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世遥闻 - xp1024.com
《海世遥闻》


这是一本什么书?(本书介绍)

这本书是三世时空的框架,分为四卷:

第一部缘遇现代

第二部缘起古代

第三部缘集现代

第四部缘升未来

内容涵盖了:环境保护、救赎、励志、转世、爱情、神仙、灾难、科技、反物质、外星人

闷头写了一个月,才想起来应该写一篇本书的介绍,不然点进来的书友会看不出这本书写的是什么。

这本书,从头到尾,你既可以把它看成是一个玄幻故事,也可以把它当作爱情故事、自我救赎故事来读,还可以看到其中环保、科技甚至于玄幻救地球的内容,还有某些传统文化玄学的揭示……一粒粟中藏世界,麻雀小而五脏全。

为啥会写这么全……在我看来这便是世界本来的模样,因为这个世界就是全全的,一样不少。

其实我本人属于志大才疏,这无疑等于给自己套了个夹板上刑,因为要写个既好看又有点内涵的书是很难的……但我喜欢挑战,我不挑战别人,只挑战自己。希望自己能够在写书中得到成长!

而我衷心的希望,有缘读者和我一起成长,希望得到大家的真诚支持,这样汲取了你们的力量我会把书写得更好,我们都来贡献一点爱,这个世界将会更美好!

第一卷、二卷基本上是在铺垫故事的发生、缘起,第三卷、第四卷才开始紧扣主题。

所以开始的两卷以故事开展延伸为主,后两卷则会在故事的基础上阐发环境保护、拯救地球、自我救赎等意义。

从四卷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实际上是围绕一个“缘”字,因缘相续,现代时空遇见的一些人和事,却原来起源于古代,而未来,所有的缘分都会转化,而在本书中,人物之间的缘分,大致都有了提升。

由于框架大,内涵深,内容广泛,无论是酝酿还是写作,都很烧脑。大纲阶段酝酿了8个月。

我甚至都不敢更多的向里面看,那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多看一眼我怕我都没勇气写下去了,

所以我就还是做塔罗牌中的那个愚人,他天真烂漫,没心没肺,乐观的看待一切,无所畏惧的前行。

一切随缘,自然会有最合适的安排。

如扉页上写故事缩影的那句话:山穷水复处,桃园始通津。无为施匠手,乾坤造化功。

来者皆有缘,感谢大家与我有缘,愿意读我的书。

【如觉合乎口味,还请您以具体行动支持本书!只有登陆收藏多投推荐票,才能有助于此书早日破茧成蝶,得到平台推荐,面向更多读者。】

谢谢大家!

感想(评论)

书友:掠影集市

本书内容涵盖了:环境保护、灾难防卫、宇宙科技、转世修炼、励志救赎等内容。按时髦的话说,是现代修仙、是科学修仙,那么科学与玄学,两个市面上看起来对立的概念,又是如何统一的呢?希望能在本书中找到答案。

通过作者带领,让我们窥见浩瀚宇宙玄之又玄的一面。

相对于市面多见的,一路顺风顺水升级打怪成为人生赢家的样板,本书主人公的背景设置与经历描述,在现实生活中都是特例了。我们大多数处平顺却不甘平凡,而主人公从低洼到平凡平顺之路,却要经历几多艰辛转折。

我们的现实生活,也面临种种考验或者挫折,难度或不及她,或更甚于她,在主人公的经历中,也能找到相似的心路历程与解决之道,那么窥见的这一丝生机,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一些改变,是极好极妙的。

这是一本有深度的小说,落地的主人公,在淤泥中如何生长。过去现在未来的时空演变,内心境外环境交织的命运章回将如何圆满或者缺憾,芸芸众生如何在得失有无之间循道而生,望有缘者得。

故事中的人,多人多面。看故事的人,有心种种。沏茶水一杯,且耐心看下。这不是速食鸡汤,只有鲜香的口腹之欲。这是精匠慢炖,望缘者能品其醇厚,吸收营养,调顺心灵。

这部书的另一种读法

因为这部书的时空顺序开始就是一个倒叙,所以等于是从中间开始的,这样就很可能让人摸不到头脑,因为都是一些未解的谜题……而且开始的故事还比较小众……我也是兴趣使然,也是眼高手低,于是就写成这样了

所以,今天想起来给各位书友提供另一种读法,那就是你完全可以从第二部读起,因为第二部也可以独立成章。

等看完了第二部,回过头来再读第一部,大概就容易看清楚古今人物的脉络关系了,也会感觉顺畅些。

情悦其淑美,愿诚素先达 (读后感)

书友:芷兰芳馨

一旦读进这部小说,就会爱不释手,作者对于人物的刻画,有血有肉,来龙去脉清晰准确,纤毫毕现,让人恍然感叹,这不正是我么?因为那些隐匿的,容易稍纵即逝的东西通常是不被人察觉的,而作者却能给我们一一呈现出来。读到现在,我就像沧海撷珠一般,看到这么美好的珍宝就会由衷感慨,尤其是情感,这个人类亘古不变的话题,它总是能触碰心底里那个最柔软的地方,最坚强刚硬的性情也会为之动容……节选一点我的读后感,也表达我对作者的无比喜爱。



在我看来,林震与锦麟仙子在一起的美好时光,犹如早春杨柳刚吐出新芽,与雪云中的一点梅心相映,那般清新芳香,这里面有两性相吸,更多的是彼此间的新鲜,好奇,初尝试彼此就有了愉悦感,是个好开端,但也让我无比担心,一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个将来的路要尝尽人间冷暖的凡人,两个人形质结构不同,人神道殊,外界风云变幻,世事难料,真能如读者所愿结合在一起吗?这样看来似乎差距太大,希望渺茫。然而,令人欣慰的是,我看到了天人凡人共同的宝贵之处,真诚,天然不假修饰,这就不再是男女情爱这样的小爱了,而是升华为愿意走进彼此世界,真切体会不同世界带来的烦恼,在苦难中历练的大爱了,想来这一点很不容易,谁会愿意放弃安逸而去吃苦呢?两人心胸疏阔,不拘一格,本质善良的天性,必然促成他们会走同样的提升之路,这其中当然会历经坎坷,终会是怎样呢,我还不能想象,但我相信那会是超越人我之见的爱情,是一个充满广阔天地的爱……

我喜欢作者笔下的锦麟仙子。

一般绝美无双,遗世独立的女子形象,自古在男性的笔下,是那样思之辗转反侧,爱慕却不及的幻想,在作者的描绘中,我却看到了一个绝世容颜的天仙,却有着平朴内心的一面,怎么她的话语,形态,会有种春风拂面的亲切熟悉感呢?

她是天人,修为还很高,自有清高气,对于俗世之人的重浊,愚蠢带有些俯看蔑视该是常理,然而,她却不是,她能把姿态放低为普通的人妻,她能把家族一应琐事顾护周全,她能把容易起争执的话题圆融起来,她能面对复杂应对自如,她能陪伴林震的成长,无私给予托举他,她善解人意,深情款款,识大体,懂分寸,有勇气,不矫气,心慈面善,柔情又活泼……这也是在凡俗中一个女子智慧贤淑的表现,是人道中的极高修养。所以我想,林震迷恋的,不单是仙子超凡脱俗的容颜,才华,更多的应该是她周身洋溢着人间最为温暖的真情,相处中只有林震自己体会最切,这样相互滋养,如此默契和谐。

看来四重天的仙阶果然名不虚传,即使在人道中也是游刃有余的。所以心气高傲,从未在人世中历练过的龙粲不会理解。而林震还在懵懂不知中,身边有这样一位修道伴侣,双宿双飞,这究竟是怎样的奇缘啊,错过该多惋惜……

锦麟与林震的爱情没有如读者所愿那样比翼齐飞,双宿双伴。在我心里还没准备的时候,他们的情缘就这样尽了,从此天各一方,这一世怕难再见……作为旁观者,我心中万般不舍,惋惜哀叹。

在龙鳌索要慧命的一刻,任谁都会犹豫,畏惧,要经几番思想搏斗,权衡利弊,计算得失的,到底值不值得这样做?除此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这一来时机便不在了……而锦麟在那一刻做出坚定无畏的决定,舍己去成就林震,这么重大的决定,过程几乎不经思考,在旁人看来怎能理解,难道锦麟愚蠢到不知后果代价吗?她当然知道,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一身元阳之炁的宝贵,失去它将会落入怎样的境地。区区凡人,可在她的世界里,林震是她的爱人,是将来能为众生做出奉献的大器,从缘起,锦麟就是以这样的初心与林震相遇的,四重天仙阶的修为,心已涵容了众生万物,那一刻,她脑海里过往的不是自己的利益得失,全都是林震的恩爱,真挚的情意只有锦麟体会最切,她视这份真情比命还宝贵,我毫不怀疑,她能为他舍弃一切,不在此时就在彼时,现在时候到了。

锦麟仙子的深情,虽然是天人,可在人间同样被广为歌颂,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多情自古伤离别,此去经年,人天相隔,再见遥遥无期,叫人如何承受这漫长岁月里的孤独和思念?我纵有千言万语的爱意,此时,已无语凝噎,唯有相顾泪眼……锦麟没有爱错林震,他是人间心地最善良的人,这善良就是不论何时何处,给予对方无私博大,不求回报的爱,哪怕牺牲自我,哪怕一切苦痛自己背负,只要你安好,我就安好……我相信,即使是天界中,他的善良依然能通行,事实上,依他的心性在未来就是成为大器的特质,与“我即众生,众生即我”心境如此印契。

虽说前程广阔,虽说这情爱幻影空华,可是两人离别时刻,确真真的心痛……这情爱,这心痛,这思念,所有的一切已然刻骨铭心,入无尽藏识中,无论沧海桑田,信息不失,只等待机缘发生。

随着故事的发展,此刻我不能再沉溺于离别的苦痛中了,应如林震一般走出梦境,踏实的去过每一天。



我想,我得重新去认识蓝玉瀛这个女孩了。开始,我和多数人的眼光一样,她有花一般的年龄,生得美让人过眼不忘,又从事着高雅的艺术行业,她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孤傲,任性,娇气,敏感,我会想当然的认为,多可爱的女孩啊,个性独特,很有魅力。然而,当我深入进去看她那些离奇的经历,噩梦,幻觉,我就理解不了了,如果现实中她就在我身边,倾诉她的这些苦恼的话,我想我会习惯性的拒绝,只因它超出了我的认知,我就固认定这很离谱,然后惊讶,疑惑继而慢慢疏远,厌离她。你看,我的成见又怎么可能真正的理解和帮助她呢?对蓝玉瀛来说,这些奇异的感受如此真实,不知来自何处,也没有人能帮她解答,幻影交错混乱,让人心神不宁,总是处于动荡中,长期得不到依靠安稳,身心就出现严重问题,云宗远的出现对蓝玉瀛所表达的情感,我觉得更像是她心的守护神,既然可以守护,他一定具备了与众不同的能力,我想,那肯定不是凡人的成见,一定有过人的洞察力,还有追溯根源的本领,还有……不好揣测。话说回来,蓝玉瀛的困惑何尝不是我的呢?跟随小说,去寻找启示吧。



这章节里描写的两个俊美青年共处的时光,若按世俗来说,同性之间产生的情愫很难被理解,俞秋溟对林震朦朦胧胧的情感,就是一个女子对心上人的爱恋啊,为了他,命都可以舍,依恋他,寸步不想离,担心被别人夺去,甚至想永世不分离……诶,说来吧,两人情缘在此也无关乎性别了,问题是,这样的情感,却让我感觉特别美好,纯洁。看看林震,19岁,一位翩翩公子,有志青年,相貌好,学问好,气度不凡,胸怀坦荡,不单说秋溟喜欢,我看了都爱上了,我想我爱的缘由跟秋溟会有共通之处,爱这样一个天真烂漫,自由洒脱,不与俗流为伍,心胸开阔的俊美男子,仿若温暖的阳光,秋溟那忧郁如寒冰的心只有在他的身边才能渐渐融化,心中郁结不化怎能有喜乐呢?所以我相信秋溟跟林震在一起很快乐,相处中,就会不知不觉的崇拜,顺从,依恋他,虽然秋溟的性情中有忧郁的一部分,但两人意趣相投,琴瑟和鸣,林震也同样喜欢这样一个天真脱俗的秋溟。共同的特质,散发出来的贵气,使两人走在一起。

林震脱壳登仙,永别凡尘,这一走,对秋溟来说是很大的打击,父母走了,知音走了,自己孤零零留在世上,原本就寒冷,自闭的心,再也无人来温暖他,安抚他……死别时,我的心同秋溟一样,这个我心心念念的人啊,从此再见不到你活脱脱的笑脸,怎么能不悲痛欲绝,眼泪奔涌啊……

林震就是他心灵的依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是他有生以来最美的记忆,如今走了,还有谁能给他宁静安稳的家呢?正是同样的感受,那一刻我特别疼惜秋溟,真想抱住这个孤苦无助的弟弟,任由他把多年来积压的情感宣泄出来……人世中,秋溟已经没有家了,在他心里已经万念俱灰,追随林震才是他唯一的回家路。

林震登临仙境方知宇宙之广大,尘情之渺小,回顾过往,他感恩锦麟引路,更爱惜秋溟,知他也有此慧根,便为他留下路标。

林震没有看错,秋溟并非等闲之辈,因情这个极致的愿望,加上持之以恒也同样登临仙阶,因心迹还有些许染念,留待以后去澄清。

作者和书友的对话(两个都是魔蝎座)

下文简称的李,为书友江南李王爷。

李:—开始前序有点长。我推荐给了两个人看,他们好像看了几章……

作者:全都看不进去:)可能这种结构更适合影视剧,而不适合小说。因为在影视剧里,那些描述的细节,几个镜头就表达清楚了,而小说却要说很多……

李:就没再读。读个几章,吸引不住他,他就跑了。

我因为跟着老师学习过,所以对老师里面写的知识很有兴趣。后来,我坐飞机,因为没有网络,我就特意下载了老师的小说。

作者:这是我的失败:)

李:后面就越看越觉得好看,所以我最近再想,是不是调整一下情节的先后顺序……先上来前几世的打打杀杀爱恨情仇写岀来,再引到现代,会不会读者更多?

作者:可以先从第二部顺时针看起,这本书我的预计是,将来大家看完了也许会想回头重新看第1卷的内容。……居然写到这个程度,连解释再导读的,我也是醉了。

李:这小说是按照老师的对修道的经验和心得写的,里面有大量老师对于修道的体悟和观察。所以对老师里面写的知识很有兴趣。如果年轻人看,可能会觉得太臃肿。对于女主的刻画太多了,就感觉快读不下去了。

当然,老师我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自己斤两低。

作者:你说的都有价值,你一定要都说岀来,我是全能接受的。因为你说这些我心里也是有感觉的。

李:说岀来的话简单,但是你让我写,我肯定写不了,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市面上大部分小说,上来就是快意恩仇。比如惨,比如奇遇,我觉得这种是有原因的。因为一开始读者不认识作者,他不会花过多的时间看陌生的小说。

作者:是的,我理解这个状态,爽文更受欢迎,也能更快融入。象我这样……就等于是在找“扑”了,当然我有我的原因。开始这么写有多种原因,一是刚开始写,觉得很难把握,还摸不着脉,我的感觉就像按着一条大鱼,我按它不住:),还有就是我觉得是要进行一番铺垫的,为的是让读者熟悉人物,了解进入的事件。尽管说有必要这么做,但我还是写得不抓人,尤其戏曲是小众文化,你说得那么细,不喜欢戏曲的人根本没感觉,当然喜欢戏曲的他会看得津津有味。有时我也在想,一开始你就高筑城墙,你让别人怎么进?想想我自己都忍俊不禁,实际上还是眼高手低了,没处理好。这就像一个店铺,如果精致装饰就会让人不敢进,觉得里面卖的东西都很贵,都是些曲高和寡的玩意,不适合大众消费。其实进去之后发现却发现价格也很亲民的:)

我这个文开始看起来就有点凝重,说来还是有点原因的,因为要首尾照应,希望它有一个更大点的格局。但实际上开始就给我设置了一个很大的障碍,要登堂入室还得翻墙。

其实我个人更喜欢写爽文,写着心里也舒服,而现在就很多虐了……但我觉得值得我吃这个苦。

……

作者:告诉我你对人物的印象

李:我不喜欢林震,我也不喜欢秋溟,我喜欢秋溟他爹,快意恩仇。我心里有邪性的东西,太完美的人,我都不喜欢。

作者:人心邪性的东西在后面章节也会有所体现,你慢慢看就知道了,尤其第三卷第四卷。

李:我挺喜欢蓝玉瀛的,美,阴柔美,无助。有古典的内心,惹人怜。我20岁左右的时候可能幻想就是找这种媳妇,我比较喜欢贴近生活的女人。

作者:别的女主呢?

李:四重天的仙子锦麟,肤若白脂,天香萦绕,美得让人心醉,一出场就和物欲肉欲沉重的龙类形成鲜明的对比,更突出她仙味十足,看锦麟这一段,让我想起了我十八九岁时对于美人的一切幻想,这不,差不多年纪的林震也爱上了锦麟,所以说啊,我和林震还是很有相同点的——爱美丽超俗女人!哈哈。后来锦麟对受伤的林震的照顾,也越发的让我垂涎,恨不得我就是林震。。。。当看到锦麟要嫁给林震时,我其实是有点气愤的,为什么这么美的心地如此善良的女人要嫁给他,你可以用其他方式啊,后来我问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哦,原来我想让她嫁给我,哈哈,这段想法被我老婆看到是不是要让我去跪键盘。后来我又惆怅,这一步步的漩涡将锦麟逐渐卷入情爱场,就怕后面这完美的女人要遍体鳞伤了,俗话说,天地本不全,太完美的女人,必然不存在的,总归要受点伤。我这三十几岁的已婚大叔是没办法经历轰轰烈烈的爱情了,就让我继续在老师的文章里,陪锦麟走下去。。。。

作者:哦哦,看来这两个女主都还比较让人喜欢。

李:我觉得好文章必然会逐渐有读者来的。

李:但是就是前期让你煎熬了。

作者:非常煎熬。

李:以我的脾性,可能早就放弃了。

作者:我是典型的摩羯座,我不会放弃。

营养又美味的盛宴,看这里!(评论)

(书友:山茶花)

少年时代很爱看小说,古龙琼瑶王朔王小波,武侠科幻爱情动漫,来者不拒,全都看的津津有味……在我看来,所有的小说都是“文以载道”,把读者引向作者欣赏的一种趣味,一种意境,一个搭建起来的幻城,而这里有奇思妙想、民族大义、爱恨情仇,家国恩仇……让读者在里面畅游,但总的表达和内涵都脱离不开“人”这个范畴,脱离不了人性,而人性就脱离不了“欲望”和“执着”。

文章像美人。古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骨相不佳,再美的皮相也难以弥补,极端的情况下甚至有诡异感,而文章也如此(不知道有没有人读过郭敬明的《幻城》),作品内涵是骨架是气质,文笔是皮相是装饰,少年时爱读小说,因为其中的爱恨情仇,民族大义,对少年来说都是未经历而新鲜的,上了点年纪后,很多小说就入不了眼了,乍一看很吸引眼球,文笔也很好,可深入一看只是一片不毛之地,插着几面奇风陋俗的旗帜,让人索然无味。

《海世遥闻》这部小说我非常喜欢(怎么回事,不是说不看小说了吗?),对不起,刚刚说文章如美人,颜值高有内涵和你心心相印还能让你进步的的朋友,交是不交呢?没有人会拒绝吧。

看书的简介,关键词“美貌,高富帅,时空倒转”,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爽文呢,看起来貌似浓油赤酱,实际上吃起来不改骨子里的清淡滋味儿,这里面你看不到“欲望”。实际上,这个故事非常理智和高格调,没有“爽文”的痕迹,为什么呢?我觉得一是有内涵,本书调料部分用的很清淡,人的七情六欲带入很淡,就拿锦鳞仙子走后林震的描述来看,有没有人想起《神雕侠侣》中杨过绝情谷底遍寻小龙女不见的场景?《神雕侠侣》写情,“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杨过跳崖的那一刹那,读者的心都跟着碎一地了,表达的是伟大的爱情没错了;同样的场景,林震在看到鲛帕上的字时感受却是“豁然”……仙道与人道迥然不同,人们歌颂的爱情并非本文主题,而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视角与内涵呢?

二是情节框架扎实。作者本身是修炼人,他对于情节推动与因果关系描述,可以说是作者本身多年修行经验和观察思考的智慧结晶,是有根的,并非为了抓人眼球胡乱的情节堆砌,而透过情节表露出来的世界观与价值观,我相信敏感的读者可以感受到那个厚度和真实度,是让人尊重和信服的,而深度的思考从来都与爽文无关。

《海世遥闻》整本书虽然看起来是以龙女的感情为铺垫推开的,但仅仅想看情感故事的,可能会失望了,因为作者的雄心和格局远不止于此,而我觉得这本小说的价值也在于此,对于人生的自我升华,对于生命的思考,融合进前世今生的故事中层层推进,有趣又引人思考,先贤大哲们的书籍也许干货满满,但不一定能吃的下去,不如来品尝作者这一桌味道不错的营养大餐吧。

第一章 仙界师徒(引子1)

清晨,虚明恒悦天观云台。

朝阳已浮出云海,紫氤弥漫,橙雾翻卷,一派云蒸霞蔚。

远古仙人与爱徒道化仙人正在进行最后一次交谈:

“道化,你为什么一定要下界?”

“我想突破现有的一切。”

“可天上的条件更好,没有障碍,没有邪恶阻力,你可以随心所欲做你想做的事,就像我这样,可以协调星垣,利益三界众生。”

“天界虽好,却依然不能回到本源,也正因为条件太好了,就会缺乏动力。天界纯阳无阴,纯善无恶,一切好到了极致就是不好,所以有一天才会堕落。我要赶在堕落之前,超越这一切,而想要超越,三才居中的人间是最合适的道场。”

“人世间阴阳消长,善恶相搏,贪欲炽盛,充满了凶险,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各种漩涡,万劫不复……这些你都想过吗?”

“我都仔细的想过了,人世间虽然吉凶莫测,沉浮不定,升降难论,但为了返本归元,历练提升,我决心一搏!况阎浮提正处于一个危险动荡的时代,我下界也能为众生做一份贡献。”

“……好吧,既然你有大志,愿意回到人世间济世度己,为师会助你一臂之力,不日你师叔善游仙人会来此看望于我,他长居下界,我会嘱他助你成功。”

“多谢师父!……自升仙天界以来,承蒙师父悉心教诲,徒儿内心感激不尽,师恩如须弥巨海,无以为报,愿将所学所能奉献阎浮提众生,解世间危难,舍己成无,返本归元。”

“那好,你随我来……”

远古仙人引领道化仙人来到自己宫殿中的书斋。

他们来到一个古雅精致的书架前,书架上堆叠了许多卷轴,道化仙人知道这其实是三界的资料库。远古先人从堆叠的天书中拿下来一个卷轴,又在道化仙人面前展开,那卷轴立即就悬挂在了道化仙人的眼前……

随着卷轴的延展,地球人类几百万年的历史一一浮现出来,完全是立体鲜活的画面,同时有字飘出发声解释。

远古仙人对道化仙人说,“我把这部记载地球历史的天书给你带上,以便将来你查阅之用。”

说着便用意念把卷轴缩小致微,化为一道光送入道化仙人的天目之中。

远古仙人送道化走出书斋。

相互凝视的瞬间,道化仙人目光中透出对师父的无限留恋,因为他知道此一去便再难相见,不论他是升还是降,上天还是入地,他们师徒二人可能都不会在虚明恒悦天相聚了!……

远古仙人知他心意,宽慰他道:“因缘如流水变动不居,没有恒久不变的缘。随缘而处,把握当下,承前启后,便是生命的全部意义。一切处随缘不改本心,才是逍遥天地大丈夫!”

道化仙人听了师父的话,目光沉敛。他附身三叩拜,是感谢师父悉心教诲,也是就此别过。

起身时,远古仙人已隐去不见。

道化仙人义无反顾的前往时空门……

此时四面八方集来龙凤瑞鸟,起舞唱和为他送行,天空不断涌现五彩祥云。

忽然一只金光雪羽白鹤从光芒万丈的云中穿出,振翅落于道化面前,出天语道:“兄长,你要下界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想随你一同前往!”

这金光雪羽白鹤是道化仙人的坐骑名光羽,是他在仙界形影不离的伙伴。

道化仙人驻足默然,抚了抚它的颈项,一声叹息:“天界福寿无边,人寰吉凶莫测,你能随我来虚明恒悦天已是千难万难,何不珍惜?又何苦下界跟着我受罪?执心不忘情,因缘何时了?莫不如恩怨两忘自在逍遥。”

说罢继续前行。

白鹤化为人形紧随其后,用天语表达:“若要忘情,须是了缘。我与你因缘未尽,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一定随你前往!”

此时他们已来到时空门,但见前方云海中旋转的时空隧道象一只巨大的眼睛时隐时现闪烁着光芒,道化仙人停住脚步,最后劝止白鹤:“……光羽听话,止步于此。你我就此别过,祝你早日提升,修炼有成。”

说罢向白鹤深躬一揖,转身快步奔向时空门迅疾的化作一道光,穿越时空隧道投向尘寰。

按照预先的定向,他将投生在地球东南亚新加坡一个华人富豪之家。

却未想金光雪羽白鹤竟然紧随其后,化作一道光焰,追踪遁入时空门……

第二章 善游仙人护佑元灵珠(引子2)

子夜,瀛洲。

无尽无边的汪洋大海,在月光下泛着深石青色的波光。

极目可见的远方,隐现出一座仙山。

掠过大海,及至近处可见此山形高耸拔,山势险峻,峭壁千仞如刀削斧刻的一般。向上瞭望,山顶奇松异柏黝黑朦胧,其间有白云缭绕,殿阁楼台若隐若现,这就是仙家在下界的濯清山。

这濯清山上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上仙居下界的善游仙人。

这仙山的万壑松风,鹤翔鹿鸣,亭台水榭,曲径回廊……皆是善游仙人神力所化。

子时,鹤发童颜的善游仙人正在暖阁内偃卧假寐,耳闻松涛阵阵,潮汐来往,……方外之人,不染纤尘,内心无喘,则灵台一片清明祥和,似朗月澈照,身周有金光环绕,仙家之乐,世人难知。忽觉心中有动,一念顿生:“应该是时候到了。”

于是起身提了一盏灯,足下生风,往对面山上的十方阁飘然而去。

正是:云生仙阁飞来处,灵应道人出定时。

前几日,他去虚明恒悦天拜会老友远古仙人。

这远古仙人是远古时代成就的一位上仙。

而虚明恒悦天为色界之所,位居太微垣的灵台星。按照古籍记载,此灵台是三垣中的天文台:“明堂西三星曰灵台;观台也,主观云物、察福瑞、候灾变也。”作用是观测云气物候,察看祥瑞征兆,占候灾害变异。

其实对于星垣,古人的解释完全秉承于天人合一的理念,因为“万物之精,上为列星”,“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所以星垣和人世间的事就有了对应关系,于是就有了以人世间的构架来映射和定名星官,诸如帝王将相、天地仓廪、日常器物、植物动物等等。

但此天非彼天,与仙家所言之天不可同日而语。凡人眼中的天,和仙道所说的天,本不是一个概念。

列子说,“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太极生物,始于无中生有,初始之时,炁、形、质都是浑沦为一的,待到两仪剖判,属于阳性的轻清物质就会上浮,形成自己的世界;而阴性浊重的物质,则化为有形有质的星辰万物。所以一炁化阴阳,便形成了一虚一实两个世界。虚者为天,实者为地。

星体为实,肉眼可见,而天界属虚,则须天眼可观,所以凡人是看不见的,这是观察能力的限制。凡人的肉眼,外加上实界的仪器,只能看到无尽的苍穹,闪烁的群星,因为它们都是实物质构成的。对于虚界则是无能为力了。所以人们对于神仙世界,总是停留在神话和想象之中,半信半疑的原因,就是因为看不见。

就像共工怒触不周山、女娲补天之类的神话传说那样,人们只能凭着丰富的想象勾画出一幅幅带有童话色彩的瑰丽画面。至于真实如何,是无“人”得知的。也就是说,但凡这个身体还是个人,那么肉眼凡胎也就无法真正的去了解清阳之“天”的事。

天上有人,谓之天人。天人即是神仙。

灵台相见,善游仙人与远古仙人叙话之时自然少不了谈论天下,这也是上仙参与乾坤宇宙造化的乐趣。

远古仙人说他的爱徒已去阎浮提准备做一番大事业,涉及无量群生性命,非同小可,做师父的本该助他一臂之力,但自己目下也在担负协调星垣的大事而走不开,所以肯请长居下界仙岛的善游仙人施以援手帮帮他。

善游仙人当下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虽然觉得所托事情艰巨,但觉得于情于理都责无旁贷,大义自是重要方面,除此就亲情来讲,算来他还是师叔呢。于是答应替远古仙人佐助爱徒事业。

既望之日,他从天上下来回濯清山,路过阎浮提一片海滩,远远就听见暴雷震耳,由远至近就见浓烟滚滚,冒着光焰的霹雳火团伴随着刺耳的炸雷声如箭矢般疾落海滩一处,随后便腾起一簇簇紫灰色的云状焦烟……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在天火焚灵。

天火焚灵是天界司法的一种极刑,不但销毁了法身,而且要销毁灵识,也就是形神俱灭,从此这个天界生命在世界上就彻底的不存在了。

这种事他也时有闻见。因为天有天规,家有家法,触犯刑律便有制裁。

随着紫黑色的浓雾渐渐消散,他看见淡白色略透明的元灵珠子从灰烬中跳脱逃逸出来,一共是三枚,一大一中一小。他一眼望去便知那元灵珠的身世,至于受刑缘由随着他内心动问,立体流变图象一一呈现眼前……不觉一声叹息:“神修至此,毁于一旦何其悲乎?未致全灭,实出意外,这是有执刑者故意法外施恩,也可见天意慈悲,暗中留路,合当我做了一回收奁客。”

知道小的已经不堪用,遂任其飘荡。赶忙去拣了那个大的,收摄在自己的袍袖之中。还想收摄那个中的,不想一阵海风吹来,那个中的元灵珠就飘远不见了。也就只好作罢,修真之人秉承道法自然,虽说道本无为无不为,但万事绝不可强为。若强行机变,不测灾生。

十方阁是一个坡顶飞檐八角式阁楼,是善游仙人专为颐养元灵珠所造。八面有窗,对应八方。上有天窗,下有地洞,此时八面户牖半开,为的是吸采上下十方能量的方便。

善游仙人把提灯放在了门口,缓缓推开阁楼的门,就见里面有七彩微光闪耀。果然是那个“珠子”有动静了。

他欣然来到近前,只见用吊网悬置在中央的玄鼋大仙元灵珠已不再晦暗无光,而是呈现出淡白色的灵体模样并开始隐现微弱的七彩光。他知道,这是他做的可自动培补能量的涡流摄炁能量罩,经过了四八三十二天吸采阳炁能量,让昏死过去的元灵珠开始有了生命迹象。于是他不禁欢喜的对珠子言道:“幸亏你的元灵珠让我拾到了,算你福大命大造化大,不然你可就彻底飞灰烟灭了。”

元灵珠以意念传达出感激之意:“多谢上德相救……只是我元灵七分已损,命残至此,恐再难以回天……”

善游仙人听到此言略一沉吟,因为他知道生命为形神合一的产物。形,是生命的载体,凡人的形就是肉体,而神仙的形,则是炁能量,若是形体消陨了,灵性不失,还可以再找下家,寻个落脚处,循因缘六道寄居,这个神识够什么量级层次,就会配置什么样的形体,人鬼仙、山精树灵、飞禽走兽,一切皆有可能。但如果惨遭形神俱灭,那么灵也就不存在了,聚则成形,散则为空,会化为微缈无形之物,散失在茫茫宇宙之中。而现在玄鼋的情况,散失的那两颗珠子不计,元灵珠等于是七分受损,三分残存。虽说这元灵珠像汞一样,不管怎样破碎,只是体积变小,形质不变,但毕竟因重创摧毁性减力,已从根本丧失了原有的势能,就好像一个无敌壮汉经过大病一场,几无缚鸡之力了。

沉默须臾,善游仙人开口道:“你元灵已碎,我拾到的这一颗还是比较大的了,重回天界已是万万不能,只有在此濯清山养上一个阶段,我助你投胎人寰,重新修炼。好在余灵虽弱,但全息犹存,此时若苦心将养,入得凡间他日用功也比凡人优胜。”

法身被焚毁、化为海滩上的龟形礁石,这惨烈的画面如定格般悬像眼前。

元灵珠不禁悲愤长叹:“唉!未想我绝世神功竟落得如此地步……本无心之过,无论如何罪不当诛,我心泪已成池,此冤无诉之门……再修又有何益?”

善游仙人知道玄鼋曾经遭受的是夺命彻骨之痛,五内俱焚之伤,摧毁般的巨大创痛对于法身来说其痛感精敏程度远远超过肉身百倍,因法身是精微物质能量所成就,十分敏感,痛到极处神识便会昏死过去,所以他已经昏迷了好多天。

虽然因果之报总归事出有因,不过此刻不是责备的时候,于是善游仙人宽慰他道:

“善恶有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既然被我搭救,总是上天网开一面。三界之内,因果相续,遭遇至此,必有缘由……不急,你我还会相处一段时日,可慢慢理论此事。我之所以救你,为当时一念恻隐惜才之意,心想这般奇才,要多少时日辛苦方能修得高阶天仙果位?不忍看你灵性陨灭,故而顺势而为搭救护持,还望你能宁心静意,真心悔改往昔的过失,刻苦修炼,以期有朝一日全体归真,也不枉我这一番苦心。”

元灵珠以思维传达心声:“只是我现在心乱如麻,慧门闭塞,还请上仙教诲与我,只有事理明澈,内心方安。”

“嗯。不过你现在元灵脆弱,暂时最好什么都不要想,把心放空,免得混乱之时识神扰乱心君……从此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会帮你梳理一下这灭顶之灾的来龙去脉。”

说完,善游仙人就道别离开了十方阁,出门时想起应该把门的另一扇也打开,因为此时这个方位正对着月亮,这样有利于能量罩收采月阴之华。

第三章 背水一战

江南临湖市某个小区的出租房。

清晨的室内光线还有些暗,空气也有些凉,一个清丽而略显消瘦的身影披了一条色彩鲜艳的朱砂红羊毛围巾坐在了梳妆镜前,这艳丽的朱红让人联想起梅花掩映的古代宫墙,舞台上激动人心的红色帷幕,或者新娘喜宴的红妆,如此映衬着苍白俏丽的脸,便呈现出一幅戏剧感的画面。

依旧是一夜噩梦颠倒,蓝玉瀛看着自己梳妆镜里那张憔悴却依稀美丽的脸,内心阴沉:今天是决定你命运的重要日子,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这一天是选秀的最后一环,如果能够过关,她就是昆曲艺术片《游园惊梦》的主演。

24岁的年龄,对于出道都很早的演艺圈已经是不小了。本来她也是个老演员,原来是京剧,现在正在转入昆曲。成败就在今天,有如箭在弦上。

尽管内心里百般重视,然而这个身体却是透着疲惫不堪。因为总是睡不好觉,精神就很差,在她内在的感觉里就是在强撑。过去好多紧要关头,她都是这样撑过来的,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其中有多难,因为外强中干,能够支撑她的只是一种不服输的精神,而肌体内部却暗暗透着疲惫的忧苦。

此时她有些后悔,昨晚不如吃点安眠药好了,至少可以保障今天的状态,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因为总是睡眠不好,蓝玉瀛便揣摩出一套藏拙遮掩的化妆技巧,这套办法很有效,每每屡试不爽。

先是贴了一片冰凉的面膜,人立刻就精神了,皮肤也柔嫩了好多,一扫黯淡气象,接着像舞台化妆一样仔细均匀的薄施粉底,她的本色皮肤很白,只不过因为长期睡眠不好,就显得苍白,而涂上粉底就有光泽了。再扫上一点清淡的腮红,脸上立刻就显露出生机。睫毛膏使她本来就长的睫毛翻翘,幽深的眼神变得更为扑朔迷离,让人看一眼就会迷失在那眼眸的深处。

涂唇膏一环显得尤为重要,她一向选择橙红色,涂上去就像古画里的仕女一样,敷粉红唇,娇艳顿生。她不禁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你天生就是个演戏的料!戏里戏外都得演,这个妆你是卸不掉了。

一番装点,妙手回春,她的妆就这样化好了。而此刻内心却又出现另一个冷森森的声音:你只能靠画皮活着。

她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脑子里瞬间慌乱,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这样,内心里经常出现相反的声音,这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像戳破了的气球,让人垂头丧气,莫名陷入自卑。

然而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时刻,却容不得她多想,只有拼上去才是最重要的。

蓝玉瀛忽然想起,一定要吃个早餐再出门,这样才会有精神。

其实她应该吃完早餐再化妆,睡不好觉让她颠三倒四,搞错了次序。但饭总是要吃的,不吃就会没劲,哪怕再补妆也得吃。于是她开始点外卖,一份豆浆油条,一个茶蛋,一份小菜……在提交订单的时候,她忽然在订单时间上看到了眼熟的一组数字:4月18日……。

她立即怔住了:天!今天、今天是郦君昊的……生忌!

蓝玉瀛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因为自打她认识郦君昊,直到他离开人世,三年来她从没有忘记过这个日子,可是今年……怎么就忘了呢?!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忙了,昏天黑地的排练,可是,可是,为什么是今天?!!

这两个重要的日子相撞,让蓝玉瀛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心里开始忐忑不安。

等餐的这段时间里,她在房间里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竟然像个进入宽阔广场上的蚂蚁,傻了一样,欲东欲西,全然没有了方向感。

毫无疑问,郦君昊在她心里占据着无可替代的位置,尽管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但这个人在她的心里却始终没有离开过。

可这次昆曲艺术片选秀,是她经过多少努力、克服内心的挣扎才走到这一步的啊……她把这次转行昆曲的选秀活动看成是活下去的动力,是挽救她断壁残垣精神的唯一希望。然而如今却要在自己爱人的生忌,去和另一个年轻男子眉目传情缠绵不已……这让她的心有撕裂之感。因为她觉得这是对郦君昊的亵渎,哪怕只是在戏里。

而另一方面,选秀决定性的一天,撞上男朋友的生忌,似乎也是个不吉利的事,她隐约预感这会影响到她的成功。

人生对她就是这样残酷!

她想哭,但不敢哭,因为怕花了妆。

正当她百般纠结之时,一声短信提示,原来是扮演柳梦梅的小生演员夏昕发给她的一条短信:“出门了吗?早点过来,一起吃早餐。”

蓝玉瀛蓦然回过神来,机械回复:“谢谢,我吃过了,这就出门。”

很显然,没有时间想了,她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拼尽全力去争取好的结果。

早餐来了。这顿早餐她吃得勉强而不知其味,临出门又机械的补了一下唇妆,尽管她那牌子的口红并没有因为吃东西而明显褪色。

外面是多云的天气,太阳时而露脸,时而又钻进云层。

走在大街上,她的心象蜻蜓被雨打湿的翅膀,无助的颤抖着祈祷,“君昊,保佑我,……等我回来我给你过生日。”

一路上她思绪混乱,昨夜里噩梦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第一个梦,她梦见了父母。

……漆黑的夜,看不到周围任何景物,只看到形象模糊的一群人在挖着什么,她心里想这好像是块墓地。

终于挖开了,墓穴里面积满了污水,上面漂浮着残枝败叶。这群人开始打捞,打捞之物慢慢升上来了,她忽然清晰的意识到这是父母的尸体,他们好像是穿着古装的戏服,但看不到头和脸,而且似乎由于年代久远,衣服都已经腐烂碎成了片,就像一片片褪色的碎纸,包裹着尸身泡在一眼积水的枯井里……

蓦然翻了个身,她醒了过来。

没有人能体会到她此刻的心情,那是一种极深的,说不出来的厌恶、恐惧和蹂躏,可是她左右不了自己的梦境。从小她便是这个容易做噩梦的体质。

她很害怕夜晚,因为只要一躺到床上,就会有魔鬼上身,这个灵魂就不由自主了,而且有时她真的会感觉到……有鬼!

第二个梦。快到天亮的时候,她又梦见君昊了!平时梦见君昊已是家常便饭。

在海边他拉着她的手……

梦中的大海,真美!

海里仿佛闪烁着无数金子,金恍闪耀,其中可见鸥翔鱼跃,但速度很慢,就象影片里的慢镜头。

这时她又一次看见他**身在海中冲浪,曲线穿行,细腰乍背,肌肤紧实光亮……忽然随着一个翻涌的大浪郦君昊跌落不见了。

她内心大嚇,大声呼喊……

这时她忽然发现郦君昊还在身边,他转过身来扳着她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无比真切一字一板的告诉她:我、没、死!

“君昊、君昊……”她震惊的喊着,因为她忽然想起来他已经死了!然后她就被惊醒了。

凌晨三点,漆黑的房间里四壁空空如野,不会有人回答她惊悚而无助的呼唤,她也不知道她方才是否发出了声音,直到这时她才明白方才那么真切的一切原来是一场梦……

她的眼泪暗哑无声的流着,打湿了枕巾。扭头无助地看向窗外……青黑色林立的高楼,如废弃的工业城市,像是科幻动漫里的画面,远处仅有一两盏昏暗的灯光。

“灯暗数行虞氏泪,夜深四面楚歌声。“

夜,对于蓝玉瀛是无尽无休的折磨,因为她的夜梦就像电影《黑天鹅》一样,是惊悚而又悲凉的剧场。

她经常会做噩梦,被人追杀、杀别人、被鬼影掐脖子、感到有蠕虫在血管里窜动、包括这次看见父母的尸体。……而且经常梦见君昊,梦见他的时候则不是噩梦,但却是另一种残忍,因为在梦里,他们俩还在继续过着日子……拍戏、聊天、吃饭、游玩、拥抱翻滚……

然而实际上,爸爸妈妈、君昊他们都死了!

但他们却始终都没有离开的“活”在她的梦境里!

这是多么的残酷。

蓝玉瀛经常在想,她还能活着就是个奇迹,换了别人可能不知死多少回了,因为世间没有几个人会有这样奇诡灾难的人生。养母梅姨冷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都是“业”呀……!

什么是“业”?后来她搜索查了查这个词,明白了就是前世积累的因果报应。

她不知她前世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今生如此坎坷折磨。

她之所以还活着,都是因为戏曲!她天生爱戏曲,和爱君昊一样如醉如痴。

在舞台上她可以过着另一种人生,那里碧柳桃花,燕语莺啼,蜓飞蝶舞,百花春深,……那是一个美若仙境之所,戏里有四季不凋的春天,永恒不渝的挚爱,戏里的恋情纯粹、久远而又深刻缠绵。足以让人忘忧,忘掉现实中的一切烦恼和不幸。

一边是残垣断壁,一边是柳绿桃红。死和生并存着,所以她常常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分不清舞台和现实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现实中苟延残喘的她,好不容易抓到了这次背水一战的机会,她想突围出去,平生她第一次如此渴望成功。

她想:

如果成功了,她就可以离开寄人篱下、心情压抑的那个家,再也不用看梅姨人背后那张冷漠的寡妇脸和听到半夜里渗人的哭声。

如果成功了,就会摆脱从前一切痛苦的记忆,走向一个新的生活。

如果成功了,她就可以扬眉吐气,不必再忍气吞声看人脸色、委曲求全的活着。

只要她成为了这部片子的主演,以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资源在等待她,综艺,电影,时尚广告……

还有更重要的是可以赚钱,她需要钱,那意味着她的经济独立,不必再依赖梅姨,还有可以搬出去住,有能力就买房,没有能力就租个像样点的房子也行。还有,还有,她还没有给君昊立一个墓,虽说是人已溺亡尸骨无存,可好歹总要有个衣冠冢吧?……

所以她一定要努力成功!

现在她距离最后的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她甚至有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因为从小就有着奇葩悲惨人生的她再也经受不起挫折和灾难了。

“忘掉所有的一切,今天你再做一次最出色的演员!”一路上蓝玉瀛不断调整自己的情绪,平复郦君昊的生忌带给她的心灵冲击……

终于,在到达园林拍摄地点的那一刻,她平静了下来。

第四章 惊梦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临湖一处私家园林里清幽的花苑,传来一声婉转飘逸的昆腔。

绕过黛瓦白墙,清丽的竹影,但见一对俊俏的古装璧人伫立相向于花丛,公子手持柳枝秋波流转含情脉脉,小姐以袖挡面半遮半掩羞涩妩媚……如果不是看到了摄像机和摄制组,真让人恍然若梦、误以为穿越到了汤显祖笔下的牡丹亭。

临湖电视台正在为昆曲艺术片《牡丹亭游园惊梦》做这次选秀的最后一次片段试拍。

一共有五组候选人,经过层层筛选,最后只剩下两组候选人。

其中之一为当前这一组,即是江南昆剧院的小生夏昕和来自北方朔阳京剧团的蓝玉瀛。

这个上午多云的天,有些阴晴不定,就象蓝玉瀛的心。

来到这个江南城市已有三月。人们只知道蓝玉瀛是主要候选人之一,是来自北方的京剧演员,业务不错。至于生活经历,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她也不想让人知道,在她看来,只有别人对她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知道的越少,她才是最安全的。

这次机会是梅姨为她争取来的,梅姨通过跟团的导游,得知临湖电视台想要拍摄这部昆曲艺术片,当下正在选人,因几个候选的昆曲女演员在形象上还差点感觉,于是电视台就准备放宽条件,可在京剧圈举荐,因为京昆不分家,对昆曲很容易掌握。知道了这个情况,梅姨就寄去了蓝玉瀛的影音资料和照片,原来只是想试试看,未想电视台竟打来电话同意试镜了,后来试镜觉得效果很出色,就基本上把蓝玉瀛列为了重要候选人之一。

按照要求,蓝玉瀛来到江南后,在夏昕所在的昆剧院培训了三个月的昆曲,她掌握的很快,摄制组准备再试拍几个片段就拍板定人正式开工了。

自打郦君昊意外出事之后,蓝玉瀛一直都是一蹶不振。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虽然肉体还活着。

哀莫过于心死。

是昆曲的幽雅之美,带来了春天的讯息,令她渐渐苏醒,让她有了活在戏中的愿望。

江南的美景,新的际遇,忙碌的排演和试戏,暂时冲淡了蓝玉瀛悲郁的心境。

虽然她和夏昕拍档时间不长,但却出乎意料的默契。因为他俩都是一上台就忘了自我,化了妆就仿佛带上了面具,或者说戏装是隔离现实的屏障,丝弦一响,一抖水袖一回眸,此时便客我褪去,人物还魂。

夏昕是一个敬业的昆曲帅哥,很多人看了他俊雅的扮相和潇洒的唱作,都觉得他就是为昆曲而生的,活脱脱一个风流倜傥的古代书生站在你的面前,他的表演很传神,宛若柳梦梅再世,让人好有幻梦感,好像和他一起穿越了时空。

夏昕的状态潜移默化的调动了蓝玉瀛这个杜丽娘的精神情感,使她很快便融入角色的雕琢之中。

昆曲里有很美的水磨腔,细腻缠绵婉转。很多时候,她会什么都不想,只把整个的心都寄寓在那委婉起伏的声线里,随着旋律的高低起落,曲折绵延,若行云流水,又似柔风拂柳,沉湎于这种独特的身心享受。

她发现这样的专注可以使她忘忧,忘掉种种的痛和烦恼。

这种感觉令她很奇怪,人的身心,竟可以被某一种“物”承载,与物合为一体。这个“物”实际上可以是任何一种东西,比如你手中把玩的茶壶,盘弄的玉器,敲击的钢琴键盘,脚下轻盈的滑板,只要是你喜欢的,为之迷恋的。这也可以说是一种物我合一的恋爱。这种时刻,可以令人忘掉一切,她想,这就是做一个戏痴的好处。

她和夏昕对戏都很痴迷,也可以说在剧中两个人有一种不谋而合的默契,但那是属于昆曲的,属于剧中人物之间的默契……而私下里这一对组合的关系也还好的,夏昕因为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不仅帮她快速熟悉了环境,而且经常耐心帮助她校正咬字发音,这让蓝玉瀛心存感激。

“姐姐,我和你那搭儿讲话去……”剧中柳梦梅按耐着内心青春似火的热情,目光灼灼明目张胆的在引诱她。在戏里夏昕已经把自己与人物合而为一了,他籍着演戏,巧妙的宣泄着自己的感情,因为他喜欢这个有着清丽身姿、神秘而又魅惑的女孩。在台上,她既有杜丽娘大家闺秀的书卷气质,又有古代少女那种春意阑珊的妩媚:“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

蓦然回眸处,会令他内心翻然悸动,借用柳梦梅的话说就是“俺一片闲情爱煞你喱”。

而蓝玉瀛在不经意间于唱腔中流露出来的内蕴和大家风范,更是让人刮目相看,他猜想,这是由于她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原因,因为他经常会看到她的双肩包里有书,有李渔的《闲情偶寄》。

夏昕也算是昆曲圈里年轻的老演员。经常和同行女孩配戏,但却从没有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太熟悉,反复排演的次数多了,就会有心理上的疲沓,很难再调动起清新的状态。而蓝玉瀛却是一个新人,而且是他生命里从未接触过的一种人,她神秘的美、暗中的忧郁和迷人的风姿令他灵感大增,他觉得蓝玉瀛非常适合演杜丽娘,导演的眼光没有错。

他想,这就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吧。

“哪里去?——”此时杜丽娘拖着长腔羞涩忸怩的问。

下面是柳梦梅的一段唱,伴随着二人的载歌载舞: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蕴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这一段柳梦梅是二人欢会的主动诱导者,他的青春热情对于思春期的杜丽娘有着很大的煽动性,作为梦中的杜丽娘,潜意识中已经有了对男女之爱的向往,所以才会受到他激情浪漫的诱惑与邀约,近乎催眠般的与之互动、翩然起舞,最终投入他的怀抱。

柳梦梅在唱这末尾一句时,两手轻轻交替轻抚杜丽娘的双肩,然后杜丽娘下意识地陷入几许迷乱的沉醉……这是戏里约定的情节,然而因为导演的要求,夏昕同时加了一个靠近蓝玉瀛微微转头凝视的动作,几乎贴到她的身上,不经意间蓝玉瀛感受到夏昕青春男子的气息,这气息里隐含着几许躁动,不禁让她瞬间想起了君昊——她的至爱,曾经真正属于她的“柳梦梅”。

君昊在给她催眠时也做过类似这个动作,……他轻捋她的秀发,温柔的抚摸她的面颊,揉捏她的双肩让她放松……他们还一起模仿过游园惊梦的片段,然而,然而他却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个记忆让她立刻回想起了今天是他的生忌这件事,……内心瞬间皱痛,一个早上都在努力隐忍的情绪骤然爆发,泪水不由自主的涌上眼帘,蓝玉瀛在恍惚间出戏了!

“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蓝玉瀛跟随夏昕载歌载舞,眼泪却已夺眶而出,不停的从脸上滑落,奔流,她失控了……

“停!”对面传来微胖的女导演诧异而不满的责备之声:“蓝玉瀛,你出戏了!”

是的,这不是剧中人的情绪。

剧中的杜丽娘对于柳梦梅的这一动作暗地里有着几分迷乱的受用,因为这种摩肩相当于一种挑逗的爱抚,心里本应该是愉快的。而她却因联想起与君昊的往事而悲伤落泪,这显然与约定的剧情南辕北辙。

蓝玉瀛猛然惊醒,赶忙道歉说:“对不起……”然后就背过身去用指腹擦眼泪,努力去平复自己意外奔突的情绪。

夏昕也有点懵了,他不知道蓝玉瀛是怎么回事,但他想其中必有缘故。但此时不能问,他只是体贴地从旁边找来纸巾递给她。

蓝玉瀛接过纸巾依旧背对着他擦拭,她不想让夏昕、导演和大家更多的看到自己的脆弱和伤心。

她一直都在隐藏,总是把最光鲜亮丽的一面留给众人,她不想把心里的累累伤痕暴露于外,她很要强,不能让人看出她有故事,不能让人指指点点,不能看起来活得比别人差,所以她像蚕一样,小心翼翼用织就的坚硬外壳保护着自己脆弱的自尊。

没有人真确的知道她的过去,有人猜想她可能是有过一段失恋的经历,因为偶尔会发现她看到别的情侣亲昵会神色黯然、甚至回避,而她又始终守口如瓶,所以事情就变得越发扑朔迷离。

而真实的境况比大家猜想的失恋要严重的多——因为她的恋人郦君昊因意外事故丧生已经两年了!

尽管两年已经过去,她也在不断的调整自己,但那太艰难了,就象爬一座险峻陡峭的高山,一不小心就会坠落深渊。

所以她依然会在很多触景伤情的时刻全然崩溃、无法控制自己,因为君昊是她的半条命,他走了,等于把她的半条命也带走了!

接下来很蹊跷的是这天也跟着暗了下来,乌云四合,很显然拍摄光线不对了。

大家等了半个小时,导演和摄制组的几个人在那里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在说啥。

最后看这个天也没什么希望了,而且蓝玉瀛又是那么个情绪,于是宣布下午停工不拍了。

中年女导演走到蓝玉瀛身边轻声说:我听他们说你失恋了,但你不该把个人情绪带到戏里,你休息整顿一下,等候通知。明天先拍曲婉晚那一组。

蓝玉瀛内心一紧,赶忙继续道歉:“导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耽误了大家,以后不会了。”

导演说,“也不全是你的原因,这天也跟着闹情绪,不然还可以继续拍,既然天不作美,所以下午就停工吧。”

尽管从导演的声音里并听不出什么来,但蓝玉瀛还是觉得情况不妙,因为在她的感知里,往往是一瞬间就能改变一件事。

蓝玉瀛黯然来到花苑后面的临时化妆间脱下戏服,只穿了坎袖背心露出白皙的手臂开始卸妆。

夏昕也跟着进来卸妆,一眼扫到那纤秀的雪白脖颈,和那双有着淡粉色晶莹指甲的纤嫩之手,满腹的怜惜却不知说什么好,鼓了半天勇气,终于悄声说:“玉瀛,下午不拍戏了,我可以请你喝咖啡吗?”

蓝玉瀛满腹心事,边卸妆边说:“不了,谢谢,我下午有事。”

此时她的心里已经暗暗起了波澜,因为她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未卜先知的能力,已经嗅到了某种风头的讯息。

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解释,“今天我情绪有问题,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台上台下他们俩都判若两人,台下的蓝玉瀛总是这么礼貌的高冷,台下的夏昕始终都有些文弱、拘谨。

夏昕吃了闭门羹,怅然若失,无奈道:“也好,但我想,一个人若是有心事,总是自己闷烧会对人有害的,不如找人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些。”

蓝玉瀛抬起长长的睫毛,一双深邃而又摄魂夺魄的眼眸凝视着他:“我没法跟你说,有些事是说不了的……等以后有机会吧。”

蓝玉瀛不是不知道夏昕对她的关心,相反她完全知道夏昕对她的心思,因为她能读懂他目光里的内心世界。

与生俱来她就有一种能力,那就是洞察人心……对方什么都不用讲,只凭一个直觉,她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然而她不爱他,他们只是舞台上的伴侣,下了舞台,她已了无生气、心如古井。

她觉得自己不会再爱了,她的心只属于那个生龙活虎的大男孩君昊。她所有的爱都已在过去的岁月里耗尽。

而且从本质上来说,她不相信任何人,觉得人都是不可靠的,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以利益为轴心转动的,当利益落脚点改变了的时候,朋友也不再是朋友了,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相处的时候你觉得这个人挺好,等不在一起相处了,这个人就会变,甚至站在另一种立场上说你的坏话,对这个问题蓝玉瀛想了很久,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想明白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时间、环境、距离,只要变了,就会使远近亲疏发生变化,再加上联系减少,彼此心灵之间就会疏远,此时若是重新去看从前相处时发生的事,视角就莫名其妙的发生了改变,甚至可能变到对立的立场上去……还是那句老话说的对,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所以跟人说实话是危险的,也是不明智的。

正因为她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洞察能力,所以对所有人都怀着戒备的心理,都是维持表面上的和气和距离,而实际上她不打算与任何人深交,因为深交了就是伤。她一直以这种方式避免伤害,因为她已经到了隐忍的极限,再也伤不起了。

但令她困惑不解的是,不管她怎样躲避伤害,伤害之于她却总是如影随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来得十分突然,果然都契合了她的预感。

第五章 回首东风已断肠

心情十分郁闷的蓝玉瀛回到出租房,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进入“永恒的爱网上纪念馆”,这是一个网上祭奠亡人的地方,进入个人纪念馆首页,一片雪白茂盛的梨花背景映入眼帘,中间镶嵌着郦君昊的照片,她又看到了那张无比熟悉的、帅气的笑脸。下面是生卒日期,旁边是她填写的两行隽秀的行书:恨君不似潮有信,相思方知海非深。……

蓝玉瀛顿时泪崩。每一次进入这个页面都是如此。

点击“墓园”导航栏,立见山清水秀的背景,衬托着郁郁青苔的坟和墓碑,两只漂亮的蝴蝶在飞舞……这是她为郦君昊设立的网上墓园。她还没有条件为他造一个衣冠冢,便采取了这种方式。

“君昊,君昊,我来看你来了,你现在哪儿啊?为什么不在梦里告诉我呀!……哥哥,我想你!”

蓝玉瀛心里呼唤着,泪眼模糊的为他摆花,上供果盘,点香,为他挑选祭品,电脑笔记本,手机,手表,……一件冲锋衣,运动鞋,还有一个玉坠,因为这是他经常带在脖子上的,那枚真的玉龙坠现在还在她的手包夹层里。

供桌的旁边是炉火,她一件件把这些东西投进去,燃烧。只要他能用上的,她都想烧给他。甚至在某个瞬间,她想把自己也投进去,烧给他……

进入纪念页,便看到很多她传上去的照片。里面有郦君昊的生活帅照和他光彩照人的剧照。那张现代戏汇演他扮演《奇袭白虎团》》严伟才的照片锁住了她的目光。

因为那是她见到他的第一次。

…………

蓝玉瀛第一次认识郦君昊,是在朔阳市的金光华剧场,省里举办调演,他在演现代戏《奇袭白虎团》,那天蓝玉瀛因为剧团有事去晚了,走进黑压压的剧场里,正赶上他演“深入敌后”那一场戏,走在过道里就见舞台上雷鸣电闪,风雨交加。然后就听见严伟才在幕后唱二黄导板:“巧改扮,捣贼巢,插入敌人——心脏。”

就这高亢的一句导板就唤起了蓝玉瀛的注意,让她感觉这嗓音高亮而又脆、稳、有一股洒脱劲,但她当时还不知道扮演严伟才的这个演员是谁。找到座位坐下之后,台上他们几个志愿军战士的群舞也舞完了,接着就是严伟才出场亮相,当然是那种样板戏独有的众星拱月似的亮相……这时她才看到扮演严伟才的这个演员扮相十分英俊,接下来他开始唱“回龙”:“同志们精神抖擞,哪怕这雨暴风狂”……奇了!唱功竟然有原版的神韵,蓝玉瀛立刻精神就为之一振,因为好演员难得一见。

继续观剧:尖刀班集体腾起一个响亮的飞脚,严伟才继续唱道:“深夜间,路泥泞,跑步前往……”

下面是翻越敌军铁丝网,这就开始看真功夫了,尖刀班战士一个个翻过去,最后则是严伟才的“串翻,”翻到了铁丝网接“扑虎”……然后则是高台“云里翻”接一串“侧空翻”再接一组“跳叉”,表现行军道路的泥泞难行……

随着一声“卧倒!”集体“下叉”干净利落,严伟才略抬起身观望,唱后半段二黄原版:

“越障碍越天堑意志坚强……”

这一系列武功身段连贯流畅,做得功夫老到、控制自如,他的串翻既高,又软而轻,不是那种硬翻“通通通”的,说明柔韧度协调性好。蓝玉瀛看别人演这个戏为了省劲,一组“跳叉”都是刚下去一半就忙着起身,而他却是完全下叉到底再跳起,一点不偷懒而且弹起自如不吃力,展现了超好的武生功底,且始终保持身段优美。

好的演员身上你看不到匠气,什么是匠气呢?就是那种生硬机械的模仿痕迹,那说明还没有把程式化开变为自己的东西。很多科班出身的武生演员,动作做起来虽然也是直工直令,但却给人一种生硬感,棱角突出不圆润,没有把人物的情感、个性气度融合其中。就像是一堆零件,因为没经过有机的组合,所以就看着不舒服。

但好演员就不一样了,他们做出来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有生命的,那是人物的生命。只有由心而发才是活的东西,而不是死物。也就是说那个招式已经与这个演员所要表现的人物内心融而为一了,这就需要演员在身体上有极好的柔韧性、协调性和表现力,这样每一个动作就会做得不浮不躁,刚柔并济,稳健潇洒,圆润优美,尺度分寸的把握恰到好处。而台上的演员正是这样难得的好演员,他所有的动作表演都做到了形神一体的融会贯通。

按说武生嗓子好能打能唱的人太少了,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因为文武双全很难,而这人无论是功架、技巧、唱念样样精彩。既然能工文武老生无疑是个全才,那么他是谁呢?蓝玉瀛开始关心这个问题,就问了旁边的人,有人递给她节目单,就看到演员表上写着:严伟才——郦君昊。

接下来看这个剧蓝玉瀛就是全程屏息凝神、全神贯注了。

整场戏这个演员演得“神完气足”,最后“奇袭伪团部”那场戏,一个高亢的“杀”字呐喊,石破天惊,有如从天而降的战神……等看完戏蓝玉瀛就沦陷了,简直活脱脱一个原版再现!

懂得艺术欣赏的人会能理解她当时的感觉,就是被那种艺术的美……触动了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醉了!

那里是唯美的天地,是无关于现实世界的。只要那个“美”的境界给到了,就会感到极大的满足和精神享受,……再接下去她瞬间秒变粉丝,爱屋及乌的感受到了表演者的个人魅力,“这个人怎么戏这么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郦君昊这个名字就象一块璀璨的钻石,深深的吸引了蓝玉瀛的全部注意力。

当时她的心完全被郦君昊的演技俘获了……心里非常想看一看,这人卸了妆是个什么样?毕竟舞台妆容下的英俊和真实长相有时是有很大差别的,他的表演让人会有一种错觉,这么老道,分寸这么好,应该是一位大叔吧?但转念又一想,肯定不是,因为这是青年演员调演,而且他在台上的身段和表情,满满的青春色彩,毫无疑问不是大叔而是个年轻演员。

但此刻她能做什么呢,好像什么都不能做。

其实她很想像一般粉丝那样,捧着鲜花闯入后台去看一看他长的什么样,然而她内向的性格令她止步。高傲而又自卑的蓝玉瀛只能是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带着几分怅惘的心情悄然离开了剧场。

再往后,他那英俊潇洒的英姿,就仿佛定格在了蓝玉瀛的脑海里,时不时的就会想起这个人,然后会在网上搜索他的名字,而网上关于他的信息只有一条,就是这次调演的演出预告。

回到团里,她曾经向别人打听过郦君昊这个人,可人家跟她说不太了解,只是听说他是业务尖子,这次调演还拿了大奖。

那时他们不在一个城市,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了解的机会,渐渐的,因为拍戏忙,蓝玉瀛也就把“想看见他了解他”这件事暂时搁置了,但在心底里却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

过了半年,蓝玉瀛考上了省戏曲学院的青年京剧演员进修班,报道那天,班里30个人,她几乎都不认识,他们都是来自各市的优秀演员,在第一次点名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老师喊:郦君昊——

“到。”一个清亮的嗓音应答。

当时蓝玉瀛就愣住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啊!怎么可能,他、他、他也进修来了?!

她心里砰砰狂跳循声望去……应声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年龄应该和她差不多大,后来蓝玉瀛才知道他比她大四岁。目测身高应该有180,这应该是武生的极限了,可他的身手却那么好,丝毫没有受到身高的影响。……穿着一流时尚,浅灰色卫衣外搭撞色休闲外套,彪马运动收脚裤,黑色款袜套跑鞋,一身潮牌。尤其那张脸,五官立体,轮廓如画,偏分微卷很潮的发型,别有韵味。头型浑圆好看,并呈现出一个弧度流畅的曲线,恰好与棱角分明的下颚相得益彰,令人一眼望上去便禁不住怦然心动……他在视野中的出现,就象夜空里忽然绽放的星光,那光芒让人不忍直视,应该是蓝玉瀛不好意思多看他……其实她更愿意用美来形容他,而不是帅,是觉得美的内涵更深……而他的目光却在落座时有意无意地向蓝玉瀛这个方向扫了一眼,然后蓝玉瀛确定他看到她了,而且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瞬间蓝玉瀛感觉心都不跳了。

当然这只是她下意识的反应,接下来她便不断理智的警告自己:他不过是我欣赏的一个演员做了我的同学而已,艺术院校的俊男靓女多了,其实没什么可以多想的。

但心里却禁不住开始波浪起伏,后面老师讲的开学寄语、学期课程安排全都没听见……她是完全被这个意外的喜讯冲懵了,满脑子都在后排的郦君昊身上。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同窗生活……

…………

想起当时,还会有甜蜜的心情,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而如今却已阴阳两隔……蓝玉瀛的泪水又滚落下来。

第六章 暗变

自打拍摄“出戏”的那天起,蓝玉瀛就已经感觉到风头不对了。

古语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对于前半句蓝玉瀛体会甚少,而对于后半句则体会深刻。

在她的生活里,只要一有好事到来,她就会忐忑不安,因为会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好事就会变为坏事,而往往后来的变化果真如此。这让她很迷信自己的预感。

对于将要发生的坏事,蓝玉瀛往往会提前感知到。

这种感知有时是在生活里忽然看到一个与事情有关联的物象,体现出一种征兆。或者是在半梦半醒之中,看到某个象征性的景象,再一种就是大脑里忽然出现一个念头直接告知结果。

而在拍摄出错后的那天晚上,她在半梦半醒之时,一个诡异的画面,忽然出现在脑海中:她和夏昕在拍戏,但却忽然看见柳梦梅正要递给她的柳枝折断了!

梦醒之后她愣怔了好半天。因为她确信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而且会与拍板定人的结果有关。柳梦梅递给他的柳枝折断,说明事情将会发生变故,而且应当是一个不好的改变。

接下来果不其然,她接到通知说,这几天先不拍了,导演在重新研究方案,让她等待通知消息,这一步似乎更加验证了她的预感,但究竟如何眼下并没有结果……

然后她的心就像个蚂蚁,每天逛商厦、游园林、毫无目的的东游西荡,在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中度过了十分难熬的一个星期。

终于等来了结果……她的预感是准确的——她被踢出局了!

这次拍片选角的事,经过那天“出戏”一事的发生,情况便急转直下。

人们开始对她产生猜疑,猜疑她精神上是否有问题,猜想她因为失恋而变得精神不正常了,以后正式拍摄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剧组里支持曲婉晚的那一派趁机翻牌,表达了很多不利于蓝玉瀛的看法。毕竟曲婉晚是当地人有一定的根基。反对意见里还包含了地域的排斥,认为蓝玉瀛是北方人,实际上就连北昆和苏昆都有很大差别,更何况她的底子还是京剧演员了,于是有人埋怨当初扩大选角范围的决定是错误的,导演说当初是考虑了形象的重要性,毕竟现在是颜值当道的时代……一时众说纷纭,争论不休。

就这样因循了一个多星期之后,摄制组终于作出决定,把蓝玉瀛替换掉,定下来让曲婉晚饰演杜丽娘,夏昕演柳梦梅。一旦决定便有很多充分的理由,他们认为蓝玉瀛虽然长相优胜,风韵尤佳,但毕竟不是南方人,在唱白方面,是经不起严格推敲的,缺少苏昆特色,而曲婉晚是本地名副其实的当红昆曲小花。况且现在蓝玉瀛又有这样的事发生,所以莫不如在拍摄前就把她换掉,以免再节外生枝。

在消息还没有通知到蓝玉瀛之前,夏昕就从导演那里知道了这件事,于是他偷偷约蓝玉瀛出来喝茶,预先告知了她。

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听到这件事之后,从表面上看蓝玉瀛非常镇定,她几乎面无表情。

沉默半晌,她把脸转向了玻璃窗外:浓密的一树树桃花已经开始凋谢了,街上满是零落的残花,随风飘散、碾落成泥。而她的昙花一现的美梦,竟然如这三月桃花,寿命如此短暂,红颜如此薄命……一阵莫名的疼痛,从心底不知什么地方钻出来,蔓延,她的眼睛潮湿了,不禁在想,如今,她的另半条命也丢了。

她留恋那戏中的世界,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良辰美景奈何天……《牡丹亭》里的世界多么温暖,永远有不谢的桃花,不败的春天,缠绵久远的爱恋。这是经历了残酷的人生之后,她唯一的精神寄寓之所,而如今等于是把她最后的梦也打碎了,三个月来辛勤的日日夜夜转眼间付之东流,蓝玉瀛不禁泪目……但她努力控制自己,不想让眼泪掉出来。

但细心的夏昕还是发现了。他无声的递过一叠纸巾,对此他十分同情但又感劝说无力。

蓝玉瀛接过纸巾轻轻擦拭,恢复了平静。因为她想到夏昕还在她身边,这应该是个好人,他一直在关心自己,当然也是因为对她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夏昕泼掉蓝玉瀛已冷的杯中茶,重新斟了一杯热菊花茶放到她的面前,垂下眼帘轻声问了他一个最为关心的问题:“你会离开这里么?”

蓝玉瀛沉默片刻,回答“会。”

因为这无疑是她必然的结局。既然不再拍这部戏,那么自然就要离开这个城市回北方去了。

此时心情复杂的夏昕,禁不住脱口而出一句“那我们……?”

这句话他说不完整是因为内心的矛盾,因为如果蓝玉瀛回去了,他们就变成了异地而居,这会给来往造成了很大的障碍,况且他们还没有真正的了解和开始,现在仅仅是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点动意算是一厢情愿,而蓝玉瀛内心怎么想的他还根本不知道。所以此时他的心开始出现了分水岭,这其实也是他很不愿意面对的。

蓝玉瀛眸光深邃,她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

她心想,人在最后大概想的都是自己吧。

她的声音透出一种出尘的冷静“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感谢你对我的好,以后还有微信,至于其他,我们没有可能。”

“这么决绝吗?”夏昕内心尚有不甘,那是他的感情而不是理智。

“谈不上决绝,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我一直想了解你啊,可是你没有给我机会。”这是夏昕第一次袒露心声。

她知道夏昕一直很关心她,而且不仅仅止于关心。无论台上台下,她都感到夏昕对她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台上很热烈,而在台下对她则有些腼腆,不自然,敏感的蓝玉瀛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因为她是恋爱过的,而且是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一次恋爱,所以她知道爱的感觉。

然而她虽欣赏夏昕的昆曲表演才能,却无意接受夏昕的感情,因为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君昊,他太完美了,所有的男人和他相比,都会黯然失色。

夏昕在台上非常倜傥潇洒,有如潘安再世,但下了舞台,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竟显得有些文弱,内向腼腆,而且不那么自信,这和君昊的主动,热烈,自信,充沛的精气神形成强大的反差,就象艳阳之火和灯盏之光,不能相比。

但自从她来到江南认识了夏昕之后,夏昕一直对她都很好,这使她有些于心不忍,一直考虑是不是把自己的事跟他倾吐出来,这样也让他死了这份心,免得饱受暗恋的折磨。但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不能说,因为那样等于是完全暴露了自己,暴露自己,就会带来意料不到的麻烦,就像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原野上,可能招致来自任何一方的攻击,成为众矢之的,那将是十分可怕的……她还想在戏曲道路上发展,换言之,她还想在舞台上过她的戏曲人生,所以她必须隐藏自己才能安全,再者她对夏昕了解不深,虽然凭直觉他是可靠的,但谁敢保证他一直可靠?说不定哪一天就不可靠了呢?……于是她便打定主意不说。

但没有想到形势急转直下,突如其来的打击,切断了事业之路,这让她内心绝望。保守的秘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她即将离开此地,从此不会再与这里的任何人有所交集,自然也就不存在损害利益的危险了,于是才决定给夏昕约略讲一下她和郦君昊的事,既是打消他对她的心思,也等于是消散大家对她的猜疑,因为她很清楚,夏昕一定会把她的事说出去,当然他可能还是出于好意,想要帮她解释那天状态发生的原因,至于反响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件事已经到了结局阶段,这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的。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开始体会出“了无牵挂”是个什么涵义。

于是她对夏昕说,“现在我就让你了解我,这样我走了,你心就安了。“

夏昕神色复杂的盯着她,专注聆听。

”我曾有过一个挚爱,他是京剧武生演员,我师哥,比我大四岁。可是他因为冲浪事故离开我了,出事后的这两年他始终没从我心里移开半步,那天园林拍摄正赶上他的生忌,每年我都给他过生日的,不管是在世还是离世,可今年他的生忌我却在和柳梦梅谈恋爱……“蓝玉瀛声音开始哽咽。

夏昕恍然明白:原来如此!

夏昕又给她斟了一杯热茶。

蓝玉瀛继续讲述:”我第一次看见他是在我们省里调演的时候,他演《奇袭白虎团》里的严伟才,演得棒极了!现在网上还能搜到他的视频,你有空可以搜一下,他叫郦君昊。一个好演员,他所表现出来的东西会让人内心悸动,那种美是与爱相连的,戳到了,就会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一个人。后来我考上进修班,巧遇他也上了那个班……从此我们就成了同学。

练功房里的郦君昊穿着黑色练功服英姿飒爽的翻筋斗、串飞脚,抛接枪花、拧旋子、潇洒利落的起霸走边云手亮相……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饱满的积极向上的青春力量,就象早晨透进窗子里的第一束朝阳。

他不仅仅是帅,而且有超好的能量,超出了我班所有的男生,几乎看不到他脸上有疲态,无论怎样摔滚扑跌,都一样保持旺盛的精力,和斗志昂扬、朝气蓬勃的气质。这种精神气质总是令人眼前一亮,没精神的人和他在一起也有精神了。这让我怀疑他是不是精力旺盛的白羊座,后来我却发现不是这个原因。

郦君昊对人有一种潜移默化的感染力,他总是精气神十足,阳光而自信,他就像一个恒星,带动了整个进修班的老师和同学都围着他转,没有几天就被推选为班长。除了演戏排戏,他还展示出更多的才艺;联欢晚会上跳的街舞简直是帅炸了,breaking跳得尤其好,因为他有京剧毯子功的底子,空翻劈叉、单手倒立旋转、托马斯全旋,他还结合武功,做出各种超帅的翻滚,360,720,他的翻高弹轻软,落地无声,如蛟龙在云中穿行,美不胜收……赢得了台下观众一阵阵喝彩。

可以说他的星级亮度在我们学院里不亚于当今演艺圈的流量小生。

不知不觉中,我的心莫名的陷入了一种煎熬,每当看不到他的时候,心里就有隐隐的失落感,而看到他的时候,则会心跳加快,莫名的紧张不知所措,然后会对密切接触他的女同学,甚至是女老师心怀妒意。

班主任觉得郦君昊武戏在青年演员中已经属于出类拔萃了,他的《挑滑车》、《艳阳楼》、《闹天宫》、《三岔口》都很经典,就有意在文戏方面多开发培养他,于是安排她和潘筱卉排演《四郎探母》。

那天看见潘筱卉和他拍《四郎探母》,听他们在戏里“公主”“驸马”的叫着,我就很闹心,他俩俨然真的象一对夫妻似的,听听那道白:

铁镜公主(白):哟,怎么又猜错了呢?

杨延辉(白):想你我夫妻,相亲相爱,越发的不是了啊。

铁镜公主(白):是啊!想你我夫妻,相亲相爱,怎么能够说是“冷落”二字呢?

如果说道白是戏里的,这个不能更改,但潜意识心理我确是可以看得见的,这是我的天赋,不会看错。因为我还看见他俩在候场的时候、化妆的时候开心的说笑,潘筱卉甚至在暗送秋波,眉目传情,而郦君昊也若有若无的散发出风流倜傥的气质,撩人的魅力,电力十足……“原来这小子还有这一面呢!”……我心里酸的不行,小心眼的毛病说犯就犯了。因为能看出来,潘筱卉喜欢他,对他有爱意,况且她爸是郦君昊那个剧团的团长。我想他俩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因为我看见潘筱卉经常找他,嗲声嗲气,卖萌撒娇,应该是对他有那个意思。不仅仅是潘筱卉,可以说班上的女同学都喜欢他,她们会找很多机会和他搭讪,无非是想借机会看到他的一颦一笑,盛世美颜。

记得看完他俩《四郎探母》彩排的那天晚上,我的心情坏极了,晚上回到家,一个人打开电视,机缘巧合的是电视里在播放一首失恋的粤语歌。字幕上的歌词竟然与我此时的心境一模一样。具体的歌词记不住了,只记得歌词的大意是说:何必苦苦的等,去等一个不爱你的人,早点回家吧,倦鸟不如归林……

那歌词完全表达的就是我当时的心情,我的眼泪唰就下来了。然后忽然感到非常的伤心,坐在地上抱着我的长毛绒小熊一阵嚎啕大哭。

为自己的痴情伤心不已,因为直到这一天才想起原来我暗恋他已经那么久了,从第一次在剧场看他的戏直到今天差不多有8个月了。想起今天台上的那两个人亲亲我我的样子,很可能已经暗通心曲。而我却傻傻的在不为人知的背后苦苦折磨自己,这痴情愚蠢的可以。

从没有为了一个男生这样伤心过,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爱了他很久了,暗地里收藏他的剧照、视频,收藏他的字迹,微信群里关注他的每一次发言,目光暗暗追逐着他的一切,甚至有时会偷拍他……天冷了会想他今天会不会多加一件衣服,在食堂里看见一道好菜会想他要是能赶上吃到就好了。然而这样一番折腾,却都在自己的心里,而我的心,他根本就不知道。……四周无人,我坐在地板上哭了个昏天黑地。

撕心裂肺痛哭了一场之后,我的心就开始淡漠了下来:既然他不会是我的,以后不要再去想他了。从此以后从心上丢开手,不要再惦记这个人,难道你伤自己还嫌伤得不够吗?

于是我决定从第二天开始,见到他如见陌生人。我要用冷漠筑一道保护自己的城墙。我觉得只有这样做了,心里才会舒服些。”

打这以后,我就有意识的拉开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大家越是接近他,围绕他,我就越是疏远他,逃避他。我不再关注他,不再注意他的声音,不再追逐他的身影,只要不涉及到我的事就一律退避三舍。

我想他就是那个众星拱月之月,而我算什么呢?在他的眼里可能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巴结一个人,摇尾乞怜求爱,那根本就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哪怕这个人是我最喜欢的人,我就是做不出来。不知道是因为自傲还是自卑,或者说本来那种行为就是我骨子里极其鄙视的……于是我刻意避开近距离接触他的机会,总之我心里想,离得越远越好,免得自己看见他心里难受,这件事到后来我才明白,我之所以还是有煎熬之感,都是因为我的心不会说谎,那爱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被埋藏了起来。

我努力的想要从心里剥离开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但做起来却很艰难,因为虽然你不想见到这个人,但因为是同班同学,每天你就还是会见到他,你可以表面上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每当不经意的看见他的身影和一颦一笑的时候,心还是会动,还是会有蹂躏的感觉。

爱就是这样不讲理,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这段时间,我因为夜里睡不好和情感的双重折磨,变得很憔悴,人也瘦了许多,走起路来飘飘的,觉得自己像个影子。想起自己孑然孤苦的身世,不由得顾影自怜。联想起西厢记里的唱词,“抬泪眼,仰天看月阑,天上人间总一般,那嫦娥孤单寂寞谁怜念”……那就是我的写照呀。

渐渐的我发现,我的隔离行为似乎让他察觉到了!

他的心里似乎有了动静,是某种落寞和一丝恐慌,那双明澈的眼睛就象雷达扫描一样,周期性若有若无的就会向我这边巡视,而每当他与我的眼光对接的时候,目光里则会流露出一种特别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呢?反正和看别人不一样,我用心去破译那到底是什么……等破译出来却让我有点困惑不解了,竟然是“怜惜”和“担心”!

为什么是“怜惜”“担心”而不是“喜欢”或者其他什么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便猜想,有可能是因为我总是睡眠不好看起来有些憔悴吧。这人心善,对谁都好,是个好人,不过这也是个问题,对谁都好,那就等于是博爱呀,那还怎么可能专一了?常听人讲:男人都是花心不可靠的,尤其是出众的男人,他们的机会太多,几乎是见一个爱一个,所以要千万小心。自打看见郦君昊和潘筱卉的那一幕,我觉得人们常说的老人言是不错的,他样样出众,应该是最不可靠那一挂的,我离他远点就对了!

于是我发挥出本性中冷漠的一面,慢慢使自己回归了平淡。

正当我刚刚把防线建好,却万没料到一个意外的事件打破了我和他之间的僵局,戏剧性的改变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第七章 四月桃花逐水流

咖啡厅里播放着淡淡的钢琴背景音乐,这是个适合回忆的下午。

夏昕发现,蓝玉瀛在讲起自己的恋爱经历,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一下子充满了生气。从蓝玉瀛的讲述中,他能感觉到那个叫郦君昊的京剧武生,是个很出类拔萃的人,可想而知他在蓝玉瀛心里的分量有多重了,听蓝玉瀛动情的讲另一个男人,他心里多少有点尴尬,但还是很想听下去,这是因为他很想了解蓝玉瀛是个什么人,想知道叫郦君昊的这个武生男孩,究竟是怎样俘获了蓝玉瀛的心?

见夏昕频频点头并表示理解,蓝玉瀛似乎获得了动力,她继续讲她和郦君昊的过去,那是她甜蜜的回忆。

”……那天中午在食堂,我依旧习惯的端着饭盘坐在靠边那排一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里用餐。

正在低头吃饭,就听“咣当”一声有人把饭盘放在了我面前,一抬头就见郦君昊大模大样的坐到了我的对面。

这吓了我一跳,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和我同桌吃饭。

我顿时局促起来,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个人能量太高又忽然离这么近,炙烤到我了。

刹那间我饭都不知道该怎么吃了,是先夹哪个后夹哪个……也许是因为看到我因紧张而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绽放出一个光芒四射的笑,这个笑充满杀伤力,我心一哆嗦,掩饰着内心的慌乱,顺口支吾了一声:“班长好。”

他一边埋头吃饭,看也不看我的对我说:“蓝玉瀛,我得到通知,咱们要排新戏,定下来让你演韩玉娘,我来提前告诉你一声。”

这个消息让我吃惊的睁大眼睛:“真的假的?”因为我实在不相信天上掉了这么大一馅饼会落在我头上。因为凡是圈里的人都知道,韩玉娘是一个唱功的重头戏。过去我在团里学过《宇宙锋》,但却没有演过,这个《韩玉娘》是根据《宇宙锋》改编的,唱功的戏份更是加强了。另外不相信能让我演的原因是因为还有个潘筱卉,他们俩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顺顺当当的就让我和郦君昊一起演戏呢?因为只要拍一个戏就整天都要摽在一起的,她怎么受得了很可能会想办法破坏这件事,而且就吃饭的这会儿工夫,看见我和郦君昊坐在一起,她都好像浑身长刺了一样不自在,左一眼右一眼向这边瞄,让我内心不安。

对于潘筱卉,我始终是耿耿于怀的,尽管我不确定他俩是恋人关系。

所以对于这件事我打心眼里感到不踏实,于是祈求地看着他:“求求你了,能跟我说一下具体情况吗?”他郑重其事的说:“这样吧,晚上咱俩一起吃个饭,我和你详细说说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幸福就这么不经意的到来了,我心里砰砰一阵乱跳,万没想到,我一直暗恋欣赏的人,他竟然约我一起吃饭了,接下来整整一下午,我都兴奋得有点坐立不安,好几次提醒自己,你矜持一点好不好?不要让人家看笑话,不过就是和你一起吃个饭,你就像没吃过饭一样激动成这样么?

晚上下课前,他给我发了个短信,让我在校门外墙的马路边等他,我知道他要去隔着一条马路的格林酒店取车。

这人什么都是高端的,居然天天住舒适型经济酒店、开着兰博基尼来学习。

我想我得低调一点,因为班上很多女同学如果看到我和他单独出去,会用嫉妒的眼光杀了我的,于是我悄无声息的溜到了校门口,然后戴上了黑口罩,这样就没有人会注意我了,过了十多分钟,一辆几何形车身白亮耀眼的兰博基尼滑到了我的跟前,看见郦君昊在车里开了剪刀门,说“上来吧,”于是我坐上了他这部酷炫得象战斗机一样的跑车。

满街的人像看稀有动物一般看着我们,一脸的羡慕……而我心里只是想着快点离开,不然同学看见了就不好了!

他领我去了一家台湾餐馆。

那年我20岁……不,是马上就21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和男生单独约会。

身边忽然有了一个帅气高大的他,蓦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不时一对对情侣从身边掠过,瞬间让我萌生出一个幻想,仿佛我们也和他们一样,是一对恋人。

餐馆里华丽的灯饰,服务员亲切的笑脸,处处洋溢着温馨快乐的气氛。

服务员领我俩经过大堂,直接进了小包间的卡座,很显然他是早就定了位的。还告诉我这家的三杯鸡最正宗,是放了鲜九层塔的。怎么能这么巧?!我喜欢吃三杯鸡,他就好像知道一样。

跟他从学校出来一直到饭店,我始终都是晕晕的,不,确切的说,从中午一直到现在,我还都没有清醒过来,但发生的一切就是这么真实,这个我暗恋已久的人,此刻就坐在我的面前。

借着他和服务员谈论菜单以及泡茶的时间,我开始暗暗观察他,这是我和他相识以来第一次最近距离的接触。

其实我是想看一看,这个令我牵肠挂肚、心仪了那么久的人,真的值得我那样如醉如痴吗?

暗中观察让我看到,他不仅长得帅,而且肤色洁净,容颜俊朗的脸上时不时隐现一股英气,我想这是长期练武演英雄的关系。这让我想起他在《挑滑车》里扮演的大将高宠,开场唱一段吹腔“石榴花”:只见那番营蝼蚁似海潮,观不尽山头共荒郊,又只见将士纷纷一似乱绕,队伍中马嘶兵喧闹吵。耳听得战鼓咚咚,耳听得鼓咚咚,明盔亮甲金光耀,高高下下飞奔也那声噪。见一派旌旗翻招,见一派旗翻招,风尘也那号咆哮,俺只待威风抖擞灭尔曹!

只见他扎着大靠,头上雉鸡翎、足下厚底靴且唱且舞,边唱边不停的拉云手、踢腿、鹞子翻身,一连串的动作优美干净利落,是一段超帅的身段表演,他演“活”了高宠,眼神里充满了孤傲和杀气。

而在猴戏里,又把个偷蟠桃、喝仙酒、机灵顽皮的孙悟空塑造得惟妙惟肖。

换了《野猪林》里的林教头和林娘子,则是“四月晴和微风暖,柳荫下绿野间百鸟声喧。”又呈现出一派儒雅潇洒、侠骨柔肠……

郦君昊这张脸似有着千变万化的幻化能力,让我着迷,我想这就是好演员的特殊魅力吧。

说来我这个人真的是很挑剔的,唯美主义,所以既有一般时下女孩儿的完美颜控特点,又有看内在看内涵品质的需求,可以说鉴人眼光也够高了。天知道为什么我打小就心高,但命又不做主……

郦君昊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我在偷窥他,于是如电的目光向我直射了过来,我的脸唰就红了,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细致的观察过一个男生,还让人家发现了,这脸要往哪儿搁?好在接下去他放了我一马。

他拿过菜单让我点菜,说:“你也知道我是班里有名的土豪,现在有这机会你可别放过了,怎么能把我吃穷你就怎么来好了。”

我说:“别,最后不但没吃穷你倒把我给撑坏了……再说了怎么可以让你请呢?你给我带来这么大的好消息,应该我请你呀!”

“这顿我请你,以后都你请我怎么样?”他很机敏的回应。

以后……我心里微微一颤,这个以后让我有点儿浮想联翩。

点完了菜,他一边给我斟茶,一边用他那双电眼直视着我……

我被他看的有点“毛”了,赶紧躲闪视线。

他忽然说了一句:“哎,蓝玉瀛,平时我发现你怎么总躲着我呀?是怕我吗?”

瞬间我不知怎么回答,显然真实的心思肯定是不能说的,只能是顺口胡诌,“怕,怕你能量太高,晃我眼睛。”

因为他这句话问得我始料未及,我回答的声音竟有点不自然的颤抖,而且话里好像还有一点儿醋意,不知他听没听得出来。

他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笑得那样灿烂。

菜来了,饮料代酒他举杯示意,竟然说出这样一句祝酒辞:“夫人请——,鹏举敬你一杯!”

我听了不禁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称呼了:因为我演韩玉娘,他这样称呼很显然就是由他来扮演程鹏举了。

这句不羁的调侃,顿时让我害羞得脸上发烧,但这无疑又是一个惊喜!因为能和他这样优秀的演员成为搭档,应该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

但我悲观习惯了,还是很难相信会美梦成真。

以前在团里,我虽然唱功不错,但却总是得不到重用,因为很容易“犯小人”。每当领导想提拔我当主角,就会有人妒忌说坏话然后就会把我拿下去,最后只有阴差阳错的给人家做配角,几次三番,让我对好消息都不敢相信了。排演这样的重头唱功戏无疑是第一次,所以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敲不准这件事是否属实,还会不会发生变故,于是我十分认真的问他:“班长,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定我演韩玉娘的?”

他说:“是我向班主任推荐的,今天上午老师们开会决定的,明天会正式公布。”

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我知道是真的了,接着又有些迷惑的盯着他的眼睛追问了一句“可你为什么会推荐我呢?我在班里属于落后分子,挺不起眼儿的。”

他语气颇为深沉的回答:“我觉得你适合演悲剧。”

我很惊讶,接下来他轻描淡写的化解了我的疑问:“受我妈的影响,我喜欢研究点心理学,因为我妈就是个心理医生。我觉得研究心理,对表演很有帮助。每个人外在的一切表现其实都在说明内在是一个什么人,复杂的不说,就说有一次我听到你和刘楠楠说,‘可惜我不是学程(程砚秋)的,不然我很想演孔雀东南飞。’还有我发现,你其实不快乐,当没有人注意你的时候,你的脸上经常会流露出忧郁的神色,而且你看起来有点孤僻不合群,所以仅凭这三点我就判断你有悲剧因子,而且你的唱功又好,这让我拭目以待,然后就推荐你了。”

“哦……多谢班长举荐!”他居然会这么细心的观察我,这使我感到惊讶。

接下来我们开始谈戏。

他问我:“韩玉娘这个戏你有印象吗?”

我说“有的,是根据《生死恨》改编的,梅先生的戏,以前在剧团里学过,我师父祁美芳教我的,给你听一段我以前的录音……”我点开手机给他找到《生死恨》唱段的录音,连耳机一起递给了他。

他戴上耳机开始听我录制的mp3:

这是一段凄凉哀婉的“反四平”唱段:

夫妻们分别十载,好似孤雁归来。可怜我被贼将我来卖,我受尽了祸灾。棒打鸳鸯好不伤怀,幸遇着义母她真心看待。今日里才得再和谐,但愿得了却了当年的旧债,纵死在黄泉也好安排。

接下来是几句“二黄散板”:

猛然间只觉得肝肠痛坏,怕的是我夫妻就要分开。

我与你生和死恩情似海,寻一处干净土月冷泉台。

只见郦君昊听着听着,清澈的眼睛里渐渐泛起波光粼粼,似触动了什么很深的心事。

这段是夫妻绝别的戏,很悲,是我的唱感动他了吗?还是他联想起了某一段尘封已久的伤感记忆?……

渐渐他眼中的波光又敛回了,轻轻击掌赞道:“好一个生与死恩情似海……天生的好嗓子,唱功真美!我没说错,你真是唱悲剧的料。”

我知道他听懂了我,不仅仅是唱腔的内涵,应该还有对人的心有灵犀,于是说“谢谢!但愿我能胜任这个重头唱功戏。”

“也不必有很大压力,唱功是你的老本行,我相信你轻车熟路。至于剧情还是很简单的,个别情节有点像王宝钏和游园惊梦的片段,后来就是两人见面了,韩玉娘已经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都是表现了生死不渝的爱情。”

我不禁接着这个话题探询道:“师兄,你说爱情是什么?”

“按照我的理解,爱情对于我来说,就是帮助我爱的那个她,过更好的生活。就比如说戏里的程鹏举和韩玉娘,假如说在剧中的现实里还有未来,我如果是程鹏举,就会投入我全部的身心力量给韩玉娘治病,让她一点点好起来,让她也尝到爱情的甜蜜,幸福的滋味,忘掉从前那些伤害,不然她真的是太苦了。”

这种话令人很感动,尤其是女孩。我说,“师兄,你的心太好了。不知道谁会幸运,做你的那个她。对了师兄,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我心里明白自己这就是在透话。

“其实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并不是由我来定的。”

“那由谁来定?是你的父母吗?”

“不是,是由缘分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前世种种,生命储存了自己的轨迹,这个轨迹的信息里就包含了,你将会喜欢哪一种人?然后等你遇见了这种人,爱就在你们之间发生了。”

我说“哦,那就是命中注定了。不过这样好像没有什么感情色彩,换了我就不这么想,我会被美所打动。对于美,我完全没有抵抗力。这美可能是:外貌,但不是肤浅的外貌。也可能是一段声音,一个背影,或者一种令人陶醉的气味,或者是一段精湛的表演。就比如说我看你的戏,我其实就是陶醉了。你在表演中的眼神、身段动作、既有横平竖直的规范,但又在规范中体现了内心的情感和力度,展现了一种无可挑剔的美。其实这种东西很害人,就像毒药,会悄然腐蚀入骨髓……”

我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流露了潜意识的东西,那背后的情感就要浮出水面,于是赶紧戛然而止。而那剩下的说不出来的,无非只是一个“爱”字。

瞬间的宁静。

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言的尴尬,没有了声音的交流,但彼此却在瞬间传递了心声,我相信他已经感受到了。

……从这以后我们就一起拍戏了,后来我们就成了恋人,再后来我们同居了一年,可以说我所有的幸福都是和他一起度过的,而“生死恨”一戏成谶,竟成了我们凄凉的结局。“

蓝玉瀛的神色又恢复了黯淡,就像刚刚绽放过的烟火悄然熄灭了。

蓝玉瀛并没有继续讲下去,因为她和郦君昊的相处岁月中有着太多的秘密,那都是不能说的,和夏昕也就只能讲到这个程度了,讲的也都是有关戏曲的,夏昕易于理解的内容。而且讲到这个程度目的已经达到了,既让夏昕了然了郦君昊在她心里不可撼动的地位,也等于辅助说明了她那天拍摄出错的缘由。至于那些诡异神秘的部分,她不可能和外人讲出来,因为就连她自己都在寻求答案之中。

夏昕是个聪明人,听她这么一讲就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他已不可能去追求她,很显然那个人更优秀,他甚至能感受到他们恩爱的那种甜蜜氛围,以及”生与死深情似海“的撕心裂肺。曾经沧海难为水,蓝玉瀛不可能钟情于他,虽然他们在舞台上是默契的,但那只是舞台,仅此而已。况且蓝玉瀛也要离开此地了,从此可能就会渐行渐远……望着窗外凋落的桃花,他心里不禁有几分伤感:明媚鲜艳能几时?一朝春尽难扶起……他的春情竟也如此短暂。

临分别前他只是轻轻对她说:”什么时候走,告诉我,我送你!“

蓝玉瀛的脸闪过一丝惆怅落寞,之后便堆砌出一个礼貌友谊的笑脸,”……好,微信联系!“

出了咖啡店,两人分手、挥手,渐行渐远。

蓝玉瀛走在大街上,觉得自己面临的处境已是四面楚歌,无路可走。一阵强劲的风迎面吹来,长发被吹乱贴到脸上,不知不觉中她开始流泪……

第八章 科学家与“玄学家”的相聚

云宗远的大舅哥肖广宇从英国回来了。

回国的前一天,肖广宇和妹妹肖慧雯通电话时点名要云宗远来接机,肖慧雯不禁抗议,“你干嘛让他来接机呀?他那么忙,我接你还不行吗?!”

“不,就叫他来接!”肖广宇语气中流露出兴奋而执拗的大孩子气。

肖广宇在英国是做载人航天飞行设计、研制和试验工作的博士,这次回来是应母校邀请讲课,尽管他只在母校读了一年大一就出国留学了。

实际上这一次他也是想借此机会和云宗远见上一面,然后再回老家见父母、去母校讲课。算来他们已经有三年没见面了。上次见面,还是云宗远在英国有个商务活动,匆匆见了一面,也没说上几句话,然后一别就是三年。虽然微信朋友圈都有联系,但所沟通的方式还是太受限制了,很多话都没有机会讲,这次总算是找到了机会。

肖广宇比云宗远大三岁,今年刚好40。他们两人在英国帝国理工学院留学时是校友,但不是一个专业,也不是一个年级,肖广宇学的是航空航天专业,而云宗远学的是环境工程专业,一个博士,一个硕士,能够认识纯属机缘巧合。

他们是在图书馆找一本书时认识的,那本书是关于世界环境未来的预见性著作。两个人都在找这本书,于是碰头,于是互相谦让,于是搭讪,进而聊天,尽管学科不一样,但因为都关心环保,科学发展和地球未来的命运,共同话题很多,这样一来二去交往竟成为了好朋友。

肖广宇因为十分欣赏云宗远,就把自己同在英国留学的妹妹肖慧雯介绍给他做了女朋友。当时妹妹肖慧雯在另一所艺术大学读书。

肖广宇和云宗远之间既是互相欣赏但又对立相杀。一方面有很多共同话题,比如关心地球命运、关心环境、科技发展和人类的未来,另一方面则是观点的相异。肖广宇走的是正宗科学的路子,但他知道云宗远既学习现代科学,但又与玄学有很深的渊源,因为他隐约听说,云宗远在国内有一个道家师父,据说是个住在东海仙山的世外高人,云宗远在很小的时候就跟这个师父学功夫,至于学的什么功夫,云宗远却语焉不详,好像有那么点遮遮掩掩的意思,哪怕后来他已经成为了他的大舅哥,提起这些事,云宗远也是闪烁其词,这让他越发感到神秘,也感到好奇。但他骨子里毕竟是信科学的,玄学对于世界的解释总是让他感到有着很大的荒诞,但也不否认其中似乎蕴藏着某种道理,于是他很愿意和云宗远深入交流,因为毕竟云宗远还有着现代科学的基础,这样沟通起来就会比较顺畅。

他希望在云宗远那里能获得某些启示来活跃大脑,丰富他的研究思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科学家也是幻想家,需要一种天马行空的想象,用他解释那就是童心,对世界的好奇让他心灵里有那么一面总也长不大,尽管他都40岁了。

某些时候他索性把云宗远想象成了外星人,因为他从肖慧雯那里,隐约知道云宗远有着某种神奇的功能,比如他的天目能像二郎神一样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景象……让他听了半信半疑。但回忆从前相处的经历,细细去想竟然也有某种”神迹“!

有一次嗓子发炎干脆都说不出话来,云宗远见到他困难的样子,就随手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让他喝了,他只喝了半瓶,没一会的工夫嗓子就全好了。当时他还开玩笑说”这是看见你一高兴,炎症都消了。“现在回头一想那都是”神迹“啊,不然哪有好那么快的?他后悔当时怎么没把剩下的半瓶水拿去化验化验,看看里边都有些什么成分。

还有一次记忆深刻的就是参加一个学院的party,那时他的女朋友也是他的校友黛西已经和他冷战一段时间了,几乎都冷到了没有什么联系,他觉得这次聚会因为有他在场,黛西一定不会来,而云宗远却说她一定会来。肖广宇觉得这不可能,但后来万没想到黛西真的来了!

当时他觉得云宗远可能是猜的,但后来想了一下,如果这种看似偶然的事发生多了,那么显然就不能再用猜来解释了。

人类本来就接触不到外星人,那么所幸就拿云宗远当外星人好了,如果通过他能够触碰另一个世界,这是让他感到兴奋的事,这两年他一直在心里计划着要和他见上一面,而且这一面不能白见,要好好在他那里挖掘一番,挖出点真东西。尽管他们之间也有很多格格不入的时候,但彼此都可以包容,因为他们看待世界的态度都是客观、实事求是的,符合科学精神。

云宗远推掉了好几件事,才赶到了机场接他。

肖广宇还是从前的老样子:精瘦,眼镜、一身休闲西装、英伦皮鞋标配。看到云宗远立即眼前一亮,快步迎上前来。

两个人的见面很热情,先是有力的互握了下手,然后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毕竟两个好朋友三年没有见面了。

云宗远开口就说,“怎么,我来接你过瘾啊?矫情。”

肖广宇笑了:“没错,要的就是这个范儿,集团老总亲自来接机,排场。”

坐上了云宗远的车,肖广宇禁不住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他:“你冻龄了吗?一点没变样,我认识你时啥样现在还啥样,这都快四十的人了,看脸也就是三十,你要是有返老还童的秘诀也教教我。”

云宗远笑了:“你可学不来……再说了年轻也不一定都是好处,去外面开会都没人相信我是集团总裁,还以为我是总裁跟班的呢。”

两人驱车来到外滩一家有名的淮扬菜馆,肖慧雯已经把座位定好了在包间等他们。

她比云宗远小五岁,职场身份是云宗远集团分公司的总经理。标准身材的肖慧雯今天穿了一套星空蓝浮雕质感面料的通勤套装裙,白色真丝香蕉领衬衫,领口露出莹莹闪亮的白金项链。相貌具有一种中性的美,男发般短的纹理卷发衬托她的面庞显得秀丽而干练。此时她在接财务的电话,说话简洁果断,脸上的线条略显冷峻、刚毅,但当第一眼看到丈夫进门的时候,立即迅速结束通话,满脸都柔和起来,起身迎上前来,她先和肖广宇打招呼:哥,你回来啦!……

云宗远问她:“点菜了吗?”

“点了,都是我哥爱吃的。”

三人落座,肖慧雯拿了点菜清单给肖广宇看,“哥,看看我点的是不是都是你爱吃的?”

肖广宇看着点菜清单,“……茉莉花茶熏桂花鱼、豆沙方糕、梅子小排、扬州干丝……都是我爱吃的啊,还是妹妹懂我。”又说,在英国可把我熬苦坏了,上顿下顿三明治,汉堡,披萨,你嫂子又是个本地土著只会做西餐,没办法,有时馋了就去中餐菜馆,但那些中国菜馆也西化了,做的菜都不正宗。这下可好了,回国这一趟,我要好好补一补。”

三个人在一起吃了一顿快乐的家宴,席间云宗远问肖广宇,“你说,吃了饭咱俩是回家聊还是去外面聊?”

肖广宇:“当然是出去聊。”

肖慧雯表示不满:“怎么你俩聊天就防着我呀?”

肖广宇:“家里聊天没气氛,要找个带感的地方,宗远,就去你凤仪君悦酒店顶楼的咖啡厅怎么样?”

云宗远说,“好啊,今天我听你指挥,你说去哪咱就去哪。”

分手前,肖慧雯除了叮嘱他俩早点回家,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件西装递给云宗远,眼睛并不看他,只是轻声说,”晚上凉,穿这件西装吧。“然后顺手把云宗远搭在椅背上的薄夹克衫收起来放在手提袋里。

这一幕被肖广宇看到了,“这么温馨?慧雯对我都没有这么好,你小子太有福了!”

说得肖慧雯红了脸。

吃完饭,肖慧雯就直接回家了,她知道他们两个大男人看似只是找个环境好的地方聊天,而实际上聊的都是很重要的话题,自己插在中间也不合适。

云宗远启动了车子,肖广宇看着他依然不减当年的那张年轻的脸,忽然问了句:“你俩,还没要孩子呢?”

云宗远看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回答:“没有”。

肖广宇又试探的来了句:“你……有病?”

云宗远笑着怼他:“一边去,你才有病呢。”

“那是慧雯有病?”

“没病。”

“那没病你俩这是……结婚5年了都没生?”

“你别瞎猜了,就顺其自然啊,该来的时候就会来了,现在没有也挺好,做事不分心。”云宗远一副豁达的模样,他一向想得开,这也是肖广宇佩服他的方面之一。

云宗远拉着肖广宇来到了自家集团开的凤仪君悦酒店,进了旋转门,大堂经理和服务员见到集团总裁带客人前来,都非常礼貌的躬身致礼打招呼,云宗远领着肖广宇直接上电梯奔48楼。

坐在48层咖啡厅巨大的玻璃窗前,可俯视这个城市璀璨的夜景和幽蓝的夜空。果然风景这边独好。

悦耳的背景音乐,现煮的咖啡飘香,令人遐思沉静。

“你的研究最近有进展吗?”云宗远问肖广宇。

“有,但进展不大。所以就想来听听你的山海经。活跃活跃脑子。”

“你拿我当娱乐频道?”

“哪敢。是请大师开示。绝无半点亵渎之意。因为科学发展到今天,我发现越来越向神学靠拢了。”

“就是,这就叫殊途同归。”

“我们很久都没有畅聊了,上次在英国见面,也是匆匆忙忙,没得机会聊,这次我想好好听听你的观点,你觉得科学发展的瓶颈在哪里?”

云宗远说,“问题在于宇宙的框架不明。”

“愿闻其详。”肖广宇的神色渐渐郑重。

“其实,现在前沿科学的研究已经很深入了,甚至已经触碰到了宇宙造物的实际情况,比如暗物质和反物质的发现,多重宇宙和平行宇宙的探索,量子力学等等,但往往在最关键的地方,却突破艰难,困惑难解的问题很多,我认为实际上是因为缺乏一个完整的宇宙框架,因为科学一直是在探索中发展,当然不会有宇宙完整的模型,所以这里在观念上就有一些本质上的误区,而这个完整的宇宙框架,在中国传统的玄学中,是有答案的,河图洛书,易经,老子,列子,包括一些佛经,都在表述这个框架。”

肖广宇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他说,“即便他们真是在表述这个东西,但那些表述的语言谁能看懂?传统文化的语言都很朦胧,模糊,或者说就是说不清楚,或者说借用老子的原话就是恍兮惚兮,都是恍恍惚惚的,拿不出什么实证的东西来,哪有科学这么精密实在?”

云宗远一笑,“看起来似乎是这样,但你可以想一想,玄学家不是科学家,他们无需向世人证明什么,只是把他们内证修炼中看到的东西记录下来加以表述,如此而已,换个角度说,那样庞大精微的事物,用什么语言才能讲清?尤其是在古代,所以古人把造物之秘,宇宙规律,统统称之为道,以最简洁的语言,涵盖最广博深刻的内涵,也就是用至简至易的方式来把握这个世界,像河图洛书,就用那些黑白圆点,就穷尽了宇宙造物之密……”

一讲起这些,因为不是肖广宇的领域,所以他听着就发懵,因为对错都找不着标准,但会其意还是没问题的,于是他直截了当对云宗远说,“今天咱们不来抽象的,捞干的说,你就告诉我这个框架是什么好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好,那咱们就说框架。”云宗远理了理思路,然后说,“这个宇宙,本质上就是一个空无,起之于空,归之于空,但这个空无并不是真空,是以暗能量和超微粒的混沌形式存在的,古人把这种物质称为“炁”,那么下一步就是无中生有,生出一实一虚两个系统,也就是一对阴阳,阴的就是我们现在这个物质世界,阳的就是那个反物质的镜像世界,也可以叫负物质吧,这实际上是真实存在的,神仙一类的生灵就在那个世界里。而现在我们的科学研究,都是立足于目前这个实物质世界的,这就有了很大的局限性,你想啊,首先观念就被框定了,因为我们对那个虚的物质世界,很陌生,根本没有什么接触,所以也就谈不上有什么理念了。所以我们现在所有的研究思路,基本上还是实物质世界的理念,这样有时就有点缘木求鱼的意思了,属于方向性错误。”

“实际上现代科学也有类似的揣测,但也都找不到实锤,就说这个平行世界吧,你叫它虚物质世界,这个世界在哪儿呢?怎么才能看见?”肖广宇总是能抓住问题的实质提问。

“这个世界建立起来的观测手段,对于那个世界来说是用不上的……”

“这不得了,又归回了那三个字,‘不可说,’或者说‘玄奥不测。’”

“也不是,要想真实的探触到那个世界,就要借助古人内证的方法,你想想啊,几千年前,生产力还很低下的年代,古人靠什么获得了宇宙造物之秘?那时什么现代设备都没有,既没有哈勃望远镜,也没有显微镜,靠什么来观察?靠的都是内观。”

“内观?用二郎神的眼睛?”肖广宇口气里有几分戏虐。

“如果直接可以进入那个世界,还用二郎神的眼睛吗?”云宗远目光灼灼的看着肖广宇。

肖广宇看到云宗远的态度自带威严,说话掷地有声,便不好意思开玩笑了,因为对云宗远他一向是很尊重的,妹夫的广博学识,不凡见识,事业上的管理才干,治家本领,都是他亲眼所见的,云宗远不是那种江湖大仙儿,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基本可以确定是言之有物的。

但他现在这个说法,又绝对的勾起了肖广宇的好奇心,他不禁追问,“那你能进入那个世界吗?”

第九章 反物质世界

”如果我说我能,你会相信吗?“

这绝对是一个肖广宇意料之外的答复。因为他想他无意识的把云宗远逼入了一个死角,他可能还会像以前一样闪烁其词,那么这次谈话,还和过去一样,理论对抽象,碰触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而他异想天开的心是想接触外星人,这个外星人包括一切多维空间和传说的神仙鬼怪,反正不属于地球人的都可以叫外星人,但如果这个外星人,说不出来另一个世界的面貌,那就是一个假外星人,所以他很想看看云宗远,这个他心目中的外星人到底是真是假?而现在这个答复已经到了临界点,这不禁让他喜出望外,但对方的反问他必须回答,而且要如实回答。

于是肖广宇想了想说,”如果别人说能,我不会相信,但是如果你说能,我会信,这个信不是基于符合科学原理,而是我对你个人的相信,这里有印象积累,也有直觉。“

”不错,你是相信我不会说假话,但这个相信,可能会演变为另一种怀疑,比如你会怀疑我所看到的是不是幻象,因为某些现象可能是你在神话故事或者玄幻小说里听到过的,你一听就会觉得‘就这呀’,然后就觉得荒诞不经了……“

肖广宇一想,觉得还真是,看来这是个两难的问题。

”所以为什么从古至今,神仙神迹的传说不绝于耳,但就是没见几个神仙出来证实这件事,即便是有出来证实的,被后人添油加醋一修改,传来传去就又变成传说了。没人出来说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说了,谁信?因为那个世界的现象都是违背这个世界原理的,比如可以用念力造物,想什么就有什么,你一听这不就又是孙悟空的‘变变变’又来了吗?会觉得很滑稽。第二是跟这个世界的人讲不清楚,反而招致攻击和诘难,会被认为是疯子或者精神病,即便你给大家做了演示,大家也会觉得你可能就是魔术,费心费力落得这样一个结果,你说谁还会去做这种无价值的事呢?“

其实云宗远现在是打算和肖广宇说这些问题了,只不过是在想怎么说才更合适,或者说更容易让他这个科学的脑袋接受。他已经改变了作风,是因为觉得现在时机已到。

地球的未来将面临种种危难,拯救行动刻不容缓。现在前沿科学的研究,也正在逼近宇宙真面目的边缘,如今的科学家也不再像过去一样,似与玄学势不两立,阵营分界线已经开始模糊。科学的求实精神,使自身的发展突飞猛进。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么云宗远希望自己能从中搭桥,既有助于科学借鉴玄学的理念思路,又有助于玄学的实际应用。查之宿命,他知道自己来源于虚明恒悦天,有渡人渡己之愿。就拿度人来说,若能度几个重要人物,那么就等于播下一粒种子,收获参天大树。如禅宗六祖所言,‘顿悟花情已,菩提果自成。’会形成一个自组织现象,带动一个宏观系统。

而肖广宇觉得他说得有理,于是提了个建设性意见:”我说,宗远,咱俩都不是外人,既是好友又是家人,咱们不妨这样,完全破开成见,打开围墙,不管什么科学的还是玄学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也来个混沌一把。我现在跟以前也不一样了,虽然天真童心依旧,但少了很多少年气盛,相反喜欢挖掘事物背反的道理和原因,海森堡不是说了吗,‘我们观察到的不是自然本身,而是自然因我们的提问方式而暴露出的部分。’那么很显然暴露的部分实际上具有极大的局限性。我绝对承认,科学只能帮助我们了解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而远远不是全部。所以,你也不用忌惮对牛弹琴招致误解,我也不去考虑它的科学合理性,因为用你的话说,以这个世界的规律去度量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是不合适的,换句话说,轻易的说‘yes’或者说‘no’,都属于轻率。我就听个表象就行,有些东西需要后续慢慢思考,咱现在就属于茶余饭后闲聊活跃大脑,阿基米德的灵感不也是从浴缸里来的嘛,所以科学的新发现其实也没那么机械严肃,在我看来松弛下来漫无边际的大脑遨游,不过是换了一种工作的方式而已。“

”那好,我可就信口开河了,你也可以当山海经来听,因为我的视界、观察水平同样也是受限的,受我修炼水平的限制,很可能对于浩瀚神秘的宇宙来说也是井蛙之见。我给你讲的东西里,包含我的梳理认识,仅供参考。“

云宗远见咖啡喝完了,便找服务员换了一壶台湾冻顶乌龙茶,边泡茶边对肖广宇说,”这是我们这里的高山茶,你品一下。“

肖广宇掀开壶盖儿闻了闻香,”不错,介乎于清香和醇香之间。“

”你还行啊,这物理学家嗅觉也很灵敏。“云宗远随口赞了他一句。然后抬眼看了会窗外,回过头来开始为肖广宇讲述他所了解的另一个世界。

通过云宗远的描述,肖广宇终于触碰到那个神秘的未知领域。

云宗远说,宇宙有无数个,而我们的宇宙是由实虚物质以及零能量物质构成的。物质的运动形式就是无中生有,湮灭归无,是一个无始无端的闭环过程。

实物质世界,就是现今人类生存的物质世界,由实物粒子构成,而另一个对称的隐形世界,则完全是由虚物粒子构成的。所谓的‘虚’是相对我们这个世界的‘实’而言的,实际上在那个世界里,物质并不是虚的,而同样是凝固实有的东西,有体积有重量,有温度有软硬涩滑种种触感,只不过是由反物质凝聚而成。

这个虚物质世界和我们这个实物质世界一样丰富,那里同样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数不清的动物植物,各种灵性生命。包括地球人类常说的神仙,天使,外星人。所有的物体都会发光,婚丧嫁娶、社会形态一应俱全。甚至比我们这里更丰富,更高级。

生命和生存状态高级的程度是随着维度增加而提升的。而且由于空间的差异,寿命比我们这个世界生灵的生命要长出惊人的倍数。由于维度的不同,生命的外形长相,生活形态,意识状态,会有很大差别,甚至是本质上的差别。维度低的地方会有善恶、是非、争斗,维度高的地方则是纯善无恶。

那里的生灵直接用意识作用物质。心里所想,就会直接变现为物质形态,和神话中描述的类似。

而且这个虚物质世界,不用遍访银河,跨越数亿光年的去寻找,它实际上就在我们身边,此世界就是彼世界。

肖广宇听到这里惊呆了,追问道:”那为什么一点儿踪影也找不到?“

云宗远说:“山川河流,植物动物,世间万物都有一个虚像,而这个虚像与你是全同的……“

肖广宇似有所悟”……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

”不错,有点那个意思。虽然说是嵌合在一个整体中的,但因为是两个系统,而且是不同的物质结构,所以彼此都看不见,但也不是绝对的,偶尔会有泄露,我们这个世界里表现出来的种种难以解释的神迹就是证明。”

肖光宇听了感到很震撼:“……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看来自己潜意识里一直想找云宗远是对的,他真的能给自己的思想领域开上一扇窗。

随着未解谜题掀开了帷幕的一角,接踵而来引发的问题也越来越多。肖广宇禁不住提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既然这个反物质是无所不在的,为什么我们捕捉它储存它那样困难?我们怎样才能获得虚物质并合理利用作为我们的高能清洁能源呢?……”

云宗远说,“你有点着急了,这都是极大的课题,需要我们去慢慢研究,尤其是你们搞科研的,可以借鉴我提供的这些信息展开后续研究。

肖广宇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啊,这都是大课题,是全世界的科学家都在关心的问题,也是进展艰难的问题,而我马上就想向你索求答案,那怎么可能?……对了,关于灾难的问题你怎么看?都得到了哪些讯息?”

云宗远应答,“地球未来的大灾难肯定有,现在已经开始危机四伏,但具体就不能说。”

肖广宇接了一句,“这又是天机不能泄露吧?”这是学了一句人们常说的俗语,至于玄学当中所说的天机到底说的是什么,其实他并不明了。

“也可以这么说。”

空气顿时有些凝重,两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的星空。

过了一会儿,肖光宇探询道,“你说有一天人类会灭绝吗?”

“会的,过去多少次地球文明不都灭绝了吗?当然也会造出诺亚方舟,完成星际迁移,但那肯定不可能是全部,牺牲也是惨烈的。与其少数人舍弃家园、无可奈何的星际大迁移,我的想法还是尽可能保全为好,我们可以尽一切努力,去设法恢复地球的生态平衡,”

“谈何容易,以你我一己之力吗?

”不是,我们可以去影响更多的人来共同做这件事!“

”对了,慧雯跟我说你准备在集团发布新的环境保护理念和落实方案,我对这个也非常感兴趣,有文档可以给我看看吗?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先分享一下。“

”没问题,回头我给你发过去。“云宗远忽然觉得他们除了是好友亲戚,还有同盟军战友的感觉,这让他心里感到宽慰,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相当象肖广宇这样热心于拯救环境、关心地球生命未来的科学家、志同道合者,可见前进的路上并不孤单。

这个晚上肖广宇非常兴奋,因为他得到了很大启发,两个人足足谈了三个小时,还意犹未尽。但云宗远警告他说,”回家咱俩就不聊了啊,因为我回去还要练功,再者耽误休息,慧雯会不乐意。“

肖广宇一口答应,”好好好,明天你空了咱俩再聊,我后天离开上海回老家讲课。“

第十章 深夜鬼影

《游园惊梦》选秀失败,蓝玉瀛的心陷入了谷底。

回到小区出租房,她感觉自己彻底没了出路。就像大雾临江上的一条小船,全然失去了方向。

目前蓝玉瀛面临的问题是:是否回家?

很显然这里已经不需要她了,再继续待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但她心里万般不想回去。因为她无法面对这次的惨败,无法面对众人的目光,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已被这部《游园惊梦》的艺术片确定为主演了。

自打郦君昊失踪之后,她一年多都没有去剧团上班,梅姨利用旅行社经理的职务之便为她安排了一些旅游,帮助她减轻心里的创伤。而这次参加昆曲艺术片的拍摄,对于她重新恢复演艺事业有着重要的意义,所以失败就显得尤为惨重,重击之下她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

从前那个反复折磨自己的问题,重新又在脑海里出现:“你为什么还活着?!难道这人世间的苦还没受够吗”

7岁父母双双车祸离世,被妈妈的戏迷粉丝梅姨收养,22岁男友冲浪事故溺亡,除了郦君昊带给她一段好运之外,事业上都是败绩……而且更难以忍受的是,噩梦的折磨,还有冥冥中她似乎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在跟着她,白天看不见,也没有感觉,而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时就会感觉到身后跟着一个人,倏然一惊,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在梦里她好像能看到这个“人“,确切的说应该不是人而应该是个鬼,因为梦里的这个“人”身材细高,从头到脚穿了一件黑袍,类似斗篷一样连着黑帽,然而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它的脸,身体象是一张薄薄的纸。然而每次在梦里见到这个“人”,都会让她陷入极其恐怖的境地。

晚上蓝玉瀛没有吃饭,她没有了心思吃饭,也不知道到饿。

只觉得心里很堵,压抑的心情无处发泄。

而在这个夜里,好一段时间都没出现的那个黑衣鬼,它、它又来了!

……四面漆黑的夜,她一路狂奔,那个黑色的鬼影在后面紧追不放,一旦抓到她,这个鬼就会掐她的脖子,指甲深深嵌入她的皮肤里……它果然轻易就追上她了……她走投无路,被逼在一个死胡同里,黑色影子扑了上来,她似乎已经感觉到了飕飕冷气,而且已经感到它的一双魔爪抓住了她,这时她忽然看见它已站在了悬崖上,并高高把她举过头顶,就要摔下去!……“啊、啊!”……她拼命挣扎,可是怎么都醒不过来……,挣脱、喊叫、蹬踹,足足折腾了好一阵,好不容易她才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满头冷汗。

蓝玉瀛无助的望着天花板心里砰砰乱跳。

不会再有人来叫醒她的梦魇。从前叫醒她噩梦的人都已离她而去。

记忆里最早出现鬼影的一次,是在她父母出事前的那天晚上。……睡梦中,她看见这个黑袍人影拦住了一辆车子,然后黑影不见了,这辆车子却像玩具一样翻了过来,然后她看到有血从里面流出来,她凑过去往里看,里面竟然是她的爸爸妈妈,满脸都是血,她吓得惊叫起来……这时睡在旁边的妈妈一边叫“瀛瀛、瀛瀛醒醒,一边推了推她,她这才从噩梦中醒来,然后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了,每次魇住了,妈妈都会叫她。

第2天早上,因为着急赶着去上学,那时她刚刚入学,就没来得及给爸爸妈妈讲这个梦,然而就在那一天,同是京剧演员的父母开车去临近的望海市演出,路上便出了严重车祸,双双暴亡。

很多年她都在后悔,后悔那天早上醒过来,为什么没有跟妈妈讲?如果讲了,或许爸爸妈妈就不会出事了。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不会信,也就依然没有提防,依旧会出事……但她的潜意识总是更倾向于前者,这种念头几乎成了强迫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啃噬她的心,让她一天里都心情不好。

然而有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君昊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年,噩梦几乎都不见了。

当时就是因为受到了这个鬼的惊吓,她才和君昊住在了一起。

……那是放寒假去他家玩的第三天晚上,出于女孩子的保守,本来他们是分开住的,但那天夜里,外面忽然刮起了大风,飞沙走石,并传来一阵阵风吼的啸音。外层白色窗帘透出的树影摇曳,显得更有些狰狞,蓝玉瀛心里开始惊悸不安,其实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大事,因为郦君昊就在对面的房间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她把厚窗帘整个拉上了,因为睡不着开了好长时间的灯,又在网上浏览了很多网页,一直折腾到下半夜3:00,才迷迷糊糊的勉强睡着了,但睡着了就梦见了那个鬼影,从窗户很容易的飘了进来,她看不到它的脸,但却听见了一个男人苍老、阴森的低吼,“还我命来!还我命来!”……然后就用利爪抓住了她一只手臂死死捆住了她,蓝玉瀛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她已经感觉到那利爪深深的嵌进了她的皮肤,她已无法脱身,“啊!啊——”蓝玉瀛使劲的大声惊叫起来……

这时就听见门响,郦君昊推门直奔到她的床前,扭开了床头的灯,摇晃着她的肩膀,“玉瀛,玉瀛你醒醒,是做噩梦了吗?”

蓦然她清醒过来,心还吓得怦怦跳,辨认出是郦君昊坐在她的身边,鼻子一酸就不管不顾的哭了出来,他说别哭别哭,有我在你身边呢,然后握住了她的手……“你的手冰凉,身体在外面晾着呢,怎么蹬被子了?”郦君昊给她盖上被子。

蓝玉瀛忘掉一切的抓住了他的手:“你别走,我害怕……”

郦君昊说,“我在你身边呢,不用怕。”接着他隔着被子,径直躺到了蓝玉瀛的身边,搂着惊魂未定还在啜泣的她,温柔的地安慰她,“我来陪你吧,放心,我不会碰你……”

无限的温暖袭上心头,蓝玉瀛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子见到了大人,一头扎到他的怀里……郦君昊拂着她的头发,亲着她的额头和脸颊,说:“只要你愿意,以后我会一生陪着你,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我知道你有多苦有多孤单,希望我是这些苦难的终结者,就这样陪你一辈子,你愿意吗?”

他爱怜地抚摸着蓝玉瀛的头发,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蓝玉瀛泪眼朦胧的点了点头。

她偎在他的怀里,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过去她经常因为蹬被冻得咳嗽,做噩梦魇住了也没有人喊她,因为她和梅姨住的房子是跃层,梅姨因为工作有应酬回来的晚,一直都单独住楼下,而她则自己住楼上。每次梦魇她都是挣扎了好半天才醒过来……

夜里的她好像身居洞穴之中。黑暗里仿佛蹲伏着种种看不见的异灵怪兽,都在那里虎视眈眈、咻咻待捕。

有时她会在梦中看到它们:狼虫虎豹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灰黑色的野兽在她的房子里乱窜、钻来跑去……让她无处藏身。

惡鬼追杀、刀剑厮杀、邪祟怪兽……她面对的是一群“看不见的敌人。”蓝玉瀛心里十分渴望能有郦君昊这样一个保护她的人,如今老天把这个人送来了,她想她不该太保守了,她要对他好,表达她的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仰起脸,开始主动的与郦君昊亲吻,这是他们的第二次接吻,第一次是郦君昊发起的……蓝玉瀛的这一主动行为顷刻点燃了郦君昊的热情,他苏醒了一样报以热烈的回吻,更主动并迅速抱紧了她,边吻边激动的在她耳边低语:“玉瀛,你知道吗?我已经等了你很久、很久了,不是这一世,而是更久远的时间,你让我等得心碎,等得发疯、等得绝望!后来终于等来了机会,我们有缘相见了……我们在一起吧,让我保护你更深的爱你……”

于是他们在一起了……这是她人生里的第一次。

幽暗的光影里,蓝玉瀛看到郦君昊眼中蒙雾,满是怜惜和深深的爱。

时间仿佛凝固了,因为不知道过了多久。

……蓝玉瀛伸手把台灯调亮一级,便看见了郦君昊的前胸吊着的铂金翡翠项坠在灯光下闪烁光亮,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项坠,因为平时都隐藏在他衣领中。那是一条铂金吊链的精美项坠,云纹镂空镶嵌着一条精雕的翡翠青龙,那青龙满绿欲滴,之字形盘绕,似腾云驾-雾般灵动,栩栩如生……蓝玉瀛伸出手去抚摸那个坠子,细腻而温润,就如同郦君昊其人。

……从此她便没有了噩梦,就连那个阴森恐怖的鬼也不见了。

她感到奇怪,曾经问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变化?

郦君昊只是说,”你身上阴气重,那些东西就会来欺负你,而我阳气盛,它们就会避之不及,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它们就不敢欺负你。“

他确实是她的保护神。有他在,一切都是祥和的,安然无恙。

然而他走了,所有的孽障又都卷土重来……

为什么会这样?蓝玉瀛再次问自己。

难道是他有辟邪的能力?但为什么刚住进他家别墅的前三天却依然噩梦呢?

此时,难以重新入睡的蓝玉瀛又联想起发生在郦君昊身上的另外几件诡异难解之事。

第一件事,是他和梅姨“接头式”的见面……

十一章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蓝玉瀛离世的妈妈是小有名气的京剧花旦,梅姨是她的粉丝,这是梅姨自己说的,蓝玉瀛对此并不知情,也没听妈妈说过。

父母出事后不久,梅姨就找到奶奶家办手续领养了她。

在戏里蓝玉瀛恋爱没少谈,但那都是精神的,学戏的人都早熟,也很容易体验那种感情,但对于实际的就完全傻眼,因为梅姨从没有给过她这方面的教育,梅姨一直觉得蓝玉瀛还小,而且管的也很严,不让她轻易接触男孩子,她说现在很多男孩子都不可靠,轻易谈恋爱、交朋友会吃亏,所以蓝玉瀛和郦君昊交朋友这件事一直都还没跟她说。

后来放寒假了,郦君昊邀她去他家别墅,她就很踌躇,心想就连梅姨这道关还没通过,怎么可能跟他去他家?还不如放假了他留在本市交往方便,也进退自如。反正他也有地方住,想到此蓝玉瀛有了推却的理由,她对他说:“我也想去,但去不了啊,咱俩的事梅姨还不知道呢,她要是不同意,我哪儿都不能去。”

“梅姨么?我来搞定,你去安排一下,我和她见个面,相信她见了我,就会同意你跟我去我家了。”

“哦?你这么自信?”蓝玉瀛有点慌了,怎么办?又出幺蛾子了……这件事对梅姨迟早都是要说的,至于结果如何,那就是要看老天的意思了,而且她也不相信梅姨会这么轻易的就同意她跟郦君昊去他家,因为梅姨根本不信任男人,好像年轻时谈恋爱被人伤过,后来就一直单身没结婚。在蓝玉瀛的预料中,梅姨能答应她和郦君昊处朋友就已经不错了。

但蓝玉瀛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不但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而且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

那天郦君昊如约提前到了她家,一会梅姨才回来。

听见大门响,我和郦君昊对视了一眼,我说:“梅姨回来了!”

接着就听到梅姨在楼下喊:“玉瀛,客人来了吗?——”

蓝玉瀛赶紧答应了一声:“他来了,在楼上呢,我们这就下去。”

蓝玉瀛和郦君昊来到了楼下,就见梅姨迎了过来……

郦君昊上前打招呼:“梅姨您好!我叫郦君昊,是蓝玉瀛的同班同学。”

“哦……郦同学你好,快过来坐。”梅姨话语显得很轻快,显然是帅哥一露面就给了她一个好印象。

两人对面坐下。

蓝玉瀛去烧水泡茶,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俩说话。

就听梅姨对郦君昊说:“听玉瀛说你是学文武老生的是吗?我也是个戏迷,从前就是她妈妈的粉丝。”

郦君昊回答:“是的,我是学武生的。”

“你家是哪的啊?”

“千山市的。”

然后好半天两个人就都不说话了,蓝玉瀛觉得奇怪,就赶紧端着茶盘走过来观察这边的情况。

不想就看到了很诡异的一幕:两个人深深的对望着,却都一言不发。

这是什么情况?!

这时只见郦君昊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一个不大的礼盒,礼盒很新也很漂亮,上面是传统的万字花纹,蓝玉瀛猜那里面很可能是饰品,“看来我男神还蛮会来事的,”蓝玉瀛心里暗暗给他加了分。

然后就听郦君昊说,“梅姨,初次见面,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然后他把礼盒放在茶几上,轻缓的推到了梅姨面前。

蓝玉瀛心里顿时就很反感,送给长辈礼物,难道你不该双手奉上吗?怎么就这样用一只手推了过去?真让人大跌眼镜。

而接下来的一幕就更让她看不懂了。

只见梅姨忐忑的拿起礼盒,解开了丝带,打开盒子,其中的礼物顿时裸露在吊灯的明亮之下,那是一个青色的玉佩。

蓝玉瀛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玉佩。

她从小就有一种特殊的鉴宝能力。这是因为梅姨喜欢珠宝,所以从小就给她带各种珠宝。项坠、手链、玉镯、戒指、耳环。见得很多了,久而久之就培养出蓝玉瀛敏锐的眼光。

蓝玉瀛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玉佩,看外观像是一个古玉佩,而且镂空精致的图案很特别。中间是斧钺的造型,斧钺两边是双龙盘绕。通体油润亚光,透出一种尊贵的气象。而材质蓝玉瀛却认不出,因为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材质,应该是一种稀有的玉石。而且她看出这是一块男性玉佩。于是蓝玉瀛就感到奇怪了,郦君昊干嘛要送给梅姨一块男性玉佩啊?而且能看出来此玉佩价值不菲,因为是有年代历史感的物件。他就是再有钱吧,也不至于初次见面就送这么贵重的礼品吧,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接下来就见梅姨,先是用吃惊的眼神怔怔地看着这块玉佩,然后马上抬起眼睛盯着郦君昊的脸,两个人深深的对视,梅姨目不转睛地深深看着郦君昊……而郦君昊那双星曜般漂亮的眼睛也视定不怯的迎着她的目光,就这样两个人足足对看了有三分钟,他俩的对视都把旁边的蓝玉瀛给看傻了……然后梅姨又重新凝视那枚玉佩。看着看着眼睛就湿润了,把玉佩攥在手里,放在心窝处闭上了眼睛,这时蓝玉瀛看见一滴滴眼泪从她的微闭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正当蓝玉瀛快要崩溃的时候,两人马上象影片中瞬间移动的静止画面恢复了原有的动态,郦君昊很自然的端起了茶杯开始喝茶,但却一言未发。

而梅姨也迅速的掩饰自己,拿了一张纸巾拭去脸上的泪痕。

这两人是在干嘛?!

蓝玉瀛怎么看都像是谍战片里的谍报人员在接头对暗号,显得那么诡秘。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过去认识吗?……既象又不象。

接下来梅姨立刻戏剧性的变成了另外一种态度,这是完全出乎蓝玉瀛意料之外的。只见她站起身,殷勤的给郦君昊一边斟茶,一边说:“你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这些年我快都闷死了……”

这是什么话?……蓝玉瀛看见梅姨竟然有点像个小姑娘似的心如撞鹿,听到她的声音里含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一切的一切简直让她蒙圈了:我交男朋友,她激动个啥呀?

梅姨也觉察到自己有点失态,就赶忙跟蓝玉瀛说:“瀛瀛,我是觉得你这个同学不错,就想起了咱俩过去的日子,你忧郁愁苦我也郁闷,有了小郦陪你,等于把我也解脱了。……这样吧,我做东,今晚请小郦吃饭!”

蓝玉瀛的脑子还是没转过弯来,但是她这话也说得过去,既然能高兴的想要请郦君昊吃饭,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想想自己和他处朋友的事将要被获准,心里还是兴奋的,于是问梅姨:“咱们去哪儿吃啊?”

“香格里拉中餐厅,上次领你去过的那家。”

规格很高啊!蓝玉瀛在心里暗暗叫道。

“对了,瀛瀛,你先过去订个包间,我还有些事想和小郦好好谈谈,随后就过去。”

“她居然要支开我??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之间谈什么呢?”蓝玉瀛满腹狐疑。

蓝玉瀛求助地看向郦君昊想在他那里求解,他倒还是那样气定神闲。

郦君昊对蓝玉瀛说:“难得我和梅姨有缘,就好好聊一下,本来饭是我想请的,不想梅姨这般盛情款待,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请你辛苦一趟,反正也不远,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了,我和梅姨聊一会儿就过去。”

既然郦君昊也这么说,那她就只有先去香格里拉订包间了,或许这是郦君昊拿下梅姨的重要步骤,而梅姨则是想私下里了解郦君昊的情况。

不过这俩人也太神神秘秘了。

出了小区,这一路上蓝玉瀛想东想西满腹狐疑:梅姨,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反常呢?她和郦君昊是初次见面,怎么竟然像一见如故?而且在郦君昊面前自降身份,这可是梅姨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她一向高傲,作为国旅的总经理,奉迎她的人不少,从来她都是说上句的,现在竟然甘居下位,而且蓝玉瀛明明看到她脸上有那种、恋爱中小姑娘才有的那种激动,莫非看到郦君昊这个大帅哥把持不住动心了吗?马上蓝玉瀛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梅姨是长辈不会这样的。但他俩为什么对视那么长时间呢?如果是她就会被看得脸红,而郦君昊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居然很淡定的样子。还有郦君昊为什么会送给她一个很贵重而又男性感十足的古玉佩,而不是送女人喜欢的饰物,这其中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蓝玉瀛的脑子飞转像个陀螺,似乎想变身为破案的侦探……今天晚上的事实在让她想不明白了,还是等找机会问问郦君昊吧。

到了香格里拉中餐厅,订了一间包间,然后发短信给他俩,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俩才过来,我想他们俩已经聊了有一个小时。这其中都聊什么了呢?蓝玉瀛万分关心,但又无从得知。

这个晚上梅姨显得特别开心,十分慷慨的点了10道菜,蓝玉瀛能看出来她这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高兴,也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情况,至少跟蓝玉瀛在一起时没有过,倒是常常看到她不开心。

梅姨把郦君昊让到了上位,又殷勤地给他斟酒、著菜、盛汤。就好像郦君昊是长辈,而她是晚辈似的,完全180度大掉个。郦君昊在这一个小时里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呢?怎么就能说成这个水平,这简直像是施了幻术啊……蓝玉瀛心里像个闷葫芦憋的难受,好不容易借着梅姨去卫生间的空档,悄声问郦君昊:“你俩都说啥啦?那么长时间!”

郦君昊也压低声音说:“她已经同意我和你正式处朋友了,以后就是一路绿灯……”

“真的啊?”蓝玉瀛差点喊了出来,又赶紧收住了,只是对他翘起了大指“你好厉害!”

虽然他没有说他们之间谈话的内容,但这个结果公布了,就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君昊向梅姨提出了他的请求:“放假了,我想带玉瀛去我家玩些天……”

“去吧去吧,这样这个假期她就不会闷了,我也没时间陪她。”梅姨没等他的话说完,竟然很爽快的答应了,这又是大大出乎蓝玉瀛的意料。

……这件事始终让蓝玉瀛觉得蹊跷,虽然表面都能解释,但还是让她觉得不对,总觉得这背后隐藏着什么,但又无从了解,梅姨肯定不会讲实情,而郦君昊人已过世,所以这件事就化成了问号,埋藏在蓝玉瀛心里。

十二章 神秘的催眠

第二件蹊跷的事是郦君昊为她做催眠。

事情的缘起是他俩去爬千朵莲花山,这山离他家别墅很近,海拔800米,是长白山的一个支脉,因形如一朵朵盛开的莲花而得名。这是一片充满灵气的群山,可说是峰奇石峭,庙古境幽,真真个好去处。本来蓝玉瀛平时是缺少锻炼的,爬山的机会也很少,但奇怪的是,这次和他上山,却有一种轻快之感,郦君昊告诉蓝玉瀛,这是因为此山灵气弥多的缘故。

但爬山蓝玉瀛和他相比还是体力悬殊,郦君昊能轻似猿猴,迅如脱兔,而蓝玉瀛却因为缺乏锻炼,慢腾腾的像个熊猫,郦君昊领着这样一个女友上山,无奈也就只有走走停停了,不过他说也好,看得仔细,有利于遍览风光。

路经一个道观,两人进去游览,大殿里的神仙雕像,给蓝玉瀛一种神秘而深邃的感觉,刹那间,她的灵魂好像飞到很遥远的地方,尤其看到道观里石刻的一副对联,更让她内心触动,那对联上联写着:日丽瑶台云飞画栋。下联是:香凝宝殿乐奏钧天

这副对联,似描述了天宫的景象,然而不知触碰了蓝玉瀛内心什么地方,忽然一阵酸楚袭来,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好像是勾起了非常久远的记忆,想起了失落已久的家,但又没有任何实质内容,只体现了一种情绪。

郦君昊问她,“你怎么了?”

蓝玉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吗?”

“当然有。”他肯定的回答。

“那么神仙在哪儿呢?没有人能看到神仙。”

他说,“其实神仙和我们共处在一个世界里,只是人们肉眼凡胎看不见罢了,虽然也可以说是两个世界,但实际上是共处一地的。就像人体的经络,你虽然看不见它,但却包含在我们身体里。也可以说人鬼仙佛都共处在当下这一个世界里,但只是不同的维度空间。因为人的天眼是关闭的,所以就看不到那些仙佛世界,但有时你可以在梦里,看到一些折射的影像。”

“那为什么我的梦里只是看见那些不好的东西,而看不到神仙佛道呢?”

他回答,“只有频率相等或者高于那个频率才能看见。”

“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说我和鬼的频率相等呗?”

郦君昊笑了,“我没那么说,只是说你是特殊体质,容易招感这些东西吧。”

“你把我的好奇心吊起来了,我真的很想知道那关于我的幕后的一切……”

他又跟她解释说,“其实过早的知道了不好,因为你还不具有承担那一切的无畏心。瀛瀛,我觉得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应该是调整心态,心态转过来,你才能向好的方向转变。我想帮你。这样吧,咱们可以先尝试做一下催眠,今天晚上就做,你看怎么样?”

蓝玉瀛说,“你要是觉得没有什么副作用,又有把握的话,那就试试看,不过我有点害怕,因为这种事儿显得很神秘,我从来都没做过。因为我又不是精神病,也没看过心理医生。”

“哪个精神病会说自己是精神病啊……“他又调侃她。然后说,”你放心好了,我想你会相信我的为人,相信我的技术。咱们先去市里吃饭,吃完饭,晚上回家就做催眠。“

蓝玉瀛同意了,一方面他说他妈妈就是心理医生,他的技术是和他妈学的。另一方面是因为整体上蓝玉瀛一直是相信他的,因为他在她的心目中,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所有他做的事都体现出一种高素质的特殊能力,不但稳准,还有很高的技术含量,无论做什么都是这样,他不是一个轻率的人,虽然他充满活力,但却并不鲁莽,所以凭我以往的印象,得出的就是两个字:信任。

……海蓝色的床垫散发着静谧的光泽。

蓝玉瀛问他,“这水床垫有什么说法吗?”

他说,“是催眠的一种很好的道具,因为水床垫营造了胎儿在羊水中漂浮的感觉,会让人感到全身心放松,消除心理压力,进入松弛状态,有利于进入催眠。”

“哦……”蓝玉瀛觉得他说的道理靠谱,“那好吧,你告诉我怎么做?”

他关掉了客厅里的吸顶灯,只留下天花板内嵌的射灯,这样室内的光线就柔和下来,然后搬过来一只沙发椅,放在了水床的旁边,又拿了一个枕头和一个毛毯对蓝玉瀛说,“你躺上去,头北脚南,也就是脸面向露台全景窗。”又说,“这个水床垫是恒温的,躺上去你会感到很舒服。”

蓝玉瀛按照他的交待躺了上去,一阵波浪的荡漾,觉得就像上了船一样。

等到躺好了,顿时觉得非常温暖、舒适,轻柔的波动,真的象婴儿躺在母体的羊水里,身心都融化了。

这时他按动了一个出乎蓝玉瀛意外的什么机关,就见封闭露台的那段棚顶象天开了一般缩进了屋顶,只剩下无框衔接的玻璃棚顶,露出漫天的星光。

“好神奇啊!”蓝玉瀛不禁叫出声来。

他解释道,“这是看星星用的,我的设计,这样打开视野更好,会帮助你调整心理空间。”

这时蓝玉瀛忽然想到,催眠至深,可能蓝玉瀛自己啥都不知道了,那不是任由他操控了吗?

虽然蓝玉瀛相信他不会做出不利于蓝玉瀛的事,但有可能蓝玉瀛的秘密就全暴露了,因为那时的蓝玉瀛会问啥说啥,这很令人恐怖,于是便有点后悔了,但已经躺上来了,就骑虎难下,于是不无担心的问他:“我从来都没做过催眠,心里觉得有点不安,这种事弄不好会不会走火入魔呀?还有她听人家说了,进入了深度的催眠之后,那个催眠师问什么就会说什么,精神上完全都是受控的……”

这样就有可能暴露内心的隐私,平时不会说的话,可能到时候都说了,蓝玉瀛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来,她有些紧张,因为内心积存的阴暗太多了。

他大概明白蓝玉瀛为什么担心,接下来又向蓝玉瀛解释说,“如果想要解决你的心理问题,那么就要进入你的潜意识,这样找到根源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咱总不能讳疾忌医吧,瀛瀛?”

……蓝玉瀛说“好吧,”因为想想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好像也没有什么退路,他又是真心为蓝玉瀛好,那么蓝玉瀛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黑暗大揭秘,最后是死是活是去是留由他定夺。

郦君昊让蓝玉瀛看一会星光,然后闭上眼睛。打开手机开始播放催眠音乐,这时蓝玉瀛听到了鸟鸣,溪水潺潺的流动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接着淡淡的音乐进入了,飘忽轻灵,像山谷里浮动的山岚,如梦似幻……这时就听到君昊对蓝玉瀛说:“全身放松,从头至脚,想象你躺在一块光滑的石板上,身上流动着温暖的清泉,这轻柔洁净的流水把你所有的愁绪和烦恼荡涤一空,此时头脑里什么都不要想,你只需关注我的声音。……要安心,不必害怕任何,有我在守卫你,我是你的守护神。身体的紧张,劳累,各种痛苦和烦恼,源自于心的纠结,让我们先来看看你心灵里都有哪些烦恼……不必思考,不需分辨,进入一种自然的恍兮惚兮的状态……“

他的声音和缓而清晰,仿佛带了一种磁场,诱导蓝玉瀛进入了沉甸甸而没有思维的空境里。

慢慢的,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回荡在空中,只听见他问蓝玉瀛:“你快乐吗?”

蓝玉瀛进入了不必思考的潜意识回答:“我不快乐。”

“你为什么不快乐?”

蓝玉瀛停顿了片刻,回答:“我觉得人生就是苦海。”

“你因为什么有这样的看法?”

蓝玉瀛回答:“因为我看到的都是人生的阴暗面,这让我无法快乐。”

“你认为这些就是真相吗?”

“不知道,或许不是,但我看到的阴暗,却都一一发生了。”

“你相信我吗?”

“也相信也不相信,相信你的善心,或许你有能力,但却不是久远的……”

他沉默了,渐渐的蓝玉瀛觉得有些累,似乎正在进入一个很深的漩涡,而且很快就要不想说话了。

这时蓝玉瀛听到了加强的音乐声,阻止了蓝玉瀛沉入那一个似乎是可怕的漩涡。

接下来听到他继续问蓝玉瀛,“你愿意改变这种状态吗?”

蓝玉瀛回答:“……我愿意,但实际很难,我没有什么信心。”

“你爱我吗?”

“……很爱。”

“你爱我什么?”

“全部。”

“你愿意听我的话吗?”

“……愿意。”

“那好,现在你就听我的,把心放开,回归到自然,回归到最本真的生命里去,那是无忧的天地,自由自在,像鸟儿自由的在天空翱翔,像鱼儿自在的在水中游动,没有任何束缚,这时你全身的细胞都已经松弛下来,气血循环流畅,毛孔在温煦中开张,与天地间无尽无边的轻灵之炁连接一起,你和宇宙之间不再有界限,你和宇宙已经融为一体,你是无边的存在,你是无形的存在,无形无相,广大无边,这时你会发现,烦恼和恐惧本不存在……”

此时蓝玉瀛的感觉是要进入睡梦之中,她的世界安静松弛下来,由狭小变得空阔无际,此刻唯有他清亮的声音经过耳畔,透入心底。

“现在把你的意识缓慢的收回到大脑之中,由两眉心进入一个中空的地域,进去之后你会发现那里无边的广大,这时你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有你前世的一切……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玉瀛,下面你看到了什么?要回答我的问话。”

蓝玉瀛说“好”。

这一刻,蓝玉瀛好像进入一种很深的梦境中,整个身体都已经没有了什么感觉,经过一段混沌之后,蓝玉瀛的眼前逐渐出现了光亮,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影像,那是一个很亮的世界……此时郦君昊的声音,依然清晰的响在耳畔,他问蓝玉瀛,“你看到了什么?”

“玉树琼花,亭台楼阁……”蓝玉瀛的声音已经变得很微弱。

“还有呢?”

“五色华服,一个美丽的仙女……”

“你再看看她身边的人。”

“她旁边有一个英俊少年……”

“你喜欢他吗?”

“喜欢。”

“他想做你的爱人,你愿意吗?”

“……不,不愿意,因为他是弟弟……”

沉默有顷,蓝玉瀛觉得自己很累,即将沉沉睡去,眼前的图像也变得模糊了……

……

对于这件事,当时只顾着恋爱,那一年里都是匆匆忙忙的,没有仔细去想这件事。但现在回想起来让她感到疑惑不解:他一个学武生的居然会催眠!而唯一的解释是他妈妈是心理医生。

可那些导引词很神秘,也很有效,显然他不是背的,而是张口就来,发自内心。

在那次催眠的过程中,他仿佛在引领她探寻什么,但后来却有意识终止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蓝玉瀛从来没有看到过郦君昊的家人,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但室内设计却很精心,都是蓝玉瀛喜欢的风格。

还有后来发生在玄武山的那些事,可以说是惊心动魄……

忽然一个念头,涌上蓝玉瀛心头:他真的死了吗?

因为她又想起那天梦里,郦君昊分明在跟她说:“我、没、死!”

这个梦会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么已经两年了,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

但如果说是死了,又没有打捞到他的尸体……

当时的一幕幕浮现眼前……

蓝玉瀛的脑海中反复纠结着这些念头,头痛欲裂。

这时潜意识升起一念:你应该去看看那个地方,或许会找到蛛丝马迹。

她心里顿时亮了,因为有了行动的方向。

她要去他出事的地方,号称海上仙山的青鳌山。

十三章 地球环境的五行诊断

肖广宇和云宗远一起回到了佘山脚下的家。

他们在上海的这个家肖广宇还从未来过。因为妹妹和妹夫的婚礼是在新加坡举办的。

云宗远的别墅坐落在美丽的佘山风景区。

这幢独栋别墅是他父亲云楠生前送给他和肖慧雯的结婚礼物,后来云楠因为心脏病去世了。这幢房子就成了父亲的留念。母亲因为打理产业还独居在新加坡。

车子一进风景区,顿觉空气清新怡人,肖广宇立刻就来了精神:“原来你家别墅的环境这么好,早知道这样,就直接回家聊多好。”

云宗远说:“咱们明天可以在家里继续啊,你要不是有讲课的任务,可以在家里多住几天,这里晚上很清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很适合思考、写东西或者禅坐。”

肖广宇注意到别墅的雕花铁艺大门,是镂空的莲花图案,给人以祥和稳定之感。

一条车道自大门从左向西绕行至车库。而另一条石子铺成的甬道则从右面通往别墅房门。

肖广宇心想,这又是符合了青龙白虎之类的什么风水设置吧,于是问林宗远:“这房子你是重新装修过吧?”

“是的,根据我的想法做了很多改动,主要是考虑风水气场,再一个是满足慧雯的审美要求。”

“不错,不错。”肖广宇随口赞道。他想起妹妹是学艺术出身,自然对美的要求很高。

从车库出来走在庭院里,一阵优雅悦耳的钢琴声从客厅里传了过来……

“是慧雯在弹琴?”

“是。”云宗远还听出她弹的是“微风华尔兹”,一首舒缓浪漫的曲子。他能在曲中听到她的心,她的爱,她的向往……这是她独有的表达方式。

“我还想她既然做公司了,早都把钢琴放下了呢。”

“没有,她一直都没断,经常会用弹钢琴舒缓工作压力,我也喜欢听,这是我俩共同的休闲方式。”

肖慧雯听见门响,忙放下钢琴盖迎接他们,“你俩聊了好久,这么晚才回来?”说着接过云宗远手中的行李箱……

“肖广宇说,”晚吗?不过就是聊了个开头……知道你们这里环境这么好,就不去酒店在家聊了。“

“所以啊,我就说回家多好……哥,先把行李放你房间吧……”肖慧雯拉着肖广宇进了他的客房。

云宗远则打开书房里的电脑,把“全球自然环境五行分析”文档发到了肖广宇的邮箱。

然后他换了一套宽松的米色中式练功服,来到客厅对正在和妹妹聊天的肖广宇说“广宇,文档已经给你发过去了,我要去坐一下,你和慧雯聊吧。”

云宗远说着走进了他的书房,关上了房门。

肖广宇和妹妹聊了一会家常就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从行李箱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接上电源,从邮箱里下载了云宗远发给他的文档。

看了标题,肖广宇立即就起了疑问,心想,为什么要用五行分析?还不是拿了现代科学的分析结果往传统五行这个模子里套吗?这有什么价值和意义呢?

再接着看下去,就看到了云宗远这样一段说明:

他在文中叙述:“为什么要把环境危机带入到五行模式来分析呢?因为宇宙万物都是由太极阴阳五行组成的,所以五行分析这种模式会使纷纭复杂的事物简化,更容易看到现象彼此之间的本质关联。既简明扼要,又提纲挈领,具有宏观、整体观察事物的优势。既可以看出五行相生相克造成的失衡,又可以找到平衡的要点,这样就很方便我们大家看到环境问题的本质原因和解决问题的关键点在哪里。“

看了这段话肖广宇有点理解了,目前这种方式,是延续了云宗远从前的思路:治大国若烹小鲜。把庞大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从至简至易入手把握宏观事物。

再往下他看到了环境因素五行生克造成的相互影响:

【金重木缺】砍伐就是金。对森林的过度采伐,使森林受到前所未有的破坏。森林被称为是地球之肺,对维护陆地生态平衡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人类初期的地球,生长着80亿公顷的茂密森林,那真是郁郁葱葱的世界,具有极其丰富的物种。而现在却只剩下了28亿公顷,等于是地球的肺叶被割去了2/3,那么可想而知,地球的自然生态环境遭受了怎样的重创。

森林的重要作用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更重要还会影响人们的精神世界。木主慈,木兴旺,人会慈悲,更有爱心,会更向善。所以美国有报道说:林冠覆盖率增加10%与犯罪率下降12%有关。

如果木要是缺少了,土就失去了治理,所以才说——

【木缺则土盛】木可以疏土,涵养水源,也就是留住淡水资源。调节温度气候,比如气候炎热,降水减少,植物覆盖可降低地表温度,同时植物蒸发水分可制造积雨云,加大降水,改善空气质量,因为木可以进行光合作用生成氧气,所以才称森林为地球之肺。如果这个肺不好,整体都会失调。所以木缺,就会使土地沙漠化、大气温度上升、加重空气污染、土地流失、空气干燥,降水不均匀,自然灾害频发。

而土太旺了,水就受制了,因土是克水的,会导致——

【土盛则水缩】就因为土太旺了,导致许多地区干旱加剧、供水量减少。垃圾成灾、污染环境。所以造成淡水资源危机,许多水源还受到不恰当垃圾处理、工业废弃物排放、农业化肥污染和海水倒灌等的严重威胁,导致可利用的淡水资源进一步减少。淡水短缺会导致饥饿、疾病、社会动乱甚至武装冲突,因此,一旦对这一问题处置失当,就会引发严重的危机。不断增长的垃圾就是有害的废物,是土的负面体现。市场上约有7~8万种化学品。对人体健康和生态环境有危害的约有35万种。其中有致癌、致畸、致突变作用的约500余种。随着工农业生产的发展,如今每年又有1000~2000种新的化学品投入市场。由于化学品的广泛使用,全球的大气、水体、土壤乃至生物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毒害,连南极的企鹅也未能幸免。

【水缩则火势难拘】水少了,联动反应就是造成地球的温室效应。导致全球变暖的主要原因是人类在近一个世纪以来大量使用矿物燃料(如煤、石油等),排放出大量的co2等多种温室气体。由于这些温室气体对来自太阳辐射的短波具有高度的透过性,而对地球反射出来的长波辐射具有高度的吸收性,导致全球气候变暖,也就是常说的温室效应。全球变暖的后果,会使全球降水量重新分配,冰川和冻土消融,海平面上升等,既危害自然生态系统的平衡,更威胁人类的食物供应和居住环境。

五行的太过与不及都会造成整体失衡的局面,因此物种灭绝消失。现今地球上生存着500~1000万种生物。来自欧洲、澳大利亚、中南美洲和非洲的科学家们在对占地球表面面积20%的全球6个生物物种最丰富的地区进行了为期两年的研究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初步结论:由于全球气候变暖,在未来50年中,地球陆地上四分之一的动物和植物将遭到灭顶之灾。他们预计,在2050年地球上将有100万个物种灭绝。科学家们据此推断,地球正面临第六次生物大灭绝。”

…………这些基本熟知的信息,集中在一起看起来是那样触目惊心!

在对自然环境做了更详细的五行分析之后,云宗远提出的整体平衡治理的方向,是五行“建木”。什么是“建木”呢?就是以木治土,以木涵水,以木减排,以木改善空气质量,调节气候。这是地球环境保护最重要的一环,可形成一举多利,具有无穷的好处,对挽救地球危亡起着决定性作用。“建木”可以提高地球含氧量,净化空气质量,调节气候,涵养淡水资源,留住物种生机,分解垃圾毒素,封存二氧化碳。

“建木”可以修复气候,森林有着吸收和封存碳的能力,科学研究证实,这种能力对减缓气候变化至关重要,森林储存二氧化碳的能力非常惊人,完整的森林,甚至可以吸收某些国家全部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建木”可以制造更多氧气,过滤水源,修复气候。森林绿化越多,对自然环境的正向影响就越大。作为绿洲集团的“建木”行动就是更多的“拿地”。

更多的圈地,抢占先机,用来做环境绿化保护的建设开发使用,实现保卫地球的理想。要把“建木”的原则贯穿到楼盘开发、养生示范山庄,生态旅游、生态农场等各个方面去。他认为人完全是可以和自然和谐共生的。同时开展国内外合作项目,深化“建木”的行动。

这只是物质形式的“建木”,另一方面则是开展精神领域的“建木”。精神领域的“木”就是文化教育、他要开展文化宣传的事业,因为人的精神意识对于地球的影响不可估量。这一领域是很少有人能认识到的。人之所以急功近利、为祸地球,都是因为没有整体意识,整体观念。西方科技无法提供这种整体观,惟一可以帮助人建立起天人一体整体观的就是东方传统文化。作为绿洲集团,另一方面要在教育和宣传上下大气力。更深入的弘扬传统文化,那是人类智慧的源泉,使人们从自私利己的蒙昧状态中迷途知返,尊重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提高道德水平和认知水平,这样就会推动社会乃至整个地球进入良性发展和循环。

从量子作用来看,人的意识会参与事物的变化。如果人类整体意识进步了,那么就会对地球的生态环境,有一个更好的影响,甚至能够创造奇迹。

人类本来不需要占有那么多自然资源,倡导返璞归真的生活方式,并作出示范,这就是绿洲集团今后工作的重点。

只要地球能够阴阳平衡,五行调顺,就有望解决灾难问题。虽然做起来很困难。但却是治本的办法。比人类大迁徙要好很多。所以云宗远倾向于保全。这样可以救度更多的人。因为诺亚方舟的办法总是有限的,普通人没有机会逃脱。所以重点在于调整地球的五行。增加林木,限制科技的盲目发展,治理土地沙漠化,避免水土流失,改善空气质量。他坚信,开步走,自然定会发生力量,因为地球本身就是一个充满灵性智慧的生命体,积极的力量会得到积极的反馈,这是人们尚未认识到的地方。

云宗远倡导,绿洲作为民营企业集团,应该有全球一盘棋的胸襟,并生起相应超越的智慧。

……

看完之后,肖广宇觉得,虽然这个提法很新颖,但毕竟目标太庞大了!!一个小小的房地产集团企业,能有多大力量参与全球整体的环境治理,竟然想蛇吞象,这可能吗?弄不好还不是个乌托邦?明天等有时间要好好和他这个妹夫谈谈,要把自己的反面看法都说给他,看看他怎么说。

舟车劳顿,今晚肖广宇也累了,心想一切等明天再说。

等云宗远从书房回到卧室的时候,肖慧雯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觉得床上有动静,知道是云宗远,就习惯的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贴靠在他后背上,又迷迷糊糊的说“那个五行分析的文档,明天我给你做个ppt……”

云宗远握住她的手,“不用你,叫他们做好了。”

“他们不明白五行,做不出你要的效果的……”

这句话令云宗远心中一动,想到要想盘活这盘棋,师资培训是个大问题,现在就应该着手了!

十四章 愚公移山之志

第二天肖慧雯早早就起来做早餐,因为今天在总部有重要例会,云宗远在会上将发布新时期集团工作的大政方针。

遵循着这个家的生活模式,简约而美味。蒸笼上蒸了玉米、红薯、南瓜,豆包,都是纯天然绿色食品,

她又熬了一锅小米粥。两个锅都是自动定时的,不用看着就做好了饭。然后切了胡萝卜、小黄瓜、小番茄、掰了柿子椒拌了一个沙拉,又切了个果盘,虽然简单却色香味俱全,这样就可以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云宗远和肖广宇也陆续起床了。

云宗远洗漱完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坐到了餐桌上。看到摆好的饭菜,给了妻子一个亲切温馨的笑,说了句“我真的饿了。”

肖慧雯赶忙递给他俩筷子,先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说“我就知道你饿了,所以算好的时间做完了饭。”

肖广宇也坐到了餐桌上,问道:“国内现在的食品安全怎么样了?”

云宗远答道:”好多了,现在绿色食品的呼声越来越高,超市也有得选。“

肖慧雯盛了粥递给肖广宇,”哥,咱家吃的你尽管放心,都是绿色有机食品。宗远早就跟我说了,咱家所有吃的东西都要买好的,哪怕贵一点,宁可少吃也要吃健康的东西,其实少吃更有利于健康,什么富贵病都不会得了,现代人是营养过剩而不是营养缺乏。你多买纯天然绿色食品就等于是支持了绿色农业,大家都买天然的,不怕贵,呼声高了,让那些农药化肥添加剂的农作物越来越没有市场,这样就会逼迫他们向绿色农业靠拢。”

“宗远说的对,民众对食品安全呼声高了,绿色农业才会兴旺。“

肖广宇又想起了文档的事,”宗远,你昨晚发的文档我看了,开始的时候还有点误会,感觉这不就是把现代科学数据装进五行的模子里吗?……“

”是啊,实际上就是这样啊,按照类项给它们做了五行归类,万事万物都可以分为阴阳五行八卦的。“

肖广宇接着说,“后来看了你那段说明我明白了,是把这些数据分析归类做成了五行模式,这样也看出了其中的因果关系,还别说,老祖宗这东西还真有用……对于传统的东西,我看的少,也就算是个皮毛吧,可能连皮毛都算不上,但也觉得你说的有它的逻辑道理。”

停顿了一下,他说“我知道你不是准备纸上谈兵的,而是想进一步落实这个东西,也就是你所说的建木,这种东西理论上怎么都可以提,就像我们科学家一样,搞理论物理的,会提出各种各样的假说推论,以及某些建设性意见,虽然科学家都是放眼全球甚至放眼宇宙的。但如果宏观调控。通常就只能是理论上建议,往往都是学术性交流,即便进行的某些实验也是单方面的,但你却提出来一个整体,整体是什么概念?这太庞大了!你不觉得力不从心吗?

环境治理,各国政府是最有力度的,你看现在政府一号召垃圾分类,国民就落实得很快,而民间个人团体的一切都十分有限,再者说,即便你可以做点什么,离开了政府和大财团的支持也是寸步难行,你一个房地产集团企业具体能做些什么呢?即便是可以做,又能撼动大自然几根毫毛?我听说今天你就准备在例会上说了,我是怕你话说得大,到后来收不了场,弄成个贻笑大方或者是不了了之,也影响了你在集团的威信。你从伯父手里继承下来的产业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现在你要提出新的发展方向,我在想你对于重重艰难险阻,是否有足够的精神准备?我认为发言应该慎重。当然我知道你不是轻率之人,要么你先跟我说说,我给你把把关,如果你能说服我,就可以去会上公布去。”

云宗远加快速度吃完了早餐,放下手里的碗筷,又去漱了漱口,然后端正的坐在一边中式太师椅上表达了自己的看法,“首先我是这么想的,地球有难人人有责,现在我作为地球上的公民一份子,又是学环境科学的,哪怕有一份能力,都应该发一分光,更何况我有玄学背景,在这个时代正好用得上。你说因为目标太大,怕我落实不了几何,我的想法是能做多少算多少,尽心尽力而已,我不知道我的影响会有多大,但古人有一句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也是我修炼的实践内容,阿基米德也曾经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整个地球’。对于这些我都有极大兴趣。说到这,我想起来一个古代寓言,就是老一辈都很熟悉的愚公移山: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当时愚公都90岁了,但他决心带领儿孙挖山不止,然后河曲智叟就笑话他,说你也太愚蠢了,就凭你残年余力,你能撼动这山一个毫毛吗?……”

肖广宇打断他,“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那个河曲智叟吗?”

“没有没有,我没有影射,我只是想说,这背后其实有个十分深奥的道理,为什么愚公带领子子孙孙挖山不止的决心一下,就感动了天帝呢?然后就山也不用挖了,派两个神仙直接抬走了。……我在想,如果我们有挖山不止的精神,是不是也可以启动宇宙中的未知力量。”

涉及量子力学?肖广宇脑中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爱因斯坦的那句话,”鬼魅般的超距作用,“但这灵光一现还来不及深入就又转瞬即逝了。于是他说,“太玄奥莫测了……虽然未知世界具有种种可能性,但也真假难辨。”

“那我就直白的跟你说,我现在要落实的这些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和集团的利益走向不冲突,加进环保项目内容,可以引发更多的商机,比如生态环境,绿化工程,人们都向往返璞归真的生活,而返璞归真的生活又可以极大改变地球的生态环境……”

“返璞归真的生活什么概念?你让大家扔掉手机,不开汽车回到大草原蒙古包里去吗?”肖广宇一向和他直截了当。

“不是这样,返璞归真对于现代社会生活来说,就是节能减排,倡导简约生活。节俭不仅仅是美德,更是节省精力,保障身心健康的生活方式。如果一个人的能量随意消耗而不加管理的话,就会像水蒸气蒸发一样很快散失在茫茫宇宙之中……人的体能、精力都是很宝贵的资源,不可以随意挥洒,要用在对自己的生命完善有益处的地方,培植自己的生命之树!古人常讲,要“去奢去泰”,实际上就是提醒人们避免物极必反,而对于环保则是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那就是节约能源,减少消耗,减少垃圾的产生,可以说是一举多利的事,周易里有个水泽节卦,讲的实际上是恰到好处,而不是苦节……”

“返璞归真我想应该就是中庸之道吧,无过之无不及,我支持宗远!“肖慧雯收拾完厨房过来插言。”哥,你也知道,从前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我是喜欢奢华的,喜欢的东西不管用上用不上都会买,哪怕在那里放着。吃不掉的东西经常扔,既浪费钱又浪费精力,因为你总要费心去挑选和打理。自从和宗远结婚以后,被他洗脑啦,越来越知道节省简约的好处,环保节能、促进身心健康、节约了很多精力,可以专注在事业或者自己喜欢的事情上,过上了我想要的生活。”

也可以说她真的被云宗远洗脑了,她觉得他说的都对。所以在生活中的衣食住行都贯穿了一个精俭的原则,作为女人她觉得这样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所以她全力支持丈夫的事业,在这个时代返璞归真有多么重要!

这时云宗远有电话打进来,他开始接电话。

肖慧雯看了看表说,”我们得走了,哥,你在家好好休息一下,下午我就回来。“

肖广宇说你们赶紧上班吧,晚上再聊。今天我在电脑上也有很多事需要联系,学校那边也在等着接我。”

通过早上的一番交谈,肖广宇觉得自己多虑了,说话也失之简单,而云宗远比他考虑的更深更广也更远,这次见面整体给他一种感觉,他对云宗远的认识还是浅薄了,尽管留学时他似乎觉得很了解他,但现在看来不是了,他只不过了解了云宗远外在的这一层,这外在包括他的学识、聪慧和他的待人接物,至于深入的精神层面,和他所拥有的特殊能力,肖广宇现在感觉还十分陌生,就像远远的看一片森林,似乎已经看清楚了,但走进森林,却感到迷失了。所以他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也不再阻拦,而是想应该尽可能的和云宗远多接触,与他未知的精神领域接壤……

云宗远从车库开车出来,夫妻两人一起上了车,肖慧雯忽然想起来问他,“今天例会主要讲什么内容呢?先给我透露几句吧,算我近水楼台先得月。”

云宗远说,“环保的大方向坚持不变,第一个内容,我要用五行的模式对全球生态环境做一个具体分析,确立建木的主导方向,第二个内容,就是开辟新战线,拓展运营范围,建立明确细致的分工,落实一系列的具体工作,其实这里面分两条线,一是明线,二是暗线,当然在集团会上我只会讲明线,至于暗线肯定不会讲,涉及虚界的事,常人理解不了也使不上力,我会另行安排。”

肖慧文带着几分娇嗔的语气问他“你的暗线跟我也不能说吗?”

云宗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能说,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肖慧雯无奈的应了句,“好吧。”

她知道丈夫不是凡人,而是一个有着很高特异能力的高人,他的思维和能力都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包括自己也知之不深。如果除去他的异能和那些繁忙,他绝对是一个温存体贴的好丈夫,儒雅的先生。

“对了……”云宗远想起了行程安排,“例会过后,我要去东屿公司那边几天,有个合作项目我要去看看,还有,那里有我们想要的人才……”

十五章 疑云

蓝玉瀛买了9:30的动车票,从临湖到东屿动车要走8个小时路程。

上一次她和郦君昊也是坐动车去的东屿市。

她想重复那一次的旅程,坐动车,包括还订了上次住的那家四星酒店。

天快黑的时候,动车抵达了东屿站,她打车到了酒店。

进了酒店大堂,她下意识的问服务生:”705房间还有吗?“

服务员回答:”有。“

她听了心都要跳出来了,因为上一次他们住的就是705。

拉着行李箱来到了705的房间门口,她刷卡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甚至幻想是不是一开门可能就会看见——

然而什么都没有。

705还是从前的样子,但给她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

晚上躺在床上,蓝玉瀛说什么也睡不着,仿佛一切是昨日重现。

蓝玉瀛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去那个凶险的地方?!

临行前郦君昊和她说,青鳌山灵气盛,风景很美,是一座海上仙山,我们一定要去看看。然后从东屿市坐飞机去上海,一起去见他的父母。

但临行前在他家收拾行李的时候,蓝玉瀛就开始有些心神不宁,隐隐预感似乎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心里就不想去,那天正赶上下雨,阴沉的天气,屋子里一片阴暗,让她心里感到很压抑,蓝玉瀛禁不住问他,“一定要去吗?我好像有不好的感觉,觉得那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

郦君昊说,“你又来,神经质的毛病又犯了,疑神疑鬼的,不要总是区分什么好什么不好,这个世界除了白天就是黑天,除了好那么就剩下不好了,谁的人生也不可能一辈子事事都好,该承担的总要承担,所以我觉得你不必多虑,凡事就是勇往直前,自然的安排就是最好的。”

他还是那样强势,自信,这种话要是换在平时他跟我说,蓝玉瀛就觉得很正常、没什么,但此时听起来就感觉很刺耳。但又一想,一般来说他做的事出的主意都是对的,她就是受他庇护的小绵羊,还有什么资格和他争犟呢?……所以就算了,还是听他的吧,或许真的是自己神经质了。

于是下午他们就一起坐了动车,赶往那座海上仙山的所在市东屿市。

在路上蓝玉瀛就发现,他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神情严肃。蓝玉瀛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只是依旧安慰她,让她别乱想。

因为走的很急,已经买不到飞机票,所以他们才买了动车,一路上他很少说话,这也是反常的现象,因为平时他跟她在一起总是很亲切随意的,彼此相处融洽,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了呢?

蓝玉瀛心里忐忑不安,回想着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事,发现有一件事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那天蓝玉瀛和他去爬千朵莲花山,经过仙龙潭前面不远处,他忽然遇见了一个熟人,这是一个不到20岁的少年,穿了一身黑,一件黑色t恤,上面有印白色字母,搭配的是黑色七分裤,脚上穿了一双黑色板鞋。个子很高,目测1米85以上,不过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此时太阳就要落山,已经没有强烈的光线,但他却依然戴了一个很大的黑墨镜,虽然黑墨镜遮了半个脸,但还是可以看出他的骨架,应该是个帅哥。

郦君昊一见到他,脸上现出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欣喜,两个人刚一见面,立即就亲昵的拥抱在了一起,然后就是互相拉手拍拍捏捏,显得异常亲热,都露出了发自心底的开心笑容。

这时蓝玉瀛看出,这个帅哥的牙很齐,也很白,鼻梁很高,肤色也很白,但不知怎么看起来就像是有点假,瞬间让蓝玉瀛联想起吴宇森的电影《变脸》,约翰·屈伏塔的那张脸,就是硅胶做成的假脸,好像有点那个意思。

给蓝玉瀛的感觉两个人不是一般关系,那样一种亲热,和那种无拘束发自内心的爽朗笑容,好像跟她都不曾有过,那么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这时郦君昊想起三米之外还站着一个她,于是拍了拍他那个兄弟的肩膀,示意让他等一下,然后走到蓝玉瀛的面前,说“瀛瀛,你去前边的凉亭等我一下,我和他说会儿话就过去,他是我发小,老邻居家的孩子。”

听他这么说,蓝玉瀛当然没有什么话说,就去凉亭等他了。

然后蓝玉瀛就看他俩,勾肩搭背在秘谈着什么,接着又找个大石头坐了下了。

据蓝玉瀛所知,郦君昊平时在生活里没有什么交往的朋友,微信上有联系的都是同学,而且他也没有跟她提过他过去有什么发小,怎么忽然间就冒出了这样一个发小呢?

而且在他们聊天的过程中,蓝玉瀛还发现郦君昊亲昵地捧着那男孩的脸,做挤压的动作,甚至还去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拽了拽他的t恤,然后两个人相对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就看那男孩和他在讲述着什么,而郦君昊的脸则变得凝重起来,然后反复在原地踱步,再接下来似乎是做了一个什么决定,又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图,好像在确定什么方位,两个人又说了好一会话,蓝玉瀛这边其实都有些等不及了,他们才恋恋不舍的拥抱道别。

郦君昊回到了蓝玉瀛的身边,蓝玉瀛回头再去看那个男孩的方向,人已经没了踪影,怎么像闪电一样就消失了,这让她感到很惊诧。她想有可能是她对时间产生了错觉。

但蓝玉瀛感觉他们之间确实非常亲,不是一般关系,那么他们是什么关系呢?莫非他还有隐藏在深处的秘密?

蓝玉瀛忽然觉得那个男孩应该和他们这次的行程有关。郦君昊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她。但蓝玉瀛又绝不愿意怀疑他对自己的忠诚。但她又无法否认,这个人的身上有很多神秘而又说不清楚的东西。

一路郁闷,8个小时后她们到达了东屿市。

下了动车住进了酒店,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郦君昊跟蓝玉瀛说,“走一路你也累了,早点洗洗睡吧。”

蓝玉瀛说,“你不也一样,不早点睡吗?”

他说,是,我跟你一起。

然后洗漱完他们就一起睡下了。

蓝玉瀛心里发闷,于是就翻来覆去睡不着。黑暗中郦君昊拉住了她的手,温和的说,“别胡思乱想了。你只需要相信一点就可以了,我是一片真心对你。”

他的手传递过来一种温情,这时蓝玉瀛也困了,精神也跟着松懈下来,心想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但睡到半夜,朦胧中蓝玉瀛忽然又有了害怕的感觉。闭着眼睛下意识的去摸一下他那边……摸了半天竟没摸到人,一个机灵就全然清醒了。

借着走廊灯微弱的光亮,蓝玉瀛忽然发现本来睡在她旁边的郦君昊已经不见了。

吓得她立即坐起身来,颤抖着手摸到床头的一排开关一一点开,房间大亮,但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蓝玉瀛又到厅里、卫生间找了一圈,也没人影。

郦君昊呢?他去哪儿了?跟她睡得好好的,怎么忽然不见了呢?

蓝玉瀛心里吓得砰砰乱跳。好半天才稳住心神,才可以思考了。

这大半夜的他能去哪?郦君昊忽然又联想到那个男孩。是不是他去找他了?记得那天蓝玉瀛曾经看到他画了一个方位图,是不是有可能他也住在这个酒店里?他们是约好了在这里见面,怪不得他非要来这个我预感不好的地方……蓝玉瀛开始了一系列漫无边际的联想。越想越生气,内心起伏呼吸急促。

蓝玉瀛摸到手机拨打他的电话,电话里传来服务台的声音,“您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内。……”

看来这个人隐藏的好深呢,蓝玉瀛觉得自己太傻了,只是一味的相信他。

蓝玉瀛决定出去找他。于是穿上衣服,坐电梯来到1楼服务台,可怎么问呢?她又不知道那个男孩的名字,于是只能问:“请问有没有看到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生,他去哪里了?”

里面的男服务生,打量了我一下,认出了蓝玉瀛是酒店客人,然后回答:“我看见他打了一个车出去了,具体去哪儿就不清楚。”

蓝玉瀛走出大门四面看了看,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车辆也十分稀少,因为此时已经是凌晨2点了。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很显然她没有地方去找他,也没有方向,蓝玉瀛没有了主张,这时看到对面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就进去买了一包女士香烟和一个打火机,回到房间里,蓝玉瀛开始抽烟。说来平时她并没有抽烟的习惯,但在过去最痛苦的时刻,有过抽烟的尝试,而今天这件事,无疑令她十分痛苦,因为她最爱的人,他变了!他变得公然欺骗自己,而且很可能去和那个男孩约会,尽管这是她的联想和猜测,但除此之外她真找不到其他解释。

蓝玉瀛浑身发抖,不断的抽烟,一直等到了4:30,听到了刷卡推门的声音,他从外面回来了。

蓝玉瀛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郦君昊说“你怎么醒了?天还没亮。”

蓝玉瀛依旧沉默,又摸出了一支烟,点燃打火机……

郦君昊一把夺了过去,把这两样都扔进了纸篓里,“你都抽多少烟了?现在满屋子都是烟。嗓子不要了?!”

“郦君昊,你去哪了?”蓝玉瀛的声音很冷。

他蓦然叹了口气,背对她躬身坐在了床边。

然后他说,“我睡不着就一个人去海边了。”

简直不可理喻……蓝玉瀛走过去板住了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阴沉着声音,问他,“这大半夜的你竟然扔下我一个人打车出去说什么去海边?只有鬼才会相信你!”

这时蓝玉瀛忽然看见他流眼泪了,她一下子就慌了,因为相处这么长时间,她从来都没有看见他哭过,这到底是怎么了呢?这么坚强一个男子汉,满身功夫的大武生,这会却哭了……蓝玉瀛赶紧抱住他,“你到底怎么了呀?和我说呀……都急死我了,我是你什么人?我是你最亲的人啊,你怎么能不跟我说实话呢?”

郦君昊推开她站起身,取了两张面巾纸,擦拭掉了眼泪,然后跟她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事情其实也很简单,我剧团的一个老师忽然去世了,他活着的时候对我最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又去拽了一张纸巾,去擦眼睛。

”你怎么不早说呀?让我担心,虽然我做不了别的,最起码我可以安慰你。“蓝玉瀛长出了一口气。

“算了,这都是我心里的事,天还没亮,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洗一下就过来。”

他按了按她肩膀,转身走向浴室。

这时蓝玉瀛忽然发现,他的白色t恤上、手肘上都有泥,不对呀,他去海边散步,怎么身上会有泥呢?

他只是说,是不小心刮到的。

当时,蓝玉瀛也没深究,因为他说你既然不喜欢这里,明天下午咱们就走。

订好了第二天下午的飞机。

而第二天上午他忽然给她留了个字条,说要去青鳌山的玄武石那里冲浪,说那边的浪高,条件好,不去冲浪就错失良机了。中午会回来和她一起吃饭,然后下午乘飞机去上海。

蓝玉瀛也没在意,因为他一向是运动高手,但等到了下午一点半也没见他回来……后来才知道他出事了!

……

青鳌山的玄武石……蓝玉瀛的心开始聚焦在这个地名上。

就是在这青鳌山下,郦君昊海边散步暗自哀伤。

就是在这玄武石旁,郦君昊消失得无踪无影。

这座青鳌山在她的心里可说是装满了惊恐悲伤的记忆。

蓝玉瀛隐约感觉这其中蕴藏着巨大的秘密。

明天就去!说不定在那里会找到什么线索……

十六章 青鳌山时空倒转

下了公交车,蓝玉瀛便在路边看到了海上仙山——青鳌山的巨幅广告标牌。

这广告标牌令她内心波涛汹涌……

两年了,她再次来到这个带给她悲伤记忆的地方。

她想再次看到郦君昊消逝的那片海滩,并怀着一丝极其微缈的妄想:她多么希望他能在那片海滩上重新出现!

曾经无数次她怀疑他并没有死,然而两年了,他却毫无任何消息。

她甚至祈望他是神,可如果是神,他不会没有因由的抛下她,连一句话都没有便绝然离去,这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做事完美的君昊。

她所深爱的君昊,是一个重情重义对她一往情深的好恋人。

那么可以断定,他肯定不是神,而且在这个世界她还没有看到过神仙,所以那些东西都是虚幻的,他只是意外的离去了,冥冥中被死神牵引,葬身大海……每当这样想起,她都会无比的伤心。

720个日日夜夜,她几乎没有一刻忘掉他。

离开了郦君昊,这两年她的健康受到了很大的损害,由于噩梦和恶劣的心境卷土重来,她抑郁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体质也越来越差。

她想她之所以还没去死,是因为事业上残存的一线希望。

然而现在这个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再往下她觉得生存已然没了动力,不知道她还能为什么而活着。

此时,她只想去那片海滩看一看,默默的祭奠她的爱人,至于下一步她毫无打算。

她又赶上了多云的天,太阳时隐时现。

现在是上午10点,恰好是那天郦君昊去海滩冲浪的时间,她已经来到了君昊失踪的那片海滩……

放远望去,青鳌山的海滩依稀还是旧日模样,乱云飞涌,风急浪高……

她缓慢的从喧软的沙滩向海边移动,步履蹒跚。

这时她听见远处的冲浪俱乐部的音箱传来满文军的歌声“懂你”:

你静静地离去

一步一步孤独的背影

多想伴着你

告诉你我心里多么地爱你

花静静地绽放……

……

听到这里她忽然泪如雨下,因为此时的歌声恰好就是她的心声。

……

花静静地绽放,在我忽然想你的夜里

多想告诉你,其实你一直都是我的奇迹

……

是不是春花秋月无情

春去秋来你的爱已无声

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

从此不知你心中苦与乐

多想靠近你

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懂你

……

多想靠近你

依偎在你温暖寂寞的怀里

……

她默然跌坐在沙滩上泪眼朦胧,极目那翻卷的白浪,痴想着郦君昊那矫健的身影会从浪里象鲸鱼一样钻出来……

蓝玉瀛想起两年前出事的那天,也是在这里……

……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鞋里灌满了沙子,她跌跌撞撞来回奔跑在沙滩上……

焦虑寻找的目光在沙滩和海面上搜索,一边找,一边大声呼喊:“郦君昊,君昊!……”一遍又一遍,不放过每一个人,然而却看不见他的身影。

当时她多么希望,他忽然从哪个方向冒出来,抱住蓝玉瀛说,“瀛瀛,你怎么来了?”

然后她就会抱着他,一边捶他一边哭。

然而没有,那只是痴心妄想。

蓝玉瀛在海滩上找了将近三个小时,后来没力气了干脆坐在沙滩上等,蓝玉瀛想他是不是游到别的海域去了?是不是又游到玄武石那里去了?于是就破釜沉舟的等。

天暗下来了,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海滩上的人越来越少……

海面上波涛汹涌,风急浪高。

这时她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绝望的声音:没希望了。

于是眼泪控制不住的在脸上流淌。

蓝玉瀛忽然间想起来,人不见了应该立即去报警。

于是返回俱乐部,打电话报了警,说这里有人失踪了。

警察来了,了解了情况,然后就开始调海滩监控。

因为失踪时间不明确,所以蓝玉瀛和警察在监控室看了很长时间,眼睛看得又酸又疼,但蓝玉瀛还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直盯着屏幕,终于在10:30分,偏北的方位,她看到了郦君昊的身影,蓝玉瀛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就见他穿着冲浪裤,拿着滑板,向海滩走去……快到海边时,发现另一个戴墨镜的人走进了画面,然后他们两人开始激烈的交谈,谈话氛围显得十分急切,再接下来,就见那个戴墨镜的人,拉着郦君昊就跑,此时郦君昊已经丢下了滑板,两人一起向海边玄武石方向奔跑,再接下来他们就从监控画面中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见了。

然后警察跟蓝玉瀛说,根据监控的情况来看,怀疑是谋杀或者溺水,研究决定组织救援队到海边进行打捞。让蓝玉瀛先回宾馆等待消息。

那天蓝玉瀛不知自己怎么打车回的宾馆,一天没吃饭也不知道饿,只是累得整个人都虚脱了……蓝玉瀛给梅姨挂了电话,她说马上坐飞机赶过来。

后来警方总共派出了200人联合进行搜救,动用了专业的潜水设备和无人机,尽管大家撒网般在海边仔细进行打捞,但是依旧没找到郦君昊的任何踪影,而且查不到任何有关戴眼镜者的信息,因郦君昊的手机上没有与嫌疑人的通信往来。

最后的定论:疑似郦君昊已失踪溺亡。

在这之前尽管蓝玉瀛心悬无底,但始终都不相信他会死,因为他是那么聪明睿智,技艺高强,能量超人活力四射……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呢?!

于是蓝玉瀛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他可能是被海盗船绑架了,凭他的武艺,一定会打败他们,回到蓝玉瀛的身边……

宣布结论那天,梅姨来了。

蓝玉瀛抱着她嚎啕大哭悲恸欲绝,直到昏倒在她的怀里……因为她的爱人回不来了,已经彻底没了希望。

……

不知蓝玉瀛在沙滩上坐了有多久,天色开始转向昏暗,远处的大海已经变成了灰色而不再湛蓝,浪涌也随风渐高……海浪拍击礁石发出阵阵骇人的轰鸣。

这时蓝玉瀛的脑海里忽然象闪电般闪出一念:“玄武石在哪?”

接下来好像有一股什么奇异的力量在牵引着她向海边龟形巨石的方向走去……

青鳌山虽因玄武石得名,但这一片景区却很少有人来游览,因为没有什么景物,只有一块巨大的龟形礁石,和一些奇形怪状大大小小的礁石散布周围。

蓝玉瀛忽然感到一种强大的吸引力,内心似接到一种莫名的召唤,鬼使神差的就想往那边走。

越走越近,一块巨大的龟形礁石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礁石神似一只巨龟俯卧于青鳌山的入海处,有一人多高,三米宽,五米多长的样子。

显然经过无数次的海浪冲击,礁体已变得乌黑发亮。更令人费解的是,当她来到礁石近前,竟然像见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一般,心中莫名感到阵阵刺痛,一时间悲从中来。她下意识的探出手去抚摸这个礁石……

瞬时,奇怪的事发生了……蓝玉瀛的手刚刚触碰到巨石壁上,一种奇异的震颤便通过她的手臂传导至全身,这种震颤其实很轻微,好似微电流,但却意外的导入她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她昏迷在了礁石上……

……由远至近,她听到了震耳欲聋、令人心惊胆寒的天鼓声……蓝玉瀛的眼前忽然天水相连、巨浪滔天,接下来她看到了从前在这个海滩上发生的一幕天火焚灵事件……

海天相接……不过那不是一片蔚蓝,而是混沌的灰色。一排排喧嚣的浊浪翻滚着席卷沙滩。

黑云压顶的天空中旌旗遍布,一批又一批身着金色盔甲的龙将象潮水般从云中不断涌出、降落,先是把一个五花大绑的金身仙人用力推掷在沙滩上。

难得的是这个金身仙人在大兵压境之下,却依然保持着最高的冷静,和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不驯之色。

然而当他看见后面一身缟素,衣衫褴褛,乱发飘舞的美丽仙女也被龙将押解着出现在海滩上时,神色顿时黯然下来。

“舅公——!”那仙女撕心裂肺的呼喊。

金身仙人疼惜而慈爱地深深看了仙女一眼就颓丧的别过头去。

接着在素服仙女无比凄厉的嘶喊声中,滚滚惊雷伴随着冲天彻地的烈焰,众龙将用霹雳神火把仙人的法身废除、炼归原形,一只巨大的玄青色龙龟在熔冶的高温中不断颤抖直至僵固不动,然后被弃之于沙滩……无疑这意味着他将失去任何法力,随着年深日久成为一具日晒风蚀的活化石,上界真仙的生命将从此寂灭。

接下来,蓝玉瀛看到龙王与众龙将把素服仙女带到了深海的一条峡谷。

站在峡谷边,美丽的素服仙女向下望去,她的脸上现出十分惊异的表情,只见那下面有着无边黑暗的湍流,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万仞深渊,显然,这是一个极端荒漠的地方,是仙迹不至、锦鳞无踪的地带……她愣怔在那里、惨白的脸上显得无比绝望。

“从容的去死吧,谁让我背叛了仙界,执迷了凡人之爱。”又听她轻轻地对望空言道”升云哥,只要你成仙了,脱离了人寰险境,我死不足惜!“

她那张异常美丽的脸开始镇定下来。

接着执刑官拔出神剑一道红光飞来,她的身体就随之漂浮在了空中、然后不断坠向无底深渊……

…………

”啊!……“蓝玉瀛在坠落中惊悸地长啸……当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白色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男人的西装外套,一张英俊而陌生的男人脸似罩在光环之中,一双清澈的眼睛正在关切地俯视着她,那目光和神情似曾相识,而她却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中年男人。

十七章 邂逅

像是做了个梦,蓝玉瀛清醒过来。

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英俊男人关切的脸,从模糊渐渐清晰……

这令她吃惊,立即坐了起来:

这是在哪儿?!

蓝玉瀛打量四周环境,发现她是躺在一间宽敞气派办公室的沙发上,这间办公室高端而雅致,靠窗处摆放着大颗茂盛的绿植。

正以关切目光看着她的英俊男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后来她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是37),身着精致的天蓝色暗条纹衬衫,像是一位有身份的商务人士,气质沉稳大气,面容和善,感觉比较让人放心,可让她万分惊诧的是,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瞬间她好像失忆了……她努力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她方才去了玄武石,怎么转眼间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是哪里?怎么来到的这里?……她对眼前发生的事困惑不解。

云宗远看到蓝玉瀛苏醒后满脸疑惑,就向她解释说:“方才我从青鳌山上开车下来,远远看见你昏倒在玄武石那里,就去海边把你救了下来,接到了我的办公室。”

然后他又补充一句,“我们绿洲集团在青鳌山有合作开发项目,我是集团董事会主席云宗远。”

昏倒在玄武石……蓝玉瀛忽然想起来,她方才抚摸了青石龟的石壁,然后感到全身振颤,也想起了看到一个梦幻般的场景,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昏迷过去人事不省,难道我是病了吗?

她问云宗远:“我是因为疾病发作昏过去的么?”下一句她没有好意思问“那为什么没送我上医院而是来到了这里?”

心想人家能救你就很不错了,再问这个似乎就不礼貌了。

云宗远回答说,“你不是病,是一种潜能被意外激发的现象。玄武石的残留信息激发了你过去时空的记忆,你是因为进入另一个时空而造成现在时空的暂时关闭,所以我们现在这个时空的事你就不知道了。”

“哦……”蓝玉瀛感到很惊奇,“方才我就好像做了个梦,但比梦要真切很多,我看见天兵天将在海滩法场上处置两个犯了天律的神仙,场面很恐怖,而且那个仙女好像……就是我……”

云宗远告诉她,“那不是梦,而是一种特异现象,是进入过去时空看到的景象,也可以说你有了超能力了!”

蓝玉瀛的眼神里满是困惑,和半信半疑。

云宗远从门口墙边的饮水机给她倒了一杯矿泉水递过来,说:“因为我也有这种能力。”

云宗远的神态和语气都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知为什么,她竟然相信他说的话,尽管他们才刚刚认识,这种信任却好像相熟已久。

这种现象在过去是不曾有过的,就连对君昊的信任也是逐渐培养建立起来的,而这个云宗远却是让她第一次遇见就相信的人。

应该说如果换了一个人,云宗远便不会直截了当这样回答,因为每个人的灵性层次,受教育程度,品德素养和接受能力都是不一样的,所以应该以什么方式交流他会因人而异。

他之所以和蓝玉瀛这样坦白,是因为他在玄武石那里看到蓝玉瀛的那一刹那,就已觉知到蓝玉瀛身世不凡,因为他看到了她的真身原型,是一个身份很高的绝色仙女。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他并没有去查,因为那要耗费时间。他想应该对她实言,这对她后续有好处,毕竟这样出身的人一定是和修炼有缘的。

蓝玉瀛有些惶惑了,难道神话里讲的都是真的?人体真的会有超能力?

沉默了片刻,……然后内心直觉有了一个认知,觉得这些可能都是真的。

喝了一口温热的矿泉水,她回过神来,觉得应该礼貌的向人家道谢,于是对云宗远说:“谢谢您救了我!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她说话的声音委婉动听,让云宗远误以为她是一个江南女子。

宽大的玻璃窗外,太阳钻出了云层,房间里亮了起来。

直到此时,云宗远才清晰的看到,对面讲话的女孩,是一个有着十分美貌而又极具有艺术气质的美女,穿了一件黑色堆领的修身打底衫,灰色牛仔裤,雪白的脖颈上带着一枚翡翠项坠,在她撩起秀发时,可见她手腕上戴着一款随形石的紫水晶手链,……特别是她的眼睛,在长长的睫毛下漫射出摄魂夺魄的光芒,而幽深闪烁的眼眸里,不经意间会流露出几许天然的魅惑。

瞬间云宗远被电了一下,空气中有了几秒中的停顿。

他随之便意识到了这种停顿,于是立即用对话消弥了这刹那间的不正常状态,他对蓝玉瀛说:“没什么,恰巧赶上了,如果不是因为有项目,平时我不在东屿市办公,大都是在上海总部。”

然后又轻描淡写的说:“不过这件事好在是我碰上了,如果换了别人就会送你上医院了,而这又不是医院能解决的问题。”

蓝玉瀛这才意识到,在她昏迷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可能帮她调理过了,她的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人是个高人。

天色已晚,蓝玉瀛觉得不该继续打扰人家,于是便起身告别。不知为什么,在她内心里却隐含些许恋恋不舍,她想大概是受云宗远祥和的炁场所摄吧。

云宗远忽然想起,青石龟激发了这个女孩的特异能力,怕是以后还要有一些状况出现,她自己又处理不了,出于恻隐之心,于是给她留了一个电话,说如果后续有什么不好的状况可以打这个电话,他会帮她做一些调理。

这很出乎蓝玉瀛的意外,她没想到他如此周到,还愿意帮她,而且很显然人家是不图名不图利的,于是内心非常感激,赶忙也给他留了自己的电话,并主动告诉云宗远自己是戏曲演员,来江南是因为拍片的事。至于失败告终的结局她并没有说,因为他们属于初次相识,还说不到那些。

云宗远心想,怪不得这女孩满身的文艺气质,原来是个戏曲演员。

云宗远只是送她到办公楼下,因为公司的门口就有一班公交车通往蓝玉瀛所住的宾馆。

走出公司大门,蓝玉瀛的心忽然感到从没有过的舒畅,而且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个心不再彷徨无依,而是产生了某种新的希望,尽管她还说不出来这希望究竟是什么……

回到宾馆,蓝玉瀛感到房间里的灯格外明亮,一切仿佛焕然一新……她的心情很快乐,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快乐的感觉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仔细想了想,可能是因为邂逅了云宗远吧。

她后悔当时没有多呆一会儿,这样就可以多了解对方一些,因为她觉得这个云宗远也很神秘。

而且她看到他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们早就认识,可她24年的人生里,分明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人。

两年来,她的心因为君昊的意外故去而痛不欲生、心如死灰,她对除了君昊之外的任何男人都不感兴趣,但邂逅云宗远却让她第一次萌生了想要了解另一个陌生男人的愿望。

十八章 筹备建立冥想室

云宗远遇见蓝玉瀛的那天,也是他来到东屿市的第2天,当时他是早上从半山腰练功,刚刚下来,这里背山面海,气场非常好,而他的目的不仅仅是练功,实际上是为了找一个人,找的就是经常在这里练功的白元明,实际上他早就注意到这个人了,以前每次到东屿的分公司来,他都会来这里练功,也就经常可以看见白元明,他看他的功架,看他的气场,看他的光,怎么看这人都是个大材料的坯子,虽然他现在的层次还有限,但未来可期,云宗远对他一直很有兴趣,但当时一直忙于其他事情,师资讲课的事还没有提到日程上来,这次他在例会上做了发布,那么师资就成了首要问题,这一次他来仙气盎然的东屿市就是要落实这个问题。而白元明是候选人之一。

云宗远认为,对于环境平衡来说,地球上最大的敌人就是人,从理论上来说,人既然可以使地球变坏,那么也一定能够使地球变好,但这其中最关键性的前提还是时间!人类有时间去修订自己的错误吗?!这是云宗远内心里最为担心的事。

这一个世纪以来,人类发展的速度过快,不仅仅是人口,更突出的问题是对地球资源开采过度,现在已经到了一个自然环境危险的时代,但也不能下结论,说前程一定就是悲观的,这更像薛定鄂的猫,是一个量子叠加态,翻云覆雨可能就在一瞬间,因为这里面包含显性和隐性重重复杂因素。

那么怎样才能促进良性转化?云宗远在集团高层例会上提出一个宏观的“建木”的计划,那么在“建木”计划的所有项目中,经过一番权衡轻重,他认为教育是最重要的基础,现今人类之所以目光短浅急功近利,都是没有得到良好的大道教育。而第一步要从核心做起,公司内部的教育最重要,这是提升员工整体素质、做好一切未来工作的基石。

要想改变危机四伏的自然环境,首先就要改变人的观念,那么这种改变不是说服、说教,而是心悦诚服。

说教的力量是乏力的,有时甚至适得其反,因此这个教育必须深入人心才行,那么怎样才能深入人心呢?云宗远心想,就拿肖广宇这种人来说,无论是知识层面,受教育程度,科学家的务实精神,以及放眼天下的胸怀,都很不错了,而且他的通融性也比常人高很多,但即便是这样,接受起他的认识来说依旧有很大的困难,这是什么原因?直白的说,就是因为习惯的立足于“实物质世界”看问题,所以思维才会受限,那么要想改变这种状况,仅仅是说理更新观念还是不够的,还要以修炼来提升肉身这个载体,调动起人体的潜能,才能真正跟宇宙思维接轨,这等于是在人的物质层面修改意识,随着内修程度的提高,人的思想行为会随之发生很大的变化,改变、提升观念也就成了潜移默化,自然而然的事情,在这一点上,古圣先贤已经做出了表率,如孔子所说,”修身为本。“

修炼,就是要改变这个载体和意识,使它变得更高级,更通透,更能与宇宙思维接轨。

所以他在高层例会上提出:第一步要在集团内部落实一件事,那就是从总部到分公司都开设冥想室。他和大家说,这已经不是什么先例,冥想打坐由于瑜伽的带动在国外已有风靡之势,各国机场都有冥想室,硅谷里的很多it公司都有冥想室,斯坦福大学还专门建立了冥想中心,通用磨坊总部每一栋建筑里都有冥想室,配有坐垫和瑜珈垫。宝洁、塔基特、ebay等很多世界500强企业都为员工提供了静心冥想的硬件设施。获得了减压、保健、提升脑力的效果,而我们去做这件事,除了收获常规的效果之外,还有更高的意义,那就是提升身心素质,改变观念……先从集团内部做起,然后再向外推广。

那么落实此事,当务之急首先就需要找一个能在公司内部培训冥想打坐的老师,而东屿青鳌山的白元明则是云宗远心目中的不二人选。

打坐本来就是中国传统文化核心的一部分,儒道佛各家都有打坐功课,特别是道家对于打坐的研究尤为深入,而据他观察,白元明的功夫来自正统的道家传承。

每次他来东屿,都会上青鳌山练功。在半山腰临近玄武石上方的一块树林空场,总会看见有个身穿一身白色太极服的身影在练动功。云宗远练功的地方在这个人的上方树林里,所以他能够很好的观察到他。

他发现这个人身上道气十足,功架很正,神气贯通,动作沉稳而又不失飘逸,颇有大家风范。年龄估计和他相仿,相貌清俊,中等身材。根据他的天目观察,此人白气罩身,气色纯正,应该是处于大周天层次。

但对于这个人的具体情况,他还不了解。也就是说不了解他理论修养如何?是否有可能出来讲课。如果只埋头练功不会表达或者没有公益热心也是不符合他的要求的。

很显然先要找个机会和他认识并互相了解一下。

怎么认识?

既然都是功夫人,那么就好办了,练功人有练功人认识的方式。于是云宗远灵机一动,就想出一招既可以打招呼又可以顺便考考他的心性如何。

他抬起右掌,调出来一个七宝玄象珠,这珠子也是他的一个法器,灵性很高,放出去可以诊病调病,还可以探测信息,如果收进体内,可使功力倍增。是让炼功人垂涎的一个宝物。

他让七宝玄象珠在掌中旋转了几圈,便顺着白衣练功人的方向飞了过去。

此时白元明已经练好了功在做收势的动作,忽然他就看见眼前飘来一个晶莹剔透的彩珠,他一伸手就粘了过来,让宝珠在掌中旋转,心想这青鳌山灵气大,莫非是过路神仙遗失的宝贝?此物若是收入体内,定会功力大长,可以说这个宝珠对于练功人的诱惑是很大的,但转瞬间他已心生正念: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外财莫贪,便宜莫占。……于是便松开手掌放飞了宝珠。

接着他便看到宝珠向着上方树林飞旋而去,这时他看到后面的山坡上有一个人把宝珠收到了手上。这才明白:原来是有高人用宝珠试探与他。

云宗远下了山坡,面带笑容来到了白元明面前。

白元明知道对方功高远胜于己,于是合十当胸表示敬意。

云宗远说,“我看你在这里炼功好长时间了。”

白元明应答,“是啊,这青鳌山属玄武石这个地方气场最强,那个青石龟是很灵异的。”然后又反问道,“前辈也经常来这里炼功吗?”

云宗远答,“不要这样称呼,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云宗远,这是我的电子名片。”说着递过自己的手机,又补充道“每次我来东屿,都来这山上活动一下。”

白元明从树旁地上捡起自己的手机(他炼功时都是把手机放在地上的),打开扫描电子名片,这时他才看到了云宗远的职务身份。“哦,您是一位集团老总……”

接着白元明也介绍了自己,“我叫白元明,是东屿市图书馆社科部的图书管理员。”

白元明的态度显得不卑不亢,能看出来他对于身份高低的概念很淡泊。这实际上也是修道者应有的做派。

云宗远亲切的对他简单说明了来意,然后二人面对面席地而坐攀谈起来。

听明白了云宗远的来意,白元明显得有点为难,“……这件事恐怕我难以胜任。一是我从来就没讲过课。二是我对社会活动一直没有什么兴趣。因为毕竟内修要想得到更好的提高,保持一个清静的环境很重要,所以我一向都是深居简出的。”白元明表示了一个婉拒的态度。

此时云宗远也感觉到了矛盾所在。因为凡是真正有实修的人,他对功名利禄都不会感兴趣。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功夫的进境。然而现在他要做的事业,还必须要有一个有实修经验的人来教授传统文化独有的内修课程。张口就来的那种学术派,反而派不上用场。因为对于体悟大道来说,仅仅学习知识理论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古人对大道的认知,对于宇宙奥秘的开解,全然来自于内证的体验。否则2500年前的老子,如何才能“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牗见天道?”如果没有内修的体验,所得到的理论知识就没有根,或者说不是真知,只是第二月。

而内修这方面,恰恰是人们学习传统文化的短板。以现代科技为支撑的现代人都是在运用外求法,虽然这也是一条探索宇宙的路,但却难以从整体上把握宇宙的运化规律,这就是现代科学的局限性,这个局限就是仅仅站在实物质世界的角度来探索宇宙。而东方的传统文化却是以特殊的内证手段来把握整体时空的运化规律,这二者具有本质差别。

要想让人具有超前意识,开发出超常智慧,内修是必经之路。内修的意义非常重大。这不但可以提升一个人的身心素质。更重要的是可以开发出一个人的智慧潜能。可以更好的体悟大道。如果能有更多的人开悟,会对科技进步、拯救地球都会产生一个质的飞跃。

然而面对白元明的具体情况,云宗远觉得可以换个思路做工作。于是他对白元明说,“我是觉得你如果想获得功夫的进境,那么可能需要有一个心性上的拓展,那就是为世人贡献,这样才能打破自我的边界,你的场域才能更宽,进一步才能进入到无边界场域中去……所以我建议你还是走出象牙塔,打开心量更好。”

云宗远相信自己的话会对他产生诱惑力。特别是“无边界场域”,是每个修炼高功的人都在向往的境界。

白元明心头一亮,果然被他的话触动了,作为修炼人他听得懂其中的涵义。很显然他目前还是个保守修法,而实际上是应该出去度人的,而度人就等于度己,因为自他是不二的。

白元明很聪明,于是他问:“根据我现有的条件,那我该怎么做呢?”

“你看这样好不好?先不去考虑讲大课的问题,可以先从东屿分公司的课程讲起,我们集团准备在所有的分公司里都设置冥想室,那么你可以教给大家一些打坐的经验,这对你来说就比较简单了。可以先利用业余时间在东屿的分公司尝试一下看,你要觉得感觉好,咱们就继续下去,如果觉得不适应,那么就另行考虑。这样你会感到比较自由,也会渐渐熟悉要做的事。至于进一步的事,我们可以经常在微信上沟通。”

云宗远和白元明谈完事分手,刚要离开此地开车下山,就看见了蓝玉瀛昏倒在半山下玄武石那里……于是就到山下援救了她。

那天是周末,他载着蓝玉瀛来到分公司,当时只有保安在值班,帮他把人抬进了办公室。

突发因素激发人体潜能,这不算是什么新鲜事,某些天赋异禀的人,很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更何况那个玄武石是有来历的,虽然他没有仔细去查玄武石的来历,但他能看到附着在上面的信息,是来自仙界大海之中的一位上仙,品级很高,但不知什么原因就被镇压了,于是就留下了青鳌山的法身残骸。

通常遇到这种情况,被激发的人,可能向两个方面转化,一种是离开那个环境,就复原了,也没有什么特异表现;第二种则是从此激发出潜能,具有某种特异能力,但也很容易陷入魔道之中,甚至疯魔……结果难料,所以云宗远才给蓝玉瀛留了自己的电话,毕竟这种事除了他,别人是处理不了的。

所以他也在暗中关注蓝玉瀛后续的情况,怕她陷入那种危险的境地……

十九章 求援

从青鳌山回来,蓝玉瀛觉得这一天里发生的事都很蹊跷,包括和云宗远的相识。

那块巨大的玄武石为什么会吸引她?当时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想走向它……难道昏迷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吗?在这个世界上真有另一个时空吗?

虽然有云宗远向她证实说她所看到的一切是真实发生在这里的事件,但她依然疑虑重重,还是难以相信自己和那个仙女有什么关联。

对于神仙鬼怪这类事,她一向是信疑参半,信的那一半是因为她自己就能感知察觉到一些东西,比如有时会感到身边有什么阴气森森影子一样的东西跟着,梦里经常看到那些惊悚的景象,再加上那些灵验的直觉和预感,凭着这些,她是相信有神仙鬼怪的。而且梅姨也告诉她就是有!

梅姨信佛,她说你经常做噩梦,那就是前世因果,业道论对,你去看看《地藏经》就知道了。

然后她就去看《地藏经》,但那些地狱鬼神的说法,就像神话故事一样,让她难以置信,因为这些灵异都不能实实在在的被看到,谁都不能直接看到鬼神和怪异的东西,而且现代社会与那些古老经典的描述都相隔太远,有时未免会觉得自己就是疑神疑鬼,就像精神病的幻视幻听一样,可能都不是真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又不那么相信。

但现在已经有三个人向他证实有那样一个世界了,从前是梅姨,然后是郦君昊,如今又是云宗远。

如果说经常烧香拜佛的梅姨是迷信的话,那郦君昊和云宗远就肯定不是迷信了,看来这其中一定有它的道理,或许自己真的是个谪仙,那么究竟是犯了什么样的罪才被贬下凡尘呢?

蓝玉瀛开始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因为觉得自己人生二十几年太苦了!几乎是过着半人间半地狱的生活,这似乎和梅姨的说法有所吻合。

但好像这又是没有办法求证的一件事,在玄武石昏迷的时候,她也只是看到了那样一幕情景,按照云宗远所说,那是因为特殊状态的激发,离开了那个特殊环境,可能那种状态就不会再出现了……看来她又被锁进了一个新的闷葫芦里。

当天晚上,她睡得很安宁,想想可能是接触云宗远的关系,因为当时他可能为她调理了。

从前她在郦君昊身边也是不做噩梦的,但他却只说了一个轻描淡写的原因就一语带过了。

然而一天过后,就在第2天晚上,噩梦又卷土重来。

只是梦的内容变了,全是和昏迷那天所见的情景相关。而且有着离奇的情节,十分诡异,就像张恨水记录的81梦那样清晰、完整。

接连几天她都陷入这些奇怪而又悲惨的梦境:

……在梦里她从一个很高的地方坠落了,惊恐间,发现自己落入了一条极深的海沟,当时她脑海里反应出一个数字:一万米。

随着堕落,她轻灵的意识开始浑浊,法力渐渐消失……

一条狭长的海沟发出幽暗的绿光……这是阳光永远照不到的地方。

梦中的蓝玉瀛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正是在玄武石昏迷状态里看到的那个缟素仙女,只见她的两只手臂被两条粗黑的锁链固定在一块巨大的海底礁石上,那姿态就象受难的耶稣。

此时心里有个巫女一样沙哑的声音告诉她:”这就是你,你就是龙女。这里是海龙宫的地狱,犯了重罪的龙宫女人都在这里,她们都没有身体了,你也快了。“

这毛骨悚然的声音提示让她感到无比惊骇。

幽绿的礁石上,布满了一道道蛇皮纹。灰绿色的海草、珊瑚都像是长了霉菌,浑身是模模糊糊的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围浑浊的湍流里竟然涌出了生物;一些极其丑陋的奇形怪状的鱼虾,长着扇子般的尾鳍、张开大嘴没牙巫婆样的丑鲨,无头的虾,有着兔子耳朵,却长着猪脚样尾巴的怪物。还有一种鱼更吓人,它有着巨大的牙齿和可怕的脸但却长着鳗鱼般长长的身体……它们游过龙女身边的时候会淬不及防地啃噬几口她的身体,皮肉撕掉了,再慢慢一点点长出来,但再长出来的皮肉就会薄一层,就这样反反复复,而她只能无助的呻吟、悲鸣。还有一些蠕动的海虫,它们会钻进龙女的身体,在她透明的血管中游动、吸食,而她却只能忍受它们的肆无忌惮却已无能为力……

……周围似乎还有很多冤魂飘荡,虽然她看不到任何物体形象,但却会忽然听到飘忽迩来令人汗毛倒立的女人叹息:”这是活着还是死了?……没有了命还算活着吗……生不如死……这都是孽啊!“

刑罚可以受,但精神的折磨受不了……

“啊!——”梦境里的龙女凄厉而绝望的惨叫。

不堪忍受的折磨让她心中生出一念:闭关吧,只要入定了,千年也只是一瞬。

然后她似乎发挥出来上仙残存的超能力,关闭了五官六感,进入了感知的真空境界,逃避了无尽无边痛苦的蹂躏。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世间已是很久很久……蓝玉瀛看到峡谷的顶端忽然出现一线亮光,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耸立在那里——是她的父亲大威德龙王!

龙王浑厚的声音透过波浪传导过来:“龙女,你的刑期已满。但你作为龙宫上仙的能量法力已经退失了,没有资格再回到天宫,只能转生为人继续修行,反思你的罪孽!

只倏忽间,龙女就被父亲强大的神力提升至峡谷顶端并跃出海面……

呵,阳光……龙女终于看见阳光了!

她几近透明的羸弱身体在这清新的空气与耀眼的阳光中颤抖,象那风中千疮百孔的旗帜。意识瞬间异常清明;她清楚自己已经没有资格享受上仙的神力与快乐了……那就轮回吧!她等待着天道最后的裁处。

“因你身上灵气尚多,必须经造物主阴阳混融,混沌再造方可转生为人,你不要怕!这是你的因果,只能顺受,期待来世吧。”梦中的龙女听出龙王声音里的恻隐之意,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因为天无私亲,虽然龙王是她的父亲,但他还是会秉公执法。

龙王把她带到转生地带,提示了这样一句就不见了。

阴阳混融?什么意思?……龙女正在思忖间,就见几片乌云漂浮了过来,近前之后她才看到那都是让她十分厌恶和恐怖的东西;那里面有着多种生灵的信息:一个美貌而妖娆的名伶,一个沙场上满身是血的将军,一条绿色的巨蟒还在吐信,还有一个满脸愁云、因恋爱自杀的横死鬼,乌乌泱泱……它们渐渐向她围拢过来。

龙女知道这是即将混融到她灵识里的凡人、低灵信息,于是她在内心里极其抗拒。

“不、不要——!我讨厌这些东西,不要靠近我!”她哭喊着试图逃跑,但已经被包围、渗透,此时,声嘶力竭的挣脱和哭喊没有任何意义。

造化生物的太极场旋转起来了,在造物主一炁混元的作用下,这些肮脏丑陋的信息体已经与她本来的仙人信息体混融、嵌合成了一个整体,变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无法把它们分离出去……

呜……,蓝玉瀛在痛哭中醒来,枕边是泪,身上是汗。

“我这是怎么了?梦中的那个龙女真的是我吗?!”她问自己。

噩梦的折磨使她濒临崩溃的边缘,哭泣了一阵,她想起了云宗远那清澈的目光,想起了他分别前说的话”有什么异常情况可以找他“。

其实正是因为他的话,她才没有离开这个城市,而潜意识中其实也有“想要再见到他的愿望。”

不堪忍受梦境折磨的蓝玉瀛鼓起勇气拨打了云宗远的电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他求援:“云主席,您好,我是那天被您搭救的蓝玉瀛,这两天我的情况不太好,每天晚上都做好多海底地狱的噩梦,您能帮帮我吗?……”

云宗远听罢,停顿了一下说,“哦,我知道了。不过现在白天我没有时间,晚上会帮你调整,你加我微信吧,到时我联系你。”

蓝玉瀛加了云宗远的微信,

晚上早早吃了饭,便等待天黑。她开始胡乱猜想:他会怎样调整呢?会到我这边来吗?或者约我到某个地方,如果很晚了那我还能去吗?……就这样思前想后心神不宁的,一直等到了晚上9:45,才收到了云宗远的微信:”你还没睡吧?“

她赶紧回复:“还没。”

云宗远立即打来了音频电话。

蓝玉瀛赶忙接听,“喂,您好!……”她柔柔的声音里透着激动。因为以云宗远的身份,他注定是一个很忙的人,但他却肯腾出时间帮自己,这让她十分感动。

云宗远在电话里说,“我现在用遥感为你调整,下面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一会你把手机设置到振动模式,在床上平躺,不要枕枕头,两手摊开平放于体侧,眼睛微闭,全身放松,注意接收我的信息就可以了,大约45分钟后结束,到时我会发个振动信息提醒你,然后你缓慢的动动身体恢复平时状态就可以了。”

蓝玉瀛问,“我用想什么吗?”

云宗远说“什么都不用想,就静静感受,不要加其他任何意念。”

放下电话,蓝玉瀛就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了。

躺在床上,她心里有了一丝温暖的安慰:她这个孤苦无依的女人,也不是全然就没有人管,意外结识了云宗远,这应该是上天对她的怜悯吧。

此刻,云宗远在自己的办公室窗前,伫立不动,在心里下达一个指令,以千江映月的方式,梳理蓝玉瀛的经脉,进行周天环转。

他不必有任何动作,只是通过作用于自己的能量系统,以印心的模式,带动蓝玉瀛的气脉系统进行能量梳理。

蓝玉瀛开始渐渐感觉到,身体窍穴在发热、跳动,然后是有蚁走感,进而形成热流,按经络走向循行。这让她感觉非常奇妙,因为云宗远,竟可以不接触她的身体,但却造成了十分清晰的能量运化效果,这说明他有着很高的特异能力。

收功之后,全身的炁场氤氲、舒适。

云宗远发信息对她说:象这样的调整,目的是帮助她恢复系统阴阳平衡的状态,这样她才会摆脱噩梦的纠缠,但一次两次是无法实现目的的,因为她的意识状态会使情况反复,所以要经过一个阶段的调理才能奏效。然后又问她”你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对于这件事蓝玉瀛的内心其实没有答案,因为她现在就像一个浮萍,任由雨打风吹去,早已失去了方向,于是她想了想,回复云宗远说:“非常感恩您的大德,实话跟您说,我现在被恶劣的心境困扰,暂时还不想回家去,如果您还有意继续帮我的话,那么我就打算在这里住上一个阶段,只是这样麻烦你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云宗远发信息说,“不用想那么多,我想帮你也是顺遂缘分,但我的时间确实比较紧张,调理时间可能没那么固定,有时可能还会顾不上你这件事。但我这边只要时间方便,就会微信找你,你看可以吗?”

蓝玉瀛自然满口答应,也可以说她在潜意识中已经对云宗远开始有了某种莫名的依赖。

二十章 相契

意外结识了云宗远,蓝玉瀛的心里就像蓦然开了一扇透气的窗,不再暗无天日的憋闷。

自从郦君昊离开她之后蓝玉瀛就完全丧失了安全感,重新又回到了老路上,敏感多疑戒备,惶惶不可终日。

而遇见云宗远,她就像是行将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因为云宗远不但答应为她调理身体,彼此又加了微信,这让她感到就像是拿到了什么保障一般,安稳了许多。

无疑目前这根稻草对于她来讲就显得异常珍贵。而且她意外的发现,这位帅气的大叔不但身份高贵,而且还是个奇人。更为奇怪的是,她虽然对云宗远这个人的形象是陌生的,但却有着一见如故的熟悉感,但回溯从小到大的经历,并不曾认识过这个人。她不知这感觉源于何处……此时此刻她只是非常想了解云宗远这个人的真实背景。

于是她开始在百度搜索查询他的名字。

一搜就搜到了。网上有他们集团的网站,她还意外的发现了他的新浪微博。没想到他还是个大v,上面有1000多万的粉丝。微博左面介绍栏微信认证下面写着:泰和绿洲集团创始人兼董事会主席。学历一栏则显示:毕业于英国帝国理工学院环境工程系,学位是环境科学与商务管理专业硕士。

“好厉害,原来还是一位海归。”蓝玉瀛在心里暗暗钦佩。

微博里2/3内容大都是环保话题,集团运营项目介绍以及环保、各分公司活动的分享。另外有1/3的内容是他的个人感言。涉及宇宙人生社会方方面面。文字精炼,却又发人深省,意味深长。

从微博上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致力于地产开发、环境保护事业的知名企业家。

蓝玉瀛在他的微博里可以感受到,这是一个目光远大,胸怀宽广的男人。是众人的首领,他的心里装的都是大事,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人。

看了他的微博,她忽然觉得自己跟这个人的心理相距遥远,她甚至不知道该怎样跟这种人交往。因为他们的精神世界似乎没有什么交汇点。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她被他吸引了。

这个吸引并不是来源于他的地位和事业,而是来源于这个人本身具有的个人魅力。

其实他们那天意外邂逅相识,总共也没有说上几句话。在微信上也只不过是在说调理的事,并没有涉及其他的交谈,但云宗远却给蓝玉瀛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印象来源于他的善心和他强大的精神力量,以及他为她调理身体时带来的那种令人感动的舒适感。还有……他真的很帅,言语亲切随和却又自带威严。

云宗远为她所做的气脉调整令她感到很神奇,脑洞大开。君昊是他生命里的第一个神奇,而云宗远则是第二个神奇出现了,某一瞬间,她为自己的被吸引感到惶惑,在想这是不是背叛了她对君昊的感情?!郦君昊一直都是她心里的惟一……而云宗远的出现竟然撼动了这个“惟一”,尽管这只是细微的心理动向。

但这细微的念头很快就被想要知道自己从前身世的愿望所占据。

她想或许她真的是龙女,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奇遇?回想起人生经历过的种种不幸,再结合梦境和郦君昊从前对他所说的话,蓝玉瀛似乎已经探触到了自己不幸人生的根源,如今她非常强烈的想确定一件事,自己是否真的是梦里那个受难的龙女?那么今生的所有苦难都可以追溯到那个源头……她想这件事只有云宗远才能帮她弄清楚,因为很显然他具有超能力,也有能力帮她出离苦海。

于是她给云宗远微信留言:“冒昧请求一件事,我想请您吃顿饭不知是否可以?最主要是我有重要事想向您请教,我活得实在是太痛苦了……”

过了一会,她收到了云宗远的回复信息:“想要见个面是吧?你等我安排一下……”

一个小时后蓝玉瀛得到了肯定性回复:“晚上6:00,在你宾馆门前等我,我过来接你。现在给我发一下定位。”

这个回复让蓝玉瀛喜出望外,因为在她留言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确认他是否能答应,因为她觉得他们之间还在一个算是陌生的状态里,而且他又是那样的身份。……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看了微信蓝玉瀛的心激动得砰砰乱跳。

临下楼之前,蓝玉瀛特意在房间里化了淡妆,自从郦君昊走了之后,除了这次选秀,她就再也没化过妆。女为悦己者容,那个爱自己欣赏自己的人不在了,化妆又给谁看呢?

但今天她却有了这个心情。而且又一次披上了那条朱红色围巾。

一辆黑色越野停在蓝玉瀛的面前。

云宗远按下车窗,招呼她上车。

驶上街道,云宗远对她说,“咱们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停好了车,蓝玉瀛随着云宗远走进日本料理店,服务员殷勤的引领他们来到一间榻榻米包房。

拉开拉门,蓝玉瀛打量了一下环境,是标准的日式榻榻米房间,墙壁上挂着一幅浮世绘挂画,画上画着一个穿着橙红色描金暗纹和服的美女,姿态似在翘首盼望着什么人,眼神里有三分忧郁。她的袖口、腰包、衣角则是紫色的,身背后是蓝白相间的勾卷海浪,远处有山,山上有月,月旁有点点梅花洒落,只这一幅画就衬得房间十分古雅。

桌上已经备好了茶具茶水,旁边还摆放了一个灰色土陶的细口花瓶,里面点缀着绿叶植物,整个房间看起来颇有禅意。

两人脱掉鞋,穿着袜子进了榻榻米包间。

蓝玉瀛心想,这种房间确实很适合交谈,但好像也太私密了,一下子便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让蓝玉瀛有些紧张。但好在云宗远心无杂念,举止流畅大方,这让蓝玉瀛也随之安稳下来。

这家日料主营放題料理。云宗远对服务员说,“我们先喝茶,上两份和果子,过一会儿再点餐。”

蓝玉瀛看明白了,很显然以云宗远这样的身份,人家根本就不用你请,看来也就只好顺其自然了。

两人在榻榻米上席地相对隔案而坐。

云宗远拎起铸铁茶壶边给她斟茶边问:“你在微信里和我说‘你活得实在是太苦了’,现在你跟我说说具体原因。”

蓝玉瀛实实在在的给他讲述了自己的从前,而且重点提出想请他证实一下她是不是龙女。

云宗远听完她的叙述,沉静地说:“你等我几分钟,我给你看一下。”

然后他便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蓝玉瀛觉得很神秘,就睁大眼睛看着他。

云宗远一幅入静的样子,也不说话。

大约过了5分钟,他抬起眼睛对蓝玉瀛说:“你说的情况是真实的,方才我用法眼追查了一下你的前世,你确实为龙女转生。”

蓝玉瀛惊讶地看着他:“哦……我真的是那个龙女!”

“是的。”云宗远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到了浮世绘的画上,蓦然有一种相契的感觉,觉得画上的人物很象他在特异状态下看到的那个仙女:美艳而不妖,华丽而不失清寂。

……

云宗远第一次看见蓝玉瀛的时候,就隐约地感觉到这个女孩子根基不凡,不过显见她自己并不知道。而玄武石的意外激发,唤起了她关于前身的记忆,但这种状态也很容易使人陷入魔境,也就是说会造成时空错乱了!当时出于这样一种担心,他便给她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因一旦出现什么问题肯定不是大夫所能解决得了的。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蓝玉瀛回去后就出现了麻烦,也就是说那些过去信息由于意外激发都被翻了出来。

在她给他讲述自己状况的同时,在云宗远玄关的屏幕上则意外地出现了一条盘旋的锦龙形象,须臾便消失了。哦……他判断这华丽的有着七彩麟纹的锦龙一定与面前的女孩相关。

后来,在他用追眼给她看前身的时候,他看到了水下五光十色的宫殿,而一开始就出现的那条锦龙形象又出现了,并和云端里一个发髻高挽、玉颈皓雪、飘带拖曳的一个绝美仙女重叠后就不见了。……于是他破译了蓝玉瀛的前身,应该是龙女修到了天仙的果位。

仙分三阶九品,初阶为仙人,中阶为天仙,上阶为金仙,仙人分真人、上仙、大仙三品,天仙分玄仙,天仙,真仙三品,金仙分大道灵仙、大罗金仙、大至神仙三品。另外还有度劫不成功或者以鬼身、妖身修炼成仙,拥有仙灵之气但未能列入仙班的仙人,称为散仙、地仙、鬼仙、妖仙四种。龙女的果位,应该算做是天仙的初阶。

然而继续追踪信息的时候,云宗远却十分惊讶地看到了古代的自己竟然和那个绝美的仙女在一起……

在接下去他看到自己和那个绝美的仙女一起游山玩水、赏月练剑、深情拥吻……而那条锦龙又一次出现了,但使他万般不解的是它又和那个绝美仙女重叠在了一起……云宗远心中不禁一动,倏忽出境。很显然,他们之间在古代一定有着很深的因缘……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的脸“腾”地发烧起来。而蓝玉瀛对他的异样似有察觉,一双幽深的眼眸探询地望向云宗远,不想这一望,相互间竟然有一种相识已久的默契传导过来……

二十一章 后天火发

其实蓝玉瀛并不知道云宗远为什么忽然脸红,只是觉得两个人四目相接之时,瞬间便超越了久远的时空,似有一种很深的相知感。

这种感觉令两个人都很尴尬,蓝玉瀛默默的低头垂下眼帘,摆弄朱红围巾的流苏,她忽然觉得很热,就把围巾摘了下来。

云宗远则叫来服务员说开始点餐,巧妙的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然后两人一人一张菜单,在那勾选起来。

云宗远说,“我们边吃边聊吧。”

菜开始陆续的上,云宗远对她说,“根据你方才跟我说的那些情况来看,所发生的这些事实际上都和你的前世因缘相关,我看到的图像和你感知到的信息都在表明,你最原始的身份是龙宫的龙女,后来修炼层次很高,几乎就要冲出欲界天,但却因为犯了天上的戒律而受了刑罚,这个刑罚也很重,也就是你体验到的海底地狱和贬入凡尘,这让你完全失去了法力修为。这其中具体的细节我还没有时间看,那需要费一番功夫,所以现在只是得出了一个简单的判断。”

实际上云宗远是不想再看下去了,因为再往下看,就涉及到了他自己的前身,他不想勾连这些事,哪怕他们从前是亲眷关系,道法自然的法则告诉他,因缘如流水,过去了就过去了,牵缠纠葛就是放不下,是害人害己的不智之举。好在蓝玉瀛并不知情,他也无需多说。

蓝玉瀛恍然明白,怪不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会受这么多的苦,如今才知道有这样复杂的前因。

她沉默了,心情开始有些沉重,因为不知道从前的自己究竟是犯了哪些过错?才受到了这样重的刑罚。

看到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云宗远把桌边蓝玉瀛点的橙汁拿过来,放在她的眼前,劝慰了一句,“你别有负担,即便你从前有错,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从前的事知道了就可以了,不要放在心上。”

蓝玉瀛喝了一口橙汁,然后苦笑道,“怎么说呢?其实你并不了解我……我也不是纠结那些,而是厌世,觉得活在人世间没什么意思。”

“是因为你那些经历吗?”

“可能是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意思,无论好的坏的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破灭。对于痛苦我已经麻木了,别人那种从心底里发出的欢乐,我就是没有,我好像是一个空气人,或者说是一个幽灵,不占有空间,每天只是看着别人生活,喜怒哀乐都无动于衷。虽然我也经常会哭,但更多的已经不是伤心的意义了,而是无助无奈和厌倦。……也就是说我是无可奈何的活着,不得不扮演这个叫蓝玉瀛的角色。”

云宗远忽然打断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的眼睛:“这并不是我感知中的你,或者说只能是你的一部分,对了,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跟我说你是一个昆曲演员,我可以欣赏一下你的舞台表演吗?”

蓝玉瀛忧郁的心境就被他这样拦腰截断了,她说,“我手机上有我最近录制的昆曲片段。”接着她点开手机给云宗远看她的《游园惊梦》视频片段。

“……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了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这段视频,都是在江南园林的实景中拍摄的,画面典雅秀丽,可说是景美人美,蓝玉瀛的表演唱作舞俱佳,清丽传神,带给了云宗远意外的惊艳之感。视频中的蓝玉瀛,仿佛焕发了前世锦麟仙子的神彩,令云宗远内心振动。昆曲表演中的蓝玉瀛和眼前忧郁愁苦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云宗远一边看一边对蓝玉瀛说,“不愧是仙女下凡啊,没想到你在你的专业上这样出色,如果不做演员,真的可惜了。”

蓝玉瀛听到云宗远这样的赞美,蓝玉瀛的心里感到些许欣慰,因为她知道这一刻她在他的眼里,已不再只是暗淡无光的形象。

她问他,“宗远哥,没想到你也可以欣赏戏曲。”

云宗远说,“美是相通的,确切的说,是我看到了你的表演,才感受到了戏曲之美。”

接着蓝玉瀛又给他看了一些剧照,说”这都是我以前排演的戏……“云宗远边看边说,”你的扮相真漂亮,简直是光彩照人。“

蓝玉瀛听了,脸上现出一抹少见的粉红。被自己重视的人夸奖心里是甜蜜的。

云宗远把手机还给她,然后说,”不是你没才华,也不是你不出色,只是你遇见的时间点不对。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点子背吧。“

”是的,我从小就点子背,一直背到现在。“然后蓝玉瀛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云宗远:”我还能好吗?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这样了?“

”不会的。人生总有变数。我觉得,现在你最重要的是调理这个身体。因为这个身体不调整过来。你的运气就不会转。心境身体外环境运气是一体的。

“可我自己没办法调理,除非你肯帮我……”蓝玉瀛说话的声音小了下来,因为觉得素昧平生,这样麻烦云宗远实在是很难为情。

云宗远想了一会,说,“我的事情确实比较多,如果回到上海,可能你的事我就顾不上,既然你这个阶段不着急回去,我这几天抓紧给你调整,把关键这一段度过去,就会好很多,然后我教给你一些方法,你回去也可以自己调理。”

蓝玉瀛觉得他说的很客观,欣然同意,因为这已经十分难得了。

……

回去之后,蓝玉瀛的心思有些变了。

这次和云宗远的见面,改变了她和云宗远之间的心理距离。

原来她只把他当成尊者和恩人。但在倾心交谈之后,特别是她看见云宗远脸红时那一刹那的四目相接,却令她的心里发生了一个根本性质的改变。

这个改变就是:她感觉到他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而且有很深的相知感,尽管她并不知道这很深的相知感从何而来,毕竟他们接触的时间还短。

而且他剑眉星目,鼻峰高耸,既年轻又帅,外貌和他的年龄相距悬殊,特别是他智慧的眼神果断的气质,给她留下了只一见就磨不去的印象。

一想起他,她心里就会有慌乱的感觉,她忽然想起京剧《望江亭》里谭记儿初见白士中的情景:“观此人容貌象似曾相见,好一似我儿夫死后生还。……到此时不由我心绪缭乱,羞得我低下头手弄罗衫。三年来,我不曾动过此念,却为何今日里意惹情牵……”

想到此她脸红了……

可是,他有家吗?按照他的年龄,他应该是有家的。但他却是那样清爽年轻,几乎看不出来有家的痕迹。

蓝玉瀛不愿意多想这个问题,因为想下去很可能会平添烦恼。

现实是残酷的,现实会打碎一切美梦,她几乎会对所有的现实都产生悲观的联想,除了和郦君昊在一起的那一年,她几乎就没有在现实生活中得到过什么好处。所以她只愿意做自己的白日梦,这可以说是她生活里唯一的精神安慰。

在自己构织的白日梦里,世界永远是心里理想的模样。而云宗远就居处在她构织好的心灵一隅。这是仅属于他们二人的空间。尽管她还不知道云宗远是什么心思。但在看到他脸红的那一刹那,她分明的感到,那一刻的他与自己的心是相通的,那是男女间心有灵犀所特有的相契。

至于其他,她不想去想,因为一切都在心里,那是她自己的事。

所以她更愿沉迷在自己的遐想中,不思过去,不问将来。

她开始期待他的短信,期待每一次调整,因那是他们的灵性沟通的机会。

这种感觉其实很超现实,因为他们只是刚刚认识。但为什么会萌生了这样的感觉呢?

蓝玉瀛想不明白。

……

其实云宗远不是毫无察觉。

当蓝玉瀛在那一刻与他四目相接的时候,他心里一颤。因为他感受到那幽深的眼眸中有一种穿越久远时空的深邃情感,尽管只是一刹那。蓝玉瀛的这种眼光让他受不了,所以他立刻脸就红了。因为对面坐着的这个女孩,虽然在某个前世与他关系近密,但在当下时空里却不是他的任何人。

在他理性的意识里,此生不想有多余的感情,因为他此生的目的是渡己渡人。妻子给予他的爱已经足够了。但他又有恻隐之意。觉得蓝玉瀛当下的处境真的很难。她二十几岁的年龄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折磨,虽然一切都有前因,但在这一生她毕竟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花朵般的年纪却遭受无情风雨的摧残,这样的际遇也是够残酷了。所以他一心想要帮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所以晚上回到住处之后,在网上处理了一些事情,便在临睡前给蓝玉瀛发信息说帮她调整。

蓝玉瀛这边接到信息之后,则乖顺的按照他的要求,平躺在床上。她想早一点进入他的特异世界,感受那氤氲祥和的气场。

渐渐的,云宗远的炁场开始覆盖过来……那瑞象万千的炁场带给她内心无比的感动。清新的,如清晨太阳初升时的蓬勃气息,其中有纷纭浮动的光,似瑞彩千条。又蕴含可治愈心灵的大善意识,那善的力量,可令灵魂膜拜、精神起舞、身心感激涕零。种种无以言说的美好,不禁让人内心唏嘘、赞叹不已。

开始的时候她都在静静的感受着,感受那无以言喻的美好。但后来当炁走经脉循行,行至膻中之时,却忽然感到有无限的春意,从膻中喷薄而出……此时本应该是不去理睬,因为这是生机勃发的自然现象,如果不予理会,就会继续循经脉汇流,壮大能量。然而她却动情了,爱意顿生,内心颤抖着喊了一声,“宗远!”

此时他们的气场是相连的,应该说是共有一个气场。这样蓝玉瀛的感受立刻就传导到了云宗远这里。正在为蓝玉瀛调整的云宗远,于无意中忽然感应到蓝玉瀛的绵绵情意,倏忽间引得他后天火发,使先天清静的气场化为后天的异性间融合的炁场,他心里想“坏了,蓝玉瀛那边应该是动念了!”

这时他看到了那条锦龙、蓝玉瀛的原始法身在他身周环绕。

他赶紧下一个意念指令,终止了这次调整。

蓝玉瀛这边忽然发现身中动向渐渐静止下来,但却不知怎么回事。

良久,云宗远那边发过来一条信息:“你,动念了!”

蓝玉瀛感觉到了信息背后的不满情绪,赶紧回复:“对不起!宗远……”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直接在微信里打出了他的名字。

而云宗远收到这条信息后却什么也没有回。

但直觉超好的蓝玉瀛却能够感知到,云宗远在埋怨她起心动念的信息干扰,只不过他不愿意直接责备她就是了。

……

云宗远觉得蓝玉瀛这种状态就不好办了。

虽然他并不怪她,因为她产生这种感情也是有缘由的,毕竟从前有过缘分。

但生命不断的轮转,按照大道的法则,就应该把从前的一切都放下。否则百世千生,每一世都有父母妻子儿女,若因缘相续就会乱了大道清静无为的秩序。所以孟婆汤的作用就是为了消磁,一切重新开始,这样才会有一段全新的生命历程。

而从修炼的根本来说,是三心不可得的,既无过去,也无现在,更无将来。这样才能一身洒脱,了无牵挂。

于是他就想借着回总部的这段时间与她疏远一下。然后也想想怎么对待她更合适,最好找出一个既不伤人又能使她断了这一念的办法。

于是第三天,上飞机之前,他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我回总部了,最近几天可能都会比较忙,调整可能做不上了,等忙好了这一段我再联系你。”

蓝玉瀛接到短信后,觉得忙对于他这个身份的人是正常的,所以也就没太在意。她等就是了,为了调整,也为了能再看见他……她愿意等。

但很快她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二十二章 谁动了谁的奶酪?

云宗远又抢了他一块地!!

当褚泽听到这一消息时他正在秦港市一家养生馆和朋友老赵做足疗。放下电话他表面未动声色,依旧盯着对面墙上的电视,里面在播放一部抗战电视剧。而他内心里却已风起浪涌,那一刻他真想用电视剧里的那把机关枪把这个对手突突了……又是这个云宗远……

这已经是第2次了,他费尽心力的走程序报批找风水师做规划,像孵恐龙蛋一样百般用心的盯着的两块风水宝地,最后的结果都是被这个强有力的对手夺了去,而他自己则是铩羽而归。

只要有这个人坐镇上海滩,遥控秦港分公司的运作,他就会郁郁不得志,因为对手的实力很强大,年销售480个亿,20个城市都有他的运营项目……

自从上一次竞标失败,他就开始重视云宗远了,或者说对他产生了兴趣。他之所以关注他,是因为他开始动他的奶酪。做房地产的都在跑马圈地,但云宗远的手伸的太长了,一个上海的房地产集团企业,竟捷足先登,抢了他作为本地土著集团公司的两块地,他的心都在滴血。所以他要了解这个对手。

褚泽外表看起来潇洒、闲适大度,而私下里却有着阴鸷的个性,很记仇,阴毒,报复。褚泽有着侦探的眼光,只要他想了解的人,就会袒露于他的眼皮底下。他从网上,私下里找人调研云宗远,从他的产业规模状况,以及他的为人,婚姻感情。调查的结果都显示此人非同一般,连市长都看好了他的什么绿洲计划。而且他的资本条件太好了,他老子给他留下了那么多的遗产,而且他的房地产开发项目已渐成羽翼……他和云宗远的规模没法比,他费尽心机也不过刚突破一个百亿,这不禁让他妒嫉到抓狂了。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那样一个老子,没有他那么好的运气,他要了解他的一切,要知道他公司运作的动向,免得再次陷入被动。而且暗地里想着要找个什么机会报复他,打掉他的上风气焰。

朋友老赵看他半天不吱声,心想这是又有烦心事了,8成就还是地的事,于是问他,“怎么挂了电话不言语了?”

“没啥,又被人踩了一脚。”

“你那块风水宝地黄了?”

“嗯。”褚泽悻悻地。

“什么原因呢?我帮你诊断诊断。”老赵也是个企业家,开工厂的,他俩是在高尔夫球俱乐部认识的朋友,因为聊得来,就经常摽在一起,喝茶、吃饭、聊天……因为他们之间没有利益之争,对方又以他为尊,所以一直相处下来就还比较融洽,有事也会互相参酌。

“什么原因?云宗远那小子实力大呗……”褚泽压着心头的怒火,然后和老赵说了一些云宗远的具体情况。

老赵听完了评论这件事,“除了实力以外,我觉得人家由头说的好,结合旅游项目,打造绿色生态山庄,拯救生态环境,显然比你做个楼盘更吸引人啊,最起码政府喜欢。”

“屁,都是花架子,还什么拯救生态环境?地球这么大,那是他能拯救得了的呀?还不是做表面文章,你看大街上走着的老百姓,有哪个是关心什么地球的,他们更关心的是吃饭加薪住房子,想的是什么?天塌大家死,不死活着就得过日子,所以搞这些花头,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褚泽是一个履历复杂的人,民营企业家,倒腾过水果,卖过钢铁,服装、电器早年什么都干过,对社会有着十分功利的看法,觉得所有的人都是围绕着这个“利”字,那么就以“利”诱惑他们好了。什么狗屁信仰、爱情,莫不如此,都是利益交换。所以对于他的员工,他都是诱之以利,加之精神上的诱惑,在他看来精神的利也还是利,钓鱼必须诱饵。所以说这人就不是个东西,哪怕你一直对他很好,有一次不好,他的利益受损了,关系就全然改变了。

他继续冷冷的挥斥他的唇枪舌箭:“人性都是分层的,谁都是拿出最好的一层,罩在面儿上,就像灯笼,那么如果把这层漂亮的纸或者绢揭掉,里面就是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了。都是口是心非,就像我给人礼品,嘴上说褚总,你不用这样客气,其实心里心花怒放,而人的核心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利和益。所以对于这个云宗远,我就应该把他漂亮的表面掀掉……让大家都看看他这孔雀的背面是什么。”

“那事已如此,你还能干什么呢?再者说,以他的实力,你又怎么能够撼动他?”老赵从心里觉得碰上这种对手,只能是自认倒霉,因为双方体力悬殊。

“我自有办法,这事要慢慢下功夫,也要寻找机会,反正我不能让他在秦港这么气势压人、太岁头上动土……”褚泽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了这句话。

……

其实对于秦港分公司拿地细节的事他并不清楚,他只管在总部指挥落实他的大政方针,一般他不担心执行力的问题,因为他的手下个个都是骁勇悍将,换句话说,他只管“在天成象”这一块,至于“落地成形”,那就都是大家的事了。

包括自己的老婆肖慧雯,也是手中的一枚棋子。

此刻肖慧雯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神色冷峻的训导办公室主任,她短发的侧影更像是一个酷帅的美少年:“我觉得你这个心态有问题,你不要一进大门就担心自己手续有什么问题,你越是担心,暴露的问题就越多,等于是你的心态把办事员误导了,云总以前不是给大家讲过,简单直接等于高效,办事的时候,你的脑子里不要有杂念,这样你传导给对方的信息也是简单明了的,你的心态定位在顺利,没有什么问题,那件事他也就没问题了,而你要是担心这担心那,带着一脸纠结去办事,节外生枝的事也就出来了,他要想找你的毛病,你就到处都是毛病,所以你这个心态就得修炼……”

女办公室主任的脸被训得很难看,她就是心太细了,所以看到的问题就多,接下来就是各种担心。

一声短信提示音,肖慧雯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查看,原来是云宗远发过来的:晚上7:20飞机,来机场接我。

看了这条短信,肖慧雯脸上冷峻的线条立即变得柔和起来,接下来语气缓和的对办公室主任说,“云总不是说了,工作生活里的一切都是修炼,心态调整对了,事情才能做好,你先去忙吧。”

外面依旧在下着雨,淅淅沥沥,每天都是这样,差不多快两个月了,这反常的天气让人心烦,因为太阳就像是躲起来了,一直都不露脸。肖慧雯心想,厄尔尼诺天气,只是气候大变化的一个开始吧,迟钝的人们还都没有察觉,而她是因为嫁给了云宗远这个学环境的人,才会敏感的去注意气候上的每一个变化。

不过今天她心里充盈着喜悦,因为出差半月的云宗远今晚航班回家。

晚上她开车到机场接机。

当她第一眼看到云宗远熟悉的身影从航班落地的人流中走出来时,安稳之感油然而生,互相看见对方后相视一笑算是打了招呼。那笑中既有“老夫老妻”的默契,又有三分夫妻间不可言说的暧昧。

随即肖慧雯拉过了云宗远手中的行李箱,云宗远手里只提了一个文件包,两个人便随着人流朝着外面的停车场走去。

外面在下着小雨,二人一路小跑来到停车场。肖慧雯麻利的打开车门,开了后备箱,把行李箱放了进去。又接过云宗远手中的文件包,丢到了后座上,然后夫妻俩并排而坐,启动了车子。

“路上还顺利吗?”肖慧雯开了雨刷,眼睛看着前方的道路问丈夫,她的声音清澈而柔和又隐藏着一丝慌乱。

只有云宗远能听出来老婆这句平平常常的话里,包含的各种意思。

表层的意思是问候,而潜在的涵义则是她想他了,另一层意思则是有那么一点幽怨。也难怪,因为他总是坐着飞机到处跑,去忙他没完没了的事业。

他们之间很少打电话,肖慧雯是一个懂事的女人,全力支持丈夫的事业。她理解他的想法,和那些宏伟的愿望,所以她很少给他打电话,是因为不想分散他的精力,同时对他也是100%的信任,他的手机她从来不看。

她不仅是他的贤内助,还是他事业的得力助手,在他的集团里也有一席之位,身上透着男子的精明干练,外在给人的感觉也是有点偏中性的,时尚的短发,但却散发着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和靓丽。

但在云宗远面前,却完全流露出她作为女人柔情似水的另一面。

尽管结婚已经5年了,但也总是聚少离多,越是这样,她就越感到丈夫的完美,和对相聚时光的无比珍惜。

回到了温暖的家,她先是给他下了一碗馄饨,因为她知道他在飞机上那顿饭肯定是对付的,因为机上都是简餐,谁也吃不好,补上一碗热馄饨,胃里才会舒服。然后又去浴室里给他烧水,准备干净的睡袍和内裤,甚至把牙膏挤好。

她很愿意伺候他,用她对闺蜜所说的话来说,就是“伺候人没够”。因为这个男人身上就有这种魅力,他的一切都值得女人为他全力付出。

馄饨里面放了紫菜、鸡蛋丝、鸡毛菜和虾皮,紫、黄、绿、橙,搭配起来煞是好看,上面还滴了几滴芝麻油。

云宗远从中感受到了家的温馨和妻子的爱意。

肖慧雯是一个精明干练话少的女人,她内心的语言多半表现在行动上,而她的行动语言也只有云宗远能够读懂。这是一种无声的交流,云宗远觉得这样也很好,无声胜有声的行动,可以带给人更深的感受,胜似平泛浅白的语言,而且还会自然的建立起一种微妙的距离感,为耳鬓厮磨的爱情平添了张力,使彼此的爱意更深。

吃过了宵夜,云宗远正想要进浴室洗漱,忽然手机发出短信的震动声,点开一看,原来是蓝玉瀛发过来的一条信息:“宗远哥,你在哪呀?我能请教你问题么?……”

他简略的回复:“刚下飞机,我到家了。明天吧,明天抽空我和你联系。”回复完这条短信,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今天晚上,是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私密空间,他不想让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扰。关于蓝玉瀛的事,他也不想跟肖慧雯说,因为在他看来,没有哪一个女人是不吃醋的,本来没有什么事,但如果说出来就是个事了,倒不如不说,本来他们夫妻之间相聚的时间就少,又何必节外生枝呢?

沐浴更衣之后,两个人都躺到了床上。时间就要到11:00了。平时云宗远在家的时候经常会到另一个房间去做他的功课。而每次小别回家,他都要先照顾一下妻子的情绪。

关上床头灯,云宗远便把肖慧雯搂了过来。黑暗中开始温柔的亲吻她,肖慧雯热烈的回应着……他们又分开好长一段时间了,这几天肖慧雯几乎天天都在想他。但她能控制自己,无论怎么想,但就是不说出来。不给他打电话,也很少发短信,偶尔会发一个短信,经常是跟工作汇报有关的。但短信的内容通常都是非常简短。说一件事或者一句话,然后道一个晚安。她知道一旦丈夫回来了,就会补偿给她一个爱的满足。他能读懂她,知道怎样来满足她身心的愿望。虽然他的事业让他很忙。但只要一回来,就会做一个好丈夫,让女人心满意足。他们在一起缱绻热烈,让情感的释放酣畅淋漓。接下来肖慧雯则蜷缩在丈夫的怀里,沉沉睡去进入恬美的梦乡。

早上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她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在家能呆上几天啊?你不是说还要去北欧谈项目么?”

“半个月。把总部的事安排一下,然后回东屿分公司处理几件事,处理完了就去瑞士,对了,你有时间和我一起去吗?我让他们给你办签证。”云宗远觉得这是个补偿妻子的机会,因为他总是不在她身边。

肖慧雯孩子气的叫了一声“天,我多想去啊……可是不行,新项目需要尽快动手操作,我走不开……下次吧,忙过了这个阶段我们找个机会一起出去,我给老板打工也够累了,应该给我点福利。”

云宗远笑了,走过去轻轻的在她面颊亲了一下,“应该的,上次公司组织环境考察旅游你都没去上。我记着呢。”

肖慧雯说“算你有良心……晚上别在外面吃,我在家给你做大餐啊。”

“嗯,有饭局我都推掉。”云宗远显得很乖,因为他是一个平衡高手。

他这边夫妻和美,但却未想到蓝玉瀛那边心里已经开始起了波澜……

二十三章 幻灭

云宗远回复的短信让蓝玉瀛从白日梦中清醒过来。

他回家了。

是的,这理所当然。

只是,只是什么呢?

只是她的心又一次扑了个空。

刚刚吹起的靓丽肥皂泡又幻灭了。

她的爱做梦的心,又一次撞上了现实冰冷坚硬的墙。

蓝玉瀛走到705房间的窗前,这一刻窗外已是万家灯火。

那远处一幢幢不知名高层住宅的灯火里,有明亮的吊灯,静谧的台灯,客厅电视反射出来的荧光,混合着蒸汽的厨房吸顶灯……

她经常会以一个局外人的心情去想象那灯光后面的故事。

在她的想象里,那些灯光里的生活多半是温馨的,每一盏灯火后面都是一个家,但这千家万户中却没有属于她蓝玉瀛的家。

这一个“家”字是她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和遗憾,也是人生最大的期冀。而这一个“家”字却与她隔了千山万水,仿佛这一生都不能抵达。

她就象卖火柴的小女孩走在白雪掩映、充满华丽灯光的圣诞之夜,街上的繁华与她孤寂的心形成鲜明的对比。

……

她想象着云宗远夫妻小别重逢的喜悦,喜乐融融的一起共进晚餐,幽暗的床头灯下枕席交谈……虽然她不知道那个幸运的女人是谁,但凭她敏锐的直觉,她知道他们是甜蜜幸福的,就象当初她和郦君昊那样。

现在,她又回到了幽灵的身份,看世界,看芸芸众生,看别人生活,而所看到的一切却与她全然无关。

到了第二天、第三天云宗远也没有音信,本来他是答应与她联系的。

她再一次感到了世界与人的无情。

这个世界它不同情任何人,不管你如何痛苦,如何辛惨欲绝,全都一律视若罔闻。它生生杀杀,成就一切,颠覆一切,不会有一丝犹豫。

而人心也不是善的,过去她经常会想起,那些自然与人或者动物世界的纪录片,那些镜头后面的拍摄者,他们是怎样的一种心态?还有那个播音员,他的声音是那样平和优雅,他们都是如何以那样淡定的心情来面对血淋淋的厮杀,和生命的绝望。虽然她知道事实上谁也救不了那些被屠戮的动物,她只不过是关心参与者当时的心态而已。

那么此刻的这个心是善是恶?

如果说是善,拍摄或面对屠戮画面时却是那般冷静,无动于衷,或者还在精准的调着焦距,设置着色温。

如果说是恶,却还能以温情的视角和心态,在叙述这一段血淋淋厮杀故事的同时,对弱小丧生者寄予同情。

由此看来这个人心不是纯善的。

而云宗远,他明明知道她的处境,知道她这个阶段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一旦回了家,却能以这样薄寡清淡的态度对待她,此时他的善呢?又在何方?

既然善不是纯善,那么可见这个善也是假的。

人们都是伪善。

经常看到一群人去看医院里重病的患者,在看到患者之时,每个人都表现出来最大的关心,或安慰,或同情唏嘘,或帮助患者做种种事,表现了让人感动的善行。然而一旦离开医院,大家却都如释重负一般,在一起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好似完全忘掉了先前那一幕,或者就象没来过一样,医院的病人你继续痛苦你的,我们已经看过你了并表示了同情,然后就没什么相干了,该玩玩该乐乐,现在我们已是井水河水两不相涉。

人们的善就是这样的,只能说是在某一时刻受着环境氛围的激发表现出一种善,但却很难说是真的善。

此刻蓝玉瀛的内心里充满了寒意,因为她发现在这个世界上纯粹的善是没有的,眼见所及的善都是一半有情一半无情。

到了夜里,她怎么也睡不着,而睡不着的这种煎熬十分难受,因为睡不着大脑里就要厮杀。而睡着了却又不知有什么凶险围剿在等待着她,可以说腹背受敌。

无奈之下,她想找一个催眠的专辑来听。

蓝玉瀛忽然想起郦君昊从前发给她的催眠音乐,那是一个海的主题。

她点开了音乐。那音乐的旋律是在描绘海的样貌:阳光下浩瀚无际的大海,一片蔚蓝,无比清净辽远,又无比清凉。那种清凉是透彻心扉的,是出尘的干净,但也无比高冷,远离人寰,清冷的旋律触动内心隐秘的酸楚,诱导人心想要绝尘而去,似还原了世界原始的无情与孤寂,让人不忍卒听。

从前她听这个专辑,全然不是这种感受,那时的感受是虽然清凉却慰人心神,导人入梦。而如今物是人非,随着郦君昊的离去,曲子的氛围也全然改变了,莫非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绵延的城市应有尽有,却唯独没有尽头”。这是《海上钢琴师》里的一句台词。她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在一个孤岛上。面对的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渺无人迹。

不知为什么。蓝玉瀛的内心总会有一种无比孤寂的感觉,仿佛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

整个世界就像南极融化时浮动的冰。她发现人生里没有任何东西是牢固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抓住和依靠,包括这个生命,这让她惶惑不安。

有时她会奇怪,为什么别人没有这样的想法?后来她发现,别人都在依靠一块块浮冰栖息但却不自知,而她和别人的区别就是“知道”……她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聊,人们假装有意义的忙碌着,象一群群蝼蚁。然而终究却会有一天殊途同归离开这个世界,灵魂飘荡各奔他乡。

她害怕夜晚的降临,因为一旦入睡了,就一切都不能主宰,就像进入到另一个空间,那个空间黑暗,逼仄,沉重压抑,有着无以名具的恐惧和无穷尽的烦恼,各种噩梦,在多时空中穿梭,心脏会狂跳,她泪流满面,然后有一种无边黑暗的压力向胸部蔓延而来,让她喘不过气,感受到一种了无生路的绝望,这一晚的梦境中她又一次看见了那个黑色的纸片人,这次全然不同了,因为她几乎真实的看到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枯瘦憔悴的脸,梳着一个古人的发髻,散乱的鬓发在风中飘舞,无比怨恨的眼神似是要杀了她,他对她清晰的说:“你可以去死,死了就解脱了。”

“好,我去死!”在梦里她哭喊着……

她被自己的这句哭喊惊醒了。

醒来后她忽然觉得是时候了,因为她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

三毛为什么会自杀?就是因为她的世界已经变成了地狱,失去爱人的和病痛折磨的痛苦,足以摧毁一个人求生的意志,如今的她也是这样……于是她想自杀了。

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讲,生无可恋。

父母带走了她的亲情。她在这个世界上不再有亲人。唯一爱她的君昊也走了。再也没有任何人真心挂念她。既然要承受这无边无尽的苦难。那就不如弃世而去,把这一切结束,这一生也就解脱了。

在网上,她看过一些奇奇怪怪的说法,比如人死了,灵魂离开这个身体会怎么样。还有一部电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就是《可爱的骨头》,里面的小女孩死了,然后她见到了一些温暖的光和大地,据说人死之后,会感到非常安详,所有的苦难都会终了,这一世身心的折磨至此消失,一切都结束了,重新开始,或者永远堕入无边黑暗之中,一去不返。她心里想,如果我果真是龙女,回归大海就是永生。

于是她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想没有人会真正的为她悲伤,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往往不到半年这个世界上的人就会把他淡忘,再接下来就如水中的涟漪暂时荡漾一下然后悄然无痕,如果那个离世的人,倘若有知可能会很悲哀。

她想没有人会真正的为她悲伤,包括云宗远。他有娇妻爱子,而她不过是赘余的一个人,是一个给他带来麻烦的陌生人。

一个没有人牵挂的人,那么离开这个世界也是了无牵挂吧……

而蓝玉瀛并不知道,云宗远那边则是因为要落实集团例会发布的新政令,有大事在身,而把回复她短信的事给忘了。

二十四章 风水大师万民英

云宗远回家的第二天,即开始召开高层会议。会议的主题是深入讨论怎样落实“建木”计划。

涉及三个方面:

1、原有的开发项目,楼盘、别墅、酒店、山庄等,怎样进一步改造可以更加贴合“建木”的宗旨?

2、新开发项目“建木”模式的建立。

3、如何把文化公司做起来并建立传统文化培训?

关于这三个方面,云宗远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而且都是和市面开发商不一样的见解,这是因为立足点本身就不同。别人都是全力以赴的忙着抓钱,而他的企业,却需要既保障盈利,又要肩负起环境保护的重任。这样无疑会给运作增加了很大的难度,因为传统的房地产开发模式是现成的,大家也都很有经验,但加进了环保的大方向,很多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就需要他不断的给大家灌输新的理念,他觉得现在已经是时候了,不做都来不及了,因为如今自然环境的发展远比人们的想象要变化多端。好在他的团队中青年骨干多,大家比较团结,知识结构也比较新,所以相对容易接受他的理念和思想,还有就是大家都很佩服云宗远,觉得他有时代领袖的风范,他所倡导和提出的东西,都是有着坚实的依据和超前眼光的,而这些理念以往也有所渗透,只是没有象现在这样系统化罢了,所以就唯他马首是瞻。

而实际上云宗远很清楚,新的方向和新模式的建立,要经过几个阶段的论证磨合,才能使大家真正理解和体会,建立起成熟的整改方案,而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所以不能操之过急,要把工作做细。

现在他现在最为关心的是教育问题。所有的人都要经过传统文化的培训,这样才能真正明白他所讲的真正意义,所以在他的心里,这一步应该先行,首先是集团公司内部的培训。

那么就需要聘请对传统文化有深刻认识的老师,因为他本人只能是在各种会议上讲一些,这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到民间发掘这方面的人才。那种书卷气的老师还不行,因为他们只能讲到一个表层,而无法深入到内核里面去,他所需要的讲课老师必须对传统文化有着深刻的领悟和实践,德才兼备,这样才能担负起教育的使命。

通常他因为修炼层次的原因总是心想事成,只要决心一下,自组织力量就会产生。

两天后就有人给他推荐了一位在企业家中口碑相传颇有分量的风水大师万民英。

这个名字好响亮,听着耳熟,他想了一下,想起来明朝写《三命通会》的命理宗师就叫万民英。

通过副总搭桥,约好了下午3点在总部顶楼的茶室见面。

茶室格调淡雅,深咖啡色中式桌椅,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禅意茶具。可听到淡淡的古琴背景音乐。

云宗远非正式会见客人一般都是在这里。非必要情况,他很少请人吃饭,因为找他的人大多是谈事情,而饭店并不是一个谈事情的好地方,美食会分散人的注意力,与其大吃大嚼的看着盘中餐谈事,还不如喝茶保持谈话本来的原汁原味,如果是赶上饭点,那么就先去食堂,然后上楼喝茶。

因为茶室就在总部楼上,他来得早就翻看了一会手机。

这时他忽然发现蓝玉瀛发给他的那条短信还没回,就赶紧发了一句话过去:“不好意思,这两天很忙,天天都在开会,忘了回复你信息了,等过几天再说吧。”

其实他心里真正的想法,还是想趁着回总部的机会,淡化一下与蓝玉瀛的来往,因为那天为她调理身体,他发现蓝玉瀛对他产生了依恋……或者说已经开始有了男女之情的动意,而他不想让这个苗头发展下去,虽然他知道他们有前缘,具体是什么前缘因为没有查过还不清楚,但他想斩断情丝,不想有家庭之外的情感干扰,不仅仅是出于对家庭的忠诚,更重要的是对事业的保障,所以他不想旁生枝节。但对于蓝玉瀛,他又不能撒手不管,因为她的状态很令人担心,随时可能出现新的状况,所以管肯定还是要管,怎么能既帮助她,又消除她心里的绮念,他其实现在还没想好,就想先拖一下,然后等回到东屿再说。

三点钟副总领着万民英准时来到。

只见来人50多岁,头发略有花白,但腰板挺直,精神朗耀,器宇轩昂中自带了一股道气。身穿灰色中式休闲短袖衬衫,手腕上带着一串沉香佛珠。

副总为双方做了介绍,二人握手寒暄。

宾主落座,服务员泡茶,副总就离开了。

云宗远默默打量着万民英,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他想要找的人。

万民英从手包里取出名片,恭恭敬敬双手奉上,显得很有修养。

云宗远看到了他手包里露出的方形罗盘。

云宗远举起茶杯示意喝茶,笑着对他说:“万先生名字好响亮,和明朝写《三命通会》的命理宗师万民英一个名字。”

万民英也笑了,第一杯功夫茶一饮而尽:“是啊,小时候并不知道这些,后来学了周易才知道与祖师重名了,真是很巧的缘分,因为我也走上了这条道路,这说明姓名之中有玄机,这个名字本身就蕴含了从事五术的信息。也曾想过改名,因为觉得冒犯了祖师的名讳,但后来又一想,既然有缘得到此名,有上天造化的加持,理应坐正行直,效法万师言行,精研易理,为大众谋福,才不会给这个名字丢脸。”

“不错,没准你就是大师转世呢。”云宗远给万民英斟茶,心想真是天助我也!

斟了茶,云宗远说:“我读书时是学环境工程的,在英国帝国理工学院。所以就一直对环保事业十分关注,也是自己的夙愿吧,想要为地球的环境保护做一份贡献。不知万先生对环保怎么看?”

万民英默然片刻,“这个时代人心不朴,利字当先,处处行险,人心不足蛇吞象。照着这样发展下去,迟早会引祸上身,遭受大自然的报复,天不佑之,灾祸难免。记得过去我小时候那会儿,家住农村。那时真是山青水绿,河水清的能看见鱼。那时候我经常下河摸鱼。树林子里到处都是蘑菇,每一次雨后都能捡到很多蘑菇。鱼和蘑菇交给我妈,柴禾灶炒菜烧饭,然后香喷喷的美味就出锅了。那时候吃什么都是香的。过年的时候杀年猪炖菜,炖好了满屋子飘香,老远就能闻到,和现在吃的东西可以说天一个地一个,差别太大了,好像不是生存在一个世界。”

云宗远说“是。我小时候放假就在国内,也有过一点印象,就算是赶上一个尾子吧。”

万民英接着说:“说实话,我对环境保护的事也比较悲观。因为很多现代人他不信传统文化,更不信因果。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处处行险,做事没有道德底线,不惜坑害别人,损人肥己。对大自然没有敬畏心,索取贪婪无止境,这就是现代文明教育出来的一代人,观念已经形成,很难改变,在我看来就是缺乏传统文化教育……”

云宗远说,“你说的太对了。我想请您讲课也是想开展传统文化教育,不是说教的那种,不是学术研讨,而是讲出传统文化的精髓、核心的道理,让大道之理深入人心。这样人们才能主动自觉的按规律行事,约束私我的贪婪之心,学会以整体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

“谢谢云主席对我的信任!我年轻时候境遇不好,倒腾买卖卖什么赔什么,点子特别背,后来连生计的路都断绝了。然后我就想找原因,所以才有机缘开始研究周易。这才知道人是有命运存在的,万事不可强为,强为必遭悔吝。天地人三才的运化都是有精密的规律存在的。这在六十四卦中可以反映出来。万事必须遵循客观规律,该动则动,该静则静。守常则吉,妄动则凶。”万民英目光炯炯,“‘常’是什么?“常”就是宇宙客观规律,太极法则。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如果是潜龙勿用之时,凭着你怎么折腾也无济于事。而运气到了,不用费太大力即可功成名就。这就是天时的力量!记得在我艰难困苦的那些岁月里,没有人为我指出前进的方向,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于是我只向易经问卜,每次都能得到有指导意义的答案,令我感激涕零,那时我曾经想,如果我要在家供什么神明,那就要把易经的书供上,因为是古人的智慧,引导我走出生命的低谷。现代人你跟他说这些,他不信你。他会认为‘毛爷爷’比你说的这些道理更有用。”

云宗远深以为然,点头称是。“易经的道理非常深,很多人没有古文化的基础,可能接受起来会有相当难度,即便有古文基础,但也可能领略不到点子上去,而且这类课要想普及也比较难讲,如果我们聘请您来讲课,可能还需要讲得深入浅出生动活泼些,多举些大家喜闻乐见的例子,否则太高深的话,就可能让人望而生畏了。”

万民英说,“这没问题。以前我也给企业家讲过课,也就是讲周易了。我都是结合企业管理来讲,因为熟悉,他们听得津津有味,最后都跟我交下了朋友。我的那些风水业务也是受他们关照。实际上我就是赚老板们的钱。”

“那太好了,就先给我们集团公司的人讲,这些人都是搞经营的,用易经给他们讲经营管理的道理,宇宙人生的自然规律会大受欢迎。……对了,说到钱的事我跟您说一下,在我们这边讲课,可能就没有您做风水那么赚钱了,但我们也不会给的很少,看看您能接受吗?”

“云主席,我能看出来您是一个做大事业的人,龙象十足。既然我们做的是一个功德千秋的事,那着眼点就不能在钱上。一心盯在钱上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从心上就已经是背道而驰,君子重义,小人重利。能做这个事业的人都是自愿兵,所以在这方面不用考虑。再者说了,我周易方面的业务已经够赚了,知足常乐,人不要贪得无厌。”

“非常感谢您对我们事业的支持!回头我把讲课的方向,所需的内容归纳整理一下在微信上发给你,这样方便你具体操作。要点在于讲“人天相应,天人一体观和太极规律”,这个人天相应的规律讲的越透彻,人们就越能明白当今出现的环境问题,实际上都是人心的写照。现在咱们先在公司内部管理层讲,将来会专门设置授课机构,面对整个公司员工培训,进一步则是面向社会展开传统文化教育。”

…………

欣获一员大将,云宗远很高兴,因为良将难遇,这种课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讲的,要讲到那种深度,还要让人容易理解和接受,非大才不能胜任。

他想,从这以后,要不断的挖掘自己所需要的人才。他需要更多象万民英这样的将才,因为传统文化有多个领域,除了周易术数,还有儒道佛修身养性。他想起来,这次他还提出了公司内部要设置冥想禅坐室,毕竟传统文化的根底是和内求法密切相关的。不懂内求法,所得知识容易流于知见。那么过些天去东屿,他要帮助东屿公司赶紧落实白元明讲课的事。

接下来的十来天,云宗远一直都在紧锣密鼓的开会落实自己所提出的计划,完全忽略了蓝玉瀛的事。

而蓝玉瀛那里却已经进入一个危险的境地:她真的准备自杀了……

二十五章 生死时速

“这分明就是在敷衍……他察觉了我的心,然后想躲开了……”

蓝玉瀛看完了云宗远的那条回复短信,嘴角浮现出一个冷冷的微笑,轻蔑的顺手把手机抛在了床上。

她越发觉得,人的善心是有限的。一旦发现威胁到自己的利益,就会自然回避了,什么承诺,什么善心……全都不复存在。

人就是这样一个趋利避害善变的动物。

也正是在这一刻她放下了纠结。

已经都没什么关系了……不是说了无牵挂吗?

人世间的情感,更像是一种牵绊。很多人到死了都放不下。像自己这样挺好,既没有人挂念你,你也无须挂念别人。这样便真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走也走得心里安宁。

人这一生迟早都是要走的。早走两天,晚走两天,实际上没有本质的差别,因为都是一个死。对她自己而言,离开这个世界,实际上是一种解脱。因为终于不必面对那些没日没夜的折磨和艰辛痛苦了。

民间有句话说,一了百了。她已经对这个人生失去兴趣。没有任何事能提起她的喜爱,她已经万念俱灰。芸芸众生来来去去,已经让她看厌了。

自杀前她想最后做完几件事。

一是给梅姨写封信,说明原委,并感谢她的养育之恩,虽然她们之间没有更深的感情,但也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梅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然后准备自杀那天把信交给前台服务员,让他们帮她寄出去。

接下来就是想好好想一想以哪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用的是排除法。

如果是服毒,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大概完全都能救过来,而且洗胃太难受。如果死不成,反倒会遭受更多痛苦。

如果割腕,她觉得自己下不去手。

如果跳楼,必定死无全尸,天性爱美的她接受不了那种惨象。

最后思来想去,觉得跳海最合适。正好她可以去郦君昊消失的那片海滩。她已经去过多次了,路很熟悉。在那里溺水而亡,等于是和君昊的灵魂会合。这样想,让她的心灵感到了安慰。以死亡投向他的怀抱,这是从前不止一次想过的事。

接下来就是要定一个时间。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忽然动了一念,她想要给云宗远打一个电话。等于是最后向他告别吧。当然她不会说自己去自杀的事。她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算是最后对他的残存一念,或许是有某种不舍,但又不知这不舍源于何处。

记得上次见面时他提过回总部的事,算计了一下时间,根据他所说的大约半个月,那么2天后云宗远应该会回到东屿了。她喜欢他在东屿的感觉,因为让她会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没有家,唯有他们两人。于是她想最好是等他回东屿再给他打最后一个电话。

最后的这两天,她的心里很平静,因为觉得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

于是就整天在房间里看悬疑恐怖片,《禁闭岛》和《恐怖游轮》,不知为什么,从小到大她就一直喜欢看恐怖片,那种阴郁而诡异的氛围,阴沉的画面,总是能深深的吸引她,她喜欢象西班牙悬疑片《茱莉娅的眼睛》那种滤镜里反映出来的偏灰绿色调,觉得可以很好的体现出惊悚的心理世界。有时她会觉得自己就像个精神病人,被关在一个阴沉压抑的看不见的隐形空间……

第三天。

傍晚时分她平稳了几次呼吸,才给他挂了电话,她其实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想听到他一个声音,不必申诉,不必解释,然后就挂断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反复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让她彻底心灰意冷。觉得还是算了吧,看来是缘分已断,连电话都打不成了。

她开始收拾行李……最后看到了扔在床上的手机,这手机要带着吗?她脑子瞬间迟钝,迟疑了几秒钟然后决定要带着,要让它和自己一起葬身大海,因为手机里有着她全部的秘密,她的戏曲视频、照片,她和郦君昊的聊天记录,对了里面还保存着她和郦君昊演出的《韩玉娘》……

她停了下来,想要最后一次看看他俩在一起的时刻,在此之前她都从来不敢去看的,因为怕看见君昊她会受不了。

但今天她想看了,因为一切都已到了最后。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点开视频,锣鼓声又把她带回到那一天汇报演出的金光华剧场。……她又看到生龙活虎光华四射的郦君昊了!他穿着官袍正搀扶着她……

蓝玉瀛的心在痛,泪在流……

这段视频是最后一幕,剧中的韩玉娘终于等到失散多年的程鹏举回来了,舞台上这对苦命的夫妻是最后一次相聚,这是即将落幕前的悲剧高潮。韩玉娘即将离开人世,但她内心里是多么想和她梦绕魂牵的程郎度过美好的余生啊,但是已经不能了,她已病入膏肓玉山倾倒难再起,于是只好苦涩的安慰自己和丈夫:“……苦命的鸳鸯,到来世再续姻缘。”

唱到这里,蓝玉瀛看到舞台上的自己已泪湿妆容,气若游丝真的象就要断气一样,而且那时她已经真的把眼前的郦君昊当成了自己将要失去的丈夫,尽管那时他们还没有真正成为恋人,只是已经有了心心相映,但舞台下的蓝玉瀛一再疏远他,是因为她预感到他们爱的结局不祥。那么在潜意识中,也是在和他作别,所以这个“悲”就显得更有了质感。

而此时,台上的郦君昊也不由得泪目、声音颤抖,蓝玉瀛能看出那不仅仅是出于剧情的需要,而是他借用了剧情,以真心与自己互动。

最后是蓝玉瀛倒在了郦君昊的怀里……一片火红的大幕关闭。

蓝玉瀛泪眼模糊的关上了手机,抱在自己的胸前,心里在说:“君昊,等着我,我来了!”

果然她和郦君昊是苦命的鸳鸯。

她拉着行李箱关上房门,下楼做了结算,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在前台寄存。然后就打了出租车前往海边……

……

其实蓝玉瀛在挂电话那个时间里,云宗远恰好在飞机上,因为飞机还没有降落,于是就是关机状态。

等到下了飞机之后,他打开手机,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的短信提醒,云宗远一看是蓝玉瀛的,赶忙给她回复电话,但不想蓝玉瀛的电话却关机了!

他到机场的地下停车场,去提自己的车。他的车一直停放在那里。

进了停车场,走着走着他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强烈的信号,一个不好的预感闪现,觉得蓝玉瀛要出事,他先是给她发了一个信息:“我回来了,等我去找你。”他的意思是想稳住她,但他又马上意识到这条短信,蓝玉瀛可能收不到,很显然她不是电话没电而是主动关机的。

云宗远把车提出来,静心片刻迅速做了一下定位,给出的答案是:三点钟方向、海边。

他判断了一下位置,正是青鳌山方向。

他当时的位置离青鳌山有20分钟车程,但他以超常的速度,仅仅13分钟就赶到了海边冲浪俱乐部,至于是不是被拍照,受处罚,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在冲浪俱乐部停了车,往下则必须都得是徒步了,此时他停住脚步凝神双目之中的玄关……在玄武石附近他看到了一个长发女孩的背影,正在脱掉了外套扔进海里,然后她自己则一袭白衣迎着浪涛走去……

无论他是喊还是跑显然都来不及了,因为他们的距离还有1000米。

他当机立断,抛出了一个法器“盘龙索”……

……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蓝玉瀛,深一脚浅一脚,被海浪簇拥着渐渐走向海的深处,海水冰凉已经没腰,逐渐至胸……她心里轻轻呼喊着:“君昊,爱人,我来了!快来迎接我吧……”

海浪仿佛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她已站立不稳。浪涛拍击礁石的声音恐吓人心,而她呛了水即将失去意识……然而正在这时她的身体忽然象被巨蟒缠身一样捆住了,很紧的箍在她上身令她寸步难行……她不明何故,恍惚中只剩最后一念,……“海水淹没我吧,一切都结束了。”

接下去像是进入了梦中,一个人抱住了她并拖向了岸边……

有人拍他的后背,蓝玉瀛在咳嗽中吐出了好多海水,从朦胧的意识中醒转过来,她辨认出面前这个人是云宗远。

“你、你怎么来了?”她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变了调,显得阴森恐怖,因为她一时分不清,现在这是现实,还是地狱。

“因为知道你在这。”云宗远声音里透着冷峻。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蓝玉瀛感到惊异,因为她没有告诉他任何信息,此时她已经完全清醒。

“如果我想知道,就没有什么不知道。”云宗远的声音冷静而霸道,同时半拖半抱着她往沙滩方向走。

蓝玉瀛忽然惊醒般挣脱他,对着云宗远大声喊叫:“我连死的自由都没有吗?!“……

”有,但你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真相。“云宗远大声对她说。

蓝玉瀛上下牙齿打颤,激动的大喊大叫:“真相,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我是个罪人!我来到这世界上注定就要受苦一生,所有美好的,我爱的、爱我的全都不属于我,我活一天就是受罪一天,……既然上天就是想惩罚我,那还不如就让我自己来了断……”说着她歇斯底里的又要往回跑,她就是不想活,她想没入那大海深处……云宗远追上去紧紧抱住了她,令她挣脱不得……她缓缓抬起头看到月光下那张冷静、英俊而又似曾相识于前世的脸,心里忽然软了下来:“你真多事……”蓝玉瀛长睫毛的眼睛泪眼婆娑,哽咽而苦涩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让我雪上加霜……”

云宗远沉默不语,须臾,叹了口气:“我们回去说吧。”

接着他用不可抗拒的声音对蓝玉瀛说:“走吧,回去我告诉你一切……”

他用力从腋下夹住她,向沙滩方向拖曳,但感觉她体力不支走不动了,便果断背着她走……

他现在想的是:首先是救人要紧,先要把她带回去,然后再说其他。

在车上,蓝玉瀛因为折腾了这么一番,全身因为浸透了海水,冰凉湿冷,疲累不堪,体力难支的她靠在车窗上眯上了眼睛。

车子启动,云宗远便打开了暖风,既是为了驱寒,更是为了烘干他俩已经透湿的衣服。

在路口等信号的时候,云宗远订了一家五星级酒店,这家酒店比较偏僻,他从未去过。虽然他自己的旗下在这个城市里也有五星级酒店,每次到东屿来他都住在那里,但现在很显然是不能过去的。

不能去是为了避嫌,毕竟他是个有分量的人物,有绯闻是事业大忌。

往下他要怎么做?此时他并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必须救人,云宗远在海中抱起蓝玉瀛的那一刻,就决定即便是牺牲自己的某些利益也要拯救这个女孩。因为她现在已经处于精神完全崩溃的状态。

为了这个目的,还需要做些什么,他并不知道,往下只有听任道法自然的安排了。

二十六章 守雌不雄

云宗远在网上订的是酒店的一个双床房。现在的情况是他必须得看着她,免得再出差错。

拿到了房卡,他几乎是挟持着蓝玉瀛上了电梯来到19楼。

此时已是夜里十点半了。

来到1908房间插卡开门。关上门,云宗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有人注意到他们俩会感到很怪异:两人衣服上有半湿的水迹,而蓝玉瀛就穿了那么一件薄薄的白连衣裙,下摆就还是贴在腿上的,好在这个时间人少,没人注意发现。

方才下海去救蓝玉瀛他的衣服也都湿透了。这一路衣服都是粘在身上很狼狈。尽管一直在车里吹空调也只能是干了个局部表面。

插卡取电,他把蓝玉瀛推到浴室门口,说“你先去冲洗一下,把湿衣服换掉。”

这时他才想起来他俩都没有干衣服可换,现买也来不及。于是只能是从衣柜里找出睡袍,放在毛巾架上面,对她说,“你就换上这个吧,回头你的衣服我让服务员拿去熨洗。”

此刻的蓝玉瀛目光呆滞,已经没有了思考,就像是个傀儡,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然后就按照他所说的,去浴室了。

云宗远拉上了房间的窗帘,调好了室内的灯光,但是他不能坐下来,因为全身都湿透了。

他打开电视,调到了一个纪录片频道,然后就站在那里看,实际上他是在等着蓝玉瀛出来,他好去冲洗。

过了一会,蓝玉瀛打开了浴室门,她已经换好了睡袍,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头上歪歪斜斜包了一条毛巾,很显然她并没有吹头发。

云宗远走过去,看看她的脸,脸色灰白,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她的头,感觉很烫,“你发烧了。”他想她肯定是被冰凉的海水激着了,整个人泡在海水里那么一番折腾,不折腾出病来才怪。

他抓住她的手臂,扶着她来到靠沙发那张床,掀开被子,温和的对她说,“你先躺下休息一会,我去冲洗一下,然后帮你调理,很快就会好的。

蓝玉瀛面无表情,歪倒在了床上,云宗远把被子盖到她身上,就去浴室冲洗了。

很显然他也没有别的衣服可换,也只能穿上酒店的睡袍。

沐浴完他穿上睡袍,回到房间里,马上打了电话叫服务员来取脏衣服,这样明天早上才有干净衣服穿。

然后走到蓝玉瀛床前。他发现蓝玉瀛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包裹着的头发的毛巾已经散开。

他走过去,拨开她凌乱的头发,看见她已经昏睡过去,脸上还挂着泪痕点点,几缕湿发粘在脸上…

云宗远心中泛起怜悯之意,觉得这个女孩真是够苦的了!因为想起小时候妈妈和他说过“不能哭着睡觉,心里憋闷会得癔症的。”

他小心翼翼的把她半湿的长发缕好,放在枕头上面,这样干得会快一些。

又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滚烫,很显然她已进入了高烧阶段。

这时却听到了蓝玉瀛带着哭腔的说胡话:“……滚、滚、你别缠着我……”然后忽然睁开眼睛死死的抓住了云宗远猛地坐起身搂住了他的脖颈不放手,“君昊、君昊你别走……留在我身边陪我……我害怕……有鬼……”边说边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声音嘶哑哽咽,大颗的泪珠,又从脸上不断滚落。

云宗远知道她持续高烧开始意识不清,无奈只有抱着她,并安慰道:“我不走,你躺下来,我好给你调病。”

他轻轻把蓝玉瀛放倒在床上,因为她一直不松手,云宗远只好随着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他缓缓解开蓝玉瀛捆着他的双臂,换了个姿势,拉着她的一只手,说了句“我在。”让她放心,然后又帮她盖好被子,低声对她说,“你平静一下,我先帮你把发烧调好。”

因为云宗远拉着她的手,蓝玉瀛紧张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云宗远平躺在蓝玉瀛身边施法力帮她退烧。

他的灵力通过相握的手掌传导到了蓝玉瀛身上……

十几分钟后,蓝玉瀛的额头现出了细密的汗珠……

慢慢蓝玉瀛的烧退了。随着身体的舒适,她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舒展开来,开始进入恬睡阶段,然而蓝玉瀛却在朦胧中陷入了另一种依赖,她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搂住了云宗远依偎在了他身上。

她睡得十分香甜,像一个天真的孩童一般无忧无虑,甚至脸上还有了浅浅的笑意,饱受噩梦折磨的蓝玉瀛在这一刻里得到了囚释的解脱。

云宗远真的不忍心破坏她这一刻回归自然的恬梦,因为此时对于这个命运艰难的女孩大概是极少的快乐光景了。

……然而他离她实在是太近了,这令他很难堪。

如果是凡人,此刻必将堕入后天情欲中去,万难守住。而他虽不是凡人,但他现在也有凡体,或者可以说是半神半人的人。等于是凡人的感觉他也存在,而另一半则是神性所属。

倏然清醒,因为他想起了从虚明恒悦天下来时,恩师上古仙人提醒他的话:“……人世间阴阳消长,善恶相搏,贪欲炽盛,充满了凶险,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各种漩涡,万劫不复……这些你都想过吗?”此刻便是考验当前。

他没有用其他办法,唯用一个“止”字,唯有不动。身不动,心不动,知白守黑,守雌不雄,以无为心法任“众生”自化。

身心不动。不敛不纵,无为自化,渐渐则把这股情欲初萌的氤氲之气化为清净能量。

见她熟睡了,云宗远轻轻拿开放下她的手臂。又给她盖好了被子,然后离开。

躺在床上,他在找今天蓝玉瀛自杀这件事的答案。

他的灵知告诉他,蓝玉瀛应该是因为他的引发而想自杀的,或者说他是她想要自杀的导火索。

这个灵知一出现,不禁令他心中一凛: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短的时间,她竟然对自己一往情深……

应该还是前缘!但前世他俩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段故事,云宗远也不知道。但他似乎察觉到,这其中一定有很深的渊源,并不只是普通情缘那么简单。于是他决定最近两天一定要抽出时间好好查查他俩的过去。然后才会知道怎样帮助蓝玉瀛走出这感情的迷宫。

第二天早上他陪蓝玉瀛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叮嘱她,“白天我要去公司处理事情,你要听话,哪也不许去,吃饭就在这个餐厅里,我给你一张卡,刷卡就行。晚上等我回来吃饭,吃完饭咱俩好好谈谈。”

蓝玉瀛很乖的答应了。他能不顾一切的救她,而且还这样温柔以待,她已经心满意足,自杀的念头也暂时消失了……在现下的时空里,他就是她的药,他有超凡的智慧和法力,她想,只要他愿意帮她,不抛弃她,或许这个人生还有新的希望。

云宗远为防备她再出乱子,临出门前,用虚物质给她布了一张网。有了这张网,她便走不出宾馆的大门……

二十七章 夜查宿命

望着云宗远离去的背影,一股欣慰之情,从蓝玉瀛心底油然而生。

从这两天的举动来看,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更不是伪善之人。他救了她,又给她调病,甚至她偎在他的怀里,他也忍了……蓝玉瀛忽然感觉她又遇见了好人。

“晚上等我回来吃饭……”这句话多么像是君昊说的呀!更宝贵的是,晚上他们还会见面,住在一个房间里……这就叫因祸得福吧。蓝玉瀛的心泛起一阵阵感情的涟漪。

现在,蓝玉瀛在心里认定了:他和君昊都是难得一遇的好人,他们俩都是她暗夜里的灯光。

蓝玉瀛想起昨天晚上他给她调理好身体之后,她怎么竟会依偎在他的身上?想起来现在还很害羞,或许她觉得他就是她人生苦海漂泊中的木槎,抓住了就安稳了,还有就是……自己真的好喜欢他啊,于是就忘情了。而且还有一种特别特别奇怪的感觉,就是觉得云宗远是她的,当抱住他的那一刻,她觉得无比的温馨幸福,他的体息都让她感到是那样熟悉。真想就一直一直这样下去……但蓦然想起,他是有家的,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因为那会给她带来无尽无休的痛苦。

本来想着白天好好睡一觉,晚上面对这个她心悦的人精神会更好些,但忽然间想起来一件大事:她的行李箱和那封写给梅姨的信……“不好!”她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心想这封信要是邮出去就坏了,梅姨看见还不急死。她马上拿了房卡,乘电梯下楼准备打个车去那家宾馆。

穿过前台大厅,奇怪的事就发生了,到了大厅她却找不到大门了。明明大门就在她熟悉的那个方向,然而来到大厅她却迷了路,拐来拐去就像进了迷宫一样,竟然穿到了后面的楼里去。而且感到面前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挡在她的面前。

瞬时间她感到很眩晕。这时她忽然想起云宗远临走之前叮嘱她的话,哪也不准去,不许离开宾馆。等他晚上回来吃饭……她想云宗远是有法力的,他不让她出去,也许她就真的出不去。

于是便郁闷的回到了房间。这时她想起可以打电话。但忽然记起她的手机昨晚被她放在外套兜里一起扔到海里了……而手机里有着她全部的重要资料,真让她顿足捶胸。

没办法,下楼到前台给先前住宿的那家宾馆打电话。

她询问前台接待:那封信替她发了没有?这时前台小姑娘才想起来帮她发信的事。原来让她给忙忘了。信还躺在抽屉里。蓝玉瀛长长舒了口气,谢天谢地幸好没发。于是她对服务员说,信不用发了,明天她会来拿信和行李箱。

然后回到房间,就见有一个送货人在门口等她,问了她姓名,然后递给她一个包装盒说,“这是云先生给你订的苹果手机,里面还有一张卡。”

蓝玉瀛一怔,他居然知道她手机掉了……怀着感激,心情复杂的接过手机,又装上了卡,开始一系列设置。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是云宗远,电话里他问,“手机收到了啊,你原来的手机卡可以挂失补办,只要你储存在上面的,还都可以恢复。”

蓝玉瀛轻轻的说了声谢谢,接着又说,“我的行李箱还在原来那家宾馆,我本来想过去取,可是到了大堂我怎么都出不去……”

手机的另一端,云宗远轻轻的笑了,“你不需要出去,发给我一个定位,晚上我给你带过来。”

晚上5:30云宗远及时带着行李箱和那封没有邮寄出去的信回到了宾馆。

蓝玉瀛那双幽深漂亮的眼睛,默默含情而又充满感激的看着他。

云宗远下意识的闪避她的目光,接下来他领着蓝玉瀛到餐厅吃饭。

他们一起穿过大堂中庭。这里豪华典雅,穹庐般蓝色的圆形屋顶,大厅里铺着仿鹅卵石的紫色地毯,花池里种植着棕榈树,青铜的仙鹤点缀其中。室内中央还有一个荷花池,里面有锦鲤游动。橙黄色的灯光辉映,显得这里气派、典雅而又温馨。

云宗远在中餐厅找了一个二人桌位,拉开椅子请她坐下,他还保持着从英国熏陶而来的绅士风度。他点了石斑鱼,果木烤鸭,清炒时蔬和炖品,并对蓝玉瀛说,“好好吃饭,多吃点儿,把这两天的身体损失补回来,晚上我们好好谈谈。”

蓝玉瀛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不知道他会和自己谈些什么,因为她还想着昨天晚上那让人脸红的一幕,觉得自己冒犯人家了,他该不会兴师问罪吧?

到时她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吃完饭两个人回到房间。

房间里的灯光半明半暗。

蓝玉瀛主动去泡茶,一人一杯。

而云宗远问她第一句话则是:“告诉我,你昨天为什么要自杀?”

原来问的是那件事,蓝玉瀛沉默了片刻说:“我活够了!”

“为什么活够了?”

“觉得生无可恋,我的人生都是苦海,快乐的时光对于我都是蜻蜓点水,或者说浮光掠影。灾难和烦恼则是无尽无休,每天还要受着噩梦的折磨,没有任何人能够经受得起这种没完没了的打击,我厌了,这个人生没有激励,只有摧残,一直把人往死路上赶……你知道我事业失败了,我几乎没有脸面再回到原来的剧团,因为他们都在等着看我的影片,还有一些人则等着看我的笑话,我无法再面对失败,因为一直都是失败,让人丧失勇气,有时我在想,即便是我真的成功了,我也不会再有别人那种由衷的喜悦,因为遍体鳞伤的痛苦,会抵消成功的快乐,所以这个人生没意思,我想没有哪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的不幸,在看不到前面希望的情况下还愿意活着。我真的折腾不起了,所以才想彻底的结束这一切,我的情况都跟你说了,没有事业,没有家庭,没有父母,没有人爱我,我爱的人都不属于我……我没有了活着的动力,觉得自己像个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说到此,蓝玉瀛激动了,声音哽咽眼中噙泪“我经常在想,哪怕、哪怕这个人生有人给我一点点爱的力量、生命的支撑,都会带给我一线生机,……本来你带给了我希望,后来有了误会,就让我彻底绝望了!万念俱灰之下就……”她擦着眼泪说不下去了。

“唉!你呀你……我不是说了我会帮你吗?为什么这么几天你都不等我?”

蓝玉瀛长睫毛上挂着泪珠的眼睛直视着云宗远,“我不了解你、我以为你和很多人一样,帮人帮两天就嫌烦了,然后就会推三阻四躲起来,我以为你不回我短信,后来又再三推脱,那就是想抛下我不管了,可……你知道吗?你是我唯一的一线希望,救命稻草,我是因为你觉得活着还有点盼望,可后来我发现这一线希望也破灭了,于是才想一了百了。”

“那是你误会我了,你知道我的身份,回到总部的日子非常繁忙,每天都要开会,落实新计划,我是想等我回到东屿,再来专注的解决你的事情。”

“是的,现在我知道了,我是误会你了,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蓝玉瀛柔和下来,由衷的向云宗远抱歉。

“也谈不上麻烦,就是狼狈的都没有衣服穿了,要不是今天早上服务员把洗好的衣服送过来,真不知道还怎么出门?”云宗远缓解氛围的调侃她。

蓝玉瀛不好意思的浅笑了一下。

因为谁也没有完全说真话,所以空气中浮动着一种微妙的气氛,在蓝玉瀛来说,她对云宗远已经暗暗有了感情,但又不可能说出来。而云宗远则是隐藏了他心里想疏远她的那一段。

云宗远拿起茶壶为杯里蓄水,两人默默的喝了两盅茶,然后蓝玉瀛提出了她心里最关心的问题:“那天救我的时候,你说回去就告诉我真相,我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我非常想知道!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一生会如此?如果是前世造了孽,也让我知道来龙去脉,即便是罪有应得,因为知道了原因,也许就不会那样痛苦了,不然岂不是做了一个屈死鬼……”

云宗远说,“好,今天晚上我就彻底查一下,但你要答应我,这辈子再也不准做自杀的事!”

他的声音里自带威严,有着不可辩白的力量。

蓝玉瀛迟疑了一下,幽深的眼眸无意间放射出魅惑的光芒,“只要你不抛弃我……”

云宗远立刻接道,“这话可能不合适,你得改一下,因为我有老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又怎说抛弃?”

“对不起……”蓝玉瀛脸红了,赶忙解释,“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不能不理我,放下我不管我……”情急之下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

云宗远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是那种人,但我的事情也很多,忙的时候可能顾不上回复短信,你要学会谅解和等待。”

“我会的,我希望能在你这里重生。”

云宗远说,“今天晚上你早点睡,昨天晚上折腾了半宿。等你睡了,我会彻查你的前世信息,”

蓝玉瀛很乖的点了点头,“辛苦你了,宗远哥!”然后洗簌了一下,就回到自己床上睡觉去了。和他共处一室,她的精神在不知不觉中安稳了下来。这其实也是她想依赖他的一个潜在原因。

而云宗远却用了大半夜的时间去追察蓝玉瀛前世的信息……

查完之后他不淡定了,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因为他发现,蓝玉瀛不仅仅是他前世无比恩爱的妻子,更是他无以为报的救命恩人,是她牺牲了自己的一切,甘愿沉沦苦海,换来了他仙道的成就和今世的幸福荣光。

二十八章 神秘前缘

云宗远在天上做神仙时,遵循的是那个空间的秩序。

从前在人世间的意识会被消磁,因为一旦生于不同的空间,就会有那个空间相应的意识升起,可以说与人世间是两重天地了。除非这个神仙他想要查看过去生命的历史才能知道从前的一切,否则这些信息就会被封存起来。然而既然已脱胎换骨,没有谁还会对从前的履历恋恋不舍,因为生命的本来面目就是无我,所有的履历只不过是一条个性化轨迹而已,又何必流连这些轨迹呢?百世千生,何人是我?

当然神仙们都具有自由查看的能力,这也是他们本来具有的神通。但如果不是有意识想去查看,那么从前的一切就会被遗忘,毕竟天界的时间非常漫长,长到人世间难以想象,不管是享乐还是要做的事都是无穷无尽的。

云宗远也是这样,生于虚明恒悦天,他就已经忘掉了这段历史,再次来到人世间之后更无缘由查起。

但昨晚通过大半夜的宿命追查,成仙之前的这段历史又重新被调了出来,其中过程可说是起伏跌宕、惊心动魄,尤其是蓝玉瀛的前世锦麟仙子给予他的影响,可谓是脱胎换骨,恩同再造,最后更是甘愿牺牲了自己,废了仙籍,保全了他的性命,并助他成仙得道。这才有了今天他在下界的度人历练提升之机。可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美丽的天仙锦麟仙子赐予他的,而锦麟仙子本身却遭受了天界的重罚,谪入凡尘风霜历遍。

在追查的图像中,他遍览了他和无比深爱的妻子锦麟仙子自相识到历经磨难、苦乐与共的所有时光……查完信息已是东方发白。出定后,他已眼眶湿润,思绪纷飞,半晌方才平静。

他这才明了:为什么蓝玉瀛对自己一见钟情,凝望自己的眼神是那种一往情深?为什么她对自己是那样恋恋不舍,那天晚上又大胆而柔顺的依偎在自己身上?……又为什么她会因为自己的繁忙推脱而万念俱灰企图跳海自尽?……如今都有了明确答案。

所有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有着背后深刻的理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偶然的,看似偶然的事件,其实背后都有着必然的因果联系。尽管这一世成为蓝玉瀛的锦麟仙子并不记得从前曾经发生的历史故事,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潜意识一眼就认出了云宗远是她前生深爱的丈夫。

此时的云宗远很自责这一段对她不够好,愧对了他前世的爱妻,当然在这之前他还不知道这些真相,他仅仅知道他们在前世有一段情缘。

查过宿命之后,他还彻查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因为人的某些极端情绪如果显现为心境化,那么很可能说明实际上是对应了身体内环境的改变。就像很多高血压的人容易激动和发怒,如果问他们自己,他们也会感到诧异,因为没有得这个病之前情绪不是这样容易激动的,只是因为有了这个病,所以才变得焦躁易怒,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人的心态与生理状态,本来是同步化的。

而蓝玉瀛这样持续的悲观,极度缺乏安全感,以及出现的自杀事件,都说明了她很有可能在生理上患有相应的疾病。

以功能查病,看的是人体辉光、气场方面的变化,在人的体表,有15毫米到20毫米的光晕,如果身体健康,这些光晕则比较明亮,呈对称状态分布。相反如果健康情况发生改变,光晕就会变得暗淡,模糊,甚至是灰黑的颜色,因为有失衡区,辉光也会随之出现了不对称的现象。

古代望气之术,把人体气场之色分为“三品九色”,紫、白、黄三色是上品;如老子的紫气东来,丹道的虚室生白,禅境的“朗月当头”之类,这些只有修炼有成的人才会有。拥有上三色的人一般都会拥有特异的感知力以及不凡的智慧。红、蓝、绿三色是中品;青、黑、灰三色则是下品。

他发现蓝玉瀛的健康情况,已是岌岌可危。她的肺部有炎症,五脏的情况都不太好,功能紊乱。尤其是大脑,经络堵塞,似有某些病态的改变。他推断她应该是得了抑郁症。因为抑郁症的症状在她身上都有:持续性感到悲伤,强烈的挫败感,认为自己是被命运摧残的人,具有悲观的人格,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没有价值,对各种活动都失去兴趣,精神总是处于高度紧张,并极度缺乏安全感,甚至想要自杀。

按照神经医学的研究,抑郁症患者的大脑已经失去了平衡,并发生相关神经回路的改变。而以云宗远的看法,任何持续性的不良情绪,都会对应着身体物质层面的变化。这在传统文化中有一个很著名的道理,那就是心物一元。

以目前蓝玉瀛的状态来看,是很危险的。如果此时他离开她疏于照顾,很可能会使她重蹈覆辙,重新逼她到绝路上去。更何况她现有的恶劣情况,都和前世的经历密切相关。换言之她是为了他才变成这样的啊……!

很显然,这段时间他理应守护在她的身边,为她调理疾病,打开心结,改善身心状态。无论是出于报恩、情感还是道义,他都应该这样做,这是他责无旁贷必须做的事。

那么怎样才能把她带到身边还顺理成章呢?这是个难题,因为如果让人看到他俩在一起那就是个绯闻。

此时,他忽然想起了将要进行的北欧考察之旅。

云宗远曾经想带着妻子肖慧雯一起出去,但肖慧雯因为公司里的业务腾不出时间,现在看来便意外的成全了这件事。那么他可以充分利用这次机会,为蓝玉瀛调整身心,报答前世爱妻的如海之恩。

至于这样做是不是会给他带来不利的后果?他都置之度外了,毕竟救命要紧,哪怕是牺牲个人利益。因为从前的锦麟仙子就是舍弃自己的一切而成全了他。今生他们再度相遇,这是道法自然的安排,毕竟客观上他欠了她的恩情债,天道是平衡的,凡所亏欠的总会安排机会让你去还。

至于可能产生的副作用,他只能说是尽量妥当安排,把负面效应控制到最小。

负面作用无非是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由此生出绯闻遍传外界,再一个则是肖慧雯的愤怒了。

他想他会设法避免或减轻可能产生的负面效应。

…………

一夜之后,蓝玉瀛发现,云宗远变了!

变得不再躲闪戒备她,而是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对她的态度更为亲切随意,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

她想这样的变化,似乎和昨晚查信息那件事有关。但他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在早上吃早餐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很大的惊喜。他问她,“你护照随身带了吧?”

蓝玉瀛困惑不解的看着他,“在我行李箱里。……要护照做什么呀?”

“过几天我要去北欧考察,想把你带上,这样我就有时间为你调理了,愿意去吗?”

蓝玉瀛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吗?……我当然愿意去呀!”

能够和云宗远一起出国,是令她喜出望外的事。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机会。因为这样就可以天天和他在一起了……但忽然转念一想:他这样做不怕他老婆生气吗?还有他为什么决定要和我一起出国呢?他是怎么想的呢?

于是她不无担心的问云宗远,“你出国带上我,……不怕大家说闲话吗?”

云宗远深沉目光看着她的眼睛:“顾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她发现他的眼神里隐隐闪过一丝情愫,不禁心中微微一颤。不过她发现的那种东西很快就化为了无形。

蓝玉瀛又感动,又有点愧疚:“都是我不好,给你带来了这么多麻烦!但愿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好,否则我岂不成了祸害你的罪人了?”

云宗远坦然的安慰她,“不会的,相信我的力量。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蓝玉瀛盯着他看了一会,看他依旧那样平和自信,就说,“那好吧,这也是我最好的机会了,错过了就时不再来……对了,需要多少费用你告诉我,我找梅姨打钱转给你。”

云宗远笑了,“和我出去还要你拿什么钱?这样吧,你要是觉得心里不平衡,这一路你给我打工好了。”

“没问题,你都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拍照片,整理一些文字上的东西,怎么样?这应该是一个秘书的工作,原本我也想带个助手的。”

“我愿意做,过去我经常拍舞台剧照,还在网上写过剧本小说。”

“不错,那就这么定了,我从公司拿个单反回来,拍照用单反效果好,你现在的手机像素高拍照效果也会不错,到时用什么拍看具体情况。……对了,还有你要出去买几件厚的衣服,因为北欧那边寒冷。”

说着云宗远又拿出一张卡递给她,“这张卡拿给你购物,密码一会儿我写给你。”

蓝玉瀛赶紧推脱,“不用了不用了,我卡里还有钱……”她觉得自己已经让云宗远付出那么多了,再花人家的钱有点不像话。

但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好?仅仅是因为善心救人吗?似乎不是,这里面应该另有缘由,而且也跟昨晚他查看信息有关。

她心里一直惦记昨晚查信息那件事,于是抽了个空档,惴惴不安的问云宗远:“宗远哥,昨晚你给我查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听到蓝玉瀛提及这件事,云宗远停顿了一下,长出了一口气,“我查了整个的缘起和过程,很曲折,也很复杂,你现在还很不稳定,我怕你情绪上受刺激。”不妨这样,这几天我继续给你持续调理稳定效果,等出国了我讲给你听,那时我也有时间了。”

蓝玉瀛不明就里的看着他的眼睛,“……那好吧,我都听你的安排。”

二十九章 爱,回到从前……

临出国这几天,云宗远很忙。

他在帮助东屿公司落实白元明讲课的事。

原来的小会议室被改装成了冥想禅修室,讲课也在这里进行。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正式讲课的那一天,云宗远并没有参加,他是怕由于自己在场,白元明会放不开手脚,毕竟他的功力层次要比白元明高得太多,他如果在场,白元明会有压力,于是他便借故没有参加,只是给了他一点鼓励暗示,他告诉白元明,来听你讲课的这些人,他们什么都不会,你讲什么对他们都是有益的。然后便安排人为这次讲课录制视频,他带回宾馆看视频,蓝玉瀛也和他一起看,云宗远想,这样对她也是个启发。

讲课视频里的白元明穿着一身杏色丝缎太极服,领口和襟沿镶着浅米色的边,这种颜色搭配就令人赏心悦目,尊贵而高雅。看起来为了讲好课,他在细节的设计上都是下了功夫的。

原来本以为他第一次讲课会拘谨,但让云宗远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当他盘腿端坐在那里时,师长之风便油然而现,仿佛是天生带来的。而云宗远则明白,这师长的风范,是内修之机所致。一旦坐到那个老师的位子上,白元明的内修功力便能够把大气而清净的炁场带出来。

聪明的白元明领悟力很强,自己设计了一套讲课程序。开始他便把背景音乐放上了。音乐是一个诱导,可以把人从杂乱的世俗思维,带入禅修的境界,充满灵气的音乐,仿佛可以感受到山谷里浮动的山岚,清澈流动的泉水,空旷无际的原野和浩瀚璀璨的星空……

过了一会儿,他以清和的声音对大家说,“请大家按照我说的坐好,自然盘坐,脊柱拔直,直而不僵,宽胸外展,全身放松,眼神柔和内敛,以后大家听课都要以这种姿势坐好。良好的坐姿,可以使人精神稳定,气血和畅,五脏调和,有助于体内能量运化……”

这叫整肃场态,可以使人迅速从世俗的状态里抽离出来,逐渐进入清净空灵之境。

接下来白元明把一小时的课程分成了两部分,前面40分钟是讲禅修的道理,后面20分钟则是禅坐的实践。

道理部分,他是以自我介绍开始的:

“我叫白元明,因为家里是修炼世家,父亲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本意出自于《黄庭经》,“急存白元和六气。”白元为肺,为金,主气。“和”这个字大家很熟悉,中和之道的和,先天气与后天气相合就是道,和则明,会形成高能量物质。承蒙云总对我高度信任,今天是第一节课,我们来讲些基础原理,首先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学习内修禅坐?

从我自己来说走上内修的路,不仅仅是家庭的影响而是有自己的内在原因,小时候我体弱多病肺气很弱,拍片子说我肺纹理增强有炎症,于是很小父亲就带我练功,随着练功时日的增长,我的身体越来越好,所有的毛病都不见了,而且开发出了超常的功能。那么显而易见从我这里就体现了内修的作用之一,那就是强身祛病。冥想对于生理上的作用,西方科学家已经做了很多的研究,研究表明,冥想会对身体的各个系统都产生积极的作用。先说神经系统,经过打坐之后,脑电图会发生显著变化,大脑皮层主动性抑制增强与扩散,进一步可使感知觉发生改变;调节内脏活动的植物神经系统发生改变,表现为交感神经的兴奋性降低,副交感神经的兴奋性增强,受其支配的内脏功能发生改变,例如泪腺分泌增多,口腔稀薄唾液增多等。练功出来的这个唾液,不是普通的口水,从内修的角度讲叫‘金津玉液’,又叫‘华池之水’,肾液流入舌下为“灵液”,道家谓之“金浆”、“玉醴”,溢为醴泉,聚为华池,散为津液,降为甘露,咽津纳气,谓之“清水灌灵根”。可以润五脏,荣养一身,令人长寿。

再说循环系统。静修之后,可以使心率减慢,血压降低,周身微循环改善;心脏收缩发生有益的变化,心电图t波幅度增高;脑血流量双向调节,即脑血流不足之增加,偏高之降低,恢复到正常范围。所以这是咱们有心脑血管病学员的福音。以后多参加冥想禅修活动,就会使这类疾病得到极大的改善,甚至得到痊愈。

呼吸系统方面也会产生很大变化。呼吸逐渐变得柔和、细缓、均匀、深长,呼吸频率变慢;肺活量增大,氧气的更新率提高,毛细血管通透性增强,气体交换率增加。

消化系统则能够让胃肠活动增强,胃电增加,消化吸收能力增强。

内分泌系统的改变是使血浆核苷酸水平发生变化,camp/cgmp比值趋向正常,纠正性激素的异常。

静修的作用在免疫系统上也体现出很高的价值:嗜酸性白细胞增加,白细胞吞嗜功能增高,人体的抗病免疫能力提高。这些都是科学方面的观察所见。

我从来都是不吃药的,因为人体本身自有大药,我们的精气神就是纯天然最好的药物。既不用医药费,又不必忍受治疗带来的麻烦和痛苦。只要你坚持练下去,你就会发现很多病症都会不翼而飞,这不是夸张,大家慢慢体会就会知道了。

现在说内修的第二个好处,就是提升智慧,改善大脑思维水平。这是和我们工作学习密切相关的。我来举个例子;乔布斯坚持每天禅修习惯已经多年,在决策前,他通常会先闭目静坐一会,然后叫属下将相关产品设计摆放在打坐垫子的周围,来决定选择和放弃的方案。大家可能在日常生活里会有一个体会,就是当你的心真正能够静下来的时候,大脑的直觉会非常的清晰、敏锐。禅修打坐就是让大家从纷繁的事物中抽离出来,获得身心澄静的效果,等于是使纷乱的大脑恢复了原有的秩序,这样你的世界就清晰了,会感到头清目明,再做事就会效率很高。”

…………

听视频里白元明的讲课,云宗远心里感到很欣慰,没想到第一次讲课他就已经达标,任务完成的很出色,课讲得很成功。就眼下的公司禅坐培训,这个水平完全够用,甚至还绰绰有余。他最欣赏的是白元明的条理性,不愧是学信息管理专业的,他能把知识、道理讲解得井井有条,而且讲课步骤清晰流畅……云宗远在想着以后怎么把白元明吸引到自己的公司来,这样整个集团公司禅坐培训这一块就有着落了。他准备让他在东屿公司试讲一个阶段,然后就各地分公司巡回去讲,云宗远想着等出国回来再和白元明谈这个问题。

至于内修高层次的课,涉及人天相应,从目前他的层次水平来看还讲不了,这需要一个时期的锻炼,同时还需要等待他自身修炼层次的提高,云宗远决定回国后要找时间和机会提点他,促使他提升格局、拓展心胸。同时还需要进一步挖掘讲课人才。毕竟他的理想是想要面向社会进行传统文化教育的,这是他环境保护大计的精神建设工程。

视频的后半部分就是白元明指导大家静坐了。他从座位走下来为大家纠正身形坐姿……

蓝玉瀛看了也心有触动,她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讲课,觉得很新鲜,也很感兴趣。虽然很多知识还都是陌生的。

云宗远说“等出国了,我还要系统的给你说说修炼的事。只有你自己去修炼了,才能真正改变你的命运。”

……

盼望的日子终于来到了,签证已经办好,即将启程。

在宾馆度过的最后这天晚上,蓝玉瀛望着窗外这个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景,一种不舍的心情油然而生,她和他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多星期,朝夕相伴,每一天都会产生新的感受……

云宗远问她,“你在想什么?”

蓝玉瀛眼睛看着窗外,感慨的说,“国外的旅程会过得很快,一转眼的工夫,我们就要分手了,在一起居住了这么多天……离开你一下子我会难以适应。”她垂下眼帘。

云宗远说“你想的太超前了吧,现在还没有出门,至于未来的一切,应该听从自然的安排,顺其自然,就会得到一个合理的结果,放心吧,我会帮你安排好的。”

“宗远哥,不管你怎么安排,肯定也是我要离开你的,对吧?”蓝玉瀛恋恋不舍的望着他的眼睛。

“什么叫离开?什么叫不离开?现在我已经把你看作是我的妹妹,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变,又怎么叫离开呢?从此以后你不会再孤单了,记得有我这个哥哥在这里。”

“嗯……”蓝玉瀛的眼眶湿润了,但嘴角却溢出笑意。

出于想要保密的心情,云宗远没有让他的属下送他,他推脱说自己还有些事需要处理,然后就和蓝玉瀛一起直接去机场了。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蓝玉瀛看着坐在身边的云宗远,欣慰的想到,这10天的旅行,他不再忙于工作,他会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他们可以尽情的聊心里的话……

他们出国旅行的第一站是前往挪威。

云宗远之所以安排第一站去挪威,说起来是有用意的,因为挪威在北欧5国中风景最美,很适合疗愈。

接下来便是长途飞行,先从东屿坐飞机到上海浦东机场,然后乘坐德国汉莎航空公司的飞机经法兰克福中转,抵达挪威奥斯陆机场。

经过遥远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在子夜抵达了挪威的首都奥斯陆。

云宗远打算带蓝玉瀛先去风景最好的雷纳休养三天,就在那里把从前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讲给她听。

奥斯陆没有直航罗弗敦群岛的飞机,于是第二天两人就飞到博德转机到莱克内斯进岛。

经过几番周折,傍晚他们驱车来到了罗弗敦群岛最美丽的小渔村雷纳。这里是世界上最美村镇,被称为人间天堂。

山水相连,冰川时代留下的极地风貌,衬托着挪威海的沉静与壮阔,再加上点缀其间的红房子,使这里具有令人惊艳的天然之美,天与海蓝得耀眼,赭红色的木屋与湛蓝色的海水映衬一起,色彩搭配优雅靓丽,体现了人与自然的高度和谐。

这里的自然风光,正如云宗远所说,堪比童话世界。如梦如幻,几乎纯净美好得不真实,因为现在地球上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

蓝玉瀛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感叹道:世外桃源莫过于此吧!

云宗远对她说,“我们这两天就住在这里,观山、看海、聊天。”我从现在就开始给你讲从前的一切,那是很长的一段故事,但你要答应我,听完之后不要过于伤心,毕竟这一切都是很久远的古代发生的事了……”

“……好的,我答应你。”蓝玉瀛听了他这句话,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还不知道那其中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她前生是天上的神仙锦麟仙子,因为犯了天律而被打入海中地狱,但其中曲折过程就一概不知。但回想起在玄武石和梦中看到的景象,她可以猜测得到,那其中的经历一定十分曲折,饱含喜怒哀乐,甚至生离死别……她惶惑的等待着。

接下来在雷纳的三天,云宗远断续为她讲述了古代发生在他们之间跌宕起伏、悲欢离合的故事,一起又重新回到了从前的时空……

三十章 龙王华诞日 众缘齐聚来

云盖龙背浮金殿,月拂珊影映雕栏……

故事的缘起,发生在清阳之炁构成的神仙世界日月天东海龙宫。

此海非彼海。因为是虚物质构成之海。

而且此东海非彼东海。神仙世界每一层天都有海,因为每一层天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既然是独立的世界,自然是五行俱全,四海皆备了。

无量无边的世界,以及无量无边的智慧生命……就这样层层叠叠嵌合在一起,构成了无量无边的3000大千世界。

三千大千,这同样是个虚词,但听起来已然非常庞大,以人类的思维几乎难以想象,自然更不要说相信了。但如今在无比恢弘的宇宙面前,人类已经感叹自身的渺小犹如蝼蚁。

不同的人群,不同的文明,形成对于这个宇宙不同的认识,群体意识一旦固化下来就会形成虚界多层级不同形态的生命空间。

龙宫本来就是聚宝之地,处于中天之上的日月天海龙宫就更是光华璀璨、富丽堂皇。

金栏银桄,水精根枝,琉璃华叶……

神仙世界的殿阁楼台都是由虚物质金银七宝造就的。那些七宝看起来形似我们这个世界的金银七种宝石,但实际上并不是实物质构成的,而是由虚物质的精华之炁凝聚而成。人世间最好的珍宝、稀有宝石也远不及虚界奢华的半分,因为虚界之物自带光华,色质纯粹。

神仙世界和我们这个世界一样丰富多彩,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只是因组成物质的不同,肉眼凡人不得见罢了。神仙世界分欲界、色界、无色界。形质由粗重渐化精微,直至无形。意识也是如此。生命形态从低到高,有形至无形,人文到科技,物种繁多不可尽数。

而神仙世界的龙,属于欲界生灵。凡是欲界生命,习气大致和人类差不多,有欲有贪,有争有斗,也有着自己的社会形态。

人们总是困惑于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龙?因为毕竟神龙见首不见尾,如电光幻影。

而实际上实虚两个世界都有形形色色的龙。

龙的种类有四:卵生,胎生,湿生,化生。

卵生龙,就是以产卵的方式孵化而成的龙。

胎生龙,是以怀胎方式而出生的龙。

湿生龙,是由湿气而生的龙。深山大泽,龙蛇生焉。这种龙往往生在池沼、深潭、江河等润湿之地。各地人们发现的实体的坠龙,往往大多是属于这种。

化生龙,则是虚物粒子凝结的生命,其中有天上神仙世界的龙,被称为天龙,它们是虚界特有的生命现象,这类龙和凤凰、麒麟、神龟一样属于灵物,是虚体,世间肉眼一般看不见,除非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可能会在天空看见、或者在摄影照片上看到它的蛛丝马迹。

实界中可见的龙大多是有形的,而虚界的龙对于我们这个世界来说则是无形的,虚界中所有的事物对于实界观察来说,都表现为幻象之态。

日月天之龙皆为天龙。他们的法身虽然是龙形。但却可现人身,这也是因修行而获得的,同样过着神仙大福报的日子,但也夹杂恶趣的烦恼。

寿命非常的长,有一劫之数。

每年,日月天大威德龙王的寿诞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众龙王纷纷都携带自己的家眷前来贺寿。

华诞之日,仙乐飘飘,云涌幢幡接连不断。群仙汇集,一时间钟鼓齐鸣,漫天花雨……

龙王的寿宴,宾客逾万,场面宏大。

大威德龙王身着金色龙袍和龙王夫人坐在高台的龙椅上一一接受着龙众以及仙人们的贺寿祝福。

贺寿的队伍中以西海龙王的阵营最为惹眼。他带领名声显赫、武艺超群而又酷帅的九位龙子前来赴宴。这九位小龙王等于是西海龙宫的御林军护卫队,镇守西海龙宫八方中宫各个方位。他们分别是:龙烨、龙翼、龙象、龙粲、龙跱、龙腾、龙曜、龙瑞、龙烟。九兄弟体量高大,身着九色战袍,个个年轻英武帅气逼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令人注目的亮丽风景,引起龙众翘首观望,钦羡不已。更惹来龙宫女众青睐的目光。尤其是龙王丰腴娇美的宠妃逦珠夫人当看到护卫队首领龙烨出现的时候,心都快不跳了。因为那是她日思夜梦的心上人,他们已经一年没有见过面了……

“玄鼋大仙到!”

玄鼋大仙,散发赤脚,身着灰色仙衣袒怀大袖,衣带生风,怀揣“乾坤一家春”酒壶,脚踩松软云毡飘然降落,见了龙王和姐姐,一句话没有,只轻轻一揖就坐到了下面的宾客台等人。这让习惯于受万众尊仰的龙王心里很不舒服,耳语龙王夫人“……你看玄鼋那个不可一世的德性……”端庄秀丽的龙王夫人抬手安抚的轻按了一下龙王的手臂,温柔的劝道“他就那个性子,你不看他不就好啦!”

而玄鼋心想:我这一揖已经不错了,这还是看在亲戚份上,不然以我的仙阶你们是不是都该给我跪着?

也正是因为他的仙阶高,所以龙王也只得忍气吞声。

其实玄鼋在龙宫虽然仙级最高,但却不招人待见,尤其是大威德龙王,对于他这个小舅子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反感,为什么呢,因为这家伙太傲了,根本不把他这个姐夫放在眼里,而且看龙宫的人好像在看低等生物,全然目中无人。龙王心里想,你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你还不是龙宫修出去的吗?你的法身元神还不就是一只玄武龟吗?

而玄鼋则认为,龙众大多为暴躁好杀、贪图享受、不思进取的庸俗之辈,就连龙王也是如此。如果他要是修得好,还能半个劫了还做龙王吗?看见美食就知道吃吃吃,遇见美女就知道干干干,还能有什么出息?!

然而他们毕竟是亲属关系,像这种场合就还免不了要见面的。然而见了面却仅仅就是打个招呼,再往下就没话了,实际上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而玄鼋这次来参加龙王寿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一大波龙众之中他所在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龙女锦鳞仙子,再一个则是他的徒弟西海龙宫四王子龙粲。

龙粲成为他的徒弟,是源自于锦麟仙子的引荐。他们姐弟打小就一起玩,每年都有机会见面。慢慢长大了,姐姐觉得弟弟是个人才,聪明机智,有毅力,上进心很强,但缺乏高人指点,于是就央求玄鼋舅舅收下这个徒弟,玄鼋上下打量左看右看,觉得龙粲资质不错,于是就收下了他。这次他来龙宫的目标就在他们两人身上,因为他有一个重要的打算。至于看做龙王夫人的姐姐那还在其次。

此时龙粲也在焦急的等待两个人,其中之一就是玄鼋大仙。看见师父来了,顿时眼前一亮,立即起身来到玄鼋大仙身旁,半跪施礼:“参见师父!”然后起身亲热的拉住他的衣袖“许久未见师父,一向安好?”

酷帅的9位小龙王中,无论是功夫还是长相,龙粲都名列前茅。高大的身材细腰乍背,剑眉电眼帅气的脸。身着青绿色窄袖龙袍,腰系一串华光耀眼的赤龙珠,这其中每一个吞吐着光焰的珠子都是他练的法器。

一年一次,好不容易见到师父,龙粲自然不会放过一点机会,他起身坐在了师父玄鼋大仙身边,想的是向师父请教问题,他一直以来最关心的是:怎样才能迅速提高自己的修行?

玄鼋大仙一见龙粲过来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了,对龙粲这个年少上进的小龙王他很欣赏,觉得不比他们那些庸俗之辈,这小子聪明勤奋又肯吃苦。

世上的人,往往聪明了,就不肯吃苦,或者肯吃苦的,人却蠢笨。所以能两全的人,那一定是大材料的好苗子。

玄鼋大仙对龙粲说,“你如果想迅速提升,那么第一步就要打破定见。因为只要你有定见,法力就会有限制。你法的边界是定见框出来的。比如,我说我发出去一个法器,它可以到达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我说能行,它肯定就行。如果你认为不行,那肯定就会不行了。为什么呢?因为只要你心里没这个自信,你就不是全宇宙,而是框定了空间,这样你就突不破这个限制,也就谈不上全宇宙全覆盖的威力了。其实在法界没有什么是不行的,如果有不行,那也是你智慧和能量的不行。”

龙粲大为震动,师父这番话给了他很大的启发,看来以往自己还是被思维的设定框住了,在一个小的区域内发挥力量。要是能打开这个枷锁,那可就不得了了,于是他赶紧追问,“师父,那怎样才能冲破这个定见呢?”

“不设限,无限制,只要你心里懂得了一个这个宇宙的最根本法则是无所不能的,那么你就能成为‘无所不能’了。”

“可是……我尽管对自己的心说上一千遍,可实际上还是实现不了那个‘无所不能’啊!”龙粲有些急了,他是觉得这里缺乏中间环节。

“这需要你在悟道和修法中按照这个法理不断突破自己的心法,它不是一个空的东西,你要想越级,必须不断体悟,才会有飞跃。”

“哦哦……我明白了。”龙粲明白了这是要实际演练才能进入的领域。自此,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

“快看快看,锦麟仙子来了!……”

忽然传来一声通报,周围的龙众们登时兴奋的纷扰起来。

只见有着超然美貌的锦麟仙子发髻髙绾,头戴金枝玉叶仙人花冠莹光闪烁,肤白若雪,一袭紫色天衣金色璎珞,手托带着绿叶飘出馥郁果香的上仙寿桃,侧坐于银色雪花豹上从云中冉冉降落来到大殿跪伏拜寿……

大威德龙王本来一直在板着脸,一是因为做龙王做久了,威严培养出来的面瘫脸习惯于严肃,二是因为看见玄鼋大仙就心有不爽。但当他看到锦麟仙子降落的那一刻,眼睛却禁不住放出温和慈爱的光芒,因为锦麟仙子作为上仙,她的身光、气色和面貌的不断改变都是令他吃惊的,她的身光有着龙族没有的耀眼光明。

锦麟仙子的美丽使整个龙宫佳丽都黯然失色,所有的龙宫男人们,无不想一近芳泽但却不敢进前,因为群龙性子虽暴,但上仙的法力却无疑使他们不敢放肆;所有的龙宫女人们,无不羡慕憧憬,要是有锦麟仙子那么美就好了,那么所有的龙宫男人们就会对她们跪地称臣、宠爱无边……可以说锦麟仙子是他们全龙宫的骄傲。

锦麟仙子是日月天东海龙宫的荣耀,庆生宴会上的又一大亮点,只要锦麟仙子回到龙宫,龙众们都会对她钦敬有加、羡慕不已,就象《红楼梦》里元春省亲一样,被大家待若上宾。

当龙粲听到报信循声望去……瞬时间脸若彤云,内心如烈马奔腾……

他已经暗恋她许久了,每一年的见面这情感都会加深一次……如今已无以复加。

他想,今年他一定要向她表白,因为这暗恋的苦,他受够了!

三十一章 锦麟破阵法 龙粲表衷肠

龙王夫人看见女儿锦鳞仙子来了,则赶忙下座迎上前去。又是一年未见甚是想念,母女二人亲热拥抱。自从女儿修到四重天以后,就不在龙宫住了,因为龙宫的条件比起四重天来说相差太远,每一重天物质环境都会有极大差别,当然是层级越高,条件越好,身光的亮度、神通、寿命,以及居住环境都不能同日而语。

龙王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告诉她,提前好几天就命人收拾好了紫云阁她从前的闺房,又从日月天的珍宝园引来各种奇花异草香熏满室,并亲手放置了自己柜藏的稀世宝珠把闺阁照亮,只是盼望女儿这次回来能多住上几日,好多给她讲讲法,这些年龙王的气她也是受够了。真希望能早日脱离这烦恼之海,升入高层天界。而锦鳞仙子在四层天上的感受则是:这也没几天,她老爹就又过生日了……但她能体会母亲的感受,柔声安抚,“我一会就回紫云阁看看,等您空闲下来,我就给您讲法……对了,母亲,玄鼋舅舅来了吗?”

“来了来了,看,在那边……龙粲正和他在一起。”龙王夫人指点着。

锦麟仙子顺着指点的方向看到了玄鼋大仙,喊了一声“舅公!……”,就来到近前牵住了他的仙衣大袖。

玄鼋大仙看到锦鳞仙子,立即眉开眼笑,因为整个龙宫他最看好的就是这个外甥女锦麟仙子,她也和他一样,非龙宫凡俗之辈,很小便一心专注于修炼,经常出入藏经阁遍览经书,焚香打坐,出淤泥而不染,不随俗流。一超直入到四层天,在天界只比他低了一个阶层,可以说已经非常厉害了。

随之而来,一股异香扑面,令龙粲心旌摇动,锦麟仙子身上那来自四重天的特殊异香与龙宫之香有着本质的差别,龙宫人通常的香气则是带了一些龙族特有的畜类情欲气息,如龙涎香、麝香之类。而这来自于四重天的香气,虽有三分魅惑,但根底却是七分的清静,令人闻之初始魅惑沉醉,继而舒适清凉,内心欢喜。

“锦鳞姐姐……”

龙粲浑厚的声音传来,锦麟仙子转过身看到龙粲在向她打招呼,嘴角顿时盈满笑意:“龙粲,你又长高了!

一年未见,锦麟仙子发现帅气的龙粲弟弟,不但人长高了,而且声音也变了,少了些稚气可爱,却越发出落得俊秀挺拔,英气勃发,而不知为什么他的眼角却似有湿润之意。

龙粲红了脸,气氛瞬时间有点紧张,确切的说是龙粲见到满心牵挂之人,心情激动,少年的羞怯让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锦鳞仙子觉得龙粲这次看见她的神情有点古怪,但因为她是看着他长大的,打小就玩一起,也没去多想。

三人相见,分外开心,这是一个氛围绝佳的铁三角。玄鼋是师长之位,锦麟对于龙粲来说则是亦师亦友,而在内心深处,龙粲又把锦鳞仙子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他们之间有着说不尽的共同话题,那就是“怎样提升法力,修炼自我,探索宇宙的奥妙”,所以关系好得自不必说。

玄鼋大仙对姐弟俩介绍说,他最近在五重天做实验,已经获得了成功,但需要进一步到实地考察,验证他的实验效果,于是他问二人,“我必须要到阎浮提走一趟,你俩愿意不愿意随我一同前往?这可是提升法力的好机会。”

姐弟俩对于玄鼋大仙,一向都是敬爱有加,对于他的提议,更是感到很振奋,因为阎浮提他们就只是听说但从来都没有去过,而且只要跟随玄鼋大仙就能学到很多高级东西,主观上他俩都非常想去,但客观上又有各自的问题。

锦鳞仙子担心的是,阎浮提属于下界,善恶分明,各种争斗黑暗,凶险难免,对心性是有很大的考验,但弄不好就会堕落,她在天界呆久了,清净之体怕受到污染而得不偿失。

而玄鼋大仙对她说,“其实你听我一句,这正是你修炼提升的好机会,一个是可以做做功德,二是历练你的心性,你不能只能入佛,不能入魔,那样就只会停留在现有的修行境界里止步不前。因为在天界,一切皆善,福报虽然很大,但却不利于修行,因为没有反作用力,而善恶相因好坏各半的阎浮提却是修炼最好的道场,虽然有凶险,但也是心性法力的试金石,是不是真金,一试便知。”

玄鼋大仙的一番话,还是打动了锦鳞仙子,她迟疑半晌,最后则决定跟随玄鼋大仙一起去阎浮提。

龙粲则是顾忌自己可能没有时间,因为过了这一夜,他就要和兄弟们回西海龙宫戍边,但玄鼋大仙的提议,又真实的诱惑到他,因为能有这个机会既可以跟师父学东西,又可以与心心念念的锦麟仙子相伴。可谓一举多得之事。但由于身份和时间,便左右为难,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玄鼋大仙说,“你可以抽空下来找我们,这里的一个时辰,到了阎浮提就有几年好用。”

龙粲听玄鼋大仙这样一说,眉头才舒展开来,觉得他一定会找到机会下去和他们会合。

聊了一会,忽然一阵鼓乐大作,原来是南海龙王驾到……玄鼋大仙对他俩说,“这里的俗不可耐我是受不了了,要出去四处转转,等晚上咱们再会合,商定去阎浮提的时间。”

龙王寿诞的例行安排是这样的:上午迎接宾客,收纳敬献的贺礼。然后安排一干众人在华美的水榭楼台小憩,饮龙泉醍醐甘露茶,品百种瑶花异果蜜汁茶点。下午会有仙童婇女带领大家去龙宫各处游玩,观千种奇珍异宝,游不可思议秘境。至于彼此熟络的亲友则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活动。

说罢,玄鼋大仙一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锦麟仙子这才有时间关心龙粲,“弟弟,你在西海戍边还好么?这大殿里说话确实不如外面宽敞透气,我们到九层瑶台去说话吧。”

“好……”

出了万寿殿,衣袂飘飘,二人飞身来到了白玉九层瑶台。

这九层瑶台,宽阔广远,阳光柔和,清风徐来,吹到身上拂到面庞,使人甚为惬意。

龙粲不由得兴起,练起了功夫。他的身法有着闪电般迅疾的速度和完美的爆发力。

锦鳞仙子一脸欣赏的为他喝彩。

然后锦麟仙子问他,“弟弟,一年不见,你的法器练得有进步吗?”

龙粲说,“……嗯,我最近新添了一个法器,叫寒天肃杀阵,用来抵御海底来犯的煞罗国人。这个阵法就是通过我的法力集聚冰寒之气,凝成簇簇冰箭,然后万箭齐发,再以冰凌把进犯的煞罗人困在其中,他们身上中了冰箭,又被冰凌所困,就会寒气进入骨髓。然后会使精神涣散。然而因六壁合围,出阵无门,就会全然丧失战斗力,缴械投降。再往下即便是侥幸存活,法力已全然丧失,基本就是废人一个。这样我们西海龙宫也就安全了。我现在的问题是,阵法的覆盖面还不够大,只能杀伤一小部分敌人。还要不断的演练扩大范围才行。”

锦麟仙子叹了口气,“演练这种凶狠的阵法,对你也是不好的,久而久之,你的心会被阵法的煞气所同化,伤人的同时必会带来自伤,所以煞气的东西不能练。况且在我看来要破这种阵法也是很容易的,煞罗人骁勇好斗,满身戾气,他们因无温暖慈悲心可能破不了你的阵,这就是低劣心性的局限。但对于我们修善法的人,破你的阵就很容易,不信我们可以试一下。”

龙粲对于锦麟仙子说能够破他阵法的事充满好奇,但他又怕伤到仙子姐姐。犹豫道:“姐姐,还是不要试了,这种肃杀阵会伤人,我怕伤到你呀!”

锦麟仙子说,“不会,别忘了我是四重天仙人,你尽管放马过来。”

龙粲腰间配饰上取下一枚赤龙珠,经过演法在锦麟仙子周围布下了一个较小的寒天肃杀阵,等于是只包围了锦麟仙子一个人,而且他说什么也不忍心让冰凌箭穿到锦麟仙子的身体上,所以他只是让巨大的冰凌箭刺立于地上,层层叠叠圈成六角把她包围起来拘在阵法的中心,然后看她如何破阵。

就见锦麟仙子在冰寒刺骨的阵中,微微闭上眼睛。

龙粲知道她在调运法力。

只须臾时间,就见锦鳞仙子集高天微微渺渺的清阳之气,旋化为一个淡橙色光球,这是个有着高能热量的光球,属于火性。光球从头顶下降,随着旋转,在她身周不断扩大、不断围绕着她旋转,周围巨大的冰凌阵开始层层融化,最后蒸发到连一滴水珠都不剩,干净如初,彻底破除了他的阵法。

锦鳞仙子收摄了光球,令其反旋,依然散化为清阳之气归于虚空,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龙粲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钦佩不已。此时一阵清风,送来龙女身上的非凡异香,龙粲顿时觉得心光恍耀,冲动之下,心中表白之言就要脱口而出:“姐,姐,……我……!”

按照娑婆世界的年龄来算,龙粲已经有18岁了。龙族少男的18岁,正是生龙活虎欲望炽盛的年龄,龙宫美人婇女无数,而他却只心系一人,那就是四重天的姐姐锦麟仙子。算来锦麟仙子应该比他大了六岁,但样貌却始终一如少女,因为四重天比龙宫的时间更缓慢,所以原有的年龄就不曾改变。她那无可言喻的美和超凡的法力智慧,让龙粲梦绕魂牵,每次见面他都会得到来自于高层天界智慧的激励,令他茅塞顿开,心潮澎湃。一旦间分手却会涌起无边的思念,然而这样或波涛汹涌或深情缠绵的感情他并未让她察觉,他是怕吓到她,认为他也是龙族人的那种俗不可耐,因为他知道四重天的男女之欲已经非常淡泊,而龙宫则显得粗重庸俗,而他也算是龙众中的上流奇葩,介乎于轻重之间。他不知道自己是欲望几分爱情几分,他只知道锦麟仙子动了他的少年心。

……

锦麟仙子诧异的望着他,“龙粲,你怎么了?!”她刚想接着说,这孩子,怎么现在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但看到他眼睛里若隐若现的火焰,已不必说,心里当下就明白了他想说的是什么。他是想……向她示爱!哦……龙粲弟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长大了,开始有了大人的心思,眼眸中跳动的火焰已经传达了他内心的情感。

这让锦鳞仙子觉得非常意外,因为从小就要好的同族姐弟,她从没有想过他会对她有这样的心思,她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因为他们之间差着太远的层次,爱情的表达都全然不一样了,在她看来,龙宫人的爱情,还停留在粗重的有形有质的欲望上面,而她们四重天人,早已超越了形质的欲望,进入了无形的精神领域。然而此时她却已经看出来,这个少年对她是动了真心了。

而她并不想伤他的心,但怎样才可以让他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呢?

她觉得应该领他去玄览台看看她所居住的四重天是什么样,这样他就会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打退他的心念。于是她说,“龙粲,姐姐领你到玄览台去看看我们四重天好不好?”

“好呀好呀,只是那里有龙将把守,没有龙王的恩准,任何人都进不去的,作为客人,硬闯又有失礼仪……我们能进去吗?”

锦鳞仙子说,“没问题,我会带你进去,你放心好了。”

龙粲半信半疑的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他虽然相信上仙的法力,但像玄览台这样机要的地方,不知她怎样突破重兵把守……

锦鳞仙子知他心思,一笑,拉住龙粲的手腕向外走,“咱们现在就走,我带你进去。”

三十二章 玄览四重天 凝视成妙乐

龙宫的玄览台,相当于整个欲界天的资料馆。当初建造这个玄览台,也是因为龙族懒惰好享受的个性使然。谁也不愿意耗费能量,花那个气力去查诸天的信息,所以就集体拥护建造这个玄览台,这给龙宫人特别是搞文史资料的带来很大便利,也就是说如果有需要,来到这里查询就可以了,因为是立体镜像,完全保真,不会有谬误。但前提是要获得龙王的批准,否则任何人也都是进不去的,平时都是派重兵把守,为什么会这样严格?因为诸天的世界实在是太丰富了,一般龙族人看了就会不安于室,产生种种非分之想,妄想升到其他天界里去,这便是造成动乱的根源,所以平时要严加看管。

当初建造这个玄览台,因为需要采集诸天信息,必须有高功能仙人的参与建立通道才能完成,所以玄鼋大仙和锦鳞仙子都帮了不少忙,使得建造成功。

此刻,锦麟仙子和龙粲已经来到了玄览台的附近,石青色暗纹雕花玉墙横亘眼前,可见四面把守的威武龙将。但由于此刻两人都隐藏在茂密的珊瑚树后面,卫兵并没有发现他们。

龙粲有点紧张,他怕的不是打架,只是不希望在龙王大喜的日子闹事,要真是闹起来,回头父亲西海龙王还不把他骂死。

锦鳞仙子以无声的心语对龙粲说,“墙和卫兵对于我都构不成障碍,我们四重天人在日月天里没有屏障,但你却不行,所以我要给你做个隐形罩子,你才进得去。”

龙粲以心语回答,“那就有劳姐姐了!”

锦鳞仙子立直身体,微微凝意,高天清阳之炁便凝结成一个透明的随形罩子,缓缓下来,落在龙粲头上,再随形的套在他的身上,有如另穿了一件天衣……

龙粲顿觉得身体一阵清凉,他眨着眼,用心语问锦鳞仙子,“姐姐,这能行?”

看着他懵懂可爱的样子,锦鳞仙子一笑,“你忘了师父的口头禅了吗?”

“哦哦……‘我说能行就能行!”

“哈哈……”两人在心里笑个心花怒放。

锦鳞仙子握着龙粲的手臂,轻轻一带,便穿过了石青色玉墙,来到玄览台内院。

里面还真是美,奇花异草,玉树琼枝……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哪个名贵的花园。

锦鳞仙子轻车熟路的领着龙粲一路掠过来到一个巨大的水晶展屏前,对他说,“这里好比是通向我们四重天的一扇窗,启动开关就可以看到我们四重天的景象,还可以在其中体验。”

说着她在水晶展屏的中间点了一下,四重天的景象就渐渐显现了出来……

景象越来越大,越来越立体,慢慢把他们包围起来,这时龙粲发现眼前的景色全变了,这是一个全然陌生而又美妙绝伦的世界。花果繁茂,殿阁楼台十分高级,高低错落,形状设计精巧,赏心悦目,都是他前所未见的,并且散发着优美和谐的力量。七彩的树叶闪烁着碎银般的光亮,一阵清风吹来,那树叶婆娑摇动,就发出美妙的音乐。这风吹到身上,不寒不热,会让人感到舒爽无比,并送来种种不知名的奇异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他们来到一处园林,看见许多美貌的少女在轻歌曼舞,四重天的仙女长得都非常的美丽,龙宫之女万分不及其一,龙粲恍然大悟,怪不得锦鳞仙子,这些年来越长越美,每次回到龙宫都会有不同的新变化,令他心动神摇陶醉不已。

锦鳞仙子告诉他,修得越好,天的层级越高,容颜就越美丽,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生命组成的物质越精微,结构越高级,形貌就会越秀美,精致。这就是修炼等级的差别。

恍然又来到一个果园,里面种植着各色仙果,成熟的果香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里面有几个仙人在摘果子,锦鳞仙子从一棵果树上摘下一个不知名的千年仙果,递给龙粲说,你吃一个尝尝什么味道。龙粲已经在咽口水了,他迫不及待的捧起洁白粉嫩的仙果咬了一口,充盈的甘香汁水,顺嘴边直流。吞咽入腹,立即有一股清气能量直入丹田盘旋。令龙粲的感到惊奇,原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可以增长能量的。看来长这么大,真是白活了,就没看见过这样高级的事物。

龙粲问锦鳞仙子,“为什么这里这样高级?比龙宫高级了不知多少倍。”

锦鳞仙子说,“是能量级别的不同,是智慧的不同,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重智识一重天。生命由低级到高级的演化,首先是要从认知方面改变的,如果你换了一个角度,或者换了一个层面,或者换了一个高度去看这个世界,智慧进入更广更深的领域,你就会发现和从前全然不一样了,也就是换了天地。再接下来你的物质层面就会随着心识发生改变,能量的分布和运用也随之变化了,也可以说,每一重天的智慧和能量级别都有很大差异,这都是修出来的。”

“那要怎样修才行呢?”龙粲问。

“就是修心性修能量喽,修心性可以使这个心变大,变精微,然后你才能有更完美的方案,造更好的房子,锻造更好的法器,所以你看我们这里的亭台楼阁回廊水榭,都特别精致华美,而龙宫里的建筑却显得华丽而庸俗,这就是因为智慧量级的差别。”

看着龙粲目瞪口呆的样子,锦鳞仙子一笑,她知道对于这些问题,龙粲一时半时还搞不清楚,需要慢慢领悟,于是便拉着他继续向前走。

转过一个有着白玉兰树清雅的庭院,就见前面有一个香气馥郁莲花盛开的清澈池塘,锦鳞仙子告诉他,这个莲花池,是我们四重天姐妹经常来洗浴的地方,你也下去洗吧,洗了之后会给你增长一层功力。听说有这样的好事,龙粲立即就要下水,但忽然他又停住脚步,“姐姐,在这里洗澡要脱衣服吗?”

锦鳞仙子说,“你就下去好了,进到水里面,我会把衣服收上来,然后等你洗好了,我就把衣服抛给你,它会自动穿到你的身上。”

龙粲听了他的话,便往池水里走去,开始的时候只沒及脚踝,他心里想“怎么这么浅?”这一念刚一出来,池水就深到了膝盖,聪明的龙粲忽然明白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可以用心念调控的,于是他便在心里继续发出心念:“再深些,再深些,齐胸就好。”于是那水就到了他齐胸的深度。

这时锦鳞仙子坐在池塘边上,一伸手便把他的衣服收了上来,然后抛到了旁边的树枝上,那衣服就挂在上面晾晒。

此时龙粲看到池水清澈透明,自己一个大男人怪不好意思的,而仙子姐姐就坐在他背后的池塘边上,于是心里又发出一念,“最好有什么东西可以把我的下半身遮住。”这时就见池塘上,从四面八方飘过来白色和紫色相间的荷花,它们密密实实的围绕在了他的周围,然后就把他齐胸之下的身体全都遮住了。

“简直是太神奇了!”龙粲差一点叫出声来。

然后他又想,水温能不能调呢?因为他觉得有一点凉,接下来他便发出意念,“水温再升高一点……”慢慢那水温就调到了他心里感到最为舒适的状态,水如丝缎般柔滑,浸泡在其中,全身都像是融化了一般。凡是他发出与池水相关的意念,都会令池水改变。

“好爽啊!”

一边泡浴,他心里无限感慨,龙宫和这里一比,简直就是土豹子,没见过世面,这个世界真的是人外有人,天上有天。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回去一定要好好努力,修到四重天上来!

过了一会儿,锦鳞仙子在池塘边喊话,“弟弟,你洗好了吗?”

龙粲回答“我洗好了。”

然后锦鳞仙子一伸手,树上的衣服就纷纷掉到了她的手上,她把它们抛给龙粲,衣服就自动的穿到了龙粲的身上。

等龙粲走上岸来,却发现这衣服上一个水珠都没有。

锦鳞仙子说,“弟弟,我们在这里不能久留,马上就得回去,不然父王的晚宴我们都赶不上了。”

龙粲一步三回头,大有恋恋不舍之意,因为他不过是管窥一斑,还有好多地方他没有去,他想了解的太多,然而再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机会了,因为凭着他现在的修炼水平是来不了这个地方的。神仙世界就是这样,上界的来下界可以随便走,而下界的想要去上界便不可能了,除非是象现在这种特殊情况,有人带,才能得以体验。

锦鳞仙子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就说,“你以后要好好修,争取赶上我,就会来这个地方。”

穿过一片花林,萦绕的香气,不禁令龙粲心旌摇动,想到自己还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他忽然拉住锦鳞仙子的衣袂,通红着脸说,“姐姐,我想了你很久,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虽然我层次比你低了很多,但我一定会修上来的,你了解我的,相信我吧……”冲动之下他大胆的拥抱了锦鳞仙子。

锦鳞仙子轻轻推开他,柔声说,“龙粲,我当然知道你心里所想,但弟弟你要明白,龙宫人和四重天的层次相差太多,我们是不可能相爱的,你也不可能使我得到快乐。”

“怎么不能?我年轻、聪明、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会给你一份最美好的爱情。”

锦鳞仙子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的生命形式不一样,龙族的男女是有形有质的爱,是向下堕落的根源。而我们四重天人的一切都是精微的,包括男女之爱,我们的爱是没有形质接触的,完全靠精微物质传感,如果我们爱上了谁,不需要拥抱和接触,只是相互凝视,就会得到爱的快乐。而且再向上修进入色界,爱欲就会彻底泯灭。”

“怎么会是这样?”龙粲不解的望着她。

“这样吧,为了让你理解这种差异,我现在就模拟给你一个凝视,你体验一下就全都明白了。”

锦鳞仙子其实是想让他断了这份心思,于是她开始以7分的力量凝视龙粲的双眼……



锦鳞仙子收回了凝视,龙粲则一脸沮丧,因为他觉得这不仅仅是求爱的失利,而是法力上的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他在心里狠狠的下了一个决心,有一天一定要用法力征服眼前这个绝世美女,让锦鳞仙子臣服于他的居高临下。

三十三章 殿前寿宴忙 殿后起萧墙

玄鼋大仙所居处的五重天,是欲界最为逍遥自在的地方,一切欲望早已远离,而快乐常在。此为离欲故。

无欲则刚,这样才会身光盈满,如皓月无遮清光万里。由于能量充盈,智慧便随之深广,所有的智慧都发挥在了创造上面。

玄鼋大仙的仙龄,若换算成人世间的年龄就是50多岁,也是五重天成熟而壮盛的年龄,他的法力在五重天中,已趋于无所不能。移山填海,凌空建城……被人公认为是法力无边的大神。他本人也很傲,几乎所有的天人他都不放在眼里,就像他看龙宫人一样,不过都是醉生梦死,自幻自乐罢了。

大多数五重天仙人,都在枕于无穷变化的快乐,8000岁(换成人寿就是233360万年)的寿命,会使人乐不思蜀,没人计算年龄,早已忘掉尚有归期这回事,直到身光减弱,脚下有影,所踏之地不再松软舒适……方才明白即将大限来临。

三界万物,总会遵循着起于空无、归于空化的自然规律,五重天人自然也不例外,但少有几个仙人会警醒,毕竟生活到处都是不断变化着的快乐,令人乐此不疲,追逐无尽。

然而玄鼋大仙却是个例外,对于那些数不胜数的玩乐享受,内心很淡薄,相反对于那种无边的盛世繁华,却兀自有一种先知的悲凉感,经常在想,繁华的尽头是什么?无疑是乐极生悲,无限凄凉,他曾经亲眼见到身边最熟悉的仙友,因仙寿已尽,而堕入地狱之门。

然后玄鼋大仙便发现,他也只是在这个虚界近乎无所不能,但对于实界的规律却并不了解,这是智慧上很大的一个漏洞,因为他很清楚,只有三界齐归,才会真正获得生命的自由,否则一切所有,都将成为梦幻泡影,因为这个宇宙的本体是空无,万物起之于空,必将归之于空,任何想附着于某物的想法,都是痴心妄想,终将被空海淹没。

所以他要正值壮年之时,扭转这被动的法网,找到贯通三界的金钥匙,最终创立一个自己的理想世界!这样便不再受诸天的限制,获得生命彻底的解放。于是他把他的创造和实践开始转向对实界的探索。

因为立位于虚界,实物质世界的规律便有着隔离的陌生感,尽管他可以随意查阅实界信息,但却缺乏真实的验证,于是他就决定要到实物质世界的阎浮提去看一看,验证他在天上的实验落实在阎浮提的地面上是怎样的一种效果。

他想带锦麟仙子同去,也是想促进她的修行,免得日会遭受如仙友那样的悲凉下场。在他看来,与其有一天被动受苦,莫不如主动接受历练,也就是找点苦吃,才能换来日后的安稳。

在晚宴间,他便和锦鳞仙子商定了下界的时间,决定过了今天晚上,明天早晨便启程去阎浮提。

当锦鳞仙子和母亲龙王夫人说这件事时,龙王夫人先是满脸的担心,因为在她看来,这阎浮提善恶相杂,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怕女儿去了有什么闪失,那将是很可怕的事情。但后来玄鼋大仙过来跟她说明是他要带锦麟仙子一起去的,并让她放心,说他一定会保护好外甥女。这样龙王夫人才答应了,因为她相信这个五重天的弟弟,是个法力无边的大神,有他在侧,料女儿也不会有什么闪失,而且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因为这里的一天就相当于阎浮提的50年。

龙王夫人离开之后,玄鼋大仙看着大殿里杯晃交错醉意熏熏的场面,和大威德龙王那得意忘形的模样,不禁鄙夷的调侃了一句:“你看你爹,每年办寿都一脸享受的样子,千百回这样的场面他也不腻烦……?!”

锦鳞仙子无奈笑道,“人各有志,他觉得好,那就是好呗。这个世界上的生灵根基因缘不同,都是各找各的趣味,随他去吧,好在他还算信奉佛法,慢慢磨,兴许有一天就磨成佛了。”

很显然,龙王对这种场合十分陶醉,因为他喜欢这种最能体现他尊贵的场合。万龙万仙齐朝拜,四海八荒共敬仰,美女如云,美食如盖,生命里还有什么比这更惬意的呢?单是这一点他就觉得放不下,所以和修行比起来,就觉得还是做他的龙王好,一个劫的寿命够他挥霍了。假如换了像女儿锦鳞仙子四重天的那种清心寡欲生活他会受不了。但他护持佛法的立场不会变,一是他心里并非没有正见,只不过是欲望难舍和暴脾气难改罢了;二是做护法可以提升他在仙界中的地位,其中有他的利益在其中,龙宫也因为收藏有佛的法宝少了不少争斗而变得越发祥和。

玄鼋大仙目光掠过九王子那一桌,提醒锦鳞仙子:“回头把要走的时间告诉龙粲,然后等他方便时可以下去找我们……”

“好的,舅公。”

这边在商议下界之事,而另一边西海九龙子一桌,龙跱和龙腾两人正在拼酒,喝得面红耳酣。身着黑色龙袍,16岁的九王子龙烟则习惯的把手臂搭在龙粲肩头歪头听大哥讲话,8位哥哥中四哥最宠他,他和四哥关系最好。龙曜和龙瑞他们几个都在饶有兴味的听大哥龙烨侃谈。

28岁的龙烨,是八小龙王的大哥,九龙阵的统帅,法身是一条白龙。人长得帅,又足智多谋、果敢好杀,还有着龙族风流的习性。龙烨一直在和弟兄们说笑,谈论战斗的事,笑海底煞罗人不自量力还想鸠占鹊巢占领西海龙宫疆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模样……然后又谈到阵法运用上的技术要领,谈到精妙处竟是舌绽春蕾,口吐莲花。

大威德龙王的宠妃22岁的骊珠在斜对面宠妃的那一桌,远远的凝望着潇洒侃谈的龙烨,情炽如火,心如猫抓。

去年,龙烨带领众龙将帮助大威德龙王猎杀金翅鸟驻扎在这里的那段时间,她敬他是个英雄,又爱他的玉面美颜风流潇洒,情不自禁就背着龙王和龙烨偷偷好上了。

骊珠对他全然痴情,死心塌地想要跟他走,然而对于龙烨来说,回到西海,向他投怀送抱的美女有得是,但回到西海后,来往不方便了,慢慢心情也就淡了,因为他不缺消遣的对象。

而骊珠却日夜缠绕在心上无法割舍,他一去不回,只留下了一枚青色斧钺双龙玉佩,这是龙烨随身佩戴之物,她想他都快想疯了,每天睡觉时会枕着这枚玉佩,白天则经常握在手里,因为睹物思人,那上面有他的信息。

骊珠很久就盼着这次寿诞的机会,她知他一定会来。当她看见龙烨身影出现之时,心如撞鹿,恨不得立即扑到情人的怀里。但她不能让别人发现,她要找机会才行。

龙烨好像没看见她似的,眼睛根本不朝她这个方向看,而实际上他是故意的,他做什么都是高手,讲究战术,她越是心急如焚,他这边就越云淡风轻,这样才会使她烈焰升腾。

好不容易骊珠抓住一个空档,给龙烨递了一个眼神,过了一会儿,龙烨便站起身和众兄弟说,“兄弟们先喝着,看见一个熟人,我先出去一下。”等他走出去了,众兄弟不禁互相眼神示意偷笑“什么熟人啊,分明是会老情人去了。”他的消遣行为通常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两人在大殿外幽暗处相见,便立即无声的抱到了一起……

月落星稀,龙王已喝得酩酊大醉,被婇女们参扶着回了寝宫。此时他忽然想起了骊珠,想起她种种的好,于是就命人传她前来。

婇女来到宠妃住处,禀报也不是,不禀报也不是,正在左右为难之际,还是龙烨有着天然的警觉,感觉似有危险降临,于是起身整理衣冠,悄声对宠妃说,“你的老东家找你了,我得走了,不然面子不好看。”

骊珠一激灵,就看在婇女跪在廊下,心里知道不好,是龙王招她侍寝了。本来她以为今天晚上龙王会喝到天明一醉方休,根本不会找她,万万没想到……慌张之余还舍不得龙烨,扯住他的袍襟,颤声道,“哥哥,若有危险可如何是好?你带我去西海吧,这里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龙烨安抚她,“不会有事的,即便你老东家知道了,迫于我龙烨的威望,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如果他真的敢找事,我定不甘休,战他就是了。”

龙烨不可能带她走,因为在他心里女人似衣裳,偌大的龙宫,美女如云,相遇则两厢情愿,离别则顺其自然,天地都不能长久,雌雄双龙又怎能长相厮守呢?而且他也不认为大威德龙王会有什么过激举动,毕竟还要仰仗他们西海龙宫的威力。

然后又对跪着的婇女说,“你们谁也不准说出去,要是有人敢说,我就撕碎你们喂鲨鱼。”

婇女们听了瑟瑟发抖,因为龙烨的狠也是尽人皆知的。

龙烨离开后,骊珠则惴惴不安,似乎感到就要大祸临头了!但还存了一线希望,或许婇女们经过龙烨的威胁,就会守口如瓶,她也会继续苟且偷安……

但现实打破了她的侥幸心理,龙王见骊珠迟迟不来,便找那两个传旨的婇女询问,见支支吾吾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勃然大怒,一顿吊打,两个婇女就都招了……龙王气得浑身哆嗦,大发雷霆,把寝殿一屋子的陈设砸得粉碎……

他在乎的并不是骊珠这个女人,在乎的是他的威严扫地,龙烨和骊珠合伙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龙王的尊严何在?!

在大威德龙王的心里,尊严是至高无上的,为了这个尊严,他真想找龙烨大战一场,拔掉它的触须,撕掉他的龙鳞,让他的白龙法身遍体鳞伤,以后他就不用以一副酷帅的皮囊到处……

但暴怒过后,升起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不可轻举妄动,至少现在不行,九王子对东海龙宫的安全还大有帮助,即便想复仇也要另找时间。雄龙的仇可以暂时搁置,但这个雌龙罪不可赦,他先是想把她狠狠打一顿,然后打入海底地狱,但又怕龙烨找上门来,因为龙族有着共同的个性,那就是尊严第一,如果当下严惩了骊珠,动静很大,传出去也等于是打脸了龙烨……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将骊珠先暴打一顿藏起来,然后等龙烨他们走了再贬入凡尘,即便有一天龙烨知道了,也无话可说,毕竟这是他东海龙宫的家事,外人无权指责。

于是,骊珠宠妃从这天起就从龙宫蒸发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龙烨以为一切风平浪静,因为大威德龙王对于西海龙宫一干人等,照常履行待客之道,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于是大家吃了寿宴,第2天就回返了,毕竟九龙子还要回西海龙宫戍边。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满身血污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骊珠被大威德龙王派遣的龙将从水牢里提出来,送进了造化门贬入凡尘……

三十四章 空山析禅境 古院酝筹谋

在那江淮的黄梅之地,钟灵毓秀的群山之中,有一座山叫空灵山。

此山巍峨苍峻,常年云雾缭绕,晴天之时,薄雾中可隐现山中一高一低两处黛瓦白墙宫观院落,茂林苍翠,周围群山围抱……

那建在高处的四合院落,古朴精致,不染俗尘。苍松为伴,鹊鸠为邻。松风涤虑,泉水洗心。

院中所居之人,便是此山之主,武林功法如意门12代掌门人俞灵渊。

此时他正和堂兄俞田商议一桩大事……

俞灵渊单名一个潜字,取意为周易乾卦的爻词“初九,潜龙勿用。”有潜修默炼积之大成之意。祖上为武林世家,有一套系统的传承功夫,乡试曾中过举人,但后来却考运不畅,且与人冲突……此时间偶遇一个道人,教给他一套宝贵的内修心法,并劝他深山静修,唯悟出世之道,莫理世事,遗世独立尚可悠游,然耳顺之年有险,若能忍抑可保无忧。

于是俞灵渊携妻带子举家进山,先是住在灵空山的半山间,300米高的一个废弃道观,经过一番修葺面貌大新。因大殿里供有道家祖师塑像,于是香客越来越多,香资也日进不少,于是便想增建一些客房,供来往香客暂住。急需人手帮忙使力,于是就收了几个徒弟,空闲时间便教他们一些武功,这样也可看护道院。

逐日逐月这山上日渐兴旺,慕名而来徒弟也有了二三百人,如此山间道院不再清静,为便于修行,于是便让大徒弟张智信管理,自己则在山高500米处建了修行的精舍,一家三口都搬到山上去住了,有徒弟每天负责给山上补给。后来妻子病故,就只剩下他和儿子住在山上,等儿子长大了,为了让他得到锻炼,狠心把他撵到山下道院和徒众们一起去住了。

家里堂兄俞田是家境殷实的大户人家,常到山上来看望他,捐些银两,和他学些养生的法子,修行之余,兄弟俩品茗聊天倒也不闷。

但有一桩大事,始终在俞灵渊心头萦绕,他已近耳顺之年,想起当年道人和他所说的话,“耳顺之年有险。”心下便惴惴不安,觉得应该为本门物色一个接班的掌门人,这样自己万一不测,也可传承有继,法脉不绝。

但他不想传给自己的儿子,因为觉得他器量不够,还担不起这个重任,徒弟中又没有合适的,于是就有了他方寻找的意思。

这个人不好找,既要聪明绝顶慧根好,又要文武兼备勤恳好学,胸怀宽广,容人有量,还又要能服众……

不过久居山中,不与世间往来,这人可上哪找去?

想来想去,决定用禅境寻觅可心之人。

数日虔诚求索,于昨晚终于有了结果,于是把大哥俞田请来,分析昨晚禅境中的那个预言偈语。

两人隔案对坐于筵席上,茶香萦绕……

俞灵渊说:“我的事有答案了,昨晚进入禅境,见一位鹤氅剑绦,玉冠乌巾的仙人为我指点路径,他说的偈语现在犹历历在耳,他说:

遇凤则止,莲湖之傍。

双木文魁,云器仙方。

俞田不解的问,“他这偈语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俞灵渊起身在筵席上踱步,“……遇凤则止,应该说这个人住在一个有凤字的地方。见到凤字之所就可以止步了,但这个‘凤’字之所,就不知道是什么。莲湖之傍,应该是一个地名,或者是湖上有大片的莲花,这个人就住在莲花之湖的旁边。至于双木文魁……”

俞田接道:“那双木……是个林啊,这人应该姓林吧?!”

俞灵渊兴奋地“没错,而且应该是个远近闻名的文章秀士。后面云器仙方四个字,应该说这个人天生就是做神仙的材料!……太好了!”

俞灵渊禁不住摩拳擦掌。

俞田也为他高兴,因为他知道这桩心事已经磨了他很久了,如今有了仙人指路,则是打开了心窗。但这个人究竟在哪呢?只有这偈语也是大海捞针,于是他表示了担心,“这诗里并没有指点方向啊……”

俞灵渊接言,“不必担心,这两天我在打坐中已经得到了方向,应该在淮安扬州一带。”

“这就好了,方位有了就好办,但需要派人过去打探才行。这个人一定要稳妥才好……”

这时,窗前一个人影倏忽闪过……

俞灵渊按食指在唇示意噤声,然后开门去看……

原来是相貌敦厚的大徒弟也是总管张智信,手捧时令鲜果竹篮躬身垂眉立于门前:“师父,我来给您和师伯送水果。”

张智信原来是个会武的和尚,因为犯了命案,遭到官府通缉而亡命天涯,辗转来到这灵空山,想要拜俞灵渊为师修行避难,俞灵渊见他说话老实,又是为了护庙失手杀人,于是便收留了他,后来见他行事稳重,又尊师重义,在弟兄中颇有威望,也是众人推举,便许他做了总管。上任之后,居然管理的井井有条,徒弟中没有一个敢闹事的。

然而年深日久,俞灵渊也渐渐发现,此人并非表面所见的那样简单,他虽居武林门中,但也经常于自己房中诵念佛经,外表敦厚,但暗地里却似有心机,因为这二三百个徒弟并不是那样好管理的,但他却能处置得风平浪静,这本身就很不寻常,然而张智信又一副大巧若拙的模样,处事公平合理,让人对他俯首贴耳,赞誉有加。对他这个师父一向毕恭毕敬,细心照料,好的令人没话说。

但灵觉告诉俞灵渊:这个中年和尚没那么简单,在朴实敦厚的外表下,有着别人看不到的心机。于是在他心里早已有了戒备,他觉得此人虽然样样都好,练武也踏实,但总是让人有那么点不放心,而且他并非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接班人,因为俞灵渊觉得,无论是他还是自己的儿子秋溟,都不是掌门人的材料,最核心的法都没有教给他们。他一定要远处寻找,哪怕天涯海角,也要把这个人找到,这样他才放心,即便凶险来了,他撒手去了,不至于断了本门血脉。

俞灵渊判断张智信一定是刚刚上来,大约还没听到什么,于是便对他说:“智信,你把秋溟找上来,我想让他下山帮我办件事。”

“好的,师父,我这就去找他上来!”张智信放下水果竹篮,反身便沿着门前蜿蜒石径下去了……

俞田见张智信已走远,问了俞灵渊一句,“灵渊,你觉得这个管家接班不行吗?”

俞灵渊伫立门内,望着张智信远去的背影,略显阴沉的说了句,“不行,望去敦厚,心思险峻,吉凶莫测,还是另辟蹊径吧,如果我禅境里的这个人找到了,我会教给他一套恩威并施的办法……”

俞田一声叹息,“唉……为何这清静的修行之地,也会人心险恶呢?”

“也没什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世人想修行,可又有业力人心,功法好练,人心难除,古代衣钵之争的事还少吗?”

说话间,俞灵渊就见石径上已出现一位白衣少年飘逸的身影,“秋溟来了。”

三十五章 陌生未共语 箫曲已传心

拾阶而来的白衣少年容貌清秀如一片清辉洒落精舍,进门规规矩矩的躬身拱手施礼:“父亲……!”

然后便身姿挺拔的伫立在那里。气质清爽,身形俊逸,而看见父亲,神情中却隐现几分忧郁之色。

他就是俞灵渊之子、17岁的武林少年俞秋溟。

俞秋溟,本名为‘悦’,字秋溟。生于农历八月十五,正是白露为霜的季节。

秋气肃降,容易让人平添忧郁,父亲俞灵渊担心儿子长大性格会郁闷,为了平衡阴阳,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悦”,因为酉金为兑,兑卦象征喜悦。是希望他开朗和悦。而取秋溟为字是因为他的眼睛,如秋天溪水般干净,明澈。而后来长大了才发现,兑卦之“喜悦”和秋之“忧郁”外加“明澈”这三种性格他都占了。

此时俞灵渊看到他肩头白衣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嫩黄色……显然是方才经过梅林,不经意间碰落的几片梅花沾衣。

俞灵渊一反往日严厉的模样,走上前温和的用衣袖拂去他肩上的落花。

今天父亲的一反常态,让俞秋溟感到很不适应。

在俞秋溟的记忆里,不论是练武、读书还是做事,不管他做得有多好,父亲都不会说他一个好字,相反总是不断的给他挑毛病。所以每次见到父亲他就暗中有几分惶惑不安,总是怕自己什么又错了。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对父亲的畏惧,总是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哪怕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但也还是担心……

一反常态的俞灵渊温和的对他说:“秋溟,我要派你下山去寻找一个人。我昨晚打坐,承蒙仙人指路,得到了禅机寓示,找到了我想找的那个人,那其中的几句话我给你写下来。”

接着他伏案把那偈语写到了宣纸上。

“我查过了方位,此人大约在淮扬一带。具体地点就要你自己下功夫找了。从小到大你没出过远门,这次出去,对你是一个很好的锻炼。你也长大了,修文习武没少学,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俞灵渊说着说着又习惯的板起脸来:“这个人很有可能成为我们如意门将来的掌门人。如果找到他,你要替我考察一下,给你半年的时间,一定要设法接近这个人,按照我过去说过的标准,考量一下这个人到底行不行?如果能让你心悦诚服,就一定把他带到山上来见我。”

父亲说话一向是命令式的不容置否,铁板钉钉。

俞灵渊选人的标准俞秋溟早已知晓,条件是:

慧悟颖达,胸怀宽广。

尊师重道,志向远大。

修武习文,多有创见。

德能服众,勤奋有恒。

……俞秋溟发现这竟然是个完人标准,这样的完人真的能找到吗?他对此表示怀疑。

心想,这多半是个乌龙计划了。如果找不到,父亲百年之后大概张智信就是第二候选人,那时自己是留下还是离开?……他想的竟然是离开,从此浪迹天涯,远离父亲压制、约束的阴影,17年来他已经受够了。

因为俞灵渊虽是武林门派掌门,但同时又是个举人出身,所以便要求俞秋溟文武兼备。

于是秋溟自幼便随他读书习武练字打坐,苦没少吃,骂没少挨,板子没少受。在严父的培养教育下,倒也出落得横平竖直,文武都有不凡的根底。

只是活得很压抑,心情时常郁闷。于是便学了吹箫解郁。在音律中寻找自己内心的快乐和光明。

长这么大,俞秋溟这是第1次出远门,听到这个消息,他暗自有些高兴,因为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家一段时间了,在山上呆得久了,心里郁闷日长,但又有点担心,不知道自己能否找到这个人,毕竟是在禅境中的师父找徒弟,信息是否准确呢?但不管怎么说,能有出门散心的机会就是好事。

此时坐在一边的俞田,拉过俞灵渊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接着俞灵渊又补充了一句,“银两你大伯已给你备好,回头走时带上。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讲,只说你出门去亲戚家帮我办点事就可以了。”

俞秋溟点头答应。

下到半山,见到张智信,张智信问他,“师父找你何事?”

俞秋溟依言只是告诉他,自己要去淮安投亲帮父亲办点事,具体也没说什么。

练武之人都简捷,张智信也不多问,只是帮他备马收拾行囊。

说来张智信对秋溟是很好的,俞秋溟感觉这浓眉大眼的和尚为人敦厚老实,做事认真又公正,而且对他照顾有加,当弟弟一样看待,所以两人关系很好。

送他下山分手时,张智信又盯着问了一句,“要去多久?”

俞秋溟想了想说,“大概半年吧,”然后便互相道别策马而去。

……

俞悦娘死的早,在他9岁的时候就病逝了。可是每当挨了父亲的打或者平日里受了训斥感到委屈的时候,他总是会在梦里梦见娘。就像那天他生了父亲的闷气,睡梦中就看见娘无比怜爱的板着他的肩膀,想要看他委屈难过的脸,手上拿着银两,意思是让他到镇里买自己喜欢的吃食,梦里他抬起头时不禁泪流满面……

亲情在何处?梦里是家乡。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感受到亲情之爱的地方唯有那永远都无法真实抵达的梦境。

五蕴之情,积之则伤。久而久之,他便养成清冷的性清,与人渐远,练武的闲暇喜欢一个人在山巅坐看霞光敛散,看飞鸟去还……或者泉边读书,岩上偃卧,月下吹箫。

十五岁那年实在闷了就到山下镇里学会了喝酒,醉了就捡那为非作歹的恶人出气,虽然是牛刀杀鸡,好歹这一身功夫也算派上了点用场,镇里人送绰号“玉面小霸王。”

关于他出去买醉,张智信都替他瞒着,尽量不让他父亲俞灵渊知道,当然醉打山门这种情况很少,更多的时间里他还是大家眼里那个身手不凡、知书达理、而又清爽逸人的武林小帅哥。

所以俞秋溟出门做这项任务,心里竟有几分高兴,就像鸟儿飞出樊笼。

一路上晓行夜宿,花了十几天的工夫终于来到了淮扬地界。

秋溟背箫佩剑牵马走在江南小镇里,发现淮扬风物,与自己所居的皖地山区大不相同。

他自幼生长的环境为山高林密,松风为伴,禽鸟为邻。

而这里却是湖光山色,烟柳画桥。

但也迷茫了:出了山才知道天地广阔,这么大的地界,仅凭着那几句诗,上哪去找“双木文魁”的那个人呢?

最后觉得还是应该从寻访地名入手,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栖凤山,千莲湖这个地方。

令他欣喜的是,这两个地名却是挨着的,那么就符合偈语所说。

接下去就需要找人了。

经过一番打听,终于打探到这附近深宅大院确实有一个远近闻名的秀才姓林,是大户人家子弟……

俞秋溟抱着误打误撞的心态,来到林秀才所在的村庄。

他要找的这林公子姓林名震字升云,打小便聪明绝顶,5岁即可背诵诗经、论语,16岁就中了院案首秀才第一名,这样骄人的成绩令人惊讶,可说是远近闻名,家里更是拿他宝贝的不得了,他自己也未免有几分傲气在身,认为周围的学子们都跟他没法比,因为他不仅文章出众,骑、射、书、算、律也样样技艺不凡。家里都认为他是大材料的坯子,也全力按栋梁之才培养,如今正在努力向连中三元进发。

林震经过了三年的准备,到了19岁的今年,便打算在八月入“秋闱”,也就是乡试考举人。

话说这林公子虽然明敏聪慧,但毕竟是少年心性,精力旺盛,学久了就想出去玩,时有跑马射猎逗狗摸鱼之类的贪玩之心,家里为了让他安心备考,准备为他选一名伴读,这样等于是加强力量,约束他的玩心。

但接连几天找来的几个人,林震都不满意,他不喜欢那些刻板的酸儒,一般的书童他更看不上,与其找一个不合心意的人在身边伴读,那还不是自找苦吃?他的心气很高,要找的人一定要能读书读一起,玩能玩一起的同龄人,也就是说两个人要能合得来才行。

走马灯似的找人,找的人却都不合适,林震心下未免有了几分焦躁,吃罢晚饭在月下庭前踱步……

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

这箫声清雅圆润,时而似秋月高挂,澄明和悦令人欣喜,时而又如高楼倚危栏,夜色溶溶,凉风度水,令人忆起“青枫江上秋帆远,衡阳归雁几封书。”的别离意境来,曲意委婉徘徊,勾起少年心事……这月色下的箫音瞬时慰贴了他那颗略显焦躁的心。

林震对音律有着超高的感悟能力,因为他平时也经常抚琴遣心。

他能听出来这个吹箫的人,他的精神内涵,他的雅兴,甚至他内心的孤寂和一丝悲凉。这触动了林震心中某一处柔软的共鸣,因为他是家中独子,姐姐早已出嫁,他又寒窗苦读、尚未娶妻,所以内心也是孤独的。

这箫声他听得沉浸,半晌伫立庭院,忘记了春寒料峭。

等优美的箫声消失了,他方才想起应该出去看看吹箫的是个什么人,若能得此人伴读才合我意……

等他走出院门,却见四周空无一人,寂静绝响,吹箫人已不知去向何处……心中有些怅然所失。

白天他差人出去打探,回来禀报说,昨晚有人看见是一个白衣少年树上吹箫。

林震听了心下一喜:是个同龄人!或许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第二天晚上,他早早吃了饭守候在庭院内,希冀着再次听见那仿佛来自天外的箫声,甚至想取出琴来合上一曲……但出乎意料的是箫声并没有出现,那少年没有来。

这一晚他失眠了,一直在回味那箫声和想象那个吹箫人,这样心思飞扬雅致飘逸的人想是读书也不会差的。左思右想,最后在内心叹息一声:或许就是没缘吧。

第三天晚上,他已经没抱什么希望,正想着练一会剑,刚刚拔出剑来舞了几下,忽然那箫声又出现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转过照壁出了院门,伫立门前循声望去。

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斜倚树干吹箫的白衣少年,就见此人玉树临风美姿仪,面白如玉,眼似星辰,神色清峻淡雅如秋天般明静。音律起伏时,不经意间眉头微蹙似有三分忧色……月光下竟像是一幅画。而佩剑随身细腰乍背,身形却又分明有练武人的敏捷刚毅态势。

林震打量一番,心里就已默认俞秋溟正是他要找的人……回身吩咐家仆去请。

……

一曲终了,家仆上前和秋溟说明来意,俞秋溟应邀来到林震面前。

原本俞秋溟没打算对这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有什么好印象,心想或许就是个浪得虚名的迂腐之徒,他来了不过是想应付差事,到时就回复父亲说不合适也就是了。

听说这林秀才正在寻找伴读,便觉得这是接近此人的绝佳机会,但又不想低头巴结人,于是就决定用吹箫试探其人心性素质深浅,是否识曲。但万没料到,他不仅识曲且出门来迎……这一见更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见到林震之时,他忽然有一种心里一亮的感觉,因没想到他要找的林震居然这般清新美好,不禁令他惊讶。

两人见礼,互通了名姓籍贯年龄,然后一起来到待客厅堂。

光线转明,俞秋溟全然看清了林震。

只见他身形秀颀高大,长身玉立,举止自然潇洒,神态器宇轩昂。浓眉高挑,缓和的眉峰似远山叠黛,天生美目似一泓碧波清澈见底,而眉宇之间似有生机氤氲流动,如清晨的山岚。鼻似奇峰秀岭,唇若虹桥卧波……秋溟不禁在心中赞道:“真乃龙凤之姿、丰神俊逸的人物!”

林震此时则在想:但不知这翩翩白衣少年学识几许?剑术如何?

他要叫真章了,要好好盘查了解一番,印证他听曲时的心灵直觉……这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于是吩咐家仆上茶,请秋溟入坐。

三十六章 剑迹走龙凤 对弈逢知音

家仆奉上林家上好的碧螺春。

以林震的个性,如果是找来的其他候选人,他哪里会这样客气,因为找来的伴读,实际上等于是他的随从书童,是个下人的地位,但遇见俞悦就不一样了,他直接站到了与他平等的位置上,那萧音里的内涵,和脱俗的清新气质,都表明了这是一个什么人,令他不可以小觑。

他亲自续水斟茶,然后开始提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贤弟可在考取功名?”

“不曾考取功名。”俞秋溟回答的很干脆。

“为何?”

“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这样的回答让林震差一点哑然失笑,不想这俞秋溟小小年纪竟然说出话来竟然如老僧入定。淡泊名利,有隐士心情,境界虽高,却不免太超前了点,归隐田园,那是功成名就,老来功成身退之后的事,哪有意气风发的少年,就过起退隐生活的,这未免显得太暮气沉沉了点吧,于是他对俞秋溟道,“贤弟之言令我惊讶,张良入山,那是在功成之后。范蠡泛舟五湖,也是佐勾践霸业已成之时。如古诗所说,‘范蠡泛五湖,子房从赤松。功成乞身退,明哲保令终。’他们的退隐可都是在功成名就之后啊,哪有尚未入仕,就退守田园的?”

俞秋溟忽然觉得自己错了:你是干嘛来了?不是来做卧底的吗?那你怎么能上来就跟人家拧着说?于是赶紧应和:“林兄说得是,兄有大志,小弟不才,也是久居深山,习惯了山野林泉,随家父幼读老庄,故而尘情疏淡,这几日路经此地见仁兄府上贴着告示,闻听仁兄是远近闻名的高才,内心钦佩,我家虽是武林世家,但家父从前也是举人出身,受家父鞭策,虽不曾考取功名,倒也略读春秋、四书五经,心愿相从伴读,又不好意思毛遂自荐,所以便借萧音传递心声……”

听了这番话,林震心下欢喜,看来自己吉人自有天相,上天居然给他送来这么一个合适的人来,说明自己运气不差,从今以后好好努力,争取秋闱一举成功。

林震对俞秋溟道,“既然如此,从今以后我们就是自家兄弟了,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我让他们给你安排客房。”

“谢谢林兄,……可我的马和行囊还在客栈。”

“告诉我哪家客栈?我让家院帮你取过来!”

俞秋溟说“不劳林兄挂念,明日我闲暇去取也不迟。”

“也好。”林震也不勉强,他个是自然风的人,日常琐事无可无不可,性情如行云流水不拘不滞。

他又提出了第2个问题,“贤弟家乡距此遥远,因何来到这淮扬地界呢?”

俞秋溟怔了一下,显然实话是不能说的,于是随机应变,“我本是来投亲的,但不想年深日久,亲戚已失散不知去向,寻亲未遇,又不愿败兴而回,正在失落徘徊之际,就见兄长府上所贴告示,所以才有缘与兄相见。”

这番话编的也算汤水不漏,林震听了也很入耳,因为这不是天赐良机成全彼此吗?

林震一笑,“真乃天助我也!……”

无意间他发现俞秋溟清俊的脸上偶尔隐现蹙眉忧色,联想起适才他在月下所吹的箫曲,不禁言道:“我听贤弟萧中雅音,初听似月圆时冰魄皎洁,恬静愉悦,再听却又有月缺时的迷惘惆怅,心意彷徨……时而如江流宛转,花林似霰,时而又如烟笼寒树,雾锁横塘……可见贤弟心思低回委婉,不可与人共语,知音未遇,故诉之于箫音,不知我言恰否?”

蓦然间俞秋溟内心感动,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遇见了一个懂自己的人,不禁想起伯牙叔齐的故事来……但他一向都是冷清惯了,心思不愿明说的人,于是机敏的掩饰:“林兄明察秋毫,小弟汗颜,其实小弟本是一介武人,附庸风雅,有污慧听,吹管弄箫,不过是自娱调心而已……”

林震见他含蓄腼腆,也不追问,既然得此得心应手之人,早已心下大悦,来日方长,此处不必盘桓。

适才听俞秋溟说家里是武林世家,又见他腰下佩剑,一身练武的气质,再提此话,内心已是跃跃试试,想要试他剑法,“秋溟不必过谦,你既出生于武林世家,当可为我之武师!以后多向你讨教,现在咱俩就到院子里试练几招如何?”

“好啊。”俞秋溟欣然同意,因为他打小就是练武的,如今遇上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书生,让他的生活忽然感到有了兴味,他倒要看看这位文魁哥哥在剑术上是个什么水平?千万不要只是个花架子,充充门面而已了。

然而来到院子,交手之后,俞秋溟就发现自己低估了林震,对方不仅仅不是花架子,而且在剑术上有自己的一套打法,俞秋溟因为自幼练武,出剑快动作敏捷,招法凌厉,其锐势和疾速一般人很难抵挡,然而遇见林震,打着打着他就有点懵懂了,因为什么呢?因为林震的打法他没见过,如果说他自己的打法习惯于“善刺”,也就是用剑如线之穿针,准确、密集而迅疾,让对方无喘息之机。通常对方会被逼得阵脚大乱,失了方寸,从而取胜。然而遇见林震却是遇见茬子了,开始的时候林震也被这种威势逼得连连后退,但没一会,他就伺机改变了态势,忽然变化鲤跳龙门引领到了他的打法上面,那就是“生花回环,圆转无方”。剑迹如走龙凤,令人眼花缭乱,不知其所以,不知其意欲何方……

林震的淡青色衣裳在月色映照下也是白的,于是就见月光下两个白色的身影你来我往、衣袂飘然若雪鹤白鹭作桑林之舞。

原本俞秋溟轻敌,想他一个文生,最多也就是个花架子,花拳绣腿而已了,所以起剑时并不当事,只是拿出了自己剑术功夫的6成,却没想让林震的花哨打法占了上风,林震出其不意的表现让他精神一振,下棋可以是“手谈”,音律弄萧为“乐谈”,那么由此看来比剑对练也可以是“剑谈”了!

那么谈的是什么?谈的是心,每一个身法,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招式都是心之所化,从一个人的剑法,就可以看到他的内心世界,动作疾缓,沉稳轻浮,粗犷细腻,有情无情,格局高低,器量大小,精力强弱,无不表现淋漓尽致。

若遇棋逢对手,便会让人振奋,精神倍增。

俞秋溟不再轻敌,开始认真与林震过招,只见他不再受林震招法的牵引,而是以劈破鸿蒙之势破开他的回环剑法,然后一个凌空回旋压下林震剑锋,转手一个虚刺直奔林震咽喉,林震隔开后心悦诚服地抱剑当胸:“贤弟果然高手,佩服佩服!”

俞秋溟也抱剑还礼,“兄长承让了!”

二人脸上有汗,但都非常开心。

收了剑,林震亲热的拉着俞秋溟的手腕,穿过曲折的长廊,送他去客房。边走边说,“秋溟,能够得到你这个伴读实在是太好了,以后便是自家兄弟,不必拘于俗礼,咱俩就直呼其名,你可以叫我林震,也可以叫我升云……”

俞秋溟说:“好,那你可以叫我俞悦,或者秋溟。”

“你的名和字都挺好听的,还是叫秋溟吧,听起来更有诗意……秋溟,今晚月色真好,明日晨起吃了饭,一起来我书房,咱们正式开始读书备考,下午我和你一起去馆驿牵马取行囊,你看如何?”

“我听你的,我既然做你的伴读,以后一切就都听你的。”

“嗬……”林震忽然停住脚步,扳着俞秋溟的肩膀看着他笑着说,“秋溟,不要把自己看成是仆人打工的,你要想着做我的老师,不断的给我出难题才行,睡前你想想怎么办?明天问考咱们书房见!”

三十七章 伴读始上任 儒经做道解

俞秋溟睡在林震家客房里,开始时有点睡不着,因为环境变化太大了,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山外世间的美好,之所以有这种感受都是因为林震这个人还有他家的宅园。

幽窗、竹影、鸟鸣,风动林语……他在睡意朦胧间,隐约可听见千莲湖里咿咿呀呀的摇橹声,偶尔还会听见一两声鹅叫狗吠。

来到林家就像是换了天地……清新怡人,岁月静好。

林震怕他冻着特意吩咐家仆把原来客房里的薄衾换成松软厚实的棉被,这让俞秋溟心里感到很温暖。

身上暖和,室内又有淡淡的熏香,心情恬适,过了一会俞秋溟就睡着了。

早上将醒之时,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脸,还有刺刺的感觉,他迷迷瞪瞪的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只灰白色的花猫“呼噜呼噜”喘着粗气瞪着灯一样的圆眼睛看着他,猫胡子老长,他伸手便按住花猫撸了两下,然后又闭眼欲睡,不想被他按住动弹不得的花猫“嗷”的一声伸开爪子挠了他一下然后趁他一松手挣脱跑掉,这下他彻底清醒了,该起床了!在山里他早就出去练功了,不知怎么到了林震家竟然睡过了头。

他把自己拾掇好,林震就进屋来了:“秋溟,出来活动一下咱们就去吃饭。”

林震领他认识宅院的其他地方:竹林、凉亭、假山、回廊、庭院……参观宅院这一路,俞秋溟这才知道这个清雅的宅院原来是林震姑母家。因为林震的父亲林世安常年做官在外,而姑父姑母,育有二女却膝下无子,家里条件又好,姑父年庆丰是个远近闻名的乡绅,姑母林芝则是个知书达理娴雅细心的女人,这宅园造园处处都体现了林芝的巧思布置。而这夫妇二人又非常喜欢林震,于是林世安便把林震寄养在妹妹家中,这样儿子也能够得到精心的照料,并促进他更好的勤学上达,免得他自己因为公务繁忙而疏于管理照顾。

昨晚因为时间晚了,就没有禀报他姑父姑母。早上在吃早餐时便介绍俞秋溟与姑父姑母相见。姑父年庆丰、姑母林芝见了俞秋溟都很欢喜,因为总算是找到了林震满意的人,这些天都把他俩愁坏了。

吃了早饭,两人就一起去林震书房。

林震的书房坐落在一个单独院落,为的是读书僻静不受打扰,院门上贴着“连中三元”两个胖娃娃的喜庆年画,虽然年都过去快两个月了,然而却依然鲜艳,影壁墙上则雕刻着“一鹭连科”的吉祥图案。

俞秋溟心想,这大户人家培养林震真够下功夫的,连房舍的装饰都忘不了要讨个上进。影壁墙后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院落,里面种有芭蕉、翠竹,而林震的书房则上有匾书写着“青云轩”三个遒劲的大字。

进门四处打量,这是一个清新雅致的书房。窗明几净,进得门来就会闻到淡淡的檀香。

窗台上白色兰花悠然绽放,临窗是林震的书案,上面纸笔砚墨、镇纸、笔洗一应俱全。靠山墙则摆着博古书柜,里面满是经史子集……琴案上置放着漆光明亮的古琴。

俞秋溟按照昨晚睡前所想,对林震说,“对于科考我一无所知,哥哥可否先给我介绍一下,乡试都考些什么?”

“好啊,我给你介绍一下,乡试一共考三场,三场考题大概是这样安排的,首场八股文一篇,五言八韵诗一首,第二场五经各一篇,第三场策问五道。”

林震端正的坐在书案旁,一面习字一面回答他。

“哦,那策问是什么呀?”俞秋溟走到近前,看他写字,只见林震在练小楷,字迹非常工整秀丽。

林震抬头看他一眼,“策问啊,策问就是经义、政论方面的问答,看举子对朝政的看法,和治理国家的策略。”

“你的字写得真好……”俞秋溟禁不住夸赞道。

“不好不行啊,你想想看以后无论是考试还是做官写奏折,都是要写一手好字的,这是门面,写的不好,皇上看着不顺心,内容再好也打了折扣,说不定就不会采纳你的进谏了。”

“哦哦……”俞秋溟心想,这人还真是个官迷,适才看他的古琴上面竟然刻有三个字“鹿鸣琴”,他差点哑然失笑,因为他听父亲讲过中了举人要赴鹿鸣宴,鹿鸣宴是为乡试新科举人举行的庆祝宴会。而林震竟然把鹿鸣两个字刻在了琴上,这显然就是想连中三元,跻身殿前……

林震搁了笔,转过身来对他说,“不仅仅是字要好,人长得也不能难看,尖嘴猴腮、獐头鼠目都不能录为一甲了。据史书记载,本朝开国之时,皇上亲自主持殿试,当时有一个人答卷非常精彩,主考官也将他列为第一,皇上本来很高兴地召他进殿,但进来一看此人长得矮小难看,这怎么能行?开国的第一位状元,让民众看到岂不笑话,于是索性就传了前30名贡生,细细挑选,你想这是在选什么呀?选的就是长相,最后挑到了一个长得好看的,皇上御笔一挥,就让此人做了状元!”

从小住在深山,对世事一无所知的俞秋溟,听了不禁目瞪口呆:“这也行?……”接着他又认真打量起林震那张俊秀的脸来,末了说了句“那林兄应该能当上状元了!”

“为何?”林震一时脑子没转过弯。

“因为长得好看呀!”

林震登时臊红了脸。

接下来他很快行云流水的转移了话题,“秋溟,从现在起你就是考我,围绕着四书五经国策周边也行,想起什么问题你就问什么,不拘一格,没人知道秋闱的考题是什么,但你不断的想问题问我,就会激发我对这些问题的反复思考,和对经义的融会贯通,怎么样,你可以吗?!”林震询问的目光里带有一丝挑战的意味,因为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武林少年在文章方面到底有多少涵养。

秋溟知道他这个伴读应该走马上任了,所以必须认真对待,于是一双明澈的眼睛视定不怯的迎着林震挑战的目光:“我试试,但我可不一定问什么呀。”

“你随便问,我随口答,配合好了,这可能是最好的学习方式,也免得我腻烦。”

“那好,我可开始问了啊。”

俞秋溟面向房门开敞的院落,思考了一下,转身问了林震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参加科考?”

林震也站起身,踱步回答:“……为了做官。”

俞秋溟心中窃笑,果然是官迷,他接着追问,“做官为什么?”

林震停住脚步,长身玉立窗前,目光深邃的回答:“为了江山社稷长久,国泰民安,为皇上分忧解难,为百姓安居乐业!”

这个回答实是出乎俞秋溟的意料之外了,他还以为林震会回答封妻荫子光耀门楣什么的,因为在他看来,这才是考生们的真正心理。因为久居山中,外面世界的很多情况都是听他父亲讲来的,而俞灵渊对朝廷科考这些事基本上都是负评,于是他本能的想要怀疑这只是林震的冠冕堂皇,但林震的气度和神情却让他打消了这个怀疑,没准这傻小子真就是个对朝廷的死忠派。

再接下去问什么?俞秋溟心里也没谱,因为这种事从小到大他就没干过,但书他是读过的,父亲也给他讲了许多,于是他决定捡那些自己印象深刻的话题来问,为了逐渐能够进入情境,他采取了由浅入深的办法。

俞秋溟忽然发问:“学习‘大学之道’的意义是什么?核心在讲什么?”

“大学之道的意义就在于明德、修道、复归天理。道在人中修就是这三纲八目,三纲就是: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八条目则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首先是要明明德,把每个人原本所具的灵明本性发扬出来,返本归真。然后是亲民,亲民实际上是新民之意,如商汤铭文:苟日新、日日新,做新人。不管身居何位,都应该不断的革故鼎新,继而止于至善,把一切所做之事,做到尽善尽美的崇高境界,这实际上则是返还了事物应有的本来面貌。而那八个条目,则环环相扣,承上启下,是实现三纲领的方法:

格物,是明理的过程,明辨事理,把事理推究到极致。

致知,是已经通过格物而明理,此理即是大道之理。

诚意,“知至而后意诚。”如果心体之明有所未尽,那么就谈不上诚意,不过还是自欺而已。所以只有真正明德明心,动于衷形于外才能表里如一,达到至诚。

正心,用已明天理之心来省察自身,如此才是正心。

修身,修身就是修性,改去自身过患,革故鼎新。

齐家,只有修身之后才可以齐家,正己应在正人之先,这样才会有说服力。

治国,做到家庭邻里和睦,方可谈治国之道。

平天下,有了治国之道,才可以平定天下。如朱子所说: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此为推己及人之道……大学之道精义在此。”

俞秋溟听完林震的这番解答,觉得条理清晰,简明扼要,心下佩服,想这双木文魁真不是浪得虚名。记得从前父亲俞灵渊给他讲大学时,所言道理与林震所述有同有异,既然自己硬拿鸭子上架当了这个伴读考官,总要说出点什么才行吧,于是他对林震说,“兄台所言不差,一番理论让小弟佩服,小弟自幼和父亲学习四书,父亲所讲与此异曲同工,但因家父出身于武林世家,又修道门,所讲与兄又似有不同之处,比如家父说,明德就是明白先天一炁,大学者大人之学,道家称为真人,易经中已经说了,所谓乎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所以明德的意义是从这里来的,还有‘在亲民,’可以不必做‘新民’解,古人修身治国,其道一也,穷则独善,修大人之道,达则兼善,为圣君之道,所以三教圣人,皆以心为君,以身为民,而止于至善一句,本为修道功夫,止,就是止观,心息相依就是至善……”

俞秋溟这番话,把林震给震住了,因为这样的解法闻所未闻,没想到俞秋溟小小年纪,竟然怀揣锦绣,不由得让他刮目相看,但他脑子反应快,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秋溟弟弟,你这应该是道家对儒经的解法,倒也别具一格,我想既然三教一家,那么儒家禅解,儒家道解,应该都是可以的,吾道一以贯之,那么自可贯穿一切,……太好了,你不但可以提问,还能解答,真不如我们一起去考了!”

“别、别、可别……”俞秋溟心想,这都是硬着头皮装蒜,你可饶了我吧。

林震则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继续继续,再来!”

俞秋溟只有硬下心来,鏖战到底:

“何为中庸?”

“程子说,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林震进入不思而得张口就来的回答状态。

“何处为中,中在何处,有定处还是无定处?”……

“为何说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俞秋溟的一连串提问,越来越刁钻,但也非常出彩,让林震大呼过瘾,欲罢不能。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在这样紧张严肃的学习气氛里度过去了。

而俞秋溟心想“这个累……”

林震说,“秋溟,下午咱俩就解放了,把马和行囊取过来,我带你上栖凤山去玩……”

而秋溟却有点高兴不起来,他的忧郁之色不由自主的又浮上了眉梢。

这种应试学习的苦读生活真不是他喜欢的,相对于刻苦读书他更喜欢刻苦练武。读书是父亲逼迫没办法。闲暇他也看书,但看的都是杂书,子集诗词曲赋之类,至于这种经史类,他虽然也觉得其中道理很深,但却不喜欢当做功课去做,读书久了就会感到郁闷……而如今误打误撞却找了这么个倒楣差事,感觉真是头大,但也没办法,谁让他愿意来做卧底的呢。在真刀真枪实战之前,他还是把这件事想得简单了。

好在下午不学了,林震说要带他上山……可这种生活要过上半年、半年啊!像是鸟儿被关在了笼子里。现在才初春,林震的乡试要在秋天才考……这日子可怎么熬?天天如此太刻板了!要涉及到那些八股文,烦也烦死了……

林震想的可和他不一样,他可算是捡到宝了,但他也看出了秋溟的心事,不禁暗中一笑,他想他有的是办法能让这个新结识的弟弟开心起来,适应这里的新生活。

三十八章 春风化郁结 秋溟露心声

午饭过后,他们便一起去馆驿取俞秋溟的东西。

路过湖边时,见湖柳已经嫩芽抽枝,春梅怒放已渐入佳境,满满的春天气息,

两人一起从驿站里取回了俞秋溟的坐骑“追风踏雪”和他的行囊。

这匹叫做“追风踏雪”的骏马,全身惟鼻梁处和四蹄雪白,其余通体驼色,毛色发亮,无一根杂毛,跑起来如追风赶月,荒原踏雪,故得其名。

这匹马是俞悦16岁束发之年伯父俞田送给他的,希望他武艺精进,技有所成。

俞秋溟喜穿白衣,与此马十分相称,望去如远山堆雪,雅致好看。

把马牵回到年家后院的马棚,林震便带着秋溟进了厨房……

俞秋溟不解地问:“你要做什么呀?”

林震左翻右翻找了几个吃剩的肉包子用油纸包起来,头也不抬的回应“喂狗。”

俞秋溟困惑的四面张望“你家也没有狗啊……?”

“过一会你就知道了!”

俞秋溟满脸问号的跟着林震来到上山的岔路口,这时老远就见一个白色的东西从树林里窜了出来……

原来是跑来了一只白色的长毛狗。

俞秋溟心想,叫白毛狗真的是抬举它了,因为这狗虽然长了一身貌似富贵的长毛但全身都脏兮兮的,白毛上粘的满是灰土泥巴。

“谁家的狗这么脏?”

林震附身拿包子喂狗,告诉他说“这是一只流浪狗,不知道是谁家扔的。”

“那它怎么认识你呢?”俞秋溟也蹲下身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喂狗。

林震把包子都一一掰开了放在地上,那狗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林震站起身说,“前段时间我上山,就看见这只脏兮兮的流浪狗狗叼着别人吃剩的果皮,站在岔路口一脸无助迷茫的看着我,于是我不禁对它同情的叹息了一声,’这当狗也不容易呀!‘

然后这狗好像是听懂了,放下嘴里叼着的果皮,一路跟着我,再以后每次上山,它都会陪着我。我走,它也走,我停它也停,我跑,它跟着跑……我心里很感动,明白这狗原是通人性的,以后便经常拿了家里的吃食给它,它也更忠心了!有时我想,人可能还不如狗,因为狗最忠心,而人是会变的。”

林震说话时,眼里满是慈悯温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俞秋溟联想到自己这个卧底的身份,对于林震他能像这条狗一样忠诚吗?

俞秋溟内心是没有答案的,从现在来看,自打他见到林震一直到今天的印象,都很好,但林震热衷的仕途经济又不对他的胃口,山里长大的俞秋溟更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那样的生活他会觉得逍遥自在。而林震却和这个朝代绝大多数的青年一样,只是一门心思的追求金榜题名,这要是换了别人,他就会觉得很俗,但放在林震身上却没有俗的感觉,只是俞秋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罢了。

至于父亲交代给他的任务,认定这个人可以做掌门,他觉得真是边都不沾的,至少目前的感觉是这样,这人一脑门子做官理想,怎么可能跟着他去深山老林做一个武林门派的掌门呢?再者他就没看出来林震有什么慧根仙骨,他甚至怀疑那禅偈是不是错了,要么就是他找错了……

可如今自己骑虎难下,人也来了,也潜伏到了他的身边,还神差鬼使的说愿意一切听他安排……这真好比一脚踏翻机关,自投罗网。

这往下可怎么好?就这样陪着他苦读,这是舍命陪君子么?陪着他直到考上举人?那自己岂不是劳而无功,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落得个无功而返吗?相反,若是找个机会扬长而去,不仁不义的丢下林震,俞秋溟又觉得有点于心不忍,至少他认为林震好学上进,心地单纯,为人善良,可能还有那么点傻,因为他竟然想要在腐败的官场里大展宏图,为昏庸朝廷卖命……不过林震人还是不错的……俞秋溟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暗地里眉头又开始蹙紧了。

而聪明的林震,早已体察到秋溟的内心,他觉得这很正常,俞秋溟小小年纪从皖地来到江淮,人地两生,这陪人苦读的差事又不是那么好干的,自然会觉得枯燥寡趣。再加上举目无亲,人事孤单,所以就会闷闷不乐了,他要打破这种局面,让秋溟在他的身边快乐起来。现在看来显而易见,他们之间还缺乏了解,只有让他了解自己并得到认同,他们才能更好地相处下去,他的备考也会随之顺利。

接下来他对俞秋溟说,“咱俩比赛爬山如何?爬到山顶咱们再说话。”

说着他率先攀爬。由于轻车熟路,他速度很快。俞秋溟当然不会示弱,因为打小就住在山上,爬山对于他已是家常便饭。于是便轻似猿猴,快如狸猫,几个纵身便赶上了林震,两个人几乎是并肩攀登。可到最后还是林震赢了,他之所以赢了是赢在熟悉地形。

林震三步两步,从侧面攀上崖壁便到了山顶。然后他喘着气,笑着伸出手,一把将俞秋溟拉了上来。

岩石边粉白两色梅花映入眼帘,白色的玉兰也初露头角,不远处一树丁香飘来阵阵清新的香气,好一派春光。

两人山顶眺望,只见山下一片竹林青翠,黛瓦白墙,曲廊幽窗,湖光涟滟,渔帆点点……让人心情舒畅。

林震坐在岩石上,用手拍了拍岩石,示意秋溟坐下。

秋溟看了看他俊美的笑脸,不知怎么便乖顺的坐在了他身边。此刻他发现了身边这个人的魅力。这大概也是他不忍心离开的隐性原因之一吧,因为林震给人的感觉很美好。

不仅仅是人美,而是为人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生机,他的笑有如清晨那缕和煦的阳光,和他在一起心是暖的。

林震捡了个枯树枝,在地上信手涂鸦,然后歪着头,看着俞秋溟,“俞悦,我觉得你有心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可能是来到我家还不习惯吧,毕竟你在山上自由自在惯了,忽然有了约束也是不开心的,可是,你为什么想跟着我呢?”

被人猜中心事,俞秋溟瞬间沉默,林震果然聪明,于是他坦率的回答:“是吧,……想跟着你是因为我不想败兴而回,就给自己找了这个差事”。

接着林震又狡黠的笑道:“不过你可答应我了啊,一切听从我的安排,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要反悔哦!”

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话是你自己说的,俞秋溟真想抽自己两巴掌。怎么办?还是实话实说吧:“我,我原来觉得做个伴读很简单,可没想到竟要这么难啊……”

“其实不难啊,我看你好厉害的样子,你所说的知识连我的私塾先生他都不会,都没教过我,你还不厉害么?”

“可是,可是我觉得这些经论虽然很有道理但却枯燥无味,我认为道理是要在实践中去悟的、去修的,天天挂在嘴上说来讲去耳朵都要磨出了茧子就味同嚼蜡,经文本来的深意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真不如咱们手谈、曲谈、或者剑谈……更能明理。”

林震的脸若有所思,他站起身,面对山下美景,神情里充满了理想的侃侃而谈,“我虽景仰圣人之学,对经典可以倒背如流,但这种应试备考的折磨我也不喜欢,久而久之也会烦,不然就不会找人来伴读了,可这些枯燥的反复练习却是日后做官的阶梯,我还真不是官迷,只是觉得权力有用。因为一旦掌握了权力,就可以像我父亲那样,参与治理朝政,辅佐君王,就可以实现政通人和,开明治世,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抱负和理想……把那些贪官污吏、地方豪强,全都镇压下去,免得他们兴风作浪,祸乱朝纲……”他一边神情激昂的说着,一边挥动着手里的树枝,好像真的成为了朝廷重臣在那里指点江山、鞭挞恶人时弊。

此时,俞秋溟忽然觉得,这林震真是天真的可以……但也傻的可爱。

“大丈夫生于世间,总该活得顶天立地,作为儒生,就该如张载所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我父亲经常教导我的,他也是儒生出身,巡抚淮扬……

俞秋溟听了惊讶地反问道:“你父亲是个大官,巡抚大人?”

“是的,我父亲林世安,福佑十三年进士,现为淮扬巡抚,他一向为官清廉,为了能一心无挂,始终不愿把我带在身边,怕有人加害,因为地方府衙和当地的贪官劣绅都是有勾结的,以恃势强,欺压良善,而父亲秉公执法就会触犯了他们的利益,所以总是有人伺机报复,这其中危险很大,为了安全,也为了我更好的读书上进,就把我寄养在姑母家中……”

俞秋溟听到这里有点肃然起敬了,同时也在为林震担心:“那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吗?”

“暂时不会。”

俞秋溟的侠义之气被激发了出来,“林震你放心,有我俞悦在,谁也休想动你,我会保护你的!”

林震看着他的眼睛闪闪发亮,紧盯着追问一句,“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直到我状元及第?”

“这个……我……”俞秋溟闪避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半晌,他抬起头,心情矛盾声音低沉的回了一句,“我想,……我会陪你到中举。”

林震也沉默了,然后他说,“那也好,我想你需要慢慢了解我,咱们来日方长,将来的事你自己决定,我不会勉强你的。”

接着他坐下来问他,“秋溟,我能感觉到你在山里也没那么快乐,能跟我说说你的心事吗?”

这样一番交谈,把他们之间的心理距离拉近了,让俞秋溟了解了林震的为人和志向,他虽然不喜欢仕途,但林震那一心报效国家心系黎民百姓的理想和抱负不由得让他肃然起敬,他是一个光明磊落悲悯天下的君子,对人对物,皆有爱心,感受其诚,俞秋溟才愿意向他吐露心声。

“……我是不快乐,打小就这样,我娘去世得早,父亲对我又很严厉,日子一直过得很压抑,原来我和他在山顶住,但后来他却把我撵到了山下,和师兄弟们住一起。我觉得他的心挺狠的,父亲对我虽然严厉但我却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传人,他认为我器量不够,所以内层的真功密法都不传给我,我在山上很郁闷,真想浪迹天涯海角一走了之但又不忍心撇下年事已高的父亲,他虽然身怀绝技但却孤独保守,疑心重重,谁都不信任……林震,不管怎么说你还有光明前程在等着你,而我呢?感觉很迷茫,不知前路何方,如果父亲百年之后,掌门换了别人,这山我可能也待不下去了……”俞悦一股脑把自己隐藏许久的心里话都掏了出来。

林震揽住俞悦的肩膀,重重的按了下说:“秋溟,以后你就把我当成是你哥哥,在这里我就是你的亲人,有什么心事都跟我说,跟我在一起你会快乐的,未来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会帮你安排更好的人生,我要是当官了,你就做我的助手或者贴身侍卫。以后这种问答式的学习,咱们不必都在书房里进行,山上、路边、船上、马上……哪都可以学,环境形式变化一下就不枯燥了,对了,父亲从京城来到淮扬做巡抚,我还没有去看过他,明天咱俩去镇里给他买点好酒,然后我们一起去城里看他如何?”

“好的,林震,我听你的!”当秋溟再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不再心意彷徨,而是完全踏实下来。

三十九章 集镇沽好酒 巧遇神秘人

俞秋溟变了,由最初的为难不情愿,变成了乖顺辅佐的模样,也可以说,他被林震的气度折服了。

书房的伴读问答,由刑罚的痛苦变成了一种心灵沟通的快乐,甚至是享受,林震的解答也不再是那种刻板的模式,而是谈笑风生的随意抒发,两个人都觉得这样效果更好,可以拓宽思路,旁征博引一番,使答案更丰富。

自从心态转变了之后,俞秋溟便觉得,原来读书也可以是快乐的,本没有那么讨厌,之所以有这样的感受,归结下来他觉得还是因为有了林震这个人,他做事总是很有创意,并不拘泥于常理,跟他在一起,总会感受到一种勃勃生机,如初生的林木,让人心里变得郁郁葱葱。往日抑郁的阴霾逐渐消散,这让俞秋溟第一次在林震的身上印证了孔圣人的推己及人之道:人行,做什么都行,就连他周围的一切都会被改变,变成了美好的模样。

接下来他由被动变成了主动,主动走进林震的精神世界,更多的向他了解科考的详情,比如往届举子们考试都考什么类型的题,然后在随心所欲的提问中,逐渐向考试模式靠拢,前者对他自己也有很大帮助,这让他前所未有的复习了从前俞灵渊教给他的功课,又从林震的解答中获取了很多营养,这让他心中暗暗感激,觉得不虚此行,即便是此人不能做他家的掌门,单是在此度过这样一段美好时光也值了。至于努力向考试模式靠拢,则是他对林震真心的奉献,他开始真诚的愿意帮他,希望看到有一天他中榜时开心的笑脸,林震笑起来是很好看的,让人感到一天云彩都散了。至于做不做掌门,他已不再去想,一切等考过了乡试再说,万一他考不上,也可能会产生新的想法,对此俞秋溟心里依旧是矛盾的,他觉得可以暂时不去理论此事。

下午两人约好了去五里地之外的茱萸镇,林震从家里牵了一头毛驴出来,说是买了东西让驴子驮着,还说要给俞悦买一张弓,这样两个人可以比射箭。

一路上蒿草清香,野花路旁竟放,两人边走边聊洋洋洒洒谈笑风生。

俞秋溟问他,“你一个秀才,为何这样喜欢练武?”

林震说,“本朝一向有文人统兵的沿袭,这样有利于克制武官的专横跋扈,所以从小父亲就找人教我练剑习武,既能强健身体,又能在日后统兵中发挥作用。”

俞秋溟心想,怪不得林震看起来身体强健,精力充沛,并无那些书生的文弱之气……

林震又给他解释说,“孔子时代,儒生要六艺兼备,礼、乐、射、御、书、数,样样都行才行。哪里像今天这些书生,缚鸡无力、弱不经风,又怎能担当齐家治国的重任?所以周礼的教育很全面,应该很好的继承发扬下来……”

俞秋溟睫羽下幽然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今晚我要和你琴箫合鸣一曲,聆听你的鹿鸣之音,……‘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好意境,秋溟,咱们试了剑,试了文,今晚再试琴……还有好多,骑马射猎书法……我喜欢这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感觉!”

……

二人因说话显得走路很快,转眼间已经来到了茱萸镇,山顶上所见的那一片黛瓦白墙,花树萦绕,曲水流觞,乌篷拱桥已映入眼帘。

走入镇中,就见做买做卖,琳琅满目的店铺一家挨一家紧密相连,远近吆喝声此起彼伏,人流络绎不断。

这茱萸镇与灵空山下的小镇差别很大,显然这里更热闹,也更丰富,物品种类繁多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兄弟二人先是挑好了弓箭,然后便去了那一排酒庄。这里老酒、烧酒、清酒、黄酒、米酒、蜜酒、果酒、药酒一应俱全。

林震和秋溟说,“父亲日夜操劳政务必精力亏损,我们就给他买些养生的补酒带过去,也给姑父买一些。”

看到铺子里陈列着各色药酒,有桃源酒、香雪酒、屠苏酒、山药酒、人参酒、白术酒、地黄酒、茯苓酒、天门冬酒……坛坛罐罐几十种,真容易挑花了眼,林震便说,“秋溟你帮我选选。”

俞秋溟看了一阵,说“伯父滋补身体,我觉着选山药、松子、枸杞复方酒最好,山药既能健胃,又能益气,补五劳七伤,还能滋补肾阴、镇静安神,且平补没有火气。松子润燥,滋阴补脑润肺,枸杞子可以调理肝肾功能,这三种合在一起,补血养气补肾就都有了,非常适合因神疲而体衰者饮用,就给伯父买这种吧。”

林震说,”那好,就依你之言。再给我姑父买些祛湿的酒,他有风湿之症。你看哪个好?“

俞秋溟说,”就给他买柏叶酒吧,可除一切风痹。“

林震忽然回过头来看他,”俞悦,我发现你对酒很在行啊,你喜欢饮酒么?“

俞秋溟不好意思提自己喝酒的历史,就打了个囫囵语,”偶尔高兴了或者不开心了也会喝上三杯两盏。是我父亲养生有道,我就跟他学了一些。“

林震说”那看你喜欢哪种酒就一并多买点,留着你闲暇时小酌。“

他这样说,令俞秋溟有点难为情,他反问道,”那你饮酒吗?“

林震回答,“很少,喜庆日子会喝,平时滴酒不沾。”

俞秋溟赶紧说,“我也没有酒瘾,随喜兄长就好!”

二人又来到了织锦店挑选衣料。俞秋溟问,“是为你家伯母买的么?”

林震说,“不是,我母亲并没有随父亲来江南,她还在京城。我这是给姑母买的。”

买了一大堆东西,让毛驴驮着,两个人沿着河道边的青石板路向回走。

到了拱桥那里,就看见柳树下一个干瘦的白胡子老者打了个地铺坐在那里行乞,面前规规矩矩的摆放着行乞的匣子和一双陈旧的布鞋,月牙形的柱杖倚靠在背后的树干上。老者穿着一件青灰色的百纳衣,色旧斑驳,脸上干瘪无肉色黑面皱,手上布满了青筋。盘腿敛目颓然坐在那里……

如此年迈,却晚景凄凉,人生之苦可见一斑,林震见了心下怜悯,忙从怀里取出一些银子放到他行乞的匣子里。

听见响动,老者睁开双眼看向他,林震这时才发现,行乞的老者眼睛很亮。

林震和俞秋溟正要离去,就听老者开口言道,“二位客官请稍留步,老叟有言相告……”

他二人诧异的停住脚步,回身谛听……

老者看着林震的眼睛,缓缓说出一番话来:“文武之才,高风亮节。大喜大悲,生死离难,方内失所,方外有助。若要求安,远离世间。雪山孑然,身列仙班。”

说完这番话,便收拾东西离开了,脚步竟然利落,走得很快。

林震和俞秋溟疑惑的对视相望,刚想回头仔细追问,却见老者已然不见了。

两人继续回走赶路,边走边议论此事。

俞秋溟猜测,“这老者绝不是个凡人,你看他虽然枯瘦,但眼睛却玄光吞吐,又能说出这番话来,显见是个有神通的世外高人。”

林震则显得疑虑重重,“那他说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

俞秋溟帮他分析道,“他应该是预测了你一生的命运,林震,我听出来他是说你有仙缘,将来可以身列仙班。”

林震叹了口气说,“那大概也是老年功成身退之后的事了,壮年岁月,可能就是他所说的那些跌宕起伏吧!”

老者的预言,给林震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尽管他并不知道那预言当中具体的内容是什么,但却可以感到其中种种未知的凶险,其实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安良除暴的父亲林世安,他要和俞秋溟赶紧去看看他,明天就启程……

四十章 虚山显雏形 血月兆灾生

玄鼋大仙和锦鳞仙子下界来到阎浮提中土已经两年了。

玄鼋大仙下界的目的,是想要考察他在天上所做的实验。

根据天人相应的法则,万物“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虚界的事物,一定会以某种形式反映到实界中来,比如天人们的创造,经过一段时间,就会在这个实物质世界出现。而实界所做的一切,也会在虚界留下投影。

玄鼋大仙梦寐以求的就是突破时空障碍,可以使生命获得最大自由、任意寄居在三界任何地方。

而现在,他正在努力探索时空变化的规律,他想要做出一系列的探索实践。

于是经过星垣的定位,他在对应阎浮提中土的某个位置,建起了一座虚物质的山峦。

按照实虚化像原理,这个虚物质的山经过一段时间,就会在人世间的某个角落出现,所以这次他和锦鳞仙子下界,目的就是想看看这座山怎么样了?实际演化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说来建这座山,也是有一个缘由。他在查阎浮提信息时,看到中土有一条大河流域,正在暴涨洪水,涨水满溢出槽,沿河村舍庄稼均被冲毁,损失惨重,于是他想,他的试验就从这里做起,做好了可以一举两得,既提高了法力,又可以攘除民众之灾。

于是便在河水出槽的地方,从虚界里建起一座山,目的在于分散洪水流量。

按照所查的信息定位,他把山也建好了,那么就不知道,这座山在实界的化生状态怎样?所以便决定要来阎浮提实地考察看一看,如果有问题,他还可以修订。

二人经过时空转换来到了中土地界,又通过信息排查定位,终于找到了虚界里建造的那座山。

来到近处他们才清楚的看见,沿洪水暴涨的河道楔进隆起一道低矮起伏的丘陵,这令他极其欣喜,因为终于完成了第一步的实虚转化。

由于山的崛起,原有汛期便暴涨的河流被迫改道,由汹涌肆虐的一股汇流变成两股从山的两翼蜿蜒流过,由洪虐化为了滋养。山的两翼原来被冲毁的田园重新又恢复了阡陌纵横,郁郁葱葱。百姓重新又回到了原来的家园。种田造屋,养鸭放羊,远处便可见炊烟袅袅,一派和乐景象。玄鼋大仙和锦麟仙子都感到十分欣慰。因为看起来这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为了进一步验证此山是他神力所为,玄鼋和锦鳞仙子攀上了这座丘陵,并在山里面找到了他在虚界为这座山做的特殊标记:那是一块石碣,上面刻有阴文篆书“化育”两个字,这是他在天上亲手刻上去的,为的就是方便找到这个山。

“化育”两个字的含义是说这座山它还会不断的增长,因为从虚界之象化为实界之物,是需要有一个时间过程的,而实虚两界的时间则会有很大差异,如世间所说,“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所以这个山体成长过程很难衡量把握,现在这座山只能说是已现雏形,但具体什么时间演化为成体是一件难以预料的事。所以他决定要和锦鳞仙子在阎浮提中土住下来观察这座山的演化情况。

几十年的时间对于两个天人来说,不算什么,正好可以四处考察人世间的风土人情,揣摩实界规律,因为这个世界对于他们来讲是充满新奇的,这也是很多神仙纷纷下界的缘由,因为有很多实界的事物和规律可以学习。

夜晚,当他们正欲离开所造雏山之时,忽然看到了远处天空有一个圆盘,由小渐大,徐徐飞来……

初见通体晦暗不清,但中有一条金线发光发亮。距离又近已到山前,大如一张席子。这时便看到这圆盘中间的金线开启如张开的蚌壳,光亮异常,壳中白光耀眼,令人不可直视。十余里间,林木皆现倒影,如初日所照……

锦麟仙子问玄鼋,“舅公,显然此圆盘为天物,不知从何而来?”

玄鼋大仙说,“他们来自于一个遥远的星宿,那个星宿有着长方的形状,其国人专为工巧之事,善造飞船,这便是他们的飞行器物。与我们天人不同,我们有衣冠形貌,而他们却没有固定形象,全凭一炁变化。”

“舅公,你是说他们没有可见的形体吗?”

“正是。”

“这……真是宇内宙中无奇不有!”锦麟仙子慨叹道,忽然她惊住了,“快看,他们冲我们来了!”

玄鼋看着那圆盘,“外域之器,我们不与他打交道,心识殊异,不与为谋。”

说罢,玄鼋大仙把罩在他和锦麟仙子周围的保护炁罩用法力推开至远,那飞碟便悬停在那里不动了,显然它遇到了屏障,冲不进来,强光闪烁了几下,便合上蚌壳钻入了云层无影无踪。

……

二人一路勘察地形地貌,阅览风土人情,辗转已来到淮扬地界。

初到人寰,锦麟仙子很不习惯,这里的物体都没有光,如果晚上没有月光照明,一切自然物体就都是黑漆漆的,这里的树木没有香味,也不会发出美妙声响,很是死板。

但当她来到江南,却慢慢改变了印象:远看山有色,谓之山色,近看湖有光,谓之湖光,清风徐来,竟然也有愉悦舒适之感,又见梅花山上的粉白梅花,娇蕊清香,细看那柔美的花瓣,竟也有几分比之于天上。亭台楼阁中,迤逦人影徘徊,琵琶声声,集市里织锦如云、花伞如盖,倒也华丽非常。她从来没有想到,人世间竟也有如此丰富趣味,比起天上,另有一番风光。

初来之时心底那份陌生而起的彷徨渐渐消散,时间久了便开始慢慢适应。

唯有一点不好,便是走在街上引人观望。

锦麟仙子是四重天人,因为长得太美,而经常被路上的行人驻足观看并交头接耳视为奇异之事,也有一些地痞流氓想对她动歪心思,但却惊奇地发现不能近前,好像他们二人身周有着看不见的铜墙壁垒一样,奇怪之余只能望色兴叹。

于是玄鼋大仙就提醒她带了斗笠薄纱面罩,免得引人注目。

来到淮扬地界的那天晚上,舅甥二人从客栈出来到湖边散步,忽然看到天边一幅诡异的景象:

一轮圆月已升起,然而那月亮黯然发红,没有光亮,仿佛是入炉的木炭燃烧已过,只剩一点余火似要化成灰烬,坠挂在灰蓝色的天空,令人徒生恐怖之感,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锦麟仙子看着这黯然无光的橙红月亮,讶异的喃喃自语:“这是血月……不祥之兆。”

玄鼋大仙接语回应:“在这个世界里,天垂象见吉凶。血月当空,定有灾变,据我法眼观见,月赤争兵,晦暗无光,君国已危,可见此朝气数将尽……”

四十一章 遇黑衣盯梢 瞥惊鸿丽人

那天晚上月下庭院,他们合奏的是一曲:梧月凤影

俞悦的箫声里流露出内心的愉悦,圆满、雅逸、和乐,那是兑卦本来的模样。

箫声圆润,琴声悠扬,高低错落如叠峰堆岭,穿插回环似雨燕双飞,这琴箫合奏是彼此心的沉浸,对话,唱和。

这心寄寓在琴曲中,随着音律的起伏,便可获得心灵极大的愉悦和情感的释放。

在林震只是单纯享受音律带来的滋养,品味知音和鸣的默契。

而在俞秋溟则是把自己的心交付给了对方。于此,他的心不再孤单,而是有了依傍,有如曲名之意,飞镜清光如水,凤栖梧桐怡然。箫音奏与知音听,于是那箫声里有了心的柔软,甚至有了些许的缱绻不明。

约好去看望林震父亲,直到第二天出了门俞秋溟才发现,这位林大公子虽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品味高雅,但生活能力却一塌糊涂。在家里一切都是有人打理,他只管读书就行了,所以还看不出来。一旦出了门,大少爷习性就全然暴落无余,一路上准备什么带什么,住店打尖,车马舟船,任事不管,一切闲杂琐事,统统都落到了俞秋溟的身上。

好在俞秋溟从小在父亲的严格督导下自立惯了,做事既勤奋耐劳又有条理,便把这所有的事打理的妥妥当当。

白天赶路,晚上便在馆驿之中挑灯问书。

秋溟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张口就来:“举例说明何为中庸?”

林震随语作答:“如《登徒子好色赋》里宋玉笔下的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俞秋溟忍俊不禁,“哈哈,就你这答案能上考场啊?”

林震绷着脸答道,“不能!现在回答的都是理解意义,真要答卷的时候就是合乎尺度的八股文章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是想说,中庸之道即是恰到好处。……再来!”

“子路问何者为强?”

“君子和而不同,不随波逐流为强!持中庸而不偏不倚为强!邦有道富贵不矫不改其志为强,邦无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改其志,这才是真正的强者风范!”

俞秋溟紧接着来了一句题外之问:“若真有蹈白刃之时,君可能如圣人之教否?”

这句话相当于问他,若白刃交加,泰山崩于前,可否面不改色?

林震想了想说,“未来尚未来,现在不知,要当下方知。但我想既为真正儒生,自当屡践先圣教诲之言,方见强者本色!”

秋溟若有所思,然后说,“我觉得圣人下面还有一段话更重要:‘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你不能只是想着牺牲,还要想着怎样明哲保身才行啊……”

正在说话间,只见一个黑影倏然在窗前一闪而过……

“谁?”

秋溟惊喝一声推窗,见一黑衣人正在翻墙逃跑……

他身法敏捷马上一纵从窗户窜了出去……翻房越脊追了一阵,对方却不见了踪影,只得反身回来。

此时林震也跃出窗外观瞧。

二人回到房间,感到十分惊诧,“这到底是什么人呢?穿着黑衣戴着面罩,显然不是好人。”

林震忧心忡忡的猜测,“是和我父亲有关吗?”

俞秋溟说,“我觉得不大可能,如果是你父亲仇家,直接就会奔你父亲那边去了,找你作甚?即便因为你父亲想在你身上做文章,你一直住在偏远的乡下,他们又怎能轻易得到风声?”

“那你说是什么人?”

秋溟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很神秘,猜不出,不过以后你要小心,也要请你父亲注意,下次再遇此事,我一定要抓个活的,问个明白。”

二人来到淮安巡抚府衙。这是一座新建的衙门,外观朴素庄重,让人想起林世安的廉政之风。

门口有衙役把守,差人禀报,林世安走出院落。

林震和俞秋溟躬身施礼。

林世安见儿子到来喜出望外,父子俩执手相望,好一阵子,彼此眼睛都有些湿润,他们已经三年没有见面了。

俞秋溟见到林世安并没有林震那样高大。他中等身材,体量偏于清瘦。鼻梁正直,两眼炯炯有神,一身正气凛然。

林震向父亲介绍了俞秋溟,林世安上下打量了一番俞秋溟,微笑点头作为认可之意。

三人中堂叙话,衙役上茶。

先是交谈了一些家里的事情,林震在年家的生活和林震母亲在京城的生活情况,接着林震便开始关切地询问父亲的近况。

林世安说他现在主要在江淮做整顿税粮、改革运输之事,日夜操劳,阻力不小。此事也很得罪人,因为只要改革便触犯了某些贪腐官僚的利益。他们都在伺机找他的麻烦,随时都想找机会到皇上那里弹劾他。

林震关照父亲要千万小心,并说起他在路上遇见一个奇怪的老者和客栈人影之事。

林世安沉吟了一会说,“我自己并不怕,扪心自问走得正行得端,上对得起朝廷,下不负黎明百姓,倒是吾儿要保护好自己,你才是我心中最大的牵挂,望你平安顺达,一路连科,金榜题名,早日能为国家效力。”

俞秋溟在一边插言道,“伯父放心,我出生于武林世家,小有武艺,如今有缘做公子伴读,定会保护他安然无恙!”

林世安欣慰的看着俞秋溟,“有你为伴,吾儿有幸,有劳你了!”

在府衙里住了两天,林震看到父亲作为一个京官,本是朝廷重臣,衣食却十分清俭,心中好不心酸,但知他作风一贯如此,两袖清风,早年进京做官甚至不带家眷,便唯有无言,想自己在姑母家锦衣玉食,心中惭愧,暗暗激励自己要以父亲为榜样。

这两天父子二人夜晚闲暇时,便议论一些科考和朝政的事,林世安给他说了一些自己的科考经验,又进行了一番嘱咐,转眼便到了分手时刻。

因为林世安政务繁忙,林震觉得不便久留,两天之后便辞别父亲,与秋溟坐船回程。

情不知所起,一见终难忘。

兄弟二人即将登船之际,就见一位长者携一高挑女子从眼前飘然经过。

也是缘巧,一阵风将那女子的面纱吹起……就在这一瞬间,林震见到了这位女子天人般极为美丽的脸,恰好那女子也看到了他,四目刹那间相遇,竟如金风玉露相逢,令林震心中倏然一惊……待到想看第二眼时,面纱已经垂落,那张极美的脸便看不见了。然后则有莫名清香掠过令人恍惚,惟见那飘逸的背影渐行渐远……丽人窈窕的身姿虽裹在宽大的袍袖之中,也难掩其绰约风姿,行走于河堤柳岸宛若一阵飘风履不沾尘,暮色辉映里竟宛若天边云霞一般。

……一路目送至远。把个林震看呆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俞秋溟看到林震这一幕,不禁拿了柳条在他脸上晃来晃去:“喂喂喂,你在干嘛呢?”

这么一问林震登时脸变得通红。

他回过神来,回归正色道,“无事,我们上船吧。”

然而俞秋溟发现。其实并不是无事,而是有事了。

从这以后林震都很少说话,显得一副有心事的样子。饭庄吃过晚饭住进馆驿,也无心跟他问书学习。而是早早就睡下了。

秋溟觉得奇怪,想着他是不是病了。于是伸手探额,发现额头倒是不热,而脸颊却微微泛红。问他什么也不理不睬。

于是他忽然明白了,是白天见到的那位美人把他的魂勾跑了。

没想到一心读书问学的林震也会有番光景。

俞秋溟这个气,是的,他生气了,林震和他之间从来没有这样冷淡过,如今见了个美人,却重色轻友,连他都不理睬了。

这一夜两个人各自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林震是因为见到绝世佳人之后,一见难忘动了他的少年心,因为有生以来他还从未见过有这般倾国倾城天仙美貌的女子。只一望便终生难忘摄魂夺魄……

而俞秋溟则是因为林震一反常态的样子生气不已。

第二天早上太阳都照到了床榻上,林震居然还没起床。

俞秋溟左等右等不见他起床,不禁走至床前拍他的肩:“林大公子,起了起了,我们该赶路了!”

林震一翻身坐起身来,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刺眼的阳光,“哦,都这么晚了,我今天真是起得迟。”说完开始整理自己穿外衣……

俞秋溟没好气的沏了一杯馆驿的荷叶茶走至林震面前,故意把茶杯在茶几上重重地一撴。

这秋溟大清早居然还没吃饭就给他泡茶?林震一脸的不解:“你这是——?”

“给你下火!”

俞秋溟白了他一眼,然后就坐到一边不吭声了。

林震这才觉察到,一夜口干舌燥……俞秋溟已经发现了他的心事。

看见秋溟一脸不快的样子,林震坐到了他身边捅他“你怎么了啊?”

俞秋溟白了他一眼,“问你自己。”

林震叹了口气,过一会儿他竟然若有所思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秋溟,你说,如果看见一个你心仪的人,而这个人你又不认识,将来是否还会有缘再相见呢?”

俞秋溟转过脸来,抑制不住开始挖苦连根的批评他:“我说你这就是痴心妄想,昨天看到那个美女之后就魂都丢了,你还象一个将要应试的举子吗?你的远大理想和抱负呢?……真丢人!”

连俞秋溟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口无遮拦的“损”林震,而平时他对林震向来都是一脸顺随,言听计从的,因为拿他当偶像看待。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他自己的火气也这么大。

林震揽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啦好啦,俞悦,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们去吃饭,然后赶路。”

二人来到一家包子铺,这顿饭,俞秋溟一口气竟然吃了10个包子……

四十二章 逢缘意徘徊 布雨解天旱

那天,锦麟仙子见到林震,她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凡人。然而就在双目对视的一刹那,她看到了他们之间的情缘。……她知道她将要与此人有很深的缘,尽管他们还不认识,且不知何时再见。

她想抗拒这个缘。因为不想沾染红尘,她畏惧那可怕的情感漩涡,古往今来被凡尘所迷的神仙并非少数。

况且他是凡而她是仙,他们之间的品级隔着千山万水。作为四重天人,身为龙宫神仙的龙粲都远不能及,何况这书生只是一个凡人之体呢?

然而她又很困惑,为何这凡人书生俊逸的身姿,清澈的眼神,竟然会一见便留在她的心底,一闭眼那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就会浮现眼前?

她想了想,大概还是因为一个“缘”字了。

她有预感,若果真在尘世与此人有缘,这很可能便是她的劫数……于是她想逃脱、如果可以使用法力的话,她便想施用法力逃脱这被动的法网。

于是她请教玄鼋大仙有关情的问题,“舅公,凡人的情是什么?”

玄鼋回答:“三界轮回的根本,灵识堕落的根源。”

“那,是取还是舍呢?”

“不取不舍吧,有了情缘,不执取,便有也没有。没有情缘,但心中执取,没有也是有。关键在于一心。”

“可我……不会把握,情缘一事可以逃开吗?”

玄鼋大仙问“为何要逃开?”

“因为会使生命沉沦。”

玄鼋大仙沉吟一下,“若有此因缘,你逃是逃不开的。唯有不逃之逃,方能开解。但也可能是另一种结果,那就是由此沉沦。二者之间,难有定局。若是凡人,便没有开解之说。若是仙人,智慧与定力决定结果,胜负难料。可以是片叶飞花不粘身,也可能就此沉沦苦海。然而反过来说这却是历练提升的大好机会,本性总要作用,作用便有提起,有提起才言及放下,若不提起,又何来放下之说呢?如果只是守着本源不作用,那就永远都不会提升……这个红尘是最大的考场,最好的试金石,能不能过关一试便知。这是一种极大的挑战。看你对自己是否有信心。”

“可我……”锦鳞仙子实际上对感情一事很陌生,特别是人世间的感情,四重天人早已脱离了粗重的情欲,上升到精微层次,天上的男女之情是‘无物’之情,只是执手、对视、共笑,就传递了感情,且没有婚姻。而这凡尘世间却是‘有物’之情,据说要有身体的接触还要结成婚姻,一切都是有实的。所以她对于人世间这种有形有质重浊的男女之爱,既懵懂无知,又感到惶惑不安。

她问,“舅公,为什么我现在有些心神不宁……”

玄鼋大仙意味深长的说,“这就是历练开始了!”

然后他又点拨锦鳞仙子,“若要不染,须提出本质。本质时时现前,则无物可以污染。若本质迷沉,则须弥困于一粟,堕于苦海深渊。若要历练,必然要舍身一搏,至于何去何从你自己定夺。”

言外之意,反正你是跟着我到红尘历练来了,至于怎么作为应对你自己看着办。

事情还未到来就紧张了,锦麟仙子觉得这也是自己吓唬自己,于是便想着先不要去管它,真有一天缘分来了再说。此时她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为了避免麻烦,她想乔装改扮,于是问玄鼋大仙,“舅公,我想化为男身,这样可以避免麻烦。”

玄鼋大仙说,“也好,这样会方便许多,那你就女扮男装。”

于是两人去集上买了男子衣裳,从此之后锦麟仙子便乔装改扮成为了一个男子形象。这样果然减少了很多麻烦,这个减少是说她不再被男人追逐困扰。

然而男装的锦鳞仙子,仍带有三分女相,也就是说既有七分男子的英气,又有三分女子的妩媚,这乔装改扮后的美貌,更别有一番风韵,于是,招惹了一帮女子丢花掷果。尽管如此但总是好过于男子的目光追逐。

夏日的一天,玄鼋大仙对锦麟仙子说,我夜查信息西北有灾,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们以神通飞行来到了西北。

西北时值大旱,灾情严重,颗粒无收,大地荒芜。

黄土丘陵,一望无边的荒原,看不到一个人。

干裂的土地远看像鳞片,近看则象是一块块碎石或者是龟背的裂纹。

枯草象是米色的芦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干裂的土地上,锦鳞仙子看到了枯死的鱼,那鱼早已变成了干尸,黑洞洞的眼睛恐怖的向着青天,可见这里曾经是水塘,但现在已经完全干涸了。

再向前走,就看到三三两两、直到越来越多饿死的死人尸体……有的人身边还有没吃完的草根树皮,令人惨不忍睹。

锦鳞仙子一阵反胃,不禁用衣袖捂住了脸……她久居天上,看尽美景,眼不见恶事,耳不闻恶声,因为天界都是纯善所化,从没有看到过生灵有这样的惨状。

玄鼋大仙在旁边说,“饿死人还不是最严重的,这里已经有人吃人的惨景了……”

“啊!……”锦鳞仙子叫出声来,“这太可怕了,这人世间为什么会这样?”

“福佑王朝气数已近,所以才有此饿殍载途、白骨盈野,从此之后天灾人祸会不断爆发出来。”

“舅公,那我们能帮他们减灾吗?”

“不能,天下兴亡,皆有定数,非神力可以挽回,因为这也是因果所致。”

这时远处的天际忽然发黄,玄鼋大仙看了一眼说“不好,是沙尘暴来了!”

只见远方黄雾翻滚,席卷而来,黄沙漫天,半个天都染成了黄色……

“我们快离开这里……!”

玄鼋大仙拉着锦鳞仙子,腾空飞去,离开了沙尘肆虐之地。

他们来到了百里之外的一座山,这座山很矮,山间有一座残缺不全的破庙,原来应该是一个道观,因为里面传来一个道士敲着磬低哑着嗓子唱诵的声音,房前则跪着皮肤晒得黑黄的7、8个人,有白发苍苍的老叟老妪,衣不蔽体的羸弱汉子,抱着奄奄一息婴儿的女子,还有一个七八岁嘴唇干裂的小男孩……原来他们是在虔诚祈雨。

这几个人都饿的没了一点力气,以最后一点维持生命的力量,仰望苍天,双手合十跟着那个50多岁的枯瘦道士在那里虔诚的念叨祈祷,“玄穹高上玉皇大帝并雷公,电母,风伯,雨师四大雨神……上苍惜雨,下界无流,大河缩萎,小河干涸,田地豁裂,颗粒无收,遍地饿殍……祈请上苍为吾旱地普降甘霖,则百姓感上神之大恩,三界记上神之大功……”

他们一遍又一遍的跪伏在地叨念,全然忘了饥饿,忘了疲累,忘了时间,忘了烈日暴晒……只是全心全意在祈祷,似乎生命里只这一件事,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于是这祈雨便开始产生力量。

玄鼋大仙淡定无事的脸上,显现了一丝触动。因为他听到了其中人心的念力,人若想得助,必先自助而后天助之……心意之诚决定一切。

锦鳞仙子的心很痛,她本见不得人受苦,从来也没有见过人受苦,所以如今见此情景,心如刀割,感同身受,此刻已经想要行动了,她激动的对玄鼋大仙说,“舅公,这里的人太可怜了,我能听出来他们的心是虔诚的,让我来召唤龙宫雨师行雨,救救他们吧!”

“不必召唤他们,还是我来做吧!”此时玄鼋大仙下了决心决定出手帮忙,立即用意念作法从千里之外调来大片积雨云,一会儿的功夫,便阴云密布将此地方圆百里的天空铺满……

“快看快看,老天爷显灵了,这云彩里都是雨,这下可有盼望了……!”有人兴奋的喊道。

他们并不知道是玄鼋所为,还以为是大家虔诚祈雨有功、感动上天救助。

其他人也直起了腰,向天上望去……

那唯一的道士,则是跪倒在地一遍又一遍望空而拜:“感谢玉皇,感谢雷公电母,感谢上苍救命之恩!……”

顷刻间雷鸣电闪,瓢泼大雨从空而降……大地干旱暂时舒解。

女人在哭,小孩子在笑,男人们在雨中手舞足蹈。

大雨中,屋檐下的玄鼋大仙却沉思不语……他心里在想,这不过是解一时之灾,管一饥管不了百饱的事。

然而锦鳞仙子却欣慰的绽开笑颜,和众人一道,任着泪和雨纷飞……

四十三章 舍身为知己 问卜始安然

俞秋溟发现,林震变了!自打遇见那个天仙美貌的女子之后,眉宇间的春意加深,或者说看起来似有几分含情脉脉。人家说闺女大了不中留,这男孩子大了竟也……那几许春深让他变得更美,然而也有了几分撩人的味道。

让俞秋溟感到郁闷的是,那眉宇间流动的郁郁青青,却是因那女子而起……不知为什么,俞秋溟会因此而感到闹心。

于是无端跟他发小脾气,还会点出那件事来,好在林震心胸宽大,又向来脾气温和,并不和他一般见识。

天气阴沉。两人骑马走一段僻静的山路,因为也快要到家了,翻过这座山,就到了千莲湖。

路上俞秋溟依然没忘了给林震问书,他很尽责。只是他小心眼,对那件事依然耿耿于怀。于是提出的问题都憋着一股劲。

正在两人问答说话间,机敏的俞秋溟似听到马蹄声响,听声音来人显然跑得很急。

这片山路是一个弯道,如果没有转过弯来,他们是看不见对方的。

俞秋溟感觉这马蹄声的急促有异,便回过头张望:就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急促的策马而来……

大白天蒙面?俞秋溟马上反应事情不好,很可能就是晚上盯梢的那个人!

这时林震也回转过身来……就见黑衣人策马近前立即拔出宝剑,寒光一闪,直奔林震而来。俞秋溟眼疾手快,立即拔剑挡住了对方的剑锋,对方似乎感到很无奈只好与他交起手来。

在你来我往的打斗过程中,俞秋溟越来越觉不对劲。——因为这剑法他很熟悉……不禁历声喝道:“你是谁?”

而对方并不搭话也不恋战,而是边打边撤。跑到了他们前面,秋溟和林震紧追其后。

此时林震剑已出鞘,正想和秋溟一起围剿抓住这个人……只见黑衣蒙面人忽然收剑入鞘。同时迅速摘下身上弯弓回首搭箭便射……此时俞秋溟喊林震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纵身一跃抬臂抵挡,那射出之箭中他肩胛,那黑衣人一怔,稍事犹豫,马在原地打了个旋,然后便头也不回疾驰从前边的岔路跑掉了。

林震扔下手中宝剑扶住秋溟,俞秋溟抬手一用力把箭拔了出来,鲜血外涌……“秋溟——”林震赶紧用手掌按住他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掌缘向下滴淌……“秋溟你怎么样?”林震担心地问他,俞秋溟说我没事,让林震扯衣襟帮他包扎一下,然后推开林震的手掌,以左手按住自己的伤口,林震赶紧把衣襟扯成布条为他简易地做了包扎,然而那血还是不断地向外渗透,“能行吗?……”

“没事,你扶我上马,咱们赶快回到家里处理。”

林震把他扶上马,一路上担心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过他……

回到家后找了郎中,清洗了伤口,又敷了伤药包扎,然后便遵医嘱躺下静养。

由于失血很多,俞秋溟脸色苍白,发起了低烧,看起来有些虚弱。

林震始终守在他的床边细心照料,亲手喂他汤药,又来来回回给他额头换毛巾,……俞秋溟看着他殷勤的身影,关怀的目光,心里默默感动。

林震则坐在床前,握住他肩上无伤的那只手贴心的安慰他:“还很疼吗?秋溟弟弟,今天都是因为我,让你平白挨了一剑,这刺客本来是冲着我来的,不想却让你受了牵累……真对不起!”

此时俞秋溟,虽然身上有伤痛,但心里却异常温暖,被林震握住的那只手,渐渐温热……一时心里泛起了别样情愫,湿润的眼看着林震,竟然深情言道:“升云,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去做的……”

林震望着俞秋溟苍白的脸,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俞秋溟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多谢贤弟!愚兄何德何能,竟让贤弟如此肝胆相照,实在受之有愧!”

一抹忧郁又浮上俞秋溟的眼帘,他定定地望着林震的眼:“兄长,有时我会想,要是这一生都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林震轻轻抽出了手,又把俞秋溟的手放在被里,掖了掖被角,说,“只要你愿意跟随我,我们当然不会分离,就像亲兄弟一样,但将来我们都会娶妻的,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朝夕相处了。”

俞秋溟的脸色瞬时恢复了清冷的模样……

林震有点儿奇怪的问他,“弟弟,你不想娶妻么?”

俞秋溟干脆的回答,“不想。”

“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轻轻别过脸去。

林震说,“你年龄小,再长大些想法就会不同了!”

俞秋溟心想,那是你,看见个美女,魂都被人勾去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嫉妒林震对那陌生女子的感情,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如果有一个人,每天相伴在你身边,天天都能看见他的美好,看见他你会满心欢喜,离开他就会感到一片虚空,这是一种什么感情,俞秋溟不知道。

只是想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看他眉宇间的郁郁青青,看他灿烂温暖的笑容,欣赏他镇定自若轩昂的气度,聆听他对经典理解至深的侃侃而谈,感受他悲悯天下的情怀……如果不和他在一起,这一切的一切就都没有了,会重新回到心灵里清冷的孤寂空山……现在俞秋溟才发现,原来林震给予他的是一个美好的精神世界,而更宝贵的是林震给予了他这个世界他最渴望的真情!

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他当成了自己,甚至于超过自己!

俞秋溟又想到将来,心里不禁矛盾重重:长久的和林震在一起是他最美好的理想,而他又有不能不去面对的现实:半年之后他父亲俞灵渊会管他要人,一旦乡试结束,他将何去何从?他必须做出决定!

很显然他不可能随着林震继续伴读下去,他回山向父亲复命。然而如果劝说林震上山,那显然会违背林震本身的意志……这完全是南辕北辙两个方向……这些事一团乱麻搅在一起,他始终想不出结果。

而现在又出现这样一桩怪事,有人刺杀林震,但被他发现此人剑法熟悉,……似乎是出自于父亲门下,然而父亲既然让他来寻访林震,就不可能派人来刺杀他,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有什么变故吗?但林震何罪之有?到底是什么人要杀他?!这人显然不是林世安的仇家,因为在他们还没有到巡抚府衙之前,这人就已经开始在馆驿盯梢了,而且这个人似乎并不想在年家那里下手,而是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解决林震,并且对俞秋溟表现了忌惮,很显然对手对于俞秋溟只是抵挡阻拦,但并不想对他下手,而是直接奔林震而去。

但俞秋溟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找不到这个人的杀人动机……

然而林震对于此事却心怀坦荡想得很通达,他认为自己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或许那个此刻是认错人了也没一定,因为兴许有人雇人买凶,而安错了人头。再看一段如果没什么动静就无需多虑。

然而秋溟却怎么都不放心,伤好了之后,他就劝说林震说要到镇上算一卦,看看这件事究竟有无风险。

林震拗不过,就随他到镇上去了,找了个卦摊。算卦的人说,抽个签就行。

于是俞秋溟虔诚的摇签替林震问卜,摇出的签是一个中签,签诗写着“急水滩头今已过,月蟾丹桂一枝香。九九登高须虑险,闺阁得意少年郎。”

看了签诗,他才放下心来,至少是从现在开始到科考这样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至于考试之后,签诗中的寓意总的看来是有惊无险,未来有喜,大致如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结局是好的……他可以安心陪伴林震好好读书了。

四十四章 万物有生灭 度人须随缘

玄鼋大仙知道,这一场透雨,可以令方圆百里干涸的焦土暂时恢复生机,但后续情形就一切难知,这要看灾民的具体心态,如果齐心向善,感动虚界力量,或许还会得到施救,如果作恶堕落,此灾难就会无解,而他心里明白,这颓势基本上就是定局了。

此次他来世间的目的是想演法,也就是借阎浮提这块土地,探索实虚两界物质转换的规律。并非想参与凡间之事,凡间之事有天地掌管,用不着他操这个心,至于人世间的生生死死,他内心并不起波澜,有生就有灭,很正常的现象,又何必动心?天地如果有心,就不可能生生不息长养万物了。

晚上舅甥两人飞行回到江南住处,玄鼋大仙依旧怡然自得的喝起了他的“乾坤一家春”仙酒,对于游历所见到的一切,似已成过眼烟云。

而锦麟仙子对于白天看到之事内心却触动很深,并引发了许多问题想要和玄鼋大仙探讨。

锦麟仙子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凡人祈祷也会有力量?”这是她感到困惑不解的,因为凡人没有神力。

玄鼋大仙又美美的喝了两口酒,然后为她解释,“如果心诚到忘我的状态,就会启动本性沟通法界的力量,因为就本质而言,凡人和我们仙人都是一样的。”

“舅公,你是说万物同源吗?”

“是。这天下的众生,不管是仙人凡人还是飞潜动植,鸟兽器物,哪怕是一块石头或者一棵草,本性上都是一样的。”

“那为什么他们的能力都很低?障碍也很大。凡人不能飞行,没有五眼六通,只能看到眼前这一个世界,而看不到3000大千世界。野兽只知道填饱肚子,石头自己不会动,而小草却只能任人践踏呢?”

“这是因为灵识水平高低的限制,心识决定空间,认知产生障碍,比如凡人认为墙是坚硬的,是不能被穿越的,穿越就会头破血流,于是这个墙就成为了屏障。这是阎浮堤人共同的认知,于是这个墙就不能被穿越了。然而对于我们天人来说,这个墙实际上是虚幻的,万物都是一炁形成,而炁是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这个看起来十分坚硬的墙实际上也是先天炁所造,既然都是炁,那么还有什么不能穿越呢?每一个生灵,都有自已的生命进化过程,各种生命,来源不同,占据的位置不一样,那么高高低低、林林总总不同的心识,就形成了生命的空间环境,拥有了每一种生命的特殊能力,同时也为自己设立了障碍。”

“可石头瓦块无情之物它们并没有认识能力呀?他们也有识心吗?”锦麟仙子又提出了疑问。”

“无情之物内部也有信息在,这个信息就是它的识心,因为级别低,所以就没有主动意识,但会因外来因素的激发而改变。”

“……哦,我明白了!”锦麟仙子恍然大悟,过去她曾经还给龙粲讲过这个道理,如今对这件事又加深了认识,“一层见识一层天,我在四重天对于你所处的五重天就一无所知,你有的变化能力我也不具备,你的法身可以随心变化,而我却有限制,并不能随心所欲,这说明我的心识能力距离五重天人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你说的对,真实的情况就是这样,只有你突破了认知上的障碍,进一步修炼,才可以提升到下一个境界。”

“舅公,那你说我现在最需要突破的是什么呢?”

“定见!和龙粲面临的问题一样,你要突破你原有的定见,比如牢固认为什么事应该是怎样的,不应该是那样的,或者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其实这个世界本没有固定的样子,如果你想要把它按照你自己的认知固定下来,那就等于是为自己设立了重重障碍,然后你发现就不能随心所欲的去改变它了,因为只要这个认知一固定,就会被物化,就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然后假墙就变成了真墙,这天下造物有一个秘密,心和物是一体的,只要有了那个固定的心识,就会自动形成那个物体。”

锦鳞仙子在想,她固定了什么……是执着于救人吗?这时她想起了关于白天祈雨事件的第2个问题:

“为什么凡间的事天上不管?”

玄鼋大仙说,“这就像我们去江南镇上,看到一家又一家的店铺,有兴有衰,有开得红火的,也有倒闭的,而实际上每个店铺都会有赢有亏,这是他们的运数,是按照规律走下来的,无论是赢是亏,都有前因后果,天道的无私就是遵循这个自然的起落,对万物一视同仁,没有亲疏没有远近,所以起落生灭、该死该活,都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锦鳞仙子忽然面现忧色,“可是我看了饿死的那些人会非常难过、不忍心,因为他们都曾经是鲜活的生命,菩萨都是救度众生的,我从小在龙宫里看佛经,勤苦修炼,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像菩萨那样帮助众生,使他们脱离苦海。”

“这是你作为天人的善心,如果没有这份善心,你也不会生到四重天去,但也不可以执着,因为万物都有生有灭,难道你只让万物生不许万物灭吗?那是违背自然规律的,天地尚不能久,何况人乎?你从小读佛经应该知道,所有的世界都会经历成住坏空的过程,天地崩坏,大劫到来之时,我们这些天人都会全体覆灭,更不要说阎浮提的凡人了;梵天灭尽后,人也会跟着灭尽,没有谁能够留下。人类灭尽之后,这个世界就会败坏,从此天空就不再降雨,百谷草木都逐渐自然枯死,然后这个世界就没有生命了。再度过一段久远的世间,重新开天辟地。所以说万物都会生灭,你就是使出所有力气……能救得了吗?!”

这番话令锦鳞仙子内心震撼,她承认玄鼋说的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对于佛经这部分讲述她很熟悉。但她又想到,如果说一切皆有因果,那作为上仙来到凡尘,见此惨景难道就坐视不管?

……锦麟仙子沉默不语思索了一会,忽然问玄鼋大仙,“那白天你又为什么会施展法术为他们行雨呢?这不是已经在帮助他们吗?”

玄鼋大仙回答说,“虽然大局已定不能更改,但当时他们这些人因为虔诚一心,已经沟通了本性的力量,所以是有威力的,也是遇到我们来这里该当得救,但救得了一时,也不能救其根本,大旱大涝,蝗虫疾疫,贼兵四起,改朝换代,谁能扭转乾坤呢?白天之事我们就算是随缘而为吧。”

“唉!……”锦麟仙子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娑婆世界实在是太苦了!舅公,那我们不妨这样,走到哪里遇到该救的,我们就施以援手,我愿意这样做,作为天人,我觉得应该像菩萨那样寻声救苦,况且度人就是度己!”

“好吧,就依你之言,随缘而度!玄鼋大仙将余下的仙酒一饮而尽。

做点法事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了,最重要的是下一步他想研究这人世间灾祸的种种起因,到底是天上星垣的改变、地理的变化还是人心变坏……

四十五章 良辰总苦短 共处难相忘

此后便是数月美好的时光。

功课、习武和快乐生活并行。对于俞秋溟来说那美好时光的点点滴滴都是那样难忘……

他们两人协商把功课复习的内容按月编排进行。

【三月,大学中庸】

二人清晨庭院习武练剑,上午问读,午后上山习射。月下吹箫抚琴。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就在那一月里俞秋溟为林震受伤了,林震殷勤的守护在他的床前,那时他离他有多么近……

每次上山,那流浪狗只要看到他们的身影就会跟上来。当然这其中有它的好处,那就是他们会带来好吃的。于是狗很忠心,不离不弃。偶尔也会开小差,那就是遇见群狗会扔下他俩跑过去一起玩耍,或者看见一只母狗,就横竖不管追上去欢乐去了。

秋溟对林震说,“这条野狗活得还挺开心,无忧无虑的。看见好吃的就吃,看见玩伴就去玩,看见母狗就……”他说不出口,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林震说,“这就叫想得开。人家没心事,不像你,总是皱眉头。”

俞秋溟被他戳到痛处,咬了咬下唇没吭声。

他确实有无穷的心事,但这些心事却一样也不能和林震讲,尽管两个人始终形影不离。

【四月,论语孟子】

林震喜欢山林和自然,俞秋溟有些困惑的问他既然你这样喜欢林泉生活就该做一个高士醇儒,享受这林泉怡然之乐,为何偏要跻身于官场之中?

林震回答,“夫子也是喜欢怡然自得生活的,在侍坐那一章里,曾点说‘暮春时节和大家一起到沂河洗澡,在舞雩台上吹风,唱着歌走回家。’这样的生活夫子是喜欢赞同的,但他还是选择了辛苦的周游列国推行仁政,为了教育和理想奔走天下,这就是君子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也愿意为了理想和志向,辛勤从政,效法夫子,奉献天下!等到耋耄之年,希望自己可以一心无挂,高枕无忧,颐养泉林。”

林震的回答令俞秋溟哑口无言,他的境界之高令人钦敬,可以说扭转了俞秋溟对官场仕途经济的看法,但又有潜在的担心,担心的是林震过于天真,把世界想得太美好,而真实情况可能会令人失望,不然他父亲当年也不会放弃科举,隐入深山修行了。但俞秋溟又不忍心破坏林震的美梦,因为这是他全部的身心寄托,于是俞秋溟便往那好处想,希望林震能有一个好的结果,一股清流,洗涤浊世,为百姓带来福音。

至于他自己私下的使命,他宁可违背父亲的期望,因为他觉得林震不是武林掌门的材料,况且志向不在于此,又何必相强呢?但至于怎么跟父亲复命,他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觉得父亲会因此而很伤心,想到此他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午后他俩常常会到山上挖春笋、采蘑菇,回来便交给姑母,于是他们晚上饭桌便有了来自大自然的清香。

【五月,诗经尚书】

山里弯弓射柳,累了,两人就躺在溪边山坡松软的草丛上,听潺潺流水汩汩如琴音。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鸟儿清脆婉转啾鸣叫得好听,林震不禁从树上摘一片柳叶儿吹响与它们此起彼伏的应和。一只喜鹊落在他们不远处,翘首阔步东张西望,并不怕人。

看着林震天然成趣的模样,微闭双目下疏密有致的长长睫毛,好看的喉结……离得近了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新味道,俞秋溟蓦然心动,心想,此人“举止尽可入画,回眸处皆是风景。”

由此他不禁联想起诗经的一个重要问题,于是问林震:“诗三百,其中情诗讽诗甚多,为何夫子却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诗无邪’呢?”

这其实也是他心里的问号,因为有些诗分明看起来就是上不得大雅之堂的情诗,比如开篇那首即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这写得该有多么露骨呵,就像林震那天的表现一个样。

林震停下吹柳叶,明亮的双眸看着他说“夫子的意思是说诗经里面都是真性情吧,也就是天然质朴的表达,没有伪饰,没有什么人为做作的假,这种纯朴天真的东西当然就是无邪了,而后世之人却伪饰机巧越来越多,诗文越来越假,那么也就是有邪了。”

“哦,原来是此意,显见这和黄帝问道广成子倒是异曲同工了,广成子就是叫黄帝去掉机巧之心。从诗经可以看出来,还是古人直率,什么都敢说,会直截了当心里不私藏,而今人却不同了,因为说真实之语会怕人耻笑,就连你我兄弟之间大概都说不出的……”

林震听了联想起自己的心事,不由得暗暗脸红,他是说不出,然而心里又何尝不是如关雎诗中所言呢!“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而俞秋溟的心事也说不出,对于林震,对于未来……

【六月,易经春秋】

俞秋溟问林震:“为何‘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林震回答说,“这先要回答什么是易,日月为易,易就是阴阳太极。太极本身是无为的,它的高明智慧,并非思虑而得,所以就叫做无思,只需无思无为寂然不动,就可以感而遂通天下获得大智慧。”

他们到山上采杨梅。林芝给他们带上筐,要他们顺便多采一点,分给家里人吃。剩下的还可以泡杨梅酒。

于是两个人背着竹筐,爬到那山的最高处,满树红中带紫的杨梅果已在眼前,看了让人垂涎欲滴。林震先爬到了树上,摘了一枝杨梅扔给秋溟,“快尝尝,好吃的不得了。”

秋溟咬了一口,那自然的酸甜果香味道,让人心都醉了!

【七月,礼记策问】

雨天里,青云轩里书声朗朗,听雨打芭蕉,享煮茶品茗之趣。

俞秋溟向林震提策问,林震说出了他对于朝政治理的想法:

严选官吏,层层监督。

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整治贪腐,树立威信。

招贤纳士,广开言路。

治军严整,赏罚分明。

林震在说到策问之时,内心振奋、慷慨激昂,有如金殿面君……俞秋溟心想,但愿你不要遇见一个昏君,因为昏君他不但不能赏识你的才华,相反还会助纣为虐,陷害贤良。

雨霁天青,蝉鸣噪起,俩人便乘了船去游湖,乌篷船外波光耀眼,令人愰惚,竟忘了今夕是何年!

对于秋溟而言,他是想极力保全、延长这欢乐的日子。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一切都会变化了。

他害怕这变化的到来,所以才会忧上眉梢。

然而那临近变化的日子正在一天天走近。

8月,秋闱乡试时间即将到来,他们也该动身启程了。

四十六章 事备功已半 壮心入金陵

出门一向都是秋溟替林震打理生活,所以他觉得此次去金陵赶考,要准备得充分一些才好,免得到时手忙脚乱。于是他便让林震给他讲一讲考场的具体情况。

林震并没有去过金陵,所有关于考场的知识都是他的私塾老师讲给他听的,他老师有乡试的经验,尽管屡试未中。于是林震便把这些知识又讲给俞秋溟:“乡试地点在金陵的江南贡院,位置就在秦淮河的夫子庙那里。考试一共分三场,每一场考三天,一共加起来就是9天,也就是说要在号舍里度过9天6夜的时间,需要提前一天入场,入考场的日期为初九、十二、十五。初八那天就要进场,初九凌晨开始考试,初十才能交卷出场,也就是说考生第一场考试就需要在里面待上三天两晚。考试的号舍在明远楼东西两侧,有一排排的号舍房,每一个号舍,高六尺,深四尺,宽三尺,外墙八尺,门高六尺。一个字号长逾百间,少则六十间,皆朝南方向。每个号舍用砖墙隔着,两边的人谁也看不见谁,号舍没有门,墙上有两道砖台,以便承板,上下两个板,下面的板坐着,上面的板白天作为案桌书写答卷,夜间拿到下面与坐着的板子并起为床,说是床,实际上腿都伸不开的,身量小的可以蜷着身子,就我这个身量,恐怕就是坐着腿都要伸到号舍外面去了……”

几乎就是一米左右见方的地方,这也太遭罪了吧?俞秋溟跟着打断他,“这考生不是跟蹲监狱差不多?真够苦的,那你可怎么睡觉?”他快速思索了一下,对林震说,“既然睡觉困难,我教给你打坐吧,打坐能帮你尽快恢复体力。”

林震接着说,“这样的号舍在江南贡院有2万多间,一排一排的巷子,巷口有栅门,并配备了号灯及水缸,每一排号舍的末尾有厕所。每一巷内安排了8到10名号军,号军是为考生服务的,专门为考生送茶水、热饭菜。”

“那你们考生吃饭从哪里来?要自己带吗?”

“对,是要自己带的,但恐怕吃上三天,饭菜都会馊了……”

“你别担心,我和林姑母商量想办法,可以准备一些放置不易坏的饮食。”

“还有一个就是蚊子,有的号舍年久失修,里面阴暗潮湿破旧,臭虫、老鼠、蚊蝇很多,甚至还有蛇出没,听说有的考生就这样活活被咬死了,虽然这只是个例”。

我的天!俞秋溟心想,这下林震可要吃苦头了,本来他一直生活环境优裕舒适,如今却要面临种种困难和麻烦,于是赶紧帮他想办法,“我帮你配制个艾草熏香,能把蚊虫都赶走,如果防蛇可以带点醋加热熏一下,蛇就不来了……只是允许你带这些东西进去吗?”

“可以,需要带的东西还真不少,要先备一个两层考篮,里面装铜铫、号顶、油布门帘、火炉、烛台、烛剪、钉锤、卷袋,还有吃食什么的。油布门帘防下雨进水,晚上也有安静隔离之用。灯烛必人人自备,号舍的墙有一块凹进去的小龛,可放灯烛,所以要带烛用来台照明。”

“那好,我把你说的都记下来去和林姑母一起准备。以现在天气,号舍里一定闷热,折扇也要带上的。”

俞秋溟和林芝两个人都是精心细致的人,于是把考篮准备一事做得十分妥当。

吃食里为他专门精心准备了:月饼、蜜橙糕、莲米、桂圆肉、炒米、粽子、笋干、黑枣、芝麻糖、煮栗子、酱瓜、生姜、板鸭……生怕他吃不好,所以就备了个齐全。

秋溟又担心他们提前去,现在天又热,东西会放坏……他忽然想出来一个好主意,于是建议林震,“如果东西坏了,你千万不要吃,闹肚子会非常麻烦,我教给你辟谷之法,如果吃食坏了,你就辟谷,其实按照我说的方法做,辟谷9天没有一点问题,如果能辟谷,对你的考试太有利了,辟谷之后你会很精神,很少困倦,再加上打坐,精力会很快恢复。如果你不吃东西,就会减少如厕的麻烦,可以说一举多得!”

林震听了这个建议心头一亮,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可以减少很多麻烦,比其他举子更胜一筹,于是就和俞秋溟讨教辟谷的作法。

俞秋溟说,“开始的时候你也不用全辟谷,就丹药辟谷就行,饿了就服一丸丹药,或者喝点水,然后就可以用打坐纳气的办法培补精神,进一步你就什么都不用吃了,最多喝点水就可以。关键是心要沉静下来,这一点我相信你没有问题,然后不再去想进食,而是把精神领略到纳气上面,我教你一个吐纳吞津法,还有龟息养气法,第一个法子可以在你感到饥饿时练,第二个法子在晚上睡觉时练,既然在那么狭小的号房难以睡着,那你就练功好了,这是最养生的办法,可以保障你在这9天6夜里精力十足,再给你配点儿辟谷丹药带着,确保万无一失,哥哥你听我的不会错!”

“好的,弟弟给我出了好主意,我一定照做,多谢贤弟相助!”

接下来俞秋溟便教给他怎样做这两种功法。林震聪明,一学就学会了,他说,“这两天我就过午不食练这个纳气法,我要先试一试效果。”林震试练了之后,果然感到效果不错,清心明目,头脑愈发聪敏,内心十分高兴,因为这样会帮了他的大忙,等于如虎添翼。

俞秋溟又依据古方用花生仁、栗子仁、核桃仁、大枣、茯苓山药、白术黄芪等物炼蜜为丸为他配制了丹药,给林震带到身上配合辟谷之用,不饿可以不吃,一旦饥饿难忍,便可以服用辟谷丹,令人不饥耐久精力充沛。

两人商量,因为离金陵很近,他们可以乘船走水路去金陵,这样便免去了骑马备料的麻烦,水路也更安全。

这样所有东西就得两个人背着,临行前,俞秋溟又不知从哪翻出来一个粗陶的夜壶,对林震说,“把这个也带上,减少麻烦……”

闹了林震一个大红脸,“你还真细……号舍里有马桶的,本不用带。”

“你还是带上吧,有备无患!”

临近考试还有5天,他们决定晚上租船夜行,第2天上午抵达金陵。

离开家的那一天,林震姑母和姑父以及家人,都来码头为他送行,殷勤嘱咐,夫妇二人膝下无子,一直都把林震视为亲生。此番前去金陵应试这不是小事,十年苦读,今朝检验,人生能有几回搏?惟愿萤窗新脱迹,雁塔早题名。

第二天清晨,他们来到了林震梦寐以求的六朝古都的金陵,“江吞彭蠡来三蜀,地接昆仑带九河。”“龙形江影隔云深,虎势山光入浪沈。”此山川形胜之地寄予着林震全部的梦想和人生希望……

四十七章 秦淮泊才俊 善心结良朋

千里澄江似练,泛舟江上,迎面而来的是栖霞山。

远眺林壑间烟气缭绕,层林色彩缤纷,若画笔点染,望之令人沉醉。

乌篷船迤逦而行,驶进了秦淮河,画舫蓬船络绎不绝往来,两岸白色的马头墙映入眼帘,一路繁花似锦柳如烟,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琵琶声声,这旑旎繁华如梦似幻……

林震和俞秋溟兄弟二人都是初来乍到,见到这番光景,是既新鲜又感到有些紧张,因为他们第一个感觉就是来晚了!因为很多客店都能看到应试举子的身影,人头攒动。

兄弟二人决定赶紧弃舟上岸,要先找到一家落脚的旅店才好。

上得岸来,就见街上巷里到处可见应试的举子。骑马的、骑驴的、背着行李步行的,有穷的富的,丑的俊的,有着华服也有穿褴衫的,有怡然自得神采飞扬的,也有愁眉不展闷闷不乐的……林林种种各有不同,但这强大的人海阵势足以说明书生们对于科考的极为重视。因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是中了举,立刻就可光宗耀祖,改换门庭。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每个考生都会这样激励自己,谁能肯定下一个中榜的不是自己呢!

一连找了好几家都是满满登登,里面住的都是来应试的举子,所以就都是客满,又进一家也是如此,客店老板说已经没有房了,楼上楼下都住满了人,很多人都是提前半个月甚至是一个月就来了,林震和俞秋溟正在皱眉发愁想要离开之际,只见一个穿着麻布直裰长相端正的年青书生,在和老板苦苦哀求商量房费之事,店家说,“你交的房费已经到期了,今天若是交不上房租,那就要给别人腾房子。”

书生诚实的说,“来到金陵十几天,我的盘缠基本用尽了,现在实在是囊中羞涩,店家再赊我几日,等三场考完,我卖扇面字画赚钱还你。”

这书生,眼见也是个穷书生,又人生地不熟,显然就要困顿在此。

店老板说“那可不行,这都是没指望的事,现在房间紧得很,没看有人都住不上么?”

书生眉头紧锁,还要央求那老板……

林震听到这话回转身来,问那店家,“他要住到考试完了一共需要多少银两?”

店家说了个价格不菲的数字,林震二话没说,从行囊里取出银两,交给店老板说,“我替他付了。”

书生赶紧上前阻拦“这位仁兄,素昧平生,怎可平白使你的银子?!实在不行,我就找个地方打地铺去。”

店老板上一眼下一眼看着林震,心想真有耗财买脸的,他自己还没地方住呢,倒管起了别人。

不过有人愿意替这穷秀才拿房租有钱进账总是好的,于是痛痛快快收下钱,一边对书生说,“那你继续住着吧,合该你运气好,有人替你圆这个场。”

林震对书生说,“也是有缘让我赶上,我先垫付于你,考试过后,你若方便就还我,如有困难就算了,都是应试举子,出门在外多有不易,赶上此情此景伸出援手也是应当的。”

书生听了,眼中噙泪,深躬大礼致谢,言道,“仁兄大恩大德莫齿难忘,一待考试完成,我便设法筹措银两如数奉还!”然后又诚恳相让,“二位仁兄请先到我房中坐坐,回头我陪你们去寻找客房,我来的时间久了,对周围也熟悉了。”

林震和秋溟觉得歇歇脚也好,顺便熟悉了解一下周围情况,于是便进到书生房里坐了。

这个房间比较狭小,靠窗一张床,仅能将将住一个人,床底下放着书生的行李,显然也是资费不足才住这一间的,书生赶忙奉茶,并自我介绍说,“在下淮安举子,名谢天宸,字思明,家境贫寒,一路盘缠不足,很多路我都是走过来的,一心想来的早一点,多熟悉环境,准备得更充分些。敢问仁兄府上何地?尊姓大名?”

林震介绍了自己,又介绍秋溟说是跟他一起来的自家兄弟。

谢天宸诚恳的千恩万谢,但林震能看出,此人虽出身寒门,盘资拮据,但气节不失,言谈明敏,绝非久居人下之辈。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谢天宸介绍这里的情况,然后又商量怎么出去找住处,正在此时,掌柜的进来,眉开眼笑地向林震说道,“这位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才解囊助人,这老天回过头就助你了,适才有一位富家公子在金陵城找到了亲戚,于是便投亲去了,正好倒出一间房来,那间房还宽敞,刚好能住下你们两位相公!”

林震兄弟二人听了喜出望外,赶忙出来交房租上楼安顿,谢天宸帮他们拿东西,围前围后。

这间房不但宽敞,窗户也敞亮,只是窗子外面正对着青楼之所,温柔之乡。临窗可见对面朱阁露台青楼女子凭栏纨扇轻摇,低吟浅唱,见对面住着俊秀公子便时不时用媚眼勾人……

秋溟不禁哂笑道:“……这种地方也能看进去书么?”

谢天宸接道,“正是这种地方才能看进去书,闹中求静,灯红酒绿之所,纸醉金迷之处方可验人定力。”

林震赞道,“谢兄说得不错,男儿若有鸿鹄之志,则自然心远地自偏,不受其惑。”

接下来的三天,林震发现谢天宸虽出身卑微,但读书刻苦,才华出众,谈起治国方略来某些方面竟然与他不分伯仲,而且在他口中得知了很多时下的信息,天灾人祸以及朝政方面的事情,两人不免忧心忡忡,交流各自的看法,并约定如果考上了,来年春闱一起去京城会试,盘缠林震说帮他筹措……谢天宸比林震大三岁,两人称兄道弟相谈甚欢。

然后又在旅店和饭馆结识了好几位书生,甚至里面还有个快60岁的举子,赶考都考了几十年了,无奈就是屡试不第,只有屡屡再战,几乎成了考场的油条……想想真不容易,但无论老少书生,大家都积蓄了平生的力量,发奋读书,积极上进,愿为国家分忧,拯救江山,有一种昂扬向上的拼搏精神,这一点便令人感动,林震心里默默为大家祈祷:苍天在上,看在芸芸学子勤苦上进的份上,助他们今秋登科,名提桂榜!

俞秋溟知他们同为考生臭味相投,也不插话,只是默默为林震打点饮食起居的一切。

林震把带来的吃食都分给了谢天宸,他自己则准备主要以辟谷丹和打坐纳气应对考场时光。他觉得去掉了饮食的麻烦应该能在临场发挥得更好。

转眼间,进场时间已到,叫真章的时候到来了……

四十八章 三场风云试 一心候放榜

按照科考时间安排,八月初八凌晨寅时进场。

初七的白天,林震、俞秋溟和谢天宸还有几个举子一起去夫子庙大成殿祭拜了孔子,这是令万世景仰的至圣先师,而儒生们除了尊仰朝拜之意,还有暗中想要得到庇护的心理。

很显然,夜里大家都不能睡觉了,俞秋溟帮着林震收拾好了考篮,又叮嘱他,“现在天气早晚凉,中午热,你外面要多穿一件,热了可以脱,冷了也不会挨冻,尤其夜里如果睡着了是会冷的,现在也就只能如此了,穿太多也不行,因为你们还需要搜验检查的。”

林震说,“好,都依你之言。”

到了五更,俞秋溟送林震出去排队,因为是按照考生籍贯县名来点名的,所以林震和谢天宸就不在一起。

老远就听见开考仪式的鼓声大作……来至近前,就见贡院门前张灯结彩,挂有标志旗,为的是方便考生认路,此时贡院外黑压压已经挤满了考生,周围还有军队严阵以待,贡院前站了两队,门口又有四人把守,两人守门,两人搜查,考场里另设有四个了望塔,里面皆有士兵,都是监考的……气氛严肃紧张,林震说“秋溟你回去吧,这里人太多,会挤来挤去,听说过去挤掉水里的都有。别跟我遭这个罪,往下都是我自己的事了!”

俞秋溟看了看周围,觉得此地也确实不适合自己待下去,于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林震,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一切静心,等你好消息!”然后便闪身离开了。

入场时有两个门,会放炮一声,并更换写着户籍地名的旗,让该地考生入场。半个时辰放炮一声,下一批再入场。这样是为了保证安全有序地入场。

林震看了看周围,这一大群儒生,平素看似满腹经纶文质彬彬,现在却一个个提着考篮,背着考箱、考凳,有的直接就坐在考凳上,有的人脖子上还挂着卷袋,肩上扛着个大褡裢……看起来就跟个乞丐差不多,前面点了名被搜身检查的,还要袒胸露怀,散发脱鞋,尽失斯文之气……很无奈,赶上这幅光景,形势所迫,人人如此,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一向仪表雅正的他也必将要跟着“落魄”一回。

等了三个小时,天都亮了,才轮到他被搜验,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搜了个遍,这才放他进门。

里面排到哪个号舍也是大有讲究的,号巷里面那一端会挨着厕所,恶味扑鼻,如果运气不好,分到挨着厕所的号舍,那就算走了霉运了,因为这会极大影响答卷效果,据说有人被那恶臭熏了三天,头晕眼花胸闷气短,不但名落孙山,还大病了一场。

看来这无所不在的运气可以主宰一切。

还好,林震运气不错,排到了天字号入巷的第一个号舍,也就是靠外面的一端。

进到号里,第一件事就是钉钉子挂卷袋、挂门帘。本来这种事林震是最不会干的,从小到大他只是专心读书习武,生活琐事向来不管,但现在没办法了,没有家人,没有秋溟,他只有自力更生。好在他脑子聪明,琢磨一下就找到了窍门,他想这个号舍也不是考了一次了,那么上一届考生一定都把钉子钉好了,他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果然如此,都是现成的,于是轻松的挂了卷袋,又挂好了门帘。

在外面站了三个多小时,他感到有些累,离发考卷还早,于是便打坐闭目养神,居然还坐着小睡了一下,这一招果然有效,不断调整,待到初九子时发放考题时,他已经是精神抖擞了。

第一场考的是四书,无疑林震已是烂熟于胸,提笔挥毫,写一手工整隽秀的台阁体,卷面干净一字不错。考了一天半,林震就吃了几个桂圆和几丸辟谷丹,便一直保持精力充沛。

八月初十午时就第一批交了卷,于是领牌出场。

秋溟早已在贡院门口等候……

见林震出来他迎上前去:“你,怎么样?”不知为何,他竟然称了一个你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林震在里面考,他在房间里兀自跟着煎熬,想着他在号舍里会不会很遭罪,他从来没遇见过这么艰苦的环境。

林震依然笑得灿烂,“还好,一切顺利,也是天助我也,那间号舍不错,没有蚊蝇很干净。你的辟谷丹也帮了我大忙,我到现在都没饿。只是坐得有点腰酸腿疼……”

秋溟说,“既然可以休整一天,去喝点粥吧,完了回房间好好休息……”

“嗯,咱们叫上思明一起去……”

俞秋溟发现什么事他都想着谢天宸,才认识这么两天半,有那么好吗?!

到了第二天,八月十一的寅时,考生重新入场,第二场考五经,没想到这天气不正常,竟然又热了起来,号房里闷热,暑气难当,林震心情有些烦躁,这时他想起秋溟给他带的折扇,于是拿出来扇,然后想着那句一切静心……心静自然凉,经过一番调整,努力静下心来,克服了困难,一心答题……八月十三午后交卷离场。

八月十四寅时再入场,八月十五答题考策问,林震的政论句句中肯、金石之言,文章写得妙笔生花……

而八月十五这天正是俞秋溟的生日。他一个人走出房间来到露台,一轮满月辉映河房,光影交错,桨声不断,游人如织,对面青楼女子阵阵欢歌笑语,而他却忧郁挂上眉梢……这个日子林震不在,他便感到一种彻底的孤独。对面有娇俏女子向他喊着搭讪,“俊哥哥,都去考试了,这月圆的日子就剩你一个人了,好孤单啊,何不过来听曲作诗、喝酒消遣……”

俞秋溟掉头不理,反身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反来覆去纠结自己一肚子的心事。

林震八月十六午时离场回来,乡试便结束了。

林震瘦了,但人看起来却更精神,他说在考场中不吃饭练吐纳,精神真的好。

俞秋溟感到很欣慰,他终于帮他达成了心愿。

因为要过20来天才能放榜,接下来大家只好继续流连于此等待放榜,谢天宸对林震说,“既然考完了,我要从这里搬出去了。”

“你去哪?”林震知道他没地方住,而且没钱。”

“我去寺院住去,这些天有空,我会画些扇面字画去卖,等赚来银子就还你借给我的房租钱。”

林震说,“你这就见外了,我已经说过了,不用你还,怎么还提?还有你去寺院住,我给你拿些银两,以做三餐之用。”

谢天宸执意不肯,说寺院里有斋饭,他可以帮着写法会名录。林震知他是个有骨气的人,不愿无端受人恩惠,于是只得说“那好吧,等我们去看你,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叙谈呢。”

于是在后来的这些天里,林震和俞秋溟便到处游玩,看遍了这繁华的都城,玄武湖、鸡鸣寺、明孝陵、钟山还到寺庙里找过谢天宸,一直等到了放榜的日子……

四十九章 得中龙虎榜 道别凤翔峰

“发榜了!”“走,一起看榜去!”

看榜对于举子们来说是最激动人心的一件事了,因为数年勤苦的结果即将尘埃落定。

林震、俞秋溟和谢天宸三人一起走在看榜的路上。

谢天宸的神色显得有些紧张,他在努力回忆答卷上有一处语句是不是得当,有没有什么错误?会不会影响考试结果?

林震则显得比较轻松,心里一直有一种明净之感。在他的自我感觉里,觉得中榜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不知排名多少。

俞秋溟对林震也很有信心。因为自打他做伴读以来,发现林震的功课非常扎实,对于经典几乎可以倒背如流。释义丰富,既可以满足科考模式,又能提出自己的创见。所以他也认为充满希望,随之而来也比较轻松。

长长的榜单就张贴在贡院广场的墙上。

从四面八方涌来看榜的举子简直是人山人海。

坐轿、骑马、骑驴、步行怎么来的都有。再看那每个人的脸上,有焦虑者、迫不及待者、故作镇定者、谈笑风生者、因害怕结果而缓步前行者……不一而足。

待到仰视榜单搜索自己名字之时,无一不是严肃紧张。

林震身量高大,未至近前就已看到名单首排第一行字写的就是他的名字:第一名解元:林震……

刹那间仿佛有一道光降临心头,林震内心一阵惊喜!继而感到心潮澎湃,此时他仿佛立身于高阁,眺望千里江山,海晏河清……心头涌起一种澄明之感,数年的人生理想终于化为了现实。

俞秋溟激动的笑着与他频频磕拳,而在心里却蓦然柔软,眼眸湿润,他的林哥哥终于如愿以偿了……内心无比欣慰。

接着他们便看到了第二名亚元:谢天宸……他和林震共为五经魁!

再看此时的谢天宸正在朝着夫子庙大成殿方向一而再、再而三的深躬遥拜,他在感谢孔先师冥冥中的护佑。

三个人互相拍肩表达着内心的激动和感慨,林震为谢天宸高兴不已,这个刻苦用功的寒门学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而谢天宸也对林震真心服气,为他骄傲,果然是德佳行必远。

再看其他人,有拍手大笑的,有因疑问窃窃私语的,有按耐不住兴奋想要即刻回家报信的,也有一脸沮丧被人搀扶着踉跄离开的,甚至还有径直坐在地上淌眼抹泪的……

林震发现坐在道边抹眼泪的那个人正是年近花甲的科考老油条陆渐鸿,今年也真是时来运转,屡试不中的陆渐鸿这次居然就中了,虽然中的是37名,但这怎能不让他喜泪横流,从此之后他再也不用看老婆的脸色,听邻里乡亲的讥讽嘲笑、地主乡绅的辱骂了,他就要改天换地、改换门庭了,此刻他觉得就是马上死了,都值了!

林震和谢天宸免不得上去贺喜劝慰一番。

按照惯例,放榜第二天新科举人和主考官们要同赴鹿鸣宴,之所以叫鹿鸣宴是因为宴会上会演奏《诗经》里的“鹿鸣”篇助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一派熙乐祥和的景象。当主考大人向大家介绍第一名解元林震之时,在同科仰慕尊敬殷勤奉承的眼神里,林震第一次感受到权利声名对一个人的极大诱惑……难怪人们对此汲汲追求贪恋不舍,因为那其中有着平步青云的无上荣耀。虽然他志不在此,但还是感到了欣慰和自豪。

鹿鸣宴之后,新科举人们便开始纷纷返乡,欢天喜地的去迎接那一路频传的捷报。

谢天宸也向林震告辞,他惭愧的说,“仁兄恩德暂时无以为报,画一扇面聊做纪念,请仁兄笑纳。”说罢从行囊里取出一个扇子,上面是这两天画好的一幅扇面,画的是一幅锦绣花鸟图,那花鸟画得姿态灵动十分鲜活,用色淡雅,笔力不凡,是值得收藏的上乘佳作。

林震看了满眼喜欢谢过了,欣赏了一番让秋溟帮他收好,然后取出十两银子,对谢天宸说:“这银子资助给你做会试盘缠,万勿推辞,备考要紧,来年春天我们京师再见!”

谢天宸本想推辞,但感受到林震发自肺腑的诚恳之意,再加上备考期间他还真没办法筹集到这么多银两,犹豫再三……便感激万分的收了,心中默想一旦做了官定要加倍奉还!

送走了谢天宸,林震对秋溟说,“我们也把东西收拾好,去登一下栖霞山然后就回千莲湖。姑母姑父他们都在盼着我的好消息呢。”

秋溟说“好,”然后便默默收拾两人行李。

林震想去栖霞山,是因为来时在江上看到栖霞山很美,但一直都在金陵城里,还没有机会登临这座山。于是就想游览一番,因为如果不是乡试,可能一时半时就难得有机会再来了。

来到栖霞山,林震说“我们先去栖霞寺拜佛吧,听他们金陵举子说,此为南朝古刹,是三论宗的祖庭,摄山大师僧朗曾在此住持弘法。”

于是先去栖霞寺拜了佛,在毗卢佛殿里上完香,拜完佛,林震说“难得到此,我们都来许个愿吧。”俞秋溟欣然同意,于是两人便双手合十默默在心里许愿。

林震在心里许了三个愿,一是求佛保佑父母和姑父姑母平安吉祥,二是保佑自己春闱会试中榜,一路连科,三是保佑他能够再次见到那位天仙美貌的女子……当他许这第三个愿时不禁面红耳热,因为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对一个陌生女子这样痴心,许多考生考完之后,都去客店对面与那些青楼女子把酒寻欢,而他却甘愿守身如玉,默默想着虚无缥缈的那一个人……

而俞秋溟在心里许的第一个愿望,是林震能连中三元,宏图大展。第二个愿望,是希望菩萨保佑林震将来的人生美满幸福,第三个愿望则是保佑父亲身体健康,找到合适的掌门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排序,竟然满脑子想的都是林震,连父亲都放在了后面。

然而他想……他纠结了许久的话,已决定今天要向林震说出了!

两人一起爬上凤翔峰,这是栖霞山的主峰,又叫三茅宫。

俞秋溟对林震笑着说,“你家后山叫栖凤山,这里叫凤翔峰,显见你这只凤从蓄势以待的蛰伏,变为了振翅翱翔的一飞冲天。”

“这山名字……还真是巧合!”林震也觉得似乎很登对。

来到山顶,夕阳下,色彩斑斓层层叠叠的山林,逶迤的长江尽收眼底。江面上,片帆画楫络绎往来,暮色中金陵城已是烟蔼迷朦。

林震脱口赞道,“真美!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只是回去又要准备会试了,我还和谢天宸约好了京城会试相见……只可惜他走了,不然可以跟我们一起赏阅这栖霞美景。”

俞秋溟沉默不语,傍晚凉风四起,秋意渐浓。

过了一会,他忽然回头说道:“哥哥,我也要走了!……”

林震一愣:“你这是?”

“父亲只许我在外半年,现在时间已过半年,必须得回山上去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父亲了!”俞秋溟的脸上显得很平静。

从前林震说随缘,但却从来都没有仔细想过俞秋溟会陪他多久,也从来不去想他何时会离开,仿佛俞秋溟一直陪他读书是天经地义似的。

此刻听俞秋溟说出此言,一时间让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秋溟在,如果没有他,真想不出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他也沉默了,想了一会才想明白,秋溟他半年都没回家了,回家见父亲是理所当然。于是轻声问,“打算什么时候走?”

俞秋溟答道,“回到你姑母家里,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走了。”

林震仰天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世间没有不散的缘,你回去见伯父理所应当……秋溟,那今天晚上,我请你喝酒,算是为你践行,方才我才想起来,八月十五三场那天是你的生日,今天晚上我给你一并补上。”

俞秋溟说“……好!”

五十章 别苦离人醉 曦明又一春

林震找了秦淮河一家上好的酒肆。

这家酒肆有许多雅致精巧的包间,以四季为题起了好多清雅的名字。林震看到一个房间上面匾额写着“知秋”二字,似乎触动了内心某处的一隅,于是就选定了这间。

夜色阑珊,窗外可见对面楼台串灯高挂,隐约可听见有一男一女弹着琵琶唱着委婉韵致的评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平素很少饮酒的林震今天破例要了一坛桂花烧酒。

他是为秋溟破的这个例。

桌上摆着糟鱼、板鸭、梅香排骨、丹桂花香藕、金陵四季蔬……几样菜肴,他知道秋溟喜欢吃蜜汁藕于是就特别想着点了这个菜。

菜上齐了,林震为秋溟斟酒,反被秋溟夺过去酒坛改由他来斟。

酒杯斟满了酒,两个人却相向无言,因为一时间似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林震打破了寂静,说,“来,俞悦,我们先满饮此杯,祝你18岁生辰快乐!”

二人碰杯,俞秋溟展颜笑着举杯一饮而尽。那笑里饱含着从内心里散发出来的欣悦和满足。因为除了母亲,林震是第一个为他过生日的人。

接着他站起身为林震斟酒,“谢谢兄长为我生辰设宴!”他回避了令人伤感的”践行“那两个字。

……

林震为他箸菜:“秋溟你吃这个,梅香排骨,骨酥肉烂,酸甜适口……”

“这个丹桂花香藕是你喜欢的,清甜解腻……”

“知道这个房间名字的涵义吗?知秋,一叶知秋,你的名字里就有一个秋字啊,那么一叶者何人?叶者为木,大概就是说我了吧,居然就这样巧……”

“秋溟,你来我家半年了,咱俩还没单独在一起喝过酒,真是对不起了,我平时只顾了读书问学、自己不喝也没让你喝,今天晚上咱们尽兴一醉方休!”

第二杯下肚,林震脸已经泛红了,可他还在倒酒……大有舍命陪君子之势。

“回到千莲湖我让姑母准备些特产你走时捎给伯父……”

“等我做官了,那时我就接你出山,你就在我身边做我的贴身侍卫,或者举荐你也做官。那时我们就会重新在一起了!你我兄弟之谊堪比伯牙子期和管鲍,高山流水遇知音……”

这个晚上一直都是林震在说,他侃侃而谈,温情浪漫,优雅倜傥。今晚他就是想说,不停的说,实际上是想借此冲淡那离别的气氛。

“秋溟,你生在八月十五,这是一个圆满的日子,希望你今后的生活,会像这皎月银盘,圆满无缺,祥和愉悦!”

林震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在忍抑着离情别绪,俞秋溟一直低着头在听,当他抬起头时,眼中早已盈满泪水,但他依然控制着自己,并笑着举起杯,林震眼圈也红了,两人又是碰杯一饮而尽!

林震还要倒酒……俞秋溟看着他绯红的脸按住了他的手腕,“兄长……我知道你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往下我替你喝,你以茶代酒就行。”说着叫了小二上了一壶雨花茶。

这个晚上秋溟尽情的喝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的喝过酒了,为了林震的学业,他一直在约束自己,也是因为和林震在一起很快乐,所以也就不再借酒浇愁……而今天他又想喝酒了,因为他想他二人今天痛饮之后,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喝酒了,很可能此一去就是陌路天涯,所见所闻皆成武陵旧梦。回首往事,便只是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点点滴滴珍藏心里,耄耋白发之时都不会或忘,于是他便放纵了自己……

林震也不阻止他,因为在这个夜晚林震心里其实也很难受,象是有什么东西在胸口里堵着,在这个特殊的秦淮之夜他只想任着秋溟的性子,让他喝个痛快。

三更鼓响,夜已深,人初静。俞秋溟已经醉了,“兄长……对不起,让你看到了这样一个秋溟……我走了,没人陪你……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伏在桌上的俞秋溟忽然哭了起来,是隐忍的低声啜泣,然而林震看到他的肩在剧烈的抖动。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诗经的句子蓦然浮上林震心头。

林震的泪也从眼中滑落到脸上。他扶着秋溟站起身来,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暗哑了嗓子“秋溟,我们回客店去吧。”

俞秋溟一头歪倒在了林震身上,林震半拖半抱着他前行,二人一路走回去跌跌撞撞。

回到客店,林震把他放倒在床上。此时林震看见秋溟的脸色苍白,眉头微触,满腹心事的样子,年轻的脸上分明还残留着隐隐的稚气,心里不禁升起怜悯“这可怜的孩子!……”

林震脱掉俞秋溟的靴子,把他的双腿在床上摆好。又想起他喝了酒全身发热平时一向喜欢裸睡,那么把衣服脱掉大概会舒服些,于是便解开他的衣襟系带……

正在脱衣时,俞秋溟肩上的箭伤兀地映入他的眼帘。那伤口虽然早已愈合,但紫红色的疤痕在他那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却是那样耀眼。林震不禁想到,如果不是为了救他,秋溟弟弟不会无辜受伤。他的心一阵紧缩,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衣服除去,然后盖上被单。

此时他醉了,他睡了。……可为什么脸上又有了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苍白忧郁的神色?让他再次想起早春的那个夜晚、月光下那个白衣少年飘渺孤单的身影。

林震豁然明白一件事,原来秋溟弟弟离开了他,内心就失去了快乐,所以他的神情便又恢复到老样子。而他离开了秋溟,就好像雁失雁阵,孤独寂寥。从前没有见到秋溟的时候,做功课的枯燥他可以忍耐,但自从有了秋溟之后,便再不能忍受那种孤独,因为他们每天形影不离;秋溟的问书,让他灵感倍增,他们在一起琴箫和乐,在一起习字,在一起骑射练剑,无不和谐。而失去秋溟,他便内心孑然,倍感孤单。没有了秋溟,此后的青云轩便一片清冷的静寂,再无振奋昂扬的朗朗问书声。也不再有人每天用欣赏的目光,看待他所做的一切。今后出门也不再有人为他殷勤的打理点点滴滴,如今秋溟要走了,他才发现,如果分开,彼此该有多么的痛苦,……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反复徘徊已到四更天。这时他忽然灵光一现,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于是他兴奋地等待天明……

第二天早上秋溟清醒过来口干舌燥,见林震一夜未眠,守候在一边,看他醒来,便赶忙去找来温水给他喝。然后面带喜悦的对他说:“秋溟,下半夜我想出来个好办法,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和你一起回灵空山见伯父,说明这边的情形,请求他让你待在我的身边,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么?”

秋溟愣怔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抓住林震的手臂摇晃着“……那、太好了!”忧郁的脸顿时云开雾散。

林震说,等回到家里禀明姑父姑母我们收拾一下就启程。

……

然而兴奋过后俞秋溟的心里又升起了疑问和担心:如果此行林震获知了真相会怎样看待他?父亲又怎能做那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再次让他出来呢?如果……

五十一章 疫情已渐萌 法界施神功

玄鼋大仙和锦麟仙子所住的镇上,忽然发生了几桩恐怖而怪异的事件。

头一件是单员外一家老小九口人忽然全都暴病而亡,这已经是很吓人了,更为恐怖的是有两个毛贼,听说单员外家人全死了,没人敢进去,觉得正好可以从里面把值钱的东西都偷出来,于是两个人就趁着天黑翻墙入院,因为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

黑洞洞的院子里阴气森森,因为没有了人而死气沉沉,他俩心里也发毛,商量快点儿搬出东西,然后马上离开这里。于是就在屋子里翻腾,找到了一些值钱的东西放在两个包袱里。其中一个说,“你先爬上墙,我给你递上去。”于是那个同伙就爬上了墙,下边这个人刚把一个包袱递给墙上那个人,不料那人接了包袱,忽然身子一歪就掉在了院墙外没了声息,而里面这个毛贼,刚捡起第2个包袱,就扑通一声倒在了院子里,两个都死了,手里还攥着包袱没撒手。

第二件,一对新婚夫妇,婚礼已毕送入洞房,几个好事的想要进去闹洞房,可刚进门一看就吓傻了,新郎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新娘则倒在了床上,盖头还没掀,两人已经断了气。

第三件,两个人骑马并行,一直都在说着话,其中一个一抬马鞭刚要策马,忽然身体一僵就倒在了马上……全身淤紫,不治身亡。

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猜是瘟疫,于是就更加恐慌,最近这些天,镇子里的人每天都在议论这些怪事,人人担惊受怕,生怕下一个死掉的就是自己,会写字的,甚至提前写好了遗嘱,怕万一哪天被传染死掉了来不及安排后事可就糟糕了。开始的时候人们还敢出来议论、交头接耳,再过几天就变得全都关门闭户,没有要事绝不出门,生怕碰见什么霉运。

锦麟仙子和玄鼋大仙探究这件事的原因,玄鼋大仙说,“这些人应该是得了鼠疫。”

“鼠疫?鼠疫有这么厉害吗?”

“非常厉害,爆发性的会在几个时辰之内就死亡!而且这种病会很快传播……”

“太可怕了,那……这个小镇的人岂不是很快就都会被传染上了吗?”

玄鼋大仙沉默不语,锦麟仙子能够感受到此事很严重。

停顿了片刻,锦麟仙子拽着玄鼋大仙的袍袖摇晃着,“舅公,想个办法救救这个小镇吧!我们还一直住在这里,不伸出援手,真是愧对神仙之名了!”

玄鼋大仙说,“以你我的力量,救他们不是不可以,但你有没有想到,这鼠疫是从哪里传播过来的?这才是最可怕的……”

锦麟仙子静默了一会,说“我查到了,是从山西那边传过来的。”

“如果是从外地传来的,我们就是帮大家解了灾,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因为堵不住源头。”此刻玄鼋大仙的脸上很严肃,原本他是个轻松的人,此刻也不轻松了。

锦麟仙子说,“燃眉之急要紧,我们要赶快想个办法切断传染途径,然后再去救治那些身染鼠疫危险的人。”

“好!”玄鼋大仙这次显得很爽快,他现在已经改变了态度,一方面是因为亲眼所见这些众生的苦难,自然升起了恻隐之心,另一方面则是想要在阎浮提测试自己的法力,毕竟这是实界,与虚界是不同的,他要看看作为仙界的威力,在人世间能产生怎样的作用。

于是他说,“你我二人做一下分工,我来切断传染途径,你去救治那些鼠疫病危的人。”

锦麟仙子问,“舅公你怎么做呢?”

玄鼋大仙缕髯一笑,“你看着我做就行了!”

锦麟仙子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于是就用法眼观看玄鼋大仙作法。

只见玄鼋大仙眼睛看着院子里的白墙,似乎是定住了。手里的大蒲扇在胸口处扇了两下,膻中处便开始闪烁亮光,接下来就见里边走出一个穿着丹锦云袍手持虎符的仙将,来到玄鼋大仙的面前,拱手参拜……玄鼋大仙在心中意念指示那仙将,“带领兵丁,绕镇一周把守,勿使邪祟进入,如路遇邪祟,格杀勿论!”

仙将领命,开始召集法界兵丁……只瞬间功夫,院子里已经站满阵列严整的仙将兵丁,身上都穿着金光闪闪的铠甲。

锦麟仙子知道,这些兵将凡人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只有高层次法眼才能看到。

接下来就见这些兵丁随着丹锦云袍手持虎符的仙将飞身而去,空中闪烁飞逝一道又一道光芒……

作法已毕,只见玄鼋大仙,笑呵呵的打开了酒葫芦的盖子,怡然自得的喝起了他的“乾坤一家春”。

锦麟仙子问,“舅公,我看见他们是从你的膻中出来的,这些兵将都是你修出来的吗?”

“当然,在那里有我的兵营,我随时可以调用,”

锦麟仙子明白,这个身体既是肉身又是法界。从实界所见,就是血肉骨骼五脏六腑,从虚界来看这肉身的每一处则都通往无量无边的大千宇宙,那里有人物,有飞潜动植,有山川河流……若能入微,一毛端皆为世界,一粟中尽是乾坤,小和大在法界是没有本质区别的,所以这膻中里有玄鼋大仙元炁所化的仙将兵丁也就毫不奇怪了。

锦麟仙子很羡慕玄鼋大仙的法力,这是她所没有的,但作为四重天人,她同样具有不凡的功能。

接下去该着她用功施法了!

她用法眼逐一追查镇子里染病的人,发现一共有19个人,然后凝意为每个人做成了号牌,接下来她进入法界,调来19个治病仙女,让她们一个个领了号牌,去往那号牌指引的地方,找到那个病人,针刺排毒、疏通经络,消除淤积……

这一切凡人也是看不见的,但某些天赋异禀的人或者小孩子会看见,有一个妇人得了这种病,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这时她4岁的小孩,站在外面窗户那里,就看见穿着绿色仙衣的姐姐,从关着的门飘入到房内,然后给她妈妈扎针治病忙前忙后,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便又从关着的门飘出去了,闪身就不见了踪影,然后她妈妈的病就好了。但她把这一切讲给别人听,却没有人相信,只是说小孩子胡编的。

只是有一件事,打这以后,镇子里就不再有死人的消息了,慢慢人们开始放心大胆走出了家门,随意在街上走动,恢复了往常的秩序。

锦麟仙子还是有些担心,她对玄鼋大仙说,“舅舅,如果以后再有鼠疫地区的难民流落到此,该怎么办?可能又会带来新的疫情。”

玄鼋大仙说,“我曾经说过我们管不了凡间的事,因为天意要灭掉福佑王朝,无论怎样挽救都没有用的。”叹了口气,停了一会儿又说,“那就这样,在镇里留下几个警戒,我们去发起鼠疫的地方查看一下,看看是究竟是怎样的情形,然后再做理论。”

锦麟仙子说“好!”

五十二章 暮宿灵空山 不觉灾祸生

骑马走了十几天,他们已经来到了皖地山区,此处距离灵空山只有20多里路了。

林震生长在江南鱼米之乡,对于这峥嵘险峻的群山环抱之地,由衷的感到一种不适应。随着空灵山越来越近。他也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俞秋溟本来就话少。还因为离家越来越近了,他却高兴不起来,相反心里越来越沉重了。

此时他忽然觉得林震的建议看似一件好事,满足他俩共同的心愿,但实际却可能无法达成。据他对父亲的了解,俞灵渊不会同意他再次出山跟随林震伴读,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而父亲要挽留林震,恐怕林震又绝不会答应。所以这件事就很有可能让林震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那样的话,他便感觉对不起林震,因为路途这样遥远。辛苦前来,却无功而返。

因为内心沉重,所以他便更不爱说话了。

而林震则是因为对环境的陌生,又因为穿行在层峦叠嶂的秋山之中,山地里黄叶随风飘舞,秋风的肃降之气,让人自然便生出一种悲秋的压抑感。心里只是盼着快点到达,见到俞老先生诚恳请求,但愿他能恩准此事,他便带着秋溟快些返回千莲湖……

又走了一段,俞秋溟指着前方一座劲松凌崖的高山说,“我们到了,前面那座山就是灵空山!”

林震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只见此山,山势陡峭险峻,山里环绕着山岚雾瘴,现出一种惨淡之象,不禁暗暗皱眉,心想原以为这灵空山,是仙境一般的所在,没想到却是这样令人失望,无怪人常讲,看景不如听景。他不禁开口问俞秋溟,“此山叫灵空山何意?”

俞秋溟说,原本此山不叫灵空山,而是叫望月山,是我父亲来了之后,改的这个名字,因为我父亲字灵渊,又是个修行人,打坐又讲究空灵境界,于是就取名叫灵空山了。”

林震听了心想,似乎叫空灵山比灵空山更好一些,因为现在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不吉利之感,但他也不好深说。

就要来到山前,只见眼前怪石嶙峋,陡峭难攀,林震皱着眉问俞秋溟,“这要怎么上山呢?”

俞秋溟说“我们要绕到后面那条缓坡的路才能上得去,正面是上不去的。”

两人牵着马绕到了山背后,这时林震看到缓和的山体呈现眼前,原来这山的前后竟然有这么大差别,看到山上有阡陌房屋,还有迂缓上山的道路,林震方才松了口气。

上山的路上有下山的人看到他们,赶紧跑回去报信,说少爷回来了。

张智信听了,赶忙下山来迎接……

见到俞秋溟赶紧上前接过他马的缰绳递给身边的随从,一脸敦厚的笑着打招呼“秋溟少爷回来啦,师父天天念叨你呢,说都半年了怎么还不回来……”

俞秋溟看见他也很高兴,因为张智信是这个山上他乐于见到的人,他始终对他照顾有加。

俞秋溟向他介绍林震,张智信上下打量着林震,习惯的立起右掌,“弥陀佛!”这一声佛号很洪亮但听起来很特别,似有警觉惊讶之意。然后眼睛里蓦然现出一抹阴霾之色,但如惊鸿一瞥,很快就消失了。

有人早已通报给山顶的俞灵渊。

俞灵渊正在院子里心事重重的徘徊者,忽听有人来报,惊喜不已,赶紧趋步迎出院门,

见到俞秋溟带着一个俊秀书生前来,心里猜想这八成就是他日思夜念的偈语中人。

俞秋溟给他们双方做了介绍。

林震恭敬的作揖:“晚生淮扬林震拜见伯父。”

俞灵渊见林震龙凤之姿,品貌一流。心下喜欢如获至宝,感慨不已,禅境预兆竟然丝毫不差,果然是姓林,果然是住在凤栖山下,千莲湖旁。然后问了林震一些基本的情况。得知他刚刚中了解元,夸赞不已。秋溟又在一旁补充说,林震武学方面也颇有造诣,他二人经常在一起对练。

“想是秋溟都跟你说了吧?我今年二月坐禅,心中祈问掌门人谁人适合,曾得到仙人指路。赐我四句偈语:遇凤则止,莲湖之傍,双木文魁,云器仙方。于是我便派小儿秋溟前去淮扬巡访于你……”

林震听了十分震惊,因为俞秋溟从来没有和他讲过此事。到了今天他才知道,原来此中有这样大一个局。很显然这是一件久以密谋之事。而俞秋溟却只言片语未说,真是深藏不露,而自己却一直蒙在鼓里,把他视为最亲近的兄弟,甚至还为他即将离去痛苦不已。却原来他是一个阴谋者!

……林震眼睛转向俞秋溟,眼神里含有陌生、质问、失望、惊异种种复杂的内容交织在一起。

此时俞秋溟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他始终都没有说是因为最后想要离开林震之时,他实际上是想放下这件事了。他想回山向父亲禀报说,此人并不适合做掌门,然后便了解此事,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和林震说了。但没想到林震却主动要求和他一起回山见父亲。那么既然如此,俞秋溟便想上了山,再把一切说开,因为他怕自己讲不清楚,反而遭致林震的误解,等父亲把事情说开,希望林震反过来能够说服父亲,然后允许他继续留在林震身边伴读。但实际上他把这件事想得简单而理想化了,到底还是年轻,没有考虑周全,才招致林震这样深的误会。

但看着林震那种眼神,像是在他心上刺了一把刀,令他无法忍受,他禁不住脱口而出,“兄长,容我晚上向你详细解释!……”

俞灵渊继续问林震,“林公子对于修行一事怎么看?”

林震出于礼貌,压制着内心极大的愤慨,据实陈述自己的看法:“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要修行,夫子说,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但伯父所说一事,其实本与我无缘,我身为儒生,理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如今朝廷内忧外患,我志在为君王解忧,解黎民倒悬之苦,无意于退守山林谋求武林掌门之位。伯父错爱,恕晚生不能听命!”

俞灵渊听了这番话也感到迷惑不解,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秋溟早就应该跟他说了呀,为什么林震竟然是这个态度呢?

俞灵渊严厉的目光看向俞秋溟,明显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俞秋溟腹背受敌,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怎样跟父亲解释,因为他自始至终就没有跟林震提起这件事,在和林震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已经了解了林震的为人,知道他志不在此,而在于仕途,所以本想回复父亲,打消此念,但现在还没来得及讲,冲突就已经全面爆发了,而当着林震,他又不方便跟父亲解释一切,只有隐忍着默不作声,心里却是难受已极。

这时张智信叩门进来,见房间内空气紧张,忙打了个圆场,“晚饭已经做好,不如少爷和客人先去半山饭堂用餐,回头我给林公子安排个住处,今晚先歇了,有事明天再慢慢商议,师父你看如何?”

俞灵渊略一沉吟“也好,那你就去安排。”然后回头对林震说,“林公子初来乍到,有些事可能还不了解情况,一路辛苦,今晚就好好歇息,等明天我们再详谈不迟。”

于是,张智信带着俞秋溟和林震来到半山饭堂吃饭,吃饭时两人空气紧张,谁都不说话,

吃过了饭,张智信安排林震居住在远离众徒房舍的一个精舍,是一个喜欢修行的居士在此盖的,留着偶尔来山上小住修行时住。这个精舍坐落在僻静的山坡上,他说是安静无人打扰,客人来了住这间正好。

俞秋溟随着林震进了房屋,想要和林震解释,“兄长,你听我说,我一直没和你提这件事是因为没想带你来山上……”

林震依然是一脸忿色,沉默不语。

这时张智信返回来把俞秋溟拽了出来,在他耳旁低语道,“客人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明天早上吃了早饭,你来带他去师父那里,有话再慢慢说……”

然后又回转身进到房间里掌了灯,对林震客气的说,“林公子,今晚先好好休息,这里很安静,无人打扰,明天早上秋溟会来接你上山去师父那里。”说着便带上了房门。

林震坐在房间里的圈椅上,半天一动未动,心想这简直像掉进了陷阱而身陷囹圄,明天一定要尽早离开此地。

过了一会他感到房间里闷,就想出来透透气,走到屋子外,就见外面风吹树叶哗哗作响,四处黑黝黝的,忽然头顶树上有乌鸦叫了几声,吓了他一跳,借着微弱的光亮,他向屋子后面望去……发现屋子后面竟然是一个悬崖峭壁,这让他吃惊不小,转身刚要回到屋里,就见一个黑影飞一般窜出来,迅速将他死死的扑倒在地……

五十三章 黑夜遭暗算 被困罗网中

因为猝不及防,林震被来人扑倒在地。

偷袭者力道很大,骑压在林震身上立即伸出指掌用力锁他的喉咙……

林震迅速反应过来,明白有人要加害于他,但此时他已处于劣势非常危险,就要窒息之际,他拼尽全力,猛然一个勾脚踢在来人的后背上。

偷袭者稍一松懈,林震便用力掰开他的手腕,一个翻身挣脱了来人的压制,然而对方迅即如饿虎扑食又扑了上来,两人便扭打在了一处……

偷袭者有意把林震往悬崖的方向引领,林震因为不熟悉环境,且对方力量强于自己,已逐渐陷于劣势……滚动扭打之时林震耳畔已听到悬崖之下的流水声。心里警觉,拼力挣脱,但蒙面偷袭者却步步紧逼,眼见离悬崖越来越近……正在危险之际,就听到俞秋溟在房门前喊林震,“兄长,你在哪里?”

“我在这……”林震厮打中赶忙应了一声。

偷袭者一惊,扣住林震的脖子就往悬崖上拖……俞秋溟听到声音,提着宝剑三步两步窜到近前,瞅准了蒙面人举剑就刺,对方无奈放下林震反身抵挡俞秋溟。

拳剑相抵,战到了一处,此人拳法骁勇,步步为营,大有空手夺白刃之势,俞秋溟索性把剑扔给了林震,两人你来我往近身格斗起来,闪转腾挪身法敏捷,彼此都感到招势熟悉,奇怪的是来人只是抵挡,并不对俞秋溟下狠手,且有且战且退撤离之意,此时秋溟已经从熟悉的拳法和外形轮廓中辨认出对方,搏拳较力之时,低声惊喝道,“是你?!”……

林震提剑过来助阵,此时是二对一,偷袭者自然处于劣势,当林震刚好有个机会刺杀对方时,俞秋溟却转身压下了他的手腕,放走了刺客,偷袭者借机“腾腾腾”几个箭步窜出遁入夜色之中……

林震大惑不解,气愤的质问:“俞秋溟,你为什么要放走他?你是不是和他一伙的?!”

“唉……”俞秋溟以手击树,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刺客是我父亲的大徒弟,也是我们灵空山的大管家、堂主张智信,”

“那他为什么要杀我?!”

俞秋溟四处警惕的查看一圈,“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我们进屋说去!”

两人进了精舍,俞秋溟立即插好了门,回过头来说“兄长你应该相信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里面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他可能怕你做了如意门的掌门人,夺了他的位置,所以才要除掉你!”

“那上次要杀我的也是他吗?”

“不是,那个人虽然剑法也是我一门的,但却不是张智信,因为我对张智信很熟悉。”

林震一直心里窝着一肚子火,想来想去,觉得俞秋溟怎么都脱离不了干系,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于是忿怨道:“俞秋溟,到了今天我才明白你来找我是蓄谋已久,你就是个细作,还一直都瞒着我,没想到你隐藏得这么深,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兄弟,而你却这样对我,置我于险境……你真是太让我寒心了!”

俞秋溟着急正待解释,忽然觉得外面有动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然后吹灭了灯。只见窗前有数个人影晃动闪过……他压低声音说,“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那怎么办?”林震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我们突围出去一起下山!”

“那好,俞悦,你到底是不是清白的,眼下就看你的表现了!”林震依然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冷峻的强调。

俞秋溟嘱咐他,“一会我们一起打出去,我父亲教给他们的如意门剑法只是全部剑法的一小部分,主要就是砍撩抹刺的基础剑法,你对付他们没问题,但张智信你却要提防,他的武功很厉害……从此处下山,要经过半山大殿,穿过大殿门前的广场就可以看到我们上山的那条路了!记得先到马棚找马,这样才能快速下山,不然还要缠斗……”

“好!”

接着俞秋溟猛地拉开门,立即外面就有人冲了进来,寒光闪闪,刀剑相磕作响战在了一处……

原来这张智信本想趁着夜黑风高,就在这个晚上结果了林震,然后人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扔到悬崖下,第2天就跟师父他们说,林震已经走了,连夜下山不知去向,这是能解释通的,因为他看到林震和俞秋溟似乎有了矛盾,但具体什么原因他并不清楚,而借着这个矛盾说事倒显得顺理成章。于是就想赶紧动手。

上次派人去淮扬追杀他就没得手,这回他自己送上门来了,就再不能放过他!在张智信看来,林震既然能够来到灵空山,说明就是有意想继承这个掌门,相信俞秋溟跟他混了半年,什么话都说了,这个人如果留在山上,以他文武双全的资质,再加上师父俞灵渊的悉心传授,必然会胜任掌门无疑,那时山头就要改变,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天下就可能毁于一旦,想着这几百号人对他向来俯首帖耳,想着还有几百亩山地良田,这基业怎么可能拱手让人,如果没有这个林震,老爷子百年之后,这份基业就是他的了,所以要赶紧灭了林震,免得日后被动。

但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俞秋溟。俞秋溟其实是因为林震对他的误会而睡不着觉,所以就想着要到精舍跟他说明才好放心,然后上了山坡就看见了这样一幕,加入了混战之中也坏了张智信的安排。

很显然,俞秋溟已经认出了他,这让张智信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

如果俞秋溟禀报给师父,他的处心积虑就全都暴露了,师父一气之下很可能会撵他下山,这就等于是毁了他的前程!

怎么办?暗中一向工于心计的张智信,很快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准备二次剿杀林震,并要囚禁俞秋溟,免得他向师父报信。但在他的心里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想杀死俞秋溟,因为两个人一直相处不错,张智信觉得师父对这个儿子比较心狠,把他放养在众徒之中粗粝磨练,于是就有了一些怜悯之意,尽量给予他照顾,他想这样也能讨好师父,虽然从表面上看,师父对于秋溟这个儿子挺狠,但毕竟是亲生父子,师父此举也是为了儿子成才,所以他这个讨好就不是无用功。

不想杀俞秋溟的第二个原因是俞秋溟方才竟然放了他,这也表明了他之前的用功没有白费,关键时刻看出了他们以往友谊的价值,因为俞秋溟的武功还是很厉害的,毕竟是得了师父的真传,当时如果真的想扣住他,就林震那一剑他也是难以逃避的,但俞秋溟却拦住了林震把他放了。为人行走江湖讲的是一个义字,关羽对曹操尚且如此,那么他也会念及这份手下留情。

于是他对带来的四十几个亲信说:杀林震不杀俞秋溟,只是把俞秋溟绑了,由他来处置。

山坡上,俞秋溟和林震边打边向半山大殿方向突围。

这时张智信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抛出了飞爪暗器勾住了俞秋溟的肩,俞秋溟被牵制挣脱不得,这时几个手下一哄而上擒住了俞秋溟。

这些人都是父亲的徒弟,现在怎么能跟着张智信变成了这个样子?俞秋溟大叫道,“你们反了吗?!!”

这时张智信来到近前,单手立掌,阴沉道出一句:“弥陀佛,兄弟,暂且对不住了!”说着迅速点了俞秋溟几个要穴,俞秋溟顿时昏了过去。

张智信对几个手下说,“把他关在那间房子里,留两个人看着,今晚他醒不过来,等我收拾了林震再来处置他。”

说着便带人下到半山追杀林震。

此时林震已经杀到了大殿广场上,但他已经面临腹背受敌之境,被几十个人围困在中央……

五十四章 有缘来相救 斗法废修行

玄鼋大仙和锦麟仙子正在神行赶往山西的路上,途经皖地灵空山,就听见半山处人声喧哗,似在战斗。

锦麟仙子对玄鼋大仙说,“这个山上好像有人在混战。”

“嗯,他们是在劫杀一个人。”玄鼋大仙又感应了一下继续说,“……不过被劫杀的这个人是有仙缘的,照理说我们应该出手援救一下。”

锦麟仙子说,“那好,可是怎么救呢?”

玄鼋大仙说,“在凡间做事,我们不能让人看出是神仙所为,这是天人下凡的规矩,那么就要乔装改扮一下,就像凡人做的一样。你带领一个仙兵把被劫杀的那个人救出来,我去对付那些劫杀者,和他们玩玩,既要把人救了又要打得公平,这次咱们不玩虚的玩实的,这也是在凡间演法的好机会。”

说完两人分头行动,锦麟仙子持剑杀入重围,玄鼋大仙则坐在了大殿的房檐上,摇着蒲扇调出法界仙兵由虚转实,化为实体人形,接连从房上凌空而降,拦截如意门弟子围杀林震。

而此时被围困在中央的林震因寡不敌众已经被张智信的亲信砍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力不能支……

张智信正打算一剑结果林震的性命,忽然就见一个个身穿铠甲的武士从房上凌空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斧钺钩叉各种兵器挡住了刺向林震的刀剑,张智信心想不好,有人要救林震,且来势汹汹。

赶忙撤在一旁叫人去敲钟,唤醒所有的如意门徒众。

一时间警钟回响,广场上人声鼎沸,200多名如意门弟子纷纷拿着刀剑来到了广场上,其实很多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广场上正在发生混战,只道是有敌人来袭就一起加入战斗之中……

而锦麟仙子那边则已杀出一条通道,令仙兵背着奄奄一息的林震紧随其后……

……

俞灵渊听到徒弟报告说“有人劫持林震,对方有很多人,我们这边已经处于劣势,战不过他们,所以来请师父下山营救!”心里觉得十分诧异:什么人会跟他抢林震呢?这简直是没来由的事。但听徒弟报告的情况很是紧急,便披了件大氅手提双剑下山,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来到半山,就见大殿里灯火通明。殿外广场上正在激烈的搏杀,地上已经躺了很多徒弟,但不知是死是活。

就见一个青衣少年在前面拼杀开道,后面穿甲衣的武士背负着满身是伤的林震正在向外突围。

俞灵渊虽不明缘由,但见到徒弟躺倒无数,林震又身负重伤,被人掳走,已感到事态严重。

刻不容缓,他需要拯救残局。

在此危急时刻,他必须用出多年修炼的秘法才有可能改变局面。于是他站立在大殿门前,开始掐诀念咒,调运法力。过了须臾,忽然俞灵渊抬臂一扬手做了个抛放的动作,那虚法器就飞了出去……

意念定位,但见无数闪光耀眼的螺旋飞镖在空中旋转着飞向每一个铠甲武士。

玄鼋大仙坐在大殿顶上,忽然看见这漫天的螺旋飞镖,知道这是虚法器。显然这些人中的高手出来了。玄鼋大仙不知道在实界里也有人会玩儿这些东西,这令他既好奇又兴奋,赶忙应战。他把“乾坤一家春”的盖子拧开,朝向那漫天的飞镖收摄,只见一个个螺旋飞镖像是听到了命令一样争先恐后地飞向他的酒葫芦里,竟然一只不剩尽数回收,然后他又把盖子盖上。

俞灵渊见自己的法器被什么人收摄了去,不禁大惊失色。他离开殿门来到广场向着法器被收摄的方向观望。

就进大殿屋顶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灰色道袍的敞胸露怀者。只见他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拿着一只大葫芦,仿佛看风景般的坐在房檐上。俞灵渊明白这是遇见高手了,无疑法器就是被他收了去。

但自己弟子无辜被伤,林震被劫,秋溟不知去向。不禁令他勃然大怒,冲着房顶喊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劫我灵空山?”

玄鼋大仙朗声答道,“是你的好徒弟要杀人,我是路见不平来救人的!”

“师父,你别听他胡说,是他们要劫走林震,师父,你快去救林震!”张智信边打边喊,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忘圆他的谎。此时他已经被仙兵重重包围。

此时锦麟仙子已经和背着林震的那个仙兵杀出了重围,来到了下山的路口。俞灵渊急忙拔出双剑以登萍度水的功夫凌空踩着几个人的肩头飞奔到了锦麟仙子的背后一剑向她刺去。

不想却被几个凌空而至的仙兵拦截,俞灵渊遂与仙兵战在了一处,

这时玄鼋大仙见锦麟仙子他们已杀出重围,就打算收兵撤退了。

但俞灵渊见玄鼋大仙从房上下来了,怒不可遏,挥舞双剑腾空就想刺杀他,但却不想有两个仙兵早已尾随他举着长矛向俞灵渊刺去,张智信大喊一声,“师父小心!”纵身挡在了俞灵渊的前面,被长矛刺穿扑倒在地……

俞灵渊回头看到这一幕惨景万箭穿心。扔了双剑奔过去,抱起张智信,只见张智信满嘴是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师父,我对、对不起……你!”

玄鼋大仙讥讽的冲着张智信笑道,“这就是你害人的下场!”

张智信愤恨的双眼死盯着玄鼋大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玄鼋大仙则收了兵,顺着下山的道路扬长而去。

看着广场上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徒弟,到处一片狼藉。眼前又是死不瞑目满身血污的张智信……俞灵渊心痛欲裂,想着拼死也要让那人偿命,于是立即原地盘坐,结了几个手印,瞬时调运出几十年来炼就的密秘虚法器“茫线追魂针”追奔玄鼋而去……

玄鼋大仙已经赶上了锦麟仙子他们,但他忽然感觉到了背后似有东西追来,一回头就见拖着长长金色茫线集成一束的闪亮银针呼啸着扑面而来……心想“你小子这是还不服啊?来吧,这回我让你彻底服气!”

于是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一束银针挽住了那一把茫线,用力一拽,那茫线就断了,顿时空中一片黑暗寂静。

而他却不知道,这茫线的另一端连着俞灵渊的周身百脉,这法器的发用等于是动用了他平生的功力积累,玄鼋大仙只信手这么一拽,便等于是废了俞灵渊几十年的内功。

俞灵渊这边顿时感到眼前一黑,立即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五十五章 阴间做厉鬼 复仇怨念深

张智信死了!

然而,确切的说,他感到自己又活了。

他慢慢从自己倒下的身体里坐了起来……

但当他站起身来才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满身血污一模一样的“他”时,不禁大骇……这才明白他已经死了。

心里顿时涌起巨大的悲伤,因为他已经不是凡间的活人了,而是做了鬼。

周围一片寂静。但他可以行走,而且觉得身体很轻盈。

此时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大殿广场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一些人还在蠕动,甚至站了起来,然而他不知道站起来的那些是活人还是跟他一样是鬼。

此时他意念去哪,身体就随之而至,非常轻巧灵便。

忽然他看到了他的师父俞灵渊。

只见俞灵渊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然而无论他怎样摇晃呼喊,对方都毫无反应。

这让他想起他们已不在一个世界里。

此时他想起了方才的事件,想起了那两个领头救走林震的人,正是他们造成了这一切惨剧。

不禁恨得头皮发炸。

他要找他们报仇!

此念一动,便立刻尾随来到了救走林震的三个人身后。他想狠狠的扑上去掐死他们,然而他们身上的光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墙拦住了他。他发现原来他们有着光的身体,那强烈耀眼的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于是只能任那三个有着光身体的人越走越远。

而他又重新回到了黑暗里。

此时,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有着彩色立体图像的屏幕,一生的所作所为如看戏一样,历历在目,分毫不差。

他看到自己小时候的自己与人舞刀弄棒,打架斗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于是上山做了和尚。

沉钟暮鼓,早晚念经……担水劈柴做饭,他手脚勤快,动作麻利,为人讨好,竟然当上了庙里的执事。

但为人心机重,又强横,容不得别人在他之上。

有一次和一个傲慢挑刺的香客犯起了口角动手打架,出狠手打死了人。

因遭官府通缉捉拿,便连夜下山亡命天涯。

逃亡在外,一路流浪,落魄之极,遂心中生出悔恨,不禁默念佛经求佛保佑。

来到灵空山,正赶上俞灵渊收徒,便苦苦哀求拜师。俞灵渊问他履历,张智信表面上皆如实说出,但隐藏了关键性的一点,他说自己是为了护庙而过失杀人。并说自己在不断诵经忏悔,发誓要痛改前非。

俞灵渊见他说话老实,犯案属于过失伤人,又有愧悔之心,便答应收他为徒,教一些如意门的武功,从此便在灵空山安下身来,习武种地。

张智信自上山之后,学武种田杂役,样样勤恳,看起来一副忠厚老实相,且能服人,久而久之俞灵渊便让他管事,他居然也能把个二三百号人管理得井井有条,香客逐渐增多,香火兴旺,田产丰收,日子过得越来越富足,便故态复荫,心机弄权,想着有一天能够继承掌门之位,方算江山作稳,免得来日之忧。但久而久之,他发现俞灵渊对他的心机有所察觉,竟想另行找人继承掌门,心中不禁大忧,于是派手下亲信跟随俞秋溟到了淮扬,想要刺杀林震,但因为俞秋溟的保护而未能得手。后听说林震已去赶考,稍有宽心,但不想林震却跟随俞秋溟来到了灵空山,让他认为林震有谋图掌门之意,于是便有了这场谋杀行动,无论如何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多管闲事来救林震而血洗灵空山,令他命丧黄泉。

所有的图像都有解说,容不得抵赖,这里便是灵魂的拷问,一个人这一生的是非曲直都有着最公正的评判。

所有一切所作所为都会被如实记录。人死之后,遗弃了肉体而信息不失。

……然而他不接受这样的审判,他的灵魂已完全扭曲,心中只是充满了仇恨、悲怆和强烈的怨念,这怨念令他不想转生。

接下来他看到天空有灰色的云在涌动,在那云的中央出现了一个黑色旋转的洞,那像一个无底的深渊,他被吸了进去,穿越一个漫长的隧道,他便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便是虚界。虚界也是分上中下三层的,上层是天界,中间还有一个区域,下层则是恶鬼地狱。

但他来到的只是虚界的一个中间地带,这中间地带象是一个硕大的裂谷,但却是一个独立的区域,这里也是广大无边,有白云散发着光芒,有连绵不断的山峦,绿色和缓的山谷河流,井然有序的村落,而这个区域一边连接的是光明的世界,而另一边连接的则是黑暗的世界。

何去何从,由心来决定。

最重要的是这个心是否能够接纳光明,而这光明与心识的状态是对应的,如果一个人是无私、心怀坦荡、诚实善良的人,那么他便和光明的频率相应,进入那光明的世界。相反如果是自私、无爱心、作恶多端的人就会封闭自己的心灵,那么他就与黑暗的世界频率相应,而走入黑暗的世界。

死后的世界一切景象,都是唯心所现,有什么样的心识就会对应什么样的境界,意识中的内容都会转化为某种形象。善心接壤天堂,恶念连结地狱,因为心物为一,同构同相。

而张智信感到那强烈的光实在刺眼,只有走向黑暗的地方才感到舒服,于是他便本能的跟着长长队伍的一群人走向那黑暗的世界……

看不清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只是灰黑的一片。这些人表情阴狠、恐怖、狰狞,谁都不说话,只是一个跟着一个的向前走,而前方好像没有尽头。

在那前方,有一个很奇怪的洞口,走近才看到,到处都是污泥,死水,散发着恶臭与奇怪的烟雾,这就是地狱。

佛家说恶鬼有两个住处:第一个正住处就是阎罗王那里。第二个则是边住处,其中分两种情况,有威德者,可以住在山谷空中海边,而且都有自己的宫殿,每天都吃着美食,甚至比人的生活环境还要好。而无威德者,就会住在那些不干净的地方,比如杂草丛中,冢墓,厕所之类。即便遇见饮食也无福消受。

人们都由着黑雾笼罩的洞口往下走,道路变得越来越曲折复杂,而且一直都是黑天,在这黑暗的洞穴里,眼睛只能看到很近的地方,慢慢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红色的光,然后便看到很大的一片荒凉大地,到处都是枯死的树木,树木后面则是污秽的房屋和街道,到处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此时,张智信忽然升起一个强烈的执念:他不想跟着他们走,他要做一个厉鬼去找仇人索命!

这个执念一出,他便脱离了走向地狱的人群,飞向远方……

由于强大而执着的怨念,从此他便成为一个游魂历鬼,漂浮在人世的空间里寻找仇人。

五十六章 茅屋养伤日 相认情缘时

下山之时,玄鼋大仙在马棚牵出了林震的马,因为他知道有用。

等到了山下,他就让仙兵把林震放在马背上,然后收回了法界仙兵。

他和锦麟仙子牵着马继续向前走,又走了一段路,看到前面半山上有一个废弃的茅舍,似乎是以前看林人留下的。

玄鼋大仙进去一看满是灰尘,有床铺,但没有被褥,于是用法力修整了一下,添了被褥和简单可以用的家什,这些东西并非是法界制造,而是他从这个世间某个大户人家里搬运过来的,这样一来就可以住人了。

他把林震从马上背下来,放倒在床铺上,脱下了他的靴子,这时他看到林震满身的伤和血污……

于是对锦麟仙子说,“你留下照看他,帮他养好伤,然后护送他回家。我到山西那边去看看,回来后去找你们。”

锦麟仙子有些慌了,“我自己吗?这……”,她立即面现难色,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照顾凡人,尤其还是个男人。

玄鼋大仙说,“你自己帮他疗伤,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锦麟仙子想了一下也确实没有问题,但问题不在于她用法力护持这个人,而是……孤男寡女她不知如何面对。

“既然到凡间就是来历练的,你要学会应对各种困难。”

“……好吧。”锦麟仙子很勉强的答应了,因为她确实觉得很难,难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玄鼋大仙提醒她说,“记住一点,遭遇这场灾祸是林震的劫数,是要受些罪的,所以这个伤也要他自己慢慢养好,你只能辅助不能暴露身份。”

说完,玄鼋大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于是这深山老林里就剩下了锦麟仙子和林震两个人。

天色渐渐微明,锦麟仙子这才看到林震失去血色,但却依然轮廓清晰而俊秀的脸,觉得似曾相识,稍微回忆了一下,她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从前在柳岸河堤上见到的那个人……不禁大吃一惊,心想,坏了!果然天命的缘分是逃不掉的。

正在犹豫间,就见林震微微动了一下,这时她的眼光才去看他的全身,看到他满身是刀剑伤痕,无疑一定非常痛苦,她必须马上为他疗伤,可是玄鼋大仙走时又给她留过话,说只能辅助不能暴露身份,要让林震自己慢慢好起来,那她又该怎么做呢?这可难住了她。

她上前查看,看到林震前胸后背,都是累累伤痕,虽然没有致命之伤,但刀口都很深,以至于整个衣裳都染红了……现在他已经疼得昏厥了过去。

而作为仙人下界的锦麟仙子心最软,看不得别人受苦,更不要说遭受这样撕心裂肺的伤痛了。

她想了想,他现在处于昏厥状态,并不明了自己的伤势如何,自己正好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加快恢复的时间。

如果是用凡人的方法,就会剪开他的衣裳,清除这些血污,然后敷上刀伤的药,缠上绷带让他慢慢静养。

而对于锦麟仙子来说,这些过程都不必了,她稍微沉静便进入了虚灵法界,在法界里修改这个实界的事物很容易,因为在那里看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虚的,所有的物体都是柔软的、可变的、飘渺的,于是她便凭着意念,修改林震眼前的状态,先是衣袖一拂就去除了他身上的血污,然后令伤口自然缝合,再接下去则是为林震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做完这一切回到现实中,就看见一个干干净净的林震躺在床上,接下来她为他盖上被子……

当朝阳从窗户射到林震脸上的时候,他缓缓的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天仙般美貌的少年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面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眼下他却想不起来,全身都痛,此时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他想起了之前被劫杀的那一幕,很显然他被救了!而眼前这个人是什么人呢?

锦麟仙子见他没力气说话,就主动回答他心里想要问的问题:“昨天晚上我和舅父从灵空山路过,见你被歹人劫杀,路见不平就搭救了你,现在我们在另一座山的看林人房子里,眼下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我舅父出去办事了!”

林震听明白了,嘶哑的声音低声致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锦麟仙子见他嘴唇干裂,便去为他烧水,又拿了自己的鮫绡帕子沾上温水,为他轻轻擦拭干裂的嘴唇,接下去她踌躇了,因为她必须喂他喝水才行,怎么喂?如果躺着喝会呛水,那么很显然,她必须扶他坐起来,但此时他的身体又特别虚弱,应该是坐不起来……想了想,然后便托着他的头,把枕头垫高,拿了碗和勺子,一勺一勺喂他喝水。

喝完水,锦麟仙子对林震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静下心来好好养气,这样明天你就会感到体力恢复了许多。”

林震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便默然无声了。

锦麟仙子暗地用功,让他接连睡了一天一夜,第2天上午他再次醒来便恢复了精神,然而他却提出个让锦麟仙子感到非常尴尬的问题,他要小解。

很显然他不知道锦麟仙子是女身,以为是跟自己一样的男生。

怎么办?锦麟仙子又不能不陪着他去,因为他现在必须有人搀扶。

无可奈何之下,锦麟仙子便扶他起来,抬起一只手臂担着他的手,向房外林中走去,到了僻静处,锦麟仙子把林震担在她手臂上的手拿下来放在树干上,说“你自己来,我不能陪你了……完事你喊我。”

说着便快步跑远了……

林震感到有些奇怪,因为男孩子在一起都没有那么避讳的,他竟然如此躲躲闪闪。

回到房间,他靠坐在床上,凝视着她的脸,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端详面前这个人,只见此人,三分男相,七分女相,异常俊美,但却肤如凝脂,面似桃花,唇若涂朱……再仔细看下去,他惊呆了,这少年的相貌竟然和他千思万想的那个人相似!只是这是个男人,那是个女人而已!

他不禁心神动荡,继而有些恍惚……

锦麟仙子见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不禁心里发慌,便问他,“林公子,你在看什么?”

“贤弟,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

“那个人我只在柳堤岸边见过一次,但却觉得终身难忘……她美若天仙,飘逸出尘。她的身影,翩若惊鸿,婉若蛟龙。时隐时现如轻云笼月,浮动飘忽似旋雪回风。远而望之,明洁如朝霞里升起的旭日;近而视之,鲜丽如绿波间绽开的新荷。她体态适中,纤侬合度,肩窄如削,腰细如束,秀美的颈项露出白皙的皮肤。既不施脂,也不敷粉,发髻高耸如云,长眉弯曲如初生的新月,丹唇凝露,齿白覆雪,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令人望断秋水……她姿态优雅妩媚,情态柔美,举止娴静,只一见,便令人夜思梦寐,……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

锦麟仙子知道他在用洛神赋做她的咏歌,不禁面红耳赤。

“我曾经在栖霞寺许愿,希望能够再次与她相见……而贤弟你却和她长相十分相像!让我思念之情再起云涌。”

这番深情款款的告白让锦鳞仙子坐立不安,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就是他们的初次相见,只一眼仿佛就已缘定三生,但这正是她内心想要抗拒的,她害怕,因为她早已预感到他会是她的劫数,所以她只是想逃离,于是她绯红了脸岔开他的话,“天下长得一样的人有的是,仁兄大概是想某人想得痴了,就看我也像她了。”

林震看着他,忽然说了句,“贤弟你坐近些……”

锦鳞仙子忐忑不安的坐到了他的面前,林震竟拿起了她的手,反正看了看,又向她的喉结处望去……低沉着声音道,“你、不是男人,是女人!”

……

五十七章 处久渐相知 暗中情滋长

无疑她的手白嫩水润,而且指节像莲藕一样。男人的手没有这样嫩的,而且脖颈处光滑,确实没有喉结……这样便被他发现了!

她在仙界本来就是女身,心识也是女子的,所以习惯了就没有在下界时改变为男身,只是穿了一身男装,通常走到哪里,别人对她只是远观,所以看不出来什么,但现如今和林震相处这样近,所以就被他发现了。

然而,她不想承认她是个女人,因为那会让她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在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独处不要说生活上不方便,就是心理上都会很难堪,尤其她害怕林震对她的感情,她不知道凡人的爱情会是怎样的?莫名的未知,让她恐惧不安,所以她必须否认他的判断。

于是锦麟仙子十分淡定的说道,“说我长得象女孩,这样的话从小到大我听得多了,我是长得像女子,但我不是!”接着又说,“你想想看,哪个女子有我这样的力气?不然我也不能救出你来!”

“哦……”见锦麟仙子镇定自若的样子,林震一时间有点懵懂了,感到莫名的失望。难道真的是自己判断错了吗?面前这个人果真是个男子?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自己是因为想念那个女子想得痴了,然后才把他也当做女人了吗?……

锦麟仙子见他犹豫了,于是接着说,“在我看来,这世间的情就是个祸害,如果得了相思病,就会日思夜想都是那个人,岂不是要误了正经事,什么都做不成了吗?所以我劝你不要看见我就想起了她,动了心火则不容易养好你的病。”

她见林震默不作声了,就说,“你也该吃点东西了,我去灶台看看都有什么,能做什么。”说着便走出了屋子。

林震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还是像,因为竟然与那记忆中女子的背影重合,他看的不是衣裳,而是绰约风姿……

他默默地咬了咬下唇,不经意间垂下眼帘,这时便看到了枕边的鮫絹帕子,他拿了起来,见上面云纹之上,绣了两朵鲜艳的银边粉牡丹,心想这哪里是男人的物件?此时这帕子上忽然一缕异香扑鼻而来,他猛然回忆起,柳堤上见到的那个女人,飘然而过时正是这样的香气……天!果然是她。

他不禁心中颤抖,显然这个判断无疑了,这个少年说他有个舅舅办事去了。那天在柳堤上,他也是看到一老一少两个人……而这个少年在搀扶他去小解的时候,竟然显得那般扭捏害羞,甚至还跑得远远的……这一切都在证明她是女人,而且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心上人,栖霞寺的许愿果然得到了应验,真的要感谢上苍!

林震拿着那鲛绡帕子呆了一回。

那她为什么要不承认?聪明的林震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即便她是那个女孩子,不承认也理所当然,因为和一个陌生男人共处在荒郊野外,只有不暴露自己才令人放心,也免得互相尴尬。

于是他努力按耐自己激动的心情,因为他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锦麟仙子到灶台旁找到了米,还看到了腌渍咸菜的坛罐,打开一看里面有咸菜,但她却不会做饭,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做过饭,于是只得回屋子里来试探的对林震说,“这里有米,可以做饭,但我从小就没做过饭,你可以教给我怎么做饭吗?”

看着锦麟仙子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不禁令他哭笑不得,真是个小女孩,她自己还需要人照顾呢,现在竟然要来照顾他这个大男人,于是他忍抑住怜惜的心情,正色和她说道,“贤弟,你不用给我做饭了,我想辟谷调养自己。”

他忽然想起来辟谷,是借鉴了在金陵考场时的经验,因为只要辟谷了,就会极大减少麻烦,这样她也不必尴尬了。

锦麟仙子吃惊的问他,“你怎么会这个?”

因为她不知道凡人会修炼的也能辟谷。

林震说,“是秋溟教的……”说完立即显得神色黯然。

他想起了秋溟,不知他怎么样了,因为打着打着他们就失散了,经过那天的表现,他相信了秋溟是无辜的,只是那个当家的和尚作祟。

于是他突然问锦麟仙子,“你们救我的时候看见秋溟了吗?”

“秋溟是谁?”

很显然锦麟仙子不认识这个人。

林震默不作声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秋溟是我的好兄弟,在金陵赶考时他为了能让我更好的答卷,就教给了我辟谷的方法,他父亲就是那个山上的武林门派掌门人。”

锦麟仙子听到他会辟谷这件事,感到很高兴,因为这样她就不用做饭了,正好他们一起都不用吃饭,以后她也不用为难了!

然而到了晚上,林震的伤口还是很疼,看着他那里蹙眉不语,锦麟仙子知道他在抵御疼痛,看着心下不忍,于是便想帮他调整,反正那个俞秋溟也教给了他功夫的事,那么她再给他调整,也就不感到惊讶陌生了。

于是她对他说,“我也是从小练的功夫,这就给你调整一下,你就不会那么痛了。”

林震温顺的点点头,实际他在跟疼痛做斗争,已经没有了力气。

锦麟仙子给他布了一个花香的场阵,不一会儿的功夫,房子里就布满了馥郁的芬芳,仿佛置于仙境之中……那花香令人沉醉,令人莫名的松弛下来,疼痛也渐渐变得平缓、消失……林震不再皱眉,脸色平静了,慢慢陷入沉睡之中……

第2天早上醒来,他觉得自己又好了许多,只是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愧疚地看着锦麟仙子:“我现在才想起来,你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了,这个房间里就这么一张床,也真是无奈,今天晚上你就跟我靠在这张床上,也好过你在地上椅子上坐着,现在秋深了,夜里坐在椅子上会很冷,我们靠在一起,你就会暖和些。”

说这番话的时候,林震并没有想男女授受不亲不方便的问题,他只是出于心疼她,而且觉得自己很愧疚,让这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受罪,却都是为了他。

而此时锦麟仙子听了这番话,内心却有了感动,因为她知道他没有邪念,只是出于心疼她,这让她觉得这个凡人还真是有情有义。看来这凡人的情也没有那么粗俗。

她看着林震的眼睛说,“你不用担心我,每天晚上我都打坐,这样一夜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在我的感觉里,也就是一两个小时。而且也不冷,你知道吗?会做内功的人都不会冷,因为这个身体会自己调整冷和热,只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这样我好送你回家。”

又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林震便可以活动自如了,但能够活动后他也真的感觉饿了,因为比躺在床上消耗大了,于是便去灶台烧饭。

本来林震在家也是从来不做饭的,但如今遇上一个不会做饭的,那么他就只有变成会做饭了。因为在家里他经常看到家仆丫鬟做饭,所以也就知道该怎么烧饭,毕竟他很聪明,所以照猫画虎做下来竟也不差。

烧好了,端在桌子上,两个人便吃了第一顿饭,锦鳞仙子本来是不吃饭的,但她看林震吃的那样香,觉得自己应该陪着他,于是就尝试着喝了小小的一碗粥,竟然也觉得味道很好,吃到肚子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只是觉得身体有些“实”了,不似原来那样轻。

林震能走动了,于是就领着她上山采蘑菇,采野花,摘野菜,摘野果,做饭。过去都是别人伺候林震,但现在他却心甘情愿地伺候锦麟仙子。晚上两人便秉烛夜话,他给她讲自己的历史,怎么读书,怎么遇到了秋溟,又怎么去参加考试并考上了解元等等……竟然把这山林里肃淡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看着他身体日渐壮实了,锦鳞仙子说“你现在已经好了,我送你回家吧!”

其实林震心里明白,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又何需有人送呢?或许,……这就是缘分的开始吧。

准备动身的那天,在院子里,锦鳞仙子看着这一匹马发了愁,对林震说,“就这一匹马,我可怎么送你呢?不然你一个人回去吧,反正你身体也好了。”

林震深深的望着她,渐渐的目光水润,忽然他猛地把她抱到了马上,然后自己也跨上了马,拥着她拉紧了缰绳,说“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走了!”

锦麟仙子被他拥在怀里,一种别样的感觉,她不禁抬头羞怯的看向他,只见林震满眼灿烂的笑着,一带缰绳,向着前方的道路纵马奔腾而去……

五十八章 英雄已末路 灵空山灵空

当俞秋溟被点之穴失效疾速跑到大殿广场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只见广场上横七竖八躺着多具尸体,血流遍地,一片狼藉,有几个人正在向外拖着尸体,清理打扫……他马上在那尸体中一一仔细查看,都是同门的师兄弟,这惨景令他触目惊心!

但他并没有在这之中找到林震,只是看到了张智信的尸体,被两支长矛扎在心口处,圆瞪着两只眼睛恨怨的望着天空……俞秋溟痛苦的别过脸去……

接着他连忙问活着的人,“看到我昨天带来的那个人了吗?他在哪里?”他在问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因为他想十有八九林震已经……旁边的人告诉了他整个事件的经过,“你说的那个人已经被人劫走了,在和他们的战斗中,师父也受伤了,现在昏迷不醒,已经抬到了他山上的精舍,有人去山下请郎中去了……你赶紧上去看看吧!

俞秋溟一路飞奔跑上了山,推开精舍的门,就见几个徒弟围着床榻……他拨开众人,就见父亲面如土灰,闭着眼躺在床榻上……他震惊的跪了下去,这时有人在他耳边小声告诉他说,“师父还活着。”

郎中来了看过之后,告诉他们,“这老者不知何故,元气大伤,身体极度衰竭虚弱,良药难医,我开几副缓和的方子回阳救逆,你们给他试试看吧。至于效果怎么样,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使俞灵渊变成这样。因为在众徒的心目中,师父是个修行深厚的武林高手,他们只能猜测到是昨晚那场战斗所致,师父可能是遇到了更高的对手。

……

原来这俞灵渊,万没想到最后发出去那一束银针,却被那个不知名的打劫者狠绝地拽掉了茫线……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因为已活到花甲之年,他还没有遇到能够破得了他法器的人!而这个人不但破了他的法器,而且彻底摧毁了他的本命真元。因为那茫线连着他一身百脉中的真炁,可以说这飞出去的集束银针是靠他内功的能量作为支承的,一旦追索到仇人,就会刺穿对方脑干中枢神经,使对方当场毙命,是杀伤力极大的虚体暗器,而普通人只能感到它的作用,并不能看到法界中的形象,而这个人不但看到了,而且毁掉了他的法器,并摧毁了他的能量系统。显然这不是一个普通功夫人,而是一个高手中的高手……

在这之后,俞秋溟寸步不离的守在父亲身边,为他煎汤熬药,殷勤服侍,目不交睫。

令秋溟感到惊讶的是,父亲好象完全变了一个人,原来的深邃、智慧、英武有力……全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完全是另一个人,软弱、恐惧、烦躁不安……有一天在他精神稍微好些的时候,扶着他靠在床榻上,秋溟心痛的向他提出了这个不解的问题。

俞灵渊缓缓的说,“人所有的一切作为,全都在于这一炁,得炁而生,失炁而亡,你看那万物凋零就是元炁不在了……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人的身体就像一个房子,现在这个房子坍塌了,信心也会随之失去,这个身体会决定了人的心念,所以老子说,吾有大患,为吾有身……秋溟,我对不起你……一直认为你不是大器,而没教给你秘法,还有……我过去对你太严厉了,没能给你多少温暖,也对不起你死去的母亲……”

回忆小时候,父亲教他读书,教他习武孜孜不倦……俞秋溟不禁泪如雨下……

俞灵渊说了遗嘱,房产田地都低价变卖给兄弟俞田,然后让俞秋溟拿出些银两遣散灵空山剩下的众徒,并说,“到时你伯父俞田会给你一笔钱,这笔钱足够你今后生活之用,可以娶妻生子修道。我的龙凤双剑和剑谱都传给你,留作防身之用。”并且嘱咐他,“不必寻仇报仇,因为对方是个绝世高手,你不可能取胜,还有可能因此丧命,今后也不要在武林上争斗,强中自有强中手,我这次的惨败就是个例子……我今天得到这个结果,极有可能就是业报现前,只是我还不知道这业报因缘何处。我那道人师父曾经叮嘱过我,‘惟悟出世之道,莫理世事,遗世独立尚可悠游,然耳顺之年有险,若能认抑可保无忧’……后悔未听此言!今日遭此大劫。本门功法,自此之后自生自灭不再传承,你以后也不要行走武林江湖,因为有功必争,有能必斗,争斗便有死伤,张智信就是为了利益争斗而亡。直到今天我方才明白了,只有老子的无为才是世间真谛,趁着我还活着,我把我那道人师父所教的修仙之法口述给你,你将来往修仙的道上去吧,那是真正保全生命的道路……”

秋溟哭着说,“父亲,你可以自救啊,你以前不是和我讲过,道法是无所不能的吗?”

俞灵渊说“……我累了,江山已毁,邦国已亡,大势、已去……”

……

接下去俞灵渊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后来俞秋溟才发现,本来他还有一线生机的,但因为心死了,于是便走向死局。

因为英武一世的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惨败,山头被洗,弟子尽遭屠戮,自己内功消失殆尽,武功全然废除,他现在活着只是一个空壳,和行尸走肉相似,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分别?于是他心意上就打定主意不想再活了……

俞灵渊已经全身无力。俞秋溟扶着他来到外面散步,他步履无比艰难。往常这条林间小径是他闲暇散步的地方,这条路蜿蜒曲折可以通向另一座山,那是闲适愉悦的时光片段。而如今他极目望去,那遍山的红枫竟然让他觉得象血一样难看……就只是这样极目的看上一眼,都觉得心力衰竭,就要崩溃。

这让他内心恐惧,似感到黄泉路近。

尽管他想死,但潜意识中却还是怕死的,怕死是因为不知死后会有怎样的遭遇。

死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神秘的,只有跨过了那道门槛,才可以知道真相,而不是囿于种种猜测之中。

经常在某个夜半时分。他会感到这个身体就要静止下来,没有了心跳,感受不到脉搏,呼吸也要停了。于是心中大骇,会赶紧着喘息喊秋溟。直到拉住了秋溟的手,他才略有安稳,大口喘着气,慢慢有了一些恢复而没有死掉。

等到昏昏沉沉睡去了,就会做一些可怕的梦。

……感到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暗的,他的眼睛沉重的睁不开,或者说睁开了也什么都看不到。忽然在黑暗之中时隐时现一些穿着华丽红衣服的人。这些人好像抬着轿子吹着喇叭。这突兀的红色,在暗昧昏蒙的一片黑色世界里忽隐忽现异常诡异耀眼,这就像黑暗的房间里忽然出现了一双清晰的红色绣花鞋一样,令人感到十分惊悚。……因为在一片黑暗无光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亮眼的红色……这只能让他想到了冥界。

……他还会看见,黑暗里的一座桥。桥边可以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女人背影,好像在等人,他似乎觉得这个人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她是谁。

他的脑子越来越迟钝了,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哪怕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他都要想许久,才能知道那件事是什么。

经过了四大崩溃极其难受的折腾过程,俞灵渊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的虚身从身体里飘了出来,忽然感觉一阵轻松,他的眼前忽然现出了很多死人,死去多年的父母和妻子……然后他忽然在黑暗中看到前面有一座青白色的桥,耳边可以听见桥下哗哗的流水声,这时他忽然看到桥头站着一个一身缟素的女人背影,他似乎想起了那个梦,想看看这个人是谁,此念一动便站到了这个女人的背后,就听到了这个女人以极其冰寒的声音缓缓言道,“我终于把你等来了……!”

五十九章 愿做你知己 秋宵破岑寂

锦鳞仙子忽然发现和他在一起自己变得容易害羞了,而从前她不会这样。从前她做天人的时候,对于形而下物质层的男女之爱,会持一种鄙薄的心态,觉得这样的生命还是比较低级的,所以她回绝了龙粲,对其他物质层面的男人就更是无感,然而如今和林震在一起,她却有了害羞的心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表明了她开始受到他的吸引,那么这个凡间的男人究竟是什么地方吸引了她呢?她感到很困惑。

很显然林震早已爱上了她,但他却能做到隐而不发,他只是关心她,爱护她,却无任何冒犯之处。

而且走进他的精神世界,锦鳞仙子则发现,林震和她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理想的憧憬,对受苦受难的人有着天然悲悯的情怀,都是想要以自己的力量改变他们的处境,有一颗慈悲的心。

而他对她的爱,则表现得恭谨和小心翼翼,他不再揭露她的身份,而是顺随她的愿望,帮她把真实的性别身份掩盖起来,仿佛那天所说的话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依旧是她的仁兄,而她是他的贤弟。他会饶有趣味的,给她讲山上的一草一木,和金陵考试的趣事,也会讲他和秋溟在一起相处时,那些美好欢乐的时光,这让她了解了,凡人也有很多有趣的生活,她听着,仿佛自己也身在其中,体验了一回林震的人生。

只是偶尔,他看着她的目光会走神,或者那目光深处不经意的流露出埋藏在心底的深情,然而很快又消失了。

但是今天,他却做出了这样一个大胆的举动,他把她抱上了马一起纵马奔驰,她在他的臂弯里,感到羞怯和局促不安,但很快她便发现,这只是林震因恢复了活力,而表现出来的一个少年的活泼好动和浪漫,于是她便放心的和他一起享受纵马奔驰的乐趣,奔跑在迂回的山间,沐浴和煦的朝阳,看层林尽染枫叶漫山,听百鸟啾鸣欢唱……锦鳞仙子是会读心的仙人,此刻她感受到了林震内在的青春活力,和心无瑕染的天然品性。

她和他靠的太近了,不经意间便感受到了他的体息和气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没有躁动的东西,而是生机勃发的郁郁青青,显然他跑得出汗了,体息便从衣裳里蒸腾出来,那却是一种清新的味道,就像林中的花草散发出来的自然清香。

这样的林震让她放心,隐隐约约她感到,他已经把对她的爱,放在了极其遥远的地方,他只是默默的在那里等待,并不急于求成。

……

而对于林震来说,他已经感到很快乐了,九死一生,恰逢救他的人正是他日思夜念的人,山上的日子里,她告诉他,她本名苏瑞,字紫涵,从小拜舅父为师,学习高功异能,幼小离家,行走江湖,安良除暴,扶危解困。

这样一段难得的时光,她一直寸步不离的陪在他的身边,帮他疗伤,让他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在身边围绕着,他甚至完全忽略了她对他有意识的隔离,和神情上的疏淡。他重视的不是表面的亲近,而是心的相契,就像他和秋溟那样,一切都不用说,心里便了然明白。然而秋溟是男人,只能是做他的好兄弟,但面前这个苏紫涵却不同了,她是貌若天仙的女子,他内心里其实早有已有了一个坚定的愿望,他要娶她为妻!

然而他知道,她还不了解他,彼此心意尚未相通,于是他只是想,把最天然的自己呈现在她的面前,然后何去何从,由她裁决。于是他收拾起自己满心的爱意,回归少年本然的天性,他的心可以等,只要有希望,他想他能等到地老天荒。

那一刻他把她抱到了马上,是瞬间的冲动,也是少年的狂放,他想和他心悦的女子一起原野奔驰,让彼此的心解除种种禁锢,回归自然,放逐天涯……

然而他发现她并没有对此抗议,她似乎也没有理由抗议,因为她说了,她是个男人。

想到此他私下里不禁狡黠的一笑:都是你自己说的,怪谁?!

一直跑到前面的镇子上,他们才一起跳下了马。

锦麟仙子找到一家上好的客店,是一座高楼,她说在山里窝了好些天应该改善一下。

林震发现她居然很有钱,而他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唯有暂且愧领了!

锦鳞仙子挑了一间上好的房间,推开窗户便可以看到碧波万顷的明秀湖。

因为陪着林震,她又是付账的人,所以吃饭时她都会陪着他吃一点,这也算是历练的一种,因为吃了人间的饭,她的身体就会潜移默化发生一些改变,一切物质都有信息,那么这些饭里就含着人间的情识,会潜移默化的改变她的思维,那么改变了之后,又该当如何?这就是她未来的功课了。

吃罢晚饭,他们一起来湖边散步。

湖水柔和的流动着,月亮已接近圆满。

锦鳞仙子忽然下意识的提出了一个潜意识中依然困惑的问题:“林兄,你说世界上为什么要有阴阳呢?”

林震侃侃而谈,“万物皆有阴阳,系辞里说,一阴一阳之谓道,刚柔相摩,八卦相荡,方能产生万物。而人中的阴阳就是男女,缺阴少阳,或者缺阳少阴,都会孤阳不生,孤阴不长。只有阴阳相推才能成为完整太极,彼此都会更好的成长。”

“你是说男女在一起是为了彼此更好的成长是么?

“是的,这是其中的一个意义。再一个就是传宗接代,人从哪里来?从男女和合中来,如果这个世界上孤男寡女,各居一处,又如何能繁衍后代呢?”

锦麟仙子这才明白男女结成眷属的意义,因为四重天人并无这个概念,也没有家庭的形式。

林震忽然回头问她:“你感到孤独吗?”

“……”这句话戳到了锦鳞仙子的痛点,因为来到凡间已有一段时间了,除了舅舅,她接触不到其他的人。于是她说,“我感到了孤独。因为亲人们都离我很遥远,我只是和舅舅行走在这世界上。

林震说,“其实每个人都会感到孤独。有一个人的孤独,也有一群人的孤独。当没有人听你内心声音的时候,哪怕是身居闹市、众人围绕。你也会感到无法排遣的孤独。”

“那又能怎么办呢?”锦鳞仙子觉得他说的很准。

“所以就需要找一个另一半。这个人知你懂你,或者说就像另外一个你。”

锦麟仙子说,“懂我很难,我是有超凡功夫的人,于是心就太高了,很难再找到一个知我的人。”

林震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万物皆秉一理而为之,伊川曾说,虽物有万殊,事有万变,统之以一,则无能违也。……那么你的心和我的心又有什么不同呢?”

然后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紫涵弟弟,你我既然有缘相识,又救我性命,我愿意做你毕生的知己,这样你就不会孤独了。”

“可是我的世界,……有很多是你不懂的。”

林震说,“面对浩瀚大千,任何一个人都可说是知之不全,你所知的我不知,我所知的你也未必知道,那么如果能互相分享,就不再残缺,而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锦麟仙子没有想到,一个凡人也能说出这样深邃的道理,看来真是大道无所不在了,凡人虽说不出仙界的道理,但却有人世间的中庸之理,而这种法则其实却是通行天下的,三界等一。

锦麟仙子忽然又问了这样一句,“你是不是把我当成第二个俞秋溟了呢?”

林震看着她的明眸慧黠一笑,“……我说那不一样,你说呢?”

锦麟仙子心里一虚,“我不知道……”

林震说“我这一生除了仕途的追求,再就是娶一个好妻子了!”

“何为好?是貌美如花吗?”

“不是,或者说表面上看是可能是这样,但实际上却是另一种东西。”

“那是什么呢?”

“比如你看见一个人,就像看到了一个珍宝,如果失去她,你的心就会痛,会失魂落魄,为了和她在一起,你甚至可以放弃所有的一切……”

“也放弃你最爱的仕途吗?”锦麟仙子很会钻他的空子。

这真是出乎林震意料之外的问题,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我只能老实的告诉你,现在我还不知道,只有在必须面临两者择一的时候,才能知道我选的是什么。”

接着他又说,“我想既然我知她,她也会知我,会知道我不是为了自己而追求仕途,而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锦麟仙子眼睛里闪着琢磨不定的光,“早点睡吧,你伤刚刚好,还要养一养才行,明天早上我去集市上买一匹马,这样我们一起走就方便了。”

果然第2天早上,锦麟仙子早早就出去了,等林震醒来,发现她不但牵回来一匹马,还给他买了一套换洗的衣裳,接过衣裳,他心里顿时涌起莫名的激动,看着锦麟仙子,意味深长的目光里含着隐隐的激情,他把锦麟仙子的这个行为理解为彼此灵犀的心照不宣。

“让你付出这许多……回到家我补给你吧!”

而锦麟仙子却轻描淡写地说,“我买马顺手带的,不然走这10多天的路,你也不方便。”

六十章 葬父遣众徒 守孝研秘法

俞灵渊的尸骨被埋葬在精舍后面的山坡上。

这是俞秋溟为他父亲的坟茔选择的地方。

在这人世间,无论贫富贵贱,怎样一世英名,一旦到了这黄土垅中就都化作一堆枯骨,没有什么不同。

俞秋溟此刻的心情,就像坟头插着的那一束枯草,在寒风中瑟瑟摇摆,寂寥而又凄凉。

俞田和家人以及那场浩劫剩下的不足百人的如意门弟子,此刻都穿着丧服齐刷刷地跪在俞秋溟的身后,他们在与俞灵渊做最后的道别,也同时在等待着俞秋溟最后的裁决。

俞田还在不时的擦着眼泪。在俞灵渊将要离世之际他也一直守在他的身旁。然而他始终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因为他这个兄弟在他眼里几乎是半个神仙一样的人物,谁能料到天有不测风云,竟然遭此惨祸,这不禁让他想起数月前俞灵渊曾经提到过他道士师父的预言,“耳顺之年有险……”未想真的应验了!

葬礼过后,俞秋溟带领众人来到大殿之前。这里早已清洗干净,一切就像不曾发生过。

他站在大殿的石阶上,目光寒冷如铁,大声的对大家说:“灵空山遭此不白之冤,日后我必将追查到底。现在我遵照掌门人遗嘱,宣布他身后事宜。第一,灵空山所有田产房舍均低价卖给伯父俞田,所有灵空山如意门弟子就地解散,回头发给大家路费盘缠。我父亲遗言让我留给大家:武艺防身,不可争斗,孝悌持家,远离武林。……”

不舍、难过、愁苦、茫然……但掌门已逝也只能如此。

众弟子各自分得银两,怀着种种不同的心情下山离开了。

人去山空。俞秋溟的心一下子空了下来,这是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走了,偌大的灵空山只剩下几个俞田带来的人料理后续事宜。

俞秋溟早已决定搬到父亲的精舍来住,他要在此为父亲守孝三年。

走进父亲原来静修的房间,那房间里的一切陈设都和俞灵渊在世时一样,简朴干净的床榻,打坐的蒲团,案子上的笔砚,墙上挂着的龙凤双剑,房间里尚留存着沉香的味道,物是人非一切都在……仅仅是人不在了。

阳光透过窗棂静静的洒在屋子里,俞秋溟看着熟悉的一切,恍若隔世。一时间他神情恍惚,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生存的方向。

忽然他想起来那件重要的事,父亲告诉他的放置秘籍的地方。

他搬开靠墙的书架,找到地面那块活动的石板,又掀开石板下面的几块浮砖,从里面取出一个油纸覆盖缠着麻绳的坛子,解开麻绳,揭开油纸取出用布包着的两本秘籍。翻开一看,原来这两本秘籍都是俞灵渊亲笔所写,一本是龙凤双剑的剑谱,另一本则是修仙法要。看着父亲熟悉的隽秀小楷字迹,俞秋溟的眼睛又蒙上了一层雨雾。

而正是与此同时,他无尽的恨意也从心头升起。那两个劫走林震的神秘之人,就这样轻易地夺去了父亲的生命,父亲保护徒众、护卫林震有什么错?他觉得父亲死得实在是不明不白太冤了!甚至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尽管父亲遗嘱让他不要再去寻仇,说是他的业报,他说什么也不相信,因为父亲这一生本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又怎么会有业报呢?他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他的心头忽然萌生一念:父亲是被有灵力的人杀害的,那么他应该好好研修这个灵力,一旦掌握了灵力,他就可以为父亲平冤雪耻了!

想到此,他忽然有了生存的方向,他要在守孝这三年,潜心研究修仙之法,一旦获得了灵力,就会如虎添翼,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从此他开始对修仙一事产生了兴趣。

秘籍中俞灵渊写的“修仙法要”实际上是结合道士的传授和他本人的实践经验。

其中的层次分五个步骤:

第一步,游心于淡,合气于漠。为清净其心的功夫,要渐进做到忘我、忘人、忘形,忘物四个层次。

第二步,时时寂照,心光湛然。物我两忘之后,此时神觉已生,需要不断行功保持一意不散,时时混沌混元,这样方能与太虚同体。

第三步,混沌灵明,发生造化。此时内外混融渐久,形神俱化,渐渐便可生出灵知灵能……

第四步,对境无心,五眼六通。七日周天,食色六识七情尽除,神通俱显。

第五步,法身证道,与天齐寿。此时已成金刚之体,万劫不坏,任意随物赋形,妙用无方。

……俞秋溟只看了一个纲要,虽朦朦胧胧,但却深受吸引,恍然大悟,原来法力都是从这样的功夫中得来的,如果能修到大周天有了五眼六通就什么都知道了!所以应该深入研究修炼此法。

从此之后,俞秋溟变得越发沉默寡言,每天除了练武,按照剑谱习练父亲传给他的龙凤剑法,再就是打坐研修“修仙法要”。

偶尔寂寞之时,他还是会想起林震,稍觉安慰的是他已经脱离险境,但始终心存疑问的是:那两个人为什么要救林震?难道他们认识林震吗?!休整一下他要下山去找林震。一旦把凶手调查清楚,就去找到那两个人,再往下他会怎么做,那就是天意决定了!

因为毫无疑问,那两个人比父亲的法术要高,那么很显然他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但最起码他要把此事调查清楚,人死也要死个明白,如果要真是不白之冤,那他便会假以时日潜修默练,绝不会轻易放手!

六十一章 回程共笑语 别离心相系

他们二人已经很熟悉了,彼此形成了很放松的关系,不需要防备,也没有纠结,但在内心的深处,则似有一种无形的牵引,然而却无法具名。

落脚到第二个集镇,锦麟仙子担心林震伤口新愈合长途颠簸会不适,又为他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马鞍。林震看在眼里,默默记在心上。

叶随风舞,大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深浅不一的金黄落叶,马踏上去发出扑簌簌的响声。

一路上他们二人经过一些城镇,总会看见一些外地逃来的难民。林震问锦麟仙子,“为什么这里会看见许多难民呢?”

锦麟仙子说,“林兄你有所不知,就在救你之前,我和舅公正打算到山西去查看鼠疫,看看是否能帮助那里的难民,然后就遇见你这件事了,我就没有去成,舅公他自己去了。我和舅公在淮扬这边已经发现有染上鼠疫的难民逃亡过来,这种疫病传染性很大,已经有10多个人被传染致死,是我和舅公用法术阻断了传染的源头,不然问题就很严重了。

林震听了眉头紧锁,“我一直闭门苦读,对于这些疫情一点不知。金陵赶考之时,只是听谢天宸他们说现在各地灾情严重。但具体情况他们也不清楚,因为我们淮扬之地一直都是很太平的。照这样说来,国家的危难是越来越重了。所以我要赶紧参加明年的会试殿试,考取功名,参与朝政治理。”

锦麟仙子因为知道这个朝廷的气数,对林震的想法颇有些担忧。一方面她觉得林震有大爱之心,值得赞赏。另一方面则是感觉他书生意气,不知世道风险,很可能凭意气之勇引祸上身。

于是对他说,“如果是一间房屋着了火,你可以奋力去救。但如果是一场森林大火,什么人又能救得了呢?你是儒生,通达四书经义,《论语》中不是已经说了吗?‘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出来做官是要看天下局势的,如果气数已尽或者大势已去,你有必要去做无谓的牺牲吗?”

“贤弟,你不要说得那样悲观,我听父亲讲,圣上每天都在日理万机,批阅奏折通宵达旦,作为本朝桂榜解元,又怎能在朝廷临危之际,苟且偷安?”

锦麟仙子觉得在这个方面林震很犟,根本说服不了他,于是叹了口气说,“你视九洲如须弥,天视九洲如蝼蚁,就像是庄子所说的,‘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真是不上九霄,不知天地之广。”

林震听了禁不住一笑,“你就直接说我是井底之蛙不就行了,居然还拐了这么大一弯子。”

锦麟仙子也噗嗤笑了。

毕竟林震还没有见到那些残酷的场面,所以他的情绪就还没那么沉重,而锦麟仙子知道现在毕竟无法说服他,也就只好作罢,毕竟万事都要随缘的。

……

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要到家了,林震忽然变得沉默不语,显得心事重重。

到了黄昏时分,他们住进了行程里的最后一家客栈。

锦鳞仙子依旧挑的是最好的房间,里面有八仙桌、香案、衣柜和两张床,每张床都配有淡雅洁净的幔帐,这样便可以巧妙的把两个人隔离开来。

锦鳞仙子知他心事,因为明天行程就结束了,他们也将要分开,因此林震才沉默不语。

这样的客栈都是提供好茶的,锦鳞仙子泡了一壶皖地有名的‘涌溪火青’,据说这一品种本为贡茶,生长在云雾缭绕,溪水潺潺的山清水秀之地,这茶看起来形似珠粒,色如墨玉,投掷茶壶碌碌有声,汤色杏黄明净,滋味悠然甘甜。

她把斟好茶汤的青花瓷茶杯递给林震:“林兄,你尝尝,这茶的味道很甘醇的。”

林震接过茶杯却不饮,清澈的眼眸直盯着锦鳞仙子绝美的面庞,半晌,忽然说了一句,“紫涵贤弟,我有一个心愿,不知当讲不当讲……”。

锦鳞仙子垂下眼帘,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去为自己斟茶,“林兄不必客气,有话请讲,你我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林震这样支吾迟疑,心里是怕她会拒绝自己,但明天就要分开了,所以这话显然就非说不可。

于是他说,“在过去的半年里,俞秋溟他做我的伴读,帮我温习功课很有成效,如今物是人非,往下只有我一个人自己备考了,感到好紧张……子涵弟弟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做我的伴读,也就是三个多月,不知你愿意吗?……”

林震说完便扭过头去,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因为他明白,他要挽留她在身边实际上是什么心意,两人其实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不能说出来而已,所以他内心感到害羞还有十分的忐忑,特别怕对方回绝自己。

锦鳞仙子饮了一杯茶,停顿了一会,回答他说,“林兄,可能会让你失望了,我舅公不可能同意我留在你身边做伴读。”

果然是被拒绝了!

林震暗暗咬着下唇,感到十分失望,因为这意味着,从明天分手后,锦鳞仙子就会像鸟儿一样飞回那茂密的丛林,从此失去了踪影,这是他最害怕的结果,但他又无可奈何,因为他对她的感情,只能是听从她的意愿,而他自己是没有决定权的。

林震端起茶杯,把这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锦鳞仙子看着他的这个动作,眼里蓦然涌现一种复杂的神情。

这一夜,林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后来他只有安慰自己,既然佛前许愿让他再次有缘与她相见并结识,那说明他们真的是有缘分的,或许日后这个缘分还会进行下去,他要按耐住心情,继续的等,他劝自己要有耐心!

所以到了第2天,他就又恢复如常,一路上依旧洋洋洒洒,彼此有说有笑……

不觉已经到了千莲湖,远远已望见黛瓦白墙、杨柳依依的年家庭院。

锦鳞仙子飞身下马,林震也默然随之跳下了马。

锦麟仙子对他说,“送人送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把你安然无恙的送到家了,那么你我就此别过……”

说罢拱手辞别就要上马,林震情不自禁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眼里顿时溢出无遮拦的深情,声音里已有了殷切的祈求之意:“紫涵,我们还会见面吗?千万不要跟我说‘不’!”

“……”锦鳞仙子推开他的手,跃身上了马,一抖缰绳马打了个回旋,只见她回首清脆的丢下一句:“你不是会求佛吗?你可以再试试看……”说完疾驰而去,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然而林震凭着灵犀听出了她内心的矛盾和隐秘的情感,于是不禁破忧为喜,但转念又皱起了眉头,这句话其实是可以两解的,如果她要是就此守株待兔不来找他,那么他便如大海捞针,又何处可寻呢?……

六十二章 面君释谗言 念子下江南

依旧是一个阴霾的天气,不见阳光,一连半个月都是这样。

京城皇宫议政殿,议事已毕,按惯例辰时退朝。

福佑皇帝下了早朝本该去吃饭,但他此时却无心用膳,因为早朝各部反应出来的问题,简直是内忧外患、烽烟四起。旱灾、鼠疫、大涝、农民起义、贼兵、镇压失利……

如此内外交困的局面,错综复杂的朝政,令福佑对任何人都失去了信任,方才他还下令斩了一个对他有敌对情绪的文臣吕登高,他竟然敢说自己是“心多疑虑,致使贻误时机。”这是他所绝对不能容忍的,如果一个臣子当面都敢对皇上不敬,那往下这个人就不会起到好作用,一定会私下里集聚朋党负议朝政,如果不把这种苗头扼杀在萌芽之中,那么接二连三就会有人效尤,如此天子的威严何在?还怎样整顿朝纲?所以必须杀一儆百,警示那些想要罔上作乱的人。

他的眼睛在文武两班朝臣的脸上扫来扫去,想要洞穿每个人的心思,他不允许有任何一个人对他有丝毫不敬,哪怕是一个轻视的眼神。

对每个人他都戒备,觉得他们私下里肯定会心怀异想,潜意识中他把这些朝臣都当做是自己的对立面。这就像开店的老板和老板的伙计之间一样,老板总是觉得伙计和他不可能是一条心,这是因为利益点的不同。

他认为,在这危急存亡之秋,动荡形势之下,每个人都不可绝对信任,国势日衰,国君便会失去凝聚力,大臣们私下里便会产生各种非议,认为是皇上用人不当,决策有误,个性多疑凉薄,不能体恤臣下,才招致国运如此。从今天吕登高的行径来看,就已经表现出这个苗头。很多人表面上看似乎是一派忠君为国的样子,但谁知道背后在想些什么,易主?谋逆?背叛?一切都有可能!……所以这些人就只能是姑且用之,一旦间平定了局势,他就要走马换将,该杀该贬绝不留情。

还有,很多人做官做久了会有一种惰性,不再勤恳事君,每日敷衍虚以委蛇,这样的人将来一定要给他们好看,不要以为君主软弱可欺。

福佑皇帝面庞消瘦严肃,他总是沉着脸,锁着眉,难得看到他的笑容,这是因为他总是会遇见接连不断的难题,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哪怕是睡着了,梦里都在缠绕这些军国大事。为此他根本没有兴趣寻欢作乐,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听到有捷报传来,那时他的眉头才会稍有宽松。

福佑经常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孤立,觉得这朝中每一个人都不是真心待他,而是为了保全自身和朋党的利益与他周旋,表面上是站在他一边,而背地里却是离心离德的背叛,这让他感到人性的虚伪,觉得黑暗中似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他们见风使舵,伺机而动。说出来的每句话看似体恤之语,实际上都有自己的立场和目的,打压对手,伸张自己一方的势力,他们以为他看不出来……哼,来日方长!

他回到御书房,感到十分疲倦,因为他昨晚批阅周章几乎又是一夜未睡,刚想着曲肱伏案眯一会,忽然想起林世安奉召回京了,才还在大殿上看见他,现在他正在廊下等待他的召见。

于是就叫太监宣林世安觐见。

对于林世安原本他是一直很相信的,此人是他心目中为数甚少的几个可信人之一。在他的印象里林世安应该算是忠心耿耿,未出京之前也没有什么负评,但出京巡抚淮扬之后,负面评价就接踵而来,给事中沈修文说他“多征耗米,变卖银两,假公济私,任意花销,不可计数。”

福佑原本也不信,但弹勊的人说得次数多了,他便也跟着怀疑起来,因为京官到了地方,因为有了尚方宝剑威权在握,再加上山高皇帝远无人监管,那么起了变化也完全是可能的,于是就召他进京查证核实。

林世安心知肚明,这是当地的豪强勾结朝中大臣要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整他下台,因为他触犯了他们的利益。

他心中愤愤不平,朝中那些不做事的人怎知做事人的辛苦,但凡做事就会引发矛盾,便会有人千方百计的去抓你的把柄,蛛丝马迹都能变成攻击你的口实。

但皇帝召他回京他不能违命,只有放下正在治理的项目,直奔京城。

此时宣他觐见,他怀着抑郁的心情来到御书房,见到福佑皇帝按规矩跪下见礼:“臣巡抚都御史林世安参见皇上!”

“起来吧,我召你进京只为一件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福佑的声音阴沉,暗中夹带着一种压力。

“请皇上明鉴,沈修文说的那些都是不实之词,只因为整顿税粮,触犯了当地豪绅的利益,所以他们才向陛下诬告于我……”然后他详细的据陈事实。

福佑听了一番,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决定暂时放下此事不予理会。因为他还要用人,毕竟林世安是一员踏实的干将,总不能因小失大,但通过这件事,倒是提醒了他,要暗中派人监督,这样才能用着放心。

然后他又问,“疏通河道的事怎么样了?”

林世安拿出水图,逐一为福佑皇帝讲解……福佑频频点头,后来便打起了哈欠,说道,“我都知道了,我也困了,昨夜又是一夜未眠。”

“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休养生息,此乃万民之幸,微臣定会恪尽职守,把皇上交代的事做好,为皇上解忧!”

说完便躬身施礼告退。

林世安不是不知道皇上有疑心病,而且他的杀伐作风确实让人不寒而栗,一些朝臣就是因为他的阴狠而不愿为他卖命。但心地纯净的林世安认为,或许皇上有他自己的苦衷,为了维护自己的威势不得已而为之,况且那是皇上的事,与他无关。自己作为臣子重要的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只要坐正行直,就不怕小人谗言,就像乌云遮不住太阳,事情总会真相大白。

林世安从皇宫出来,回到府上,林夫人立即迎上前来,“老爷,怎么样?都说清楚了吗?”

林世安:“都说清楚了,不过是一帮小人在那搬弄是非,如果不是我亲自面圣解释,还不知道夸大其词要诬我到什么程度,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但放宽心。”

林夫人一面帮他换衣服一面说,“自从你早朝出去之后,我一直都在担着心呢,还有这一段就是特别想震儿,听你说上次你们见了面,可我都已经三年没见到震儿了,总是会在梦里梦见他……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乡试考得怎么样。”说着说着又眼泪汪汪。

林世安夫妇三个女儿都已出嫁,就这一个儿子还寄养在姑母家中,因为分居两地,很长时间都难得一见,林夫人就总是想儿子,也经常在考虑他的婚事,觉得儿子都这么大了,也该娶妻结婚了,但现在还没有着落,所以就越发着急,想着该给他提一门亲事。

林世安说,“你不用为这件事上火了,我这次回江南带上你,你和我一起回去,然后就可以去千莲湖林芝家看震儿了!”

林夫人听了惊喜万分,“那可真是太好了,那我收拾一下就跟你下江南!”

六十三章 仙凡一线牵 救人续因缘

锦鳞仙子打马回到了江南的住处。

这里是她和玄鼋大仙买下的一套庭园。自从买来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修整过,屋子里的家具、陈设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一切都是朴素的基本设施。房子有好几间,也有庭院,但就是因为没有打理而显得萧索。本来他们也没把这里当成家,只当是游走在凡间的一个落脚点而已。

玄鼋大仙还没有回来,不知为何这次他竟然这样迟归。

锦麟仙子第一次有了心思拾掇这个住处,她开始学起了凡人的生活,到树林里摘野菜并采了一束淡黄色的雏菊,插在一个瓦灰色的粗陶瓶子里。

又去到镇上买了柴米油盐。第一次生火做饭,把采来的艾蒿叶子碾碎,拌上盐和松子,又做了一个荠菜汤,为自己做好了凡人的一餐,拿起竹筷她又想起了林震,这些都是他们在山上时,林震曾经做过的事……她不禁又想起那段时间两个人的山野生活是那样饶有趣味。

林震的家住在凤栖山,所以他对山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熟悉,他告诉她,艾蒿新芽碾碎了和着松子拌饭很清香,鲜艳的菊花可以采来做酱拌菜,火红鲜艳的山莓是可以吃的,松油亮子可以用来点灯或者引火烧饭……

到了夜晚,锦鳞仙子一个人伫立在庭院之中,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寂寞。

习惯了每天和他在一起谈天说地,并肩策马,饭庄打尖,客栈住宿……几乎是耳鬓厮磨般的接近,而如今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开始感到了落寞孤单。

他的美好和笑颜时时会浮现在她的眼前……此时她在心里居然承认了,美,不仅仅是属于仙人,凡人也可以是美的。这美的含义不只是美好的容颜,而是综合起来的印象;既是容颜之美,更是那好风度好韵致好行藏,还有那心灵里洋溢出来的郁郁青青,林震那眼眸里透出来的内心世界,似乎可以让人看到青翠原野,熠熠星光,还有那静谧的盈盈秋水。不禁让人感到万物生机盎然的美好。

如果说她被这个凡人吸引了,她想这吸引便来源于此,那是心灵本源里散发出来的万物之光。

她发现沾染了这一段的凡尘,她的身心都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先是因为吃了凡间的饮食,身体变实变沉了,仿佛有了大地的沉坠感,同时也正在失去原有的轻灵,当然她还可以随时调整回去,辟谷不食就可以了。

还有就是当她想起林震之时,某些不经意的时刻,竟会从膻中生发一种氤氲之气流布周身,令她于不知所措中面红耳赤,于是她明白了,这凡间的情源于心动,只有心动才有这气动……她开始为此惶惑不安,难道她是动了尘心吗?

在她的潜意识当中,这是一件可怕的事,因为动心就等于是被凡尘污染,再接下去就会被情欲拖拽陷入沉沦……于是她希望自己能够忘掉他,最好以后永不见面。

但她发现忘掉他已经变成了不可能,林震的影像已经深深的刻印在她的脑海里,只要一空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分得了人却分不了心,这岂不是无形的煎熬?

现在她十分盼着舅公玄鼋大仙回来,给她指明一个正确方向,也就是她该走的路,漫长的凡间生活,她是否应该和凡人交往,去过凡人的生活?她的内心此刻无比矛盾。

……

玄鼋大仙回来了,立即发现了房宅气场上的变化,竟然称赞说,“不错不错,你开始走进人的生活了,本来是应该这样做的,既然来到人世间,就要有本事融得进去,但又能出得来不沾染,这才算是得到了历练,否则‘不入’或者‘沾染’,都等于是失去了历练的意义。”

锦鳞仙子在厅堂里踱着步子,心情矛盾的说,“很难说这样做了是好还是不好……和林震走了这一路,世间的饭也吃了,每天又是男女相处……我发现我已经快变成凡人了。”

玄鼋大仙说,“没有什么好和不好,换句话说就是,提得起来,放得下就是好,反之就是不好。”

然而此时锦鳞仙子还无法体会到什么是放下,因为她现在才刚刚提起。

玄鼋又问她,“你把林震安然无恙送到家了?”

“嗯。”锦鳞仙子忽然联想起救林震时的那一幕,一个萦绕心头的问题浮出水面,不禁问玄鼋大仙,“舅公,我们这次救林震,灵空山那边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玄鼋大仙点头承认。

“具体死了多少人呢?”

“一二百人吧。”

锦鳞仙子顿时黯然神伤,不禁感到十分痛心,因为她当时只是顾着抵挡刀剑保护林震,一直都在用防御的打法突围,并不知道死伤这么多人。

她困惑的问道:“为什么为了救林震却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我们完全可以用仙法带走他。”

“你忘了?天人下界是不允许露出神迹的。”接着玄鼋大仙又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再者说,本来是他们要杀害林震,我们去营救,打斗之中生死天定,与我们何干?天意如此,你又何必操这份心呢?”

“可最初救林震是你的动意!又怎能说是天意呢?”

“我的动意就是天意!”

“……”锦麟仙子震惊了。她万没想到玄鼋大仙会这样讲话,她知道舅公向来高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自认为他的修炼水平是足以藐视诸天众神的。但这样说等于是把话说到了顶,直接站在了造物主的位置上,完全出乎她意料。

玄鼋大仙见她惊讶,接下来便用一种容易令人接受的说法,解释他上面那句话的意思,“我当时的一念是自然而动发出来的,那么就是说天意理该如此,林震本该得救,那些人也本该因此丧生,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这里面有个关键点在于,如果你要是相信天道是平衡的,会公平的对待万物,那么眼下发生的这件事,你又怎么可以说是不公平的?”

“舅公,虽然你这样说似乎是有道理,但依然很难理解,毕竟是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你又提及无辜,是否无辜你怎能知晓?你又没有查过他们的宿命因缘,你自幼就读佛经,应该很清楚,因果是贯穿三世的,一切结果都有原因,难道会有无因之果吗“

在玄鼋大仙看来,锦麟仙子作为四重天人执着的还是一个善的表象,而真实的善是什么呢?那并不是表象所能看到的,只有超越表象的道法自然才是真正的善,因为这其中蕴藏着宇宙公正严明的秩序,是不以任何生灵的意志为转移的。

停了一下,他又说道,“比如,我再换个方式跟你说,假如说救了一个林震,未来会解救上亿人,那么今天的这点牺牲又算什么呢?所以说你不能以孤立的眼光来看一件事,这涉及你的心识见地。”

锦麟仙子听了此言知道他说的是林震的未来宿命,说明此人未来有拯救苍生的重任。“舅公,你说的是他的今生还是来生?”

“是遥远的将来……”

“哦!”

“但此人命该多桀,否则不能走入仙门,这次我们虽然营救了他,但不久之后依然会有很大麻烦……”

此时此刻,锦麟仙子忽然感应到不祥信息来自于京城方向,又联想起戌年二月的会试,不禁脱口而出,“糟了,他来年要进京赶考……那我们、怎么能救救他?”

由于忽然而至的信息,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玄鼋大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本和他有缘,你去想办法吧,我现在管不了他的事了,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办!这两天还得走。”

锦麟仙子陷入沉默的思索当中,她在想究竟以什么办法来阻止林震进京赶考……

六十四章 饱受相思苦 蓦然传佳音

下了一天的秋雨,雨打芭蕉,淅淅沥沥之声,单调乏味,令人愈感抑郁寂寥。

深秋的萧瑟,带来阵阵冷意,再加上林震逢雨则旧伤复发疼痛,便更是心境低迷。

自打从灵空山回来之后,林震便心情苦闷不振。

林震回到家中,他只是告诉姑父姑母,秋溟父亲不同意秋溟再次下山来做伴读,于是他便自己回来了,对于灾祸一事只字未提,他不想让他们担心。

现在秋溟的情况他完全不知,而那个张智信好像是死了,因为当时他是亲眼看见双枪穿胸的。既然危险来自于他,那么现在显然危险已经消除了。

他居然有天降贵人救助,大难不死,绝处逢生,可说是祖上有德,阴功护佑。

但不知为什么,回家之后他却怎么也提不起温习功课的兴致。

每天来到青云轩,都会感觉无比寂寞,没有了秋溟,更重要的是离开了苏紫涵这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再次相遇竟然是在如此凶险的遭遇中,而他竟然以满身的刀剑之伤换来了与倾幕之人相处的机会……这是他的忧中之喜!

他真的找到她了,竟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就是她,他没有认错,正是那个令他心驰神往,夜思梦寐的女子。

那二十几天相处的日子,每一天都是令人回味的甜蜜时光。一闭眼就会想起那睡梦里温暖的花香,她拿着鲛销帕子为他擦试干裂的嘴唇,为他盖被子。耳畔似乎又听见夜晚松油亮子燃烧时的滋啦声,……还有那天在马上,虽近在咫尺却未曾去感受那躯体的柔软,他只是不想亵渎了他的女神,恪守着心的界限。而在心灵里最隐秘的地方,他又何尝不想拥她入怀以释深情,然而到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人去无踪!

紫涵弟弟,不,是紫涵妹妹,那仙女的容颜,温润而又微微俏皮的神情,时刻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夜晚,滴漏声声难以入眠,他心中不禁想道:紫涵啊紫涵,你可害苦了我了……就这样连个地址都不留就扬长而去,难道你的心就这样狠么?

从来没有这样失魂落魄的思念一个人,到了茶饭不思的程度,仿佛她是他的阳光,没有她在,世界都变得黯淡无光。

这庭院的空阶滴雨,一声声从朝至暮,仿佛一直在敲打他那颗憔悴的心。

他在苦苦思索,不知何时才会再相见?分手前她留下的那句话分明不是无情之语,似乎是留下了再次相见的悬念,可这茫茫人海又怎样寻找她呢?尽管她曾经透露他们就住在淮安,可是淮安也是很大了,若想寻找也好比大海捞针。

因为相思,他变得削廋,颀长,读不进书。

就这样过去了七八天,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看到了那把谢天宸赠给他的扇子,才蓦然清醒过来,他是约好了要在京城和谢天宸见面共同参加会试的,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去参加春闱呢?他看着扇面上那幅锦绣花鸟图,想起虽然出身寒门但却发奋苦读的谢天宸,想起屡试不弟仍在努力的陆渐鸿,顿时感到心中惭愧不已,现在国家内忧外患,身为桂榜解元,却这样沉湎于儿女情长,不思进取,真是读书人的羞耻,于是便不断调整自己的心态,沉下心来,天天用功不辍。

现在他改变了从前的学习方式,挑出一些重点的注释书反复研读。如今不再有人陪他问学,于是他便伏案书写自我提问,提出一个个虚拟的考题,自问自答。

这天他正在书写虚拟策问之时,仆人来报,说你母亲林夫人驾到!听到这个消息,不禁让林震大吃一惊:母亲怎么来了?而且竟然是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他们母子已经三年没有见面了!

林震赶紧走出书房,疾步来到客厅,果然是母亲来了!他赶紧撩衣襟跪在了母亲面前,“母亲……”林夫人激动的抱住了他的头,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儿啊,娘终于又见到你了,这三年来,娘食不安稳,夜不成寐,无时无刻不在念叨着你!”她把林震扶了起来,泪中带笑,“震儿又长高了,你姑母告诉我你中了解元,为娘为你感到骄傲自豪,快坐下快坐下,咱们坐下叙话。”

一旁作陪的林芝夫妇看见他们母子团圆,也跟着抹泪、高兴,夫妇二人赶紧下厨房安排晚宴事宜。

晚上,年家做了一顿丰盛的晚宴款待林夫人。

而在这之后,长辈们却背着林震商量起他的事情。

林夫人向林芝夫妇说出了她的想法,就是不想让林震2月份参加会试,而是想为他说一门亲事成婚。

开始时林芝夫妇对这件事感到不理解,因为林震的考运这样好,正是上升阶段,为何不让他连考连中呢?

林夫人便说出来她的担心和隐衷,她身居京城,经常可以听到一些国势凶险的信息,这是外省所听不到的,还有就是这次有人弹勊林世安,着实让她感到担惊受怕,这个时候参加会试殿试,出仕做官,如果小人从中作梗,恐怕是凶多吉少。所以她和林世安商量,觉得莫不如先给儿子完婚,等到三年后局势有所好转再参加会试比较安全妥当。林世安也同意了她的主意,在林震这件事上,林世安是有私心的,他觉得自己可以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儿子却要保护好不能有任何闪失,因为他林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所以便同意了夫人的主张。

林芝夫妇听她这样一说,才明白了这其中的要害,于是一致同意先为林震订一门亲事结婚。

林震听说后非常不高兴,因为他的志向就是想出仕,现在正是大好时机,马上2月份就迎来会试,谢天宸还在等着他到京城会合,现在家里竟然阻止他进京赴试……但后来他听说这其中也有父亲的意思,就觉得更是郁闷不解了!而且家里还准备为他提亲,他能娶谁?他对谁都没有兴趣,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今年虽然考运不错,但竟然有这么多节外生枝的阻碍之事……林震越想越郁闷,陷入纠结痛苦之中,但却无计可施,因为他不能违背父母和长辈的意愿……

正在罗网被困之际,有一个送信人给他送来一封信,他打开一看,不禁惊呆了,里面是他无比熟悉的粉色牡丹绞绡手帕,还有一个信签,信签上只写了一个地址……

六十五章 灯下看美人 盟约定终身

林震见到牡丹手帕,知是紫涵寄来之物,顿时感到莫大欣慰,因为她果真没有忘掉他,更令林震惊喜的是,她竟然给他寄来她家的地址,这是什么意思呢?那应该只有一种解释,无非是想约他见面,想到此他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心念之人的眼前。于是他和家里撒了个谎,说金陵认识的考生捎信让他去淮安聚会,家里只道是那个淮安的考生谢天宸找他,也不怀疑,就让他去了。

掌灯时分,他租的客船赶到了淮安。

按照信签中所留的地址,他找到了留仙镇。

问了一家书坊的老板,然后便曲曲折折找到了苏瑞家的庭院,就见门前垂柳掩映白墙,心跳不可自抑,稳了稳心神,刚要抬手扣动门环,却发现门是虚掩的,莫非是她知道他今天要来而给他特意留门吗?心中不禁一通胡思乱想。

林震轻轻地推开院门,就见院中点有廊灯,庭院中有暗香袭人,疏影横斜,奇石疏竹,一派清雅景象。

林震忽然想到紫涵贤弟还有个长辈的舅舅,自已就这样推门进来,似有登徒子之嫌。于是长身玉立在院中,不肯进前,怕有失礼仪,正在踌躇间,就见帘栊一挑,仿佛从画上下来的一个仙女,看向他微微一笑,“林兄请进!”

“我的天!这不正是那天柳岸偶然相遇的那个绝色女子么……”面前之人惊得林震目瞪口呆,他甚至不敢确认这是不是苏紫涵,因为紫涵一直是男装打扮,有时还故意让脸上蒙尘遮掩容颜,时间久了,令他也雌雄难辨了。而这绝色女子如菡萏出水忽然还原现前,肤白如脂玉,恰好似仙女下凡一般。

锦麟仙子今天特别穿了一件海棠红的半臂,青绿云纹披锦。象牙白色的领口,整个一个人娇艳如初绽的花朵,又是那独有的异香随风袭来,不禁令林震心神恍惚……

她的美令他不敢直视。

这是他自相识以来第一次看到女装的苏紫涵。

“小生林震拜见……”一时他竟然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她,不知道是称呼贤弟、贤妹或者是姐姐,忽然变得陌生起来。

还是锦麟仙子为他解了围:“林兄,你还是叫我紫涵吧。”

如今他的紫涵弟弟复原成女子,他便一点都不敢碰她了,原来还可以拉拉扯扯,现在却断断不可……

“林兄,许久未见……”锦麟仙子脸上现出复杂的神情。

林震直抒胸臆由衷感慨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自别后公子一向可好?”

“不好,食不甘味梦不安寝。”

“却是为何?”

“你知我心,我不说你也会知道,……除此之外我家中另有烦恼。”

“对了,你舅公可在家中,我要去见礼。”林震又想起苏紫涵的舅公,赶忙想要补足礼数。

“他又外出不在。”

林震这才放下心来,心想,真是天遂人愿,这样他和紫涵说话也会方便些。

“林兄稍坐,我去泡茶。”

锦麟仙子一边泡茶一边问他,“不知家中何事让林兄如此烦恼?”

“我母亲来了,长辈们催我成婚,如果结婚,又要耽搁三年才能再考,因此心中烦恼不已。”

锦麟仙子从从容容的给他斟上一杯茶款款说道,“这岂不是好事一桩,以你解元身份,那些名门闺秀,书香才女,名媛美人都会趋之若鹜,兄可从容选之。先享受人伦之乐,再求金榜题名,岂不是一举两得么?”

“紫涵……不要调侃我了。你知我心,这天下唯有一人可以使我暂且放下学业,与之成婚。除此之外,我心中再无别人,只是不知她是否中意与我?!”

说罢便目光灼灼看向锦麟仙子的眼睛。

锦麟仙子轻轻放下茶壶,背转过身去。

自从那天玄鼋大仙说她和林震有缘,让她自己想办法去解救他的危难之后,想来想去觉得唯有与他成亲,才能真正拴住他的心,使他暂时放弃会试。然而这对于她却是破釜沉舟之举,因为这将意味着她将真正去过凡人的生活,饮食男女一样不少。

在她的内心里对于过凡人生活有很多困难,那和天人的生活是完全不一样的……

半晌,她才缓缓说道,“可是你说的那人她出身于仙道之门,向来不染凡尘,素喜清净,不胜俗务,这样的世间无用之人,你也会心甘情愿娶她吗?”

“只要她愿意,林震定会朝朝暮暮礼仪恭敬,手捧心珍,凡事皆听命于她,只是不知她是否肯下嫁与我……”

此时锦麟仙子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深渊在缓缓地盘旋下陷……

锦麟仙子一时失神,禁不住心里话脱口而出:“可是、可是我好害怕……”

听到锦麟仙子柔弱无助的声音,林震只道她是闺中女孩对婚姻生活的忐忑不安,于是扳过她的双肩,深情的凝视着她的眼睛,“不要怕,有我、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第一次看到锦麟仙子的柔弱,他不禁动情的把她拥进怀中,温柔地在她耳边低声倾诉自己压抑许久的心声,“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的,紫涵妹妹,你让我想得好苦……答应我,做我的妻子,这是我人生里最大的奢望!”

锦麟仙子神情复杂的微微点头。

林震内心一阵欣喜若狂,遂情不自禁的慢慢俯身碰触到她的唇,然而他虽然心中沉醉面似彤云,但这亲吻却依然如露珠滚过荷叶,清淡如许。

他在控制自己,是因为不想让如画的仙女吃惊。

这唇上的触觉令锦麟仙子感到一阵眩晕,她从未有过如此经历,顿时面现胭脂之色,不胜娇羞的把脸附靠在了林震的肩上……

如今她明白了她已经没有了回头的路,为了救林震这个未来世的旷世奇才,也为了……他们之间的不解情缘。她惟有按照命运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了,然而在她的心底却有着另一种难言的惊恐,那就是:宿命难违!无论你怎样想要逃脱既定的命运,但终究还是会落入法网……

“你,不会变卦吧?!”林震温柔的顶着她的额头问道。

锦麟仙子低头应声:“问你的心就有答案。”

“那好,这三两日我便派人来提亲……只是你的家人不在这里,可如何是好?”

林震扶着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探寻的问。

“你尽管来人,我会找舅舅安排妥当。”

林震一阵惊喜,“那好,我今晚就登船回程和家里说明。”

“你会怎么说呢?”

“我就说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知书达理,秉性温柔娴淑……”

“可我还有一身武艺和法术呢……好了,你回家以你学富五车的脑子慢慢编吧。”锦麟仙子唇边涌起一丝俏皮的笑意。

“好,为了你,我会象做文章一样谋篇布局安排妥当。”

然后临走之前又恋恋不舍地与锦麟仙子执手相看,“好妹妹,答应我,等择好良辰吉日,我们就成亲好吗?!”

锦麟仙子脸上蓦然现出某种为难之色……然后便义无反顾的点了点头。

不管未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要这样去做了!因为她想,这是她的宿命。

六十六章 戍边忙战事 伺机下凡尘

龙粲之所以没有跟随师父和锦麟姐姐一起下界,是因为戍边繁忙。

西海龙宫虽然宫殿华丽,园林精致典雅,奇珍异宝无数,但有一样不好,那就是招人觊觎,尤其是海底煞罗国人对于西海龙宫始终都是垂涎三尺,更是愤愤不平。

说起来这煞罗国就在西海龙宫的海底。虽然也有宫殿、房舍,河流大地,但国土狭小,处境艰难,尤其境内还有一处狰狞的海底火山,动辄就爆发,经常喷出岩浆……

而且住在海底也很受气,因为会经常受到污染,龙宫龙族的排泄之物,会沉淀到海底来,腥秽不堪,气味难闻,令一些地方遭到了污染,久而久之便激起了煞罗国人极大的愤怒,凭什么龙宫人高高在上欺负我们?他们享受荣华快乐,而我们却在这里受他们的鸟气?凭什么他们拥有广阔无边的海域疆土,而我们却在这海底的弹丸之地受苦?

于是煞罗国人便同仇敌忾,经常挑衅引发战争,他们的最终野心是占领西海龙宫,夺取那些无价的珍宝,和那些漂亮的龙宫美女,因为煞罗国的女人实在是丑死了。一定要把西海龙宫变成自己的国土,这样就能咸鱼翻身扬眉吐气了!

为此他们每天操练兵马,演练各种新型法器。煞罗国人擅火攻,各种属火的武器和法器都炼得精粹,比如:火簇箭、火炮、火雷,火蛇阵,火海阵等等。尽管如此,他们依然知道西海龙宫九小龙王的厉害,通常则不敢强攻,而是采取偷袭的办法,因为他们抓住了龙族的弱点,龙族人好享受好美食,经常酒宴宾欢和美女娱乐通宵达旦,所以煞罗国人往往就趁着龙族人醉酒放逸之际,偷袭进攻。

然而冤家路窄,煞罗国人的拿手好戏就是火攻,而偏偏龙族人生来就善水,龙能行雨是天性,而这水恰好是克火的,这让火攻很难占到便宜,更因为遇到了以龙烨为首的九小龙王这个精悍的戍边团队,那无疑就是遭遇劲敌。

龙王寿诞那天龙烨显现出来的风流好色那只不过是他的副业,而他的主业是军事,实际上他是带兵打仗的好手,智慧也是一流的,他和其他小龙王,一起研发了很多阵法,混合应用几乎无人能破,比如:

排山蹈海阵

神龙无方阵

圆环吐焰阵

穿云破空阵

万钧雷霆阵

八面埋伏阵

九龙连环阵

十方覆网阵……等等五花八门的阵法不胜枚举。

在军事上他很有天赋,所以西海龙王才放心让他担当起保卫西海龙宫的重任。

而龙桀所研发出来的“肃杀冰棱阵”也是受龙烨启发,是根据他所讲的“水能制火,冷能制热”的原理演练出来的。

上次在东海龙王寿诞和锦麟仙子见面,因表白被拒,令他内心耿耿于怀。因为这等于是伤了他的自尊心,作为一个男人最伤不起的就是这个自尊心,毫无疑问,锦麟仙子嫌他仙阶低,层次相差很远而婉拒了他,而他也确实感受到了四重天人的超强威力。她仅仅是一个“熟视”,就令他骨酥肉麻全身无力,简直输到了家,把人都丢尽了!长这么大都没受到过这样的挫折,一个强大的男人,竟然败在一个美女的手下……

现在他只有一个心思,就是尽快提升自己的层次,争取早日修到锦麟仙子的水平,甚至超过她,这样她就没话说了,记得那一天他曾经在心里发过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征服这个美女,让她臣服于自己的威力之下。他想那时他才有资格谈到娶她。

龙粲,还是聪明有悟性的,想起上次师父跟他说的话,要破开原有的思维框架,这样才能有更快的提升,于是便不断在锻造法器上寻求突破。

在西海龙宫的龙王大殿中,有一面很宽大的宝镜,几乎是一面墙那么宽,四周镶嵌着各种璀璨的宝石,可以照见所有来人。一次他上殿晋见父王,看到宝镜中光影交错,众人的身影飘忽不定,便忽然便来了灵感,他要打造一个威力强大的幻镜迷魂阵,化出种种幻境令敌人精神错乱……这个想法令他很兴奋,因为这与心识的突破似有很大关联,御敌之法应该不仅仅作用于他们的身体,更应该能够作用于他们的精神。

慢慢他悟出了其中的一个道理,心既可以转物,物也能够转心,当这个物的信息达到一定量级,就会改变人的思维,所以要想战胜敌手,应该抓住他们的心理特点,就拿煞罗国人来说,贪婪、急功近利、性情暴躁就是他们致命的弱点,抓住这些弱点,就可以用法术牵着他们的鼻子走,又何必跟他们大费周章呢?只要付出很小的力量,就能克敌制胜。

这时他才觉察到心识的重要性,看来过去只是着眼于能量法器的修炼还是太有局限了,心识与能量这两种力量很难说哪个更强大,或者说同等强大。如果能从两个方面把握,那岂不是如虎添翼?或者说这二者本来就是鸟之双翼缺一不可。

于是他非常想立即下界见到玄鼋大仙,跟他汇报一下自己近来的阵法创意,借此机会也可以见到他又爱又恨的锦麟姐姐,尽管她拒绝了他的爱,但他一直惦记着她,不知她在凡间是否适应,他要去看看她……

然而,虽然西海龙宫防守严密,但这煞罗国人却异常骁勇善战,还越战越勇,越是打不过就越想打,一心想要报仇雪耻,所以战事也就不断升级。而龙粲也就动弹不得,心里着急想要下界,但却一直脱不开身。

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煞罗国海底火山又一次大爆发了,岩浆喷发跃出了海面,海底的火山灰更是遮天蔽日,煞罗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中,因为自顾不暇,战事也就暂时停止了……龙粲这才有了时间得以下界。

通过法眼追踪定位,他一路找到了淮安留仙镇。

他刚一到留仙镇就被锦麟仙子发现了,她不禁心中道了一句:不好,龙粲来了!……

六十七章 相见瞒实情 暗中备成亲

自从这次跟林震见面之后,锦麟仙子的心态发生了一个明显的变化。由原来的退缩不前变得开始积极起来。

这是因为林震表现出来的深情,迅速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蓦然让她有了一种归属感,心理上产生了属于彼此的感觉,对于和他生活在一起有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期待,然而又夹杂着某些忐忑不安。

这不安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是担心自己是否能扮演好凡人妻子这个角色。二是对于凡人婚姻那种有形的接触感到恐慌,担心那会不会很粗暴。因为作为四重天人,没有身根的接触,所以她没有经验,这样的形式与她四重天人的生活习俗是有本质差别的。前者是有形,后者是无形。

唯一让她感到稍有宽心的是林震这个人。

相处这一段时间让她了解了林震对她的呵护与尊敬,以他的为人,他绝不会勉强锦麟仙子做任何事情,为了这种发自心底的爱他做了很深的克制和隐忍。尽管她还不知道凡人的夫妻是怎样的,但有一点她相信,林震会真心呵护她并温柔以待。

而她也会把最好的一切献给他,使他的生命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她相信仙凡之间的爱可以融合成一种崭新的形式,给彼此带来更多的欣悦和成长。这是她所憧憬的一面。

玄鼋大仙回来之后,她就跟他说了和林震已见面和最近就要来提亲的事。

末了她说,“我认为只能是用这种方法来救林震了,目前他已经表示为了我他可以暂时放下会试。”

玄鼋大仙说,“我就说你们有缘么。”

“唉,现在看起来就只能是随缘了……可是舅公,他家要来提亲,咱家没人不行啊。”

玄鼋大仙说,“这好办,我给你派几个仙人迎挡这桩事也就是了。”

正在说话间,锦麟仙子忽然一愣神,“舅公,不好了,龙粲来了,我怕他知道我和林震结婚的事……”

“不过就是跟凡人结个婚吗你紧张什么既然下界走动,自然要跟凡人打成一片的。“

“舅公你有所不知,龙粲不是小孩子了,他曾经向我表示他喜欢我,但我拒绝了他。我怕他知道了我和凡人结婚会生气的。”

“哦,既然是这样,那我带他出去游历,这样他就不会干扰你和林震结婚了。”

“那、他要是发现了呢?”

“最近你把信息封住,我这边又不说龙粲就不会察觉。“

锦麟仙子说,那我知道了。

正说话间,就见龙粲从空而降,虚空现形。

见到师父和锦麟仙子都在这间屋子里,满心欢喜。

连忙拱手给二人施礼:“参见师父、锦麟姐姐,我好想你们!”

“龙粲来了?咱们能在这里见面真是难得啊!”玄鼋大仙跟他说。

锦麟仙子问他,“弟弟,你戍边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下来看我们呢?”

“最近煞罗国火山喷发于是就战事就暂时停止了,所以我才有时间来到这里。”

龙粲环顾四周,“你们的日子过得有模有样的,很像凡人的生活呀……”

玄鼋大仙说,“这就叫入乡随俗!”

锦麟仙子问他,“这两天我父亲那边怎么样?那天我们走的时候看见他已酩酊大醉。”

“你们走之后我们也回西海龙宫了,只是后来听说了一件事,你父王宫里一个名叫骊珠的宠妃,因为和我大哥好过,你父王一生气,痛打了那宠妃一顿把她贬下界了。”

本来这是一件挺平常的事,因为东海龙王宠妃甚多,犯错处置也是常有的事,但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骊珠宠妃的名字,锦麟仙子却忽然感到心里一阵莫名的难受,此时她似有一种感觉,未来在某个时空段她会与此人有某种紧密关联。

警觉敏锐的龙粲,这次见到锦麟仙子,总觉得她似乎在什么地方改变了!

看起来似乎有心事的样子不说,还面带三分春色,龙粲知道那是与凡情相关的,莫非她是看中什么人了吗?!又一想,不可能啊,她连我都看不上,还能看上这里的凡人吗?绝对不可能,或许只是沾染了凡俗之气吧,于是龙粲也就不再往下深想。

玄鼋大仙看着龙粲那双怀疑的眼睛,就明白他已经在内心狐疑了,于是赶紧出来打圆场,“龙粲啊,难得你下来,咱师徒俩喝上一坛仙酒……”于是便搬运来仙酒与龙粲同饮,边饮边和他说,“明天我就带你出去走走,现在阎浮堤中土的变化很大,各地天灾频发,我教你怎么在这实界里演练法术……”

“那真是太好了,我最近也有了一个突破回头讲给师父听。”龙粲当然愿意跟随,因为这是跟老师学习的好机会,本来他下界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但他接着又追问了一句,“锦麟姐姐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玄鼋大仙说,“她就不去了,她已经跟我去过多次了,你锦麟姐姐心软,看见那些受灾的惨相,便会跟着悲伤,还是不要让她去了,你们姐弟等回来再叙话也不迟。”

龙粲听了觉得也是,锦麟姐姐这样一个娇贵的女孩儿,还是不要见那些残酷的场面了,所以他赞同了玄鼋大仙的说法,但内心又不免因为不能呆在锦麟姐姐身边而感到遗憾。不过转念又一想,他们还有时间,也无需在意这几天。

到了第2天,他们便决定动身出发。

因结婚要经过一套“六礼”的程序,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于是玄鼋大仙早上偷偷和锦麟仙子说,“我把龙粲带走了,这边的事我已经给你安排妥当,我现在给你留下一个令牌,做召唤之用,一旦获知来提亲的时间,你就用这令牌召唤仙人,他们会来做你的亲属。”

交代完玄鼋大仙和龙粲就走了。

大约过了三四天,锦麟仙子就获知了林家将要来提亲的信息。

因为林震回家之后,说得非常圆满,说来到淮安之后,有人向他提起淮安有名的大户人家苏府的苏小姐,这苏小姐乃大家闺秀,幼读私塾,识文断字。才貌双全,品德贤淑。自小又和舅舅学些武艺和医药,可说是一个稀有的女子。现今待字闺中,且有言在先非举人不嫁,同科友人都说与他天造地设,所以若说非要定亲不可,那就去寻访此人提亲,除此之外便再不能应允。

家里见他说得有根到梢,听起来也非常合适,林震本人又说得很坚决,非此女不娶。于是就放弃了别人推荐的名门千金,找人到淮安苏府上提亲。

锦麟仙子这边闻讯则用令牌召唤了六七个仙人过来,为她充当家中成员迎挡此事。

见过苏小姐回来的人都说,此女貌若天仙下凡,秀美不可方物,且举止娴雅,风姿绰约,礼仪周全……这样一描摹全家都满心欢喜放了心,林芝又找人合了八字也说是无一不合,接下来便准备了规整厚重的聘礼,雇了鼓乐手,到苏家押礼。

那几个仙人还真会做事,按照凡间的规矩赏了财物,又回了银镶碗、银镶箸、银打的庚牌、绣枕、男鞋女鞋,五彩的织锦绸缎;儒生的服饰一整套,另有《四书大全》、两封湖笔、两匣徽墨、上等的宝砚、各色果品,做了回礼。

一切万事俱备,只待择一良辰吉日,迎娶苏小姐进门……

六十八章 欲修心魔扰 下山探谜因

灵空山现在已变成了一片死寂。

众弟子都已经遣散,白天只有俞田的几个人在半山做日常维护。原来鼎盛的香火现在也没有了,因为这场大祸已经远近皆知。既然灵空山本身都已经神佛不佑,那么谁还有心情前来上香呢?而且听说死了那么多人,阴惨晦气都避之不及,哪还有主动靠前的?所以就彻底没人来了。

尤其是俞秋溟所住的山顶,夜半松风呼啸如鬼哭狼嚎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如果换了别人,哪怕是一阵风扑灭了蜡烛,都会被吓个半死,更不要说天天晚上住在这里了。

说起来俞秋溟并不怕这些,从小他便具有冷血的性质,杀打不怕,更不畏惧恐惧事物。

但如此刚毅的少年却受不了心的折磨。

他时常会在梦里梦见父亲,梦里的父亲处境很悲凉,他垂头散发,衣不蔽体,每次看见他都不说话,显得十分陌生。梦中的俞秋溟不禁掉下眼泪,委屈地埋怨他:“父亲,为什么你现在对我这么冷?就像不认识我一样。你在重病的时候还对我很亲,说这辈子对不起我,我已经原谅你了,为什么你又会这样?真让我伤心!”

然而梦里的俞灵渊还是不说话,然后便似乎去了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好像还有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女人……梦里俞秋溟的心凄凉到了谷底,“却原来你是另外找了女人,不要我了……”

醒来之后他才感觉这梦的荒诞,因为自从娘去世之后,俞灵渊再也没有找过任何女人,可见这梦是十分荒唐的。但那凄凉的氛围却每每挥之不去,如阴霾笼罩在心底,让俞秋溟越发抑郁。

俞秋溟原本是一个清静的性格,从小跟随父亲练内功打坐,他很容易便能静下来,坐上半天都没问题,但现在却不同了。

他的心已不再清静……

本来他的打算是踏踏实实地坐上三年,修出“法要”中的阳神遨游的境界,练出强大的本领,再去山下寻找仇人做一个了断。

但他发现,经过这一场重大浩劫,这颗心已经无法再安静下来。每次一上座,便无数怨念纷飞。

那一幕幕惨景总是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像乱麻一样缠绕在心头,百般纠结。

如果说张智信是罪有应得,但灵空山众弟子和父亲俞灵渊却全然是无辜的。为什么上天如此薄情不公?尽管父亲临终前说这是他的业力,但俞秋溟觉得这个说法是那样软弱无力,因为他看不见那是什么业力,觉得这种因果之说也太牵强,吃了亏没有理由解释了,就都推到业上。哪有那么简单?他觉得这不过是无可奈何的解释,事情则应该另有原因。

那么这场灾祸的源头何来?——都是因为林震。

如果父亲不是看中林震可以做掌门,也就没有了张智信的暗杀行动。如果林震不是来到灵空山,那么一切灾祸就不会发生。

俞秋溟再往深想,如果没有那两个人劫走林震,事情又该有怎样的变化?有可能就是张智信杀了林震,但其他人却安然无恙,父亲也不会死于非命。

……想来想去,这祸端的源头竟然都在林震一个人身上。

而以往印象中的林震,却又留给他那样美好的印象。以至于现在他也时常会挂念他,想着他的伤是不是都好了?因为他听人说,林震被救时已是遍体鳞伤。

很显然,林震虽然是这祸端的源头,但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接下来他把思路锁定了那两个救林震的人。他始终也想不明白那两个人为什么要救林震?而且还正在危急时刻出现。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那样高超的本领,而且还带领着兵丁血洗了整个灵空山并用匪夷所思的法术杀死了父亲。据其他人讲,那些兵丁都穿着闪亮的铠甲……那么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

根据描述那绝不是官兵!

俞秋溟经过反复思考分析,最后竟然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此二人非魔即妖!

这同时也是一个令人恐慌的结论,因为如果真的是非魔即妖的话,那么恐怕无论如何他都不是对手了。

或者自己修炼有成可以斩妖除魔,但现在看起来非常渺茫,因为他无法静心修炼,只要一坐下来就会看到父亲的脸,浮现在眼前。

他想他自己现在都已经着魔了。

这使他很懊恼,因为“法要”上说,心是国君,一身气血为民。心为君主,万神为之听命。心神若乱,一身家国不安。而他现在心君已经乱了,所以便再也无法清静下来。

反反复复的恶性循环,使他无法在山中静修。他心里有悬而未决的大事,如果一直悬而未决,他大概这一生都无法平静。

直到有一天,他在山里再也坐不住了,心里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他要下山去找林震!见到他问个明白,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现在只有他最清楚。而且与此同时他还有个让自己感到很“不争气”的想法,那就是想看看林震现在怎么样了?之所以感到不争气,是因为只要想到林震,他的心就会软下来,因为他和他曾一起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俞秋溟和伯父俞田说,他要下山走一趟,去寻访父亲的道家师父,学习修仙之法,时间不会很长。他并没有提调查仇人的事,怕俞田会耽心而阻止他下山,他请俞田帮他照料父亲的坟和精舍。

俞田听他说要去学道,觉得这是好事,因为他看到俞秋溟在山上的日子也太苦了,感觉这个没有爹妈的男孩子好可怜,能下山散散心也是好的,若能找到道人师父学道就更好了!于是给他备足了银两,一直送他下了山,并让他放心,这山上一切有他照料。

下了山的俞秋溟心里有一丝轻松,因为他终于不用每天自我纠结了,重要的是要有所行动。不管前路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要勇往直前走下去。

走了十来天,经过的镇里听到了不时响起的稀稀拉拉的鞭炮声,原来人们已经忙着要过元旦了,这一场山中的变故已经让他不知世间春秋。

眼见着离林震的家越来越近了,再有一天就会到千莲湖,俞秋溟的心里涌起了异样的滋味,一种劫后余生再相逢的心情油然而生……不禁在心里呼唤,“兄长,你还好吗?!”……

六十九章 洞房花烛夜 兄弟绝情时

入夜,俞秋溟赶到了林震的家。

他本以为见到林震,他们彼此都会感到劫后余生再重逢的喜悦,还会像过去一样,俞秋溟住进他们家里,互诉衷肠,然后他再慢慢查清那件事。所以他根本没有打算住店,就径直奔林震家而来……远远就看见红灯高挂,满地的鞭炮残骸,令他更为惊异的是,年家门前贴上了大红的双喜字……这是谁结婚了?他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恰好有人经过,他跳下马问过了才知道,原来是林公子林震今天大婚!

这让他大吃了一惊,这样短的时间,这里居然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一时间他像是遭受了一记重创,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从前和林震在一起的一幕幕不断浮现在眼前:

每天相伴读书问学,上山挖笋采果,撸猫逗狗……

陪伴林震去金陵乡试为他打理前后的一切……

栖霞寺佛殿虔诚为他祈祷许愿……

那次为林震中了箭伤,林震无微不至的日夜守护在他的身边……

分别前最后的那天晚上,彼此难舍难离,泪眼相看,林震搀扶着醉酒的他回到客店……

而如今他父丧家亡,林震却乐享洞房花烛之夜……好大的反差!突如其来的现实打破了他一路的幻想。

他的心一阵翻腾的绞痛,百感交集。

痛苦,失望伤心交织在一起,站在年家门前,他的心没有了方向。

……

红烛高烧,馨香满室。

婚礼喜宴已毕,夫妻二人被送入洞房。

林震深情缱绻的揭开新娘子的红盖头……红妆中倍显娇美的锦麟仙子抬眼含情脉脉地看着林震。

正在这时,林震忽然听到院外突如其来传来了一阵箫音……

这箫声呜咽而悲凉,透着一股凝重的肃杀之气,林震再度仔细倾听,蓦然感到那箫声如此熟悉。

“是秋溟……?!!”

没错。他听出来了,是秋溟。

他赶紧站起身,转身扶住锦麟仙子的双肩,“妹妹,这箫声好像是秋溟弟弟……我出去看看,去去就来,等我!”

锦麟仙子温顺的点了点头。

林震急急奔出了院子……

来到大门外,循着那箫声望去,就看见一副似曾相识的画面,依稀看到有个黑色人影坐在对面不远处的树上吹箫,树下拴着一匹马,就像从前他第一次见到秋溟的那一天。只是树上之人,换了一件黑色衣裳,而他初见秋溟时,见到的却是一个白衣少年。此时尽管他看不清楚这个人,但凭感觉他就认定了那一定是秋溟,因为他对他再熟悉不过了,于是高兴地趋奔过去“秋溟,是你来了吗?……”

俞秋溟闻声跳下了树,他看到林震穿着大红的婚服,一脸喜气地奔他而来。

他看着林震的目光,阴沉复杂,百感交集。

他的心在颤抖,强忍着内心奔突的情绪,声音略有些沙哑的道了一声:“林公子,原来你今天大婚,恭喜你呀!”

“秋溟,你为什么不早些来?也不知你怎么样了,我一直在挂念你!”

“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挂念我?!……”俞秋溟激动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林震怔住了,“秋溟,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都是因为你——,我父亲和同门师兄弟百余人命丧九泉……”俞秋溟悲愤的哭喊了出来。

“什么?俞伯父他……?”林震闻听消息惊呆了!

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些,赶忙上前抓住俞秋溟的双肩摇晃着:“秋溟,你先别哭,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俞秋溟悲泣着讲出了经过……

林震惊得脑子都木了,喃喃着,“……这些我都不知道,当时我满身是伤昏过去了,如果不是我妻前来相救,我早就已经死在了那些人的刀剑之下!”

“你妻?救你?!”俞秋溟万分惊讶地问道。

“是的,那天救我的人就是我今天迎娶过门的妻子苏紫涵。”

俞秋溟抖着手里的箫指点着他,“你居然把我的杀父仇人娶到了家……”

说着举起萧挥手就去劈他,林震抬手架住了他的手臂,“秋溟,你听我说,紫涵她没有杀你父亲,她先杀出重围把我救出去,后面的事就都不知道了……”

“即便她没有亲手杀死我父亲,是同行的那个人杀的,那她也不能是好人,他们肯定都是妖人,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多兵丁,你竟然娶一个妖女……”俞秋溟说着又气愤出拳去打他。

林震无奈只得接招和他对打起来,边打边历声说,“我不许你说她是妖女,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她救我,我早就死在灵空山了!……”

“可正是因为他们救你,我父亲才丧了命,而你知道他生前对你是寄予了多大的希望,你是他亲选的接班人啊……”

林震听他又提到了俞灵渊,心里感到很是难过,于是无心抵抗停住了手,而俞秋溟那边却没停,一掌冲着林震的前胸推了过来,林震踉跄着后退手捂前胸弯下了腰……

俞秋溟赶紧趋奔过来扶住了他:“你怎么了?我伤到你了吗?!”

林震缓缓抬起头,“对不起!都是我害了大家……”

俞秋溟见林震真心为此事难过,情绪有所和缓,但他接着便殷切地对他说,“兄长,事情已经发生了,谁都回天无力,但你不该娶这个妖女,我想她应该不是人类,最终她会害了你的……你跟我走吧,跟我回山上,现在山顶上就我一个人,很安静,那里有好多房子,我还陪你读书,你想参加会试我陪你去……好吗?林震,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有多么牵挂你,你问问你的心,我一向对你是怎样的?如果你愿意,我想陪你一辈子,为你料理一切,家里的田产房舍卖给了伯父,我现在有钱了,我可以支持你做任何事!只是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俞秋溟平生以来第一次放下自己的尊严来祈求一个的感情。

林震坐在石头上默默无言地听了半晌,最后却缓缓地说,“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上。可紫涵对我有恩,而且她就是我在柳堤上见到并念念不忘的那个女子,这辈子与其让我离开她,我毋宁死……”

俞秋溟听到这句话,松开他的肩,一脸的惊愕,接下来便是彻底的伤心,“……好、好、好,林震,你原来是这样的人,重色轻友,我在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任何位置,对不对?!……我算认识你了,从此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从来没有认识过!!”

俞秋溟最后冷冷地看了林震一眼,此时他心里已经全然绝望,他想他和这个人从此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于是他飞身一跃,跳上了马背,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

林震眼含热泪,百感交集地望着俞秋溟的背影离去,他万没想到在他大喜的日子里,却令兄弟之情恩义两断。

不知什么时候,锦麟仙子来到了他的身旁,关切地扶起了他,因为此时的他显得很虚弱。

林震转过脸,看着锦麟仙子,“紫涵,告诉我真相,是你舅舅害了俞伯父吗?”

锦麟仙子说,“我舅父是无心之过,咱们回房里去吧,我和你慢慢说……”

七十章 仙子释疑问 连理情更真

月明星稀,夜已入静。

夫妇二人重新回到新房,锦麟仙子扶着林震靠坐在龙凤牙床的五色锦缎被垛上。

接着锦麟仙子便为他讲述了俞灵渊被误伤致死的过程。

其实这后续的事情原本锦麟仙子是不知道的,她是用追眼追踪了一下这件事的因由,方才知道俞灵渊是因为施放法器,而被玄鼋大仙拦截导致废了内功,俞灵渊不堪其辱心神日衰才致使后来身亡。然后她又补充说,“虽然废了内功,但如果慢慢将养作为平常人还是可以活下去的,可这俞老伯心高气傲,把这件事视为奇耻大辱,怨恨难平,所以也就每况愈下了……这也是命运使然。当然这背后还另有因果。”

林震听了,一时默然。半晌他说,“只是秋溟真的很可怜,如今我又跟你结婚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孤苦无依……本来今天他是来投奔我的,但看到我今天结婚,娶的新娘又是你,他不免动怒,尽管方才我和他百般解释说人不是你杀的,他还是不依不饶,并劝我离开你跟他走……你说他到底是怎么了,竟然那么恨你?”

锦麟仙子看着他的眼睛说,“其实是他对你有情,俞秋溟是想这一生跟你厮守在一起,便容不得他人,这也是他痛恨我的另一个原因。”

林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忘记了疼痛,坐直了身体,“这怎么可能?我是男的呀!”

“怎么说呢,只能说感情是不分男女的,或许他只是因为喜欢你与你相知才愿意终生相伴吧。”

“……那怎么可能?秋溟弟弟真是太傻了,兄弟情比不了夫妻情,兄弟之间虽可以义结金兰、情同手足,如伯牙子期、管鲍之谊友情长存,但总不可能朝夕相处厮守终生,这一点是无法与夫妻相比的。”然后林震又说,“对了,秋溟还说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唉!我怎么就这么遭灾惹祸呀,还连累了大家,我真是该死!……”

一阵疼痛,他捂着胸口又靠坐了回去。

锦麟仙子赶忙进前想要探视,“伤口疼是吗?”

“嗯,方才挨了秋溟一掌,震得旧伤疼痛发作……”

“你脱下衣服我看看……”说着锦麟仙子就要帮他脱衣服……林震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动情的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们一起休息吧,明天晨起再看!”

锦麟仙子下意识地抽回手,“升云哥哥,……我,我还是感到害怕。”

流苏锦帐绣帏斜掩,烛影摇红……看着眼前超凡美貌的妻子,林震的心都融化了,不禁温存说道,“你怕我什么?我又不是老虎,况且这伤残的身体又被秋溟击了一掌也做不了什么,你知道我敬你爱你如掌上之珍,一切都听你的,你不愿意的事我都不会去做。我们只是枕边说说话就睡下了。”

说着起身吹熄了灯,放下了半透明的床帐帷幔,朦胧可见一片明月清辉洒落窗前。

锦麟仙子听他如此说这才放心,帮他除去了外面的衣裳,轮到她自己却扭扭捏捏不肯脱,林震轻轻地拽开了她的衣带……这样便只剩下了里面乳白色的交领内衣。

二人盖着一床宽大的粉红色牡丹花缎被,并肩躺在绣着鸳鸯戏水的双人枕头上。

一阵非凡的异香袭来,令林震心神恍惚,他不禁拄着头侧望着锦麟仙子,半暗中目光闪烁,沉醉,心神摇曳,他不禁低声问道,“娘子,为什么你的香气这样特殊?完全是别人所没有的。”

锦麟仙子轻轻笑了,“是因为修炼吧,我们修仙之人修炼到一定程度,一身浊阴都会化为清炁,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香气,而修炼层次的不同,展现出来的香气也是不一样的,这也是生命本性的自然显露,因为美好的本性之中无所不有。自性含藏万法,幻化无穷,还可以让这种香气变化为具体的功用,你还记得那个晚上在看林屋里我帮你疗伤吗?就是布了一个香氛的气场,既可以镇静安神,又能化疾疗伤。”

“记得,我当时只感觉到那一个晚上都好像是在花园里,满是沉沉馥郁的芳香,后来我便感到身上就不痛了,身心松弛下来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立即就觉得好了很多,真是神奇!娘子,你真像个仙女,有那么高超的道法。今年真是奇遇殊多,虽然险难重重,但得娶你这样绝美善良而又有着高超法术的仙女为妻,我林震真的是三生有幸,所有的险难都不足为道了!”

黑暗中锦麟仙子宛尔一笑,轻轻拉开他拄着的手臂让他躺下,“今天晚上我也给你治一下伤,很快你就会不疼了。”

林震听话的平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锦麟仙子抬起手隔空在他身体上方比划着,林震就感觉划过之处,疼痛便随之消失,身体渐渐舒适,内心安稳,陶然欲睡。

此刻月华如水,万籁俱寂。

锦麟仙子施完了法,也平躺了下来,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因为她和林震第一次挨得这么近。而林震其实也没有睡,守着这样一个娇美的新婚妻子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睡得着,心中似海浪般起伏跌宕,过了一会,他终于按耐不住,轻轻地靠了过来,覆上了锦麟仙子的唇……然而意外的是锦麟仙子并没有推拒这个吻,而是温柔地搂住了他的颈项……

七十一章 醉入郊野庙 梦无头金刚

俞秋溟打马一路狂奔而去……

归途又一次经过那个他和林震都十分熟悉的小镇。

镇上零零星星还有几家店铺亮着灯火,俞秋溟跳下马来,走进一家尚未关门的酒肆,对里面喊道:“店家给我来一壶烧酒!”

平时他不喝烧酒的,小酌怡情,他喝的都是清酒、米酒,最多是老酒,而只有心情极坏或者极其郁闷的时候才喝这种烈性的烧酒,他要用酒精麻醉自己。

店小二把酒温好拿上来了,他也不要菜,就那么自斟自饮起来。

此时俞秋溟心里极其难过,刚才他对林震说,“从此我们就是陌路人……”其实那是绝望的气话,而说这话的同时他心里则像刀割一样难受,他的心在滴血。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还是杀父仇人的同伙竟占据了林震整个的心,而他俞秋溟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这让他无比失望、痛苦乃至愤恨,嫉妒和仇恨使他失去理智,所以才忍不住和他动手,原本只是想泄泄气,所以也就只用了五分的气力,但他没想到到后来林震竟然不做防护了……导致他误伤了他一掌!

看到林震猫腰去捂前胸的那一瞬间,他立刻心疼起来、后悔和他动手了。因为这时他才想起来林震身上是有伤的。加上他的这一掌,恐怕旧伤都会震开了……

其实他没想这样,在这之前他已经向他祈求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这样卑躬屈膝的求一个人,曾经多少次他甚至想说,“哥哥,你知道吗?只有对你我可以逆来顺受,我只把这个权力交给你,换了别人就不行了。今生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把我拿去用吧,怎么用随你!”……但是他说不出口,那是他心底的秘密。他已经卑微如此,难道他感受不到他的心吗?

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感觉不到说这话的人心在淌血吗?!

喝酒吧,喝醉了什么都忘了,一醉解千愁!

林震喝酒脸红,而他则是越喝脸越白,转眼间一壶烧酒都进肚了,他开始有了眩晕的感觉,脚下发飘,摇摇晃晃的走出酒肆,店小二好心的提醒他,“客官你不住店吗?旁边就有一家店。”

俞秋溟舌头似乎有些僵硬,“不,不用你多管闲事……”

他晕晕乎乎的上了马,顺着大道奔驰下去……

他以为这是回家的那条路,然而由于神志恍惚,他却走错了方向,撒马跑了一段才觉得不对,四周越来越荒无人烟,此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是冬月时节,寒风嗖嗖刺骨,他四顾望去,发现在前边的山坡上好像有一个庙,便一气跑到了庙门前,把马拴在树上,然后踉踉跄跄的推开庙门,“吱嘎”一声……由于年久失修,庙门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且显得很古怪。

进了庙,里面黑压压什么都看不到,俞秋溟从怀里取出火折子,迎风晃了晃,火折子便点亮了……他看到了供桌、石台、还有石台上面的神像,从下面看起来好像是穿着铠甲的天王神像,但他把火折子向上移……忽然吓了一大跳,这个神像居然是无头的!

一阵阴风吹来,瞬间让他的酒醒了不少。

他现在不知道身处何地,外面寒风瑟瑟,显然只有在这破庙委屈一夜了,他去外面解了小手,回来便枕着包裹,侧身躺到了供桌上,他从不怕妖魔鬼怪,过一会儿竟然恍恍惚惚睡着了。

朦胧间他看到了一座宫殿,好像是小歇山顶的汉朝宫阙,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英俊潇洒有着很高威望的大将军走进这座宫殿,这好像是他的府邸,然而没人知道这个大将军却有着风流的秉性,这样一个静谧的午后,他在与一个已婚的公主私通,他们在红绡帐里嬉闹调笑缱绻,然而等过了一个时辰他再度从府邸出来的时候,那个公主便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给杀了,而且做得隐秘不留痕迹,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这个大将军依旧保持着他的好名声,征战沙场,再立功勋,封侯拜相。等到他去世之后,人们为了纪念他,竟然给他建了一个庙,然而有一天继位的新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想要惩处他已经为时已晚,因为只剩下了这具雕像,于是就见新皇帝挥剑斩下了这具雕像的头颅……

接着梦里的俞秋溟来到了一个陈旧的破庙,里面一片漆黑,然而只有那塑像是亮的,那泥塑是一个穿着铠甲的将军,上面还有簪缨的头盔,但看不到下面的脸,俞秋溟发现那簪缨的帽子有些歪了,于是就上去想要扶正,他刚一抬手,只听一阵爆裂的喧闹声,瞬间从那头盔下涌出一群各色小鬼,因为闹得很响,那阵势很吓人……这时俞秋溟才发现这个泥塑居然是无头的。

然后梦里忽然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无头金刚他叫俞灵渊。

他不禁大吃一惊!……猛然间苏醒坐了起来。

醒来之后,浑身冷汗泠泠。

他蓦然问自己:难道那个古代的大将军是父亲俞灵渊的前世吗?如果是他那真的是太可怕了!……这个梦莫非是涉及了他久远的宿命和因果,而那因果竟然追踪到了今生?!

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呢?如果说这仅仅是个梦,但这梦境却无比真实。相反如果说这个梦就是事实,现在却没有任何事实的依据。

这惊悚的梦使他再无困意,后半夜他一直坐到天明。

直到天亮了,他才开始仔细打量这庙里的一切,到处都是灰土蜘蛛网,然而这个泥塑的将军像几乎和梦里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那个簪缨的头盔,也看不到那一群小鬼……

俞秋溟出了庙门,回头看那庙门上面的牌匾,写的却是xx司马大将军神庙。令俞秋溟满腹狐疑,真假难辨。

但他忽然有了一个很强烈的愿望,就是想调查一下这件事是否真实,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暂时不回灵空山了,他要用自己的办法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七十二章 元炁生死主 倾心暗护持

林夫人这回是彻底放下了心,儿子已大婚,了却了人生最重要的一桩大事,而且娶来的儿媳来自于大户人家,知书达理、美丽贤淑是这样令人满意,这般优秀的媳妇几乎是超越了所有人的期许。林夫人只道是儿子的先天福分,亲自参与主办完儿子的婚礼之后,又小住了一段时间就回林世安淮扬府上去了。

锦麟仙子与年家上下相处得一团和气,待姑母林芝象婆婆一般,不消说林芝也特别喜欢她。

自从锦麟仙子决定嫁给林震,她就打定主意要做好凡人的这些功课,实际这些凡人的礼仪处世在她看来也是很繁琐的,但想想为了林震,她便甘愿忍耐去做这些琐事。

她想让林震天天开心,是私下心里有一种不为人知的苦,因为她知道说不上哪一天这恩爱的日子就会结束……那么要珍惜相处的每一天,所以她便想宠着他,让他满足,于是在那洞房花烛夜,她便羞怯的接受了他炽烈的情感表达。也终于明白了实界凡间的男女之秘,原来如此……

尽管在这过程中林震满是柔情蜜意,百般呵护。但作为四重天人的锦麟仙子,还是觉得凡人夫妻之爱的表达有些重浊偏实了。她之所以没有阻拦他的情感释放,是因为她想拯救他,无论是生命还是心灵。因此她已经决定要毫无保留的接受这份感情,融入凡人的生活,不仅仅是为了救人,而是她对林震也有一份萦绕难舍的眷恋。那么她只有顺遂这份生活才能获得林震真心的爱和对她的信任。

对于她自身来讲,这也是必修的功课之一。也就是说她以虚身入实界,怎样才能不为实界生活所碍?这个心怎样才能遍历万缘而不沾染?这都是课题。从修道的原理来说,所有的经历都是道场,只有随缘不变,实虚无碍才能成为宇宙完整的灵性生命,如果她因为害怕就放弃体验凡人的生活,那么也就谈不上历练了,所以她必须不怕。

但凡人那种有形有质过于激情的表达,实际上却是她这个有洁癖的天人所不喜欢的。这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觉得自已的天身正在遭到损毁,因为长此以往这样熏习下去,有可能会改了她的天身结构,因为实与虚的信息能量都是互为影响的。

然而,尽管如此,她对林震的恋情却说不清,道不白的渐渐加深,这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林震对于她那体贴入微无限温存的爱意,而且最令她不解的是她自已身心也在悄悄的发生变化,她渐渐开始喜欢他那些爱意的表达,比如温情的拥抱、爱抚和亲吻。而且心理也产生了变化,有了某种归属和依赖感。比如林震时常会对她说,“紫涵妹妹,你是我的。”于是她便真的有了“她是他的”这种感觉,每次他拥着她,都令锦麟仙子有一种归属于他的感觉,这小鸟依人的依赖之情令她感到十分惊讶,因为这样就好像没有了自我一样。

然而她的天眼又真实的观察到凡人之爱的极致表达是一种向下沉坠的力量,因为她能以法眼看到炁的走向,随着男女身根接触,精炁会从头上昆仑顶冲下直到命门,化成有形之精而出,原来这爱的极乐却是以损耗生命元阳做为代价的,而元阳之炁却是生命惟一的根本,如果久而久之损耗下去,不但身体会衰弱老迈,而且再想修仙就会变得十分艰难了。因为仙人的身体,完全都是由先天一炁凝结而成,如果炁耗神散,便再无可能凝成法身。纯阴为鬼,纯阳即仙。

所以佛经上才说,凡人乃是有漏之体,这个漏,是说凡人“眼耳鼻舌身意”都在漏,所以才需要修炼“戒定慧”这三种无漏之学。

而现在林震还没有修炼的意识,那么自己如果爱他,想要引领他走向修仙之路,那么就要改变他做为凡人的业力串习,慢慢由有形质的爱转向无形质的爱,循序渐进提升。

就象四重天人,仅仅是一个相互的熟视,异性之爱就已传递完成。如果修行层次再高,那么就是无欲无求了,这样才能真正形成无漏之身。

想到这些,锦麟仙子就开始设法改变林震的状态,于是两个人在一起你侬我侬时,她便在和他拥抱之时输布一个炁场,然后林震便感到,遍体充满阳和之炁,引发了周身无尽的快乐,这快乐弥散精微久远,远远超过性事本身。于是渐渐便沉湎其中乐不思蜀了。但他并不知道锦麟仙子的良苦用心,只道是阴阳交感,化淳和乐。

于是锦麟仙子便以仙人之爱保住了林震的元阳,于是他依旧精力旺盛、朝气蓬勃,双眼熠熠生辉,走路生风,举止天然美好,潇洒和煦。而这一切都是源自于元阳一炁的充盈。如果不是这样,而是如凡人一般日讨夜伐,那么就会如黄庭经上所说,“若当决海百渎倾。叶去树枯失青青、气亡液漏非己形。”

而在林震看来,他的娘子是他的心中至宝,自结婚以来他全部的关注力都在她身上,不仅仅是深深着迷的爱恋,更有着婴儿看世界的那种神奇感觉,因为她总是令他有源源不断的新发现,她的智慧,她为人处事的方式,和她匪夷所思的学识。

二人床榻枕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以致有一天,林震用手绕着锦麟仙子的秀发,嗔怨她道,“这可如何是好?娘子,我自从迷上你了,什么事都不想了,时时刻刻就想和你在一起,你该不是给我下蛊了吧?”

锦麟仙子说,“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我又没让你迷我,是你自己要迷的。”

“可你就像个无价之珍,画中走下来的仙女,又怎能让人不迷?可是你知道我的志向,总不能不顾社稷安危就一直这样沉迷于儿女情长吧?”

锦麟仙子劝慰他说,“好了啦,你没听咱娘说现在朝廷局势不稳,不是做官的好时机,你要等等,又没人说不让你去考试,只是晚一点而已,报效国家又不在于这一时,时间充裕一点,你功课复习的会更扎实。”

听她这样一说,林震心里便安稳了不少,他忽然又想出来那个主意,“娘子,上次我和你说的请你给我做伴读这下你总该应允了吧?!”

锦麟仙子嫣然一笑,“果然达成了你的心愿,不过我要是考你可会很刁钻哦。”

“尽管放马过来,我就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问读。”林震听了很兴奋,因为他又有人伴读了,而且是这样一位美丽而温柔的伴读。从此每天书斋烹茶、玉手研墨、琴书问答、炉旁对弈……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不亦乐哉?!

七十三章 一路研法事 惊悉姐成婚

龙粲随着玄鼋大仙游览中土各地。

路途中走走停停,龙粲向师父汇报了自已最近设计的幻镜迷魂阵,他只是说了一个基本构想,玄鼋大仙听了就知道他想做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不禁夸赞道,“几时没见你,很有进步嘛,你的阵法设计能够进入意识层面就是一个飞跃。”

龙粲说,“我也是刚刚接触到这个意识领域,也是偶然的一个契机进入的。觉得这里面可以产生无穷的威慑力。”

“不错,其实你以前只是没有走入这个领域而已,我过去给你讲过,这个世界实际上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炁,一个是意。对于法器和阵法,你既可以从外形、功用上去设计,反过来也可以从意识作用上去设计。你过去练法器,肯定会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这个法器,它是有灵性的,是会按照你的指令去行事的,那么这个灵性是什么呢?实际上就是这个法器的意识层。就是说,这个炁和意本来就是一个东西,你以真炁凝结出来的那个特定的物,它一定具有相应的灵性意识,你也可以说这是它的信息。不同的物象,对智慧生命的心理影响是全然不同的,比如看见瑶草琼花,你会心情舒畅,但要是看见一个杀器或者种种恐怖景象那就全然不同了,会紧张甚至害怕。所以你就可以利用这些反应来巧妙设置你的幻杀阵。如果设计得好,只是心理恐吓都能吓杀你的敌人。真真假假,徦假真真,有时假的比真的更可怕。”

龙粲听了师父的这番话大受启发,对于幻境迷魂阵他又产生了新的思路,看来这“幻假幻真”又是一个克敌制胜的新法宝……只要和师父在一起,他总会茅塞顿开,灵感迸发。而且他发现,师父带他,并不只是和他说几句话那么简单,而是在说话的同时法力就打到了他的身上,所以他才能在瞬间通透明白很多事。

他越来越发现一个关键处,那就是这个生命要想向高级进化,拥有更高的法力,真正起决定性的根本并不在于力量,而是在于智慧。若论力量,煞罗国人力量很强大,但每次都打不过九龙王,原因何在?就是因为九龙王更有智慧,会设计出各种高超的阵法,所以力量和智慧二者之间谁是主导地位便一目了然了。

游历中土的一路上看到了多地都有旱、涝、鼠疫等自然灾害,来到中原地带又看到蝗虫遮天蔽日而来,所到之处庄稼绿苗均被洗劫一空。看着民众顿足捶胸,毫无招架之力的样子,龙粲问师父,“师父,像这种情况,我们用法力可以解决吗?”

“小意思了。”说着玄鼋大仙抬手就飞出去一道银白色光芒的引信法器。那银白色光的引信法器找到了蝗虫的首领,牵引它改变了飞行方向。只见这铺天盖地的蝗虫队伍跟着法器盘旋着便飞远了。

龙粲不禁用崇拜的眼光望着玄鼋大仙,“师父,这便是运用了信息制动吧?我真是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有一个问题我在心里想了很久了,一直没有答案,想向您请教,您能告诉我修炼到最后真的可以实现自我主宰吗?”

“当然,不仅仅可以主宰你自己,更可以主宰万物,那时你就是万物之主。只要你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就象现在我来到阎浮堤这里,如果我想动手的话,就可以改变这里的山河大地,人类命运。”

“那您会管这里的事吗?”

“不会管,万物生死荣枯自有它自已的轨迹,不关我们的事。来这里,我只做我想做的事,而我做的事其实也是天意所为。”

“为什么说您做的事也是天意所为呢?”

“因为我的修炼已经与天道一体,所以我的所做所为便体现了天道的运化,自然就是天意所为了!就象现在我做的这些实验,虽然是实验,但也给这里的众生带来好处。这就是天意所为之妙。”

虽然玄鼋大仙是他最崇拜的老师,但龙粲听了他这番话,对他的这说法依然暗中疑惑,因为在他的感觉里,总是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的有终极大神吗?这种说法总是让他心里存疑。

但他现在没有资格和能力验证师父的高低,疑问只能是藏在心底。

又走了一些地方,因为心里想着锦麟姐姐,龙粲便着急想回到江南。

玄鼋大仙听他提起锦麟,心里想道:早说,晚说也得说,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还是告诉了他吧。于是就和龙粲说,“你锦麟姐姐已经在江南嫁人了,这几天她应该是已经办完了婚礼。”

“什么?!!”龙粲不禁大吃一惊。

“师父,……你们为什么都瞒着我呀?!”

玄鼋大仙说,“不是我想瞒你,是你锦麟姐姐怕你不高兴,所以才不让我说,但我想早晚你也是会知道的,所以不如现在就告诉你吧,在我看来这是一桩小事,天上一天,这里几十年都过去了。你姐姐她是为了救人,也与那人有缘,所以就跟他结了婚,你也无须把此事放在心上,虽然我知道你对你锦麟姐姐一直很好。”

瞬时间,龙粲的心一落千丈,仿佛跌到了谷底……他的朝思暮念的女神,从小到大暗恋的姐姐,高傲的拒绝了他的示爱,如今却为什么、为什么竟然嫁给了凡夫俗子?!这是他绝对不能理解的!想来想去,不禁五内俱焚,妒火中烧……

七十四章 书斋话仙凡 偶遇一书生

新冬初雪,庭院里粉嫩的梅花悄然绽放。

锦麟仙子轻轻抖落那梅花瓣儿上的白雪,收藏在茶壶中,用此无根活水为林震烹茶。那茶果然泠冽甘甜,别有清香。

自从有了锦麟仙子,人似梅花,每日书斋里不待焚香已自清幽。

从此林震再也没有了浮躁、寂寥的情绪。

果真是一女一子为好,男子的阳刚与女子的阴柔阴阳相配便不湿不燥,鱼水和谐,这便是中和平衡之道,且紫涵柔中有骨,气清不浊,媚而不惑,于是便不会令他分神。

他不禁又想起了秋溟,痴心为他,何苦来哉?倒不如娶一贤淑女子,夫唱妇随享受天伦之乐,也补偿了家中不幸。如今也不知他怎么样了,可能已回到灵空山,难道他就这样老守泉林吗?林震并不记恨秋溟,只是为他感到叹息,心中依然有所牵念,他想或许有一日他可以做官,秋溟也不再执此执念,那么兄弟二人还可以重新聚首相携……只恐怕那也是自己的一番空想……想来想去唯有一声叹息。

这天林震写了几篇八股文,砚池里尚有余墨,他忽然好奇心来,“妹妹,从未见识过你的书法,不如你来写上几笔,让我也见识一下你的文才。”

说着便拉着锦麟仙子的手坐在他的怀里,想让她案头写字。

“……这样还怎么写得好?”锦麟仙子嗔着推开他的手站起身来,略一定意,轻轻蘸墨便笔走龙蛇……林震勉强辨认出她写的是:“其炁本非呼吸气,须知乃是太素烟。”

那宛若游龙的草书把林震给看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高超的书法,这些字仿佛是从天外飞来的,似断似连一气呵成,其势如龙跃江海,凤舞九天……

他不禁惊叹道,“娘子,见了你的字,以后我的字都不敢落墨了!”

“所以吧,修仙之人和你们凡人不一样!慢慢你就会知道了修仙的好处,什么都比你们凡人高级的。”锦麟仙子俏皮的翘了翘嘴角。

林震则对修仙一事发表了不同看法,他说,“泉林高致,为历代文人之雅兴,附庸风雅可以,但若真的让他们修仙,大概十个有十个不肯。譬如东坡学士虽懂丹道龙虎,对偈佛印,为人胸次洒脱,文章锦绣气象万千,但终不免俗流,娶妻纳妾,疾患而终。扪心自问,我的性体就算是清的了,但若想到修仙之路,却有鱼入寒潭之感,就像东坡所说的,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天上一切都是飘飘渺渺,虚幻不实之境,且缺少人间这种轰轰烈烈,我虽非栋梁之材,但也是热血儿男,对朝堂有一番锐意进取的志向,所以才不愿埋没,奋勇争先,而如今却蜗居家中……唉!”

锦麟仙子应对他说,“以凡心推圣境,自然如此。而我所知的仙境却不似凡人所想的那样,清的乐趣,比重浊更舒适更快乐更精微,每一种生命形态都有自已丰富的觉受,只不过色类不同,彼此难于理解罢了。这就象农人理解不了读书人的乐趣一样,心识不同,感受便不一样。”

林震粲然一笑,“我相信你说的有道理,可我现在就是那个农夫。你等我做够了农夫就和你一起修仙去!”

“不要等着身临绝境才临难抱佛脚哦……”锦麟仙子轻轻戳了他额头一下,她知道现在和他说了也没用,人总是要到了某个严重的关卡,生死攸关的时刻才有可能回头的。

接着锦麟仙子便去洗砚,这洗砚之声竟如琴韵声声悦耳。林震发现,只要有锦鳞处,不管是棋子敲落,雪洒窗棂,或是煎茶之声,禽叫虫鸣,琴觞相对,无不清心。

每天里,清境、清心,问学读书。夫妻二人享受着怡乐时光,岁月静好。这段时间林震几乎与外界隔绝了联系,再加上天气日渐寒冷,就连山上都很少上去了。他不禁心想,这人心若远,自无车马尘嚣,诚如五柳先生所言,心远地自偏。

到了夜晚,月夜澄如水,梅香洗俗尘。枕边语山海,醉看苏美人。

然而这世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无常便是常,一切终将改变……

……

龙粲听到锦麟仙子和凡人结婚的消息之后,气得差点没吐血……

如果以他四龙王的暴脾气,他就会冲到千莲湖砸他个人仰马翻。

但在玄鼋大仙面前他克制住了自己,不断提醒自己要智慧、智慧!如果闹起来了,不仅仅是师父会钳制自己,再者锦麟姐姐还在那人身边呢。如果真闹僵了,恐怕他也不是锦鳞的对手,毕竟她是四重天人。

但如果不报复这件事,他忍不下这口气。他什么地方比不上这个凡夫俗子了?气得他脑门发炸!左思右想一阵,他心里有了主张:有了,不能强攻,可以智取,他可以用一下调虎离山之计把他们拆开……

这天,因为快过年了,林震便去镇上置办年货。

当他来到纪氏云锦绸缎莊,正想为锦麟仙子挑选一块绸缎布料时,忽然门外来了一个玉面俊俏书生,朗声和他打着招呼:“这不是林解元么?!——”

只见来人锦衣华服,风度翩翩,眼光吞吐,面带微笑。

林震一怔,因为他不认识这个人。

来人跟着解释道:“金陵乡试之时我就看见过你。”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的号舍前面是不是挂了一个蓝色的雨布帘子?”

“不错……”能说得如此真切,看来是同试举子无疑了。未想在这僻壤之地却遇见了一个同科,这令林震喜悦非常,见林震展颜,那书生说道,“仁兄,那前面有一个茶馆,咱俩不妨过去叙话。”

进了茶馆,要了一壶茶。

玉面书生主动自我介绍:“我叫裴占鳌,字子桂,号凌霄君。上次中了桂榜第十名,咱们是同榜。观榜时本想与你搭仙,但看你身边人多,就只好作罢。不想今日有缘相见,真是缘份不浅!幸甚,幸甚!”

两人互相作揖拱手。

同科相见,显得分外亲热。但转瞬林震便面有忧色。

这凌霄君又问,“眼见二月就要到来,现在准备一下就该启程了,走水路到京城,我们也得个把月,仁兄,你我二人可以约一下同行啊!”

“这个……实不相瞒,不才刚刚娶妻,这次会试恐怕是去不成了……”

“啊?!那可要再等三年啊,仁兄高才,耽搁这有利时机实在可惜,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大丈夫有冲天鸿鹄之志,岂能被闺阁之人相绊?若此去春闺我们都中了,而仁兄未第,岂不十分怅惘?”

林震心里开始了斗争,究竟何去何从?内心纠结不已,这其实一直是他的心病。

末了凌霄君留下一句,“我家离府上不远,过几天我们再约会见面叙谈,如果能决定一起去,我们就一同前往!争取连中三元!”

林震说,“我回去与家里商议一下,再做定夺。”

于是二人道别。那凌霄君出了茶馆转瞬间就不见了。

林震满腹心事的与裴占鳌道别,转回家中,他要好好想一想这件事究竟如何是好。

这凌霄君本为龙粲所化,他早已暗暗下了狠心,他要不把他俩拆散就不叫西海龙王四太子!

于是他对玄鼋大仙说,既然锦麟姐姐已经嫁人,那么他就不回江南了,就此回龙宫,等以后有机会再来看师父。玄鼋大仙见他并没有因此事而发作,想着他虽然不高兴但并没有放在心上,于是也不去查他,这样龙粲就瞒过了师父,悄悄在林震家附近潜伏了下来……

七十五章 道理安心神 易形再拆分

回到家,林震把买好的年货放在了姑母林芝那里。

然后转回到自己的新房,锦麟仙子帮他脱掉了外披的斗篷,套上了一件丝棉的大氅,林震坐下来向她说出了渴望进京赴试的想法。

锦麟仙子虽然理解他的志向,但为了林震的安危着想,她还是得继续阻止他,于是柔声道了一句“升云哥,你可是答应过我三年后再考的,不许出尔反尔哦。”

“但我看见同科举子都已经准备进京赴试了,心里实在纠结不安……”

“相公,我并非不理解你的心,你是乡试头名解元,按道理本该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杏榜、金榜一路连科夺魁,而如今却蛰伏家中,自然是内心纠结、坐立难安。可你知道吗?我再三阻止你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无非是我娘说的那些吧?朝中局势不稳,天下形势动荡之类,难道就应该在这危急存亡之秋做缩头乌龟么?依我看,你们也是太过虑了!”

“你忘了?这也是公爹的意思,你是林家的独苗,他一定是在朝中得知了某些不利信息,所以才和婆婆做了这样的决定……”

林震不言语了。

而真实的原因锦麟仙子却不能说,说了就等于是泄露天机。

锦麟仙子递给他一盏温好的葡萄酒,“来,驱驱寒气。”

林震接过来喝了,觉得心里一阵温暖。他拉着锦麟仙子的手坐在镂空雕花的熏炉旁边,“娘子,你是不知道因为此事我心里有多煎熬,多苦闷……”

锦麟仙子沉静的说道,“我知道,可你要明白,但凡想要成功一件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果时机未到,只凭你的血气之勇也是无法达成目的的,还可能成而有害。再有,你是明理的儒生,易经里不是说了,神无方而易无体,所以才能曲尽万物而不遗。那其中的意思分明是让你不能执着,你一执着就是有体了,有体就不能适应万物的变化,也就离了那个奥妙的大道,因为道是无体的,心中有一执念,即是多余赘疣。相反你要是不执着呢,一切顺势而为,那么所有的目的都会达成,可以说没有什么愿望不能实现,就拿你会试这件事来说,晚几年可能更容易实现你的理想,做官也能更顺利,又何苦急功近利、偏要执着于眼前呢?”

锦麟仙子的话让林震豁然开朗,他觉得自己七尺男儿的器局居然不如这柔弱的女子,暗地里不禁汗颜。

锦麟仙子又补充说,“依为妻看来,若真想经世济民,又无须只是执着于宦途,道不远人,修身齐家,退隐修道,怎知不会福泽一方?老子在世之时,不过为一守藏室史,却能写出万世敬仰的五千文来;庄子终身不仕,一部南华经却能流芳百代;广成子只教了黄帝一个学生,却能使天下风调雨顺;贞白先生退隐茅山不与世交,却可做山中宰相,集注本草经。所以隐与显的作用又怎么可以比较孰轻孰重呢?”

一番话说得林震心服口服哑口无言,内心顿感百般欣慰,可见自己识人不差,自一见倾心以来孜孜以求至今,果然此女才色双美,境界尤高,为世间罕有之珍。

这样一位高贵女子却做了自已的妻子,真让他觉得紫涵妹妹有点下嫁了,于是带着几分疑惑道,“娘子,你不但有天仙的美貌,且气量才学均不让须眉,一番高论让林震惭愧不已,以后还请娘子多多教诲鄙人,令我增长智慧,广阔心胸,多谢多谢!”

锦麟仙子嫣然一笑,“教诲可以,可你怎么谢我?”

林震拉着她站起身,拥抱入怀,顶着她的额头说,“敬你爱你,唯命是从!”

锦麟身上一阵变幻的异香数度袭来,令林震心旌摇曳不能自已……他情不自禁去吻她花瓣般娇嫩的唇。此时此刻世界都不重要了,他巳坚定了信念,苏紫涵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她就是他的世界,为了她,他可以舍掉一切。于是他已打定主意回复裴占鳌,就说是春闺他不去了。

……

龙粲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锦麟仙子为何会嫁给这个凡夫俗子?如果说是相貌,他不会比林震差,因为他是龙宫仙人,文才武艺?那些对于一个仙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不过都是雕虫小技而已。这个一点法力都没有的林震究竟哪一点比他好?当初以他的法力、相貌,锦麟仙子尚觉得低未入法眼,怎么这个比他还低了一大截的却竟然被她看上了?这是什么道理?!

他找不出任何理由,所以这个气就更大了,简直无法消除,所以他一定要拆散他们,以解心头之恨。

约定见面的那天到了,他请林震在酒肆喝酒,问他是怎样打算的。

这次林震很平静地说,“我和娘子商量了一番,决定还是不去了,我现在才19岁,三年以后再考也不迟。”

龙粲心里一沉,心想,这肯定又是锦麟姐姐给他出的主意。

不愧为长胜将军的四小龙王,他的脑子转得飞快,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殷勤地频频劝酒,说,“也好,仁兄在家继续踏实用功,我等是否得中也未未可知,只不过是尽力罢了。”

接着他又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林兄守家不移半步,小弟猜想一定是嫂夫人貌似天仙温柔可人吧?”说这句话时,他的心里已经像打翻了一坛醋,酸得都不行了。

林震并不知其用意,莞尔一笑,“天降奇缘,也是林某福分,人生得此一人足矣!”

“还足矣?!……”龙粲心想,你小子属于癞蛤蟆吃了天鹅肉你知道不?

他压着心头的妒火,假意赔笑,一心只想把林震灌醉。

……

听到房门吱呀一声,锦麟仙子只道是林震回来了。朦朦胧胧嗔了一句,“回来得这样晚?……桌上有醒酒汤,你先喝了再睡吧。”

这假林震也不搭话,喝了几口醒酒汤,然后便径直来到床榻,掀开闱幔便上了床,此刻假林震龙粲内心狂跳,因为他心爱的锦麟姐姐近在咫尺……他努力控制着万分激动的情绪,平复呼吸,颤抖着抱了上去……朦胧中锦麟仙子以为是林震,就翻了个身,偎在他怀里……忽然她觉得气味不对,因为她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味,不禁警醒地睁开了眼睛,这时她才发觉这林震原来是龙粲所化,不禁大吃一惊,如今龙粲的法术居然怎么好了,隐藏的这么深,连她都一时没有发现,她羞愤交加,“你、你、你,怎么是你?!!”

龙粲只好赔罪,“好姐姐是我不好,扰你春梦,不过这也是不得已之举,我实是找你有要事相告。”

“什么事?锦麟仙子忙披上外衣坐起身来。”

龙粲跳下床,立于窗前,不紧不慢地说了句,“龙王夫人病了,她让我转告你回去探视!”

锦麟仙子以为在诓她,于是追问道,“你不是在说谎吧?”

“这种事也能说谎吗?”

锦麟仙子半信半疑。

“你若不信,我这就回龙宫取证给你!”说着就向外走。

忽然她想起林震还没回来,“林震呢?你把他弄到哪去了?”

“他在酒馆里酒还没醒,一会儿醒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七十六章 长亭洒泪别 探母回龙宫

龙粲真的回东海龙宫取证去了。

原本他一计不成,又生二计。想编出龙王夫人生病的这个理由,骗锦麟仙子回去。不想这忽如其来的灵感,却是一个真实的信息。龙王夫人真的病了。什么病呢?心病,忧虑成疾。缘起是因为龙王寿诞那天,来的众多宾客里有一个上仙,见大家都在夸赞锦麟仙子,他却和身旁之人说道,“如此高贵绝尘之人,可惜却被谪下凡尘。”

这话有龙宫的人听到就告诉了龙王夫人。宴罢客人散去之后,龙王夫人联想到锦麟仙子正好已随玄鼋大仙下界,担心其中会有什么闪失,天天忧心惦念,于是就做了这个病卧在榻上。

见到龙粲忙问锦麟仙子在凡间的情况,龙粲则添油加醋的煽风点火,说锦麟姐姐最近嫁了一个凡人,这不就是要堕落了吗?所以您得赶紧捎信让她回来,不然她迷了凡尘回都回不来了!

龙王夫人听了龙粲的话更着急了,问那可怎么办?

龙粲说,您就按我说的办,她一定回来!……

……

锦麟仙子开始的时候并不相信龙粲所说,以为他是因妒生恨,以此来匡骗她回龙宫。但龙粲说去取证走了之后。她用法眼查证这件事,却发现是真实的。因为她看到了母亲躺在龙宫病榻上的图像。

至此她的心开始忧虑起来,因为知道这是真的了,很显然她将面临着回去看母亲,而仙界与凡界的时间差异悬殊,这一去,便不知何日可返,如此便面临着与林震的分别,更担心他无人庇护。

她并没有和林震说龙粲的事,就是她的真实身份,现在林震也不知道。她只是暗地里忧上眉梢。

每一天都是倒计时,她在等待着最后那裁决的时刻……她希望龙粲取不到证据,侥幸的盼望母亲只是一时身体偶感小恙,并无大碍,这样她就不必回去,而可以一直陪林震到老。

而现在却感到分别在即的危险在慢慢来临。

在这之后的每一天,她对林震更加温柔体贴,甚至迁就满足他所有的欲望,包括她从前不喜欢的那些,因为她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这夫妻的缘可能就会断了,林震再想寻觅她时已是山海遥隔,天上人间。

然而林震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觉得妻子越发可人,几乎对他是百依百顺。

过年时,锦麟仙子和林芝,还有两个表妹一起剪窗花贴春联,年夜饭陪着一大家子欢声笑语一切如常,又在元宵节那天陪着林震去镇里猜灯谜,看花灯。一直都是一副欢乐的模样。

然而过完年的某一天,在一个冻云低锁的午后,她拉着林震来到庭院,忽然对林震说,“升云哥,我教给你仙门剑法吧,这会使你的剑术更上一层楼,必要时可以防身保命。”

林震觉得她的神色有些异样,看起来凝重而萧肃。以为是受天气寒冷影响之故,也就没去多想。

于是认真的向她学习仙门剑法。

锦麟仙子说,“仙门剑法,要在以神贯通其势,所以首重内功,息心以默,长养神炁,寡欲清心,守正存神,神若清静,招势多接而气不喘,神不疲,力战群敌而尤见精神。如果心神躁妄,则会手战力疲,应对失策,所以千万千万记得不能乱了心神!

可见若想克敌致胜,定心为要,神凝炁聚,剑随心走,随机应变,不拘定式。平时则要多练技法,砍、撩、抹、刺、抽、揭、横、倒八法要精心揣摩,熟悉各种招式套路,做到心中有数。这样对战时,才会知彼知己,应对有法。”

说着便出剑与林震演练起来。出乎林震意料之外的是,紫涵在与他对练中第一次表现出来前所未有的凌利攻势,几乎是步步紧逼毫不留情,令林震不得不调动起全部精神……而对面那个人却在心里想,“对不起了哥哥,我要对你狠一点,只有现在演练的时候狠了,你在面对强敌的时候才不会吃亏,才能保住身家性命……”

在锦麟仙子的悉心指导下,林震的剑法在原来的基础上,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

然而担心的这天还是来到了!

这天傍晚锦麟仙子离开书斋,正要关上院门,忽然就看到院中的梧桐树枝上飘落了一方黄绢。她心里不禁一抖,因为这黄绢是那样眼熟,她一眼便认出这不是凡间物品,而是龙宫之物。她走过去从树上拿下来,肉眼望上去,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黄绢而已,但她接着用法眼观看,就看到了上面的帛书字迹:母病,速回龙宫探视!

黄绢的四角有飞龙纹,中间有隐隐的龙宫印鉴。

毫无疑问这是母亲龙王夫人传来的帛书。

显然,她必须离开了……

她忽然打了个寒颤,感到身上有一股冷意,平时她从来不知道寒冷的,因为身上有很好的能量平衡。

回到房里,林震就发现她的神色不对,脸上似有寒意,便上前握住她的手,发现指尖冰凉,“你怎么了?平时你的手总是很温暖的,今天却这么凉,快坐在熏炉旁边暖一暖。”

锦麟仙子忽然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凄楚地说道,“我要回家去了……!”

“啊?!”闻听此言令林震大吃一惊,因为他知道紫涵家住在很遥远的边陲之地,所以连结婚都没有请她父母过来,只是亲友到场,而今天她却忽然提到了回家,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锦麟仙子接着说,“我今天出去遇见一个亲友,告诉我老家传信,说我母亲病了,所以我要回家探望母亲去了!”

林震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紧紧地抱住了锦麟仙子,生怕一松手她就会绝尘而去。

“娘子,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我,说不好……”这是林震第一次听到锦麟仙子说出犹豫不决的话来。

林震不顾一切的高声说道,“我要和你一起回去看岳母大人!”

“不要,山高路远,旅途颠簸,你好好在家读书,等我回来!我会找到舅舅一起回去的,你不必担心。”

其实林震并不担心她的安全问题,因为紫涵和她的舅舅修为都很高。

他最大的担心,是担心她就此一去不复返,因为不知道离开之后会发生什么变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而这种想法令他毛骨悚然。

接着锦麟仙子又安慰他说,“或许是半年或者一载我就会回来的,在家好好等我,听我的话,一定不要往京城去,那里十分危险。”

说着她又拿出了随身的牡丹绞绡手帕,放在林震手掌里说“这手帕是有法力的,我走了,你要把它带在身上,它会在关键时刻保你平安。”

林震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看着锦麟仙子,迟疑半晌才接过了手帕,因为这让他有生离死别之感。

他忽然潸然落泪,“娘子,你不会就此离开我吧?!”

锦麟仙子也掉泪了,“……怎么会,你我夫妻恩爱,紫涵终生难忘,你不要多想,应该盼着我早点回来才是。”

夫妻两个,难舍难离,互相抱着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林震牵着马,送锦麟仙子来到十里长亭。

湖岸荻花在寒风中瑟瑟凄舞,雁阵嘹呖声声提醒行人归程……

锦麟仙子一身男装在马上拱手辞别,一如旧日山中相处时模样,林震感到宛若一场梦。

一骑绝尘,人已消失在林野之中。

七十七章 游历探实界 虚山险境生

疾驰到无人处,锦麟仙子跳下马,背靠在树上,闭上眼,流泪不止……过了片刻,就见原地人马俱化,踪迹皆无。

在玄鼋大仙那里看来,锦麟仙子嫁给林震,这本来是一桩小事,既然他们有缘,那就让他们有缘去吧,况且这个林震是有仙缘的也应该得到救助,拥有这样一段缘分。反过来说,嫁给凡人对锦麟仙子也是一个历练。凡尘练心,两人可以互相促进,也是一桩好事。对于锦麟仙子他是放心的,难道一个四重天人还搞不定一个凡人吗?所以对于锦麟仙子那边,他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

所以龙粲离开之后这段时间,玄鼋大仙一直在游走各地,探索实界修法的运作规律。

他四处游历,走访了几个实界的修行人,有禅僧,也有道士,还有在深山里修行的隐士高人、民间奇人。这些人当中,能够查信息揣摩到他的来历之人,无不是羡慕恭敬匍匐在地,因为这是他们无比向往的仙人显形。

但也有人竟然不为之所动。

南方有一个古庙云台寺的禅僧,法号一如,是这个庙里的住持,此人对他的反映就很平淡。这让高傲的玄鼋大仙很是惊讶,因为他都已经把龙宫的佛经通过空间转运放到了他的眼前,但那禅僧却并不吃惊,也不膜拜于他,这不禁让玄鼋大仙心生愠怒,觉得他不敬神佛而有罪。一如便跟他说出理由,“山河大地皆为妙明心中物,不识本心,神仙异人也是众生。”

玄鼋大仙反诘他道,“你不是众生吗?”

一如答道,“我之本心不是众生。”

“那又有何用?若不能转物,你是你、本心是本心。”

一如更有应对之语:“若执于转物,也是魔道。本性为无,若无其心,物性本空,若无其物,转者何来?”

玄鼋大仙听罢心中一懔,内心似有某种警觉如电光一现,觉得这和尚说话似颇有见地,但转过来看他体内修的东西,也没什么稀奇之物,除了头上有佛光若隐若现,身上却是一样法器法物都没有。

心想这些禅僧就是会说口头禅,要论真本事就一样不会,修行还早着呢,我要是凌空劈你一掌,打个你落花流水,你要还能说出来“若无其物”,我就算你有真本事。

于是跟这和尚就话不投机,一拍两散。

玄鼋大仙倒是和西北山中的一个修丹道的道士聚阳子还说得来,因为这个道士有功能,查知了他的来历,对他十分恭敬,还请他指点怎样修行,于是玄鼋大仙就借机向他了解了凡间修行的方法和次第,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学习,只不过这种学习的方式是向下学而已了,因为虚界全然不是这样修行的修行方式。

于是他从聚阳子那里搞清楚了,凡人的修行是在这个实物质的身体中积精累炁,这个凡人的身体里,有一种叫做经络的炁通道遍布其中,这便是实中之虚的一种体现,这些炁的通道在身体中层层密密形成了由虚物质构成的炁道之网,通过修炼,使这张网增强扩大,集束成片,恢复到人体先天模样:阴阳平衡,一阴一阳之谓道。这样才能阴阳一炁混沦合为虚空,养成阳神、元婴、化身等不同层次的法身,从此便可与虚界往来沟通,而这个法身的量级又是由修炼的层次决定的。

进一步他发现在实界里也有一个虚的空间,一切物象和人的作为,所有的信息都映射在这个空间里,那么作用、调整这个虚空间里的信息便可以作用实界空间,就象他在灾区遇到的那些病人,他曾做过简单的实验,看到那些患病的人身上往往都会附着不好的信息,黑色的病气,邪祟的动物,冤亲债主之类,一旦他把这些东西拿掉了,那个人的病就会好了。

相反调整实的物质,也可以作用于那个虚的信息空间。他看到中土的一些风水师,用一些镇宅化煞之物就可以震慑、化解虚空间的信息物质,这说明实与虚二者是可以互相调控的,而且这里面还反映出来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为什么现在中土大地,发生了如此多的天灾人祸,原因就是虚空间的信息出现了问题,主要是由于人心悖道,长久以来在虚空间积累了无数怨气,和恶劣的信息,由此潜移默化的导致了自然的灾变。

后来,玄鼋大仙又去了自己的那块实验田,想看看自己做的那个虚山长得怎么样了,不看则已,看完了竟然令他大吃一惊!

他在虚界里建的那座山生长出问题了。他没有料到此山在实界横向扩展的速度这么快,两翼已经伸展出十几公里,早已拥塞了整个河道。只一年时间,两岸的阡陌良田如今变成了一片荒原……玄鼋大仙原本认为自已是做了一件好事,不曾想现在却弄巧成拙变成了坏事。

遭遇如此违心的变化,玄鼋大仙忽然有些后悔了,想起了一如所说的“执于转物”的那句话……但也是闪念而过,最重要的是如何修改过患,弥补损失。

这曾被方圆百里的百姓一度认为的福山,如今却使方圆几百里由原来的洪涝变成了干旱。由于干旱而土地荒漠,粮食颗粒无收,百姓饿得啃树皮,吃草根,饿殍遍地……

玄鼋大仙面临着必须解决当前这个意外发生的大事件,而他的难处在于,这件事并不能回天上调整处理,因为五重天与人世间时间相差悬殊。如果他回五重天上去调整,回过头来几百年都过去了……显而易见,他必须在这实界里解决问题,他现在的想法是想把这个实验的虚山移除!这样就可以恢复原有河道的通畅,现在和几年前的环境不同了,原来是洪涝多水,现在是干旱少水,急需水路通畅。

那么用什么办法才能解决掉这个庞然大物呢?玄鼋大仙设计了几个调整方案,都觉得难以奏效,惟有彻底移除此山,才能恢复河道的通畅,那么他想起了使用最后一种办法,这种方法也是一种极具挑战的法力实验,风险很大,最后他决定铤而走险……

七十八章 姐弟语相伤 宝园寻封印

只一瞬间,锦麟仙子就回到了龙宫见到了母亲,龙王夫人果然是病了。

而龙王夫人见到女儿回来当时病就好了一半。并和她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并坚决的阻止她说,“你不要再去凡尘了,听那上仙说的意思应该是有险难将要发生,多亏龙粲让我给你捎信,如今你回来就对了。”

始终在此等候锦麟仙子的龙粲,见到她们母女二人相见后,龙王夫人的精神大有好转,就对锦麟仙子说,“锦麟姐姐,你出来一下,我对你有话说。”

锦麟仙子随他走出了龙王夫人的宫殿,来到外面的白玉瑶台上。

龙粲停住脚步,以陌生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锦麟仙子,他似乎觉得已经不认识她了,或者说面前这个美女已经不再是他从小到大敬慕珍爱的四重天人姐姐,从前那多年的暗恋,就像一个美好的梦正在如云烟般消散……他努力压制着自己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情绪,声音颤抖地问她,“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去了一趟阎浮堤你的变化竟然这么大,大得就像变了一个人……”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情绪也越来越激动,“……这个叫林震的凡人,他究竟有什么好令你这样痴迷?他没有功利没有法力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凡人,你怎么就迷上了他?你、你、……”说到此龙粲反复欲言又止,来回在白玉瑶台上走动,一副万分不能理解的样子,他已经想不出来用什么词来表达他的心情了!“你叫我说你什么好?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锦麟仙子轻柔的说,“他是没有功能法力,但舅舅说这个人有仙缘,而且对阎浮提未来世会有很大贡献,所以我们应该搭救他……”

“那你搭救他也就是了,可为什么一定要跟他结婚呢?!”龙粲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视着她。

接着龙粲忽然停住脚步,以讥讽的眼神看着她,“难道你是看他长得好看么?……可仙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哪一个男人的相貌会比他差?”

“你!……我……”锦麟仙子一时语塞,实际上是她和林震之间有爱,而她说不出口,于是脸色绯红,半晌低声说了句,“我,和他有缘。”

龙粲听了这句话,心里酸恨交织,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和这个凡夫俗子只一见就觉得有缘了?而我和你从小相处到大都没有这个缘是吧?!”

锦麟仙子因为心里有私,便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与林震真实的过了这一段夫妻的日子,潜移默化中,她的心已经归属到了林震身上,她爱上了这个凡人,而她说不出理由,也不知该怎样辩解。她明知道她的心性已经有了偏私,但却沉湎其中不能自拔,因为林震对她太好了,相恋相知,无比用心的温存呵护……

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锦麟仙子,而是别人,就这副不争气的样子,龙粲便恨不得暴打她一顿!而面对锦麟仙子,却像是豆腐掉灰堆,打打不得,拍拍不得。

龙粲的神色开始变冷,他无比失望地看着锦麟仙子那张超美绝伦的脸,“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高傲智慧的天人姐姐,不再是那个令我无数个日日夜夜一心一意爱慕的人,你已经毁掉了一个纯洁少年最清纯最美的梦!……我最后告诉你一句话,你要还爱着那个凡人,你就会被他拖累,直至堕入凡尘,毁了你千万年的修行,值得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了一跺脚飞升至云端,现出龙形法身在云中激烈翻腾,又钻入海中搅动海水掀起巨浪,一时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巨浪滔天……他在宣泄他绝望的痛苦和愤怒!

等他的暴怒平息下来之后,他开始提醒自己:智慧,智慧!

龙粲开始继续思索这件事:龙宫这边龙王夫人可以拖住锦麟仙子,不会放她再下凡尘。但那个林震却不得不防,据锦麟仙子说他是有仙缘的,千万不要哪一天再跟到天上来,那样他们可就天长地久了,所以他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想方设法让他成不了仙!

……

那么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实现这个目的呢?龙粲反复思考了一下:杀人的事不能做,因为天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善者上升,恶者下降,所以做恶的事还没法做,也就是说不能杀人,那么就要另想办法,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应该回西海龙宫跟大哥龙烨讨教一下。

这段时间龙烨也比较休闲,龙粲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一群龙女在碧清池里嬉戏泡浴,见龙粲前来,便披了天衣,走上了岸,他问他,“四弟,你找我何事?”

然后两人坐在有着银白色光华的柔软草地上。立即就有龙宫侍女奉上发光的鲜果和乳白色的甘美醍醐汁。

龙粲说,“大哥,我有一事想请你帮我出个主意,有没有一种法器可以封住凡人的要穴,让他修不成仙?”

龙烨说,“这不是小事一桩,你自己就能做,还用得着问我吗?”

“不是不是……大哥是我没说明白,我的意思是说必须是仙人也看不见解不开的那种法器才有用。”

“哦……你说的我明白了,你需要的是能够骗过法眼追查的那种隐形法器对吧?”

“对对,就是要这种,我练的法器中没有这种东西,你有吗?”

龙烨说“我也没有,因为我也不跟凡人打交道,对了,你怎么忽然对凡人这么有兴趣了呢?哦,我知道了,是对付情敌是吧?”

龙烨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不禁令龙粲面红耳赤。

龙烨知道他还是个童子,于是也不为难他,只是给他出主意说,“你到父王的法宝园去看看,他那里应该有这种东西,因为早年他经常去阎浮堤和凡人打交道,所以可能会有,你去找找看。”

“那好,我这就去找。”

说完龙粲便辞别了大哥,去往西海龙王的法宝园。

因为龙粲的特殊身份,所以这样重兵把守的地方,他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这法宝园乍一看,里面都是珍稀品种的树木,但来到近前,却发现每一棵树上都吊挂了琳琅满目的法宝,时隐时现闪烁着光芒,那每一个法宝上面,都挂有标签,上面写着法宝的名字,如果拿下来还有声音解说它的功用。

龙粲凭着灵觉,辨别他所需要的法宝在哪一棵树上,然后便到那棵树上去寻找,终于找到了他所要的东西,那是一个几乎全透明的弹珠,如果不是上面挂的标签,他几乎就看不到它,当他伸手摘下来时,有声音为他解说:“隐形要穴封印,适用范围,阎浮堤人类,可封堵要穴,令其无法聚炁提升能量……将此透明弹珠射入窍内即可生效。”

龙粲听了,心中一阵大喜,好了,这下大功告成。

七十九章 寂寥修内功 意外已降临

自从和锦麟仙子分手以后,林震便陷入了难以派遣的孤独寂寞之中……

人去楼空,然而行止坐卧,屋内屋外,书房庭院都是锦麟仙子的影子。

看着梳妆台上的菱花镜,就想起昔日里两人曾经照出的双影,看到柜子里的妻子的衣裳,就想起紫涵妹妹用绣衫遮住笑靥的模样……林震心里便惆怅不已。

因为如今已是山水迢递,旧梦依稀。

夜晚,星移斗转,钟鼓不闻,画堂残烛明灭。一个人睡,辗转反侧睡不着,夜半方知锦衾寒冷的滋味……如今林震才明白,紫涵妹妹就是他的春天,和她在一起时,总会有一种舒适的暖意。而她走了,这温暖也随之消散,荡然无存,只留下漫漫孤寂长夜。

每天他都把那方手帕揣在怀里,仿佛那不是手帕,而是把紫涵带在了身上。

阳春已三月,雁归人不归。这相思之苦不知何日才能解脱?

林震因为妻子的远离竟象是丢了魂一般,日渐消瘦清减,茶饭不思。

林芝姑母看着林震这个样子很为他着急,在饮食起居上百般为他调理,并安慰他说,“苏瑞她一定会回来的,她是咱们林家的媳妇,又和你那么好,她不回这个家还能去哪?!你放心好了,她一定会回来的!”

林震听了心里宽慰不少,又想起紫涵临走前的那几天和他说过的话,她让他安定心神,勤修内功,打一个修仙的基础,并说“如果你修好了,功夫上去了,就会在玄关处看到一条七彩光芒的飞龙盘旋,那是我留给你的信息,只要你看到它心里和它说话,我这边就会听得到……”

原本林震以为这些话是紫涵为了安慰他而说的,当时心里并没有太在意,但如今由于太想念她了,就想着可以一试,因为这个诱惑力很大。

因为有了动力,于是他开始每天打坐,他非常想和妻子联系,哪怕是用这样特异的办法。

这其实也是锦麟仙子为了诱导他走向修仙之路而设计出来的妙招,免得他不上道,因为原本林震对于修仙一事是不怎么上心的。同时这种信息也是有原理在其中的,可以实现遥感、顺风耳之类的作用。

在锦麟仙子看来,凡人难以修仙往往是因为还不能体验到修仙的好处,所以入门这一段就特别费劲,会反复蹉跎蹭蹬,而一旦入门了,尝到修仙的甜头,那么自已就会往里钻研下功夫了,所以要想促进林震修炼内功的积极性,首先要下个钓饵才行。

这样一段时间等于是给林震打下一个静修的基础,这样可以一举两得,既是为修仙打基础,也是为了危险来临时的保命。

林震便按照锦麟仙子教给他的静修之法开始修炼。

一边打坐炼内功,一边习练仙人剑法,二者相辅相成。内功使他的剑法日益提高,此时他方才明白了锦麟仙子教他剑法时说的那段话,果然是真实不虚的。而剑法也能促进内功修炼,使气血活跃,经脉畅通。

能而此时他还没有看到那条七彩之龙。

……

俞秋溟这边和林震一样孤独。一个人在他乡过的年,他在市镇里沽酒买肉,以求醉里忘忧。

俞秋溟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深沉,仿佛一下子长了好几岁。

他是为了调查那件事而留在淮扬的。

开始时他主要是向周边地区的人打听这座废弃的将军庙到底有什么来历,但好象没什么人知道,后来有个读书人提醒他说,你可以去思齐书院去查查史书,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因为他的读书底子比较好,又做了林震半年的伴读,所以与书院的主持人交谈汤水不漏,以为他也是儒生。等到混得熟了,他便提出想查找一些历史资料,作为学习的参考,主持人便答应了,带他来到了藏书室。

书籍很多也很难找,他埋头足足找了两天,正史里面根本没有记载,后来便找野史、传闻、人物志、地方志一类,终于在一本记载风土人情的资料里找到了相关记载。

“无头将军庙。庙中所塑之无头将军,为西汉司马大将军周乾。一代功臣,家世显赫,功勋卓著。谥武懿候。世人感念将军威德,建此无头将军庙。嗣后,景煜元年,新帝继位查出公主失踪被杀死一案,乃大将军所为,遂愤而砍去庙中塑像头颅,以示惩处,泄其怨恨……”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父亲临终之前说的那些话……如今看来这确实是他的业力,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无论经过千百年的轮回,因缘果报历历不爽。这样那强烈的怨恨报复心也随着这个谜底的开解而变淡了,明白了这世界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绝没有无缘无故的祸福,人们看不到的真相实在是太多了……

这思齐书院离林世安的府衙不远,于是俞秋溟就想顺路去那里看看,重新回味他和林震一起度过的旧日时光……然而来到巡抚府衙,他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林世安的巡抚府衙已经被封了!

他打听周围的人,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们告诉他,一月前,林大人被人栽赃陷害已经被捕入狱了!

俞秋溟不禁大吃一惊,心想林震一定还不知道这个可怕的消息,他要赶紧去告诉他……

八十章 疾驰报凶信 救父奔京城

俞秋溟连夜赶往林震家。

他没有住店,马不停蹄,第二天傍晚便赶到了林震家。

“秋溟?!你来了!”当林震在院子里见到俞秋溟时不禁高兴万分。他万没想到秋溟还会来找他,本以为他一气之下已经回到山上去了。

而俞秋溟却一脸凝重,眉头紧锁。“兄长,我找你有急事相告……”

林震一脸疑惑的望着他,“走,我们进屋说去。”

林震领着俞秋溟,进了青云轩书斋。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林震问他。

“你家伯父林大人被人诬陷,已经押解京城入狱了。”

“啊?!!”林震听了如雷轰顶……这真是身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消息确实吗?你如何知道的这件事?”林震追问。

俞秋溟把经过讲了一遍。“然后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林震失神的颓坐在圈椅上……很早就在担心的事,今天终于发生了!

上次母亲和他说,父亲在朝廷得罪了小人,让他不要去会试,他还以为母亲为了敦促他结婚而有意夸大其词,未曾想其中真的蕴含着巨大风险,看来父母和子涵,再三劝阻他不要去参加会试真的是一片苦心。

如今父亲遭此不白之冤被下狱,不知道已经受了多少杖刑之苦……想到此不禁令他心急如焚。于是在刹那间他便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去救父亲。

他对秋溟说,“我要去京城救父亲,为他申冤!

秋溟说,“兄长,我和你一起去,这样也会有个照应!”

林震内心十分感动,站起身默默无言而又感慨地拍了拍秋溟的肩,因为秋溟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站到他身边。

秋溟环视周围,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你夫人呢?她会不会阻止你进京?”

“她不在家,她母亲病了,回老家去看母亲去了。”

“那好,事不迟疑,禀报一下姑父姑母我们连夜就动身,因为最快的话,走水路也要一个月。”俞秋溟向他提议,因为京城实在是很遥远,他担心不快一点就来不及了……

林芝和年乡绅知道了这件事之后,都感到十分震惊,继而就是无比担心,因为此事非同小可,林世安的命几乎是危在旦夕……最后全家无奈之下商量决定,同意林震进京救父,但叮嘱他要万分小心,绝不能贸然行事。

事情紧急,林芝赶忙为他二人准备行囊,收拾好了之后连夜便出发,乘船进京。

一路舟行,林震心情十分沉重,秋溟便想方设法宽慰他,“估计现在也就是刚刚押解进京,庭审也会迁延一段时间,你不必太过担心。”

“你要把心情放松一些,不然这一路上生了病,我们什么事也做不成了!”

每到晚上船舶岸边,只要方便的话,秋溟就拉着他去住馆绎。因为他怕林震在船上休息不好,现在他也有钱了,所以便处处照顾林震尽量使他能更舒适一些。

住店时,每当看见林震惴惴不安,满脸忧色,形销骨立,他内心便暗暗感到心痛。于是为他端茶送水,拉他去酒楼小酌解忧……他还是原来那个秋溟,为林震默默打点一切,他知道他现在是最需要有人护持的时刻了。

为了让林震安心,他又到庙里为他起了一卦,问的就是林世安的官司,卦上的意思是说,暂时还没有性命之虑,但过了这一段就不好说了。他为林震解了卦,林震的心才稍微安定一点。

俞秋溟问他,“进了京城,以你现在的身份也面不了圣,那么咱们怎样才能为伯父伸冤呢?”

林震说,“在京城里,我父亲有个同科好友工部尚书顾庭章,我们先去他家拜访,看看能不能让他帮着说话,找到一条出路……”

沿着京杭大运河,水路舟行一个月,终于在9月末,他们来到了京城。

见到那些巍峨的宫殿绿瓦红墙,林震的内心澎湃潮涌,多少次梦寐以求想要来到的地方,十数年寒窗苦读最终的梦想,然而如今却不是为了他的理想来到这里,而是灾祸把他牵引而来,这是一种多么复杂凄楚的心情……

两人先去找了一个客栈住下。

他们头天晚上探听好了工部尚书府邸的位置,第二天候着早朝将过,就去尚书府府门等候。

顾庭章下了早朝乘轿回府,就见两个面孔陌生的书生等候在门前,他并不认识他们。

林震和俞秋溟上前作揖见礼:“晚生林震,俞秋溟参见大人!”

顾庭章听到林震两个字,不由得一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环境,然后示意他们进府,接着便赶紧吩咐随从关上府门。

顾庭章领着他俩来到中堂,宾主落座之后,他又站起身警觉地看了看窗外,然后坐下说道,“你可是林世安之子林震?”

“大人,正是晚生。”林震起身又是一揖。

“你怎么跑到京城来了?这里有多危险!我虽然和你没见过面,但听你父亲讲起过你。”

“我父亲,他、他还健在吗?……”这是林震最关心的问题。

“目前还关押在牢狱里。”

林震听到此言,不禁眼中噙泪,“父亲遭此不白之冤,晚生恳请顾世伯援救家父,林家将永生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顾庭章听了一脸愁容,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对林震说,“我跟你实说了吧,因为国家内忧外患处处失利,皇上认为都是臣子玩忽职守不能忠诚效力之过,现在皇上已经杀红了眼,不单单是你父亲,他已经斩杀了很多人了,搞得现在朝堂上,人人自危。按说我和你父亲最为要好,但现在恐怕是帮不上忙了,六部当中,工部的话语权是最低的,我就是个冬官,没有什么影响力,只是盖房子、修河道建工程找我,说其他的就会起反作用。而且很多人知道我和你父亲从前要好,现在弄不好,我也会受牵连自身难保……贤侄,你父亲的事,我也相信他是被人陷害,也是夙夜兴叹,但当前确实无有良策,要置他于死地的人趁他外出建河道工程之时,把赃款放在了他家中,等他回来之时便进行搜查,证据确凿,这样他就百口莫辩。这件事很难翻案,朝堂奸佞横行,天下已大乱……现在我说一句肺腑之言,你千万不要在此地久留,赶快逃走,一旦间株连九族,恐怕你也逃不掉了!”

林震听了这一番话,不禁热泪横流,“难道我父亲他……就这样冤屈而死吗?”

顾庭章也眼中盈泪,默默无语。

他确实也是于事无补,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局之下如果再纠葛下去,很可能他就被牵连上,后果不堪设想。

俞秋溟在一旁听得明白,显见这个顾大人是指望不上了,思索一番,便想出了另一种办法,于是他对林震说,“也别让顾大人为难了,我们回去吧,回去我有话和你说!”

林震只得和俞秋溟拜辞顾庭章离开他的府邸。临出门,顾庭章还再三叮嘱,赶快离开京城,一刻不要耽误,否则不但于事无补,还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回到客栈,林震问俞秋溟,“刚才你催着我走,是想出什么新主意来了吗?”

俞秋溟说,“兄长,到了这个时候很显然谁都指望不上,人人自保都还来不及,我们只能靠自己了,我想出来个办法你看这样行不行……”

八十一章 胁迫遭失败 兄弟去复仇

俞秋溟对林震说,“我想出来的办法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我们在朝廷上已经没有援军,不如就直接去跟那个诬陷弹劾林伯父小人说话。用武力威胁逼迫他促使皇上改变主意,释放林伯父。我和他说,如果不去这样做我就杀了他。”

林震觉得这是一步险棋,因为弄不好就会打草惊蛇。他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怕对父亲那边有不利影响……本来他是想走上书申冤这条路的,因为写文书告状是他的长项,而秋溟说,“那会很慢,而且以现在朝廷内外交困的形势,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又有谁能为此伸张正义呢?!现在林伯父的生命危在旦夕,我们没有时间了,多耽搁一天林伯父就多一天危险,必须要找到最快的解决途径,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我们只要能要挾住这个人,就有望解决根本问题。”

林震问秋溟,“如果这个人不按照我们说的去做呢?”

俞秋溟眼露杀机,“那我真就宰了他!杀了这祸害忠臣的狗官,为林伯父雪耻伸冤!”

林震还有一丝犹豫,因为这件事很难料定后果,万一适得其反……但现在时间很紧,如果不赶紧采取措施,父亲的命可能就难以保全,看来只能是铤而走险了!

于是林震说,那就按你说的办,我们好好策划一下……

……

自从上次弹劾没有成功,给事中沈修文对于林世安便愈发怀恨在心,因为林世安反过来在皇上面前说他是奸佞小人栽赃陷害,搞得他在皇上面前都灰头土脸的,好在他向来擅长阿谀奉迎,通过一段时日的周旋他便挽回了不利影响,皇上也并没拿他怎么样。但从此他便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林世安扳倒,如果不是如此,一旦林世安进一步得到皇上的重用,那么他与当地豪绅亲戚的特殊关系就会被揭发,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所以一定要想方设法把林世安送上断头台。

但这林世安向来为官清正,声誉很好,根本抓不住什么把柄,沈修文后来便和豪绅亲戚想出来一个阴损的办法,趁着林世安外出修河道之际,买通衙役,把大量银两偷偷放置在林世安住处藏好,然后又安排人去到总督张延策那里密告。

因林世安性情耿直,平时并不会笼络关系,所以总督张延策对他一直都有看法,认为他居功自傲,听到有人密告,便立即前去搜查,于是便搜出大量银两,贪污赃款一事便被坐实了。

沈修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再过20天,林世安就会被问斩,从此他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但这两天不知为什么,他总是睡不好觉,眼皮子总跳,心中莫名忐忑不安。于是就想独处清静清静。

这天晚上,他一个人在西厢房朦朦胧胧刚要睡过去……就听见窗户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响动,他睁开眼睛一看,就看窗棂上破了一个洞,他警觉地下了床,打开了房门……就见眼前有一道黑影从房顶掠过,等他来到院中,四处仰望查看之时,却什么都没有,于是他怀疑自己是眼睛看花了。

回到房中,他点亮灯烛来到窗前想要查看窗棂上那个破洞,忽然灯烛被人吹灭,就见寒光一闪,一把宝剑横在了他的项前,吓得他一哆嗦,刚想要喊叫,便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嘴巴,来人三下五除二把他捆到了椅子上,朦朦胧胧中,他看到了一个带面具的黑衣人,就见此人压低声音说,“你这狗官陷害忠良,栽赃林大人,本该今晚就送你去死,为了林大人的性命,现在给你一个苟活的机会,你赶紧去皇上那里设法改变他的决定,如果林大人不死,你还可以活命,若有半点风吹草动,我就来送你去西天!”说罢挥剑砍断了绳索,推开房门,一纵身上了房,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沈修文吓得差点儿没昏了过去,过了半晌,他才回过魂来。自己拿开了堵在嘴上的破布,他已经吓得没有了力气呼喊,因为这是他为官以来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

他战战兢兢的重新点亮了灯烛,在屋子里到处照,生怕再藏着什么人……这时他忽然看见床帐边插着一个带纸签的飞镖,纸签上画着一个恐怖的鬼头,下面只写了一行字:除奸武林人!

这又把他吓得差点儿没坐到了地上。

然后他便猜想,来的人一定是个武林高手,是因为某种原因为林世安打抱不平的。眼见着就要危及自己的生命,那么这件事该怎么办呢?

开始的时候他想,是不是按这个人说的想办法把林世安放了?但想来想去,觉得那样等于是自掘坟墓。不仅仅是放虎归山,招来后患,而且从此会彻底失去皇上对他的信任,倾覆就会在刹那间……这无非也是一条死路!

那么怎么办呢?经过两天的思索,他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乖乖就范,他要向皇上禀报,说有人为了林世安要害他性命,肯请皇上出动锦衣卫保护于他,与此同时缉拿同党案犯。

经过他的巧舌如簧,皇上果真同意了,在他的宅院,派了锦衣卫暗中把守,一待刺客再度露面,便一举拿下。

……

而俞秋溟和林震并不知道沈修文会如何运作,这次敲山震虎的行动,其实也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策略。俞秋溟只是知道沈修文会因此而害怕,至于后面的事,便只有去听风声。

因为林震不便四处走动,打这以后,俞秋溟便去各处打听林世安案件的动向……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林世安将要被处斩的讯息,……他的肺都要气炸了,这说明沈修文根本就没有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于是便赶紧回到客栈报告了林震。

林震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将要发生了!父子连心之痛,这时候他还能做什么?林震已经全然没有了方向。

最后还是俞秋溟提醒了他:“兄长,那个王八蛋他耍了我们,我们应该找那狗官算账去,揪着他的狗头让他想办法,不然咱们当下就宰了他!”

一句话提醒了林震,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走!”愤怒已极的林震从案头拿下宝剑,准备拼死营救,如果救不出父亲,他就要拿这个奸佞小人的人头祭奠父亲亡灵!

……

八十二章 复仇招埋伏 逃亡遇故知

林震现在是一腔怒火,恨不得把这个诬告父亲的无耻小人撕得粉碎,但在此关键时刻他还是想起了锦麟仙子的忠告:只有静心定意,才可以调度安排好一切事情。

然而遭遇如此大难,要冷静下来该有多么艰难……一路上他默然无语,努力调整呼吸,因为锦麟仙子给他讲过,心息相依,心是寄寓在息之中的,同时息也在心里。如果能把呼吸调整好,心就会逐渐平静,于是尽量把呼吸调匀,因为这样才有助于这个心安稳下来。

当林震和俞秋溟二人来到沈家附近便戴上了面具,此时已经是下半夜四更天了,他们先是在房子四周转了一圈,并没看到有人,也就是说没有设哨。于是两人便一纵身上了房顶,看下面沈家院落黑洞洞的,也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便一起轻轻跳进了院中……

在沈家西厢房院内,锦衣卫一共埋伏了6个人,因为他们听沈修文说刺客只有一个人,然后就觉得埋伏6个人足够了。这些天他们一直蹲守在此,但一连等了好几天,看人也没来,就有些松懈。今天到了下半夜正想要进到耳房里睡觉。忽然一个锦衣卫看见房上有影子落下来,便迅速低声向其他人报信“人来了……”。

顿时几个锦衣卫全都精神了,一齐冲了出来……

“不好,有埋伏!”俞秋溟提醒林震。

两人几乎同时摘下了面具宝剑出鞘,双方便开始了激烈的博杀……

俞秋溟是有系统传承的武林门人,自幼习武,他的武艺是俞灵渊多年耳提面命严格训练出来的,所以武艺精湛,剑法娴熟。

而林震虽然没有象俞秋溟那样经过系统的武林训练,但他一向智慧超人一等,在剑术上擅于精心揣摩,又经过俞秋溟指导对练和锦麟仙子教授仙人剑法,剑术已渐臻上乘。

然而对面的敌手锦衣卫也都是大内高手,武功高强。

于是这一场短兵相接的近身格斗便打得白热化……

这时的林震仿佛已进入了“空静”状态,无人无我,空灵神运。

在异常冷静,神识空灵的场态下,兄弟二人的搏杀如有神助,6个人已被砍倒了4个人……这时就听见门外有嘈杂人声、马蹄声,俞秋溟说,“兄长,他们援军到了!我们赶紧撤,走后院,快走!”

于是两人正想穿过中间那个宽阔的庭院从后门撤离,就见锦衣卫不计其数潮水般涌了进来……领头的高喊:“一起上,抓活的!”

于是众锦衣卫蜂拥而上……

四周都是人,他俩已经被包围了!

两人背对着背向外转圈寻伺……

一个锦衣卫挥刀就上,瞬间一触即发,双方便展开了力量悬珠的战斗。

一时间就见庭院里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寒光烁烁,嘶喊声、刀剑相磕的声音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但奇怪的是,这么多人围剿他俩却依然占不到上风,兄弟俩十分默契,彼此照应配合天衣无缝,而且随时在掌控全局,但他们心里都明白不可恋战,一旦间体力消耗殆尽,敌众我寡就逃不出去了,所以兄弟二人边打边向后院方向撤离,因为那里有一个后门……

西厢房那边沈修文一直躲在房里没敢露头,但后来看到外面锦衣卫局势失利,便暗中找了一个家丁去指挥使那里报信,请求增援……只等到大批援军来了,心里有了仗势就走出西厢房来到中间的庭院中,他是等着拿下这两个刺客便去向皇上禀报,但看到两人剑术高超,武功神勇,双方僵持不下,情急之下,不禁高喊了一声,“林世安昨天已经被斩首了,你们还为谁而战,快投降吧!”

他这招是很阴损的,这等于是瓦解人意志的攻心战术!

林震听了瞬间一惊,宝剑差点没跌落地上,……父亲已经被杀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是神出天外。

俞秋溟一旁告诉他,“这人就是那个狗官!”

秋溟话音未落,就听林震撕心裂肺“啊!——”地长啸了一声凌空飞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剑劈向了沈修文……有人赶忙拦截抵挡,于是剑锋落点偏离了沈修文的脑袋,但却削肩而下砍掉了他的整个手臂,顿时沈修文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而此时林震已心神大乱,父亲被斩首的消息对于他来说如雷轰顶,他再也无法镇定了,几乎象疯了一样四面砍杀,此时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俞秋溟看到这种情况,抽了个空档拉住他的手腕大喝,“快走!!”说着强行运力拽他窜跃上了房……

俞秋溟拉着他在房上奔跑,边跑边说,“兄长,不能恋战,林家就你这么一个后人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分两条路走,我把他们引开……”

“不行,我们一起和他们拼了!”

“你听我的,快跑!我武功好,他们抓不住我,……记住,桥头镇馆驿会合!”

说着俞秋溟在一个巷口,一掌把林震推落了下去……

接着他返回身拦住从房顶追捕而来的数个锦衣卫厮杀起来。

……

林震被秋溟推下房顶,发现这竟然是个漆黑的死胡同,他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父亲已死的事实,不禁悲怮欲绝,一时胸口发闷,昏厥在一户人家的门前……

这户人家里面住着一个官员,听到外面人声嘈杂,便起身提了灯笼出来查看,发现嘈杂之声来自于房顶上,似乎是锦衣卫在抓什么人……他回身刚要进院,就见门口台阶旁边躺了一个人,这不禁吓了他一大跳,他拿着灯笼照过去,便看清了那个人的脸,这一看不禁让他大惊失色,赶紧吹灭了灯笼,背了门口躺倒之人进了院子,又赶紧回身插好了门栓,然后继续背着这个人进了房屋,放在他的床上……这才悄然点着了灯烛。

……林震悠悠然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一户人家,而不是监狱。

那人见林震醒了过来,便提着灯烛走近查看他的情况。借着灯烛的光亮,林震看清了这个人的脸,这一惊非同小可,“怎么是你?!”……

八十三章 念恩义相送 出城逢追兵

“谢天宸?!怎么是你?……”林震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遇上了谢天宸。

谢天宸也非常激动:“恩兄,会试我一直在等你,没见你来考试,心里十分惆怅,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遇见你,这、倒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贤弟,我父亲他昨日已被问斩……”林震已说不下去痛哭失声。

谢天宸十分惊愕,“你、你原来是林大人之子?!……唉!”

谢天宸懊恼的以拳击掌。

然后对林震说,“恩兄,我真没用,殿试皇上钦点我探花,现在只做了一个翰林院的编修,我也曾怀疑过林大人的案子是冤枉的,因为给事中沈修文的人品我有所耳闻,但证据确凿很难翻案,更何况我根本无权过问,没想到林大人……竟然是你的父亲!”

这时忽然院外传来激烈的敲门声“开门、开门!”

谢天宸马上把灯烛吹灭,低声叮嘱林震,“别出声,我出去看看。”

谢天宸来到院子里喊了一声,“谁呀,大半夜的?”

然后打开了院门的半扇,探出身观瞧,就看门前有几个锦衣卫站在那里。

前边的锦衣卫问他,“喂,看见一个年轻人打这边过去吗?”

“没看见,你们跟谁说话呢?这大半夜的搅扰我睡不了觉……”

这时旁边有个人认出他来,忙捅了一下前面那个锦衣卫,“这是今年的探花,翰林院编修谢大人”

“哦,不好意思……那打扰了!”

对于新晋的三鼎甲,他们是毫不怀疑的,因为状元、榜眼、探花都是皇上钦点的新宠。

于是锦衣卫门匆匆离开了。

谢天宸机警的把门重新关上,插上门销。

回到屋内,对林震说,“是锦衣卫在盘查你的下落。”

“我会连累你吗?”林震担心的问道。

“不会,他们对新晋一甲三人都是很信任的,因为就我现在住的这个房子都是皇帝赐的。福佑皇上见我在京城没有住处就特别安排下属为我找了这套房子。”

林震听到福佑皇上几个字,心里的感受极其复杂;过去十几年读书,最向往的事情就是金殿事君,因为他闻听人言,福佑皇上励精图治,心怀天下,一直以为他是个有道明君。但如今,天下倾颓,福佑皇上却调度失措,滥杀无辜。父亲林世安一定是他批斩的,虽说是小人从中陷害,但皇帝本身也是失察,这是毫无疑问的,这让他心里十分难过,等于是多年的偶像坍塌了!委屈,怨恨,怀疑,失望和痛苦,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谢天宸见自己提到福佑皇上,林震现出复杂的表情,低头不语,就明白了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于是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会觉得皇上失察不公。”

“本来就是,明明我父亲是被沈修文那个小人陷害的,而皇上却听信谗言,助纣为虐,这样的朝廷谁还会衷心的去辅佐他?!”林震激愤的说道。

谢天宸沉重的说,“在林大人这件事上,我也是觉得皇上轻率了,现在我做编修,对朝堂的情况了解很多,觉得皇上的处境也确实非常艰难,内有天灾人祸,外有异族入侵,朝中大臣又满盘涣散、分崩离析,所以一怒之下,他便采取了很多过激的手段,其中冤案不少……”

林震听出来,谢天宸还是一个保皇党,虽然他认为皇上已经在滥杀无辜,但也在为他开脱,毕竟皇上对他青眼看顾。而林震现在对这个朝堂是全然不信任了,但他的心也在滴血,毕竟那是他从儿时起到父亲被杀之前的所有青春梦想,而如今却全都破灭了,这时他想起了从前俞秋溟和锦麟仙子劝阻他的那些话,现在看来都是肺腑之言。

接着谢天宸对他说,“现在情况紧急,他们在抓你,你必须赶紧出城!但现在到处抓捕,很难出得去可怎么办?”

林震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怀里,鲛绡手帕还在。于是说,“可以乔装改扮一下试试。”

谢天宸想了一下,“那就明天下午未时出城门,这个时间人会比较松懈。我给你找一套麻布衣服换上,看起来越普通越好。”

到了第二天上午,谢天宸为林震找来一匹马,给他带上斗苙,背了一个包祔,又给他的脸涂上灶灰,然后对他说,“恩兄,你的佩剑不要带了,这样容易被认出来,这剑就留给我做纪念吧!不知今生是否还能有缘再相见,看见这剑就仿佛见到了恩兄一样。”

林震默默点头,感慨万千的拍了拍谢天宸的肩膀:“谢谢贤弟救我性命!但愿他日能再度有缘相见,必报大恩!”

谢天宸说,“恩兄言重了,若不是你当初为我付房租又送我银两,何来今日的谢天宸,兄有恩于我,小弟素感无以为报,今日奇缘相遇,理当如此!”

然后两人骑了马,捡了僻静的一条路绕向东门。因为只有从此门出,才可以去通州运河乘船。

到了东门附近的隐蔽处,二人下马,谢天宸低声说,“恩兄,我就送你到这里,我看着你过去,如果有问题,我就出去接应你,如果没有问题我们便就此别过了!至圣先师保佑仁兄一路平安!”说罢深深一揖。

“好,乱世为官,风险多多,……贤弟保重!”林震拱手辞别,牵马随着人流来到城门哨卡。

远远就看见城门守卫戒备森严,还有两个锦衣卫混杂其中,他们正对着行人逐一盘查,但他俩并没有参加那天晚上围剿刺客的行动,所以并不认识林震,只是按照描述中的身高长相、穿衣和佩剑等特征查找这个人。

林震跳下马,跟着众人一点点往前移动。

马上就要盘查林震了,隐藏在一边的谢天宸紧张得心要提到嗓子眼儿上……

而林震此时明白一件事,这样走出去他已经是赤手空拳了,一切都需要极其小心,因为一旦暴露,没有了武器,他很可能被擒。

于是在心里默念:“紫涵助我。”

未想接下来奇怪的事发生了,两个锦衣卫刚想要对林震仔细盘查,忽然一阵飞沙走石,迷得俩人睁不开眼睛,一边揉眼睛一边不耐烦地说“快走快走”,于是林震就这样顺利的通过了城门。

谢天宸这才松了一口气,眼见林震策马走远没了踪影,他这才转身骑马返回。

然而这时城门来了一队锦衣卫追捕的人马,领头的在问守城门的锦衣卫,“有没有看见一个身量高大佩剑的年轻男子过去?”

其中一个锦衣卫说,“方才有一个身量高大的年轻男子过城门,但没有佩剑,衣服长相也对不上号。”

锦衣卫头领说,“我们追上去看看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说完领着这对人马追踪而去……

过了城门林震就开始快马加鞭……但没有一会工夫就听见后面传来嘈杂急促的马蹄声,心想不好,可能是锦衣卫追上来了,于是赶紧策马加快速度……

这时锦衣卫已经看到了林震的身影,他们这些人都是在那天晚上与林震见过面交过手的,所以认出了他的身形,边跑边说“没错,那天晚上就是这个人!”

于是锦衣卫门开始撒马猛追……

双方都是风驰电掣一路狂奔……

林震对这里的道路并不熟,他只是恍惚记得来时是这条路,但不想跑着跑着就迷路了,竟然跑到了河边,面前的河水挡住了他的去路,而后面的人马已经追了上来……

八十四章 绝处又逢生 夫妻重相聚

道路已到尽头。放眼望去,暮色苍茫之中河水潋滟宽阔,林震的马无奈的打着回旋,他想,这下完了,已无路可逃,因为后面的追兵已经追了上来……

现在他已经是赤手空拳,而又敌众我寡,根本无法与之对抗,难道就这样束手被擒吗?

“不能!宁可死,也不能落在这些人手里!”林震心里暗下决心。

他跳下马仰望长空,悲怆的大声喊道:“紫涵妹妹,你现在何方?我等不到你回来了!!”

然后一纵身向河里跳去……

神奇出现了。

就在这一刹那,林震忽然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接着脚下便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荷叶,接住了他,再接下去便在水面滑行……周围景物如风驰电掣一般掠过,转眼间就到了河对岸,这时他才看到抓住他手臂的那个人,是一个仙衣飘飘,暗香迎人的奇丽女子,定睛一看正是他日思夜盼,苦苦思念的爱妻苏紫涵。他一把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紫涵,真的是你吗?!这是不是梦?我该不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吧?”他疑惑地捧起锦麟仙子的脸雨点般地亲着,他想用唇的触碰找到一种出离梦境的真实感,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真实的活着,但此时此刻哪怕真的是梦是幻境他也要尽情宣泄他的思念!

百感交集,锦麟仙子心疼的抚摸着他的脸,“这不是梦,你摸摸我的手是不是有温度的?”

林震捧起锦麟仙子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感受着,柔软、温热。“……妹妹,真的是你回来了!可方才为什么那么神奇?这已经不是法术,而是幻术了。我刚刚向空中喊了你的名字你就出现了,而且脚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荷叶载着我们飞过了这样宽阔的河……真像梦或者幻境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锦麟仙子拉着他向树林深处跑去,“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头我再和你说。”

……

话说对面河岸跟踪而来的锦衣卫人马,刚追到林震近前,就见他纵身跳河,然后就没了踪影,大家面面相觑,一脸茫然,这人究竟哪去了呢?!

就听有人说,“这河水很深,跳下去这么半天没露头恐怕就是淹死了,我们回去交差吧!”

也有人说,“不对呀,我隐隐约约的看到他是往下跳了,但还没跳到河里就没影了!”

旁边又有人赶紧反驳了他,“你肯定眼睛花了,他跳的快,你没看清楚……。”

“怎么会……难道是见鬼了吗?”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最后领头的领着他们沿岸找了一圈,发现都没有,于是便只有打道回府交差去了,就说是嫌犯已经投河自尽。

……

其实在事发之前,锦麟仙子还在龙宫里,她刚刚和龙粲说完话,回到母亲宫殿内,和母亲说,“我在凡间的事还没了,可能还要下去一次,但你放心,晚上我就会回来!”正说着,耳畔就听见了林震在呼唤她,不禁悚然一惊,顿时说了句,“我得走了!”

……于是瞬间穿越时空赶到了林震身旁救他脱离了险境。

……

锦麟仙子先去买了两套男装两人换上,又去吃了饭,然后找了一家很高档的客店,这里基本上都是达官贵人在住,是一个不惹人注目的地方,因为一般人住不起。

进了房间关上门,林震不无担心的问,“这里离京城不远能安全吗?”

锦麟仙子说,“你放心,今晚是安全的,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

现在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劫后余生,悲欣交集,人生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令林震真实感到“人生如梦”这句话真实不虚。他紧紧的把锦麟仙子抱在怀里,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他现在已经分不出面前的妻子是人是鬼,是仙是道,然而那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还在他身边。

而此时锦麟仙子,在林震怀里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无尽悲伤,她知道所发生的一切,知道他遭受了人生的重创,此时对他最大的安慰就是这样……于是就这样彼此相拥,良久无语。

锦麟仙子已经在考虑要找个机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跟他讲了,因为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将会奇诡莫测。

“看你的脸……去洗洗脸吧。”锦麟仙子温柔地对他说。

“哦哦……”林震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满脸的烟灰,就去洗脸了。

洗完脸,他斜卧在榻上,依旧是沉默,他依旧心情沉重,相逢的喜悦只是瞬间的安慰,转眼就又被丧父之痛,和将要面临的严峻处境所替代。现在他急着要去办的有三件事,一是要去和秋溟会合,二是回家报告姑母和姑父京城发生的事情,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寻找母亲下落!

当他和锦麟仙子说了之后,锦麟仙子当下便阻止了他,“桥头镇你一定不能去了,现在到处都贴了告示辑拿你,去了就等于自投罗网。”

“那秋溟弟弟去等我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他很机警功夫又好,不会有事。”

“那我们赶紧回家吧!姑母他们还不知道这边的事!”

锦麟仙子沉默有顷,然后说,“好吧,明天我们一起回去!”

……

再说俞秋溟在房顶打了一阵,估计林震已经逃脱,便翻房撤退,锦衣卫追了半天也没追上,然后俞秋溟走小路,来到一处僻静的城墙垛口,见巡逻哨过去,便以高超的轻功翻越城墙,安然脱险。

一路迂回曲折,第2天下午他赶到了桥头镇,刚想要住进来时的那家店,却发现店门前贴着悬赏告示:“揖拿朝廷要犯林世安之子林震……”,上面画着林震的头像。

着让他大吃一惊,心里推断,可能是淮阳巡抚衙门的衙役见过他和林震,便帮助官府画出了林震的画像,因为林世安本人是绝对不会供出有这样一个儿子的,几乎京城里谁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住在淮阳的千莲湖畔。

这让俞秋溟十分担心,担心林震被他们抓到,担心林震还没有出城,然而一切情况都无从知晓,于是他只有悄悄潜伏在馆驿附近,焦急的等待林震的到来,好赶紧把他带离这危险之境……

八十五章 洒泪痛离别 避难林隐山

第2天锦麟仙子在偏僻的河段租了一只客船,两人离开了这危险的近京之地。

这一路为了避开风险他们几乎很少下船,需要下船时,锦麟仙子就用法术为林震做了隐形保护罩。

但她的这些法力都是只可以在短时间内使用,长时间在能量上便消耗不起,因为林震毕竟是个凡人,他自己没有法力能量,一切都要靠锦麟仙子的法力支撑。

船走了将近一个月,终于辗转回到了千莲湖。

此时林震恨不得一步就跨进家门,然而锦麟仙子却拦住了他。锦麟仙子说,“官府的告示肯定贴出来了。你现在直接进门,马上就会有人抓你。”

“那怎么办?”

“等到半夜,咱俩悄悄从后山墙翻进去。”

“好。”

然后两个人就上了凤栖山。一直在山上挨到了半夜,这才悄悄下山。来到年府的后山墙,这里并没有人守候,于是他俩翻墙跃进了院子。

此时林震的心非常激动,因为就要看见姑母和姑父了。经历了这样一场浩劫,他像是经历了半生。

他俩蹑足潜踪来到林芝的房前,里面灯已经熄了。

林震轻轻敲窗,稍顷,里面传来林芝警觉的声音,“是谁?”

“姑妈开门,是我。”林震压着嗓子回答,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房门迅速的打开,林芝激动的拽住林震的手臂赶紧拉他进了屋子,又往后看,“是紫涵!”

“是我,姑妈。”锦麟仙子回答。

林芝走进院子,四处张望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常,便赶紧关上了房门。这时年乡绅也从床上起来了。

黑暗中林芝哆嗦着抱住林震哽咽着说,“儿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姑妈父亲是事你都知道了吗?”

林芝拉着他俩坐下,“都知道了,你父亲衙门里有个亲信衙役给我们报了信。”

“那我娘、她现在哪里?”林震急迫地问。

“……满门抄斩,你娘她,她也跟着你父亲去了!”

“娘、娘啊——!”林震膝下一软跪在了地上痛哭不已。

年乡绅警惕的推开门到外面去巡视。

林芝也跟着哭,然后又惊恐地捂住林震的嘴怕他哭声太大,接着抱着林震的肩摇晃着,“儿啊,你不能再待在家里了,你要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让他们抓到你!”

然后林芝又抱住锦麟仙子,“侄媳妇,我把震儿交给你了,我知道你武功好,你一定要替我保护好他,你们要走得远远的,千万不要再回来!现在到处都贴着揖捕林震的告示。”

接着她抱住林震的头,“震儿,从小到大,我拿你就当我亲生儿子一样,可到了今天我就是万般舍不得,也得放你走,不然这命就没了!现在你是我们林家唯一的根,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姑妈这辈子就是到死那天也会瞑目!”

锦麟仙子轻抚着林芝的肩对她说,“姑妈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他!”

林芝转过头来,搂住锦麟仙子,“谢谢你侄媳妇,这我就放心了!你们赶紧快走,离开这里!”

此时年乡绅回房拿出银两交到他们手上,“带着路上用!”

……最后四个人依依不舍,洒泪而别。

翻墙出了院子,他俩来到了千莲湖边。加倍船资租了一只守夜的乌蓬船。艄公问他们去哪里?锦麟仙子想了一下说,“去林隐山。”

这林隐山是一座风景十分秀丽的道家名山,上面有青华道院。锦麟仙子觉得现在陆地上都不安全,还是上山隐居为佳,于是就用功能查了查方圆几百里的山,最后觉得这林隐山适合居住。

青华道院坐落在林隐山的半山腰,来到门前,锦麟仙子和在门前打扫落叶的小道士说要见道长,小道士说你们等一下,于是就进去禀报。

不一会功夫,一位五十多岁的道长随着小道士来到了院门,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锦麟仙子和林震,便深深作了一个揖,“福生无量天尊……请二位跟我来!”

话说这个道长也是有些道行,他能觉察到锦麟仙子是有来头的,于是便很客气的请他们到自己的房中就座。

进房落座之后,这时锦麟仙子便有意放出身光,她知道对方是有眼功的。

顿时道长天目前一片金光晃耀……他只一见就就不敢再看第二眼,因为那光太强了,于是立即便跪了下来:“小道眼拙,不知上仙驾到,请勿降罪,方才怠慢之处还望上仙多多谅解!”这道长修行了三十年就没见过这样亮度的身光,于是诚惶诚恐,一时不知怎样恭敬才好。

锦麟仙子说,“你起来吧,我到你这里来是想让你给我们找个安静的住处,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这个容易,这山上就有清净院落,以前是一个有外护的丹师为修炼建造的,如今他已然羽化登仙,这院落便空了下来。今日难得上仙驾临,住在此山是我们的飞来福分……”说着便吩咐小道士,“快去山上开门,有贵客居住。”

然后便殷勤的带领锦麟仙子和林震上山。

到了山上,锦麟仙子一看,好个清雅的所在,院落洁净,幽僻静谧,无人打扰,正是她想要的地方。

接着道长安排了小道士去准备素斋,又交代了一下各个房间的用途,就告辞了:“上仙一路远道而来,先歇息一下,一会我让他们送斋饭上来,有事随时请吩咐……”说着就知趣的告退了。

锦麟仙子的心轻松了下来,心想这下林震安全了,她要帮他在这山上好好调养一番,这一段时间他的身心都遭到了很大创伤。

然而当她回过头和林震说,“一路上走累了,你先休息一下,回头斋饭送上来我们再吃饭。”……然而她忽然发现林震的状态不对了!他好像根本就没听到她在说什么,而是两眼发直、神情发呆、面无表情……锦麟仙子一愣,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八十六章 失心殷看顾 搏杀忆复初

锦麟仙子仔细去观察林震,发现他已经陷入到一种特别的状态,他是……失忆了!

锦麟仙子明白这是由于他遭受巨大的失亲之痛而造成的。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心爱的丈夫竟如此苦命。

这样的心病,要想恢复需要过程。

很显然现在她不但要为他调理,而且还要全然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于是她温柔地拉着他的手来到床边,扶着他慢慢躺下休息。林震似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斋饭送来了。

锦麟仙子轻轻晃动林震的肩膀,亲了亲他的脸颊唤醒他。见林震睁开眼睛,她便轻轻在他耳边说,“起来吧,咱们该吃饭了!”

林震也不说话,只是乖乖地让锦麟仙子牵着他的手,下床来到八仙桌前坐下,然而自己却不动筷吃饭,就像个木头人一样。锦麟仙子痛惜的目光看着他,然后拿起碗和汤勺一点点喂他吃饭。

这时的林震就像一个三五岁的小孩儿,单纯而乖巧,他的脸很平和,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简单的意识中似乎把锦麟仙子看成了他的娘亲。

于是锦麟仙子就开始履行她作为“母亲”的职责。

到了晚上,她烧了热水给林震擦脸……等洗好了再为他脱衣,盖上被子。

林震似乎慢慢睡着了,他的脸上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好像沉浸在一个很深的梦境里,而那梦境又似乎没有任何内容。

等收拾完了,锦麟仙子脱去外衣,躺下……而林震朦胧中发觉她躺在了他的身边,便下意识的搂住了她,依赖的把脸紧紧贴靠在她的胸前,仿佛胎儿在听母亲的心跳,那是一种极其安详的体验。

锦麟仙子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然而她知道此时他心里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凭着一种本能,在寻找最原初和母亲在一起的记忆。锦麟仙子暗暗落泪,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用自己全部的爱,抚慰这颗受伤的心,她要用自己温暖的爱驱散他的寒冷,融化他心中所有的坚冰。

林震偎在她怀里安详的睡着了……锦麟仙子趁着他睡着的时候,为他疏通调理堵塞的经脉。

接连几天林震始终都没有说话,他好像把说话的事也忘记了,每天里只是听凭锦麟仙子安排一切。

天气暖和的时候,锦麟仙子会让人提来山泉水,烧热了倒在浴桶里,泡上草药,为林震做通经活络的浴疗……林震在她的精心调理之下,脸色越来越红润,神态越来越祥和,似乎又回到了他们初见时的模样,眉宇英俊,肌肤细腻,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生机,……但是他还是没有恢复记忆,也不说话。

锦麟仙子知道,如果想让他恢复记忆,还需要有一个步骤,但那却是很残酷的,就是需要调起伤痛来刺激他的大脑,这样才有可能帮他恢复记忆。心病还要心来医,她必须狠下心来,去做这件事。

于是到了第7天,她感到他的体能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于是就拿了两把剑领他来到山上的一片开阔地,然后把一把剑放在他手里,说“现在我就是你的仇人,你要拿着这把剑跟我战斗!”

说着锦麟仙子举剑便刺……开始时林震并没有反应,依旧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但当锦麟仙子在他身周360度形成幻影剑阵之时,终于激发了林震的反击力量,他开始出剑搏杀……锦麟仙子步步紧逼,为的是激发他的怒气……林震似乎回忆起什么了,他开始机敏的应战,而且越战越勇,怒火冲天,此时他眼中出现了幻象,把眼前的锦麟仙子当成了沈修文,猛刺猛杀,当锦麟仙子退到一棵树前,林震飞身举剑便砍,就像那天砍沈修文一样……锦麟仙子一个闪身躲过,“啊!——”林震长啸一声便向对面的松树砍去,手起剑落,碗口粗的树枝折断,接下来他把剑往地上一扔,冲着山谷撕心裂肺的痛哭了一场之后,便彻底恢复了记忆!

……

到了晚上林震便和锦麟仙子一起正常的吃了饭。

当他明白了这几天都是锦麟仙子在为他操劳,内心十分愧疚而感激,不禁拉着锦麟仙子执手相看,“有劳娘子了,升云命运多灾多难,不但没能给娘子带来福份,反而牵累你为我做了许多,真不知怎样表达我的谢意……”

锦麟仙子眸中含情地看着他,“你有这样的心意就行了!谁让我这辈子欠了你的。”

林震拉她坐下,忽然想起他亲眼所见的那些神奇之事,不由得困惑地、以陌生的眼光打量着她,“妹妹,你到底是什么人?想想那天在河边救我一事,那绝非常人所能为,依我看来也不是什么道家法术,当时我就像进入幻境一般,你要跟我说实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锦麟仙子扭过头去,沉默了半晌,然后转过头来对他说,“我如果说了真话,你对我的情意会改变吗?”

林震坚定地说,“不管你是人是道,是鬼是仙,这辈子我认定了你是我的妻子,无论是上天堂下地狱,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锦麟仙子脸上浮现了一个欣慰的笑容,“那好,今天我就跟你说实情,我是日月天东海龙王的女儿,又是四重天人,三年前和舅父玄鼋大仙下界游历,只因与你有缘遂结为夫妻。”

林震听了锦麟仙子这番话,万分惊讶!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娶了个仙女,怪不得紫涵长得那样美,因为仙女的美貌凡人万中不及其一。

果然紫涵妹妹是他无上的珍宝,林震站起身拦腰把锦麟仙子抱在空中,兴奋地在屋子里转了两个圈,然后又轻轻放到了床榻上,小心翼翼的说,“仙子妹妹,我,我没冒犯你吧?!”

锦麟仙子咯咯一笑,“看把你吓得,我是仙女,又不是妖怪,我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还说什么冒犯没冒犯,哼……”

林震脸一红,“从前我不知道你是仙女呀,还望仙子担待则个。”

“好啦好啦,只要以后你随我修炼,一切都听我的,我一定会助你早日成仙。”锦麟仙子说。

然而林震却说,“我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理想,家中遭此大难,仕途破灭。如今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苟且偷生。我虽然命还在,但心已经死了,哀莫过于心死,对于你说的修仙既没有认识也没有心情。”

锦麟仙子明白,林震的失忆症虽然好了,心结却没有解开,于是她准备深入他的内心世界,帮他从痛苦的纠结中解脱出来。

等到第二天夫妻两个游走于山中,坐于清泉石旁,林震忍不住向锦麟仙子提出了内心纠结难释的问题:“既然你是仙人,我想你什么都知道,那么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父母会遭遇如此厄运,死得这样惨?他们都是最善良的人,可苍天为何如此不公?……”

八十七章 山河已破碎 修行是正途

锦麟仙子说,“没有事的时候人们都相信因果,而一旦事情降临到自己头上或者是亲人头上的时候就没有人相信这是因果了!因果贯穿三世,过去、现在、未来。好多因果都是凡人肉眼看不到的,凡人看不到过去,也看不到将来,只能看到这一生的情形,所以如果看到违逆的事就会觉得上天不公,而实际上一切的结果都有前因,在实虚两界逃不出因果之律,只是凡人肉眼凡胎看不见罢了!你父母的情况也是如此,现在我就把他们的前因讲给你听……”

林震注意地聆听着。

“你父亲林世安的前世是一个县官,因为错断了案致使一个人含冤至死。你母亲某一世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秉性刁蛮严苛,就因为伺候他的丫鬟,不小心把一套珍贵的衣服弄坏了,被她痛打了一顿,三九天赶出了家门,这个丫鬟含冤带恨跳江而亡……也就是说这都是他们的前因,因果有着错综复杂的运算法则,不一定报在当世,而是要等这个业力的种子成熟了才会现行,在那一世里,他们并没有得到报应,而是牵延到了今生,果报就出现了!”

“原来如此……!”林震若有所思。他相信锦麟仙子的话,因为他亲眼见证了发生在他身上的奇迹,无一不体现了锦麟仙子的仙人法力。

看来真是因果不虚,如老子所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道至公,不可因恶小而为之,不禁感慨道,“看来这万类生命的所作所为,都会被天地所记录的,没有人可以逃出这公正的法网!”

锦麟仙子说,“是的,正因为全被记录,所以我们仙人才可以查到过去和未来的信息。这因果别说是凡人,就是神仙和佛也难免因果现前,就像佛经里说的,释迦佛也有马麦之报、金枪刺足和头痛三天,当然在佛的层次他的因果现前和凡人是不同的,因为有无已经是一体了,非色非空。”

林震如实说出了心中的看法,“听你跟我讲了这些,我心里有了些许安稳,可能因为我是凡人,所以对于修仙一事还只是停留在古典传说之中,如果不是有缘结识了你,对于那些神话传说,本来我是不信的。我是儒生,子曰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我们修的是人伦之道,大道本来是无形的,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又哪有那些光怪琉璃呢?所以对仙道还是很陌生的,而且从我们凡人眼光看来,那高天浩渺,云雾缭绕之所,就如幻境一般难以凭信,每当想起那虚幻不实之地心中便觉惶惑不安,觉得这个生命没有一个踏实的依托……”

“没有去过仙界的人会不知道,其实那里的一切都是实的,感觉就和这个世界一样,亭台楼阁山川河流人物一应俱全,只不过是元阳之气凝聚而成,所以要比这里精妙许多甚至于百倍,凡人之所以不相信有仙界,都是因为看不到那个世界,凡人只有通过打坐修炼才能进入虚界。”

这时林震打断锦麟仙子的话,“我也能吗?”

“当然,只要你安下心来坐下去,如法修炼,不出三个月我就会让你看到那个世界!”

“真的吗?好神奇啊!”林震显得很向往,但似乎又想起什么,对锦麟仙子说,“如此说来,今后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烟林古刹寄残生了吗?”

锦麟仙子说,“你还没有认清形势么?现在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抓到你就会就地正法,你还能在世间做什么呢?而且我告诉你一个事实,福佑皇帝气数已尽,再过一年异族人就会接管天下,你会甘心做他们的俘虏归降他们吗?”

“绝对不会!虽然福佑皇上杀我全家,但他毕竟还是汉人的皇上,而异族入侵统领我们汉人天下,无异于灭顶之灾,作为大汉子民,我是宁死不降!”林震说得坚决干脆。

“这就是了,既然你不能归降于他们,那么还有别的出路吗?国破家亡,山河破碎,值此之际修仙成道,才是正途!”

锦麟仙子在泉边徘徊,回过头继续对林震温柔的说,“你要去找你心灵里的家,只有那个家才是最温暖最长久的,天地坏了,这个不坏!”

林震被锦麟仙子的话所打动,想想也确实如此,在这样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除此之外也真的没有什么路可走了,然而他的心却为天下和百姓担忧,他们将如何度过这悲惨的时代?但他却已无能为力,“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可惜这一身的学问到头来竟无用武之地,看来这世界一切都是空的,万象无常,一切繁华终将归于寂灭……

打这以后,他是准备安下心来修炼了,但心中却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未解,晚上夫妻二人睡下之时,他便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妹妹,我听说修行到最后都是无欲无求的,可我舍不得你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锦麟仙子说,“无欲无求的道理当然是对的,因为只要你有欲有求,就会产生障碍和牵绊,也就无法得到大自在了,就像我现在总是在牵挂你,要按照天上的说法就是我已经迷尘了!”

“哦,原来你给我讲了那么多大道理,可你自己也做不到啊!……我好奇一件事,那你在天上做仙人也是有欲望的吗?”

锦麟仙子说,“我们四重天也是在欲界天里,既然同属于欲界天,那么自然就是有欲望的,只不过天的层次越高这欲望越清淡而已,就说我们四重天人吧,我们只是相互间熟视,阴阳相交就完成了,这就像佛经上说的那样,形虽出动,心迹尚交,形质上的东西看起来是没有了,可心里还有微细之念,但这比起凡人或者低层天的仙人,已经是很精微了!”

“那你跟我……岂不是堕落了吗?”

“就是!你拉我后腿,本来我是打算在凡尘历练提升的,没想到不升反降了,都怨你!”

“诶!依我看,这你就执着了!依照我的理解,你若真的无心,万物只是万物,你还是你。”

锦麟仙子觉得林震这句话倒是很有见地,不怪人们都说他是仙家的苗子。

至此之后,林震开始认真的跟随锦麟仙子打坐修炼……日积月累已渐入佳境。

然而却不知新的磨难即将到来,龙粲见锦麟仙子重新下界,随后也跟着来到了凡尘,这一次他可是带着秘密法器来的……

八十八章 筑基渐有成 封印潜入身

锦麟仙子告诉林震,若论凡人修炼,尚未破体的少男少女最好修。若是破体了,元阳消耗的还不多,补也好补,你现在的情况就属于这种。一旦到了老年,便已经是多阴少阳,那么就要花一番气力了,修炼起来会比较难,但也不是不能修。总之就是:凡是破体之人修炼,就一定要补足先天元气,满一斤之数。这补足先天元气的过程就是筑基。拿你的素质来说,先天禀赋好,聪慧有毅力。心神一静,练功应该不难。以后就天天随我打坐就可以了。等到元炁补足,筑基完成之后,我再教你仙门上品丹法。

其实林震在练仙人剑法之时,已经练了一段时间的内功,他是有基础的。但这一段家门遭遇不幸,身心消耗甚大,所以便需要重新修整。

于是打这以后天天跟随锦麟仙子打坐,很快便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精神日长,真气充盈。随着阳气日盛,便经常会有“未知牝牡之合而脧作”的现象发生。锦麟仙子叮嘱他,此是真精,千万不可动情欲之念,否则就会由先天变后天。

林震实话实说,“可我守在你身边,有困难。”

锦麟仙子说,“修仙之法的关键就是积精累炁,无欲而阳兴,正是真精发生之时,此时正应炼精化炁,久而久之才能练成纯阳之体,否则有走漏之念必有走漏之身,就又回到凡人的老路上去了。凡人泄身,泄的就是元阳之炁,因为凡精之中藏有真精,而天下最贵者莫如元炁,所以在我们天界,欲念越轻,层级越高。所以要想修真,那么就要逐渐去浊留清,炼有形化无形。慢慢你自家阴阳二气合和的快乐会让你乐不思蜀,然后便不再流恋凡人的欲乐。”

“哦,我懂了!那此时该怎么办?颜子四勿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林震想起了儒家修止的功夫。

锦麟仙子说,“就按照从前修炼仙门剑法时,我教给你的黄庭心法去做:‘寸田尺宅可治生’,依法行持就行了。”

林震这时才想起来,锦麟仙子上次回天上临行前教过他‘收阳之法。’于是之后每遇阳生,便如法收阳炼化,渐渐便觉有一团温和之气熏蒸四体,流布一身,有云散天开之感,愁云散尽喜乐长生。进一步则感受到了《周易参同契》里所描述的功境:“修之不辍休,庶气云雨行。淫淫若春泽,液液象解冰。从头流达足,究竟复上升。黄中渐通理,润泽达肌肤。”

功行至此,一团冲和之炁在抱,虽时已入冬,但却觉得周身暖意融融好不愜意!林震这才洞然明白了:修真果然是一条返衰复壮的长生之路!现在已经是在修炼上步入正途上了路……正当他筑基已成,欣悦的将要进行下一步的仙法修炼时,万没想到有人已经处心积虑准备了好久,一心想要算计他……

……

龙粲拿到隐形封印这个法宝之后,很认真的研究了一番,他是想根据自己的用途,对这个法宝略加改造。首先他考虑的是延时作用,也就是说做这件事,他想隐蔽一些,不想让锦麟仙子发现,因为一旦她发现了,可能就会很麻烦,坏了他的计划。

那么最好是人不知鬼不觉的放到林震身上,然后又不能被他们发现。法器的作用是慢慢显露出来的,延时一两个月,这样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个法器又是隐形的,谁也看不到。退一步说,一旦间真的被发现了,也没人会怀疑是他做的手脚,如此甚好。

于是他就对这个法器改造了一番,这体现在两个用途上,一是封闭的程度。那么要把林震的窍穴封到一个什么程度?他的想法是,既让他做不成凡人的性事也让他成不了仙,从此他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最终跟所有的凡人一样轮回就行了,这样他俩的夫妻缘就会一拍两散,自己也就解了心头之恨了,但又没有杀人,不影响他以后修炼的提升……他对自己的设计很满意,因为这对于他就是两全其美之策。

第2个则是法器缓释的时间,他要让这个法器慢慢发挥作用释放威力,开始打进去的时候完全察觉不出来,经过一两个月的时间之后,这个法器的内部结构才会悄然发生变化,其中封堵的叶片会一层层张开展现出来,就象开伞一样。而在外观看起来依然还是隐形的,也就是说纯透明看不见。

法器改造好了之后,他就下界了。

追踪信息来到了林隐山,但他并不敢直接出现,因为锦麟仙子几乎天天守在林震身边。那么他只有等,等一个锦麟仙子不在山上的机会。终于有这么一天,锦麟仙子要下山去集市上买一些日常的东西,这样就只剩下林震一个人在山上。

龙粲一看机会来了,便摇身一变假扮成香客来到山上。但他并不愿直接接触林震,就像上次化成裴占鳌那样,那太明显了,回头林震就会跟锦麟仙子说的,这次他绝不想那样做。

那么怎么办呢?正思衬间,忽然看到一个小道士正提着竹篮去往山上林震那边送饭……“有了!”龙粲灵机一动,他立刻想出了办法。

当小道士走到拐弯无人的那片树林时,他便抬手放出了一缕迷魂香,于是小道士闻了香便开始摇摇晃晃,迷迷糊糊把竹篮放到了一边,就依靠在路旁的岩石边上睡着了。

于是龙粲便现身出来,变化成小道士的模样,提了竹篮向山上走来。

山上的林震见小道士来送饭,也没怀疑,还跟他打了招呼:“小师傅你来了”。

龙粲用那双很特殊的靛色眼睛深深的看了林震一眼,心想,以后你也不用霸占我姐姐了,一个凡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但脸上还是微笑着把竹篮里的饭菜一样样放在了屋里的八仙桌上……同时把握在手里的法宝,弹进了菜汤里面。

然后催促他说“今天这冬笋汤要赶紧趁热喝,不然凉了就不好喝了。”直到看着林震喝了菜汤,才放心的走出来。

回过头来到小树林,看到那个小道士还在呼呼大睡,于是便推推他,“好睡好睡,快醒醒吧!”

小道士醒了过来,刚要拿竹篮,发现竹篮里已经空了,龙粲对他说,“我看你到山上送完饭下来就睡到这里了!快下山吧,大殿那边还等着你收香火钱呢。”

小道士看他一副香客模样,又有几分眼熟,也没怀疑,就拎着空篮子下山了。

龙粲是使了一个障眼的招法,因为他的迷魂香是可以使人暂时失去记忆的,然后他这么一提醒,对方意识就会随着他的说法信以为真了。

接着他又遥距感应了一下那个法器,发现它已经在林震的命门里了。为什么用遥感呢?因为是隐形的,他也看不见。

法器已安放好,于是他便放心地离开了林隐山回龙宫去了,这下他可以高枕无忧了,龙宫的一天就是这里的50年,那么转眼的功夫,林震就会化为尘土,锦麟仙子就会返回仙宫,一切便已大功告成。

八十九章 玄鼋指路径 解困上昆仑

这件事发生过后,一切显得都很正常。

筑基完成,意味着天阳入体,先天一气自虚无中来,进入到一个新的修行阶段。

锦麟仙子开始教林震仙门上品丹法。

一切似乎都在顺利地进行着,然而过了一个半月,忽然有一天,林震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对了。

融和之炁在某一时间后开始减少,而且渐渐的体内的阳生也消失了……他感到十分诧异,于是便和锦麟仙子讲了自己的状态。

锦麟仙子也感到奇怪,便查看他的经脉状况,发现清阳之气确实是减少了,以前经脉里都是清清亮亮的阳气,而现在里面却有了灰蒙之气……不禁感到十分不解,因为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现象。

这段时间林震的功夫一直在稳定持续上涨,忽然间发生了这种状况,其中一定有它的原因,但内视去查却又看不到什么东西……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然她心里闪现了两个字“隐形!”,不禁悚然一惊,然后她便用触觉去感知他经脉里的状况。

她想问题肯定出现在任督二脉上,因为其他经脉不足以为患。于是便先查任脉、中脉,一路搜寻,玄关、膻中、关元……上丹、中丹、下丹都没有什么问题。再接下去便是查督脉,她的手从百会、夹脊、命门一路下降……忽然感觉到林震的命门处有阻碍之物刺手,……看来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

锦麟仙子判断,林震的命门当中有东西,根据触觉感知到的情况,很可能是一个隐形暗器。但她依旧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想来想去,她准备去向玄鼋大仙求援。

于是锦麟仙子对林震说,“我查出来你命门里有个东西,具体是什么我看不到,因为这个东西是隐形的。我要去找舅公帮忙,你在山上等我,我教给你的新功法不要练,你这段时间主要就是静养,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然后锦麟仙子就用法眼追踪定位去找玄鼋大仙去了。

……

自从那座虚山出事之后,玄鼋大仙一直在西北山中闭关,他是在调运聚集能量,准备对那座虚山采取重大行动。

但锦麟仙子来找他,他便知道,她也肯定是有难解之事了,于是不得不临时出关,询问她的情况。

玄鼋大仙微微闭目,听锦麟仙子讲完之后,睁开眼睛便说,“那是一个隐形封印,来自于龙宫,本来是西海龙王的法宝,是龙粲那小子做的手脚。”

锦麟仙子一听气坏了,“怎么又是他?!总是出来捣乱,他这不等于是害了林震吗?只要有这个暗器在他身体里,能量就等于是被封住了,以后便成仙无望,因为命门被封,元气生发越来越少,人也会逐渐衰老下去甚至于死亡,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怎么就忍心下得了这个毒手?”

玄鼋大仙安慰她,“龙粲他还是手下留了分寸的,也就是说不至于要了林震的命,但有这个东西在成仙是没什么希望了,男女之事也会断绝。”

“舅公,那怎么才能把这个法器取出来呢?我连看都看不见。”

玄鼋大仙说,“我现在已经顾不上你这件事了,那个虚山的问题,我必须马上就得解决,现在能量已经调集起来了,我肯定走不开。你和林震要到昆仑虚去,找到九层灵霄神阙,那里有个西海龙宫的谪仙神龟,他原来就是掌官西海龙王法宝库的仙官,因为犯了错而被谪至昆仑虚灵霄神阙踞守兴雨池。只有他才能把这个暗器取出来,但他是不是愿意帮你们,就要你去商量了!”

“好吧,下一步我和林震去昆仑,以后会领他在那里修炼。舅公,你的事大,我又帮不上忙,就不给你添乱了,你一定要多保重!”

说完锦麟仙子离开了玄鼋大仙,心想,没想到此事这样大费周章,这个恼人的龙粲,你等着,一旦我回龙宫,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锦麟仙子回到了林隐山上,林震赶忙迎上前来,“舅公怎么说?”

锦麟仙子神色肃然的说,“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林震一怔,“去哪里?!”

“昆仑山。”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锦麟仙子把事情给他讲了一遍,然后说,“以后我们就在昆仑山修炼了!昆仑山是万神之山,那里是仙圣聚集之地,上面有仙山琼阁,得了灵气你会修得很快。”

林震默然无语。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国破家亡,百姓受苦,而他非但不能为百姓解忧,就是自己也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这个人生实在是暗淡凄凉。如今修仙又如行船遭遇顶头风,……宇内宙中,真不知何处才是家乡。

锦麟仙子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温柔地安慰他说,“虽然我们行踪不定,但有我就有家,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林震看着温柔的妻子,虽然已经知道了她是仙女,但在他眼里,她还是那个他一直深爱的紫涵,除了展示出更多的神力,其他都没有变,依旧是那样温柔智慧善良。于是充满信任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是谁都不可信,但紫涵是可信的!

锦麟仙子又和他解释说,“昆仑山是最好的仙道修炼之地,现在到处都是兵荒马乱,朝廷又四处抓捕于你,那么远去昆仑修炼也是最好的避难方式,此去可一举两得,一是能取出你身中的法器,二是修仙居洞天福地等于是顺理成章有了依托。”

林震感慨的说,“我本一介凡夫,对于仙界之事知之甚少,全要仰仗仙妻操持,希望有一天我的修炼能一超直入,也能为你分忧,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日夜为我操劳受苦!”

锦麟仙子推了推他的肩膀,“什么你呀我的,只要你越来越好,就是再辛苦我也心甘情愿!”

于是两人收拾行囊,备好马匹,辞别了道长。

临别之时,锦麟仙子给道长留下两个锦囊,对他说,“当你修行遇到关口之时,这两个锦囊可以为你通关,红的在先,绿的再后。算是我们的谢意吧!”

道长喜出望外,千恩万谢地收了!这可是他的法宝,是千金难求之物。

……

漫长的旅程开始了。

一路上,他们为避开乱世和官兵,选择了一条郊野的行进路线。

九十章 为夫出苦海 神山见龙鳌

亘古至今,昆仑山都是一座流传甚广非常神秘的万神之山。《山海经海内西经》中记述:“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

“帝之下都”的这个“帝”指的是天帝。那么“下都”是什么意思呢?可以理解为天帝在凡间的都城。

都城里的详细情况在经文中皆有描述:

“……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

面有九井,以玉为槛。

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

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昆仑南渊深三百仞。

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

开明北有视肉、珠树、文玉树、玗琪树、不死树。凤皇、鸾鸟皆戴盾。

又有离朱、木禾、柏树、甘水、圣木、曼兑,一曰挺木牙交。

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寞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

寞窳者,蛇身人面,贰负尸所杀也。”

经文说,“此山万物皆有”。如《山海经·大荒西经》中说:“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有西王母之山、壑山、海山。有袄民之国,沃民是处。沃民之野,凤鸟之卵是食,甘露是饮。凡其所欲,其味尽存。爱有甘华、甘祖、白柳、视肉、三骓、璇瑰、瑶碧、白木、琅歼、白丹、青丹,多银铁。鸾凤自歌,凤鸟自舞,爰有百兽,相去是处,是谓沃民之野。”

而且认为昆仑山是天地之脐,天之中柱。《河图括地象》中说:“昆仑山为柱,气上通天。”

也就是说,昆仑山是上接天下通地的天柱。

天柱的意象,《淮南子坠形训》中描述说,自昆仑天柱而上,共有三层:第一层是凉风之山,登上此山者可不死;第二层是悬圃,登之乃灵,能使风雨;第三层才是天庭,为天帝所居。

然而令人们困惑不解的是,如此繁华瑰丽的神山,到了那里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望不尽的苍莽,和白雪皑皑连绵不绝的群山。

于是在凡人世界里便认为这些经典所说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神话而已,并非真实。

然而实际上此山不过是仙凡两界,人神共居之所。以人眼看的便是凡间景象,而法眼看到的则是神仙世界了。人之所以困惑都是因为肉眼凡胎,无法见闻虚界隐形空间,所以千古以来也就争论不止了。

而林震与锦麟仙子眼中所见正是两个天地。

林震来到昆仑山下,仰望巍峨群山,只看到一片肃穆萧瑟,山顶积雪终年不化。

他不禁问锦麟仙子,“这里的神仙在哪里?到了山上可以看到吗?”

锦麟仙子说,“到了山上你也看不到,你要修到可以进入法界,才能看到神仙界景象。”

林震对此种说法感到十分神奇,他很盼望着能够早一天看到那个世界,而现在只能是一切听从锦麟仙子的安排,等待她找到神龟,把自己身上的暗器取出来,才可能进行下面的修炼。

二人开始登山。

林震眼前看到的是一片荒凉的世界。

而锦麟仙子则看到的是无比丰富的仙界都城,各种宝树、珍禽神兽、神异之人,和城邑殿阁层楼。

她先是为林震找到一处落脚的山洞,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西海龙鰲神龟为你取出暗器。

接着她根据感知到的信息,来到了幽冥之国。

这是一个暗夜之国,此国没有白天只有黑夜,但却有各种光华植物、器物,这样便犹如人世间的华灯夜景,璀璨光明。

一路前行,她看到了前面一个硕大的黑水池,水流暗涌,幽深不测,令人莫名产生惊恐不安之感。锦麟仙子虽不害怕,但还是感受到了那种令人异常恐慌的气氛。

她徘徊在黑水池边,正想着怎样寻找到西海龙鳌神龟,这时就见池水巨波涌动,水下有灵物分水游动,片刻便来到了她的身边,露出头来……锦麟仙子看到一个体型壮硕龙首龟身的神兽爬上岸来。

锦麟仙子瞬时明白,这就是她要找的龙鳌神龟。

那神龟以前肢点地表示见礼,然后便化为人形,以龙宫语言与锦麟仙子交谈:“上仙来此寻我不知何事?”

锦麟仙子说,“是玄鼋大仙让我来找你,他说你原来是西海龙宫掌管法宝库的仙官,现贬谪在此看管兴雨池,他说只有你能帮我解决目前遇到的难题……”

龙鳌神龟长叹了口气,“西海龙王欺我太甚,他见我对法宝暗器掌握得太多了,怕将来对我难以控制,于是就找个罪名强加于我,将我贬谪到这下界的幽冥之国,每天过着忧心无望、归返无期、暗无天日的生活,如此走投无路的落魄之神还能帮你们上仙什么忙呢?”

锦麟仙子说,“其实帮这个忙对你来说很简单,我在凡间的家人被你们西海龙宫的人暗算打入了封印,这个封印正是从你以前掌管的法宝库中盗出的,现在有劳你帮他取出这个隐形封印你看可以吗?”

龙鳌神龟眼里忽地射出了一道光芒,他顿时觉得自己脱离苦海的机会来了,他要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因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于是诡异的笑了笑,“让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谁来帮我这落魄龙神出离苦海呢?所以帮这个忙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只要我能付出的都可以。”锦麟仙子急切的说道。

龙鳌神龟说,“未必吧,我要的这件东西很贵重……我想你还是算了吧,为了一个区区凡人不值得……”

此刻锦麟仙子明白了,龙鳌神龟是借此机会在要挟她,目的是想脱离贬谪的苦境。她想这个筹码一定不轻。但为了林震能够活命成仙,她什么都可以舍……但她还是在龙鳌神龟吞吐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令人心悸的东西。

果然,龙鳌神龟说出了救林震的筹码,然而锦麟仙子听到之后不由得花容失色十分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第一次在此重要的抉择关口犹豫了……

九十一章 情深舍慧命 不觉缘已尽

“我要你头上的花冠!”

龙鳌神龟沙哑嗓音的这一句如晴天霹雳令锦麟仙子顿时一惊,她万没想到龙鳌神龟竟然让她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

这头上的金枝玉叶的仙人花冠并非只是一件美丽的饰品,而是四重天人的标志,修炼精华的凝聚,相当于她天身的能量核心。当一个仙人即将谢灭之时,花冠首先枯萎,然后才是身光减弱,天衣垢坏,气味不芬,脚下有影……

如果交出了花冠,就意味着她不再是一个尊贵的四重天人,从此她等于是重新回到了从前龙女的阶层,她无数个日夜辛勤修炼的成果被掠夺一空,而这花冠被龙鳌收去将会化为巨大的能量,使他一跃成为帝释天的天人……这是他千万年也修不来的成果!

龙鳌神龟见她花容惊变,便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嘛,为了一个凡人的确不值得花这么大的代价,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你不肯付出,我也没理由去帮一个凡人,不如……你请回吧!”

接着龙鳌神龟又故意轻描淡写的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那个凡人身体里有了这个隐形封印,无非就是加快衰老死亡成不了仙继续轮回喽,对了,还做不成那件事,因为阳气衰竭……你一个四重天人,不会在意这件事的,所以就无所谓……好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你继续享你的天人之福我继续受我的谪仙之苦,咱们两不相涉……”说着变回龙龟之身抬腿就要下水……

“且慢!”锦麟仙子叫住了他,“我把它……给你!”

龙鳌神龟听了这一声大喜过望,立即又化为人形。眼吐神光,贪婪地望着锦麟仙子头上灵光闪闪的金枝玉叶花冠。

这一刻锦麟仙子的心如临深渊……头上的花冠无比沉重,她的眼前浮现出她和林震恩爱的一幕幕,她爱这个凡人,她喜欢看他的笑,喜欢他温存的与她执手相看,也喜欢他充满爱意的拥抱……他有着世间广博的学识,潇洒的仪容,正义的德行,聪慧颖悟。尽管是仙凡两路,尽管他没有神仙的法力和能量,但他爱她的心却无比珍贵,他给了她一个家,让她有了亲人的归属感,安稳的心情,而且她的这个凡人丈夫未来是一个解救众生的大器,他成仙了会比自已的成就更高……

如果不救他,林震的生命就会日益枯萎,进入下一个轮回,修仙遥遥无期。

别再犹豫了,舍己成人,为了自己的一往情深,为了成就未来的大义,就当一切重新来过!

虽然下定了决心,但锦麟仙子在摘下花冠那一刻,手却在禁不住颤抖,眼中泪水在无声洒落……这毕竟是她毕生修炼的心血啊!

她不禁想起那些勤苦修炼的日日夜夜,今天却即将付之一炬,因为她知道龙鳌会把它炼化为炁摄归己身。

此时的锦麟仙子忽然有一种祼身的感觉,因为天人以元阳之炁为身,丧失了元阳之炁便如同一个人的家房屋被拆,四面没有遮挡,暴落于旷野之中。

然而此时她只有一个坚定的执念,那就是救林震!为了这一个目的,她可以舍弃一切!

“好好好,爽快!”龙鳌神龟接过花冠,小心奕奕的收藏在身上,这可是无上法宝,有了它,自已就可白日飞升到三十三天了,哈哈!龙鳌神龟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简直是飞来之福!从此他将过上天人的幸福生活!同时心里又免不了嘲笑锦麟仙子:这个凡间的男人就那么好嘛?竟然让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是蠢的可以!因情墜落,枉遭轮回,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但这时他发现了锦麟仙子眼里的寒光正在逼视着他,于是明白,自已该干活了,于是知趣的道一句,“你领我去找那个凡人吧,我收回那个隐形封印。”

接着锦麟仙子在前面走,龙鳌神龟在后面一步一趋……过了一会儿,便来到了林震所在的那个山洞,但林震并看不到他们。

只见龙鳌神龟复为龟形进入到了林震体内,来到命门之处,伸出龙口一叼,只见光亮一闪,那个隐形法器就落入了他的口中,然后爬出了林震体外,又化为人形,对锦麟仙子说,“我已经把法器收回了,咱们两不相欠,就此告辞,谢谢你的法宝!”说罢一拱手,忽然身体竟然生出双翼,不禁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飞远了。

锦麟仙子仰望苍天,眸中显现出一种绝望……从此她又复原成为了龙女,曾经那无限美好,景色殊丽的四重天已经与她了不相涉了!

此时于空中,她似乎听到了一个铜钟般的声音,“譬如澄清百千大海,弃之,唯认一浮沤体……”

锦麟仙子不禁懔然,这是《愣严经》里的一句话,或许自已现在就是经文所说的那样。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她已经落入了情网深渊。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已是不是后悔,只是已明显感到身上的能量在如烟云般消散……

接下来便听到了漫天鸣金号角的声音,那无形之声令她恐惧……她的灵觉告诉她:以仙人花冠易物,丧失天人地位,你已经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不日定会被天庭责罚惩处。

于是她想,她的凡间之旅即将结束了。

由虚入实,她回到了实界之中,看到林震正在山洞口满心欢喜的迎接等待着她。

随着龙鳌神龟叼走封印的那一刻,林震便忽然觉得一股暖流轰然布体,就象开闸放水一般,身体里的真气恢复了通流,一见到锦麟仙子他便开心的说,“娘子,我已经好了!谢谢你!”说着张开手臂过来抱她。

锦麟仙子掩饰着自已无比沉重的心情,颓然倒在他的怀里,禁不住在他的肩膀上偷偷的流泪。

林震似乎发觉怀里的锦麟仙子有点什么异常,于是捧起她的脸去看……锦麟仙子赶紧用衣袖拭去泪痕。

“紫涵,你这是怎么啦?!”林震关切的问。

锦麟仙子遮掩的说,“没事,才去了行雨黑水池被那里的瘴气熏了一下。”

“要紧吗,让我看看……”林震仔细的去看她的眼晴,锦麟仙子温柔的勉强笑了一下,“我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震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吻了一下她冰凉的唇,“那我们赶紧下山吧,好好休息一下,然后计划下一步怎么修。”

“好的。”

两个人下山了。

昆仑山下,荒草萋萋,枯黄的草场上,散布着成群结对的牛羊。

俩人在牧人那里租了一个蒙古包,牧人额吉为他们点上灯烛,生了火,又烧了奶茶,穹庐内充盈着融融暖意。

二人相对而坐,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半晌无言。

林震似乎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还是锦麟仙子先开了口,她只是温柔的说了一句:“林震,你我夫妻缘分已尽,是时候分开了!”

九十二章 此情有时尽 天地无绝期

林震闭上眼晴,缓缓的说,“当你告诉我你是仙女的时候,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分离……只是,只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他的声音似乎很平静,而锦麟仙子却在那貌似平静的语气中听到了只有她才能听出来的隐忍酸楚。

然后林震睁开眼晴又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希望你回到天宫就享福了,而不是在凡间跟着我林某受罪!……”

说完他长叹了一口气。

锦麟仙子听了已是泪盈满眼,她知道他是以为她将回到四重天去了,他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清淡为的是让她能走得安心。

林震的眼中闪烁着热诚的光芒,他继续说,“谢谢你,善良的锦麟仙子,为了我,你倾其所有,教我修炼,救我性命,陪伴我度过了这个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正因为有了你,我才明白了天地之大,生命层次无限,不再囿于凡人的小天地,懂得了身外有世界,身内有乾坤……”接着他困难而又神态坚定的说,“你放心的走吧,回到天上去过快乐逍遥的日子,不用惦记我,我会好好修炼的,直到有一天成仙。……你走了,从此我的心再无牵挂!”

说完林震便收敛了眼光微微阖上了眼帘……

锦麟仙子的眼泪一直在流……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叮嘱说,“我走了以后你一个人要吃得了苦,要去住山洞修行,这样才能避免干扰心无杂念……”

“我知道。”他应声。

“如果不方便吃饭,你就要练辟谷,辟谷更容易聚气,什么也别怕,勇往直前,记住这个宇宙是无所不能的……”

“我记住了。”他应声回答。

默然片刻……他忽然睁开眼睛盯着她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这时锦麟仙子看到林震的眼晴早已变得通红,其中满是泪光闪动。

她终于忍不住了,哭着扑到了他的怀里……“我放心不下你呀……”

瞬时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林震的泪再也禁止不住不断从脸上滑落、奔流。

林震温存的亲吻着锦麟仙子满是泪痕的脸,两个人的泪合在一起……他心里明白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亲吻她了。于是他带着无限的爱意和无比的眷恋细腻的去吻她的额头、秀眉、玉脂的鼻和花瓣一样的唇,仿佛要用唇吻记住那张超然美丽的脸。

而在这一刻,锦麟仙子的仙人意识已渐渐退去,龙女意识渐渐升起,龙宫的情识偏重和人类差不多了,于是她有了感应,也最终理解了林震的凡人之爱,那不仅仅是属于身的,而是籍着身体表达心中无比深沉而又绝望的爱意,因为那爱的尽头就是苦痛和分离……

永夜,他们一起在海上沉浮,波涌相接,潮起潮落,仿佛在共同寻找那情爱的一个永恒终点。

彼此的泪与吻交织在一起,炁形灵混成一处,他们多么希望把这一刻永远凝结,此心此身永不分离。那不仅仅是身的结合,更是彼此心的给予,希望汇成一个共有的生命生存在宇宙空间,阴阳互补完美无缺。

锦麟仙子泪眼朦胧的对林震说,“我已经堕落了,自从遇见你我便一步步深陷下去,明知此事不可为而为之,从前我不知道我贪恋的是什么,如今明白了,那就是爱一个人,爱他的貌,爱他的心,爱那彼此的给予,你让我明白了,世间男女之爱的真正意义是相互欣赏,彼此关怀,互相鼓励,共相扶持壮大彼此的生命!你是我生命里最美丽的也是最可怕的梦,如今这梦已经做到了头,就像是一次丰富的旅行,你让我懂得了很多,见识了凡人的世界和生活,虽然如今梦醒了,……可我不后悔!”

林震始终都没有说话,因为心中纵有万语千言已无从表达。他只是用炽热的吻,热烈的身体语言,缱绻缠绵、淋漓尽致的去表达他的情感,表达对锦麟仙子无限的感激和爱!

那烛火高烧陪伴了他们一整夜,直到天明……

……

到了第二天,似乎一切都恢复如常。

锦麟仙子和林震一起吃了早饭。

然后便拉着他上山……

这让林震忽然有了一个错觉,怀疑锦麟仙子说要走这件事,是不是只是为了考验他对她的感情?然而那撕心裂肺的痛不是假,显然又不是考验。

锦麟仙子又领着林震来到那个山洞,她说这个山洞很好,宽敞避风,灵气又盛,在这里打坐人会进步很快的。

又和他说,你要弄一个隔凉的垫子,以免石头返寒气扰你静修,一旦进入大定了,你就不会感到冷了,因为你已经进入了法界空间。达摩九年面壁即是如此。

然后他们一起来到洞外一个向阳的山坡上,坐了下来,锦麟仙子说我有话问你,林震说你问吧,他知道她对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锦麟仙子问他,“你现在知道修仙的意义了吗?”

林震回答,“我想我修仙的意义在于探索未知世界,解救苦难众生!”

锦麟仙子欣慰的点点头,“我没有爱错人,我没有白白付出,你的境界比我高,相信未来你一定会成就,而且仙阶远高于我之上!”

接着她又问他,“但要是想有大成,便不可以执着于任何事,包括感情,有了情的执着,就会有牵绊,你能断掉男女情欲吗?”

林震深沉的答道,“你若是走了,我的情欲也就不在了,所有的情和欲只因你而生。你走了,我便看空了这一切,你已经让我领略了情爱的极致,世间再没有什么人可以打动我了!世界本身是空幻的,没有什么可以留下,一切繁华,都将归于寂灭,执着什么也留不下。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末了这一句他说得有些无可奈何。

通过前一段的筑基修炼,林震的仙人慧根觉醒了,他已明白了人生如火宅,三界如幻,仕途理想破灭,父母惨遭不幸,自已这个生命劫难重重,人生有何依托。一个人惟有修行才是生命最光明的归途,所有的一切都是幻影空华。他想,锦麟仙子归返天庭之日,他的情爱之门也就关闭了,从此将孑然一身面对未来世界,坚定的走完修炼之路。

“很好,这我就放心了!……还有,过了大周天进入法界你会看到很多景象,记得不被迷惑定心不动才能一超直入。”

“我记得了!”

……

他们一起来到了清澈的湖边,明净蔚蓝的湖水,碧波荡漾……

林震忽然回过头来深沉的凝视着锦麟仙子,“紫涵,遥远的将来,我们还会见面吗?”

锦麟仙子的眼神里掠过一抹惊恐和迷惘之色,“我不知道!”随即又转化为一个安稳的笑意,嘴角边依旧有着昔日的一丝小女儿的俏皮,“你好好修,如果成仙了,我们可能还会在天上见面呢。”

然而她心里明白,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远……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惩处,但不管是舍去花冠还是天庭的刑罚,所有这一切她想埋藏在心底,就让这秘密随着她的离去彻底消失,林震将永远不会知道。她那样说了一句,只不过是为了给他留下一个温暖的希望,她不喜欢把别离搞得惨惨戚戚,哪怕明天就要赴死,今天也应该祥和的面对阳光。

晚上他们依旧是回到了穹庐中,依旧是并排躺在一起,只不过没有了昨天晚上的炽烈,取而代之的是无限宁静,宁静得仿佛可以透过毡房的顶看到那遥远靛蓝的星空。

林震下意识的抓紧了锦麟仙子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说着话,然而又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只是在喃喃诉说而已,终于他朦朦胧胧的睡着了……

当早上林震醒来的时候,一翻身忽然发现身边是已经空了,他不禁心中大骇,披上大氅跑出了毡房,四处瞭望,唯有茫茫的原野,零星散落的牛羊,锦麟仙子早已不见了踪影……这时他才明白她已经走了!

没有一个字的道别,便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想,她是为了让他断念,才走得如此利落!

林震带着巨大的失落感,脚步踉跄地回到毡房内……

这里好像一直都是住着他一个人,因为看不到锦麟仙子的任何物品,所有的痕迹都已被她消除。关于锦麟仙子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华丽的南柯一梦,他甚至怀疑,这个叫紫涵的女孩儿是否真的在他生命里出现过?并且陪他度过了那样长的时光……

然而这种幻觉很快就被打破了,他忽然发现在他枕边出现了他至为熟悉的牡丹鲛绡手帕,他不禁惊喜地把它拿起来捧在手里,毕竟这是锦麟仙子的随身之物,睹物思人,看到手怕就像看到紫涵一样,然而那白色的牡丹手帕上不知什么时候却多出了两行隽秀的行书:此情有时尽,天地无绝期。

顿觉豁然,从此他的心恢复了平静,彻底安心修炼。

九十三章 宿命实难违 惊天爆炸声

其实当林震发现锦麟仙子不见了的时候,她并未走远,只不过是进入了隐形空间。

此时锦麟仙子能看到林震,但林震却看不到她。

当锦麟仙子看到林震失魂落魄的从毡房里跑出来四处寻找她之时,十分心痛……而她此刻就站在他的身边,近到触手可及。

近在咫尺,锦麟仙子本能的抬起手去触摸林震的脸想要安慰他,但却发现他一无所觉,这才想起来他们已处在两个空间,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因为此刻的她犹如空气,对方不会有任何感觉。然而她又不能进入实界而现身,因为牵缠下去,对林震没有任何好处。

锦麟仙子只好默默的看着林震失望的回到毡房。她怕他一个人寂寥难过,于是想起了从前给他带在身上护身的牡丹手帕,上次再度相逢他把手帕还给她了,这一次她还是想给他留下,佑他平安,成仙得道。于是便印上墨迹抛到了他的枕边……

直到她看见林震捧起手帕读了那两句话之后眉头舒展心神安定了下来,这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最后锦麟仙子望着毡房的方向心里无限深情的道了一声,“别了,升云哥哥,我挚爱的夫君!”

……

锦麟仙子现在唯一想见的人就是玄鼋大仙。

不知道舅公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不知道他见了她会不会骂她,或者去找金鳌神龟算账……

但一切或许都没有意义了,因为她知道她很难逃脱天庭的惩处。

她想,这就是宿命!

当她第一次看见林震,便知道自己将遭遇情劫,所以她恐慌,努力的想要避开这情缘,但却终究难逃劫数。冥冥之中的命运有着超乎强大的力量,无论你百般抗拒,最后你发现自己还是会走上命定的那条路!

后来她果真按照定数的安排爱上了林震,那劫难的倒计时也就开始了……再后来她为了救林震去找玄鼋大仙,却赶上他正在闭关处理大事,只是指点她去找人解决……而当金鳌神龟提出要用她的花冠来换取救人之法的时候,她便明白那劫难已经到来了,因为索命之人已经来到了眼前!这绝不是偶然的,在某个时间点遇见什么人、发生什么事都是定数安排好的,很显然这是她的劫数她无法违背,即便这一关口能够逃脱,还会有下一个关口在等待着她,挣扎摆脱是无济于事的,上天不会因为你是神仙就可以让你逃出因果劫数。浩瀚诸天,有多少神仙都已经轮回了,他们都有神通,但神通难敌业力,没有人能够逃得过……正因为明白这一点,于是她便决定认命,任那无赖敲诈,只要能快点解救林震的危难,后果她一人担当……

此时她在心里祈祷,但愿玄鼋舅公不会有事,只要他在,他就会做她安稳的靠山,他的法力是那样高强,一定会帮她想应对的办法……

然而当她就要临近那座虚山之时,刹那间天昏地暗,有一巨大火球从高空滚滚而来,忽然眼前亮如白昼,大地猛烈颤抖,接着便听到了天崩地裂一般巨大的爆炸声,接着便腾起柱地凌空的巨大灵芝状烟云……心中顿时闪出极为可怕的一念,“不好,玄鼋舅舅出事了!”

接着她的法眼追踪近前,就见那座虚山瞬间就被火球夷为平地,周围方圆百里大树连根拔除起,数万间房屋被炸成齑粉,土木石块瓦砾顿时腾空,只见空中血肉横飞,人、畜、禽各类生命尸体像下雨般从天而降。

“快离开这里!!”随着一声大喊,就见玄鼋大仙浴火而出,瞬间来到锦麟仙子面前,拉起她疾速飞向高空,然后一路穿山越岭来到了瀛洲的仙山上。

两个人落在山顶,玄鼋大仙才无比沉重的告诉她:“我闯了大祸了!本想以实虚湮灭的能量销毁那个虚山,但没曾想这个能量太大了,造成方圆百里死伤无数……”

锦麟仙子万没想到玄鼋舅公竟然酿成了如此巨大的灾难!这简直是飞来横祸,是要招致人神共愤的!

一时间锦麟仙子已不知道是该痛惜舅舅的悲惨处境,还是该悲悯被这飞来横祸所殃及的众多无辜生命……来到阎浮提经历的所有事件都是她在天界闻所未闻的,更不要说亲身经历了。如今她的事和玄鼋大仙之祸相比,已显得微不足道。

此刻她只是无力的问一句:“往下你打算怎么办?”

玄鼋大仙叹了口气说,“我是肯定要遭到天庭惩处的,你赶快离开我回四重天去……”

“我,已经回不去了……”锦麟仙子沉重的低下了头。

玄鼋大仙一愣,这时他才看到锦麟仙子头上的花冠不见了,瞬间他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唉……你怎么也这么倒霉,遇上这么一个敲诈勒索的混蛋!”他想了一下,“你赶紧回龙宫去吧,去找龙粲,让他给你想办法,娄子是他捅出来的,他理该负全责!”

“那舅公你呢?”锦麟仙子十分担心的问。

“你不用管了,我本是无心之过,天庭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的事紧急,快去找龙粲,否则一旦抓到你就大祸临头了!”

舅甥两人都面临着天庭的抓捕,锦麟仙子只有无奈的离开玄鼋大仙回龙宫去了。

而玄鼋大仙心里明白,等待他的将是重罪的刑罚……他思索着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因为等待他的一定是最悲惨的下场。

他想,凭着我高强的法力,难道还怕这些庸俗之辈的天兵天将不成?!不如跑到诸天外面的世界去,这样天庭也就管不着我了!

这时,远方天际传来了令人心悸的战鼓和号角之声……

就见无数旌旗从云中鱼贯而出,天兵天将如排山倒海般从天而降……

玄鼋大仙不禁在心中冷笑,“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无名鼠辈能不能抓住我。”

只见他把大蒲扇拿出来在胸口那么一扇,膻中内立刻走出无数仙兵,手持斧钺钩叉各种兵器与天兵天将激烈厮杀战在一处……

而他本人则用蒲扇向空中挥舞了几下,一时间乌云翻滚、狂风大作,天兵天将被吹得睁不开眼睛连连后退,玄鼋大仙趁机从包围圈里突围了出去,飞身直上九霄云外……

九十四章 定意苦修炼 玄关现隐踪

锦麟仙子手帕上留下的那两句话之所以安定了林震的心神,是因为启迪了他的灵觉。

“此情有时尽,天地无绝期。”这两句话说明了两层意思,第一句话是说,这个情缘终究会有缘散穷尽的那一天。而第二句则是说,相反宇宙天地则是无穷无尽的。这其实是在提醒林震,不要把自己的心困索在儿女情长之中,宇宙的广大天地才是真正需要探索的目标。

林震当下就悟到了其中的玄机。

这是因为在筑基这段时间里,锦麟仙子给他讲了很多虚界的秘密。

锦麟仙子告诉他如果能够修成仙道,不但可以长生久视,遨游三界,而且可以获得匪夷所思的超能力。修炼的层次越高,能力越大,就会更多地参与宇宙造化……这些描述果然激发了林震的向往之心,他暗地里发了一个大愿,如果有一天修成仙道获得高能力,一定要重新返回到地球来解救众生!可以说他原来在尘世中的雄心壮志,在锦麟仙子的引导之下,逐渐转化到修仙上来了。他似乎看到了更广远的天地,而锦麟仙子留下的那两句话,恰好是提醒了他这件事。

枕席之间,锦麟仙子还给他讲了欲界诸天的爱情状态,让他明白了男女之爱是会随着生命层次的不断提升延展,而逐渐精微化的,从有形有质直至化有为无,所有的恩爱牵缠留恋难舍不过是人类的共业,轮回的种子。如果想要出三界,迟早是要舍离的。现在两人还都在欲界天中,都需要逐渐舍离……

很早他便有一种预感:他的爱妻是一个仙女终究要回到天上去的,就像是七仙女和董永或者白娘子和许仙,以及牛郎和织女,仙凡殊途终究都是要分开的,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实。想想在相爱的岁月里,他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幸福,反而是一连串的拖累……作为丈夫,他愧疚不已,所以便觉得还是放她走吧,回到四重天去,她就享福快乐了,那里有无尽的寿命,绝美的仙境,好过凡间不知千万倍,又何苦为着自己的私心苦苦挽留她呢?

尽管百般不舍,但他还是决定狠下心来放她回去。

然而在内心里他对锦麟仙子的爱深入骨髓,除了男女之情外,更有无限的感恩,他觉得自己今生都无以为报,那么就来世报给阎浮提众生吧!

因为心里发了大愿,修炼便有了动力,如果只为自己,他没有这样大的动力,因为他原本的人生理想,就是想通过仕途造福黎民百姓,如今他看到了新的努力方向,内心便日益坚定下来。

他按照锦麟仙子交代他的,回到山上洞穴里修炼。

林震对山洞进行了一番修整,洞口挂上了挡风的毡帘,洞外搭了炉灶,埋锅造饭,他想等修到一定阶段,就彻底辟谷,再者进入了大定就不需要吃饭了。其实锦麟仙子曾经嘱咐他,让他在山下雇个人烧饭,或者给他送饭。但林震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解决为好,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辟谷经验,又和秋溟学了一些制造辟谷丹的方法,觉得可以采些松果核桃,草药,做成辟谷丹药,这样就会给练功带来很大便利,而不用按部就班的做饭了。

无疑山上的练功环境是十分艰苦的,林震作为富家公子,如今却要遭这个罪,毋庸置疑需要有强大的精神力量来支撑。他的动力有两个,一是为众生而修,二是来自于锦麟仙子对他情感和期盼。

他把她遗留下来的手帕,看成是她的化身,因为那不是普普通通的手帕,而是有法力,有信息,是凝聚了锦麟仙子深情的灵物。他把它带在身上,就像妻子依然陪伴在他的身边。

这两种强大的精神动力,是令他精神安定,勇往直前克服一切困难的法宝。

而昆仑山上果然如锦麟仙子所说,灵气氤氲,这让他的修炼进境大大加快了……

……

俞秋溟在桥头镇蹲守了7天,不见林震的身影,不禁心急如焚,接着又花了一个月时间赶到林震家中,见到林芝追问林震的去向,林芝悄悄告诉他,林震回来过的,现在是跟媳妇走了,到处都在抓他,所以他不走不行,必须逃走!……

俞秋溟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因为他知道锦麟仙子不是一般人,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林震。

但自从京城分别后,兄弟就分开了,一直看不到林震,秋溟心中不免怅然若失。经过了这一场浩劫,他虽然没有遇到危险,但心里却是百味杂陈,他担心林震遭到这样惨痛的灾祸之后,会给身心带来很大创伤,真不知道他现在境况如何?而他自己现在则完全没有在外面待下去的必要了,况且他也是朝廷的通缉犯。赶紧隐匿才是正途,于是便回到了灵空山上。

俞田见秋溟全须全尾的回来,高兴得不得了,赶紧叫人备酒烧菜,为他接风。

而秋溟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一心都在挂念林震。

打这以后,因为没有别的事了,俞秋溟便开始钻研修炼。他修炼的目的是想获得神通,因为他想通过神通,获知林震的消息。

终于,按照“修仙法要”修炼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玄关处现出了明镜,只要心之所至,就能看到想要看的景象。于是他便在心里想着林震,果真林震就在那镜中出现了……他看见林震在山里打坐读书,劈材烧饭,但却只是看到他一个人,他的妻子苏紫涵却不见了,俞秋溟心想:“莫非是他们两人分开了?不然为何只剩下可怜的哥哥独自一个人……?”

他怕自己看到的是幻象,于是在打坐中又尝试了三次,都真切的看到林震只是一个人。

俞秋溟再也坐不住了,他千方百计想方设法也要找到林震,他要去陪伴他、照顾他,不能让他一个人风餐露宿、在茫茫雪山上这样苦修!

接着他通过功能定位,确定了林震在西北的昆仑山上!于是戴上斗笠备好行囊,牵着“追风踏雪”再度下山,开始了漫长的西北行程……

九十五章 冲出九霄外 在劫亦难逃

玄鼋大仙飞身直上九霄,不想忽然被一员身量高大的天将挡住了去路,他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老熟人,五重天御前神将金铎,玄鼋大仙在五重天时,两个人比法术曾经交过手。因为玄鼋大仙在五重天属于远近皆知名声在外的人物,金铎对他自然比较熟悉。不过如今却是奉了五重天天庭之命缉拿于他。于是金铎劝他束手就擒,免得撕破脸皮多费周章。玄鼋大仙说,“那不是废话?我能束手就擒吗?有本事你就抓,没本事就让路。”

金铎说,“你别狂,你就是因为狂才酿成这一场大祸,现在还不思反悔吗?!”

说着金铎也拉下了脸,施法术放出了一只天獾,上来就咬……他是因为知道玄鼋大仙的原始法身是玄武龟,而玄武龟是怕天獾的,因为天獾的攻击力最强,会直接去咬玄武龟的腹部。

玄鼋大仙一见马上用了遮身罩封住了原始法身所处的空间,天獾在罩外干着急进不去,绕圈打转,接着玄鼋大仙施法术放出一只花斑豹,天獾怕花斑豹,两个神兽开始激烈缠斗……玄鼋大仙借机脱身继续亡命逃奔。

御前神将金铎一路猛追……

眼见将要追上了,但金铎万万想不到玄鼋大仙的法力竟能冲出五重天外……因为出了五重天,金铎便追不上了,识界和能量的限制,使他对五重天外的空间望尘莫及。

玄鼋大仙也想不到,经过那场爆炸之后,他的能量有了匪夷所思的超越。一鼓作气竟然飞出了欲界天……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欲界天外色界的景象:这里看不到熟悉的天人形象,空中漂浮着一个又一个的光团,这光团应该就是色界仙人,因为他们有着可隐可显的光化身体。极目远望,隐于云中的宫殿楼阁无比精致,光华璀璨……色界的生命太高级了,又有着多重层次,玄鼋大仙怕自己难以脱身力不能敌,按照他心里的预计,他只有跑到诸天之外,才真正是安全的,即便是荒漠之地他也可以重新建造一个世界。

于是他便想通过时空通道,穿越色界离开诸天,这便是走捷径了。

因为虚界也分阴阳。有形有相为阴,无形无相为阳。聚则成象为阴,散则成空为阳。那么阴阳之间也是有一条暗通隧道的,也就是虚界阴阳之间的时空门。

等玄鼋大仙定位找到时空门,从时空隧道里穿出来一看,外面竟然是空无一物的冥暗世界。

他想,我这回是真的逃出天外了!竟然来到了一无所有的真空之地,居然连片云彩都看不见。

他断定,此处应该就是宇宙的边界,是一个真空地带,什么都没有。

为了断定虚实,玄鼋大仙纵横飞驰了很远,然而都没有看到任何物象,他想这就是宇宙的不毛之地了吧。

安全倒也安全了,只是不免感到瘆得慌,这样的地方该怎样生存呢?

不知自己的法术在这里是否能够得到正常发挥,是否能在此建立世界……正在疑惑间。

忽然一个深厚如洪钟般的梵音回荡悠远的在头顶响起。

“你想逃到哪里?”

这忽如其来的一声梵音把玄鼋惊得寒毛倒竖。

因为这是无源之声。周围是一片冥暗无物的地带,但却没有黑暗之感,或者可以说是黑而不暗。

在一个一无所有的空间,忽然响起这洪钟般的梵音,却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一件事。

“你、你是哪位大神?!”玄鼋大仙惊恐地发问并四处张望……因为他看不到任何人和物,用法眼也看不到。

“我叫天外天。”

一个心念闪过,玄鼋忽然明白,他已经超越色界来到无色界了!

本来他并没有那么高的能量能够超越色界,是这次大爆炸意外的让他大幅度的提升了能量。所以才误打误撞,超出了欲界、色界,来到这无色界的真空地带。

他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境地,所以便感到极其陌生和和由陌生带来的恐慌。

梵音继续在空中回荡:“三界法网严密,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因果吗?”

“大神,我是冤枉的。我本来是想做一件好事,不料想我的实验失败了!”

“你若说冤枉,那成千上万屈死的冤魂他们会同意吗?”

“可我是无心之过,并非有意!”玄鼋大仙申辩着。

“你还要狡辩?!我来让你听一种声音……”

接着玄鼋大仙便重新听到了那天通天彻地的爆炸声,其中夹杂着男女老少无数人的惨叫,凄历瘆人,犹如地狱。

这是那天他并没有听到的。当时他只是听到了爆炸声,便赶紧浴火脱身了。

他只是知道死了很多人……但具体情况却没有查过。

如今听到了这惨绝人寰的声音,不禁心神大乱。毕竟他是天人,天人的本质源于善根。而如今造成这样的惨烈之祸,无疑都是他一手造成。想到此他开始流汗……

“你干预天道自然规律该当何罪?还不甘心伏法吗?”

这时玄鼋大仙就听见四面八方传来无数仇恨的呐喊声:“砸死他,砸死他!……”

接着他便感到从无数个方向飞来重物砸在他的身上,十分疼痛……然而环视周围却依然看不到任何物象。

此刻他方才明白,无论凡人仙人,一切所思所想、所为、所产生的一切后果都会被宇宙记录,并储存在无尽藏的信息空间里。

所以便因果循环,无以逃脱。

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玄鼋大仙,此刻的心却已禁不住发抖。因为那成千上万的冤魂聚集起来的怨气,足以把他吞噬毁灭,神通敌不过业力。

良知在噬咬着他的心,因为本心是公正的。

正在惶惑之时,玄鼋大仙忽然感到周围的空间竟然变成了隐形的墙,从四面向他压来,把他牢牢的困在其中……他凭着一身的法力也出不去了……

就听无色界大神“天外天”大喝了一声,“你伏法去吧!”

话音未落,头顶上如有一个万钧之力压了下来,顿时他的法身从高空不断坠落……转瞬之间,便落入了天兵天将的包围圈,接着他便只有束手就擒了。

玄鼋大仙虽然侥幸逃出了色界,但却被无色界天神镇压了下来,只能叹息命该如此!

惟有等待天庭最后的判决。

九十六章 聚炁出阳神 千里寻知音

自打锦麟仙子走了之后,林震似乎变了一个人。

他变得独立沉静,坚韧而自律。从前那一句“云器仙方”并非是没来由的,是说他禀性纯正、为人慈祥恺悌、行藏大气,本来就是做神仙的料子。

随着修炼境界的加深,他的身心接连产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变化:

夜里有时坐着坐着,便感觉身体像漏网筛子一样不断有气流穿过。有时则会感到身体不存在了,处于虚空状态里,唯有朗月彻照,一灵独存。

此时他的身心状态已经实现了坎离相交的水火既济。口中不断有甘甜的津液涌出,此为华池之水灌溉灵根。

此时百脉渐成周流,宿疾全消。他原本不知道,经脉中竟然淤积了很多怨气,通过修炼打通气脉之后才知道,从前因为科考受阻,父母被戮,锦麟仙子的离开,身中竟然有了那么多淤积,而水火既济之后,这些淤积,渐渐被涤荡一空,如暖阳消冰,全都散为烟云。

而到了白天,周身真气流转,遍体苏软如绵,其愉悦快感,美好舒适,如哑子吃蜜,喜悦在心,却无法与外人言。“终日昏昏如醉汉,悠悠只守洞中春。”

这让他想起锦麟仙子给他讲过的,人体本身自有阴阳二气,此阴阳内在交合生身,便会产生内触妙乐,那种精微的愉悦快感,远胜过凡人的形质之交。

有了这种体验的人都不会沉湎于世俗男女之乐了。因为二者天壤之别无法相比。

锦麟仙子所言全都一一应验,修仙之路果然真实不虚。

再接下去,他便有了内视功能,可以看到骨骼内脏,一身百脉,气色光环……人体竟然拥有如此潜能,不禁令他感叹自然造化之神奇。

他看到自己白色的气脉,变粗增加,列束,像蚕丝一样越缠越密……

接下来便行功至大周天,乾阳入体,先天真一之炁来集,乾坤交合而成地天泰之象。天地仿佛都在旋转、参差异动……然后则是息停脉住,和死人一般。大周天这一段实际上是很危险的,因为会遇到很多幻景魔境,有些是累生累世的宿怨仇对,有些则是妖魔化成房屋宫殿、金钱美色,想要诱惑、为害修炼的人,其中也有阴气未尽的种种幻化之景……能否过关全看慧心定力。

而林震是一个一旦彻悟即能放下的人,他自身的奇遇、痛苦经历已经让他明白人生本是苦海,奠定了一心修炼的基础,再加上锦麟仙子对他的悉心培养和自己所发愿力,使他的心性有了大幅度提升,到了自己清修的阶段,更有功力的加持,他已经变得心静如水。体验到朱子诗中所说意境:“昨夜江边春水生,艨艟巨舰一毛轻。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尽管境界中鬼哭狼嚎、杀气狼烟,但却没有什么可以恐吓和打动林震的,他现在的定力已经很好了!但是,他也有心性的薄弱环节伏藏,那就是对锦麟仙子的爱。

于是在一次幻境中他看到了锦麟仙子……他看到她好像在一个海中的峡谷受苦,衣衫褴褛……看到自己的妻子在受折磨,这是最大的考验了……林震一触即发,正要动心之时,忽然心里出现一个声音:“心不遂幻,幻境自消。”这声音来自于元神的护持。于是倏然清醒,持心未动,一路斩魔过关。

“好险!”出定之后,他明白在内心深处他与锦麟仙子的夫妻恩爱还没有舍离,所以才会看到考验的幻景。不禁喟然一声长叹:“道化万物如流水,凭是怎样恩爱难舍,终有缘尽离散之时,念念不忘唯有障道、一无是处!”

于是烧掉了锦麟仙子赠给他的牡丹手帕,边烧边念:“紫涵,我要在心上放下你了,这也一定是你的心愿,你留下的手帕已经完成了使命。我会把你对我全部的爱,回向给未来世的阎浮提众生!若有一天重返人间,倘若有缘,希望你能来助我完成大愿,共同修炼提升!”

跳动的火焰仿佛在欢舞,犹如锦麟仙子的应答。随着火焰熄灭,牡丹鲛绡手帕已化为一缕云烟……

在这之后,他便看到了无遮的宇宙,十方现前……昆仑山不再是往日肉眼所见的白雪皑皑、连绵的群山,而是一个光华璀璨物产丰富的仙都之境,山河大地、神仙人物、神兽鸣禽、鸢飞鱼跃……好一个奇异世界,不禁令林震人心旷神。

此刻方知仙界之好,世界之大。

当一个人若是以宇宙为家,那么整个看世界的观念都会彻底改变了。

此时林震方才真正明白,凡人的眼界实在是太狭隘,每日里拘于财色名食睡,身心皆被拘役,本为万乘之主、三界之尊,却因为俗世生活勾心斗角、你争我夺、殚思竭虑为这一个肉身而耗尽生命,因为身心狭隘,所以功能受限,只能看到实界的一方天地,却不知宇宙的浩瀚无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实界之外更有虚界,世界之外更有无穷世界……于是回首尘寰,便觉一切都是微尘,不值留恋。所有尘情,不过是虚假文章,唯有修仙成道才是生命最为坚实的依靠,只有成就大道才有超越生命结界、解脱生死轮回之能。

如此他便开始有了早日离世登临仙界之意……

从此之后他愈发精进,十月胎圆,已实现阳神冲举……

……

俞秋溟走了三个多月,非常辛苦,终于快到昆仑山了。

想着马上就要看到林震了,他的脚步轻快,精神也随之振奋起来,路上鞍马劳顿的疲乏一扫而空。

在途中,他考虑林震现在似在闭关修炼,最适合辟谷,于是便采集购买了种种营养食材草药为林震做了辟谷丹。

又想着山里风大,他又爱看书,便给他买了一个防风的油灯。

此时正是隆冬季节,来到了昆仑山下,觉得这里的气候还真是寒冷,便在牧人手中买了一个轻盈保暖的毛毯,打算给林震带到山上去。

终于准备停当,他准备根据功能定向,上山去寻找林震。

他满心喜悦的期待着意外的重逢……

九十七章 凡尘永别离 天道会有期

俞秋溟寻找林震,完全靠的是功能定位。玄关一镜中所看到的并非是准确的位置,只是出现种种形象而已,和照镜子相似,所以俞秋溟看到的就只是山洞以及周边的景物。

具体的方位他便用遥感功能探查,感应八个方位哪个方位信息最强,那么就往哪个方向走……然而昆仑山太大了,在山林里他迂回曲折好一顿摸索,本来就觉得在附近但却怎么都找不到……这天下雪了。

漫天飞雪,覆满群山……

俞秋溟只有停了下来,住在就近的洞穴中,就在这个晚上,他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到林震了,林震很清晰的对他说:“秋溟,我走了!”俞秋溟心中警觉不禁大骇,然后就见林震霞光万道的站在云端里抛给他一条像是绳索又像是软梯的东西……他赶忙想要抓住那软梯,但却抓了一个空,跌身坠落……

他猛然惊醒,心中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来到洞外,但见雪已渐停,积雪却已有没膝之深。

俞秋溟抬头仰望,只见寥落寒星,长庚正明。心想,明天一定是晴天,一定要尽快找到兄长!

第2天不知为何他十分顺利,因为冥冥中似有引导,走着走着,他便闻到了一缕清淡香气,循香而行,他找到了林震修炼的山洞,然而四周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就要见到林震了!俞秋溟按耐住激动的心情,缓步走进山洞,他是担心声音大了会打扰到林震坐禅。

但借着洞口的光亮,却发现里面没人,只有一个宽大的石台,上面铺着一个毛毡,石台旁边整齐地摆放着简单的日常物品和几本线装书……他凭着感觉就能感觉到这是林震的物品,可是人呢?

他来到山洞外面,环视周围……蓦然看到,右面向阳的山坡上坐着一个人,身上满是落雪,膝盖以下几乎被雪埋上了,他悚然一惊,赶忙跑过去,来到近前,他发现正是林震,然而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

万分的震惊……俞秋溟腿一软跪倒在了雪地上。他的脑子象是被雷击了,瞬间失去了反应。等他有了知觉,他便不顾一切地抱住了林震的遗体,掸掉落雪,轻轻的抚摸他的脸,这是他们在一起共处时他从来没有做过的动作,曾几何时他很想这样做,但是他不敢,他怕破坏了两个人纯真的友谊。

如今那张脸依然英俊、温和,双眸微闭,仿佛睡着了一样……

俞秋溟仰望长空,撕心裂肺的哭喊:“林震,哥哥!——……兄长,我千里迢迢来寻你,你怎么忍心就这样弃我而去啊!!……”

群山寂寂,白云悠悠,无人应答。

俞秋溟抱住林震的头,紧紧偎着他的面颊,泪雨滂沱……热泪不断地洒在林震的脸上……

他终于有机会拥抱他了,然而却是在死别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林震的脸是温的,再摸手和身体都是如此,“莫非兄长没有死?!”

他小心翼翼地把林震的遗体抱起来,抱到了山洞里面,放在石台上,他发现林震的身体不但是温的,而且肢体是柔软的……“莫非兄长是升仙了?!”秋溟过去听父亲俞灵渊讲过,如果成仙的人,死后身体是有温度的,而且不会僵硬。此时他又闻到了特殊的异香,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奇怪的是,他的心竟然随着这香气慢慢安定下来。

他把带给林震的毛毯披在他的身上,俞秋溟只是不曾想过,他买的这个毛毯竟然做了这样的用处。

他点上集镇买来的那盏防风的灯,在林震的遗体旁坐了下来。他想为他心爱的哥哥守灵,甚至想要追随他而去……

然而在半夜恍惚的时刻,一个灵觉之念忽然告诉他:林震给你留了东西。

等挨到了天亮,他便开始在洞中寻找。

这时他在一本线装书里找到了一封信……他拿到洞外小心翼翼地展开,看到了那十分熟悉的隽秀小楷,不禁心里一阵狂跳,就见上面写着:

“秋溟弟弟,见字如晤。我预知你日后会来寻我,便给你留下这封信。见信之时,我已了道去了色界虚明恒悦天。吾弟勿悲,愚兄非同常人身故,而是脱壳升仙,有仙师奉诏接引,喜悦之至。

在此拜托一事:待遗骸身冷,可火焚炼化,有劳贤弟了!

秋溟,你亦有仙缘,我已为你留下修炼法诀,望弟按此法诀行持不辍,勤修勿怠,争取他曰天上会面。切记,定须万缘万下,斩断情执,方可臻于上乘。

你我兄弟一场,你对我情深义厚,曾为我出生入死,为兄无以为报,愿以亲证心得,为你修炼指路导航,所留法诀望贤弟珍重,勿轻视之!

人生苦短,电光石火,转眼韶华逝去,万事成空,一切有如江上浮萍,了无根基。若想长生久视,遍历大千,享天人福,不废慧命,唯有修仙得道为光明之途!殷切嘱咐,万望贤弟宁心定志,在此一心修炼,祝早日登临仙境!

愚兄林震顿首拜别于昆仑虚隐仙洞

……

俞秋溟把信反反复复读了数遍,感激至深,望空遥拜再三,至此内心始得安慰。

他默默日夜守护着林震的遗体,直到那尸身冷却,然后劈了一天的劈柴,到了晚上,他把林震抱到了堆满干柴的空地上……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这个身体了,那英俊的面容依然栩栩如生,让俞秋溟想起了往昔的岁月:

月下吹箫的相识,

书斋的相伴,

山上习武的明媚阳光,

养伤时的日夜相守,

秣陵陪试看榜,

灵空山上的突围,

花烛之夜的误解,

京城复仇的生死相依……还有今日心碎的别离!

人生如幻,那铭心刻骨的情义和那难忘的岁月,如今已如东逝流水,一去不返。

他的好哥哥林震,果真弃了这凡躯升云去了,留下他这心碎的弟弟痛断肝腸!

俞秋溟含着热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吻了吻林震已经冰冷的面颊,那曾经是何等春风得意的俊美少年,如今就要化为一缕青烟……可见人生如梦,再不清醒,更待何时?!

俞秋溟泪如泉涌,怀着无限深情和感激跪在地上三叩首拜别林震……

接着他闭上眼晴点燃了干柴堆,熊熊烈火腾然而起,燃烧了许久,从昼至夜,照亮天际……

……

此后,俞秋溟便在林震修炼过的山洞修行,看他留下的书,走他走过的修行之路……三年后修有所成,因愿力使然,升于虚明恒悦天。然而因有情执隐念,故仙品稍逊,化做金光雪羽白鹤成为林震(道化仙人)的坐骑,俞秋溟终于如愿以偿和他的知己相逢相伴了,了却了一半的心愿。

九十八章 生死业果已 来世续前缘

锦麟仙子并没有真的回东海龙宫,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失去仙人花冠,会被所有龙宫人看成是奇耻大辱,更何况其中因由只是为了区区一个凡人。往日所有的崇敬将化为什么……锦麟仙子十分清楚。

而且她不想见母亲,因为这件事如果让母亲知道了,她会伤痛欲绝。

她也不想去找龙粲,因为一个四重天仙人为了凡人丈夫失去仙人花冠,她的形象会在龙粲心里一落千丈,尽管法器是他放进去的,但为此失去花冠这一行为,在她却是操之在己。

她已经无处可去,无路可走。

锦麟仙子思量再三,便在龙宫近处的一座山上停住了脚步。她想,趁着现在还没人抓她,她就在此暂住吧。她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为什么会落得如此结果?

这是一座孤山,没有什么仙人在此居住。

锦麟仙子孤寂的身影在月下徘徊……

她不禁问自己:“难道凡人的爱情在天道看来真的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吗?”

如果按照从前她在四重天之时,她会毫不迟疑的肯定:是这样的!

然而当她来到凡尘和林震真实的做了一回夫妻之后,却动摇了她在天界的看法。

因为她看到了男女夫妻之情有着从前她所不曾认识到的美好的一面,那对于生命的提升和成长有着重要的意义。两个人因为有情,而互相欣赏,互相扶持帮助,共同促进。视野扩大,彼此的心和情感成为一种互补。林震就是在的她的激励下,走上修仙之路的。

这让她对世界有了新的认识:万事万物都是有着积极美好的一面!

然而进一步反思却发现,人们往往很容易在这种种好处里生出贪执,因为喜欢那些“好”,于是便产生了执取占有之心!她也是这样。林震让她看到了一个凡人的美好:他勤学上进,知识广博,见解不凡。他善良仁慈,悲天悯人。尤其他对她真心而无微不至的爱,……由此她便于不知不觉中陷入情网,为了他甘愿付出一切,甚至于生命都在所不惜,这一切看起来都是美好和善的,然而在不察觉中却犯了违备自然法则的错误:无形中她已悖道而驰,为了一已之私铤而走险,林震就是她的私,在她的心里她早已把他当成是自己重要的一部分,所以林震就成为了她的私有,为了林震能早日升仙脱离尘寰苦境,她竟然以极其宝贵的修炼成果做为代价换取救人之法……这一切行为都表明了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起了贪执之心,这其中大义和私情混为了一个整体,连她自已都难已分辨。于是就这样顺遂惯性走了下去……

反思中的她在想,如果她不这样做,事情就没有解决办法了吗?也未必,如果林震注定是有仙缘的,那么上天一定会另行安排因缘来救他,那样她就不必付出这样高昂的代价,造成今天这种有家难回,有国难投,即将接受惩处的悲惨局面……

然而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事实,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宿命?!

她想,那一定有她的前因,如果从心性上分析,那就是她内心里潜藏的心识种子遇到合适的土壤暴发了……于是她的心已随业海沉沦,变成了攀援不舍,早已失去了本来的清净,而这攀缘之心便是生死轮回的业种!

这样的分析不禁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而一切都晚了!她已经没有时间和机会纠正自已的过失,龙将已经云涌而至……

再后来她便被押解到那片海滩上……她看到了玄鼋舅舅。

玄鼋大仙原本是很镇静的,既然事情发生到了这个地步,要杀要剐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然而当他看到锦麟仙子也被押解到海滩上,心里便再也难以淡定下去了,因为是他带外甥女下界凡尘,后来又因为忙于自已的事,而疏于照顾她,以致于让她落得今天这个后果,玄鼋大仙想到此,难过的别过脸去……

往下便发生了善游仙人所见到的那一幕悲壮的惨剧……

……

两个至亲的人遭此大祸,龙王夫人得到消息顿时昏死过去,从此便一病不起,奄奄一息。

当龙粲得到消息赶到东海龙宫之时,行刑早已结束,玄鼋大仙已经被天火焚灵,形神俱灭。唯有残余焦烟不时随风飘散开来……

而锦麟仙子已被下狱,囚禁在万米海沟里不见天日……

龙粲冲着大海痛哭咆哮、伤心欲绝……那片幽深的海被他搅得天翻地覆,但他却无法下潜去看望锦麟仙子,因为那海中地狱,设有层层拦截屏障……

回到西海龙宫之后,他性情大变,沉默寡言。万般懊悔啃噬着他的心,如果不是他在林震身上安放了法器,锦麟姐姐不会舍掉花冠,也不会被打入深海地狱……他是最大的罪魁祸首,是他害了他最爱的锦麟姐姐!

他无法原谅自已,于是把自已囚禁在一个无人的荒岛上,他要在无比孤寂中静静的陪着深海中受刑的锦麟仙子,直到她离开海中地狱的那一天……

……

锦麟仙子刑期满了,龙王浑厚的声音透过波浪传导过来:“龙女,你的刑期已满。但你作为龙宫上仙的能量法力已经退失了,没有资格再回到天宫,只能转生为人继续修行,反思你的罪孽!

只倏忽间,锦麟仙子就被父亲强大的神力提升至峡谷顶端并跃出海面……

呵,阳光……锦麟仙子终于看见阳光了!

她几近透明的羸弱身体在这清新的空气与耀眼的阳光中颤抖,象那风中千疮百孔的旗帜。意识瞬间异常清明;她清楚自己已经没有资格享受上仙的神力与快乐了……那就轮回吧!她等待着天道最后的裁处。

“因你身上灵气尚多,必须经造物主阴阳混融,混沌再造方可转生为人,你不要怕!这是你的因果,只能顺受,期待来世吧。”

阴阳混融?什么意思?……龙女正在思忖间,就见几片乌云漂浮了过来,近前之后她才看到那都是让她十分厌恶和恐怖的东西;那里面有着多种生灵的信息:一个美貌而妖娆的名伶,一个沙场上满身是血的将军,一条绿色的巨蟒还在吐信,还有一个满脸愁云、因恋爱自杀的横死鬼,乌乌泱泱……它们渐渐向她围拢过来。

锦麟仙子知道这是即将混融到她灵识里的凡人和各种低灵信息,于是她在内心里极其抗拒。

“不、不要——!我讨厌这些东西,不要靠近我!”她哭喊着试图逃跑,但已经被包围、渗透,此时,声嘶力竭的挣脱和哭喊没有任何意义。

造化生物的太极场旋转起来了,在造物主一炁混元的作用下,这些肮脏丑陋的信息体已经与她本来的仙人信息体混融、嵌合成了一个整体,变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无法把它们分离出去……

于是锦麟仙子被谪为现代凡人,她就是人生充满坎坷劫难的蓝玉瀛。

九十九章 “我想有个家……”

壮丽的冰川峡谷,清纯的森林湖泊,斯塔万格的布道石……

在挪威罗弗敦群岛的风景游览中讲述前世的悲欢离合,云宗远整整花了三天时间,终于把从前的故事讲完了。

结尾的部分,是回到他们在雷纳住的红房子客厅里讲的。

客厅里陈设虽简单却很温馨,体现了北欧的简约风格。墙上挂有一个不大的电视,面向窗户摆放着长沙发,坐在沙发上正好可以观赏室外的海景,这里的房子都是这样建造的,人与自然相融合,足不出户即可观赏山海渔帆。

窗外太阳已经落山,彩霞由片片的紫黄转为青色,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听到最后部分蓝玉瀛就只是哭,她哭得委屈、压抑、伤心,捂着脸,双肩在不停的发抖……

云宗远心中随之隐隐作痛,迟疑了一下,然后他走过去,百感交集的把蓝玉瀛揽在怀里,在这一刹那,他仿佛又回到了古代,他是林震,而她是锦麟仙子,就在那一瞬间,他很想要抱紧她,然后爱抚她的秀发,就像从前那样……然而这时他的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个画面,很清晰,很明确,让他看到了未来的缘……原来如此。这让他冷静下来打消了进一步的那一念,于是他只是揽着她不动,只等到蓝玉瀛哭得差不多了,便轻轻拍拍她的肩,说了一句,“别伤心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云宗远知道她的灵识一直在随着他的讲述追忆从前,他知道她的心又一次在追忆中受到了伤害。

而他自己实际上也深受触动,因为通过彻查信息,让他知道了他们前世极深的姻缘,继而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其中既包含了对前世爱妻的深深愧疚,也有对现世锦麟仙子转生的蓝玉瀛产生的痛惜和怜爱。

至于锦麟仙子为林震而舍花冠的事,他也是因为查了信息才知道的。作为林震之时,他根本不知道锦麟仙子竟然为他做出了这样大的牺牲,他还以为她回到四重天享受天福去了呢。如今得知此事,内心则十分震惊,然后便是挥之不去的难过,尽管这一生他已经转身为云宗远。

……

云宗远双手扶着蓝玉瀛的肩,让她坐到了沙发上,然后他去卫生间,打开温热的水绞了一条湿毛巾递给她,“快擦擦脸吧,眼睛哭得像熊猫了!”

蓝玉瀛接过毛巾擦拭着红肿的眼睛。

云宗远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海滩上的点点渔火,想起前世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神情复又变得黯然,眼中变得湿润起来,“其实,我是想、替林震向锦麟仙子道一声:紫涵,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

正在这时他忽然感到有一双温柔的手环住了他的腰,然后便察觉到蓝玉瀛的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上,“我要你……补偿我。”

女孩的声音里满是娇羞的爱意。

云宗远顿时内心一抖,就在此刻,他内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很想一转身把蓝玉瀛抱在怀里,热烈的亲吻她,表达感恩,甚至……了却宿世的情债,因为锦麟仙子为了他所经历的一切实在是太苦了,而从前他们是那样相爱……然而那个预知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出来,于是他便调整呼吸努力的克制住了自己,但他背部的温度明显升高了……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他从裤袋里拿出手机,一看是肖慧雯打来的,于是他开始接听电话,“喂,是我……”

贴靠在他背上的蓝玉瀛听到了电话里一个女人性感的声音:“老公啊,你在哪儿呢?”

“我在挪威。”

“在做什么呢?也跟我分享一下,你去游山逛水了,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工作好累呀!……”

那声调是女人都很熟悉的撒娇语气。

听到这一句,蓝玉瀛的心瞬间冷了下来,她慢慢地松开手离开云宗远坚实温暖的后背,退坐到了沙发上。

“我在lofoten,这里的风景非常优美,拍了很多照片,回头我发给你。”

接着他们又聊了一阵工作上的事。

蓝玉瀛发现云宗远可真是大将之风……凭着女人的敏感她在把脸贴到他的后背之时分明感受到他是有感应的,然而一接电话他却能立即恢复如常。既没有觉得尴尬,也没有觉得惊慌失措,话里也没有撒谎的意味,只不过就是没说她在身边罢了。

末了就听云宗远说,“放心吧,我什么事都没有,还要到瑞典住几天,嗯,对,会去见斯蒂芬……然后就回去了,嗯嗯,回国见,byebye!”

云宗远回过身来说,“是肖慧雯的电话。”

一时间变得冷场,接下去两个人都没了话。

过了好一会,云宗远才想起回复蓝玉瀛前面说的那句话,他有些艰难地说,“我,我会补偿你,但不会是前世那种……因为这一世我已经有爱人了!”

蓝玉瀛苍白的脸透着冷意,“对不起,因为你一直在说林震……一时我就忘了我是谁了……是我不好。”蓝玉瀛清醒了,如今面前这个人他已经不是林震,而她也不再是锦麟仙子了,只不过他们现今的躯体里都携带着前世林震和锦麟仙子的灵魂信息而已。

她蓦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别人都有一个爱的归属,而唯独她没有,她的心重又回到了黑暗抑郁之中,神情落寞的背转过身去。

云宗远知她心中所想,但又无言以对,肖慧雯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打来电话……这都是天意的警示,警示他与蓝玉瀛情不可纵,未来蓝玉瀛有自己的命运,况且他也不能辜负肖慧雯对他的一片深情,这就象恒星和卫星,彼此都有着井然有序的轨迹,不能越界……云宗远来自于虚明恒悦天,是懂得顺应天道之机而进退的,于是便在关键时刻及时在心里刹车。

看来想要帮助前世的爱妻走出生命的低谷需要另辟蹊径,于是他灵机一动调整气氛:“玉瀛,走,我们出去转转,去吃个夜宵,这里的三文鱼、帝王蟹可都是最新鲜的,再要上一杯咖啡,舒缓一下心情。”

接着敦促她穿上厚外套,带上围巾,走出了房门。

……

他们住的地方离餐厅还有一段距离,蓝玉瀛依旧保持沉默。虽然是两个人走在一起,虽然他是她前世最爱的和今生十分倾慕的人,但她依然感觉内心孤寂冰冷,因为他那温暖的怀抱坚实的后背都是属于另一个女人而属于她的。

云宗远心里其实满是愧疚,但他知道自己决不可以出轨,不论是为了肖慧雯还是为了蓝玉瀛他都不能那么做,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愿望,那就是设法帮她解脱精神上的重负……

路上云宗远问她,“玉瀛,你还没告诉我,听了我给你讲述的那些前世经历,你的感觉是什么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蓝玉瀛叹了口气,说,“一切都过去了,不过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心里是还感到安慰的,锦麟仙子的苦没有白受!”

云宗远听了这话心里感到一阵温暖,暗中心潮起伏。

但讲出来的话却依然云淡风轻:“玉瀛,虽然说前尘不可追回,但这一世我想帮你走出苦海,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告诉我,你这一生最想要的幸福是什么?”

一直低头走路的蓝玉瀛这时抬起头看着他:〝我想有个家!就像潘美辰歌里唱的那样;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谁都有个家,可是我没有,这是我这一生最想要的幸福。〞

“……我知道,可你知道吗?其实答案就在后面的歌词里:只要心中充满爱就会被关怀,……绝不能放弃,伤痛不容许再等待,勇敢站起来,重建一个梦,重建一颗心,重建一个家!”

“可是,可是我没有信心了……”蓝玉瀛望着远方黝黑的峡山,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空虚和无奈。

“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让我觉得这个人生很没有意思,转生到这个人世间完全就是苦,暗无天日。你不喜欢的人偏偏天天在你眼前,而你喜欢的人却都得不到。费尽心力追求事业,结果却总是心灰意冷……如果一个人做事总是失败,道路总是艰难,你觉得他还会对这个人生有积极的态度吗?本来我是挺乐观阳光的一个人,但后来逆境久了,就变成了彻底的悲观。不相信好的事情可以长久。觉得人生本来就是悲观的,叔本华说得不错,生存这件事本来就很空虚,热闹了一番最后都以悲剧收场。为了生计劳苦奔波,勾心斗角,呕心沥血。为了爱情要经受爱恨别离苦,而仅有的短暂欢乐时光,却要用日后百倍的痛苦作为代价。你看市面上那些忙忙碌碌的中年人,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样样都要操心,最后还要给父母养老送终,儿女生孩子了接着带孩子,我经常看到小区里背着抱着推车带孩子的,都是老年人……你说这一生是有几天是为自己这个生命而活呢?然而时光就这样一点点流逝了。等所有这些都忙完了,这个身体也就坏掉了。接下来就是和疾病抗争,最后还要在痛苦中死去,象深秋枯死的干柴一样一把火化为灰烬……这个世界上一切的繁华都会逝去,没有什么是可以留下的,就连这个陪伴自己一辈子的肉体都留不下,大概最后剩下的只是一个记载生命轨迹的信息体吧……万事成空,这一切难道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吗?建设了也有一天会坍塌,你说还有费力建设的必要吗?!”

云宗远没想到蓝玉瀛竟然还有这么深刻的悲情见解,而且说得也是客观现实,正因为这种认识也是人生的事实,所以才极其危险……因为这将成为腐蚀颓败她灵魂的利器!

那么问题出在哪呢?

云宗远觉得蓝玉瀛只是看到这个世界的一面,这就象只看到了有黑天而看不到白天一样,必然是片面的,因为人生是阴阳两面并存的。如果只是看到阴面,那必然是陷入无法解脱的悲观之中。相反只是看到阳面,就会对黑暗认识不足面对人生种种负面打击没有精神准备,一旦逆境来临就会精神崩溃……所以二者都有弊端,只有看全了人生两面,才能够真正看清这个世界,超越苦乐的束缚,进入圆融境界……然而怎样才能开启蓝玉瀛本心的智慧呢?这对云宗远来说是个摆在面前的课题。

显然他不能超之过急。

于是他说,“的确,你说的这是凡人生活一面的事实,但你完全可以选择走另一条路,那就是创造美好、完善自我!这个世界美好的一切都是创造出来的,山水是大自然的创造,美好的人生是人的创造,如果没有学会创造,那么你的人生就会是一片没有快乐的荒野之地。你说得对,世界是无常的,所有的繁华都会凋零,人的生命和万物一样都会谢灭,但创造却是永恒的,因为创造可以继续创造你的生命。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去学习创造。”

云宗远说完便知道这话并没有打到蓝玉瀛的心里去。

果然蓝玉瀛听了他的话激起了相反的情绪,连语音都变得有些高昂,“你说得轻松可我做着难。创造需要动力,可我现在没有动力!我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些理性的道理、鸡汤并不是生命的动力,那些东西就象咖啡酒精,可以让你兴奋一阵、鼓舞一阵,完了呢?你还得去面对生活里一大堆难解的难题……因为道理和鸡汤解决不了你的问题。在我的心里,觉得生命的动力在于情感和爱。如果有盼你回家的父母,有在你生病时一心盼着你快点痊愈的恋人,在你苦难挫折时给你力量的兄弟姐妹,或者知心朋友,这个人生都有动力,会天天想着怎么积极向上……而我恰好是赶上了极端,我没有亲人,又失去了恋人,也没有知心朋友,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支撑我的情感支点。你可能想问我,你是不是我的情感支点,我觉得现在是,一旦间离开可能就不是了,在你身边我过得很快乐,但你是不属于我的,你属于团体,属于大众,属于另一个女人!……是,你说你会做我的哥哥,但我觉得这很难,也很不实际,你的妻子不会容忍像我这样一个做演员的漂亮女孩做你的妹妹,于是我不能随心给你发短信,就像前一段时间那样,我发了你也不回,我不能随时去看你,因为你的事业那样繁忙,所以你之于我就不能算是一个情感支点,你说我说得对吗?!”

云宗远听了一时哑然,他不得不承认蓝玉瀛说得很客观也很实际,虽然他心里是想着要照顾她,但实际上他又能做到多少呢?你能给她亲人之爱吗?云宗远在心里问自己。

这段时间他已经给于她一些关爱了,但还远远不够。这是因为他心里有戒备,怕他们之间发生男女之情,这应该是很容易发生的,因为他们前世有铭心刻骨的情缘。所以他一直在心里树立了一条警戒线,因为怕过界,所以在感情上就有所保留,这是个两难的问题,因为他有妻子了。如果他现在没有肖慧雯,那么他一定会以全部的感情去爱她,去弥补前世留下的遗憾和亏欠……然而现在他却只能站在中立的原点上一动不动,因为作为一个有担当的已婚男人,他已经失去了选择的自由。

但他转念一想,忽然觉得自己实际上是错了,现在他还是受了感情的影响而并没有把蓝玉瀛导向智慧的一面。很显然这一世他们都有自己的缘,纠葛下去一无是处不但救不了蓝玉瀛反而会添乱了,他想他应该从感情中抽离出来,回归理性安排的路。蓝玉瀛真正的需要她自己并不知道,那其实并不是感情,或者说感情只是激励她前进的一个加油站,她真正的需要应该是智慧和修炼,如果不能修炼自身,心识的狭窄压抑还会把她带入一系列的烦恼之中……可怎么能带她修炼呢?他忽然想起了久居山中的师父……对了,让师父带她修炼!

可是,她在感情方面的缺失怎么弥补?那个预知的画面又出现在了眼前,虽然他不能说,但可以尝试给她一个希望……

一百章 破框

餐厅到了,这家餐厅实际上是一家海产店带餐饮的。就连吊灯上都裝饰着魚干,木房子里面空间很大,餐桌临窗皆是海景,对面可见褶皱石山。吧台上各种烤面包、巧克力,雪柜里陈列着三文鱼、北极虾、帝王蟹、鱼籽各种冰鲜,云宗远对蓝玉瀛说:“你来点餐吧,看看都喜欢吃点什么!”

“我不点,你点的我都喜欢吃,还是请你代劳吧。”蓝玉瀛喜欢客随主便,觉得吃什么也都一样,更何况云宗远对她一直细心关照,所以点餐这道程序她就得省就省了。

“那好,你去餐桌那边等我。”

坐在餐桌那里,望着窗外靛蓝色的海水和黝黑的山峰,蓝玉瀛回味着云宗远给他讲述的前世经历……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恶运的根源原来在于前世,但未想其中过程竟然是那样迂回曲折,惊心动魄。难怪一生下来她便遭遇种种不幸……也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会对眼前这个人一见倾心产生爱恋,却原来都是前缘使然。然而一切事件都已经成为过去,甜蜜与蹇难都已不复存在。从前的一切都已无法更改,那么今后的路该如何走呢?

这一世,云宗远已经成为别人的老公,不再是从前那个最亲爱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望着云宗远忙碌的背影,蓝玉瀛不由得有些心疼,心想,再度重逢,这个前世你深爱的男人他已经对你很好了,以他的身份应该一向都是别人为他服务的,而这些天他却扔下完善集团规划的大事一直殷勤的照顾你、为你服务,你还要他怎么样呢?很显然这一世他不能再成为你的丈夫,但他却诚意满满的想做你的哥哥,还不知足吗?……不要再给他添堵了,他站在两个女人中间已经很尴尬了,不要再让他为难,不管前路如何,你都该振作起来为他分担一点……

想到此,她站起身来到吧台前和他一起取餐。

云宗远点了一份蟹肉三明治,一份三文鱼汉堡,还有两份深海鱼汤。然后让她二选一,蓝玉瀛选了蟹肉三明治。

云宗远温馨的提醒她,“先喝口汤暖暖胃……”看她听话的喝了汤,才又接着说,“西餐里冷食多,多吃冷食会伤阳气。人也象草木一样,有了适宜的温度身体才能运化的更好。”

“我知道了!”此时的蓝玉瀛显得很乖。

两个人边吃边聊。

云宗远看着蓝玉瀛依然红肿的眼睛,开口道,“不必难过,如今咱们不是又相逢了?这应该是值得十分庆幸欢喜的事!也可以说,我现在优越的地位、生活环境也是你从前的付出和牺牲换来的,即便不提那份铭心刻骨的感情,只是作为知恩图报,我也应该为你做点什么。以我现在的能力,你的事业前途都不是问题,我可以拿出财力和资源支持你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但如果想要在这一生得到更大的修炼,却需要你自已走出来才行,虽然后者更难,但却对落入凡尘的仙子更有价值,也会让你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幸福……怎么说呢?一切要看你的心愿和选择。无论怎样从此以后作为哥哥我会始终如一的帮助你,虽然我们可能很少有机会见面,但我想让你记住我从前说的那句话,从此以后你不再孤单,我是你最大的依靠!”

一股欣慰之情油然而生,他都这样说了,还有什么话好讲呢?但当蓝玉瀛听到他说“哥哥”那一句时,心情却是既安稳而又苦涩,不禁蓦然想起京剧《西厢记》里崔莺莺的那句唱词,“又谁知兄妹二字断送了良缘……”剧中的崔莺莺和张生,谁也不喜欢这“哥哥”二字,因为那意味着彼此关系的改变……可又能怎么样呢?

人生总有缺憾,但他还是那个善良的林震没有变,只是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虽说如此,蓝玉瀛还是不断的告诫自己:前世你为了救他已经付出那么多了,到了今生也不该拖累他,他还有那么多大事要做……还是走自己的路吧!于是蓝玉瀛抬起浓密长睫的眼帘,眼光与他对视,“有你这些话就已经足够了,只要你的精神不离开我,我就会培养起自己的信心,重新开始这个人生!”

“嗯!……”云宗远赞许的点点头,他希望看到一个坚强起来的蓝玉瀛,这样会给她未来的人生带来更多的积极影响。

云宗远又想起了路上他俩关于“这个世界是悲观还是乐观”的探讨。此时他想趁热打铁扭转她的认知。

“玉瀛,是你的痛苦经历约束了你看待这个世界的视角,当然这有你充分的理由……”

他顺手拿过纸巾盒,又拿了餐盘上点缀的欧芹叶子,“比如你就是这片叶子,”接着他把叶子放在纸巾盒的暗影里,“如果你生长在阴暗的背面,那么所看到的就都是阴暗,而看不到光明的那一面……”他说着用欧芹叶子在纸巾盒子有光照的一面比划了一下。“虽然你说得很合乎逻辑,但我却不认为你看问题的方式是正确的。因为你只看到了真实世界的一个侧面,就象夜与昼,你只看到了有黑天但没有去看那白天,很显然就是观念上有缺失吧?”

蓝玉瀛认真想了一下,点点头。

云宗远接着说,“再换一种比喻,对于世界的观察视角好比是一个个多棱镜,你看到的只是其中一种棱镜的折射,并不是大千世界真正的模样,而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以人的眼光永远是无法看明白的,为什么呢?因为世界太浩瀚了,它的变化和丰富都是无穷尽,充满变数的。作为一个人你只能看到你视野所及的范围,和特定时空下展现的状态,至于你视线达不到的地方你就无法知道它是什么样。所以你根据你以往经历的人生再加上主观上的种种感受,就把这个世界定了性我认为是十分片面的。这就象孙悟空用金箍棒给唐僧画了一个圈,唐僧的活动范围就被限制了,你现在也是如此,你给你自己画了一个圈,然后就拘禁在这个圈里出不来了。换句话说,你看到的不是事物的真相,只是真相的一个组成部分,就像现在我们身处在北极圈。有极昼极夜现象。而你只看到了极夜,当然这也是一种真实,所以佛法才说人生是一个苦海。但相反还有极昼现象,那另外的真实你没有看到。所以你很悲观,是因为你只看到了事物的一个侧面,只看到了事物的限制和事物消极的一面,而没有看到事物的突破和积极的一面。

相反,佛法中还说人生本来是常乐我净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净土。之所以感受不到净土,是因为人的眼光还达不到那种高度,所以就只看到了人生之苦。而究其实质来说,这个人生是非苦非乐的。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苦也有乐也有,但苦乐都是一种流变的现象,而不是本质。本质是超越苦乐之外的一种迹近空无的存在。但这种空无的存在,又包含了万象和所有苦乐的现象。我这样说你有可能听不懂。那么我再打个比喻来说,苦乐就像是自然界的风霜雨雪,像这个海边傍晚不断变动的流云。它们只是现象,都是变化无常的。而你要在生命里找到那个安住不动,永恒存在的本质,生命才能真正超越苦乐现象的束缚。”

“或许如此吧……”蓝玉瀛觉得云宗远讲得有道理,感觉心里象是开了一扇窗,那些博大的事物从窗外涌进……听他说话,她会在潜移默化中被说服。她喜欢听他说话,不仅仅是因为感情,而是无论说什么,他自信睿智的表达总能给人以毋庸置疑的力量,他的话能直接打到人心里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从他讲述的前世故事让她知道了,云宗远来自于虚明恒悦天,是来这个地球上做大事的,所以自带高格局。很显然在这一生他们的地位互换了,变成了他来教她怎么修炼。

但蓝玉瀛觉得如此高的境界,似乎离自己很遥远,于是她说,“宗远哥,这种理论太高了,我的天人灵识还没有恢复,暂时还不能理解,但我心里觉得你说的是对的,我会慢慢去参悟这些问题。说出来你不要笑话我哦,我现在还是更关注于眼前的问题怎样解决?首先就是那个动力支点的问题,对于一个孤儿来说,我如何才能找到我自己的感情支点?第二个问题是我现在有忧郁症的倾向。而且我发现还不仅仅是思想意识那么简单,可能像你上次说的那样是生理内部发生了一些改变,因为当我一个人独处时,那种悲观甚至绝望就会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尤其是在夜里噩梦连连的时候,心窄的要命,那时候没有人像你这样,在我旁边说话,给我指导和安慰,于是我就不能控制自己,所以我才说,我担心我离开你之后,还会回到老路上去。”

“玉瀛,你相信吗?我用法力就可以改变你的心态,把你从悲观转为乐观。”云宗远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蓝玉瀛说,“我相信,因为通过你的调理,我已经感受到了这一点,现在我晚上睡眠很好,也不再做噩梦,心情也好了许多,这都是拜赐于你的功劳,但这些可以长久吗?将来离开你,我要怎么办?我总不能一直依赖你。”

“是的,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所以这也是我和你深谈的原因,人的思想认识很重要,如果你的观念没有改变,即便是我给你调理好了,将来还可能找回去,病的根源在于心灵深处的意识观念,只有从观念上彻底转变了,你才能真正好起来,我的调整才会真正落到了实处,所以现在第一步,我就是想帮你转变观念,这也叫‘破框’。”

“我明白了!”灵感让蓝玉瀛明白了这件事,她明白了什么呢?明白了一切心理都会物化到她这个身体上,可以说有什么样的心就有什么样的身,她之所以忧郁成疾,都是日积月累所思所想造成的,所以才必须从改变思想入手。

接下来她懵懂的问,“那你怎么帮我改变思想呢?”

云宗远说,“一个是不断和你交谈,让你明白一些道理,改变固有的观念,另一个就是我用法力给你调整,扫清你以前积累的障碍。”

“……那,离开你之后呢?”蓝玉瀛十分关心这之后的问题,因为她总觉得以自己的心力还不够支撑未来的路。

云宗远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回到国内我就会忙了,确实没有时间在你身边照顾你,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走上修炼这条路,修行可以提升你的心力,改变你的身心状态……你去我师父那里吧,我下界之后在实界的功夫都是从他那学来的,小时候我身体很弱,三天两头感冒发烧,那时一直住在新加坡,我妈就为我特别担心,寒假她领我来国内住在外公外婆家,那时我7岁,刚刚上学。有一天发烧,妈妈领我去医院打吊针,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个仙风道骨面容和善的道人,看起来有50多岁,他揖手向我们问讯,然后看了看我,说了句,这孩子体弱多病,要早点整治才好。

一句话说到我妈心里去了,就赶紧追问他,师父有什么别的办法吗?我师父说,让他跟着我修炼就能好。我妈觉得这是很难办到的一件事,因为我还要回新加坡去读书,我师父就跟她说,“学生都有寒暑假的,他现在不就是在放假吗?你让他假期来我这里就好了。”

我妈当时就答应了。”

“……可我能行吗?”蓝玉瀛迟迟疑疑地问,修炼这件事对于这一世的她来说还很陌生。

“肯定能行啊,你曾经是四重天人,现在不过是返修之路,你从前所修炼的信息是不会丢失的,这些信息始终都会完整的保存在你的信息体之中,一旦能够调出来,你进步就会十分神速……放心吧,我师父有的是办法!”

云宗远是觉得如果想要尽快改变蓝玉瀛的身心状况,能让她跟随师父修炼是最好也是最安全的途径,一旦功夫有了基础,再回到世间做事就可以走上人生的正轨,所以他想为她安排这条修炼之路。

“还有,我一直住在城市,没有住过山啊,不知道我能适应吗?”

“我小时候也没住过山啊,7岁就离开爸妈和师父修炼了,我那么小都能行,你也一定能行!……你是担心女孩子不方便吧?没问题,他那是个道观,里面设施一应俱全。我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他身边还有一个仙人童子,七八岁的一个小孩,长得很像人参娃娃,我刚去的时候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人参果’,后来我每个假期都去,一直都上高中了,去山里看到他还是那么大,就给他改了名叫‘不老果’,‘不老果’很好玩的,可别小看了他,功夫很厉害的,是个好道友,你要是和他处好了,他会帮你很多,也不会寂寞……不过,你也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修炼总是要下苦功的。你再好好想一想再决定。”

“好的,宗远哥,我都听你的。”蓝玉瀛又恢复了全然柔顺的模样,因为她对他是完全信赖的,相信他会为自己安排一条光明的路。

云宗远说,“咱们出去走走吧,这么美的夜景,不好好欣赏一下,真是暴殄天物了。顺路在镇上买点明天早上吃的东西,今晚回去你要早点睡,明天我们要去斯德哥尔摩了,见了瑞典人,你这个助理可就该上岗了。”

一百零一章 心扉渐开

回到住处,云宗远便催促蓝玉瀛早点睡觉。

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床是木质的,款式很简单,两张床的中间隔了一个桌子。

蓝玉瀛洗漱完了躺在床上睡不着。她先是问了云宗远一句,“我发现这北欧还真是简约,你看这床和桌椅真的好简单啊。”

云宗远从浴室里走出来说,“你知道简约生活这个词从哪来的?就是从北欧来的呀。虽然这里风景绝佳,但如果换了我们国内的人,你让他长期住在这里,他可能会感到乏味,这种简约的清福他享受不了。不说别的,就说吃的这些东西,和我们国内餐饮的丰富就没法比。像我们今天吃的那些东西虽然品质很高,但却很单调,谁也不能天天吃三文鱼汉堡,吃帝王蟹,吃上两天你就会腻了,然后你就会想大米粥,包子饺子面条……会想念国内五花八门的美食。”

“还真是……”

“但就是这样看起来有些单调的饮食,清淡的生活环境,北欧人就会感到很知足。他们骑着自行车或者开着旧车,穿着朴素的衣服,吃着简单的食物,读一杯咖啡就很快乐,他们不会这山望着那山高,去追求花样繁复的餐饮娱乐。这就是心态的不同。北欧人的心态很中庸,他们很会做整体的平衡,所以就感到很幸福,这其实也说明了一件事,说明了幸福并非是取决于对物质更多的占有。”

云宗远一边说一边也躺到了床上。

一个桌子的距离其实很近,蓝玉瀛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呼吸。

她又想起了他们的前世,心潮起伏睡不着。忽然她问了这样一句,“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宗远没想到她能问这个。有些猝不及防。停顿了一会儿。他说,“她对我很好。其实我们是一起从虚明恒悦天下来的……”说到这他忽然叹了口气,“肖慧雯其实就是我前世的那个知己兄弟俞秋溟。”

蓝玉瀛听了一愣,“是白鹤?!”

“是的。”过了一会儿。云宗远接着说,“你从我讲述的那些能听出来。他在潜意识中是对林震有情的,因为没有达成愿望,所以这份情感种子就埋藏在了心底。直到这一生转为女身得以实现。”

这让蓝玉瀛感到很吃惊。吃惊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竟然是这样神奇。竟可以男转女身实现愿望。然而虽然知道了她是秋溟。她心里依然有些酸,脑子里不禁出现了一个词:鹊巢鸠占。

她忽然问他,“你带我出来,她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

“知道了又如何?我们又没做什么。”

蓝玉瀛撇了撇嘴角,“象我们这样同居一室十几天,你和别人说什么都没做,谁信?”

“如果她知道了我和你出来这件事,我就跟她讲你是我前世的妻子锦麟仙子,我是为了报恩……”

“呸,那不是越描越黑了?”

“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我有办法说服她的。”

蓝玉瀛心里又泛酸,心想:什么办法?还不是哄女人那一套……

云宗远转过头来看她,“你怎么还不睡?”

蓝玉瀛没吭声。

云宗远见她不言语了,知道她心里又在翻腾,于是说,“其实如果少欲知足,我们能有这样的缘也很好了,我做你的哥哥,你做我的妹妹,这样的感情不比夫妻差吧?以后你也不会感到孤单了,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可以和我联系。”

“……”蓝玉瀛叹了口气,“我睡不着……”

“现在你就开始调息,我帮你调整一下就睡着了。”

蓝玉瀛很钦佩云宗远的自律和定力,她和他朝夕相处十几天,凭着她灵敏的感知,她能肯定云宗远对她绝不是无感的,毕竟前世两个人有那样深的渊源,但他却能很好的控制自已不去表现这份情感,这让蓝玉瀛也暗暗汲取了自律的力量约束自已的冲动,告诫自己要把这份情缘纯净化。

于是安静下来这颗心,接受云宗远的调整,过了几分钟,蓝玉瀛就开始有了睡意,慢慢就睡着了。

就在第二天早上晨曦微露之际,蓝玉瀛在半醒的朦胧中忽然获了一种特别的感受……她竟然感受到了大地的苏醒!

那是一种深邃的灵动,令人身心悸动、感到无可言喻的美好,就象她在郦君昊的催眠和云宗远的调整中感受到的本性那样。大地清晨的苏醒,犹如树叶上滚动的露珠那般清新,更像是一个毫无瑕染的婴儿,在清晨睁开愉悦的眼睛,去看一个清晰美好的世界。

这意外的觉察让蓝玉瀛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原来地球也是一个生命体!而且是智慧的生命体!

当她醒来,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云宗远。

刚刚洗完脸的云宗远一边擦脸一边对她说,“地球本来就是一个硕大的生命体,现在科学刚刚对这件事有了认识,发现了地球有类似心脏脉搏在跳动。”

蓝玉瀛禁不住眨着长长睫毛的眼睛惊叹道,“地球苏醒这种感觉太美好了,为什么我过去从没有感觉到呢?”

云宗远说,“这里是原生态,地理磁场没有被破坏,灵气多,这样你才能感受到地球的生命迹象。”

这件事牵引了蓝玉瀛内在的灵觉。她似乎觉察到自己的生机也在舒醒,虽然只是萌芽,但却勾起了她对世界美好的向往。

“是的,感觉这里的环境很天然,空气非常清新!宗远哥,你说北欧人幸福指数高,主要是因为纯天然优美的环境么?”蓝玉瀛问道。

“环境是其中的一个方面。我想,北欧人之所以幸福指数全球第一,不仅仅在于社会福利保障有多么多么好。实际上就是两条,一是绝佳的自然环境。二是简约知足平衡的心态。中国有句话说,地灵人杰。好的自然环境给人带来一种健康安稳平衡的场,环境本身是有物质能量的,会给人的身心素质带来极大影响。如果仔细观察北欧人的生活你会发现,环境很重要。依山傍水,远离喧闹,空气优质,水质清冽,食物新鲜。这是决定幸福感的重要因素之一。上古之人为什么恬淡嗜欲,少欲知足,是因为上古有着更好的生态环境,森林密布植物丰沛,物种多样,环境五行平衡,气场丰厚。

幸福感的来源是什么?实际上来源于平衡。环境的平衡,和心态的平衡。心态怎样平衡?实际上就是中国传统的中和之道,无过之无不及,损有余而补不足。少则得多则惑,少欲知足才是生活真谛。中国古人早都讲明白了,但后人却继承的不好,都在搞伪的东西,而地球另一端的北欧人却成了实践的典范。虽然北欧人并不懂得中国哲学,但这种共通规律的把握来自于世界本源的启示。万物皆道,也可以说人家北欧人悟道悟得好,所以生活才过得很幸福。

从心态上说,北欧人简约知足平衡,爱运动,热衷于创造。他们懂得自律,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能够知足知止自律是一种多么宝贵的品质。”

蓝玉瀛虽然知道他讲的都是真确的道理,但却依然觉得这些离自己的生活还很远。

早餐他们吃了面包,咖啡,干酪果酱,鱼罐头。

二人乘船到博德,又从博德回到奥斯陆,然后乘一小时飞机到达斯德哥尔摩。

等折腾到斯德哥尔摩已经大半夜了。云宗远定的是一家四星级酒店,网上图片也没看出来什么。然而进了房间就尴尬了,房间虽然很大,但是两张床挨得距离特别近,近到一伸手就能碰到另外那个人,比雷纳又近了一层……云宗远当时就窘住了。

蓝玉瀛也感觉到了局促的气氛,她看了云宗远一眼,发现他白皙的脸已红到了耳根……云宗远说,“我去另开一间房吧。”

蓝玉瀛说,“别呀,这房间这么贵,一间就要2000多。不就是距离近吗?咱俩把床挪一下不就行了吗?”

云宗远听了这话脸更红了,但随着挪床距离的拉开,他的脸色便恢复了正常。

为了调节氛围,他开始找话题转移蓝玉瀛的注意力,“玉瀛,咱们聊一会就休息。对了,你对我既将开展的建木事业怎么看?”说着他走到一边坐在了椅子上,一边翻阅手机短信。

“想听我说实话吗?老实说,如果不是遇见了你,我不会对这些感兴趣的。”蓝玉瀛换了双拖鞋靠坐在床头上。然后接着说,“你想的都是大事。而我觉得这些跟我的生活都没什么关系。你说作为一个普通人,连自己的生活事业都料理不好,谁会整天去想地球的事情呢?那些大事和普通人都不搭界的。人总是关心那些与自身利益密切相关的事情,不然就会提不起兴致。你就拿我来说,我最关心的是,往下我怎么有信心活下去,怎么才能活得更好一些。先解决最基本的前进动力问题,感情的寄托,然后再考虑灵性的上升和发展。你会不会感觉我太现实了呢?”

“不会,相反我很高兴你能现实起来,这说明你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改善自己的处境了!但我想说一个和你的看法相反的观点。你的看法是先解放自己,再去解放全人类。其实解脱自己还有另一种办法,我认为进步会更快,那就是你去解放全人类,然后在解放全人类的过程中就会发现自己身上的枷锁不复存在了!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过老子这句话,‘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云宗远心想,蓝玉瀛肯定不会读过《道德经》。

果然蓝玉瀛表现了不理解:“可是、可是怎么才能有动力去帮助别人或者做大事呢?这好比说,自己家的地还荒着,就去种别人家地去了……怎么可能?动力呢,哪来的动力呀?”

“这里存在一个认知转变的问题。在我看来,别人的事、大家的事那实际上就是你的事啊!当你去做帮助他人的事、去做大事业的时候,你的心胸也就打开了,不再整天困守愁城的想着自己那些烦恼,你的智慧就会在无形中得到提升,世界在你的视野中变得开阔起来,看问题的立场也会随之改变,这时你会发现,你原来愁苦的那些事已经在无形中得到了化解。你信不信这一连串的联动效应?”云宗远看着蓝玉瀛,他在观察她的反应。

蓝玉瀛在思考中,她说,“我在听,宗远哥你继续。”

“嗯。”云宗远继续说道:“换个角度再来看这件事,玉瀛,你知道吗?人心越狭窄,她与外界交流的信息就越少,场域也越来越缩小。然后就会把自己逼近死胡同去了。也就是一般说的‘钻牛角尖’。修炼为什么讲无我?忘我?因为去掉了私我之心,就是那个道心了,而道心无比宽广,包藏宇宙,有着无限的场域,道,是无所不能的,既然是无所不能,你还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呢?!”

云宗远这段话完全打进了蓝玉瀛的心里,她当下便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被困围城,都是因为心识的狭隘造成的……!

蓝玉瀛的心瞬间打开了一扇窗,她向云宗远绽放出一个久违了的甜美笑容:“宗远哥,我真傻……谢谢你启发了我的智慧!”

然后她懂事的说,“我困了,去洗洗睡了,明天你不是要带我去见老外吗?我争取早点起来做一下准备工作,然后你看一下我这个秘书是不是合格……”

云宗远看着她走进卫生间的背影,欣慰的呼出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蓝玉瀛已经在悄然转变,她准备积极的去做事了!

一百零二章 幸福感的秘密

蓝玉瀛第一次有了积极的行动。

她早早起来打理自己,收拾房间,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因为今天云宗远约好了两个瑞典人来这里见面。

临出国前,她就准备了同声转译的录音笔。这种录音笔非常先进,不管是哪国语言,只要一说出来,就可以马上同步在手机上转为汉字记录。这样就会使跨国交流变得十分便捷简单。

云宗远租的这个房间是一个商务套房,里面一间是卧室外面一间是会客厅。

瑞典人上班的时间是9:30,约定见面的时间是10:00。

非常守时,刚到十点,两位瑞典朋友就按门铃来拜访了。

蓝玉瀛看到,那个建筑设计师斯蒂芬看起来年龄并不小了,大约有五十多岁,但举止穿着却很讲究、气质优雅,彬彬有礼而又自然,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虽然淡淡的,但很舒服,这让她想起来一句话,君子相交淡如水。

安德森则看起来就是一位商务精英,他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对这一项目很感兴趣,打算入股投资合建。蓝玉瀛看到他们穿的西服和衬衫品质都很高,虽然看起来很朴素,但却透着低调的奢华,体现了简约的精致。她发现瑞典人不管年龄多大,看起来都很单纯,做事优雅从容,对这个世界和大自然保持清新的兴趣。而且做事显得井井有条、严谨高效、一丝不苟。

通过同声转译的录音笔,蓝玉瀛在手机上看到了他们英文谈话的中文记录。

他们谈论的是云宗远在国内的一个地产项目开发,计划以中西合璧的形式打造一个五行养生园林。按照中国传统风水的八个方位建造相应的功能区,形成整体太极场。前来体验的人,可以获得调整身心五行的效果、受到生动的大道文化教育、得到特别的养生体验和对地球生态环境的深入了解……具体还讲了很多具体落实的方案和技术手段。

蓝玉瀛心想,他提出的创意计划真新颖,好像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尽管规模并不是很大,属于中型的,但麻雀小而五脏全,该有的都有了,而且建筑和自然山水有机融合……云宗远说,“顺自然之势而为的建造,就会成为完美的经典。”

蓝玉瀛不禁暗暗佩服云宗远的智慧,同时内心有一种含情的欣慰:锦麟仙子从前的付出与牺牲值了!这一世他果真成为了栋梁之才。

项目谈论完了之后,安德森请他们吃了一顿简约的中饭。看着桌上简单的西餐,蓝玉瀛心想这要是在国内请客,基本都会7个碟子8个碗,看起来既丰盛又排场,一准让你吃得高兴,或者喝得昏天黑地满嘴跑火车。而瑞典人好像不懂得什么叫‘吃高兴’,他们眼中的丰盛食物,其实就还是那些简单的三文鱼排、蔬菜沙拉和意面鱼汤……很显然他们的精神并没有领略关注在吃的方面,因为他们“不吃”就已经很高兴了,丰富的精神生活和品质素养给他们带来内心真正的愉悦。

“富贵不能淫”,在舒适生活的环境中,却能保持简朴、勤勉而富有生机的状态,蓝玉瀛在琢磨瑞典人的这种状态是怎样形成的,现在她才有了一个切身感受:足不出户就不知世界之大,只有见多识广才会感到原来自己的心境有多么狭小。

同样都是独处,你可能感受到的是非常的痛苦,而瑞典人却感到独处是一种人生享受,所以同样是一件事,个人主观的感受和差别却是极大的,甚至截然相反,对比自己一直以来的悲观心态,蓝玉瀛在思考:这是为什么?她想找到这背后的答案。

……

后续的几天里,两个人过着惬意而默契的生活,白天去游览异域风光,去了斯德哥尔摩皇宫,瓦萨沉船博物馆,皇后岛宫,斯德哥尔摩大教堂,北欧博物馆,还去游玩了那些美丽的小岛……

在游览中蓝玉瀛由衷感染到了瑞典人的恬淡快乐氛围,她不禁问云宗远“其实我看他们的衣食住行都很朴素,为什么生活得那么快乐呢?快乐的源泉在哪里?”

云宗远说,“如果具体分析,依我看来就是五行俱全、五行平衡。什么是五行俱全呢?发明创***读书、爱运动是‘木’,fika(边喝咖啡边谈天)的交流形式是‘火’,少欲知足、lagom(不多不少,适量、恰当)是‘土’,自律、有原则的简约生活是‘金’,看极光、喜欢看电影、游乐生活为‘水’,这样就是五行元素都全了。比例适当的五行动起来就会自然周流,就好像大自然的生态环境构成一样,是彼此生克制化环环相扣的,这便是幸福感的源泉,会觉得生活的动力和活力源源不断。北欧人可以说很懂得中庸之道,他们当然不叫中庸,而是叫lagom,但实质精神是一样的,都是追求一种事物最恰当的尺度,可见道的智慧是属于全人类的。而我们国人却没有很好的继承先圣留下的中和之道,这是很遗憾的一件事,所以我这次来考察,也是想借他山之石以攻玉,进一步把我们祖先留下的中庸哲学、中和之道发扬开来,这样大家会提升幸福感,对社会和自然都会产生积极的影响。

蓝玉瀛对此提出了一点疑问:“他们感到幸福是不是和优越的物质条件密切相关呢?”因为云宗远给她讲过,瑞典人均gdp超过51万美元,是世界前列的富裕国家。爱立信、宜家、沃尔沃、伊莱克斯……这些耳熟能详的大公司都是瑞典的。瑞典实行“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制度,将人的一生全包下来,人们无需为生老病死担忧,不存在上学、看病、养老、买房之类的人生压力。

云宗远说,“一般人们都会这么看,虽然看起来二者之间关系密切,然而我觉得这并不是幸福感的本质条件。最本质的东西应该在于五行,在于五行的中和平衡,只要这二者贯穿下去,哪怕是穷乡僻壤、物质很匮乏的地方,喜乐和悦的幸福感也能产生,不然你看到的藏族人幸福的笑脸就不能解释了。不信将来等你下山后你按照我说的去试一试,然后告诉我结果。其实我现在就在公司项目中尝试创造这种模式。”

晚上蓝玉瀛则帮着云宗远整理计划,俨然是一个认真的秘书或者助理。她现在是主动愿意帮他工作,因为她渐渐感受到了云宗远庞大计划的神奇和趣味,这让她感到很新奇,因为这些都是她从前闻所未闻的,她现在已经开始感受到宇宙之大了。

白天游览时路过一个免税店,蓝玉瀛看好了一件精致的淡蓝色条纹男士衬衫,她觉得穿在云宗远身上一定很好看,因为他皮肤白皙,气质高贵,配上这件做工考究的衬衫很搭,于是她让云宗远在外面等她然后偷偷把它买了下来,这其实一直是她久已的心愿,为她心中深爱的男人买一件衣服,她想着他穿在身上的样子,就好像自己就是那件衬衫,这种感觉很甜蜜。

她一直没有把这件衬衫拿出来,她想着要在分手的时候再送给他。

……

离开斯德哥尔摩的前一天晚上,她在默默的收拾行李,云宗远忽然叫她,“玉瀛,这张卡你带上,卡里面有5万块钱,以后你要自己独立前行了。回国之后,我们可能一时半时都见不了面,你现在没有工作,带上它可做路程和上山修炼这段时间用。”

“这钱我不能要,回到家梅姨会给我的。”蓝玉瀛赶忙推脱。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哥哥的话,你就收下。”云宗远意味深长地说了这句。

蓝玉瀛迟疑了一会儿,垂下眼帘接过了这张银行卡,她能感觉到他赠与的不仅仅是金钱,而是从中寄予着前世今生难以形容的深邃情感,所以才决定收下。

接着她也从放在柜中的手提袋里,取出了那件衬衫,递给了云宗远:“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这件衣服我想送给你,不许拒绝我”……说着她有些害羞地把脸扭向一边。

云宗远接过衬衫注视了一会儿,他想起了前世锦麟仙子也有为他买过衣服,那时是从头上到脚下,都是她买的。他微闭眼想了三秒钟,然后说,“好吧,我收下。”

明天回到国内就会天各一方,再见面就难了,而且蓝玉瀛想到他回国后,就会回到他温馨的家,投入他妻子的怀抱……于是落寞写在脸上,因为她将回归孤独的岁月,且前路渺茫一切不知会怎样。

云宗远当然能看明白她的心态,这时他想起“那件事”应该说了!于是他说,“玉瀛,告诉你一件事,不知会不会给你带来喜悦……”

蓝玉瀛询问地望着他的眼睛。

云宗远有些艰难地说,“我想告诉你,郦君昊他没有死……他是龙粲下界。”

“怎么是他?!!……”在蓝玉瀛的脑子里这两个人怎么也对不上号。

”自从前世的你、锦麟仙子被打入海中地狱,龙粲就一直在无人的小岛上等你归来,后来当他听说,你将被贬入凡尘,他便决心要下界和你在一起,为此他在你贬入凡尘之前做了很多功课,调出你未来的信息研究揣摩,知道你会托生在一个戏曲演员家庭里,还会上戏校……于是他便安排了投生的轨迹,然后念了戏曲学校,他刻苦练功,钻研表演艺术最后成为一名优秀的青年武生演员,这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做下来的,目的就是想博取你的喜欢,也可以说为了让你爱上他,他已经苦心孤诣的下了很大功夫了……而且这一世他的修炼有了很大进展。”

听完了云宗远的讲述,蓝玉瀛的心变得不知所措。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郦君昊居然就是龙粲。正是这个龙粲因为他的嫉妒心把她送到了万劫不复之地,然而不想在他心里却埋藏着那样深沉的爱意。

蓝玉瀛陷入了无声的沉默之中。

云宗远问她,“现在你还爱郦君昊吗?”

蓝玉瀛忽然答不上来了。

如果就论前世那件事,她想她对他应该是有恨的,但是今生他化为郦君昊,却给了她最美好的爱情,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判别这件事了。

她只是充满矛盾的说了一句,“为什么会是他呀?!……”

“世间的缘分就是这样错综复杂,今世的他已经表现了很大的悔过之意,你会原谅他吗?“

“……我不知道。“蓝玉瀛内心慌乱。

此时的云宗远也心情复杂,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好比一件宝物又转手他家的感觉。在这朝夕相处的十几天里,他们以微妙的心灵交流变相的延续了前世的情感,然而从这以后,各自都将回归自己的情感归宿,从此这样微妙的情愫都不会再有了,云宗远想,如果再继续下去,哪怕是细微的心念,都是对彼此伴侣的亵渎。

道法自然,一切随缘。想到此云宗远很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一切如常。

第二天乘芬兰航空公司的空客转赫尔辛基飞行10小时,第三天上午回到浦东机场。

按照计划,蓝玉瀛先回家去见梅姨说明一切,然后上山修行一个阶段。

对于上山一事,蓝玉瀛曾经忐忑的问过云宗远:“我和你师父该怎样相处呢?”因为她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她怕处不好这种关系。

云宗远问她:“你相信我吗?”

蓝玉瀛点了点头。

“我师父是比我更好的人。”云宗远的这句话让她放了心,后来云宗远又讲了从小和师父相处的很多事,让蓝玉瀛明白了云宗远的师父是一个什么人。

而云宗远则回自己的家,恢复正常工作。

出了机场出站口,两人便分道扬镳,蓝玉瀛继续搭乘飞机回家,云宗远打车去公司。他没有让任何人来接机,为的就是保密。

……

然而,在云宗远和蓝玉瀛尚未察觉之时,几张二人同行、同框的彩色照片已经放到了褚泽的办公桌上……

一百零三章 暗算

事情的由头是从褚泽那天去会馆泡浴开始的。

褚泽喜欢泡浴,身体泡在温度适宜的碧蓝水池里,这让他感到放松和惬意。他总是习惯于在休闲活动中找到自己的智慧和灵感,而不是在办公室里。

那天下午他约赵老板一起来会馆泡浴,有一阵子没看见老赵了,因为他前些天到上海办事去了,等他刚一回来,褚泽就约他来这里休闲。两个人闭着眼睛在水池里泡了一阵,都是一脸享受的样子。

然后一起来到休息大厅,四仰八叉地躺在躺椅上,叫了果盘,又要了两瓶高档矿泉水,两人便开始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

聊天中老赵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过脸来对褚泽说,“前两天,你猜我和朋友去上海浦东机场接人的时候看见谁了?”

“谁呀?”褚泽并没有在意。

“我看见云宗远了!”

褚泽开始把耳朵支愣了起来,“然后呢?”

“我看见他跟一个漂亮女孩上了国际航班……我敢断定那绝不是他老婆。”

褚泽忽地坐起身,想了一下,“天底下没有不吃腥的猫,好色是所有男人的通病,这也没啥吧。”

“按说是没啥,可对于一个公众眼中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就没那么简单了吧?”

一句话提醒了褚泽,他暗暗觉得机会好像是来了。

他开始关注这件事,“你能确定那不是他秘书,或者总裁助理?”

老赵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像,我看了一下他们的登机口是去往挪威。”

这件事完全引起了褚泽的注意。于是他打电话找了一个手下的亲信来调查此事……过了一会儿得到了电话回复,通过巧妙的打探,得知云宗远出国考察是一个人走的,并获知了行动路线。

接下来褚泽就觉得这件事有意思了。

他准备彻底搞清楚这件事。一旦有什么实锤,他就可以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挪威那边他没有找到人。在瑞典却找到了一个兼职做狗仔的旅游娱记,这个人是加拿大的,价钱谈好了,一切不是问题。这让褚泽再次感到,在这个世界上这钱是真好使,只要拿钱,只要把钱拿到位,几乎是没有办不成的事。

然后他就得到了桌上这几张清晰的彩色照片。只可惜都是侧面的。

画面里,云宗远和一个漂亮女孩从四星级宾馆里走出来。这很显然就已经说明问题了。首先他集团里的人说他是一个人出国的,然而却出现了两个人,还是一个漂亮绰约的年轻女孩。现在又从宾馆里走出来。很显然在出国这段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在一起。那么几乎可以断定就是那种关系了:一个年轻有为的集团总裁,带了一个漂亮女孩出国消遣。

这个结论让他很兴奋,因为复仇的机会就就在这不经意中送到了他的眼前!

他很久都没有这样兴奋了,自从他心心念念的那块风水宝地被云宗远拿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兴奋的心情。

而现在这件事,却让他有了服了可卡因的那种兴奋感。

而且也让他潜在的间谍素质得以发挥。

他在办公室里快速踱着步子,掂量着怎么把他复仇的计划做得有声有色,天衣无缝,又不被人察觉是他干的。

经过一番较为周密的思考。他决定第一步,先找一个娱乐大v把照片发到网上去。也是通过花钱的方式,半遮半掩的向公众披露云宗远的这张照片,只是说有人在瑞士看到某集团董事长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从宾馆里走出来。他可以肯定,因为云宗远是一个房地产名人,公众很容易把他认出来。

而他自己并不露面,联系也是用email的形式,就连那个被雇用的大v都不知道他是谁。

等照片发出去之后,第2步他就准备给肖慧雯打一个匿名电话。这件事他准备亲自来做。

云宗远家里起内讧这是他乐于看到的一副景象,因为那会让他产生复仇的快感。

但同样他也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是谁,于是他买了电话的变声器,这样他就可以乔装改扮的与对方联系了。

……

上午,肖慧雯是在办公室里收到云宗远短信的,云宗远说他回来了,在总公司。

肖慧文知道他在这两天会回来,但云宗远也没说是哪天,听说他落地了,心里很高兴,他们又有10多天没见面了,心里想着老公在国外一定吃不好,上学那些年,她是在欧洲度过的,自然明白,上顿下顿除了汉堡就是披萨三明治,于是就想着给老公改善生活,满足一下他的中国胃。打算下午早点回家去超市,备食材,回家下厨,好好做几个他爱吃的菜。

中午她刚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就收到一个匿名的电话,电话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喂,你好!你是肖总经理吗?”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好像还有一点怪。

她有些警觉的答应了一声“是。”

电话里的女人说,“我想你一定不会认识我,我是一个网民,在网上看到你丈夫的一张照片,和一个女孩儿从斯德哥尔摩的四星级酒店里出来,因为我也有类似的经历,出于女人的同情,所以就想打个电话告诉你……”

肖慧文听了大吃一惊!

她马上的一个反应就是云宗远不是那种人。

于是她冷冷的回复:“你打错电话了吧?”

那女人嘻嘻笑了,“我怎么会打错呢?你是肖总肖慧文对吧?你丈夫是云总裁云宗远对吗?我竟然能说出斯德哥尔摩这电话还能打错吗?”

肖慧文又是一惊,对方不但对她和云宗远之间的关系了如指掌,而且明确的说出了云宗远的行踪。

不由得她不追问下去,“照片在哪里?”

“你把信箱告诉我,10分钟后我给你发过去网页链接,是在一个大v的微博里。”

肖慧文只有把信箱告诉了对方,因为她极其想看到照片。

同时她也怀疑这是一场讹诈,心想如果是讹诈,你就找错人了!到时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迅速打开电脑,登录信箱等候着。

过了一会她发现来了新邮件,点开链接一看……果然是云宗远和一个衣着时尚十分漂亮的高挑女孩,从宾馆里走出来的侧影!

这一瞬间她好像呼吸都停止了,肖慧雯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镇静、镇静!也许这只是一个误会。

然而下面的照片却打破了她的侥幸心理,照片有好几张,不仅仅是从宾馆走出来,还有游玩,进免税店等等照片……看完后她崩溃了,因为她看出来这根本不是一个误会,而是一个她不知道的事实!

她推开鼠标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心爱的丈夫,居然利用出国的机会和别人出轨了!而且前不久他们还通过电话,他都只字未提这个人和这件事!那么显然就是有私情!

她忽然想核实一下他们是不是一起出的国,于是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给东屿公司的负责人打了一个电话,问他云主席这次去北欧和谁去的?对方说只是他一个人,也没有让别人送他。

肖慧文巧妙地遮掩了几句,就把电话撂了。

毫无疑问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在海外遇见的,但据他所知云宗远在北欧除了史蒂芬合作方之外没有其他关系。

第二种可能就是他们早已经约好一起出去的,然后在机场碰面一起登机。

想到此,肖慧文的心都颤抖了!

原本她是想下午买了菜,早点回家做饭等云宗远回来,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思买菜做饭,只想见到云宗远本人问个水落石出!

……

褚泽放下电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爽快之感,如今他亲手撕下了云宗远道貌岸然的伪装,就等着掀起一波巨浪……古今中外有好多例子,要想扳倒政敌或者对手,就在经济或者他们的私生活方面找毛病,就像马克吐温的竞选州长,一准让人身败名裂。现在他想要的效果正在发酵、一一实现。

集团公司总部这边已经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云宗远了。

云宗远在网络上看到了他和蓝玉瀛的照片。原本他对于他和蓝玉瀛出国将会暴露这件事是有预料的。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也没想到是通过这种恶性方式暴露出来的。

他深知这件事的严重性。不仅仅会损坏他的名誉,更会给集团公司造成不利影响。更重要的是会引发肖慧雯和他之间的轩然大波。

集团里其他人向云宗远求证,他只好说蓝玉瀛是他的表妹。其他就表示沉默。

他在想回家之后要怎样面对肖慧雯。

原本肖慧雯告诉他晚上回家吃饭,她下厨为他做菜,后来就没有消息了,打电话手机是关机的。

云宗远从集团里开车回家。

一路上他在想着怎么才能向肖慧雯说明白,……最后决定和盘托出。

回到家他发现大厅里灯火通明,平时为了节电也更有情调都是半明半暗的。

进了客厅就见肖慧雯正坐在沙发上等他,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见了他一言不发。

这是从来都没有的现象。过去像这种小别重逢,她总会温馨的围前围后,百般殷勤照顾,而现在却全然不一样了。

云宗远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去拉她的手,“慧雯……”

只见肖慧雯铁青着脸甩开了他的手。

云宗远又去搂她的肩膀,肖慧雯冷冷的隔开他,双手抱着肩膀,胸部一起一伏,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问道:“那网上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云宗远靠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从头给你讲起吧……”

接下来云宗远给肖慧雯讲了两个小时,把三个人在前世的渊源又讲了一遍。

在讲述的过程里,云宗远有意识的把肖慧雯带到了功能境界之中,这让肖慧雯对从前的一切有了质感。她的灵识与前世的俞秋溟、天上的金光雪羽白鹤重合了……于是她明白了云宗远讲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

讲到最后,云宗远问她,“现在你明白了吧?她是蓝玉瀛,你就是俞秋溟和光羽!”

“兄长……!”在一个较短的时间里,肖慧雯似感到昔日重现,看着云宗远的眼神里竟然有了秋溟深情而忧郁的神色,然而很快就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肖慧雯那种带着深深醋意、尖锐拷问的眼神,“你……和她上床了吗?”

面对这样的拷问,云宗远不禁感到啼笑皆非,他感受到了女人强烈的嫉妒心。一时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停顿片刻,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肖慧雯那双狭长秀气的眼晴,“这要你去做出结论。”

然后又说,“现在考考你的直觉,你觉得是有还是没有呢?”

肖慧雯的眼光直射着云宗远的眼睛,然而她在他的眼晴里看到的是清澈和一无所有的淡定,于是她心里释然,得出了答案:他们没有发生那样的关系,他的眼晴不会说谎,她的直觉也不会错。

云宗远看着她,然后一把把她拉到怀里亲吻着:“慧雯,我想你……”

肖慧雯也情不自禁的回吻他,但马上就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你们接吻了吗?!”

“没有……看你这醋劲!”云宗远又要吻她。

肖慧雯忽然推开他警觉的说了句:“可是、你出大事了!马上这件事就会满城风雨。往下可怎么办?!”

云宗远直起身沉默片刻,然后说,“这一定是有人借机想整我……慢慢摆平吧。”

“只要你没出轨,怎么都好说。这件事交给我,我去替你摆平。”肖慧雯严肃的向他保证。

“好了,这件事先放下。我都饿坏了,你还是先把我的胃摆平吧。”云宗远一派大将之风,淡然的说。

肖慧雯这才想起来,老公还没吃饭。于是在他前胸捶了一下,嗔道:“都怪你!要不是弄出这种事来,我早就把饭菜做好了。现在可好,什么都没准备,什么都没做。”

云宗远说“那咱们出去吃吧。”

于是两个人便开车出去吃饭了。在饭桌上,肖慧雯说,“这件事观察一下事态的发展。你忙你的,不用管这件事。我来处理。”

等回到家,两个人已和好如初。

只是在这一个不平静的夜里,二人相拥之时,肖慧雯想起了前世的俞秋溟和光羽的追随,无限感慨、深情……而与肖慧雯激情缱绻中的云宗远则第一次有些走神,因为在他脑海中浮现了篮玉瀛清丽的身影……

一百零四章 原宥

“原来郦君昊真的没有死……自己和他在前世竟然有着那样深的渊源。”

飞行途中,蓝玉瀛一直在想郦君昊的事,心里百味杂陈。

在前世,她爱林震不爱龙粲,然而在这一生,这个由龙粲所化叫做郦君昊的男人,却成为了她生命里的挚爱……当她得知郦君昊没有死的真相后,如释重负,久久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瞬间便被移除了!

只要他没死,那就太好了!一天云彩都散了。因为她一直为他的死悲痛欲绝。

然而接下来她不禁又想起了云宗远问她的那个问题“你现在还爱他吗?”

当时她确实答不出来,因为从云宗远那里得知,她和龙粲在前世有着那样的恩怨情仇。

然而前世的履历她自己早已了无印象,如果不是那些噩梦以及云宗远讲给她,她几乎一无所知。所以那些龙粲对锦麟仙子的伤害以及自己对他的怨憎就都显得不那么真切了。

相反她对于郦君昊的爱却一直都是刻骨铭心。

她无法把龙粲和郦君昊这两个人统一起来,因为他们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郦君昊给她留下的是非常美好的印象:外形超帅极具美感,处事诚恳待人友善,练功勤奋技艺超群,个性洒脱不吝不拘……走到哪里都像是恒星光芒四射。

再次问自己,她不由得追溯从前的一幕幕,蓦然想起来离开东屿的前一天晚上郦君昊还曾经救过她的命……

……

那是在将要离开东屿的前一天下午,他们来到了万象城,在负一楼给他爸妈买礼品,正在这时郦君昊那边有电话打进来,他就走到临近电梯僻静的拐角处接电话,过一会儿他回来跟蓝玉瀛说,“瀛瀛,我有个同学来这里了,约我出去吃个饭,我得去应酬一下,一会儿你先回去,我帮你打个车。”

“同学?什么同学?”

“戏校同学”

“男的女的呀?”

“你别小心眼儿,回来我再跟你仔细说”

“那你可早点回来呀!”

“放心吧,你在宾馆等我,可以随便先吃点儿东西,等我回来咱俩一起吃夜宵”

蓝玉瀛一听就放下心来,他不过就是出去吃个饭嘛,估计也吃不饱,因为回来还要跟我吃夜宵,那就让他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蓝玉瀛拎着大包小包(基本上都是海参、干贝之类的海鲜珍品,还给她妈买了一条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坐上郦君昊给她打的车就回宾馆了。

然后就开始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因为不饿也不想吃什么饭,只想着等晚点他回来后一起吃。

这时忽然听见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了两声。

蓝玉瀛一愣,感觉这应该不是她的手机,循声一看,就看见是郦君昊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发出声响,哦,他忘带了一部手机。郦君昊有两部手机,很显然这部手机他没带在身上。

说来蓝玉瀛很少去看他的手机,是因为信任他,觉得自己在他的心中,分量是最重的,别人根本不值一提,所以蓝玉瀛就没有查看他手机的习惯。

蓝玉瀛随手拿起手机,就看见锁屏上面显示一条微信,上面写着:“哥哥你到了吗?”发信人的名字是“潘筱卉”。

这让蓝玉瀛大吃一惊!原来他去约会的人竟然是潘筱卉!

而潘筱卉也是她的同学,郦君昊却在她面前只字未提……这人该有多么阴险。

原来是他们约会去了!怪不得他非要来东屿市这个地方,原来是想和潘筱卉相见,他们应该是早就约好了吧,郦君昊大概是想在和她订婚之前幽会老情人吧?此时蓝玉瀛心里控制不住恶意的心念:大概这会他们已经见面了,说不定在哪个宾馆正在拥抱……或许昨天晚上他就去找她了,可能是没见着人,昨晚潘筱卉还没来?所以他难过伤心了,跑到了礁石上面去,还编了一套谎言来对付我……我还真的上他的当了!

怪不得他一直对我这么好,表现得完美无缺,原来他是心里有鬼呀!因为脚踩两只船,因为心虚所以才对我那么好,我真是傻的可以。

此时愤怒已经让蓝玉瀛失去理智,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没有了思维,更不知道该做什么。忽然她想起来,他们以前肯定还有很多聊天记录,到要看看他们都聊什么了,这会他俩在她心里就是奸夫**。

于是蓝玉瀛划开他的手机,但忽然发现屏是锁的。需要郦君昊的指纹才能进入。

怎么办?蓝玉瀛忽然想起来查百度。

按照百度上面所说的,在笔记本电脑上下载了一个软件,然后就打开了。打开后,却只看到了他俩聊天的两条记录。

第1条写着:“哥哥你睡了吗?我今天很难受,特别想跟你说话……”

第2条就是刚才看到的那个:“哥哥你到了吗?”

为什么只有两条?蓝玉瀛想了想,那就是都发在另一部手机上了,于是断定这个号的信息属于误发。看来郦君昊的两个手机号潘筱卉都知道。

但就凭这两条短信的口气,就足以说明了他俩不是一般关系。而且他俩一直都在联系,原来在自己跟他柔情蜜意聊微信的同时,潘筱卉暗中也在跟他发嗲,只是她不知道罢了,她为什么这么粗心?就因为太相信他了。

蓝玉瀛气坏了。气得浑身哆嗦,反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真想找到他们抓个现行,当面质问郦君昊。但她又不知道地址,于是只能是打电话。

……“您拨的号码已关机。”

啊?!竟然关机了……看来这是已经上床了呀!蓝玉瀛一下子颓坐在了沙发上。

突如其来的事件,让蓝玉瀛惊呆了。这一刻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了决定:走吧。你还在这里等谁?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你的爱人,而是背叛你的仇人。蓝玉瀛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8:30了,三个多小时他还没回来。什么叫我等他吃宵夜?都是一派谎言。这段时间里恐怕他们俩什么好事都做了。

蓝玉瀛的行李箱早已收拾好。买的那一大堆东西让她直接就扔在了床上,他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蓝玉瀛把房卡放在了桌上。

正要出门,就听见手机响。一看是他打来的电话,她一下就按断了并做了屏蔽。心想你又想骗我,我再也不听你的谎言了。

走出房门,过道窗外的街上传来一阵歌声:

“一段情要埋藏多少年

一封信要迟来多少天

两颗心要承受多少痛苦的煎熬

才能够彼此完全明了

你应该会明白我的爱

虽然我从未向你坦白

多年以来默默对你深切的关怀

为什么你还不能明白……”

蓝玉瀛流着眼泪提着行李箱下了楼梯。

本来想叫一个网约车。但又想着网约车没那么安全。算算应该还有最后一班公交车。就拉着行李箱向公交车站走去。

她的想法是去机场那边找个酒店先住下。然后等买了机票,就直接飞回家。从这里到机场,出租车大约跑40分钟。但这个时间她有点儿不敢坐出租车。因为这边比较偏僻。

查了查,应该还有一班公交车。就推着行李箱向公交车站走去。

到了公交车站,蓝玉瀛发现只有两三个人在等车。过了一会有一辆公交车开来,他们都上车了。但这个车却不是机场的方向,于是她就继续等。

这里属于三线城市,不比大城市。到了这个时间,人就开始稀少。蓝玉瀛心里有些不安的还在等,想着再等几分钟,如果还不来的话,她就在附近再找一家店住下,明天再做打算。

蓝玉瀛一边等一边翻手机,想查查周围还有什么旅店。

这时耳边渐渐传来一群男人说话的声音:今天晚上喝的真不少,光他妈上厕所,我就上了10来趟…………喝多了真难受,哥几个干脆到小白杨找几个小姐解解酒吧……

大老远酒味就飘了过来……

不好,感觉有危险的信号!于是蓝玉瀛赶紧拉了行李箱,准备离开这里,但是已经晚了,这群男的发现了她。

“前边有个小妞,看来是个美女……要么咱们把她带回去吧?”

此时蓝玉瀛非常后悔这么晚冲动的跑了出来,但后悔也已经晚了,几个街头小混混正在向她围拢过来……

她想突围出去,但这个行李箱是个累赘,有它蓝玉瀛就没办法跑。

此时他们已经将蓝玉瀛包围了。

蓝玉瀛看清了是6个人,都是社会小混混,她很害怕,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庇护,这里是毗邻风景区,附近林荫密布,人迹稀少,在这全然陌生的城市里她孤立无援。

“妹妹,一个人这是去哪呀?”其中的一个瘦高个跟她搭话。

恐惧攫取了她的心,嗓子像是哑了发不出声音,只在心里颤抖着祈祷了一句:君昊救我!

“还真是挺漂亮的一个妞……今晚上陪哥几个玩玩不会亏待你的……”

“哈哈哈哈……”其他人跟着淫笑。

蓝玉瀛本能的向外冲,那搭话的瘦高个立即拉住了她的手臂“别走啊,要走和我们一起走……”

这时那个喝得半醉的说要找小姐解酒的家伙从后面扑过来搂住了蓝玉瀛的腰。

蓝玉瀛拼力挣扎,凄厉的喊了出来:“郦君昊——”

正在危急关头,就听后面突然传来“嘭”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抱住她的那个醉鬼忽然撒手倒在地上。

蓝玉瀛回头一看,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矫健身影仿佛从天而降站到了她的面前,是君昊、是君昊救她来了!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正拉着蓝玉瀛手臂的瘦高个一看来人把他哥们踹倒了,立刻甩开了她,指着郦君昊的鼻子:“你他妈不要命了,敢打我哥们……哥几个,一起上,给我狠狠削他!”

说着率先冲了上来,伸手就想抓住君昊。

郦君昊敏捷的闪身,同时一抬腿踢到了他的下档,瘦高个厉声惨叫,双手捂着裆部坐在了地上,嘴里喊着“我操你妈,你他妈真狠……我还要生儿子呢”接着就是疼得鬼哭狼嚎满地打滚。

其他四个人一看来人出手既准又狠,招无虚发,无疑是练家子,两个哥们都倒在了地上,心里先有了几分恐惧,所以围着郦君昊转圈有点不敢上。

有人嘀咕“这小子是练武的啊……”

这时那个瘦高个忍着疼给他们支招“……抄家伙,板砖狠狠拍他,练武的也怕不要命的,老三,你的匕首呢?灭了他……”

这给那四个人提了醒,于是有人捡砖,那个焗着黄毛的小子拔出了匕首,然后气焰嚣张四人一起喊着冲了过来。

三个砖头呼啸着照着郦君昊的头重重的砸了过去……

蓝玉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要喊“君昊当心”都来不及了。

只见郦君昊身法敏捷的左、右、后一一闪身躲过,多年演练短打中的身法在这一刻得到了很好的发挥,接着腾空而起一连串旋风摆腿,重重扫在那三个人身上,三个人应声仰倒。

手持匕首的黄毛想在他落身时钻个空子,从后背狠狠刺来……

就在危险的一刹那,郦君昊接续一个后空翻站到了黄毛的背后,接着从后背圈转手臂用肘压住对方的喉结使黄毛窒息,另一只手顺势夺过了匕首。

这时蓝玉瀛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三个人里有一个又去摸板砖……

她终于喊了出来:“君昊,注意前面砖头!——”

郦君昊用眼瞄了一下,抬手就把匕首飞了出去,那匕首好似长眼了一般,分毫不差疾飞插进摸砖头那个人的手背,“啊!疼死我了……”

果然,君昊的“剁攮子”没有白练,蓝玉瀛一面揪着心一面在心中暗暗喝彩。

接着郦君昊松开黄毛,一脚踹向他的后心,轻蔑的说了句:“躺着去吧!”

黄毛应声躺倒在地上。

这一场1v6的恶战,郦君昊获得了彻底的胜利。

在一片谩骂哀嚎声中,郦君昊来到蓝玉瀛身边,拽过她的行李箱:“咱们走。”

回宾馆10多分钟的路他一声没吭,蓝玉瀛也没说话。因为他们俩都带着情绪,蓝玉瀛恨他去见潘筱卉,郦君昊恨她擅自出走惹出这场麻烦。

虽然方才郦君昊力战群敌救了蓝玉瀛,但对于他隐瞒去见潘筱卉的事,蓝玉瀛依旧无法释怀,恩是恩怨是怨,这不能混为一谈。

进了宾馆房间,郦君昊压着怒火问她,“你为什么出走?还屏蔽了我的电话?”

他这么一问,蓝玉瀛的怒气也立刻翻上来了,“你还好意思问我?今天晚上你见谁去了?”

“潘筱卉啊。”

“那你为什么瞒着我?你俩是什么关系?要不是我看到你手机里的短信,我还蒙在鼓里呢,你看看她在短信里给你发的什么,‘哥哥我睡不着觉,想找你聊天……,’这哥哥两个字她叫得有多亲?原来你们一直在暗中来往,还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偷偷约会,你们爽了吗?”

冲动之下蓝玉瀛把压在心里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郦君昊直直的盯着蓝玉瀛愤怒的脸,一把拉过她摁到了墙上,咬着牙说道,“你问我和潘筱卉是什么关系?我们爽了没有?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我们爽没爽……”

说着他便迅速脱掉了自己的体恤,解开牛仔裤……

“你想干嘛呀?”蓝玉瀛还是第一次看到郦君昊的野性,就和他方才打架一个样。

接着他扯掉了蓝玉瀛的连衣裙,迅速把她压在了床上,直接就霸王硬上弓……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蓝玉瀛无比憎恨:你不说潘筱卉的事还强上我……蓝玉瀛想挣脱他而扭来扭去,更激发了他的狂野,旋风般的速度释放着爱恨交织的激情……

哦……蓝玉瀛忽然明白了,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证明着他的清白,并告诉她他和潘筱卉是什么关系……

此时蓝玉瀛很后悔自己冲动的出走,看来是她冤枉了他。

接着他开始吻蓝玉瀛,充满了柔情,吻她的脸、唇、颈……全身。

他在她耳边说:“你真是小傻瓜……我已经从前世追到今生,从天上追到地下,哪会有心思去看别人……”

蓝玉瀛感受到了他心里对她那无边的爱,和深深的眷恋。但那时她并不懂他话中的真意。

想起他晚上1v6奋不顾身的救自己,蓝玉瀛默默的落下了眼泪,一种失而复得的珍惜弥漫在彼此的心中。

蓝玉瀛带着歉意,开始深情的回吻他……忽然发现了他手背上有刀的划痕,应该是夺刃时不小心刮到的,蓝玉瀛惊呼一声“你受伤了!”

“不管它,我们继续。”

…………

误会解开,一切终于真相大白,原来潘筱卉最早只是拿他当哥哥,后来郦君昊给她解决了不少思想问题,慢慢她就迷恋上了他,但在她离校去拍片之后,郦君昊便短信告诉她: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是同班同学蓝玉瀛。慢慢她就死了心,发展了梁文这个男朋友。见面吃饭她男朋友也在场。而蓝玉瀛看到的那个“睡不着”的短信,实际上是因为关于前途问题跟她爸有了矛盾,想让郦君昊帮她分析排解。

……

回想起这段往事,蓝玉瀛觉得郦君昊就象电影《保镖》里的那个男主,为了护花出生入死……心中蓦然涌起了阵阵柔情……

她想,她已经完全原谅他前世的过错了!

一百零五章 山雨欲来

月华盈窗,云宗远已经睡着了,他依旧睡得安稳,几乎听不到一点呼吸声。

肖慧雯觉得,他睡着的样子就像《悲惨世界》中的莫里哀神父,祥和宁静,只有内心和善,没有心事,没有杂念的人,才可以做到这样。

她一直很佩服他“心大”。发生了这样的恶性事件,他竟然视若罔闻,像个没事人一样。过去也是这样,不管遇见什么事,他都是淡定如常,除了他父亲亡故之外。

她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会这么镇定?

云宗远说,“人的一生,除了遇见好事,那么剩下的都是坏事了,而其实坏事未必真坏,好事也未必真好,换个角度来看,二者或许有同等价值,所以顺应转化就是了。”

肖慧雯很服气,换了她就做不到,就象今晚她就已经失眠了……

前世的曲折因缘令她内心十分震动,她竟然是和他是前世的兄弟,天界的主仆伙伴关系,在听云宗远讲述的时候,当时她竟然有了秋溟的心态和感觉,这让她明白了,这一世与他做夫妻原来是带着任务来的,她原来是云宗远的保护神,前生就是,天界也是,现在还是。

她想,那么她就要忠实的履行保护神的职责,阻挡任何人侵犯他,她自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况且从云宗远那里得知了自己并非凡人,原来是金光雪羽白鹤所化……联想起自己尾椎上的淡青色翼型胎记,心中恍然大悟,那其实就是她天界身份的标志。

现在,肖慧雯已经下决心要找到这个陷害云宗远的小人,让他的计划彻底破产,并受到应有的惩罚。

然而转身为凡人的肖慧雯,已经化身女人,身上同样带有父精母血的凡人遗传信息,所以对于锦麟仙子今生的再度出现,心里是有深深妒意的,这嫉妒源于对云宗远的挚爱,她不允许再有任何人插进他们中间。

很显然蓝玉瀛是个很大威胁,因为毕竟他们前世是夫妻,不可能没有一丝旧情,虽然她相信丈夫并没有在事实上出轨,但在心灵情感上却不好说,心灵世界那是个自由的天地,共处十几天,谁知道他们在心灵里有着怎样的沟通,所以她想,在帮助云宗远摆平这个绯闻的同时,也要密切注意蓝玉瀛的动向,绝不允许她接近自己的丈夫。

……

云宗远照常到公司总部上班,组织例会。

但却发现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所有人依旧对他恭敬服从,但他从每双眼睛的背后却看到了说不出来的内容。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误会,常会表现为这种现象:人们心里对你有了不好的看法,或者对你有了某些误会,他们往往都不会说出来,而是在私下里进行多种猜想,会在心里进行自我的分析判断。

其实只要能说出来,往往误会都会很快解开。

但不好办的是很多情况下谁也不会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暗暗猜疑、较劲,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那往往都是负面的。

这其实是让被误会者最难受的一件事,因为没有人问你,你便无从解释。更何况发生在云宗远身上的这种事解释都没法解释,越解释越糟糕,很可能越描越黑。

云宗远在例会上讲话的时候,发现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他身上,但云宗远能够感受得到,大家已经从单纯的研究讨论业务,另加上了对他个人的研究猜疑。他们的眼睛告诉他,这些人已经开始怀疑你的人品……

云宗远必须顶着这股暗中的压力,若无其事的去部署各项业务的开展。

例会之后,他回到自己办公室,沏了一杯铁观音,考虑该怎么应对这件事,因为目前他已经很被动。

他想这件事目前应该是全集团、全网都知道了!涉及面非常之广,他正面临着声誉扫地。

打开电脑,云宗远进入自己的微博,就见铺天盖地的评论:讥讽,嘲笑,谩骂,质问什么都有……

他知道事情已经发酵了,山雨欲来!

他想了一下,然后果断的关掉了评论,切断了继续发酵蔓延的途径。

然后发表了一条微博:请大家不要听信谣传,对于望风捕影的照片信息发布者将会追究其法律责任。

接下去他想在高管会议上,说明他救蓝玉瀛的来龙去脉,但不会说前世的事。

但又一想,这件事很难讲得清楚,即便是大家相信他所说,但孤男寡女相处十几天,无论如何也是说不清楚的,……他感到很棘手。

离开电脑,云宗远坐在沙发上。

他现在很想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于是清静下来查了一下信息,然后他就基本上知道是谁了,再深入的查下去,这一查不禁令他大吃一惊……终于明白了这起恶性事件的缘起。

……

这件事究竟是谁干的?

肖慧雯先是怀疑内部人所为。因为只有内部才能知道云宗远的出行日期、行踪路线。

那么什么人和云宗远有仇要这么做呢?集团公司这么大,分公司那么多,一时很难排查出来。

再者据她所知,云宗远在集团内部也没有什么仇人。因为他处事公正平和,而且一般不涉及高层以下的具体事务。

她后来想明白了,这件事想要调查也很简单,就直接找那个发照片的大v号,问他照片的来源。

她先是在微博上联系了那个大v号,而那个人却拒不说明照片来源。

于是她出了一个高价,表示要收买这条信息。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同意了,说“你把款打过来吧。”然后给了她一个账号。

肖慧雯一边打款一边在心里骂道,“真是条狗,谁给的价高跟谁走,等我收拾完元凶,再收拾你这个从犯。”

捡到钱之后,对方告诉她,他其实也不认识那个让他转发的人,只知道对方的信箱和付款账号。

肖慧雯把这两样都要了过来。

然后她找到了本公司一个精通电脑的高手,让他以黑客手段把这个信箱打开,看看发出照片的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黑客打开信箱之后,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显然是一个新注册的信箱。

接下来肖慧雯便查这个人的账号,开户行,又找了银行系统的关系,查这个转款人的详细开户信息。

终于查到了!

褚泽,秦港聚丰集团公司总裁。

这时肖慧雯已经明白了一半,很显然这应该是商业竞争结下的梁子。

于是她接着查秦港地区的业务,发现他们分公司有两个地产项目正在运作,又查了褚泽集团的拿地申请报告和竞标过程……于是就全明白了。

但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褚泽离上海这么远,他竟然会知道云宗远的行踪?

是不是集团公司内部有人提供消息?她现在还不能确定。

接着她又让电脑高手打开了诸泽的信箱,……终于看到了那照片的来源,来自于一个国外的信箱。

然后她用褚泽的信箱给加拿大那个娱记发信件,表示想高价收购照片底片。

价钱谈拢,那个人就同意了。按照指定的邮寄地址,把底片给她邮了过来。

一切证据确凿!

不过,肖慧雯想,这种事不适合打官司,因为说不清楚,反而弄得鸡飞狗跳、纷纷扬扬,影响会更不好,于是她便暗暗做出一个果断的决定,打算暗中惩治这个整人的小人,一定要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但这件事她并不想让云宗远知道,因为知道了,他一定会阻止她这样做。因为云宗远一向光明磊落,他不可能同意她去做以牙还牙的事。

所以这件事必须瞒着他。而且她准备双管齐下,千方百计为云宗远恢复名声。

肖慧雯复仇的第一步,她开始调查褚泽集团高层的内部情况……

一百零六章 背后的真后相

梅映雪开着白色宝马去机场接蓝玉瀛。

棕褐色的大波浪披肩卷发,衬着她白暂的肌肤,姣好精致的妆容,显得十分靓丽时尚而又珠圆玉润。她的手腕上戴着紫檀的佛珠和扁口的翡翠玉镯,透露着某种尊贵的气质。

在她前边的透视镜上,挂着愣严咒的香木挂件。挡风玻璃前,则摆放了一个不倒翁的弥勒佛摆件。

她和蓝玉瀛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不过一直都保持着短信联系。

这次跟随云宗远出国的事,蓝玉瀛并没有如实告诉梅映雪。和云宗远一样,她也是觉得无法解释,梅姨不会理解她怎么就跟着一个有了家室的男人出国旅行了,所以这件事还是隐瞒为好,她只是跟梅姨说,江南这边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一下,等处理完了就回去,对于没有被剧组录用的事,之前她已经跟梅映雪说了,梅映雪的意思说你可以先回到剧团来,一切再做打算。

梅映雪心里也有点沉重,她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如今她对这个养女已经有了一份真正的关心。也就是说她现在才找到了身为养母的感觉。而在过去相当长的岁月里,她其实是不喜欢蓝玉瀛的。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蓝玉瀛是在郊野的墓地。

那是秋天一个阴冷的下午,墓地的甬道上铺满了枯黄的落叶。

梅映雪赶到墓地的时候,下葬已经完成。周围站满了穿着孝服以及素色衣裳的人。

这时她在人群边上发现了一个干瘦的小女孩儿。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褂子,这褂子应该是大人的,因为小孩没有这样深色严肃的衣服,这越发显得她瘦小干枯。梅映雪看见女孩的发辫毛糙,眼睛红肿的像两个桃子,脸上满是泪痕。一边拉着旁边奶奶的手,一边还在剧烈的抽泣着。

梅映雪想,这就是她要领养的蓝玉瀛了。

关于领养的事是在前一天谈好的。

梅映雪找到孩子的爷爷奶奶,她的姥姥姥爷当时也在。梅映雪对他们说,她是蓝玉瀛妈妈的粉丝,是个京剧迷。说在她妈妈活着的时候,她们之间来往密切,并拿出了照片作为证据给他们看。然后又说她现在是独身一人,也不打算结婚,因为喜欢蓝玉瀛的妈妈,所以想要领养蓝玉瀛。

然后梅映雪又拿出相关身份证件,房产证明,介绍了她的职务和经济状况,并拿出一笔钱资助安葬费。四个老人觉得她的经济情况很好,社会身份也不错,是国际旅行社的总经理。然后看她人也和善,家里又有大房子,就动心了。仔细的攀谈过后,然后共同商议了一下,最后同意了她的请求。因为遭遇这样惨重的大祸,双方老人的心都碎了。都怕自己抚养不好这个孩子,愧对儿女。现在有了这样一个人,条件又这样好,还是和蓝玉瀛妈妈很要好的朋友。那么都觉得这是一个合适的领养人选,然后大家商议决定,等葬礼过后就可以把孩子带走并办理领养手续。同时商定了以后看孩子的办法。

于是梅映雪就到墓地去了。葬礼结束后,她想带蓝玉瀛走,无论她怎么亲切怎么温柔,爷爷奶奶怎么劝说,但蓝玉瀛死活不愿意跟她走,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不信任的神色,紧紧拽着奶奶的胳膊不放。直到梅映雪拿出了她和蓝玉瀛妈妈的照片……照片上是她捧着鲜花和蓝玉瀛妈妈的合照:两个人都开心的笑着。蓝玉瀛看到了妈妈的照片,又看到妈妈旁边站着的人,正是面前这个阿姨……终于默许了。

其实这背后的真相:梅映雪本来就不是什么蓝玉瀛妈妈的粉丝,这张照片是她在网上下载后找人合成的。把旁边那个女粉丝换成了她,p得天衣无缝,骗取了所有人的信任。

实际上她和蓝玉瀛的妈妈根本就不认识,当然就更不是什么粉丝了。

那么她为什么要领养蓝玉瀛呢?是因为在这之前有一天她做了一个梦。梦里见到了久违的龙宫,而且见到了龙王夫人。龙王夫人对她说,“我有一事托付给你。我有个女儿现在被贬下界,她姓蓝,出生京剧世家,现在父母车祸双亡,如果你能精心照顾她,未来我许你转身回西海龙宫。”

梦醒后她不禁大惊,原来是龙王夫人给她托梦了,她半信半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于是就在京剧院查找信息。果然查到有一个因到外地演出双双遭遇车祸的演员夫妇。男的姓蓝……再查到他们的子女,果真是有一个叫蓝玉瀛的女孩。

自从被龙王痛打贬谪下界成为凡人,梅映雪的法眼功能却意外的保存了下来,而且知道自己从前的经历。她能看出一个人的生命来源。然而当她查看蓝玉瀛时,却怎么都看不出这个孩子的龙女身份。因为是厚重的业力层,把她先天的身份信息给掩盖了。

应该说抚养蓝玉瀛,这就是个含有交易意味的任务。

而那时的梅映雪并不喜欢蓝玉瀛。

这孩子怎么给她吃都不胖。看那干瘦的小手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或者说像非洲难民一个样,拿在手里都会做噩梦。还特别的不开朗,不爱说话,动不动就哭,而且跟她一点都不亲近,问什么都不说。所以她一看见蓝玉瀛心就烦。觉得自己被贬下界已经够苦了,被龙王痛打,与情人天各一方,兴许龙烨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去向。如今还要抚养一个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孤儿……真是够了!

她从来没有生过孩子,更没有做母亲的经验。她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个动不动就哭、古怪做鬼脸的女孩。

后来她发现蓝玉瀛喜欢京剧。因为电视里一放京剧,她就会安静下来有兴趣的观看。于是她想这或许是遗传基因在起作用。于是灵机一动送她上了戏曲学校。因为戏曲学校都是住校学习,这样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她也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

虽说如此,但在花钱方面梅映雪是舍得的。也就是说她明白一件事。她必须好好付出抚养这个孩子。将来才有机会回到龙宫去,而且可以去西海龙宫。这对于她是一个极大的精神动力。因为那样她就可以和龙烨团聚了!人生百年对于龙宫来讲也只不过就是两天而已。

正因为这样想,她才有动力带这个孩子。慢慢蓝玉瀛长大了,出落成一个漂亮的窈窕少女。然而两个人隔阂并没有因为蓝玉瀛的长大而改变,反而是越来越加深了。

因为梅映雪一直独身,有时就难免会心情不好。她虽长得性感美貌,在外面也时常会遇见男人的追求与纠缠,然而她一心思念龙烨,凡间的人她谁都看不上,觉得他们都差的太远了,相貌、智慧、能力比起龙烨都相差太远。毕竟龙烨是天神,而凡间的男人都是庸俗不堪的凡夫俗子,所以她宁可自闭也守着这份孤独。

经常有苦无处诉。有时她便会在夜里抽烟、吃东西或者悄悄哭泣想念龙烨。而楼上却时常传来蓝玉瀛梦魇的叫声……这让她有一种感觉,感到两个孤独命的女人在一起,阴气比较大,家里的氛围就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她把这一切归结为业力!于是便信佛,经常去庙里上香拜佛,也时常在家里念经。

梅映雪一直在信仰中寻找心灵安慰,不断祈求佛力加持好让她早日归返龙宫见到龙烨……

直到有一天蓝玉瀛领来了她进修班的男朋友。两人的关系才有了大幅度的改善。因为那天郦君昊来到他家,梅映雪立即就感到来者不凡,这是她的先天直觉。接下来对方拿出了一枚古玉佩送给她,当她看到那枚斧钺舞人的古玉佩时,顿时就惊呆了!

因为这分明是龙烨随身之物!过去她经常看见的。

于是她便以法眼查看对面这个帅气逼人的男孩,却发现对方也在查看她。于是两人天目对视了足足有10分钟。梅映雪看到了他玄关深处盘旋的碧龙,于是明白了来者是龙宫人。

老家来人了!这让她感到无比激动。她原本以为既然贬入凡尘,便不会有人再想着她。但却在这异地他乡看到了龙烨的贴身之物,怎能不激动万分呢?

于是她便支开了蓝玉瀛,与她这个出挑帅气的小男友单独交谈。

这才知道他原来是西海龙宫四小龙王龙粲。

梅映雪赶忙询问她最关心的龙烨近况。

龙粲说他很好啊,这不是让我给你带玉佩来了。

梅映雪不禁手捧玉佩在胸前,潸然泪下:只要她日思夜想的情人还在惦念她,那么所受的一切苦都值得了。

接着龙粲告诉她,她所抚养的蓝玉瀛就是被贬下界的锦麟仙子。这又是一件另她十分震惊的事。梅映雪原以为蓝玉瀛不过就是龙王一个普通的女儿,但万没想到她竟然是大名鼎鼎令龙宫人无限崇拜的四重天仙人锦麟仙子。怎么她也犯错被贬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龙粲简单告诉了她概况。并意味深长的点了她一句:你知道该怎么对待她了吧?!

当时梅映雪就觉得有些诚惶诚恐了。因为这已经是第2个人嘱托她善待蓝玉瀛了。并且这一次是西海龙宫四王子亲自下界来叮嘱他,说明了蓝玉瀛身份的重要性。而且龙粲竟然追下凡来做了蓝玉瀛的男朋友亲自呵护……

梅映雪赶紧表示:以后我会对玉瀛好好的,请四太子放心!

接着就是蓝玉瀛所看到的那一幕了,梅映雪待龙粲为上宾,并痛快的同意了他俩之间的相处,还放心的让蓝玉瀛跟着龙粲去到他家别墅去了,因为她知道龙粲在龙宫就在追求锦麟仙子,现在终于追到手了,她怎能不成全呢?!

打这以后,她对蓝玉瀛就越来越好了。既是因为龙粲的到来,也是因为锦麟仙子从前尊贵的身份。还有就是希望早日回归龙宫见到龙烨的心情。

而且从此她对锦麟仙子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之情。因为她们都是为了心爱的人而被贬下界。

当龙粲意外失踪之时,梅映雪心里明白,他这是有事回龙宫去了,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死亡,所以她就表现不出来着急悲伤。

然而真相又无法跟蓝玉瀛讲明。因为不到时机泄露天机是罪过的,其中涉及了众多的龙宫人物,蓝玉瀛的身份不能由她讲出来,除非有一天水到渠成,她才能知道自己的过去。于是梅映雪只好安慰蓝玉瀛说,或许郦君昊他没死……

后来她便千方百计想帮助蓝玉瀛找到一条人生出路。于是就推荐蓝玉瀛去参加了昆曲选秀。……不想又是一个失败的结局。她想,蓝玉瀛这次回来。首先需要好好的安慰她一番然后再做打算。

在接机大厅接人的出口,她看到了刚下飞机的蓝玉瀛。

出乎意料的是她发现蓝玉瀛变了。

精神很好,举止活泼。见到她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并亲热的说:“梅姨,我回来了!”

上了车,一路上蓝玉瀛告诉了她事情的大致经过并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我想你也知道我是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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