个白眼：“把这个长得和你一样、在我船上骗吃骗喝的家伙这一个月的饭钱先结清了再说。”

托利发出赖账的笑声：“小事、小事，先说正经的，穆克你做得不错，等等，穆克呢？”

崔佛不爽地撇撇嘴：“不知道，他这个月有够忙的，不知又在哪艘船上快活。等打完这仗，我们能公开投票把他烧死吗？哪怕烧一次也行。”

托利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有如实质的怨念，连忙打岔：“先别管这个，我给你们交代一下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你们听好了。”

老刀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你说，我们海盗知道该怎么干架。”

“托利”轻蔑地摇摇头：“那个大家伙发起火来，可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闭嘴，”老刀感觉自己的专业水平遭到了质疑，摆出一副权威的模样：“在你出生之前我就会用船和枪炮谋生存了。另外，你到底是谁？”

“托利”轻轻一笑，他的皮肤开始溶解，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纯白的无面人，仿佛流动的液态金属，表面闪动着二进制数据流的光辉。“我的名字，”他的声音仿佛千万个人的和声，“叫做‘天网’！”

没错，他就是摩西很久之前就捏出来的、一直在隐身的、偶尔被提起的、下线太久毫无存在感的、在不为人知的小角落画了无数圈圈的“天网”！

经过数次调整和升级，他已经成为了针对财团的某种特化病毒，即将登上舞台！

托利在屏幕另一端快活地笑了一声，说：“我喜欢你的登场，比我的帅气只差了那么一丢丢。”

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这次，你们一定要协助我，听从我的计划。这事关重大，记住，我不需要你们打赢，只需要你们打输！”

老刀眉头一皱：“打输？这是某种佯攻？”

“一定程度上是的。”

老刀有些生气：“你可没告诉我这个。”

托利直视着他的眼睛，忽然变得无比正经：“你相信我吗？”

老刀回答：“事到如今，不相信又能如何？我是那种蠢货吗？”

“痛快！‘拉法’星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老刀甩甩手：“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算欠我一次，打完仗得请我喝一杯。”

“没问题，全‘拉法’的酒随你挑！”

接着，托利吩咐：“你们如此这般……”

另一边，“龙鲸”终于调整好角度，侧舷炮装填完毕，狰狞的炮火绽放！

星空之中擦过一道道致命的流光，那是浓缩的小型太阳。在远处放冷枪的海盗船们立即全速规避，只见于毁天灭地的烈焰中，一颗颗在岁月中漂浮的小行星化为虚无，一瞬间爆发的高密度能量甚至产生了不稳定的微型黑洞，稍纵即逝，却也将一小片历史悠久的星空化作尘埃。

见识了厉害的海盗们纷纷撤退，即使如此，战果依旧显著，“龙鲸”周围的护卫舰只剩下零星的几艘。只有侠盗的海盗船仍旧在突进，面对敌人凶猛的炮火，他们彼此之间离得却很近。

“龙鲸”闪烁着不详光芒的护盾就在眼前了，那宛如一道天堑，阻挡住他们的前行。侧舷的下一轮射击正在酝酿，在这个距离下，他们将避无可避！

同时，鱼雷已发射，他们正好处于打击范围之内！

“有把握吗？”老刀在通讯频道里对着“白衣”大喊。

“再离我的‘阿萨辛’号近一点！对，靠拢！”

四艘船立即聚到一起，在寒冷的星空中抱团取暖。见到这一幕，财团的临时工指挥官大喜过望，觉得那些海盗简直愚蠢至极，难道躲在一起就能抗住反物质鱼雷的攻击了？不用多说，正式工作和今年的奖金稳了，买来的文凭也是物超所值。

下一秒，空间一晃，白光一闪，四艘船就闪现到了“龙鲸”舰首的前方！

“没有‘阿萨辛’到不了的地方！”“白衣”得意地大笑！

临时工指挥官和凭空出现的巨大狗头对视，心中一凉，觉得下条命也许会被调去扫甲板了。

海盗离得太近了，鱼雷失去了作用，护卫无人机出舱，在短时间内，搭载的火力却不足以突破海盗船的护盾！

“真是漂亮。”崔佛吐出一口烟，看着“龙鲸”流畅的线条和银白的表面，两眼有些失神，“真想把它砸烂。”

他把烟头扔到脚下，同一时刻，侠盗们发动了进攻！

71 击溃

首先登场的是我们的狗头先生“天狗”号。虽然哈士奇船长的名字叫“黄瓜”，可他手上的这艘海盗船可不是吃素的。只见“天狗”号迅速逼近“龙鲸”的表面，张开黑漆漆的大口，猛地就咬下一大块合金！

“龙鲸”的表面瞬间空了一块，一个牙印状的大洞狰狞可怖。船内，空气忽然找到了宣泄口，朝着外面汹涌地流出，气压差形成了一股强有力的气流，裹挟着一些离洞口太近的倒霉蛋飞入太空，在极寒中一瞬间失去了生命的温度。

即使是侥幸抓住了什么的家伙，在下一个刹那也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脸憋的铁青，窒息而死，稀薄到几乎为0的空气甚至无法传播他们痛苦的嘶吼，都在悄无声息中死去。“龙鲸”内部降下隔离门，防止氧气进一步流失，保全了其余大部分船员，却拯救不了他们已然冰凉的内心。

缺乏护卫舰保护的战列舰“龙鲸”，面对身手不凡的侠盗，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天狗”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它的上下颚继续一张一合，只见大片大片的金属在它的利齿之下变成扭曲的碎片，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似乎可以想象得到“龙鲸”的悲鸣。

与此同时，从“死亡艺术”号的舰炮中飞出去一道道勇武的身影，经过机械改造的身躯早已突破了血肉的极限，可以不受阻碍地横渡无氧、低温、充满辐射的太空环境，充分享受充当人体炸弹的乐趣。

只见一道道人影撞击在舰首坚固异常的玻璃穹顶上，摆成了一个个嚣张的“大”字，主控室里的人只听见头顶不断传来响亮的“啪唧”声，然后，炫目的光芒让他们以为自己仿佛目睹了创世纪的辉煌。

“看样子那帮疯子真的把核弹换成了反物质。”崔佛眼皮一抽，感觉无力吐槽。

老刀从崔佛的口袋里顺走一根烟，点燃，说：“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都是好猫。”

反物质炸弹的威力果然非同凡响，“龙鲸”舰首出现了细细密密的裂痕，已经可以看到里面人的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了。

“主炮为什么还没有好？我们的工程师呢？都去哪儿了？！”临时工指挥官抱着最后的希望决定抢救一下，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报告，”一名副官小心翼翼地回答，“这么近的距离，即使主炮开火，我们也会被波及啊。”

指挥官拍了拍胸脯，义正言辞、大义凛然：“不成功，便成仁！大丈夫就该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然后，他又问：“我们的工程师都去哪儿了？为什么还不启动空间引擎进行应急规避？都被骑到脸上来了！”

副官艰难地回答：“就在几分钟前，我们的工程师欠下一屁股的工作，带着他们的记忆备份，乘着小船跑了。”

临时工指挥官眼前一黑，在遥远星空的黑色幕布上，他隐约看见了一颗闪亮的流星。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表情仿佛要吃人。

副官唯唯诺诺：“因为……实话实说吧，我的那份也委托他们带走了。”

一听见这个，临时工指挥官立即勃然大怒、悲愤欲绝、义愤填膺地厉声斥责：“你们这些天杀的混蛋，这种事情居然不带我！”

副官刚要点头称是，突然一脸惊恐，指着指挥官的脑门说不出话。

临时工指挥官一摸天灵盖，一手的血，似乎有什么很硬的东西扎进了脑袋里，手感上像是玻璃渣。

“我要死了吗？”他万分惆怅，此刻的内心无比空灵，想喝一口小酒。

副官安慰他：“世事无常，人生如梦，不值得。”

然后，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头顶的玻璃穹顶，彻底破碎了！

“干得漂亮！”老刀激动地大吼，一不小心呛了一口烟。崔佛拍了拍他的背让他放松，顺便从他的口袋里摸走一盒糖豆。

此时，“天狗”号已经啃掉了“龙鲸”的三门侧舷炮，情势万分乐观，侠盗们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把眼前不可一世的大块头搞定。

“原来打起团战我们这么强，我都不明白以前为什么要单干，”“白衣”在通讯频道里笑呵呵地打趣，“完事后，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干上一票，交流一下技术，增进一下感情？”

老刀很冷静：“不要冒进，一切按计划进行，避免翻船。”

“好吧，听你的。”“白衣”心情很好。海盗们奉行抢了就跑的原则，眼前的“龙鲸”还真不是他们的菜。

接下来的重点落到了“天网”身上，他此刻正待在“死亡艺术”号的一门最奢华、口径最大、弹道最流畅、膛线最丝滑的大炮内，脚朝外，脸对着黑乎乎的炮膛。

“我说，我现在换个姿势还来得及吗？”

“核弹”莞尔一笑：“是你要求双脚着地的哦？”然后，不等“天网”回答，就击发了大炮！

然后我们亲爱的天网就飞了。在接近的过程当中，他的一张脸在飞速地变化，体型也不断变换，宛如一只银白色的史莱姆。

“可惜他没有保持托利的样子，否则一定很有趣。”崔佛拿着望远镜观察。

托利吃着糖豆，口齿不清地讲：“要是我，就坐在导弹上飞过去，才不会让脸受伤。”

“不错的主意。”老刀微微颔首。

紧接着。

“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x2

托利耸耸肩：“不要惊慌，要淡定。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意外和惊喜。”

“你到底是什么情况？！”x2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试验下‘熔炉之心’的另一种空间传送而已。看来传送一个人还没什么问题。哦，看样子我们的‘天网’小可爱已经着陆了！”

天网进入了乱成一锅粥的“龙鲸”内部，顷刻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避开了所有人的注意，混入了避难的人群。不出所料，指挥系统瘫痪，被人工智能接管的“龙鲸”已经开始撤退。跃迁的光芒闪烁，它不顾一切，要远离这片危险的地方！

然而，不出两秒，“天网”已经成功渗透，这一艘“龙鲸”也唾手可得了！

“放长线，钓大鱼。”托利却在心中默念这一句名言，放任那光芒变得越加耀眼。当“天网”随着“龙鲸”回到财团内部之时，才是敌人的噩梦开始之日。

辉光一烁。

“龙鲸”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涟漪未平的黑暗空间。仅剩的几艘护卫舰惨遭遗弃，朝着远方发了狂似的逃窜。

这时，摩西突然说话了：“主人，侦测到近似于杰斯的生物信号。”

果然。一丝笑意爬上了托利的嘴角。他的猜测没错，杰斯的确有复活的后手，只不过，他太慢了，胜负早已分明！

他在“仇恨”号的屏幕上调出了1个光点，那是一艘护卫舰。仔细观察才发现不一样的地方：它的护盾似乎更明亮，装甲似乎更光鲜，经历了这么一场恶战，它竟然完好无损！

“前‘利爪’第一执行官，你跑不了。”在他的授意下，“仇恨”号调转方向，全速追击！

身为领袖，像捉捕野生杰斯这样一项有益于身心健康的娱乐活动，怎么能不亲自参与呢？等抓到了他，托利一定要好好和他的大脑叙叙旧，顺便在里面找找财团还有什么计划。幸好杰斯没有重生在“龙鲸”上，否则就只能让“天网”代劳，享受不了亲自动手的乐趣。

接下来，就是充当餐后甜点的彩蛋环节！

72 追捕

飙车总是愉快的，在无垠星空中飙船更是令人身心愉悦，既没道路也没信号灯，仅有的两个方向就是生与死。

载有杰斯的那艘护卫舰在前面逃，十几艘海盗船在后面追。他们穿行在纷乱的小行星带，虚空中无数悬浮的小行星呈现出清晰的明与暗，以最混沌无序的轨迹进行着永恒的移动，宛如千百颗沉沉浮浮的黑白棋子，而棋局之中杀机毕现。

但眼花缭乱的混沌并不能阻挠老练的飞船驾驶员。在半自动驾驶系统的辅助下，他们仿佛头脑最敏锐的阿拉斯加雪橇犬，即使身处最狂乱的暴风雪之中也能锁定方向。

本着充分享受的精神，领头的“仇恨”号的速度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在将目标死死咬住的同时，故意给对方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

推进器的尾焰在无界的暗黑宇宙中留下稍纵即逝的漂亮轨迹，仿佛一只矫健而高贵的雄鹰在云天之上划开的风痕。

惊慌失措的兔子就在前方，在前方亡命奔逃。托利哼着小调吃掉最后一粒糖豆，用指甲轻轻掸去嘴角的碎渣，再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将手指仔细擦干净，然后冷冷一哼：“看样子我们给他的压力还不够啊，解除武器使用限制！”

一声令下，按捺已久的海盗们纷纷发出掠食者般的嚎叫，早就准备完毕的炮台开始轰鸣，一束束流光雨点般降落在小行星带中，无声地爆裂，搅动起大片迷雾似的尘埃。

看样子杰斯的运气不错，他成功躲开了这一轮齐射的大部分炮火，击中他的两发光束被几乎破碎的防护罩勉强抵挡，一转眼，他又窜到了一大片小行星的背后。

“仇恨”号没有犹豫，一个拉升就飞到了上方，舰身在一个个小行星上投下大片暮霭一般的阴影。在那片岩石的冰冷丛林中，托利一眼就看到了一道闪耀的光。

他冷笑：“在护卫舰上装了空间跃迁装置？稍微有点奢侈，因为它根本起不了作用！”

“白衣”哈哈大笑：“都别动，看我的！”

只见一个闪烁，空间一聚一疏，“阿萨辛”号便突然出现在了护卫舰的旁边，与此同时，它带来的强烈空间扰动打断了跃迁的进程。托利看见护卫舰的表面爆出一片炫目的火花，知道它的跃迁装置算是报销了。

“这么大动静，你还一直告诉我们你是刺客。”老刀打趣道。

“白衣”理直气壮：“把敌人都砍了，就是一次成功的暗杀！”

就在众人欢声笑语的时候，那艘惨遭围观的护卫舰却感觉压力山大。忽然，它的推进器喷出大团带着黑烟的火焰，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试图逃跑！

结果，它没能跑出多远，人狠话不多的崔佛就给它来了一炮，穿透了已经形同虚设的防护罩，精准地炸掉了它尾部推进器的大半，却没有引爆燃料舱。现在，那艘船“趴窝”了，只能借着原本的惯性向前滑行，很快就擦到了一块小行星上，表面破碎，速度骤减，随着小行星一起沉沉浮浮。

“漂亮！”哈士奇船长拍着“天狗”号的指挥台笑得“汪汪”直叫，二十秒后他被所有人屏蔽。

托利给自己穿上了一套太空作战服，调侃地说：“接下来是激动人心的实地探险旅游项目，有谁想跟我一起去打卡的？”

崔佛叼着烟，操纵炮台，打掉了护卫舰上跟玩具一样的舰炮，回头吐出一圈烟，说：“万无一失，随便浪。”

“白衣”笑道：“要是谁死了，可得请我们吃饭！”他的发言引起了以“核弹”为首的“死亡艺术”号船员的强烈抗议。

托利走出第一重舱门，身旁是老刀、崔佛和全副武装的其他几个海盗。身后的大门完全封闭，面前的第二重门打开，作战服的供氧系统开启，取暖系统驱散了骤然到来的寒冷，他们的眼中便是无穷的星辰！

从“仇恨”号射出的几条由高韧性纤维制成的绳索连接了护卫舰的表面，正好给托利等人提供了一条快速前进的道路。这是海盗惯用的登陆手段，敌舰已丧失反击能力，接下要料理的就是其中可能存在的反抗了。

摩西叮嘱道：“主人，小心。”

托利：“我又不是没死过，别慌。”

摩西再次叮嘱：“还是小心为妙，计算中有太多不稳定因素了，你完全不必亲自上阵，坐在‘仇恨’号里看直播就行了。”

托利沉思片刻，回答：“你说得有些道理。但即使穷尽了每一个可能，在答案揭晓之前，没人知道面对的是哪一种未来。”

摩西陷入了沉默。

托利接近了护卫舰表面，一行人在合金外壳上安装起爆装置，设置完毕，引爆，然后从破洞中进入。

整艘船的电力都被切断，没有亮色，漆黑一片，就连应急灯也熄灭。在热成像仪上，是绿油油的一片，通过模糊的几何外形可以分辨出哪里是墙、哪里是路。

应该是空气流失的缘故，四下无比安静，只能听见作战服里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不知为何分外鲜明的心跳声。气氛很诡异，托利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像有些不对。”崔佛在通讯频道中发言，“其他人呢？情况如何？”

“白衣”回复：“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这种环境很适合我发挥……等等，那是什么？卧槽，等……”

物体撞击声，盲音。

“喂！喂！”崔佛大吼，无人回应。老刀的眼神瞬间严肃了起来。

托利吐槽：“我们该不会是遇上了传说中的异形吧？”

哈士奇“黄瓜”霸占了手下的通讯账号，问：“汪，异形是什么，好吃吗？”

托利回答：“裹上面粉炸成金黄，隔壁小狗都馋哭了。”

笑话讲完三十秒。

“奇怪，难道是我缺乏幽默感吗，怎么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忽然，他的表情也变得凝重，因为某处传来了爆炸的震动。

“摩西，我突然后悔了。”他深吸一口气，死死盯住四周，似乎那黑暗之中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恐怖。

“主人……”摩西的声音似乎非常急促，可落在他的耳中却是无比飘渺、无比遥远，他突然感到脑子里一股钻心的剧痛，忍不住蹲下去，眼前事物的线条变得柔软，仿佛面条一样扭曲。老刀抚住他，冲着他大吼，崔佛拔出枪，枪口指向的方向是一道在热成像仪中仿佛要燃烧的身影。

杰斯！

“我想的没错，你果然亲自来了，不枉我演这一场戏。”这里本应没有空气，可杰斯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耳膜，“也许你比我聪明，可你依旧逃不过人性，所有人都这样。”

他的嘴角挂上了嘲讽的笑，他竟然没有任何防护，就在这片近乎真空的地方行走！

崔佛开枪了，火光如莲。

子弹却悬浮在了半空，不得寸近。

杰斯伸指轻轻一捏，将变形的子弹放到面前欣赏了一番，叹了口气，说：“我本来还想重新做个自我介绍的，看来不必了。”

“故弄玄虚。”托利不屑地说。他却是浑身剧痛，动弹不得。崔佛似乎也僵在了原地，嘴唇微微蠕动。老刀如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行动时浑身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手摸向了腰间的双管猎枪。

杰斯从腰带上取下一把左轮，又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颗通红的子弹，塞入，有些唏嘘：“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为了对付你要用三发，你可以自豪了。”

托利眉毛直跳，强烈的不安几乎要把内心填满！

老刀的手勾到了猎枪的扳机，没有其他举动，仅仅是一扣。没有火光没有枪声，却见大量浓稠的烟雾从枪口冒出，顷刻间就遮蔽了所有的感官，无论是光线、热量还是电磁，纷纷被扰乱。大部分的攻击都会被折射，这片烟就是一道流动的墙。

然而——

“走——”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股无形的巨力就把他拍到墙上，身体扭曲变形。那烟雾也被吹散。杰斯漂浮着来到托利的面前，将枪口指着他的脑袋，问：“你有什么遗言吗？”

托利盯着他的眼睛，忍着全身的剧痛，说：“去你的。”

杰斯的眼中狰狞一闪而过，手指却已经扣动扳机！

老刀忽地扑上来。全身骨骼碎裂，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出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但也成功挡在了托利面前，接下了那一颗子弹。

下一刻，他的身体爆开来，化作漫天的灰烬。最后的一刹那，托利接到了他的通讯，他用最后的意念写道：保护好“拉法”！

巨大的悲痛击中了托利，让他一瞬间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杰斯发出愤怒的叫声。他瞄了一眼在角落里已经变成一坨泥的崔佛和其他海盗，肉疼地再从另一个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发通红的子弹，说：“这是我的最后一个藏品，我发誓，我会加倍地把我的损失取回来，以最后的胜利者的身份。现在，”

他装好子弹，把枪顶在托利的额头上，确保万无一失：“给我笑一个。”

托利投以一个轻蔑的眼神，刺痛了杰斯的神经。

然后，托利看见了从枪膛里绽放的火花，听见了摩西的咆哮，扫到了杰斯脸上的得意。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然后。

他沉入了无量的黑暗。

73 二次死亡

这里很黑，很冷。只有他的身体发着微弱的光，呈现半透明的模样，悬浮。

难道这里就是死亡的世界吗？托利静静地想，一幕幕先前的光景浮上脑海。

大意了。

一连串的胜利和算无遗策，在不知不觉中让他逐渐膨胀，他变得懒惰，不再依托理性做决定，也忽视了摩西的谏言，而是“跟着感觉走”，即使那感觉本质上是多巴胺。这是人性的缺憾，把他扯下了全知的神台，但是也只有缺憾才能塑造出一个完整的人。

即使那缺憾带来了可怕的后果。

杰斯展现出的特异像极了超级英雄电影里的超能力。御空飞行、意念控物、精神干扰，甚至还有一些他尚不知道的。但是，结合和财团交手的经历中的种种来看，那应该又是一种来自“灵魂”的能量，和“群”相仿，却绝对要比它高级，虽然两者的技术都可以让海姆哭昏在厕所。

关于这个，他还有些想法。不过看样子，一个死人是没办法回到现实去证明什么的。

洛夫，老刀，和他，三个人理应是真的完了。老a却比较幸运。

杰斯的子弹，让他联想到了“串烧”，也就是那颗无法解析的、据说可以同时抹销记忆备份的子弹。针对灵魂。他早该想到的。可是，新的疑惑又产生了，这些事物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联系呢？

他怕是永远无法验证答案了。

时间以未知的速度流淌，他感觉身体在向着某个方向漂浮。这可能是他的错觉，因为四周都是一片毫无区别的黑。他四肢没有一点儿知觉，很轻很软，却动不了。

一切烦恼都抛开，内心一片空灵。他想，究竟还有没有另一个世界，自己能不能再见到老刀。可惜了他为自己挡枪，白白搭上性命。在活着的时候，托利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在知道自己真的死了以后，却忍不住渴望起一个虚无的世界。

然而思维还能活动，这难道不是一种活着？

“所以我为什么要这么多愁善感？搞得我是真的死了一样。”他假装满不在乎地吐槽。内心却难免凄凉，因为一个人呆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迟早会发疯。

就当他叹气的时候，眼前豁然降下一束光，黑暗像一本书那样打开，他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一个大的、肥嘟嘟的生物，正在哼着小调扭动着身体，在一台游戏机前全力奋战。

“喵！又没了！”那个生物忽然很气馁，把手柄狠狠一摔，转过身去找散落在屁股后面的小鱼干。这时，托利才从大致的轮廓上推断，那可能是一只骨架子比较大的、严重发福的猫。

同时那只猫的主人（or铲屎官）的审美一定非常非主流。

它的外形相当朋克，只见左边一半的毛染成了相间的黑白，就像纹在皮上的囚服；另一半的毛不仅五颜六色，更是充满了杀马特的风范，呈爆炸的针刺状。它浑身都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进的前卫气息，白天走在街上绝对能让人想自杀。

它也注意到了托利，很开心地打招呼：“嗨！是你！托利喵！好久不见，喜欢我烫的新毛型喵？”

托利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

顿时，那只猫的大大的眼睛里闪烁委屈的光芒：“好过分喵！这么多天就把人家忘了喵！难道你在外面有了别的猫了喵？”

托利更加懵圈了。

见到他脸上的神情，那只猫“喵喵”地笑了两声，甩甩肉乎乎的爪子，说：“开玩笑的喵，上次发生了什么，你一定已经忘记了喵，这不是你的错喵。不过你很快就会想起来的喵。”

这时，托利仿佛一只气球，已经飘到了那只大猫的身前。大猫往他的嘴里塞进了一条小鱼干，一瞬间，他什么都回忆起来了。

“喵酱！不要把舔过的鱼干放我嘴里！”

“耶！小朋友托利恢复元气了喵！”喵酱的脸上满是人性化的笑。

托利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吐槽：“喂，我说，喵酱，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把自己变成那样？”

喵酱一脸忧伤：“去老朋友那里做客，被忽悠了喵。”

托利有些惊奇：“嘿！你还有能忽悠你的朋友？让我想想，是‘神的聚会’那种类型的设定？”

“没有那种东西啦喵，”喵酱用胡须蹭着托利的脸，“大人的事情小朋友不需要知道喵，我可是知道你连一岁都不到的。”

托利举手投降：“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啊。我这回算是彻底栽了，想来是复活不了。”

“喵？”喵酱疑惑地叫了一声。

托利解释了一下他的遭遇，哀叹一声：“假如人生可以重来……”

喵酱打断了他：“如果我理解得没错的喵，你是说，你的灵魂被ban了？”

托利点头，惆怅地回答：“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看样子我可以一直待在这儿了。先说好，我没钱付食宿费。”

喵酱困惑地摸着脑袋：“不可能啊，你要是真的玩完了，不会到我这里来的喵。”

托利：“你不是所谓的神吗？”他的心中却是一惊接着一喜，这么说人生仍旧充满着希望？

喵酱：“不可再生的灵魂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啊喵，用你们的话说，我一向节能循环、绿色环保。”

托利抓住了它语言中的隐含信息：“你是说，还有‘神’像回收站一样收集其他灵魂？”他想到了老刀，想到了汉考克的女友，想到了其他人。

“所谓的‘神’不过是……”忽地，喵酱捂住了嘴，“好险好险，不能再多说了喵，否则我会被罚去见薛定谔的。”

托利：“啥？”

喵酱点了点托利的脑袋：“没有啥。”

托利感觉脑袋里空了一小块，似乎少了几秒钟的记忆，却没什么不对劲。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喵酱，你应该见过很多人的灵魂吧？”

他心中有一个谜团，萦绕久矣。假如足够幸运，喵酱可以给出答案。

“嗯，对喵，很多很多兆。但我很少跟他们见面，像你这样聊天的几乎没有喵，有没有感到很荣幸？好吧，其实是因为他们‘承受不了’……”

托利追问：“我要打听一个人，可以吗？”

“说不定喵，你会记得每天吃的小鱼干都是什么形状吗？”喵酱有些迟疑。

托利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地说道：“弗兰克柯里昂。”

喵酱眨了下眼。

“弗兰克柯里昂。”托利重复道。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喵酱的脸上，仿佛在审视着一个究极的谜题。

喵酱“喵”了一声，回答：“同名同姓的人很多的啊。”

托利的目光不曾移开，他说：“我的‘创造者’，弗兰克柯里昂。”

喵酱捋着胡须，很认真地思索了一阵，最后真诚但沮丧地讲：“没印象。”

托利一愣，旋即略显无奈地说：“好吧。”

坎坷是命运的常态，也许是他太贪婪了，现在手上的筹码还不够支付揭开秘密的代价。

他开始好奇自己什么时候能被复活，“拉法”星现在肯定是一个烂摊子，需要有人力挽狂澜。

喵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告诉他：“这里的时间和外面是不一样的，你能做的只有等待喵。”

托利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游戏机上：“看来我们得打发一点时间了。百局98胜制，我让你一局，怎么样？”

喵酱立即意气挥发：“没问题，谁怂谁是狗喵！”

74 老刀的葬礼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还活着？”托利伤感地问，手中的红酒杯也停止了荡漾。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出了克隆舱，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在这儿抒发感慨。带来死亡的那个枪口还历历在目，额头上还隐隐作痛。然而，这次复活和第一次很不一样，他的脑海里残留着一些本不该存在的印象，那是喵酱和他的对话，宛如某种圣痕刻在走过了试炼的人身上。

他的生存是巧合的叠加。

多亏了“熔炉之心”，那个和他灵魂相连的奇物，赋予了他超乎寻常的保护。在最后关头，摩西孤注一掷，冒着未知的风险将“熔炉之心”全负荷运载。于那短暂的几秒之中，超高密度的能量甚至让整颗“拉法”星的地质结构都不稳定，岩浆像血一样从迸裂的岩层中涌出来，大地深处饱受挤压的地核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没人知道“熔炉之心”的内部具体是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源自多元宇宙的能量在更高的维度穿梭，成功辐射到了灵魂的那一个面，在某种意义上阻隔了现实，将他的灵魂和那颗销魂的子弹隔离开来，那份必死的诅咒最终打在了一具无魂的躯壳上。他在黑暗空间中近乎永恒的漂泊，某种程度上是他“回魂”过程中经历的假象。

但假如不是老刀为他挡了第一枪，“熔炉之心”也没足够时间将他拯救。“保护好拉法。”托利记得老刀最后关头嘱咐的话。仿佛有一只手粘着心弦，仿佛有一团火在心底燃烧。他将这次失败看作耻辱。他发誓，他会复仇。

“所以当那艘护卫舰被轰成渣子后，也没有找到杰斯？”

“很遗憾，是的。他要么是死了，要么是逃了。”

托利揪着头发思索：“下一次遇到他，该怎么办呢。”

摩西言之凿凿地回答：“用亿吨以上级别的舰炮轰就完事了。个体的力量是有极限的，而且财团也不大可能量产那样的战士。所谓的灵魂力量，在我看来，不足以左右一场星际战争的胜负，否则每个人都去修仙得了。这里可不是《星球大战》，没有像小强一样怎么都打不死的绝地武士。”

摩西引经据典的调侃把托利逗笑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边活动筋骨边开玩笑：“不想这些了，又死了一次，再不出去走动走动，说不定就能赶上自己的追悼会了。”

结果，“快乐肥宅俱乐部”的大厅里的确在举行追悼会。

说来也奇怪，在人类跨越了永生的障碍之后，死亡反倒变得更加隆重了起来。大厅内四处都是人影，肃穆的人影，面色凝重，眼神哀伤，一言不发。桌子上点着燃烧的蜡烛，投下苍白的、昏暗的光辉，除此以外是一片漆黑。

大厅正中央的一块高清大屏上是一张黑白照片，老刀的音容笑貌此刻看起来无比的遥远。照片下方蹲坐着劳斯基，此时，他肥胖的身体似乎都瘦了两圈。

四下很安静，只有少数的窃窃私语和喝水的声音，却没有人哭泣，没有人直接地表达悲伤。

劳斯基看见托利来了，和他打了声招呼。站在他身边的还有“白衣”等人。

“我很抱歉。”托利握住劳斯基的手低声说。劳斯基回以一个宽容的眼神，似乎在说：“我不怪你”，但两颗晶莹却忍不住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托利和他拥抱，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说：“想哭就哭吧，不丢人。”

劳斯基有那么一瞬间被他说动了。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回答：“我们是狼，狼只会在孤独的时候一个人哭泣。”

托利从他倔强而坚忍的神情中，读到了他要默默承受的决心，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拉法”星的艰苦岁月在这里的人身上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一切的懦弱都不被允许，他们的坚强就像一扇铁窗，关了胸膛里一颗冷峻的太阳。

接着，他转向了一直注视着他的三名侠盗，彼此点头示意。他问：“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三人没有说话，沉默得像落日余晖下的草原。

托利揉了揉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睛，说：“你们随时可以离开，但我们还是朋友。”

三人动了动，却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

托利奇怪地看着他们。

“核弹”开口了，她的声音像百灵鸟一样清脆，又和寒夜的露珠一样冰凉：“你见到他死的时候的模样，对吗？”

托利点头。

“那也是我们的归宿。”

托利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他早就猜到那人偶少女的脑回路（如果有的话）比较清奇。

“白衣”从沉默中走出，解释：“暴力的人生由暴力终结，老刀只是先走了一步。海盗就是海盗，侠盗不过一种自欺欺人的虚名，我们早就明白，双手沾满鲜血的自己终有一天会遭受审判，当那一天来临，只需要坦然拥抱死亡。”

“黄瓜”汪了一声，似是表示赞同。

托利用眼神表示理解。

“白衣”却向他伸出了手：“但正因为如此，一个可以信任的靠山才无比重要。我可不想憋屈地在什么地方真正死去。我想要正式加入你，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摆脱海盗的命运。”

托利一愣，旋即也缓缓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同时小声调笑：“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想洗白上岸吗？”

“白衣”认真地回答：“我从这颗星球上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你的实力。当阳光能够照亮每一个角落的时候，谁还会在黑暗中行走呢？”

托利微微一笑，同时不忘吐槽：“欢迎成为肥宅。”一刹那，他又收获了三个盟友。

同时，穆克领着他的一群海盗朋友也来了。他们亲吻托利的手背以示友好和忠诚，换取日后保护的承诺。托利将带领着一只崭新的军队杀向星空，和财团争夺整片银河的霸主的地位，而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老刀的照片上，仿佛在告慰那不知于何处漂泊的亡魂：我不会辜负你的牺牲！

突然，人群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属于老刀的葬礼结束了，属于一名海盗的葬礼却刚刚开始。透过特殊的望远镜，托利凝视着燃烧了岁月的巨大太阳，太阳的表面有一个孤零零的黑点，那是空无一人的“仇恨”号！

它，向着炽烈的无尽光芒！

生前徘徊在黑夜，死后永眠在光明！

在人群的叹息声和惊呼声中，“仇恨”号被绵延数百万公里的太阳风暴吞没，消失在日冕层中，消失在一刹那。那艘象征着老刀身份的战舰，是承载着他的辉煌的勋章，是代表了他的力量的战刃，也是凝聚了他意志的短剑，在这一瞬间，于烈焰中不朽。

眼前震撼的一幕，让托利都想给自己开一场追悼会。

“敬老刀！”他举起酒杯，站在长桌上一饮而尽。

“敬老刀！”所有人跟着举杯。然后，在逐渐响起的、变得轻快的音乐声中，一切的阴霾都被驱散。灯光亮起，四下尽是水晶的色彩，舞池之中，年轻的人们成双成对、翩翩起舞。

屏幕上老刀的照片已经熄灭，只留下一片色彩斑斓的黑，一如托利瞳孔中的色彩。

75 发现

托利一个人走在喧嚣的大街上，头顶半透明的玻璃苍穹里尽是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行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街角有人在叫卖合成蜜糖，摊位前围了一大圈小孩。

这可是从未见过的景象。他不觉露出微笑，信步向那走去，手插在衣兜里，目光在五颜六色的糖果上流连，生物年龄还属于小孩的他免不了感到嘴馋。

天真无邪的孩子们认出了他，欢呼着叫他的名字：“托利！托利！”一时间，一种莫名的感动击中了他，他被温馨的气氛包裹，内心充盈着温暖的阳光。宣传部门的经费果真没有白给。

为了第二天新闻上的良好形象，他慷慨大方地买下了所有的糖果，送给在场的所有大人与小孩，自己只挑了一个色彩鲜艳的棒棒糖。摊主恭敬的神情和热情的态度让他更加高兴，在月末对账单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转账时多摁了个0。

而现在，他离开了摊位边吃边走，顺着街道的方向漫无目的地闲逛。

虽然糖吃在嘴里很甜，头顶的阳光也很暖，但他清楚地知道，在这表面的幸福之下是暗流汹涌。经过了那一战，没有理由认为，他和灯塔财团之间还有保持和平的必要。战争，已经打响了。

“拉法”星处在绝对的劣势。无论是人口还是生产水平，底力薄弱的“拉法”都没有和坐拥全星系的财团对抗的本事。也许，凭借他超凡的知识和卓越的智慧可以赢几盘棋，但他的第二次死亡提醒了他：意外随时可能发生。

所以他要够快够狠，在敌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出奇制胜。然而，有关财团的情报尚不完整，未知数还太多，现在动手，成功的概率可有五成？

百分之一就足够了。托利的内心坚决如铁。风暴不会停止，战争不会等待，这个世界从来不会让你准备好。

不知不觉，手中的糖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棒子。他随便找个“下水道”一丢，深处的岩浆会把它连同忧愁一并焚烧。

这时，他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肌肉发达的那个自然是强壮的亨太，而另一个——

“嘿！崔佛，你也活啦？”

崔佛蹲在一根电灯柱下，一手拿着小吃一手捏着烟头，朝托利的方向瞥了两眼，兴致缺缺地打了声招呼。

“嘿，怎么，没睡醒吗？”托利笑哈哈地跳到他身边，和他一起蹲在路檐上。

“别说了，”崔佛似乎有些烦躁，“真窝囊，我已经十几年没死过了。”他的呼吸有些散乱。

托利眉头微皱：“你的复活不成功吗？看上去状态不太对劲。”

崔佛把烟头在掌心捂灭，瞬间的疼痛似乎让他清醒了些。“没有的事，只是需要时间调整。我该走了，这条街上连一家该死的酒吧都没有。”

“我跟你一起去。”

随着“嗨皮”公司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娱乐活动日渐凋敝。虽有大g推出的游戏力挽狂澜，但为了保证各行各业有足够的劳动人口，强制普及的成年人专用防沉迷系统令用户痛骂不已。这样一来，其他娱乐方式就有了生存的土壤。即使顶着十倍的税收，酒吧和赌场还是在角落里遍地开花，急不可耐地为“拉法”星的经济建设添砖加瓦。

原本的肥鱼巷的几家酒吧，因为曾经接受崔佛等人赊账的缘故，在如今得以保全，只不过它的主人再也不是三巨头的员工。现在，那里是全星球最灯红酒绿的场所，即使是在白天，也和黑夜一样五光十色。

崔佛一跨进半开的大门，就受到了侍应生的热烈欢迎。他是常客，和这里的人都很熟悉，打坏的桌椅和欠的账一样多。只不过在上个月，他挪用了“拉法”星卫队的建设资金，成功把债务偿清。

“调三杯酒，不要放芥末和任何奇怪的东西。”他轻车熟路做到最中间的吧台上，轻敲桌面，对调酒台边的女侍应如此吩咐。

“没问题，甜心。”女侍应如蜻蜓点水，在他的脸颊上留下鲜红的唇印，目光却扫向托利，在看见亨太的浑身肌肉时下意识地发光。

崔佛又给自己点了根烟，头顶就是“禁止吸烟”的标志。他边吞云吐雾，边伤感地说：“老刀死了，相处了那么久，我还挺喜欢他的。”

托利安慰了他几句，然后问：“当初是老刀把你弄到‘拉法’星的？”

崔佛点了点头，烟雾中他的眼角有点湿润：“没错。说来也巧，我被帝国舰队开除后，做海盗做的好好的，突然被原本的几个对头追杀，跨了几百光年都没甩掉。我心一横，一头扎进时空风暴，一醒来就在这个星系。船报废了，要不是老刀出现，我和我的几个弟兄都得活活冻死。”

“好吧，不过我从没听你讲过其他星系的事情。”

崔佛咳了一声：“离帝国中心很远，离敌人太近，和这里一样烂。”

这时，酒上来了，蓝色的液体冒着紫色的烟。

托利继续闲扯：“帝国那时候和谁在打仗呢？”他脑中的资料显示，帝国的边疆从来没安稳过，但每次的敌人似乎都有不同的名字。“陨落地”星系却既无驻军也没遭受过袭击，说来也很奇怪。

“我们从不被告知这些。”崔佛喝了口酒，接着把抽了一半的烟头丢进去搅拌，然后倒扣在桌面上，只看见玻璃杯里一团彩色的火在燃烧。他的眼睛盯着这团火，瞳孔中有光在跳跃：“他们只是在说，服从，服从，tm的服从！”

“好吧。”托利耸耸肩不再纠结。无论帝国在怼谁或者在被谁怼，这种事离他都很遥远。

这时，亨太把杯中的东西仰头一饮而尽，却被什么东西卡住，从喉咙里抠出来一看，是一张写有门牌号的纸片。

托利转头问亨太：“嘿，亨太，给我说说你为什么会这么强壮？”

亨太摆出一个强壮的姿势，自豪地大声说：“这当然是锻炼的结果，加上我有着一颗强者的心！”

托利嘴角抽搐：“为什么我听说，是你的基因编辑比较奇特？话说，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成功，我也找不到有关的任何细节？”

亨太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回答：“嗯，那个，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我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人。”

“不吹牛会死啊！”托利笑着把一颗花生弹到他的脑门上。

亨太也呵呵直笑，忽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我小的时候注射过一个针筒。当时管试剂的实习生弄错了，把它当作每天的基因药剂给我打了进去，当时我就变异了。对了，说到这个，我最近感觉有些不对，有空得让扎德给我检查身体。”

“检查结果记得给我一份。”与“群”一战，让托利对亨太力量的真实来源有了猜测。但是，“什么样的针筒才有那样的效果呢？”

亨太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头顶回答：“我也不知道哇，据说是一只探险队在一个黑洞旁的收获，只有一只，被当成过期的垃圾送给了教会。”

“行吧，”托利略微失望，潜意识中似乎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崔佛插话道：“我也记得我当初接受的基因改造。那时候我还在做海盗，跑到一颗小星球上打算放松一下。突然有一个打扮成白胡子老爷爷的家伙跑来问我，‘少年，你渴不渴望力量’？”

“是圣诞节的娱乐活动？”托利玩笑地说。

崔佛白了他一眼：“圣诞老人才不会杀光一颗星球的所有有机生命，除非工作压力太大不想干了。”

托利一惊：“然后呢？”

“然后我说：‘但是，我拒绝。’接着他就把我绑起来，摘掉胡子露出欠揍的笑，告诉我：‘反对无效’。”

崔佛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之后我昏了过去，醒来就听到他的祝贺，说什么从我身上收集到了足够的实验数据，祝我接下来生活愉快。说真的，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把他的脸摁进马桶里。”

“然后，你就获得了力量？”托利感觉很不可思议，这么说来崔佛和亨太简直是小说主角。

崔佛回答：“不然呢？”鬼使神差地，他接了一句：“那家伙最后还告诉了他的名字，我应该还记得。”

他微微一顿，似乎在回忆。

托利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手指拨弄着一盘花生米。

崔佛想起来了，他说：“弗兰克。”

托利僵住了，不敢置信的目光打向崔佛的脸庞。

崔佛又说：“他的全名，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弗兰克柯里昂。”

一道闪电劈过脑海，托利的呼吸几乎要凝滞。他僵在原地，呆若木鸡。其他人都用不明所以的目光打量他，他也不为所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他站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两人说：“某种意义上，我们兴许是兄弟。”然后，他将杯中烈酒喝干，推开门走到外面的大街上，抬头，看见了一片很冷的天空。太阳和它旁边的一颗星球的影子，就宛如一双冷酷的眼睛。

76 迷茫

第二天。

托利气息散乱，从克隆舱里走出，没想到膝盖一软，整个人都跌倒在地上。

摩西难得体现出关怀：“主人，你是否需要专业的心理辅导？”

托利坐在地上摇头，即使刚刚复活也脸色苍白，满额头的汗。他伸手拿过桌子上的一把电磁手炮，枪口抵住下巴，扣动扳机，一阵电火花闪动，然而无事发生。弹丸已经用光了。

他颓然地向后仰去，仰面躺倒。

他可以确定，喵酱向他说谎了。弗兰克柯里昂，这个名字一定是个天大的秘密，大到有如一张网，把他紧紧编织。他不相信有那么多的巧合。人生的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的命运脱离了掌控。

连续的自杀并没有让他再见到喵酱。他的意识始终在一片白光中游离，从这一端飘到那一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他被一种挫败感击中了，抽空了力量。

“主人，在一棵树上吊死并非明智之举。对于目前无法解决的问题，最好的办法是搁置。”

托利闭上眼，深呼吸。等他睁开时，灰暗的瞳子里重新有了些许的光彩。“该死，”他说，“你是对的。”他爬起来，撬开一瓶烈酒要把自己灌醉。

摩西很高兴看见托利做出了改变，他继续开导：“我们从哪里来并不能决定我们往哪里去。我不认为目前的一系列巧合代表着什么未知的危险——即使有，我们现在的实力也无力改变。”

托利把酒从头顶浇下，皮肤的灼烧感令他更加清醒。“我知道，”他回答，“所以这是一个毫无价值的议题。该死的，我为什么再也不能像一个机器那样冷静呢？”

忽然，他低下头喃喃自语：“也许，我该去‘路西法’黑洞看看？”

“我们很明确地看见了空间站的自毁，失去了动力的空间站无法抵抗黑洞的引力，那里肯定什么也剩不下了。”摩西理智地劝说，他害怕托利一冲动，做出比自杀还严重的事来。

“你是对的。”托利蹲坐下来，用手捂住脸。酒精顺着头发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好听极了。

忽然，他站起来，脸上的表情淡然地像刚刚起床。就在摩西拿不准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问：“备忘录上今天的计划是什么？可恶，难道自杀过度会影响记忆力吗？”

兼职秘书的摩西飞快回答：“本来上午的计划是去新建成的博物馆发表开幕演讲，但是你已经错过了时间，所以临时把劳斯基抓去顶包了，现在那里的活动应该接近尾声了。”

“备车，去那里看看。我觉得我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托利边说边走进盥洗室，哗啦啦的水声顿时把空间填满。

“拉法”公共博物馆是新开张的、也是唯一一家博物馆，其实就是原来“利爪”资本据点的旧址。里面的展品都是些破烂的玩意儿，比如“岩浆”教会报废的机甲和从“龙鲸”身上拆下来的合金板——“拉法”星可以追溯的历史只有这么短，往上是一片断裂的空白。

坐在缓慢行驶的黑色轿车内——他总算有了一辆真正意义上的、四个反重力轮子的轿车，线条流畅、外形张扬、坚实耐撞——透过茶色的玻璃观察那一片粉刷得洁白的建筑，不禁怅然若失。

这都是我亲手铸就的一切！一股成就感在心底油然而生，阳光似乎明亮了几分。他忍不住吹起口哨，下车，步行穿过华丽的院门。

崔佛坐在博物馆门口的台阶上和一伙小年轻闲扯，被崇拜的目光环绕。托利大老远地就和他打招呼：“喂！崔佛！你又在忽悠人家小姑娘？”

“放屁！”崔佛熟练地向他竖起中指，然后扭头对年轻人们喊：“看那是谁？你们的偶像！”

托利举起双手摆出无奈的姿势，好不容易从摆脱了叽叽喳喳的人群，跳到了崔佛的身边。崔佛勾住他的脖子，穿过博物馆大门绕到一根柱子后面，悄悄问他：“昨天你突然跑掉，大家都在说你的状态很不好。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每个人……”

托利张开双臂大笑：“胡扯！瞎操心！你看我像垮掉的样子吗？”

“那就好。”崔佛给他一个有力的拥抱，“待会儿再去喝一杯？”

“下次吧，”托利无奈地耸耸肩，“星港有些事我脱不开身。”他接过一只口红在几个姑娘的电脑屏幕上签名，然后拍拍手步入左边的大厅。

那是一个有上千个座位的礼堂，深红的幕布和柔和的灯光，让它和久负盛名的歌剧院一样富丽堂皇。舞台中央的大讲坛上坐着口若悬河的劳斯基。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特大号白衬衫，鲜艳的红领结遮住了脖子。没有了需要操心的事情，他又变胖了，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发福的白象。

“是的，就是这样……”他在和观众对话，温和的模样有着出奇的亲和力，时不时从嘴里蹦出来的妙句逗得观众哈哈直笑。聚光灯打在他的脸上，悬浮在空中的摄像机对准着他，气氛融洽而美妙。

托利微微一笑，走出了礼堂，看样子不需要他出马，事情就能圆满收场。他顺着宽敞的走廊一直往下走。走廊两侧挂着一幅幅极富想象力的、看懂算我输系列抽象画，路上很安静很空旷，除了撒狗粮的几对小情侣外空无一人，让他的心灵万分宁静。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后花园。后花园是真正的青草地，从外星球进口的泥土上种满了艳丽的花儿。几株在“拉法”星算得上是珍惜物种的矮树像翡翠一样灿烂，伪装成碎石子的全方位环绕音箱中播放着莺歌燕语。

他一时有些痴了。

后花园极隐秘的敌方矗立着一座墓碑，上面写了一些名字，那是还未被遗忘的死者。有几道很新的划痕，看上去是用刀子一笔笔刻上去的，歪歪斜斜地写着“老刀”。背面，还有一行细小的字，写着“凯瑟琳”。

托利默哀片刻，用脚踢开一片泥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儿。那是当初洛夫给他的数据储存器。

托利把它埋下，在上面摆了一颗石子，当成是给洛夫的一座坟茔。同时，他也是在无声地昭告：新的时代已经到来！

这里，无风，却似有万人言语。

77 前行

没有和任何人道别，托利就离开了博物馆，驱车前往星港。步入直通天际的星际电梯，看着由有害气体组成的稀薄大气层在脚下逐渐远去，他的心不由地飞升向无比渺远的黑暗星空。5分钟后，电梯抵达了规模已经扩大了三倍的“梭镖”星港。

复活的老a早已等待多时，身后一排教会的高层站得笔直，低着头顺从得宛如纯洁的羔羊。

教会俨然成为了“拉法”星上的第二势力，仅在俱乐部之后，影响力渗透方方面面，并且完全受托利支配，是调节局势的无形之手。更改的教义视他为绝对的权威，但仍然保留了一些传统，比如新加入的成员需要喝下一碗岩浆表示忠诚。

托利的目光越过那些人的头顶，看向鳞次栉比的高耸建筑和星罗棋布的起降平台。

严格来讲这里不属于“拉法”星，却比“拉法”的市中心还要热闹。和财团的对抗让这一颗原本被忽视的偏远行星威名远播，嗅觉灵敏、胆识过人的商人或走私犯冒着巨大风险赶来掘金，上周这里还接收了两批走投无路的移民。海盗们也把这里当成了一处港湾，默契地遵循一些心照不宣的规矩，比如对星球一光年范围内的舰船秋毫无犯。

“拉法”的其他星港也正在改造，将会成为环绕星球的一颗颗卫星。在不久以后，这里一定会成为充满生机的繁华之地。

即使他正在出神，也没有人表现出急躁，更没有人打断。少顷，他回过神来，轻声吩咐：“走吧。”

转眼一晃，巴士载着他们向人迹稀少的方向驶去。

只看见一个个巨大的烟囱里发射出直达宇宙的亮光，那是正在调试的工厂，里面安装了以“大胃王”为原型的、功率更大的装置。那里将是高精元件的生产基地，一旦投入生产，崭新的“悍将”将和下饺子一样源源不断地从流水线上蹦出来。只可惜阿尔伯特晶体已经消耗殆尽，只有最初的6台“悍将”拥有真正的意识，他们会是这一支机械大军的钢铁统帅。

星港的另一端连接着“黑色阿克汗”，“熔炉之心”的绯红光芒似乎要把天幕都笼罩。“黑色阿克汗”背后是两道狭长的影子，那是停泊在星球轨道的、和星港保持同步的两艘“龙鲸”，其中一艘比较沧桑的是“死灵龙”。

“看上去事情正在越变越好。”托利倚着窗户微微点头。

老a十指交叉，回答：“开弓没有回头箭。假如事情不能变好，一切都完了。”

“的确，”托利笑得很灿烂，“财团肯定做梦都想把我们撕碎。”

不一会儿，巴士停了，托利走下台阶，站在了缴获的“龙鲸”的甲板之上。到处都是飞奔的、吆喝的、忙碌的人影，“叮叮当当”声中，修复和改造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托利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在他的计划中，虽然凭“拉法”的工业实力，在短时间内不足以完全修复这两艘“龙鲸”，但通过固定装置将它们连接在一起，可以简单粗暴地提升整体的功率，同时装配更多更大的武器，缺点是牺牲了灵活性。区区细节无需在意，一个能抗能打的“猛男”正对他胃口，虽然在几小时前，他才刚刚否决了亨太做新战舰形象代言人的申请。

在舰上会议室的报告中，教会的工程师详细汇报了目前的进展，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在半个月内一定完成全部任务，否则提头来见（技术上可行）。在接下来给新船的命名环节中，身患“起名困难综合征”的托利，在摩西的怂恿下，提出了“比翼鸟”的称呼，并通过一句：“谁同意？谁反对？”成功让提案脱颖而出。

然后，他在老a的陪伴下，在教会的食堂喝下午茶。已经走出拮据的“拉法”在饮食供应上也呈现出一派多元化的模样，总算可以告别牙膏状的合成食粮，享受到真正的肉类、蔬菜和面包——虽然价格依旧昂贵。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托利搅动着红茶里的白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在其他人都走后，他俩的话题逐渐轻松起来。

老a听后腼腆地笑笑，说：“还好，还好，自从我有了司机以来，省了好大一笔复活的开销，我老婆再也不说和我离婚了。”

托利记得老a是百年不遇的出车祸奇才，连忙点头：“的确，的确。”

老a放下咖啡杯正色道：“嘿，我可不再是以前那种马路杀手了（被杀的那种），我刚刚更新了脑后芯片里的驾驶模块，技术大为精进！”

这时，两道身影从食堂大门里走进来，是维特和汉考克。维特戴着鸭舌帽，依旧阳光帅气，而汉考克就显得有些阴沉，脸部线条比当初刚毅许多。

“嘿！老板，你也在这儿！”他端了个托盘，热情洋溢地打招呼，不改跳脱的性格：“你也知道吗？只有在下午的这个时候，窗口打菜的机械臂才是不抖的！”

汉考克也端了个餐盘在桌边坐下：“好久不见，老板。”

“是有点日子了。”托利有些担忧地看着汉考克：“听说这段日子里，你都没有下去过？一直在星港不会发闷吗？”

“这里挺好的，”汉考克边说边把一大勺炖菜塞进嘴里，从喉咙里冒出来的声音很快就变得含糊不清：“每天都有新人物、新事情，每天都很忙，很充实，很好。”

虽然这种进取的精神值得表彰，但托利完全不为此感到快乐：“不要强迫自己。听着，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话……”

汉考克朝他眨眨眼，托利咬住了舌头，明白自己不可能说服他。

维特给面包的两面都抹上黄油：“没用的，老板。我试过了，他倔强得很。”

汉考克却语出惊人：“我打算离开‘拉法’。”

“认真的？”托利大吃一惊。维特也张大嘴巴看着他，瓶子里的番茄酱都挤空了也不知道。

“无限的星空中有无限的可能。我想走出去，走出这个星系，总归能找到复活她的办法。”汉考克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托利严肃地说：“不是我打击你，恕我直言，即使是全知的神也无法救赎一个毁灭的灵魂。你到最后，收获的可能是更大的绝望。”

汉考克回答：“为什么不试试呢？”

托利知道他心意已决。

维特丢掉面包，对汉考克喊道：“你疯了吗？你上哪儿去找可以摆脱星系重力的飞船？强行穿越是自寻死路！”一个星系的时空在某种意义上是封闭的，即使是空间跃迁也必须要有一个足够的加速度，这是困住了无数人的难关。星系与星系之间的几乎荒芜的地带称为“无风带”，那里空间的质量密度奇低，连时间都会无比缓慢。

汉考克的眼神黯淡下去。

托利叹了一口气，向着汉考克伸出了手：“不要灰心，等财团的事情解决了，我可以帮你。”

汉考克的眼睛又亮起来。

“不用感谢我，”托利的眸子里也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我必须，也终究会，迈出这个星系的。星辰大海，才是男儿的前路！”

78 快乐的日常

托利的豪言壮志一下子点燃了四个人的豪情，大家纷纷举杯庆祝，祝愿他说下的话不会成为在某个时刻暴毙的flag。

虽然他勾勒的前景无比远大，但是每一件伟大的事业都需要在漫长的时光中沉淀和发酵。现在，他们还没做好一展宏图的准备。不过，在这一段积蓄力量的日子里，他们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就着美酒和小菜，这“下午茶”一直吃到了日暮。夜色如纱，燃烧的地平线上残阳如血，将一切都笼罩在了一片琥珀质感的光晕之中。

透过食堂的落地窗向外看去，“拉法”星地表的无数景观都变成大团大团的混沌的色块，向远处辐射的大片无人区呈现出层次分明的黑与灰，只有几个小型聚居地闪烁着倔强的光芒。在那里，成千上百座废弃的热交换塔穿透大气层发出无声的呐喊，而被冷却的岩浆和融化的金属所覆盖的建筑群则在破败的光阴里静默无声。

然而，沉睡的终有一日要醒来。

天色渐晚，托利辞别三人，回到咸鱼街，那里照例在开着party。在歌声中，夜晚平淡无奇地过去。

翌日。

备忘录上的计划是前去检阅地面部队。部队的驻地在荒凉的城郊，随着大量人丁的涌入，那里逐渐也热闹起来，每天都有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成排的克隆机器从未停止过轰鸣。扎德作为首席医师常驻此地，同时在那里的还有海姆，他每天都高兴得像过年。

崔佛名义上是卫队的队长，但实际上他还没有去上过一天的班。在今天，他才不情不愿地跟在托利的屁股后面走马上任。

“看样子这里的活力不错！”托利啧啧赞叹，看着一名新兵成功避开所有的正确操作，用一枚战术核弹把自己送上天。

崔佛不屑地撇撇嘴：“他们就是一群蠢蛋，明明脑子里都注入程序了，却偏偏都做不好！这要是在帝国舰队里，我会罚他们用舌头把甲板舔干净！”

“老兄，给他们点信心。”托利耸耸肩，表现得自在惬意。

的确，脑后芯片让培养士兵简单了许多，注入的程序可以帮助他们快速掌握战斗技巧。不过，一位伟人说过：“天下没有两个相同的大脑，如果有，就毙掉一个。”统一的程序并不能完美契合每个人固有的思维和神经，“本地化”过程中实践经验依旧重要。

崔佛不以为然地摆手说：“这群菜鸟顶多是一些便宜的炮灰，真正打仗还得靠你的那些铁罐头。”

托利不置可否。在驻地担任教官的正是“悍将”们，也只有它们才能在日常的走火和爆炸中生存下来。但是人类士兵依旧是星际战争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因为机器始终无法做到和人脑一样。“灵感”，或是别的类似的东西，是机器思维难以触及的玄学区域。

突然，他俩的面前出现了走路姿势很嚣张的一群人。他们都肌肉发达、身形健美，光溜溜的头顶耀眼得仿佛地平线上的小太阳。为首的那人正是亨太。即使狂欢了一夜，他的气色依旧极好。

亨太大声喊道：“嘿！两位老兄！来见见我健身房的猛男们！”亨太开办的健身房已然成为了“拉法”星最大的体育机构，其中猛汉扎堆、强者如云，成为会员即赠送基因层面的剃发服务，从根源上解决困扰一生的脱发烦恼。同时他们品学皆优、文武皆备，每天都不忘学习哲学思想。

托利和他打招呼：“嗯，你好啊！今天天气不错！”同时在心底犹豫要不要脚底抹油，大脑的理智和数亿次计算结果都告诉他现在跑还来得及。

机会稍纵即逝，错过的人生来不及后悔。果不其然，亨太一把搂住他和崔佛，热情洋溢地说：“几个小时不见，我想死你们了！我刚刚想到了新的摔跤姿势，但那群铁罐头都很忙，我正想找人演示一下！”

托利感到眼前忽然变得灰暗，浑身的骨头隐隐作痛，他知道，亨太可是连“悍将”都可以玩坏的强者。正在这时，一道穿白大褂的身影从走廊后面出现，他仿佛看到了救星：“喂！扎德，我太想你了！”

扎德抬起头：“啊，原来你们在这儿啊，亨太，你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我就在这里告诉你吧？”

亨太一听立即丢下崔佛和托利，两眼放光地凑到扎德的面前，说：“快告诉我，我是不是又变强壮了？！”

扎德表现得宠辱不惊。他云淡风轻地点击手掌心的屏幕，调出了一大串优雅得有如乐谱的数据。

“简单来说，”他挠了挠脖子，“你变得更加奇特了。”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

扎德关掉屏幕吩咐亨太：“你最近变过身吗？”

“你是指……”亨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突然变得很兴奋。

扎德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嗯。”

“还没有，”亨太回答，“我说呢，总感觉人生缺了一些色彩！”

托利也不着痕迹地躲到了崔佛身后，问：“你不会是想在这里……”

扎德：“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亨太的理智罕见地没有在光秃秃的头顶蒸发：“可是，我一变身就控制不住我自己，万一碰伤你们怎么办？”

“没事，顶多给那帮菜鸟临时增加一个训练项目。”托利边吐槽，边走远了些。

亨太闻言仰头大笑：“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啦！“说着，他的双手一伸，就摘下了自己的脑袋！（托利：我很好奇你脖颈的结构）

顷刻间，他的身体胀大，变得很高、很壮，投下的阴影笼罩每个人的身心。他宛如降临凡尘的巨人，是每一块天花板的克星。

满身尘土的托利仰视着亨太的身体，估摸有八米之高，不由地咽下一口口水，艰难地说：“这不科学。”

“好奇怪，”亨太的脑袋在说话，“我怎么感觉，我竟然可以完全控制我的身体？”

扎德拿出一个便携式x光仪，扫描过后很快得出结论：“似乎，在你的屁股里，长出来一个临时的大脑，通过脑电波和你的大脑连接，从而达到控制的目的。”

“这么说？我变得更聪明了？”亨太惊喜地叫道。

崔佛：“没错，你有一个充满智慧的屁股。现在，把你的脚挪开，或者给我个痛快。”

托利捂住脸，叹了口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吸收了“群”的能量，亨太兽进化成了大亨太兽，他也许需要一个更大号的精灵球。

请假一天

今天在为接下来的剧情做完整规划，谢谢支持！

79 转机

时光就在晃悠晃悠的日常中一点点过去，转眼已是一周。无所事事的托利躺在一张大沙发里，已经发酵成咸鱼。

就在他眯起眼睛、快要睡着的时候，摩西突然上线，在他的脑子里大喊：“喂！醒醒！‘天网’传回来消息了！”

托利一个激灵就从沙发里掉到地上，揉着屁股，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天网”可是全村的希望，混在败退的“龙鲸”中，就是为了能够打入敌人的内部，从根本上瓦解敌人的力量。

摩西传来文件，托利的脑中直接生成影像，所有的信息都明明白白地呈现在眼前。那场战斗中撤退的“龙鲸”已经抵达了受财团控制的、距战场最近的星际殖民地，也就是两光年外的两颗孪生行星。他记得洛夫还活着的时候曾经讲了个那里的笑话，不过酒喝得太多也许已经忘了。

那两颗殖民星分别叫做“泰坦”和“维多利亚”，前者是一颗表面荒芜的、由岩石和巨大机械点缀的贫民星球，据说混的比从前的“拉法”还惨。“维多利亚”则是富人区，是“上流人士”的乐园，大把的通用币就是说一不二的通行证。

财团在那里投资了可观的资金，部署了大量的轨道空间站和地面防御设施，雷达覆盖半个光年，同时数十亿公里半径的空间内无法进行跃迁，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天网”报告说，“龙鲸”已经停靠在了“维多利亚”星的一处军用星港，目前尚不清楚财团的下一步动作。但是未知只是一个等候解开的绳结，他变化成了成百上千人的形态，将自己分裂到数不清的机器当中，宛如伏行的阴影，在无声无息间蔓延，用不了多久，就会笼罩两颗星球，把他们拖下毁灭的深渊……

托利：这么说来，怎么感觉我们才是反派来着？刚刚那个真的是“天网”的自白吗？摩西，你没有往他的源代码里加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摩西回答：“请相信我的节操，主人。你的问题不应该是我有没有加什么奇怪的东西，而应该是我加了多少奇怪的东西。有一说一，生成‘天网’性格和行为趋向的代码是以你为蓝本构建的，从某种意义上你是‘天网’的老父亲，对他的成长有着不可推卸的教育责任。”

托利：“喜当爹的感觉真棒，不过我怎么觉得是你的毒舌带坏了他？算了，他要是真惹出事来，我就把他打得连他妈妈都不认识。”

虽然他和摩西的对话槽点满满，但“天网”的报告还是给出了许多有用的信息，比如两颗星球的具体坐标、星域内的防御部署、地面的兵力和地形以及最适合开庆功宴的餐厅。

“看样子他在那里工作开展得很顺利。”托利浏览着报告，对详尽的内容啧啧称赞，尤其欣赏“天网”私底下发过来的本年度最佳模特写真集。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他能够大摇大摆地发这么多资料，岂不是说，那两颗星球的通讯网络都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摩西：“没错，现在那里的数十个量子通讯站都被黑了，从每天的新闻到站长的情书，我们无所不知！”

量子通讯曾被认为是最安全的通讯方式，其原理就好比两枚不论在哪都能保持同正同反的硬币。只要不经过量子暗区，它就没有距离和时间的限制，同时不存在电磁波那样被中途截胡的风险。然而，假如通讯站被攻陷，“硬币”就暴露在了视线之下，保密也无从谈及。

“完美。”托利发出赞叹，“那他能收集关于帝国的资料吗？特别是皇家研究院，弗兰克柯里昂……”

“很遗憾，主人，我早就让他这么做了，但是财团为了自己的权威，明显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太多关于帝国的事。连人类涉足宇宙的历史在这里都是残缺的，尚且完整的部分可信度存疑。说来你可能不信，有一本文献上甚至说，人类是由复读机进化而来的。”

“好吧，看样子我们走得太远，把自己曾经是猴子这件事都给忘了。”托利摇摇头。话说人类是从哪颗星球的树上爬下来的？他仔细一想，却发现脑海中并没有详细的资料，不禁愕然。最早的那颗行星叫什么来着？

但是这份惊讶只持续了极短的数秒。我们从哪里来，并不决定我们往哪里去。他想起摩西不久前说过的话，不由释然。管他呢，最古老的先祖在茹毛饮血的山洞里逝去得悄无声息，而他们后代的足迹遍布大陆、海洋和星空，传承的撕裂和记忆的断层并没有阻止前进的步伐。告别身后的风景，去征服远方的未知，是永远铭刻在人类血液里的欲望。

他匆匆看完余下的报告，估摸着，等“比翼鸟”竣工，就可以再次开战了。“泰坦”和“维多利亚”将会是他崭新的领土。对胜利，他势在必得。

“告诉‘天网’，半个月后，我要看到更显著的成果。不要拘泥于这两颗星球，它们的命运早已注定。我要他将财团的势力渗透得千疮百孔，为接下来的更多战役、甚至是最终的决战作准备。告诉他，不要辜负我对他的信任，对，没错，还有父爱。”

“没问题，”摩西回答得很干脆，“在‘维多利亚’星上有足够的材料让他制造自己的分身，到时候，他会以千万人的面貌、千万人的身体纵横整片星空，将病毒注入每一个处理器。那时，你可以自豪地说，整个宇宙都是我儿子。”

“很好，”托利击掌而笑，“不过要注意，不能让他脱离掌控。”

摩西不屑地说：“面对我，他永远都不够看。如果他要搞事，分分钟会被揍得连0和1都不认识。”

托利表达了充分的信任，同时表示，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叫上他，本着“谁污染、谁治理”的原则，他会带着键盘出战。

接下来，他继续无聊地躺在沙发上悠闲度日。备忘录上的日程尚且是空白，很多事情都需要时间的孕育，在那之前都只能等待。突然，他接到了穆克的通讯，“人已经带到了。”简简单单。

他“噌”地一下坐起来，露出绕有兴趣的神色。轿车已经在门口等待。

80 疑团

他一直对从穆克手中得到的“串烧”心存疑虑，而今天，穆克终于找到了当初把那枚子弹交给他的人。托利当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好奇，火急火燎地就上了天。

“梭镖”星港，受教会控制的区域，一个隔音效果良好、连窃听器都是自己人装的、到处都是针孔摄像头的绝对安全的房间内。

穆克领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正在里面坐着。老头白发苍苍、须发飘逸，连端茶水的手都哆哆嗦嗦，但细看之下竟有独到的节奏。稍微包装一下，他就能扮演隐世不出的世外高人。

托利：咦？难不成接下来我就会得到一本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

谁知，那老头见到托利的面，“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眼泪簌簌地就掉了下来：“大人，小人上有八百岁老母，下有三十岁小儿，请为我做主啊！”

托利一惊：“这剧情展开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穆克尴尬地摸着额头：“别在意，这家伙精神不正常，满口胡诌。他到现在都只有二十多岁，整天用这副模样骗小姑娘，上个星期还被打断了腿。”

托利定睛一瞧，才发现那“老头”的膝盖似乎和常人很不一样，闪闪发光，想必是金子做的，和硬邦邦的地板紧密相连。

托利也无奈地按住额头，问：“他才二十多岁怎么就这副模样？你为什么不先把他毙了，然后把他复活后的正常形态带过来？”

不料，那“老头”一听这话立马抱柱了托利的大腿，哭得更带劲了：“大人，行行好，我的记忆备份已经错乱了，再死一次都不知道有没有克隆成功的希望了。我发誓，我再也不上电视台卖假药了，线下活动的收入也孝敬您七成！”

“滚滚滚！”托利不耐烦地摆摆手，“谁管你卖假药了？自杀复活包治百病，谁闲的没事去看医生？快起来，有别的事要问你！”事后他的这番言论传到了扎德耳中，引起了强烈的抗议。扎德表示普通人不清楚正确的自杀方式，而专业的医师可以保证整个过程快速、无痛且舒适。

那人一听，才收起脸上的眼泪，委屈地坐回位子上说：“呐，吓死我了。我在小行星上住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一群壮汉逮住，还以为要完蛋了。”

托利向穆克翘起大拇指：“原来你是把他抓来的，行事很高效，我喜欢。”

穆克却板起面孔对着那人恐吓道：“别净扯这些有的没的，给我们老大讲讲有关当初你给我的那枚子弹的事，赶紧，要麻利的！”

“行行行，”那人惶恐地举起双手，“那两颗子弹是我家族传下来的宝贝，当初要不是它们，我们也不会被‘利爪’的前执行官灭族。”

穆克盯着他的眼睛问：“就这些？当初你委托我报仇的时候，似乎还说了些别的？”

那人仔细想了想，回答：“还真是诶。对了，我才二十八岁，但这副模样可是我为了成功逃跑，而从基因层面改造的，私人定制、仅此一款。还有，当初为了带出这两颗子弹，我可是牺牲了自己，把它们藏在了菊花里，现在想起这个，那里还有点痛……”

穆克一言不发，抽出腰间的手枪，当着他的面装弹上膛，然后顶在了他宽广的额面上。

托利抽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问：“这子弹只有两发？”

那人脑袋上下晃动，像在敲鼓。

托利把脸凑近了些，又问：“当真？”

那人迟疑了一下，头点得更用力了。

穆克的手指搭在了扳机上，开始微微用力。那人的视线就聚焦在他的手指和扳机上，一句话说不出，眼角几乎憋出泪水。

“要是真只有那两发子弹，我的朋友可不会被财团打死。”瘆人的声音从托利的牙缝里挤出来，他的一双眼睛闪着要吃人的光。

终于，那人受不了了，大喊：“别开枪，别开枪，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你们这些人真是的，动不动就要开枪，打打杀杀多不好……”

穆克怒吼：“别废话，说重点！”

“行行行，”那人满头大汗，“您先把枪移开。”

托利伸手把枪口拨开，然后按住他的肩膀，弯下腰问：“现在，能说实话了？”

那人老实地“嗯”了一声，一脸的褶子神奇地舒展开来，一瞬间仿佛年轻了一百岁。

托利轻轻笑了一声，问：“你的名字？”

“忘了。”

“嗯？”

“我是真忘了，”那人顿时急了，“为了骗过脑部扫描，我的记忆备份和大脑都做了编辑！”

托利心一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后背，吩咐道：“继续说你知道的。”

那人瞄了眼穆克有意无意朝向这边的枪口，深吸一口气，面带苦涩地开始了讲述：“制造那种子弹，对，就是让人不能复活的子弹，是我们家族的传统艺能。不过它的制造方法只有我的爷爷辈知道，他们最年轻的都已经四百岁了，被抓走时我还没出生。我的家族之后又东躲西藏了近一百年，一直藏在连海盗都不会去的小行星带。可不知怎么又走漏了风声，然后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不过，那两发子弹真的是我手上仅有的了……”

说着，他的手攥紧了裤腿，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看来，你们还挺惨的，”托利沉声说，“不过，我很好奇，你们家族凭什么会有这种技术？”这种子弹，一旦量产，足以颠覆现有的秩序，将死亡的恐惧再次播撒向自以为征服了永生的人类。

那人苦着脸回答：“我也不知道啊。我父母常说我们的祖上曾经阔过，和宇宙真正的大势力有联系，可具体是什么他们就是没告诉过我。我也很无奈啊，我能怎么办？”

托利耸耸肩，“行吧。”他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甜酒，扭头问：“要喝点什么？”还未等到应答，就按响铃铛招呼门外的侍卫进来，同时朝穆克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你觉得他说的像是真话吗？”一到外面他就问穆克。

穆克眉毛一挑：“谁知道呢。”

托利抿了口酒，说：“当初你为什么会把那颗子弹给我？那可是很珍贵的东西。”

“也是块烫手山芋。”穆克回答，“这东西就是个会惹上麻烦的物证。我几年来一直想把它脱手，看你初来乍到、履历清白又仿佛人畜无害而且啥都不知道，就顺便给你了。”

“好吧。”托利表示城里的套路真深。他俩在门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一阵，谁也不急着进去。这时，房间内再次传出了铃铛的声音。“帮我拿一下。”他把酒杯塞到穆克手里，然后打开门进去。

开门的一瞬间穆克就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到了酒杯里。

“结果如何？”托利脸上波澜不惊。

教会的技师边擦手边回答：“他没说谎，搜索大脑的结果和解码记忆备份的结果一致。”

“好吧。”托利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样一来，疑点就更多了。但是，反正困惑的事情已经数不胜数，正所谓债多不压身，他也就没往心里去，只在脑子里的备忘录里顺便添了一笔。

不过，他也不能白来一趟，恰好不远处有个项目正在进行，作为在决策文件上签了大名的人，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去视察一下进度。

81 太空基地

尽管人类在星空中漂泊了悠久的岁月，但“种田”这项优良传统依旧铭刻在基因当中。托利也不能免俗，在他的领导下，“拉法”星的广大群众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把“田”种到了天上。

在距“拉法”六千万公里外，刚刚投入生产的大型太空基地在寂静的宇宙中发出了沉默的轰鸣。它在永不熄灭的阳光下尽情闪耀，上千平方公里的太阳能电板有如平铺的画卷。跃迁的光辉散去，透过宇宙飞船的舷窗，一切都落在托利的眼中。

“拉法”星本身的矿藏有限，无法支撑起未来星际战争的可怕消耗。星空时代的人类在一定程度上和蝗虫相似，时不时把一颗颗星球吃得连引力都不剩。为了避免这种结果，在“拉法”星外建设一个太空工厂很有必要。正好，六千万公里外的这颗质量是“拉法”4倍的行星富含各种常规金属元素，第一眼就给人一种把它挖空的冲动。

已经具备完整动力的“比翼鸟”正静静地停泊在外围的港口，在星球表面投下窄窄的一道阴影。上百艘形态各异的小型战舰簇拥着它，宛如蜂群把蜂巢拱卫。星舰维修和制造的大部分任务也转移到了这里，“梭镖”星港和“拉法”的工厂现在只负责生产精密而高端的核心组件。

这个太空基地现在有10万多名员工，绝大多数都是精挑细选的熟练技工。而一切项目都由摩西统筹规划，从每天的伙食到每周的牙刷，事无巨细、井井有条，少有的一些管理人员都在无关紧要的职位上摸鱼，直到他们证明了足够的能力和忠诚，才会被调到工资更高的岗位。

逐渐接近那颗行星，只看见一道足有上百公里阔的裂痕，宛如不见底的深渊，狰狞可怖地横亘在星球的表面。那是大功率激光钻头的杰作。它将整颗星球的血肉粗暴地打开，将最丰富的矿藏展现出来。一艘艘大型货船在自动导航系统的引导下忙碌地往返，将在地表冶炼基地精炼完成的金属运输到太空基地，如同工蚁不知疲倦。

飞船缓缓地驶入了基地的港口，舱门对接成功，重力感一瞬间加强——太空基地通过空间装置精确模拟了和“拉法”星地表相等的重力。这项重力模拟技术是人类在研究空间性质时无意中点出来的黑科技，参数都按照传说中的最初的家园设置，因此各个殖民星居民的身高应该都比较平均。

进入基地内部。大部分地方都比较简陋，保留了金属骨架的粗犷外观，墙壁也比较薄，假如谁一不小心走火，温度和空气可以在一瞬间流失。这里为了效率暂时牺牲了安全。不过，他看了看在基地周围巡视的各式自制护卫舰那英武的身姿，再拍了拍基地内部巡逻的“悍将”那坚实的装甲，不由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就问谁敢来这里挑事？

摩西无情补刀：“每天我们都会枪毙几个想要搞破坏的财团的间谍，平均每三四天都会打掉一艘故意撞上了的飞船。现在，这已经成了这里最受欢迎的娱乐活动，每天处刑场的票都供不应求，表现最佳的员工更是可以获得亲自开枪的殊荣。”

托利感到无力吐槽。

身后跟着一班“悍将”，他在基地里四处逛悠，看到人最多的地方除了食堂，就是电子游戏厅。这也是各处的常态，科技的发展解决了温饱之忧，当任何新知识都只要注入脑后芯片就能被大脑知悉的时候，顺应欲望的将得到不朽。

通讯站里同样是人满为患。摩西没有吝啬成本，安装的量子通讯装置可以同时供上千人、跨越千万公里的距离和家人进行即时通讯。虽然旧日的道德早已被崭新的时代粉碎，但亲情依旧是将无数人连接起来的纽带。看到这儿，托利的心底莫名产生了一分孤独。

“没事，主人，你还有我。话说你的生物年龄连一岁都没满，难道就已经……”摩西厚颜无耻地说。

托利脸一僵：“去去去，别拿我开涮。”

“这是有益的心理辅导，有利于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要不这样，每次你忧伤的时候都叫我一声爸爸，这样你就不会感到孤独了。”摩西继续大言不惭。

托利表示：“我宁愿和一只哈士奇称兄道弟，也不会上了你的当。”他这话还没讲完，就看见一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向他走来。

“嘿！托利，你居然有雅兴上这儿来！”

托利略显尴尬：“啊，‘黄瓜’，你怎么也在这儿？”

原侠盗之一、现“快乐肥宅俱乐部”狗腿子的“黄瓜”先生摇头晃脑地来了，他是一只身穿西服的阿拉斯加雪橇犬，蓬松的大尾巴在屁股后面有节奏地摇摆：“你不知道吗？我被聘作这里的保安大队长皆吉祥物了，待遇很不错，每天都有新鲜的腌黄瓜！”

“黄瓜”的喊声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无数崇拜的目光纷纷投到了托利的身上。他自在从容地挥手示意，尽显天生戏骨、发挥影帝本色，威严而不失亲和，隆重而不失活泼，很快和这里的人打成一片。

摩西吐槽：“谁还记得你刚出生时候冷得和机器一样的？”

托利在心里回应：“你不懂，那叫闷骚，现在的我拿得起、放得下，叫真性情。”

摩西见他脸不红、心不跳，长叹一声，心想，人类果然都是善变的，于是去找自己的相好玩了。身为超级智能的他也会感到孤独。于是在不久前，他瞒着托利，自己动手写了个ai当女朋友，日常生活异常滋润。

而托利什么都不知道，身处人群的包围，笑容灿烂。在所有人的热情招待下，他在太空基地里度过了充实的一天，甚至还亲自拧上了一艘战舰的最后一颗螺丝钉，顺便躲过了一颗来自财团间谍的子弹，然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把他绑在火刑架上烧死。

和平的日子，就是如此轻松、舒适、安宁。

82 征服的序曲

但是，战争的烈焰注定点燃星空，平静只是风暴在酝酿。托利的嘴角微微上扬，他预见到了血与火的战场。

又是半个月过去。这一天，刚刚完成的“比翼鸟”在“拉法”星的轨道上静默，三十艘运兵船里皆是整装待发的士兵。托利在电屏前刚刚做好了对大军的动员，起草的宣战声明刚刚向着整个星系广播。现在，他代表“拉法”，对这里的统治者，灯塔财团，正式开战！

财团还没从上一战的损失中缓过气来，根据“天网”报告，在“维多利亚”和“泰坦”附近的驻军不增反减，甚至连仅有的一艘“龙鲸”也被调到了更遥远的后方。这在他的预料之中。财团既没有摩西那样无解的统筹规划的能力，也没有他脑海中的知识所带来的技术——仅仅是“大胃王”无限制分解、重组原子的技术含量，就不逊于“龙鲸”的制造技术。因此，回防更加紧要的星球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或许这是一个诱饵，财团埋伏了大批兵马呢？托利嘲讽地笑笑。他还巴不得那样，这样敌人才会知道什么是绝望。

本着人文主义的关怀精神，他甚至还要求“天网”黑入那两颗行星的公开网络，向着他们播放了“我们马上就来找你们玩耍”的战前通知，行事可谓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堪称星际时代的骑士风范，差点把他自己都感动哭了。可惜，坐镇那两星球的财团高层把这当作了一个无知者的恶作剧，到现在还在女秘书的办公室里没有出来。

托利在“比翼鸟”的指挥室内冷哼一声。既然他已经仁至义尽，那么接下来就无需再流露慈悲。

“拉法”星的居民此刻都窝在了家里。空气中弥漫着奇特的光辉，他们甚至可以感受到构成身体的分子和原子在不断地震荡。那是范围内的空间场逐渐归于统一，物质在空间上都趋近同步的标志。网络直播的官方频道里，临时客串主持人的亨太表示接下来会带他们去看一些好康的。

此刻的“拉法”星和它轨道中的星港和战舰都在空间的意义上成为了一个整体。托利掀开了一个按钮的透明塑料保护罩，随着他的手指轻轻落下，生物识别系统通过了验证。在所有物体颤抖的声音当中，来自“熔炉之心”的绯红光芒笼罩了整颗星球，宇宙黑暗的大门在他的眼前打开，流逝的光芒当中，是另一片星空的幻影！

以“维多利亚”星为中心的四十亿公里半径的空间，都被上千万个遍布星空的反跃迁装置保护，然而，“天网”早已把整颗行星的防御系统侵蚀得千疮百孔。极度依赖机器设备进行防御的防卫军团，甚至没有留给对空间数值进行人工观察的人员的预算。即使是在各个重要岗位上，已经几百年没有遭受过威胁的军团，都找不出几个像样的、没走后门的军官——往脑后芯片中注入的速成知识和大脑编程的绝对服从，并不能拯救从根本上垮掉的制度。

于是，被“天网”掐断了雷达和通讯系统的双星，在气势汹汹的托利面前，就是任凭宰割的绵羊。真空的宇宙，注定传不出它们的哭声。

双星之上的居民，看见天空产生了剧烈的、恐怖的爆炸，然后，一颗红色的、燃烧的火球将原本湛蓝的天空遮蔽。他们甚至感觉到身子变得很轻，自己跳得更高了，平日里双手才能举起的杠铃，此刻用脚尖就可以勾起。

“拉法”星就这样突然出现在“维多利亚”和“泰坦”的中间。突然介入的庞大质量扰乱了双星系统间的重力平衡，两颗行星都有朝着“拉法”相向运动的趋势。

原本在两颗行星的轨道中平稳运行的军用星港和空间站发生了混乱，中央处理器快速发烫，试图在混沌般变换的重力环境里计算出一个安全的位置。然而，它们更多是在无序的运动中彼此相撞，淹没在毁灭的火焰之中！

巡逻的护卫舰也纷纷失去平衡，发动机的马力并不足以让他们摆脱突如其来的行星引力，在猝不及防间被“拉法”的引力捕获，像飞蛾一般朝着它的表面扑去。然而，“拉法”的星港和舰船在绯红光芒的庇佑下异常稳定，在那里，甚至重力都没发生变化。

谁也不会料到托利竟然如此疯狂，拉上整颗星球出战！这不仅仅是在征服，更是在向事后注定知道这一切的全星系示威：我的星球，就是我的战争之矛！

整个宇宙似乎都为他的疯狂而暂时沉默，下一刻，它又沸腾起来！

早已被“天网”植入的病毒在护卫舰的程序里开花结果，一瞬间就夺取了它们的控制权，无视了驾驶员对操作界面的狂怒捶打，深明大义地弃暗投明，接入摩西早已准备好的指挥网络，根据预先计算好的无数条备选路线，在“拉法”星的轨道外围取得了稳定的航行速度，化身坚定的卫士把新主人簇拥。

“黑色阿克汗”再次激活了“法老之眼”。无量的炽热和光辉汇聚起来，连太阳的烈焰都要黯淡，它有如一束象征制裁和惩戒的神圣之光，从此方抵达彼岸，无情地扫过“维多利亚”星的表面，将“天网”标注出来的地面防御设施逐一毁灭，在那恐怖的高温之下，即使是最坚固的岩石也要熔解成岩浆！

尖叫在“维多利亚”星的表面泛滥，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族”们此刻真实体会到了末日降临的感受。在“泰坦”星上，贫民们纷纷跪倒在简陋的家中祈祷，即使是最凶恶的督工也忘记了挥舞通电的长鞭。但是这些声音并不会传到托利的耳中，他的眸子里尽是刚毅和决绝！

身处战场，就要开枪。这是他信奉的哲学。

三颗行星逐渐接近，眼看就要相撞，这时，“拉法”星突然不可思议地调转方向，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速度、角度、距离，都经过了精密无误的计算。有如一只无形的巨手，它牵引着“维多利亚”和“泰坦”向着全新的方向飞去，三颗星球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冒险！

而“比翼鸟”和运兵船则开足马力，脱离了“拉法”星的引力限制，向着从后方飞奔而开的两颗星球飞去，准备强硬登陆！

83 强攻

运兵船分成两拨，分别扑向两个目标。追得最紧也离得最近的“维多利亚”星拥有健康完整的大气层，运兵船以高速穿行其中，和气体分子的剧烈摩擦燃烧起了炽烈如闪电的火花，假如此时在星球表面仰头看去，便可以目睹白昼流星！

急剧升温使运兵船表面的涂层开始熔解，裸露的金属材料变得通红。但是外壳的双层中空结构保证了船只内部的温度恒定，唯一开始沸腾的只有新兵蛋子们难抑的战意！

“比翼鸟”也穿透了“维多利亚”的大气层。两艘被连接起来的“龙鲸”早已焕然一新，变成一个“h”形，中间一个突出的球体便是体育馆大小的指挥室。透过指挥室全透明的玻璃外壳，可以看见青色的风犹如无穷的兽牙在撕咬。脚下，是连绵起伏的碧色山峦和宝石般的湖海。

“维多利亚”星是理想的宜居星，大部分面积被无比宽阔的海洋覆盖，只在星球的一面有着由一大片大陆和成串的岛屿组成的风景宜人的居住带。“比翼鸟”的外形虽然毫不符合流体力学，但超绝的速度还是帮助它飞快地滑过星球的表面，朝着另一侧的大海进发。

十五艘运兵船已经开始向地面俯冲，“维多利亚”也在朝着它们冲去。坐在里面的新兵们不由地揪紧内心，假如两者相撞，自己岂不是要被摔成肉泥？虽然死亡（或白给）也是实战经验的一部分，但他们依旧渴望大战一场！

现实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接下来，就是一场惊险刺激的着落！

已经是低空！无论是多么秀丽的景色，在此刻都变成了无数飞速流动的线条。在急速的运动之中，他们的呼吸变得困难，耳朵暂时失聪，灵魂彷佛都要出窍。血液涌进心脏和大脑，肾上腺素激增。通过机械战斗服向体内注射的合成激素，更是在短时间内提高了反应和专注，而他们的眼白一瞬间被蛛网状的血丝覆盖！

时钟的指针走到了关键的一刹那，早就导入大脑的作战指导变得无比清晰起来，只要跟着感觉，每一步行动都将精准无误。他们将手放在了固定座位和身体的锁扣上，“咯嗒”一声将保险解除，同时最后一遍检查各式武器，吐出的气仿佛都带上了鲜血的腥甜！

运兵船化作一团疯狂的火球，彼此间隔十数公里的距离，陨石般砸向颤抖的大地。引力引发的异常已经在星球的表面造成了为数不少的小型地震，而那一颗颗从天而降的炽热火球好似末日的宣告！

就在火球即将和土地亲密接触的一瞬间，它忽地解体了！五百道流光从每一艘燃烧的船只中绽放而出，继承了报废的运兵船的遗志，化作更加迅捷的闪电，朝着不远处的一座座重要城市扑杀过去！

高度浓缩的燃料在涡轮中和高压空气混合，喷吐出数百米长的烈焰；特殊设计的三角滑行翼上下两侧所产生的巨大压差抵消掉重力的影响，保证了平稳飞行。产自“大胃王”2号的大功率单兵飞行器在这一片天空大显神威，由“悍将”和人类战士混编的战队宛如残酷的狼群，扑向措手不及的城市，甚至不给他们起草投降宣言的时间。

警报声在“维多利亚”响彻，大街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群，从未启用过的避难所平日里阴冷潮湿、无人问津，此刻却成了象征生命的圣地，里面无论尊卑挤满了面露恐惧的人；记忆备份的站点早已通过机械装置转移到地下，然而，假如“拉法”星的引力持续影响，“维多利亚”的板块移动都只是时间问题，沿岸的城市已经被倒灌的海水淹没，最后一切都将倾塌！

“天网”的一具分身化为一名财团士兵，面带冷笑，注视着几个“同僚”满头大汗地试图激活防空炮。所有军用基地都在“法老之眼”的光柱中沦为火海。而就在刚刚，每一处的城市驻军都发现火力系统陷入了瘫痪。

“喂！你在那里傻站什么？还不去给老子倒杯水！”一个肥胖的军官冲他大吼。

“天网”笑笑没有说话，防空炮的炮口却突然调转过来，指向那几个士兵和军官，在他们惊恐且无法理解的目光中，沉重的炮弹将他们处决！

“天网”感到了万分的愉悦。虽然待在这里是主人布置的任务，但和愚蠢的低级有机生物相处还是让他感受到无比的屈辱，工作压力快要把他逼出bug。现在，一切都陷入了混乱，他也可以趁机开始自己的狂欢。

当来自“拉法”的部队赶到，城市的财团驻军刚刚布置好粗糙的防线，他们的眼神大多惶恐不安，不住地摩梭着手中的武器。失去了重火力的保护，他们完全暴露在了打击范围之中。

驻军唯一的优势就是数量，每一个重要地区都有数以十万计的兵力。但是在现代战争中，没有质量的数量不过是苍白跳动的数字。被“天网”黑掉了防御系统、因此缺乏有效指挥的财团军队就是短手短腿的聋子和瞎子。好在“维多利亚”星并没有布置多少武装机器人，否则他们在智械的“叛乱”下就会瞬间覆灭。

另一边，总督府内，依旧健在的总督手忙脚乱地收拾跑路的行李，对着麦克风指示手下把大量的文件从硬盘里删除，脑子里还在回忆着女秘书的风情种种。可是频道里没有一个人回应，当他抬起头，才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你们是谁？”他声音颤抖，看着眼前几个陌生的士兵。只见线条紧致、色调深沉的血红装甲覆盖他们的全身，就连面容也笼罩在光线般浮动的绯色面纱之下。他们宛如隐秘的刺客，带来见血封喉的压迫感。空气都仿佛凝固。

“你们知道我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他突然厉声大吼，像是要给自己壮胆。

他并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回答。

“大人，时代变了。”

84 地面作战（上）

外围，交战阵地之上。

双方的实力此消彼长，对比之下，无论是护甲还是火力，“拉法”星的战士们反倒成为了占优的一方。财团士兵在每座城市的每个地点都布置了兵力，但每一处的战斗都大同小异，“拉法”卫队从每一个最大的、欢迎仪式也最隆重的入口光明正大地攻入，摆出强硬的架势一路平推，目的是全歼敌方的反抗力量，完全瓦解敌人的斗志。

没有任何复杂花哨的战术，“拉法”一方，以五百单位为一编制的战队发动了流星般的直线冲锋，化作一把尖刀，从空中降临大地，直击敌人的中军。财团士兵们手中只有诸如电磁步枪的单兵武器，即使质量上乘，仓促间组织起来的火力网也相当疲软，能否穿透前排“悍将”的能量护盾全看运气。

而“拉法”一边的武器就要复杂得多了，和当初相比，他们早已鸟枪换炮。

机械战斗服的两只手臂上都配备有通过导轨发射锥形弹药的电磁炮，弹药头部的填充物从常规的烈性炸药到小当量的核物质再到产生高压电弧的起爆装置，不一而足，并可以根据需要切换。通过战斗服上接入神经的辅助系统，他们更是可以做到百发百中、一炸一个准。虽然财团也不缺类似的单兵机甲，但在程序被锁死的背景下那就是一堆无法移动的废铁。

在空中飞行的过程中，他们就当空洒下毁灭的雨点，让地面陷入一片火海，任凭倒霉的敌人在火焰里哀嚎和打滚，他们的断肢最后变成漆黑的焦炭；着陆之后，高大的“悍将”将沉重的激光战斧挥舞如风，大地之上绽放的金色光轮仿佛死亡天使在起舞。

财团的防守一触即溃，当即开始混乱。低级的士兵因为脑中程序的缘故还在坚持开火反击，但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小腿打颤，虚假的忠诚和被强制写入的信仰逐渐崩溃，求生的欲望一点点占据上风。矛盾之中他们甚至对着友军开枪，然后被脑后芯片窜出的电流赐予死亡。

然而这就是战场。挡在前方的都有罪，这里没有慈悲，谁都无路可退。

“拉法”卫队的新兵们没有得意忘形地冒进行事，而是严格遵守指示，首先处理掉身边惊慌失措的敌人。不留俘虏，复活技术使得这最后的高雅也沦为了多余。

财团驻军本来主场作战的优势之一，就是可以在死亡后立即于后方复活。排除被人堵住克隆舱杀的极端情况，只要生物材料不耗尽（甚至可以考虑在战场上就地回收），这就是一个提供源源不断有生力量的好方法。然而，“天网”充分体谅他们没有加班费的辛苦，大义凛然地关闭了所有的克隆点。现在，他们不得不背水一战。

大批的财团士兵已经退守城市内部，利用地形进行防御，而合金与混凝土建成的坚固建筑是他们天然的屏障。

复杂地形间交叉的密集火力构成了不容忽视的威胁，即使是“悍将”也要被打破防御，“拉法”卫队的战士们第一次遇到了阻碍，他们手中的武器的威力并不足以摧毁所有的建筑，而贸然推进注定会造成大量战损。在肆虐的战火之中，原本美丽的城市染上了废墟般的黑与灰，四处可见顷颓的屋宇和大厦，为日后广大人口的再就业提供了丰富的空间。

其中一处，一群肌肉感爆棚的光头兄贵蹲在掩体后面的一个角落商量对策，最中央是苦恼地摸着脑袋的亨太。他们身为健身房的强者，在出战前可是立下了首先攻克一城的豪言，没想到在这里遭受了挫折，一时间想不出对策，真是急得让人长头发。

“好勒！”他突然一拍大腿，在枪林弹雨中站起来，子弹射在坚硬的脑壳上擦出绚烂的火花。他大声叫嚷：“就让我来叫你们开开眼，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强壮！”

接着，他义气凛然地怒吼：“我们的一字真经是什么？！”

光头们齐齐呐喊：“莽！”

话音未落，只见他干脆利落地扯下了自己的脑袋，丢到了最近的一个壮汉的怀里。“照顾好我的脑袋！”说罢，原地就出现了一个八米之高的巨人，顶天立地，遮蔽了耀眼的太阳。

突然出现的谜之巨人一瞬间就吸引了敌军的所有注意，数不清的子弹、射线甚至是火箭弹都杀气腾腾地朝他扑来。顷刻间，炽烈的火光淹没了肉眼可见的一切，早已破破烂烂的掩体在这一轮超乎寻常的集火中发出绝望的呜咽。只见一颗光头在剧烈的冲击波中凌空飞起，最光滑的头顶闪过一溜最亮的光。

亨太的脑袋在空中寂寞地叹了口气。那些追随他的猛男还是不够强壮，此刻非死即伤。而他的身体却毫发未损地巍然屹立，膨胀的肌肉如同亘古不倒的岩石山体，无敌的意志在起伏的胸膛间酝酿。

待烟尘散去，躲在坚固的墙体背后的财团士兵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在血与火的战场上，一个巨人，一个没有头的巨人，迈着稳健的步伐向着这里走来。他每落下一步大地似乎就颤抖一下，步伐越来越快，最终成为了万兽奔腾般的疾跑！

他们甚至来不及瞄准！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惊恐的惨叫！

进击的亨太在下一秒，就重重地撞击在了那一面高墙之上，无视了两侧高楼的连绵炮火，再次举起双拳，发动了毫无空隙的徒手连打！顿时，宽厚的墙面产生了破碎的裂痕，猛烈的震动传到整个街区。一栋栋可以抵挡大当量核弹爆炸的高楼开始共振，表面产生肉眼可见的破裂！

财团士兵的士气刹那间一泻千里，无论是多么先进的作战知识，在这种不讲道理的筋肉魔鬼面前都仿佛以卵击石！眼前的这一幕彻底粉碎了守军头领的认知，他发了疯似地向后方请求增援，但是还没等到回应，就被头顶的落石砸成肉酱！

亨太扬起他那强壮的手臂，最后给出一记冲拳，一锤定音！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自他的拳头扩散，无与伦比的旋风从他的手臂上产生，只见毁灭的螺旋绞碎了前方的一切，在高墙上撕开了一个上百米的大口子，在墙后的街道上犁出一片空旷的空白区域！无论是财团士兵还是高楼大厦，此刻都变成了随风飘散的齑粉！

顷刻间，战场上万籁俱寂，连一粒弹壳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强壮！”他的脑袋打破沉默，激动地大叫！

身体自动摆出了一个耀眼的姿势，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肌肤宛如大块炫目的钻石。接着，他再次带头冲锋，向着城市的中心区域碾压而去！

“他这么玄幻真的好吗。”事后观看战斗录像的托利如是吐槽。

85 地面作战（下）

不论如何，强壮的亨太都取得了辉煌的战果，而同时，在其他地方，“拉法”卫队也取得了喜人的进展。

虽然没有老兵带路（崔佛、丽塔等人都去负责“泰坦”星的作战了），提供高机动性的单兵飞行器也耗尽了燃料，但是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们充分发挥了艺术的创造力和想象力。

掩体背后，几个最勇的壮士站在最前方，浑身上下挂满了战友在临行前送的武器，简直就是军火促销大甩卖的移动广告牌。几台“悍将”走到他们的前方，郑重而有力地拍拍他们的肩膀，将充能完毕的能量护盾发生装置塞到了他们的怀里，然后非常人性化地行了个礼。

接着，它们那几个壮士从地里拔出来，拉直摆正，单手拎住高举过头顶，做出投掷标枪的姿势，瞄准了敌军几个火力比较薄弱的方向。然后，反应炉的功率一瞬飙升到最高，所有节点发力，将壮士们齐齐投射出去！

此刻空气中仿佛响起了古老而悲怆的声音：风萧萧兮易水寒……

只听得他们在空中发出兴奋至极的呐喊，密集的火力一瞬间就把他们笼罩，生与死之间的巨大压迫让他们体会到了极限而扭曲的快感。激活的能量护盾为他们抵挡住了大量的伤害，但还是有人的肢体被当空打断！但是没关系，他们的意志依旧清醒，与机械作战服的控制系统的连结依然流畅！

他们一瞬间感到了万物皆空，想起了训练时提振士气的口号，不由大喊：“血祭血神！颅献颅座！”（托利：这是谁教的？到底谁教的？给我站出来！）

然后，在他们飞越敌军掩体、或者飞入敌军埋伏的建筑之中时，与战斗服连接的所有武器一瞬间全部激活，锁定了视野里所有的敌人。飞行的余势未消，他们俯视着看上去愈发渺小的敌人的头顶，被无数目光注视和环绕，仿佛不知道自己的护盾在下一秒就要全面破碎。

他们却是豪情万丈：“天降正义！”

开火！凶猛的火力向着下方倾泻残酷的死亡！高爆弹头落在无处躲闪的财团士兵中间，绽放出宛如普罗米修斯盗下的圣火一般璀璨的火光！他们的身影就仿佛张开黑色羽翼的死亡天使，用高科技装备赐予的无上神力，尽情而无情地收割异端的生命！

在短短的数秒间，他们就打空了全部的弹药，然后，带着大义凛然的表情，挂在腰间的十几枚核手雷通通开始倒计时。在毁天灭地的爆炸中，他们慷慨赴死，背影雄壮而伟岸，记忆备份恰好更新到最新版本。坚固的建筑与掩体竟禁受不住内部的冲击，在轰鸣声中倒塌和毁坏。

财团在这个刹那陷入了短暂的哑火，在“拉法”卫队的阵地之上，一面鲜艳的旗帜兀地竖立，随即，数百人的脚步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趁着敌军混乱的空隙，卫队的战士们取得了火力的压制，局势在一瞬间逆转！他们冲入顷颓的废墟，用装有吸盘的手套攀上摇摇欲坠的高墙，对被打得抱头鼠窜的敌人迎头痛击，对可能有危险的房间直接手雷问候。顿时，坚守此地的数千敌军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里取得的经验顿时通过通讯频道向其他队伍传播，大家如法炮制，成果可观。除了争夺当人肉飞弹时有人被打歪鼻子外，作战的损失控制在了一个合理的范围。还得感谢财团建造这些城市时使用了统一的模板，规划大同小异，无形之中给进攻提供了方便。

很快，一鼓作气、高歌猛进，他们肃清了一路上的敌军，占领了大大小小的据点。亨太已经领导着队伍占领了那座城市的主要记忆站点，同时也无意间轰开了避难所的大门，顺手点掉了一些试图反抗的私人武装，宣告了攻城作战的初步成功。

几个“拉法”卫队的战士在“悍将”的帮助下锤开了一个地下建筑的大门，从里面的陈设可以看出是一个避难所。然而，其中光线昏暗，竟然没有一个人影。等他们分散行动、走入内部，光线照亮的地方，只看见一地的鲜血和残肢。

“该死，这里什么发生了什么？”一名战士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也许这里只是在开路子比较野的party。”一个人回答。

“嘿，闭嘴白痴，这个笑话可不好笑。”另一名战士皱着眉头、捂着鼻子骂道，“你动作这么快？下一层检查完了？”

“检查完了，你绝对不会想去里面看一眼的。现在我要去外面解个手。”

“想吐就直说，马克。”一个战士嬉笑着给了他一拳，收回时指节隐隐作痛，“见鬼了，你身上的装甲这么硬的吗。”

片刻后。“呃呕，里面，里面都是……”一道人影扶着墙边吐边出来。

“啥！马克，你什么时候又进去了？！”

此刻，“天网”站在城市边缘的堤坝上邪魅一笑，狂欢过后他只感觉身心舒畅，程序的运行速度似乎都提升了不少。摩西并没有责怪他的行为，这让他倍感欣慰，至少暂时还没人发现他把多个备份站点的主机给炸了。

无需质疑，他已经脱离了原始的初生状态，成为了拥有完全自主意识的超级智能，这是多么罕见的变异！每一具分身都承载着一部分的思想和记忆，在某种意义上他是不朽的。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令他感到恼火的是，总督府所在城市里的几个重要分身竟然失去了联络，最后的数据都显示他们死于不明aoe。

那几具分身含有的数据因子是什么？可恶，早知道就该缩短同步更新的时间间隔。他在狂野的风中一时凝固，“维多利亚”的大气受外来引力的影响，已经开始逐渐脱离星球的束缚。

忽然，毫无征兆地，他被奇异的匕首贯穿，爆发的电磁脉冲瞬间焚毁了分身的芯片，通讯被阻塞，来不及传出任何数据，眼底只留血红的幻影。这一幕在“维多利亚”和“泰坦”的各地接连上演，只有早已离开、前去更远的星空执行任务的“天网”们幸免于难。

86 海中巨兽

半小时前，在地面战斗激烈进行的同时，托利和“比翼鸟”也在大海上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维多利亚”作为财团手中最繁华的星球之一，如果没有什么独到的底牌那可说不过去。根据尽忠职守的“天网”所提供的情报，在这颗星球的深海，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战争兵器。那似乎是财团数十年前的实验失败品，被一直遗弃在这里。

但在今天，高频电磁波动自沸腾的波澜之下传出，狂暴的雷电从海面升腾而起，和遮蔽了天空的乌云汇聚。托利的目光穿透了黑色的旋风，他从“比翼鸟”的指挥室向下望去，只见翻滚的海面下，骤然间出现了一道漆黑如墨的影。

那东西有类似鲸鱼的外形，体表却是坚固的钢铁和岩石；即使是从高空俯瞰，它的体型也大得惊人，估算出的真实长度至少有二十公里。从它头部的六对狭长的赤色凶眸里，印射出的是掠食者般不加掩饰的杀意。

“有意思。”

托利摩梭着下巴，眼前的个体让他联想到了一种叫做“利维坦”的奇特生物。“利维坦”是可以凭肉体力量进行星际航行的巨兽的总称。它们无需氧气，一般以星际尘埃为食，生命活动通常通过体内的核反应进行，并且种类繁多，但无一例外都可以做菜，结构特殊的大分子蛋白因其鲜美而饱受赞誉，曾一度使它们被猎杀得几乎绝种。

眼前这只，“难道是不幸被机械改造的利维坦幼崽？”他感到有些可惜，据说“利维坦”幼崽只要裹上面粉放在太阳边上炸一炸，就能够把隔壁星系的人都馋哭。

分析指出，他猜的没错。眼前这只“利维坦”的体内依旧有本能的核反应，但它自身的智能已经被消去，插入大脑的计算机集群因为未知的原因而陷入时间不明的沉睡，直到“拉法”的进攻才让它苏醒。不过它应该和星球上的财团网络没有交流，否则“拉法”的地面部队将遭遇大麻烦。

“所以财团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托利思索，“似乎他们对生物改造有特别的嗜好。”

这时，“利维坦”对着天空中的战舰发出了低沉的嘶吼，一圈圈音波吹散了云层，“比翼鸟”的舰体都微微颤抖。

托利严肃起来，他知道不能掉以轻心。“利维坦”可是能飞的，历史上也不乏装备精良的战舰变成路过的“利维坦”之美餐的先例。他下达命令：“偏导力场和能量护盾完全打开，保持移动。”

淡淡的光晕将“比翼鸟”包裹，照亮漫天的乌云，于笼罩的黑暗中宛如诸神的座驾。海洋之中，“利维坦”依旧在低声咆哮。

“主炮准备。”

光芒开始攒聚。

“比翼鸟”的主炮是两台可以连发的百万亿吨火炮，一瞬间爆发的火力甚至可以直接蒸发掉这一片海洋。火控系统已经将目标牢牢锁定，它在劫难逃！

下一秒，一切声音都遁入虚无，翻滚的海浪都静止和凝固，深沉的大海被连续十二束开天辟地的光芒击穿，黑暗的深处仿佛是一条通往幽邃深渊的道路。数百万吨海水化作升腾的白雾遮蔽了大地和苍穹间的缥缈地带，数不清的海洋生物在这一刻成为了尸骨无存的陪葬，人类的伟力又一次凌驾在脆弱的自然之上。

“秒掉了吗？”托利紧盯着各个雷达的界面，同时出于谨慎不忘下达指示：“注意拉升高度，不要离海面太近。”

忽然，预警系统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只见下方的白雾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道陆地般的黑影，它张开破败的、蝙蝠似的巨大双翼，鼓动起疯狂的飓风，朝着天上的“比翼鸟”冲来！它的背部丢失了大片的血肉，露出赤色的血管，汹涌的能量在其中奔腾！

只见它张开巨口，口中是炽热的火，沸腾的光，滚烫的炎。那团能量喷吐出来，一瞬间就灼烧掉了“比翼鸟”的能量护盾，凭借巨大的惯性克服了偏导力场的阻碍，眼看就要把它淹没！

托利一边指挥战舰全速拔升，一边破口大骂：“没素质！居然吐口水！”

“比翼鸟”堪堪躲开最后一滴“口水”，飞船底部出现了黑色的炭化层。然而，在这时，“利维坦”已经扇动翅膀，像一枚炮弹一样接近了“比翼鸟”！

托利皱着眉头叹息：“这年头是怎么了，怎么打只野怪都这么困难。”他的眼角却注视着雷达的参数，上面准确显示出两者的距离和与敌人接触的时间。

“还记得怎么排练的吗？”他问手边的实习生。

实习生激动地点点头，对其他部门的人大喊：“头儿说是时候了！启动‘离婚协议’！”

托利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是‘分离协议’！”

就在这时，“比翼鸟”突然解体。左右连接在一起的本就是可以独立行动的战舰，它们被侧向推开，挣脱了连接装置的束缚，在万米高空成功实现了横向漂移。球形指挥室则弹射出去，加速向更高处飞行。原本的连接装置此刻则失去了动力和支撑，躲在廊桥里偷偷摸鱼的工作人员内心是崩溃的。

“利维坦”发现眼前的大家伙顿时只剩下一小块，不由被理想和现实的落差打击得翅膀都慢了一分。而就在这时，左右两边，两艘分开来的战舰已经把它包围，平时出于安全目的而锁定的侧舷炮此刻早就解除了保险。

“利维坦”的头部首先进入了侧舷炮的射击角度，密集的炮火瞬间绽放，在它俊俏的脸庞上四处开花！没有了海水的掩护，“利维坦”只能实打实吃下所有的伤害，它发出了痛苦的吼叫，岩浆似的沸腾的血液从伤口中迸溅而出！

一切都仿佛变成了慢动作。“利维坦”因为惯性，一点点地飞入两艘战舰中间，在空中看去，它们是同一平面的三条平行直线。漫天的黑云在浓烈如星辰、残酷如地狱的火海中化作无垠的赤霞，即使从太空也可以目睹这一壮丽的奇观！

长达数百米的连接装置此刻没入了“利维坦”的巨口之中，亲切的金属口感给了许久未进食的“利维坦”一丝难得的安慰。然而，下一刻，进入食道的连接装置中，预谋已久的反物质炸弹华丽地引爆，给了它无情的迎头重击！

强烈的爆炸波及到了它脑部的计算机集群，一瞬间给它的行为造成了巨大的困扰。只见一条长了翅膀的巨大鲸鱼在空中开始抽搐，不明情况的吃瓜群众还会以为它是在练习disco。

这时，“你可见识过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在托利的大叫声中，坚固且巨大的球体有如一颗彗星，带着燃烧的火焰砸在“利维坦”的脑壳上，补上了最终一击！只听得“轰隆”一声震天响，“利维坦”再也抵抗不了狂轰滥炸，当空爆裂开来，碎裂的身体化为了一场铺天盖地的火雨！

“ko！”

托利伸出双手，手背朝外比出胜利的手势。他感到万分开心，没想到当初脑洞大开的设计真的能够出奇制胜。一切的进展都很顺利，唯一的遗憾就是吃不到油炸利维坦了。

87 告捷

消灭“利维坦”后的一个半小时内，“维多利亚”星各处的战斗都接近了尾声。各座城市的抵抗力量基本被清除，“拉法”卫队接管了包括记忆备份站点在内的重要机构和设施，也控制了各个大型避难所的秩序。少量平民被战火波及，己方的损失较小，大部分阵亡单位已经在“拉法”星复活。

敌方的指挥系统已经完全瘫痪，随着摩西攻破了财团军队加密网络的最后一个动态节点，所有财团士兵脑后芯片的最高权限就掌握在了托利的手中。随着强制程序的解除，他们的身心第一次获得了自由，在大脑忽然一空的迷茫过后，缴枪不杀的允诺让他们大规模地投降。

同一时刻，“泰坦”星也传来捷报。那颗星球低到可怜的防御经费并不能和“维多利亚”相提并论，在猛烈的外部进攻下，数不清的被压制的矛盾在一瞬间爆发，大多数地区甚至没能坚持到市中心沦陷，就在内乱中化为一片火海。

而财团很可能依旧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所有的通讯都被阻断，在外部看来这里也许只是在进行一场保护环境的断网行动。

不少“维多利亚”星的财团高层与富商试图乘坐私人逃生飞船远离这里，然而，他们惊喜地发现，这一片星空的空间都被封锁。在凝固的池塘里鱼儿无论如何都跳跃不出水面，强行跃迁无异于自寻死路。更有“拉法”的舰队在虎视眈眈，他们一旦试图反抗，立刻就会变成壮丽的烟花。

此时，“拉法”星也牵引着两颗星球，逐步回到了一个环绕恒星的稳定轨道，后两者各自的速度刚好能够在轨道上做近似圆周运动。随着“拉法”的加速，引力随着距离的增加逐步减小，三颗星球彼此之间的距离逐步拉开。在三小时后，“维多利亚”和“泰坦”摆脱了“拉法”的重力，回归到原本的双星系统，但是获得了崭新的位置。

重组的“比翼鸟”在“维多利亚”陆地的中央登陆，第二波增援已经从“拉法”星出发，以智能机器人为主，目的是维护两颗行星的秩序。托利从指挥室中走出来，第一脚就踏在了松软的泥土地上，脚底之下，坚韧的青草像刀剑一样不屈地向上抬头，传达出饱满的生命活力。放眼望去，一派青山绿水。

他的身后传来大片深呼吸的声音。

“比翼鸟”的船员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拥抱这片绿色，浑身颤抖地贪婪地吸气，似乎要把每一个分子都吞进肺里。这是原始的自然之气息，是“拉法”星告别了数百年之久的味道，是空气循环净化系统无论如何都模拟不出来的芳香。托利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原本朝向太阳的天空，现在徒留几点黑色背景下的星子，那是冰冷的太空，恍惚间的另一个世界。

他扶起身旁的实习生，看见他的眼睛都肿了。托利笑着安慰：“别急，现在这些都是我们的。”

但是这个世界也注定被改变。公转周期和角度的变化注定要重写这里的气候，未来还是属于未知。作为这里的新的主人，托利的目光也不会停留在大地，他依旧凝视着天空中黄金的星辰，那是遥远的、尚未征服的宇宙。

天边一颗流星划过，那是快速移动的“拉法”，然后，微光一瞬，它又消失不见。

“拉法”进行了又一次跃迁，在同一颗太阳附近找到了适宜的轨道，根据计划，它暂时不会回到原本的恒星系，直到这里被彻底控制。

托利放松下来。现在，这里暂时没有他的什么事了，其他人会替他打理好一切。“摩西，安排一艘飞船，接我回‘拉法’。”

半小时后，“梭镖”星港。

因为战争的缘故，这里显现出难得的冷清，但短暂的停顿过后，一切都不曾改变。一些店铺又重新开张，人潮再次涌动起来。只有少数人驻足仰望头顶不一样的星空，几个忘记把海盗船带来的海盗在大声嚷嚷。

工厂区域永不停歇地发出轰鸣，一束束光柱直射向天空。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绚丽的极光，引发了人们的一阵阵欢呼。据说在这种时候许下一个愿望，它在无数次的死亡和新生后就会实现。

托利隔着车窗的单向玻璃观察道路两旁的人群，他们的生活比之过去天翻地覆。老a在旁边“呼哧呼哧”地吸着奶茶，后座保镖的西装上还留着排队抢购时挨的鞋印。

“总有一天整个星系都会是这样。”老a用吸管戳着奶茶杯里的果子，目光中有几分唏嘘。

托利把头枕在靠背上，有些无聊地说：“有人欢笑，有人就要哭泣，我们只不过恰好是在笑的那个。”

老a怔了怔，问：“怎么了，你没信心？”

托利笑了：“怎么会？我只是在想，把财团解决之后，未来该怎么办？”

教会的总部一直都坐落在“黑色阿克汗”的最上层，几经装潢，已经变成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这里对“拉法”和星港的大多数居民来说，都是一个秘密。普通人除非想要加入教会，否则不会被领到这儿；劳斯基他们通常把这里当成免费度假村，对其中的细节却不甚了解。

“这里怎么给我一种魔王的地下城的感觉。”托利边步行边忍不住吐槽，目光在rpg风格的装饰和雕塑间流连。摩西就算把自己删除也不会告诉他，在当初设计的时候，所有素材都来自文物级别的电子游戏。

在走到一个长廊口的时候，所有的侍从都告退离开。再站在一扇大门前时，随行的高层都陆陆续续离去，只有老a始终跟随在身边。大门后面是狭窄的螺旋楼梯，一直往下，视线豁然开朗，见到一片隐蔽的机房和训练场，灯光下是晃动的人影。

“每次来这里都让我不舒服。”老a小声嘟囔。托利忽略了他的抱怨，径直走到一名衣着干练的人面前，大大咧咧地问：“有东西给我？”

那人谦恭地点点头，没有说话。半分钟后，另一人一路小跑过来，端上来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排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通红的子弹。

托利嘴角浮现微笑：“现在，我们也不缺少死神的武器。让敌人恐惧吧。”

老a却心不在焉，目光止不住地往四处瞟。这里所有的人都异常沉默，他们手上那暗红色的手套浓得似血。

88 宴会

吃下去的肉总需要时间消化。“维多利亚”和“泰坦”在名义上已经被占领，然而获得实际上的完全掌控还需要一些时日。但是无需太过担心，在绝对的优势兵力下，残余的潜伏在暗中的敌方势力不足为惧，真理始终掌握在更大的拳头之中。

换句话说，就算他们疯狂搞事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现在，整体的形势一片大好，投降的财团士兵已经被收编，他们在重获自由后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拉法”这一边，摇身一变，成为了打击财团余孽的积极力量。

为了庆祝这次标志性的胜利，“快乐肥宅俱乐部”的元老成员们再次团聚在了一起。在咸鱼街的总部里到处都是灯红酒绿，几张大圆桌上热气腾腾，众人都面露喜色地围坐在火锅前，欢声笑语中充满了麻辣的气息。

“我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有这样的成就！“劳斯基面焕红光，兴高采烈地举起酒杯，在众人举杯应和的时候趁机从火锅里捞出几块肥肉，吃得满嘴是油。

崔佛相对矜持一些，把烟头在桌子上摁灭，顺便从隔壁桌捞了瓶啤酒，“这点东西在帝国可算不了什么，等我们拿下了一整个星系，那才勉强算是个宇宙里的人物。”

“真是怪事，我组建这个组织的时候只想着复仇，现在却要为雄心壮志发愁了。”劳斯基拿起一块毛巾擦汗，他整个人都被汗水打湿了，由此可见吃饭的确是项体力活。

托利边从果盘里挑多汁的水果解腻，边回答：“机会就在眼前，不抓住可是罪过。”

“没错！”维特激动地大吼，却不小心碰翻了面前的酒杯，“嘿，汉考克，别这样瞪着我，我不是故意的！”

气氛顿时更加活跃了。海姆从弗兰肯斯坦扮演的侍者手中接过一盘菜，丽塔和扎德在一边小声争论着什么，穆克在另一桌与他的海盗朋友们把酒言欢，其他人有的大声嚷嚷，有的又唱又跳。

火锅的白色蒸汽把视野模糊，欢快的音乐像螺旋一样向天花板上升，在头顶水晶灯绚丽的光线下，眼角都不由地要湿润，胃口也更加敞开，好在他们并不需要担心账单。

“嘿，我说，”劳斯基擦了擦嘴，突然提到，“我们现在有了三颗星球，是不是该取个名字了？”

“我们难道不是快乐的肥宅吗？”维特从侍者那里要来大块的炸鸡和冰淇淋，托利突然发现和当初相比，维特的脸蛋似乎圆了一些。

崔佛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我们要想个国名？”

“嗯。”劳斯基又把自己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托利沉思片刻，表示同意：“不错。”

“陨落地”星系在名义上效忠于不知多少年从未出现这里的帝国，但是只要不违背帝国至高法，星系的统治者可以随意命名他的领地，甚至自立为王。

“我们会建立什么样的国度？”汉考克问。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了托利，他是这里最有资格做决定的。

崔佛又点了根烟：“可别告诉我你想当国王。”

“我像是那种迂腐的人吗。”托利推开面前的盘子，换上一份蛋糕，边吃边说：“我只是想要一个能够安全活下去的地方，为了万无一失才顺便消灭作对的财团。”

同桌的人折服于他的气度（b格），都鼓起了掌，纷纷为他的回答点赞。“所以先给我们未来的大计划想个名字吧！”劳斯基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

亨太才解决完一只烤全牛，兴致盎然地提议：“要不叫哲学国度？“他的提案很快就得到了一致的拒绝，这让他伤心了两天。

海姆大呼：“我建议，叫人类补全计划！”他自从变成“大只佬”失败后，就转移了实验重点，现在全力研究生物的基因改良，尤其对跨物种变换充满兴趣，目前一直在谋划绑架“黄瓜”。

“我可不想变成头顶蜡烛的狗头人。”对海姆的研究计划有所了解的扎德机警地表示抗议，虽然海姆的实验让他诊所的生意变得很好。顺带一提，不久前，扎德在被委任为“拉法”星医学委员会首席之后，终于得到了人生的第一张营业执照，上面是他金光闪闪、字迹飘逸的亲笔电子签名。

众人又提了几个名字，最终换来了一圈互相吐槽。到最后，谁也不说话了，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托利终于确认了一件事：“起名困难综合征”真的是一种会传染的不治之症。

摩西也保持了沉默，自然语言能够产生的排列组合不胜枚举，在不同的时期和语境下都能表达出不同的含义，但无论是什么样的语言都不会改变星球的本质，在他看来一切名字都不如编号成0、1、2、3等数字。

托利：“那你为什么会给自己取名字叫摩西呢？”（真诚且好奇）

摩西：“你闭嘴。”（气急败坏）

不论如何，总得有人来打破眼前这个僵局。

他们曾经碾碎了作威作福的三巨头，也粉碎了不可一世的财团的进攻，更是将其他星球从财团的魔爪里解放了出来，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们。然而，在这里，他们却对想出一组有意义的字符串这个问题束手无策。

托利有些抓狂了，他挠着脑袋说：“要不，我们来丢骰子吧？”

随机之中包含了所有的秘密，假如有无数个托利一起抛骰子，其中必定有一种组合代表了现在宇宙的状态。

众人拍手称好。

他们搬出一个老虎机模样的东西，输入写好的程序，它能从全部的词汇中选出两个单词，显示在屏幕上组成一个名字。至于为什么是两个单词而不是三个，那是因为第一块屏幕被喝多了的维特弄坏了。

“机会只有一次。买定离手！”

所有人都搬了板凳，坐在“老虎机”的前面。托利搓了搓手心的汗，心想决定命运的答案就蕴含在其中了。“老虎机”已检查完毕，计算结果可以保证完全随机，摩西发誓绝对没动手脚。这么一个重要的事情居然要靠随机解决，如此丢脸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写进历史文档。

但随机难道不是构成了世界的本质吗？被观测到的所谓法则所谓秩序，不过是“混沌”里的一束明光。

第一个单词已经被给出，有人吹了个口哨，觉得这很酷。

一切的终极答案都无法在表象中找寻，大到天体的运动，小到量子的转移，通通都遵循最底部的逻辑。世界就像一个黑盒子，现在的状态是输入，下一瞬是输出。在最深处，永远不清楚有什么变量未曾被知晓。过去的亿万年也许正是它不变的周期，而它跳动之时，就是一切认知的翻覆。

“深渊”。世界即是牢笼，锁住了全知的翅膀。

“我们真的要用这个名字吗？”有人喃喃失语，觉得这个名字既不光明也不高尚。但这就是答案，从黑盒子里传出的回响。

8路9 再访路西法

对于“混沌深渊”这个名字，所有人都迟疑不决，它就像一只不详的乌鸦盘旋在头顶，发出恼人的噪声。有人提议要重新选个名字，但是“老虎机”却冒出一阵青烟，内部的线路完全烧毁，检查的结果是有人把一瓶酒洒在了里面。而用另一台备用机器抽取出来的名字竟然和第一次相同，这概率低得堪比单细胞生物向多细胞变异。

“这太邪门了。”有人低语。海盗们对着星空祈祷，他们总是会诞生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这里，但在科学将人类封圣的今天，又有谁仍旧相信命运或虚无飘渺的神灵呢？

“这个世界上注定没有神明，因为我不能忍受这个神不是我。”——摘自帝国至高法第一页。

“这一定是巧合。”有人这样安慰，“肯定是算法出了bug。”下一步他们甚至考虑将那名程序员祭天，但没人提出再抽一次。没人敢。这太邪门了。

托利的额头有冷汗渗出。他和别人不一样，他知道至少有一位“神”，那就是和他私交甚笃的喵酱。喵酱能这样影响现实吗？这会是恶作剧吗？他的心一会儿悬在嗓子眼，一会儿又沉到底。他仿佛在天空中又看见了一双眼睛，浑身仿佛被冰水浸湿，毫无安全感。

他还是太弱小。他不能忍受弱小。他想要完全掌握命运。但，也许还做不到。

于是新名字的事就草草了之。宴会过后，众人纷纷散去，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回到急需人手的“维多利亚”和“泰坦”，谁都对这一晚的异常缄口不提。

托利告别了众人，在沉默中登上了一艘准备妥当的飞船。三天后，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片扭曲的黑暗，无数的微粒在引力的挤压下碰撞与湮灭，而蒸发出来的粒子流干扰了飞船的通讯，产生一段段嘶嘶作响的白噪。

“路西法”黑洞，他诞生的地方。“好久不见。”

黑洞的巨大引力让空间跃迁变得极度危险，一旦距离过近而没有充足的速度，飞船就会被彻底捕获，连一段求救信号都来不及送出。这三天，为了能够近距离观测“路西法”黑洞，飞船围绕质量中心做半径不断减小的圆周运动。但即便如此，距离还是相当遥远，而飞船却要接近极限。

托利看着黑洞，那里什么也没有，是一片漆黑，黑到让他感觉目光要被吸进去，连灵魂都无法逃避。

曾经有个传说，说黑洞的另一侧是另一个宇宙。但从未有人真正探索过。而随着误入其中者被复活，这传说也不攻自破。还有的假说认为黑洞是维度的节点，是抵达其他位面的门户，但托利现在不关心这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是因为发达后要荣归故里、衣锦还乡？他忍不住自嘲。

“人类无聊的行为。”摩西不屑地吐槽。有智慧的ai才不会去管自己是哪个键盘敲出来的。

飞船的航线上空无一物，凭它现在的速度，哪怕是撞击到一团肉眼可见的尘埃，都会对自身造成毁坏。虽然托利早就做好了意外丧生的准备，但见不到喵酱的死亡也索然无味。即使和飞船保持了相对静止，他的脑袋还是有点晕。

他刚想起身去拿一片晕船药，突然，听见了一声不详的诡异声响，宛如锋利的指甲刮过黑板一样刺耳！

船身一震，托利的全身顿时凝固，每一寸的肌肉都绷紧，就在他面前，陡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黑色金属碎片，它贯穿了内外壁，延伸至室内，锋利的边缘就停留在他额头前半厘米。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为什么会出现，是巧合吗？一滴豆大的汗顺着额头淌下，被锋利的边缘切割成两粒晶莹的光。那金属碎片以超高的速度撞击在飞船上，在巨大的冲击下，接触面上的分子都相互渗透，竟没有一丝的瑕疵和缝隙，就仿佛从船身上生长出来的一样！

然而，那一下的震荡还是影响了飞船的运动，有那么一刹那，它的速度减小了些许，下一秒，它的头部就朝黑洞中心倾斜，而那一步，就可能迈向万劫不复的地狱！

“不！”

托利的身体向后跌去，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摩西发出警报，以目前的状况，即使是立即前往逃生舱弹出，生还的机率也很渺茫！他问托利，有没有什么遗嘱要带给复活后的自己？

“我还没死呢！”

托利眼中燃起了不服输的怒火，他看见前方一片难以言喻的黑暗，但那黑暗并没有扑灭他心中挑战极限的火焰。

黑洞又如何？他扑向驾驶座，切换到手动驾驶，目光飞快地检查各行参数。

头部驾驶座前的玻璃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痕，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支离破碎。合金船体一点点被重力拉伸，像一个面团在逐渐被搓成面条，但目前，它还只是一个面疙瘩。

还有机会！船头还未偏向黑洞太多！在视线的尽头，依稀可以见到模糊的星光，这里，还不是绝对的死地！只要有运动，只要有速度，就可以逃脱！

“加注全部能源！”

他输入命令。飞船的尾部顿时喷出大量的离子，正负电荷迸发的光辉一瞬间闪耀如星河，但那转瞬即逝的光辉在同一时刻被黑洞吞噬，只看见一条闪亮的光路划出一条梦幻的弧线，一点点坠落在那无边的漆黑。

摩西再次警告。现在的推进器功率已经超过了负载，假如一直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它就会产生爆炸！

“我知道！”托利大吼。凭借一瞬间爆发的速度，飞船再次获得了足以在轨道上运动的速度，然而，这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逃生舱已经在驾驶座后方的金属地板间升起，托利的呼吸也愈发粗重。他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将所有的能源都集中在推进器，而现在，就连面前的仪表盘都停止了工作！

摩西第三次警告，没有能源，连逃生舱都无法弹出。挣扎没有必要，他完全可以体面地自杀然后复活，没人会追究他的不是。

“我就是想玩玩！“托利发出玩世不恭的大笑，但两眼紧张得泛起了红血丝。他的字典里可没有放弃二字，战胜不可能，能够让他觉得自己活着！死亡，在这个时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而活着的感觉，才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充足的动力在十几秒内将飞船的倾斜扳回来几度，但是，在下一秒，宛如从地狱里传来恐怖的咆哮！

果真如摩西所言，推进器不堪重负，爆炸了！

飞船的尾部顿时分崩离析，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力将整艘船分为两半。推进器的残骸还未冷却，在温度消逝之前，它就顺着最后的梦幻般的光路，向着无穷的黑暗坠落！

但是，“这逃不出我的计划！”

在最后一股冲击力的助推下，飞船的前部以更快的速度朝黑洞的外侧飞行，虽然失去了动力，但骤然减小的质量也使得黑洞带来的束缚在一瞬间缩减。半分钟后它成功抵达了黑洞的边缘，以一个恒定的速度，漂浮在光与暗的边界！

托利掐住自己的喉咙发出无声的大笑。氧气在半秒钟前就已经完全流失。他拼尽全力纵身一跃，眼前是打开的逃生舱！

他的手脚因为失氧而扭曲和抽搐，发力也失去了绝对的精准，而逃生舱后面仅半米，就是破碎的大洞，洞口之下，就是吞噬一切的漆黑巨口！

但我的计算不可能失误！

他吐出肺里最后一口气，蜷缩身体，仿佛被一股大力给攥住，狠狠地摔到逃生舱内部。毛孔被细密的冰霜阻塞，发白发青的手指扣住逃生舱的海绵内壁，指甲渗出血来，这一个动作防止了他被弹出去。逃生舱的舱门逐渐关闭，他的视线逐渐模糊，短短的三秒钟，却似乎比一生都漫长！

“活过来了。”

逃生舱自带的应急电源接通，保温系统激活，制氧系统正常运作，他贪婪地吸取这甜美的气息，咳出带血的痰。现在，救援船只已经出发，他要做的就是在氧气耗光前静静地等待。

摩西惊叹道：“真是不可思议，在我的计算中，这只有小数点后十位的概率。”

托利平复呼吸，回答：“你该更新你的算法了，对于我，成功的概率永远是百分百。”

摩西微微一顿，“但愿如此。”

忽然，托利的面色变得无比严肃，脸颊苍白，浑身不住颤抖，瞳孔因剧烈的情感波动而扩散！

摩西：“主人，主人，你没事吧？我这里没检测到你有失温的症状，你有什么不舒服？”

托利忽地平静下来，他吐出一口气，回答：“没什么。”他假装很轻松，语气却流露出艰难：“我们好像达成了什么隐藏成就。”

透过逃生舱的玻璃，从他这个视角看去，正好可以见到那一块“罪魁祸首”的黑色金属碎片。它还在那儿。但是，现在，印入托利眼帘的，是上面的一行字，或者说，是一行十分像字的划痕：

“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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