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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仙秦》


第一章 泰山崩于前

“你是我见过面对死亡最平静的人。”

泰山之下的咖啡馆之中,舒缓的音乐响动着,坐在李春秋对面的王振宇将一瓶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推到了李春秋的手边。

“没有什么平不平静,所有人都要死,只不过我死的快些。”

李春秋笑了笑,他倚靠在座椅上将桌子上的药瓶又推了回去。

“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死在病床上是最没有尊严的死法。”

“没了它,你最多活一年。”

王振宇看着李春秋的双眼强调道。

但是他失望了,他在李春秋的眼中看到似乎只有淡漠。

“我想做的已经做完了,多的这一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泰山这是最后一站了?”

王振宇心头一紧,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求证道。

李春秋生平除了自己的接下来的任务外,只是对于春秋战国那个时代有着莫大的热情。

自从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之后,他先去了西安看了那他一直想看,可一直怕看了以后失望的秦始皇兵马俑。

随后,他走过了当年秦始皇五次东巡的老路。

而泰山看来便是最后一站了。

当一个人要做的事情做完之后他的求生欲便会逐渐消散。

也就说他这个老朋友本不多的生命又要消减了。

“是的。”

李春秋轻轻的点了点头。

泰山下的长风拂过他的面庞,映照着柔和的阳光,在他的脸上丝毫的看不出丝毫日暮西山的病弱之感。

但是王振宇知道眼前的人真的是离死不远了,不然他绝对不会走一遍秦始皇东巡的老路。

王振宇沉默了一下,然后他用着一种玩笑的语气道:

“其实我很难想象你会死。”

李春秋笑了笑。

“清道夫,并不是万能的,不然我就是神了。”

李春秋的职业是“清道夫”,所谓“清道夫”就是解决麻烦。

无论是你觉得多么麻烦的事情,他都能轻易的解决。

但是人生在世,生死难控。

哪怕李春秋为无数人解决了无数麻烦,他仍旧救不了自己的命。

这便是人的悲哀,任凭你风华绝代,仍凭你家财万贯都逃不过一死。

“但是你至今保持着百分之百的完成率。”

王振宇的眼中带着莫名的色彩。

只有真正的了解眼前这个男人,才知道他是何等的神话。

王振宇现在还很难相信眼前的人要死了。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强者总把成功归结于运气,弱者也总把失败归结于运气。”

“哪里还有什么强者和弱者,现在只有一个等死的人,人在死亡面前总是平等的。”

李春秋伸出手指拨弄着座位旁玻璃窗台上的植物,似乎不想在这些细节之上纠结。

人活着的时候,有所谓传奇与否,但是死的时候只有一抔黄土,哪有什么高低贵贱。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春秋笑着看着王振宇。

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此时也足以独挡一面。

王振宇看着李春秋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他轻轻的笑了笑。

“没有了,你我这种人,不必像女人一样最后多言了。”

说完,王振宇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物。

“这是我最后送给你的一件礼物,自此江湖不见,生死两隔,走好,老师。”

王振宇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推到了李春秋身前,长叹一声,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湖浪子相别于江湖,一杯酒,一盏茶,足矣。

没有什么多言,离别已然是常态。

王振宇依然记得李春秋将其带入这一行的第一句话。

“看淡离别,忘记生死。”

咖啡厅之中的音乐仍旧继续,舒缓的乐章不知道送走了多少离人,而此时还在继续着。

在王振宇的身影消失在李春秋的视野尽头后,李春秋才坐正起来,然后打开了礼盒。

金丝银带落下,在礼盒里头放着一块老玉和一个纸条。

李春秋拿起来了旁边的纸条,上面写着:疑似传国玉玺残落之处。

字迹圆润,是王振宇的手迹。

“传国玉玺?”

李春秋握着手中的宝玉,双目之中泛起一丝狐疑。

传国玉玺,国之重宝。

哪怕是上面的一块碎玉也是稀世之珍,况且传国玉玺和其碎玉已然在历史的烟尘之中遗失了半个千年。

手中这一块多半是假的。

尽管料定手中的玉石是假的,李春秋还是将其收了起来。

礼是礼,情是情。

人生在世,李春秋一向是秉承着:滴水涌泉。

无论是恩还是仇,半点不错漏。

李春秋站起来身来,结了账后走出了咖啡馆。

对于死亡,很多人很畏惧,独独他却早已经看透了。

他二十加冠的时候便对自己说过:自己这辈子,不妥协,不后悔,活够了便去死。

这近四十年时光,他也算将自己想做的做完了,死亡并不足以他去畏惧了。

走在湛蓝的天宇下,泰山巍峨。

自上古三皇五帝之后,秦始皇接上古先贤于此地封禅祭天,自此后泰山封禅便是世间人皇标榜自己功绩的必做之事。

非大功业、大气魄、大豪气者不可封禅于此。

李春秋静静的站在泰山下的人潮涌动的广场之上,抬头望着雄壮奇绝的泰山。

泰山落下巨大的阴影将广场遮蔽了四分之三,势法混成,分割阴阳,是那般的动人心魄。

李春秋喜欢春秋战国,最开始或许只是因为他的名字叫做春秋,而后来却是因为秦始皇。

李春秋与秦始皇的故事,说来不过是来自他读的第一本书《史记》,《史记》虽多,唯《始皇本纪》最令李春秋心驰神往。

“奋六世之余烈,驾长策而驭宇内,英雄如此。”

李春秋沐浴日光,闭上了双目一瞬间似乎回到了两千年前,秦始皇封禅之时。

那巍峨高山之上,一身着黑色龙袍的伟岸的男人站在筑土祭坛之上,玉刻金泥环绕与其。

“唯恨生不逢时,多少豪杰葬在洪荒历史之中,此生而不得见。”

李春秋仰面叹息道。

广场之中,他负手而立,长吁而短叹。

人群不由得对他指指点点,但他却丝毫不在意。

生死都淡了,还管什么世人眼光。

而正在此时忽然异变,泰山大地忽然间晃动了起来。

李春秋身形一摇,皱眉睁开了双眼。

入目之处是地动山摇。

大地在这一刻不再像是往日的平静,平整的水泥地面之上万道沟壑霎时纵横。

惊呼声、地面的开裂声,有山石倒塌的轰鸣声。

李春秋一时间难以分别有多少声音在他的耳边响彻。

地震了!

整个大地都要摇晃了起来,如同车斗的巨石像是大地之上沙粒般抖动着。

山石随着大地的抖动从山川沟壑之中倾斜而下。

李春秋连忙蹲下身子保持自己的稳定。

但是,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

“轰隆!”

巍峨泰山一瞬间倾倒,万丈山体侧滑了下来。

山体遮盖了阳光,将整个广场笼罩在了巨大的阴影之下。

天塌了!

那一刻,泰山崩于前。

万丈高山,崩于顷刻之间。

李春秋隐约似乎看到了一块刻满金色铭文的石碑朝着他砸落了下来。

紧接着,视野之中彻底的一黑。

李春秋心中最后的一个念头是:死而天崩,泰山为墓,何憾之有!

第二章 天降流火

星辰高高的点缀在万里高空,在冥冥的暗色之中闪烁着,注视着亘古的大地。

黑暗之中,中原之上的七国没有什么不同,也看不出谁是霸主。

只有长江与黄河的流水仍旧泛着银光,记载了无尽的岁月。

春秋战国。

这是历史之上一个最独特的年代,周朝周公旦所立下的礼乐之制逐渐开始崩溃。

百家争鸣,诸侯逐鹿。

这是一个大争之世,凡有血气,皆有争心。

每一个流派与国度都在不断竞争之中,试图让自己成为时代的主导。

但是,对于当时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底层人们,这是一个看不到希望的永夜时代。

数百年从无间断的战争,已经让所有人疲惫了。

所有人都期待着有人能够终结这个乱世。

而西秦,正是现在最有希望做到这件事的诸侯国,它鲸吞天下的虎狼之势已然初露峥嵘。

昔日秦昭襄王远交近攻,近交远攻,固巴蜀之治,灭义渠,绝东周,后长平一战彻底将赵国打的元气大伤,天下为之侧目。

尽管魏国信陵君后连五国之兵大破秦军,可仍旧不伤秦军根本,它仍旧是这世间最有可能鲸吞天下的西秦。

此时夜色下,西秦东方的赵国邯郸帝都之内,王宫之中,灯火摇曳。

赵王的家仆在烛火之中缓缓上前,为赵王赵丹展开了燕赵两国的地图。

而殿内,赵王高坐上位,其下是廉颇、乐乘两位赵国肱股之臣。

长平之战后,赵国元气大伤,从战国最强之列滑落。

而在这个时代之中弱小就是原罪。

在赵国东北侧的燕国很快蠢蠢欲动,而现在则是准备在赵国孱弱之时来分一杯羹。

于是,赵王得知后立马召见了两位肱股之臣。

“猛虎虽暮,非牛马可敌,燕王欺赵,当以此大害。”

乐乘见赵王面露苦楚,开口便断言道。

乐乘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他与连下齐国七十余城的乐毅同族,都是名将乐羊的后人。

在长平之战后便不再露出笑容的赵王闻言,皱起的面容稍稍舒缓,然后转头看向了廉颇。

“卿言孤王之心,但此次燕王出动两支军队,两千辆战车袭赵,让栗腹率军进攻鄗城,卿秦率军进攻代地,不可小觑,以将军观之,何以对敌?”

廉颇此时年已半百,却仍旧身材魁梧,须发纯黑,他上前一步道:

“回禀王上,赵国虽强,长平之战,犹如血气亏空,此战不宜长久,速战速决,臣窃以为由乐乘击卿秦,由臣领兵攻栗腹,取兵甲十三万,臣八万,乐乘五万,一战定之。”

面容苍老的赵王赵丹面露难色。

十三万兵甲若是长平之战前,赵国随便便可以拿出。

可现在是长平之战后,血气大亏的赵国即使是十三万兵甲也要咬着牙才能拿出。

赵王犹豫了,他看向廉颇道:

“卿有几成把握?”

话语至此,忽生异变。

赵王话音刚起,此时在烛火摇曳的大殿之外,忽然之间红光大作。

道道红光自朱红木窗之外射入宫殿之中。

像是火红的太阳在宫殿门前现世一般。

道道红光刺的大殿之内的人张不开双目。

可这里是赵国王宫,王宫之外何人敢如此?

赵王以长袖掩面,惊道:

“殿外何事?”

廉颇与乐乘皆惊而坐起,若不是手中无剑,此刻怕是要拔剑而起。

“禀告大王,宫外天降流火!”

殿外传来了一声赵王家奴的回应声。

“流火?”

赵王赵丹闻言隐隐有了银丝的双眉皱起,他与廉颇君臣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尽是疑惑。

随后赵王放下了长袖,大步走出大殿。

而廉颇、乐乘则是跟在赵王之后。

三人走出大殿后,在宫殿之外,星辰密布的夜空,此时已经化为了浓重的赤红色。

流火将整个中原大地之上的夜空染成赤红色,像是夜空燃起无尽的火焰。

赤红色的流火穿空,发出恐怖的轰鸣声,像是老天的怒吼。

整个天宇似乎是塌了一般,在天宇的中心一道赤红色的圆形太阳从万丈高空之中坠落下来。

天垂日坠,不过如此。

整个中原都在这恐怖天象之下颤栗着。

“此……天之怒否?”

赵王忽然之间说不出来了话来,饶是他在这世间雄奇之景色之下,也久久不能言语。

而他身后的廉颇与乐乘也呆住了。

饶是廉颇身经百战,天象之下亦是一个凡人。

他呆呆遥望着那赤红色如同太阳坠落的异象。

但是夜空之中的流火却没有因为世人的眼光有着丝毫的停留。

它在夜空之中划过邯郸城的上空,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尾痕。

像是将天划开了一个开口。

“这就是流火吗?”

等到流火划过后,赵王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天威如此。”

乐乘呆呆道。

未等几人再次反应,大地忽然动颤起来。

“轰隆!”

赵国邯郸城城外,流火自九天而下。

狠狠的砸在了大地之上。

大地震颤,阵阵烟尘。

一道蘑菇云冲天而起,像是黑夜之中释放的野兽,一瞬间便将整座邯郸城笼罩在尘雾之中。

熟睡的邯郸人立刻从睡梦之中惊醒。

“发生了什么?”

“有人攻城了吗?”

“地龙翻身了?”

………………

惶恐之中,邯郸人全部走出了房屋。

但是,尘雾遮天,夜色之下只见一道红光似乎在整个邯郸城上不断地跳跃着。

似是神灵,又似乎是鬼火幽冥。

难以窥探其的貌。

此时,睡在房中年仅十岁的赵政也被地震震醒了过来。

望着窗外的火光冲天,这位一出生便被遗弃在赵国的少年,俊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

莫非有人攻城了?

赵政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提起来油灯,然后起身打开了房门。

他走到屋外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但是,当其走出来后,在屋外的庭院之中,他却看到了完全超出他想象的一幕。

一个沐浴着炎火的男人站在大地上,迷雾与烟尘化为赤红色点缀成了背景。

赤红色火焰和熔岩包裹在那个男人古铜色的皮肤上,将他的头颅以下全部包裹,像是为其披上了一层厚重的盔甲。

火光透过浓重的尘雾照亮了整个院落。

阵阵热浪袭来。

少年的赵政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但是他仍旧瞪大了双目似乎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熔岩在一点点从那个男人的躯体上剥落,熔岩落在地面上,灼烧着大地。

凝固的岩浆则是逐渐化作了一副盔甲贴合在他的身上。

而他始终双目紧闭着。

火焰如水像是为他清理着身上的不洁。

像是火神祝融降世。

熔岩和火焰逐渐化为了他的躯体与盔甲,盔甲上一道道莫名韵味的花纹环绕着盔甲。

赵政张着自己的嘴巴,瞪大了双目看着这不属于世间的一幕,呆若木鸡。

李春秋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撕裂重新塑造了一般,万般苦痛在他有限的身体之中蹂躏着他的精神。

他似乎感觉到了那刻满铭文的石碑和自己融为了一体。

可不是融为一体吗?

他的身体估计都已经被石碑拍成肉饼了。

但是,这就是死亡吗?

死亡不是地下长眠吗?

亘古的黑暗与不绝的疼痛,像是无穷无尽永不断绝一般环绕着李春秋,让他似乎在生生死死之中挣扎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李春秋感觉自己的感知似乎恢复了。

他感受到自己似乎不断的跌落又飞起,呼呼的风声在他的耳边作响。

像是自己在做着急速的运动。

又过了一会,风声消失在了李春秋的耳边。

在无尽的黑暗与疲倦之中,李春秋用尽全力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入目的是一处古老的建筑。

这是一个极其古风的院落,不是那种极其别致的苏州园林,而是一种真正的朴素建筑。

没有什么过度的装饰,也没有什么山水与园林合一的艺术。

看上去它的风格像是一个最普通的院落。

在院子之中,李春秋看到了一个身着着古代的素布长袍的少年,看样子不过是十岁左右的样子。

而少年正吃惊的看着自己。

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李春秋皱着眉头,他疲惫的伸出双手打量着自己。

困顿和疲惫似乎在他的身上扎根,他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睁开双目。

自己的双手尚在,没有什么明显的擦痕,甚至找不到丝毫的受伤的痕迹。

没死?

还是死后的世界?

亦或是另一个世界?

李春秋打量完自己后,仍旧一无所获,他于是勉力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困!

无比的困。

无比的困顿作用在李春秋的身上。

像是要将他的灵魂拉入未知的境地。

但是,李春秋还是强行打起精神,看着少年道:

“这里是哪里?”

但是未等赵政回答,紧接着便是一阵说不出来的虚弱出现在李春秋的身上,像是无比的饥饿,又像是长时间的失眠。

困意像是决堤的洪水,难以抵御的困倦与虚弱,让李春秋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他再次昏了过去。

而他最后的印象便只有少年惊讶的表情。

随着李春秋倒在地上,在他的身上像是变成了一个黑洞,所有的光线被其吞噬。

李春秋所躺下的地面像是无尽的黑洞吞噬一切。

就连赵政手中拿着的灯烛的火光也化为了一道火蛇被李春秋全然吞噬,院落失去了光亮之后,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年仅十岁的赵政被倒地的李春秋吓得后退了一步。

看着眼前的倒在地上披着盔甲的男人没有什么动静之后,他才缓缓靠近着眼前的男人。

赵政听不懂眼前的人究竟是说了什么。

这个怪人的言语很轻,并不是通用的雅音,不是赵国的方言,也不是秦国的言语,似乎在他的映像之中没有人用过这种言语。

赵政只觉得这或许是神灵的言语吧,毕竟浴火而行,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人可以做到的。

赵政的母亲赵姬是赵国富商的女儿,他从小自然是不缺教育的。

周穆王与西王母的传说,他自然也听过。

昔日周穆王得见西王母,而此时他难道也遇见了一位神灵?

御火而行,凝火为躯,难道这是火神祝融?

赵政这样想到。

于是,他走上前,随手捡起一段树枝轻轻的用树枝戳了戳倒在地上的男子。

没有动静。

赵政再次戳了戳,还是没有动静。

然后他又开始用手指戳了戳,还是没有动静。

只是指尖触碰之处还是有着一丝灼热的感觉。

看着倒在地下奇异男子,年少的赵政喃喃自语道:

“你是父派来救我的人吗?”

在赵政的童年之中,赵人的刺杀从来不少,同龄人的不善亦是不少。

他曾祖父起长平一战屠尽赵国壮年四十五万,赵人何不视其为掌中之刺。

赵姬时常与其说,终有一日他父亲会救其母子脱身于魔窟。

在看到李春秋的神异之后,赵政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应该是父亲找来救我的人吧。

紧接着赵政自言自语道。

“应该是吧!”

语气之中,带着一种笃定。

第三章 穹顶万丈

黑暗。

无比的黑暗。

李春秋在黑暗之中似乎沉沦着。

黑暗的世界像是一个泥潭,而李春秋逐渐沉入了其中。

像是沉入了大海之中。

但是李春秋并没有感到呼吸的窒息,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舒适。

很快李春秋感到自己的身子似乎一轻,像是从被包裹的泥泞之中滑了出来。

他的身体轻轻的从半空之中落下,落在了一片真正的大海之上。

海浪被李春秋溅起波浪,却没有浸湿李春秋的衣衫。

李春秋轻轻的浮在海面最上层,像是一片飞羽。

“这是?”

李春秋从海面之上坐起,环顾四周。

整个世界似乎就剩下了脚下的一片大海。

而在他脚下的大海没有丝毫的波浪。

平静的有些吓人。

李春秋站起身来,在他的脚下,水面荡出一道波纹,而水纹很快消散。

“刚刚不是在一个院落之中吗?”

“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有死?”

李春秋皱了皱眉头后,环顾四方。

整个世界都是大海,只有远方可以看到一座矗立的山峰,通天彻地像是一堵墙立在世界的尽头。

李春秋踱步向着高耸的山峰走去,冥冥之中他似乎感受到那个山峰极其的重要。

但是究竟是为什么,他说不出。

行走在大海之上,一个个圆形的波纹从他脚下荡漾而出。

波纹荡漾不出多远便消散在了海面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高山出现在了近处。

石山直上直下,万仞而立。

广之四方不见边际。

只有蓝天和大海的世界,在这里起了波澜。

浓重的云雾环绕着石山,像是遮盖着一个世界的真相。

一道道光线与莫名的电弧从石山之上溢散出来,像是在滋润着整个世界。

李春秋走到了山下才发现着不是什么山,这是一块石碑。

只不过石碑是在是太高了。

高的超出了常识与想象。

穷极天日,盖压四方。

“这到底是在哪里?”

这个世界没有太阳,但是却晴空万里。

没有风像是永久的平静。

还有着这不属于世间的山峰。

“这难道是死后的世界?”

李春秋抬头望向石碑,石碑之上刻着莫名的铭文,像是无尽春秋岁月的遗留。

铭文如同鸟兽花纹,又像是星辰日月。

石碑上的每个字都透露着莫名的沧桑。

金钩铁画之中,风骨与历史犹存。

字迹泛着淡淡的金光。

昭显着无尽岁月的荒凉。

“这是泰山的那块石碑?”

李春秋皱了皱眉。

“那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一片没有生命,也没有风的世界。

一切都似乎是静止的。

而整个世界之中似乎只有那石碑是活物。

“石碑活的?”

李春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错觉,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安静了。

安静的让人有些惶恐。

李春秋伸出来手轻轻抚摸着石碑上的字迹。

就在触碰的刹那之间,李春秋忽然感觉到了似乎天地突变。

他似乎一瞬间浸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段古老的历史在李春秋眼中浮现出来。

上古纷乱,妖孽横行,上古人皇立武道镇压八方。

无尽的记忆在李春秋的脑海之中涌现出来,像是上苍俯视众生的角度。

历史的苍凉、悲哀都一笔略过,只有最质朴的描述与画面。

王朝崩溃,无尽岁月流逝。

在旧的王朝尸骨之上,诸国林立。

无尽的战火燃烧。

最终有一个帝国崛起。

一个个王朝的生灭在李春秋眼前不断划过。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每一部功法,每一个洞天。

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在李春秋面前划过。

李春秋被如同洪荒涌流的记忆冲的一颤,下意识松开了石碑。

然后,整个人倒在了石碑旁大口的呼吸着。

而这个平静的世界似一瞬间黯淡,大海海水瞬间枯竭。

蓝天之上一道道赤红色的裂纹密布天空。

飓风而起,席卷四方。

整个天地震动着。

李春秋感觉自己的脑海之中一阵阵抽痛,他一手按住自己的额头,半天才回过神来。

亘古而来的历史沧桑,让他几乎迷失了自己。

“那是什么?”

“这是它记载的故事吗?”

李春秋感受到了是真实,似乎自己真的看到了一个世界变迁。

那种历史的厚重与沧桑感几乎是扑面而来。

无法直视的残忍、人性在一代代人之中流露无遗。

李春秋开始回忆自己的记忆。

从上古最初的人类变迁开始,一步步的挣扎在他的脑海之中回顾。

然后下一刻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怎么会?”

在李春秋脑海之中浮现了是一世人皇的武道绝学《皇极经世功》。

每一段功法,每一个细节,哪怕是它的不足之处,可以修改之处。

全部巨细无漏。

“它真的存在?”

“武道?”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以修炼?”

李春秋看着石碑,他闭上眼再次的回忆脑海之中的记忆。

所有的历史岁月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

从人族诞生开始,刀耕火种到礼仪春秋。

无尽岁月浮现,李春秋缓缓的从亘古开始梳理自己的记忆。

半天后,李春秋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真的是难以想象,这究竟是哪里?石碑究竟是什么?”

他在触碰石碑的那一刹那似乎得到的是一个世界的历史,从上苍的角度以极其冷淡的目光观看到的众生。

无尽的岁月,无尽的人生。

就像是一个漫长的书卷,但是它是如此的真实,深深的烙印在李春秋的记忆之中。

那沧桑的人世变迁,那动人心魄的武道盛世,还有人皇如同神话一般的恐怖实力。

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后,李春秋才注意到世界的变化。

天空之中密布着赤红色的裂痕。

海枯而石烂。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向着衰败迈去。

“平如静台,处如宁湖,无此外物,此为灵台。”

李春秋喃喃的念着自己在记忆之中第二世皇朝编纂的《武经》之中读到的话语。

他遥望四方天地。

“这是我的灵台?”

“那这石碑究竟是什么?”

“那些历史是什么?”

“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吗?”

“我记忆之中那个古老的院落又是哪里?”

李春秋抬起头重新看向那高耸如云的石碑。

却发现石碑上自己触碰的一大片已经由金色变成了淡蓝色。

李春秋伸了伸手但是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仅仅是触碰了一次,他的灵台就几乎完全崩碎,现在眉心还隐隐作痛。

要是再来一次,整个灵台怕是都要碎了。

“只是,我现在该怎么出去呢?”

李春秋抬起头看着无尽的蓝天。

穹顶万丈,只我一人。

第四章 始皇归秦

天降流火掀起了烟尘虽然已经淡去,可邯郸城依旧像是被迷雾笼罩。

流火落地处有着一个巨大的坑洞,足足有数百丈。

深不见底。

赵国兵甲林立四方。

“还没找到吗?”

“没有!”

“邯郸城找过吗?”

“已然搜索过,但是没有丝毫痕迹。”

“继续找!”

“诺!”

出神的领兵之人,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坑洞,怔怔出神。

他想不通究竟是什么落下了。

可以将大地砸成这般模样。

而在领兵人没有在意的脚下,一个个嫩芽已经从焦灰的大地之中抽芽。

青绿色布满了大地。

被焚烧的大地此时已经生机盎然。

天降流火在整个天下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整个中原都可以看到的异象,深深的震惊着世人。

相传周武王伐纣,渡孟津,有白鱼入王舟,有火覆盖武王帷幕,变为赤乌飞去。

故流火之相有王朝大兴之意。

此时流火降于赵国,莫非赵国要大兴?

要知道流火降世之后,秦昭襄王病逝的消息刚刚传出来,那位雄主的逝去不知道让多少人大呼痛快。

而秦王薨,赵国得利最大。

这不得不让人深思。

赵王宫殿之中,赵国百官列与两侧。

廉颇居百官之首,自蔺相如逝去之后,再也无人可居其右。

但是,廉颇仍愿意那位还在。

其善战而不善谋,若有那位在国局可安九成。

看了一眼自己右手边的空荡,廉颇徒留一声叹息。

年迈的赵王赵丹高坐上位,他今日面色较之昔日红润了许多。

昨日流火落于邯郸可是将其吓的不轻,但是听闻流火乃是大吉之象后,他的心情瞬间不一样了。

流火之象,那可是周武王才见过的祥兆。

想到这里,赵王看了一下观天象的官吏。

朝堂之上,观天象之官吏立马会意,进言道。

“禀大王,周武王伐纣,渡孟津,有白鱼入王舟,有火覆盖武王帷幕,变为赤乌飞去,随后武王破朝歌,故流火为大吉之象,此天佑我赵氏。”

一瞬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

而大将军廉颇却对此不甚在意,他信苍生不信鬼神,可这确实是不错的战机。

于是,在观天象之官吏进言后,廉颇上前一步道:

“臣以为今时当以天降流火,军势正盛,可长驱而破燕。”

破燕?

赵王看了一眼廉颇后道:

“将军有几成把握?”

“事无十成,但有九成,只因士气可用。”

赵王赵丹自然也听过“一鼓作气”的典故,知道士气对于军队的重要,他沉吟了一下道:

“九成足够了。”

“可起兵。”

廉颇听到王上应许,再次进言道:

“臣常闻兵不行于险境,今欲起兵,当安四方。齐燕世仇,赵魏韩三家唇齿,楚国远,是故皆安,唯有秦。”

赵王皱眉。

秦赵皆是嬴姓赵氏,但长平之战两国结下的梁子大了。

那四十五万的冤魂是整个赵国所有民众的恨,但是秦国也伤亡过半,如何能够不恨赵国。

赵王沉吟了一下道:

“秦王薨,新王服孝一载,安可动兵?”

“春秋无义战,谋战以奸诈,秦之虎狼,不可不防。”

廉颇躬身道:

“臣窃闻秦庄襄王薨,太子即位,现秦国公子为子楚,子楚公子与夫人皆于我赵国,还其于秦可善子楚,善子楚则善华阳夫人,亦则善秦王。”

赵王眉头微微皱起,但是还是道:

“若以一质子安四方,善之。”

自长平之战后,赵王赵丹便重用廉颇,赵国虽大,兵甲之事,不敢问于二人,唯恐再生赵括之事。

但是即使答应了廉颇,赵王赵丹心气却过不去。

“可孤王咽不下这口恶气,若不是白起那杀才,燕国何敢如此?”

白起是战国的神话,持兵甲三十七载,攻必克,战必胜,斩籍百万,打到六国无人敢挂帅应敌,受封武安君。

若不是其死,天下何等时局尚未可知。

而赵王深受其害,每每回顾长平之战,必定痛之。

他怎么就会用赵括呢?怎么就会令其转守为攻呢?那面对的可是杀神白起啊!

见到赵王露出悲相,有臣者上言道。

“君上可闻昔日晋国唇亡齿寒之事,玉仍旧是玉,不过宝马老矣,此时天降祥瑞,赵国复兴在望,王可收悲露喜,待时一血长平之耻。”

赵王赵丹闻言,缓缓平复心血,道:“孤王等着这一天,传令使人送秦国公子子楚夫人归秦。”

质子而已,他自然不会因为一个质子而坏大事,而当年长平之战秦国攻赵,也未曾在乎一个质子的性命。

此时战局,天下谋以奸诈,而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那又如何?

上天注定的最大,天于我身后,燕秦岂可奈我何?

想到这里赵王顿时心安了许多。

“流火可曾寻到?”

这时候,昨夜奉诏令寻流火之人硬着头皮走了出来道:

“不曾,但臣闻之:凡天之异象,无形于世,有相于世,此更显天之意。”

来人低着自己的头颅,他也不知道那流火究竟跑去了哪里?

昨日他赶到落下流火地点的时候,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还有烈火烧灼之热感,至于流火什么也没有看到啊。

昨晚差点把整个邯郸翻了一遍,但是还是一无所获。

他只好编了一套说辞来应付赵王。

赵王皱眉看了看上言之人,半天才开口道:

“此言得之,但国运之事,非慎重无以得之,令遣人立碑文记之,传之万世。。”

“诺!”

朝臣拜之,而查流火之人则是缓缓的退去。

赵王没有追究是因为今日喜,若是明日怒说不定他就要倒霉了。

赵国喜则赵王喜,他需要做点事让赵王最近不会把注意放在他的身上。

于是,赵国的国都之中,两条消息火速传出。

其一:秦庄襄王薨,其公子即位,子楚即公子之位,赵国还其公子子嗣。

其二:天降流火于赵国邯郸,有象无形,此周武王之时天之祥瑞,赵王令作石碑以记之。

一时间,邯郸之中,人人议论。

流火异象,已然是邯郸之中的重中之重。

邯郸人言:流火落,秦王薨,赵当兴。

消息不用多久就传到了赵姬耳中。

而正愁眉于赵政藏起来怪人的赵姬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她呆住了。

苦等十载,在秦国的吕不韦与秦异人终于成功了。

望着窗外,赵姬似乎看到了远在咸阳的吕不韦与秦异人。

而还没有等赵姬反应过来,替赵王传令的人已经到了赵姬的住所之外。

“王令遣我等护送夫人与公子归秦,夫人不知道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便可。”

“那我等恭候夫人。”

在来人退去后,赵姬喜极而哭。

她走入室内,抱住赵政便开始了痛哭。

赵政被自己母亲这一幕弄的有些摸不清头脑。

“可是有人惹到母亲了?”

“不曾,只是政儿,我们要回家了。”

“回家?”

“我们要回秦国了。”

“秦国?”

赵政愣了一下,他无数次听到过这个词语,但是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真的要回去了。

“是的,政儿,快将那个怪人放出去吧,然后速速收拾行囊,诸国之王朝令夕改不再少数,我们要趁着赵王主意未改速速离去。”

“母亲,你还是觉得我说的是假的。”

赵政给自己的母亲说过昨日见到的异象,可是孩童戏言,他母亲自然不信。

“母亲还记得昨晚的流火吗?”

“自然记得,今日,赵王下令天降流火于赵国邯郸,有象无形,此周武王之时天之祥瑞,赵王令作石碑以记之。”

“昨日那人便是流火。”

“流火如何是人?”

“儿亲眼所见。”

赵姬推开了屋内的木窗,透过窗看着躺在床上的李春秋。

“人如何是流火?”

“母亲不见院中的烧灼之痕迹?”

“可……”

赵姬刚刚想说些什么。

赵政见到母亲不信,燃起了灯芯,火焰凭空而动。

如同有着生命的灵蛇一般朝着躺在床上的李春秋飘去。

在李春秋的身上就像是有着一张无形的饕餮之口,其吞噬着一切。

火焰不一会便被李春秋完全吞噬。

赵姬这时候才颤颤道:“他真的是那流火?”

“嗯嗯!”

“室内之光都暗淡了几分。”

“这是饕餮还是祝融?”

无论是什么,这都证明这人绝对不是常人。

甚至像是《穆天子传》之中的西王母那样,他是神话之中神仙一流的人物。

赵姬看着躺在床上的李春秋,暗暗道:

“我得想个办法带上他。”

第五章 刺秦王

此时已然是天降流火第四日。

在远天的落日已经逐渐收敛起来耀眼的光芒,化为一轮红日挂在天际。

其最后的光芒,将整个大地之上渲染出来了一层淡黄色的黄昏印记,而晚霞则是落幕在远山之上。

长天之下,在秦国与赵国的边境处,一队人在边境的荒原上小心翼翼的前进着。

“夫人、公子前面马上就到秦国国境了。”

即使还有半天的路程就到了秦国的边境,但是这位小队的负责人赵平还是不敢丝毫地怠慢。

在他的人生之中能够护送一位像是大秦这样诸侯国的太子的夫人与儿子,这已经是他人生之中的巅峰了。

“嗯!”

在车乘之中的掀开门帘的绝美女子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她将车帘拉上,转过头对车乘之内只有十岁左右的少年柔声道:“政儿,我们马上就要到秦国了,你离见到你的父亲已经不远了。”

少年随非着华装于身,却仍有器宇轩昂之感。

他眉宇之间是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

十岁在春秋战国的这个年代之中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小的年纪了。

乱世儿女,心智早成。

尤其是对于一个整个孩童时期都在被赵国人追杀的少年来说,他的心性比平常人远远超出太多了。

“嗯。”

被叫做政儿的少年,轻轻应了一声,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就不再过多的言语。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思不在即将回去的秦国,也不在自己即将见面的父亲身上。

他的心思还在身后车乘之后的那个从天而降的怪人身上。

在那个怪人的降临的第二那天,赵国便释放了他们母子二人归秦。

赵政一直觉得是那个怪人在庇佑他们,他知道很可笑,但是他就是这么觉得。

奇怪的装着。

奇怪的言语。

更加奇怪的是他出现的方式。

从天而降,难道他本来生活在天上吗?

少年轻轻掀起一丝车乘之上的帘子,望着远天。

看着那天宇之上被夕阳镶上了一层金边的云彩,赵政脑海之中幻想出了云外之景。

那里或许有着一座宫殿吧!

就是不知道驾驭在九霄之上的宫殿会是什么样子。

一个个念头在赵政的脑海之中回荡着。

但是队伍却不会因为他的思考而停留。

微微的长风之中,车乘就这样随着赵国派出的护送队伍朝着秦国前进着。

车乘上木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像是不知名生物的梦呓。

秦赵边境处人烟稀绝,只有长天落日,伴着略有枯黄的野草。

在野草旁不时还能看到杂乱的枯骨与锈迹斑斑的兵器遗骸。

它们展示着这个世道的无常。

赵平身披盔甲,手搭在长剑上,心有戚戚的看着枯骨遍地。

这期间很可能就有着他的熟识,但是他们现在已然是孤魂野鬼。

“真不知道这世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赵平叹了一口气道。

今日是他看着这满地的枯骨,明日或许便是别人看着他。

世事有多无常,谁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细细算起,自公元前770年,周天子东迁洛邑起,这片大地上已经持续了超过五百年的战争。

而周氏赖以治国的礼制则早在三家分晋、陈田氏代齐后已经完全崩坏了。

战乱、杀戮、谋略与变法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而此时,秦国秦孝文王成为新的秦王。

为了缓和秦赵之间的关系,这使得赵国不得不将其立为太子的儿子子楚的夫人赵姬与赵政送回秦国。

因为十年前,秦赵长平一战,杀神白起于长平已经将赵国的锐气挫尽了,也因为燕赵之间的战争不许赵国还有着其余的威胁存在。

此时天下能以一己之力能与秦国争锋之国已经是幻想之中的事情。

但是,这不代表着秦国能够一统天下。

春秋战国五百年,从郑庄公小霸中原开始,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秦穆公哪一位不是盖世霸主。

但是没有谁能够长久的雄视天下。

都言:富不过三代,实际上英主甚至多数都是二世而衰。

西秦已经够幸运了,自秦孝文王起连出四代明君,在众人眼中西秦的运气也快要用尽了。

大家都等着秦国的衰败,或许这位新上位的秦王(秦孝文王)就是个昏君。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等待,有的人仍旧不甘于秦国的强大,而他们选择的便是主动出击。

天下无人能与秦争锋。

但是却可合纵,并天下之兵,拒秦兵于函谷之外。

秦国居函谷关以西,六国居崤山以东,并六国国势绝秦国东出之望。

昔年,苏秦与信陵君便曾经成就过如此壮举。

前者挂六国相印,后者联合五国之兵甲,使得强秦多年无人可出函谷关。

这便是唯一的机会。

暮色逐渐的笼罩整个大地,黑暗慢慢地成为一切的主色调。

护送的小队在大地上燃起了点点火焰。

在赵姬母子的车队远处,秦赵边境处一队人马正潜伏在荒草之中。

望着远处点燃火把前进的车队,为首的中年男子,低声道:

“来了!”

在黑暗之中他们就像是潜伏的猎手,一点点的等待猎物走进潜伏之中。

心中估算着与车队的距离已经差多了,中年男子最后一次提醒道:

“记住!我们是赵国人!”

“诺!”

杂草之中,数十人齐声点头。

他们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远处前进行进过来的车乘,而手则是搭在弓弩之上,眼中满是杀气。

护送赵姬母子的赵国士兵并不算多,毕竟赵国君主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截杀赵姬母子。

赵姬母子可只是秦国公子的夫人与子嗣,又不算是太子。

截杀她们有什么意思呢?

可世界上总有目光能够超脱于时代的存在,他们能够清晰的看到秦国的威胁。

为了合纵的一点点机会,他们不在意去以赵姬与嬴政的性命来达成这个大局。

顾大局者,小节何惧。

在夜色陷入昏暗之后,牧野的长空,一道火光将长天点亮。

随即数十道火光冲天而起。

利箭嘶鸣。

赵平看着飞射而来的火箭,拔剑大惊道:

“敌袭!”

一时间,车乘队伍的阵型开始散乱。

拉车的骏马受惊,开始不安分起来。

军士的拔剑声,骏马的嘶鸣声,还有长箭破空之声,杂乱的声音环绕着整个车乘。

“什么?敌袭?”

在车乘之内的赵姬闻言惊呼,心中一颤。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都要到秦国国境了,居然会有敌袭。

难道是赵国那些人?

赵国长平一战赵国和秦国结下来的是国仇。

在平日之中,赵姬和赵政也经常被追杀,若不是赵家在赵国有些势力,她们母子本活不到今日。

慌乱的夜色之下,赵姬轻轻的掀起了一点车帘子。

可是,夜色之下,只有在火光之中的微微闪动的刀光和不断的厮杀声。

“哐当!”

赵姬忽然感觉有什么撞在了自己的车乘上,整个车乘猛然一震。

这一震吓吓得赵姬身体一颤。

她一只手抓紧自己的儿子,一只手将帘子又拉起来了一点。

借着车外的火光,赵姬微微探出目光。

在车乘前,她看到了一张惨白了脸,在他的胸口鲜血不断流出,已经失去了呼吸最基本的起伏。

这是赵平,是护送她们母子前往秦国的带队人。

倒在车乘上的赵平最后的余光看了一眼赵姬,然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生在这无常的乱世,人之一生,所求为何,他还没有想明白。

不过,以后也不用想了。

赵姬感觉自己的背后已经全部湿透了。

赵政被自己的母亲抱在怀里,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母亲的身体在不断的颤抖。

这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无助。

无力。。

就像是黑夜之中随时会被杀死的猎物,危机似乎随时环绕在他的心头。

这种感觉便是萦绕着赵政童年的主旋律。

赵政紧紧的握紧了双拳,双手之上青筋暴起。

每一次,他都对自己说绝对没有下一次了,但是这种无助却一次又一次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不明白自己的明明是这世间最强诸侯国秦王的后人,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无助?

为什么自己是秦王后代,还要躲在赵国过这种苦日子?

为什么亲生父亲要狠心抛弃自己?

但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接受无力的现实。

人的所有的痛苦,本质上都是对于自己无能的恐惧。

年幼的祖龙现在还不是那个横扫八荒六合的帝王,他仍旧是一个常年被追杀与敌视的少年。

他现在他太弱小了,只能默默忍受人世的无常。

但这是最后一次!

赵政发誓道。

他倚靠在母亲的怀中,静静的等着命运的审判。

在车乘之外的打斗声逐渐开始停息,周围缓缓的寂静了下来。

但是赵姬母子二人的心跳却逐渐提了起来。

这就像是一场赌博,最后开出来的不只是大小或是输赢,也是生死。

在寂静的夜色之中,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之中是如此的明显,他缓缓的走到了车乘之前,然后站住了。

赵姬感觉自己的心都似乎要跳了出来。

随即一柄青铜剑轻轻的挑开了车乘的帘子。

剑尖就放在现在赵政身前一寸处,青铜剑在火光之下泛着冰冷的寒光,像是勾魂的锁链。

在黯淡的夜色下,眼前的蒙面人看了一眼赵姬后,操着一口赵国的口音道:“是她们。”

这句话让赵姬的心中更寒。

真的是铤而走险的赵人。

“我是秦国公子子楚的夫人,你们如此不怕挑起秦赵战争吗?”

赵姬强作镇定,但是她终究不是芈八子与吕后那种以女子之身慑服群臣的狠人,颤抖的身体已经暴露了她的胆怯。

若不是赵政在此,她怕是根本说不出这种话。

“战争?”

“长平一战,我赵国男儿还死得少吗?”

男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更加狰狞,他冷笑道:

“要怪就怪,你们是秦王的家室,秦王他该死,你们也该死!”

战国不讲仁义,这里是国仇家恨,是生死命途。

冰冷。

绝望。

无力的感觉在赵姬母子心中盘踞着。

“杀!”

远处为首的蒙面人只是冷冷的道出了一个字。

“诺!”

站在车乘之上的黑衣人应声后,青铜剑长剑猛然一进。

赵姬认命的闭上了双眼,她的双手则是紧紧的抱住了赵政。

而赵政的眼中则是不甘,他怒视着眼前人,似乎是想将其的容貌牢牢记住。

滔天的恨意在赵政的身体之中激荡着。

“若吾有复仇之日,必灭赵国以雪耻,屠汝及九族。”

少年声音回荡在长空之下。

可惜,恨意并不足以动摇那柄要命的长剑。

寒光冷湛的青铜古剑一瞬间便穿过了那一寸的距离。

“汝死今日,安有明日!”

黑衣人冷笑着。

似乎在嘲笑着眼前人的不自量力,还在想着复仇之事。

死人是不会复仇的,不然白起那屠夫根本活不到长平之战。

可就在长剑即将刺穿赵政的背部时,一只白皙的手从车的帐帘旁伸了出来,朝着那柄泛着寒光的青铜剑抓了过去。

其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按在了青铜剑上,完全不惧那锋利的剑刃。

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青铜剑竟然像是受不了手指的巨力,霎时间火光四溅,一瞬间轰然碎裂。

碎裂的长剑碎片飞散,激射四方。

电石火花之间,黑衣人猛然后退躲开了崩碎的碎片,翻身跳下了车乘。

然后他惊疑不定看了看手中碎裂的长剑,然后又转头看向了车乘。

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只手是谁的?

为什么还有人活着?

而远处的黑衣人首领也愣住了。

黯淡的夜色下,他完全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听到一声剑石碰撞的脆响,便看见自己的手下跳下了车乘。

像是车乘之上有着夺命的厉鬼、不世的猛将。

他抬起头也朝着车乘望去。

这时候,一只手缓缓拉开了帘子,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第六章 天不亡我

整个夜色下是纯粹的寂静,一群举着火把与弓弩的黑衣人呆呆的看向了那刻满花纹的赵国贵族车乘。

一个身着长袍的男子从车乘之后缓缓走了出来。

他揉了头自己仍有些眩晕之感的眉心,然后看着自己的手心,全然无视凶厉的黑衣人和那燃火的箭矢。

似乎他们手中的国之重器,全然无用。

“终于出来了。”

李春秋话语之中带着一种脱笼的快感。

然后他看向自己的双手。

李春秋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直接崩碎了长剑。

灵台之中记忆,他还从来没有在现实之中实验过。

这样看来自己的身体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

是自己意识海之中的那一座石碑吗?

李春秋皱眉想到。

这段时间,每天他都会努力想要从灵台之中苏醒,甚至有段时间他甚至都已经感受到了外界,但仍旧无法挣脱。

直到那覆压天地旷世石碑,其溢散出来的道道光辉将李春秋整个灵台世界修复。

干枯的大海恢复了无边无际。

撕裂的蓝天恢复了碧透。

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后,李春秋才缓缓的醒来,从那寂静的世界之中出来,走向了现实。

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方,李春秋笑了。

天地晦暗,只余那燃烧的火把与利箭。

尽管身处险境,但是李春秋却压抑不住自己的愉悦的心。

相比于无尽的孤寂与死亡,险境并不算是什么值得畏惧的。

“果然,这才是我真正处于的世界,没有死去,甚至身体也脱胎换骨。”

看了一眼被赵姬抱在怀中惊慌的赵政,李春秋意识到现在不是想这个时候,他转头看着来人笑了笑道:

“抱歉,他们我保下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代。

但是无论是什么时代,他李春秋对待恩仇的态度都不会改变。

轻仇者寡恩,他李春秋滴水涌泉。

出剑的黑衣人朝着来人望去。

那修长手指的主人正站在驾车的位置上,他身披长袍,傲立在车乘之上,似乎视众人于无物。

赵政这时候也睁开了眼睛,这个声音他很熟悉。

是那天从天上伴随着流火而下的那个怪人。

尽管,他只听了那个怪人说了一句话,但是他还是清楚的记住了李春秋的声音。

因为这种奇怪的语言,绝对不会出现在别人嘴里。

只有那个从天而降的男人才会这样说话。

“你醒了?”

赵政带着欣喜,他说的是秦国方言,但莫说秦国方言,李春秋现在就是通用的雅音都听不懂。

所以他只是看了赵政一眼,又看看点燃火把的那些蒙面人。

“看来是真的到了古代。”

“不过,这才是真正有意思的地方。”

他本已经心存死志,不想居然在这时候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有什么能够比这更有意思的呢?

就是不知道他那要命的疾病是不是也跟了过来。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再活一世,会一会这世间英杰,也试试是否能够修成那一世人皇的《皇极经世功》。

就在李春秋思考的时候,对面的黑衣人知道不能耽搁了。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暴喝:

“放箭!”

随即一道道燃火的长箭射出。

完全不顾在车乘之上的黑衣人的生死。

明亮的火光冲上上空之上后落下,带着撕空之声。

而站在车乘旁的黑衣人则像是不要命一样朝着李春秋扑了过来,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长箭贯穿。

他知道,只要眼前人死了,车乘之中的两人必死。

望着充斥而来的燃火长箭,和扑过来的黑衣人,在李春秋的眼中一切似乎一瞬间被变缓了。

他心中生过哑然,看来自己和那石碑融为一体的感觉并不是错觉,自己的身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无数火箭落下,照亮了李春秋的面容。

赵政和赵姬看着站在他们眼前的这个男人,李春秋的身形魁梧而修长,虽是短发,披上长衫亦显示狂态。

他真的是来救我的,应该是上天派来的吧。

被赵姬抱在怀中的赵政心中暗道。

而在赵姬的心中则是想着眼前的这个人真的能够救自己吗?

但是下一刻,赵姬与赵政便睁大的双目。

在火箭自空中落下之后,李春秋出手了。

他先是一手拍在了身前的黑衣人身上。

像是万钧混铁撞在了黑衣人的身上,黑衣人像是一颗被丢出的小石子,瞬间激射出去。

以其声势竟然丝毫不次于飞出的利箭。

然后李春秋的手在黑暗的半空之中似乎化为了一道残影,长箭便被他单手摘下。

那可是疾驰之利箭,穿人如穿衣的利箭。

在李春秋的手中就像是归巢之鸟,没有掀起丝毫的波澜便被握在了手中。

而被李春秋摘下来的长箭之上的火焰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名状之事物一般,开始钻入了李春秋的身体。

李春秋瞬间感到了一种饥饿之中进食的感觉。

以火为食吗?

李春秋将手中的利箭随手一扔,箭矢立刻落了一地。

箭矢有许多都被拗断。

李春秋看看自己的手,刚刚箭矢他没有掌握好力度,很多的箭矢都被其折断了。

“我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身体便是霸王项羽也不过于此吧。”

李春秋笑着,他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强大的感觉了,生命的鼎盛之感只有失去过,才知道其妙不可言。

赵政都看呆了。

他双手紧握,似乎恨不得刚刚动手的是自己。

而赵姬也呆住了。

她呆呆的看着李春秋,说不出话来。

“那么便试试我现在的身体吧,是否可以真的做到五步之内,百人不当。”

李春秋抬起头望向了远处的黑衣人,双目之中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他没有丝毫的畏惧,或者是他的畏惧早已经随着那次死亡彻底的消失在了他的脑海里。

袭击的黑衣人这时候,双目似乎都要瞪出来了。

怎么可能?

徒手接疾驰之利箭,便是孟说、朱咳之勇也断然做不到。

世间竟然真的有这这种武艺吗?

五步之内,百人不当,难道真的不是自夸之语?

而吞噬火焰又是什么情况?

但是此时,李春秋却没有给黑衣人丝毫丝毫的空间,他踏步在车乘上,将车乘踩的猛然一沉,然后便像是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种速度!

这种反应!

李春秋眼中生出惊讶。

他甚至可以看清楚来人的瞳孔在一点点的放大。

十丈之距,不过刹那之间。

最前排的黑衣人连反应都没有做出,手中的长剑便被击落,李春秋便跃上了马匹,单臂扼其咽喉,将其提起。

战马之上,李春秋如履平地,高举黑衣人睥睨四方,就李春秋胯下的骏马也低下了头似乎慑服于李春秋的神勇。

“你们不该动手的,因为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强。”

李春秋双手微微一用力便将手中人的喉咙捏碎。

一具尸体跌落在了大地之上。

埋伏的黑衣人,被李春秋身上的威势慑服,下意识的后退。

为首的黑衣人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人,他在这个人身上看不到丝毫的畏惧。

有的只是一种莫名的兴奋与强大。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留下她们母子,你可以走!”

黑衣人压着嗓音高声道,他的声音似乎是施舍,是别样的怜悯。

他的声音让赵姬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但是李春秋却笑了出来。

“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你胜券在握的感觉很像曾经的我,我被来临的死亡击败了一次,现在就让我挫败你吧,毕竟,只有这样才能成长不是吗?”

李春秋从高大的骏马上跳了下来,落在旷野的地面上,他缓缓的迈着步子朝着黑衣人们走去。

他每走出一步,众人的骏马便后退一分。

动物总是比人对于冥冥之中的一切更加敏感。

在李春秋的身上,它们感受到了威胁。

为首的黑衣人并没有听懂李春秋说什么,但是他却在李春秋的眼中看出来李春秋想说的。

他猛然拔出长剑,眼神凌厉道:

“彼只一人,以多敌寡,何须露怯,杀!”

一声“杀”字,在为首的黑衣人喊出来似乎有着莫名的沙场之气升起。

众黑衣人的目光为之一变,开始变得充满攻击性。

“来吧,听闻古代有一种人叫做死士,士为知己者死,我想看看你们究竟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死。”

李春秋衣襟微敞,狂士之态越发凸显。

众黑衣人拔剑而上,骏马嘶鸣。

李春秋随手拾起来了刚刚死去的那位黑衣人插在地上的长剑。

青铜剑入手便是一种冰凉与厚重之感。

“长剑饮血,这才是我应该出生的时代。”

李春秋握着手中的剑感觉自己血液似乎都兴奋了起来。

他未曾习剑,但是在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招式,生死不过一剑便可以主宰。

暗夜之中,一道青敛的剑光在黑衣人群之中划过。

十二人被这一剑齐齐斩落。

甚至他们死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鲜血涌出,才发出不甘的怒吼。

李春秋的剑在滴血,黑衣人的心头也在滴血。

“此大丈夫,生当如此。”

远处车乘之上,赵政愣愣的看着远处提剑的身影,喃喃道。

“汝当一国之君,不可涉险如此。”

赵姬闻声连忙出言道。

生怕自己的儿子学此战场涉险之法。

“生当如此!生当如此……”

而赵政则是像是没听到一般,一遍遍重复着自己话语,然后目光则是牢牢的放在了李春秋身上。

战斗仍旧在继续,以一敌多,气势越盛,进攻越快效果越好。

但是,李春秋却是不紧不慢,他手中的长剑拖曳在地上。

长剑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如同阎王的催命之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每当李春秋抬起手中之剑的时候,便是人仰马翻,剑气纵横。

李春秋在众人之中闪转腾挪。

在赵政眼中,李春秋如同入无人之境,一招十二人。

战车不能阻其半步,骏马不能挡其分毫。

天下头颅,我自探囊。

似乎一人与一百人在他的面前没有丝毫的分别。

剑起。

剑落。

满地的鲜血。

不过片刻,在赵政所乘车乘前便只剩下遍地的横尸。

这不像是一群人围斗一人,而像是一个人对于一群人的屠戮。

李春秋随手将长剑插在地上,站在为首的黑衣人前,单臂按在他脖子上将其提起。

“感觉到了吗?这是失败的感觉,我曾在命运面前这般无力。”

李春秋笑了笑道。

他没有问什么,因为问了也听不懂。

但是,他手中的黑衣人却开口了。

“你是秦人?”

被李春秋单臂举起的黑衣人冷冷道。

他怒视着李春秋,只有一种天不在我的感觉。

“好像是秦雅音的风格语言?”

李春秋痴迷于秦始皇,于是曾经学习过一段时间的秦雅音。

但是他学习的雅音和黑衣人说的,却是千差万别。

“我不准备杀你,你的命是上面的那人的,报仇这种事还是自己做比较好,假他人之手可不好。”

随手将人扔在了地上,李春秋低下头打量着自己。

相比于泰山崩之前,现在的他身材似乎更加的高大,力量、速度和反应速度似乎都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

看到这个说着莫名语言的怪人将自己扔在地上,黑衣人愣住了,紧接着他回过神,憋红了脸怒道:

“何不杀吾?”

似乎放了他这是对他的侮辱一般。

李春秋转过头看了看黑衣人,然后下一刻他瞬间拔起来了插在一旁的青铜古剑,长剑划过一道光,斩落了黑衣人的面巾,划过了黑衣人面颊之上的汗毛。

黑衣人眼神之中一瞬间全然是惊恐。

这时,李春秋反手将剑搭在了黑衣人的肩上,开口道:

“既然恐惧,何必要装作大义凛然呢?”

在李春秋充满了调侃的眼神之中,黑衣人低下了自己头颅,脸颊涨的通红。

随手将长剑叉在了地面上,然后李春秋转过身抬起头看着无尽天宇。

“天不亡我,不管你是什么世界,我来了!”

第七章 “叶公”好龙

牧野之上,长天夜色之下,火光萦绕之中,李春秋在坐在了车乘之侧,驾驭着奔马。

风声呼呼的从李春秋的面颊两侧穿过,鼓荡起来他衣襟微开的长袍,也将车乘之上的血气冲淡。

风吹起车乘的帘门,赵政透过帘门的间隙看着坐在驾驭车马的李春秋,眼中满是流光溢彩。

“大恩不言谢!”

被赵姬抱在怀中的赵政探出头,朝着李春秋低头一拜道。

李春秋闻声头疼的皱了皱眉头。

语言不通这真的是大问题啊!

思索了一下后,李春秋从车乘之上取了一块刚刚在乱尸之上收来的木板,然后以手指为刀在木板之上写出来三行字。

坚硬的木板在李春秋的手指下就像是湿润的泥土,淡黄色的木屑缓缓的从木板上滑落,落在车乘之上,又被风吹散在长野。

李春秋笔走龙蛇,在他还未穿越之前,他的书法也可以称得上登堂入室,虽然说不上一代宗师,但文字之间自有其风骨。

手指轻轻的从木板上抬起,然后将木板上的木屑吹下,李春秋转身将木板放在了赵政的身前。

木板上所刻下的三行字皆是:识字否?

不同的是,上面一行用的是楷书,中一行用的是隶书,下一行用的是小篆。

华夏文字之变,由甲骨文、大篆、金文、籀文、小篆,至隶书、草书、楷书。

若是他所在的还是华夏,应该会有人认识上面的字。

骏马奔腾起来的微风吹动着赵政发髻,借着火光他端详着身前的木板上的字迹。

“你识字啊!”

赵政有些惊喜,在他看来眼前的火神祝融不通人间言语这是最苦恼的事情了。

但是,现在他居然是懂得文字的。

也是,天上之神圣怎么会不懂得文字呢?

小篆是秦国的文字,是秦始皇一同六国后,令丞相李斯梳理出来的文字,尽管和秦国现行的文字有点差距,但是差距并不大。

虽然赵政生于赵国,长于赵国,但是他母亲要求他必须掌握秦国的文字,因为他是秦国的王室。

赵政下意识的就要去伸手写字,但却发现他可不能像是眼前的火神祝融这样以手指为刀笔,那般轻松写意。

李春秋见眼前的少年蠢蠢欲动,便知道他认出来了自己写的字迹。

他一手驾驭奔马,一手从身侧取出来了一把青铜匕首,将刀柄递到了赵政面前,示意他以刀刻字,然后自己则是静静的看着少年。

此少年可以乘此车乘,并且有兵甲保护,必然不是什么贫民之家的子弟,应该是会写字的。

赵政接过来匕首,立马在木板上刻了起来。

可是木质偏硬,而青铜匕首又太重,半天他才刻出来一个“识”字,字迹歪歪扭扭,与李春秋随心洒脱的字完全不可比拟。

看着木板上字迹的巨大对比,赵政低下了头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李春秋拍拍赵政的肩膀,示意赵政没有什么的。

然后他又在木板之上落笔刻出来了一行字:所知何字?

赵政看了之后,似乎并不太明白李春秋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赵姬开口道:“政儿,先生似乎在问你,认出来的是其中哪一行字?”

赵政看了看母亲后,在小篆之上画了一条线,然后看着李春秋。

李春秋看了看正正方方的圆润小篆。

“小篆吗?”

“就是不知道是另一个世界,还是真是秦国时候。”

李春秋想到这里,又在木板之上以指为刀写道:今君王何人?年号为何?汝之何名?

其指力入木三分,字体形状恍如有筋骨其内。

赵政愣了愣后,小心翼翼的写道:今天下有秦楚齐赵魏韩燕七国,周氏已灭,诸侯大争,火神言之何国?

随后,赵政又另起一行,写道:吾名政,嬴姓赵氏,秦国公子子楚之子。

李春秋看见七国的时候眉毛一挑,脑海之中瞬间划过了“春秋战国”四个大字。

但当他看到赵政在木板上写出“吾名政,嬴姓赵氏,秦国公子子楚之子”的时候则是彻底愣住了。

赵政?

嬴政?

只要是华夏一族没有人会对这个名字熟视无赌,尤其是李春秋这种将秦始皇一生都仔细研究过的人。

“你是秦始皇?”

李春秋下意识脱口而出,就连手中缰绳都停了下来。

但是李春秋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的语言眼前人听不懂。

于是,他落笔在木板上写道:汝,嬴姓赵氏名政,古之恶来之后?

此时笔力明显是要比刚刚强出一截,木板几乎被字迹穿透。

然后李春秋抬起头,紧紧的盯着赵政。

赵政被李春秋的反应下了一跳,他之前无论写什么,李春秋都是不露声色。

但是这次他回答完问题之后,眼前的火神竟然像是吃惊至极一般。

而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谁?

难道是他真的是从上天而下来救自己的?

赵政越发的确定眼前的火神真的是上天而下救自己人。

而自己遇到他就像是当年穆天子遇到西王母、轩辕黄帝遇九天玄女一般,此天命所归。

赵政想到这里,心情越发的兴奋,他拿起匕首在木板之上歪歪扭扭的写道:吾嬴姓赵氏名政,今秦国王室。

非是赵政字迹丑陋,而是以十岁之年龄刻字于木实在是有点勉力。

“真的是秦始皇。”

李春秋喃喃自语道。

好龙者见真龙,那种感觉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那个“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的祖龙尚且这么稚嫩,完全看不出他会是日后绝天下之诸侯,开帝王百世之根基的人。

“始皇仍旧年幼,不是那个横扫八荒六合的千古一帝,那么我现在的年代应该是秦昭襄王薨,秦皇归国的时候,只有这时候秦王才会孤身在外,而非咸阳城内。”

李春秋抬起头来,回忆着历史。

“一年后,应该是新的秦国秦王三天而薨。”

“两年后,秦皇父亲子楚即位,六年后,秦始皇登基,再十年多,秦始皇掌权九年扫六合,车同轨,书同文,合度量衡之异变,开帝王百世根基。”

“我居然跑到这个时代里来了,有趣啊!”

春秋战国,大世之中,英雄迭出,诸侯角逐,何等有趣的世界。

李春秋已经安于死亡的心这一刻又跳动了起来。

“这种盛世,生难以逢其时啊。”

然后李春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现在的力气比之霸王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以前的身体了。

可惜,这个时代之中没有相应的医疗设备,不能立马验证。

要是他的身体病疾已好,那么就可以更好的会一会这天下英豪了。

项羽、刘邦、张良、荀子、廉颇、李牧、王翦、韩信……

天下英豪何其多也!

“昔日辛弃疾曾言道: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今日,我既然来了,当让世人见一见吾狂耳!”

李春秋开怀大笑道。

然后他放下双手,按耐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后不露声色的看了一样未来的秦始皇,始皇现在不过十岁,脸上还有着一些婴儿肥,尚且显得非常稚嫩。

“秦始皇啊,千古第一帝王,孟子曾言天下三乐之一为得天下英才而施教之,世间之乐,何可即养龙之乐。”

李春秋笑了,但是这事情并不急。

他一边驾驭着车乘,一边与赵政以木板为交流平台聊了起来。

他以笔为刀,金钩铁画,在木板上写道:吾非火神,吾名春秋,李姓赵氏。

他自然没有什么氏,赵氏不过随口而编造。

此世之间,姓氏还是很重要的。

氏所以别贵贱,贵者有氏,贱者有名无氏。

赵政看着木板之上的字迹,然后看了看木板似乎想写什么,但是这个时候,赵姬不动声色的拉了赵政一下,似乎是让他不要开口。

生怕他胡言而开罪眼前之人。

可是赵政看了赵姬一眼后,看了看李春秋仍旧倔强的写道:先生非神灵乎?

李春秋笑了笑,该说不愧是始皇帝吗?

始皇帝晚年求仙,驱徐福于东海,遣人于昆仑,收天下术士于咸阳宫,欲求那长生不死的希望,没想到此时便已经冒出这种苗头了。

但是,若是他有机会学成自己的脑海之中道法呢?

不死的秦皇怕是真的要把这个世界打穿吧。

李春秋看了一眼赵政后,心道:“始皇死而地分,如果始皇不死,大秦会是怎样呢?”

散去了自己的想象,李春秋笑了笑,最终落笔写道:世间人人为神。

“人人如龙,这才是盛世啊!”

赵政愣了愣,然后疑惑的看着李春秋,似乎不明其意。

世人多是愚昧,怎会人人为神、人人为龙?

他双目瞪得极大,给人一种呆呆的感觉。

李春秋看着稚嫩的祖龙笑了笑,心道:祖龙尚且稚嫩啊!

随即李春秋不再谈神明与人的话题,他在木板上落笔写道:汝救我命,吾滴水涌泉,十倍还之,汝可许十愿。

看到李春秋的这句话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红裙艳丽的赵姬才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提心吊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与眼前这个人交流,却也唯恐儿子激怒眼前的人。

这个时代,匹夫一怒,哪怕是诸侯也要血溅五步。

一怒而杀人之游侠更是数不胜数。

专诸聂政之属让诸侯胆寒。

眼前之人,五步之内,百人不当,以其勇猛,若是杀人,世人何人可以当之。

“政儿,问问先生是否可以将我们母子送至咸阳?”

赵姬在夜色之下仍旧风韵十足,她一手搭在赵政的肩上,一手车乘之上小声道。

赵政点点头,依言而刻字:春秋先生,可否送吾等入咸阳?

李春秋看完落笔写道:可,此一诺。

然后,他驾驭奔马带动车乘朝着远处行驶而去。

咸阳在哪,如果是现代社会,他自然知道在哪里。

至于现在,别说公路,就是世界上最早的公路秦直道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哪有什么大路可走?

李春秋只好根据星辰判断好方向之后,朝着西方走去。

赵国在秦国的东方,朝着西方走准没错。

就是需要一个指路人。

朗月稀星之下,李春秋抬起头当着夜色极目远眺,可秦赵边境哪有人烟,半点烟火李春秋都没有看到。

无奈的叹了口气后,李春秋落笔道:此地何地?

赵姬让赵政刻字道:此秦赵边境。

李春秋点了点头,原来是秦赵边境。

战国多战,君王反复,是以人丁不兴,边境更是因为多战而人烟稀少。

看来要继续走走,才能找到问路的人。

至于赵政与赵姬,她们连赵国都没有出过,如何知道路途呢?

李春秋叹了一口气,他忽然间有点想念高德地图了。

而此时,李春秋身后的赵政正看着李春秋写的另两行字迹,这两行字迹与赵政所学文字皆是不同,行笔如画,卓尔不群。

似乎冥冥之中有着莫名的奥义。

赵政越是揣摩越是入迷,似乎是爱屋及乌,恨不得自己能够读懂这字迹。

李春秋看了看一直盯着他写的另两行的字迹如同入魔的赵政,笑了笑,他一手驾驭奔马一手落笔在木板上写道:欲学否?

赵政看到自己后,连忙点点头。

李春秋笑了笑,又落笔写道:此吾家乡之文字,世间不存,却与箍文一脉相承,乃其变化而来,欲学不难。

赵政双目一亮,火神家乡的文字。

那不就是神灵用的文字。

那不就是记录仙文道法的文字吗?

传言昔年,九天玄女传轩辕黄帝兵甲不败之术与登仙不老之法,后轩辕黄帝铸鼎而乘龙飞升。

当时便是用的这种文字吧。

恍然之间,年少的赵政似乎看到了仙缘。

星空之下,车马带着雕刻的声音渐行渐远。

祖龙的命运在这一刻产生了不可捉摸的偏移。

只因那崩碎的泰山、那天降的流火。

只因李春秋来到了这个纷繁的乱世,见到了幼年的始皇。

没有人知道风会将历史吹向何处,但风已然咋起。

第八章 阴阳封契大道歌

远方的天宇已经露出了微白。

远处一辆车乘驶过,碾碎了清晨的朝露。

在教导完了赵政后,赵政和赵姬很快便在车乘之内,缓缓的睡去。

而李春秋一边赶车一边将意识沉入了脑海之中。

他有太多的疑问了。

像是意识沉入了一片水中,然后又脱离了水面。

呈现在李春秋面前的是一片无边的大海。

海阔而天空。

在浩瀚的一片大海之中,一块直插云川的巨大石碑矗立在这里,遮天蔽日。

无尽的雾气包裹着石碑四边。

接天连地,压抑着整个世界,也遮挡了石碑的大部分。

石碑如山,上面字如星辰日月,又如花草树木。

似乎诉说着无尽岁月的苍凉。

被李春秋触碰过的石碑部分已经变成了彻底的蓝色,而其余的自己则是仍旧是淡淡的金色。

李春秋踱步向前,望着着石碑上的文字。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同时能够感知到正在驾驭车乘的自己,又能清晰的感受到在望着石碑的自己。

两者之间没有丝毫的干预,就像是李春秋天生的本能。

望了望那高耸入云的石碑,李春秋摇了摇头。

“石碑上是短时间不能在触碰了。”

“就是不知道石碑上的蓝色究竟是为什么?金色是什么?”

“这石碑上的历史又是什么?”

“而我为什么会回到先秦?”

石碑似乎埋藏了无尽的隐秘,矗立在这里迎接无尽岁月的洗礼。

可李春秋知道自己并不能急于一时。

灵台之中,李春秋缓缓盘坐在了空荡的大海之上,闭上了双眼开始回忆着自己的记忆深处的那些惊世的道法。

如若亘古而来的石碑给予李春秋的是一个世界一千年的记忆。

在这一千年之中,涌现出来了太多的天骄式的人物。

他们或扫八荒六合,荡平天下;或修武入道,无敌于世间;或著书立传于世,传圣名于千载。

历史是最汹涌的大浪,掏出最璀璨的明珠。

而这些人留下的一切都在李春秋的脑海之内,他们的知识,他们的道法,这是无尽的宝物。

“我现在倒是可以试试,修炼那所谓的功法。”

李春秋喃喃自语道。

生命,最本质的追求便是延续。

长生久视是一个亘古的话题,自人类诞生开始,世人对于这个话题的追求便从来没有停息过。

秦皇汉武,多少帝王为此举国之力,也为之奈何。

可现在在李春秋的记忆之中就有着这追逐长生的道法玄通,尽管寿命最高的道祖不过寿八百余年,但是对于一个没有修道的世界,八百年,即使是一个王朝也要倾覆。

华夏最久远的王朝周朝也不过八百余年的光景。

李春秋盘坐在地,五心向天。

李春秋要修炼的并不是一世人皇的《皇极经世功》。

修炼皇极经世功需要龙气,在李春秋记忆之中的历史之中,一世人皇取尽天地龙脉才修成这无上秘典,但也不过寿五百年。

而他要修炼的是道门的《阴阳封契大道歌》,《阴阳封契大道歌》是道门最高的典籍,由道祖李抟创立,为李春秋记忆之中,最为中正平和。

道祖以此而寿八百载岁月春秋。

“上古武道修身以引气,而道法玄通则是先引气入体。”

“修道第一步,便是引气入体。”

“引起入体,我本身现在所处的不出意外应该是一个没有神魔存在的世界,哪里有他说的气?”

李春秋一开始便卡住了。

自己现在处于的不出意外应该是一个没有神魔的世界,这第一步就被卡住了?

空有宝山难以自探?

李春秋最终还是决定先试试。

闭上双目,《大道歌》之中的经文开始在李春秋的脑海之中缓缓的浮现出来。

“道之所生,天地之混元,人之所生,万物之精气,人也,灵长与万物……”

“人之所修,取天地之精华,夺日月之玄机,此争也……”

“凡人所修,必先引气,气为万物之始,亦修道之始……”

“引气入体,如烘炉之铜,天地为烘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

一句句经文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整个灵台世界之中。

一道道的金色的道文,凭空浮现在李春秋的身侧。

李春秋长袍古荡,飘飘若仙,而大海之上也无风自动,起了一丝波澜。

“收天地之精气,入我凡躯!”

在李春秋开始尝试引气入体后,一声轰鸣响彻在灵台之中。

大浪倾覆,层云密布,无尽的伟力从石碑之上自然的流露出来。

恐怖的灵气自石碑之中流出。

而盘坐在灵台世界之中的李春秋就像是那北冥的海眼,天地之间无尽的灵气开始疯狂的涌入李春秋的身体。

如鲸吞龙吸。

灵台世界之外。

正沉睡在车乘之中的赵政睡梦之中忽然感觉一种难以言明的舒适,像是温暖但并不灼热,像是清凉但是并不寒冷,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车乘的顶部仍旧是淡红色的花纹,一切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动。

赵政微微转头,却看到一旁的母亲正直勾勾的看着车乘之外。

赵政随着赵姬的目光望去。

却发现坐在车头的身着长袍的李春秋身上,浓雾涌出,飘飘如仙。

像是随时要羽化登仙一般。

他身上的雾气顺着车乘滑落在大地上,大地之上的草木见雾气便风涨。

三尺之草,不一会便到了一丈的高度,并且没有丝毫的停止之气象。

整个大地之上的草木就像是疯了一般,开始朝着车乘接近,幸亏骏马仍旧飞驰,不然此刻整个车乘都要被草木包裹。

“这?”

赵政连忙掀开了车乘之后的门帘,便看到在车乘驶过的大地上,无尽的草木朝着车乘追赶着,直到无力回天后才停下。

“这是?”

赵政呆了呆,看着清晨中如同要登仙了一般的李春秋,喃喃自语道:“春秋先生,你要飞升了吗?”

这时,雾气溢散到了赵政与赵姬的身边。

赵政轻轻嗅了口雾气后,瞬间感到自己似乎疲劳顿消。

像是那雾气是什么灵丹妙药一般,润物无声。

赵政抬头朝着李春秋望去。

那长袍短发的驾车之人似乎越发的超脱于世。

在淡淡的雾气之中,一道淡淡的光华涌现在了李春秋的身上,将李春秋映照的越发的出尘,似乎随时要羽化飞升一般。

远处,飞鸟成群朝着这里飞了过来,它们静静的盘旋在李春秋的头顶,像是守护着李春秋。

又像是百鸟朝凤。

在赵政身旁的赵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果真神人也!”

“但是春秋先生说他不是神。”

赵政看着那如仙飘荡的长袍道。

而赵姬则是看了赵政一眼。

“仙人玩笑之语,不可当真,先生非神即仙亦是神圣。”

话语之间,雾气之下,骏马的速度却是更快了。

三匹骏马并驾齐驱,越跑越快,似乎疲劳顿消。

车乘在大地之上越跑越远,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天际。

大地之上,过了一段时间后,山间的鹿、马之类便聚集在了一起,开始啃食着地上的高出其它草木一截的草木。

随着他们不断地额啃食,眼中的神色似乎越发的灵动。

一只蝴蝶煽动翅膀,动荡的是一个世界。

第九章 虎啸山林

长长的吐出来一口气,无论是在灵台世界的李春秋,还是在现实世界的李春秋同时睁开了双眼。

在李春秋的眼眸深处,似乎有着一道道金光涌动。

若是有人此时观望其中,便可以看到那双目之中的石碑若隐若现,石碑被雾气裹挟,如同要气吞天地一般。

石碑之上无尽的历史与苍凉,便是一眼便足以让人永世沉沦其中。

不一会,李春秋眼中的金色缓缓的褪去。

随之,他灵台世界之中的石碑也缓缓收敛了气势,大海再次的平静下来。

李春秋抬头望着那石碑。

“这石碑藏着太多秘密了。”

刚刚在他引气入体的时候,无尽的灵气从石碑之中涌现而出,恍然之间如同一道大门被彻底的打开。

恐怖的灵气瞬间充斥整个天地,甚至在充满了整个灵台世界之后,又从他现实之中的身体倾泻而出。

灌溉于那没有灵气的先秦时代。

“里头不会是一方真正的世界吧?”

李春秋目光上下的打量着眼前石碑,但是石碑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任凭他如何打量这直插云霄的石碑,石碑都毫无反应。

它仍旧矗立在原地,似是傲视千古万年。

“这终究不是我短时间可以窥探的。”

李春秋摇了摇头,然后脱离了灵台世界回到了现世。

他握着缰绳的骏马仍旧在奔跑,甚至看上去它们比昨日的精神还要好得多。

李春秋将注意力从骏马的身上收了回来,放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阴阳封契大道歌》不是说,引气入体,三年可成吗?”

“为什么我只一个小时便修成了?”

“莫非是因为我的身体异变?”

李春秋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的气息流动,却是如同《阴阳封契大道歌》所言“气随意止,心念圆润”,这正是引气入体圆满的境界。

他一步跨越了这三年的苦工,达到了引气入体圆满的境界,距下一步养气入神不过临门一脚。

生命本质的强大让李春秋感到深深的沉迷。

可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荒凉,没有一丝的灵气。

就如同大地上没有一点点的绿色,这对修炼者来说是最恐怖的荒凉。

“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真的可修行。”

李春秋抬起头,看向远方。

“如果先秦的时代有了修行存在,这个世界会如何呢?”

“最重要的是。”

李春秋转身看向了眼前尚且稚嫩的祖龙,眼中饱含了深意。

“祖龙死而地分,他如果不死呢?”

赵政看着李春秋看着自己,不明所以。

他连忙拿出木板,拿起匕首在木板上刻道:“先生视吾何?”

李春秋笑了笑,他大袖一挥,纵笔如龙,落笔写道:汝有帝皇之相。

帝王之相?

古之皇者,不过轩辕氏、神农氏、伏羲氏也。

古之帝者,不过帝喾、颛顼、尧、舜、禹也。

昔日大周八百年不过称天子,亦未敢僭越三皇五帝。

当世之上,诸国之主不过称王罢了。

但是,眼前的仙人居然说他有帝皇之相,此是何面相?

难道说他将比肩三皇五帝吗?

赵政看着木板上笔走龙蛇的刻字呆住了,他抬头看向李春秋,却见到李春秋以转身御马,不再搭理他。

于是,任凭赵政心中有着千般疑问,也只好将自己的话语压回了自己的腹中。

而一旁,赵姬看到字迹之后,则是面露狂喜之色,在心中暗道:

“吾儿当王,此仙人之言也。”

“伏羲、轩辕之运道,吾儿也不差矣!”

仙人入世辅佐,此天地之大运道,凡仙人入世辅之,必一世之雄也。

李春秋并不在意赵姬的想法,他收回了心神继续驾驭着奔马驶入了山峦之中。

“赵姬,你的命数可不算得好,且珍惜吧。”

在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李春秋远远的看到了远处出现了一间房屋矗立在山野之下。

“总算找到一户人家!”

他驾驭着奔马行了过去,看到门前有着一位除草的麻衣老丈。

李春秋行到麻衣老丈身前后停了下来,转身在在木板之上写道:问路人,吾等人何走咸阳?

赵姬看到李春秋所写字迹,将赵政安置在车马之上,下车走向了路边的一位老丈处问道:“老丈,请问咸阳怎么走?”

“此路可以去咸阳。”

老丈闻言随手朝着右侧一指道,然后看了看赵姬后又提醒道:

“但山林之内,有一大虫,路途已然有数人毙命于此。”

“大虫?”

赵姬愣了愣,然后看向了远处的李春秋。

有仙人在此,便是猛虎又如何?

“多谢老丈了。”

但是未等赵姬回到车乘之内,这时候,一声虎啸忽然之间震彻山林。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何况于真正成年的百兽之王。

在山野的尽头,一只白色的老虎从山林之中走出,虎步雄视。

在它的前方不远处是一只黄色的老虎。

李春秋可以在黄色的老虎眼中看到它的恐惧。

“有虎!”

赵姬吓得连忙躲入车乘之中。

虎震山林,远在千年之前,在亚洲是有狮子的,但是正是因为老虎的强大,狮子被老虎灭绝在这片大地上。

这就是古人为什么知道狮子,而在这里却没有狮子。

白色的老虎怒视着眼前的黄虎。

虎是一种独行且很有领地的动物,一山不容二虎。

显然这是一场王的战斗。

白虎虎步龙行,咄咄相逼,似乎对黄虎不肯退出它的领地而恼怒不已。

赵政下意识的往李春秋的身后躲了躲。

李春秋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安心。

然后,看向了白虎。

越看他便越是喜欢。

古人传言:典韦曾逐虎过涧,武松曾赤手杀虎。

老虎似乎在古代过的不怎么好。

但是实际上,哪怕在现代,在野外没有热兵器,人都很难与老虎交手。

李春秋看着白虎的时候,便感到自己的汗毛竖起。

这是人的下意识的举动。

即使李春秋已然是炼气入体的境界。

而此时那个老丈早已经连跑带爬跑回了自己的家中。

秦律规定要见义勇为,一旦发生盗窃等事情,百步之内,不见义勇为者则是犯罪,要罚两战甲的钱。

可那是指盗窃等,这是猛虎下山,这可不在秦律之中。

老丈可不想成为老虎的点心。

李春秋望着眼前的老虎,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兴奋着,热血再次翻涌起来。

“五步之内,百人不当,此时我又引气入体,世人无人可挡我,你可以吗?”

李春秋主动的走下了车乘。

然后朝着白虎走去。

他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来,早在现代的时候,他曾想养只白虎,但却一直没有时间,现在到可以试试。

越过了黄虎,额头之上刻着“王”字的黄虎呆呆的看着李春秋走过。

似乎是疑惑这个猎物是不是傻了。

现在猎物都这么飘的吗?

“吼!”

白虎更怒,它似乎是觉得有人挑衅了它的威严。

对面那个敢挑衅也就算了,好歹是它的同族。

你又是哪根葱?

一声长啸,山林树叶震颤。

在木屋之中的老丈抵住房门,腿都在抖。

而赵政则是颤抖的看着眼前李春秋。

人可搏虎吗?

赵政觉得不能,即使他之前也没有见过猛虎,但是他看到猛虎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白虎仅仅是肩高就已经不次于成人的肩高,长一丈有余的身形,显示着无尽的力量。

但是在赵政的眼中李春秋此时已然是天降神灵,神灵是不会败的。

李春秋缓步行走在大地上。

熊虎之力,拍掌可断脊柱。

更别说对于老虎来说,他的战斗经验太多了。

虎不存二,独行独往的每只老虎都是百战之身,对于人来说,捕猎可能是为了各种目的,但是对于老虎来说捕猎就是生活。

它们的战斗经验之丰富无人可比。

李春秋就像是没有听到了白虎的长啸之声一般,他走过黄虎的身边,看也没有看黄虎一眼。

黄虎是战败者,在白虎面前他绝对不敢有一丝的捕食动作。

白虎的神情越发凶厉。

在李春秋走到它面前一丈距离的时候他动了。

虎有丈二,亦不减其灵活。

密布的草丛之中像是忽然刮过了一阵风。

李春秋轻轻的一侧身,便躲过了白虎的致命一击。

然后翻身跃上了白虎的身上。

黄虎都傻掉了。

爬到白虎的头上,它只敢在梦里想想。

白虎也是恼怒异常,它不断晃动身体和躯体似乎是想要将李春秋晃动下来。

但是,李春秋像是落地生根,丝毫挣脱不得。

“驯马,我做过,驯虎我可是第一次尝试。”

李春秋一手拉住白虎的头颅后的脖颈,笑道。

而此时,黄虎则是已经呆住了。

但是很快它反映了过来,这是它的机会。

黄虎很快压低了自己的身体,他紧紧盯着白虎的脖颈之处。

纵身一跃,猛然朝着白虎咬去。

“胆子不错啊!”

李春秋翻身从白虎身上跳下。

一脚踢在黄虎的脑袋上。

数百斤的黄虎被李春秋这一脚踹飞了数十丈,狠狠的撞在了树木之上。

这一脚便断其脊骨。

白虎愣住了,它看了看李春秋后,竟然转身退去。

老虎的领地里可以有其他的捕食动物,只要不是老虎,它们大多数不会以命相搏。

“你还想跑。”

李春秋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白虎身前。

白虎低声嘶吼,似乎是让李春秋让开。

但是,李春秋却迈开了步子一步步的走向了白虎。

而白虎也是一步步的后退。

“吼!”

老虎嘶吼着似乎有些憋屈。

没有你这么得寸进尺的。

我可是老虎!

第十章 所谓虎者不过大猫

山林之中,一人一虎对峙着。

人在进,虎在退。

一步又一步。

白虎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感到了深深的威胁与一种古怪的亲切之感,两种感觉矛盾而统一。

“吼!”

白虎仍旧在嘶吼着,但是眼中却有着一丝丝的焦急,声音也变得低哑起来。

李春秋看着白虎,身上《阴阳封契大道歌》缓缓的运转起来,体内的气在经脉之中游走起来。

车乘之上,赵政睁大的双目看着李春秋。

就是这种感觉!

李春秋整个人越发的缥缈,那种仙人的气度与荣华从李春秋身上滑落。

灵台世界之中,直插天宇的石碑之上,似乎一道大门訇然中开,无尽的灵气席卷而出。

大海之上,万道波涛涌动。

漫天云雾迭起。

而现实世界之中,李春秋双目如炬,瞳孔深处一座天碑傲然屹立。

苍凉、厚重、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从李春秋的身上涌动而出。

李春秋长袍落脚处,遍地的青草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倒,空出来一个巨大的空荡处。

白虎身上像是出现了一座大山一般,无尽压力压在了它的身上。

它的爪子深深的开始陷入大地之中。

瞬间白虎似乎有着一种错觉,自己在不断的变得渺小,而身前的那个人在不断变得魁梧。

“吼!”

但是白虎还在嘶吼,虎是一种孤傲的生物,它们的傲气仅次于翱翔于九万里高空的苍鹰。

不屈!

白虎嘶吼的看着朝着它慢慢的走过来的李春秋。

李春秋一步步向着白虎走过来,淡淡的雾气环绕着李春秋的身上,他的长袍鼓荡,无尽的威势从他身上升起。

像是仙人临世,羽化登仙。

李春秋每迈出一步,白虎身上的负重便沉重了一分,大地上的青草便被压倒一大片,而虎啸的声音便沉寂一分。

虽然大地上的草木伏倒,但是它们却在疯狂的吸敛着雾气,自身不断的疯长。

当李春秋走到白虎面前的时候,白虎的便已经是连开口都难了。

但是它仍旧是怒视着李春秋,丝毫没有屈服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山林之中又是一声虎啸声。

白虎眼中忽然露出来了一丝急切,它似乎是想挣扎,但是却又挣扎不出来。

李春秋伸出来一只手按到了它巨大的虎头上的王字上,一瞬间白虎似乎感到天塌了,无尽的苍穹之上一座巨大的石碑压了下来。

遮天蔽日。

李春秋修长的手指似乎化为了那座石碑。

荒凉、强大、亘古的气势让它丝毫生不出反抗之心。

大地上以李春秋落脚之处,与白虎伏地之处,无尽的草木倒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荡处。

无尽的威势鼓荡而出。

山野之中,野兽疯狂的逃窜。

它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但是那种来自生命最深处的恐惧,让它们不得不逃。

车乘之上,赵姬母子感到是一种如同泰山仰俯的雄壮。

“这便是仙人吗?”

赵政喃喃自语道。

恐怖的威势下,最终白虎闭上了双眼,作出了臣服的姿态。

“那是你的牵挂吗?”

李春秋眼神之中那苍凉的石碑缓缓褪去,灵台大海之中波澜再平,石碑也像是从来没有过异象一般。

李春秋蹲下身来,轻轻的用手摸了摸白虎的头,笑道。

白虎似乎极其不适应有着摸着自己的头颅,但是还是强忍着自己的不适,让李春秋摸着他的脑袋。

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强者拥有一切。

白虎低着头颅,看着大地似乎是在催眠自己,没有人摸我的头,没有人摸我的头。

然后它抬起头又看到李春秋,丧气的低吼了一声。

“放心,我总要给你一点好处。”

一丝丝的灵气从灵台世界之中溢散出来,现世之中李春秋的手中一丝丝淡淡的雾气涌现而出。

白虎闻了闻雾气后,两双大耳朵都竖了起来,它呆呆的睁大了眼睛看了李春秋一眼。

然后就像是吸了猫薄荷的大猫一样,满是满足的眯起来了眼睛。

最终双眼一闭,贪婪的吸着空中的雾气,就像是瘾君子一般。

“吼!”

这时候,山林之中又传出来一声嘶吼。

白虎才一个激灵缓过神来,它不舍的看了一眼李春秋手中的雾气,低吼一声,然后转身跑入山林之中。

李春秋并没有阻止它,而是任凭它离去。

不一会,那只白虎便又从山林之中跳了出来,它的身后还跟着一只个头不比它小多少的白虎,这只白虎肚子鼓胀着,似乎是怀着孕。

“虎,还有同居的?”

李春秋眉毛挑了挑,然后又看了看那只公的白虎。

“还是你天赋异禀?”

白虎低吼了一声,似乎是让那只母老虎过来,然后它走到李春秋身前做了一个吸气的姿势。

“你还吸上瘾了?”

李春秋在手中溢散出来一缕缕淡淡的雾气。

后面的白虎似乎不明其意,但她还是闻言踱步了过来。

白虎并没有自己吸着灵气,反而给母老虎让出来了位置。

“吸!”

一缕缕雾气被母老虎吸入,瞬间她的表情就变得和刚刚的白虎一样。

迷离。

享受。

似乎已然飘飘欲仙。

李春秋用手轻轻的揉着母老虎的脑袋,而母老虎眼中满是惬意。

一时间,似乎整个画风变为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画风。

躲在房屋之中的老丈听到没有了声音后,缓缓打开木门,透过门缝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斑斓的白虎正趴在刚刚赶车的白衣人面前,似乎正温顺的低着脑袋任凭其抚摸。

而在那男人身边还趴着一只白虎,悠然的看着另一只白虎眼中满是溺爱。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老丈向着在车乘之上的赵姬投去了疑问的眼神。

但是赵姬看都不看他一眼,民少仁义,临危而走,此庶民。

赵姬远远望着那站在疯长的草木之中的男子。

“仙人,不同凡响。”

而赵政的眼中的目光更加炙热。

“母亲,吾欲拜师。”

赵姬轻轻拍了拍赵政的肩膀,然后柔声道:

“再等等,拜师此大事,当入咸阳后再言。”

“汝当知礼数不可少也!”

“是!”

赵政低头道。

第十一章 驱虎入咸阳

咸阳,此时天下第一城。

城中人十万,更有天下一的诸侯。

此时城门之外,众人四散而开。

李春秋驾驭着车乘驶向着咸阳城。

两只白虎环绕车乘,吓得守城之人持其长枪。

而商旅则是被吓得四散而开。

戍守城门的将领听到城门之外一声声惊呼声四起,皱眉道:“城外生何事?”

“启禀大人,城外有人驱虎入城。”

“驱虎入城?”

将领猛然睁大了双目,他强调问道:“汝言驱虎入城?”

来人道:

“对,城外有一车乘,小子观之,此赵国之车乘,车乘之侧有两只吊睛白虎相随。”

“可曾伤人?”

“未曾!”

将领皱了皱眉头道:“随我出城!”

“诺!”

很快,离乱的城外,将领便在这里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车乘之侧,两只吊睛白虎相随。

车前驾驭四马,此非战车与高爵不可乘。

将领一时就为难了。

一为这车乘之内怕是高爵之人。

二为秦人法制,但是秦律里没说不让养虎啊。

而秦律无言者,皆为准之。

“拦下来!”

将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拦了下来,若是这两只白虎入咸阳伤人,他一定会被治罪的。

秦兵凶悍,但是那是对人,对这种肩高不次于成人的白虎,谁能不怂?

说不怂的,你让他试试。

但是秦律严苛,一旦后退,那可比被老虎咬了还要麻烦。

众秦兵咬着牙上前将车乘拦了下来。

“吼!”

白虎一声长啸。

几个秦兵腿都在抖了,但是还是丝毫不退。

李春秋看着眼前的倔强的秦兵,不得不称赞道:“秦兵如此,何愁六合不扫。”

紧接着他低头对白虎道:“你们两退下。”

两只白虎看了一眼李春秋后,转身靠着车乘躺了下来,乘着阴凉。

“前人止步,可有传验?”

将领开口道。

所谓传验有点像是古代版的户籍。

这时候,李春秋身后的门帘缓缓被拉了起来,赵政走下了车来,而赵姬则是随着赵政一起下来。

李春秋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看她们的交谈。

他的目光集中在眼前的城池上。

咸阳城的城墙高有近三丈,城门之前护城河缓缓流过。

在此时这已经天下有数的雄城。

“未来这里便是中原之都!”

李春秋心中生出万般念想,此时他已然是修道之人,望着这座城池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若是我于此传道,会是何光景?”

而此时咸阳城外另一侧。

“什么?公子子楚?”

守城将领闻赵姬之言一惊。

整个咸阳城之中谁不知道子楚乃华阳夫人的义子,而华阳夫人则是今新登基的秦王的盛宠之人。

华阳夫人膝下无子,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公子子楚很可能是下一任秦王。

“夫人请先等等,容我通报一声。”

随即秦将转身对御下一人道:

“你去子楚公子府上走一趟,告诉子楚公子,赵国归还质子之事。”

“诺!”

这时候,咸阳城之中吕不韦正在公子子楚的府上,与公子子楚长谈。

现在的四十余岁的吕不韦依旧春秋鼎盛。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他现在正在奇货可居的路上继续朝着那万户侯的位置继续攀爬。

“吾有今日,先生当居首功!”

公子子楚举杯道:“此时不宜饮酒,吾便以茶代酒。”

吕不韦笑了,他摆摆手道:

“此言谬矣,非虎者无以呼啸山林,非龙者无以驰骋沧海,此公子之福也。”

“先生谦虚,此杯满饮!”

“却之不恭。”

两人以清水代酒庆祝着此时之幸。

而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人声。

“报!启禀公子,赵国归还质子,赵姬与您的子嗣赵政已然到达咸阳城。”

“双喜而至,不韦在此恭喜公子了。”

吕不韦立刻一拱手道。

“今日之事离不了先生的谋划。”

子楚面上仍有红光,他笑道。

“公子过奖了!”

子楚笑而不语,反而转头向着禀告之人道:

“既然夫人来了,何不入城?”

来人道:

“禀公子,夫人的车夫驱白虎二,恐伤城民,故不敢让其入城。”

“驱虎?”

公子子楚与吕不韦同时皱了皱眉,然后相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疑惑。

“先生可愿意随我去看看?”

“固所愿不敢请耳!”

很快,子楚便于吕不韦乘车乘出城。

一出城,子楚便看见了那站在车乘之侧的赵姬与赵政。

但是,他的目光立马移到了车马之上的李春秋身上。

有的人因为权势,有的人因为容颜,只要站在那里就像是世界的中心。

可车马上的人却完全不同,他身上似乎与这个世界有着格格不入的感觉,似乎随时要羽化登仙。

车马之下,两只白虎靠着车乘的车轮侧躺着。

也不攻击行人。

公子子楚惊叹道:

“以人力驭猛虎如同驭犬,此真猛士也。”

“吾尝闻,朱咳、侯嬴之属勇猛非常,专诸、聂政之属诸侯惊惧,可今日才见英雄之辈,驾驭猛虎如猫。”

公子子楚本来见李春秋之非常,心生招揽之意。

这个年头养食客是一种风气。

但是,没想到车马上的李春秋看叶不看他一眼。

这时候,赵姬走到了子楚身边施了一礼道:

“公子,春秋先生他听不懂你说什么?”

“先生?”

子楚心中一跳。

先生,这一词可不是乱用的。

此时多指才学超人之辈。

子楚看了一眼李春秋,心道这猛士莫非也学识非常之人?

“春秋先生可是有耳疾?”

“先生非是有耳疾,只是不识人间之言语。”

“不识人间言语?”

子楚皱了皱眉。

“先生,非人而仙。”

赵姬缓缓道。

不料,闻言子楚反而生怒:

“仙?儒家曾言:子不语怪力乱神,先人治国,不问鬼神问苍生,汝不可乱言。”

“非是乱言,公子可知流火降于赵?”

“自然知之。”

“此非流火,而是眼前之人。”

“流火如何是人?”

“遂流火为仙,儿臣亲眼所见。”

在赵姬身旁的赵政忽然抬起头看着自己陌生的父亲道。

“仙?”

子楚与吕不韦朝着李春秋望去。

李春秋这时候正在撸猫,淡淡的雾气从他的手心流出。

地上本来光秃秃的大地随着雾气落地,霎时间草木钻破了大地,疯涨了起来。

而两只白虎正贪婪的吸着那雾气,一脸享受。

李春秋的手在两只白虎的脑袋上不断的揉捏着,这哪里还是两只老虎,就是两只长得有些大的大猫。

李春秋身上之势,一时间如同泰山仰止,高出世人何止一丈。

“此世之上真有仙人否?”

吕不韦与公子子楚见到这一幕都呆住了。

准确的说,咸阳城外众人都呆住了。

一时间,咸阳城外两侧满是跪在地上的人。

第十二章 风起涟漪

“他说许你十愿?”

“是,父亲大人!”

公子府邸之内,赵政倚靠在母亲赵姬怀中,面对自己陌生的父亲轻声道。

赵政的声音还尚且稚嫩,但在子楚的耳中却如。

“呼!”

子楚闭上了眼睛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现在整个咸阳城都知道秦国公子夫人带回来了一个神仙。

甚至若不是他父王要守孝,怕是都要来亲自见他。

就是如此,也多次让他的义母华阳夫人来见他询问关于仙人的事情。

世人都想要从那位仙人那里寻到一点点的妙处,却不想自己的嫡子竟然如此命好。

子楚想到这里笑了。

“吾子多福,仙人之诺,千金不易。”

子楚背手而立,伸出来一只手揉了揉赵政脑袋道。

他脸上的笑容都快要融化了。

毕竟自己的嫡子第一次回来就给他带来如此大的惊喜。

年少的赵政感受着自己头顶温厚的手掌,这一刻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来自父亲的宠溺,他短暂的有些失神。

但是,子楚却没有失神。

“汝等母子于赵国多艰,此次归家,当舒心缓心,一解疲乏,此时有事可吩咐家臣。”

“诺!”

赵姬笑着施礼道。

她自然能够从子楚那里看出来,他对于赵政似乎很满意。

“好好歇息。”

子楚笑了笑,拍了拍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赵政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

他现在还要处理那位仙人的事情。

整个咸阳城上至君王,下至布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了。

“仙凡之遇啊!”

子楚感叹着走出了房间,日光将其的身影拉的修长,在赵政的眼中自己的父亲似乎一刹那异常的雄伟。

………………………

半刻钟之后。

朱红窗木之前,床榻之上,吕不韦与子楚相对跪坐。

子楚斟满了两人的酒尊,但是酒尊之内却是清水。

秦昭襄王薨,秦国上下禁酒,自秦王以至于庶民皆不可饮酒。

放下了酒盅后,子楚沉默一会,缓缓开口道:

“不韦,汝如何看那春秋先生?”

“仙人,凡夫俗子岂可议论。”

吕不韦心中也是思绪万千,昔年轩辕黄帝遇仙人下凡最终可是铸鼎而飞升。

他只道是世人谣传,毕竟道听途说之事,仅仅是他见过做过的都不在少数。

可是今日,他却觉得那有可能是真的。

上古轩辕黄帝甚至真的可能御龙飞升了。

那可是飞升,多少人欲求而不得。

此次仙人下凡,又有谁有此命数呢?

他是否能够在其中有所收益呢?

太多太多的念头在吕不韦的脑海之中闪过。

子楚的手指不断转动着手中的酒尊,似乎对吕不韦的答复不太满意。

“不韦也,人中凤毛麟角之才,何故自谦?”

“凡仙之别,天壤之异,人不言未见、未知、未通之事,言此者庸人,不韦绵薄之才,亦不敢言于此。”

吕不韦摇摇头道。

他敢于冒着泼天之险,窃国而欲为侯,只因为他知道诸国国势,知道秦国宫闱之事,也知道王侯亦常人也。

知其可而敢为也。

但是,今日所议之人,已然不是凡人了。

那是西王母、九天玄女那般的仙人,辅天子于囧途,助人皇于困境,甚至身上有着长生久视的泼天之秘。

他又如何敢断言。

“无人知何为仙,只因世人不见、不知,现此唯有赵政有仙凡之羁绊,小公子为最知仙者。”

吕不韦缓缓道。

说道赵政,子楚开怀而笑。

无论是谁的儿子能从仙人拿到十诺,他的父亲都会为之自豪。

虎父虎子,虎子虎父也。

小小的夸了一下子楚后,吕不韦抬起头来,开始谈正事。

“公子言春秋先生,臣问公子何求于仙?”

“吾?”

子楚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

求长生?求王位?亦或是求飞升?去看看那仙境的风光?

子楚的心中一时间竟难以抉择自己有什么是最需要求得的。

他踌躇了。

吕不韦笑了笑,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子楚的反应。

“公子可想明白?”

“吾虽为公子,亦是凡人,一时间贪念太多。”

子楚摇摇头道。

衣衫褴褛之辈,视其为天地贵者,应无所贪者。

殊不知人得到的越多,便所求的越多,欲之不止,唯此而已。

吕不韦摇了摇头,双目之中露出了一代权臣的睿智。

“贪念虽多,决断亦非难事,此时难在——公子有何把握能说动那位仙人应下公子?”

“吾……”

子楚一时间哑然。

吕不韦似乎早就知道了公子难以断决。

“公子不妨见见那位仙人,知何为仙,才知仙有何求,又知如何可以求仙!”

“吾这便去之。”

子楚将酒尊之中的清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

吕不韦随之站了起来。

“公子莫急,此仙,秦之仙也,公子当请华阳夫人代王上前往,请公族族老亦同。”

子楚皱了皱眉头。

“不请朝野?”

吕不韦拱手道:

“不请,一者,人多则扰仙人清净;二者,此去当定下小公子拜师,此内事。”

“有师徒之义,公子才好继续拜访。”

说到这里子楚点了点头,那位仙人现在基本上谁也不见,只有赵政为之例外。

不过若是赵政拜师春秋先生,他这位父亲也好上门拜访了。

吕不韦继续道:

“此外,公子须知,朝野,王之朝野,王命不至,公子与朝野的关系,发乎法只于礼。”

“不过,王应该很快就会命王臣,试一试这位仙人了?”

吕不韦抬起头来,似乎一瞬间目光越过了一切,到达了那秦王宫之中。

所谓商人,便最善于揣摩人心。

子楚看了看这位从赵国将自己带回的豪商卿客,点了点头。

“就依不韦之言。”

………………

咸阳,秦王宫之中。

一册竹简,被送入了其中。

“终于要见见那位仙人了吗?”

“早就想见见了!”

一位风韵绰约的女子将竹简递出,淡淡道。

“传书于大王。”

竹简就像是滴水,其落入了静湖,一时间涟漪滚荡。

第十三章 大秦之兴

咸阳城内,一座高大的府邸之内,一身长袍的李春秋此时正坐在石椅上看着手中的书简。

他实在是不太适应跪坐,于是以山石为材,削石为椅,自己做了一把躺椅。

不想石椅冰凉圆润竟是比竹椅更舒适三分,颇得享受之感。

李春秋倚靠在石椅上享受着此时的惬意,他手上的竹简是秦国的《秦律》。

《秦律》成于商君。

昔年,秦孝公便是取商君之法,定鼎了大秦的铁血重生。

这个常年在西戎与魏国战争之中的国度,愤然崛起。

成了此时天下最大的势力。

一法而乱天下之象,可见商君之能。

李春秋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了竹简上一个个文字,他靠着石椅子上闭着双眼,似乎在体味竹简之中每一字。

春秋刀笔,以刀为笔,此时的文字之中尚且带着锋芒,可想而知此时的世道。

半晌后,在划过最后一个文字后,李春秋将书简缓缓合了起来放在了腰间,缓缓睁开了双目,这一刻他眼中似乎一瞬间迸发出了利箭的锋芒。

“秦之律法,为农垦而生,为征战而生。”

“硬生生以一法而扭转天下秦人之心,令孱弱之秦国成为了一个杀戮的战争机器。”

“变羊而为虎,点石而成金。”

“商君之才,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啊。”

没有读过秦律的人,绝对不懂得这种感觉。

李春秋仅仅在秦律之中便窥探到了一个庞大帝国的雏形。

商君的变法可以概括为两个字:农、战。

秦国所有的一切,除了秦王之位都是可以用战功换的。

军功可以免罪,军功可以换钱、换地、免劳役。

所有你能想到,在战国拥有的东西都可以用战功来换。

所以对于秦人来说,战场上那都不是敌人,那是会跑的军功。

虎狼之势就此而成。

而《秦律》之中所言:战场而死,有罪则耐其后。

更是堵死了所有人的退路。

是故秦人不能退,前面有军功,但是后面只有祸及家人的死亡。

《秦律》之严、之绝,旷古唯有。

也铸就了恐怖的秦军,尤其是大秦锐士,更是战国所有人的恐惧。

“英才不见,为之大憾!”

李春秋一声长叹,然后再次闭上了双目。

庭院之中只余淡淡的叹息声在回荡。

这时候,有两位身着大红色的长袍的女子走上前来。

李春秋缓缓的睁开了双目,看了她俩一眼后,抬起右手摆摆手后又缓缓闭上了双眼。

红妆艳丽,奈何李春秋早就看破了世间的粉红骷髅。

两名女子见状之后,从李春秋身旁的木桌之上拿起来了一份竹简,缓缓诵读了起来。

抑扬顿挫,声情并茂。

第一次听的时候,李春秋都有点不相信这是在读律法。

但是听了两日后便习惯了。

两位红衣女子手中的竹简上文字与李春秋手中的《秦律》一字不差。

李春秋静静的听着,入世随俗,他需要尽快的学会先秦时代的雅音,这样才可以更好的在先秦的时代之中生存。

脑海之中的记忆的文字与语音相互映照着。

李春秋学习语言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强行将语音与文字联系起来。

这种方法很简单也很难。

“都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但是只是庸人不能做到过目不忘罢了。”

李春秋曾涉猎古文经史,华夏上下五千年,凡三五十载必然有一个乃至数个过目不忘之人。

当时读到时只觉得古人下笔略有夸张,时至今日,他才知道世上必然有着不出世的超世之才,过目不忘也不过尔尔。

郎朗的读书声在庭院之中回荡着。

两个侍女毕恭毕敬,咸阳城内传言此地主人,乃是仙人下凡。

若有她们稍有懈怠,怕就是要被这里的主人永贬地狱幽冥之所,永世不得超生。

这让她们丝毫不敢怠慢,光是读书便读的满头大汗。

“吼!”

时间过得很快,但是就在书籍即将读完的时候,一声虎啸声在庭院之中响彻。

侍女吓得将手中的书简都丢了出去。

仙人饲虎,这是整个院落的人都知道的。

白虎凶猛这也是整个院落的人都知道的。

一只白虎一个纵身跃入了李春秋的庭院之中,再次一声吼叫:

“吼!”

两个女子瑟瑟发抖的相互搀扶在一起。

世人在上,除了眼前的仙人,何人不畏虎?

李春秋闻声坐起身来,便在白虎的脑袋上一敲,将白虎敲了一个踉跄。

“一点都不老实。”

白虎被李春秋敲的身体一晃后,继续满脸慌张的咬着李春秋的衣角,将其朝着外面拉去。

李春秋皱了皱眉,意识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

“出什么事情了?”

白虎不言,依旧拉着李春秋焦急的往外走。

李春秋皱皱眉,然后随着白虎走了出去。

走到另一个院落之后,李春秋立刻便看到了躺在院落角落之中的母白虎,母白虎此时正伸着舌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是?要生了。”

这两天母白虎显得格外的暴躁,老是动不动的打白虎,把白虎打的这两天都躲着母白虎。

到没有想到,这生产之时白虎居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原来是这样吗?”

李春秋在自己的记忆之中,似乎隐隐记得是狮子还是老虎在生产的时候有驱逐生物的习惯。

“你倒是有心!”

李春秋随即缓步上前,他一手按在了母白虎的肚子上,而另一只手则是轻轻的拍着母白虎的头颅。

母白虎像是要挣扎,但是力气太小挣扎不过李春秋,只是一声低声嘶吼。

“护犊天性,这次便算了,下不为例。”

李春秋淡淡道。

然后淡淡的雾气从李春秋的手上溢散出来,而母白虎贪婪的吸食着雾气。

随着李春秋的手上被淡淡的雾气笼罩,一瞬间,在院子之中围观的众人似乎感到了有什么恐怖苏醒了过来。

无与伦比的气势在李春秋溢散出来。

如果说之前只是传闻,让众人对李春秋充满了敬畏。

那么此刻,一切已然悄然改变。

仙人,真正的仙人。

很快,满院子之中便跪了一地。

但李春秋熟视无赌。

《阴阳封契大道歌》在李春秋经脉之间运转起来,灵气透过李春秋的手掌舒缓着白虎的腹部。

吸入雾气的白虎此时的精神似乎逐渐恢复过来。

……………………

而此时高楼大院之外那条街道的三里之外,大道上华阳夫人的车撵走在最前方,秦国公族族老居第二,而子楚的车架则是跟在最后。

就行前的过程中,所有人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感到了什么。

三架车撵同时掀开了帘子。

六双目光遥望远处。

那便是仙人吗?

远处的空中似乎有着一具看不清的伟岸身影,矗立万古。

明明看不到丝毫的异象,但是车马上下众人却都能感受到那雄伟的气势。

子楚抬头望天喃喃自语道:“吾儿,汝拥何等齐天洪福?”

只有驻足于此,才更知道那种难以言喻的强大。

“果仙人也!”

荣华婀娜的华阳夫人赞道。

“务要耽搁时辰,复行!”

宽阔的大道上,三架车撵随着这动人声音的响起再次前行起来。

第十四章 牝鸡司晨

咸阳城内,一道巨大的朱门之前,兵甲把守,林立两侧。

整个咸阳的人都知道那位来到秦国的仙人住在其中,但是所有人也知道,除非是秦国王室下令,否则没有人能够进入其中。

在灼热的日光之中,三架车撵缓缓停在了朱门之前。

华阳夫人三人从车撵之上走了下来。

公族族老赵曦成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府邸,微风吹动着他的苍白的须发。

这便是仙人所在了吗?

赵曦成已经想不起自己自从成为公族族老之后,除了拜见历代秦国君王之外,还这样慎重的拜见过谁。

但是显然今日开始,除了秦王之外,自己又要多一位需要毕恭毕敬对待的人。

“母亲大人,待儿臣让人禀告一声。”

“嗯!”

华阳夫人鼻音轻轻响起。

她也在打量着这座府邸,府邸自然没有什么好看的,她看的是那种势。

整座府邸看似只在咫尺之间,但似乎又远在天涯。

可观而不可亵玩。

在府邸上空,一种凝重不散的沧桑之势久久不散。

睥睨四方,亦如仙似神。

“无怪咸阳十万之众无人质仙。”

华阳夫人轻声道。

“自古之而来,山无仙则不显其名;湖无龙则不正其灵,吾朝时常经于此,未见其雄,今日一视,雄如泰山,怕是秦王之宫,亦不可比之。”

赵曦成身着朝服,单手抚着长须,声音带着长叹。

这时候,伫立两侧的兵甲将领上前一拜。

“末将见过华阳夫人、见过大夫,见过公子。”

“无需多礼。”

华阳夫人摆摆衣袖,朗声道。

“诺!”

将领站起身来。

这时候,子楚迈出一步,问道:

“春秋先生可曾出庭院否?”

“未曾,仅令末将取秦国《律法》。”

“如是,未几之前,庭院之内可有异动?”

“禀公子,院内没有得春秋先生首肯,末将不敢妄进。”

“善之,下去吧。”

“诺!”

将领缓缓退去,

这时候,子楚从袖口之中取出一竹简,递给了身侧之人。

“递拜帖。”

“诺!”

此时,庭院之中,李春秋缓缓的放下了手,淡淡的雾气从他周身流转而出。

朦胧之中带着一丝丝仙气。

一时间恍如仙人在世。

庭院之中的众人见此,头低得更低了。

似乎不以五体投地,不以显其诚。

随着雾气滑落,无数的草木从李春秋的脚下破土而出。

而李春秋怀中刚刚出生的小白虎却不在意这个,它正贪婪的吮吸着李春秋的手指,小脸上满是享受。

在李春秋的脚下,母白虎轻轻地低吼着,似乎希望李春秋将她的孩子还给她,但是似乎又怕李春秋不答应。

“我还不至于抢你孩子。”

李春秋摇了摇头,无奈笑道。

然后他提着小白虎的脖颈,将自己的手指从小白虎的嘴中缓缓拔出。

“呜呜呜……”

失去了奶嘴的白虎在空中不断的寻找着什么。

李春秋俯身将其放在了母白虎的身边,母白虎立刻开始舔舐着小白虎的皮毛。

而这时候公白虎也凑了上来。

但是它刚刚伸出脑袋,就被母白虎一巴掌打在脑袋上。

这下把公白虎吓了一跳,它连忙跳回了李春秋的身后。

然后用着余光不断打量着小白虎和母白虎。

李春秋伸出手指在它脑袋上一敲,将其敲了一个踉跄。

“你啊,牝鸡司晨,没救了。”

随即他转身离去。

留下一地跪倒的众人,和被敲得一脸懵逼的白虎。

我可是老虎啊。

“吼!”

白虎一声低吼。

但是随即被母白虎一瞪,白虎立马怂了,它转身装作没看到母白虎的目光。

这时候,它面对的就是跪了一地的仆从了。

“吼!”

一声虎啸从白虎的口中传出。

霎时间,前一刻还跪了满地的仆从,立马跳起来飞一般的朝着院落之外跑去。

他们可不是仙人,对上这白虎十之八九就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看着所有的仆从的惊惧,白虎很满意。

我还是很有威严的。

另一个院落之中,就在李春秋坐回了石椅上后,一个仆人匆匆进来一拜。

“禀先生,华阳夫人、公族族老赵曦成与公子子楚求见,这是拜帖!”

仆人抬手将拜帖呈上。

李春秋接过拜帖后,扫了一眼。

“请!”

这两日他基本上已经记下了八千余个字的读音,基本的交流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诺!”

仆人缓缓退出。

大门之外,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

“夫人、大人、公子请!”

仆人一拜后,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人起步,但是始终保持着华阳夫人走在最前,公族族老走在次位,子楚走在最后。

走入院落之中,子楚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昔日将汝等赠与春秋先生,吾嘱言毕恭毕敬,不可懈怠,汝怎敢如此懈怠?”

子楚朝着庭院墙壁之中一指,庭院之中已然杂草遍地,看起来已经是很久没有人清理过了。

仆人对道:

“禀公子,非吾懒惰,实乃自仙人入府,四方之草木如沐天恩,日长十丈不止,非人力可敌,徒留为之奈何。”

“日长十丈?”

子楚呆了呆。

“不敢欺瞒。”

仆人低首道。

子楚摇了摇头,似是叹息,又似是感慨。

“仙人不凡,不知而言,吾之过也。”

“公子无错,实乃仙人之造化,世人难以窥探。”

仆人继续走着,下一个转弯之后,将三人带入了另一个境地,此时庭院之中草木更甚,如在山野之中。

恍然之间一声虎啸。

众人瞬间脚步一顿。

子楚转头便看到了三只白虎。

此时,仆人立马出言道:

“大人勿要惊慌,仙人之虎,不伤人。”

不伤人?

不伤人,就不怕了?

子楚强作镇定,但是华阳夫人与赵曦成却是已经开始抖了。

“各位大人,速行。”

仆人见此立马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而华阳夫人三人此时已经恨不得自己能够多长两只腿。

吕不韦跟在公子子楚的身后,走在众人最后更是两股战战,他总觉得那白虎在盯着他的后背。

走出来这一座属于白虎的庭院之后,众人终于见到了那一身白衣。

仆人上前道:

“禀大人,人已到。”

华阳夫人只见到远处的石头椅子之上,一个人背对着众人站了起来。

那人一身白袍素衣,也未见什么惊人言语。

但是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似乎整个天宇都低了下来。

华阳夫人感觉自己似乎一瞬间变得很渺小。

而子楚与吕不韦则是更加的恭敬。

赵曦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人,但是尽管他一生见过数不清的王侯将相,却在眼前人感到了雾里看花的感觉。

这时候,李春秋转头看向了公子子楚,笑道。

“吾仍记,汝乃赵政之父。”

第十五章 天命不在

深宅大院之中,公子子楚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之人的双目,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一座通天彻底石碑,无数星辰点缀其中。

像是有着无数天地至理盘踞其中,阐述着所有的未知。

在那石碑之上,他感到了深深的压力。

似乎有着星辰日月压在他的身上。

子楚楞了一下后连忙将目光移开到眼前这位的白袍上。

但是这位春秋先生身上仍旧像是有着无形的压力,让人不由得便自惭形秽。

这就是仙吗?

当年那些先贤是否第一次见到仙人的时候也这么狼狈?

庭院之中的四人都低着头,似乎抬起头来便是亵渎一般。

仍旧是壮年的吕不韦长袍之下,汗水已然是湿透了衣襟。

那位仙人似乎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他。

让其忍不住的惊惧,难道他算计的事情被看出来了?

不应该啊!

“怎么不见赵政?”

半晌之后,李春秋像是全然无视了除了子楚之外的人,他拿着《秦律》的竹简,笑着朝着子楚问道。

庭院之中的众人之中,以华阳夫人地位最高,公族族老赵曦成次之,而子楚虽为秦国公子,实际上在这三人之中地位是最低的。

但是,眼前的仙人却只跟他言语。

子楚第一次感到了父凭子贵的异样感觉。

他躬身一拜道:

“回先生,幼子于家中休憩。”

等等!

子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他猛然抬头道:

“春秋先生何时习得雅音?”

李春秋笑了笑,他随手拍在石椅之侧,数百斤的石椅在原地打了一个转,整个地面都在轻轻的震动。

随后李春秋坐在了石椅上,手指点了点手中的《秦律》竹简。

“入咸阳这两日所学。”

然后他看向子楚,笑道:

“汝来这里不会就想问这个吧?”

咸阳城众人以其为仙,此次这三位拜访自己,李春秋不信他们没有想法。

“仅仅两日?”

子楚缓缓吸了口气,叹服道:“先生果然仙人。”

“实不满先生,此次乃是为了犬子。”

“为了赵政?”

李春秋眼中饱含深意的看了子楚。

子楚拱手道:

“犬子有拜先生为师之心,敢问先生意下如何?”

李春秋笑着摇了摇头。

这几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却都不愿意说出来,也是很有意思。

“吾曾许赵政十愿,已去其一,仍剩九愿,若其有拜师之意,自无不许。”

“但只怕,汝来此之意不在此啊!”

李春秋的话音落下,整个庭院之中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静。

沉默!

还是沉默。

诸人皆有所求,所谓的拜师不过是个幌子。

但是这个幌子一旦被揭穿,真相大白,那便会让人陷入尴尬的境地。

李春秋环视众人,也不言语。

最终,子楚的笑声打破了沉寂,他一拱手道:

“春秋先生所言不差。”

“子楚此次却有他求。”

“说!”

李春秋只是回了简简单单的一字。

“此次子楚亦是代秦国而来,敢问先生我大秦国势之运。”

子楚自然不是想问这个,但是作为秦国公子,站在公族族老与自己的义母面前,这便是他最应该问的问题。

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吕不韦谋国,秦国兴则他兴。

而另外三人都是秦国王室中人,国家国家,国与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秦国国势这是与他们切身相关的要事。

“国势?”

李春秋笑了。

他长袖一挥,落下了两枚石子,落在了石椅之上。

李春秋指着其中一枚石子道:“此汝父也!”

然后又指着另一枚棋子道:“此汝也!”

然后李春秋食指并拢轻轻一荡。

两枚石子便从石椅之上掉落。

“可汝大秦之国势,不在汝父,亦不在汝。”

李春秋的声音如是晴空霹雳,在空中炸响。

震的众人头脑嗡嗡作响。

“先生何敢妄言?”

赵曦成抬起头,看向眼前之人,尽管心中有怯,仍旧昂首高声问道。

大秦国势,不在公子,不在秦王,这是祸国之言。

若是常人,当处极刑。

“妄言?”

李春秋靠在了石椅之上,

话音响起,似乎震动着众人的耳膜。

“吾多汝两千载春秋之识,安能说妄言,不过天命不在此罢了。”

李春秋的言语之中似乎带着莫名的沧桑。

那是浸透历史的悲凉。

赵曦成这辈子见过很多奇人。

宣太后、秦昭襄王、白起等等。

但是眼前之人不仅是他最看不透的,也是他见过最奇怪的。

他哪怕是听着眼前这位春秋的先生的狂言,竟然觉得这便会是未来。

无可更正,无法修改。

一时间,赵曦成心有戚戚。

“天命不在我大秦?”

“难道我大秦不足以荡平四海吗?”

已然老矣的赵曦成抬头似乎是对苍天的质问。

他大秦自西边苦寒之地而起,与西戎争,与渠梁争,与巴国、蜀国争,一路走到天下诸侯之位。

自商君起,秦国出多少旷世之才,辅大秦之伟业,求函谷关东出,荡平天下。

难道就因为一句‘天命不在’就让数辈之人心血尽丧吗?

“吾不服也!”

老头嘶哑的声音在庭院之中回荡。

一时间众人皆是悲态。

只有吕不韦心生悸动。

两千年?

眼前的人已经两千年春秋了?

吕不韦下意识抬头,但在看到李春秋的双目之后,又猛然低下了头颅。

李春秋看了他一眼,跟在子楚身边的如此年纪的怕只有那位文信侯吕不韦了。

李春秋笑了笑。

“何用悲哉?秦国非是不兴,实乃其之盛在于子楚之子,赵政!”

“嗯?”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但是李春秋的言语却丝毫没有停滞。

“奋六世之余烈,驾长策而于宇内,自此六合之内,皇帝之土。东到大海,西涉流沙。南及北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莫不臣服。秦德昭昭,秦威烈烈。恩德所至,泽及牛马,这可是汝之子秦始皇刻下的。”

“子楚之子,赵政?”

“秦始皇?”

“奋六世之余烈,驾长策而于宇内?”

子楚愣住了。

赵曦成愣住了。

就连华阳夫人也愣住了。

“吾子刻下的?”

子楚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十六章 仙人之怒

庭院静寂,众人心中混乱,一时无言,只余长风。

“若无所求,退去吧!”

这时,坐在石椅之上,身着白衣如仙如神的男子淡淡道。

他靠在石椅之上,似乎不沾一丝人间之烟火,随时要羽化而登仙。

心中一时间乱如杂草的子楚,闻声重新抬起头来。

他似乎想问什么,但是却被身后的吕不韦拉了拉衣袖。

子楚侧了侧身子,吕不韦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子楚吸了口气,收起来自己心中的疑问,平静了一下,然后再拜道:

“子楚还有一求,还望春秋先生应许。”

“说!”

李春秋仍旧一字答之,似乎于此不甚在意。

“王父,已然逾知天命之龄,春秋先生可有法可护王父之寿?”

华阳夫人与赵曦成闻言接抬起头看了子楚一眼。

子楚为王上求寿,这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要知道王上多一日春秋,子楚登上王位便晚一天。

有多少公子曾被自己的父王活活熬死在公子的位置上。

但是子楚却还是为王上求寿。

公子果贤良恭孝。

赵曦成心中暗暗道。

不枉我收其为义子,此子还是念我的好的。

华阳夫人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夸了一番子楚。

当今王上盛宠于华阳夫人,若是王上得养生之法必然传于她。

李春秋闻言,抬起头看着子楚。

他体内《阴阳封契大道歌》快速的运转起来,无尽灵气流转起来。

《阴阳封契大道歌》之中有着一道秘术用以借势,名为《浑天之术》,可借天地之势。

李春秋入咸阳之后,便数次练习于此术,今日也是时候试试了。

李春秋正起身来,秘术流转。

一时间,灵台世界一种像是一扇大门訇然中开,比之以往这次似乎真的有一道大门打开了。

无尽的灵气涌现,灵台世界一瞬波涛惊天。

那矗立万古的石碑淡如清霜的湛蓝,浮动起来,像是波动起来的镜面。

无数灵气喷涌而出,石碑之中莫名的势法似乎被这《浑天之术》裹挟。

所谓浑天,浑天之法,合道之术。

子楚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似乎有着什么莫名的势从眼前的春秋先生身上升起。

整个院落之中似乎有一双苍生之目,瞬间睁开。

无尽的压力从李春秋身上流转而出。

他的声音似乎与天地雷霆化而为一。

咸阳城之中,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望向了李春秋居住的地方。

“汝可知人命皆有定数。”

整个大地似乎都在这一刻震动着,李春秋的声音无情而冷漠。

无与伦比的势压在众人身上。

“子楚,愿为父求之。”

李春秋看着子楚。

硕大的汗水从子楚脸颊之上滑落。

他顶着这恐怖的朗声道。

李春秋看着苦苦支撑的子楚皱了皱眉,道:

“帝王之命数,不可轻动。”

“汝父阳寿不过一载春秋,且珍惜吧。”

仅剩一载春秋?

吕不韦心中一惊,那不是说一年之后便是公子子楚登上那秦王之位。

这对吕不韦来说可是好事。

但是,对于其余人便不是如此了。

华阳夫人心中一跳。

一年,那岂不是大王刚刚要即位便要薨了?

她猛然抬头看向了那一身白衣。

“敢问春秋先生世间可有长生之法?”

一瞬间,刚刚在子楚身上负压的恐怖压力瞬间移到了华阳夫人的身上。

泰山压于身,华阳夫人脚一软便坐倒在了地上。

那道声音似乎在思考,沉吟了一下后,其才缓缓道出。

“有!”

这个字彻底的将众人的心底的贪激发了出来。

长生久视,这个词足够让天下人疯魔。

“子楚愿意以己身所有为父王换此。”

子楚一拜到底,发髻触地,颇有天下孝子之楷模之态。

“汝换不来。”

李春秋一头凉水浇了下来,打破了子楚的念想。

一瞬间庭院之中似乎炎炎夏日瞬间变为酷寒之凛冬。

院落之中四人皆是为之颤颤。

“吾答汝之问,不过因感汝送宅,莫要得寸而进尺。”

“吾不欠大秦,只欠汝子赵政。”

雷霆震怒,不过于此。

天地之威,浩荡如此。

公族族老抬头而视,他大秦何时如此卑躬屈膝。

“仙人,秦王知此必怒,兵甲之上,仙人可恐?”

李春秋笑了。

“吾常闻,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但汝可闻仙人之怒?”

赵曦成丝毫不怯。

“敢闻仙人之怒?”

语气之中不卑不亢,公族族老是大秦的王室的脊梁,万万不可轻折。

尽管心中恐惧,但是赵曦成依然压着自己的恐惧问道。

风吹着他苍白的须发。

衣襟此时仍有狂态。

李春秋看着眼前的倔强老者,心中不由得赞叹,但话语之中仍旧是淡漠。

“修仙之怒,虽不加一兵一甲,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便是天下兵甲再加十倍,亦可来去自如。”

“地仙之怒,虽无以泰山之倾,亦可摇天而动地,赤地千里,不过于反掌。”

“天仙之怒,一怒而国灭,凡此千载,生灵不存。”

“吾何惧于秦王?”

李春秋每一言,天宇之中似乎都有天象滚动。

每一言赵曦成的面色便苍白一分。

待到那句“吾何惧于秦王?”,赵曦成已然面如纸薄,但他仍道:

“秦国何惧于仙,秦人不惧。”

这时候,子楚连忙道:

“春秋先生,此族老戏言,先生勿要当真。”

“戏言?”

李春秋摇摇头不置可否。

“看在赵政的面子上!”

“若无所求,退去吧!”

随即李春秋座下石椅凭空而转,背对众人。

“改日再携幼子拜访先生。”

子楚一拜后,连忙携族老与华阳夫人而出。

走出那院落的朱红色大门后,院落之中的恐怖气势才缓缓散去。

子楚转身一拜道:

“族老鲁莽了。”

“非是吾鲁莽,而是此人狂态甚之,此事难了!”

赵曦成若有深意地拍了拍子楚的肩膀,然后一甩袖走上车撵。

“入秦王宫,见王上!”

子楚看着公族族老离去的身影,转头道:

“母上,此事?”

“此事,吾管不了。”

华阳夫人摇了摇头亦转身离去。

仙人狂妄,便见见大秦的铁骑吧!

在两人皆走后,子楚转身道:

“不韦,此事?”

吕不韦摇摇头道:

“公子,世有黑白,亦有刚柔,族老欲行刚烈之事,一试仙人,公子当行柔之法,以留后路。”

“何解?”

“族老胜,万法皆消;族老败,公子则需力挽狂澜,拦下这位春秋仙人。”

“大秦兵甲,皆败,吾何德何能?”

“公子有一子赵政,此便足矣。”

子楚呆了呆,他从来都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代不靠着父辈荫蔽的人,没想到到头来他要靠儿子荫蔽。

第十七章 秦之锐士

咸阳宫中。

公族族老赵曦成已经进入其中一个时辰了。

秦王屏退左右,没有人知道秦王与公族族老说了什么。

随着一声“准”字在咸阳宫之中回荡起来。

最终,公族族老持虎符而出。

秦王宫人惊之:“公族族老请走了秦锐士之虎符!”

天下兵甲,精锐之士,唯有魏之武卒、齐之技击、赵之飞骑与大秦锐士。

战国之初的步兵以魏国武卒最为精锐,天下呼之为“魏武卒”。

骑战则以赵国的“胡刀骑士”与齐国的“技击骑士”并称精锐。

秦国变法后的新军在收复河西的大战中横空出世,被天下惊呼为“锐士”。

荀子在《议兵篇》内道: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

可见秦之锐士之雄。

哪怕在后世很多人将其列为古代天下兵甲之最。

秦锐士动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咸阳城的将门与豪族。

非大战不动秦锐士。

何事惊动锐士?

整座城池的众人都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

而此时动荡整个咸阳城的赵曦成已经进入了秦锐士的驻地。

昔日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而秦锐士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入军阵,赵曦成就感到了那种来自军旅的杀气。

秦锐士都是见过血的,他们每人都有五人之上的首级,乃是百战之兵。

“赵曦成?”

一老者身披重甲走出,看赵曦成皱了皱眉头道。

“见过蒙骜将军。”

赵曦成从袖口之中拿出来那块虎符。

“此大王之虎符。”

蒙骜接过虎符,仔细端详了一下后,从袖口之中取出了令一半虎符,合二为一。

“虎符无误,谨受王命!”

确认虎符为真后,蒙骜躬身一拜道。

四方兵甲同拜。

“传大王之命,取锐士九千,六千驻守咸阳宫,三千随公族族老赵曦成拜战李春秋。”

“将蒙骜尊王之命!”

蒙骜接下王命站起身后,皱眉道:

“李春秋?”

“可是那位入住咸阳的仙人?”

赵曦成点点头。

这时蒙骜白眉已然皱的更深。

“他可曾带兵甲入咸阳?”

“未曾!”

赵曦成如实答道。

蒙骜抬头惊道:

“仅以一人而动九千锐士,这是何等之人?”

赵曦成笑了。

“将军可愿听实话?”

“固所愿不敢请耳。”

“还请屏退左右。”

待到蒙骜屏退左右之后,赵曦成才道:

“不敢欺于将军,此战把握,不足三成。”

“仅以一人?”

“仅以一人。”

“儿戏,三成何以战之。”

蒙骜怒道。

“若吾败,则公子子楚出,解围咸阳,此吾大秦之福。”

“何解?”

赵曦成笑了笑,密语与其。

半刻钟之后,赵曦成才缓缓被蒙骜送出军营。

此时,三千锐士已然待命。

“不如吾带兵而行?”

秦锐士军营旁,蒙骜看着赵曦成道。

赵曦成摇了摇头道:

“汝,带六千锐士守咸阳宫,若为万军之战,吾不如你,然此战敌手仅此一人。”

“此战,试水之战,成,万法皆消,败,此后大秦当以其为师,千秋万世。”

“值得吗?”

蒙骜忍不住的问道。

这一战,成与不成,这位公族族老怕是都要当不下去了。

“国事将至,头颅何惜,吾,秦国公族族老也。”

话语落下,赵曦成转身出营。

三千锐士紧随其后。

风萧萧兮,英豪何去。

公族族老赵曦成持虎符入兵营带三千锐士出营,而蒙骜随后带领六千锐士出于秦王宫。

咸阳城外,两人再次相会,而赵曦成在此已经驻足了有一会了。

这时候,蒙骜带兵从其身侧走入咸阳城之中。

望着六千锐士的背影,赵曦成下令道:

“天时已至,拜战帖!”

赵曦成的副手抱拳道:

“大人,真的会有一人,以一敌三千?”

“敢说仙人之怒之仙,若非虚假之士,必至!”

赵曦成抬起头望着那咸阳城城门处。

“拜帖!”

“诺!”

一骑飞奔入城,绝尘而去。

咸阳城内,朱红色的大门内,仆人缓缓递上来了拜帖。

李春秋接过了这所谓的拜帖。

拜帖上书:赵氏族人赵曦成拜春秋先生

君辱臣死,此之大道,先生言仙人之怒,吾之不才,咸阳城外愿见之。

“上套了!”

李春秋收起了战书,笑道。

他若想传道,必然要立威信于此。

而此时那位便是他要立下之威。

“起来了!”

李春秋在座下那只被母白虎打的跑到他这里思考人生的白虎脑袋上一敲。

正睡熟的白虎猛然惊醒。

“看你这几日吃了睡睡了吃,都长膘了,也敢干点正事了。”

“这可是来自战国贵族的约架呢!”

李春秋拿着手中的战书淡淡的笑着。

然后一跃坐上了白虎身上。

“起!”

这一日,咸阳城外列三千锐士,李春秋骑白虎而出。

“吼!”

一出城,白虎便猛然咆哮。

虎啸山林,但是对面的锐士却丝毫不为其所动。

李春秋自白虎之上落下,遥望远处,与三千秦锐士远远对视。

“秦之锐士,不错!”

李春秋的声音淡淡响起。

而另一侧,赵曦成已然是身披战甲。

秦国上至王候,下至布衣,皆服兵役。

赵曦成年少的时候,曾斩六十一首级,才有今日公族族老之位。

此时虽暮,犹可以一战。

赵曦成站在战车之上,吼道:

“风起!”

“风!风!风………”

三千锐士如若一人,恍然之间似乎比千军万马更加摄人心魄。

“大风!”

“大风!大风!大风……”

“军势已成,不愧强军。”

李春秋遥望着远处的秦军,一时间就连他也有着种错觉,似乎秦军已然和天地共鸣。

白虎见此压低了身体,呲着牙。

李春秋能够感到它的胆怯。

在秦锐士面前,便是狮虎亦要胆怯。

“秦军锐士虽壮,亦敌不过我,此战先破此阵,再入咸阳宫。”

面对千军,李春秋心中尽是豪气,他本该生在这个时代。

军声渐止,这时赵曦成右手猛然一挥。

秦军分裂三阵,每阵一千人,协作如一。

每阵起三连弩,一瞬间九千弩箭冲天而起。

利箭破空。

第十八章 路名不归

那一刻长空之下,咸阳城前,箭如雨下。

那一身白衣长袍傲立原地。

李春秋双目之中一座通天彻地的石碑时隐时现。

灵台之内,波涛惊天。

那刻着如同星辰日月的石碑上,云雾遮盖,气浪翻滚。

如同亘古的凶兽苏醒。

李春秋双目之中一道金光闪过。

秘术浑天!

一瞬间灵台世界海浪更胜往昔,石碑动荡着天地,淡蓝色的石碑上似乎有一个世界的大门彻底打开,无尽的道法与灵气疯狂涌出。

灵台世界之中,整个天地似乎在翻动。

“成了!”

站在咸阳城下的李春秋淡淡的笑着。

而白虎在他的身边压低了身体嘶吼着。

下一刻无尽的伟力从李春秋身上涌现出来。

霎时李春秋白袍鼓荡,衣带飘飘。

恍如仙人御风而行。

李春秋微微侧身朝着那漫天的长箭伸出了手,猛然一按。

“止!”

无尽的灵气从李春秋掌心喷涌而出。

一时间,大风起兮云飞扬。

云雾过处,天地生机勃发,万物萌发。

苍黄的大地一瞬间变成了淡淡的绿色,朝为荒野暮成林。

九千只利箭停在了李春秋身前一丈处,而下一刻便如同秋风扫落叶,被风浪狠狠的扫荡出去。

李春秋遥望远处,与赵曦成隔空对视。

“赵曦成,今日便让你见见人仙之怒。”

“百万军中,上将首级,不过探囊取物。”

李春秋的声音响彻整个咸阳城。

咸阳城之中,大秦公子子楚猛然站起。

这一刻,整个咸阳城都能感受到那恐怖的势。

“不韦,吾当如何?”

吕不韦面色凝重的看着天际声音传来的地方。

“公子当带赵姬母子入咸阳宫。”

子楚猛然转头看着吕不韦,他一字一顿道:

“族老如何?”

吕不韦直视着子楚的双目,双目之中满是平淡,他缓缓开口道:

“公子,世上大道千万,皆人之选,族老所选此路,路名不归。”

“不归?”

子楚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脸色有点苍白。

“不归之路,踏上一刻,便是心存必死之志,有去无回。”

“赵曦成,此人无愧于公族族老之位。”

吕不韦没有因为子楚的面色而停止自己的话语,因为子楚要走的是秦王之位。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无愧?仅求无愧?”

子楚叹了一口气,有点失神道。

吕不韦摇了摇头,他看着子楚道:

“非也,昔日商君从容赴死,今日公族族老自入其境,所求大者不过大秦之千秋万世。”

“千秋万世?”

子楚望着那远处的咸阳宫,宫楼之上的瓦片已然历经数载寒凉,但是却依旧没有丝毫荒凉之景色。

因为那是咸阳宫,那是天下最大的诸侯所在。

所以这便是世间最繁华之地。

无可非议,谁若是不服,可以问问大秦带甲百万之士。

子楚望着咸阳城道:

“此大秦之盛,秦人之盛,士人舍身,兵卒忘死,君王呕血,所成就千秋万世之大业。”

猛然吸了一口气后,子楚看着吕不韦下令道:

“吾知之,摆驾入咸阳宫!”

公子子楚长袖一甩,转身走入内室。

今日秦国公族族老以性命给他上了映像深刻的一课,而这一刻百余年前,当年商君便给当时的公子上过,也是以自己的性命。

士为国死,死得其所。

士为国死,国之必兴。

这便是战国之士。

咸阳宫前,数不清的阶梯尽头,在那道声音响起的时候,蒙骜猛然抬起头。

他望着远处的天际,似乎已经看到了赵曦成身死之景。

真正的战场之将,在战场上都会有胜败的预感。

而赵曦成这次给他的感觉就是绝无胜望。

“士为国死,其憾何有!”

“赵将军,马革裹尸,英雄所求,走好!”

这一刻蒙骜有一瞬间显得有些苍老。

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他已经年逾花甲,不知道还也没有机会驰骋沙场。

但是,下一个瞬间那位号令大秦最精锐的老将军便又回来了。

蒙骜虎目雄视,高声道:

“备战!”

“诺!”

咸阳宫六千锐士齐声应道。

声势如潮。

蒙骜目光望向远处,他今日的任务便是阻止那位仙人进入咸阳宫。

“与仙共战,生而不憾。”

此时,城外的李春秋已经站在了赵曦成的面前。

他的单手握住了赵曦成的脖颈,淡淡地问道:

“如何?”

“千军易辟。”

赵曦成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当李春秋横越百丈距离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大秦最锋利的利剑——秦锐士没有一人拔出了手中长剑。

眼前的这位春秋先生用他的行动说明了“万军取首”绝对不是什么妄言。

“那接下,也该让汝见见地仙之怒。”

“秦之锐士,绝非汝可动之,怕是咸阳宫那位吧!”

李春秋的目光似乎跨越了空间,进入了秦王宫之中。

“非也,昔日信陵君魏无忌窃符救赵,吾今日何不可窃符?”

赵曦成笑道。

李春秋笑了笑。

“战国一个信陵君就够了。”

话音落下,李春秋伸出朝着咸阳城猛然按了下去。

鼓荡的衣衫下,众人看不到地方一道道青筋暴起。

以引气入体的修为行合道之法,估计那位道祖都没有想到会有后人如此猖狂。

一瞬间,天空之中似乎被撕裂了开来。

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从虚空之中探出。

“凡秦之锐士听令,不计生死,阻其……”

赵曦成话还没说完,李春秋单手轻轻一用力,其便昏死过去。

但是,秦锐士也听到了命令。

《韩非子·初见秦》之中韩非子曾言秦兵:出其父母怀衽之中,生未尝见寇耳,闻战,顿足徒裼,犯白刃,蹈炉炭,断死于前者皆是也。

这是什么意思呢?

韩非子说:秦国百姓自从脱离父母怀抱,生平还不曾见过敌人,但一听说打仗,跺脚赤膊,迎着利刃,踏着炭火,上前拼死的比比皆是。

甚至有言说秦人在战场之上,左手拿着敌人首级,右手拉着俘虏,还要向前冲。

这是何等好战。

一时间,三千兵甲齐动。

壮士拔剑而起。

三千人朝着一人冲去。

第十九章 国有不避之难

咸阳古城之外,三千猛士争渡一人。

前赴而后继。

大地之上烟尘四起。

杀声震天。

李春秋白衣此时在灵气雾气的沾染下,更胜白雪三分。

瞥了一眼眼角之下的悍勇之士后,他将空余的那只手长袖一甩。

霎时间无尽的灵气瞬间化为最恐怖的风暴,以其为中心四散而去,卷起阵阵绿浪。

一时间飞沙走石,恐怖的巨力横贯四方。

无数兵卒被横扫出去。

天宇之下兵甲为之一清,只剩下李春秋独自站在车乘之上,遥望咸阳城。

古城砖瓦参差,岁月年轮在其上滑落。

这时再也没有谁能够阻止那一身白衣。

李春秋将按下的单手再次按下去了半分,浑天之术再次疯狂的掠夺无尽的灵气与石碑之中溢散的大道。

李春秋筋骨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可是此时已经更没有人听到这声音。

世人只闻恐怖如神魔的威势,使得刚刚长出来的青草伏地。

天宇之下,以李春秋为中心,大地上的所有植物拜倒。

那一刻,李春秋单手压咸阳。

咸阳城前,白虎趴在远处瑟瑟发抖。

它心中暗道:还是山里头安全。

此时,咸阳宫之上,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自半空之中探了出来。

像是有人从九天之上探下。

咸阳城之中的所有在这一只手下就如同蝼蚁一般。

整个咸阳之中的人都愣住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的望着那天宇。

听到整个街道之上,一时间静如无人。

子楚忽然心中升起一丝不妙。

他从车撵之中探出头来,却发现众人皆是望着天宇,他顺着众人目光望去,顿时惊道说不出来话来。

那日朱门之内,那位仙人所言再次在他的耳边回荡。

“吾常闻,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但汝可闻仙人之怒?”

“人仙之怒,虽不加一兵一甲,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便是天下兵甲再加十倍,亦可来去自如。”

“地仙之怒,虽无以泰山之倾,亦可摇天而动地,赤地千里,不过于反掌。”

“天仙之怒,一怒而国灭,凡此千载,生灵不存。”

……………………

“人仙之怒,三千兵甲陨;地仙之怒………”

这里子楚忽然说不下去了。

他甚至有点不敢想。

地仙之怒如此,天仙谁人可当?

掀开门帘,子楚吼道:

“全速,入秦王宫!”

驾驭车马之人一惊,连忙道:

“诺!”

“驾!”

车绳子狠狠的抽在马匹的身上。

秦国公子说全速,那就半点也没有怠慢的。

平日车夫每日好好伺候的骏马,一瞬间便被抽的鲜血淋漓。

车乘一瞬间便冲了出去。

“前人闪开,公子加急入咸阳宫!”

众人遥望天宇的时候,一辆车马绝尘而去,冲入秦王宫之中。

留下一路惊呆了的路人。

秦王宫前,蒙骜遥望苍天。

“仙,便是如此?”

从他的角度才是看的最清楚的。

他甚至可以看清那手掌之上的每一道纹路。

手掌遮天蔽日,覆压百里。

整个咸阳城都在手掌之下显得如此渺小。

“诸将听令!”

“人力敌仙,旷古未有!”

“众人可愿与吾一战!”

咸阳宫之前,蒙骜高声嘶吼道。

“战!战!战………”

六千锐士声浪如潮,动荡整个咸阳。

咸阳宫殿之中,秦王一身孝服,在他的身侧华阳夫人紧紧的抱着他的手臂。

他能够清晰的听清咸阳宫外的每一个声音。

华阳夫人抬头看着秦王道:

“大王,撤吧!”

秦王反而笑了。

“秦国,寡人之秦国,秦人,寡人之百姓,天下虽大,何地可以容下一位秦王?”

一身缟素的秦王指着地下道:

“唯有这咸阳城可以!”

然后他转头看向华阳夫人整理了一下其云鬓。

“这咸阳城之中,谁都可以走,寡人,不能走!”

“华阳,秦王宫后有一车撵,汝可先行。”

华阳夫人愣住了。

在她的记忆之中,秦王并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秦王本应该是这样的。

看着那熟悉的脸庞,华阳夫人忽然也笑了。

“妾,身有所依,昔年,妲己尚可与殷纣王同穴鹿台,妾身不愿弱于一亡国妖姬。”

“得此何求!”

秦王会心一笑,他抬起了头。

他是秦人的王,秦人战不畏死,他岂可露怯。

“族叔赵曦成可以以命搏之,寡人不能坏了他以性命做成的局。”

“所以,辜负夫人了,请夫人离开咸阳城。”

所有侍女闻声立马上前,拉住华阳夫人朝着殿外拉去。

“大王,何至于此。”

华阳夫人挣扎着,惊呼着。

远处那最宠她的身披孝袍的身影却头也不回,走出了咸阳宫的朱红色大门。

“国有不避之难啊!”

秦王淡淡笑着,坦然至极。

咸阳宫外,高台上,秦王走到了蒙骜的身旁,笑着问道:

“老将军,惧否?”

蒙骜正色回道:

“马革裹尸,故所求也。”

“无怪于先王甚重于将军,此一拜,寡人谢将军了。”

秦王一拜,然后道:“若寡人身死,传此孝服与子楚,令其封锁消息,不仇于敌,请其为帝师。”

顿了顿后,秦王叹了口气道:

“善待华阳夫人!”

“但如其干政,软禁之。”

“诺!末将谨遵王上之命。”

蒙骜一拜,算是接下了这道诏令。

此时天宇之中的手掌越发低垂,无尽的空气被手掌压了下来,阵阵气浪席卷四方。

咸阳城前,秦王衣袖飘飘,他昂首吼道:

“岂曰无衣!”

“与此同袍!”

六千锐士应声而高歌。

其声震动整个咸阳城。

随即,咸阳城之中所有的秦人似有共鸣,同声高唱。

声音越发的洪大,似乎与天宇并列。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咸阳宫前,秦王仰天大笑。

“哈哈哈……有民如此,大秦必扫六合于于宇内,荡四海于反手。”

第二十章 风骨如此

天宇之下,秦王素衣坦荡,遥望远天。

那一只手已然离秦王不过百丈之遥,整个天宇似乎都被手掌压低了下来。

无尽的气浪自高空而下,鼓荡着众人的衣襟。

蒙骜身披重甲,与六千秦锐士迎着风浪朝着九天之上的巨掌望去,六千秦弩已然蓄势待发。

“放箭!”

随着蒙骜一声爆喝,万箭齐发。

利箭嘶鸣,朝着那如神魔一般的大手射去。

蒙骜的眼中没有对于胜的挣扎,也没有对败的畏惧。

有些挣扎并不是真的要打破困局,只是要显示一种态度,一种不屈的态度。

哪怕绝境,也不能摧毁我的脊梁。

利箭射在遮天巨掌之上,直接被弹了下来。

丝毫没有延缓巨掌的动作。

那遮天的巨掌裹挟着云气与吞并天下的气势落下了来。

咸阳城最高的秦王宫宫顶,在巨掌之下没有作出丝毫像样的抵抗便轰然崩塌。

“轰隆!”

大地在震动。

殿宇崩塌烟尘自秦王身后席卷而来。

秦王站在掀起的烟尘前,淡淡道。

“蒙将军,汝不可死,诏令不可失,否则大秦必乱。”

“下去,辅佐新王!”

蒙骜看了一眼眼前一身缟素的秦王,低头应下了一声,然后一拜到底为这位秦王最后作别。

“秦王走好!”

见人之胆魄者,险境也;见人之担当者,绝处也。

当今之秦王于太子之时几无建树,甚至纵欲糜烂。

但是仅以今日之担当,他却无愧于秦王之位。

一拜之后,蒙骜转身跃下高台。

站在秦国最高的高台上,秦王坦然的闭上了眼。

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他喃喃自语道:

“子楚,秦国此后尽负于汝。”

所有高耸的殿宇全部垮塌,大地之上梁木断裂的声音连成一片,就连秦王也已经被烟尘遮盖。

蒙骜看着宫门处,但是他最终也没有看到那道身影。

“撤!”

蒙骜最后一声嘶吼。

就在几近大局已定之时,千钧一发之际。

秦王宫之外,骏马嘶鸣。

一辆车乘撞开了宫门冲了进来。

在车乘停下来的那一刻,一身素衣的公子子楚从车乘之上跃下,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衣衫。

他便一拜到底。

“春秋先生,子楚愿替父求死。”

子楚额头之上已然是鲜血淋漓,在六千秦锐士之中,他扬天嘶吼道。

嘶声力竭的声音在整个咸阳宫内回荡。

霎时间,巨掌消散化为了浓浓的雾气,冲向地面,在地面之上溅起浓雾之大浪。

一时间,秦王宫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代死?”

恍然之间,一道声音在秦王宫的上空响起。

震动着整个秦王宫。

咸阳城外,李春秋袖袍之下手中已然有着一道血迹。

但他仍旧没有停止那借助大势的浑天之术。

灵台世界的石碑之上,无尽的势被李春秋引动着。

超负荷的运转撑起了这仙人的气魄。

咸阳城中,秦王宫前,已经没有人会在质疑他这位仙人了。

数千人面前,李春秋的声音再次响起,似是质问,又似乎其告诫。

“其不过一载春秋之寿,值吗?”

那声音带着淡淡的淡漠,虽不见其容,蒙骜也可以相信那道身影一定如神似魔。

广场之上,公子子楚双腿跪地,抬头望天,嘶吼道:

“父母有事,子服其劳,既已生吾,吾当报之。”

看着那跪在地下的公子,老将蒙骜动容了。

他一生之中,皆以令为准,但是这一刻他决定抗一次命。

解开了绳缚,卸下了战甲,蒙骜穿着麻衣,高声道:

“君王有事,臣子服其劳,吾当报之,蒙骜,愿替生死!”

“愿替生死!”

六千锐士,一目视去,无一人站立。

秦王宫前,除却秦王跪倒一地。

此时,再次有一车马冲入咸阳城之中,华阳夫人从车马之上而下,大步冲上了台阶,跪倒在秦王面前。

“大王,生不同时,死亦同穴,妾身不愿苟活。”

“何必呢?”

秦王笑了。

他只一生贪淫好乐,无有建树,但在这一刻,此生值了。

天宇之上的声音沉默了。

这时公子子楚的车乘之上,赵姬与赵政缓缓走了下来。

赵政与赵姬走到了子楚身边,同跪于地。

“先生,赵政愿以两愿换祖父与父之性命。”

六千身负重甲的锐士之中,秦王之前,子楚之侧。

赵政一拜到底道。

风骨是什么?

风者,行之气也;骨者,生之念也。

它可以撑起一个国度,一个民族,屹立千年而不倒。

世无千年之帝王世家,但是却有千年之民族不绝。

李春秋在这里感受到了那他曾经追求过的风骨。

士为知己者死。

虽然心有触动,但是李春秋话语之间仍旧神鬼莫测。

“以两愿换之?”

天宇之中的人似乎在轻笑。

“吾问汝,此真汝之愿,无人教你汝?”

天宇之上的声音神威如狱,让众人战栗。

但是那不过十岁的弱小身躯却毫不动摇。

“父亲教吾,小子愿之。”

没有什么遮掩。

赵政落落大方,坦荡无藏。

然后他抬头望向天宇。

“春秋先生,可记曾言许吾十愿,吾已然用去一愿,可仍有九愿,先生于赵政心中,天之神人,定不会失约于吾。”

稚嫩的声音在整个秦王宫之中清晰可闻。

蒙骜看着那稚嫩的身影,叹道:

“三代如此,秦何不兴?”

而高台之上,秦王看着那跪倒在下面的孙儿。

“这便是当吾大秦国运之人吗?”

“寡人之孙,何人可比?”

这时候,天宇之中的声音似乎是笑了。

“哈哈哈,好,不愧是秦始皇,吾之一生快意恩仇,滴水涌泉,有言在前,自不毁之。”

“但死罪可逃,活罪难饶。”

一道剑气凭空而起,削落了秦王头顶之冠冕。

秦王头顶三千红尘丝落了一地。

“断汝之发,断此华宫。”

大地之上,无尽的草木从地面之下钻出,瞬间整个秦王宫的化为了平地。

“汝,好自为之!”

天地之间,似乎有一双注视一切的目光消失在了这里。

天地也沉寂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子楚之疑

咸阳宫之外,蒙骜携六百骑席卷而出。

咸阳城那位仙既然在与赵曦成交战之后,还有余力强袭秦王宫,赵曦成多半已然身死。

但是,无论其死于何地,秦国必须带回其尸骨。

有道是:鸟恋旧林,鱼思故渊,胡马依北风,狐死必守丘,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古人之执念,便是无论死在何处,归家都是必须的。

长风烈烈,须发皆白的蒙骜自语道:

“赵曦成,蒙某来接你了。”

已然过了花甲之龄的蒙骜策马狂奔。

三百骑兵奔袭,席卷黄沙,绝尘而去。

不久之前三千秦锐士与李春秋的交战处。

整个战场像是一个巨大的坑洞,秦锐士自坑洞为中心四散分布着,而坑洞的中间正是赵曦成的车乘。

蒙骜到达战场之后,坑洞四周幸存的秦锐士此时已然开始救助受了重伤的同伴。

看到蒙骜到达战场之后,一个士兵拜倒在地上,声音之中带着呜咽声道:

“将军,吾等败了!”

他们是战国最强的兵种,大秦绝对的精锐。

但是,此时面对一人却拜得如此狼狈。

对方万军取首,他们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作出。

随后,三千锐士竟然没有办法阻止对方分毫。

无力,让众人抓狂。

他们可以忍受生死,但是绝不能忍受这种无力。

环视灰头土脸、双目之中已然失去锐气的兵卒,蒙骜心中隐隐在滴血。

“汝等牢记,汝等未曾败于任何人,只是败于一位仙,大秦锐士依旧是无敌于天下人的铁军。”

蒙骜须发抖动着,挥动着嘶吼道。

铸军易,铸军心难。

此战的损失已经够大了,蒙骜绝对不许秦国最精锐的秦锐士的军心也毁在这里。

“此言,吾要汝等牢记万世,受命否?”

战场之上的军士拜倒道。

“吾等牢记!”

然后蒙骜回头看向身后骑兵道:

“汝等也是!”

“诺!”

一时整个战场瞬间陷入了寂静。

看着士卒,蒙骜缓缓道:

“吾来此一为救助尔等,二为——赵曦成大夫之遗体。”

“禀将军,大夫遗体并不在此。”

“嗯?”

蒙骜皱了皱眉。

“那位带走了赵曦成大夫,他未死。”

“未死?”

蒙骜忽然笑了,他笑到直咳嗽。

“咳咳~~没死好啊,没死好啊!”

“老匹夫,蒙某本想汝有此马革裹尸之命,不想汝之运道,享不了此等军旅荣光。”

“下马,收敛士卒。”

蒙骜目光遥望咸阳城的方向。

现在,赵曦成的局已经成了一半了。

剩下一半就要看那位秦王王孙赵政了。

“奈何世人现在无人知那仙人的想法。”

“承大秦气运之人,不会差吧!”

想着那秦王宫前的稚童,蒙骜喃喃自语道。

此时,咸阳城内,秦王宫已然成了一片野地,但是不幸之中的万幸,秦王吾性命之忧。

在重赏了锐士之后,又遣派蒙骜出城迎接公族族老赵曦成的尸骨后,在秦王宫外,子楚府上,秦王已经搬到了这里。

内屋之中,秦王光着头颅坐在上座,而子楚坐在下位。

此屋内只此两人。

“子楚,父王多年亏待你了。”

秦王看着子楚叹道。

子楚拜倒道:

“何有亏待,生于诸侯之家,不经磨难如何成才。”

秦王笑了笑,也不言语,只是指着一旁道:

“坐!”

子楚随之起身移至秦王的对座。

秦王看着眼前的儿子道:

“汝有疑问?”

“儿臣有!”

子楚点点头道。

秦王笑了,轻轻抬了抬右手,道:

“讲吧,汝也已是秦之公子,明载今朝,秦王宫上便是汝负大秦之担。”

子楚闻言宽慰秦王道:

“父王,仙人未必不会错。”

“难得汝恭廉孝悌。”

秦王似乎有所欣慰。

“可汝与吾皆知,此不过虚言罢了。”

“父惟愿汝日后孝华阳夫人。”

子楚一拜道:

“此儿臣之应有之义。”

秦王扶起了子楚,然后道:

“今日不过解答汝罢了,有疑问尽管问之。”

子楚抬起头道:

“儿臣不懂,何以行事如此仓促?”

“仓促?”

“吾何不知?”

秦王笑着。

他自然知道仓促,只不过引箭在弦——不得不发。

见到秦王如此回答,子楚心中疑惑更浓。

“可为何要如此行事?仙人于咸阳城徐徐图之,不是甚好?”

秦王低头笑了,似乎是因为子楚的想法而感到幼稚。

“自昔日周朝天子迁都始,天下已乱数百年,凡今日之雄国,皆灭国无数,并四方之土,变法图强,才有今日之局。”

“可凡天下三百余年,霸主更替,未尝见世人有谁可以长久雄视。”

“昔日者三十河东,今日矣三十河西,潮涨潮落,未有长久,故强国起落者多矣,晋强而分,齐强共讨,楚强战亏,如此而是,更是数不胜数。”

“今日有仙人降世,此旷世之时,然世间鬼神之术者,多为障眼之术,久者必然乱国。”

“汝知今日之前,凡咸阳之煊贵有几何告寡人欲求立仙人为相否?”

子楚摇摇头道:

“儿臣不知。”

“六成!”

“六成?”

子楚有点吃惊道。

六成煊贵,这已经足够动摇秦王权柄。

“是啊,六成!”

“此还是有三成摇摆不定,半成选择观望。”

秦王抬起头道:

“若仙人果有其能,吾自然不会吝惜区区国师之位。”

“吾之祖父,秦孝公嬴渠梁,生于秦国危难之时,亦敢立无名之商君为肱股之臣,吾虽不才,决断尚可。”

“可若其无能,祸乱朝纲,遗祸无穷。”

“秦此时有鲸吞四海之势,亦有鲸吞四海之机,若为蒙蔽视为可惜。”

“遂有此之争,若败,则秦以仙人为百世之师,虽死仍求座下蒙学;若胜,仙人之盛名难副其实,秦当以兵甲定鼎天下。”

“未有它法?”

子楚问道。

秦王顿了顿,然后道:

“寡人知己,不过中人之材,此于寡人已然是上策,若其为仙,便用吾此一载阳寿赌我大秦之运。”

子楚这一刻全部懂了。

国局虽然有危机之势,却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只是,自己的父王想要赌一赌。

因为他不可能在已经被别人定下了死期的日子里,安稳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活下去。

他是秦王,他要知道这是真是假,所以站在他的角度,这必须赌一赌。

哪怕是以秦王的性命。

甚至,公族族老一定是知道如此,才上奏的。

一瞬间,子楚甚至觉得自己的父亲有点陌生,在他眼中父亲不应该有如此心机。

但作为一个儿子,他并不能质问什么。

桌案之前,子楚最终缓缓一拜道:

“子楚明白了,谢父王教导。”

“嗯,下去吧,寡人乏了。”

第二十二章 公子东出

咸阳城异象发生第二日,整个咸阳城都议论着昨日天地异象——只手遮天,荡平乾坤。

何等霸气!

但却没有人敢议论秦王宫之事。

《秦律》之中有明确的条理,严禁百姓聚众议论国事,否则就要重罚。

但是,世人皆知秦国所出之事必然与那位在咸阳城之中的仙人有关。

而秦国煊贵就要知道的更多一些了。

出事当天,公族族老赵曦成入秦王宫请出了秦锐士的虎符,邀战了那位滞留人间的仙人。

随后,巨掌遮天,秦王宫毁,千余宫阙化为荒野之土,自此杂草丛生,再不见往日繁华。

可秦王并没有薨。

没有人知道最终是怎么样妥协的。

有人说是公子子楚以身替死,才有的秦王逃出生天。

可子楚并没有身死,于是猜测更是繁多。

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已经见过了仙人的无匹之力。

人在咫尺,尽可敌国。

藐世间之万千,独神鬼之桀骜。

一时间咸阳城煊贵人心浮动。

唯恐秦国王室与仙人的矛盾激化,从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秦国公子子楚的府上,吕不韦昂首站在公子子楚的身后,一拜道:

“公子,拜师之事,事不宜迟,民心已浮,迟则生变。”

子楚望着院落之中柳树,道:

“父王手谕已与吾,束脩备齐否?”

“皆已备齐。”

子楚闻言转过身来,此时之子楚似乎比往日更显成熟,他看着吕不韦道:

“拜春秋先生为师,仅仅以束脩足否?”

吕不韦不卑不亢道:

“臣尝闻礼不在重,而在于情,夫春秋先生,仙人也,凡所世俗之中,无以能入其眼,故礼毕即可。”

“此言亦不差矣!”

子楚转过身看着身后赵姬母子,此时的赵政已然是华服加身,少年峥嵘已现。

子楚朝着赵政招了招手道:

“政儿,走吧!”

“诺!”

赵政朝着子楚一拜道。

其礼数无可指责。

子楚越看赵政便越是欢喜自心而生,家有麒麟儿,怎么能不欢喜呢?

即使目前局势危机,但是却难以影响子楚对于赵政的欣赏。

“备车撵,此行春秋先生府邸之上。”

“诺!”

与赵政上了车撵之后,子楚看着坐在身侧的赵政,笑道:“政儿,可知今日何求?”

“拜师!”

子楚点点头,叮嘱道:

“政儿,师如父,汝若有幸拜入春秋先生门庭,当恪守弟子之道,不敢僭越,知否?”

“儿臣知之。”

“春秋先生,仙人也,凡古至今,世人求仙者数不胜数,入仙人门庭,汝之福祚深厚,定不可懈怠,潜心修习。”

“儿臣知之。”

这时,赵政衣衫之上发髻隐隐有些歪斜。

子楚伸手为赵政整理了一下衣冠,越看越觉得赵政眉宇之间与他像极了,他不由得感叹道:

“吾儿,仙人言帝皇之相,命之大秦承运之人,父之福也。”

红木制成的车撵缓缓行向咸阳城的东方。

而公子子楚的车撵出府邸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咸阳城的煊贵耳中。

驶向东方?

东也,贵者,阳者。

公子子楚的府邸已然在咸阳城的东方,其出府邸一般是朝着西方走才对。

而这次确实朝着东方,那不正是仙人所居之地。

终于要动了吗?

蔡泽听到消息的时候,心中喃喃道。

他侧着身子问侍从道:

“传闻昔日公子子楚之子归秦,便是仙人为车驾?”

“禀家主,此非谣言,吾弟亲眼见之。”

“若如此,事有蹊跷。”

蔡泽皱了皱眉道:

“探之!”

“诺!”

家仆拜叩而下。

无数人闻风而动的时候,此时咸阳东方那处红门大宅之中,李春秋正坐在原地静静的调理着。

那日仙人之威固然壮阔万分,但是李春秋却并不好受。

道法《浑天之术》是另一个世界之中的道祖李抟晚年所创,其意旨在于:人力不足,天地有余,借天地之势法以用之。

但是这门道法对于修为的要求很高,另一世的道祖估计也想不到会有人以引气之境界施展《浑天之术》。

因为底层修为低微的弟子根本接触不到这种道门至高之法。

高门大祚之中,草木繁盛,白虎之旁,李春秋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吐出一口气,气离体一丈而不散,激射入地下。

霎时间如同惊雷炸响。

趴在李春秋身边的白虎耷拉头刚刚在打哈欠,瞬间被这一下吓了一跳。

它猛然一跳,四肢离地,惊恐至极。

落地才发现只是李春秋醒了。

“你可是老虎,能不能有点老虎的尊严?”

李春秋在白虎脑袋上一敲,把白虎再次敲了一个踉跄。

白虎低声呜呜的叫着。

似乎是有点不解为什么打它。

母白虎动不动就打它也就算了,你也要打?

白虎甩着被打得有点晕乎的脑袋跑了出去。

惹不起,我躲得起。

看着白虎匆匆离去,李春秋这时候站了起来。

“常威,请公族族老。”

他淡淡的声音在整个院落之中响起。

常威此名,可不是李春秋起的,而是那位家仆本名,这个名字已然跟随了他数十年。

战国之时,世人布衣之属,往往无姓无氏,只有一个名字。

而李春秋的家仆名字便叫做常威。

这也算是已经趣事。

“诺!”

正在与公族族老赵曦成交谈的家仆,连忙拜倒应道。

在声音消退之后,他才缓缓站起,侧了一个身对赵曦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族老,请!”

赵曦成看了看眼前的家仆后,大步迈开。

在两人到达李春秋的所在的庭院之后,李春秋的声音再次响起。

“常威,开门,迎贵客!”

贵客?

常威心中一跳,什么人能够被自家的仙人称之为贵客?

要知道便是当今华阳夫人、公子子楚来的时候,自家仙人也是宠辱不惊。

秦王宫毁,当今公族族老甚至直接被抓了回来。

连天下最大的诸侯尚且如此,还有谁能够被自家仙人放入眼中?

莫非又是一位仙人?

常威心生惶恐连忙应声退下,迎出了高门之外,毕恭毕敬的等待着。

第二十三章 请君入瓮

庭院之中,青草遍地,柔软而无阴湿之感,身披甲胄的赵曦成踩在草木之上,朝着那院落之中盘坐在石台之上的白衣男子缓缓拜下。

“败将赵曦成,见过春秋先生!”

李春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常威,昔日公子子楚之家仆也,其之口中,汝应已知咸阳之况。”

赵曦成点了点头,也不解释。

“已知,春秋先生明鉴!”

李春秋盘坐在石台之上,白衣胜雪,仙人之态更胜往昔,他看着赵曦成似有深意的问道:

“局势已成,运筹帷幄之感,如何?”

这是质问!

赵曦成心中略有浮动。

此时微风渐渐起,长风吹着赵曦成的须发,赵曦成最终摇摇头道:

“此局曦成无奈之举,运筹帷幄,实乃谬谈,必见笑于大方之家。”

“哦?”

李春秋望着天边的云雾,淡淡道。

他的身影似乎越发的不可捉摸,而声音与意图亦是如此。

赵曦成见状,一拜而后高声道:

“先生应知,夫此时之天下,时局所致,世道所呈,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强者为尊,弱者为卑之局,所谓时局,强者之道也,弱者之命也,非吾所能控,唯先生可。”

“是故,先生愿与吾大秦,则大秦盛,先生不与吾大秦,则大秦败。”

“此非人力可当,又何来运筹帷幄。”

“时局所致,不过先生之心念左右,吾于先生也,夏日之浮游比之昊日,微不足道也。”

“犹如鱼肉于砧板,先生持刀俎,吾翻身亦是难事,如何敢说运筹帷幄?”

赵曦成话音落下后,庭院之中一时间显得安静极了。

李春秋看着眼前的老者笑了,他指了指赵曦成道:

“汝倒是有几分辩才!”

“非是辩才,不过肺腑之言。”

赵曦成把自己的地位放的极低,像是天地之浮游见上古之大椿,心中无他,唯有敬畏。

听闻此言,李春秋再次打量了一下赵曦成。

此人之才,绝不弱之,但是青史之上,未有一字,真不知道是可叹,还是可悲。

想到这里,李春秋忽然笑了。

“吾曾闻,此世之人,人生于世,所求为三,为立言、立德、立身也,此三不朽,汝何视之?”

赵曦成皱了皱眉头,似乎完全摸不到眼前这位仙人的脉络,为何在这时候问这么一个问题。

他思索了一下,回道:

“此经世之言也。”

“哦?”

李春秋笑得更加如浴春风,似乎甘霖降于大旱之地,灼热出于极寒之地,世间有大喜之事。

“夫现有一人,有君侯之才,而后世无人知其名;有不世之忠,而后世无人知其姓,怀才非不遇,而为不显,悲呼哉?”

赵曦成皱了皱眉道:

“悲也!”

“如此便好!”

“如此便好?”

赵曦成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他抬起头正好看到李春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不会吧?

赵曦成心中霎时冷了一半。

日后,大秦怕是再也无人知道有一公族之人名为赵曦成。

李春秋抬头望了望远处,淡淡道:

“立于吾身后,禁言!”

赵曦成浑浑噩噩的走到李春秋的身后。

而这时,公子子楚的车撵刚刚好到了李春秋院落的门外。

子楚带着赵政从车撵之上走了下来,然后朝着李春秋所居之地走了过来。

而吕不韦则是跟在公子子楚的身后,随后一箱箱礼物摆满了整个大门之前。

其中不仅包括束脩,还有各种古籍典藏,六国之绝品,商周之礼器,是秦国之重宝。

朱门之前,朝着子楚一拜道:

“常威拜见公子。”

常威施了一礼后,皱了皱眉头。

不对啊!

上次,公子子楚来拜访,先生的态度可不是像在对待贵客啊。

那贵客会是谁?

常威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却没有丝毫的发现,于是他开口问道:

“公子次来可是拜访先生?”

“是的!”

子楚点点头,然后道:

“此前曾于春秋先生约定了吾儿拜师之事,今日特地携吾子来拜师。”

“拜师?”

先生竟然要收徒了。

还是秦国秦王之孙?

看来大秦之兴,已然是定数了。

常威忽然之间似是恍然大悟,他转头看向赵政。

“这便是小公子吗?”

“此吾儿赵政!”

子楚点点头,但马上意识到眼前之家仆如此热情有点不对啊!

“果天纵之才。”

“请!”

常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人大步迈出。

子楚走在最前,赵政次之,而吕不韦走在最后。

至于礼物,自然有专门的人收。

在一个转角之后,赵政眼角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惊喜道:“大白?”

“吼?”

刚刚趴下的白虎一愣,然后它歪着大脑袋看着眼前的家伙。

原来是他。

在车乘之上时,赵政曾与白虎相戏。

白虎自然认得他。

作为和李春秋待在一块的人,赵政早就被其列为了不可招惹的人物。

看到是赵政,白虎决定继续睡觉。

而赵政则是直接抱了上去。

“大白,久不见,甚思!”

白虎更懵了。

我是老虎唉!

你能不能怕一怕我?

我很没面子唉!

这时候,赵政松开了双手,看着白虎道:

“吾此去拜师,日后便可来此学于先生。”

然后赵政摸了摸白虎的头颅道。

“亦可看汝。”

而赵政身旁的子楚已然吓出一身冷汗,仙人的坐骑那也是山中猛兽,万一其暴起,后果不堪设想。

“政儿,还有要事,莫要耽搁!”

“诺!”

赵政立马应道,然后转头道:

“大白,过会再来看你。”

四人走后,白虎继续生无可恋的趴在了石头上。

为什么感觉从山里出来,百兽之王的尊严极具全部都没有了呢?

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白虎望着湛蓝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它丝毫没有意识到自从它跟着李春秋开始,它总会思考很多曾经想也不会想的问题,它更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变聪明了、变强壮了。

对于它来说生活很简单,老婆、孩子,还有老虎的威严。

对的,威严很重要!

第二十四章 敢问志在何方?

子楚以前经常听世人说:咸阳宫之所以为世间最雄奇者,其为秦王所居也。

但他是秦国王室,感受自然没有他人那般深切。

可今日他感受到了。

人之积威如此,虽九尺之萧墙,如隔天地。

走到那春秋先生的院落前,他不由踌躇的慢下步子。

这时候,赵政察觉到了自己父亲的异样,他抬起头关切道:

“父亲,可有疑虑?”

看到赵政关切的双目,子楚摸了摸赵政头,笑道。

“未有!”

父亲总不能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怯懦。

至少,子楚扪心自问做不到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承认自己怕了。

所以,他收起来的踌躇,重新抬起头颅。

吕不韦站在身后,看了看子楚的身影,笑了笑。

天下之势,想那萧墙之内,兄弟阋墙之事,还少吗?

帝王之家,无情之室,想不到也有这等温情。

摇了摇头后,吕不韦看到子楚父子逐渐和他拉开了距离,连忙大步跟上。

走过最后一个高门,四人走入了庭院之中。

一瞬间似乎天地一变,子楚等人立刻感受到了那如孤傲雪山一般的身影。

一瞬间,似乎从灼热的夏日来到了那千山暮雪的绝顶。

孤傲。

奇绝。

坐台之上的白衣缓缓睁开了双目,如同日月悬空。

“赵政,许久不见。”

李春秋笑了。

一瞬间,子楚似乎感到千山之雪尽数消融,似乎春回大地。

人生喜事,自然开怀。

今日,千古一帝便要入李春秋彀中矣,李春秋的心情自然不错。

见到咸阳城那日,他曾心生感慨,要开天下之绝学,启仙秦之盛世,成就一个人人如龙的大世。

而这个念头,此时已然有了一个萌芽,或许有一天真的会长成那一个参天大树。

“先生,亦更胜往昔。”

赵政装着着宽大的衣袖,认认真真的一拜。

小小少年,看起来已然是一个大人模样。

李春秋淡淡笑道:

“汝亦不差,昔赵之稚童,今秦之贵胄。”

“既见汝父,今日必然不是来叙旧,可是有所求?”

这时,站立在一旁的子楚开口了。

“春秋先生,此次来拜访,有两件事相求。”

“其一,乃拜师之事。”

“吾儿赵政,自邯郸至咸阳多亏先生照料,仰慕先生已久,今日特地前来拜师,还望先生应许。”

闻言,高台之上的身影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赵政。

“赵政,汝可有志拜吾为师?”

“固所愿不敢请耳。”

赵政学着吕不韦的样子回道。

在他在咸阳生活的这几天,日日见到他父亲的老师对父亲说这一句,于是便学了下来。

“善!”

李春秋笑了。

“拜师之事,吾曾许汝之愿,自无不许。”

说到这里,李春秋顿了顿道:

“可吾一生之所学,驳杂无比,虽常人一生而难以习其皮毛,凡“道”者亦不止三千之数,不知汝志在何处?”

“愿穷极一生,乞学于先生门下,尽求大道三千。”

赵政闻言立刻答道。

他拱手而拜,神情极其恭敬,就是小脸之上的婴儿肥尚未褪去,略显稚气。

而闻言李春秋却笑得更开怀了。

天宇之中的云彩似乎都为之颤动起来。

“哈哈哈……敏而好学,固然无错,可学海无涯,天地无极,人之泅渡需其志,方不至于迷途。”

赵政这次听明白了,必须学一个主学。

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飘飘如仙的男子,拜道:

“弟子愿凭尊师之意,弟子倾心听从。”

李春秋笑了笑。

要是真的没有想法就不是秦始皇了。

后人可是评价始皇帝为“独夫”,虽然秦始皇不止于此,但是要是连些许决断都没有,如何能成为那千古一帝。

可李春秋也不揭穿,他长袖一甩。

庭院之中的草木瞬间倾倒一大片,中心印出来一个“术”字,其笔走龙蛇如有其神。

“不如‘术’也。”

赵政眼中一亮,问道:

“师傅,敢问何为‘术’?”

李春秋笑了笑,指着身前的“术”字道:

“‘术’字门中,乃是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趋吉避凶之法。”

子楚和吕不韦两人眼中一亮,这不就是这位仙人之前为众人推导命数与国运之法?

这门却是不错啊!

学了以后天下人之命数皆知。

但赵政似乎并不太满意,他皱了皱眉头道:

“学生怕志不在此。”

闻声,子楚与吕不韦心中一跳。

立马朝着高台之上的身影望去,却见那一袭白衣并未生怒。

子楚心中暗道:果然,先生待吾子甚厚。

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吃香,子楚都忍不住有点嫉妒了。

高台之上,闻言李春秋也不恼怒,他手指一点,草木之上再次出现一个“科”字。

“不如“科”学?”

赵政再次问道:

“何为‘科’学?”

李春秋弹指而出,“科”字上霎时间幻象叠生。

无数的画面浮动,人无羽翼而翱翔天宇,人无腮侧而畅游沧海。

一时间,子楚等人都有点呆了。

这是奇术啊!

高台之上,李春秋指着“科”字道:

“科学,天地之理也,虽无仙神之法,亦可启民之智,强国之根基。”

可赵政仍旧是摇了摇头,道:

“学生愿博采之科学,而非术业专精。”

李春秋见赵政不喜,再次落笔写下了一个“奇”字。

“不如‘奇’门。”

赵政再问:“何以为奇门?”

“奇门者,小可卜算人之前后,大可布兵列阵决胜于千里。”

“学生志亦不在此。”

李春秋一连问了十八门道法,赵政皆是不愿。

每当赵政拒绝一门,子楚和吕不韦的心中都要抖三抖。

眼前可是仙人,一人便可以改换天地,灭国于反掌的仙人。

一怒之下,整个咸阳都要颠覆。

这般拒绝这位仙人,怕是只有眼前这位。

但是,李春秋却没有丝毫生气,这一切本就是意料之中。

“罢了罢了,人观天地以知己,知天地而知其所学,汝既不知,吾当教之天地之况。”

“天地之况?”

赵政一脸好奇道。

李春秋点了点头,然后他抬手指天道:

“此天,汝可知高之几何?”

“不知。”

李春秋又指着地,道:

“此地,汝可知厚之几分?”

“亦不知。”

赵政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

李春秋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脑袋,道:

“此天地之况也。”

“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明天地也。”

“明天地者,知世之几何,亦知其所求也。”

赵政睁大了眼睛,似乎对这门学问很感兴趣,他最终点点头道:

“吾愿学之。”

第二十五章 十里之地

“春秋先生之厚爱,吾儿难以报之。”

庭院之中,子楚一拜道。

子楚这次确实说的是肺腑之言。

凡坐上之人所言之十八种道法玄通,他无不心驰神往。

便是一凡人学之,天下之大,大可纵横。

哪怕六国卿相,也任之取夺。

更难能可贵的是,哪怕赵政皆不愿之,仙人也毫无怪罪,反而为其思虑。

一瞬间,子楚似乎回想起那日说的:不欠大秦,只欠赵政。

吾子,当是福缘深厚,苦尽甘来。

子楚心中暗道。

而高台之上,涌起的微风吹动着李春秋的衣摆,那如同神魔一般的身影闻言将目光转回了子楚身上,瞥了一眼,那一瞬间似乎看透了子楚一切。

“拜师之外,还有何求?”

李春秋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

如果说对于赵政来说,李春秋像是春日之风。

那么对于子楚而言,这便是玄冬之风,彻骨三分。

在李春秋的注视下,子楚下意识的一顿。

似乎是腊月之中,寒风忽然吹入了室内,让人忍不住的一颤。

这时候,站在子楚身后的吕不韦不动声色的用手肘碰了碰子楚,子楚这才回过神来。

他躬身一拜道:

“禀春秋先生,昔日一战,此时咸阳已然人心浮动,皆以为先生与吾大秦有间隙,恐先生灭大秦于鼓掌之间,是故人人自危,朝局已乱。”

“哦?”

高台之上,白衣之人淡淡道。

声音如同九霄缥缈不落的云霞,似乎藐视着天地众生,对子楚所言不以为然。

而子楚闻言则是继续道:

“秦王宫中,出虎符,令锐士,犯先生,此固王父之错也。”

“然秦人无错,朝局一乱,世人皆苦,先生者,世之仙人也,必不愿于此。”

“遂,父债子偿,子楚愿代父与先生消弭此事,为天下而谋。”

话音起落,庭院之中,为之一静。

高台之上,李春秋依然如同毫不在意。

随手拈住一片落叶,李春秋一弹指一道雾气射出。

落叶,被射进土地之中,霎时间一株小树的幼苗生长而出,不一会便已经落落大方。

李春秋看着长出的树苗道:

“吾与大秦之怨,秦王宫上,一笔勾销,两不相欠,不可再言。”

李春秋的声音就像是不可捉摸的风,但是落在子楚身上那便是无穷的压力。

神威如狱,子楚自觉地似乎有无尽的压力缠身,就连开口都难上加难。

但是他仍旧顶着压力道:

“非也,凡所错,必然补之,以先生观之,此事已了,其于大秦而言,仍未补之。”

硕大的汗水从子楚额头滑落,他脖颈上已然是青筋暴起。

李春秋看了一眼子楚,似乎是对其仍旧对昔日之事念念不忘而不满。

“汝待如何?”

话语落下,四字如山,整个院落之中,似乎所有人的身上一瞬间都如同压上了一座山。

子楚这一次真的连话也说不出了。

而吕不韦背后则是已经湿透了。

世人道:伴君如伴虎。

但是在吕不韦的眼中,所谓君王,亦可周旋。

可这位春秋仙人的喜怒,简直如同那天象一般变幻莫测,难以拿捏。

每次在其面前出现,吕不韦从上到下都如同被水浸湿过一般。

而此时,更是不妙。

凝重。

还是凝重。

就在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弭于无形的时候,赵政拜倒在了地上。

“师傅,父亲所念,不过弥补,师傅何不可当作拜师之礼。”

“政儿只愿师与父,同而处之,此一举两得,如何不妙?”

高台之上的李春秋第一次皱了皱眉。

众人更加的噤若寒蝉。

一时间,似乎天地都凝固了一般。

李春秋吸了口气,随手又化出一道雾气,落在树苗之上。

树枝嫩芽见雾便长。

一瞬间,数年应有的变化只在刹那之间,便以成功。

高台之上的白衣,看着树苗之上,再次脱落的一片落叶在空中飘荡,叹了口气,似乎若有所感。

“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咸阳之西,十里之地。”

顿了顿,李春秋又淡淡补了一句:

“汝可言吾欲于之讲道。”

子楚闻言狂喜道:

“子楚拜春秋先生大恩。”

礼,能送出去,此事已经算是办成了一半。

而按春秋先生的意思,就是说这是要讲道的地方。

讲道重地,秦王与之。

这就更能体现出,秦国王室想体现出的——秦国与仙人的恩怨已消,甚至还搭上了关系。

这是泼天之喜。

“谢师傅!”

赵政再次一拜。

李春秋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似乎是有些不耐,随即他大袖一挥。

一道声音凭空响起。

“三日之后,来此拜师,退去吧!”

霎时间,子楚四人只觉得天地倒转,在回过神来之后,便已经出现在庭院之外。

庭院之中的白虎迷离着眼神侧着头看了一眼众人,然后倒身再次睡去。

看着眼前盘踞的白虎,在看看身后的院落,吕不韦叹道:

“仙家手段,凡人莫能窥探分毫;举世之内,唯春秋先生能为此。”

一瞬间,他的心思浮动。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窃仙者又是如何的模样呢?

国之君侯,难道能够比得上仙人吗?

吕不韦的心中已经清楚明白至极了。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此而是矣!”

吕不韦的话说了一半。

山外有山,吾当登绝顶;天外有天,吾当观绝处;人外有人,吾当求绝巅!

子楚点了点头,似是认同,他摸了摸赵政的头道:

“幸哉,吾有麟儿。”

而赵政心中则是思绪万千。

先生是怪我了吗?

而此时,庭院之内,李春秋淡淡道:“如何?”

在李春秋身后,赵曦成缓缓道:

“先生待王孙甚厚!”

“而先生之手段亦是通晓造化,非世人所能见。”

赵曦成刚刚就站在院落之中,但是进入院落之中的四人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

似乎他们就像是处于不同的世界。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悔否?”

李春秋淡淡道。

“不悔!”

“此后,除吾之外,世人无人知汝为赵春秋,日后,每当吾讲道,汝记之。”

“尊先生之命。”

第二十六章 风波

“时局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我的修为了。”

见庭院已然是空荡,李春秋看了看远处的天宇。

打铁还需自身硬,以引气的境界便想要长久撑起仙人的气魄,终归是不太现实。

而且这几日李春秋越发的感到石碑的玄妙,似乎里头真的有一个世界一般。

李春秋准备等到自己修为足够,便好好探究一下石碑。

“常威,吾当闭关三日,来客一概不见。”

刚刚送走子楚等人的常威刚刚重新走回府邸之内,便听到一道声音响彻在自己的耳边。

声音如同九天之云霞,让人忍不住觉得其缥缈而不可捉摸。

“诺!”

常威一拜到底。

虽然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要闭关,但是仙人之事他一个凡人怎么懂得。

一个家仆只要做好分内之事便好。

满园青色之中,石台之上,李春秋身上的气息越发的玄奥非常,他伸出双手在虚空之中划动。

一道道扭曲的文字出现在了大地上。

无数的文字勾画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这是李春秋记忆之中,《奇门》之中的一门迷幻之法。

虽然只是粗浅手段,但是此世没有修道之人,却已经足够了。

勾画完阵法之后,李春秋的心神缓缓沉入了灵台世界之中。

依旧是蔚蓝万里的长空,依旧是浩瀚无边的大海。

世界中央的石碑巍然矗立,流露着亘古沧桑的气魄。

望着石碑,李春秋盘腿而坐。

“今日,当破养气入神的境界。”

李春秋体内的道法开始流转。

随即石碑像是被引动,颤动了起来,一时间雾气如潮,灵台世界之中,无尽的雾气被吸纳入李春秋的身体,而在现实世界之中,无尽的雾气从李春秋身体之内涌动出来。

庭院之中的阵法,在雾气之下鬼画符一般的奇诡文字忽然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其泛着淡淡的蓝光,隐匿在雾气之中,将庭院衬托的越发深不可测。

无尽的灵气冲刷着李春秋的身体。

《阴阳封契大道歌》的经文在李春秋的脑海之中,缓缓浮现。

“气者,实也;神者,虚也。虚凭实依,实因虚动……”

“气成则神出,此道法之然也……”

修道者不记岁月,有道是山中无甲子。

时间如同流水。

不知不觉便流过。

而咸阳城之中因为秦王宫之战而惴惴不安的煊赫贵族,他们此时也从公子府的侍从口中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秦王已经和仙人和解,不日后秦王孙赵政当拜入仙人门下,而秦王将赠咸阳城西十里之地与仙人,供仙人讲学。

这个转折着实来的太快了,快到很多人都差点闪了腰。

咸阳城的一处豪宅之中。

“自秦孝公始,大秦之运,实为世人羡煞。”

蔡泽坐在府邸之内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感叹。

秦王与仙人都到了这个地步,都还能峰回路转。

不得不说是天佑大秦。

“范睢、武安君、先王,汝等何等豪杰,然生不逢时。”

蔡泽不由得感叹道。

蔡泽第一次感到活得久还是有点好处的。

他转手摸着手中的刻着信息的竹签,手指反复研磨着那赵政二子。

“赵政,秦王能与仙家和解,此必重中之重。”

“吾欲再次相秦,或于此。”

蔡泽抬起头,他知道整个咸阳现在估计已经乱了。

仙人,那可是仙人。

世间有几人能够见到仙人呢?

正如蔡泽想的一样,整个咸阳已经乱了。

既然秦王孙赵政能够拜仙人为师,那么他们是否可以呢?

无数勋贵随之而动。

军帐之中,蒙骜与蒙武对坐。

“父亲,吾之二子,皆少而聪慧,望求之以师。”

蒙武拜倒道。

“放肆,汝子何能,敢与王孙相较长短?”

别人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蒙骜可是听公族族老赵曦成说过,那王孙曾有恩于仙人,不然秦王与仙人之事哪有如此容易便了却的。

秦王宫之战,那位仙人可是下的死手,要不是王孙来的及时,现在便是子楚守孝了,哪里还轮得到现任秦王守孝?

蒙武抬起头,求道:

“父亲,此汝之孙也。”

蒙骜看着眼前拜倒的蒙武,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拜师之事,汝休得再提,孙儿之事,容吾思虑。”

蒙骜摆摆手,示意自己儿子蒙武下去。

在蒙武下去之后,蒙骜才抬起头来。

他已经花甲之龄,古人能有几个花甲之龄,等到他这个年龄就不由得为自己的儿孙考虑了。

他的儿子蒙武有几分能耐,他这个做父亲自然是知道的。

蒙武没有独挡一军之能,这就只能靠父辈荫蔽,在军中担任副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可不能独自领军的将领是出不了头的,所以他的指望只能放在了孙儿身上。

蒙恬、蒙毅却是如同蒙武所说,聪敏过人。

这是蒙氏的希望。

“罢了,来人。”

………………

公子子楚府邸之上,家仆从屋外走入府邸之中道:

“禀公子,蒙骜将军拜访。”

“蒙骜将军?”

子楚愣了愣,对于这位将军,子楚还是很有好感的。

但是,他为什么会突然拜访自己?

子楚皱了皱眉头后,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道:

“政儿,汝先与母亲在此,为父有贵客相见。”

“诺!”

赵政一拜道。

…………………

正堂之中,见到子楚迎出。

蒙骜连忙一拜。

“见过公子。”

子楚连忙抬手扶了上去。

“将军免礼,昔日咸阳宫上,将军之气势,子楚为之拜服。”

“不过鱼虫之姿,公子见笑。”

蒙骜谦虚道。

“将军此来可有要事?”

“不瞒公子,此次蒙骜来此为私也。”

“为私?”

“吾有二孙,少而聪慧,三日后欲往城西听道,不知可否?”

“听道?”

子楚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还是漏掉了一件重要的事。

仙人讲道,必然人潮如海,还需出人稳固现场秩序才是。

“此事还需禀名父王,此子楚之鲁莽,仙人讲道之事,当由秦国操办。”

说完此话,子楚看着蒙骜道:

“吾闻将军二孙与政儿年纪相仿,秦国栋梁之后,应与政儿多多亲近。”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秦王宫之后,在场之人皆知,赵政必然是未来的秦王。

而与赵政亲近,这就是子楚有意帮助他。

话不说尽,寓意其中。

蒙骜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他一拜道:

“老臣谢公子。”

第二十七章 司空百里

在子楚的干涉之下,很快秦王下达了王令。

城西之春秋先生讲道之所,由秦锐士驻守,以保证春秋先生讲道勿受其乱。

当王令高挂在咸阳城头的时候,咸阳之人为之哗然。

这可是秦锐士。

自秦锐士创立以来,这是第一次执行非战的王命。

但想想那日咸阳城上遮天蔽日的手掌,想想那化为荒野的秦王宫,其实这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唯一的问题就是秦锐士虽然在那位仙人手下败的很惨,任其生杀予夺,可对于常人来说,秦锐士是天下雄兵之最,由他们驻守的话,一般人怕是进不去。

于是,掌管秦锐士的蒙骜一时间门庭都要被踏碎了。

蒙骜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感激。

秦锐士一般不会出这种任务的,这毫无疑问应该是公子子楚求来的。

既然驻守的是秦锐士,那么他的两位孙子听道的资格,自然是有了。

而此外,整个咸阳城的勋贵都要欠他蒙氏一个面子。

蒙府之中,蒙骜坐上座,蒙武坐下。

“公子大德,汝应记之。”

蒙武顿首道:

“大恩不言谢,必然铭记于心。”

“此外,令蒙恬、蒙毅多与赵政亲近。”

蒙骜嘱咐道。

“诺!”

此时,忽然有一仆从进入内宅。

“报,纲成君请见于将军。”

蒙骜点点头,道:“请入大殿!”

然后蒙骜与蒙武皆是站起身来,转身走出了内室,走入了大堂之中。

纲成君,昔日这位可是仅仅凭借一番舌辩之术便从范睢手中夺来了相位。

那可是范睢,就是武安君都因其而罪。

能令急功近利的范睢让出相位,其可见一斑。

不一会,一位身材微胖的老者便走入了大堂之中。

蔡泽拱手道:

“蒙骜将军,多有叨扰了。”

蒙骜也回礼道:

“纲成君,可亦是为后辈所求?”

蔡泽笑了笑道:

“非也,吾是为己求。”

“以纲成君之才,当有此位。”

…………………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咸阳城东方忽然一道莫名的气势冲天而起。

坐在庭院之中的一袭白衣,忽然睁开了双目。

一时间,雾气弥漫如同人间仙境的庭院之中,一道道气浪荡开。

像是有着云雾的莲座,置于李春秋的座下。

仙人气韵,尽显一刻。

李春秋的眼中金光璀璨,像是藏着两轮灼日。

“成!”

随着李春秋一声淡淡声音响起。

一时间,咸阳城之上,道道流光,色成七彩,如同彩凤。

公子府邸之中,赵政抬起头望着天际,目光之中异彩纷呈。

这就是吾的师尊。

世之仙人!

庭院之中,李春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在他眼中,似乎整个天地都不太一样了。

“此次也该看看那石碑了。”

刚刚突破养气入神的李春秋再次将神念沉入了灵台世界之中。

在灵台世界的最中央,石碑仍旧矗立在原地,不曾有着丝毫的动摇。

李春秋走到石碑前,没有丝毫的犹豫,伸手再一次触碰到了石碑。

瞬间无数的金光涌现。

一瞬间,在李春秋的脑海之中,那如同洪荒太古的记忆洪流再次出现。

蔓延着上一千年的记忆,一切再次浮现。

李春秋再一次感受到了那如同苍生之目窥视世间的感觉。

冷漠、无情与亘古的沧桑。

天若有情天亦老,是故天地无情,而万物公。

战争,无数的战争。

修道者御剑而出,皇朝军阵尽出。

无尽的尸体出现在大地上。

鲜血将大地染红,苍蓝之江水化为了血红。

第五世皇朝最终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诸国再一次林立在这片大地之上,就像是上天之上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盛极而衰,衰而复盛。

唯一不同的是,唯有这一次,武道两脉近乎全部衰落。

一幅幅画面在李春秋眼前划过。

这次李春秋没有因为扛不住而停息,他直到那无尽的画面结束也没有神念的枯竭。

甚至灵台世界的大海之中,只是起了一丝丝波澜。

李春秋缓缓的睁开的双目,无数的信息在他的眼前浮现着。

像是一道道光在他的眼中穿梭,最终无数道光线织了一张大网。

而李春秋再次闭上了双眼,沉寂了片刻后,李春秋再次睁开了双眼。

“真是莫名的沧桑感。”

李春秋似乎是感叹,又似乎是其它。

他缓缓抬起了头。

石碑上,蓝色已经变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块,而其余的地方仍旧是金色密布。

淡蓝色的光芒似乎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李春秋感觉自己似乎跟这一块区域石碑产生了一种奇特的联系。

“这到底是什么?”

李春秋手轻轻的一推,石碑之上的淡蓝色瞬间化为另一个巨大的虫洞。

而虫洞的另一面则是一个巨大的神像。

“这便是吾得到记忆的世界吗?”

李春秋大步迈入其中。

高楚国清凉山白云观,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忽然跨出,落在了白云观的神像之上。

“谁?”

白云观的现任观主一瞬间拔剑而出。

李春秋轻轻的抬起来两指,夹住了长剑。

然后他淡淡的环视了四周。

“这是没落的白云观吗?”

白云观在李春秋的记忆之中,也曾是一位仅次于道祖的存在建立的。

可是现在竟然只剩下一个勉强引气入体的观主。

真是可叹可悲。

“白瞎了这引灵阵!”

李春秋终于知道自己的灵气是哪里来的了。

不出意外,每次他修炼都是消耗了这里的灵气。

“你是谁?”

司空百里皱了皱眉头,他实在是想不起这是什么人物。

自第五世皇朝湮灭之后,天下武道两脉均是大衰,以往引气入体的都是个个门派的杂役,而现在正是一派道主才有的修为。

而养气入神,更是传说之中的修为。

眼前的这位至少是养气入神的修为,这种人不该寂寂无名才对。

“我?”

“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李春秋食指在剑身上一弹,司空百里手中的长剑便被弹飞出去。

当司空百里再次回过神来,那白衣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他望着空处喃喃道:

“奇怪了,究竟是谁?”

第二十八章 太阴学宫

灵台世界之中,李春秋看着身后逐渐消散的时空虫洞。

“看来我得到的记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由金色变为淡蓝色说明,一是说明我已经得到了上面的历史,二是说明我得到了来往的权限吗?”

“这石碑究竟是什么?”

“又是谁将其放在了泰山之中?”

李春秋抬头望着那似是无边的石碑,若有所思。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能够将世界纳入石碑之中的人,绝不是他现在可以觊觎的。

“现在的我似乎想这个太早了。”

“还是尽快将大秦拉入神话时代吧。”

“一个人终究是势单力薄。”

李春秋看了看周围仍旧是金色的区域,最终还是没有触碰于其。

咸阳城外的讲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等到讲道之后,再缓缓图之,亦是为时不晚。

……………………

贵门而高祚,何况于仙门乎?

世人对于未知的总是好奇的。

尽管李春秋的府邸,有着秦国重兵把守,但是还是耐不住咸阳民众的围观。

咸阳民众一早就将李春秋的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没有一个敢靠近守卫着府邸的秦兵,秦兵说杀人是绝不含糊的。

这也使得整个府邸仍旧寂静。

在朱红色的高门之内,常威带着一种家仆站在庭院之外,静静的等待着。

三天之期已到,不出意外今日便应该是先生出关的日子。

在常威面前的庭院之内,云雾翻腾,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

而常威身旁的白虎则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

偶尔还打打哈欠,眼中满是不屑。

这些家伙都蠢极了。

不如老子的儿子可爱。

想到儿子,白虎又惆怅了。

现在老婆一见面就打它,完全不让他和儿子见面啊。

要是白虎知道“一孕傻三年”这个词,它估计会怀疑自己的老婆已经傻掉了。

在白虎的臆想之中,常威等人苦苦等待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纯白的雾气缓缓散开,分割出了一条大道。

李春秋一身白衣从院落之中走出。

云气铺到李春秋的脚下似乎是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见到家主从庭院之中走出,众人瞬间跪倒了一地。

“禀先生,咸阳城外已然就绪,只待先生讲座。”

李春秋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白虎看到了李春秋出来连忙从石台之上跳了下来,然后亲昵的跑到李春秋的身边蹭着李春秋的手掌。

李春秋看到白虎之后右手一挥,白虎再次被打了一个踉跄。

凭什么又打我?

白虎一脸懵逼看着李春秋。

这时,李春秋甩了甩手,笑道:

“抱歉,打习惯了,看到你有点忍不住。”

歉意的摸了摸白虎的脑袋后,李春秋坐上了白虎的背。

几日不见,这家伙怎么感觉又长大了。

“走吧!”

白虎一脸幽怨的看了一眼李春秋后,才跑了起来。

它载着李春秋飞奔而出。

在咸阳之中,白虎就像是一道白色的风。

吹过咸阳城的街道。

世人只见,一袭白衣驾驭着白虎随风而去,不似人间模样。

…………………

咸阳城西之外,此时已经人流如潮。

蒙骜带四千锐士,阵列四方,将人群分割开来。

阵列之内,一部分是豪门勋贵,一部分则是有名的学者名流,无名之辈是到不了内部的。

而阵列之外,则是布衣黔首。

锐士们身披重甲,杀气凛然。

没有人怀疑他们拔剑而起的勇气。

秦人好战且善战,永远不是一个笑话。

秦锐士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一个原因是因为秦王的王命,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们服了身后今日讲道的人。

秦军敬佩强者,武安君之所以当年成为全体秦军的偶像,就是因为他是从一介布衣(还有的说是奴隶)凭借一个个人头的战功走上了君侯之位。

大丈夫生而于世,功名利禄当是马上而取,这便是秦人的心态。

时间一点点逼近。

但是四千锐士之中,没有一位勋贵不耐,他们都静静的等着。

因为今日讲道的不是黔首布衣,不是君侯王爵,不是学者祭酒,而是一位仙人。

甚至是世间仅有一位的仙人。

传言他有着长生不老的术法,有着摧城拔寨的秘法,有着万军取首的强大。

这里每一样都足以让世人为之疯狂。

在阵列之内,子楚与赵政坐在最前排。

今日不仅是春秋先生讲道的日子,也是赵政拜师的日子。

子楚最后一遍告诫着自己的儿子。

“恭敬、知礼、谦卑,可知否?”

“吾已知之。”

赵政再一次点点头道。

这已经是他的父亲第六次提醒他了。

他本来不太紧张的心随着这反复的提醒与阵列之内的严肃,反而紧张了起来。

这时候,不知道谁高声道:“仙人已至!”

所有抬头望向了人群之中大道。

恍然之间只见一道白色的残影从众人之中的大道之中跃上了高台。

一袭白衣从威武不凡的白虎身上落了下来。

站在高台之上的李春秋睥睨着全场,所有被其目光触及的人全部低下了头颅。

在众人的眼光至中年,那一袭白衣似乎像是与天地一般的高大,仅仅是一眼便足以让人自卑到羞愧。

在环视了众人之后,李春秋盘腿坐在高台的正中。

而白虎则是盘踞在李春秋的身后。

“今日之事有二,一为收徒,二为讲道。”

李春秋淡淡的道。

也不见其有什么动作,但是那如同神魔一般的声音却清晰的响彻在所有人的耳边,如同有人在你的耳边低吟。

在场地之外,有人闻言忽然高声吼道:

“敢问仙人如何能拜入仙人门下?”

“有缘法,有运道,有毅力,有天资者可。”

高台之上,李春秋淡淡道。

然后他又低头看了看地面。

“西者,阴也,吾不日之后会于此地立太阴学宫,凡九州之人皆可来此求道。”

“太阴学宫?”

勋贵的面色瞬间变了。

这才是这次讲道最重要的消息,一个拜入仙人门下的机会吗?

所有的抬起头来,眼光火热的看向那高台之上的一袭白衣。

第二十九章 何曾知天下

高台之上,白衣胜雪。

高台之下,宾客满座。

盘坐的李春秋完全无视了世人灼热的眼光,他再也没有提到所谓的“太阴学宫”。

坐在下面的勋贵虽然不满,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战国之中,弱肉强食,这是生存的铁律。

台上那位连秦国在其面前都是刀下鱼肉,他们又能如何呢?

如果不想螳臂当车,那么还是乖乖坐在下面听才好。

李春秋将目光划过人群,缓缓落到了赵政身上。

这个曾经他奉为豪雄的人主,此时已然化为了他的救命恩人坐在下座之上。

赵政身着丝制衣,衣袖绣制山林龙纹之章,头上戴着冠冕,郑重至极。

秦人尚黑,是故举国皆黑。

赵政自然不会例外,他的丝质长服也是黑色。

此时的少年霎时间似乎稚气已然退去,一种莫名的英气初露锋芒。

随着李春秋视线的移动,所有人的木光也随之移到了赵政的身上。

就是这个少年即将拜入仙人的门下。

羡慕、嫉妒、祝福与自豪,无数种情绪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远处,坐在蒙武身侧的两个少年看着远处的赵政道:“父亲,他便是那位祖父让我们亲近的王孙吗?”

“嗯,他是秦王之孙,未来之秦王,仙人曾断言其将负秦国国运于身,汝等见其务必恭敬。”

“诺!”

蒙恬一拜道。

而蒙毅则好奇的远远打量着远处的赵政。

就是这个年纪微长于他的少年将会拜在仙人门下吗?

那他是不是也有机会呢?

蒙恬用手撑着自己的脸颊看着远处的赵政思索着。

所有的人都静静的等待着。

李春秋淡淡的声音缓缓响起。

“秦国王室子弟,嬴姓赵氏之赵政,年少聪颖,天资甚高,将承载大气运于吾华夏,今日吾当收其为徒,望其自律而强,奋发己身,以正华夏与吾之门楣。”

李春秋的声音如同天雷涌动。

庄严。

肃穆。

似乎有人在九天之上擂鼓,震人心魄。

此刻,大秦之兴,已成定局。

蔡泽闻言,闭上了眼,在心中暗道。

此大秦之兴,亦或吾之兴也。

在场的勋贵心情各自不同的看着远处的赵政。

“赵政上前。”

“学生在!”

赵政闻言立身而起,朝着高台处一拜,然后大步从无数勋贵与少年之中走上了高台,没有半分胆怯。

其从容与步履龙行让众人仍不住的有些失神。

直到赵政走到了李春秋身前一丈处,众人才回过神来。

这时,高台之上的白衣看着赵政缓缓开口道:

“吾之一脉,入门需无需杂礼,三拜九叩即可,自此为吾门门徒,汝可愿之。”

“学生自愿之”

赵政没有丝毫犹豫,他自然知道他此时的位置台下有多少人想站上来。

从仙人而学,上一位是谁?

轩辕黄帝。

一拜。

三叩首。

赵政每一次叩首不差分毫,这一刻他早已经等了许久。

二拜。

六叩首。

赵政回想着与自己的师傅第一次相遇,那驾驭流火的男子,当真是威势无双。

三拜。

九叩首。

礼毕。

高台之上,李春秋缓缓伸出了手,赵政只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将其托了起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个站起的身影,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不出意外,这位少年便会是未来的秦国国君。

在其拜入仙人门下之后,这已经是定局。

李春秋淡淡的看着最终起身的赵政道:

“既入吾门,门规需牢记于心。

第一,尊师重道

第二,气节不失

第三,不得滥杀同门。

门规清少,汝可谨记?”

“弟子牢记!”

“起身,落座于吾身侧。”

“诺!”

赵政闻言而动,静静的坐在了李春秋的身侧,白虎之前。

“今日,讲道亦是汝之第一课,务必悉心听教。”

“诺!”

李春秋的声音清晰的传出高台落入在场之中每一位的耳中,透过那四千锐士传遍了咸阳宫西十里之地。

众人瞬间打起精神来。

如果说之前是见证了秦国未来的国君,那么现在这才是众人等待的重头戏。

仙人讲道。

会讲些什么呢?

是否会传出那长生不死的道法呢?

众人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期待,蒙毅与蒙恬也打起精神来。

李春秋轻启双唇,看着赵政道:

“汝可知天下?”

天下?

蔡泽等人都皱了皱眉头。

这不一般都是他们说客的开篇词吗?

仙人也要将天下与治国之道,那这又与诸子百家有声区别?

赵政闻言,思索了一下,道:

“天下之内,民不聊生,当有雄主,扫六合于宇内,荡四海于乾坤。”

十岁少年,尚可言国。

李春秋笑了笑,摇了摇头道:

“汝所言中原也,非乃天下。”

赵政皱了皱眉,又道:

“中原之外,西有西戎,南有百越,北有匈奴,此之天下。”

李春秋再次摇摇头,似乎有点惋惜。

“汝之天下小矣。”

“小矣?”

赵政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师尊。

所有的勋贵与四千锐士之外的黔首布衣皆抬起头来。

天下?

天下世人皆知,难道还能讲出花来。

无非是治国之道罢了。

还能讲什么?

直到李春秋落笔在虚空之上,众人的神色逐渐凝固起来。

一道道线条交织在虚空之中,一副图缓缓显示出其轮廓,这是一副包含了中原在内的地图,清晰的画出了山脉、流水,中原诸国与四方之夷。

精细至极,简直无可挑剔。

李春秋指了指图道:

“此汝之天下。”

众人呆呆的看着地图,这个时代的制图技术有限,很多人一生都看不了地图,更别说如此清晰明了的地图。

下座如蒙武等武将,直接拉开了记录用的竹简,疯狂的记录起来。

地图,这是领兵者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高台之上,赵政看完地图对李春秋拜了拜道:

“吾欲学先生之天下。”

“吾之天下?”

李春秋笑了笑,也不言语。

他的手指继续在空中勾画,一道道线条延伸出去,从中原众人熟知的世界划入了陌生的世界。

“这是?”

蒙武手中的刀笔已然停下,因为他呆住了。

子楚也呆住了。

“不韦,可闻此地?”

“未曾也。”

吕不韦呆呆的看着空中的地图,不断的看着那在地图之中逐渐渺小的大秦,失神道。

“天下?”

“若如此?世人何曾知天下?”

第三十章 星辰大海

在李春秋的笔下,原本看起来气吞六国的大秦,在逐渐的变小。

中原之外,一条条线条延伸出去。

整个地图在六国画完之后,便已经与高台一般大小,宽三丈,长三丈。

便是秦国都没有这般壮阔的地图。

无论是四千锐士内外,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那不断拓展的地图。

在地图之上,被标注出来的咸阳只是一个细小的点。

便是秦国也不占多少的位置。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那不断的延伸出去的线条震颤着。

因为那线条没延伸出一点,他们的世界观便破碎了一分。

高傲的华夏一族无法接受自己从世界中心的中原变为偏安一隅的地方。

他们这里可是中原,是世界的中心。

西戎、南蛮、匈奴这些人怎么配和他们同等而视。

这时,落座在子楚身旁的吕不韦,他看着李春秋绘制的地图逐渐弯曲,皱了皱眉忽然开口对子楚道:

“公子,可观其端倪?”

但一旁陷入呆滞的子楚像是没有听到吕不韦的问题一般,他下意识的喃喃自语道:

“此真乃天下否?”

这个天下太大了,大到超越了他的想象。

他大秦居然才占据了这么小的地方吗?

“十之八九。”

吕不韦下着定论。

恍然间听到回答,子楚才缓缓将目光转回了吕不韦身上。

吕不韦指了指高台之上,那已然超出了高台大小的地图道:

“公子可见先生落笔为一曲面?”

子楚望着地图打量了一下,皱皱眉道。

“或为不慎。”

他现在还在大秦为什么如此之小的疑问之中,哪里有空想这个。

吕不韦摇了摇头道:

“春秋先生如何会错之?”

子楚抬起头看向那一袭白衣。

与那位的每一次交谈都出现在子楚脑海之中。

是啊,仙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呢?

但是为什么他会将地图勾画成这般呢?

高台之上李春秋的笔可不会为众人停留,它越画越快,亚洲的轮廓已然可见。

在将轮廓之中的细节补齐后,李春秋右手从右到左一挥,随着李春秋的动作,天空之中的地图忽然一转。

“这是?”

子楚眉头皱的越发的深了。

此时远天万里碧透,唯有长风扫落叶。

风将所有人的衣衫吹的呼呼作响,而他们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天上的虚影。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李春秋再次落笔与空白处。

他从美洲大陆中心开始,一路画入太平洋与大西洋。

其落笔几乎化为残影,在台下被找来记录的人已经感觉自己的手不够用了。

他们二十余人记录的速度都没有台上一人画的快。

画完了地球的两半之后,李春秋开始着手于最后的工作,将两半连起来。

他今日就是要此世之中原知道他们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知道世界之大,才可以谈真正的格局。

夏虫不可语冰,井底之蛙不可言天。

只有知道世界是何等广阔,获得力量的世人才不会迷失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之中。

“连起来了?”

子楚张大了嘴巴。

在空中的地图在这一刻连成了一个球形。

难道说他们所生活世界竟然是一个球?

“此天下之天下。”

画完最后一笔地图的李春秋,将手一甩。

一个直径近十丈的巨大地球在半空缓缓的转了起来,向着世人展现着它的一切。

坐在李春秋身侧的赵政已然呆住了。

“师傅,天下乃球也?”

李春秋点点头,然后以右手食指指着天上的地图一一划过道:

“固然如此,凡华夏之外,此匈奴之域,此孔雀帝国之域,此罗马帝国之域,此地将出安息帝国,此………”

“此地有不眠之地火岩浆,此地有三千丈之深海之渊,此地有三千丈之天下第一高峰,此地有千年不融之极寒之冰,凡瀚海之中有鲸者………凡此有袋鼠者……”

李春秋历数天下帝国与奇景,如数家珍。

一个广阔而斑斓的世界在众人面前拉开,无数的奇景,无数的国度。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今日方知天下之大。”

吕不韦忍不住感叹道。

而此时,赵政忽然抬头道:

“帝国,敢问师尊,何为帝国?”

李春秋看了看赵政,眼神之中似有褒奖之意。

“帝国者,当有辽阔之疆域,千万之民众,强兵富民,威压诸国,煊赫一时,才可以当之。”

这便是帝国吗?

赵政忽然一拜道:

“吾大秦将以帝国为志,覆压天地,威扬海外。”

李春秋笑了笑道:

“凡志也,非言者,乃行者。”

“弟子受教。”

在赵政拜谢之后,蔡泽站起身来,一拜道:

“敢问春秋先生,地者平也,何以圆用?圆滑至此,世人何以立足?”

李春秋摇了摇头,似乎丝毫不在意的蔡泽的质问。

“此非吾今日欲讲,日后太阴学宫之中,或可授道。”

蔡泽愣了愣然后缓缓坐下。

一瞬间,他有一种最开始遇到自己启蒙恩师的感觉。

高台上那位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已经知道了一切,不屑于辩论。

瞥了一眼蔡泽后,李春秋再次看向了赵政。

“赵政,此天下,汝以为如何?”

赵政一拜道:

“此天下,广吾十倍不止。”

“然其不过恒河一粒。”

李春秋笑了笑道。

“恒河一粒?”

赵政呆呆的抬起头,道:“还请师傅明示。”

李春秋闻言,淡淡的抬头望向了天宇,其双目似乎看透无尽的虚空。

“汝可观星?”

赵政虽然不知何意,但还是答道:

“观之。”

星辰不过头顶三寸,怎么会有人没看过。

“天宇之中星辰其与汝之脚下之地,未必相差几何,其或为千一,或为千万,如沙土之粒,宇宙之中,何止千万。”

“此才为宇宙。”

“宇宙?”

赵政呆呆的望着天宇,今日他的世界观彻底碎了。

那漫天数不尽的繁星竟然是与脚下世界不相上下的世界,这世界究竟是何等广阔?

横扫六国,这是多么渺小的目标。

赵政抬起头看着那蔚蓝天空。

或许,吾要换个目标。

吾之征途也,当为星辰大海。

第三十一章 伴读蒙氏

时间是最漫长的,也是最短暂的。

咸阳城西之外,挂在天宇上的落日已经西斜。

碧透的天宇被粉色的云霞遮盖。

众人从清晨一直听到了日薄之时,期间没有人离去、饮食,所有人都淡淡的听着。

而高台之上,李春秋也不知不觉的讲到了今日的末尾之处。

他盘点着这几十年内可能出现的诸国,天下奇景异象。

勾画出银河与太阳系,瑰丽的宇宙。

无尽的奇幻与璀璨让人留恋忘返。

最终,高台之上的双目如神的李春秋大袖一挥开始为讲道画下最后的句号。

随着白色的长袖舞动,天宇之中的图案缩小落在了高台的木板上,深深的印在了木板之上。

“今日之讲,吾之愿不过于华夏之民,广目四方,愿汝等勿要忘之。”

声音像是九天的风,拂过世人。

“必然不忘。”

高台之下,众人拜道。

李春秋点点头,然后看向了赵政。

“今日到此,明日,吾府邸之上,汝可来求学。”

“诺!”

赵政一拜。

李春秋话音落下之后,立起身来。

座下众生听的意犹未尽。

子楚等人抬头望着那一袭白衣。

“恨不为其徒。”

在众人的目光下,李春秋侧身跃上了白虎身上,白虎立起身来,巨大的虎目睥睨四方。

“吼!”

一声长啸之后,那斑斓的白虎载着那白衣化为了一道长风朝着来路而去。

咸阳城西,十里之地众人皆拜:“拜谢春秋先生讲道之恩。”

唯有高台之上,那不过十岁的少年一拜道:“恭送师尊!”

一时间,声势如龙。

李春秋跨坐猛虎再入咸阳。

仙人之姿,折服世人。

等到了远处白衣已然随着白虎消失在了天际。

众人站起身来,子楚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日之讲,怕是不日,天、下、皆、知。”

吕不韦应声道:

“最多一月之内,这城西之地,便是天下诸子的必争之地。”

稷下学宫,如何比之仙人讲道之地,太阴学宫,日后此地必然是鱼跃成龙之地。

诸子百家的战争或许会从这里再次燃起。

他们不仅要争,还要争的光芒万丈。

只因太阴学宫之中,除了那位高高在上、漠然一切的仙人外,没人会打压他们。

“可惜,已经有一人压死了百家。”

百家能够争得过那位吗?

吕不韦真的不看好他们,他自己就学贯百家,自然知道百家如何。

就仅仅是听此天下之言,便足以断定。

子楚沉默了一下,道:

“无论如何,此乃大秦之福也。”

他遥指这十里之地。

“此大秦之地,稷下学宫兴,齐国兴;太阴学宫起,吾大秦当兴。”

“固当如此。”

吕不韦微微一笑。

这已经是大势,没有人挡的了。

晚风拂面,自带一种人生的惬意。

有人欢喜,有人悲。

另一侧,蔡泽则是皱了皱眉头。

太阴学宫,固然是天下之幸,是大秦之幸。

四方之才,必然蜂拥而至。

“只不过,天下英才迭出,吾之相途,必然难矣。”

蔡泽叹了口气,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仙人降世,大世将起。

恍然间,他再次抬起头,一时间当年与应侯争锋、献策灭东周的那位绝代说客似乎又回来了。

他当年敢与应侯范睢争,今日便当再争他一次。

意气风发的蔡泽身旁的位置已经是空席,蒙武等武将在李春秋一走后,便蜂拥至记录的官员之处。

“仙人讲道,二三子记几成?”

“地图记几成?”

“地势天象记下几成?”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了一堆。

记录的史官被问的有点懵,反应过来之后,才道:

“仙人之言,全部记下,然……”

蒙武皱了皱眉。

“何故唯唯诺诺?”

史官闻言,一咬牙道:

“禀将军,图只记下六成。”

“仅有六成?汝等酒囊饭袋,十数人不及一人。”

蒙武忍不住道。

这么重要的地图竟然没有记下来,还敢来现场记录?

就在蒙武动怒之时,子楚与吕不韦走了过来。

“蒙将军,春秋先生落笔如风,世人凡夫俗子如何比之。”

蒙武见到是子楚后,一拜道:

“蒙武拜见公子。”

“免礼!”

子楚淡淡的笑道。

这时,赵政也从高台之上走下,走到子楚身边后,赵政一拜道:

“将军,地图全景就在高台之上。”

高台比众人站起的视野还高一点,也无怪众人看不到。

蒙武闻言连忙跑上了高台,却见木板之上,一道道印记纵横,无数印记勾勒出一副巨大的地图。

蒙武俯身手掌轻轻的拂过刻印在木台之上的地图喃喃道:“此万金不换也。”

这时候,子楚也走上了高台。

“公子,吾失态也。”

蒙武有些羞赧道。

子楚摇摇头道:

“无妨,将军之态,将者本色。”

随即子楚吩咐左右道:

“来人,拓印此图,送至父王处,另外也与蒙氏一副。”

“至于这图?”

子楚陷入了难色。

这是那位留下来的。

这幅图是否可以清理,还是要看那位的意思啊。

“公子,此图留于此,派兵把守即可。”

吕不韦提醒道。

子楚立刻反应过来。

“如此,那劳烦蒙将军了。”

“此吾等应有之义。”

蒙武一拜道。

这时,蒙恬与蒙毅蹑手蹑脚的走到了蒙武身边。

“拜见,公子。”

两个少年拜道。

子楚眼中一亮。

“这可是蒙将军之子?”

“正是犬子。”

“果然龙凤。”

子楚将目光转向蒙恬与蒙毅道:

“免礼,赵政尚且还缺两位伴读,随之入春秋先生府邸侍奉,今日见将军儿子聪慧,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伴读?

入府伴读?

那位仙人居于何地,咸阳世人皆知,但是却没有人能够进入其中。

现在居然有这么好一个旁听的机会,又怎么能错过呢?

蒙武立刻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父亲与公子达成的协议。

“此吾子之福也。”

“今日,吾便遣派人送吾二子入公子府,尚且劳烦公子了。”

“无妨!”

子楚淡淡笑道。

而此时在四千锐士之外,诸国细作已然开始开动了。

这几日之中,他们从来都没有停下过,每天都在不断从咸阳城发出消息。

奈何此时消息的传递还是极其不方便,从咸阳的消息传到六国,哪怕是八百里快马加急也要近十天。

不过可以知晓是,大浪已经掀起了真正诸国变革的序幕。

第三十二章 灵气灌世

落幕的余晖下,一道如风的身影行过咸阳城的大道。

李春秋跨坐着白虎直入咸阳内的府邸。

冲到府邸之前的白虎见人也不停留,它带着李春秋一跃而入。

索性众人皆知敢骑白虎的只有那位府中的先生,见到白虎也不阻拦。

白虎一直冲入庭院之中才缓步下来,在杨柳缝隙之中洒下的零星光点下,它开始小心翼翼的东张西望。

李春秋自然知道它怕的是什么,这头白虎惧内已经到了一个出神入化的境地。

怕是千载之内,也少有虎能怂的如此旷古烁今。

“你这家伙啊,没救了。”

一个脑瓜崩敲在了白虎的头上。

从白虎身上缓缓落下,李春秋踱步朝着院落之中走去。

而白虎则是紧紧的跟在李春秋的身后。

走到李春秋的庭院前,忽然一声呼啸从院中传出。

“吼!”

白虎闻声一个激灵,立刻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这时,母白虎缓步而出,在她的身后一只小小的白虎跟在它的身后,白虎看到李春秋后像是忽然闻到了什么,其一蹦一跳的跑到李春秋身边。

母白虎看看李春秋神情也不再焦急,它已然发现了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和孩子。

李春秋蹲下身揉了揉小白虎的脑袋,然后从指间划出一丝丝雾气。

呆头呆脑的小白虎很快迷失在了灵气之中,伸着小舌头不停舔空气。

而这时候,李春秋已经走入了庭院之中。

白虎上前轻轻舔舐着迷离的小白虎,结果一不小心将小白虎舔倒在了地上,母白虎立刻一巴掌打在了白虎的脑袋上,把白虎也拍翻在地上。

然后瞪了它一眼,母白虎低下头舔舐着小白虎。

白虎只好小心翼翼的看着远处的两只白虎。

有小白虎和母白虎,它的生命已经圆满了三分之二。

威严,那是什么,能吃吗?

白虎侧着头想到。

而此时走入庭院的李春秋,伸出了一只手,半空之中瞬间浮现出来一道空洞。

无尽的灵气从中流出。

灵气倒灌于天地。

庭院之中,一时间如沐天恩,草木如风涨。

庭院之外的小白虎此时似乎也嗅到了灵气,它蹑手蹑脚的爬到庭院之中,没入茂盛的草木之中。

李春秋脚下,一个小小身躯爬到李春秋的脚上。

李春秋躬身将其抱起,揉着小白虎的脑袋,李春秋无奈的笑道:

“白虎者,西方之神兽,属庚金,主杀伐,你就叫白庚吧。”

然后李春秋转过身来,看着那两只大白虎。

“至于你们两个,一个叫大白,一个叫二白吧,一个怂,一个傻,当真是天下绝配。”

大白闻言侧了侧脑袋然后舔了舔嘴。

那模样像是在问:你刚刚说的话与我有关吗?

无视了大白后,李春秋转身再次将目光看向眼前灵气的出口。

“铸仙秦于先秦,以此一世之灵气灌溉之,可否?”

李春秋有心铸就仙秦,首当其冲的便是灵气干枯的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灵气,那便用另一个世界来铸就吧。

“只是灵气讲万有引力吗?”

李春秋低头看着那涌动的灵气,若有思索。

要是灌入此世的灵气溢散到宇宙之中,那就白费了。

想到这里,李春秋抬起头开口道:

“常威,取朱砂、笔、水与竹简来此。”

一道声音传遍了整座府邸。

正在为白虎准备食物的常威缓缓站起来,一拜道:“诺!”

不一会,他便带着四位红衣女子走入庭院之中,四位女子一人捧着一件物件,自前而后,分别是笔、水、竹简与朱砂。

李春秋放下小白虎,取了毛笔,倒水浸湿了朱砂,然后抬笔沾了沾朱砂,在展开的竹简之上勾画起来。

一道道灵气随着李春秋的落笔汇聚在了红色的朱砂之上。

灵气扭转成了一道道奇异的笔迹,勾勒出一种极其古怪的文字。

淡淡的文字在形成之后,开始排斥一切的灵气。

李春秋一连画完了四份竹简,才停笔下来。

“将此四竹简,挂于此庭院四方。”

“诺!”

常威什么也没有问,只是令四位红衣女子走了下去,然后自己缓缓一拜后退去。

在四道封符落于四方之后,整个庭院之中的灵气似乎瞬间四方被禁封了起来。

涌动的灵气就像是泳池之中放出的流水,被拘禁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

“接下来就看看这灵气是否会流失了。”

“如果可以的话,等着我李春秋,仙秦不会远了。”

李春秋望着落下的夕阳淡淡道。

远天的落日将李春秋的身影拉的极长。

………………

第二日,赵政来的很准时,他身后跟着蒙恬与蒙毅。

蒙恬与赵政同一年出生,而蒙恬则要小其两岁。

“授师尊之命,来此求学,还望常先生为之通报。”

常威亲切的笑着。

“不敢,叫老奴常威就好。”

然后其看了看赵政身后的两人道:

“只不过,这两位是?”

“此吾之伴读。”

赵政拜道。

常威点点头道:

“如此也可,王孙请于此稍等,容吾通报!”

话音落下,常威转身便走入其中。

不一会,常威便又走了出来,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孙请随下臣来。”

赵政一拜道:“谢常先生。”

然后跟在常威的身后,朝着府邸之内走了过去。

蒙恬跟在赵政身后,而他的弟弟则是跟在蒙恬的身后。

咸阳城之中高门大户很多,蒙恬也去过很多。

但是这座高楼给他的感觉却很异样。

山有五寸之身,而有万仞之势,便是说的如此吧。

走入了庭院之中,像是走了春风拂面的世界,整个世界似乎夹杂着些许莫名的味道。

随着几人不断前进,一座满是雾气的院落出现在众人眼前。

常威转过身道:

“先生便在其中,王孙进去即可。”

“进去吗?”

赵政抬头望着庭院,庭院之中,雾气如水一般流动着,又像是天宇之中浮云。

里头就像是一片未知的世界。

赵政没有什么犹豫,他一步踏出。

一瞬间,似乎天地也变化起来。

赵政似乎感觉自己身上每个毛孔都打开了开来。

似乎是在吸纳着无尽的雾气。

像是有一道清风从他的头顶灌入。

畅快极了。

在云雾之中,赵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李春秋此时正站在一株柳树下,万条垂柳似乎与其同站在九天之巅。

“赵政,拜见师尊。”

赵政拜道。

“起!”

李春秋淡淡的挥挥手道。

然后他面色忽然变了变,疑惑道:

“咦,怎么还有两人?”

第三十三章 修道之法

云雾遮掩庭院之中,赵政闻言一拜道:“此学生之伴读。”

“伴读?”

李春秋皱了皱眉,然后伸出右手在虚空之中一点,淡蓝色的道文浮现,这时赵政身侧的云雾忽然之间散开了些许。

两个已经在迷雾之中找不到北的少年,忽然看到云雾散去,赵政出现眼前,立刻喜极望外。

他们连忙跑到了赵政的身边,这时候才注意到那站在垂柳之下的李春秋,两人连忙慌张的对着李春秋拜道:“见过先生!”

蒙恬自然知道他们能够来此伴读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位置。

如此更是忐忑,生怕眼前的仙人将其驱逐出去。

“抬起头,汝等名何?”

李春秋淡淡的声音在蒙氏二兄弟耳边响起。

“此舍弟蒙毅,吾为蒙恬,乃是蒙氏之后。”

蒙恬闻言正起身来恭敬道。

“蒙氏之后?蒙毅?蒙恬?”

李春秋听闻名字之后,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两位少年。

“有点意思啊!”

随即,李春秋摇了摇头道:

“罢了罢了,既然来了,坐于赵政身后吧!”

“谢先生!”

蒙恬两人喜出望外道。

能让他们坐在赵政身后,这就说明他们被默许在这里听课了。

李春秋看着看起来比赵政还稚嫩三分的蒙恬,不由得笑了笑。

战国之时,有两人是匈奴闻风丧胆的,一者便是日后让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的蒙恬,一者便是屠戮了十余万匈奴的赵国武安君李牧。

只是,蒙恬在此,李牧何在呢?

或许我来了,他的命运也成不了那武安君了。

李春秋收回思绪看着蒙恬,

而我如果教授这蒙恬道法会如何呢?

一个战场之上的万人敌,会是如何呢?

想到这里,李春秋准备为今日换一个教学主题。

“今日本来所讲忽然不想讲了。”

李春秋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话音落下,三人为之一愣。

难道是因为我带伴读,所以师尊本来想讲给我的现在不讲了?

赵政心中暗道。

而蒙氏兄弟也同生此念。

他们甚至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李春秋的脸。

就在三人心如行刀山之上时,李春秋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日换讲修道之术。”

三人心中猛然一跳。

修道?

难道是?

三人抬起头来,六双眼睛之内如有金光。

在三个少年身前的李春秋,白雾飘荡在其脚下,杨柳为其折腰,其器宇轩昂如上古之仙人,却面色肃然。

“修道之术,不可轻传,汝三人需谨记,若有人敢私自传道于人,必贬汝等之魂于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之所。”

李春秋的声音很轻,但是三人都能感到其中郑重。

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之所,三人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是不妨他们想象。

那必然是一个恐怖至极的地方。

“弟子谨记!(吾等谨记)!”

三人拜首道。

语气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轻慢。

李春秋淡淡的点点头,然后淡然的双目之中似乎燃起了火焰。

一道如同天雷震动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庭院之中的雾气似乎随之化为了异象。

在云雾之中,赵曦成静静的站在李春秋的身后,一手持笔,一手持竹简。

如李春秋所言,此后他便是记录之人。

“夫修道者,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乃生人逆命之法。”

“此法,欲求者唯超脱天地之外,天地灭而吾不灭,众生朽而吾不朽。”

煌煌天音震动着一切,也震动着赵政三人心。

长生不死,不朽不灭。

这才是最动人心魄的道法,超越这世间的一切。

足以令所有权贵士卒为之疯狂。

说到这里,李春秋的话音一转。

“然大道漫漫,劫数无尽,生有求而愿不达者,比比皆是,大道之上,处处枯骨遍地。”

一瞬间,似乎整个庭院都化为了骨山,骷髅累成了一座山,似乎有着无数人不甘的呐喊。

“修道者,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劫斗,劫数若过,与天同寿,劫数不过,身死道消,世间之事再无如此公平之事。”

而下一刻,景色一变,似乎天地怒,鬼神惊,无尽的劫数降临。

庭院之内,长风鼓荡,云雾缭绕。

然而,赵政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他一拜道:

“此天地之极,师尊,赵政愿以此为主,兼修万道。”

“兼修万道?”

“汝可知样样精通,样样疏松之理。”

“罢了,日后汝自然知道。”

李春秋又是笑了笑,才又继续讲道:

“凡修道,太上修身,求引气入体,固本培元。”

“而修身者,必知人之经脉穴位,掌人之生死大龙。”

李春秋随手便斩断了一段如同成人手臂粗细的杨柳枝,手指之间一道道流光划过,杨柳枝快速的化为了一个人形的木人,然后一个一个点出现在上面,而李春秋的话语并没有停止。

“人体周身天地有五十二单穴,三百零九双穴、五十经外奇穴,凡七百二十穴,又有一百零八要害穴,三十六死穴,凡此者汝等必定要悉心记录,凡修道者,经脉务必牢记,一旦相差,生死由命。”

说到“生死有命”四个字的时候,似乎整个庭院都在不断的共鸣。

无比的重力压在众人心上。

而李春秋手中的木偶身上的黑点也越来越多,每个黑点旁都刻着其名字。

“然又有引气入体,气者,气中之灵,体者,身也。”

“吾之庭院之中,所见之雾气便为天地之灵气,汝等此后精修必于此者,”

“然将此者,汝等当记下此穴图。”

李春秋将手中的木偶放在了赵政的身前,一瞬间整个庭院之中的异象瞬间停止。

三人的目光已经完全聚集在那个木偶身上了。

“凡其上穴位,当悉心记录,不得差其分毫。”

“谨遵师尊之命!”

在三人抬起头的时候,李春秋已然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三人只看见一位老人,正拿着一摞竹简记录着。

落笔的赵曦成心中思虑万千,那位仙人不怕其学吗?

第三十四章 春风十里

天下有几人可以染指长生不死?

又有多少人不甘于枯朽而亡?

已经须发斑驳的赵曦成知道这一定有着无数人,自古而来他们在历史洪荒之中湮灭,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而所有人觊觎的便是他手中刻画的文字。

拂过手中的字迹,赵曦成现在却可以触碰这多少人都看不到的无上辛秘。

那位仙人究竟想做什么?

赵曦成猜不透。

他只能默默做着篆刻的工作。

庭院之中,弥漫的雾气里赵曦成放下了笔管,拿起了刀笔,在已有的文字之上,将其篆刻出来。

一点点的木屑扬起又落下,纷纷扬扬。

一个又一个篆文出现在竹简之上。

而在赵曦成的身边,一身丝质黑衣的赵政,正仔细的端详着手中的木人颅骨顶部的穴位,口中还念念有词。

“百会穴、后顶穴、风门穴、哑门穴、完骨穴、风池穴、天柱穴………”

在赵政的右手边蒙恬站在赵政身旁细细打量着木人胸腹的穴位,心中不断的默记着。

“天突穴、檀中穴、鸠尾穴、巨阙穴……”

蒙毅则是站在另一侧,背着木人身后的穴位。

“大椎穴、陶道穴、身柱穴、神道穴………”

所谓学者,心有志则学不馁。

三人年纪虽小,但是皆是雄志于心的人,非是无志之辈,自不需要他人督促。

坐在垂柳之下的赵曦成一边在竹简之上刻字,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三个少年。

今日之人求学,昔日之人谋也。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位中间的少年,便是他那位侄儿的孙子,也是仙人断言掌大秦国运之人。

赵政可并不知道眼前的那位老人会是自己曾祖父一倍的人物,他现在的心神全部放在了手中的木人之上。

修道的入门,偏差毫厘便足以丧命。

他不敢丝毫掉以轻心。

看着赵政的神情专注的模样,赵曦成忍不住赞了一句:有吾秦王室遗风。

长者看自己的后辈总是越看越顺眼。

这叫自己家中的都是宝。

将竹简之上的最后一个字刻下,赵曦成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散落的木屑,走到了赵政的身边。

“小子,苦学不如智学。”

赵曦成的声音嘶哑之中带着沧桑的岁月感。

正在跟木人角力的三人,闻声抬起头来,却看到刚刚还在落笔书写的老者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

赵政看着那苍老的老者心中莫名的生出来一丝亲切感,他一拜道:

“敢问先生何为智学?”

少年衣袖,学子勤恳。

赵曦成负手身后,道:

“智学者,三分之力学十分之功,事半而功倍。”

“愿请教之。”

“汝三人落笔于竹简之上,绘出木人之相,落笔而记十倍于强记。”

赵曦成取出笔管,摊开竹简,落笔而下。

随手之间便绘出了一副木人的正面图,然后以细笔管点落,再绘制上穴位之名。

“熟而能强记。”

赵政三人望去。

落笔之处,栩栩如生,精妙非常。

怕是任凭谁也想不到一代公族族老,竟有此丹青妙笔之功。

“小子受教!”

赵政也取来了竹简与笔管,与蒙氏兄弟在竹简之上,勾画起来。

仙人传道,大道随心,任凭坐下之人汲取。

可赵曦成自然是想自己的后辈能够多学一点。

庭院之中,一方人躬亲于学。

而在庭院另一侧的雾气之中,白衣短发的李春秋淡淡的望着远处的飘荡流转的云雾。

所有的云雾高度都在这庭院四方之地,没有丝毫的溢散。

像是虚空之中有一座无形之墙,阻挡着一切。

“看来我的想法是可以实践的。”

李春秋看着远处的云雾淡淡道。

既然灵气还是受到万有引力约束的,那么灌溉就是可行的。

就从这咸阳开始吧!

他李春秋要铸就着世间第一座地上仙城。

略有思忖之后,李春秋的声音响在院落之中。

“常威,此来见我。”

李春秋的声音传遍整个院落。

而众家仆已经对此见怪不怪。

众人作为家仆皆是极力在家主面前留下印象,奈何家主仙人,万事在他眼中都难以留下丝毫的映像。

只有常威被那位仙人记下了名字。

众人也皆是羡慕不已。

很快常威便出现在了李春秋的面前。

李春秋指了指庭院四方,道:

“将庭院四方的竹简取下,立于府邸四方。”

“诺!”

常威一拜,然后缓缓退去。

所谓家臣可以揣摩诸事,但是绝对不可开口问。

常威早已谙熟其中之道。

他很快便使十名壮汉登墙而去竹简。

在四方竹简取下的那一刻,一瞬间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墙壁坍塌了一般。

李春秋时长坐落的庭院之中,像是决堤的堤坝,无尽的雾气涌出。

咸阳城中,无尽的雾气席卷而出。

不过霎时间,咸阳城古道之侧,十里草色如春。

无数鸟雀辗转。

常威见此大惊,连忙加快了速度,使人将竹简挂在了府邸四方。

在竹简挂上的一刻,整个庭院四方仿佛是有了新的支撑,雾气缓缓被抑制在其中。

这时,李春秋屈指一弹,一个灵台世界之中,通天彻地的石碑上淡蓝色的流光转动。

庭院之上,一个一丈宽的虫洞出现在其上一丈处显现,无尽的雾气从虫洞之中涌出。

不一会,整个府邸之中便是如同仙宫府邸一般云雾缭绕。

灵气浸透了所有家仆的身体,顿时让人觉得疲劳顿消。

仙人府邸之上所有人都知道,在仙人的院落之中的雾气可让人百病俱消。

原本这只有仙人院落之中有,不想他们竟然也可以享受这般待遇。

淡淡的雾气沿着李春秋府邸的屋檐溢散出去,像是泳池一种溢出的流水。

从屋檐溢散的雾气传过咸阳的古道,拂过地面上的青丝。

雾气弥漫之处,咸阳之中无论是黔首布衣,还是公侯王爵,皆是感觉周身一轻。

淡淡的白雾穿过咸阳的城门,朝着四面八方飘荡而去。

飘散的不只是雾气,而是动荡一个世界的根基。

“仙秦,就从这咸阳城开始吧。”

庭院雾气深处,李春秋低声自语道。

第三十五章 石人现世

日出,日落,时间总是匆匆。

不知不觉,咸阳城之中自仙人讲道之后,已然过去了一旬。

此时的咸阳城,城楼巍然,淡淡的雾气自其中流转。

像是给咸阳城镀上了一层薄纱。

在热浪席卷的太阳下,浓密的草地之中,远处一队行商的商户驶到了咸阳城城门处。

行商的商户看这时抬起头望向咸阳城的城门道:

“几日不见,咸阳城总觉得变化太多。”

驻守的士兵似乎与其熟识,他笑道:

“那是自然,仙人入住,凡咸阳城内上下,皆是仙气弥漫,吾等士卒,只觉气力渐长,劳顿尽去,此时入城是汝之福分。”

商户睁大双眼道:

“可是那位春秋仙人?”

“除了春秋仙人还有谁?”

“吾大秦王孙已经拜在了仙人门下,怕是已然求得仙人之法,咸阳城之内,谁人不知。”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

一记快马直冲城内。

直接冲过了咸阳城城门。

“战报!”

整个城门之中,两侧的行人皆为之让行。

来人冲到子楚门下之后,才猛然下马。

“让,战报,当以呈秦王。”

一路冲到一身孝服的秦王面前,来人才单膝跪地。

“报!燕赵之战,赵国使廉颇为主将,在鄗大破燕军,杀栗腹;乐乘在代破燕军,虏卿秦。乐间离燕去赵。廉颇追击燕君而去。”

“什么?”

秦王虎目微张,即使身披孝袍,虎威也让人不住的胆怯。

秦国之前也考虑过燕国会败,但是这战败的也太快了吧。

自开战而来不足一月,便被廉颇与乐乘一战而破,甚至现在还在被追击过程之中。

燕王这也太废物了。

“燕王者,无能小儿也。”

秦王忍不住骂道。

不过,其实燕国战败对于赵国来说并没有什么,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能让赵国吞并燕国,不然长平一战便算是白打了。

至于如何详细处理,还需好好商议一下。

秦王怒道:

“招群臣朝议!”

“诺!”

……………

……………

此时咸阳城东侧,在李春秋的府上,朱门之内,赵政与蒙氏兄弟已然开始尝试引气。

在几日在仙人府邸之上,蒙恬只觉得每日都接受着无尽的知识的洗礼。

从道修之经脉,引气之法门,甚至那位仙人有时还会讲一些天地异兽与炼丹画符之法。

此外,治国之道、领兵之法、制器之法,在蒙恬的眼中那位就像是无所不会一般。

在这里,他的每天都感觉无比的充实,每时每刻都感觉到自己在提升。

而赵政此时也明白了自己师尊所说的“样样精通,样样疏松”是何含义了。

要按他此时的学习进度,怕是没有三五百年根本不能从师尊那里学到十余种道法。

更别谈谈什么兼修万道。

三人之中,蒙毅则是每日就是学,什么也不想。

三人之中,他心思最纯反而进度最快。

此时,三人盘腿落座在庭院之中,须发皆白的赵曦成立身在众人身侧,静静的看着三人不断吸纳着灵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吾大秦后继有人。”

作为一个被仙人定义为消失在历史之中的人,立言、立身、立行皆于其来说如同浮云的人。

赵曦成现在能做的便是培养大秦的下一代,这样他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的意义。

一个人只有有了存在的意义,才能活下去。

就此时而言,赵政与这蒙氏而兄弟皆让赵曦成很满意。

十年之后,他们当是大秦肱骨。

……………

……………

一身白衣的李春秋则落座于另一座庭院之中,庭院之中,满地皆是勾画着道文的山石。

常威恭顺的站在李春秋的身后,倍显谦卑。

“成了!”

李春秋勾画完最后一道道文,然后屈指一弹,勾画着种种道文的石子被冥冥之中的无形之力引动而出,一块块石子逐渐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身材的石人,其身长两丈有余。

其山石铸就的身体像是出恐怖的力量感。

“你以后的名字就叫石一。”

“诺!”

石人低首一拜道。

李春秋看着石人似乎声满意自己的作品。

欲成仙秦之盛世,必传道于世,太阴学宫便是李春秋预计的传道之地。

而其之建树,李春秋自然不会交于外人。

于是其便用了《引灵之术》,抽取灵气铸就了这石人。

此术法以灵气养天地之灵,亦正亦邪,算是中正之姿。

在李春秋的脑海之中,并不是没有其余的方法。

偏邪的有《阴魂摄魄书》、《拘魂令》、《阴阳生死歌》等等。

偏正的有《附魂图》、《注灵经》等等。

前者多是阴邪至极,驱魂赶魄,引尸注灵之法;而后者则是太过正派,只是讲自身修魂之法。

于是李春秋便折中取之。

这一旬之内,除了教授赵政等人法道,李春秋便是铸就这石人。

今日终究是完工了。

常威就站在李春秋的身侧,看着这无数石块组成了石人,忍不住的震惊。

李春秋眯着眼打量了一番石人之后,淡淡道:

“常威,带他们去咸阳城西,吾讲道之处。”

“他们?”

这是常威第一次问出问题。

作为他一向行事的准则,他从来不会问什么问题于家主。

但这次却是破例了。

“对,他们!”

李春秋轻轻屈指一弹,地上的碎石瞬间聚集成了近十个石人,然后他指向了第一个形成的石人道:

“此为石人之首,可略懂人言,汝若有言可与其言。”

“诺!”

常威掩饰不住眼中的震惊,一拜道。

以石成人,而铸就一族。

这般手段与娲皇造人亦不差矣。

自己的家主难道是可与娲皇将较长短的仙人吗?

不等常威从失神之中回过神来,李春秋的淡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去吧!”

李春秋说完便走入院落之内,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而常威看着比自己搞数倍的石人,咽了咽口水后,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石一先生,请与吾来!”

巨石人看了看常威后,轻轻的挥了挥手,众石人随即跟上。

第三十六章 大道谁持?

在赵国廉颇与乐乘破燕国的消息传到咸阳城的时候,那一日咸阳城外的讲道也传遍了六国。

天降仙人于秦,讲道于太阴学宫。

传天下之图,论诸国之势,展星辰宇宙,荡万千波澜。

那位春秋仙人所讲之言、所论述之事、所传之图,皆如烈火燎原一般席卷六国百家。

天下为之震动。

齐国临淄,稷下学宫,自齐威王而始,便为战国第一学宫。

凡诸子百家之名人,皆于此讲道论学,宣扬自家流派之学,为战国之文化中心,百家论道之地。

此时稷下学宫之中,一位身着祭酒之服的老者缓缓阅完了手中的书简,将书简缓缓卷了起来,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在一旁他的学生李斯静静的在一旁侍奉着,见老师此状,他轻声问道:

“老师,可是有异?”

老者摇了摇头道:

“非是异议,而乃滔天之变,备行囊,吾将行西秦。”

容貌肃穆的老者一边将手中的竹简递给了自己的学生,一边抬起头朝着西方望去。

似乎那里有着他寻找的答案。

滔天之变?

将行西秦?

少年依旧的李斯连忙将手中竹简打开,想知道是何等滔天之变,乱了自己这位在稷下学宫之中“三进三出”早已名动天下的老师之心。

但是当其看到书简之上文字后,李斯心中一跳。

“此、此、此………”

他竟然一时不可言语。

“此皆惊世之言,非凡夫俗子可言。”

李斯按捺住心中的激荡,断言道。

这一刻,他霎时之间便知道了自己的夫子为什么想要去西秦了,躬身一拜后,李斯道:

“弟子这就去准备。”

李斯一拜而退下。

学宫之中,灯火依旧。

老者在李斯退去之后,喃喃道:“天将乱矣!”

“西秦,老夫荀况盼此日久矣,待吾一观汝之滔天之运。”

天下稷下学宫的祭酒是谁,世人没有人不知。

只有那位荀夫子才可以当上此位。

……………

燕国,此时已然是岌岌可危。

廉颇带兵剑锋已指燕国国都,而燕国无一人可以当之。

邹衍此时须发洁白,已然老矣。

但此刻他却入宫求见燕王喜。

邹衍一入殿,燕王喜便迎了上来。

“夫子,可有教吾?”

他实在是被廉颇打得怕了。

只希望朝臣之中能有一人救他。

邹衍躬身道:

“禀王上,吾欲往西秦。”

燕王面色瞬变,冷道:

“夫子,可是要弃寡人而去?”

邹衍摇了摇头道:

“非也,吾欲救大王之命,亦是欲救燕国之命。”

“如此,何故去往西秦?”

燕王喜不解道。

“天下皆知秦之虎狼,欲吞天下为一,然赵国者,秦之大敌也,若赵吞燕,元气可复,西秦必不愿此,吾此去当借秦之势,解燕之危。”

邹衍寥寥几语,便道清了诸国之势。

其实凡是有识之士,皆可看出燕国没有灭国之危。

诸国局势不容许,就连赵也怕燕国狗急跳墙,拼死一搏。

可燕王喜手下皆是阿谀奉承,尸位素餐之辈。

他们懂个屁!

燕王喜极而拜:

“夫子大义!”

“大王赞缪!”

等到邹衍离开军帐之后,他才缓缓叹了口气。

燕王喜,当是六国之中最差的君主,哪怕再翻诸国之史数年,怕也是找不到这般无能的帝王了。

真不知道上一代燕王是如何想出让其当燕国君王的。

抬头望望天,邹衍笑了笑。

“春秋先生,望吾之躯,还可撑到见汝。”

…………

赵国,邯郸。

名家之祖公孙龙正坐于上座,他的身体已然大不如从前了。

但是这一次,为了名家之名,他如何也不应该错过。

“备行囊,明日行咸阳。”

…………

已然名动诸国的诸子百家之人纷纷赶去西秦。

众人皆知,日后怕是这咸阳城西的太阴学宫便是天下百家的论道之地。

除了不触怒那位仙人之外,此地当为学术之巢。

然而,并不是所有出类拔萃之辈皆西出咸阳。

在荀况作出决定的第二日,齐国国度临淄,一个麻衣青年背着行囊缓缓走到了稷下学宫门口。

他望了望学宫牌匾,确认了这里是稷下学宫之后,朝着守卫问道:

“敢……敢问……荀…荀夫子可是在此?”

守卫皱了皱眉,道:

“荀夫子,已然离去。”

“离……离去?”

青年似乎不解,他刚刚不远千里来拜会这位荀夫子,怎么在稷下学宫担任祭酒的夫子却不见了。

守卫瞥了他一眼,不耐道:

“夫子,今日已去西秦,拜访西秦之春秋先生。”

“春…春秋先生?”

青年愣了愣,春秋先生是谁?

“世上之人,何……何人可得夫……夫子亲身拜访?”、

守卫听着眼前之人的期期艾艾之言,越发的不耐。

“汝尚不知?此乃西秦仙人,罢了,此非是汝这等口疾之辈可知之人,学宫亦非也,安于布衣,此汝之命也。”

“仙人?”

韩非忽略了眼前之人对其口疾的嘲讽,反而疑惑道。

世上何时出了仙人?

“仙人传世之法,动百家之人,世之百家,皆去咸阳太阴学宫。”

守卫说了一句他从学宫弟子那里听来的语句,只想嘲讽一下这个口齿不清的落魄之人。

但却见那人猛然抬头道:“果真如此?”

其面容之上,满是欣喜。

守卫被吓了一跳,此人不会是疯癫之人吧。

“如此,怎地?”

“韩非……拜谢!”

韩非转身便向城外跑去。

想他求学天下,不外乎求于名师、隐士。

然此时天下英豪具聚集在咸阳,这会是何等声势。

他哪里还需游学,直接去咸阳不是更好。

这或许是比之诸子百家于稷下学宫争论之时的时之盛况。

他韩非既然有机会,又怎么能错过呢?

当是时,天下有名、有才、有志者,皆西出函谷关,至咸阳,欲去那传说之中的太阴学宫拜一拜那位降世仙人。

敢问一句,天地之大。

敢论一场,大道谁持。

而西秦之内,函谷之中,咸阳城之中,李春秋已然久等此刻。

第三十七章 招魂入世

滚烫的夏风吹入了秋日,瞬间变的凉爽了起来。

尤其是自那位仙人入咸阳之后,咸阳城内外如春回大地,草木繁盛,更是为咸阳城平添了几分凉气。

咸阳城西外,这本众人皆看不上的山外野地,现在已成了咸阳黔首布衣与王公贵族的闲逛之地。

世人皆知,那绝世仙人住在咸阳东方高宅大院之中。

但那又如何?

世人可有谁敢去试试大秦兵锋?

又可有谁敢试试那日遮蔽咸阳的遮天之手?

没有一人。

连秦王都没有这个胆子,旁人就更没有人有这个胆子了。

所以,去不了仙人府邸拜见,看一看这未来的太阴学宫也好。

毕竟太阴学宫日后可是仙人讲道之地。

而另一层原因则是,三日前仙人府邸常总管带九位身高两丈的石人出城西。

石人翻山搬石,破土引水,开始建造那早已定下的太阴学宫。

数人都无法挖动的大地,在石人的面前就像是腐朽的木材一般。

数万斤的巨石,石人也举重若轻。

此皆万夫不当之勇,力破千军之能,也只有仙人手笔能驱使其身。

在覆盖十里的巨大工地上,石人来回劳作着,而工地之外,众人遥望着那工地。

纲成君蔡泽便是其中一人。

他身着黑衣官服,立于在茂密的草丛之旁,望着那高有两丈有余,堪可称之为天兵一般的石人,搬动着数万斤的巨石。

“如此手笔,唯春秋先生可行。”

蔡泽仍不住感叹道。

这时,一个石人从其身边行过,行走之间整个大地都在震动着,尘土从其身上抖落,散出了一阵烟尘。

蔡泽忍不住下意识的退了半步。

他不敢想这石人如果化为雄兵,纵横沙场世人谁可以撄其锋芒。

望着已然变化巨大的城西,蔡泽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以此效,何时可成其事?”

他身侧的家仆愿望了望石人和其布置的场地道:

“仙人之法与仆下所知者殊,时而难测,窃以为其应不超一旬之数。”

蔡泽再次望了望那行走的石人,叹道:

“真仙人之法,旷世之功。”

阳光从天空落下,将蔡泽的脸庞上印出了阴影。

太阴学宫已经在建,诸子会于咸阳的日子必然已经不会远了。

算算日子,百家的人也已经该在路上了。

再等等。

太阴学宫百家争辩之时,便是他蔡泽展露头角、再次为了秦相之位蓄力的时候。

天下英雄,吾蔡泽已经久等了,只待汝等来此。

秋风席卷,吹动蔡泽的须发。

……………

而咸阳城之中的行人来来往往,自从那日雾气自仙人府邸涌出之后,整个咸阳城之中的只觉得精神倍增。

像是有着无穷的精力一般。

就连一直在城外训练的秦锐士,在得知了这道消息的时候,每天都加了一项进城巡逻的任务。

此时在李春秋的府邸之上。

李春秋正在庭院之中,揣摩着道法。

一道道灵气在其指尖流转,似乎化为了一条条灵蛇在指缝之间穿梭。

最终,一条条灵蛇汇聚在李春秋的手上,化为了一个圆球。

李春秋手指微动,一道流光注入其中。

可下一刻,这圆球便破碎了,重新化为了一道道灵气。

“还是差一点,难道必须有凭依吗?”

李春秋看着自己的手掌皱皱眉道。

之前的石人便是灵魂之术。

所谓石人,是用灵气凝成符令,以灵气成就其灵。

换一种说法,就是李春秋做了一个简易至极的灵魂。

它无情无欲,全靠李春秋给予的知识与命令才知道如何行动。

《引灵之术》所言:此法得天地山精树怪之微妙毫末,使魂自成,使之如奴,虽不比人之三魂七魄,却亦有其妙。

“按照另一个世界的说法,我这已经窥探上帝的禁区了。”

铸就灵魂,哪怕是简易的灵魂,这也是李春秋之前的不敢想的。

可现在他却遇到了问题,灵魂只可以通过束缚的阵纹将其拘束在物体之内,如果没有实物,哪怕是拘束也不能使得灵魂存在。

“罢了,虽然需要束缚,但也可以满足了。”

李春秋散了手上盘绕的灵气。

“招魂,是时候可以试试了。”

………………

傍晚,公子子楚的门前一辆驷马并驾的车乘缓缓停下,一身黑袍加身的少年赵政缓缓走下了车乘。

少年天子,已然是锋芒渐露。

而蒙氏兄弟则是跟在赵政的身后,同样是英气勃发。

三人大步走入公子府邸之中。

坐在府内的子楚看到儿子赵政回来后,皱了皱眉道:“今日怎么如此之早?”

往日赵政回来的时间至少还要再晚一个时辰。

怎么突然早了一个时辰?

赵政闻言一拜道:

“父亲,师尊使吾向父亲求三样东西,以太阴学宫之中三个席位来换之。”

太阴学宫三个席位?

太阴学宫是什么,整个咸阳城之中怕已然是无人不知了。

里头的三个席位,仅仅以那日仙人所讲之天下而言,便是万金不换之位。

只是他一凡夫俗子手中有什么是仙人所求呢?

子楚将赵政与蒙氏领进屋内后,屏退左右道:

“春秋先生所言为何?”

赵政压低声音,一拜道:

“禀父亲,先生所言,一为昔日大秦武安君白起之随身之物,二为昔年商君随身之物,三为九位行刑死囚的随身之物。”

随身之物?

而且还是全部死去已久的人,那位想做什么?

子楚皱皱眉,左右踱步却难以思虑其中奥妙,只好再次向赵政问道:

“可知先生求此为何?”

赵政摇了摇头道:

“儿臣不知,只是师尊曾言招魂之事,似为略有所想。”

这时候,蒙恬补充道:“先生似乎认为武安君与商君为大才,欲与之坐而论道。”

“招魂?”

子楚心中一跳。

招死人之魂吗?

仙人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起死回生?

还是与逝者坐而论道?

此时,由不得思考,子楚连忙走出房门高声道:“请吾师来此。”

这时候子楚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吕不韦,这个将其从秦国带回来的男人。

下令之后,子楚望向了东方,阳光刺透云雾,将咸阳城撒上了一层金色余晖。

春秋先生,汝将何为?

第三十八章 不如不知也

在傍晚的夕阳最后的余晖下,一辆车乘驾驭着奔马很快驶到了公子子楚的府邸的门口。

吕不韦来得很快,一身黑衣,面色肃穆的他一走入公子府邸之内便被家仆迎了过去。

进入侧室内室之中,吕不韦才见到了子楚,他一拜道:“见过公子。”

“不韦不必多礼。”

子楚连忙扶起吕不韦,然后立刻屏退左右,令众人远离屋墙三尺之距。

其间,吕不韦目光扫过室内众人,此时室内只有赵政、蒙氏兄弟与子楚。

见状,吕不韦低声问道:

“敢问公子,可是春秋先生之事?”

此时咸阳城之中,所谓大事,不过两件。

一为赵国破燕之事,二为春秋先生建造太阴学宫之事。

此时,既然王孙在场,必然是与那位春秋先生有关之事。

子楚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春秋先生欲与吾交易。”

“交易?”

吕不韦皱了皱眉,问道:

“以何易何?”

子楚答道:

“以太阴学宫三座席位,换三物。”

“何等三物?”

吕不韦惊了惊。

昔日咸阳城西讲道之后,世人皆知这位仙人胸中有经天纬地之才,腹内有天下奇伟之识。

甚至这位春秋先生甚至还可能掌握超脱生死的奥秘。

他的学宫之席,这是无上之宝,不知道多少人趋之若鹜。

吕不韦实在不知道眼前的公子子楚有什么是那位仙人所求的,竟然可换得三席。

闻言,子楚压低了声音,附耳道:

“一为昔日大秦武安君白起之随身之物,二为昔年商君随身之物,三为九位行刑死囚随身之物。”

“仅仅以此?何以皆为亡者之物?”

吕不韦双目之中思忖之色越发深重。

子楚摇摇头道:

“吾幼子道:先生有意招魂,与武安君与商君坐论大道。”

“与武安君与商君坐论大道?起死回生?”

吕不韦整个人一怔。

死人可以复活吗?

他从未想过。

这是何等逆天之事,简直是颠倒天地阴阳之序。

世间真的有人能够做成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吗?

或者说那位真的可做到吗?

吕不韦的心已经彻底乱了。

这时,公子子楚低声道:

“所知者甚寡,唯猜疑耳。”

吕不韦双目微微眯起,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吐出。

一代天下奇商,瞬间收敛了自己的被震动的心,缓缓道:

“此事当由王上断绝,商君者,终逆臣也;武安者,或祸患也,唯有王上可以断决此事。”

商君当年可是有着谋反的痕迹,最终被诛杀,武安君更是被赐死的。

两者无论如何复活对于秦国而言,未必是好事。

顿了顿,吕不韦看了看赵政又道:

“然春秋先生者,王孙之师也,师门必不祸于弟子门徒也,二君复生,王孙或可享此之运,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公子需三思,亦请王上三思。”

吕不韦话说两面,两面点出。

但是最终的决策还是要有公子子楚与王上抉择。

“如此吗?”

子楚手指划动着酒尊。

他当年是与吕不韦豪赌过的人,自然知道人生之赌局,若赢,则一本万利;若输,则生死由命。

可昔日其不过落魄质子,现在其已是一国储君。

尽管见过了其父王与族老的豪赌,但是他仍旧心中有些许动摇。

可是余光扫过自己的儿子的时候,他却又愣了愣。

罢了!

不过些许赌局而已。

以那位春秋先生对于幼子的重视,他自然还是赢面很大的。

“吾请见于父王。”

……………

房间之内的灯火已然点了起来,摇曳的火光动荡着,将众人的脸庞之上印出来了同样摇曳的阴影。

“坐!”

秦王的声音缓缓响起。

子楚一拜道:

“父王,儿臣有事呈!”

秦王随手摆了摆手道:

“说!”

“不日汝便是秦国之王,有何不可说。”

秦王自那日从咸阳城出来后,便像是想通了一般。

此后,他所作之事皆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子楚即位准备的。

当一个君王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时,什么争名夺利都是虚的了。

只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才是最重要的。

子楚一拜道:

“请父王屏退左右!”

“哦?以此观之,此事慎重。”

秦王笑了笑,然后挥挥手。

宫殿之中,众人瞬间退去。

见到众人退去后,子楚才缓缓讲述起来春秋先生与其的交易。

说完,之后子楚再次详细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话音逐渐收敛,一时间,整个宫殿之中的气氛有一些沉寂。

“起死回生?”

“此趣也,王孙学此,日后寡人或可回阳世,再见华阳与汝。”

秦王显得似乎毫不在意,甚至还打趣道。

子楚有点摸不清自己父王的意图,他一拜道:

“请父王教吾,吾应如何?”

秦王看着跪倒在宫殿之中的子楚,秦王缓缓开口道:“此事便由汝决之,汝之言也,亦是秦王之言也。”

说完这句话后,秦王淡淡的笑了笑,道:

“寡人乏矣,退下吧。”

顿了顿后,秦王又道:

“汝需记,自今日起,汝当担起秦国之责,寡人之位,终须汝来当之,凡非大事,汝当自有断绝,若有人有异,便可言乃寡人与汝之权。”

秦王这是在放权,在他还有时间的时候,就位子楚铺垫走上秦王的道路。

子楚一时间有些受宠而惊,他开口道:

“父王,此……”

高座之上,秦王一瞬间似乎从一位父亲变回了一位君王。

“寡人说,退下!”

“诺!”

子楚一拜道,然后缓缓退去。

在子楚退去后,秦王才缓缓的抬起头。

“春秋先生啊,春秋先生,汝何等人也,寡人已然认命,何苦再给寡人希望,知,不如不知也。”

秦王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宫殿之中。

这对他来说何尝不又是一次考验,可惜他不愿以秦国之运再赌第二次了。

一个人可以贪生怕死,但是一个君主再如何贪生怕死都要有限制。

不然国之将亡,不过刹那。

他终究是不能辜负历代秦王的期望,这是他责任。

第三十九章 代师论道

初秋的清晨还没有冻彻的寒霜,只有泛着一丝凉气的露珠沾满了咸阳所有街道的枝叶。

今年的咸阳哪怕是已经进入了秋日,依旧是盛夏的模样,满地的绿色没有丝毫枯黄的迹象。

古城的街道上,还流转着淡淡烟雾。

形成了一副祥和而宁静的画面。

但很快车马声打破了眼前的宁静。

太子府的车乘驷马同驰碾碎流转在地面上的晨雾,朝着远处驶去。

这是王孙乘坐车乘。

每日王孙都会准时路过这里,去往仙人府邸之上求学。

而每次车乘驶过这里的时候,在道路两侧的黔首布衣都会注视着车乘驶去。

然后私下里猜测王孙究竟是随仙人学了什么。

“必然是那日巨掌遮天之法。”

有人言之凿凿,像是亲眼见过一般。

李春秋昔日那遮天一掌,给咸阳众人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在那一掌之下,似乎所有的人都变为了黄沙之上的蝼蚁。

生死之变,不过大手反复之间。

何等霸气。

“非也!”

有人却并不同意。

“必是那长生不死的法门,世上有什么可以比得上长生久视?二三子可曾想过,吾大秦是不是会出一位不死的王。”

“不死的王?”

窃窃私语的布衣顿了顿。

如果世间出一位不死的君王,那会是怎样的光景。

简直难以想象。

这时,其中一名长者皱了皱眉头,呵责道:“秦国王室之事,不可妄言!”

诸人霎时为之静默。

《秦律》如铁,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妄言国事,非议尊上,这都是重罪。

沉寂之中,众人缓缓散去。

而清晨的车马鼻孔喷着一丝白雾,驶过远处的街道,在摇晃的车乘之上,赵政三人坐在其上。

赵政居中,蒙氏二人居于侧。

赵政右手边,身着虎纹之章长袍的蒙恬怀中抱着一个纹绘玄鸟的青铜箱。

箱子里放着的是“九位行刑死囚随身之物”,至于商君与武安君的随身之物则会在三日之内送来。

很快,车乘便行至了李春秋的府邸之上。

三人自车乘之上走下,缓缓从大门走入。

走过一个个庭院,在李春秋所待的云雾缭绕的庭院之中,随着三人的进入,弥漫的云雾似乎瞬间散开了些许。

赵政走在三人的最前方,一抬头便看到了一身白衣的师尊坐在上位。

白衣贯世,那煌煌之威,不可直视。

赵政心道:一人便将整个天地似乎压低,这也只有他的师尊了。

世人只道,师尊有反手之间屠城灭地之能,却根本不能知晓师尊真正的强大。

在赵政开始修道之后,就越发的知晓师尊的强大。

每时每刻,似乎都有无尽的灵气在师尊的体内涌动着,像是浩瀚大海一般翻涌着。

让他们这些初入修道门槛的人,感觉到如山海一般的压力。

此时,赵政上前一步,拜道:

“禀师尊,家父已应下,此为九位行刑死囚随身之物。商君与武安君之物,家父尚需筹集,三日之内,必然送达。”

赵政话音落下,蒙恬上前一步将青铜箱呈上。

李春秋轻轻一挥手,箱子轻轻的飘到了李春秋的身侧,缓缓落下。

“吾已知晓。”

这时候,赵政抬起头忽然问道:

“师尊,死而复生,其可行否?”

一时间,庭院之中只剩下雾气拂过众人衣摆的声音。

赵政。蒙恬与蒙毅皆抬起头来。

李春秋目光轻轻的瞥了三人一眼。

死者复生?

现在就连李春秋都没有这种把握。

他得到的传承之中,寿命最高的道祖也不过八百之寿。

倒是那石碑之中要真的是无尽世界的话,死而复生与长生不死才真的不是妄言。

否则也只能看李春秋的能否从寿八百之法,琢磨出来不死之功。

不过,在李春秋的推演下,石碑之中很可能藏着的便是诸世之门。

尽管现在仅仅是猜测,可是李春秋终究不想绝了弟子的念想。

他叹了口气,缓缓对三人道:“天地有其道,万物有其法,阴阳之序不可乱。万物负阴而抱阳生,冲气以为和,阳尽阴生则死,此大势也。”

“如此而言,逝者不可复生,此乃阴阳之隔也?”

赵政再次问道。

李春秋摇了摇头,然后随手在虚空之中一划,霎时间一条千里大河的虚像涌流而过。

李春秋又随手一抬笔,将其分出一道支流,支流倒行十里。

“然大势不可改,小势可逆,修道者,逆天之事也,本可逆天地之法。”

说到这里李春秋顿了顿,道:

“起死回生,道行若致,法自可成。”

这就是说可以?

起死回生,真的存在?

赵政眼睛一亮道:

“师尊,可欲为商君与武安君气死而回生?”

商君与武安君都坏绕着赵政的童年话题。

前者为请的先生所教,而后者则是他在赵国受苦的原因之一。

但是赵政并不恨武安君,反而心有敬仰。

一人而带甲,而压六国无人敢挂帅迎之。

男儿生当如此。

如此豪杰,他自然心生敬仰。

“此汝日后便知。”

李春秋笑了笑,也不解释,他理了理衣袖后看着三人道:

“多日不察,汝三人之修为进度如何?”

见到师尊问到修为,赵政一拜道:

“禀先生,穴位经络,已然在胸腹之中;引气之法,引气初成。”

其后,蒙恬一拜道:

“禀先生,吾亦是引气初成。”

而蒙毅答道:

“吾与兄长同也。”

李春秋淡淡的点了点头。

所谓引气入体,细分又可分为五个小境界:气感生,引气初成,引气小成,引气大成,引气圆满。

现在三人进度相差仿佛。

不过以李春秋记忆之中而言,这速度尽管比不上他,却已然是不慢了。

李春秋淡淡道:

“既然已然全部修成引气初成,虽道文术法汝等尚不可学,却可学些拳脚之术。”

“此外,吾当教汝等百家之术。”

“日后,太阴学宫收徒之日,论道之时,汝等当代师论战天下。”

座上李春秋淡淡的笑着。

一月之后,天下百家共赴太阴学宫的时候,便是他布局的开始了。

太阴立,仙秦出。

第四十章 勾魂之歌

在教授完三人,赵政与蒙氏兄弟缓缓退去。

而李春秋独自站在院落之中,摸着手中的青铜箱有些发呆。

这个世界有鬼魂吗?

李春秋心中也没有把握。

之前,他以《引灵之术》铸成了石人之魂,但是那是他做成的残缺的魂魄,

这个世界本身是否有灵魂存在,李春秋不知。

要是这个世界没有鬼魂,引魂之术还可以成功吗?

李春秋心中更是没底。

“一切终究要试试才能知道。”

云雾笼罩之中,李春秋屈指一弹。

云雾瞬间荡开一片空地。

然后李春秋缓缓打开了青铜箱的箱盖,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那九位死去的死囚的衣衫,在衣衫之上还系着竹签,上面标明了犯人的姓名、生卒,罪行。

这本来是没有的,但是子楚特地命人搜寻出来了这些。

“彭翁,生于丙子年九月初八日巳时,享年三十七,逃役之罪,腰斩之行刑。”

李春秋轻轻拿起了手中的竹简,这些死囚全部是他用来做实验的。

武安君与商君要是因为他的失误而彻底魂飞魄散。

这个时代该缺少多少趣味啊。

李春秋的目的很简单。

诸子百家共生一世,看看天下该是何等的热闹。

李春秋食指轻轻一弹,挂着“彭翁”竹签的衣物便凌空飘到了石台之上。

“这个世界是否有鬼魂存在,就看这次了。”

李春秋袖袍一荡,“彭翁”的衣物瞬间铺展了。

随即,他将一老槐树雕刻而成的木偶,放在衣物之上。

“起!”

随着李春秋的声音响起,石台四方,四卷竹简凭空飞起,定在了虚空之中。

竹简之上如同鬼符一般的字迹,发出了淡蓝色幽暗的光,像是在黑暗之中攒动的幽灵。

一时间,似乎整个庭院之中的阴气都沉重了许多。

李春秋手上一个铜铃轻轻飞起,落在了木偶上空。

“当!”

铜铃轻响。

不同于铜铃清脆,半空之中的铜铃发出了如同深谷之中的幽鸣般的声音。

有一种莫名的冷意孕育在其中。

淡淡的铃声很轻,但整个咸阳城之中都能听到。

听到的人,瞬间浑身冷意,忍不住多盖了几层被絮。

就连咸阳城之中的家犬听闻铃声之后,也忍不住加上尾巴,颤了三颤。

李春秋燃起三根香草,在青烟之中,缓缓唱着古怪而诡异的歌调。

“桃山之墓兮,阴山之魂。”

“幽冥之鬼兮,黄泉之灵。”

“随吾之歌兮,来此之地。”

“随吾之铃兮,来此之地。”

“木为身兮,青烟为路。”

“魂魄归来兮,魂魄归来兮………”

咸阳城之中,奇异的歌谣飘摇在大地之上。

却无人听闻其声,在咸阳之中的民众只觉得今夜的夜色凄寒,让人忍不住感觉到寒冷。

公子府邸之中,公子子楚披着一层衣衫下了木床,他打开窗户,望着逐渐昏暗的月色。

“今夜寒矣!”

远方,在幽暗的大地上,野草随着夜风吹荡,一声声诡异的声音在莫名的空间之中回荡着。

“魂魄归来兮,魂魄归来兮……”

在声音响起之地,山野丛林之中的熊、虎、鹿纷纷像是感到了什么,开始不断的后退。

大地之上,越发的寒冷。

幽暗至极的夜色之下,大地之上似乎有着一团团黑暗团聚于此。

它们聆听着虚空之中的歌言,随着歌声在原地飘荡。

这时候,咸阳城内,李春秋修长的手指一指点到了木偶的眉心处。

“彭翁,生于丙子年九月初八日巳时,享年三十七,还不归来?”

一声声呵斥之声响彻四方。

在咸阳之外处刑之地的大地之上,一团淡色的烟雾从大地之上升起。

朝着咸阳城内轻轻的飘去。

“魂魄归来兮,魂魄归来兮……”

随着李春秋的歌言与那淡淡的铃声,烟气穿过咸阳的大道,爬过一阶阶石梯,钻入了李春秋的朱红大门之中。

庭院之中,云雾笼罩,一缕烟气随着李春秋的指引,钻进了木偶之中。

四方竹简之上,一道道淡蓝色的烟气落入木偶之中。

“收!”

四方竹简缓缓落下,而烟气也缓缓落入其中。

直到烟气落尽。

一身白衣的李春秋,缓缓拿起了木偶,开口轻声呼唤道:

“彭翁。”

黑暗。

无尽的黑暗。

像是看不到尽头。

彭翁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其中待了多久了。

他已经迷失在了其中。

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了谁在唱歌,他随着歌声晃动着。

然后他忽然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迷迷糊糊朝着声音涌来的地方走去。

最终他脱离了黑暗,进入了一个莫名的地方。

他再次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汝为何人?”

彭翁缓缓睁开眼道。

却发现自己被抓在一个巨人手中,丝毫不能动弹。

“吾问汝,汝可记得汝之性命与生平?”

难道这是死后世界主宰的神灵?

彭翁心中暗道。

“禀上神,吾名彭翁,秦国咸阳东郊人,生而服兵役,斩级二十八颗。”

“汝尚勇猛,有首级二十八,何故逃役而死?”

“上神怜悯,吾为赘婿,吾若死,子嗣必然受辱。”

“赘婿?”

春秋战国对赘婿可是不是很友好,其不仅要遭受社会各界的异样眼光,诸国对于赘婿的态度也很不好,秦每攻城掠地,赘婿、囚犯与商人必然被发配到第一线。

此外赘婿在诸国的法令之中,不可有田地,不可有住宅,在军中也是最低级的待遇。

可想而知,这种时代之中,赘婿一旦身死,他们的后人会如何被世人看待。

李春秋叹了口气道:

“汝可知汝如何而死?”

“吾为秦律腰斩而死。”

彭翁声音开始变得低哑。

他已经死了,他的子嗣怕是也过的不好吧。

“神志尚且清晰!”

李春秋将彭翁的木偶用其衣衫一卷,重新放入了铜箱之中,然后自语道:

“时兮,命也,如果日后有空的话,我会照顾一下你的后人,算是给你作为实验品的补偿了。”

紧接着,李春秋再次拿起了另一个犯人的衣物与竹签。

实验,自然要有足够多的样本才能确定成功率。

握着另一个竹签,李春秋笑了笑道:

“至少已经成功了一个。”

月色下的咸阳城,诡异的铃声再次响起,山野孤魂再次随着人世无法听闻的歌言摇动起来。

第四十一章 不韦之谋

日出苍山,照破万里烟云。

阳光重新在洒落在大地之上,让世界有了一丝暖意。

咸阳城内无数人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这漫长而无眠黑夜终于熬过去了。

昨夜,那莫名的幽暗铃声响彻了咸阳城整整一夜,如寒风刮骨,让人夜不能寐。

以至于咸阳城很多人早上起来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招魂铃的铃声之下,普通人想要睡着却是太难了,铃声引动的阴气对他们来说就是千年的寒冰。

不过,赵政与蒙氏兄弟倒是睡的很香,每当阴气浓重,他们体内的灵气就会自主运转起来,使得三人一觉到天明。

在咸阳城之中,吕府之上。

吕不韦起的很早,梳洗作罢,他便坐在了正堂之中,阅读着商会带来的消息。

此时他忽然正抬起头望着身侧的家仆总管,淡淡问道:

“昨夜铃声,汝可听之?”

家仆一拜道:

“仆听之!”

吕不韦闻言,一边拨弄着手边的竹简,一边淡淡道:

“铃声如何?”

家仆再拜道:

“凄惨绝寒,使人如堕寒潭。”

闻言,吕不韦轻轻摆了摆手道:

“下去吧!”

仆人应声而下。

在家仆退去之后,吕不韦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春秋先生,可是汝行那起死回生之事?”

昨夜,铃声响起之后,寒气扑面,筋骨寒彻。

就连广寒之月,都似乎蒙上了三分寒气。

吕不韦便有感觉是那位春秋仙人在动作,行那起死回生之事。

起死回生,这是凡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是吕不韦知道,那位很有可能真的可以做到。

作为公子子楚的老师,他自然比常人知道的更多。

公子子楚之子王孙赵政与蒙氏兄弟已然开始学习了那长生久视的无上秘法,甚至已然是初窥门径。

但是他们却被那位禁止向任何人传道。

虽然如此,可以他吕不韦之能,三个乳臭未干之小儿,他若是想套来修道之法,虽难,却也非不可为也。

但是他没有做。

“夫龙之为虫也,可扰押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撄之,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之者能无撄人主之逆鳞,则几矣。”

吕不韦喃喃自语道。

没有那位坐镇咸阳城的仙人应许,他如果敢僭越,或许他能够得到修炼之法。

但是然后呢?

天下之大,他可躲得了一位仙人的怒气?

人终须知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更何况,那位仙人既然欲立太阴学宫,有传道天下之意,又岂会行敝帚自珍、引而不发之事。

他又岂需犯险。

“太阴学宫,此当天下之重也。”

吕不韦合上了手中的竹简,缓缓吐出一口气道。

如果不出意外,他若想染指那长生不死的奥秘,机会便在那太阴学宫了。

这也是吕不韦将子楚引导向与春秋先生进行交易的原因。

从子楚手中夺取进入太阴学宫的位席位,可比和那位仙人交流好的多了。

吕不韦犹记那位仙人的威势,在那位仙人的面前,他这一身智谋只剩下了噤若寒蝉四字,浑身解数不过只剩唯唯诺诺罢了。

“奈何不可知,此咸阳城内几人将与吾相争?”

吕不韦淡淡道。

丝毫不显慌张。

他很自信,并且一向如此。

无论是谁是他的竞争对手,他都自信能从中拿下一个位置。

谁也不能阻止他。

纲成君蔡泽不行;蒙氏将门亦不行。

朝内朝外,皆无人可以。

“诸子百家,快些吧!”

吕不韦自忖城西巨石人太阴学宫的建造进度,和那位仙人的心思。

不出意外的话,太阴学宫之中真正传出秘密的时刻便应该是诸子百家进入咸阳的时候了。

按照他对于古籍之中仙人的揣摩,仙人降世多为教化世人。

想来这位应该也是如此吧。

那么百家皆至之时,这就将士真正的大局揭开之时。

“备车,行公子子楚之府邸。”

一身黑衣的吕不韦站起身来,吩咐道。

“诺!”

家仆立马应了下来。

吕不韦缓缓整理了一下衣衫。

他还是要去子楚府邸之上打探一下消息,看看昨夜究竟是否为那位仙人的动作。

知道的越多,他便对于未来谋划的把握越大。

先辈曾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

……………

而此时,雾气笼罩的庭院之内,一身白衣的李春秋正盘坐在石台之上皱眉思考着。

“此世明明是无魔世界,那么怎么会有灵魂存在?”

“神魔世界,当是有阴司来压制厉鬼幽魂,但是无魔世界呢?”

“这些魂魄之前都是在哪里?”

石台之上,李春秋的身侧还剩下四个老槐树树心制成的木偶,而青铜箱之内,已经有五件衣物裹了起来。

李春秋的实验品已然只剩下四个。

昨夜之中,招魂曲连响五曲,招来了五个亡魂,被李春秋锁在了木偶之内,也证明了这个世界招魂之术是可以实行的。

而李春秋却是发现了似乎每次招魂曲响起,皆有着无尽亡魂在随之舞动。

像是随时要与之呼应一般。

李春秋的招魂则是在无尽的游魂之中,将所召唤之人拉扯出来。

这实在是引起了他的好奇。

无魔的世界,究竟是哪里藏匿着无尽的游魂。

而这无尽的游魂会不会对他造就仙秦的布局造成影响。

“那种游魂被引动的感觉是来自于地下。”

李春秋从石台之上落下,蹲下身来感受着地下。

可惜没有丝毫的感应。

似乎只有招魂铃响起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无尽的阴气。

“看来还是要今晚,开阴眼看一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究竟是如何的对于李春秋来说很重要。

这会真正的影响他的布局。

一旦灵气灌入,使得这个世界成为灵气的世界,那么这些藏于未知的游魂会不会化为横行人间的恶鬼。

“如果真的会如此的话,阴司也要早早着手了。”

李春秋心中万千思绪而过。

阴司,如果要确立的话,还需好好思索一番。

毕竟,这是一世人的轮回之所,绝不可大意。

第四十二章 少年之志

天又亮了。

清晨的微风之中,公子府邸的勋贵车马再次驶过咸阳街头烧制的石板之上。

骏马的嘶鸣声和车轮的吱吱声,在安静的清晨奏成独特的音乐。

一身黑衣的赵政坐在车乘之中,轻轻抚摸着怀中的青铜箱。

他怀中的青铜箱上刻着玄鸟之象,这非王爵贵族不可得之,其尽显大气。

而青铜箱里面则是放着商君书简,皆是当年商君亲手所书。

这些书籍都是子楚从王室的收藏之中翻出的孤品。

像是珍惜着珍宝一般珍惜着手中的青铜宝箱的赵政,侧着头问着身边蒙恬道。

“蒙恬,商君应是何等人物?”

抱着武安君白起佩剑的反复擦拭的蒙恬此时正一脸傻笑,听到赵政的询问之后,

蒙恬将手中的剑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双膝之上,确定不会跌落之后,他抬头道:

“吾曾闻人言:秦国也,兴于商君也,亦是霸于商君也。”

“《秦律》传之百年,大秦一日不灭,商君便一日不死。”

“其为秦法之祖,必传之万世。”

说完,蒙恬又轻轻摸了摸武安君的佩剑,轻轻的问道:

“王孙,汝说吾可否见武安君?”

蒙恬眼中充满了崇拜与向往。

武安君,这是春秋战国之中所有有志于武将之人,最期盼的封号。

而在秦国,白起则是更以其三十七年无一败级的战绩赋予了其独特至极的含义。

以武安天下,是为武安。

大秦士卒勋贵有几个不想见一见这位战神。

一想到他可能就要见到武安君了,蒙恬心中便忍不住的兴奋。

“见武安君?”

赵政脑海之中,浮现出了自己师尊盘坐在石台之上如同神魔的身影。

师傅想做,自然是可以做到。

在他眼中自己的师傅应该是无所不能的。

“自无不可!”

“可以吗?”

在赵政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一向稳重的蒙恬忽然之间又有点不安了。

“见武安君,吾有些胆怯。”

这时候,蒙恬看到了坐在他对面的蒙毅。

“蒙毅,汝为何不为所动?”

“非是如此,不过汝等爱不释手,吾抢不过!”

蒙毅摇了摇头,似是无奈的摆了摆手道。

一个是大哥,一个是王孙。

他能抢过谁?

看着蒙恬装作可怜的样子,赵政与蒙恬相视一笑,然后赵政问道:

“蒙恬,商君与武安君,汝更高看谁一眼?”

“皆龙凤也,岂是鱼虾可评?”

“师尊,若知汝自诩鱼虾,日后怕是汝再也听不到课。”

“莫要吓吾。”

蒙毅做了自己惧怕的表情。

然后三人同时一阵大笑。

在几个追逐偶像的少年的笑声,车马越行越远。

少年当立志,立志者不负少年恩泽。

………………

………………

雾气缭绕的院落之中。

李春秋此时正盘坐在石台之上,着笔写着修道的道法典籍。

随着手中的毛笔的起转承合,墨汁在竹简之上肆意挥洒着。

李春秋落笔很快,不一会便写完了一卷书简,然后将竹简放在了身侧。

放眼望去,石台之上几乎铺满了书简。

而在石台之侧,赵曦成不时取下新的竹简然后以刀笔篆刻起来。

这些竹简之上,皆写的是修道之法,有的高深,有的浅显。

可比之李春秋教授赵政的还是要浅显的多。

就在李春秋落笔写完又一卷竹简后,赵政三人走了进来。

“拜见师尊!”

“坐。”

李春秋淡淡道,然后缓缓将刚刚落笔写完的书简放在了身侧。

“诺!”

在三人坐定之后,赵政和蒙毅上前呈上了青铜箱与长剑。

“师尊,此为商君之书。”

“先生,此为武安君之剑。”

李春秋右手手指一点,长剑与青铜箱皆是凭空而起,落在了石台之上。

然后李春秋的目光落在了武安君的佩剑之上。

剑有三尺三,气可吞山海。

“铮!”

利剑出鞘,李春秋屈指而弹。

长剑轻吟,凉风肃杀。

“如此肃杀之气,也只有武安君之佩剑了。”

“怕是在这灵气充裕的院落之中,要不了太久,便足以成就一柄杀戮之兵。”

李春秋缓缓将长剑放下,似乎为之感触道:

“今日,便教汝等剑。”

这时,赵政抬起头来道:“师尊,徒儿今晚想留下来,见证商君与武安君复活。”

“复活言之过早。”

“言之过早?”

“汝之后便懂了。”

李春秋从石台之上滑落,随手一弹,他脚下雾气全部散去。

露出了三柄插在地上的木剑。

李春秋大袖一挥,三柄木剑倒飞而去,三个少年各个接下来一柄剑。

“带上剑,随吾走。”

咸阳城中,李春秋骑白虎而出,而身后三位少年纵马狂奔。

三人一路飞奔到城西之外,数里之处才缓缓停下。

等三人纵马奔来后,李春秋才从白虎之上跃下,其长袖之中落下一柄木剑入手,淡淡讲了起来:

“剑,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

“学剑之道也,简而圣也。”

“一人,一剑,一道也。”

李春秋握着剑,整个人的势陡然一变,一瞬间似乎锋芒毕露,化为了一柄长剑。

“今日只教汝等一劈。”

只教一劈?

赵政三人抬起头,有点不解。

师傅教授一向是巨细无漏,怎么今天只教一剑。

“看好!”

李春秋握着木剑,自上而下一划。

招式平平无奇。

但是一瞬间,一声巨响响起。

咸阳城西山林,霎时崩塌。

木剑前方,十丈之地,沟壑纵横。

长剑之前,皆分为二。

李春秋反手剑木剑插在地上,再次教导道:

“所谓剑道,剑与神合,气与意合,忘记吾这一剑之感,找到汝等之剑,便是汝等要悟的。”

“悟透,剑道一日千里。”

蒙毅感觉自己有点懵。

“如果悟不透呢?”

李春秋转过身拍拍他的肩膀,低头道:

“悟不透,那就永远只能学点皮毛。”

“啊?”

然后等他转过头来,赵政和蒙恬已经拿起木剑朝着远处而去了。

“吾赵政可不愿只学皮毛。”

少年始皇握着长剑一次又一次的劈下。

第四十三章 天子之剑

时间匆匆,不知不觉头顶的太阳已经落到了西方。

夕阳下,赵政的影子拉的很长,但是他手中的长剑仍旧不断的拿起又劈下。

可除了滴落的汗滴之外,只有剑前的草木微微晃动。

倒是,蒙恬拔剑之后劈出了一丝淡淡的剑气,已然将木剑之前的青草斩落。

而蒙毅却早已经不执著于劈,一把木剑在他的手中几乎要舞出花来。

蒙毅和蒙恬终究是将门世家,两人皆是六岁习剑,他们少时的玩具就是各类兵器。

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皆是熟练至极。

蒙毅在此世的剑术,确实可以称得上长剑如风。

可惜,或许是之前练得剑术记忆太深刻了,他反而没有蒙恬进步的明显。

在三人远处,李春秋靠着白虎,坐在草丛之中,吹着暮色帷幕之上的凉风。

“如何?”

李春秋用手轻轻碰了碰白虎,指了指远处三人道。

“吼!”

白虎翻了个白眼,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应付的吼了一声。

李春秋笑了笑,这老虎最近白眼翻的越来越熟练了,而且表情越来越人性化了。

如果不是它依旧怂的旷古烁今,李春秋都觉这家伙要成精了。

“可惜,都差了许多。”

李春秋望了望远处的三人,然后随手掐落一片草叶,激射而出。

草叶将赵政手中的长剑击落,木剑插在了地上。

闻声,赵政三人都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李春秋。

李春秋站起身来,随手拔起来了插在脚边的木剑。

“剑,不可苦学,悟性,很重要。”

“悟透了,一剑可开山断河。”

李春秋随手一剑劈出。

同样的举重若轻,但一瞬间便将青色的大地上撕裂出来一条黄褐色线条。

李春秋将手中的剑轻轻的一转,道:

“人手中之剑独一无二,所学皆为外人,唯有悟出才是自己的。”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赵政道:

“汝曾记否,汝来此求学时,我曾问汝:欲求为何。”

赵政一拜道:

“徒儿,记之。”

李春秋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木剑插在了地上道:

“今日通晓了?”

赵政点了点头,慎重的看着李春秋一拜道:

“徒儿欲学之术,当平天下四海之社稷,征星辰大海于脚下,开大秦百世之根基,长生不老,威压百代。”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可在场之人却可以听出其中的认真。

蒙毅与蒙恬手中的长剑同时掉落。

这志向!

一时间,空气之中安静极了。

直到趴在地上的白虎,感到不对后嘶吼了一声才打破了宁静。

李春秋闻声拍了拍白虎的脑袋后,淡淡道:

“想好了?”

其声音完全听不出喜怒。

“此当为毕生之志。”

赵政声音掷地有声。

“有点意思!”

李春秋笑了,他大袖一挥,插在赵政身侧木剑逆行而上。

赵政反手将其抓起。

“记住,汝所求,便是汝手中之剑!”

李春秋的声音响起。

“所求……便是手中之剑。”

赵政低下头看着手中淡黄色的木剑,木剑很轻,甚至拿起也感受不到那种驰骋沙场的感觉。

“剑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握剑,则剑便是人。”

李春秋最后道,然后再次拍了拍白虎。

白虎站立起来身来。

“想不通便回去好好想一想,再试三剑归城。”

李春秋跃上了白虎之上,背着三人淡淡道。

“忘掉师尊所教,剑与神合,气与意合,握起我自己的剑?”

赵政只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出现了,而他就离那不可捉摸的悟道就差一点。

他握着手中再次一剑挥出。

可是除了木剑戴起来的风,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不,不……”

“差了些。”

赵政吸了口气,平静下来了心。

然后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一瞬间,似乎整个天地都不一样了。

赵政缓缓开口道:

“吾之剑,当为天子之剑。”

他的声音无悲无喜,却似有无尽的威严。

李春秋闻声侧目。

“开窍了!”

但赵政却没有丝毫的停留,他缓缓拔剑而起,以左手的食指与中指缓缓划过剑身。

“此剑,当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卫为脊,周宋为谭,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长剑高高举起,三尺木剑,一瞬间竟似乎有了帝王的威势。

蒙氏兄弟静静的看着赵政举起的长剑。

要是真有此君王,吾当为其长剑引道。

两兄弟心中暗道。

而此时,赵政手中的已经聚势到达了巅峰。

“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赵政将手中的木剑一转,一剑劈下。

“此剑一用,匡诸侯,振四方,威华夏,当征星辰大海,开吾大秦百世之基。”

如果说李春秋是举重若轻,无势而成。

那么赵政这一剑便是,拔剑之时便已然是锋芒毕露,锐气四射。

煌煌之威,天生帝王。

长剑落下,便如同黄河决堤。

四方之草木席卷,一道剑气横纵而出。

数不清的草屑纷扬而起,剑气狠狠的没入了一块青石之上,青石瞬间炸裂。

一时间,漫天全部是落下了草屑与碎石。

远处的李春秋侧目而视,然后淡淡的笑道:“唔,无错!”

然后他拍了拍座下白虎的屁股。

“走了!”

“蒙恬、蒙毅,背其回来。”

此时,在李春秋身后,刚刚拔剑而起的少年哪里还有刚刚意气风发的模样,赵政扒在地下像一条死狗一般。

“出来混,装b总是有代价的啊,哈哈哈!”

李春秋骑着白虎,伴随着他轻笑声消失在了远处。

这时候,蒙氏兄弟上前,将赵政扶了起来,两人大眼瞪小眼。

“谁来?”

“一人一半?”

“善!”

于是,暮色之下,三道剑痕纵横的大地之上,刚刚还威压四方的赵政,被蒙恬侧身背起。

“话说,刚刚王孙真的是太威风了。”

“大秦王孙,仙人之徒,岂是虚名?”

第四十四章 无尽灵海

夜色下,咸阳城笼罩着轻纱,像是也随着日暮而沉眠。

李春秋的府邸之上,蒙恬将背上的赵政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然后神情略有担忧道:

“先生,王孙他……”

未等蒙恬把话说完,站在一旁的李春秋摆了摆手道:“力竭而已,休憩即可。”

“使人悉心照料即可,明日早课照常。”

“诺!”

听到王孙无事后,蒙恬拜了拜道。

李春秋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今夜的月色格外的皎洁。

朗月稀星之下,李春秋跨入了日常讲道的庭院。

庭院之中,云雾之下,已经早已褪去了赵曦成点了一盏油灯,在摇曳的灯火下,继续篆刻着竹简。

见到李春秋走了进了,赵曦成放下竹简一拜道:“见过春秋先生!”

李春秋从其身边漫步而过,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然后走过了赵曦成的身旁。

走到石台之前,李春秋再次打开了之前剩余了四件实验品的铜箱,取出来一件尚未包裹木偶的衣裳。

“也该开始了。”

李春秋笑了。

暗夜的咸阳城再次响起诡异凄迷的铃声。

夜空下无数禽鸟惊飞。

庭院之中,李春秋以右手食指在自己的眉心一点。

一抹淡蓝色在他的眉心显露。

“阴眼,开!”

李春秋额头之上似乎第三只眼显现。

霎时间,在李春秋眼中整个世界似乎都不一样了。

空中的铜铃轻轻晃动,铃声穿透整个咸阳城,透过大地。

赵曦成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前的春秋先生似乎丝毫不在意其看到这一幕。

“此…是为何?”

赵曦成手持刀笔,喃喃自语道。

而此时在李春秋的目光之中,大地之上像是忽然有什么攒动了起来。

李春秋一手将浮在虚空之中铜铃摘了下来,然后他纵身一跃,飘上了屋顶之上。

“这是?”

阴眼之下,举目望去,那是无尽的灵海。

从咸阳城内一直到远处的天边,皆是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

所有的魂魄表情呆滞,在无尽的拥挤鬼潮之中,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灵海?”

李春秋愣住了。

月色之下,从他的角度望去,此时大地就像是一片大海。

无穷无尽。

“所有说从古到今所有逝者都在这里吗?他们都沉眠在地下?”

李春秋低首望着脚下,自语道。

太古之初,谁人记之。

岁月往生,尽归尘下。

望着灵海,李春秋皱了皱眉,然后再次低声吟唱起了那招魂的歌言。

“桃山之墓兮,阴山之魂。”

“幽冥之鬼兮,黄泉之灵。”

“随吾之歌兮,来此之地。”

“随吾之铃兮,来此之地。”

“木为身兮,青烟为路。”

“魂魄归来兮,魂魄归来兮………”

在李春秋的歌声下,天地潮汐大海之中,魂魄脸上迷茫的神色似乎有一丝的松动。

似乎它们被引灵的歌言引动。

李春秋再次皱了皱眉头,缓缓继续开口道:“黑黔,生于丙丑年十月初九日子时,享年三十六,还不归来?”

李春秋的声音在大地之上回荡。

而赵曦成则是愣住了。

“招魂?”

远处,灵海之中,忽然有一个灵魂神色逐渐从迷惘之中醒了过来。

其从灵海之中分离出来,出现在地面之上,然后顺着离散的青烟朝李春秋这里飘了过来。

游离的灵魂穿透了一层层的城墙,走入李春秋的府邸。

最终,没入了李春秋的木偶之上。

“所以,所有的亡灵都是在这片大海之中吗?”

“只要受到召唤,就可以超脱出来。”

李春秋握着手中的木偶思绪万千。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这里的灵魂似乎都处于一种没有自主意识的状态之中。

至少短时间之中都没有化为厉鬼的困扰。

“阴司的准备必须要提上议程了。”

李处请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木偶,屋檐之上缓缓落下。

然后将其余的木偶收了起来。

最后,他转头看向了那一柄长剑,剑柄之上,以金色印刻着几个大字:武安君白起,自作用剑。

那是武安君白起的佩剑。

也是李春秋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有着如此杀气的兵器。

李春秋缓缓拿起了佩剑,轻抚剑鞘。

“武安君,有人称你:论歼灭战,千载无出其右者。”

“如此英豪,我也该见见了。”

李春秋松开了剑柄,长剑浮在空中。

庭院之中,一缕缕青烟升起,招魂的铃声渗透了大地。

而李春秋再一次唱起来了歌言。

一旁的赵曦成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放下了刀笔与竹简。

伴随着阴暗奇诡的铃声与歌言,在阴暗的世人看不见的角落之中,灵海之中,万鬼攒动。

咸阳城外,杜邮亭下,伴随着诡异的铃声,夜色越发的渗人。

地下攒动的万鬼之中,一双眼睛缓缓的睁开,身着重甲的鬼魂眼中像是有火焰燃起。

周围的阴魂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纷纷散开。

只有另一个同样身着重甲的鬼魂,依旧站在那人的身侧。

地面之上,阴气、杀气化为阵阵阴风吹动四方,野草四散。

杜邮亭四方,禽鸟走兽四散而逃。

“咦?”

李春秋的引魂之术,第一次感觉到了阻力。

如果把引魂比作钓鱼的话,之前都是小鱼小虾,可此时却像是有一只鲸鱼咬钩了。

李春秋手中道法再次加大的力道。

“白起,生于丁酉年七月十五子时,享年六十有六,还不归来!”

随着李春秋的一声爆喝。

杜邮亭下,两位身着战甲的鬼魂冲天而起,裹挟着无尽的阴气朝着咸阳城而来。

阴气所过之地,寒风呼啸。

在踏入咸阳城内的时候,阴气与灵气纠缠。

一瞬间,整个咸阳城内阴风四起,似鬼哭狼嚎。

一道阴风吹开了李春秋府邸的大门,直入李春秋的庭院之中。

无尽的灵气与阴气这一刻似乎产生了什么莫名的反应。

本该没有身形的鬼魂,竟然呈现出来了身形。

在赵曦成呆滞的目光之中,两位面如寒霜、身披重甲的男子走了进来。

“武…武安君,司马靳将军。”

赵曦成呆道。

第四十五章 武安君白起

生可斩百万籍,死可统下阴兵。

夜色下,浓雾之中,深黑色的战甲上,寒霜密布。

两道幽魂,在虚幻与现实之中摇曳。

像是随时要散去,又像是随时要凝为实体。

石台之侧赵曦成须发都颤抖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

他伸出手指指着远处的武安君,道:

“武安君,可真是尊下?”

可夜色寂静,寒气依旧,黑衣军甲之下,两个魂魄如同泥塑,没有丝毫的答复。

赵曦成浑身抖动的侧了侧头看向了李春秋。

“春秋先生,这……”

石台之侧,李春秋瞥了赵曦成一眼,淡淡道:

“不当知之,莫问之。”

说完之后,他将目光移向了眼前的寒衣如铁的两个魂魄。

庭院之中,寒风冷彻。

原本在地下站立的游魂已然全部散开。

像是遇到什么恐怖至极的事物。

为其威势所慑,而不敢前。

“生而人世无敌,死而鬼神皆惧,武安果然是武安。”

李春秋走到白起的身前。

“赵国,败的不冤;赵括,实在冤枉。”

白起一人站在最前,其已然是白发,可却不见丝毫的衰老之象。

而在其身后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年之人。

两人寒衣如铁,身上带着凛冽至极的寒气。

缠绕其身上的杀气更是入骨三分。

“归位!”

李春秋在白起的耳边淡淡道。

一瞬间,冰冷的魂魄像是受到受到什么召唤。

白起的游魂由虚转实,落入庭院之中的一座石像之中,石像大小与人等高。

在白起魂魄落入其中之后,本来面目不清的石像,瞬间化为了白起的模样。

九尺石像,寒气凛冽。

这时,李春秋再次转头看向了司马靳。

这位司马靳可是未来有名的司马迁的远祖,其与白起殉葬,一起死在了杜邮亭。

没想到生当相随,死后依旧相随。

“也算是忠义无双了,罢了,也不差你一个。”

“去吧!”

李春秋手指一弹,司马靳同样像是受了召唤一般,落入了另一座石像之中,石像之上面容一阵变化,化为了司马靳的模样。

“醒来!”

李春秋像是往事余音一般的声音,敲醒了两个逝去的灵魂。

白起的石像缓缓睁开了双目,凛冽的杀气与战意四溢,吹的庭院之中的雾气不断四散。

而在他身侧的司马靳则是要安静的多了,虽有杀气,却无此等之威势。

无尽的黑暗之中,白起醒了。

“吾已死?”

嘶哑之中似有不可置疑的声音在庭院之中响起。

白起的石像抬起了头,望向了庭院之中的两人。

赵曦成只觉得在白起的目光之下,似乎自己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武安君死后,威势不减当年。

赵曦成是见过武安君,在那个年代之中,如果说秦王是秦国的王,那么白起就是秦国军旅的神,战无不胜的神。

那个年代之中,秦国所有将士的锋芒都被其的万丈光芒遮盖。

但却没有任何人不服。

甚至所有人都朝拜着这位秦国的战神。

那时的武安君的气魄与锋芒,便让人不敢直视。

可没想到其死后,更是威势无双。

“已死!”

李春秋笑了笑,他随手取下了浮在空中的长剑,反手一扔。

长剑如风,瞬间便落在了白起的手中。

“可又活了一半。”

“活了一半?”

白起低下了头,“铮”的一声拔出了长剑,石质的手指轻轻的划过长剑。

“武安君白起自作用剑”九个字依旧有着淡淡的金光。

“赵曦成,汝为吾详述之。”

把剑擦拭的白起缓缓合上了长剑,淡淡道。

他声音平淡,却有着不可置疑的权威。

赵曦成感觉随着白起的声音响起,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年代之中,那个秦国战神的时代之中。

这也是秦昭襄王必杀白起的原因。

他的威望太高了。

白起于秦国,绝不仅仅是功高震主那么简单。

他还没有死,就已经被神话了。

“禀武安君,君上当是死而复生。”

赵曦成一拜道。

在白起的面前,赵曦成感觉自己的血液又沸腾了起来。

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伊阙之战。

在武安君手下效力的时候,那时的他也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兵甲,伊阙之战一战,他收二十七颗首级,身中七刀。

“死而复生?”

“吾,屠戮赵国四十万降卒之人,当得起死而复生?”

白起似乎还是在笑。

他把带着剑鞘的长剑,插入了地下,长剑深深嵌入了铺满石板的大地。

“不是死而复生,仅不死不活罢了。”

李春秋淡淡道。

白起抬起了头,平视着李春秋。

“汝乃何人?赵曦成竟惧之深甚。”

李春秋淡淡的笑了笑,随手收了空中的招魂铃,淡淡道:

“李春秋,忝列仙人之位。”

“仙人?如此吗?”

白起看了看自己已经化为坚石的双手,轻声道:

“死而复生,却当是仙人手段。”

“为何救我?”

“为一大世。”

“何等大世?”

“人人如龙,人人为仙。”

武安君白起负手而立,仰天而笑。

“如此,人与仙有何别?”

李春秋摇了摇头,然后从身侧的树枝之上,摘下了一片树叶。

他轻轻吹了一口气,树叶随风而起,朝着远处的飞去。

“叶落何处,谁可知之。”

“我虽知,然不可说。”

“此时说之无趣,不如卿自观之。”

树叶随风而荡,没入了雾气之中,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哈哈哈……”

白起豪迈笑了起来,然后一拜。

“吾白起应下了。”

白起拔起了地上的长剑,然后侧目看了看身后的司马靳。

同生同死,同死同生。

自沙场而下,当真的手足之交。

白起嘴角扬起。

“司马靳,可愿与吾见见此世英豪。”

“君上,剑锋所指,司马靳,生死相随!”

白起身后真正是如若石雕一般的司马靳,闻言一拜道。

“有生死之交如此,夫复何求。”

李春秋叹了一口气,赞道。

夜色,忽然一阵风起,又吹落了一片落叶。

这世间终是越来越精彩了。

第四十六章 安居卧榻?

夜尽天明。

溢散的阴风被初生的朝阳照散。

斑驳的古城城墙又温暖了起来。

庭院之中,白起与司马靳坐落在角落之中,聚敛着无尽的阴气。

石像之上,已然凝结一层淡淡的寒雾。

石台之侧,赵曦成一边提笔篆刻着手中的书简,一边用余光看着那扫视着武安君的身影。

武安君真的复生了。

尽管,春秋先生说只是活了一半。

可赵曦成观之,分明是已经与活着相差不大了。

甚至因为是石人之躯,石人不知疲倦且力大无穷,加之春秋先生又授其修道之法,武安君必然更胜往昔。

“此于大秦而言,利弊如何?”

赵曦成心中情绪复杂。

而石台之上,李春秋则是在继续落笔在竹简之上,肆意勾画。

在他得到的数千年记忆之中,不入流之修道之法有十二万九千六百,他不可能落笔全部写下,只有将其中的有趣的记录下来。

至于旁枝末节,刀剑拳脚那就更是多不胜数了。

李春秋现在在书写的便是二世皇朝集一朝之力编纂的天下武道两派的总纲《武经》。

《武经》总揽天下武道术法,分列各种武器、道法。

这是李春秋记忆之中,记录完整的典籍。

就在李春秋落笔过程之中,赵政与蒙氏兄弟走了进来。

相比于蒙氏兄弟,赵政的脸色便是要苍白太多了,可是他的脸上却仍旧带着笑容。

因为他成功了。

他的天子之剑,已然找到了韵味。

昨日握剑时,他真正找到了那种“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的感觉。

“拜见师尊!”

“拜见先生!”

李春秋手中的墨笔不停,淡淡道:

“蒙恬、蒙毅,剑道未成,今日继续出城练剑。”

“诺!”

蒙氏兄弟一拜,然后立马转身离去。

见到赵政的昨日一剑之威,他们对于练剑更上心了。

院落之中,只剩下赵政一个少年。

李春秋看了赵政一眼,然后道:

“赵政,上前。”

赵政闻言朝前走了一步。

李春秋右手沾了沾墨汁,左手一指身侧累成的书简道:

“汝今日,此三十六卷剑谱需尽读之。”

“汝之剑道已初窥门径,然需涉猎百家剑术,方可更上一层楼。”

“学生遵命!”

赵政走到垒的像是一堵墙一般的书简面前坐下,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旁边有两座石像屹立,阵阵寒风从石像之处吹出,将庭院之中的雾气扰乱。

那是?

赵政愣了愣,他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尊。

见到师尊没有反应之后,然后缓缓从书简堆之中拿起一卷书简,他瞥了瞥书简上刻的卷名。

“奉羽剑典!”

赵政将竹简舒展起来,读了起来。

但赵政和赵曦成一般,一边注视着自己手中到了工作,一边看着远处的两座石像。

石像之上涌动之风声。

刀笔与竹简的篆刻之声。

简易的毛笔与书简之间的书写之声。

还有书简的翻动之声。

很长一段时间之中,庭院之中都是恬淡而不嘈杂的声音。

直到,白起再次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一道气浪四溢,扰乱了庭院之中的清静。

他周身的气势越发的凝实,阴气阵阵。

本就威武不凡的石躯之上,寒气缠绕。

缓缓站起身来,白起朝着李春秋一拜道:“春秋先生,岁月无痕,起,欲一观咸阳城。”

李春秋手中拙笔不停,只是看了他一眼。

“常威!”

随着李春秋声音缓缓响起,不多时一身着麻衣长袍的常威走了进来。

李春秋未曾握笔的手轻轻一抬,指着石像道:

“带武安君观咸阳城!”

武安君?

常威心中一跳,转头看向了那尊石像。

而赵政也猛然抬起了头。

大秦的武安君只有一位——白起。

李春秋轻轻吸了口气,再次沾了沾墨汁。

“生生死死,前尘皆消,恩怨不可再寻。”

“起,知晓!”

石像一拜。

“去吧!”

李春秋再次书写了起来。

这时,石像身侧的常威拱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白起裹挟着庭院之中的云雾,朝着庭院之外走了出去。

阳光照在他的身躯之上。

铁甲依旧,杀神不老。

……………

……………

风吹过古城的街道。

白起随着常威走在咸阳城的主干道上,两侧的布衣黔首远远的看着。

那位仙人府邸的家仆之首常威又带出来了一位石人。

不过似乎看起来这位石人比咸阳城西的九个石人要小巧太多了。

白起完全无视了众人的目光,他一步步落在这他熟悉的街道上。

昔日,每次他大战得胜归来,秦王都会在这条大道上将其迎回来。

可现在秦王已经失去。

抬头望去,朝花夕拾,真是物是人非。

“秦王已薨?”

白起的声音嘶哑而雄浑。

“已近二月有余。”

“非成业难,得贤难;非得贤难,用之难;非用之难,任之难。”

“王上,昔日若是长平之战,汝不曾犹豫,天下一矣。”

白起摇了摇头,然后朝着自己的白府走去。

走过咸阳城之中一块块青石,白起与常威缓缓走到了白府之前。

这时,常威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自己身边的这位一定是武安君了。

树倒猢狲散,昔日大秦战神的府邸,已不复昔日的繁华。

白起站在府邸之前驻足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吾之后人,如何?”

“君上虽逝,大秦未有为难君上后人。”

“罢了,前恩后怨,为之奈何?”

武安君摇了摇头。

“不如不了!”

而这时候,他的身旁则是出现了一声惊疑不定的声音。

“敢问,足下可是武安君尊下。”

武安君?

围观的众人哗然。

这石人是武安君?

白起缓缓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身前的来人道:“汝是何人?”

“小人吕不韦,昔日与君上有一面之缘,现忝为公子之师。”

吕不韦低首一拜。

这一拜不仅是拜昔日的武安君,也是拜现在与春秋仙人对论的武安君。

起死回生,果然不是妄言。

那位仙人真的可以做到。

“真乃武安君?”

街道两侧的众人全部愣住了。

武安君活了。

六国君主可还能安居卧榻之上?

第四十七章 将之以帅

初秋之日,长风渐起,

十里长街,无数黑色的长袍被长风吹动。

人群之中,一身寒气透骨的白起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吕不韦,石像的身体似乎将白起衬托的更加有着将天下之兵的气魄。

“汝乃昔年救异人于危难之商贾。”

白起淡淡道。

“正是小人。”

吕不韦是见过武安君的。

昔年,他携公子子楚从赵国逃离的时候,因为巧合见过被秦国偷偷换去执掌秦军的武安君。

吕不韦当时曾感叹道:武安君持兵甲,赵必败,亡国不过朝夕之间。

奈何未曾想到,赵国确实是败了,却未曾亡,反而长平之战不久,武安君便被君王赐死了。

命运之莫测,莫过于此了。

“汝不错!”

白起笑了笑,然后轻轻拍了拍吕不韦的肩膀道。

吕不韦被拍的一个踉跄。

白起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去。

咸阳城内,该看的已经看完了。

他也该看看那位仙人说的大世是如何布局了。

见到武安君行了过来,街道两侧之人,缓缓为其让开了大道。

一位曾服兵役于白起手下征战的士卒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石像,最终一拜到底道:

“恭迎武安君归秦!”

这就像是暗夜之中点燃了一点点烟火,紧接着零星的声音从人群之中响起,一位位士卒拜倒。

“恭迎武安君归秦!”

白起一步步走出,青泥石板两侧众人一个个拜倒。

“恭迎武安君归秦!”

众人的声音越来越大。

沿着咸阳城的主干大道,从南朝着北方传去。

声音如潮,一浪盖过一浪。

像是海浪起伏,终究层层叠加成了无尽的大浪。

整个咸阳城都陷入了大浪之中。

而拜倒的众人也从士卒到了民众,一排排人拜倒。

无数的勋贵闻声从自己的府邸之中走了出来。

子楚与秦王也不例外。

“他终究归来了!”

秦王叹了口气道。

“父王,儿臣是否错了?”

子楚望着远处有点迷惑,白起的威势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一位死了六年的人,竟然还有如此威势。

秦王面色肃穆起来。

“子楚,吾要汝牢记:汝君王也,君王无错。”

“君王无错?”

子楚喃喃自语道。

“君王无错,亦不可错!”

扔下这一句话,秦王的目光望去了远处,那人声震天之处。

武安君终于回来了。

作为当年的公子,只有他知道他的父王当年为什么杀白起。

他的父王之所以杀白起,就是怕自己驾驭不住白起。

所以,哪怕不攻邯郸也要杀白起。

军国之事,内忧远重于外患。

秦王望着远处,嘴唇轻启却没有发出声音。

武安君,秦王负了你,可秦人未曾负你。

大秦,依旧是你的家。

咸阳城之中,树叶与野草都随着众人的呼唤而震颤着。

大秦民众终究没有忘记这位大秦的战神。

十里长街之上。

一瞬间,白起有一种错觉,他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南征北战的时代之中。

他凯旋归来,秦王出城十里相迎,秦国民众夹道相迎。

只不过那是他们喊的是“大秦万胜”,而现在喊得是“恭迎武安君归秦”。

白起看着两侧拜倒的百姓,心绪如潮。

他忽然之间笑了。

“大秦终归,不曾忘却吾白起。”

“王上,大秦不会忘记吾等,无论吾等是否身故。”

“或许吾归来,便是苍天怜悯,吾白起将行尽未行之事。”

在万众相迎之中,长风之中,白起朝着远处迈去,依如他当年凯旋而来。

将军未老,烈士未暮。

英雄不老于人心之中。

盘盘青泥石板上,常威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敬受着万民之拜,战战兢兢。

他缓缓落后武安君数步。

这一刻的荣光,只属于眼前之人。

“秦人心中,无论天下有几人封武安君,大秦皆只有一位。”

吕不韦目送着武安君白起远去。

位极人臣,功高震主。

名垂青史,亦是垂在众人心中。

这位武安君凭借自己彪悍的战功,做到了多少人想做而不得的。

要是没有仙人降世,这怕也是他毕生所求。

“奈何时异志迁,吾吕不韦终其所求,已不再是俗世公爵。”

他吕不韦既然有机会追求一下那长生不死的机会,他总要试试。

虽然可能做不了御龙飞升的黄帝,能够鸡犬升天也是极好的。

吕不韦笑了,他望着远处的那一身战甲。

“可不韦愿此时敬武安君。”

长街尽头,吕不韦拜下。

“恭迎武安君归秦!”

“恭迎武安君归秦!”

……………………

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

整个咸阳城之中,人声如雷,城墙都似乎随着人声摇动。

白起一步步远去。

他越走脚步越是坚实,除了他的后人外,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有着新的守护。

他白起将守护大秦的兵卒布衣,以长剑为誓。

远处,李春秋的府邸之上,赵政已经读完了三卷剑谱,此时他已经不再阅读书卷。

而赵曦成也放下了刀笔。

整个庭院之中,也被如山如海的声浪淹没着。

大白在声浪之下,带着它媳妇二白和儿子白庚躲了进来。

作为生活在山野之中的猛兽,大白是在是不太懂除了地震之外,还有什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难道是天震?

浪潮之中,赵曦成忍不住开口道:

“武安君,男儿如此。”

大秦男儿有谁不想沙场之上横刀立马,扬名立万。

可世间只有一个武安君。

赵政心中也是心潮难平,他抬头望向了李春秋。

“师尊,武安君可会与大秦相阋?”

石台之上,李春秋依旧是笔走如龙,听到赵政的疑问,他笑了笑道:

“今日之前,或有此可能,今日之后,武安君必大秦之武安君。”

“师尊,此何解?”

“人生于世,必有所求,今时今刻,大秦之布衣黔首,大秦之士卒兵甲,便为白起所求。”

“其当以剑为墙,守大秦以千秋万世。”

赵政愣了愣,喃喃自语道:“其当以剑为墙,守大秦以千秋万世?”

赵政抬起头,望向了声音传来之处。

“此武安君也。”

此时,李春秋刚刚落笔写完《武经》最后的落款:经文所铸者,百万兵甲;为将之以帅,方可纵横万里。

第四十八章 一路之人

庭院之中,郎朗清辉洒下。

朗月当空,银光万里。

阵阵浪潮的咸阳城已经陷入了沉静。

但白起的心却没有平静下来。

夜色的微风下,他靠在一颗杨柳树之下,手中握着那柄曾经与其身经百战的长剑。

战意与杀气纠缠在一起。

白起抬着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像是在思考。

月光静静的照下来,清辉照着他的石质的面庞。

人生代代无穷己,星月年年望相似。

庭院之中,众人皆已退去,只剩下李春秋双目紧闭盘坐在石台之上,还有司马靳仍旧在聚敛着无尽的阴气。

握着长剑的白起忽然间笑了,他提剑站起身来,似乎已然是想透了。

“通透了?”

李春秋的声音轻轻响起。

“人生何有通透时,不过得过且过。”

白起握着剑鞘将长剑在胸前一转,道:

“起,不过是想透了自己长剑所指。”

轻轻的将长剑放下,白起朝着坐在石台之上打坐的李春秋拜道:

“春秋仙人,起之一生,所学本领皆在沙场之上。”

“仙人使白起死而复生,欲何遣于起?”

铸就大世,白起终归是想看看是是如何铸就这大世。

石台之上,像是被皎月的光辉点缀了一层银边的李春秋缓缓睁开了双目,眼中点点星光璀璨。

“周朝气数已尽,天下混战久矣。”

“历数中原,天下一者,必七国之一也。”

“然七国之数不过寰宇之沧海一粟。”

李春秋大袖一挥,石台之下,垒起来了堆堆竹简之间,一卷兽皮落在了白起之前。

已经化为了石人的白起缓缓展开了兽皮。

“这是?”

兽皮之上,便是李春秋昔日画下了天下之图。

凡星球之土,尽在其上。

李春秋笑着看着白起。

“吾所欲也,太上者不过六王毕四海一。”

“次者,天下一也。”

“此外,此时不可言也,汝日后便知。”

在李春秋之前,白起用冰冷的食指缓缓划过兽皮之上的地图,从中原秦国国都之处,自东向西触及着大地。

似乎他此时已经领兵纵横在其上。

“如此天下,尚可一也?”

白起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的波动,但是他向往的目光已经暴露了他的情绪。

边疆无战事,将军空老身。

他白起的生于世的意义便是拓土千里。

“可!”

李春秋从石台之上落下,他站在白起身前指着地图道:

“此世本应是大争之世,天下英豪辈出之刻,中原诸国争矣,然河套以西,西戎、胡林、匈奴者亦争也,万千之人皆争渡,两方争毕,必然龙虎之争。”

“千万生灵为之涂炭。”

“武安君如何视之?”

白起将手中的剑鞘砸入的大地之中,只闻“铮”的一声,长剑出鞘。

剑锋寒光凛冽。

“起,当磨兵刃,拓土开疆,中原岂可可为戎夷所侵。”

李春秋一手背后,一手反手一拨。

李春秋身后石台之上,六卷竹简凭空而起,缓缓落在了白起手中。

“磨好汝之兵刃,吾静待之。”

白起皱皱眉,打开了其中一卷书简。

“《武经·军阵篇》?”

李春秋点了点头。

他背手踱步,一手指了指白起手中的竹简道:

“《**歌》,修身之法;汝若有纵横万里之志,此法必读,只因天下将变。”

然后李春秋转过身形看向了石台之上的青铜箱,似乎若有所思道:

“白起,汝何视商君?”

白起拿捏着手中手中竹简,思索了一下道:

“吾等一路之人。”

他和商君很像,皆是新旧王朝交替之时,新王之患也。

只不过商君还象征性挣扎了一下。

李春秋笑了笑,他瞥了一眼司马靳道:

“可欲知汝二人何以复生?”

“固所愿不敢请耳!”

石台上,李春秋食指轻轻一弹。

一个青铜箱随之打开。

一卷卷已经极具岁月的竹简展示了出来。

李春秋取出了其中一卷竹简,道:

“生死,阴阳之隔也。”

“然世人虽死,却可招魂入阳世。”

“阴魂入阳世,必然有其凭依,汝之石躯亦是凭依。”

青烟缭绕,招魂铃响,寒气阵阵。

阴气流转,咸阳城之中的民众再次被惊醒。

而庭院之中,一瞬间,在白起眼中整个世界都变化了起来。

他是阴人,不用开阴眼也可看到那些游魂。

从他的角度望去,举目望去,大地之下,无尽的游魂伫立。

他们面无表情的游荡着。

大地之下,只有白起与李春秋身侧皆是空出来一片空地。

就像是那些游魂意识到有什么危险纷纷避开了他们。

灵潮缓缓流过两人身侧。

“鞠安、奉孝、卫武………”

白起面色的复杂的看着周围的游魂,道出来了一个个人的名字。

显然这些游魂他都是认识的。

它们皆是他曾经的士卒。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将身之下,坐着的不仅仅是敌人的尸骨,也是兄弟手足的尸骨。

凄彻的夜空之下,世人不可听的歌言再次响起,伴随着铃铛的轻响。

无尽灵海之中,所有的游魂为歌言而动,似乎就要从迷茫之中醒了过来。

这时候,李春秋忽然一声爆喝:

“商鞅,丙戌年六月初七辰时,享年五十七,还不归来!”

万鬼霎时沉寂。

远方,秦驿山下一位中年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瞬间脱离了“人”潮,在月色之下,朝着远处飘荡而去。

青烟袅袅,阴魂游荡。

在白起眼中,有一人从远天随着青烟而来。

“此乃商君?”

李春秋将魂魄一引后,商君之魂便从青烟之上落下,没入了远处最后剩下的一具石像之中。

他笑了笑,道:

“自然乃商君。”

“啪!”

李春秋一个响指打下。

“醒来!”

像是莫名的呼唤之声响起。

石人面部也变为了商君的模样,其缓缓睁开的双眼。

“此地何地?”

商君双目紧皱着。

这时李春秋笑了笑,摆了摆手走出了庭院之中。

“白起,余下之事,便交于汝之手。”

白起看了看离去的李春秋的背影,然后又转身看了看商君,面色复杂道:

“起,见过商君!”



第四十九章 天道轮回

秋日清晨,寒露点点。

大白正趴在李春秋的脚下,惬意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在它身前,依旧看起来萌得要死的白庚正顺着李春秋的衣衫往上爬着,小白虎四肢挂在李春秋的衣衫之上,不停的朝上窜着。

“你这小家伙!”

李春秋摇了摇头,揪着小白虎的脖颈,将其提了起来。

被揪起的小白虎便用着水灵水灵的大眼睛看着李春秋,呜呜的叫着。

李春秋无奈的摇了摇头。

“卖萌是没有什么用的。”

然后他随手将白庚仍在了大白的身上,然后走入了日常讲道的院落之中,随即身后传来母白虎打大白的声音。

此时,赵政已经在院落之中,他读着昨日剩余的书简。

今日,蒙氏兄弟仍旧没有来,他们一早就出了咸阳东门,继续练剑。

蒙恬据说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感觉,而蒙恬则是还在继续的每日舞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悟到了,还是没有悟到。

院落之中,赵政一边读着自己手中的书简,一边看着一旁的石像。

“今日又多一座石像。”

赵政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商君公孙鞅。

在李春秋走入院落之中后,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与武安君白起,开了一晚上座谈会的商鞅更是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仙人。

白衣短发,其身上似乎有着一种莫名的势,吸引着世人的目光。

再回想这位仙人的本领,其死而回生,其闻所未闻也。

这种仙人所言之大世,会是何等大世。

商鞅负手而立,心中浮想万千。

庭院之中,雾气流转,一派仙家气象,未等众人开口,李春秋却率先开口了。

“武安君,吾有事欲请汝一行。”

武安君?

商鞅一惊,转头看向了身侧的白起。

他只道身侧之人,不过是一小辈,却未曾知他竟有如此封号。

武安者,以武功治世、威信安邦誉名,此绝非常人可得之。

白起闻言一拜道:

“春秋仙人请讲!”

李春秋走到石台之侧,抽出来了九根竹签,然后以右手食指与中指去了一段,笑了笑道:

“汝可曾闻老聃?”

“老聃?”

白起点了点头道。

“古之大贤,起自然闻之。”

老聃,虽未曾传道弟子,古之孔子、关伊等等大名于世者,却都在他身侧听过他论道,他圣名传于世,无所不知。

孔子曾评价老子:“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孔子从未如此夸过一人,唯有老子得之。

而后世吕不韦所著的《吕氏春秋》更是将其列为天下十豪第一豪。

可见老子在春秋战国之盛名。

白起称其为古之大贤,却也不错。

“太阴学宫将起,吾有五千年之典籍,唯求一位守藏室史,共论大道。”

李春秋在铸就太阴学宫的时候,便想以老聃为书门掌吏、守藏室史。

因为只有老聃才能够在其不在之时,压住百家而不起冲突,不是以自身的威势,而是以自身为水将百家囊括其中。

圣人无为,则无败。

夫为不争,天下万道莫与夫争之。

这只有老子才能真正的做到。

白起闻言皱起了眉毛道:

“昔者,老子西出函谷关入秦,后出秦以西,不知所终。”

“吾虽闻之其所终之地,然未曾去之。”

老子西去,世人皆知。

可其身死何处,却少有人知。

白起却是听人说过,但是他却并没有去过。

“纵马而去,顺道一探,西方之戎夷,武安君一下如何?”

李春秋一个响指打响,庭院之中散落在四方的山石瞬间悸动,然后像是受了什么莫名的指引。

数不清的山石之上淡蓝色的道纹闪烁了起来,其脱离了自己的位置,相互之间勾连了起来。

一块块闪烁着蓝色道纹的石砾缓缓聚拢起来。

八位石人站了起来。

这是李春秋昔日做实验的八人,李春秋前日将其由木偶换入了山石之中,成就了这八位石人。

李春秋将八个竹签递给了白起,笑道:

“此二三子之名也。”

“然千里之地,来去远矣,遂吾再赠汝等之马匹。”

李春秋再次打响了一个响指,散布在庭院内云雾之下的石子飞了出来,十匹石质战马不过刹那便聚敛而起。

李春秋指着石人与战马道:

“凡此者,可称阴兵也,不知疲倦为何物,又敛阴气于身,石人之躯非凡躯可敌。”

“虽仅十骑,亦可纵横天下。”

“半月而回,汝可成之?”

李春秋的声音在庭院之中回荡着。

“春秋仙人既已思虑,吾当从之。”

白起上前摸了摸战马,最终一拜道。

应下了此事,自然有报恩之念,可白起却也已经想念那沙场的感觉了。

纵马前线,揽首级于身侧,他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做过了。

自从伊阙之战后,他便成为了统御兵甲的将帅,三军主帅不可亲临险境。

马上杀敌,已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

白起起身后,再次摸了摸战马,道:

“西方之戎夷,吾白起来了。”

“司马靳何在?”

“末将在!”

“随吾上马。”

“诺!”

庭院之中,石人石马,杀气腾腾。

李春秋看了一眼赵政道:

“赵政,送武安君一乘,让汝之父,使人随武安君一路,以免误伤秦国兵甲!”

“弟子遵命!”

赵政一拜后,随着十骑走出了庭院。

这时候,李春秋才抬起头来,看向了商君。

“吾有文卷一百二十八卷,商君博览之后,吾等再聊!”

“此外,吾那不成器的弟子,请商君参照文卷教以法家。”

李春秋轻轻的挥了一下袖袍,庭院之中一座小山一般的书卷,缓缓移到了商君的身前。

“哦,对了!”

李春秋像是想起来什么,回头道:“吾之弟子,日后之秦王也,请商君悉心以教之。”

商鞅被李春秋一连串的话语弄得有些懵。

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手中已然是捧着一卷竹简了。

“秦王吗?”

“天道轮回吗?”



第五十章 以剑试之

日出日落,江水东流。

自李春秋复活商君之后,已然不觉又过了五日时光。

这五日之中,咸阳城内李春秋每日照常讲学与书写经卷。

而商鞅一开始还沉浸在天道无常的感慨之中。

昔年,他便是被一位未来的秦王记恨,之后造成了他的惨死,却没想再次来到这个世界之中,他还要与一位未来的秦王为伴。

可一拿起竹简之后,商鞅则是完全被李春秋给予的文卷所吸引了。

竹简上面书写的法律思维独特至极。

读完其中一卷之后,商鞅就仍不住叹道:此法家之变矣!

他沉淫了半生的刑名法术之学,由李悝《法经》推陈出新,构架了大秦的筋骨,刑法术道之术他早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刑法术道,因世而成矣。

可这竹简之中却与商鞅的“重农抑商、奖励耕战”背道而驰。

最重要的是商鞅竟然感觉上面是对的。

那岂不是他错了半生。

此大道之争也。

可商鞅却忍住没有开口询问李春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书卷读完之后,才是他质问之时。

当然,如果那时他还没有被说服的话。

……………………

……………………

而此时,白起已经带人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月氏部落范围之内。

五日之内,纵马狂奔近两千里,神速如此。

草原之上,斜坡之上,白起驾驭着石马遥望远处的月氏王汗帐,十骑在白起身后静静伫立着。

在石质的马匹脚下,青草之上淡淡的结了一层寒霜。

在十骑之中只有一位活人,其是被派来与秦国边军交流的,在众人之中,身着战甲他也是冻的有些瑟瑟发抖。

这些石人士卒完全是不知疲倦,而且如同恶灵降世一般。

这五日要不是有他在,两日前,他们就该到了这里了。

宁静之中,白起忽然开口道:

“司马靳!”

“末将在!”

石质战马之上,司马靳一拜道。

“此次探查四方之戎夷,汝有何策?”

白起很少问人战策,他用兵独断奇诡,险峻至极,与世人之战法迥乎不同。

他所有的战法只有一个目的——杀人,所有的布置皆是为了最大程度的重创对方的有生力量。

而世人战法却只为击败对方,常常一战之中,对方只有三成左右战损。

所以他成名之后,几乎不问他人战策。

但是此时,他从死亡之中重新爬了回来,再次站到战场之中,心中竟然兴奋难耐,下意识问了一句。

“擒贼擒王,威讯逼之。”

司马靳惜字如金。

他们若是人身,便有着更多的选择。

可惜他们不是,石躯阴身的他们足以让所有人胆怯,要想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基本上不可能。

所以,擒一位月氏勋贵之族便是上上之选。

“不错!”

白起点了点头,然后笑了。

“可太麻烦了!”

无尽草原之上,白起远远的望着月氏的军帐,像是猛虎看着它的猎物。

他冰冷的石躯之上,道道寒气四散。

“探军情者,何以比之一战试之?”

白起笑着。

无尽的杀气席卷四方,远方的营帐之中的战马似乎感到的什么,不由的颤抖起来。

白起是李春秋见过阴魂之中最独特的,他的气势足以所有灵海之中的魂魄畏惧。

无尽的杀气与战意纠缠着他的阴身,生而不同于其他灵体。

此时,草原之上白起身上的杀气更是如稠。

“一战试之?”

司马靳喃喃的在口中咀嚼着嘴中的语句,最终回道:

“当可试之。”

“咕嘟!”

随行而来,闻声秦国士卒咽了口口水。

一战试之?

这架势是要十人强闯万军?

武安君在掌军之前,便是如此打仗吗?

随之出行的士卒忍不住有些胆怯。

强冲万军?

他不知道这些人会是什么结局,他估计很难活着回来。

秋日的长风席卷草原,吹过白起的石躯之上,将其衬托的越发的挺拔。

白起不是急战之人。

他素来虽然谋略奇诡,但却运筹帷幄少有犯险之时。

可此时,他却想再次体验一下昔日自己还是士卒的时候,那种沙场而战的感觉。

一手缓缓的放在了自己身侧的剑鞘之上,白起缓缓开口道:

“昔六国之战也,吾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虽声名传于华夏,然外族少有惧吾者。”

“月氏、羌、匈奴,秦西之患也,自古而来,劫掠不断。”

“秦、赵、燕皆受其害也。”

“最盛之时,一载之间,月氏劫掠百二十次,虽秦强后勿敢动之,然此世仇也。”

“仇不晚矣,吾今当复之。”

白起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却莫名的渲染出了一种势。

像是“军情者,汝若不予,吾自取之”的势。

言罢,白起看向了那位众人之中唯一活着的秦军士卒道:“汝可留于此地,若月氏大军至,汝回秦关隘之处,静待吾等。”

“诺!”

随行而来的士卒长长的舒了口气。

然后白起的目光扫过了周围之人。

“汝等可惧?”

除了司马靳之外的八人回道:

“逝者何惧。”

他们八人皆是同一批的死囚,皆是逃役的赘婿。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对于死亡反而没有那般的畏惧了。

最惨不过在回到那暗无天日之中,还能如何?

再说此石人阴躯,哪里是世人可当?

“好一个逝者何惧。”

白起笑了。

现在只欠东风了。

夜色缓缓而至。

远处的营帐逐渐摇曳起来了火光。

草原的上的夜风格外的猛烈。

白起单手持长戈,坐在石马之上。

其身后十骑,也手持长戈。

十一人如同夜色下的幽灵骑士。

大地之上,已然凝结了一片寒霜。

明月当空,长风潇潇。

“风起!”

白起缓缓提起手中的长戈,指向了前方。

“风!风!风……”

这是大秦的军阵冲锋的歌谣。

歌声响起,有我无敌。

“杀!”

随着一声爆喝在草原之上响起。

清冷的月光之下,十骑绝尘而去。

兵锋直指,月氏汗帐之处。

何以知国,徒以剑试之。

唯短兵相接,长剑饮血,方知其军势长短。



第五十一章 月氏

在这个时代之中,匈奴还没有成为那个在可以和大汉在恐怖的东亚斗兽场角逐的狠角色。

刚刚被李牧狠狠的修理了一顿的匈奴还在“东林盛而月氏强”的大型肉夹馍之中艰难的生活着。

这个时代之中,月氏和东胡才是草原的霸主。

它们一左一右、一西一东的将匈奴牢牢的夹在中间。

月氏处于匈奴之西南,秦国之西北侧。

其是草原之上有数的强大部落,它估计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以仅仅十人强袭它营帐。

这简直是一个弥天诳语。

可不幸的是,盯上它的是从灵海之中死而复生的白起,归来的武安君白起将以其来宣告自己的归来。

朗月当空,夜色下整个草原上火光连成一片。

古之行军,皆以数万,乃至于数十万人,在旷野之下,这就相当于一个移动的城市。

月氏乃是号称控弦之士十数万的雄族,尽管所有人马并不在本部之中,可依旧是数万人的大部落。

草原上,营帐的火光照耀着四方。

月氏王坐在营帐之中与众人饮着马奶酒,营帐正中歌舞喧嚣。

月氏王不会想到有人竟然会夜袭于他,草原之上,平坦至极,凡百人之上在草原之上绝对匿藏不了身形,部落周围的哨岗皆可发现,至于百人之下,那就笑话,月氏人一人一口口水都可以将其淹死。

长风凄凄。

阴魂鬼躯,石身铜兵。

白起与身后九骑在草原之上,飞速前行着。

众人耳边寒风呼呼,黑暗的夜色之中是他们天生的主场。

哨岗之上,守岗之人望着远处的攒动的黑暗,揉了揉眼睛,他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但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白起已然到了哨岗之下。

手中长戈一挥。

“轰隆!”

被架起来高有三丈的哨岗轰然倒塌。

十骑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月色下他们身上连同胯下的石质战马都呈现成苍白的白色,其透着凛冽的冷意。

无尽的杀意与战意从众人身上席卷而出。

白起一马当先,纵马冲入了月氏部落驻扎的营地之中,而他的目光则是紧紧盯着最高大的汗帐。

十骑从阴暗之中冲向了燃起火光的营帐群之中。

营帐之中,众人只见远处“轰隆”一声,似是有什么重物轰然倒塌,然后便是一石人策石马而出,其手持长戈,声威无双,如为鬼神。

石马长嘶,白起纵马挺戈,无尽的杀气肆意。

阴气缠身,寒风呼啸。

白起嘴角在轻轻的上扬,长风战场,这才是他白起的生命意义所在。

营帐之外的月氏人呆呆的看着来人。

“这是什么?”

“鬼啊!”

石头会动吗?

不会。

会动的石头人那不是鬼是什么?

营帐之中,众人下意识的缓缓退去。

一时之间,竟然无人敢上前。

一瞬犹豫后,石像之后再次冲出九骑,十骑如箭直冲中军大帐。

直到石人强袭到不足大帐五百米之处,月氏人才回过神来。

数十人上前,持刀向前,列于白起身前。

再往前是王的中军之帐,若是王受惊,他们都要死。

而反应过来的众人也纷纷引弓。

白起看着眼前的来人,将手中的长戈抬起,微微一转。

他们是阴鬼之躯,石像之身。

哪里是这些肉体凡胎可以抵挡的?

长戈横扫。

抵挡的月氏将士只觉得手中一股沛然的巨力,席卷而来,手中的长刀便瞬间飞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便是刺骨而来的寒气。

就如同玄冬腊九的寒潭之水。

白起纵马而上,长戈如月,月氏将士霎时授首。

这时候,越来越多的将士开始朝这里聚集。

而白起十人如剑狠狠插入了阵型之中。

列阵的月氏人被直接击溃。

十人或勾或挑,无尽的阴气充斥其间。

挥戈杀人如点头。

战马没有丝毫的停留,十骑所过之处,伏尸满地。

白起直接冲入中军大帐之中,整个动作不过刹那之间。

从白起从夜色之中冲出,再到十骑冲入大帐之中,不过短短十息,月氏人甚至很多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此时,白起已经冲入大帐之中。

大帐之中,月氏的王族勋贵闻声瞬间拔刀,但是当看到闯入之人的时候,众人手中的长刀却吓落了。

只见,中军帐帘掀起,十具如同阴兵的骑兵提着长戈,干戈之上点点鲜血滴落。

而他们的双目之中是禁忌的黑暗,无尽的寒气从他们的身上冲来。

肆意的杀气席卷全场。

月氏王一瞬间有一种看见了尸山血海的错觉。

白起纵马而入,挥手一戈将上前的守卫击飞了出去,然后扫视全场道:

“一人一俘。”

白起首当其中,直冲月氏王。

月氏王举起长刀。

“当!”

月氏王手中的长刀被瞬间击飞。

白起一手持兵戈,一手将月氏王抓了起来。

月氏王只觉得一股冷气从石人的手中灌入了他的身体之中,一瞬间他身体便麻木了。

而白起身后九骑也同时劫掠了其余贵族。

一人一骑一俘虏。

白起长戈一挑,中军汗帐的背后瞬间撕裂。

十个如同地狱阴兵的从汗帐撕裂的中心冲出,每人的石马之上皆载着一位月氏王室。

“保护大王!”

不知道是谁嘶吼了一声。

汗帐之后的引弦之士纷纷拔刀而起。

白起一马当先,九骑随后。

白起长戈一挥,借着战马的冲力,横贯四方。

冲上的众人直接被击飞。

十人战马速度不减,将上前的众人纷纷击退。

长剑未出,干戈饮血。

月氏很多人才刚刚从营帐之中走出,便看到了让他们惊惧的一幕:银白色的月光之下,从汗帐东方一直到汗帐东方伏尸满地,在数不清的尸首的尽头,十骑绝尘而去。

他们就像是地狱爬出来的阴兵,所过之处唯有死亡与鲜血。

所阻挡者死!

就在月氏人呆呆的望着那如魔鬼一般的身影时,冲出重重包围之中的白起忽然减速。

他勒马回首,注视着月氏部落。

将者雄视,睥睨四方。

将长戈举起后,白起做了一个勾手的动作。

有胆子便来吧!

“追还是不追?”

“追!”

一道火箭冲上云霄。

不一会整个大地之上,无数道火箭升空。

月氏敢称引弦之士数十万,自然是有其底气的。

月氏的大军要动了。



第五十二章 贫道已死,道友哪里逃

夜色下,白起一众人在草原之上分成了两拨。

一部分跟着司马靳,他们走的很慢,如同在草原之上信步闲庭。

而另个一部分,则是带上十位月氏的俘虏,随着白起朝着东北侧的匈奴方向飞奔而去。

彭翁跟在白起的身后,作为众人之中唯一懂得匈奴语的人。

他受武安君白起之命,审问月氏王。

飞驰的骏马上,彭翁的声音沙哑至极,伴随着他身上的寒气,如同厉鬼。

“你是何人?”

“小人月氏之王,不知犯了鬼神何等规矩,小王愿意从心悔改。”

被抓的月氏王胆寒至极,小心翼翼回道。

他也不是胆怯之人,奈何此时在战马之上,月氏王只觉得冰冷无比。

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述的恐惧像是安耐不住一般从其心底蔓延而出,让人完全无法镇定。

“你月氏国有几何?兵将如何?”

彭翁冷声道。

“月氏控弦之士十余万,有草场千里。”

“可欲东出?”

“月氏胆怯,东方秦强,不愿招惹。”

“可知匈奴与东胡?”

“东胡者,与月氏不相上下,而匈奴者,弱于月氏。”

月氏王战战兢兢道。

彭翁此时抬头看向了白起。

白起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无需再问。

“全速前进!”

随着白起一声令下,五骑在夜色下急速奔驰,如同阴兵过道。

这次没有活着的秦国士卒拖着他们。

仅仅一夜时间,白起就行兵一千里,跨过阴山之后到达了赵国边境,甚至远远望去便可以看到赵国因为抵御匈奴而建造的城墙。

白起一边纵马驰骋,一边远远望向了城墙。

“此后不出二十年,起必然使得此墙沦为虚设,塞外再无可御之敌。”

而城墙的另一侧,李牧今日一早便听闻有人自赵国边境之外疾驰而去。

随后,他亲自登楼高望,却看到有五骑以恐怖的速度沿着赵国边境冲向了远方。

李牧忍不住皱眉叹息道:

“多事之秋也!”

此时,便是远在边疆的他也已经听闻了秦国仙人之事。

秦有仙人,广开学宫欲传道天下。

学宫?

诸国之中只有一个学宫——稷下学宫,伴随它的创立,齐国成雄霸之业。

秦将立学宫恐是大兴之兆。

这对赵国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牧却不想这个消息刚刚传来没有几天,已经稳固了十余年的边疆也忽然生出奇怪之事。

“此之何人也?”

李牧站在城墙之上,喃喃道。

战国两位武安君,就这样远远相视一眼。

然后匆匆擦肩而去。

从赵国边境匆匆而过的白起,望着远处,嘴角露出一道耐人寻味的笑容。

“匈奴,吾有大礼于汝!”

接下来又是半天行程。

就在月氏王唇齿皆干,浑身打颤,已经被石马颠簸的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散架的时候,白起等人才缓缓停了下来。

一千五百里飞奔,进入了匈奴的实际掌控范围之内后,白起等人沿路斩杀了十余位斥候,在月氏王的指点下,找到了匈奴单于之所。

白起望着远方的部落冷冷道。

“此匈奴王庭所在,可有错误?”

“无错!”

月氏王连忙答道。

趴在战马之上的他用余光看着远处的匈奴营帐。

我吃着饭喝着酒,莫名的就被一堆凶神抓出来遛马。

你匈奴也别想坐着看戏,大家要遭罪就一起遭罪,谁也别落下。

贫道已死,道友还想安然,这道理可是不存在的。

白起遥望着远处的军帐,只从军帐以及大营周围牛马而言,匈奴确实比不了月氏。

彭翁拱手道:

“君上,吾等要再等等吗?”

“大礼不应迟。”

白起淡淡道。

游牧之族诸如匈奴与月氏,固然是机动性很强,可分散的部落也使得他们难以守备。

白起之前攻击的月氏王庭加上妇孺只有两万人左右,没有外城、也没有皇城,而且由于他们是民即为兵,兵即为民,少有常备军队。

一旦被袭,很难快速反应。

此时匈奴人数甚至要比月氏还少一些,只有一万五左右。

“礼?”

彭翁有点摸不着头脑。

“对,大礼!”

白起笑了笑,然后道:

“风起!”

“风!风!风!”

随着大秦的战歌响起,五骑飞驰在草原上向着匈奴大营飞驰而去。

白日之中,可没有夜色遮掩,匈奴哨岗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远处飞奔而来的白起等人。

“敌袭!”

哨兵大吼道。

但是白起等人太快了。

一天半一千五百里的速度,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五里之地,冲刺起来,不过三十息的时间。

匈奴的速度很快,常年被东胡和月氏等人不时的袭击,使得他们养成了很强的激动性。

但是三十息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很多人冲出来之后都没有上马,白起等人已经冲进了人群之中。

月氏王这一刻才彻底的看清楚昨晚他是怎么被从月氏汗帐之中抓出来的。

这些冰冷至极的石人,手中长戈横纵八方,大势若沉,根本无一合之敌。

而一般的箭矢与长刀根本砍不伤这些如同阴神的石人分毫。

这些石人如入无人之境,直径沿着直线杀了过去。

而直线之尽头之处,便是那匈奴的单于。

“守卫单于!”

单于左右大喊了起来。

无数匈奴人在单于面前堆起来了一条人墙。

可白起无人连停留都没有,便砍瓜切菜一般将防线打穿了。

三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

甚至连白起座下的战马都没有丝毫的停滞。

白起一戈扫开了护卫在匈奴单于面前的众人。

然后单手抓上来了单于。

在白起的战马之上,月氏王看着自己熟悉的匈奴单于不由的笑了。

大家一起倒霉,这才是草原上的兄弟啊!

但是,他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他发现视野之中匈奴单于在逐渐远去。

月氏王“噗通”一声摔翻在了地上。

望着远去的“阴兵”身影,在看看周围一脸凶神恶煞的匈奴人。

月氏王心中一凉。

他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身后那些人也是这么说的!”

头曼冷冷的看着月氏王道。

月氏王朝着身后望去,却发现月氏的贵族已经全部被扔下了。

那群阴神将他们全部换成了匈奴的贵族。

但是…………

不应该是这么个换法啊!

月氏王感觉自己的心都凉了。



第五十三章 搅乱诸夷

远天之下,白起这次没有分人停留。

五人裹挟着匈奴的贵族们继续纵马狂奔,朝着东北方而去。

在风的呼啸下,匈奴单于彻底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孤立无援。

他微微侧着头颅打量着这位俘虏了自己的阴神,其石躯之上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势在其身上裹挟着。

在阴神的身上,匈奴单于感受到的是一种的如同尸山血海的感觉。

是一种“白骨如山鸟惊飞”的杀伐之感。

这到底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种感觉?

“东胡之王居于何处?”

白起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嘶哑,不带一丝的感情。

却让匈奴的单于浑身冰冷,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这位阴神刚刚从万人之中将就像是探囊取物一般,将其与匈奴的众多勋贵掳掠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匈奴的单于刚刚恍惚间看到了一位熟人——月氏王。

这位阴神不会刚刚从月氏将月氏王抓来吧?

先抓月氏王,在抓匈奴单于,这是多么凶残才能干出来。

在白起的询问下,匈奴单于颤颤巍巍道:

“东北侧一千里处。”

“阴神阁下,我何错之有,您要擒拿我?”

匈奴单于很惶恐,也不由得他不惶恐。

刚刚他可是看到了月氏王被眼前的这位阴神扔在了匈奴营帐之中。

他被掳走,月氏王被扔在里头。

用脚指头想,在暴怒的族人手中,月氏王现在的下场一定很是凄惨。

而他呢?

不会要将其扔在东胡营帐之中吧?

匈奴单于心中狂跳。

白起闻言笑了,像是万年的寒冰融化,但是即使融化还是透着无尽的寒气,足以冻透众人的灵魂。

“按照草原之上的规矩,弱小便是原罪,弱,此汝之罪也!”

匈奴单于呆住了。

是的,在草原之上,再也没比这更加让众人认同的道理了。

随即,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东胡,他们应该会好好对我吧。

路途漫漫。

白起却没有丝毫停留。

礼物不能留在手里,总要快点送给该给的人。

东胡,你们准备好了吗?

白起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便狂奔一千里,远远的看到了东胡的营帐。

而此时匈奴单于也看到远处东胡营帐。

“阴神君上,您不会将吾扔在里头吧?”

匈奴单于吞了吞口水道。

要是这位阴神君上把在匈奴大营之中做的事情,在东胡在做一遍,然后将自己扔在东胡的话,匈奴单于觉得自己不死的话,也要脱层皮。

最重要的是头曼那个家伙已经觊觎单于的位置很久,要是他数天了无音讯,怕是回去也是个死字。

可惜,白起的回答很残酷。

“吾会下手轻点。”

下手轻点?

那意思是还是要扔吗?

匈奴单于的心态有点爆炸。

他现在只想回去将月氏王掐死,不用想一定是月氏王那个货将他大营的位置报出来的。

你自己死就好了,为什么要牵连我呢?

匈奴单于心中不甘道。

………………

………………

远方,月氏的大军现在正在司马靳的身后狂追着。

司马靳不紧不慢的将其拉在身后不远处,他一直保持着与月氏大军三里的距离,朝着匈奴的方向奔去。

“引东胡、月氏、匈奴三方而战,戎夷之军势尽显。”

司马靳脑海之中回荡着白起的话语。

“兵法尽显奇诡之势,将军从来没有变啊。”

司马靳是将门之后,司马错之孙,他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

可与其祖父相比,司马靳的成就微不足道了。

无法超越自己祖辈的荣光,使得他一度沉沦,在军中碌碌无为十余年。

直到遇到了白起,这个神一般的男人。

司马靳第一次见白起便是长平之战之中。

长平之战前白起曾与其言:赵军,两月可破之,吾当将其尽屠之。

可当时司马靳却嗤之以鼻。

战国之战,战损三成,便是大败。

白起为什么名动天下,因为他每战必求大迂回、大包抄,所过之处杀尽敌手,必然使得对方战损九成以上。

以至于日后所有与白起交战的军队士卒都会恐惧这个名字甚至哗变,这也是无人敢挂帅应敌的原因。

如果对别人,有十成士气可用的话,面对白起的时候便只剩下不足两成,试问这世间有几人在仅仅只剩两成士气的情况下,与之对敌?

但是赵国可是一块硬骨头,想要将其全部吃下,这可不容易。

对方坚守不出,如何包抄?

司马靳当时是不信的。

他对白起说:将军若此,吾当为门下犬马。

这本不过是一句戏言。

但是,司马靳没有想到白起成功了。

就像是白起说的那样,他在不到两月的时间之中,屠尽了赵军四十五万,剑锋直指邯郸。

什么是军神,司马靳认为这就是了。

那一刻,他找到了自己的所要追随的将军,也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

愿为鞍马,生死纵横。

“减速,拉近到一里之距。”

司马靳淡淡道。

在司马靳的控制之下,他们与月氏的间距很快拉到了一里。

远处的月氏人看到距离被拉近之后,追的更带劲了。

而此时,白起已经俘虏了东胡王开始往回狂奔。

同样的独闯万军。

白起已经第一个享受到了灵气降临后的军旅变化的福利。

他手中的俘虏也已经从匈奴单于变为了东胡之王。

至于可怜的匈奴单于现在已经在东胡营帐的正中与一众“好客”东胡人畅聊。

“让吾看看你们的军势吧!”

白起纵马杀了回去。

此时,他身后是东胡追兵,与之朝西南而去,司马靳身后是月氏追兵,与之朝东北而来。

两方接是剑指匈奴营帐。

而现在在匈奴营帐之中,也已经聚集了匈奴的精锐。

三十余万控弦之士即将汇聚一堂。

那会是何等精彩。

远在咸阳的李春秋估计也不会想到,他本来拉去找老聃并且顺带探查戎夷军势的白起,其现在即将挑起席卷三大戎夷的战争。

或许,有些人就是为了某件事而活着。

而白起就是为战而生。



第五十四章 谋者无敌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浓雾一般的夜色,即使是草原之上的狂风也无法吹散分毫,就像是永夜的地狱。

月氏大军高举着火把,可惜这难以预测的天气之下,便是火光也难以穿透浓密的黑暗与雾气。

远处,那五个行走在黑夜之中的身影依旧摇曳在月氏大军的不远处。

月氏王子依稀可以看到夜色之下,那惨白如死人的石质身躯,其透着难以言喻的寒凉。

月氏王子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

那像是阴兵一般的石人就真的像是鬼魂一般,他们一直飘在远处,看似拉近的距离并有带来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他们就像是永远追不到的海市蜃楼。

月氏王子甚至觉得前面的阴兵就是在引诱他们前进。

这见鬼的阴兵究竟想干什么?

月氏王子尽管心中不安,却不敢下令停止。

每个王朝都有自己的内患,月氏王朝靠的便是贵族对于下面人约束力,他的父王如果是自己被抓走,他自立就可以了,因为剩余的贵族自然会支持他,但是这次抓走的不仅有他的父王,还有月氏的大部分贵族。

要是没有这些贵族,他根本约束不了整个月氏,所以他必须要追,不然月氏分崩离析在即。

远方,东胡也面对着同样的问题。

数万人在漆黑的夜色之中,燃起火把,纵马狂奔。

而远处的阴神永远处于一个即将追到,可又永远的无法靠近的尴尬境地。

可是他们不得不追。

将一众东胡的引诱而来的白起,灰白色的身躯之上,带着阵阵寒气。

他石质的脸庞之上,双目之中闪耀着莫名的蓝色幽光。

黑暗之中的一切在其的眼中巨细无漏。

在白起的目光之中,远方出现了一点火光。

那是匈奴的大帐,辗转千里,局终于要开了。

“天时在我!”

“你们又怎么能不入瓮呢?”

白起的声音被狂风吹散在夜色之中,但那种凝固的沙哑与凛冽的杀气却依旧压在所有的东胡人的心上。

寒风凛冽的草原,若是有人能够以上帝的视角俯览全局,便可以看到有三团巨大的光团,中间的光团没有没有移动,而两侧的光团则是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其移动过来。

石躯不是万能的,石躯是白起等人滞留在阳间的凭借,可是石头也是可以坏的。

一旦困在万军之中,也有可能折翼。

可谋略是无敌的,可弹指之间引动无数人,形成滔天的巨浪。

“要来了!”

司马靳看了眼前的火光,又看了看黯淡的天色,低声道:

“天色注定了一切!”

司马靳提起了手中的长戈,其身后的石人们也同样提起了手中的长戈。

长戈上的鲜血已经风干,但是杀气依旧。

匈奴大帐已然近在眼前。

而在司马靳身后的月氏大军,却丝毫没有发现远处已经是匈奴的营地。

在他们的眼中远处依旧是黑暗,眼前的路和之前行军的几百里没有什么不同。

浓雾与夜色遮盖了一切。

另一侧的白起也抬起了手中的长戈。

夜色的浓雾之中,白起与司马靳分别在匈奴大营的东西两侧,纵马从浓雾之中冲出。

石马长嘶惊动了匈奴的大营。

可没有等匈奴反应过来,短短十息的时间,远处又有着灯光忽然显现。

月氏与东胡的大军瞬间冲了出来。

从黑暗之中探出头的月氏王子在见到匈奴大营的那一刻瞳孔一缩。

这里怎么有大营?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停下,数万骑兵可不是那么容易停下的。

再说即使停下,也会停在远处的大帐之中,到时候对方会相信对方是误入吗?

数万骑兵的误入?

这是最冷的笑话,足以杀死数万人的性命。

竟然已然无法阻止,那么死道友总好过死贫道。

月氏王子嘶吼道:

“杀!”

月氏数万人齐齐拔刀。

数万人随着司马靳冲进了匈奴大营之中,而另一侧数万的人则是跟着白起的杀入了匈奴大营之中。

在这一刻,月氏王子与东胡王子的抉择出乎意料的一致。

在草原之上,让别人倒下,或者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善念之上,这是一个不用思考的问题。

唯有杀!

一时间,杀声震天。

匈奴大营腹背受敌,瞬间被冲散。

数十息之后,东胡和月氏的相交。

“杀!”

无数人嘶吼着,在这片战场之中,到处都是敌人——月氏、东胡、匈奴相互为战,还有那该死的阴神不断的收个着生命。

整个营地火光一片,嘶吼声、哭泣声、惨叫声无数声音响起。

在大军之中,白起将东胡的王扔在了军阵的中心,而身后的彭翁等人依法炮制。

与司马靳聚首的白起,只说了一句话:“撤!”

引动三方混战的白起直接杀了出去。

在战争之中,最难的做到的便是约束士卒,而混战之中,其难度系数至少要提高几倍。

韩信为什么能够被称为“兵仙”,因为他能够在项羽的强袭之下控制住全军,使其不溃败。

但是在场混战的三方可没有一个是韩信。

他们甚至没有办法做到抽身而去。

混战之中,一方后退,其余两方势必会向着其中一方施压。

“该死的阴神!”

月氏王子的牙都要咬碎了。

“救我!”

这时候,忽然有人狂吼道。

这个声音?

月氏王子望过去,这是他的父王和月氏的贵族。

“救人!”

月氏王子一声嘶吼。

远方,在三方都无法注视的黑暗之中,脱离战场的白起远远地望着混战之中的众人。

“东胡、月氏略强于韩,匈奴者与韩国伯仲之间。”

白起声音之中带着一种笃定的判断。

他常年统御秦国之兵与诸国相战,对于诸国的军势太熟悉不过了。

只是一眼,他便可以断定三族的军势,乃至于战力。

“撤,先贤老聃,仍待吾等前去。”

夜色下,白起轻轻瞥了一眼身后交战的三方缓缓调转了马头,朝着远方行去。

而身后的九骑缓缓跟上。

与韩国相互伯仲的三族,他一战便可屠之一族。

西秦荡平天下西出之日,便是诸夷归夏之时。

至于现在他们的伤亡,白起丝毫不在意,没有秦兵的伤亡,与他何干?



第五十五章 巍巍华宫

咸阳城之中,秋日的气象越发的明显。

可城中景象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草木依旧如同盛夏一般。

弥漫的雾气给整个咸阳城铺垫出了一种云中之城的感觉。

在城中生活的众人越发的精神奕奕,就是五十老朽的白发已经有青丝的痕迹,谢白发而续青山,此返老还童之态。

咸阳城之中的民众,都知道咸阳城的变化来自哪里。

春秋先生,世之仙人。

这位仙人就居于咸阳城东。

甚至就因为仙人居于咸阳城东,现在很多的咸阳城东的房屋,哪怕是民宅都要一寸千金。

李春秋可不知道他的到来竟然哄抬了咸阳的房价,当然,就算是他知道也只是会付之一笑罢了。

今日,是一个独特的日子。

每日在庭院之中授道写书的李春秋骑着白虎出了仙人府邸的大门。

李春秋自然不知道,白起此时已然引动边关之外三族之兵杀的三败俱伤。

他之所以出关,只是因为远处的太阴学宫彻底落成了,而百家之人也快要到了。

讲道之时不远了。

李春秋胯下的白虎虎步龙行,赵政与蒙氏兄弟骑着骏马不紧不慢的跟在李春秋的身后。

在咸阳大道之上,两侧的秦民恭恭敬敬的林列成两排,从咸阳城东一直排到了咸阳城西。

见到李春秋行过,众人纷纷拱手而拜。

就这样,李春秋在万人膜拜之中一路行到咸阳城的城西,而公子子楚已经在这里等待多时。

吕不韦站在其身侧,目光似乎是不经意之间划过了众人,其在李春秋的身上停留了一刹那后快速的移开。

“子楚拜见春秋先生!”

随着子楚一拜,其身后的众人纷纷拜下。

“有事?”

李春秋淡淡道。

“子楚听闻太阴学宫已建造完成,特来恭喜先生!”

李春秋摇了摇头,看着子楚道:

“想看,就跟来。”

李春秋骑着白虎走过城门,缓缓地朝着远处走去。

子楚等人相视一眼,立马跟上。

于是,李春秋身后跟着一堆秦国勋贵朝着太阴学宫行去。

直到走到太阴学宫之外的南宫门之处,子楚忍不住的抬头望去。

南宫门高有三丈,以大理石铸,上雕龙凤之姿,门上牌匾之处以雄厚至极的笔力写着:南宫门。

纯白的大理石石柱,透着难以想象的端庄与大气。

子楚按耐着心神,随着李春秋走入了这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学宫之内。

进入了南宫门后,就像是走进了一个神话之中仙境。

大地被九位巨型石人硬生生的开河水引道,将大地挖穿了铸就成了一条人工的湖泊。

碧蓝湖上深秋之中,点点莲花绽放,逆时而开。

环绕着的湖泊是一座座楼台高阁,其全部以山石铸成,每一座楼台之上都雕刻着种种神兽壁画,连绵不绝。

楼台之上,战战琉璃瓦展露着独特的溢彩,将天空之中的阳光折射为七彩。

而庭院楼阁之间,皆以桃花遍地,姹紫嫣红。

人间四月芳菲尽,此处得以见桃花。

李春秋并不惊讶庭院之中的模样,这本是他设计的。

甚至那琉璃瓦的锻造手段,都被其以灵气魔改了出来,就是为了使得太阴学宫极尽荣华。

在他得到那无尽的历史传承之后,他便知道世间唯有知识是最尊贵的。

他李春秋就是要告诉世人,知识是世间最荣华之事物,它就应该配上最荣华的宫殿。

太阴学宫正宫之下,有三十六宫,阵列于正宫四方。

而此三十六宫被一条通往学宫正宫的纯白大道分割开来,大道宽十丈,宽阔无比。

李春秋坐着大白沿着大道朝着那远处的正宫走去。

通往正宫的大道皆以大理石铺成,显示着异常的高雅与端庄,而石板之下勾画着密密麻麻的阵纹。

准确的说,整座太阴学宫都是一座大阵。

从四大宫门一进入其中,地底皆以最坚硬的花岗伟晶岩勾画出来阵纹,其连接整个太阴学宫的一正殿两偏殿与三十六宫。

成天罡之数,阴阳两仪之道。

其中三十六宫有阶梯三十三数,副殿有阶梯六十六数,正殿有九十九数。

以三为变,以九为尊。

众人缓缓的跟在白虎的身后,注视着这极尽奢华的宫殿。

奢靡、华丽、富贵。

子楚几乎可以将一切的美好的修饰词赋予这座宫殿。

此宫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逢?

若是时间真的有这般的宫殿,怕是也只有当年殷纣王帝辛所铸就的摘星台了。

若是人间帝王敢铸就着这样一座宫殿,怕是无数人都会将其视为殷纣王在世,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可这是仙人的宫殿,没有动用一丝的人力,仅仅不足月余便完工。

奢靡至极的宫殿就拔地而起。

“太阴学宫,真乃仙境也。”

“仙境?”

李春秋摇了摇头。

“少见多怪。”

所有的惊讶多半来自于无知罢了。

白虎依然静静地走在大道之上。

太阴学宫的正殿与偏殿皆以朱阁琉瓦为标配,每殿三十六根大理石通体圆柱,上绘龙凤麒麟等瑞兽,尽显大气磅礴。

仅仅是偏殿便比之前秦王宫的主殿大十倍不止。

而正殿,按照子楚的话来说,那一殿便是一座秦王宫。

白虎载着李春秋缓缓的登上那九十九阶大理石的阶梯,而众人静静的跟在身后,众人的马匹早已经放在了南宫门之外,太阴学宫之内不准马匹进入。

当然你可以骑虎,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正殿的每一根撑殿支柱皆有五人合抱之宽,每个石柱高三丈,如同撑天之柱。

大殿如果用一个字形容的话就是大,无与伦比的大。

赵政看着这巨大的宫殿心道:这……就是我日后修习的地方吗?

走到大殿正中的白虎缓缓停下,李春秋缓缓从上面落了下来,轻轻的踩在雕刻精致的大理石上。

李春秋轻轻吸了口气,然后侧着头道:“汝等,莫动!”

子楚等人闻言立马定住了身形。

李春秋抬起头来望着天空。

在众人无法观测的灵台世界之中,通天彻地的石碑上蓝色的光华流转起来。

在太阴学宫的最上空,一个巨大的虫洞出现半空之中。

无尽的灵气化为雾气喷涌而出。

冲刷着大地与太阴学宫。

李春秋掐着道法,双手在空中划出了难以言喻的痕迹,他的双目之中泛着淡淡的蓝色。

“起!”

勾画在整个太阴学宫之下的阵纹一道道亮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讲道论法

太阴学宫地下,无数的道文闪烁着。

一道道笔走奇风的道文,其疯狂地从太阴学宫正殿之上汲取着无尽的灵气。

淡蓝色如同空间梦幻一般的色彩,在太阴学宫的正殿之中的大理石石板之上一道道显现起来。

密密麻麻的蓝色道纹自李春秋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一座座亭台楼阁、环绕着太阴学宫的人工湖、三十六宫全部被覆盖其中。

而自太阴学宫正宫之上,那如同悬崖断口的虫洞之中,如同海水倒灌一般吐露着无尽的雾气。

雾气冲击在太阴学宫正殿之上的琉璃瓦片之上,被琉璃瓦片之上的淡蓝色的道文吸附。

然后雾气如水顺着大殿的屋檐四散而去,最终顺着大殿的瓦片边缘滑落。

滑落的无尽雾气像是瀑布一般,从大殿之上落下,沿着九十九阶大理石的阶梯冲向整个太阴学宫。

就像是干冰从虚空之中坠落,瞬间溢散四方。

一时间,梦幻至极的蓝色与缥缈的雾气渲染出难以言喻的仙境之感。

李春秋的手指在虚空之中划过,整个大地之上无数的道文似乎是被其引动。

淡蓝色的道文疯狂吸纳着灵气。

一时间,整个宫殿之中没入了云海之中。

“分!”

李春秋站在太阴学宫的最中心,以手指轻轻一划。

太阴学宫中轴线上的大道上,云雾瞬间分开,露出来了布满雕纹的纯白大理石。

一指而分割天地。

“转!”

李春秋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他的手中似乎勾连着天地之间的一切。

整个太阴学宫的道文相互勾连像是瞬间形成了无数的势场,其相互独立而统一。

弥漫的雾气被阵纹流转了起来,露出来了山间桃花、河中荷色。

雾气似是与山水布局合二为一,隐匿其中,浑然为一。

此时,李春秋最后轻喝一声:“起!”

东方东宫门、西方西宫门、南方南宫门、北方北宫门同时泛起淡淡的蓝光。

淡淡的蓝光缓缓升起,四方宫门上的蓝光扩散开来。

一道囊括整个太阴学宫的结界缓缓升起,将太阴学宫与外界彻底断绝开来。

四方之阵法,已然浑然为一,彻底的运转了起来。

这时候,密布在太阴学宫之中的阵纹才缓缓的隐匿起来。

李春秋缓缓收起来道法,然后转身看向了子楚。

“先生,可是有吩咐于子楚?”

子楚的态度放的极低。

李春秋淡淡道:“替我传于天下,一条消息。”

“先生请讲!”

“十日之后,于太阴学宫论法讲道,若是有缘法,有才华,皆可入住太阴学宫,于其时听道。”

李春秋的声音像是九天之上不定的风,缥缈而不可捉摸。

子楚笑了。

“此小事而已,先生静待佳音。”

话语言罢,他缓缓带着众人从那纯白的大道之上退去。

闲人尽去的太阴学宫大殿,只剩下李春秋、赵政与蒙氏兄弟。

显得异常的空荡。

李春秋长袖之中落下了一个锦囊,落入了其手掌之中。

“蒙恬、蒙毅。”

“在!”

蒙氏兄弟拜道。

李春秋将手中的锦囊轻轻的一扔,锦囊落在了蒙恬的手中。

“你们二人持此去东宫门处,凡是石牌之上有名之人,皆为有缘之人,此外凡是你们认为是有才之人,可另发无字牌。”

“太阴学宫大阵已起,无令牌者不可入内。”

随即,李春秋大袖再次一挥,三枚小拇指大小的铭牌激射而出。

赵政、蒙恬、蒙毅三人皆接下一枚铭牌。

铭牌之上,篆刻着他们的名字,字迹的颜色呈现出金色,流露着莫名的势。

李春秋负手而立。

“此你们三人之牌,你们要牢记此为出入太阴学宫之凭,万万不可丢失。”

“弟子牢记!”

三人再拜。

“至于我院内那位老叟与常威,让他们二人进来便好。”

谈到庭院之中那位篆刻的老人,赵政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师尊,那位老叟可有姓名。”

赵政总觉着那位老者十分的熟悉,似乎与其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但是往日之中,他每次询问老者,老者皆是沉默不语。

“一个无名无姓的刀笔客罢了。”

李春秋眼神之中轻轻的泛起一丝波动,然后淡淡道。

一时之决定,一世之埋没,赵曦成你可有后悔?

李春秋不知,但是他知道世间所有的人都要遵守规矩。

谁违背了规矩,谁就要付出代价。

回答了赵政的问题之后,李春秋抬起头看了看那雕刻在大理石之上栩栩如生的盘龙。

他双目之中如同望穿了时光,遥望去了那太阴学宫座下满座之时。

开天下修道之潮,不会远了。

…………………

…………………

而就在此时,名家的公孙龙刚刚到了咸阳城外。

天下关隘,其见了一半。

可此时见到咸阳城的大门,公孙龙却看见了与世间其他城池不一的东西。

“天子王城之势吗?”

古老的城墙之上,无尽的沧桑感迎面而来。

而笼罩着咸阳城的迷雾更是将其变的更加的雄壮与莫测。

“不知仙人会是何等姿态。”

公孙龙缓步走入咸阳城中。

咸阳城之中,民众皆是精神抖擞,绝无一丝的疲惫之感,与六国民众迥乎不同。

公孙龙皱了皱眉,向着一位老丈问道:“天下战乱,老丈,何以欢而不思苦?”

“不知。”

“不知?”

“吾只知自仙人入城,城民皆喜而望悲。”

公孙龙呆住了。

这难道就是上古圣人所做到的“拱手而治,海内升平”吗?

无为而治,民安和乐。

就在这时候,咸阳城东官吏敲锣三通,将一卷竹简挂上了城门之侧。

民众闻声而至。

站在咸阳城东入口处的官吏,高声道:“秦之仙人,西城牧野之地起太阴学宫,欲论道讲法于天下,其言有缘者、有才者皆可入太阴学宫听道论法,并入住太阴学宫。”

官吏话音落下,一阵哗然。

然后,所有的民众四散而去,蜂拥至咸阳之西。

公孙龙看的一呆,然后他捋了捋自己苍白的胡须,喃喃自语道:

“论道就此而开?”

昔日,玄女入世,华夏而成。

今日会如何?

他忽然之间有一些期待。

第五十七章 白马非马

太阴学宫,东宫门下,蒙毅削石为座。

他和蒙恬皆以走出自己的剑道,前者用了五日时间,后者用了四日。

蒙恬的剑道是将帅之道,行以军法;而他的剑道则是技巧之道,行以术也。

蒙氏二兄弟缓缓坐于上座,他们从师李春秋虽无师徒之名,却有着师徒之实,自然也从李春秋学到了一些习惯。

比如说石椅,比如说一些白话。

潜移默化,不外如是。

或许,日后后世的中文会再次席卷于整个中原。

和煦的微风吹来。

在正午的阳光下,太阴学宫前排起来了长长的队伍。

此时,蒙毅、蒙恬两人坐于石椅之上,秦锐士立于太阴学宫之前。

众人皆老老实实的排队向前。

公孙龙远远排在老后面,他抬起头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的打量着前方。

人老目花,虽然直视近处不能视物,可看远处反而更加的清晰。

看到太阴学宫那即使是赵王宫殿也难以比之的大门后,即使是公孙龙也不得不称赞一声:果仙人也!

东宫门之华丽世间怕是仅此而已。

缓缓收回了目光后,公孙龙低下头来看着分辨群才的蒙氏兄弟,不由得皱皱眉头。

“稚童如何辨才?”

难道是那位春秋先生看不上吾等,所以以稚童而羞辱吾等?

在公孙龙的心中思虑万千。

此时,石椅之前,蒙毅看着眼前屠户,摇了摇头道:“汝非有缘之人,可有才华?”

屠夫从背后缓缓拔出了一柄极其厚重的重刀,单手将其拎起于身侧,道:

“小人善刀,以刀杀牛过百,自负刀法傲视众人,不知此算不算才?”

“哦?”

蒙毅闻言,从座位之上落下,他打量了一下屠夫的体型。

屠夫长得膀大腰圆,肩可走马。

“有点意思,试试!”

“如何试?”

“杀牛之刀法,庖丁之术也,小道;杀人之刀法,当要离、专诸也,亦可一论大道。”

“汝要试小人之刀?”

屠夫瞪大的双眼,有点不敢置信道。

“请!”

再三确认了眼前的少年真的要试自己的刀后,屠夫才缓缓提刀上前。

蒙毅与屠夫站在一起,就像是幼狮想要挑战狮王一般。

在场的众人的不由的为其捏了一把冷汗。

公孙龙也为其捏了把汗。

蒙恬依旧坐落在石椅之上,他微微侧了侧头,道:“下手轻点,学宫之前,不宜见血。”

“是!”

蒙毅点了点头,然后从石椅之侧,拔出一把木剑。

其间虽然蒙毅无意,却也尽显小看屠夫之态。

屠夫为之不忿。

而此时,蒙毅轻弹一下木剑的剑锋道:

“来吧!”

屠夫握紧了手中的大刀道:

“少年郎,木剑?”

“汝不怕饮血于此?”

屠夫已然怒了。

朴者受辱,亦然怒也。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秦人暴躁,愤然拔刀者绝不在少数。

“自然!”

蒙毅淡淡道。

“好!”

屠夫此刻哪里还管其是不是仙人的门徒,他提着那重数十斤的大刀,起身便是大势若沉的一刀。

蒙毅看了看那刀势,直到厚重的长刀进入了身前三尺,他手中的长剑才如同长风游龙,将长剑剑柄之处轻轻点在了厚重的大刀刀身之上。

蓄力已满的屠夫这下根本收不住自己的大刀,刀身直接嵌入了大地。

而此时,蒙毅手中的木剑已然在以剑柄打偏大刀之后,借力将木剑剑尖之处轻轻的刺破了屠夫的脖颈。

一切浑然天成。

这便是蒙毅的剑道,剑者术也。

“抱歉,阁下之刀,才能不足以使得阁下入太阴学宫。”

“下一位!”

这时,众人才重视其这位少年。

能为仙人守门,果然绝非庸才。

从阳光高照缓缓到了日暮将要西垂,这时终于排到了公孙龙。

而这时一位黑衣老叟抱着一堆竹简缓缓走来,在蒙毅手中接过一道铭牌之后,走入东宫门之内。

公孙龙皱了皱眉,他指着进入学宫之中的老叟,问道:

“此老叟何以进入太阴学宫?”

“此先生之刀笔客,自然可进。”

蒙毅淡淡的笑着,不卑不亢,他是那种真正的儒雅君子。

虽只有不到十岁,但是风姿已具。

公孙龙点了点头,叹道:

“为仙人行刀笔之人,也算福也。”

这时,蒙恬问道:

“先生何名?”

“名家公孙龙也。”

蒙毅看了看蒙恬,蒙恬摇了摇头示意他不是有缘人。

“非是有缘之人,先生可以才论之,方可进入太学之中。”

这时候,公孙龙的弟子不忿道:

“吾先生之才诸国尽知。”

“诸国乃诸国,太学乃太学,岂可一概论之。”

蒙毅的声音淡如清水,没有嘲讽也没有夸耀。

他不在意眼前的人有什么身份,也不会显摆自己的能力。

这就是蒙毅。

公孙龙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今天他已经看了一天了,尽管多是酒囊饭袋之人与之论道,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少年确实不凡。

“十岁少年,尚可言国?”

公孙龙忽然开口道。

似乎是质疑蒙氏兄弟坐在这里,又似乎只是论述一个问题。

但蒙毅不紧不慢道:

“十岁少年,尚可言国,此国之福也。”

公孙龙点点头,又道:“少年如何视之名家?”

“吾以为,名家,诡辩之术也,然仍有其用。”

“先生曾言大道三千,条条皆可成道入圣,遂虽无大用,亦可用之。”

公孙龙闻言眉头彻底的皱了起来。

“何以大道?”

“窃以为强国者,皆为大道也。”

“商君之道,便为大道。”

公孙龙反驳道:“商君可称大道?叛国之人何为大道?”

蒙毅轻轻的看了一眼公孙龙,然后低头道:

“赏不遗匹夫,刑不避大夫,使天下之利系处于一孔,如何不强?既然强国,吾之目中,此为大道也。”

“商君,立西秦之筋骨,强疲弱之骨肉,雄霸于天下,何以不称大道?”

公孙龙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不得不承认“十岁少年,当可谋国”。

但是他不会承认名家是无用之学,这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此大道之争也。

公孙龙挺直了自己的佝偻的身躯,正色起来。

那位名家大家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盛年,当年纵横舌辩诸国的时候。



第五十八章 涵盖诸夷

诸子百家能传其名于后世者,皆有大能者。

名家善辩,公孙龙更是此间的佼佼者。

他虽老矣,但老而弥坚,于此道越发的纯熟。

公孙龙双目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纯白的须发在微风之中轻轻飘荡,然后缓缓开口道:

“既强国之术为大道,何以施之大道,唯有名家之术也。”

“名家之术,可折服世人,口舌之利,无可当之。”

“昔者,孔子之徒端木赐,以言而辩,存鲁、乱齐、破吴而霸越,此非言之能乎?”

“鬼谷门徒也,张仪苏秦者,言乱诸国,合纵连横,舌辩天下而控于股掌之上,此非言之能乎?”

“蔺相如者,若非言语之能也,何以列上卿于赵者?”

“毛遂自荐,三寸之舌,胜于百万之师,名家之术也,何不能强国也?”

“又言商君,商君何以施法于秦,惟凭名家之术,服以秦孝公于口辩之术。”

公孙龙言语之间不紧不慢,引经据典。

一位盖世辩者,清晰的思维条理如同编制出了一张紧密的大网。

就算是蒙毅与蒙恬也不得不佩服其言语之精妙。

可佩服是佩服,蒙毅仍旧摇了摇头道:

“此谬矣。”

“足下所言,皆非名家之人也。”

“才能为本,言语为莫也。”

蒙毅笑了笑,他一边落笔在竹简之上记录下公孙龙之名,一边反驳道:“法家之术,骨也;商君之才,魂也;秦孝公不世之君也,心中自有论断,岂可因言而罪人,因言荣人?”

“盖因商君之策,密而不疏,有神鬼之妙也,言语者终归小也。”

公孙龙闻言余光扫了扫那高大至极的东宫门,心中忍不住叹道:守门稚童尚有如此,太阴学宫之主,会是何等人杰。

可他口中仍旧不慢,蒙毅与其相比终究是太年轻了。

舌辩之术,他沉淫数十年了。

岂是一小小童子可以辩过的?

“小子,寡闻也。”

公孙龙开口便为蒙毅下了论调,然后他缓缓道:

“秦孝公为不世明君,此商鞅之幸也;若秦王非明也,商鞅焉可入秦?”

“若国中无明君于世,又有佞臣乱言,若不通名家之辩,何以伸大道于国,断佞臣之错也。”

“言语之术,立身之法,可周游于诸强之间,护以己身;下者可庇护己身,中者可破佞妄于国,上者可因言而乱诸国。”

“如何不可称之以大道。”

“外人者,用名家之术成其名也,虽无其名,而有其实。”

蒙毅闻言后,沉默了片刻,他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公孙龙,缓缓道:

“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非是明君,吾绝不辅之。”

“此道不同也!”

虽是蒙毅仍旧不赞同公孙龙的言语,但是公孙龙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眼前的少年与他之辩论,不是为了争出高下,只是想看看他的成色罢了。

只要他展示出自己的成色,他自然会让自己进入其中。

蒙毅顿了顿后朝着蒙恬伸出了一只手。

蒙恬见状从一金色的锦囊之中,取出了一物扔向了蒙毅。

蒙毅将其接下,转头看向了公孙龙道:“虽道不同也,然先生之才,却可入太学!”

蒙毅将手中的铭牌递给了公孙龙,道:

“此入门铭牌,太阴学宫之内,春秋先生曾立大阵于内,先生切勿乱走。”

“此外,先生之随从门人皆不可入太阴学宫之中。”

蒙毅话音落下后,公孙龙未有异议,他身后的仆从却已经炸了锅。

“什么?”

“先生之躯,若无人照料,如何可以?”

蒙毅摇摇头淡淡道:

“此乃规矩,春秋先生曾言:规矩不可破也!”

“若是有异议,退去即可。”

“无妨,仙人降世,岂会没有考虑。”

公孙龙摆了摆手,示意弟子门人安静,然后他转头看向了蒙毅道:

“可知小公子之名?”

蒙毅拱手道:“姬姓,蒙氏,蒙恬也!”

“可乃蒙骜之后?”

“蒙骜乃吾之祖父也。”

“将门有后。”

“小公子,日后再见。”

“先生走好!”

公孙龙闻言一拜,然后独自朝着太阴学宫的东宫门走去,而其身后的弟子门人他回头看都没有看一眼。

走到东宫门前,公孙龙才缓缓的停留下来,他捏着手中似木非木、似金非金的铭牌,缓缓的摩擦了一下手中的铭牌。

铭牌之上,一面篆刻“太阴学宫”四个大字,而另一面则是空白。

莫名的材质如同暖玉一般,温热而不失其圆润。

“太阴学宫吗?”

公孙龙抬头望着高大的太阴学宫东宫门,东宫门两侧的雕以龙凤,缥缈不可捉摸。

淡淡的蓝光裹挟着整个东宫门,与四方宫门连为一体,灵妙之中似乎独成一界。

“一派仙家气派,如此罢了。”

公孙龙忍不住赞道。

然后他轻轻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蒙氏兄弟。

“守门童子便以有如此之才,不知仙人又会是何等模样。”

“诸子门生,老夫先尔等一步,见一见那降世仙人!”

公孙龙大步走入东宫门之中,在淡蓝色的光幕之下,他手中的铭牌轻轻一闪,整个人已经没入了大门之中。

东宫门内,公孙龙踱步而出。

只见,眼前万点烟云环绕着无尽的亭台楼阁,琉璃瓦之上华光璀璨,碧波湖上荷花点点。

桃花坠落随着流水转动,姹紫嫣红之中缥缈至极。

一身着麻衣的中年男子见到公孙龙后,道:“小人常威,忝列仙人管家,公孙大家,请!”

“此真仙境也。”

“仙人之所,自然如此,春秋仙人曾言:唯有可传以万世之卷,方可配此华宫。”

“传以千秋万世吗?”

公孙龙望着云雾之中遮掩的太阴学宫正殿。

他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诸子百家大争,必然从此地开始。

太阴学宫正殿之中,李春秋缓缓睁开闭上的双目。

“来了吗?”

“来吧,争吧,不仅要争,而且要争得光芒万丈!”

“让诸夏之学,涵盖诸夷。”

言罢,他缓缓闭上了双目,雄伟的正殿之中再次陷入了宁静之中。



第五十九章 咸阳城外

秦国以北,无尽的草原之上,到处是横尸。

硝烟已尽,夜尽天明,可东胡、月氏与匈奴三族没有一个胜者。

可得益于草原之上的大家都喜欢顺风仗的习惯,三族的战损都不算太高。

月氏战损两成、匈奴战损三成、东胡战损一成半。

可匈奴单于、月氏王、东胡王都死了。

最高的位置只有一个,有谁不想走上去。

三族内乱自此而起,草原未来三载怕是很难平静了。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起源于在三族活下来的勇士口口相传的“阴兵”。

破月氏、行匈奴、擒东胡,万里纵横。

引动了这场莫名其妙却又影响深远的战争,彻底打乱了草原之上的势。

从此,草原之上一个关于“阴兵”的传说蔓延了开来。

传言之中,阴兵身如石,胯下是同样出于幽冥的阴马,其刀枪不入、万军莫敌。

他们多出没在黑夜之中,横行于草原之上。

任何人遇到他们都会有大祸临头,非死即伤。

而所有被阴兵盯上的人,哪怕在万军之中也难以逃脱,必然会杀死。

一时间,整个草原之上,所有的牧民都会在日落之前,便收整好所有的牛羊,以防遇到凶名昭著的“阴兵”。

白起可不知道他已经化身为戎夷口中的神魔,即使他知道也不会在意。

外邦戎夷而已,若有流言,以兵戈止之。

他白起从不惧怕长剑饮血。

正午的骄阳下,赶往咸阳城的大道之上,十一骑纵马而驰,带着深深的血腥味。

马蹄踏过浓密的杂草,行如疾风。

其中十骑当先,一骑落后于众人。

最后一人骁奉是白起所领骑兵之中唯一的生者,他与亡者同行万里。

尽管他将手中的马鞭不断的抽下,将骏马的臀部抽的满是鲜血,可是和前方的阴兵鬼马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

抬头向前望去,骁奉可以看到身前疾驰的武安君。

武安君与身后的阴兵鬼马身上都沾染着已经干涸的血迹,作为随行的秦兵,骁奉虽然没有参与战斗,但是他知道那一夜武安君绝对是成功了。

引三族之兵,擒草原之王,戏弄戎夷于鼓掌之上。

这位传言从阴间归来的军神便以戎夷之命,宣告了他的回归。

只身转战三千里,百万雄师莫可敌。

在骁奉的眼中周围的景物不断的后退而去,在武安君的前方,天际处一道雄伟的城墙出现。

“到了!”

骁奉他心中是极其复杂的感受,既有刑满释放的劫后余生之感,又有见证一代大秦军神归来的荣幸之感。

与阴兵鬼马同行太久,那彻骨的阴寒时刻蚕食着他。

他都怀疑自己要折寿了。

好在咸阳城终于到了。

咸阳城前,城门打开人潮往来,六国之商贾、名士、学子等皆赴咸阳。

巨大的城门之外车水马龙,人流络绎不绝。

而此时十一骑自远方飞驰而来,城门守将远远便望见,他一挥手吼道:

“屏退人流,迎武安君。”

阴兵鬼马,除了被仙人复生的大秦武安君白起外,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传言仙人有命于武安君,使其远赴千里,现在君上既然回来,必然是有要事禀告仙人,他可不敢耽搁。

城门之前,秦之兵甲闻声而动。

令行禁止,这是大秦之律法。

铁律无情,军法无私。

秦兵持长枪而出,将咸阳城前众人分开一条大道。

在咸阳城外,刚刚到这里的荀子见到秦军忽然异动,皱了皱眉。

在这一路上,他与李斯已经听到了太多关于那位仙人的传说了。

只手遮天、起死回生、驾驭石人、与逝者论道。

其所行之事,皆逆天地阴阳之轮回,便是上古九天玄女也不曾做到的事。

荀子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整个秦国民众对那位仙人的敬重。

上至王爵贵族,下至布衣黔首,无人不敬。

此时,咸阳城城门日夜不闭,只为了迎接四方入太阴学宫之中客人。

怎么会忽然使人让分开大道。

是谁来了?

“嗵!嗵!嗵~~”

秦军的战鼓敲了起来,鼓声震天,也震动众人的心。

这时秦军凯旋归来,迎王师的时候才会敲响的战鼓。

“恭迎武安君!”

林立众人两侧的士卒高声吼道。

不足百人,却有着千人之势。

“武安君?”

荀子与李斯相视一眼,心神一震。

这时候,另一车乘之上,一老者也闻言走出。

咸阳城前,无数六国之人与秦国之兵,顺着那大道望去。

“起死回生,逆天地之轮回吗?”

邹衍似是疑问,又似是在阐述。

在他的声音之下,极远处出现了点点人影。

其骏马如飞,人影抬头望时还在天边,但是不过转眼之间,策马之人便已经来达到了众人眼前不足一里之处。

这时众人才看清来人。

十一骑在大地之上飞驰,阴兵鬼马,杀气凛冽。

不过十息左右,十一骑便已经冲到了众人眼前。

带着一种浓烈至极的血腥味和彻骨的阴寒。

为首之人身上、胯下坐骑之上皆是鲜血凝固之后的样子。

其身上散发着恐怖的势,眼中幽深的黑眸却是无比的寒冷。

白起在咸阳城之前勒马而停,石马嘶鸣。

众人忍不住退了一步。

虽无利箭撕空,一人之势,百万之师。

“武安君吗?”

荀子抬头望着那身影喃喃道。

作为和白起同一个时代的人,荀子虽然不认同白起的做法,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上下千年,能与白起座而论兵者,怕是只有单手之数,而想超越白起,就更难了。

这样一位兵史留名的人就这样死而复生,以阴神之躯立于他的面前。

那位太阴学宫之中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在荀子身侧,身着麻衣的李斯则是双目之中闪过异样之光。

咸阳城大门之前,千人目光之下,骁奉下马抱拳道:“武安君,小人到此而止,君上慢走。”

白起看了看骁奉。

“与吾等同路,与汝未必善事。”

“下去吧!”

嘶哑而极具威严的声音落下后,白起带着身后九骑阴兵,转身离去。

春秋仙人,圣人老聃某已带回。

第六十章 五日之后

淡蓝色的灵气帷幕将如同仙境的太阴学宫与外面的世界分割开来。

太阴学宫之中没有四季,这里无论是何时都是荷花满池、桃花漫山,云雾缭绕着纯白的亭台宫殿,琉璃瓦点缀着无尽的彩色,尽显一派仙家气象。

太阴学宫之中,一身白衣的李春秋高坐在学宫正殿中央的高台之上,台高一丈,宽一丈。

无尽的灵气环绕在李春秋的身侧。

闭目盘坐的李春秋像是一只盘卧的真龙,无法言语的势法从李春秋的身上流露而出,使得整个太阴学宫大殿之中越发庄严。

在李春秋的座下,化为石躯的商君正指点着赵政法家之术。

他周身的阴气被整个大殿之中的肃穆之气,压抑到了极致,看不出丝毫的森然。

在商君的身侧,一身龙虎纹华章黑衣的赵政神情专注,琢磨手中的竹简。

即使是商君也不得不承认,这位仙人的弟子却是才思敏捷远超同龄之人。

法家之学,其不过数日已经掌握了真正的精髓。

赵政并不知道商君对其的赞许,他反复揣摩着势法,快速填补着法家的知识。

最终商君点了点头道:

“如此,法家之术,汝尽知也。”

“仅仅如此?”

赵政抬起头看着商君,他觉得自己学的远远不够,五日之后,他将要面对的可是天下所有的名家。

“此乃骨也,已有其骨,血脉自生。”

“活学活用吗?”

赵政喃喃道。

商君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赵政的表现十分的满意。

他借鉴李春秋给予的竹简,修改了自己的法家之术,将自己的法家之道更加趋近于完美,然后教授给了赵政。

这位秦国未来的帝王,可是比当年的顺眼多了。

“法家之术,精妙之处,汝已尽得之。”

面对商君的夸奖,赵政却不以为意,他摇了摇头道:

“可仍不足也。”

商君愣了愣,皱眉道:

“何以不足?”

“不足以论道百家?”

赵政看了看手中的典籍。

还是太少了,太慢了。

如此,他何以取胜于百家?

“论道百家?”

商君似乎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赵政点了点头,告诉他着并不是什么笑话。

赵政抬起头看着商君道:

“师尊令小子于太阴学宫论道之日,代师论道,声压百家?”

商君惊住了。

可仅仅片刻他便已经反映了过来,春秋仙人这是要造势。

既是为赵政荣登大宝造势,也是为横扫六国伏笔。

甚至,这位春秋仙人还在谋求更大的局,他商鞅还看不到的大局,将茫茫众生笼罩其中。

西方之月氏,北方之匈奴,燕境之东胡,乃至七国百族,天下生灵。

“此………是否过于着急了。”

商君看向了太阴学宫正殿之中的身影。

雄殿之内,纯白色的大理石石板显示着庄严而肃穆。

千丈之大殿,数十石柱,雕蓝印花,龙飞而凤舞。

坐于石台之上的李春秋缓缓睁开双目,淡蓝色在他眼眸深处一闪而过。

像是整个大殿都苏醒了过来,殿宇之内越发的深不可测。

李春秋缓缓看向了赵政,淡淡笑道:

“百家论道,独压群雄,可有信心?”

“弟子……弟子……”

赵政答不上。

他自从随李春秋起,向来自诩以天命所归,曾言要兼修万道。

可随着跟随李春秋修习时间的流逝,他已然知道了天下之雄壮奇绝,大道之无穷无尽。

虽然赵政仍旧认为自己当为人世之杰,但此时他必须承认自己没有十全十的把握。

舌辩群雄,声压百家,这从未有人做到过。

百家声名鹊起之人杰,哪个不是言语论述之中的高手,纵横江湖朝堂半个百年的英杰。

想要全部压尽,哪有这么简单。

不然就不是百家争鸣,诸子鼎立之局,而是一家之言。

见到此情此景,李春秋缓缓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一瞬间,似乎整个大殿都高了三分,白色的大殿越发的威严。

“名家曰辩,法家曰势,儒家曰仁,墨家曰爱,农家曰耕,兵家曰战,道家曰无为,阴阳家谈天道,纵横家论阴阳捭阖,诸子百家各成一脉。”

李春秋话语至此一顿,然后道:

“却未出一字。”

“何字?”

开口的是商鞅,百家之学何以合于一字,他也想见见是何字。

“一撇一捺,顶天立地;万灵之长,如此而是。”

“人?”

李春秋点点头,其虚空起笔,落笔在虚空之中写出了一个“人”字。

“人”字横在虚空之中,散发着神秘的势。

“人乃天地之一,然天地无情,万物至公,天道之下,人与刍狗又有何异?”

“人族之位,为历代人族先祖所争,自人皇先后有五龙氏,燧人氏,大庭氏,柏皇氏,中央氏,卷须氏,栗陆氏,骊连氏,赫胥氏,尊卢氏,浑沌氏,昊英氏,有巢氏,朱襄氏,葛天氏,阴康氏,无怀氏,此辈舍生而忘死,方有人族之位。”

“而诸夏所成,成于轩辕。”

“凡古而今,诸子之学,不出于“人”字。”

李春秋的声音很轻,像是九天之云,飘荡莫测。

然后他伸出了右手,石台之上三十六卷竹简凭空而动,落在了赵政身前。

“人有一学,名为社科,涵盖诸学于内,百家之论,皆于其中。”

“其涵政、商、心、史、人诸般所学。”

“论道百家,汝必精读,五日之后,且看分晓。”

“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李春秋话语言尽,再次闭上双目盘坐于高台之上。

而台下,赵政轻轻拿起了其中一卷卷轴,缓缓打开。

“社科?”

赵政朝着经卷之中望去。

只见经卷之上写道:“人而聚,成以社稷,社科者,社稷之律也。习商、政、法、教、史、伦等之法,览古而推今,博览人世众生所求、所进,而寻其道也。”

“世间真的有可以知晓一切的法门吗?”

赵政摸着手中的经卷喃喃道。

………………………

………………………

而此时,白起缓缓从太阴学宫东宫门内走入。

他周身血腥之味退去,血迹已然被常威洗去。

白起手持以雕花木盒从太阴学宫的大道朝着正殿之中走去。

第六十一章 出征无咎

云雾缭绕之中,纯白色大理石大道直通仙姿缥缈的大殿。

大殿之前,九十九阶如同白玉一般的石阶,每一阶梯上都刻满了神话的瑞兽,栩栩如生。

白起大步迈上了石梯,他的步子很稳,不多不少,不偏不倚。

太阴学宫之内,像是有着一座沉睡的巨兽,无形的威压将白起身上纠缠的杀气牢牢的压在其身上。

像是如果有异动的话,整座太阴学宫就要随时苏醒将所有的扰乱规矩的存在彻底镇压。

九十九阶如同白玉一般的阶梯很高,太阴学宫正殿前便可以俯视整座学宫。

数起于一,立于三,平于五,盛于七,极于九。

此阶梯便是取自天地极致之意。

白起没有停留,没有回头望向太阴学宫的缥缈瑰丽之景,而是大步走入了太阴学宫之中。

高大的正殿之中,纯白色石柱撑起了屋檐。

那位不知道叫什么的老叟依旧在角落之中雕刻着竹简,刀笔不快不慢,刻出来一个个篆文。

赵政依旧在苦读着竹简,其时而微笑,时而蹙眉,完全沉入其中。

而商君则是在赵政的身边落座,静静的读着书简。

白起将目光移过了一个个身影,一个个学案,望向了正殿的中心。

一个高有一秦丈的石台之上,身着白衣的李春秋闭目而坐。

“起,拜见春秋先生,幸不辱命!”

白起一拜,然后将手中的雕花木盒一呈。

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之中,众人的目光皆转向了过去。

高台之上,李春秋缓缓睁开的双目,其眼眸之中的蓝色越发的闪耀。

“武安君请起!”

李春秋轻轻的抬了抬手,木盒缓缓的落入了他的手上,而白起也被难以言喻的力扶起身来。

在李春秋的手中的木盒凭空打开,在木盒之中放着的是一个木偶。

在上面李春秋感到的是灵魂的气息,如果说世人之魂是没有丝毫的势法的,那么在白起、商君这些名垂青史的人身上李春秋看到了难以言喻的势法。

白起是缠身的杀气,商君是内敛的势法。

而在老聃的灵魂上,李春秋感受到的是一种说不清的道,似乎勾连着天地。

这就是无为吗?

李春秋将木盒放在了身侧,转头看向了白起,笑道:

“外夷之况如何?”

“东胡、月氏略强于韩国,而匈奴与韩国伯仲之间,若以吾为上将,三战可以屠族。”

白起言语之间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在这个时代之中,中原诸国对于戎夷的态度是惊人的一致的。

易曰:上九,王用出征,无咎。

德以柔中国,刑以威四夷!

这可不是一句空话,昔者赵攻匈奴恐秦攻之,然而宣太后态度坚决“秦赵兄弟之争,戎夷外邦之害,绝不乱之”。

这才让赵国全力败了匈奴。

“此次,吾行三族之袭,引三族之兵而战,月氏王、东胡王、匈奴单于皆亡,此后三年之内,戎夷必然无力东行,内乱不止。”

李春秋为之无言,该说不愧是白起吗?

起战必然杀人,力求大迂回、大包抄,所过之处首级无数。

但是饶是李春秋也没想到他竟然敢仅仅以十骑石兵,行如此险招。

石人固然是强大,但是终究是有极限的,一旦被围杀,说不好便是身形俱灭。

“不惧?”

李春秋淡淡问道。

“何惧?”

白起反问。

李春秋笑了。

白起此人怕是真的不懂什么是怕,不过凡古之大将不将生死至于身外,往往难以成大事。

李春秋岔开了话题道:

“太阴学宫将开天下之学,商鞅、白起可愿留于此地授学?”

商鞅起身一拜道:

“人不可久,学可万世,商鞅愿之。”

白起亦拜道:

“白起亦愿一观天下英才。”

“如此甚好!”

李春秋看了石台一旁的石人,轻轻一弹指。

“引!”

木偶轻轻一颤,一道流光而出,没有阴魂的阴冷的气息,有的只是一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气息。

流光在李春奇的指引之下,落入了石人之中。

霎时间,石人面部变化了起来,一位老者的面庞呈现了出来,他双目之中虽有阴寒之气,但是其中更多的像是一种亘古而来的智慧,像是看透了时光的烟尘。

看到众人与太阴学宫的大殿,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有一种淡然。

似乎世间什么也引不起他的惊讶。

处万事而不惊,行峭壁而无波。

老聃缓缓抬起头,露出柔和如煦风的笑容。

“李耳,拜见春秋先生!”

“嗯?”

李春秋皱眉的看着李耳。

刚刚复苏的灵魂如何识得他?

“汝知吾?”

老子点了点头,淡淡的笑道:

“随将军至咸阳之时,听咸阳民众而知。”

“汝死后仍知世之变?”

李春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老子,老子的身上看不出什么特别,只是似乎有着一种莫名的恬淡之气。

但是他为什么似乎可以透过术法的束缚看到外面的束缚。

“无尽游魂,吾独行其中,虽观世之变化,然不可脱身。”

“如此吗?”

李春秋轻轻看了一眼老子。

或许这就是老子的异常,李春秋早已经知道了所有青史留名的人,灵魂似乎都十分的独特。

可老子是他知道的第一个可以在无尽的灵海之中恢复神智的人。

按照他的说法,他死后便知道自己死了,一直在无尽灵海之中呆了数百年。

一介凡人,居然可以做到另类的长生,简直是旷古烁今。

无怪后人有人称其为太上道祖。

李春秋看了一眼老子道:

“此次,将先生请回人间,乃是有事相求。”

“仙人请讲。”

老子永远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世间没有任何事值得他惊讶。

“我欲成一学宫,其中纳万道之书,亦传道于天下,欲请先生为学宫馆藏书吏,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太阴学宫吗?”

老子喃喃道。

李春秋点了点头。

“此吾之幸也。”

老子拱手一拜。

抬起身的老子,仍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太阴学宫,传道天下,他李耳虽然无争于世,却也愿意为天下理一理书册典籍。

第六十二章 无敌国手

太阴学宫三十六宫之招摇宫中,云雾缭绕,仙气铺面。

招摇者,属于二十八宿的氐宿,氐宿是东方第三宿,为苍龙之胸,万事万物皆了然于心。

龙胸,乃龙之中心要害,重中之重,故多吉。

此非待客之所,居于此地之人都是李春秋定下来的讲道之人。

为三十六宫之中夫子所居。

李斯此时便随自己的师尊荀夫子居于此地。

李斯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他自幼心存鹏鸟之志,拜入荀夫子门下之后,更是在稷下学宫见过天下英豪,就是齐王宫殿他也是见过的。

可是今日他才知道什么是雕栏玉砌,什么叫做穷极奢靡。

太阴学宫哪怕他只是转了一转这招摇宫,也可以知道此宫就是以诸国之力,亦非数十年不可为之。

“仙人之所,非凡人可思。”

一道声音在李斯的身后响起。

李斯随即转过身来,在自己身前的是一位老者,其身着锦缎绫罗,须发皆白,有一种大贤之态。

“不知先生是?”

太阴学宫内无以头抢地的黔首布衣,不是仙人座下之人,就是诸国才俊大家,没有一位简单的人物。

而且,李斯进入太阴学宫的时候注意过,众人分为不同的宫殿。

能够跟自己的师尊同居于一宫的人,必然是诸国之中的大人物或者说大才。

“名家公孙龙!”

老者淡淡的笑着。

“李斯,师从荀夫子,儒家弟子,见过前辈!”

李斯一拜,礼数一丝不苟。

公孙龙笑了笑,自从他到此之后,老朽的残躯似乎逐渐开始恢复的生机,致使他的心情很不错。

“龙虎不饲犬马,荀夫子之徒,果有夫子风范!”

“前辈赞缪!”

公孙龙顺着李斯的目光望去,远处万道云霞,彩光将高出众宫殿一头的太阴学宫大殿衬托的如同神话之中宫殿一般。

“可是为宫殿景色倾倒?”

公孙龙说完,不等李斯回答,望着远处的奇景又道:

“吾居于此数日矣,每日再看着楼台殿宇,也不由不惊叹。”

瑶池琼台,仙境人间,世人有谁能够不沉迷呢?

“前辈,可见过太阴学宫宫主,那位春秋仙人?”

李斯低声问道。

越是观以太阴学宫,李斯对于那位太阴学宫的主人便越是好奇。

有着如此通天手段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公孙龙闻言叹了口气。

“仙人之面,仍未曾得见。”

公孙龙他又何尝不想见一见那位在世仙人,但是这又岂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

能以一己之力压一城之人,坐论人仙、地仙、天仙之怒;能起死回生,逆转天地阴阳;能在不足月余起荒野之地,成玉砌雕阑之宫的仙人。

世间何人对他来说不是凡夫俗子。

“太阴学宫之中处处阵纹禁制,吾亦仅于招摇宫与居士宫游走。”

居士宫处于东宫门旁,比招摇宫距离太阴学宫正殿更远。

李斯自然也是知道,他低声问道:

“敢问此二宫何意?”

公孙龙看了看李斯后,道:

“物以稀为贵。”

然后转身离去了。

荀子之徒,看来荀子也来了。

果然这一次大争必然是龙正虎斗。

公孙龙心道。

楼阁栈道之上,李斯目送公孙龙回屋之后,才轻声道:

“物以稀为贵?”

他李斯自然知道物以稀为贵。

可贵又能贵到何处?

他有一种感觉,招摇宫与居士宫相差绝不只是这么一点点。

这其中一定有巨大的差异。

那位仙人究竟所求为何?

李斯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缓缓走向了自己老师荀子的房屋。

“当!当!当!”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谁?”

荀子的声音沉稳而睿智。

“老师,我是李斯。”

“进来吧!”

房屋之中,整洁而纯白,如玉如雕。

室内中央,座位上荀子轻轻倒了一杯水,然后继续落笔写着自己的文章。

李斯进来之后,也并不言语,恭恭敬敬的侍奉在侧。

直到荀子将写完了这一卷书简之后,荀子才抬起头来。

“何感?”

“太阴学宫所求必大。”

李斯低头拜道。

荀子笑了,他将手中的笔轻轻放下,站起身来,推开了琉璃窗。

道道光辉照入了楼台之中。

荀子望着远处那雄伟至极的太阴学宫正殿道:

“所求不大,安可有如此手笔?”

“堪舆万国寰宇图,又岂会无故放出?”

“那位仙人所求是真正的天下,乃至于更大的宇宙天地。”

“此地当可比之禹皇九鼎,日后必然为天下所争。”

“至于争斗至于何等地步,便要看那位春秋仙人欲论何道,欲讲何道。”

说到这里,荀子顿了顿,他转身看向了自己的徒弟。

自己这个徒弟什么都好,但是太痴迷于权术之法、名利之道。

实在不是能够传之儒家学问之人。

想到这里,荀子叹了口气道:“李斯,汝从师吾五载矣。”

“吾知汝志不在儒家之学,故传汝帝王之术。”

“如今大秦必兴,汝若有志,当观春秋先生之徒,日后其必大秦帝王。”

李斯闻言,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师尊,似乎想说什么,又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很感谢自己的师尊能够教授自己,即使自己没有能够继承儒家之学,师尊依旧悉心传授。

可是,他李斯有自己的志向。

望了望已然暮年的荀子,李斯最终一拜道:

“弟子,谢师尊!”

男儿少言,非不记恩仇也。

皆是千里恩义皆赴行动之中。

历史之上,荀子晚年入秦,难道就没有李斯之因?

荀子负手而笑道:“汝毕竟是吾之徒也。”

“徒弟有名,师长岂不有荣?”

而此刻,在荀子隔壁,一位中年人持子而立。

左手持白,右手持黑,落子如飞。

黑白杀的难解难分,最终黑子以微弱的差距胜了白旗。

放下手中棋子后,中年人摇了摇头道:

“王诩道兄,如此盛世,岂不可惜!”

“这十九道自道兄而去,天下何人可与吾对弈?”

“而现在这世间也多一位真正的仙人,也真正多了一位无敌国手。”

“吾绝非其对手,若是道兄尚在,或尚可而论!”

未名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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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错则死矣

黄石公淡淡的看着自己的棋局。

黑白之术,他已然做到了极致。

尺寸之地,便是王诩道兄与他也不过五五之数。

黄石公,他是世间唯一与王诩相交之人。

因为他们都是真正聪明绝顶之人,三尺棋盘施展不了他们才华的时候,天下便是他们的棋局。

王诩在未遇到黄石公时,其左手持白,右手持黑,以诸国为子,以天下为局,旋转乾坤,自娱自乐。

后在遇到了仅二十岁却与其一般智慧通绝天地的黄石后,王诩才收敛心性,弃了天下之局,与之论道。

可惜,那时哪怕王诩养生之术冠绝古今也无法在为自己续命下去。

终究以一百五十岁,终于山谷之中。

黄石在王诩死后之后便开始游历天下。

不想世间竟然出仙人。

于是,他来到了这秦王之都,要见一见那位通天彻底的仙人,看看世间还有什么趣味。

“人间之事,无趣的紧,只盼天上仙人给这世间凭增一些趣味。”

“道兄,仙人已经盯上了白起、商鞅之徒,道兄或许日后与黄石可见。”

黄石公将棋盘之上的棋子缓缓收了回来,然后转身打开了琉璃窗。

阳光从窗外找了进来。

黄石公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后,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望着湛蓝的天空,与远处仙境一般的纯白大殿。

“此时,吾可待之趣事,不过于四日之后的论道了。”

“春秋先生,国手不行无用之棋,黄石不才,想见见天人如何落子?”

黄石公眼中似乎瞬间整个天地都为棋局,而一只滔天之手搅乱着乾坤。

这才是真正的趣事。

可惜只属于绝顶的智者。

……………………

……………………

太阴学宫之中,因讲道而乱,太阴学宫之外,亦是不能例外。

公子子楚府邸之上,公子子楚身前是他的妾氏华姬,其育有子楚二子成蟜。

华姬为秦国勋贵之女,本来在赵政尚未归国之前,其子是最有可能继承子楚一切的。

母凭子贵后,华姬本来风光无限。

可在赵姬回归之后,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

他们全部倒向了赵姬,准确的说是倒向了赵政。

局势与人心的瞬间变换,不得不说让华姬十分沮丧。

“公子,妾身不求己身如何,只求成蟜能拜入仙人门下。”

华姬锦衣披身,声泪俱下。

观其身段容颜,不得不说是足以让人色授魂与。

此时凄啼,更是让人不由得心疼。

可子楚却丝毫不为所动。

“仙人门下?”

子楚冷冷的看着华姬道:

“汝可知此为何物?”

“仙人门下,汝一个妇道人家,可知其为何物?便敢出口所要?”

“此乃天下人足以争破头颅之位,甚至说如果可能,秦国愿意为之开战。”

“此位是汝可以觊觎的?”

子楚的质问使得华姬一愣。

但回想了那一位所言,华姬还是一边哭泣一边道:

“此蟜儿之庇护,赵政必王,只有仙人才能护成蟜一生。”

“庇护?”

子楚像是被气笑了。

“天下所有人只有那位仙人才能重新让蟜儿拥有与政儿争位之资。”

“此非汝所能知,谁人与汝说之?”

世人皆以为是仙人弟子的身份让赵政必王。

没有人知道,在赵政在未成为仙人弟子的时候,其就被春秋仙人断言为承大秦国运之人。

而更没有人知道,春秋先生曾许给赵政十愿,政儿手中还有六愿。

秦王的位置,没有人可以和其争。

成蟜哪怕成为仙人弟子,也绝不可能成为秦王。

这是定数!

“无人与妾身说,妾身承认妾身有此想法,然母为子思,有何不对?”

华姬人就哭泣着,似乎是为成蟜不公。

“公子,成蟜亦是您的子嗣,赵政可,为何他不可?”

子楚轻轻的吐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成蟜却是他的子嗣,但是正因为是他子嗣,他才希望成蟜不争。

现在的局势定下来的便是成蟜无法染指秦王之位,不过这样也好,没有威胁的王族兄弟才能长久。

赵政坐的越稳,成蟜便越安全。

子楚低下头,捏其了华姬的下巴,将其的头抬了起来,注视她的眼神道:

“华姬,吾要汝记住,不论是谁给汝言语,汝当忘却。”

“此话,再不可与二人言,本公子可当汝未曾言。”

子楚的声音冰冷至极,与平日之中温文尔雅的公子形象大相径庭。

华姬看着子楚,有些慌乱。

她在子楚的声音里听出了杀气。

“公子,为什么?”

华姬收了哭泣,带着泪痕看着子楚。

“因为这是对蟜儿好!”

子楚松开了手,直起身来道:

“华姬,汝可知,若汝非华阳夫人之亲,此时已然身首异处。”

“莫要成为他人棋子。”

“军国之事,错则死矣。”

子楚说完便大步走出了内院之中,可出门之后他却看到了一个自己完全没有意料到的人——自己的父王。

“父王!”

子楚一拜。

“嗯!”

秦王点了点头,然后他带着莫名的笑容道:

“君者寡恩而严刑。”

“汝以为如何?”

子楚头低得更低了。

“帝王之术,儿臣不敢揣测。”

“不敢个屁!”

秦王直接开口骂道:

“寡人容许汝想,给寡人好好想明白!”

“诺!”

子楚再次拜道。

此时,秦王看了看房内的华姬,侧着头似是无意的道:

“错则死矣,此句不错。”

“父王!”

子楚再拜,似乎是在争执。

可秦王似乎对他的争执并不感兴趣。

他转过身后冷冷道:

“华阳夫人之麻烦,寡人会解决,汝之麻烦,自己解决!”

“汝可明白?”

“儿臣明白!”

子楚将头已经低到了底。

而此时屋内的华姬虽然没有听懂,究竟说了什么,但是她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她在秦王的语气之中听到了杀气。

秦王要杀人,他要杀谁?

“公子?王上?”

华姬朝着子楚投去了期盼、询问等等情绪的眼神。

可子楚只说了两句话。

“华姬,若为愚钝,当寡言以避祸,汝如何就不明白呢?”

“错则死矣啊!”

第六十四章 哪怕争一万次

咸阳,公子子楚府邸之上。

近几日夜色下的灯火都格外的耀眼,越过重重灯光。

一户雕栏楼阁之内,赵姬一身白袍加身,落座于卧榻之上。

而赵政则是一身黑衣,坐在赵姬身前,轻轻的为赵姬斟着清水。

“华姬非议政事,被公子处罚!”

“政儿,日后成蟜便过继到了吾之名下。”

赵姬说到这里,顿了顿。

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

“吾当以尊卑秩序教之,绝其染指王位之心,知天地有别,尊卑有序!”

赵政笑了笑,他轻轻揽起长袖,将水推到了自己母亲赵姬的身前。

“母亲觉得成蟜可以抢得过儿臣吗?”

赵政的声音很静,似乎完全不在意成蟜是否要跟其抢王位之事。

赵姬横了赵政一眼,冷冷道:

“即使是抢不过,也要多加防范,嫡庶之争,天下还少吗?”

孤家寡人,从来不是一个玩笑的称呼。

天家无情,皇族无兄弟。

赵姬轻轻喝了一口尊里的温水,看着赵政道:

“政儿,汝之父可是费了天大的力气才有的公子之位,汝不可掉以轻心。”

赵政摇了摇头,摊手道:

“母亲,儿臣要是连区区王位都守不住,何谈天下?”

“师尊会笑儿臣的。”

在李春秋那里已经求学多日的赵政抬起头来,看着赵姬道:

“母亲,儿臣从不怕对手,因为儿臣相信没有人可以击败儿臣,成蟜既然吾之兄弟,断然没有冷落之理。”

“成蟜若想争,儿臣便败其;成蟜若错,儿臣惩其。”

“母亲便不需将其放于心上了,静享清福即可。”

“成蟜,胜不了儿臣,哪怕争一万次,他也胜不了。”

赵政的声音很轻,但是其中的胸有成竹之感却让赵姬心生惊讶。

哪怕争一万次,他也胜不了。

这是对自己有何等的自信。

可是………

赵姬似乎想说什么,可看到赵政的双眼后,却又收回了自己言语。

她慎重的看着赵政的双眼道:

“政儿,汝已决之?”

赵政笑了,他抖了抖衣袖后,拱手一拜道:

“儿臣已然决之,儿臣日后之敌手何止千万,何惧一人!”

“吾儿好气魄!”

赵姬的声音拉的很长。

看着眼前的赵政,她有一种自己养育的雏鹰终于开始展翅的感觉。

鲲鹏九万里,一个母亲哪里能够陪一生呢?

随他去吧!

赵姬最终转身离开了庭院之中。

庭院之中,烛火摇晃。

而在赵姬走远之后,赵政才轻轻饮了一口温水,道:

“进来!”

随着赵政的声音响起,从门的角落之中,一个稚嫩的小男孩走了出来,他双手背在身后,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赵政。

看样子不过将近四岁的成蟜轻声叫道:

“兄长!”

然后他又施了一个标标准准的贵族礼。

赵政起身揉了揉成蟜的头,把小家伙的头发揉的乱乱的。

他自幼便没有朋友,周围都是敌人,受尽了人情冷暖。

可现在有了父亲、有了师傅,又有了弟弟。

看了看小成蟜逐渐雾气蒙蒙的双眼,想哭又不想哭的样子,赵政笑了笑。

“都听到了?”

成蟜点了点头。

“都听懂了?”

仅仅三岁多的成蟜小脑袋点了点后,又摇了摇。

“懂……懂了一点点!”

在他这个年纪终究不会懂得太多。

赵政再次为成蟜将乱了的头发缓缓理好。

“无妨,懂不懂都可。”

“成蟜,你母亲可能最近无法陪你了,你就住在兄长这里吧!”

闻言,成蟜眼中的雾气似乎是更浓了,他忍住不让泪水流出来,轻声问道:

“母亲还会回来吗?”

“或许,有一天会的!”

赵政从来没有安慰过人,因为在不久之前,他一直都是被欺辱、被守护的人。

轻轻擦去了成蟜的眼角的泪滴,赵政看着成蟜的双眼道:

“成蟜,兄长要汝记住一句话。”

成蟜忍住眼泪,看着眼前兄长奶声奶气道:

“兄长请讲。”

“汝乃吾之弟,天下只有吾可欺汝,无人可欺汝。”

“成蟜记住了!”

夜色很快便过去了。

时间越发的接近了太阴学宫讲道的日子。

咸阳城越发的热闹起来。

自商君制定律法开始,秦人很久没有活得像这日那么快活过。

而此时太阴学宫前,已然没有多少人排队了。

秦人能去试的已经试完了,现在主要是零星的六国宾客。

咸阳城西,太阴学宫东宫门前,蒙恬与蒙毅依旧坐在这里,静待着八方之客。

“兄长,又来了一人!”

“看样子当是个落魄贵族。”

“世无千载之勋贵,唯有千载不落之族。”

“蒙毅,最近发现你发老气横秋起来了。”

在蒙氏兄弟言语之时,一身风尘的韩非已走到了两人面前。

他穿着淡蓝色的衣袍,衣袍之上皆是风尘。

在韩非的肩上背着一个包裹,看模样已然陈旧。

走到太阴学宫面前,望着那高大雄伟的东宫门,韩非忽然有些踌躇了。

要想进入太阴学宫,唯缘与才也。

缘分,太过于虚无缥缈,不可捉摸。

韩非不敢将自己赌在上面。

可才华,他是口吃,这先天就吃了大亏。

“汝可是有意入宫听道?”

蒙毅轻轻的笑着问道。

看着眼前皓齿丹唇,一副翩翩公子模样的蒙毅。

韩非不由得生出一丝自卑。

“吾……吾……吾却……却有此意。”

然后他背后的包裹之中,拿出了数个书简。

“此……此……吾之……吾之拙作,还……还……评鉴!”

一旁蒙恬只闻其声,便皱了皱眉头。

这让韩非心中一惊,暗道不妙。

可蒙毅并无神色变动,他一边轻轻的舒展书卷,一边问道:“汝可是有口疾?”

韩非神色有些暗淡的点了点头。

“无妨,落笔即可!”

蒙毅将一卷空白的竹简递给了韩非,然后开始看韩非书中言语。

半晌之后,蒙毅缓缓吐出一口气。

“书中虽有瑕疵,却有其才。”

“然书未必先生所铸,蒙毅还要与先生论述一句。”

“还不知先生姓名?”

韩非拜道:“姬姓,韩氏,韩非。”

“韩非?”

蒙氏兄弟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一丝惊讶。

第六十五章 哑龙居凤巢

被无尽的蓝光覆盖的太阴学宫东宫门前,蒙恬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手中剩下的最后一枚有名的铭牌,上面刻的便是姬姓韩氏韩非。

勾画的篆文在蒙恬眼中似乎与韩非格格不入。

“汝名韩非?”

蒙恬的声音之中带着深深的疑惑。

“是……是!”

韩非有些不明所以的一拜道。

蒙恬的手指轻轻滑过铭牌上的名字。

不该啊!

“奇怪!”

所有的有缘之人,皆有大才,可眼前这人怎么也不像是可以与那些人媲美的。

蒙恬疑惑的看了看蒙毅,真的要将这个人放进招摇宫?

那不是将山鸡放入了凤凰巢?

山鸡能够在凤凰巢之中生存下去吗?

蒙恬觉得够呛。

蒙毅见状摇了摇头。

“太阴学宫,春秋先生讲道之所。”

“春秋先生,必有其意,吾等兄弟照做便可。”

“有缘之铭牌发尽,亦可减少吾等手中之事,何乐不为?”

蒙毅笑着从蒙恬手中取过了那篆刻着韩非名字的铭牌,将其递给了韩非。

韩非诧异地接过了铭牌。

“有缘者,有才者,恭喜先生是前者。”

蒙毅淡淡的笑道。

有缘人?

韩非望着手中的铭牌,而上面清晰的篆刻着他的名字:姬姓,韩氏,韩非。

这种感觉很奇妙。

是那位春秋仙人早就知道他要来了吗?

或许那位仙人就是知道他有着口疾,才留下的这铭牌。

韩非握着手中的竹简心中思绪万千。

缓过神之后,韩非才一拜道。

“谢……谢谢!”

他可以看出来,眼前的少年是真的不在意他的口吃。

在眼前的少年眼中或许他和芸芸众生都是一般模样。

蒙毅闻言,拱手淡淡道:

“日后,太阴学宫之中,有缘再见!”

“等下,吾……吾……可……可以知道汝之姓名吗?”

韩非坑坑巴巴的道。

蒙毅看了看眼前这个有趣的有缘人,然后缓缓道:

“姬姓蒙氏,蒙毅,吾兄弟为王孙赵政之书童,于春秋先生座下听课。”

“日后或有相见之时。”

“吾………吾曾闻………曾闻……荀子亦是于此,可………可否告知………荀子居于何处,吾……吾……闻其大才,早欲拜访。”

蒙恬的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都结巴成这样了,不能少说两句话吗?

膈应谁呢?

“汝进去便知!”

蒙毅淡淡的笑了笑道。

“告……告辞!”

“不送!”

在蒙氏兄弟的眼中,韩非缓缓走向了东宫门,他在东宫门前驻足了一会,大步走入其中。

在韩非跨入东宫门之后,蒙恬才缓缓道:“竟有此等有缘之人。”

蒙毅笑了笑。

“兄长,安知其之才略?”

“若其策卷真为其写,招摇宫中当有其位。”

“可………”

蒙恬似乎想说什么,可蒙毅打断了他。

“可有口疾。”

蒙恬点点头道:

“吾此时方觉,当日那名家公孙龙所言不差。”

蒙毅笑了笑,落笔记载下韩非的姓名。

“且看吧,无言之龙是否可以栖身于凤凰之巢。”

蒙恬摇了摇头,丝毫不看好韩非。

“吾觉得他会被打击的失去信心。”

………………………

………………………

太阴学宫之中,一身长袍的常威静静的站在身着蓝色衣衫的韩非面前。

常威现在感觉自己的嘴角在抽搐。

太阴学宫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口吃不清的人进来?

他实在是想不通。

招摇宫之人皆是龙凤之姿,居士宫虽稍差些许,但是也是一方奇才。

可眼前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大才啊。

常威打量着眼前的来人,怎么也看不出半点才气。

但是,没有宫外的两位点头,没有铭牌,这太阴学宫是万万进不来的。

前几日,不是没有人想要强行闯入太阴学宫。

可众人全部被太阴学宫的光幕挡在外面,然后被驻守在太阴学宫外的秦锐士一锅端了。

就眼前这人寒酸的模样,就更不要想了。

常威自忖,如果是这眼前人,怕是连秦锐士都绕不过。

“不……不知荀……荀夫子居……居于何处?”

足足半天,韩非才期期艾艾的讲完了自己的意思。

他想找一找那位荀夫子。

常威诧异的看着眼前人,来太阴学宫想找荀夫子。

不想找那位坐于太阴学宫正殿时刻注视整个天下的春秋仙人。

还真是有意思啊!

常威笑了笑,他侧身引了一步,道:

“先生随小人来。”

韩非跟上常威的步伐,在大理石的纯白大道上,常威边走边道:

“荀夫子离先生所居不远,到时先生定然可见之。”

“可小人有些话,需对先生说明。”

“请……请讲!”

韩非恭敬的拜道。

眼前的这位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虽然以极低的位置对待着他。

但是眼前人的实际位置绝对要高于太阴学宫的所有人的地位。

常威笑了,眼前人虽然结巴。

但是并不蠢啊!

常威走的很慢,他将手负于身前,边走边道:

“太阴学宫,有三十六宫,又有正殿一,副殿三,宫内各处皆有禁制,乃是春秋仙人所下,世人若入,则生死难测,所以请先生务必不要随意走动。”

“此外,太阴学宫之内,三十六宫之中,又有两大宫殿为众人所居,一名招摇宫,一名居士宫,先生所居便为招摇宫。”

“而先生所寻之夫子,便在招摇宫内。”

“小人建议先生,沐浴更衣、茶饱饭足之后,再去拜见那位荀夫子,如此才符合情理规矩。”

“足下所言极是!”

韩非一拜道。

他将自己的位置放的极低。

“此外,小人有一个建议。”

常威看着眼前的韩非,似乎是出于同情缓缓道出这么一句话。

说出之后,连他自己都有点诧异。

“足下请讲!”

韩非再拜。

“招摇宫内皆为龙凤之姿,先生或许才华斐然,可不宜多言。”

“先生应该懂小人之意,小人多言了。”

常威说完这一句后,便不再言语,朝着前方走去。

而韩非这时才缓缓抬起头打量起来太阴学宫。

浩浩仙宫,万千才士,还有那不世仙人。

韩非来矣。

第六十六章 有缘千里会

太阴学宫,三十六宫之招摇宫内,一色的大理石装着,素色让整个殿宇有着一种缥缈之感。

洗去一身疲惫的韩非缓缓的推开了大门,碧蓝的天宇,湛蓝的天幕,缭绕云雾之中楼台殿宇上琉璃瓦闪烁着光辉展示在他的眼前。

他轻轻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招摇宫太繁华了。

如同汉白玉一般的洗浴之所,所有精致之处非玉即琉璃,就连出恭之处也如此。

夜色之下,天顶夜明,暗室亦长明。

这就是仙人居所吗?

这比之韩王宫不知要奢靡多少倍。

韩非摇了摇头,将杂念甩出了脑海,他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时间的冲刷而腐蚀,唯有才华才可以与世间抗衡。

他双目之中的神情越发的坚定。

此时,就在韩非身旁的客房之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着墨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出。

“早!”

瞥了一眼身侧的韩非后,黄石公淡淡道了一句,算是打过了招呼。

“早……早……早!”

韩非一拜,然后磕磕巴巴的回道。

在那位仙人管家的口中,他已然明白自己居住的是什么地方,招摇宫卧虎藏龙之地。

就连荀夫子也居于此地,可见有多少大能名家。

眼前的中年男子说不得也是一门之首。

“口疾?”

原本淡然的黄石公看着眼前的蓝衣青年忽然来了兴趣。

招摇宫之中,光是看那儒门之首稷下学宫荀况、名家之首公孙龙、阴阳家之首邹衍,他便知此地绝非一般人可进。

怎么今日竟然进来个口吃不清之人?

当真是一件趣事!

“是……是……是。”

韩非低首拜道。

“晚……晚辈听……听闻太阴学宫……才……才学大家皆至,遂欲……欲求学于此。”

黄石静静听完了眼前的男子话语,然后笑道:

“哦?何不拜那太阴学宫之主?”

“不……不敢高……高攀。”

韩非头低得更低了。

他自然是想拜的,可那高高在上的仙人会收一个有着口疾的弟子吗?

梦想总是要着陆于冰冷的实际的。

黄石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子,才缓缓道:

“可惜,差点。”

“不过凡古今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坚韧不拔之志亦可。”

黄石公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身侧,示意他可以去试试。

他已经被道兄王诩带坏了。

非玉树临风、倜傥非凡者不收;非才思无双、绝通天人者不收;非舌辩无敌、胸有傲骨者不收。

眼前的这家伙收了以后,看起来总觉得掉价啊。

日后要是见了王诩道兄还不被笑死。

黄石指点完之后,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他近日才知肴池宫,其为三十六宫之中美食餐饮之殿,那美味可是一等一的。

让黄石自己都有了忍不住学厨艺的想法。

韩非闻言便知眼前的男子似乎是看不上自己。

在黄石走过他身侧之时,韩非低头问道:

“敢……敢……问先生名……名……名讳?”

“一块黄石罢了。”

黄石笑了笑,然后指着荀子的屋子打趣道:

“那可是荀况!”

黄石的手指划过其余几间屋子道:

“次一等,邹衍、公孙龙亦可,汝好好思量吧!”

说完,黄石笑了笑,转身离去,走的好不潇洒。

招摇宫凭栏之侧,只余下韩非一人。

韩非抬起头望着远处的身影,这人的语气虽然恭敬荀夫子。

可字里行间之意,分明是将自己放到了第一位。

黄石?

天下没有听过这等名号啊。

难道是隐士?

今日之时,天下混战,不少才能之人,都不思入世。

有才而无名却亦是有可能。

可惜有才又如何?

跟自己有没有关系。

韩非摇了摇头,转过身。

有时他也恨自己的口吃,但是他知道世界之上总有人比自己更惨,黔首布衣之徒,多是衣食之忧,哪里比得上自己的。

至少自己还是韩王胄氏。

世无满足之欲啊!

“当!当!当!”

敲门声轻轻的响起。

“谁?”

房间之内,一身白色长衫的荀子停笔看了看身侧的李斯,皱眉问道。

“后学末进,韩非拜见夫子。”

或许真的是天命所归,韩非此时第一句话竟然没有结巴。

一场或许是宿命之中的对白,李春秋扰乱了应有的一切。

可韩非却辗转千里由齐到秦多行了数千里,依旧见到了荀子。

有时候缘分这个东西,当真是妙不可言。

“进!”

随着一声荀夫子的声音响起,韩非推开了门,迈入其中。

…………………………

…………………………

而此时太阴学宫之中,三十六宫之琅嬛宫中,书架林立,数不清的书上面放着一卷卷书卷。

在琅嬛宫中,宫顶之处,无火而自生光亮,将整个宫殿照亮。

整整齐齐的书卷,满是书香竹简之墨雅之香。

传言琅嬛者,天帝藏书之所,为书籍奇珍之地。

老子不得不称赞,此地却是配的上这个的名字。

此地比昔日周氏之书馆,更加一尘不染,当是世间最大之书库。

赵曦成带着老子踱步在其中,指着两侧的书架道:

“此间有书籍一万五千余策,每日春秋先生都会着笔书写,由小人篆刻,是故书简每日剧增。”

“其间包罗修道之法、统兵之策、农桑之略,医药之方等等,下者………”

老子石躯微动,缓缓踱步,其目光划过一部又一部的书卷。

《武经》、《农桑太略》、《千金方》、《本草纲目》、《论歼灭战》……………

这里没有类似诸子百家学说的文章名录,有的只是老子并不太熟悉的专业法门。

这些毫无疑问皆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之术。

是世人所求不得的无上秘术。

身着麻衣的赵曦成缓缓道:

“然此间之术,皆强国之术,修仙之道,不可轻传于人。”

“遂还请先生于此整理。”

“分内之事。”

老子淡然的笑了笑。

他无为无争,书中之知识便是他生所求之术。

整理书籍对他来说,这是最快乐的事情。

天下最大之书库,世间最奇之宫楼,寰宇最高之学宫。

这是享受啊!

第六十七章 风满楼

在秋日之中已经收敛了灼热的太阳从远方的天际落下,黑夜为天宇铺上了一层帷幕。

可太阴学宫却不显得丝毫的黑暗,淡蓝色的光幕遮掩着整个太阴学宫,也照亮着整个太阴学宫。

在黑夜之中,光幕的光芒并不显得耀眼,反而很柔和。

像是在半空之中的蓝色水幕,一道道灵动的波纹荡漾着。

太阴学宫雄伟的正殿之上,穿过一个个撑起太阴正殿的石柱,便可以看到一身黑衣星耀之章纹的赵政手指从竹简最后一行滑落。

感受着指间传来了凹凸的质感,赵政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人世之道,如此而已。”

世间匆匆,夜幕已然悄然而至。

明日便是论道之期,诸子百家,天下之才,皆汇聚于太阴学宫之中,对论天下,决之大道。

可赵政的心却已然没有丝毫的波动。

像是一片沉静的湖面,亘古无波。

他之前的慌乱、紧张等等情绪缓缓在书中的新天地之中散去。

“这卷书社科吗”

赵政将手中的竹简翻到了第一行,上面写着“社科”二字

将天地寰宇与人独立出来研究,这是从未有前人想过的。

可社科这门学问却是如此研究的。

将所有的资源、人性等因素放进一个社会框架之中考虑,可以说是独开一道。

将百家全部囊括其中,可谓是旷古烁今。

“悟透了”

空荡荡的宫殿之中,高台之上,李春秋缓缓睁开了双目。

未见他有着什么动作,便凭空从石台之上落下。

“不敢说悟透。”

赵政一拜道。

“明日便是百家之论,有几成把握”

李春秋缓缓迈开了步子,朝着宫殿之外走去。

而赵政慢了李春秋一步,跟在李春秋的身后,两人穿过立于两侧的桌案,走到了太阴学宫正殿之前。

夜色下,大殿前,只有李春秋师徒二人。

赵政缓缓道“九成”

“好”

李春秋抬起头双目望过了淡蓝色的光幕,看向了那无尽的星辰。

星辰闪耀在高天。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但这终归是属于诸夏的时代。

李春秋知道诸子百家定然有着不服气,所以他要挫一挫百家的锐气。

而赵政便是便是这一把锉刀。

“敢问师尊明天会观百家论道吗”

赵政随着李春秋的目光一起望向了那无尽而寥远的星辰。

曾经几时他只是以为这些星辰不过是砂砾一般的大小,可谁知道这每一颗星辰都可能不差于一个世界呢

李春秋笑了笑。

“怎么”

“没有师尊我给你打气,怕了”

赵政轻轻的摇了摇头。

“弟子想让师尊看看诸子败倒在政儿脚下的样子。”

李春秋笑意更浓。

“够自信啊”

“胸中无有万丈志,安敢驭马踏鲲鹏”

赵政一拜豪气道。

李春秋转过头看了看自己身前的徒儿,如果说之前他是因为赵政是始皇帝而教之。

那么现在他已经将其彻底看做了自己的弟子。

不得不说,未来的始皇帝真的是一个好学生。

好学而不惰,聪慧而不弄巧。

“武安君、商君、九鬼骑都会到。”

“但为师不会去。”

“为师讲道之日,许你来排百家之位。”

“到时,为师会见一见我教出来的幼龙,是如何风光。”

幼龙

赵政轻轻抬了抬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师尊,似乎有点不安道“师兄是否会觉得弟子浮躁”

说大话总会引人不喜,赵政生怕在自己师尊心中扣分。

“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为师又岂会不懂”

李春秋看着自己的小徒弟笑道。

“你希望为师看到,自然是因为为师在你的心中很重要,为师只有欣喜罢了。”

赵政这时候抬起头,看着李春秋道

“师尊”

赵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和被认可的激动等等复杂的情绪,仅仅是一刹那又全部消失在了其脸上,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弟子不敢浮躁,因为弟子知道学无止境,而师尊所学更是弟子一生都难以企及的。”

“别夸你师尊,你师尊也会飘的”

师徒两人站在雄伟庄严的太阴学宫正殿前,相视而笑。

“明日,为师不只要你赢,为师还要你替为师挫一挫百家的锐气,你可做的到”

“弟子,遵命”

赵政认真一拜道。

李春秋看着眼前的赵政。

明日这一步至关重要,一可挫百家锐气,收之太阴;而可立赵政之威,宣扬宇内;三可为其登基打下基础;四可统一大方向;五可为传道天下奠定基础。

而这一切都压在了赵政的身上。

可李春秋相信赵政可以做到,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未来一扫**的秦始皇,也因为他是自己的徒弟。

自己的徒弟怎么会败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凡之潜龙,皆有异象,为师就静待吾之弟子,代师论道,威压百家。”

“到时候,为师送你一件礼物。”

“那徒儿也静待师尊之礼。”

赵政笑着拜道。

“啪”

李春秋伸出手轻轻在赵政头上敲了一下,把赵政敲的一个激灵。

“不会让你失望的。”

赵政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装作委屈的样子道

“师尊,您不能像对待大白那样对我啊。”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坚决,赵政又补充道

“我感觉最近大白都被打傻了”

李春秋又是一巴掌,拍在了赵政的脑袋上。

“胡说,长庚宫,你师尊我最近都没有去过。”

“赶紧滚去睡觉,明天你要是弄不翻那些百家之人,你就把社科抄一百遍”

“啊”

“一百遍”

李春秋背起手、绷起脸,点了点头。

然后赵政飞一般的在李春秋身前消失了。

看着赵政远去的身影,李春秋笑了起来。

“幼龙已然初露锋芒,仙秦的大床也快要了。”

“这世界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春秋转身,走入了纯白大殿之中。

夜色无言,太阴学宫一片沉寂。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六十八章 岁月催人

长河破落,陨星沉。

当雏日从天边升起,驱散了世间的阴霾。

一声清脆而有力的鸡鸣声,催破了一切的宁静。

公子府邸之中,身着睡衣的赵政缓缓睁开的双目,他掀起了锦缎被褥,侧身坐了起来。

“沐浴、更衣!”

长发披肩的赵政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

公子府中的侍从闻声而动,六位身着丝质黑衣的女子走了进来,轻轻地为赵政褪下了丝质的睡衣。

而其后一位位男仆提着一桶桶冒着热气的水,将水倒入了大木桶之中。

一时间,整个房间之中都是朦胧的雾气。

在一名侍女反复试过了水温后,赵政缓缓踏入木桶之中。

房屋之中,传来了流水冲刷的哗哗声。

而此时咸阳城与太阴学宫的众人也纷纷醒来。

太阴学宫之中,招摇宫的众人被太阴学宫的家仆伺候着沐浴更衣,而居士宫则是没有这般的待遇了。

黄石在自己的屋内静静的享受着。

“无怪世人皆以思荣华,权势名利醉人心啊。”

他轻轻的笑着,然后换了一个舒服的角度,继续享受这美人温浴。

而韩非就十分的不受用了。

他自幼流亡于楚,回归韩国之后,虽有封邑,可却撑不起这般奢靡。

“吾……吾……自……自己便可。”

韩非急地结巴更加的厉害了。

“今日为论道之时,先生当沐浴更衣,不然何以与诸贤论道?”

一位红衣女子轻笑道。

“吾……吾……那可……可以……以快些吗?”

“诺!”

六位红衣齐齐一拜。

一时间雾气之中皆是女子的轻笑声。

咸阳城之中,子楚早早已经起身。

他梳之华冠,身着星月荣华之衣衫坐于公子府邸的大堂之中,轻轻的研磨着手中的酒盅,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政儿呢?”

随着一声声音轻轻的响起,秦王身着素衣缓缓走入了大堂之中。

“政儿正沐浴更衣之中。”

子楚低首拜道。

秦王闻言点了点头,赵政的仆从封邑都是他赐下的,其的封邑比之公子也只高不低。

不然,仅仅是公子的子嗣的身份可不是这般奢靡。

踱步于大堂之中,秦王轻声道:

“燕国阴阳家邹衍,日前面见寡人,求秦出兵协调燕赵之事。”

“父王应下了?”

“寡人可不能让赵国吞了燕国,不然总归是祸患。”

然后秦王似是胸腹之中气短,猛然咳嗽。

“咳咳咳……”

华锦之上,有着一丝丝血迹。

秦王瞥了一眼将华锦收起,继续道:

“咳咳……燕王无用,所以赵败燕杀至国都;不过亦是因为燕王无用,寡人才要保下燕国。”

“无能之敌与有才之敌,可是天壤之别。”

“父王?”

子楚见状流露出来一股担忧。

秦王反而是摆了摆手。

“无妨,那春秋先生说的一点不差,酒色食人之筋骨,寡人之前总归是太放荡了。”

“一年不过弹指之间,汝做好准备吧!”

秦王缓缓落座于上位,然后饮下了一杯清水,闭目养神。

子楚欲言又止,终归是摇了摇头。

秋风穿堂而过,惊起了王室衣衫。

不一会,吕不韦与蔡泽缓缓走入了大堂之中。

“拜见大王,拜见公子。”

“起身吧!”

坐于上座的秦王淡淡道。

昔日之中,李春秋曾与子楚互换了三位太阴学宫之中听道的名额,而秦国最终派出的便是子楚、吕不韦与蔡泽三人。

自从赵政拜入春秋仙人门下之后,整个秦国朝堂的态度都偏向了子楚,不然也不会有赐予赵政封邑之事。

“诸位国之肱骨,大秦终归是要靠各位了。”

“秦王折煞臣等了。”

吕不韦与蔡泽再拜。

而此时,赵政缓缓从大堂之侧踱步而出。

“拜见祖父,拜见父亲。”

“见过纲成君、见过太傅。”

众人望去。

赵政梳理冠冕,着玄鸟之饰,配琉璃之玉,其立身端正,器宇轩昂。

岁不过十,却已然有了佩剑千里,乘云直上之风姿。

其眉宇之间,隐隐有着帝王之威。

“有孙如此,夫复何求?”

秦王都忍不住一时失神。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啊!

看了看赵政后,秦王露出了笑容,摆摆手道:

“太阴学宫讲道,宜早不宜迟。”

“祖父便不耽搁吾孙之事,去吧!”

赵政一拜道:

“孙儿,告退。”

吕不韦、子楚、纲成君蔡泽也纷纷拱手而去。

徒留秦王一人,看着空荡荡的院落。

他抬起头看着门院高楼,摇了摇头。

“唉,孙儿都已这么大了,寡人如何能不老?”

“岁月催人啊!”

明明是朝阳露彩,可秦王却依旧感到的日暮西山。

“去吧,去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

公子府外,行人列于两侧,从高门贵族到黔首布衣,众人皆看着那走出的少年。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

人与荣华,谁可一言蔽之。

“那就是秦国未来的王吗?”

人群之中有人轻声道。

黑衣之下,玄鸟之中,赵政十岁之躯,如比山虎湖龙。

他目光扫过整个咸阳的大道。

所有与他对视的人都低下了头。

不怒自威,如此而是。

环视之后,赵政轻轻的将手指搭在嘴唇之上。

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彻整个咸阳。

太阴学宫之中,一只肩高八尺的白虎呼啸而出,如同风卷残云。

白色的残影,吹拂着天地之间的落叶。

不过二十息,白虎就到了赵政的身前。

这几日在太阴学宫之中吃好喝好,这白虎又长高了不止一个个头。

威势更胜从前。

众人下意识的后退。

大白在人群之中,环视了一圈,一声嘶吼。

“吼!”

声音似乎穿过了众人的身体,许多人直接栽倒了下来。

虎啸穿身,肝胆俱震。

“大白,不许吓人!”

赵政伸出手来在白虎硕大的头颅之上狠狠一敲。

白虎懵了。

就连脸上的狰狞也全部消退,只留下了呆滞的眼神。

完犊子,这小子跟他师傅学坏了。

揉了揉白虎的头,赵政轻声道:

“今日很重要,载我入太阴学宫。”

赵政一跃而上,跨上了白虎身上。

他望着远方那雄伟的宫殿,拍了拍白虎的脖颈。

白虎虎步龙行,从咸阳的大道上朝着太阴学宫走去。

百家之才,天下之士,政来了!

第六十九章 紫霄宫

碧蓝的天宇之下,清晨的空气显得格外的清新。

赵政驭白虎,自咸阳东侧公子府出,过咸阳大道。

其身后,跟着子楚、吕不韦与纲成君蔡泽,三人骑着骏马,远远的跟着赵政。

而三人身后则是送行的咸阳城勋贵,首当其冲的便是蒙骜与蒙武两位将军,其侧为蒙氏兄弟,然后便是九卿随之。

人流浩浩荡荡行过整个咸阳城的中轴,西出西城门。

赵政乘坐在大白的身上出了城门之后,轻轻拍了拍白虎。

大白虽然不明其意,但是还是停了下来。

束华发而着玄鸟黑衣的赵政抬头向前望去。

如白玉一般的高大宫门在远处矗立着,淡淡的蓝色帷幕自雕刻着龙凤的宫门而起覆盖着整个宫殿。

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碗倒扣着大地。

太阴学宫东宫门,凡九土城郭,不知有多少人妄图有机会从这里进入太阴学宫,想见一见这不世仙宫,也是见一见自己的师尊。

在这里,赵政停了停后,回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子楚道:“父亲,吾先行一步。”

“去吧!”

子楚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走。

赵政入太阴学宫是以春秋先生的弟子的身份,而他则是不同,他是论道人,亦是听到人,自然不可随之入内。

身份不同,规矩不同,子楚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

其实,他已经有些接受了自己儿子比自己厉害的事实。

能生出来厉害的儿子,其实本身也是一种本事。

赵政闻言侧身一拜,然后抬头高声呼喊道:

“蒙恬、蒙毅!”

“在!”

蒙氏兄弟皆着黑衣,纹虎纹,束贵族之少年冠冕,其驭马而出,策马于赵政身侧。

三人并立,少年之态,意气风发。

“随吾入太阴学宫。”

随着赵政的声音缓缓响起。

蒙恬与蒙毅策马而出,随着赵政座下的白虎走入了淡蓝色帷幕之中。

穿过了淡蓝色的帷幕,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身麻衣的常威,其身后则是列阵以待的家仆。

太阴学宫之内,常威早已随着众人待命了。

“恭迎王孙赵政!”

见到赵政进入之后,常威携带众人缓缓一拜道。

“常威叔,论道之事可是准备妥当了?”

赵政坐于白虎之上问道。

“王孙放心,一切只待王孙吩咐。”

常威再拜道,然后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其身后的家仆缓缓为赵政让开了大道。

“请!”

赵政与蒙氏兄弟,行过宽阔的汉白玉大地,众人朝着远处宫殿走去。

行走在宽阔的大道之上,蒙毅轻声问道:

“王孙要去其中先拜访春秋先生吗?”

“不了!”

坐在白虎身上的赵政摇了摇头。

“成事之后,再拜师尊。”

“去紫霄殿!”

紫霄殿便是太阴学宫三大偏殿之一。

为太阴学宫自东宫门入后,去大殿必经的一殿。

其前有六十六阶汉白玉阶梯。

仅仅低于太阴学宫正殿,赵政与蒙氏兄弟在紫霄殿前落步下来,然后缓步登上了紫霄殿。

而白虎见赵政不管自己了,立马朝着长庚宫跑去。

天大地大,看儿子最大。

自己老婆最近傻劲刚刚过去,好不容易不打自己,自己要趁这个时间跟自己的儿子好好的交流一下感情。

六十六阶汉白玉石梯已上,立于紫霄殿殿前,三十六宫皆矮了一筹。

赵政笑了笑,他闭上眼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请招摇宫、居士宫与大秦三位论道人入紫霄宫。”

“使招摇宫与大秦论道人居于最前,而居士宫次之。”

“诺!”

常威站在赵政的身后缓缓一拜,然后便缓缓退去。

李春秋昨日夜里便曾经嘱咐过他,今日之内整个太阴学宫之中,皆由赵政作主。

所以无论今日赵政下什么命令,哪怕是他下令将整个太阴学宫翻了,他也只有“照办”二字。

在常威退去之后,蒙毅侧着头轻声问道:

“王孙,有把握吗?”

那可是百家,其中不缺纵横家鬼谷子那般的狠人。

即使他们并没有全部到场,也绝对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永远不要小看天下人,这世间从来不缺绝世的妖孽。

赵政笑了笑,他抬头望向了远处的居士宫与招摇宫。

“昨日,师尊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王孙如何答之?”

蒙毅随着赵政的视野一起望向了远处的楼台。

赵政笑了笑,道:

“吾只有五成半的把握,可却对师尊说有九成。”

“啊?”

蒙氏兄弟相视一眼,眼神之中皆是迷茫。

然后蒙毅上前一步,开口道:

“那要是输了怎么办?”

“春秋先生那如何交代?”

“输不了了。”

赵政轻轻的摸了摸身侧的长剑,剑柄上篆刻的花纹缭乱,让人有着一种格外踏实的感觉。

尤其是赵政的剑术登堂入室之后,这种感觉就越发的明显了。

“为什么?”

蒙恬不解道。

昨日只有五成半,今日便有十成,世间断然没有这种道理。

“因为我站到这里的时候,便已经知道到了自己赢定了。”

赵政嘴角扬起,皓齿微露。

举手投足之间,那是一种难以言语的自信。

“啊?”

蒙恬下意识的挠头,摸到自己的冠冕之后,怕将头发弄得凌乱,又将其放了下来。

“怎么会昨日只有五成半,今日便有十成了?”

“就是一种感觉,仿佛是上苍在你耳边低吟,而你已经看到了结局。”

赵政说完了后,轻笑了一声,也不解释,直接转身走向紫霄宫中。

留下蒙氏兄弟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蒙恬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了蒙毅。

为什么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蒙毅摆摆手,示意他也没有听懂。

最终,蒙氏兄弟随着赵政走向了宫殿之中。

紫霄宫由三十六根汉白玉石柱撑起,在大殿之中有一处以琉璃瓦铸成的高台,纯净无暇。

而在高台四方,皆是桌案,上面悬着毛笔,砚台,案台之上有着一卷卷空白的竹简。

“落座吧!”

赵政坐在了最前方,蒙氏兄弟落座在赵政的身侧。

赵政缓缓闭上了双眼,一时间紫霄宫中陷入了宁静之中。

可蒙毅知道,最多三刻,宁静便会化为惊天巨浪,席卷于整个紫霄宫之中。

王孙,您真的有把握吗?

第七十章 紫霄论剑

长风淡淡。

太阴学宫汉白玉的大道上,招摇宫众与子楚三人,行于前,居士宫行于后。

众人过曲水桥,朝着平日里对众人来说视为禁忌的紫霄宫走去。

远远望去,紫霄宫立于远方,有此一宫,覆压天地。

煌煌之威,如此而是。

黄石长袖华服,行在韩非身侧,遥望那宫门,侧身看着身侧的韩非笑问道:

“高否?”

“高……高。”

韩非磕磕巴巴的答道。

“仙人从道下人间,有此危楼高百尺,就是不知楼中天人是何等模样。”

黄石摇了摇头,背其手来,朝着远处而去,边走还边传出一阵自语声:“仙人?国手?大局如何?持棋者如何?”

韩非皱了皱眉,眼前这人奇怪的紧。

看似淡薄,实则目空一切。

好似这太阴学宫之中,除了那位不曾露面的仙人,看不上任何人。

他究竟是何方人士?是哪一家的人?

来此又是为了求什么呢?

韩非想不通,只得摇摇头跟上了众人。

走在最前的李斯这时候缓缓开口道:

“师尊,仙人论道论何?”

已然青山生白发的荀子,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知。”

“那?”

“见招拆招。”

荀况望了远处宫楼,大步而去。

与王侯将相他都论过道,可就是没有跟仙人论过道。

今日,也且过过招!

而在招摇宫身后,众人衣着则是明显要比招摇宫落魄些许,而人数也要多上许多。

在人流当中,有六人持刀,十五人持剑,皆是人间好手中的好手。

其中有数人望着远处的宫楼,其瞳孔之中,幽暗不见光点。

反而手中兵刃在握,青筋暴起。

数百丈的距离,不过弹指的时间。

子楚、吕不韦、纲成君蔡泽与黄石、荀子等人走在最前。

他们大步跨上汉白玉的石梯,一路上了紫霄宫。

可待众人走入紫霄宫之后,却只见三个华服少年坐于紫霄宫之中,而众人身侧两位石像落座于三位少年身侧。

“诸位既然来了就请落座吧,论道也要开始了。”

高大华丽的宫殿之中,赵政背对着众人,淡淡道。

常威闻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众人缓缓向前落座在琉璃瓦高台之侧的座位之上。

李斯的目光一直聚焦在那位坐在众人中央的赵政身上。

传闻秦之春秋仙人只有一个徒弟,便是秦国公子子楚之长子——赵政。

那两位少年皆是那日守门之人,那中间的少年便应该是那位春秋先生的弟子。

“赵政吗?”

李斯轻轻的低声道。

他所学帝王之术,能否用的上,便要看这位了。

人之鸿志,三五十年罢了。

就看看能不能赌对了!

在招摇宫众人落座之后,居士宫之人才入了紫霄宫之中,落座于招摇宫众人之后,常威走到了赵政的身边一拜道:

“禀王孙,宾客皆至。”

“那么,开始吧!”

身着玄鸟黑衣的赵政缓缓站起了身来。

玄鸟者,秦之图腾也。

天生玄鸟,降而生商,秦之远祖飞廉图腾便为鸟首鹿身。

此时身着图腾的赵政,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威势,睥睨四方。

“开始?”

无论是子楚三人,还是整个论道之人全部一惊。

仙人不至,如何就开始了?

未等前排招摇宫的人开口,坐于后座的一位居士宫的魁梧男子便开口问道:

“敢问王孙,春秋仙人何在?”

赵政笑了笑,他一手搭在长剑之上,大步迈上了琉璃高台,转过身来看着众人。

“老师,如何有这般容易见到?”

众人闻声为之哗然。

黄石坐在前座,用手肘支着自己的脸,闻声笑了。

“有意思。”

“这便是第一手棋吗?”

黄石轻轻抽了一卷竹简,铺平在桌案之上。

而赵政缓缓开口道:“今日论道,吾与诸公也,败了吾,诸公今日便可与师尊论道。”

“可如果败不了,明日师尊讲道之时,诸位便可见得师尊。”

赵政的声音很轻,不卑不亢。

自有一种威势。

“所以是春秋先生看不上吾等了?”

那人嗤笑道。

“吾师不与碌碌之人论道,赵政代师与诸公论战,胜了自然可以见师尊。”

赵政持剑身侧,淡淡看着来人道:

“如本事不济,亦是怨不了别人。”

“好!”

那魁梧男子大笑道:

“吾见王孙持剑,吾之一道唯手中之剑,王孙可敢与吾论一论?”

那人持着手中长剑,立起身来,高声道。

黄石头也不回头,挥毫落笔。

“搅局的来了!”

只见,竹简之上轻轻写下了四字:不战屈兵。

“这是大势啊!”

黄石带着笑意的眼神似乎看透了一切,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透。

“今日赵政代师论道,凡宫中之人,皆可论之。”

赵政轻轻扶着手中的剑柄,轻轻道:

“论剑,自然敢!”

他随即顿了顿又道:

“可一人一论,太慢了,诸位有意论剑者,一起上吧!”

“王孙此言当真?”

一位位紧握着兵刃的男子站了起来,似乎杀机早已怀绕在了太阴学宫之中。

春秋先生与秦唯一的羁绊便是赵政。

赵政若死,有些联系便不是那般的紧密了。

“自然当真!”

赵政看着自己手中的剑柄,轻轻研磨着。

最先开口的男子,长剑轻轻出了三寸,似是话中有话一般道:

“王孙,兵刃无眼,杀伐之器也,伤了公子,公子莫怪。”

赵政笑了笑。

“汝若有这个本事,赵政甘受之。”

“请吧!”

赵政轻轻的一挥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九人挎着长剑,跨上了琉璃高台。

“这……政儿是不是鲁莽了?”

台下了子楚有点慌了。

吕不韦轻轻拉了拉子楚的衣袖。

“公子莫急!”

“吾等知,春秋先生岂不知?”

“君不见蒙氏二子,皆面色不改?”

子楚闻言朝着蒙氏兄弟望去,却见蒙氏兄弟果然面色如常,丝毫未变。

吕不韦轻声道:

“且看吧!王孙在仙人门下学了多少,今日便可以管中窥豹。”

高台之上,少年华衣拄剑而立。

对面是九人持剑者,其手之谷口有着深深的老茧,身上流露着淡淡的杀气。

剑者,礼器崇以人神。

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剑者,杀人之兵。

“诸位请!”

赵政大袖之下,轻轻拔出了长剑。

“政,赶时间!”

未名北说

第一章,求票!

第七十一章 煌煌大势

“是不是觉得很狂?”

韩非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侧这个自诩为“黄石”的怪人。

“如有一朝,台上之人,如此狂态,天下之人皆不以为狂,如何?”

黄石笑了笑,在自己的案卷之上补上了“天下”二字,然后又道:

“皆不以为狂,听之信之,凡天下之土,皆是此少年之土。”

黄石的声音很轻,一如他平日之懒散淡然。

可韩非闻言却猛然抬头,望向了琉璃高台之上的少年。

琉璃台之上,赵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长剑锋芒。

而随着赵政的手指划过长剑,青铜剑之上似乎沾染上了赵政的势。

一时间,整个紫霄宫中一阵风起。

“这种感觉!”

李斯眯起眼来。

君择臣,臣择君。

那个臣子不希望自己的君主乃是雄主。

拔剑似有天势者,古今未闻也。

“帝王之势也?”

荀子的长衫被剑风吹动,他双目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少年。

长风拂过宫楼之中众人的面庞。

而此时站在赵政对面的众人也意识到不对了。

“铮!”

随着一声声长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众人挺剑而出,剑锋撕碎了空气。

其势疾如风,迅如雷霆。

九柄长剑成狂风暴雨之势,朝着十丈外的赵政席卷而起。

而此时,赵政的手指刚刚划过整个剑锋,他轻声道:

“政,所习之剑,天子之剑也。”

轻轻的声音在整个紫霄宫之中回荡着,如天音翻滚。

言罢,赵政轻轻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古铜色的长剑似乎一瞬间醒来。

剑锋之上的剑势见风便涨,似乎要乘风破浪。

那势如火如水,似乎与天地黎民而合,与日月四时相并。

如破晓的那一缕金色,撕碎了一切的黑暗。

又如春日之中降临的第一滴甘露,蕴藏着生的希望。

如龙卷云,虎携风,巍巍之势不可揣度。

整个紫霄宫之中,三十六根汉白玉的通天石柱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一柄剑上。

这一刻没有比这更耀眼、更夺目的光辉。

长剑当空,为风长鸣。

“这便是政儿所习之剑吗?”

坐下的子楚面色复杂道。

天子之剑,如此之势。

高台之上,九柄长剑在赵政的长剑之下,似乎化为了九只嗡嗡作响的蚊蝇。

似乎珠粒之芒与日月争光。

大日之光下,哪里还有微光之位。

持剑刺出的第一人,心中不由的升起一种感觉:非吾剑不利,只少年之剑威势太盛,为之奈何?

赵政握住剑柄顺势而下,似上苍借其手而出剑。

那一刻剑势如潮。

像是天下河流奔流而下,又如九霄银河而落。

如天下大势滚滚,众生之念不可逆。

奔流的剑势似乎与整座宫殿合而为一,与茫茫众生合二为一。

九位持剑论道者之剑,一寸寸崩碎,明明没有感到丝毫手中受力,可手中的长剑却寸寸崩碎。

剑势划过众人之身,如激流卷沙石。

众人被狠狠扫下了琉璃高台之上,身着衣衫上道道剑气划痕。

而长风吹过整个紫霄宫,一时间众人无言。

之前那位第一站起质问的魁梧男子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的在汉白玉的石板之上的滚动着。

那剑气明明没有刺伤他的胸膛,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胸中剧痛不已。

似乎有一柄长剑刺穿了他的心腹。

“抱歉,看来诸位之才不够见吾师尊!”

高台之上,赵政依旧是一身黑衣玄鸟纹。

可此时众人却无一人敢将其视为少年稚童。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持天子之剑的少年虽少,又有何人敢欺少年穷矣。

赵政缓缓将长剑收入了剑鞘之内。

“不过,诸位却可品鉴一下,政之剑道如何?”

高台之下,那倒地的九人艰难的爬起来。

为首魁梧之人,一连挣扎的倒地数次,才站起身来。

“王孙之剑,威矣,霸矣,无双无对,小人认输,才不够便不足以与仙人论道,小人服之。”

他额头之上的汗水如雨,心中刺痛难忍,强忍着才勉强说出这番话。

他很确定,如果这不是在太阴学宫之中,他估计早已经死了。

即使在太阴学宫之中,那位仙人弟子留了手,他怕是也是毕生都握不了剑了。

“承让了!”

赵政将长剑缓缓挂在了身侧,然后侧身对常威道:“劳烦常威叔,将其送下了。”

“诺!”

常威摆了摆手,立刻就有宫人迎了上来将九人送下。

而此时,居士宫之中的人眼光越发的复杂。

握着天子之剑的秦王之孙真的是人力可敌吗?

整个纯白色大殿之中的众人都看着琉璃高台之上的赵政。

“昔日庄子所言天子之剑现世了!”

黄石轻轻的笑着,似乎丝毫也不惊讶。

“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韩非轻声道:“难道六国无可争之吗?”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瞬间没有丝毫的结巴。

黄石轻轻在竹简之上又写下了一个“道”字,笑了笑道:

“那要看看太阴学宫之中春秋仙人是否留于诸国活路了。”

他顿了顿后,又道:

“若吾持子,有仙人之势,诸国必败,天下必一。”

“这便是天意吗?”

韩非喃喃自语道。

“天意便是民意,苍生之意便是天意。”

“天子之剑只需折服世人,此后便无人可当。”

黄石的目光如炬,他自忖已经猜透了一半那位仙人做法。

那位春秋先生要为赵政立威,立煌煌之威亦是要为赵政立势,立天地大势。

当大势扑倒一切,所有的人都要顺从,这也是战争兵法之中最高的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

本来的秦国或许可以以兵势行此道,可兵势可以得国,却难以守国。

唯有大势,不仅败人之躯,亦可败人之心。

人心若一,天下想分也难。

高台之上,赵政环视整个太阴学宫。

“诸公长吾,皆人中龙凤之姿,今日论道必然千载之美谈。”

“政,不欲伤和气,遂之后论道不以兵刃,诸公以为如何?”

长剑已然挂在赵政的腰间,虽然已经收入剑鞘之中,可锋芒已然印在了众人心中。

“如此…甚好!”

第七十二章 大道可成

琉璃高台之上,黑衣先声夺人。

满座之人,俱是无言。

长风起,吹过汉白玉的石阶,穿过整个紫霄宫。

众人衣摆飘飘,青丝滚荡,就连桌案之上的毛笔也摇晃起来。

赵政持剑高台之上,笑了。

“如此,赵政便抛转引玉。”

“百家之学,各有其短。”

赵政的声音很轻,却如雷霆乍惊,搅乱了整个紫霄宫殿。

蒙氏兄弟都紧紧握着双拳,现在才是真正的难关。

长剑可以压人,但言语却难压百家。

“王孙何意?”

身着墨色长衣的公孙龙轻轻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代表着众人的心声。

这也预示着真正的论道开始了。

争斗了数百年的百家便要在学宫之中好好论一论。

“字面之意!”

顷刻之间,剑拔弩张。

赵政脸上仍有一丝稚气,可丝毫不减其威势,方才那一剑已然为其在众人心中铸就了天子之势。

众人之所以凝重,亦是因为琉璃台之上少年已然不可以看为稚童,而是未来的九州共主。

荀况着蓝长衫,虽然白发苍苍,可双目仍如有龙。

他轻轻取下了一卷竹简,道:

“百家自然有其短,天地有其缺,物无完物,人无完人,不值诧异。”

赵政笑了,他宽袍之下,扶剑而行。

双目之中明光如同灼日。

“国法有缺,万人损矣;国策有短,千人殇矣。”

赵政走到高台边缘,俯身又道:

“天地有缺,人道有缺,亦当增益而避短,如此诸公可有异议?”

“无有!”

开口的是邹衍,他从阴阳家之术,天道之言,除却道家也只有他最懂了。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赵政大袖一挥,十岁少年,却如数十载诸侯一般气魄。

熊虎之势,天子之歌。

“可百家之术,皆不可扬长避短,使时政之害微也。”

“未尝补之至极也。”

赵政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之中回荡着。

辩论之道,最忌敌手气如长虹。

公孙龙知道,此时除非有人断其言路,否则真的是难了。

可环顾众人,竟然无人论之。

那位黄石似乎对断其言路兴趣缺缺,儒家这位则似乎是想听听少年的辩论。

而公孙龙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少年确实说得有理。

百家之术有缺,可世间何事不缺?

“儒家言仁,法家言刑,墨家曰爱,农家曰耕,名家曰言,阴阳曰天道,然诸子之道也,皆为人道。”

赵政面对着百家之人,慷慨陈词、意气风发。

指点江山,激昂文字。

“何以人道?”

“万物有常,日月有行,此乃天道,天道无常无情,至公至正。”

“其不以为物而喜,不因时而悲,无仁义,无法制,无言语之辩,不因人杀人而惩之,亦不因人救人而奖之,无善无恶,无事无非。”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赵政的声音之中稚气尽去,带着的尾音如苍生俯视。

人道从来不是天道,天道是人最惧怕又最不惧怕的。

赵政缓缓从高台之上走下,他睥睨着众人。

“然人道不同!”

“人独以思而囧乎万物,有仁义,有法制,有言语之辩,错之必罚,功之必赏,分善恶而辨是非。”

“人聚而成人道之世。”

“自上古人祖开始,自三皇五帝立纪始,先祖起仁义礼智信,铸就文字车轨,成人道之世。”

“故言百家之法为人道之法,错否?”

慷慨直言如奔流大河。

一时之间,空空华殿,只余回响。

“不错!”

荀子心神也不由得一瞬间为之慑服,他落笔在书简之上写了个“人”字。

“此人所以有悖于禽兽也。”

“然吾儒家之法,便是求仁义,修身治家平天下。”

“其短何在?”

荀子声音沧桑之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睿智之感。

他的声音很轻,可却掷地有声。

赵政从琉璃阶梯之上,落步而下。

“何为仁?何为义?人分仁义为何?”

“自然为千载之太平,万年之盛世!”

“可有千载不灭之王朝?”

“无………有!”

荀子轻轻的摇了摇头。

周朝虽寿,不过八百年春秋,可世间却怕是无人能够再比之。

“那仁义为何?”

赵政俯身与荀子对视。

那如灼日的双目与眼眸之中藏着无尽岁月的双目对视。

荀况必须承认,眼前的少年已然有着无数臣民所求的明主之势。

但其的锋芒太盛,像是刺眼的太阳。

“求不得不代表不求。”

“天道循环,此不能改矣!”

荀子的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而赵政却笑了,他直起身来,环视四方,高声道:

“天道无情,万物至公,不以物喜,不因时悲,无盛无败,不责不赏,王朝之败,人道之衰也,何有不能改?”

他的笑是那般的豪迈,声音震动宫宇。

浩大之宫殿,此时似乎成为一言之堂。

蒙氏兄弟看着一身黑衣,不由得心神激荡。

王孙,威武!

赵政转身再次看向了荀子。

“所谓仁义者,不过体现众人之利,人人仁义,则利于众人,从而人道兴也,遂取之。”

话音落下,赵政转身走回了高台之上,他一步步跨上琉璃阶梯。

“人可思,世日变,圣贤教以法而脱愚昧之民,至此世道日进,人道日兴。”

“百家之法也,本就是荣人道之法。”

“可不尽得其意。”

“乃是诸公不知人道也。”

走到高台之上的赵政顿了顿,道:

“人道也,日异日殊,遂道法应随时而变。”

“古法不可长,世法随时而变,取之精华,弃之糟粕。”

高台之下,落笔记下了赵政所有言语的黄石,笑了笑后调笑的问道:“以王孙观之,今时之时,世间人道应为如何?”

子楚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一刻,那个站于高台之上的政儿是如此陌生。

不同于在他眼前的那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而是似乎已然成为了一位帝王。

大秦之势,无怪是自己的子嗣承载,仅仅这般威势,确实盛于诸人。

黑衣赵政低头笑了笑。

“因时而变,因需而变,诸公欲论之道,不过人道之下,谁可取之。”

“扬长避短,互补缺漏,大道可成。”

第七十三章 当为诸夏

浩浩学宫殿,雄雄丈夫心。

宫殿之中,众人估计根本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听一不满十岁的少年论道天下。

黑衣玄鸟,如有其神。

赵政的声音丝毫不显稚气,反而威势尽露。

“知实况而定策,晓百姓而谋国。”

“虽小子不言,诸公皆知,当今之世,分久必合。”

赵政看着众人。

这些人之中有着名动天下的学者,有着不出世的隐士,有着诸国的细作。

亦有着自己的父亲。

可他有一句话早已不吐不快。

“天下人等不了太久了。”

“大秦一统,不远矣。”

赵政的每一字的拉的很长,像是说着一个必然实现的承诺。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宫殿之中。

韩非看着高台之上的赵政,胸腹起伏越来越大。

“王……王孙,何……何以如……如此笃定?”

韩非这一刻丝毫的不顾及自己的口疾了,他高声问道。

赵政没有取笑韩非之口疾。

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缓缓从高台之上走到了韩非的面前。

赵政看着韩非的双目慎重地回道:

“因为,政想终结这乱世。”

没有什么霸气的语态,可那桀骜不驯已经在平淡之中演绎出来。

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想。

我想终结乱世,所以必然是秦国终结乱世。

最霸气的宣言不过如此。

赵政笑了笑,看着韩非问道:

“以先生观之,如何?”

如何?

韩非如失其神,赵政说的是他一直想做而不能做的。

“大大志!”

韩非的身世与赵政的身世很像,同样是流离在外的质子的遗腹子。

韩非一心想于韩国谋大事,可却不能得。

但是眼前的王孙赵政却如此说出这惊世之志。

如饮清水。

韩非失神了。

在韩非失神之际,李斯缓缓开口了。

“王孙若王,取何法以治国?”

这位秦国未来的肱骨之臣,注视着眼前的黑衣少年。

李斯是有大志的人。

自少年之时,他便以为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

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托于无为,此非士之情也。

所以他当行大志,立大业。

而眼前的少年则是行大志的关键。

四海之内,唯有秦可卷大势。

赵政转过身来,那端庄至极的黑色长衣,衣摆轻动。

他看向了李斯,李斯此时已然三十四岁,颇显老成。

“敢问先生姓名?”

“儒家,李斯!”

李斯恭敬一拜道。

“见过李斯先生!”

赵政回礼道。

“若吾为王?”

赵政笑了笑后,闭上了双眼,深深吸了口气。

他伸开双手朝上,似博揽天下于胸。

“若吾为王,当取天下之才以治天下,废分封,立郡县,车同轨,书同文,量同度。”

“若吾为王,当立科举,收四海之才入吾囊中。”

“若吾为王,当立学宫,教化天下成人人如龙之大世。”

“若吾为王,当谨科研,通商法,藏富于民。”

“若吾为王,当除游侠,灭悍匪,还天下布衣以宁静。”

“若吾为王,当北击匈奴,南争百越,西扫月氏,莫不威伏!”

“若吾为王,当内圣外王,凡天下之土,独尊以诸夏。”

赵政声音振聋发聩,每一句都似乎砸在众人心上。

话语如潮,阵阵浪涌。

李斯都愣住了。

尽管眼前的少年,显得极其的成熟,可李斯真的没有想过他会真的仔细的想过这个问题。

要知道按照他得到的消息,这位少年从赵国回到秦国不过两月的时间。

两个月的时间!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天生的王?

“王孙,大志者。”

“望有机会与王孙同实践此等大志!”

李斯似乎遇到知己拜道。

而他的心中依然下定了决定。

有君如此,不能辅之,甚憾!

赵政看着眼前人,冥冥之中他有一种直觉,这个叫做李斯的人很快会和他再见面的。

“王孙欲除吾墨家?”

此时,居士宫中的墨家之人站起身来。

墨家自墨翟死后,大衰。

尤其是秦国严以律法,所以秦墨更为弱势。

赵政转身轻声问道:

“政,只欲除游侠与悍匪,墨家莫非是二者之一?”

“悍匪可解,游侠何罪?”

赵政抬头望了望那雕以龙凤之柱,一字一顿道:

“侠,以武犯禁。”

“政之臣民,只有政可以杀之。”

“若是旁人杀之,可看看政长剑利否!”

“汝可有异?”

赵政手握剑柄,静静的看着那位墨家子弟。

煌煌之势,长剑当出。

秦墨子弟,一时间如肩担山。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低首道:“无异!”

赵政将手从剑柄之上,放了下来。

“吾见汝,便知秦律之效甚好。”

然后他有叹息道:

“却唯恐墨家失人,亡于史册。”

那人仍旧两股战战,他不解道:“王孙既然惋惜墨家,何故绝以游侠?”

赵政笑了笑道:

“墨家之学,自有其意,可原则之事半点不可容之。”

“墨家若兴,当学人道变之。”

此时,许久不言的荀夫子缓缓开口道:

“王孙何以视之儒家?”

赵政再次转身看向这位稷下学宫名扬天下的祭酒夫子。

他轻轻一拜,以示其礼道:

“仁义当有,法度当严。”

荀子皱了皱眉头道:

“以法为主?”

赵政笑了笑,反问道:

“君子何故枉法?”

这是在问如果君子不枉法,哪怕什么以法为主呢?

荀子再次皱了皱眉,回道:

“人有仁义。”

荀子这是在说:自古都不缺以仁义二字枉法之人。

赵政再问:

“仁义为何?法度为何?”

荀子看了看眼前少年。

仁义与法度按其所言皆为平衡天下之利,如果出于一源,何故相悖。

眼前少年这是在说,不相悖的话,哪里会有因仁义而枉法者。

“吾明白了!”

荀子闭上了双目,轻轻吐出了这一句话。、

赵政闻声再拜道:

“非是不立儒,儒道若兴,天下之人当人人如龙,反之天下若人人如龙,则儒道当兴。”

“夫子,此天下之人可有人人如龙?”

赵政笑着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

“未有!”

荀子摇了摇头。

赵政笑容更胜。

他走上了高台,拱手朝着众人慎重一拜。

“今日论道,当为诸夏人人如龙。”

第七十四章 三卷竹简

朝来云雾,暮彩霞。

远天的阳光照在太阴学宫正殿无极宫上,被折射出七彩。

无极者,无边际,无穷尽,无限,无终。

为道之终极姿态。

亦是李春秋所求的,无上之境界。

在无极宫上是不断坠落的无尽灵气,其顺着宫殿两侧的琉璃瓦滑落,弥补着整个太阴学宫之中的灵气,长天瀑布如此而已。

高大的端庄宫殿之中,李春秋静坐在汉白玉的高台之上,其肩上如同日月悬空,威势难喻。

在李春秋的身前是紫霄宫之中的虚像,虚像与无极宫的撑宫之柱相连,高三丈,宽六丈,纤毫毕微。

画面之中,紫霄宫中一身黑衣玄鸟纹的赵政站立于琉璃高台之上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李春秋的苍凉双目之中明月星辰荡漾,看着自己徒弟,他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收徒当收秦始皇,有志如山气如龙。

或许是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是美的。

在李春秋的眼中,赵政尽善尽美。

紫霄宫的论道仍旧在进行着。

可当赵政缓缓说出那一句话“当为诸夏人人如龙”之时,李春秋便知道所有的局势定了。

百家无有争心,百家的敌人终归不是一位未来将踏上天子之位的人。

他们的对手是百家之人。

这就像是乞丐不会嫉妒天子收入多少,可他们却会嫉妒邻街的收入比他们多的乞丐。

虽不恰当,但是却也相同之意。

落座在高座之上的李春秋衣袖轻轻一挥,与无极宫之中的大殿之中的相连的画面缓缓消失。

化为了点点光点,飘散在空中。

“老聃先生,对琅嬛宫可还满意”

李春秋轻声问道,可宫殿之中却回音万千。

坐在高台之下,一身棕黄色麻衣的赵曦成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竹简,他已然去了束冠,长发披肩。

像是山野之中的隐士之人,再也看不出公族族老的权柄之威。

“回禀春秋先生,老聃先生满意之至。”

赵曦成的声音沙哑而沧桑,又充满着恭敬。

李春秋闻言点了点头,似乎是满意。

老聃是压百家的绝妙之人。

老子如水,只有水中这些锋锐的百家之人才不至于长剑相鸣。

李春秋抬起头,看着远方的紫霄宫。

“明日也该使琅嬛宫主老聃见见同僚了”

“我的书藏官吏可不是整整书籍便可的。”

“其也当是天下道首。”

话语落下后,李春秋将目光转向了那身着麻衣的赵曦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昔日公族老,今日刀笔客。

苦吗

他不由的心生感慨问了一句。

“赵曦成,现在可以悔意”

赵曦成拱手不动,长风吹动其苍苍白发。

“行之不悔”

人生来都要有自己的信念,赵曦成的信念便是生而不悔

在他的心中,所有的后悔都是男儿的耻辱。

所以做过便是不悔,便是错,也要一错到底。

“有点意思”

淡然的声音在整个宫殿之中回荡着。

李春秋对于其也并不评价,只是从身侧取出三卷卷轴,将其随手一抛。

卷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轻轻从空中落入了一身麻衣的赵曦成的手中。

赵曦成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简,只见上面写着工业卷删减版、农卷删减版、医卷删减版。

这本是赵曦成昔日篆刻而出的密卷,上书秘术,怎么今日又将其给了他

赵曦成面露疑惑。

“仙人何意”

高台之上,李春秋闭上了双目。

“此物,今日论道之后,交于赵政。”

“嘱咐其交于其父,赵政有意扫之天下,作为他的师傅,我得给他打点底子。”

“且竹简终究是太繁琐了,造纸术也该现世了。”

“谢仙人”

赵曦成一拜。

他就算是失去了秦国公族族老的身份,但是失去的只是身份而已。

他依旧是秦国人,也依旧是赵曦成。

依旧有着一颗希望大秦强盛的心。

“谢什么,又不是给你什么。”

李春秋瞥了一眼赵曦成。

“当然,不能白给,让子楚那家伙取一斤上好的玉石送来。”

“万物有得有失,没人能凭空得了便宜。”

“诺”

赵曦成一拜道。

这已经是天大的便宜了。

玉石终是有价之物。

而农、医、工业,此三卷者可以易世。

准确的说在琅嬛宫之中的所有的书籍,都是万金不易、国之重宝。

天下无论何人得之,皆可出相入将。

若是一国,可取之十之一二,四海当服。

赵曦成看着手中的竹简,其心中暗道秦有赵政,当兴也。

在无极宫旁的紫霄宫之中。

论道仍旧在继续,可重点却不在赵政的身上了。

众人皆服于赵政的人道之论,默认百家之道涵盖其中。

争论便已经不在其身上。

赵政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众人辩论。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论道,没有什么波澜。

反而诸子之辩论,从人文、国政到人性,这群文质彬彬的诸家之人,如果没有赵政落座于高台之上,怕是很多人都要将文斗变成武斗。

这个年代说的是诸子百家,论的是刀枪棍棒。

儒有六艺、墨有游侠、道有剑客,战国何人不尚武。

没有成为全武行,也是给了赵政的面子。

太阴学宫,紫霄殿中响了第八通鼓后,众人才缓缓的起身。

邹衍叹了口气道

“如此盛景,唯可惜法家、兵家未至。”

话音刚落,一声沙哑的声音响起。

“吾等何时不至”

落座在蒙氏兄弟身侧的两座石雕站了起来。

左侧那身披战甲的石雕,环视了四周所有人,在他的深眸之中众人似乎看到了千军万马。

众人一惊,皆未想到落座于紫霄宫中的石像竟然可言语。

“吾白起,或可当得起兵家之说”

这便是传言春秋仙人复活的武安君吗

众人一时失言。

只有已经见过白起的荀子轻声道

“将军用兵,千载恐难有二人,当可称得”

然后荀子转头看向了身边人道

“这位是”

相比于白起威势稍弱的文雅石像,朝着众人拱手道

“某家商鞅”

“商君”

众人再次哗然。

“吾或可称之法家。”

“商君自然可以。”

荀子只有苦笑,每想到那位仙人将商君也复活了。

“明日,汝等便要见一见太阴学宫之主,好好准备吧”

白起话语言尽,朝着紫霄宫外走去。

众人望着其身影思虑万千。

武安君、商君皆以复活,辅佐那位少年天子。

六国还玩个屁啊

第七十五章 王权更替

夜色已然深了。

公子府邸之上,子楚的手指缓缓的抚摸过桌案之上的三卷卷轴,内心却没有丝毫的平静。

这上面记载的东西太过惊世骇俗。

既有可以催城裂山的无上至宝,亦有可医治万民之不世之法。

子楚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今日紫霄宫中,一言而威服百家的赵政,面色复杂的问道:

“吾记得政儿曾言,太阴学宫之中有一处藏典籍之所?”

赵政知道自己的父亲说的是什么,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后一拜道:

“那是琅嬛宫,由老聃先生为书藏官吏,其中藏书不计其数。”

“书史星象、道修典籍无所不有。”

子楚颤抖着摸了摸手中的书简,吸了口气,轻声问道:

“里头皆是这种不世秘术?”

“皆不弱于。”

子楚闻言,面色更加的复杂。

他吸了口气,然后强作微笑看着赵政道:

“政儿,下去吧,明日还要听道,万万不要累到自己。”

“吾儿今日意气风发,大涨秦国之威也。”

“父亲过奖了。”

赵政轻轻一拜,然后似乎赵政又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道:“父亲,琅嬛宫,即便是在太阴学宫之中也是重地,有鬼骑守候,便是日常服侍师尊的常威也禁止入内。”

“父亲,千万不可打其主意。”

子楚笑了笑,似乎是欣慰于自己儿子的关心。

“放心,父亲不会的。”

“仙人之威,大秦可是最清楚的,吾更是今日也心有余悸。”

“那儿臣告退。”

赵政一拜后,缓缓退去。

子楚点了点头,然后在目送赵政离去之后,他拿着那三卷竹简缓缓站起身来,喃喃自语道:

“琅嬛宫,先生真的要教化天下吗?”

顿了顿后,子楚看着手中的竹简道:

“不韦,进来吧!”

在屋侧,吕不韦缓步走了进来。

子楚转过身来,然后将手中的卷轴给了吕不韦。

“此卷便交与汝,吾希望立马有人着手去做。”

“父王那边吾会交代,可此上之物,决不可耽搁。”

“诺!”

“另外,此为绝密,凡是有泄露者,腰斩,夷三族。”

子楚的声音之中有着说不出的冷意。

“诺!”

吕不韦一拜到底。

子楚这已经是在僭越了,历届公子之中从未有人有过这般大的权力。

可吕不韦知道,这一切都是秦王默许的。

吕不韦持卷轴与公子信物出了公子府邸之后,立刻便进入了蒙氏府邸。

蒙骜闻之迎了出来。

“不知吕太傅来此何意?”

吕不韦笑了笑。

“此次是来向蒙将军借人。”

“嗯?”

“都下去吧!”

蒙骜立刻屏退左右。

半个时辰之后,吕不韦出蒙氏府邸入少府府邸。

蒙氏未来都在赵政身上了,蒙骜自然不会拒绝。

而且他也早知道,秦王有意愿加快权柄交替。

可九卿少府便不知道此事了。

“奉公子子楚之命,诏令咸阳城之中所有能工巧匠赶赴城南,聆听任用。”

少府皱了皱眉,他看着眼前的吕不韦。

“这不合规矩吧。”

“九卿只对大王负责。”

“公子自然会向大王解释,这次是密令,少府少壮,仕途长远,莫开罪公子。”

吕不韦淡淡的笑着。

但是言语之中的威胁却不言而喻,

整个朝堂之上,这少府却是九卿之中才能最差的,如今太阴学宫落于咸阳以西,他无论如何都在这个位置之上坐不久了。

九卿少府皱了皱眉头。

即使他一贯看不惯公子子楚,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人说的话却是事实。

“这……诏令咸阳城之中众工匠按照太傅所言行事。”

“另,备车,吾需向大王禀告。”

“少府随意。”

吕不韦甩了甩衣袍转身离去,似乎丝毫不在意少府去面见秦王。

那位秦王估计早就等着这些对公子不爽的人去告状了吧。

吕不韦嘴角扬起。

而在吕不韦身后,少府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丝不忿。

…………

…………

城南,城门之外,三百位秦锐士持戈而立,火光如昼。

一个个工匠赶到了这里,见到这阵势都噤如寒蝉。

这时候,吕不韦从众人之中走了出来。

“今日有很多工匠。”

“吾为何人,汝等不需要知道,现在要工艺最精湛之五人,给汝等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吾要见人。”

这三卷竹简之中皆是不世秘术,断然不可直接交于这些工匠。

竹简上真正的内容有一部分真正需要知道内容的工匠知道便可。

一刻钟之后,五人站在了吕不韦的面前。

“随吾来。”

吕不韦将几人领入了兵帐之中。

然后取出了《工业卷·删减版》,将其放在了桌案之上。

“此竹简之上,秘术若有半点遗漏,腰斩,夷三族。”

“诸位可要慎重。”

“当然,如果诸位可以将其上物品作出,爵禄绝不会少各位。”

“吾吕不韦说话算话。”

“吾等可先看看?”

一位工匠颤颤巍巍举起手来。

“自然!”

吕不韦轻轻摆了摆手道。

…………

…………

而此时,公子府邸之中,这时少卿刚刚见到了秦王。

秦王一身素白之衣衫,静静的看着眼前少府。

“王上,公子今日之举可谓是跋扈至极,还请王上责罚。”

少府一拜道。

“哦,依汝之见,该如何罚之?”

秦王笑着问道。

“微臣不敢妄言。”

少府低头道。

“不敢妄言?”

“寡人问汝,寡人百年之后,汝当如何?”

“臣下当尽忠职守。”

“哦?”

秦王笑得越发的开心了。

“便是做这般使得父子阋墙之事?”

“臣下乃是拳拳之心啊,王上。”

“拳拳之心?”

“寡人如何丝毫没有看到?”

秦王的语气越发的寒冷。

少府这是也意识到不对了。

“公子……公子结党营私啊,王上。”

少府本来以为秦王会怒,可没想到秦王闻言却笑了。

“他终于肯结党营私了,寡人觉得不错?”

“王上?”

“回去好好想想,想不明白就辞官吧。”

“九卿,可不能糊糊涂涂的。”

第七十六章 墨渊

夜色下。

九卿之中少府走出公子子楚府邸之后,整个人衣衫都湿透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入了自己的车乘之中,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不断重复着“辞官”二字。

“辞官!辞官!辞官……”

少府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五年少府一朝丧,秦王这是在为公子子楚即位清扫道路啊!

至于为什么秦王自己都没有正式登上王位,就已经开始为公子铺路了。

少府不敢想。

帝王宫闱事,唯恐世人知。

但是少府知道自己的仕途已经到头了。

无论是秦王还是公子对他的映像怕是都已经坏到了极致。

仕途便是如此,权利之争,丝毫错误便会被无限的放大。

尤其是新老交替之时,站对了队伍则活,站错则死。

老一辈君王不会留下一个个不听话的大臣,他会用他的屠刀为新王铺路。

哪怕是皑皑白骨!

哪怕是鬼雨斑驳!

…………………

…………………

而此时,在咸阳城外的营帐之中,在吕不韦身前端详完整个卷轴的工匠缓缓抬起头来,其眼中俱是震惊之色。

这卷轴之上所记载之物,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世间竟然存在如此之物吗?

到底是何等鬼才才会做出这般巧夺天工的构思?

工匠下意识问道:

“敢问大人,此卷轴从何处而来?”

“不当知,莫问之。”

吕不韦的神色很冷,言语之中警告意味溢于言表。

知道的越多,死的便越快。

军国大事,容不下半点瑕疵。

工匠闻言连忙低头。

“小人僭越了。”

“知道僭越就莫要开口!”

吕不韦的声音很轻,很淡。

可从来没有担任过实权人物的他却有着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气质。

让人忍不住的胆怯。

“吾问汝,此卷轴上述之物可有把握?”

工匠闻言,小心翼翼地回道:

“禀大人,此卷轴之上物品,蒸汽机、印刷术、冶金术、枪械制造草民等人可一试,然造纸术、火药术,此当请道家与阴阳家术士。”

“术士?”

吕不韦皱了皱眉头。

医筮术士之辈,一向是他也不愿与之产生交集。

其实在是太过于诡异非常。

“唯有术士或可知其用料为何!”

工匠低头道。

当今之世,工匠对于兵甲、木工却是极其擅长。

可涉及到化学的东西,却是术士的专长。

这些炼丹求长生的人,才是世间第一批见过火药威力的人。

尽管第一次见火药威力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炼丹炼出火药的人,基本上相当于用脸接铜炉大小的手榴弹,安有命在?

“术士吗?”

吕不韦喃喃道。

看来不得不见见这些术士了。

他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淡淡道:

“汝等先为可为之。”

“诺!”

吕不韦看了一眼众人,缓缓走了出去。

夜色之中匆匆,整个咸阳城之中的术士纷纷而动。

没人知道大秦已然在一双大手轻轻的拨动下,开始了飞速的发展。

李春秋就是要用大势压六国,当整个六国所有民众之心皆向着秦国,那便是不动一兵一卒而收六国之时。

……………………

……………………

夜色过的很快。

当世间第一缕阳光破晓。

赵政便已然走到了无极宫的殿前,他缓缓踏入了宫殿之中。

云隐仙人,雾隐宫。

在像是亘古不变的无极殿之中,赵政轻轻一拜。

“师尊!”

“来了!”

在石台之上,李春秋缓缓的睁开双眼,他眼中带着一种欣慰。

“昨日不错!”

李春秋的声音很轻。

“谢师尊夸奖!”

赵政再拜。

“为师说过会给你一件礼物。”

“自然不会食言,看看吧!”

李春秋大袖一挥,放在其身侧的铜匣激荡而出,轻轻飞到了赵政的身前。

赵政手轻轻的摸着铜匣,铜匣厚重无比,如同是纯铜锻造而成的实心。

“啪”的一声,赵政打开了铜匣。

在铜匣之中是一柄剑,其似乎是无法言语的黑暗铸成的,所有的光芒都被其所吞噬。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这像是一把不详的剑。

可在秦人眼中没有比这一柄剑更璀璨的事物了。

秦人尚黑,黑色是再吉利不过的颜色了。

“此剑名为墨渊。”

李春秋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着。

“极墨之渊!”

“墨渊?”

赵政喃喃道。

他双手将长剑拎起,墨渊比常日之中的青铜剑更加的厚重。

剑长三尺六,锋锐无比,吹毛断发。

“好名字!”

“亦是好剑!”

持着墨渊的赵政再拜道:

“弟子,谢师尊!”

李春秋轻轻一抬手,赵政便被缓缓托起。

“此剑可为灵兵,其之奥妙,你就自己摸索吧。”

李春秋笑了笑后,抬头望向了远处的宫楼。

“今日你师傅我该见见那些世人了。”

“大世也该开个头了!”

其声音在整个宫殿之中回荡着,似有感叹之意。

宫殿之中,把玩着长剑的赵政抬头问道:

“师尊所求是什么样的大世?”

这是赵政一直想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的师尊在布很大的一局棋,为诸夏,也为这寥寥苍生。

可这大局之中究竟是什么,他不清楚。

但他相信自己的师尊不会害自己。

从李春秋化为流火落在他院落之中的时候,他便相信着。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李春秋笑了笑,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目。

无极宫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赵政持铜匣走到了自己平日之中坐落的桌案之侧,盘腿坐了下来,静静等待着讲道的开始。

随着时间的流逝无极宫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直到武安君、商君等人缓缓走入无极宫中,那安静的气氛才被缓缓的打破。

高台之上,李春秋没有睁开双目,他只是淡淡道:

“时间差不多了。”

“也该开始了。”

“让招摇宫、居士宫的众人入殿吧!”

“诺!”

常威一拜而下。

“请宾客入无极宫!”

声音在整个太阴学宫之中回荡着。

声音顺着太阴学宫之中的大道传到了等待的众人耳中。

“终于要开始了!”

黄石轻轻的笑着,他的眼中满满是兴奋。

世间多是无趣事,唯有仙语动世人。

第七十七章 三十六宫道首

在永远是人间六月时节的太阴学宫之中,招摇宫与居士宫的众人再次走过那宽阔而大气的青龙大道。

前行数里之地,绕过昨日论道的紫霄宫后,黄石等人在领路人的带领之下,走到了太阴学宫之中最高的宫殿——无极宫之前。

无极宫之威势远胜于昨日所见的紫霄宫。

长河断日,雾气冲刷。

黄石抬头以观其势,不住赞道:

“此宫气象万千,覆压天地。”

“天地极也!”

“九天瀑布,如此而已。”

言罢,黄石大步随着众人走上了那九十九阶汉白玉石阶,随着最后的石梯踏在脚下。

一座穷极天日的伟岸宫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牌匾之上篆刻三个鎏金大字:无极殿。

黄石的目光抬起,顺着大殿望去,一白衣男子落座在大殿的正中的高台之上。

其身上之势如同大殿之外的九天瀑布,一泻千里。

哪怕没有任何人的介绍,进入大殿之中的所有都知道,那便是这太阴学宫的主人——春秋仙人。

“既然来了,落座吧!”

如同狂澜般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之中回荡着。

黄石等人相视一眼,纷纷上前落座。

在众人全部落座之后,坐于石台之上的李春秋缓缓睁开了双眼。

其苍凉双目之中似有日月星辰,昭显着无穷的玄奥。

李春秋看着落座在自己身下的百家之人,似有所感。

他缓缓开口道:

“吾来此世之时,曾有踟蹰。”

踟蹰?

仙人有何踟蹰?

众人全部抬起头来,看着那如绝傲雪山之巅的白衣。

世人有忧愁,神仙哪里有苦难?

“吾曾思,此大世之中,吾当有何为?”

顿了顿后,李春秋环顾众人。

“然见咸阳城后,吾心中通透,此生欲起诸夏之圣,成不灭之庭。”

“上载九霄,下御诸天,唯此而已。”

洪钟大吕般的声音震动着所有人的身体。

而言语之中的深意,更是让所有人震惊。

可李春秋的话语却没有为任何人而停止,他注视着众人,缓缓道:

“遂有太阴学宫之成,有今日讲道之法。”

“巍巍华夏,浩浩仙秦,当今日而起。”

所有宫殿之中的众人,抬头望着那道身影,心中似乎有热血涌起。

黄石呆呆地望着高台之上。

这一局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他喃喃自语道:“此当浮人生一大白!”

而荀子也紧紧的盯着那一身白衣。

今日之后,怕是就不用回稷下学宫了。

此太阴学宫仙人所图之大远超世人想象。

而这般的大局,怎么让诸子之人不心驰神往。

顿了顿后,李春秋笑着看着众人。

“尔等入吾太阴学宫,怕不止是想见见吾这枯坐之人?”

众人轻轻的低下了头颅。

满满华宫之中,有谁可以说自己没有所求?

未等众人言语,李春秋再次开口。

“汝等或为道统之争,或为家国之斗。”

“当然,汝等之中也不缺求道之人。”

李春秋凭空站起身来,于那琉璃高台之上轻轻踱步。

“仙,不食,不寝,不死,不灭。”

“御九天之风,乘四海之云,逍遥天地。”

“吾不信汝等无动心者。”

李春秋轻笑着,似乎丝毫在意传道于众人。

在落座众人之中,有几人闻言眼眸之中如燃起燎原之火。

长生不死,与世同君,谁人不想?

李春秋轻轻走到了高台边缘,俯视众人。

“动心也罢,不动心也罢,太阴学宫日后,自然会传天下此成仙之法。”

“诸位招摇宫之人,便是吾选出授学之人。”

闻言,招摇宫众人相视一眼,最终邹衍抬起了头看着李春秋大洞:

“春秋仙人,吾等如何会成仙之法?”

李春秋笑了笑,随手朝着西方一指。

“太阴学宫有三十六宫,每一宫都有其玄妙之处,而三十六宫之中有一宫名琅嬛。”

“琅嬛?”

众人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似乎是想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

李春秋点了点头。

“对,琅嬛宫!”

“琅嬛者,天帝藏书之所。”

“琅嬛宫其间便有修道之法,此外还有阴阳谶纬等等玄妙之法。”

“汝等若愿留此学宫授学天下,琅嬛宫每日可借竹简三。”

“汝等可自学,若不可,吾当使琅嬛宫主讲道,为众人解惑。”

“琅嬛宫主?”

公孙龙皱了皱眉,他是来太阴学宫最早的人。

据他所知这三十六宫之中,多半是无人居住的,怎么会已经有人成了其中一宫之主。

“老聃先生!”

随着李春秋的声音响起,落座在前排的一尊石像站起身来。

他缓缓转过身来,石像之上呈现着的是一个老者的面貌。

平凡、淡然之中又带着点点睿智。

如是常人,又如是圣贤。

老者轻轻笑了笑道:

“老朽老聃见过诸位。”

李春秋看着众人道:

“老聃先生便是琅嬛宫主,亦是三十六宫道首。”

琅嬛宫主,三十六宫道首?

老子?

荀子看着化为石像的老聃,叹了口气。

他不得不称赞春秋仙人的手笔。

三十六宫道主除了道家老聃之外,却是无人可担之。

这不仅仅是因为老聃地位奇高,也是因为老子无为无争。

无为故无败,他是真正道一般的人物。

可以包含所有的学派。

“所以,春秋仙人欲吾等归秦?”

这时,有人轻声问道。

“归秦?”

李春秋笑了笑,似乎不以为意。

“秦当挟泰山以超北海,归秦有何不可?”

“一家独大,总胜过诸侯角逐。”

“诸夏终要归一,即使吾不插手,六国也胜不了秦。”

“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众人沉默了。

所有人必须承认,秦的大势已成。

在没有仙人助力之前,它便是世间强大的诸侯国。

而在仙人助力之后,世间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在沉默之中,一人缓缓举起了手来,问了另一个问题。

“春秋仙人,居士宫如何处之?”

招摇宫可修仙习道,那么居士宫呢?

难道居士宫便无法修习道法?

“若有意者可在太阴学宫之中学道任职,若无意今日讲道之后便可以离去了。”

李春秋淡淡道。

“如此,便开始今日之讲道吧!”

第七十八章 不战而屈人

世间有平静之时吗?

没有!

无论何时,总会有人有意或者无意的掀起波澜。

在太阴学宫讲道结束的傍晚,六国的细作便已经将李春秋传下的引气之法与授学之事传出了太阴学宫。

怕是要不了一个月,这最基础的引气之法便会传遍六国。

傍晚的云霞,染透了远处千山。

在太阴学宫正殿——无极宫前,李春秋与赵政望着远处的云霞。

赵政轻轻开口,拜道

“师尊,政儿不懂为什么要传他们道法,这样秦统一六国岂不是要更添波澜?”

李春秋看着远处灿烂的云霞,轻声道

“兵者,下者伐兵,上者伐谋,而极者不战而屈人之兵。”

“你想做哪一种?”

赵政愣了愣,拱手而思。

“弟子……弟子愿意做极致。”

“可如何可以不战而屈兵?”

“王权在手者,绝不会轻易放下手中之权柄,六国之人必然死战。”

凡古今之战,从未闻之不占而屈人之兵。

商周之战,最多也不过倒戈而行。

从未有过不战而屈人之兵。

远处的夕阳落下,夜色降临,李春秋收回了目光。

“六国王室都是你的对手,他们不是你能够拉拢的人。”

“那?”

赵政疑道。

李春秋笑了笑。

“而六国除了王室之外的人都是你可以拉拢的对象。”

“除了王室?”

赵政呢喃道。

“对!”

“若是秦与六国之战,世人皆知秦必然胜之,也皆希望秦必然胜之,人心向背,你便可以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六国王室在民意的摇摆下,不比瀚海浮萍强多少。”

“这便是大势,大势如潮,挡者必死。”

“你要做的便是铸就这大势。”

“可师尊,不授学六国之人,不是大势更容易铸就吗?”

赵政还是不解。

“没有六国修道者,弟子完全可以用大势碾压。”

李春秋转身朝着大殿之中走去,赵政轻轻的跟在他的身后。

“可你日后需要面对的便是没有丝毫教化过的六国之民。”

“六国之民,日后皆是你的子民,你不希望自己的子民更文武昌盛吗?”

“我………”

赵政刚刚开了开口,便被李春秋打断了。

李春秋摆了摆手。

“你想说的为师自然懂。”

“可你要知道,这世间最难做的便是教育,普及的教育会开民智,只有开民智,你们言语之中的布衣黔首才看的懂大势,才会与六国王室背道而驰。”

“可如此诸夏之外不也会得到修道之法吗?”

赵政还是不解,修道之法便像是燎原之火,一旦放出如何还能收回。

要是让那些塞外蛮夷学到了,不是大秦之祸吗?

李春秋闻言笑了笑。

“武安君在负责此事,他手中的长刀是最好的保证。”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早晚会接触到的。”

“只需要有一柄刀,能够将这野草永远限定在一个高度,那便足够了。”

白起手中的刀是否锋利,整个诸夏的人都知道。

那是整个诸夏这数百年最锋利的一把利刃,战国死者三百二十余万,秦武安君负其半。

“政儿,明白了!”

赵政轻轻一拜道。

李春秋轻轻摆摆手。

“若是无事,多和太阴学宫众人多聊聊。”

“百家之所以没有胜你,一部分却是你胸中有成材,另一部分也是因为他们不想争,争赢未来的帝王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很可能遭到记恨。”

“他们还是很有才的,在这般残酷的乱世之中,能够争出盛名的皆不是无能之辈。”

“你要想使得大秦千秋万世,那么他们是跨不过的坎。”

“而他们也皆有求于你,你看来无有趣味的道统是他们争了一辈子的道,去接触接触吧!”

“这太阴学宫才是你真正的班底,诸子之才,皆有可用。”

“是!”

赵政再次一拜。

“没事,去琅嬛宫帮帮老聃,他现在应该很忙。”

李春秋笑了笑,现在的老聃是否有些后悔成为这书藏官吏。

琅嬛宫应该是老聃执掌过最喧闹的图书馆了吧。

“是!”

赵政应了下来,然后缓缓走出了无极宫,朝着远处的琅嬛宫走去。

李春秋看了看宫楼之中的商君等人。

“你们想去琅嬛宫便去吧。”

这世间有多少人不想看看那琅嬛宫之中有着何等书籍呢?

除了他这个撰写之人外,怕是世人都兴趣斐然。

“谢春秋先生!”

无极宫之中,蒙氏兄弟等人一拜后也缓缓退去。

浩大的无极宫之中,瞬间只剩下了李春秋一人。

“我也该看看那无上的石碑是否能真的如我所想了。”

站在无极宫高台之下的李春秋,化为了一道残影出现在了无极宫高台之上。

他盘腿而坐,无极宫四方大门勾画的阵纹缓缓而起,将整座宫殿封锁起来。

无尽的海浪的灵台世界之中,石碑依旧是那般的模样,似乎是亘古不变分毫。

李春秋踱步向前,看着那无尽的金色之中,一点蓝色的石碑。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乾坤。”

“你是否真的似我想的那般呢?”

世界依旧波澜不惊,无尽的广阔之中,李春秋伸出了手触碰向了那蓝色之旁耀眼的金色。

随着手指与金色的石碑相连,那勾画这莫名的铭文的石碑之中,无尽的记忆蜂拥而出。

这是一段熟悉的历史。

李春秋一瞬间有一种熟悉的错觉。

这个世界没有神明,有的只是那个熟悉的科技世界。

直到异变突生。

那恐怖的病毒席卷整个星球,将所有的声音湮灭。

人类在黑暗的角落之中,痛苦的求着生存。

这是一个没有希望的时代。

尽管科技曾那样的发达过,可文明的毁灭不过一瞬间。

无尽的科技技术在李春秋的脑海之中出现。

半天之后,李春秋缓缓吐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目。

“末世吗?”

“是平行世界?”

……………………

……………………

在荒芜的废墟之上,一个白衣人缓缓走出。

李春秋入目的是满目疮痍的大地。

“快跑!”

一道声音响彻在街头。



第七十九章 黑暗的救赎

灼日高挂,热浪滚滚。

在满是无人打理的街道上,满是已然锈迹斑斑的车辆。

李春秋站在无数车辆的中央,望着远处。

随着一声嘶声力竭的嘶吼。

三个人影自远处飞奔而来。

这三人皆是二十岁上下。

他们身上皆是褴褛的衣物,脸上泛着不健康的暗黄色。

一看便是长时间营养不良的后果。

而骨瘦如柴一般的身形,更是给其平添了几分虚弱。

此时,三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飞奔着。

不用说,李春秋也猜得到是什么。

大灾变之后,只有丧尸能够让人们这般狼狈。

李春秋摇了摇头,轻轻叹息着。

“生错了时代,比做错事的罪过大多了。”

在李春秋看到他们的时候,来人也看到了李春秋。

“你是人是鬼?”

王屠恨猛然停了下来,用双臂护住自己的两个弟弟。

这真的是见鬼了!

大灾变之后,哪有这种身着一尘不染的人,就是在荒野之中的大基地之中,权贵也都穿着不了这么干净。

而且这一看就是大灾变之前的古代礼仪服饰,现在的人要穿成这个样子,简直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逃命都跑不快。

“汉语?”

“汉人?”

李春秋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丝的疑问,可言语之中却是深深的确定。

他缓步朝着三人走了过去,衣衫随着长风吹动着。

而这时候,大地轻轻的震动着,远处传来了万兽奔袭一般的声音。

王屠恨的脸上惊慌更胜。

李春秋停下来步子朝着远处望去。

无尽的丧尸从不远处的转角处冲了过来。

他们身上的衣物已经和莫名的液体混为了一体,发出莫名的臭味。

无尽的死气从它们的身上传出来,在他们的眼神之中,李春秋只看到了一种最原始的进食欲望。

“真是个没有希望的时代!”

李春秋轻轻的走过了王屠恨三人身旁,告诫道:

“站在这里别动!”

“别动?”

王屠恨呆了呆。

然后他快速打量了一下来人,快速道:

“你是哪个基地的人?”

“算了,不关你是哪个基地的人,你听我说,快跑!”

“这tm可不是闹着玩!”

“这里的丧尸已经全部朝着这里涌来,就是距离尸潮都不远了。”

见到李春秋没有丝毫的反应,王屠恨哪里管得到他。

“别管他,快跑!”

他嘶吼一声之后,拉着自己的两个弟弟拔腿就跑。

这里一旦形成尸潮,便是基地之中的主力也要死无葬身。

谁还管得到眼前这个古怪的白衣人是死是活!

但是,他没跑几步,只听“轰隆”一声,好像是有着tnt爆炸了一般。

整个大地都轻轻的震动了起来。

王屠恨下意识的回头,却看到了一幕令他毕生难忘的情景。

那白衣人的袖袍轻轻扬起,似乎掀起了惊天巨浪,无数的丧尸被掀起,沥青铺成的大地被拍碎,无数的石子掀起。

白衣人左手落下,右手自胸前荡开,大袖飞扬。

如同无尽的大海咆哮,气浪翻天,数不清丧尸被横扫出去,狠狠的撞击在了四方的墙壁之上。

王屠恨连逃跑都忘了,他呆呆的看着来人。

“这是什么怪物!”

李春秋缓缓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王屠恨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这张烂嘴,您不要跟我计较!”

“你们三个过来!”

李春秋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势。

王屠恨将自己的两个弟弟护在身后,缓缓朝着李春秋走了过来。

而这时候,远处被李春秋横扫出去的丧尸们也重新站了起来。

李春秋看了一眼丧尸,皱了皱眉。

“真是麻烦!”

话音落下,李春秋扯着王屠恨三人的衣衫,纵身一跃。

王屠恨感觉自己瞬间离开了大地。

失重的感觉,呼呼的风声,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几次腾挪之后,李春秋落在了一座高楼的天台之上。

松开了手后,他看了一眼王屠恨后道:

“王屠恨,对吧!”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王屠恨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笑着。

尽管他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是什么人,但是末世之中拳头就是道理。

可李春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脸色变了。

“你本有四个兄弟,在大灾变之中死了两个,”

“这里有很多基地是收青壮的。”

“你去过一个基地,然后又逃了出来。”

“因为你有个才不到十岁妹妹,长得很漂亮,见过基地之中的生存模式后,你不敢去。”

“你痛恨这个时代,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可仍旧愿意做个不坏的人。”

“你收留了十六个少年,并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通过下水管道,来城市之中偷吃的。”

“因为只有城市之中才有你们足够活下去的粮食。”

“可是这个城市之中的粮食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不久之后,你们便要想办法再找一座城市。”

“对吧?”

李春秋看着眼前的人,末世之中很多人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追求,生下来,活下去。

很卑微,很渺小。

可是很困难。

王屠恨的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你究竟是谁?”

李春秋摇了摇头。

“我勉强算是个仙人吧。”

“骗谁呢?”

王屠恨带着不屑。

“这个时代如果真的有仙人,他会有何等狠辣的心肠?”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给你讲离我的弟弟妹妹远点!”

李春秋看着眼前人。

“以前没有,后来我来了!”

“神仙总会帮助好人不是吗?”

“或许是你的善感动了上天,不是吗?”

王屠恨笑了。

“这末世之中每天要死去不知多少人,每个故事都够感动好几遍上天?”

“他如果会被感动,不会有今天。”

“你确定要帮我?”

“你不如说说你想要我干什么!”

李春秋摇了摇头,指着脚下的楼房道:

“这座楼房顶楼之中有着足够的枪械和粮食,把你的朋友带来吧!”

“至于我想做什么,我想做你能阻止吗?”

“或许这就是一个命运大的转机呢?”

“抓住,你或许能活下去。”

“不然你们总会死在某个丧尸的肚子里。”

王屠恨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愣了愣。

阳光下,眼前人一瞬间确实如同谪仙一般。

这污浊的世间就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人。

或许,这真的是救赎?

未名北说

第二章!

第八十章 大秦神朝

傍晚,鬼门县,王屠恨从大楼楼底的下水道之中将自己收养的弟弟妹妹从鬼门县外带了回来。

在那已然没有丝毫阳光的天台之上,王屠恨再次看到了那一身白衣,还有一袋袋的粮食。

李春秋就站在那一袋袋的粮食堆积而成的小山上,静静的看着王屠恨。

望着那一袋袋粮食,王屠恨失神了。

“你究竟是谁?”

没有人能够从大灾变之后轻易的找到这么多的粮食。

所有的大城市与粮仓之中多有着数不清的丧尸,便是在基地之中也绝对没有人可以攻破,只能派遣小队来搬移。

而这些小队之中,王屠恨待过,没有人可以活过一年。

“我?我是大秦人。”

吹着微微的夜风的李春秋笑了笑,他思考了一下后,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其实也没有错,整个大秦谁敢说他不是大秦人。

没有人敢,所以他便是。

“大清?清澈的清?”

王屠恨皱了皱眉。

那好像据老人来说不是太好的一个名字。

自从被用坏之后,再也没有人用这个名字。

“秦,八百里秦川的秦。”

李春秋从粮食垒起来的小山之上跳了下来,轻轻的落在地面纠正道。

“大秦?我好像记得这是一个已经灭亡了很久很久的国家。”

对于大灾变之后的众人,历史是一个极其遥远的记忆了。

生存才是这里唯一的话题,粮食才是这个世界横行的本钱。

至于其它,那是什么。

在王屠恨的记忆之中,似乎隐隐约约听人说过那是一个两千多年前的国度。

它似乎是一个极其盛大的帝国。

落在天台之上李春秋走到了王屠恨的身前,笑了笑道: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战不休。”

“大秦怎么会亡呢?”

“它一直都在。”

然后他蹲下身来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小女孩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望向了自己的哥哥。

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态,反而比他哥哥显得更加的落落大方。

李春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女孩,与众不同啊!

让他想起一个名字——武曌。

“那………这是一个基地的名字吗?”

王屠恨不动声色将自己的妹妹拉到身后。

李春秋站起身来,望了望清朗的月光,似乎丝毫不在意王屠恨的动作。

“你可以把它当做天庭,一个属于大秦的天庭。”

王屠恨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那些遥远的记忆。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忆过这些记忆了,至少有数年的时间他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如何得到足够的粮食。

“我好像记得大秦有一位求仙的帝王。”

李春秋点了点头,他笑着看了看眼前人道:

“他成功了!”

“成功了?”

王屠恨看着眼前人。

成功了是什么意思?

成仙了?

在这荒诞不经的世界居然还会有人真的相信神话吗?

王屠恨现在仍旧觉得李春秋是个大型基地之中的实权人物,只不过有些不着调。

“对的!”

李春秋缓步走到了天台的边缘,看了看这座荒废已久的城市。

暗夜之下的城市没有丝毫的光亮,只有似乎永久的沉寂。

“你们暂且生活在这里吧。”

“之后,或许会有大秦的人来到这里,你们给他说明是我将你们安排在这里就好。”

“还会有人来?”

王屠恨皱了皱眉,他没想明白这么一个没有粮食、没有武器的小县城还有什么用。

这个叫做大秦的基地,为什么要不断的派人过来。

“对,这个世界还是有些东西有些价值的!”

李春秋背对着王屠恨侧了侧头道:

“记住大秦这个名字,日后它或许会对这个世界很重要。”

“很重要?”

“对,非常重要。”

李春秋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过身来,看着那小女孩道:

“我也该回大秦了,王武仪,有兴趣随我去大秦看看吗?”

他总觉的这孩子或许是一个可塑之才。

可女孩冷冷地看了一眼李春秋,只回了三个字:

“没兴趣!”

“有点意思!”

李春秋笑了笑,也不恼怒。

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转身从天台上迈出,瞬间消失在了无尽的虚空之中。

朗月清辉之下,王屠恨环视四方,那一身白衣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有那一袋袋粮食,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做了一场梦。

走到了一袋袋粮食前,打开了其中一袋粮食,王屠恨从中抓出了一把米后,他感受着米粒从手中滑下去的触感,听着米粒坠落的声音。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那个白衣男人说的或许是真的。

或许真的有一个叫做大秦的王朝,而这个王朝已然随着那位帝王举朝飞升。

随着最后一粒大米从手中滑落,王屠恨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妹妹,顿了顿道:

“或许,你应该跟他去的!”

王武仪的声音依旧清冷。

“没有什么该或者不该。”

“你真的相信有着这么一个神朝?”

王屠恨摇了摇头。

“我不太相信,但是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

“或许你去了,可以生活的更好。”

“我现在就生活的很好!”

女孩倔强道。

王屠恨摇了摇头,没有再此试图说服自己的妹妹。

无尽的黑暗之中,唯有粮食显得那般的真实。

王屠恨看着那些粮食,他现在唯一可以确定是他们之后这一个月会过的很滋润。

至于所谓的大秦神朝是否会出现,一个月之后再说吧!

就像是那个白衣人说的那样,他如果想做什么,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

………………………

而此时,那恢弘浩大的无极宫之中,一袭白衣重新做回了那亘古不变的位置。

整个无极宫之中闪动的蓝色道纹缓缓消退,封锁的四方大门也缓缓打开。

李春秋缓缓睁开了双眼。

“果然,如同我所想,那石碑之后便是无尽的世界吗?”

“这样的话,有些只在想象之中的布局,也可以开始了。”

“此世的局可以推快些了!”

第八十一章 收徒之事

太阴学宫琅嬛宫内,满是摆放整齐的书卷,整个宫殿带着淡淡的竹叶清香的味道。

已经化为了石像的老子缓缓将被翻动的最后一卷书摆回了原位。

自昨日开始整个大殿之中,便开始有着各种的借书人进出琅嬛宫借阅读物,老子其实很能理解,因为如果是他,他也会来此拜访求读。

轻轻的踱步过宏伟大气、古风巍然的琅嬛宫藏书所,老子的手指划过一卷卷书简,最终他停了下来,从中抽取而出了一卷《炼丹术》。

老子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简,微微皱了皱眉。

世之炼丹术多为虚假之法,但是仙人留书应不会这般鼓弄是非。

“且观之!”

太阴学宫之中,只有老子不同于世人,他是真正的无争之人。

其生前便已经读遍了周氏典藏,可谓是博览群书,而死后他又注视了世间百年,阅历远超世人。

就连老子自己都以为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勾起他的兴趣。

可是那位仙人似乎对他十分的熟悉,留此地之经卷与其照看。

老子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将《炼丹术》揣在怀里,他转身走出了书架林立的藏书地。

琅嬛宫除了琅嬛宫常驻人员的住处之外,又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琅嬛藏书所,第二部分为琅嬛品书阁。

琅嬛藏书所藏于琅嬛宫地下,而琅嬛品书阁则是在最上方,为雕石楼阁,安逸大气。

缓缓走上了一阶阶石阶之上,出现在老子身前的是一个个桌案,其中有的空缺,有的已然有人。

阳光透过窗户,散落在琅嬛品书阁之中,温暖而不显灼热。

落座的基本上皆是招摇宫之人,除了吕不韦、蔡泽与子楚三人。

琅嬛品书阁之中,桌案之上,荀子正提笔冥思,李斯时而蹙眉、时而微笑,而公孙龙捧着手中的《辩道》如获知己……………

百家名人,尽显痴迷之态。

招摇宫的众人基本上在这里都能找齐了。

而子楚则是颤抖着摸着手中的《工业概论》,嘴里低声呢喃道:

“工业者,强国富民之道也………”

老子从或以沉思、或以喃语的众人之中走过,找到一座空位落坐了下来,然后缓缓铺开了手中的书简阅读了起来。

世间最有趣味的事不过于读书,而比读书更有趣味的事情便是与人杰读书。

老子很享受这一刻,准确的说他享受人生的每一刻,无论是生前或者死后。

书中无岁月,弹指光阴即逝。

不知不觉,便已然是灼日升空。

这时候,身着麻衣的常威缓缓从琅嬛宫外走了进来,四名壮汉跟随在他的身后,每两人背负着一铜箱停在了琅嬛宫外。

常威越过众人走到了老子的身边,一拜道:

“老聃先生!”

老子看了他一眼,将手中已然看完的书卷卷起,问道:“常总管可有事?”

“传仙人口谕!”

常威轻轻一拜道。

众人闻声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那位身着麻衣的常威。

既然留下来了授学,太阴学宫之事,他们必然需担任起来责任。

食君俸禄,忠君之事,如此而已。

“李耳谨受之。”

老子拱手而拜。

常威闻声正起身来,他双手抱拳放于右脸侧。

“仙人有口谕:十日之后,太阴学宫收徒,令琅嬛宫禀公正之态,出天文、地理、史学、算经、文言、国策等卷,种类不少于三十六卷,以试众人。”

“凡招摇宫众人皆需听琅嬛宫之令!”

众人心中一震。

太阴学宫收徒乃是整个九州的大事,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已经读过了琅嬛宫藏书的人来说,他们更知道被琅嬛宫选中代表着什么。

琅嬛宫之中的书籍,太阴学宫欲传道的知识,若是传给品行不端之人,当是大祸。

“仙人可还有要求?”

老子轻声问道。

常威放下了双手,将其放于身前,摇了摇头。

“未有,倒是仙人令小人送二物与琅嬛宫。”

随着常威声音响起,四位身材魁梧之人,肩抗铜箱走了进来,将铜箱轻轻放于地上。

常威轻轻摆了摆手,壮汉们立刻将铜箱打开,只见其中一者为陈木,另一者为莫名的磨碎枝叶。

这是什么?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常威再次一拜道:

“此二者,一曰檀香,二曰茶,仙人曾言此二物记载皆在琅嬛宫内,于读书有益,若有疑问,或可查之。”

“老聃知之。”

老子拱手回礼,然后抬起头来,问道:

“李耳有一疑问,仙人可有说太阴学宫欲收多少弟子,范围为何?”

所有人闻言都竖起了耳朵,太阴学宫的弟子的分配这可是大事。

这个时代之中,弟子传师之衣钵,是比儿子更重要的存在。

常威闻言面露踟蹰之色,他看了一眼老子后,才缓缓开口道:

“仙人之意,小人不敢妄自揣度。”

“可小人似乎听闻诸夏之人皆有机会,仙人甚至容许诸国每一国派遣一人来聆听,然秦国之人则必修之,此本王孙会与公子讲述,小人僭越了。”

常威朝着子楚一拜道。

落座于桌案之侧的邹衍皱了皱眉,道:

“诸国皆授,诸夏一统,岂不是平添障碍?”

大秦一统已然是定局,邹衍现在之期盼不过少些伤亡,而诸国越弱伤亡便越少。

这时,在琅嬛宫之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所谓王者,大战未起,敌手之民便为吾之民,敌强则我强。”

“有此心胸,方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是我师尊教我的道理。”

赵政缓缓走入了琅嬛学宫之中,他缓缓看着众人道:“赵政,见过诸位!”

“见过王孙!”

众人施礼道。

子楚一瞬间真的是感觉自己的待遇与自己儿子的待遇差距好大。

这时,常威朝着赵政一拱手道:

“王孙,小人还有事,便告退了!”

“常威叔走好!”

常威缓缓退出了琅嬛宫,带着四位壮汉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这时候,赵政才缓缓开口道:

“太阴学宫收徒之事,便由政与各位分说。”

第八十二章 有此学宫

淡白色的宫殿之中,昂然大气,尽是竹简清香的味道。

赵政缓缓走到了自己父亲的桌案之前,躬身一拜道:“师尊有意使秦国军民皆以入学。”

言语一出,子楚、吕不韦、蔡泽三人都愣住了。

便是宫殿之中的人也心有触动。

秦国军民百万,太阴学宫之中如何能教之。

“此乃大善。”

子楚惊了一惊,然后便立刻反应了过来道:

“可天下秦民百万,太阴学宫虽大,却难以盛之。”

赵政再拜道:“大秦子民皆可学而习之,然不代表人人可入太阴学宫。”

“何意?”

子楚皱了皱,意识到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太阴学宫只准三千学子入学宫,无论现在亦或者以后,每一届只有三千人。”

“每四年为一届。”

“此间八成为秦人,只多不少。”

“凡在太阴学宫之中学道之人,需在咸阳城之中授学。”

“以此推之,前人从学道宫,后人从学前人,教之天下。”

“如此方可授学秦之军民。”

“而此八成秦人之中,五成为军,五成为民。”

“师尊欲以铸诸夏之铁军,军临诸天,成我大秦之威。”

赵政的言语不紧不慢。

可众人却不能视为常态,知道太阴学宫之中有着什么的诸子才知道这里的学生之位代表着什么。

这世间有人可一人成军,巍巍可惧;有人却庸庸碌碌,难成大器。

太阴学宫之中三千弟子,那是三千只大军。

八成为秦,五成为军,这代表秦将独以天下。

“也算不错了。”

荀子叹了叹,道:

“我本以为太阴学宫之中不会与六国人位置。”

“不想仙人终归是给了六国人机会。”

而一旁手中拿着《武经》竹简的黄石手指轻轻从竹简之上滑下,在他的手中的《武经》之上的最后,用古老的篆文刻着:以此成神鬼之军,威临仙家,宇内之人无不扫之。

若是秦军入太阴学宫学道,怕是所学便是他手中之策吧。

“仙人厚待吾大秦,子楚当是感激不尽。”

子楚看着自己儿子,不住感叹道。

当日若不是公族族老赵曦成赌了这一局,怕是难有今日之事。

有些事当真是:禁忌处见风骨,天外处见春秋。

可惜,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族老了。

连他也慑于春秋先生之威势,没有敢询问。

不知道族老此时过的如何?

“师尊终是念着秦人与诸夏之好,兴以诸夏才是师尊所求。”

赵政从琅嬛宫品书阁左侧的茶柜之中,取出了品茶之物,然后一边从铜箱之中取出了茶叶浸泡一边回道:

“当然,却如荀夫子所言,其余两成,皆为六国之人。”

“而此两成之内,每一国必然有四十人。”

“当然,师尊曾言,太阴学宫之中不收不思进取之辈,遂若是一国之人太过不堪入目,当以适量删减。”

滚烫的热水浇入茶壶之中,一阵清茗之香飘荡在整个琅嬛品书阁内,让人忍不住的心旷神怡。

赵政轻轻倒出了一杯茶水道:“此茶也,有醒神、明脑、清热解毒之效,读书闲暇品一杯乃是美事,然政之泡茶手法粗糙,各位担待。”

他提起茶壶为在场二十余人都斟了一杯茶。

一时间,整个宫阙之内,淡淡的茶香缭绕。

酒能动人,茶可养人,茶香之中,众人似乎已然与那斟茶少年相熟。

荀况轻轻品了一口那略有滚烫的茶水,只觉得清香萦齿,疲劳顿去。

“当真是一妙物!”

他将手中之茶缓缓放于桌案之上。

“王孙,荀况还有一事相问。”

赵政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

“荀夫子请讲!”

“太阴学宫考核,难道仅仅限于吾等所出试卷?”

“诸位所出试卷,师尊将审之,所以诸位前辈莫要懈怠。”

“至于考核,师尊曾言:大道三千,条条皆可出道入圣。”

“所以考验自然不会仅限于此。”

赵政起身推开了琅嬛宫楼之上的窗户,任凭清风吹散了茶香。

凉风袭身,悠然快哉。

“师尊会另设其余之考核。”

“诸般所学,皆远布衣黔首,此不公也。”

“遂师尊立毅力、智力、勇气三门,于试卷之外以考核世人。”

“凡有过者,则无需考试。”

在茶香溢散之后,赵政合上了窗户,再次从铜箱之中的檀木之上刮下来一层层粉末,凝聚成形状之后,以火点燃。

青烟缭绕,古卷生香。

赵政笑了笑道:

“这檀香也是不错之物,静心凝神。”

赵政看了看众人道:

“诸位还有所问?”

这时候,公孙龙杯中最后一口茶水饮尽道:

“王孙,不知此三千弟子,吾等如何教之?”

“各授一科,到时还请道首定时清查。”

赵政轻声答道。

“如此,怕是不能保证众人学业进度。”

赵政摇了摇头。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诸位,太阴学宫不收碌碌之辈,不思进取之辈皆逐出宫门,永不录入。”

“嘶……”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在是有点狠。

不过确实也当得,有如此名师,有如此仙境,有如此典籍,还不思学者,实乃不知好歹。

确实要好好惩戒一番。

赵政笑着环视众人。

“诸公若是没有问题了,赵政还要劳烦李耳先生带我取些书籍。”

“檀香绕梁,豪杰满座,当是读书圣地。”

众人相顾无言,只有黄石站起身来。

“吾也有意再取一经卷,一起?”

“好!”

看着那仙人弟子与那位自称黄石的道人顺着石阶下到琅嬛藏书所后,荀子抬头看了看这满座宾客,闻了闻那淡淡的檀香。

悠然快哉,无案牍劳形,只有清茗檀香,满座豪客。

他不得不承认世间怕是没有这般的学府了。

哪怕是稷下学宫也与这里比不了。

做这样一所学宫的老师,怕是孟夫子也求之不得之事。

“有此读书地,如何不肯学呢?”

荀子笑了笑,饮尽最后一口茶水,他缓缓将剩余的书卷展开。

第八十三章 秦有国策

满城古道意,千里快哉风。

赵政坐在车乘之上,虽然日薄西山,也丝毫不影响他悠然心情。

“王孙,公子府到了!”

随着车夫的声音响起。

侍奉赵政的仆人为其揭开了车乘的帘幕,赵政缓缓走了下来。

不经意间一抬头,赵政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公子府朱红大门的门柱上。

成蟜身着略有宽大的锦缎华服,露出半个小脑袋,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眸张望着四方。

在看到赵政之时,成蟜两个小酒窝立刻露了出来。

“兄长!”

带着一丝丝奶味的声音响起,快四岁的成蟜宽袍大袖之下小腿用力的翻上门槛,他把自己翻到了门槛之上。

两只小腿一只在门槛左面,一只在门槛右面,结果两面都碰不到的地面之上,小屁股撅得高高的,不上不下。

发觉自己被困在上面的成蟜不由得用委屈的眼神看着赵政。

一身黑衣玄鸟纹饰的赵政看着自己弟弟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连忙上前将自己的弟弟拎起来,然后放在了地上。

蹲下身轻轻的将其衣物之上灰尘打去,赵政揉了揉自己弟弟软软的小脸。

“小蟜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兄长!”

在华姬被子楚无尽期的软禁之后,成蟜便一直和赵政住在一起,他对自己的兄长甚是依恋。

看来日后成蟜之乱是很难出现了。

“小蟜儿真乖!”

赵政伸出手揉了揉成蟜的脑袋,然后牵着成蟜的小手走入公子府邸之中。

“小蟜儿,你想读书吗?”

“什么是读书啊?”

“小成蟜每天随着先生识字,便是读书!”

“可先生好凶!”

成蟜很不喜欢先生,他老是拿着那竹子的细枝条抽打他的小手。

可疼了!

赵政笑着看着自己的弟弟,曾几何时他也很怕教书先生。

可此时的师尊却倍感亲切。

“日后,先生只教成蟜识字,等成蟜识字后,兄长亲自教你。”

“好啊,父亲说兄长很厉害,一个人可以打一百家人。”

小成蟜奶声奶气道。

赵政闻言一脸蒙圈,然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道:

“那是诸子百家,不是一百家人!”

“诸子百家是坏人吗?兄长为什么打他们?”

“不是坏人,只是当初立场不同。”

走到了子楚房门之前后,赵政蹲下身来道:

“这样,你先去兄长房间内玩,兄长要有事要见一见父亲,等兄长见完父亲,再去找你好不好?”

“好!”

成蟜很听话,自从他母亲从他的视野之中消失之后,他就把赵政当做他唯一的依靠。

他生怕自己的不听话,就会连兄长也失去了。

看着小成蟜消失在庭院的转角处,赵政轻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走到子楚房门之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父亲!”

“进!”

大门缓缓被打开。

走进子楚房间的赵政愣了愣,子楚的房间之内溢散着淡淡的茶香味道,赵政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父亲。

子楚见到赵政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润。

“不得不说这茶真的是一件好东西。”

赵政愣了愣后,立马反应了过来。

“既然父亲喜欢,明日政问师尊讨要一些。”

“不用为这些事劳烦春秋仙人了,对了,政儿这么晚找为父可是有什么事情?”

子楚有点不好意思,从老聃先生那里讨要了一些茶叶,没想到被自己的儿子撞上了。

赵政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端正了身子道:

“父亲,太阴学宫招纳世人,父亲可有国策预备?”

“国策?”

子楚有点懵。

秦国上一次制定国策,还是六国合纵之时,而上上次,则是昔日秦孝公变法之时。

国策为国之大策,是不可轻易决定的。

这怎么就聊到国策了?

“太阴学宫之学位,犹如函谷关之险要,不得不争,当有国策。”

“虽师尊善待大秦,可大秦更需厚待学宫之策。”

赵政一拜道。

子楚闻言,皱了皱眉,然后轻轻饮了一口酒尊之中的茶水。

“此言得之!”

“可如何立策?”

赵政闻言从袖口之中取出一卷竹简递给了子楚。

子楚看了看手中的卷轴,又看了看赵政。

感情自己的儿子都准备好了。

“一曰奖,二曰述,三曰激。”

赵政拜道。

子楚缓缓拉开竹简道:

“详细讲之。”

赵政拱手一拜,道:

“一者,凡秦国无论兵民,入太阴学宫者升一爵。”

“升爵?”

“会不会有些过了?”

子楚皱了皱眉。

秦国有二十军功爵位,为秦人必争之。

自商君立策而来,只有军功可以升爵,从未听过有其余方法可以获得爵位的。

“太阴学宫本应为军国必争,授军爵不为过,此外太阴学宫学子,父亲以为拿不了一爵位吗?”

赵政反问道。

“如此倒也可以。”

“二者,传言于秦,太阴学宫之雄、才、奇,有长生不老之法。”

“此不难!”

“三者,以王室公开激励军民。”

“此亦是不难!”

子楚点了点头,这三策只有第一策有些许难度,不过或许也真的是利大于弊。

“此外,父亲可入长庚宫请武安君授军以学。”

“武安君,如何会愿意?”

子楚皱了皱眉道。

武安君与秦国王室之恩怨实在是不好说。

虽然是上一代人恩怨,但是武安君却实实在在的是冤死了,他可是生生受了那自刎之辱。

赵政拜了拜道:

“若以小人,当复仇之,可武安君自然非常人也。”

“武安君心系士卒,自然首肯,而前尘往事,他也早已不放于心上。”

“若是父亲不安,可请祖父授爵于武安君后人。”

“如此,倒是也可以。”

………………………

………………………

走出了父亲的房间之后,已然是漫天星辰,赵政转身走到了自己房间之前。

打开了房门,走入其中之后,赵政便看到了趴在木床之上已然睡熟的成蟜。

晶莹透亮的一丝丝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小家伙整个小脸都被自己压变形了。

赵政无奈的摇了摇头。

从袖子之中抽出了一条丝巾,轻轻为成蟜将嘴角的口水擦去,赵政将小家伙缓缓翻过身来。

然后他在桌案之上轻轻展开了一卷竹简。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瞥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赵政心中暗道:

只愿此帝王家之情谊能够稍微长久些。

赵政受了十年冷眼、人情凉薄,此时无论是师徒之情、兄弟之情,亦或者夫子之情他都格外的珍惜。

夜已深,灯火之下,少年天子人影摇晃。

这世间终究是没有毫不费力的成功。

第八十四章 只有武安君

清晨,朝露带着丝丝的寒意,流转在青草的枝叶之上。

古城的斑驳沧桑,混淆着青草与泥土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咸阳城内外。

在咸阳城西外,秦锐士的军帐在太阴学宫建立之后,便长时间驻扎在太阴学宫之侧。

对此,大秦最精锐的军队没有丝毫的不满,军中强者为尊,秦锐士敬重那位太阴学宫的主人。

昔日那遮天蔽日的巨掌不知道动了多少人的心魄。

在军营远处,赵政的车乘每日准时的到达了太阴学宫东宫门处。

东宫门前,赵政缓缓从车乘之上走了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独自走入太阴学宫之中。

宫外有高低贵贱,宫中仙人之下众生平等。

赵政曾记得自己师尊说过的一句话知识是自由的。

而太阴学宫便是这世间的教化之宫。

秦锐士军营之外,闲暇下来的士卒,一边读着手中的《秦律》,一边看着远处王孙的车乘。

秦锐士十日九操,而剩余的这一天这是交于士卒来识字读书,其所读便是《秦律》。

碰巧的是今日便是休操之日。

看着离去的王孙,军中披甲的锐士窃窃私语起来。

“王孙又来太阴学宫了!”

“王孙这每日太准时了,都跟我等锐士一般了。”

谈到王孙赵政众人的语气皆是一种骄傲之态。

太阴学宫春秋仙人在人间只有一个弟子,便是秦王孙赵政。

这说明什么,六国的后人不行啊!

秦人这时已经开始逐渐形成了国家荣誉感,《诗经·秦风·无衣》便是最好的佐证。

不少士卒闲暇之时,便喜欢远远的遥望着那太阴学宫。

流转着淡蓝色的光幕的遮蔽天地,其中如同仙境的风景更是吸引着众人。

“太阴学宫啊,据说里面六国名士大家数不胜数,最重要的是里面有着武安君。”

说到武安君众人心中的火热更胜。

这位大秦战神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秦国。

如果说这个时代之中秦军之中有偶像之谈,那么武安君白起便是秦军之偶像。

昔年,武安君振臂一呼,秦国将士谁人不为之驱使。

“听说最近太阴学宫要收徒了,你们有人准备去试试吗?”

“我们有机会吗?”

谈到这里众人的话题不由的转移到了太阴学宫之上,最近整个中原之中,所有的消息都围绕着两点太阴学宫与燕赵之战。

而太阴学宫则是相比于燕赵之战还要离众人近一些。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燕国还是赵国现在都打不过秦国。

秦人对弱者的消息不感兴趣。

军营之中,有经历过秦王宫之战的秦锐士,拍着胸口说道

“不吹牛,我那日可是跟蒙骜将军进入秦王宫见识了仙人之威,那家伙,不是开玩笑,一巴掌下来整个秦王宫就化为了平地,我当时就想着要是能够跟这位仙人学点东西,那可是了不得。”

“你想得美!”

“现在是太阴学宫收弟子,又不是仙人收徒,仙人现在也就收了王孙一人,你啊,想想便算了。”

“不当仙人弟子,去太阴学宫里转转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

军营之中,秦锐士一人捧着一卷《秦律》聊得火热,丝毫看不出他们每人都是百里挑一、沙场之上至少斩首五人的秦之悍卒。

可就在众人畅聊之时,中军的战鼓却忽然敲了起来。

“咚咚咚………”

鼓声震天,敲动着众人的心脏。

战鼓惊山山欲倒,满营兵卒持戈起。

一时间,整个大营之中瞬间一静。

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的秦锐士,笑容和手中的竹简同时扔下,负甲、持戈、备弩。

一切如同操练了数万遍一般。

不多时,一万秦锐士便阵列在大营之中。

在军营正中,蒙骜披甲站在军中校台之上,环视整个军营之中的将士。

“秦之锐士,十日九操,大秦精锐也。”

“便是魏武卒亦是不可比之。”

言之到此,万人锐士皆昂首挺胸。

“可世间有不可胜之仙人。”

说到那位太阴学宫之内的春秋仙人之时,众人气势一低。

蒙骜皱了皱,他一手搭在腰间长剑剑柄之上,踱步在校场之上。

“今日本是尔等闲暇之时,不应叨扰。”

“奈何有一事,与诸位相关。”

“奉大王之命!”

“嗒!”

秦锐士闻声皆单膝跪地,拱手于身前。

放眼望去,军中除了蒙骜再无一人立身。

“谨奉王命!”

秦锐士嘶吼。

浩浩之声,震动云霄。

蒙骜站定在校场之上。

“凡秦军、秦民者,入太阴学宫为弟子者升爵一等!”

“什么?”

众人哗然。

大秦之军功,初时升军功极其容易,可越往上便越升不上去。

不少人在第四等不更、第五等大夫已经卡了数年之久。

至于第六等的兵士有的已经卡了十余年不得寸进。

今日竟然入学太阴学宫便可以升爵?

蒙骜笑了笑,高声道

“当然,秦功爵禄自商君始,便无有轻易可得之。”

“不要有非分之想,告知吾,军功爵禄所属何人?”

“强者!”

人声音如潮水奔流。

“好!”

“吾要汝等记住此言。”

环视了持戈的秦锐士,蒙骜缓缓道

“太阴学宫之弟子,只有三千之数,其中秦军者不过一千二百。”

“这一千二百余人,汝等当与吾大秦数十万军争,若有意者,可与吾手下蒙武报名。”

“汝等可仔细思索。”

“散!”

大鼓再次敲起,聚集的众人缓缓散去,可议论声却更加鼎沸。

……………………………

……………………………

太阴学宫之中,赵政此时正在长庚宫外。

长庚者,中天太白星也。

有言曰长庚者,如一匹布著天,此星见,兵起。

为杀伐所主之星辰。

长庚宫中便住着大白家三口与秦武安君白起。

而商君则是与老聃先生住在琅嬛宫。

赵政此次前来便是请武安君白起为秦军之师。

因为赵政知道,整个太阴学宫若论练兵,除了自己的师尊之外,只有武安君。



第八十五章 长庚宫中

长庚宫内,无声而自危。

像是有着一只恐怖的凶兽坐镇其中,无形的威势溢散四方。

赵政顶着那莫名的威势缓步迈上三十三阶汉白玉石阶。

“秦王孙赵政拜见武安君!”

赵政的声音已然听不出丝毫的稚嫩,有的只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大气。

浩大的宫楼在赵政的话语落下之后,陷入了莫名的沉寂。

“吱……”

偏殿旁的大门被缓缓的推开,一脸没有睡醒的大白探出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赵政。

在白虎的身后,小白虎两只爪子搭在门槛上的看着赵政,眼神之中满是好奇。

在赵政的身上它闻到了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就在大白摸不着北的时候,正殿之中一道带着无尽沧桑的雄浑男子之声响起。

“进!”

赵政闻声缓缓推开了大殿的朱红色大门,迈入了正殿之中。

白虎瞥了一眼进入正殿的赵政,然后缓缓低头将小白虎叼其,转身用后脚将大门缓缓推上。

大早晨扰虎清梦,这小怪物跟他师傅学的蔫坏。

进入了空荡长庚大殿之中的赵政感受到的是深深的寒意。

长庚,杀伐也,在长庚大殿之中是无尽的杀意在空气之中肆意流转。

大殿的正中,一石像盘腿而坐。

无尽的阴气缠绕着他的身体,隐藏着猩红的杀气。

如同尸山血海、白骨惊飞的沙场之上。

“何事?”

白起缓缓抬起来头颅,不怒而自威,整个大殿之中的势越发的凝重起来。

赵政曾闻自己师尊所言,世间阴魂有奇绝者,而老聃先生与武安君白起便是其中之二。

老聃先生死而不死,注视世间百余年沧桑。

而武安君杀机肆意,威势无匹,在阴世阴魂避退,其起死回生之日,阴气凝躯几乎要自己凝聚阴身。

“政欲请武安君重掌秦锐士,指点军阵。”

赵政躬身一拜,浓墨的黑衣衣摆垂地,恭敬必显。

面对大秦昔日的战神,赵政心中充满了崇敬。

历史之上,其君临天下之时便曾后封武安君后人。

“秦锐士……”

嘶哑而雄浑的声音在武安君身上混淆为一体,不显得丝毫的异样。

白起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

有多少次战役,他随着这支军队东征西讨,纵横天下。

白起绝不会说自己对秦国王室没有恨意,那是自欺欺人之举。

可他对于秦锐士却是手足之情,尤其是在其复活归秦再见军民之后,更是坚定了他的心。

他手中之剑便是为秦之军民而动。

杜邮亭下,武安祠,秦人怜惜之。

他白起怎么能负秦之军民?

白起的石躯缓缓站起,赵政只觉得长庚宫之中,寒气更胜。

似乎有着一只洪荒凶兽醒了过来。

寒风吹动赵政的衣袖,丝丝冷意透人心脾。

太阴学宫之中,有阴魂复苏的三大石像,其中武安君白起最强,老聃先生最深不可测,唯有商君稍显平庸,更像是一位学者。

可武安君白起究竟强到什么程度,赵政也摸不清。

白起低头看着桌案之上篆刻痕迹犹新的《阵赋天略》,心中若有所思。

“春秋仙人,您早已经算好了,对吧?”

大殿之中沉寂了片刻之后,白起抬起头看向了赵政,缓缓开口。

“等我片刻!”

赵政心中一喜,再拜道:

“政代替大秦锐士谢武安君!”

已然是阴魂鬼躯的白起轻轻摇了摇头,嗤笑道:

“你代替不了秦锐士,也不懂秦锐士,秦锐士不需要谢我,因为这是我三十七年来欠他们的。”

白起低头笑了笑,然后收敛起来了笑容,他看了赵政一眼,说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受不了的话,就退出去。”

话音落下,整个长庚宫之中的阴气与肃杀杀伐之气震动起来。

白起的身躯之上似乎一瞬间化为了无尽的空洞。

长庚宫之中,那泛着丝丝寒光的石躯鲸吞龙吸着整座宫殿之中的杀伐之气。

眨眼之间,整座大殿之中如有龙吸水,声势浩大。

赵政这时终于明白武安君是什么意思了。

冷!

无尽的寒冷。

寒意侵蚀着赵政的身体,而杀气冲击着他的灵台。

静心守灵台,涌血壮阳身。

赵政结了一个手印坐了下来。

而整座长庚宫之中,已然泛起的淡淡寒霜。

长庚宫,在偏殿之中的白虎刚刚合上了双眼,有了入梦的迹象,就瞬间被惊醒。

又来?

“吼!”

白虎发一声不满嘶吼。

大清早就不能消停会?

不知道猫科动物白天都没有精神吗?

可大白也没想到,这一吼把小白虎吓的猛然一跳,四脚离地,满脸迷茫。

当小白虎落地之后,大白恍惚之中看到一双闪着幽光的双眼,泛着丝丝的寒气走了过来。

完犊子!

正殿之中,在吸纳了最后一口寒气与杀伐之气后,武安君白起缓缓睁开了双目,其中幽光一闪,犹如长剑锋刃。

浩浩宫楼之中,一切又陷入了平静。

白起周身的石身之上,溢散着一丝丝的白气,像是无尽的阴气包裹。

赵政缓缓的站起身来,拱手而道:“恭喜武安君!”

“走吧!”

白起大步朝着外面走去,而赵政慢一步跟在白起身后。

一出长庚宫,赵政和武安君便听到了侧殿之中的厮打声、呜咽声。

“这?”

赵政皱了皱眉。

“正常,这两只白虎每日都要打一打,也不知道它们谁更胜一筹,我估计是那白虎打老婆呢。”

白起摇了摇头似乎是对此习以为常,只是看了一眼便迈步走开。

赵政闻言瞥了一眼后也跟着白起离去,但是他嘴里念念有词,充满了疑惑。

“大白有这个胆子?”

而侧殿之中的呜咽声似乎更加凄惨了。

……………………

……………………

“咚咚咚……”

雄风吹,战鼓擂,这已经今日第二次响起了中军大鼓的声音。

这鼓声让大营之中的白起有一种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感觉。

伊阙之战、伐楚之战、长平之战,那战鼓动天、烽烟摇曳的日子之中。

他与秦锐士所向纵横,那是何等的痛快!



第八十六章 郑国

白色的军帐之中,寒冷肆意。

赵政呼出的气都变为雾蒙蒙的蒸汽。

在太阴学宫之中,还有着勾画的阵纹将武安君白起身上的杀气与阴气压制,可出了太阴学宫之后,他身上的杀机几乎凝实。

常人若是被其阴气与杀伐之气所侵,必然病痛缠身。

赵政下意识的看了那已经化为石躯的武安君,但看到白起的脸上笑容的时候,他却愣住了。

没有昔日的冷笑与莫名的杀伐之气,白起的脸上那是一种可见不可说的温柔。

“武安君,您笑了?”

赵政呆呆道。

这还是那位十骑敢乱塞外三族,声威盖压六国的武安君吗?

在太阴学宫之中,赵政从来没有见过白起这般的笑容。

“是吗?”

白起轻轻摇了摇头,他冰冷的石指轻轻地划过沙盘的边沿。

“我生命里所有的快乐都在这里,军营,这是归家的感觉。”

“我已然开始期盼亲手再次塑造这只秦锐士。”

“这种感觉,你是不会懂得的。”

白起的言语之中是说不尽的沧桑与喜悦,像是一位老者在稚童面前谈春论秋。

他不在意眼前人听懂了没有,他只是无法抑制此刻的心潮澎湃。

赵政双手合在身前,尽皆没入黑色的长袖之中,他看着武安君的侧脸和那沙盘上点点山脉。

尽管赵政并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可他知道尽管此刻寒风凛冽,可武安君的心却已然暖了起来。

将军的心只属于那沙场。

………………………

………………………

在军帐之外的军营校台之上,蒙骜带着莫名的笑容,这是他数年不曾有的。

秦锐士是熟悉自己将军的,蒙骜异常的笑容让他们有一种不太对的感觉。

高台之上,蒙骜缓缓开口。

“秦国立国六百余年,自商君立法之后,秦锐士横空出世,震惊诸国。”

空气之中似一种莫名的肃穆之感弥漫开来。

“自此而起,诸国纷纷高呼: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可真正使得秦锐士名震天下之人,唯有一人。”

蒙骜环视众人。

“秦锐士曾跟一人征战天下,伊阕之战,大破魏韩联军,斩籍二十四万;伐楚之战,攻陷楚都郢城,水淹军民数十万;上党之争,掳获韩、赵、魏三国大将,斩首十三万;长平之战,射杀主将赵括,斩籍四十五万。”

“他才是秦锐士真正之魂!”

“如今他回来了!”

“诸君!”

“迎武安君!”

蒙骜缓缓一拜,高声长啸。

整个校场之上,狭路相逢敢亮剑、百战敢以争先的悍卒们一呆。

下一秒便是震动整个军营的欢呼。

一万秦锐士将手中的长戈举起又落下,长戈之声震动着整个大营。

“迎武安君!”

“迎武安君!”

…………………………

白起缓步走出中军大营,他的目光划过在场的众人,一如三十余年前他第一次挂帅那般。

一步又一步踏上了那校台之上,白起身上如同裹挟着无尽的雾气。

威势无双。

站在高台之上他轻轻的压了压手,一瞬间整个大营像是从来没有过那般的呐喊。

“吾回来了!”

嘶哑之中沧桑像是离别无数年的朋友。

没有什么动人心魄的宣言,可此时没有什么比这一句更能体现此时的情绪了。

那着着重甲的悍卒一个个拱手拜倒,密密麻麻的人头齐齐低了一大段。

中军大帐门口,赵政一声黑衣独自站立,遥望着那站在高台之上的身影。

“秦军魂魄不失。”

少年笑了笑,然后转身从一旁的小道走出了军营之中。

师尊曾言:少年莫多见沧桑,以免失了少年锐气。

余下便交给武安君了。

回家的他应该可将一切料理妥当。

…………………………

…………………………

太阴学宫之中,赵政缓步走上无极宫的大殿,却发现已然有一人坐在其中,立于老师身前。

赵政皱了皱眉,他记得这人,这人也是招摇宫之中的一人。

赵政去琅嬛宫之时,曾经见过他,当时他好像抱着一本撰写农桑水利之术的书简。

他的名字名字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做郑国。

在高大的无极宫之中,郑国身着一身棕色长衫,拜倒在琉璃高台之下。

赵政缓缓走过他的身边,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之上。

拜倒在高台之下的郑国高声道:

“吾读仙人之策,闻世间之道有亩产千斤之粮,然其间所言之术,郑国不明,特来请教。”

战国秦有两大水利传之万世,一为李冰已然在修建的都江堰,另一者便是郑国日后修建的郑国渠。

治水者多也是农桑好手。

“起身吧!”

高台之上的李春秋轻轻抬了抬手,郑国便觉得自己被无形力道抬起。

“汝之问题,吾已然尽知之。”

李春秋轻声道,然后他看了一眼郑国。

“此不应是汝来此缘由。”

郑国低首,他知道仙人说的是什么,培育之法上面写的很清楚。

仙人之问在于他不该问这个问题。

郑国再拜道:

“此时天下仍有饿殍遍地之时,培育之法,数十年之苦工,期间不知要饿死多少世人!”

“书中既然有培育之法,必然有人曾作出,郑国预知天下何地可以寻之,请仙人怜悯。”

郑国绝不是什么简单的水利大师,历史之上能够建造郑国渠,他首屈一指。

先出疲秦计说服韩王使其出秦,再说服秦王与老狐狸吕不韦举国之力花费十年来建造郑国渠,这可不是谁能够轻易做到的。

后世人说郑国这是在为自己谋划,他有意建立工业,可大势不许,所以他玩转秦韩两国,最终得偿所愿修成了郑国渠。

名传千古!

李春秋仔细的打量了一眼郑国,缓缓道出一个字:

“有!”

郑国闻言一拜到底。

“请仙人怜悯!”

李春秋淡淡道:

“可需汝等自取。”

他望向了那篆刻在无极宫顶的龙凤,谈了口气道:

“自强者天强,哪有不劳之得?”

“师尊,真有此物?”

坐在桌案之前的赵政一惊道。

李春秋点了点头。

“等武安君成军之日,或可取之。”

“现在,汝等取不得!”

李春秋不准备事事亲为。

一个浩瀚帝国的一切不是一个人可以撑起来的。

他们需要建立一个完整的帝国体系来适应李春秋传出的知识。

第八十七章 圣人不为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圣人不为,天下而动。

秦国太阴学宫之中的那位春秋仙人未出太阴学宫一步,可六国之人无不为之奔走。

“这便是仙人吗?”

魏无忌饮着酒尊之中的淡酒,望着桌案之上的放着情报,淡淡道。

他虽然不出赵,可是他的门客却遍布天下。

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如此而言,也无怪他的兄长忌惮于他。

“诸位如何视之这位仙人?”

魏无忌目光扫视过众人,他的目光很柔和,如同三月春风,带着丝丝暖意。

温玉君子,军国公子,都是他身上的标签,却也多堵恰如其分。

在信陵君魏无忌的两侧是林立的门客,他门下食客何止三千之数。

作为战国四大公子之中最杰出之人,他手下有着无数人杰。

三个臭皮匠尚且顶的上一个诸葛亮,更何况是一帮人杰。

往日之中,最多十几人开口,再复杂的问题也将被剖析的清晰至极,解决的办法甚至可以罗列数十种。

可是唯有那太阴学宫的仙人,众人已经议论了月余可仍旧不可得之。

如同水中捉月,只留幻影。

“据太阴学宫之中谈吐,此仙人所谋者,天下矣。”

有人缓缓开口。

“另外,据小人友人所言,此仙人绝非巫蛊术士等无能之辈,巨掌遮天之闻,非是虚言,昔日秦王宫却是毁于一掌之下。”

“而逝者复生亦不是虚言。”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似乎声音大了就会助长这位敌手的气焰。

谈人,便是鬼神之才也难以抵住众人剖析,可偏偏此人不是人,而是仙。

魏无忌缓缓饮尽杯中美酒,叹道:

“世间又起惊天巨浪!”

“太阴学宫广收天下之徒,馈赠长生引气之法,吾亦知其所图不小。”

“可为之奈何,就连四方之大才入太阴学宫也甘为所用。”

“可见那仙人之谈绝非虚言。”

“今日,与诸位论之,唯入秦之道。”

赵国整个国家还沉浸在与燕国的战场无法自拔,可信陵君魏无忌则不同。

三千门客如同他的耳目遍布天下,四海之时刻如在其眼前。

秦之变远胜于燕赵之战,他想好好看看这位仙人。

“君上为何想要入秦?”

“君上为秦之大患,秦人欲得之而甘心,此时入秦,岂不是自投罗网?”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阻止信陵君的入秦之念。

信陵君入秦之风险,他们是最懂的人。

此比之登天三尺还难。

“此入太阴学宫门客之信,汝等可以观之。”

魏无忌站起身来,将一丝巾缓缓递给了身侧之人。

而他本人则是再次斟酒,直到酒杯之中美酒满尊。

“昔日,我曾言之平原君赵胜无有容人之量,遂其门下门客半数投奔与我。”

“不想今日,我竟然面临昔日赵胜之局。”

“如此仙人,当得一见,当得满饮。”

魏无忌缓缓将酒杯之中的美酒全部饮尽。

而此时看了信件的众食客纷纷大怒。

“君上,如此忘恩负义之辈,吾愿为君上杀之。”

“吾当拖刀而行,分其尸骨,为君上杀之。”

“为君上杀之。”

满座之人拜倒一小半,魏无忌则是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丝毫不曾恼怒。

“人有其志,为何勉强?”

“再说,他却是未有辜负我。”

“不可言此。”

轻轻将手中的酒尊放下,信陵君魏无忌看着众人,依旧气度超人。

“若仅仅是一人,我绝对不会如此。”

“可是进入太阴学宫之门客,十之**皆送出了丝巾信件。”

“看来那位仙人真有独到至极之处。”

魏无忌淡淡的笑着,但是他眉宇之间流露着淡淡的愁思。

这世间无论是谁和那位仙人敌对或图谋,都会忧愁,因为那位仙人是在不是人力可以谋划的。

魏无忌已经感受到了其难缠,只是打探消息,没有和那位仙人说上一句话,他的门客却甘愿留于太阴学宫。

这已经不仅仅是难缠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秦本身就太过强大,今时今日有了仙人,六国局势就更难了。”

“唯一机会便是说服仙人。”

魏无忌的声音虽柔,可其中的坚决却不容置疑。

见到信陵君魏无忌这般神态,众人便不再规劝。

魏无忌有着今日这般的威名,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食客,也是因为他的决断。

三千食客三千谋,唯有雄断果敢之人可以驭之。

“可君上入秦,难入登天。”

有人忍不住的叹息道。

信陵君入秦怕是根本见不到那位仙人,就会被秦人抓住。

魏无忌轻声笑了笑,他看着在场的众人,眼中满是信任。

“我相信诸位之才,登天亦是小事。”

在信陵君的手下,几乎从未有过背叛,因为这一份信任。

士为知己者死。

“小人必然使得信陵君如愿。”

“必然使得信陵君如愿!”

众人齐齐拜倒,信陵君魏无忌缓缓扶起众人,然后看了一眼北方。

“此外,送消息给我兄长吧!”

“把得到信息与推测皆写上,再加一段话:必争太阴学宫之中每个位置。”

魏无忌的眼神之中满是复杂。

有时候才高八斗,聪慧绝世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位置上,未必会是好事。

至少,他就时常思考自己如果不是这般出众,是否兄弟之间会更加亲近一些。

不过,若是他不这般,或许魏国也不能像是今日这般的安逸。

夜色之下,关于太阴学宫的讨论随着夜色渐深。

…………………………

…………………………

远方,楚国同为战国四大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黄歇同样愁眉。

太阴学宫,已然搅动了天下的风云。

可是相比于信陵君魏无忌而言,手握相权,独受楚王宠幸的黄歇主动权会更大些。

望着那皎洁的圆月,已然白发的春申君黄歇轻叹道:

“太阴学宫?”

“这可不是第二个稷下学宫,这是比稷下学宫更加恐怖之存在。”

“稷下学宫可以兴齐,太阴学宫可以平天下。”

“秦之运道,当是冠绝天下。”

第八十八章 最严考试

大世而起风,风卷万里。

中原诸国而动,天下布衣而行。

而太阴学宫是风暴的中心,风暴席卷整个中原。

荣华富贵、出人头地乃至长生不死都可以在此寻得,世间还有可以与之媲美的地方吗?

没有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名利财帛动人心,况乎长生也?

匆匆十日,这十日之中,咸阳城人满为患。

赵、魏、韩、楚、燕、齐、东胡、匈奴、月氏纷纷而动。

而此时,太阴学宫的主人,李春秋除了审批了琅嬛宫老子试卷,余下的时间,便是不停的闭关修炼。

因为,这世间只有他足够强大,才能真正的控局,一步步把这个世界推到他想要的位置上。

赵政在这十日之中基本上与琅嬛宫之中的众人在一起,准备着太阴学宫的收徒事宜。

太阴学宫收徒绝非小事,可李春秋觉得人要成才,必须多多历练。

更何况,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

淡蓝色的宫幕之下,太阴学宫永远是人间六月的风,让人飘飘欲仙。

在巍峨宫殿之中,高台之上,李春秋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他双目之中越发的璀璨,似乎有着朵朵莲花要破土而出。

而他身上的威势则是更加的凝练。

“只差一点点了,收徒之日后,便是我三花聚顶之时。”

李春秋呢喃自语道。

轻轻的声音在巍巍华宫之中回荡。

而此时,无极宫外的淡色蓝幕缓缓消退,那一个个刻在虚空之中一般的玄妙字迹缓缓消失。

琅嬛宫之中,一身麻衣常威微微抬起头,遥望那太阴学宫最高的宫殿。

“先生出关了!”

不一会,常威带着四位壮汉缓缓走入无极宫之中,四位壮汉跟在常威的身后各捧着一卷卷丝巾。

一入殿,四位壮汉单膝跪地,常威拱手一拜道:

“禀春秋仙人,自仙人闭关始,太阴学宫一共收到二十三份拜帖。”

“拜帖?”

李春秋皱了皱眉,然后伸手在虚空之中一抓,二十三份丝巾无风而动飞上了琉璃高台之上,他手掌轻轻一荡,丝巾全然排列整齐落在了他的身前。

目光微微一扫所有的拜帖,李春秋手指轻轻一勾,一卷丝巾出现在李春秋的面前。

在丝巾的下笔落款处,写的是魏信陵君魏无忌。

魏无忌吗?

李春秋轻轻笑了笑,他手指一弹,丝巾落下。

然后如同时间倒退一般,二十三卷丝巾倒飞回了四位壮汉的手上。

“让他们等!”

“诺!”

常威没有问为什么。

就连秦王,仙人不见便不见,六国腌臜之辈让他们等便等,仙人不说准,那就等到死吧。

“今日,太阴大考也该开始了吧?”

李春秋抬起头,那如同星辰璀璨一般的双目注视着常威。

太阴学宫大考,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子准备的如何了。

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毕竟琅嬛宫那些人随便出一个便足以组织一次大考了。

可琅嬛宫之中可不只是一人。

常威闻言一拜,道:

“禀仙人,已然将要开考,王孙与琅嬛宫之中诸位先生将地点安排于咸阳城北,渭水河畔,风景宜人,视野开阔,是大考不可多得之地。”

“此外秦锐士调动九千士卒监考,传秦王孙命,舞弊者无论功爵,无论何国,皆斩!”

常威不觉得这个命令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太阴学宫入学考试,你竟敢舞弊?

这不是欺骗仙人吗?

可知仙人之怒?

仙人之怒,便是秦之君王亦不敢触之。

你能大过秦王吗?

若是觉得可以大过大秦之王,那是死罪,亦当斩之。

琉璃高台之上,李春秋闻言愣了一瞬间,然后立刻便反应了过来。

他无奈地摇摇头。

这应该是最严厉的考试了吧。

不过也好,彻底将舞弊之事杜绝,亦是一件好事。

太阴学宫,承载诸夏未来之地,可不能鱼目混珠。

有时雷厉风行的手段,会有着奇效。

“赴考者几何?可已开考?”

高台之上,李春秋再问。

常威轻轻一拜道:

“禀春秋仙人,赴考者,一万八千人,分两阵,每一阵有四千五百秦锐士,其皆持军弩,凡一百五十步之内,箭可穿杨,绝无可舞弊者。”

“未曾开考,此时应还有三刻开考,正值午时开考。”

“春秋仙人可有吩咐?”

常威最后问道。

还有三刻足够快马传书。

若有吩咐,便可传出。

“吩咐?”

李春秋笑了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不需吩咐,且看看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办的如何。”

“春秋仙人谦虚了,若是紫霄宫中挫败众人的秦王孙政亦为不成器弟子,世间何人可以成器?”

常威恭维道。

可他自己并不觉得这是恭维,天下有人可以比之王孙政吗?

没有!

李春秋缓缓站起身来,闻言笑了笑道:

“常威,我倒是对你有两点吩咐。”

“请仙人示下!”

常威的身子躬的极低。

他是太阴学宫之中仙人的大总管,这世间不知多少人求不来的位置。

他很珍惜!

李春秋缓缓从琉璃高台之上落了下来,踱步走到了一身麻衣的常威身前。

“以后少拍马屁!”

“诺!”

常威诚惶诚恐道。

“另外,改口叫春秋先生吧,春秋仙人听起来别扭。”

一身麻衣的常威愣了一下,然后欣喜道:

“诺!”

李春秋伸出手扯着常威身上的麻衣,摇了摇头道:“最后换件衣服吧,太阴学宫之内皆是平等之人。”

常威闻言身子轻轻一颤,感激道:“诺!”

李春秋笑了笑,手上松了常威的衣衫,大步朝着无极宫外走去。

一瞬间,那白衣如同穿梭了空间一般,出现在了那九十九阶汉白玉的石梯之前。

“时间也差不多了!”

李春秋轻声念叨着,然后忽然高声道:

“传九鬼骑来此!”

“诺!”

常威立刻一拜。

“春秋先生,可还有吩咐?”

“剩下的我自己搞定即可。”

李春秋抬头望向了长庚宫的方向。

“大白!”

阵阵声音穿透整个太阴学宫。

长庚宫之中,趴在侧殿门口的雄武白虎猛然抬头,本应威风堂堂的“王”字几乎要皱成了“川”字。

别这样大声吼出来,我不要面子啊!

第八十九章 所谓考卷

在李春秋骑着白虎携九鬼骑呼啸而出太阴学宫之时,在咸阳城北、渭水河畔,一身虎纹黑衣的赵政站在考场之前的庭楼之上。

此庭楼是赵政从李春秋那里借来的九尊铸就太阴学宫的石人所铸,楼台之间隐隐有着太阴学宫的风格。

磅礴大气,巍巍倾城。

在赵政身后是招摇宫众人,而楼台之前是数不尽的考生。

“吉时已到!”

一着甲于身的秦兵上前躬身道。

赵政闻声环视了一眼那远处银光粼粼渭河之侧的密密麻麻的人群,轻轻摆摆手道“擂鼓!开考!”

“诺!”

秦兵应了一声缓缓跑了下去。

“咚咚咚……”

大鼓缓缓敲响,号角长鸣,在河畔林立的秦锐士将手中的长戈猛然插入大地之中,嘶吼道

“开考!”

整个阵列之中的考生猛然一抖,被吓了一跳。

“这是要考试,还是要吓人?”

“下马威啊!”

众人之中,有人不住抱怨道。

“考试期间,禁止言语!”

他身边的秦锐士可不管他是有意或者无意,直接单手抓住言语的考生脖颈将其提了起来,直接拉出了考试队伍,任凭其如何嘶吼也不管不顾。

“凡言语者革除考试资格。”

诸位考生闻言皆低下头颅,秦锐士之名,无论何时都可以使人闻声低首。

更何况,众人来此本是为了那太阴学宫之中的位置,要是被赶了出去,那可亏大了。

“起卷!”

随着鼓声擂动,天下一万八千考生缓缓揭开了自己面前之卷。

新卷为秦工匠依照从从太阴学宫之中请出来的书简制成,皆是如同蝉翼一般的薄纸,所有文卷的自己一模一样。

不论是何考生,都不由得啧啧称奇。

如此纸张,闻所未闻。

可是等到众人看到上面的题目之时,额头之上豆大的汗珠不禁缓缓落下。

这都问的是什么东西?

卷考时间为三个时辰,而所有的试卷都是放在一起的,自上而下有三十六卷。

三十六卷之中,首卷便为算卷。

可多数人看到第一道题目的时候就已经懵了。

今有妇人河上荡桮,津吏问曰“桮何以多?”

妇人曰“家有客。”

津吏曰“客几何?”

妇人曰“二人共饭,三人共羹,四人共肉,凡用桮六十五,不知客几何。”

……………………………

有的人已经在心里怒骂,你这人都知道数出来碗碟是多少,却不知道数出来人是多少?

简直是混账!

不够还好,此题虽有难度,众人之中也有会做的。

可本身就不会做第一题,而目光已经移到第二题的人,就更懵了。

今有池方一丈,葭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葭赴岸,适与岸齐问水深、葭长各几何

………………………………

这又是再说什么?

你要测水深直接测不就好了?

你这样我怎么算呢?

本身第一题就不会的人,看到这一题脑袋都大了!

不会都不会做吧?

他们连忙顺着试卷看了下去,越看身上的汗水越多。

这是天要亡我啊!

事实证明,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年仅二十六岁的范增岁虽然不曾精研算术,可这些题目还真的难不倒他。

他随手便将前九道题目勾画了出来。

可在第十题上却停住了。

这道题!

范增瞪大了双眼,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比我还聪慧之人?

孙膑,庞涓皆鬼谷子之徒。

一天,鬼谷子出题考教二人

其从二到九十九中选出两个不同整数,把积告之孙膑,把和告之庞涓,使二人猜其数之为何。

在鬼谷子离去后。

庞涓道我虽不能知,可汝亦不知。

孙膑道吾本不知,汝既言此,吾已知之。

庞涓道汝既言此,吾亦知之。

问此二数为何?

范增愣住了,思索近百息,却仍旧不可得之答案。

天生慧者,吾竟不可拔得头筹。

他只能无奈的将翻过,而第二卷为,有些便是范增没有学过,也只能为之奈何。

至于、、等等也多有刁钻。

便是范增自诩天纵之才,也有所不及。

至于其余人,许多人开考仅仅一刻,衣衫便已经湿透了。

如果让众人可以开口的话,他们只想扬天长啸,只问一句为之奈何。

在汉白玉铸成的楼阁之上,赵政环视着众人,见到众人面上皆是苦色,他摇了摇头道

“试卷是有点难。”

赵政必须要承认,那试卷之上便是他也有些东西答不出来。

可没办法,第一次交给师尊的试卷直接被打了回来,给的批复便是易。

众人只好又把试卷改了一遍。

在修改完之后,只有那位自称黄石的道人和老子可以在三个时辰之内答完,并且全部正确。

便是荀子也有几科不能拿全。

尤其是那的最后一道,都是什么玩意。

倒是那位黄石做完之后,点了点头,道要是王诩道兄还真的可能。

“难与易皆是相辅相成,我门只取三千人,眼下众人只需征得前排便好,不需全部答对。”

公孙龙缓缓开口道。

“再说,试卷足够难才可考出来差距,看出来品相。”

“若是真有绝世之辈,且太阴学宫仙人不入眼,在场众人说不定还要争争。”

众人皆看着渭水河畔的考生,可他们不得不承认公孙龙说的是对的。

以往即使他们遇到不错的璞玉,也不会有人强,即使抢也不一定抢的过。

可在这里就不一定了。

“此时,各位还是准备判试卷吧!”

“一万八千名考生,每人三十六卷。”

“想想都累!”

黄石摊在自己座位上,似乎对未来的生活心有戚戚。

平古无波的老子缓缓点了点头,像是认同黄石所言。

“春秋先生,还有三门要考,总计考十五日!”

“二十日后,便是公布榜单的时间,诸位至少要将批改时间压在十五日之内。”

“每日阅卷数量不得小于四万三千二百,单科不少于一千二百卷。”

听闻这个数字,荀子都不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是在有点多啊!

为防止众人答题不适应纸张,所以此次选用的还是竹简。

一千二百卷竹简,估计够压死人了!



第九十章 哀鸿遍野

渭水萧萧,秋风冷涩。

太阴学宫的卷考从午日正中一直考到日薄西山。

而考生们则是从容光焕发考到精神涣散。

太难了!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你必须面对一堆连题目都看不懂的试卷。

很多人到了最后已然只剩下迷离的双目,那失去了焦距的瞳孔盯着试卷的方向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考场远处的楼台上,赵政望了望落下的夕阳和那要燃尽香炷,轻轻的摆了摆手。

“擂鼓,收卷,众人离场!”

楼台之上的秦锐士闻声而动。

“咚咚咚……”

那排山倒海一般鼓声传遍整个考场,站立一天的秦锐士拔出了插入大地的长戈,长戈朝天嘶吼道:

“停笔,收卷!”

嘶吼之声把有的考生手中的毛笔都吓掉了下去。

而范增则是轻轻的放下手中之笔,叹了口气。

空处不会的是真的不会了。

这三十六卷太驳杂了,太难了。

即使是他也有太多不会了。

不过若是全会的话,三个时辰也写不完。

“太阴学宫果然是仙人门庭,此种试卷,心中期盼更大了。”

范增缓缓站起身来,落目之处周身之人尽是大片的空白,哪里还有进来之时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是无尽的迷茫。

“如此看来,我亦不是碌碌之辈。”

范增摇了摇头。

直到范增的余光扫到一人,那人身披麻衣,虽然干干净净,可身上皆是补丁,不似什么高门贵族。

但他手中试卷却紧紧吸引了范增的目光。

密密麻麻的答卷,在此地可是要胜过锦缎荣华。

范增注意了一下,他手中的试卷有的地方竟然是要远超于他。

“对手啊!”

站在原地的范增呢喃自语道。

在范增呢喃之际,整个考场之中的秦锐士全部动了起来,每一秦锐士收两人试卷,不过片刻时间,试卷便已经全部收完。

这时擂鼓声缓缓停止,楼台之上,有人高声嘶吼道:

“考生退场!”

号角吹响起,如同呜咽声一般的号角声传遍了整个考场。

众人纷纷闻声而动,密密麻麻的考生缓缓走出考场,在楼台之上望去像是起伏的大地上遍布的蚂蚁。

站在楼台前沿的赵政看了看考生之后,转身朝着众人缓缓一拜。

“此次多谢诸公协助。”

荀子等人摆了摆手。

“分内之事,何以言谢?”

赵政却摇了摇头。

“这一拜亦是多谢昔日紫霄宫内诸位留手之恩。”

闻声众人含笑不语,既不承认,也不拒绝。

若是昔日紫霄宫之事的话,此拜倒是也受得。

看着众人的姿态,赵政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那日他却是被众人让了一招。

一拜之后,赵政缓缓站起身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招摇宫众人缓缓从楼台之上下去。

考试时间就此过去,此后便是判卷了。

而此时涌流了人群之中,范增随着滚滚人流从考场之中走出之后,却停步下来。

他转过身来看着一个又一个从中走出的人,寻觅之前那一身麻衣。

他有着一种预感,那会是他进入太阴学宫之中后的最大敌手。

人流匆匆。

从考场之中走出的众人,几乎所有人皆是麻木无神的目光。

偶尔人群之中有几句言语,也全然是抱怨试卷的难度。

似乎这一场考试摧毁了无数人的心。

没有接受过考试摧残的他们,第一次便被摧毁的差不多了。

直到那个身着麻衣的男子走了出来,他一只手挠着自己头,一边望着远处的山河,似乎若有所思,双目之中如同澄澈湖水,平古无波。

再一次踱步之后,男子发现自己必须停步了,因为有一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男子抬起头来笑了笑,他笑容给人一种很清澈的感觉。

“兄台可是有事?”

“算经最后一道。”

范增看着眼前的男子,缓缓道出了这么一句话。

男子愣了一下,然后看着范增的双目,最终摇了摇头。

“写了一半,太过繁琐了。”

“不过出来我倒是想通了。”

范增心中一惊,皱了皱眉,问道:

“算出了?”

男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

“嗯!不过似乎有着多组答案。”

他转身抬起头,望着远处的监考楼阁,道:

“试卷上面好难,不过………这样才能配得上仙人身份。”

范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两人不由得一瞬间失神。

在回过神来后,范增拱手一拜道:

“不知兄台名讳?”

那男子笑了笑,道:

“以前之名已然忘却,现在我名玄都。”

“玄都?”

男子点了点头。

范增随即指了指自己道:

“范增!”

然后他再次一拜道:

“等到入太阴学宫之后,再与兄台论道。”

两人的聊天不知不觉的吸引来很多人,有人本来就在被试卷虐疯的边缘,此时闻言直接出言嘲讽。

“一个低微布衣,一个稗官之后,说什么大话!”

“太阴学宫哪里是汝等想上便上的?”

范增闻言轻轻看了一眼身旁之人,然后朝着玄都拱手道:

“兄台可要参加日后三试?”

玄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去。

“我想看看仙人考验。”

“那明日再见!”

范增一拱手,然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人潮之中,而玄都也大步离去,两人似乎全然无视了出言嘲讽之人。

那位出言嘲讽的燕国贵族被气的大跳。

“竖子安敢无视于我?”

“我弄死这二人!”

喧闹之声,瞬间惊动了驻守的秦锐士。

日前,秦锐士已然全部接到了命令:太阴学宫收徒之期内,闹事者严惩不贷。

未等那人有何动作,维持治安的秦锐士长戈已然指在了那人的脖颈处。

本来狂妄的燕国贵族此时一脸的汗水。

秦锐士挑了挑长戈,怒道:

“哪家狂徒?”

“太阴学宫考生皆是大秦庇护,便是六国储君敢胡作非为,亦皆斩首。”

“彼辈何出狂言?”

燕国贵族呆住了,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失了言语。

秦锐士瞥了其一眼,似是不屑道:

“滚!”

闻声后,那人似千言万谢,一溜烟的消失在原地。

一场闹剧,瞬间消弭。

之后,秦锐士环视了一眼众人。

“看什么,汝等也是如此!”

众人哄然而散。

初试已然哀鸿遍野,只期盼接下来三试不要太恐怖才好!



第九十一章 有鬼?

东方之丘,日破千山。

一夜无言之后,咸阳城再次喧闹了起来。

似乎昨日之中的一切挫败都如同黑暗一般被阳光彻底驱散。

但只有应考的人才知道恐惧与挫败从不曾离去,所有的一切只会深深的埋在心底。

以至于今日应考的众人心中丝毫的底气都没有。

世间没有越来越简单的考试,只有越来越难的。

在咸阳城淡淡的雾气之中,赶考的众人缓缓走上了咸阳的街头,最终在咸阳城西城门聚集。

咸阳城西外,范增在人群之中,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还是那一身干净的补丁麻衣,却被其穿出了世人穿不出的韵味。

范增走到玄都的身前,缓缓一拜。

“昨夜,我思考了一夜,方才才刚刚算出答案。”

玄都闻言笑了,他笑像是不带一丝尘土的风,又像是没有丝毫浑浊的流水。

“恭喜!”

任凭何人说出这么一句话,嘲讽之感都会铺面而来。

可在玄都的嘴中,你能听到的便是真心的祝福。

他就是一个这么玄妙的人。

范增缓缓抬起头看着玄都。

“你快我整整一夜。”

“整整一夜啊!”

范增长叹道。

玄都挠了挠自己的头笑了,如二月清泉。

“道理,早懂,晚懂,都是懂。”

范增低下头,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玄都这种人真是让人难有那种争锋相对的气氛。

“还有三考,我会努力胜了兄台。”

范增的语气很轻,可他的言语之中是不可置疑的坚定。

“希望阁下可以得偿所愿。”

玄都再次笑了。

言语之中依旧是单纯的祝福。

在他的生命里争斗估计是很久远的事物。

两人畅聊之际,秦锐士缓缓列阵,战鼓雷鸣。

鼓声呼啸四方,琅嬛宫中正批改着试卷,一脸生无可恋的黄石闻声抬了抬头。

他将手中的墨笔放了下来,缓缓伸了一个懒腰。

“三考要开始了。”

“也不知仙人会如何试世人。”

他心中有想去看的心思,可环视众人,竟然没有一人闻声而动。

黄石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跟一群不是太笨的人待在一起,其实也不好。

太聪明。

连个起哄的人都没有。

“批卷!”

荀子只是淡淡道出了两个字。

整个琅嬛宫之中全部是批改的声音。

接下来三试皆未有招摇宫的众人参与,他们的任务从卷考完,便是那一万八千乘以三十六卷的试卷。

足以让这些名震诸国的人物变色的也只有这些试卷了。

黄石靠在椅子上,轻轻的摇了摇头。

“唉,没什么批头,他们做的看都不能看,你不信往下翻几十个算经都是个位数,就这样还要乱写一堆,看得我头疼。”

黄石实在是判卷判得想吐。

试卷只有两种是判起来极其安逸的,一种是全对,一种是全错,剩余的都是异类。

“未必,此卷可以观之。”

荀子缓缓将手中的试卷递给了黄石,然后继续批着手中的试卷。

黄石将信将疑的拿起了试卷,瞥了一眼后,他整个人精气神似乎都不一样了。

“范增?”

黄石目光回到卷首缓缓念着这个名字。

“这小子有些意思啊。”

黄石缓缓拿起了自己放下的毛笔,批这种人才有点意思。

而在琅嬛宫内不停的批改试卷之时,在咸阳城外,秦锐士带领着众人朝着远方走去。

浩浩荡荡。

足足十里的长路,将众人快要走到崩溃的时候,秦锐士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座高耸的山脉,约有百丈之高。

山脉两侧皆是葱茏茂密的林荫,如同绿色的长龙盘踞在大地之上。

而在如龙山脉的中间,整个山脉如同被人工切开了一般,一个宽有二十丈的切口之中,是有着九十九阶巨大的楼梯。

这凿穿整座山脉的巨大的石梯如同通向天际一般,巍然大气,磅礴不可言。

“那是?”

有人顺着阶梯望了上去,在无尽石梯的尽头,一白衣人盘腿而坐,在他身旁有着一白虎盘卧。

白衣人轻轻揉了揉白虎的脑袋后,转过头。

淡淡的声音如同响在众人的耳畔。

“今日启一考,考毅力。”

“九十九阶石梯,登高者为胜。”

“一次二十人,所有人退下,下一批人才可登楼。”

“开始吧!”

范增看着那高台之上盘坐的身影,碧空做画,山峦相托,那一身白衣竟然像是比灼日还要高上三分。

范增喃喃自语道:

“这就是仙人吗?”

他本来追求的是扶明主于大世,可此时他的心动摇了。

高卧九重天,醒教天下人。

这样的人生是否比之扶持明主于大世更值得期待。

“应该是了。”

玄都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变化,像是雏鹰看到雄鹰一般。

大鹏展翅,雄鹰昂首,这才是雏鹰应该期盼的生命。

而对立志求道的他来说,那一身白衣便是他的追求。

随着李春秋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山脉,秦锐士闻声而动,将所有的考生分成两拨,第一波二十人,而后续众人皆是排队在后。

之所以众人如此之乖,便是因为昨日秦锐士在众人心中留下的映像太深了。

一旦你犯错,哪怕是你并不知情,他也丝毫不会手软。

咸阳城之中坊间皆传言:凡太阴学宫收徒期间,秦锐士依令杀人皆算军功。

那可是军功!

说不得这些秦锐士就等着他们露头呢。

如何不万分谨慎?

在大鼓擂动之时,第一批考生缓缓走到了石阶之前,看着那平整如鬼斧神工的阶梯,众人缓缓试探着。

昨日的试卷给他们留下太大的印象了。

没人相信仙人会只是简单的考众人爬楼梯。

此中必有深意。

而未曾上前的众人目光也聚集在那石阶之上。

最终犹豫了半天之后,有人缓缓踏上了第一阶石梯。

“那人是赵国勋贵子弟赵离。”

有人在人群之中私语道。

赵离在这众人注视之下,踏上石梯之上,也未见有什么异象。

可赵离就像是被捅了一刀一般,猛然从石阶上跳了下来,就像是石阶之上有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落地之后,他双目惊悚的看着石阶,如视厉鬼。

发髻都散乱了一身,像是心有余悸一般,绝望的嘶吼道:

“有鬼!”

有鬼?

围观的一众考生忽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第九十二章 沐浴金色

世上多有鬼神说,世人从未见真身。

但这里是哪里,这里是秦之仙人考教世人之地。

行道龙脉,通天石阶。

在这里鬼神之谈,可不止是世人闲谈。

看那赵离的惊恐神色,众人虽然不见其所见,亦可知道那是何等的恐怖。

通天石阶之前,二十人见到赵离的模样瞬间一惊,踌躇而不敢前。

除了赵离谁也不知道上面有着什么。

身旁之人惊疑不定地开口道:“上面有什么?”

“鬼!有鬼!”

赵离的神色似有癫狂。

他单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缓缓坐倒在地上,浑身不由的痉挛。

那般的失魂落魄,让众人更加的惊恐。

“十息之内,不登梯,视为弃权。”

天梯极致处,李春秋淡淡的声音缓缓响起。

此时不是怜悯时,他要做的便是那鲤鱼跃的龙门,不为任何锦鲤停留。

过,便是龙。

不过,便是虫。

管你是布衣黔首,还是王侯将相。

李春秋话音起后,在天梯两侧矗立的巍然石像忽然动了。

“十、九、八、七……”

一声声如同山石摩擦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厉鬼的嘶鸣,将气氛压抑的更加的阴冷。

石像缓缓为众人计数起来。

每一个数字响起,前方那二十人的心便猛然的条跳动一下。

上还是不上?

赵离的面色不断的变化着。

那漆黑的世界,那诡异的面容,那如同穿透胸膛的剧痛,都是那般的真实。

那般的让他恐惧。

“五、四…………”

随着时间的流逝,赵离面相狰狞,忽然间嘶吼的了一声冲上了台阶。

既然来此,他不能就这样回去。

而与他一起的众人见状也纷纷也冲向了高台之上。

在冲上石阶之上的一瞬间,第一石阶上的众人纷纷的露出了诡异的神色,就如同刚刚的赵离一般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物。

有十二人直接从石阶之上跳了下来,趴倒在大地之上大口的呼气着,神色惊恐,如见鬼魅。

而剩余的七人则是单膝跪在地上,捂着胸口,肌肉痉挛,像是受了什么重创一般在石阶之上如同蛆虫一般扭动。

唯有第一次上去的赵离踉踉跄跄的站住了身形,但也如受重创。

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膛,摇摇晃晃,似乎随时要倒下。

“似乎有着什么我们不可见的东西!”

人群之中有人吼道。

不少的人都在庆幸着自己不是第一批上的人,未知是最恐怖的。

范增皱眉看着那上面的众人,毫无疑问上面的众人应该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甚至很可能就是传说之中的鬼魅。

但是,仙人说考的是毅力,可不是勇气。

这重点便应该不是鬼啊。

石阶之上的赵离在第一阶石阶之上,站了半天之后,才踉踉跄跄的身形才缓缓站住。

他不时的下意识伸手,像是抵挡什么怪物。

可是每次手抬到一半便缓缓放下。

在足足半刻钟,赵离才缓缓向着前方走去,每一次迈步他整个身体都是一阵抽动,像是在经历着撕心裂肺一般痛苦,一丈余宽的石阶他足足走了有半刻钟,才缓缓走到了下一个石阶前。

犹豫了一刻后,赵离缓缓迈出了那一步。

一踏上上面的石阶,赵离就一阵抽搐然后倒在了地上。

放眼望去,在石阶之上,所有人都在颤抖,就像是受着凌迟一般的痛苦。

如同一条条蛆虫扭动。

“石阶上究竟是什么?”

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便越是不安,石阶之上的众人已然没有了人样,只有轻微的喘息证明他们还活着。

可二十人衣冠发髻纷纷的散乱,如同遭遇了恶鬼一般,身形狼狈不堪。

二十人中,十三人倒在第一石阶上,六人倒在第二石阶之上,赵离出奇的登上了第三石阶之上,可却全部已然偃旗息鼓。

“失去意识者,皆算失败,登记最高阶数。”

那通天石阶之上,李春秋大袖一甩,二十人纷纷从石阶之上滚落,倒在大地之上如同死狗一般。

秦锐士上前将其拖了下去,然后登记姓名、相貌,并又从前排之中选取了二十人出来。

这二十人再也没有丝毫排在前方的出众感,只有有些抱怨自己为什么不站的后面一点。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时间匆匆,哀嚎不断,朝阳缓缓升空到了最高处,又缓缓落下。

足足一百五十组,其中最高者不过登上第九阶阶梯。

而八阶之上只有三人。

七阶之上,不过十五人。

比之那九十九阶的天梯简直是微不足道。

整个考场就如同人间地狱一般,一个个蜷曲而抽搐的人在石阶之上蠕动着。

就连范增也不禁有些心有戚戚。

那石阶之上就像是人间地狱一般。

他不禁转头看向了身侧的玄都,深秋的风吹动着玄都打满了补丁的衣衫,可他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波澜,唯有眼眸深处不时闪过一丝向往。

范增心中不由的闪过一个年头:他不仅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是心中充满了期盼。

不行,玄都既然没有畏惧,他也不该怕。

“下一组!”

随着九位鬼石像缓缓开口,秦锐士动了起来,将人群分为了两部分,应考者和候考者。

范增、玄都与其余十八人被纳入了这一组范围之中。

随着众人被放入了考场其中,在其余人还在打量的时候,玄都与范增没有丝毫的犹豫,两人从人群脱离出来直接踏上了石阶。

在踏上了第一阶石阶之上后,范增身形轻轻一晃抽搐了一下,可没有倒下,依旧坚挺的站在原地。

“此子了不得。”

第一步仅仅是轻轻摇晃,这是至少五层之上的人才有的表现。

而还不等众人称赞,那稍稍慢了范增一步玄都连身子都没有晃动,便已经跨上了第二阶梯。

紧接着便是第三阶梯、第四阶梯……

就像是这真的是最最简单的上楼梯一般。

但是,这是吗?

如果是,那些在楼梯之上滚的一身灰的人怎么算?

“梦矣?实乎?”

“为何他如此之轻松?”

围观的众人忍不住的惊叹,人之强弱永远是在对比之中体现出来的。

玄都一连上了八阶才微微停顿。

而这已经是众人的最高成绩了。

在他的身后,范增已然登上了第四阶梯,而剩余人则是远远落在身后,就好像是有些人生下来真的是为了凑数的。

自李春秋的视野望下去,玄都和范增将众人完全甩在了身后。

沐浴着夕阳的余晖,两人在朝着他的方向望来。

石阶皆被映照成了金色,像是一个时代的开路人,朝着远方踏步而来。

第九十三章 敢问仙人

在范增踏上那通天的石阶的那一刻,只觉得整个世界昏暗了下来,举目望去。

四方天地只有无尽的黑暗与自己的脚下的沧桑道路。

还没有等范增反应过来,一道黑暗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前。

阴冷、诡异。

似乎用什么言语形容它都是苍白的。

尽管范增无法看清他黑暗的脸颊,可他能够确定眼前的人在看着他。

那人似乎对他笑了一下,邪异到了极致。

让范增忍不住的恐惧,像是那恐惧就像是从他的心底长出来一般。

明明他并不觉得恐惧,可恐惧就像是扎根在他的身上一般,无法丢弃。

就在范增陷入思考的刹那,黑影一瞬间便到了他的身前,漆黑双手狠狠的插入了他的胸膛。

一刹那,范增似乎感觉到手指在自己的内脏之中蠕动的感觉。

那是足以让人静声的疼痛。

下一秒,那双手直接剖开了他的胸膛。

范增似乎感到了自己的心肝缓缓顺着自己的肚皮滑落。

那种被分尸的感觉笼罩了他的身体。

黑影的身影很快,从出现到消失不过是刹那之间,

可在那不可用语言形容的剧痛之下,范增失声了。

而这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范增面前。

依旧是破旧的贴满了补丁的衣衫,带着别样的简单与干净,那发髻用一只像是自己削成的树枝。

是玄都!

范增立刻意识到了。

这时,玄都看了范增一眼,那满身的鲜血,如同开膛破肚一般景色似乎丝毫没有惊吓到他。

“都是幻相!”

他只是短短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便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在玄都迈步的刹那之间,在他身边又一道黑影出现,相比于范增身前的黑影,它更加的阴暗邪魅,似乎所有的负面都集结于一身。

看到它,就如同见证了永夜的黑暗。

可玄都就像是没有看到它一般,任凭黑影的双手插入自己的胸口,鲜血喷涌。

他的脚步仍旧没有丝毫的停留。

“一切皆是虚幻,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谁真谁假?”

玄都语气嘶哑之中带着平淡,然后他头也不回的带着那双手剖开他胸膛的黑影走上了下一个台阶,就像是那黑影根本不存在一样。

下一个台阶,再次有一道更加阴寒的黑影出现,它双手狠狠的插入了玄都的脖颈,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

可玄都连脚下的步调也丝毫的没有变化。

他就这样拖着每一个台子之上黑影朝着高处走去。

无所畏惧,无所停顿。

范增看着离去的玄都的身影,步子也迈动了起来。

我是范增!

我不可以输!

范增跟着玄都的步子缓缓迈上了第二阶。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追逐着他默认为对手的玄都。

可却还是难以接近玄都。

虽然被玄都告诉了那是虚幻,可那疼痛完全是真是存在的。

范增想不通玄都为什么可以无视这般的痛楚。

不过片刻,玄都便已经走到了第八阶梯,就在此刻他停顿了一下。

然后下一个刹那,他百年缓步走上了第九阶阶梯,此时在玄都的身上足足爬着九只黑影,那望不见底的幽寂黑暗之中,已然是皑皑白骨。

所有的鲜血与骨肉全被撕开,只是青青的白骨。

玄都的双目在第八阶石梯上已然不知去了何处。

可那空洞的双目依旧望着远处的尽头。

像是注视着永恒的追求。

不曾动摇分毫。

在玄都走到第九阶石梯尽头的时候,九道黑影从他身上缓缓散去,只留下了一个白骨躯壳。

玄都彻底地失去了五感,可他仍旧艰难的朝着远处走去。

迈上了第十层,玄都身形瞬间恢复,可五感仍旧缺失。

而整个台阶之上空气似乎瞬间化为了滚烫的油,油包裹着玄都从内到外的似乎要将其彻底的煮熟。

而此时,范增也已经爬到了第六层,他浑身颤抖着。

差距就这么大吗?

范增有些绝望,但他还是随着那道身影不停朝着石阶之上爬去。

在外人眼中可没有人看到那森然白骨,他们只是看到了众人在石阶之上痛苦的身形不断的摇摆。

玄都在众人眼光之中登上了十五层之后,才缓缓的慢了下来。

“那个穿着破烂的已经到第十五层了。”

“他到底是谁,有人知道吗?”

“好像是周天子治下的一个疯子,整日去名川大山之中求道。”

“叫什么有人知道吗?”

“好像叫玄都!”

有人思前想去道出了这么个名字。

如果不是今日,估计没有人会响起这么一个姓名。

“那个跟在玄都身后的男子又是谁?他也已经到了第八层了。”

“那是范增,居鄛人,好出奇计,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据说他试卷也答的相当厉害。”

“昨日之中范增曾与一位衣着褴褛的男子胯下海口,说两人太阴学宫之中相见。”

“不会是上面两人吧!”

众人议论纷纷。

要真的是上面那二人,当真是凤凰不与雀鸟同居。

人声之中,盘坐在通天石梯之上的李春秋则是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那一身的破旧的男子。

玄都?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啊!

传言太上老君有一弟子为玄都师。

这有意思了。

李春秋的嘴角扬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天梯之巅,高山两侧的风不断的交换着,吹动着白虎的毛发与李春秋的衣衫。

白虎淡然的舔着他自己的爪子,偶尔看看眼角下的众生。

果然,只有这个位置才配的上我万兽之王的身份。

明天带儿子来看看风景。

一旁的李春秋已然闭目养神。

该来的总会来,作为高居于上的龙门。

他静静的看着便好。

而此时,玄都已然是双膝跪地,他现在已经到了第三十阶石梯,这是寒彻骨髓的寒冷。

他知道他已经到不了极致了。

于是,他抬起了自己的头颅遥望着那极致的身影。

“敢问仙人!”

“世人真有人可走完此通天石阶?”

通天石阶之巅,李春秋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淡淡的道出两个字。

“未有!”

没有吗?

玄都看着那无尽一般的阶梯,有些出神。

“但太阴学宫之所以存在,便是为了日后诸夏之人有踏上它的一天。”、

极巅处,一道声音缓缓顺着阶梯传下。

“玄都明白了!”

一身破烂的玄都躬身一拜,然后缓缓从三十阶走了下去,到第十五层的时候,他单手将范增提起。

然后继续朝着下面走下去。

在玄都走下石阶之上后,李春秋大袖一挥,摊在石阶之上的众人全被扫下。

秦锐士熟练的将其拖下,画像、注名。

整个流程一气呵成。

像是锤炼了千百遍一般。

在秦锐士的身侧,玄都朝着李春秋缓缓一拜,然后将范增再次扛起,走到一边登记去了。

而下一波人立刻填了上来。

无论如何,今日,范增和玄都这个名字必然轰动天下。

第九十四章 道家苗子

人群攘攘,来去归兮。

流水滔滔,暮暮朝朝。

几天的时间不过弹指之间便匆匆流去。

很快,毅力之考的考生便已经到了最后一批。

可除了范增和玄都的之外,其余的众人最高者仍旧保持着第九阶的成绩。

“太难了。”

通天石阶之下,秦锐士的列阵之外,有登上过阶梯的六国贵族不由得感叹道。

只有走上过石阶的人才懂得那种痛苦与绝望,所有的痛苦都在石阶上面放大到了极致,所处的感觉似乎扎根在你的灵魂深处。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有何等坚如铁石的意志才能扛过去。

“昨日,我曾认为我真的会死在上面。”

有人望着通天石阶,眼眸之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谁不是如此呢?”

“那些五阶之上的人,简直恐怖。”

“那又如何?上面都被玄都压的死死的。”

“终究是无人可以比之玄都。”

众人的话题不由的偏到了玄都身上,叹息道。

这几日之中,在整个咸阳城之中,聊到话题最多的便是玄都。

人们总是对这种堪称“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故事,带着崇敬与憧憬。

通天石阶三十阶,将第二名甩了一倍,将第三名甩了三倍有余。

当真是天纵妖孽。

“吾等雏鸟如何比之鲲鹏?”

相比于玄都,众人只能道一声为之奈何。

差一步还有追逐的念想,差的多了便只剩下仰望的神态了。

而玄都此人已经差他们太远了。

“不过那范增虽然差于玄都,亦是不凡。”

有人想起了那位被玄都背下来的范增。

“龙凤不与鱼虾戏,鲲鹏不与雀鸟同飞,九万里之志,所交皆是同辈之人。”

“那范增与玄都熟识,自然不差。”

人总是热衷于传奇的诞生。

玄都对于众人来说,现在便是一个传说。

太阴学宫的夫子也是传说,那位仙人更是不敢瞻仰的传说。

唯一的差距便是,前者可以触摸,后者如同缥缈。

“终归是要结束了,不知道下一考是勇气,还是智力。”

石阶之上,再次倒下了一批人。

他们躺在石阶之上抽搐着,最终被李春秋一袖袍全部扫落。

代表着毅力之考到了最后的黄昏。

可在最后一组被扫下之后,众人却发现,秦锐士开始有序的列队上前。

“这是要做什么?”

“娃娃们,看好吾等男儿是如何过这毅力之考。”

一身材魁梧的秦锐士瞥了一眼众人,大笑的走到了阶梯之前。

论毅力,老秦人不怵任何人,而秦锐士皆是老秦人的精英。

阵列于通天石阶之上的二十秦锐士就像是冲锋一般,没有丝毫的试探,用足了自己后一点力气朝着上面冲了过去。

蒙武站在秦锐士捏着马鞭朝着众秦兵吼道:

“记住,全部秦锐士后一千名全部加练。”

“诺!”

应者如潮,像是潮水掀动。

在下面的六国之人与秦国民众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些秦锐士就像是决死冲锋一般,疯了一般的朝着石阶之上冲上。

一瞬间二十人便全部到了第五阶。

秦锐士之中开始有人倒下,但是还是有人继续朝着上面冲去。

“第八阶!”

围观的六国之人已经看出了上面之人已然没有了气力继续朝着上面冲去。

可是他还是硬生生靠着惯性冲上了第九阶。

围观之人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二十人没有第六阶之下的,最高者甚至平了众考生之中除了范增与玄都两个变态的最高记录。

“早先便曾听闻秦锐士不可挡。”

“此简直骇人听闻。”

六国贵族忍不住惊道。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懂得六国为何畏秦如虎狼。

秦锐士着实吓到众人。

而高坐山巅的李春秋依旧不波澜不惊,他大袖一挥,石阶之上众人落下,无数秦兵上前将众人扛下。

下一刻,另二十秦锐士便已然备好了队伍。

“冲!”

依旧是没有丝毫的试探,二十人便是直接拿着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上面超了过去。

这次更加恐怖,有一人几乎要冲上第十阶。

看着秦锐士完全是以决死之心来冲刺,东胡、月氏、匈奴三族来打探消息的人看的心惊胆寒。

强秦,日后还是少招惹好。

这个实在是有点凶啊。

目前草原之上已经够乱了,可不能再招惹了。

中原,还是燕国好欺负。

世界上的秦锐士已依旧是前赴后继朝着通天石阶之上冲去。

滔滔之势,一往而无前。

太阴学宫,琅嬛宫之内,大气之中带着一丝极致学术的气息。

其实也没有什么错误,自从禹皇分以九州之后,诸子百家本就是这里第一批开始玩弄学术的人。

批改完最后一卷算经试卷,黄石缓缓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从铜箱之中取出一部分茶叶,有样学样的泡起来了茶水。

淡淡的清香萦绕着整个琅嬛宫之中,黄石轻轻地从精致的茶壶之中倒出了一杯清水。

“享受啊!”

像他这样的几乎不在一个地方待太久的人,也几乎已经沉迷于这里的生活。

肴池宫美味绝伦,琅嬛宫书卷如山,招摇宫寝如仙境。

“当真是享受!”

“就你闲着,老夫这里还有一车地理卷,来帮我。”

一旁的公孙龙忙的手中都放不下来书卷,看到黄石的悠然,气的吹胡子瞪眼。

“等着,容我喝口茶。”

“刚刚判出一奇才,此时再喝口茶,惬意。”

黄石依靠在做工精良的木椅之上,轻轻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奇才?”

“有多奇?”

“算经最后一道他差一点就作出了。”

“莫非是玄都?”

公孙龙顿了顿猜测道。

“你知道这名字?”

“地理卷,目前他是最高,后面的超过他的希望不大。”

“那写出的感觉像是他把所有的名山大川走了一遍一般。”

公孙龙对于这一试卷的印象很深。

“玄都?”

“日前我曾闻太阴学宫之中有人说,仙人于西方一处山脉立通天石阶九十九阶考量世人,其中便是一名为玄都的人夺得头筹,莫非也是他?”

“**不离十。”

公孙龙回道。

黄石来了兴趣,他坐直身子,看着一旁的荀况道:

“荀况,有兴趣不?”

“老夫徒弟都教不过来,没空!”

荀况一手端着自己的袖摆,一手笔走如游龙。

“况且,他志不在此。”

“哦?”

黄石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砸吧砸吧嘴。

这茶当真是一个好东西。

“看看这个!”

荀况随手放在桌角的一卷书卷递给了黄石。

黄石站起身来,将书卷接过。

“志卷?”

昔日出卷有三十六卷,然三十六卷有一卷要求众人必填,便是志卷。

人生在世,不言志者,庸俗如塞外荒草。

黄石缓缓将手中的试卷打开,重新找了一个惬意的姿势躺在了椅子上。

打开试卷,铺面而来的是一种像是田野长风一般的文风。

自然悠闲,逍遥自在。

“玄都?这是我道家的苗子啊!”

第九十五章 知所不知

咸阳驿站之外满是驻扎的帐篷,除了居住在咸阳城之中的考生外,所有的考生都在这里。

这里杂乱、拥挤、嘈杂。

没有丝毫学习的氛围。

在驿站用餐的地方,玄都依旧是一身似乎永远的也不会变化的补丁长衫,而范增则是一身黑色的丝质长衫。

玄都与范增坐落在驿站桌案最中间。

而四周坐满了六国的考生,他们的目光不停的在玄都与范增的身上划过。

自从那日玄都把他从通天石阶上背下来后,他和玄都便成了咸阳众人的目光焦点。

仅仅是用餐之前片刻的时间,就已经有十余人上前搭讪,也就是现在开始用餐才有片刻的停顿。

饭桌之侧,玄都不紧不慢的吃着碗中的粟,似乎众人的目光他全然的无视。

而范增的目光则是看着眼前的玄都。

通天石阶真的让他很受挫。

他又输了。

再一次的输给同一个人。

绝望的差距,真是给人沉重的打击。

“玄都,你有败过吗?”

范增夹了一筷子粟放入口中,轻声问道。

玄都手中的筷子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需要与人相争。”

“我本以为我这一生,不会需要与人相争,直到太阴学宫出现。”

范增自嘲着笑了笑,或许有些人天生就是不会败的,因为他的心中完全没有输赢之念。

“你来太阴学宫是为了求仙?”

范增像是随意间的一问。

太阴学宫除了那足以让人封侯拜将的典藏书籍与百家大师之外,便是这最动人心。

长生不老,谁可以抵御这般的诱惑?

“我这一生都是为了求仙。”

玄都将碗中最后的粟粒食尽,饮了一口清水。

“我曾游离诸夏名山,入仙山圣地求仙,所以太阴学宫我来了。”

“为了那长生不死?”

范增抬头看着玄都,玄都笑了笑。

“为了知所不知。”

“知所不知?”

范增在口中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

“其实与其说我是求仙,不如说是求道。”

玄都将自己碗中的清水再次斟满。

“范增,你听过老聃少年求道之事吗?”

“愿闻其详!”

范增放下手中的碗筷,正起身来。

与之同时正起身来的还有六国的考生们。

“昔年,老聃少时曾学于一位大师商荣,大师商容通天文地理,博古今礼仪,深受老聃一家敬重。”

“可老聃遇事皆求甚解,不得甚解便夜不能寐。”

“他曾问大师商荣,天之极致为何?神之造化为何?神何以不听命于君?君不治世,神何以不自治?商荣大师语塞竟不能答,只好托词于‘先师未传,古籍未载,愚师不敢妄言。’”

“可老聃之问日多矣,此种托词已然不能搪塞老聃,商荣便越发觉得自己已然不可为老聃之师,遂举荐老道入周。”

“直至老聃入周,拜见博士,入太学,天文、地理、人伦,无所不学,《诗》《书》《易》《历》《礼》《乐》无所不览,文物、典章、史书无所不习,三年而大有长进。”

“博士又荐其入守藏室为吏。守藏室是周朝典籍收藏之所,集天下之文,收天下之书,汗牛充栋,无所不有。老聃处其中,如蛟龙游入大海,海阔凭龙跃;如雄鹰展翅蓝天,天高任鸟飞。老聃如饥似渴,博览泛观,渐臻佳境,通礼乐之源,明道德之旨,三年后又迁任守藏室史,名闻遐迩,声播海内。”

“玄都,你究竟想说什么?”

范增皱了皱眉。

周围众人同样疑惑不解。

这故事与求仙有什么关系?

玄都轻轻饮尽了碗中清水,轻声道:

“我非是求所谓长生,长生无益,千年万年又有何区别?”

“吾乃求道,凡俗世之法,天地之道,我心中皆求知若渴。”

“而太阴学宫之中便有我所求。”

说到这里,玄都沾着洒落到桌面之上的清水,写出了一个“仙”字。

“仙人之贵从不在长生,而在那无穷无尽之知识。”

“仙人为仙,不过知人之所不知罢了。”

“其实是否长生并不重要,这世间如无所可求,生死又有何意义?”

“我想当年老聃先生便是如此所思吧。”

玄都的声音很淡,一如往日。

一时间,驿站之中一片沉默。

范增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眼神之中满是复杂看着玄都。

“你心中只有道?”

“并不是只有道,只是只有道能使我甘之如饴。”

“只有道能够甘之如饴?”

“如此吗?”

范增终于知道他与玄都差距有这么大了。

玄都爱的是那无尽的知识,而他爱的是知识带来了声名权势。

落座的玄都伸出手再次将“仙”字缓缓擦去,重新写了个“道”字。

“道便是仙。”

桌面只留了一个“道”字。

范增嘴角泛着意思苦涩的笑容。

“那你在等什么?”

玄都在等人,不然以他的性格只会在房屋之内用餐。

“六国王室之人?还是秦王室?”

玄都笑了笑,他确实在等人。

“等一个可以让我了解仙人的人。”

“可以了解仙人的人?”

范增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而此时,在驿站之外忽然传来了嘈杂声与马匹的嘶鸣声。

范增抬头看了看玄都。

“你等的人到了。”

“那走吧!”

“好!”

两人缓缓起身,朝着驿站之外走去。

出了驿站之后,范增只见三十余秦兵阵列两侧,有一军侯上前,拱手道:“奉秦之公子子楚命,驿站之中杂乱不堪,请玄都、范增二位入公子府暂居。”

玄都笑了笑,与范增一起走上了车乘之上。

在六国众人的目送之下,长天之下,车乘随着秦兵渐行渐远。

有人望着远处的车乘远去,忍不住的叹息道:“同人不同命啊!”

同是太阴学宫的考生,他们要在一万余人拥挤的驿站之中度日,可有人入秦不过数日,便有公子车乘相邀入府。

“有人生而为王,有落草为寇,天地之间,众生何有平等之说。”

“鲲鹏不与燕雀同巢罢了。”

第九十六章 天下人不配

“所以你来这里便是为了找我?”

时间不知不觉的便已经入夜,公子府邸的内室之中,有四人两两相对而坐。

一身黑衣龙纹的赵政看着眼前的两人轻轻笑道。

在他的对面,玄都与范增并身而立,身子立的笔直。

范增的并没有表现出来丝毫的傲气,眼前的众人除了那位仅仅四岁的成蟜之外,眼前的两人无论是才智还是身份,他都没有丝毫自傲的理由。

玄都闻声点了点头,道:

“对,因为只有仙人的弟子才最了解仙人。”

“世人没有人不好奇仙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想了解我师尊?”

赵政缓缓抬起头来,如同一只潜龙抬起了龙首,他的双目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玄都。

屋内一时间静默。

只留下四岁小成蟜拿着和他手比例十分不协调的毛笔,在白纸之上勾画。

自从白纸被秦之工匠做出后,整个咸阳城之中的贵族皆以纸书写为荣,一时间竟然隐隐有着咸阳纸贵之说。

在纯白的宣纸之上,小成蟜歪歪扭扭写出来一个代表着自己兄长的“政”字,然后在“政”字的旁边又写出了一个代表着自己的“蟜”字。

书房之中寂静的气氛,被小成蟜拿起了镇纸的一刹那的“沙沙”声打破了。

小成蟜发出声音之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兄长。

赵政看着自己弟弟一副生怕惹自己不高兴的眼神,心中一软,他轻轻揉了揉成蟜的脑袋道:

“小蟜儿,有进步。”

“真的吗?兄长!”

成蟜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兄长,两个酒窝不自觉的凹陷下去,露出喜悦的笑容。

“自然!”

赵政将写过的宣纸取下,又为成蟜换了一张白纸。

范增看着眼前一副兄弟融融的一幕,不由地道:

“天家多是无情地,可王孙却不同啊!”

赵政站起身来握住成蟜的小手,在白纸之上再次写了起来,来帮助成蟜熟悉写字的感觉。

“我很感激师尊与父亲,因为我知道我今日所有,一半是因为我的父亲,一半是因为我的师傅。”

“他们一个为天下最强诸侯国的公子,一个为傲视众生的仙人。”

“因为他们,我有了今日的优渥。”

赵政说到这里顿了顿,松开了成蟜的小手,对着他说道:“小蟜儿,记住这种写字的感觉,明白了吗?”

“嗯嗯!”

小家伙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先练字,兄长跟他们说些话。”

“嗯!”

小成蟜显得很乖,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赵政站起身来,看了玄都与范增一眼。

“两位请吧!”

三人缓缓走出了内室,走入了庭院中。

赵政一身黑衣,行如龙虎,虽然他因为年少矮上两人一筹,气势上却完全压住两人。

庭院之中,明月别样的圆润,众星隐匿了身形。

赵政走在两人身前,走入庭院之后,他缓缓停下来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玄都二人。

“我不会告诉你二人,师尊是何种人。”

“莫怪政狂妄,政在此小看天下人一句:天下人不配见我师。”

“师尊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二人若是能够进入太阴学宫之中,自然便知,若是进入不了,知道也无用。”

赵政的言语之中虽然不曾说明,可语气已然很明显了。

他不认为二人有资格知道他师尊的为人,哪怕天下人也没有资格知道。

“是我等冒失了!”

范增连忙拱手一拜,然后轻轻的拉了拉玄都的衣袖。

可玄都却不为所动。

“王孙,我还有一问。”

赵政轻轻抬起头,借着月光的清辉看着眼前的人。

月光将玄都的脸颊投出明暗阴影,在阴影凹陷处一双澄澈如湖水的眼眸显示出来。

“你这种人为何如此之多疑问?”

赵政皱了皱看着玄都。

“因为我生来所求不过道矣。”

赵政仔细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玄都。

“问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玄都闻言一拜,道:

“传言之中太阴学宫之中有无尽大道?”

“我还以为你想问什么。”

赵政笑了笑。

“天地之间,大道无尽,可经卷是有穷的。”

“不过太阴学宫之中的书卷,你人生若是真的只有百年,怕是不够用。”

话已至此,已经溢于言表,太阴学宫之中却是有着近乎无尽之书籍典藏。

“太阴学宫之中真有长生之法?”

范增低声问道。

“你这是第二个问题。”

赵政瞪了一眼范增。

范增低首。

赵政负手而立,笑道:

“世人不皆是为了长生法来的吗?”

“我师尊可没有心情骗一群凡夫俗子。”

“他求的是诸夏一统,声威宇内,人人如龙之世,你们如何能懂?”

说到这里赵政自己笑了,似乎觉得自己说多了。

他转身看着两人道:

“明日,便是第二考,祝两位能够有傲人之成绩。”

“我可以告诉二位,这次考试的名次很重要,无论是四次考试哪一次都很重要。”

“都很重要?”

赵政并没有回答范增的问题,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口中淡淡道出四字:

“两位,不送!”

“谢,秦王孙!”

玄都缓缓一拜,然后转身走去。

而范增一拜之后,看了一眼道:“王孙无怪,他这人确实有些不通礼仪。”

赵政笑着看着玄都离去的身影。

“他很独特!”

“让我想起一人。”

“琅嬛宫宫主老聃先生,他们本质上是一类人,不过老聃比之他更加超脱,他感觉上太年轻了。”

太年轻?

范增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两个您的岁数加起来,还没有我们一个人大。

“那范增告退了。”

“下去吧!”

“希望下一次见你们是在太阴学宫之中。”

赵政轻轻摆了摆手。

在两人消失在院落之中,他才看着漫天星辰道:

“明日又是一考,每一考都离师尊所言的大世进了一步。”

话语落下,他转身朝着内室书房之中走去。

“小成蟜,再小十年,你也要入太阴学宫了,兄长在那等着你。”



第九十七章 爹?

太阴学宫东宫门前,数不清的考生身着各色的长衫,在秦锐士的整理下快速的排列成队。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一万余人不过片刻便排好了队伍,只是由于上一次的前排的教训,众人都争着中后排的位置。

可没有前排,哪里来的后排。

被众人弄的心烦的秦锐士,直接手动排位了众人。

排在最前方的韩国贵族华舵眉目沮丧,他本来想排在中游,但是没有想到因为在秦锐士来为众人排队时后退的不够快被拉入了最前排。

你们怎么比我还怂呢?

他欲哭无泪的望了一眼身后的众人。

却看到一位熟悉的身影,蓝色的补丁长衫,永远淡然的面容。

“你……你是玄都?”

华舵指着眼前的人惊道。

“如果没有第二人名字叫这个的话,我是。”

玄都轻轻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道。

就如同春日之中无风的潭水,不起丝毫波澜。

“你真是那个一考三十阶还有余力的妖孽?”

华舵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面上满是惊喜。

玄都摇了摇头。

“玄都只是个平常人罢了。”

华舵惊异的眼神快速移到了玄都身旁的范增身上打量了一下,然后指着范增道

“那这位就是那个被你扛下来的范增?”

还没等范增开口,他猛然一拜。

“两位,我乃韩国姬姓华氏,华舵。”

“没想到有你们和我并列。”

“今日就算是被淘汰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话太多了。”

范增闻言面部僵了僵,冷冷看了一眼华舵道。

什么叫被扛下来的范增?

我范增也上了十五阶,虽不敢言冠绝世人,但是当世豪杰。

你怎么就注意到我被扛下来了?

这种重要吗?

如果不会说话,那就少说话。

他实在有点不喜眼前的人,太耍宝了。

华舵一愣,就在华舵刚刚要开口的瞬间,一声吼声响起在众人耳边。

“列队前进!”

这般的嘶吼不会是常人,只能是秦锐士将他们带去考试的地方。

华舵只好收起来了话音。

秦锐士很快带领着众人动了起来,队伍沿着渭水缓缓行进了一段路程之后,秦锐士带着众人绕进了一座山谷之中。

不同于一般山脉的葱葱茏茏,这里就像是被一只大手在大地之上挖出了一个天坑。

在山谷之中到处都是破碎的山石,不见丝毫翠绿之色。

孤寂而荒凉。

这是曾经九石人建造太阴学宫的取石之地,他们在大地之上直接开了一道巨大峡谷,而李春秋就取地而作试炼之地。

在众人继续前行了一段时间后,只见十余个巨大的石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其通天而起,将整个峡谷之中割出阴暗明晴。

“好高!”

众人望着那距离谷底数十丈的石柱不由得惊道。

“又是石柱,我有不好的预感。”

华舵呆呆的望着身侧的石柱,石柱之上刻印着一道道不可辨认的蚀刻,其闪着淡淡的蓝光。

与太阴学宫的蓝色如出一辙,彰显出莫名的玄妙非常。

“你话如果少一些,预感会好的多。”

站在华舵身侧的范增冷冷道。

“不一定哦,据说言语可以赶走霉运。”

华舵双手叉腰道。

范增摇了摇头,不再去看他。

这就是一个二货!

石柱边沿有着可以行走上去的栈道,很明显众人到时候就要从这里上去。

在一个个冲天而起的石柱尽头,有一更加高大的石柱远超其余的石柱,在石柱的边缘众人再次看到了熟悉的白衣与白虎。

“也不知道那么大的老虎是如何上去的?”

华舵望着远处仙人的身影道。

“莫不是仙人抱上去的?”

范增与玄都同时面色一僵,范增再次打量了一眼华舵。

到底是何方神圣可以生出如此之人?

望着下面涌动的人流,嘈杂的人声,李春秋反手伸出一只手食指猛然一弹。

虚空之中像是有着一大鼓被敲响。

“咚!”

声音顺着李春秋弹指的方向,如同水波一般四散而去。

石柱之下,嘈杂的众人就像是被一只巨大的军鼓压在了眉心,然后有一壮汉持着鼓槌猛然敲下。

“咚!”

谷底众人只觉得眼前猛然一黑,似乎四识五感全部离去,人群之中哗哗倒了一大片,半天才缓过神来。

一瞬间,整个峡谷之中,只余风声。

李春秋轻轻看了一眼众人,如同雷霆一般的声音炸响在众人耳畔。

“二考为勇气,在石柱之上呆的时间长者为胜。”

“至于石柱上有着何等奥妙,自己摸索吧!”

华舵揉着自己的眉心,嘟囔道

“石柱,又是这种完全不知道干什么的东西。”

范增抬起头看着那无尽的石柱,这次那个家伙真的是说对了一句,又是未知啊!

林立的秦锐士将众人缓缓分割出来,而范增、玄都与华舵正是第一批人。

范增与玄都在秦锐士让开了道路后,相视一眼。

“这次我会努力胜了你!”

“希望你能胜了我!”

玄都轻轻的笑着。

“看什么?一人一石柱,自己上!”

一边的秦锐士看了一眼众人喝道。

玄都和范增相视一笑,然后一人走向一石柱攀登起来。

淡蓝色光辉闪动的石柱上栈道十分的牢固,如同生根了一般。

可两道扎入石柱的木桩之间仍旧有着巨大的空隙,范增虽然不是身体羸弱,可这般却是慢了玄都些许。

但所有的都没有料到的是,第一个登顶的不是玄都,与不是范增,反而是华舵。

踩在木桩之上的华舵就像是灵猴一般,落步如飞。

不过刹那便已然登顶。

“早死晚死都要死来吧!”

华舵登上了石柱之顶上后,像是畏惧一般将双手挡在眼前嘶吼道。

“这二货!”

范增冷笑道。

众考生的目光注视着上面华舵的身影,这石柱到底有着何等玄机,就要看这人了。

华舵站立的石柱之上,在华舵立身的刹那,忽然闪耀出无尽的蓝光,像是有着什么莫名的阵势被触碰一般。

在华舵的身前,蓝光闪耀,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爹?”

华舵惊呼道。

爹?

在石柱之下的众人不能窥探上面的面貌,他们只能根据众人的声音来判断他见到了什么。

但是这声“爹”是何意?

那人究竟看到了什么。

都吓得叫爹了?



第九十八章 原来

这一声“爹”,不仅是让下面的众人一脸错愕,丝毫摸不着头脑。

就连石柱之上的李春秋都微微一愣。

在峡谷之中,十五个石柱之上篆刻的阵纹是大无畏阵。

大无畏阵是李春秋掌握的第一世界之中奇门**门的奇门之阵。

此阵法,阵法问心,相由心生,大无畏阵之中,所有入阵之人都会看到自己的最恐惧的事物。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可这少年面前居然出现的是他爹?

也就是说这个叫做华舵的少年,最怕的是他的爹。

这真是够奇葩的了。

李春秋的轻轻的摇了摇头。

世间之大,果真无奇不有。

“爹?你是我爹!”

出现在华舵面前的是一位身着紫袍的男子,他面方相圆,整个人看上去气度不凡。

可下一瞬间他做出的事情却让人大跌眼镜,那紫袍男子俯身脱下了自己的貂皮长靴,一巴掌将华舵打倒,然后抡起貂皮长靴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

“我给你怎么说的?”

“是不是让你务必用心赶考,你上两场考的是什么东西?”

华舵被抽到抱头痛哭,蹲在地下瑟瑟发抖。

这时,还差一步就要登上石柱的赵离愣了愣,然后咽了口口水。

不会他上去也会遇见自己的父亲吧?

这究竟是什么石柱?

见爹石柱?

虽然看样子是父亲的幻象,可是他要是在上面揍了自己的父亲,怕是不日这消息便会传遍天下。

最重要的是他父亲也会知道。

这……打不得啊。

难道要上去挨揍?

赵离再次咽了口口水。

仙人就是会折磨人。

赵离深深吸了口气,在做好了接受来自父亲毒打的心理准备之后,赵离才缓缓走上了石柱。

他脚下的石柱震颤起来,无尽的蓝光在他的身前交织起来,最终在赵离身前的轰然散开,只剩下一道巨大无比的身形。

“嘶!”

一条斑斓的巨蟒吐着信子,一双复眼紧紧的盯着赵离。

一瞬间,赵离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少时曾经被蛇咬过,自此蛇一直是他梦魇,驱之不散。

“如此,还不如父亲。”

赵离额头之上一滴汗水落了下来。

“为什么是………蛇?”

“我……讨厌……蛇!”

就在赵离吓得几乎不能动弹的时候,范增已然快登上了石柱之顶。

范增缓缓的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观察着两侧石台之上赵离与华舵,思考了片刻之后,范增用余光轻轻扫了一眼那位俯视众人的春秋仙人,呢喃自语道:

“这应该是自己所最畏惧的事物吗?”

范增笑了。

“有趣啊!”

“那么玄都,你会畏惧什么?”

范增朝着那一身蓝色补丁长衫望了过去。

玄都这种人会怕吗?

范增忽然间很好奇这个答案的谜底。

远处,玄都的步子总是不紧不慢,每一步都似乎是丈量过一般,他缓缓踏过一个又一个木桩,朝着那石柱的顶峰走去。

玄都的双目轻轻滑过了正在被父亲毒打的华舵和被巨蟒缠绕着的赵离,然后没有丝毫停留的跨上了石柱。

他轻轻的笑了笑。

“玄都,也想知道自己怕什么!”

在玄都迈上石柱的一瞬间,他脚下的石柱闪烁起来,无尽的蓝光缭绕着一切,它们纠结在一起,在蓝光之中像是有着无尽的变换。

可足足半晌,蓝光却没有丝毫散去的痕迹,玄都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蓝光,像是在看着一件瑰宝。

“还可以不出现吗?”

“究竟是玄都不存在畏惧的事物,还是玄都畏惧的事物需要太多的时间准备。”

注视着玄都的范增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看到玄都的幻象还没有出现后,范增皱了皱眉。

只好自己先大步跨上了石柱。

仙人可不会容许他踌躇不前。

在范增迈上石柱之上的一瞬间蓝光涌现,一道身影在其中凝聚,在蓝光消散之后,范增呆住了。

一身蓝色补丁长袍的“玄都”站立在他身前。

淡泊、无为,宁静如同春水。

“怎么?”

“很惊讶?”

玄都淡淡的笑着,一如往常。

“你竟然是我最畏惧的吗?”

范增低头笑着,笑容之中满是苦涩。

这个答案真的是出乎意料。

“不,我不是。”

“玄都”缓缓的摇了摇头。

“嗯?”

范增抬起头来似乎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玄都”轻轻的笑着。

“你………畏惧可以击败你的人。”

“而我可以,并且毫不费力,尽管我不在乎,可我就是可以将你击败。”

范增呆了呆,他握紧了自己拳头,手上青筋暴起。

“所以你准备和我聊天?”

范增咬着牙道。

“玄都”笑了笑。

“不,抱歉了,我准备再次击败你。”

“玄都”依旧是淡淡的笑着,一切都那么像真正的玄都。

“那真是不幸啊!”

范增双手紧紧握紧。

“你不幸什么?我才是不幸!”

赵离被自己身前的巨蟒追逐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一条长近十米,有成人脑袋粗细的蟒蛇,简直是要人命。

听闻到范增的哀叹,他忍不住的道。

你有什么可悲的?

不过一个看不顺眼的老朋友,最多毒打你一顿。

华舵不是默默地挨着自己的父亲爱毒打了吗?

我这可要将我生吞活剥!

一旁正在被毒打的华舵也看了一眼范增,他觉得赵离说的对。

华舵不敢还手,他怕被自己的父亲知道,那么今日的毒打怕死要变成真的了。

而此时其余人也逐渐的登上了石柱,道道蓝光闪现在一道道石柱之上。

猛虎、蜘蛛等等出现在应考的众人身前,甚至有一人出现的是一黑色的厉鬼。

相比于众人,玄都和范增太悠闲了。

下一秒,范增动手了。

他一拳打出狠狠的砸向了“玄都”,玄都轻轻的一侧身,轻轻一拳砸在了他的腹部。

范增轰然倒地。

“我说过,你赢不了我,尽管我不在意输赢,可是你赢不了。”

“玄都”的声音很淡,他静静的看着范增,站在原地也不上前进攻。

而此时,真正的玄都身前的蓝光忽然之间大放异彩,无尽的流光散去。

玄都睁大了双眼,呆呆的看着自己眼前的事物。

“原来,我所畏惧的竟然是如此吗?”

第九十九章 恐惧与朋友

那纯粹的蓝色破碎,化为了四散的荧光。

在玄都身前出现的是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同样的蓝色长衫,同样打满了一个个补丁。

唯一不同的是,玄都眼前之人已然是垂垂老矣,苍老而干瘪的皮肤已然攒聚在了一起,形成了沟壑万千。

他满头华发顺着两肩杂乱的搭了下来,如同很久都没有人整理了。

从眉目依稀的神情,玄都可以看出这便是老年的自己。

如此苍老,如此憔悴。

浑浊双目之中没有丝毫理智的亮光,只剩下迷离与无神。

嘴角流落的晶莹更是说明了老年的自己已然失去了神志。

四方之人或是挣扎、或是激斗,唯有玄都站在石柱上静静的注视着自己。

他直面着自己的畏惧,那深入灵魂深处的畏惧。

从上到下纤毫毕争的看着自己。

“生于天地,死于天地,此无悲也。”

“所悲者,唯神志不能自已,大道不可自求,生不如死,此吾之所惧者。”

玄都的声音很轻,像是在与自己对话着,更像是剖开自己无形的伤疤,将其中的脓液挤出。

在他身边,不时有着人从石柱之上被形成的幻象击落翻出的惨叫声。

每当有人跌落,十五根石柱之上便有着蓝光闪现,将众人缓缓落到地面之上,而石柱之下的众人在秦锐士的督促下,便立刻开始了新一轮的攀爬。

而玄都的石柱是最寂静的,他端详着自己,右手轻轻从苍老的自己脸颊滑下。

那种如同干枯的树皮一般的触感,好像自己的面前真的存在这个人一般。

“玄都有惧。”

玄都将自己的手缓缓放下,垂在自己的身前,叹了口气。

“可世间的一切都是变化的。”

“玄都本以为见到这般自己会是惶恐的。”

“可见到的那一刻,忽然不惶恐了。”

“神志不清的玄都其实已然死去,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如此有什么可悲的?”

玄都笑了笑。

“死并不可怕,生无意义才是最可怕的。”

他看了看身前的幻象,像是与自己的老朋友畅聊一般。

“我应该叫你什么,幻象吗?”

“你迟疑如此之久,便也是知道,我所畏惧的是无形无相之事。”

“所以我的恐惧,你显示不出,显示不出,只能出此下策,对吧?”

玄都似乎是在疑问,但更多是一种肯定。

“现在,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这幻象散去吧!”

玄都轻轻的摇着自己的头颅,像是对着自己的心在说话。

相由心生。

玄都知道眼前的自己不过是自己心中幻化而成,心中的恐惧散去,自然也就没有了幻象。

随着玄都的声音响起,玄都身前的苍老的自己就像是听到了玄都的呼唤一般,他本来凝聚的身形,渐渐的虚幻起来。

一道道裂痕布满了苍老的玄都身上,然后瞬间破碎。

如同水月镜花被彻底扰乱。

坚硬的石柱之上,一时间只剩下了盘腿而坐的玄都。

像是一切都如同一场梦幻,不曾有过,不曾发生。

玄都缓缓用右手支起自己的身体,环顾四方。

在他身后,范增依然倒在“玄都”的身前,他每一次出手都会换来更恐怖的还击。

在范增身边,华舵则是还在被自己的老爹毒打着,他的惨叫依旧是中气十足,看来是再嚎叫一倍的时间也没有丝毫问题。

而其余人倒是已经换了一茬人。

此时,范增嘴角已经有了血迹,可他拳头依旧紧握着。

“玄都”静静的站在原地,他抬头望着远处的自己。

“你又一次输给了我。”

倒在石柱之上的范增侧了侧头,看着远处的玄都,苦涩的笑着。

玄都身前的幻象已经彻底消失了。

没有了幻象桎梏的他,怕是能够呆到天荒地老。

而自己,只要眼前虚假的“玄都”稍微用一点力气,他就会被从石台之上扔下。

“是,我又一次败了。”

范增低下了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败在玄都的手下了。

玄都就像是不可战胜一般。

“玄都”没有动手,他望着远处的自己,眼中带着羡慕的神情。

“真是羡慕他,还有很多的时间去求道,而我,你一离开就会彻底消散,像是从未存在一般。”

范增抬了抬头,呆了呆道:

“你真的只是一个幻象?”

一个幻象真的会有如此之多的想法吗?

“玄都”笑了,他将目光从自己的身上收回。

“我是幻象。”

“但至少我存在的这一刻,我是真实存在的。”

“范增,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想让你出局,那位华舵的父亲也是,不然你们二人不可能在石台之上呆这么久。”

“但是让你们恐惧又是我们的宿命。”

“所以,范增?”

幻化而来的玄都转过头来。

“你击败不了我,所以忘记你的恐惧这才是你唯一能赢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吗?”

范增似有所思,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忘记?

哪有那般的简单,不过此时的玄都不应该是他的恐惧,而应该是朋友。

一个哪怕应该敌对也依然愿意善待自己的人,不应是恐惧。

“对,就是如此!”

站在范增身前的“玄都”与远处立身于空荡石柱之上的玄都同时开口道。

淡淡的声音在空中响动,带着一丝丝笑意。

那幻象的“玄都”缓缓消失,飘散在范增的眼前。

趴在石柱之上的范增有点迷茫,但随即他转头看向了玄都。

“玄都,你就连变成了幻象也依旧要说教我啊。”

范增笑了。

至少此时,他多了了一个朋友,少了一份恐惧。

在远处依旧在毒打华舵的华舵之父亲,手上不停,可嘴上却叹了口气。

“人家都懂这个道理,你这熊孩子如何就是不懂呢?”

“爹,你还是接着打吧,我可以挨着,不疼!”

“今天您下手比之前轻多了。”

华舵抬起头来,一脸天真道。

“我……”

华服紫衣男子神情越怒,一巴掌下去。

“爹,这下疼了。”

华舵呆了一下。

“疼?我打死你个不孝子。”

华舵的叫声越发凄惨。

而此时,李春秋如同石塑一般的神情忽然发生了变化。

在李春秋身后的白虎也惊起身来,一声长啸似有怒意。

一条斑斓的大蟒蛇顺着峡谷的四壁朝着峡谷之中爬了过来。

体长五丈有余的巨蟒,朝着这里前行了过来。

重要的不是这点,重要的是李春秋在巨蟒的身上感受到了灵气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又一只大白。

第一百章 妖

“妖吗?”

李春秋看着眼前斑斓的巨蟒,轻声自语。

而在他的身后,白虎已然怒目,他呲着牙,雄威依旧。

在跟着李春秋之前,白虎便是山林的霸主,它认为眼前的巨蟒是在对它的挑衅。

“看来在咸阳城为此世注入灵气的出口已经让世界上催生出具有的雏形的妖吗?”

李春秋伸出手轻轻压了压白虎的头颅,示意它安静。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来,身上莫名的威势渐渐升起。

“只是,你这妖似乎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李春秋神色冷峻,杀机凛然。

妖的身上有着灵气。

而灵气是一种很独特的气,它会随着携带者的经历变化,若是携带者暴虐无常往往带有很大的血腥之气,而不同种族之间气息也变化。

吃了人的妖身上的灵气会带着淡淡的亡魂的感觉。

“这种气息,看来没有少杀人啊!”

李春秋平淡的声音之中杀机凛然。

在石柱之上的众人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巨蟒。

“这近忧未解,又添远虑,真是天不容我啊!”

有人看到巨蟒爬于身侧之后,仰天长叹道。

可峡谷之中的众人看不到因为角度的缘故是看不见巨蟒的,他们只是看见了李春秋缓缓站起。

然后淡淡的声音响起。

“妖孽者,当死!”

妖孽?

无论是秦锐士,还是考生纷纷抬头望天,在峡谷边沿有一道斑斓的身躯露出了一角。

“好像是一条巨蟒!”

考生之中有山中的猎户惊呼道。

山中有王为虎,有霸为熊,有龙为蟒。

蟒蛇比之熊虎更加可怕。

众人为之一震。

而此时巨蟒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它在远处的白虎与那白衣人身上发觉到了致命的威胁。

它摆动着身体想要离去,绕开了遮挡的岩石,这时巨蟒的身躯才显示了出来。

大。

太大了。

巨大的身体彰显出无与伦比的力量感,而按反射着金属光泽的鳞甲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挺戈!”

秦锐士的蒙武立刻下令,瞬间无数的长戈对着巨蟒举起。

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的巨蟒顺着山谷朝着低洼处席卷而来,在背后的威胁感之下,它没有对这些食物发动进攻。

只是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冲开了众人的阵势。

与巨蟒碰撞的秦锐士只觉得无尽力量顺着手中长戈涌来,下一瞬间便被扫飞出去。

但是也有壮士挺戈直接插入了巨蟒身体之中。

巨蟒也吃痛,它想不通明明人的武器对它多半无用,为什么这些人还能伤到它。

它也没有时间想这些问题,因为身后的危机感越发的深重。

似乎再不走就要死!

在生死危机之下,巨蟒管不得这些小伤小痛了。

它横行无忌,力求最快逃离这里。

众人被巨蟒冲的七零八落。

那磨盘大小的巨石,在巨蟒面前像是没有丝毫的重量一般,直接被撞起,然后轰然落下。

幸亏没有伤到众人。

山谷之中有着十六道拔地而起的石柱,唯有仙人驻足之处,可俯视众人。

李春秋站在石柱之上,手中轻轻掐起一剑诀。

恐怖的灵气在他身前聚集。

李春秋与所有自己传授的修道者不同,他有着无尽的灵气与石碑的加持。

而自他修道而来,从未感受到境界的制约,许多远超他本身境界的道法他都使之如臂。

此时的《惊霄剑气》本是三花得聚才能使用,但是李春秋用来信手拈来。

“一剑,斩你!”

李春秋的声音如同落在众人耳边,杀气肃杀,言语如锋。

自十六石柱最高峰处,一道淡蓝色的剑气呼啸而出。

霎时间便激射百丈。

在人群之中肆虐奔走的斑斓巨蟒相视心生警戒,它忽然飞身而起,缠上了身侧的石壁之上的突起,朝着山上席卷而去。

本人持长戈刺入巨蟒身上的秦锐士被这一举动直接震开。

可那剑气如惊霄之雷。

一闪而过。

直接穿透了巨蟒的三角形头颅,头颅之上血花四溅。

“轰隆!”

石壁之上一声炸响。

那淡蓝色的长剑如同凝成实质,狠狠插在了巨蟒的头顶,将巨蟒钉死在石壁之上。

石壁自巨蟒头颅被钉之处,裂纹四散开来。

整个石壁都似乎被这已经贯穿。

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石柱之上的范增与玄都清晰见证了这一剑的锋芒。

弹指而出,虚空化剑。

一剑便将无数秦锐士都挡不住的巨蟒钉死在石壁之上。

范增趴在石柱靠近玄都的那一侧,眼神紧紧的盯着钉在巨蟒头颅之上的长剑。

“传言,仙人一掌便使秦王宫阙,千屋万瓦付之一炬。”

范增喃喃自语道。

这一刻,他才知道昔日秦人为他讲解之时,为何激动的口不择言。

因为这威势足以任何人心驰神往,不能自已。

“传言这位仙人不仅有着惊天动地之威,更是有着无尽典藏。”

玄都看着那死去的巨蟒,心中带着无尽的向往。

而十六石柱最高处,李春秋袖袍猛然一挥。

那淡蓝色的剑光瞬间消散。

巨蟒瞬间裹挟了数不清的碎石跌落在了地上,溅起无尽的尘土。

“秦锐士,何人统领?”

李春秋淡淡的声音响起。

“蒙武在此!”

蒙武低首一拜。

这时他才明白那日自己的父亲从秦王宫回来之后,为何对春秋仙人讳莫如深。

仙人不是凡人可以妄言的。

长剑可斩巨蟒,亦可斩去天下王侯将相。

“将巨蟒带出。”

李春秋轻轻的摆了摆手,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俯身看着蒙武道

“我听闻武安君似乎在指点汝等?”

蒙武闻言心中一惊。

莫不是武安君和王孙没有对仙人说明吧?

他连忙低首道

“武安君怜惜旧部,末将不胜惶恐。”

李春秋轻笑一声。

“怕什么?政儿曾与我说过此事,只要兴诸夏之事,做了便做了,有何?”

“诺!”

蒙武再次低首。

俯视众人的李春秋指着山谷处的巨蟒道

“此巨蟒,妖兽也,有食人之戾气,遂吾杀之,交于白起。”

“妖兽之肉,可强人筋骨,力负千斤。”

“这是好东西啊!”

蒙武闻言一喜。

“谢仙人恩赐!”

李春秋没有理蒙武,他像是发现了什么。

“咦!”

“竟然还有!”

李春秋轻轻侧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壁之上,一条小青蛇的尾巴唰一下藏了起来。

白虎神色一动,直接纵身一跃从石柱之上跳了下去,在石柱侧壁借力一跃后,它如若飞檐走壁的爬上了远处的石壁,从石壁之上缝隙之中,用爪子抓出一条小青蛇。

然后他用嘴咬住再跃回石柱之上,虎目微眯朝着李春秋邀功。

李春秋的目光落到了青蛇身上。

“这倒是没有戾气的味道。”

第一百零一章 青龙

长风微拂,峡谷之中天高日清。

石柱之上,小青蛇在白虎嘴里耷拉着脑袋,整个身体都软了,似乎已经死去了。

白虎似乎也有些疑惑,它将青蛇从从口中吐出。

青蛇从白虎口中掉出,软趴趴地掉在了石柱之上,滚动了两圈。

白虎伸出自己的一巴掌足以拍死青蛇的爪子轻轻划拉着青蛇的身体。

这……死了?

白虎晃着自己的大脑袋疑惑的看着青蛇,一双虎目之中满是懵圈。

好像也没有用力啊!

立身于白虎身前的李春秋伸出手,轻轻拨开了白虎硕大的脑袋,然后低头看着青蛇。

青蛇一动不动,似乎真的是死去了一般。

李春秋笑了笑。

“真聪明,还会装死!”

青蛇静静的瘫倒在石柱之上,自从它懵懵懂懂开始吸纳灵气以来,除了之前来这里挖坑的古怪石人外,它便是这一片的小霸主。

它从来没有见过跟自己相同的同类。

可今日它却见到了一人一虎身上带着与它相近的气息,但是他们太强大了。

如果说青蛇是一,巨蟒就是一百,白虎有一万,而那个白衣人就像是一片大海,无边无际。

强大的压迫感让青蛇只能躲在自己的洞穴之中瑟瑟发抖。

但不想自己还是被发现了。

李春秋轻轻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一道电弧闪过,直击青蛇的身体。

“噼里啪啦!”

空中响起电弧的爆裂声。

青蛇身子瞬间一僵,然后整条蛇直接跳了起来。

这把盯着的白虎吓的一跳,几千斤的白虎四脚离地,在猛然落了下来,整个石柱都一阵震颤。

落下的白虎立刻怒目圆睁,肉垫之中的利爪猛然弹出,伸出爪子下意识就要打青蛇。

青蛇吓的一躲,将自己的脑袋埋入了盘踞的身体之中。

“嗯?”

李春秋一声鼻音轻轻的响起。

白虎身子瞬间僵住,脑海之中回放了一遍刚刚那被一剑钉死在石壁之上的巨蟒后,白虎将利爪收回然后趴在了石柱之上,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和爪子,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青蛇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已经僵住了。

压迫。

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像是一条通天的瀑布自长空滑落,冲击在青蛇的身上。

强大。

青蛇甚至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强大。

在眼前的白衣人的面前,它动都不敢动。

李春秋轻轻伸出手指揉了揉青蛇的脑袋,青蛇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它立刻轻轻用自己的小脑袋蹭着李春秋的手指,释放着自己的善意。

“你倒是挺知道讨好人的。”

李春秋轻笑的看着手中的青蛇,青蛇的身上有一种特有的清凉触感,没有那种蛇的腥臭,反而有一种雨后的清香。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我确实有心铸就四方神兽,不过且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吧!”

李春秋收回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取出了一红色如血的果实。

莫名的香气从果实之上四散开来。

在看到红色果实出现的一瞬间,白虎瞬间变得极其的兴奋,它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嘴,然后上前用硕大的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李春秋。

这是李春秋培育出来一种异果,对妖兽有着改变根基的奇效。

之前也喂过白虎数颗。

李春秋屈指一弹,鲜红如血的果实激射而出,白虎纵身一跃将其咬在了嘴中,它并没有吞下,只是默默的含在嘴里。

回去喂儿子!

白虎傻乐呵着。

然后李春秋又取出了一颗红色果实,将之扔在了青蛇身侧。

青蛇瞬间一动,电光火石之间便将果实咬在了嘴中。

李春秋摇了摇头不再看青蛇,反而转头看向了拜倒的蒙武。

“下去吧!”

“诺!”

蒙武一拜,然后号令秦锐士开始搬动巨蟒。

他眼中带着火热,这可是可以使人力负千斤的宝物。

李春秋随即转头看向了玄都与范增,他沉吟了一下道:

“至于你们二人,破开这大无畏阵,虽有取巧之嫌,但亦是本事。”

“这倒是略微出乎我的意料。”

“如此,破阵者列为此考核列为超一等,记录时间,短者为优,与众人不同。”

“你们二人下去吧。”

“诺!”

玄都与范增二人拱手拜道。

范增心中现在还是那如雷霆震怒般的一剑。

一剑弹指诛杀巨蟒,与这般手段相比,王侯将相重要吗?

他轻轻抬眼望了一眼那一身白衣,只觉眼前身形越发的伟岸。

不敢违背,只好立刻下了石柱。

李春秋话语落尽后,重新坐回了原地,闭上了双眼。

青蛇正在用着余光打量着眼前的人,见到没有危险之后,它就地开始了对血红果实的吞咽。

一切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考生们快速填补上了玄都与范增的位置,一切的考试流程照旧。

只是远处的石壁之上,已经不复之前的光滑,在石壁上,出现了一点黑色的坑洞,顺着坑洞一道道裂痕呈现着圆形四散出去。

在石壁上和石壁下的岩石与尘土之上还有着一滩滩巨大的血迹。

而一百余秦锐士此时正扛着巨蟒朝着远处走去。

巨大的巨蟒身形在众人之中引起阵阵惊呼,这般洪荒莽兽竟然弹指便得以诛杀,这便是仙人吗?

众人对太阴学宫之位更加渴求了。

一直到秦锐士走出峡谷之后,秦锐士才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自己肩上沉重至极的巨蟒。

“这巨蟒真的重啊!”

巨蟒不像是一般的重物,它每一寸都要一个人抬才能勉强抬起。

无怪之前它横行无忌,完全没有任何人可以制裁它。

这般的重量横行起来,若不是秦锐士被武安君白起训练过,简直是碰着即伤。

“你没有听到仙人说吗?这是妖孽。”

“我只听到仙人说吃了它可以力负千斤。”

说话的人的哈哈一笑道。

“不过你们小心一点,这蛇皮之上的鳞甲锋利的很,别被伤到了。”

巨蟒身上的鳞甲如同被锻造过的钢铁一般,锋锐而尖利。

“行,不过还是快点,已然有锐士去给武安君报信,吾等莫让武安君等急了。”

“此言得之!”

众人抗着巨蟒朝着咸阳城外军营奔袭而去。

第一百零二章 草原阴神

咸阳城西城门以西,太阴学宫东宫门以东,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吆喝声、人潮声不绝于耳。

此地现在已经发展成自由商业交换的市场。

在太阴学宫之外,这里秦国管理力度最低微,因为这里是秦王许给春秋仙人的地界,仙人不开口,没有秦国官吏敢管。

没有了各种秦律商业禁令之后,这反而成为的众人最理想的交易之地。

此时,月氏前来探查的秦国变化的兀迪便在这里。

月氏与秦国接壤,在秦穆公时,月氏就是秦国与西方各个游牧民族进行物物交换的一个桥梁。

所以在秦国看到月氏人是很正常的现象。

兀迪来咸阳已然五日了。

他不是第一次来咸阳,但是此次咸阳确实改观巨大。

尤其是咸阳城以西,这里每日都有来自诸国的数万考生来此聚集,然后由秦国最精锐的秦锐士带去进行太阴学宫入学考试。

一言而四海为之动。

兀迪从来没有在草原见过这么有威势的学宫,准确的说草原之上就没有学宫。

而在这里太阴学宫那位传言为仙人的宫主甚至威信要远超秦王,他曾听闻秦人说这位学宫宫主弟子便是未来的下下任秦王,想必到时候整个秦国都会成为那位仙人的羽翼。

多么可怕的事情。

难道那位学宫的宫主真的是仙人?

“兀迪,我们究竟在等什么?”

莫戈的声音打断了兀迪的思路,莫戈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自从兀迪进入咸阳之后,他每日都在咸阳城之中闲逛着,也不知他究竟在干什么。

“你来咸阳这几日,整日就是在这城西之外走来走去。”

“半点正事都没有做。”

兀迪轻轻的摇了摇头,他遥望着远处雄伟的不可以用言语形容的宫殿。

“莫戈,你要学会少说话,多看。”

“我承认这里的繁华,但是吾王可不是让你来这里看风景的。”

莫戈争锋相对,兀迪是老月氏王的人,而莫戈是新月氏王的人。

新老之间永远会有着争斗,这是不可避免的。

“声音放低,莫戈。”

兀迪也不愿得罪莫戈,他朝着远处一指。

“看到那座学宫了吗?”

“传言是仙人铸就的。”

莫戈摇了摇头。

“你不会信了吧,月氏在草原之上不知道灭了多少部落,哪个部落没有图腾神灵,但那又如何,还不是被月氏灭了。”

“这不一样,比如你敢质疑那位草原阴神……呜呜……”

兀迪话还没有说出来,嘴巴便被莫戈牢牢捂住。

莫戈这一下差点让兀迪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但是莫戈却没有丝毫松力的动作,他一脸惊恐的看着兀迪,低声嘶吼道:

“你不想活了?”

“草原一入夜色便是草原阴神的猎杀场,你如果不想一辈子不能回到草原之上,那么最好管好你的嘴。”

“草原阴神是执掌草原死亡的存在,没人可以冒犯他们,哪怕是草原的王,不然那等待他的只会是死亡。”

“呜呜呜………”

兀迪疯狂的点头。

看到兀迪点头之后,莫戈草才缓缓放开了兀迪的嘴。

他当日是参与了那日的草原阴神的战争的,那阴冷恐怖漠视众生可怖神情,他现在每日还会在梦中见到。

以至于他不得不雕了一块石雕戴在脖子之上。

以求阴神不在夜晚杀戮他。

“咳咳咳……”

好不容易缓过气之后,兀迪一边揉着自己喉咙,一边嘶哑道:

“我想说的是,草原阴神是真实存在的神灵,那么你怎么敢说这位太阴学宫主人不是神灵呢?”

莫戈不屑道:

“神灵怎么会怜悯凡人,草原阴神会撕碎一切眼前的事物,哪怕是月氏王,哪怕是匈奴单于,哪怕是东胡王。”

“你不知道现在所有部落都养成的一个习惯,晚上必须放哨,一遇到草原阴神就以火箭示警,避免部落遭到草原阴神的冲击。”

“可世间有人可以短短一月铸就这宫殿吗?”

兀迪指着远处的宫殿道。

莫戈沉默了,这样一座宫殿确实不是短时间可以建立起来的。

“我等的便是太阴学宫宫主的态度,这是我们得不到的,那些中原勋贵也看不上吾等,不会给我们讲,我托人问了来考的考生,应该差不多可以得到答案了。”

“按照目前的局势发展,他才是可以主导秦国局势的人。”

“好,我等你!”

莫戈吸了口气,最终坐在兀迪的身边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一身着麻衣的少年走到兀迪身前,兀迪递给了少年的一个锦囊,少年轻轻掂了掂手中的锦囊,然后递给了兀迪一张丝巾,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兀迪轻轻的打开了手中的丝巾,在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德以柔中国,刑以威四方。”

兀迪将手中的丝巾牢牢攥在手中。

这真的是一个不出意料的答案,中原的态度一向如此特立独行。

“怎么样?”

“那位宫主的态度并不好。”

兀迪面色凝重。

他现在只盼望这位宫主没有传说之中的那么玄,不然日后月氏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那怎么办?”

莫戈开口问道。

兀迪刚刚想开口,一秦锐士乘马而入,一骑绝尘冲入了太阴学宫之侧的军营之中。

他立刻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莫戈不要说话。

不一会,在军营之中立刻聚集起来,列开阵势似乎在迎接着什么。

在过了片刻,白起从军营之中缓步走出,立身在军营之前。

白日之下,整个空气的气温似乎都瞬间低了数度。

冰冷如刀,杀意如潮。

“妖吗?”

白起的声音冷意之中带着一丝好奇。

他从在琅嬛宫之中的典籍之中确实读到了妖,传言天地灵气起,人得之修仙,人外万物生灵得之为妖。

妖身血肉大补,使人可负千斤之力。

这可以使得秦锐士更快的进入引气入体的境界。

一只全部由修道者组成的军队,白起想想都觉得兴奋。

他遥望着远处,静静的等待着远处运送妖物尸身的队伍。

而此时遥望军营的莫戈呆住了,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吃痛之后,他呆呆的望着远处的白起。

“天神在上,兀迪,我好像看到了草原阴神。”

“他就在那军营之前。”

上架感言(加更规则)

《浩瀚仙秦》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

感谢各位大佬这两个月以来的支持,推荐票和打赏都很多,谢谢诸位。

感谢编辑青狐大大。

这也是小北的第二本上架的书,是龙是虫就这一波了。

小北也不喜欢说废话,直接上加更规则。

加更规则

1、月票加更

五百月票加更一章。

无保底下限,有多少月票,当月加更多少。

比如月票到五百了,第一时间直接加更一章,到一千立即加更第二章,以此类推,直到小北手里存稿用尽。

2、打赏加更

每一位书友第一次万赏加一更。

此外每两万赏加一更。

免费期间打赏的兄弟,后面也会加更到。

3、均订加更

三千均以上,一千均加一更。

订阅应该算是作者最看重的数据了,谁都不例外,希望兄弟们多多支持点订阅。

4加更外

小北是真的手残,上本书就发现了,一定要定自己做得到的规矩,这本条件达成就加更,尽量做到不拖欠。



第一百零四章 地狱恶鬼

在月氏商会的营帐之中,兀迪胆战心惊的过了整整两日,每日在梦中都会浮现那尸山血海、血流浮漂恐怖情节。

那苍颜悍叟就像是可以号令整个死亡一般,在梦中千万阴鬼不断折磨着他。

致使兀迪这两日之中,整个人黑眼圈都浮了出来。

终于,在第三日一早,兀迪收到了那位咸阳少年的回信。

其实武安君被春秋先生复活的消息在咸阳之中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而对于六国勋贵子弟来说秦武安君的名字与生平更是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对于新来秦国的众人来说这确实不可知。

那位少年没有耗费太大力气就得到消息。

月氏商队的营地之中,兀迪看着手中丝巾,呼吸急促。

丝巾之上描述的是这人间不可能存在的事件,只有那真正的神可以做到这般事。

“复活?”

“使得死者重返阳间?”

在丝巾之上写的明明白白,那被莫戈称为草原阴神的石像是被秦国太阴学宫之主从阴间复活的一位秦国大将。

太阴学宫宫主敬佩这位已经逝去的大将,于是施展惊世手段将之复活,与之坐而论道。

这是何等旷古烁今的手段。

兀迪不敢想。

他只能战战兢兢地顺着丝巾看了下去,在丝巾下面记述的是那位被复活的武安君白起的生平。

“起自步卒而起,以首级为军功,登顶左庶长,后三十七年,所向无敌,从未败绩,四海敌手无人敢敌,斩首百余万,功高震主,赐武安君之封………”

兀迪的手在颤抖,他细细的读过手中丝巾之上的每一个字。

这位仙人到底从阴间复活了什么人。

世间怎么会有这般的人物?

斩籍百余万,这对于草原来说简直是传说。

一百万人,哪怕是一百万头牛羊,放任众人杀,也不知要杀多久。

兀迪看完丝巾之后,将丝巾牢牢攥紧在手中,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如何?”

莫戈不通秦国文字,只能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他想知道那位草原阴神是否真的和秦国有着关系。

“如何?”

兀迪惨笑了一下,松开了手中的丝巾。

“这哪里是草原阴神,这是从阴间地狱回来的厉鬼,一个活着的时候便杀戮盈百万的魔头,他是秦人的不败战神,也是你所言引起三族大战的草原阴神。”

“那位太阴学宫之中的大秦称颂的春秋仙人将他从阴间复活,坐而论道。”

“草原上的传说就像是一个笑话,从未有过什么草原阴神,有的只是秦武安君白起。”

兀迪从牙缝之中挤出了这个名字。

“杀戮盈百万?复活?”

莫戈愣了愣,不敢置信道:“你是说复活?”

“不可能,这世间怎么会有人可以玩弄生死于鼓掌?”

“这是对天神的亵渎!”

兀迪冷冷一笑。

“但他做到了,我终于明白秦人问什么叫他仙人了,他配的上这个称呼。”

“使得死者复活,并且有如此恐怖的实力,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强行统一中原,再兼并整个草原。”

“这是何等恐怖之事。”

“拿纸笔来,我要给月氏王写信。”

月氏商会的下人快速的递过来了丝巾与笔记,兀迪摊开了丝巾,沾染墨汁。

“你要给大王写什么?”

莫戈看着兀迪问道。

“如果不能想办法得到秦国的秘法,那么就做好被征服的准备。”

“什么?”

莫戈惊了惊。

“你还没有看明白吗?”

兀迪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莫戈,他现在真的不懂月氏王为什么要派来一个完全没有脑子的人跟着他。

紧紧是为了安插亲信?

这位新的月氏王还是太年轻了。

“月氏与秦现在就像是月氏与昔日灭去的小部落一般的关系,秦国现在太强大了,而且离月氏太近了,如果不是有着东方诸国的制约,这头猛兽还不知道要作出何等事宜。”

“我只是给王上一个心理准备。”

“而我们现在的任务更加重要,我们要想办法得到这起死回生的秘法。”

兀迪快速落笔将自己的所知道的消息写在了丝巾之上,然后站起身来将丝巾递给了莫戈。

“寻快马。”

“好。”

莫戈接过丝巾朝着帐外走去。

在莫戈走后,兀迪朝着帐外高声呼唤道:

“加息莫?”

“大人,我在。”

随着一声应声,加息莫掀开营帐,从帐外走来。

进入营帐之中后他右手搭在左肩上鞠了一躬。

“兀迪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兀迪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加息莫道:

“太阴学宫之中可以混进去吗?”

加息莫躬身道:“传言那位仙人在整个太阴学宫之中布置了阵法,除非有着相应的铭牌,不然没有人可以进入其中,传言曾经有人袭击过宫殿,但是毫无所获。”

“大人,恕我直言,如果您想得到太阴学宫之中的什么东西,您唯一的机会就在那些进入太阴学宫的考生身上。”

“太阴学宫现在正在大考,莫约还有七日时间便会出来结果。”

“大人若要做这件事,要做好长久的打算,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成的。”

这就是即使是加息莫是草原的奴隶,兀迪还是喜欢将之带在身边原因,他做事滴水不漏。

“没有其余的办法吗?”

兀迪皱了皱眉,作为月氏的商团,他一旦长时间驻留在这里,肯定会被查出问题的。

莫加息再次躬身道:

“可以劫持那位仙人的弟子和学宫的老师,但是这种方法相当于直接与那位仙人开战。”

“您确定要用这种方法吗?”

兀迪叹了口气。

“那就只有等了。”

兀迪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看着在地上燃烧的煮着羊肉的木炭,望着那火焰怔怔出神。

大秦现在就像是这一把火,而诸国就像是那柴火,火焰之下是何等无力。

远在军营之中的白起没有意识到他的一番举动引起了什么。

哪怕是他知道也只会笑笑。

对待外族,在白起眼中没有不能用战争解决的问题。

未名北说

第二章!

第一百零五章 太初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一百零五章太初时间匆匆,不知不觉,二考便弹指之间过去。

此时,其实很多考生已经对自己是个什么水准有一个清晰的定位了。

但是,就像是未来的高考考生一般,他们此时的考试已经不仅是背负着自己愿望,他们还带着自己家族的厚望。

世界上很多事,不是你觉得自己不行就可以不上的。

所以三考他们也来了。

三考考智。

李春秋将三考的位置定在了太阴学宫之中,这也给了许多已经放弃的考生再考一次的念想。

如果我不能考进太阴学宫成为那三千学子之一,那么我至少要看看我一直追求的学宫究竟是什么模样。

太阴学宫以东,咸阳城门以西,无数考生在这里阵列。

这次,没有秦锐士领考,秦锐士也随着考生一起在太阴学宫的东宫门前排着队伍。

身着黑衣玄鸟纹饰的赵政站在东宫门淡蓝色的光幕之前,他身侧站的是身着黑衣虎纹的蒙氏二兄弟。

“诸位进入太阴学宫之中,请谨记莫要胡乱走动,宫中有着师尊刻印的阵法,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忧。”

赵政的声音雄浑,警告意味浓重。

众人低首而拜。

“谨记之。”

话语落下之后,太阴学宫那久久被淡蓝色光幕包裹的东宫门光幕缓缓退去。

赵政转身朝着宫门之中走去,而他的身后蒙氏兄弟缓缓跟上。

无数的考生与之顺着东宫门鱼贯而入,没有了无尽的蓝光遮挡,巍然大气的太阴学宫直接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雕栏玉砌,环绕的宫楼,带着淡淡的雾气如同人间仙境。

二十丈宽的汉白玉大道整洁大气,两侧篆刻种种洪荒巨兽,栩栩如生。

“今日得见太阴学宫,亦是不悔来咸阳一遭。”

“端的是巍然大气,仙境之风。”

人群之中的众人只觉得自己双目已然看不过来了。

在阵阵的赞叹声之中,在赵政的带领之下,众考生沿着大道绕过了六十六阶汉白玉石阶的紫霄宫,走到了太初广场之上。

太初广场处于无极宫与紫霄宫之间,广阔无比,宽一百五十余丈,长两百七十丈。

此地仰头望去是仿佛覆压天地一般的无极宫大殿,九十九阶汉白玉石阶之上,李春秋盘膝而坐,俯视众人。

到了无极宫石阶之前,蒙氏兄弟瞬间停步,唯有赵政一步步跨上了九十九阶汉白玉石阶走到了李春秋身边。

“师尊,人已带到!”

“嗯!”

李春秋缓缓点了点头,然后睁开了双目。

一刹那整个太初广场之中一道道道文闪烁勾连起来,将整个太初广场勾画出一个个桌案。

“坐!”

李春秋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畔。

一万余考生纷纷盘膝而坐在纯白的汉白玉大地之上。

李春秋俯视着众人,缓缓开口:

“此地之名太初也。”

“意为无形无相,万物之先也。”

“汝等亦是第一批来太阴学宫听到之人,亦可坐得。”

李春秋吹着拂面的长风,似有所感,轻声吟唱道: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今日吾传道于此,不求苍生感之,惟愿诸夏之人有自强不息之念,有钻研刻苦之学,不使得上古人祖帝皇为吾等所作一朝而丧,丧权而辱族;不使得四方之戎夷欺压而无力,通敌而卖族。”

“汝等需牢记此言。”

“若有人敢违背之,吾必铐其魂魄,永贬之地狱幽冥之境,受万般酷刑,永世不得超生。”

李春秋的声音之中带着寒气,铮铮杀气如玄冬之风。

他要九州人都记着这代价,万罪可忍,卖国族者不可恕。

整个太初广场之上,众人都感受到那般凛然杀气刺骨,似有万鬼嘶吼。

让人不寒而栗。

扫视了一眼众人之后,李春秋的才缓缓将话题转回了今日主题。

“今日考最后一考,考智力。”

“此后再无考试,太阴学宫揭榜之日为三日后,于太阴学宫东宫门揭榜。”

“此考再无分考之说,汝等一万三千四百一十二人同场而考。”

“此考,吾当授学以阵法之术,学多者胜。”

李春秋手指一点,半空之中一张巨大的金色阴阳太极八卦图显现出来,像是无极宫上撑起来了一张巨大的道图。

遮天蔽日,众人昂首才可窥探全貌。

而同时所有人身前的桌案之上,一道同样的金色的阴阳太极八怪图显示了出来。

煌煌之声,响彻在太初广场之上。

“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万道不离其宗,天下所有阵法皆于方寸之内。”

“阴阳相济,则生变化,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乾、兑为金,坤、艮为土,震、巽为木,坎为水,离为火。”

“此间阵法而成。”

李春秋的语速极快,而随着李春秋的讲解,阵法之图快速变换着。

有些图案闪过之后没有记下,下一句便不知在说什么了。

范增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这是在考记忆力。

不过好在他过目不忘,又熟读过《周易》。

记下来并不难。

他范增余光扫过不远处的玄都,却见玄都依然面色淡然。

范增心中暗道:果然,这考试也难不倒你。

李春秋的声音越发的快了起来,能够过目不忘的众人再也无法分神注意周围人的动向。

只能专心的盯着眼前的文字图案变化。

而无法记住上面图案数字不过片刻便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

这真的可以有人记下来吗?

华舵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都懵圈了。

一页图自己还有没看完,上面的图案已经连续翻过了好几页。

而讲解的也从基础到五行变化可能制造出的阵法变化。

他转头的环视众人,却发现左侧的范增与玄都神色淡然,没有半点的慌张与迷离之感。

这都比我读竹简都要快了,你们居然可以记下来,你们不是变态吧。

苍天,你为何要让我和如此妖人竞争。

华舵低下来了头颅,彻底放弃了考试,只是心中估算着自己大概的名次,不求超凡入圣,只求能够入太阴学宫的大门。

煌煌之声,片刻不止。

整个太初广场之中如同洪钟大吕声音掩盖了一切。

第一百零六章 难

无极殿前,虚空之中淡蓝色的光幕下,金色的阵图案变化莫测,道道金光飞逝。

不得入门的众考生看得眼花缭乱。

此时,比之初试之时的算经还要恐怖,让人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阵法玄之又玄,驳杂无比。

即使在场之人便有过目不忘之能,有些也难以理解那晦涩难懂之文。

范增与玄都面色已然逐渐凝重起来,从阵法阴阳五行八卦跨入变化相交之后,两人也有些难以跟上。

范增现在就是强记经文和阵图,意图等李春秋停留的片刻再将之缓缓理解。

他已然是无心去注意玄都的面容表情,只是在不断的强记。

目光不断地扫视着眼前蓝色桌案之上的金色纹路。

可强记实在是太费心力,不过片刻范增额头之上已然隐隐渗出丝丝汗水。

无极宫前,李春秋却没有丝毫的停留,他口中之声音如同大河滚滚,顿失滔滔。

在太初广场之上,那无尽的道文在李春秋的讲解之下,逐渐的变得复杂起来。

它们相互交织,相互缠绕,变化出千万种形态。

此时,能够勉强跟上李春秋的速度的那些奇才已然是精力不济,有些衣衫已然被汗水浸透。

数千道道文,勾结在一起,变化出无尽的变化。

众人之中,便只有寥寥数人可以勉力跟上李春秋的进度。

虚空之中,随着阵纹的深入,在虚空之中,似乎有着种种幻象呈现。

范增已然是满头大汗,玄都额头之上也隐隐渗出了丝丝汗渍。

而此时李春秋才缓缓讲完了简单的阵法变化相交之道。

不知不觉之中,灼日已然从东方逐渐到了略微西的地步。

“此变化之法,阵法之基也。”

做了一句总结之后,李春秋缓缓抬起头来。

“汝等脚下之阵,有六十四道主阵纹纠缠而成,每道主阵纹有三百六十五道阵纹勾画而成。”

“吾会为汝等呈现脚下阵纹,汝等之考,便是凭借这简单的阵法之变,在此阵法之内,破阵于此,汝等前进步数,便是汝等成绩,步数高者为胜。”

李春秋手指一抬,在虚空之中道道阵纹在虚空之中生成,像是一颗古树从根芽之处生长,最终数万枝条攒动生成参天大树。

整个太初广场之下的的阵纹全部呈现而出,宽一百五十余丈,长两百七十丈的阵纹呈现而出。

半空之中,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部是阵纹勾连在一起。

考生已然是看呆住了。

这阵纹真的是给人看的吗?

赵离嘴角带着苦笑,枉他自诩才思绝佳,但是眼前阵纹变化,真的是有力不逮。

按照仙人讲述,这每一道阵纹是合八卦之形,便是二百五十六种变化,这两百五十六种变化在与其它阵纹联合存在之时,又会相互影响。

就此仙人生成的阵法模型,一道阵纹二百五十六种变换,有着六十四道主阵纹,每道主阵纹又有三百六十五道阵纹构成。

就这脚下这阵法,说不得得五六百万种变化,要从其中找出阵法的运行,然后在从阵法运行推出阵法效果,再得出破阵之法,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赵离是有些明白为什么要考智了,这阵法就是给那些天资高绝众生的妖孽琢磨的,一般人光二百五十六种变化再加上描述道文的用语,没有十天半月都背不下来。

更何况动辄上百万的变化之数。

赵离环视了一眼众人,轻轻摇了摇头。

“你们挣扎吧,小子实在是办不到了。”

非是他不反抗命运,实在是这命运不是他这般智商的人可以反抗的。

有些事情,天定的最大。

就在赵离轻轻摇头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你也放弃了啊!”

赵离轻轻的转过头,却看到一个令他映像深刻的面容。

是二考时那个在石柱之上被自己的“亲爹”毒打的男人。

赵离记得他是除了玄都与范增之外在石柱之上呆的时间最长的人。

没办法,相比于其他见到各种怪物的人,被“亲爹”毒打的实在是太过于标新立异,以至于忘都忘不掉。

华舵看着眼前的人东张西望便知道他也放弃了,在赵离转过头之后,他抬了抬头道:

“咦,我好像记得你叫赵离。”

“那天被大蟒蛇追着咬那个。”

“我……”

赵离吸了口气,这家伙真的是不会聊天啊。

“静声!”

赵离轻轻的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然后朝着高台之上指了指。

华舵看了一眼台上的仙人,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此时,李春秋的目光划过众人,然后缓缓道:

“此阵法保留两日,此两日之内,汝等可尽情观之,两日之后,应考。”

李春秋言语罢了,轻轻的站起身来。

在李春秋此话落下之后,范增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然后立刻闭上了双眼开始回顾自己的强记下来的内容。

太初广场之上,所有可以强记下来人与范增一般。

有些东西记下来之后,还是要不断的回忆,不然这种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句子实在是记不长久。

在众人纷纷闭目养神之后,无极宫之前,赵政见自己老师起身上前一拜道。

“老师!”

李春秋看了看眼角之下的寥寥考生,又看了看赵政,道:

“两日之后,太初大阵自启,便交于你了。”

“师尊是要?”

赵政抬起头来疑惑道。

这三考在即,有什么比这还要重要?

“太阴学宫将要开宫授道,为师作为太阴学宫宫主也要与招摇宫的诸位聊聊了。”

“分科,讲道,有些事情还是要最后料理一下,也不知道这些人会选出何科目。”

李春秋笑了笑,然后转身朝着大殿之中走去。

一个人影响不了一个文明的进程,几十个人也影响不了,可数千位可以撑起民族脊梁的人便可以为一个民族的骨架铸成一条大龙。

有了这一条大龙,才能逐渐铸就强健的筋骨。

第一批三千人出道之时,便是整个仙秦根基奠定之时。

第一百零七章 天资

在李春秋走后,学宫之中纯白的太初广场之上渐渐有了一点点嘈杂之声。

对于破阵一点没有头绪的考生打量起来了太阴学宫的布局与美景。

有些人甚至讨论起来了这一门考试有可能名列前茅的人选。

华舵一只手压在淡蓝色光华的桌子之上,另一只伸出拍了拍身前的赵离肩膀,道:

“怎样?你两天够不够?”

“两天?两个月,或许可以挣扎一下。”

赵离闻言摇了摇头,近六百万种变化,这根本不是人应该想的。

他瞥了一眼华舵道:

“别看我,你看那些闭目养神的,那些人才是有资格去争名次的。”

赵离抬头望着那泛着金光的无尽阵纹,道:

“要想破阵,你首先要将春秋仙人所有讲的全部记下,一字不差。”

“这怎么可能?”

华舵惊道,仙人言语晦涩非常,有些文字他辨别出来都不易,何谈强记。

赵离摇了摇头。

“你不能,不代表别人不能。”

赵离彻底转过身来与华舵对坐,道:

“你左手边第三位,为周天子一脉的旁系,姬姓韩氏韩平,自小就过目而不忘,无论任何碑文只要看一遍便可强记下来。”

“他现在就在闭目养神,回忆自己刚刚记下的内容,仙人所讲之道,强记无用,诸般变化需熟记于心,推演之术需随手而来,不然连那上面的道文都未必看得真切。”

“你右手边第五位稷下学宫昔年的名人,李氏李维,其亦是过目不忘,凡稷下学宫之文章与名人讲道,只要他见过的,皆可倒背如流。”

“还有………”

未曾等赵离一一列举,华舵便将之打断了。

“这些人都是妖孽吧!”

赵丽摇了摇头。

“来此欲拔得头筹之人,有几个是凡俗之辈?”

“若不是那玄都与范增强压了其一筹,谁人也压不住那韩平的锋芒。”

“那你说他们谁最厉害?”

华舵来了兴致。

赵离心中也是无趣,干脆与他聊了起来破阵步骤。

“要想破阵,强记是第一步,既然他们已然开始闭眼冥思,说明他们第一步都已经达到。”

“下一步,就是看他们谁先睁开双目,谁先睁开就说明谁已经将仙人的道法融会贯通。”

“再往后就是按照仙人讲解的道法,去绘出这近六百万种组合所彰显的阵法组合,得出其道法,然后在反推如何破阵。”

华舵听得津津有味。

“说的这么清楚,你也不简单啊!”

“这都是仙人说的,哪怕不认真听,也应该知道。”

赵离的意思溢于言表,看到华舵毫无表情,他便知道自己是对牛弹琴了。

“而知道如何去做也是没用的,仙人说的变化,我听到后面已经完全对不上了,虽然知道方法,但是我连基础都没有。”

赵政说着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

“你去哪里?”

华舵抬头问道。

“饿了,我准备问问太阴学宫之中,餐饮之所在何处。”

“等等我!”

华舵闻言只觉得自己也饿了。

……………………………

……………………………

玄都静静的坐在原地,自从他闭上双眼开始,仙人所讲之道在他眼前巨细无漏的展示出来,如同记忆在眼前重置,所有的疑惑点都被他翻了出来,然后逐个分析。

玄都只觉得他沉淫在无尽的知识海洋里,在其中不断地畅游,真是人生的乐事。

他从未觉得如此充实过。

这便是他所求的道。

玄都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在他将所有的知识清理一遍后,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目。

入目之处,天已入夜色之中,淡淡的蓝色光幕将整个太阴学宫照亮,丝毫不显得刺眼。

微微低头,出现在他眼前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华舵?”

玄都疑惑道。

“你还记得我啊?”

华舵惊讶的笑道。

站在他一旁的赵离一脸黑线,只要见过你个奇葩的还有人不认识你吗?

华舵笑了笑道:

“你真的是一个妖孽唉,我看他们闭目都愁眉苦脸的,唯有你都快笑出声了。”

“给,坐了一天,饿了吧?”

华舵递给了玄都一块大饼,都快要伸出到玄都的嘴上。

“谢兄台!”

玄都丝毫不显得生气,只是恭敬的接过来饼子。

不过,他对于华舵的热情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怎么样?”

华舵笑着问道。

玄都点了点头。

“味道不错。”

华舵一拍头道:

“谁问你饼子了,我说这阵纹怎么样?”

说到阵纹,玄都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道:

“阵纹挺有趣的。”

“有趣?”

华舵呆了呆,他猛然转头看向赵离皱着眉问道:

“这个有趣?”

赵离摇了摇头。

于是,华舵重新将目光移回了玄都身上。

“仙人只讲了一刻钟,我就已经听不懂了,你竟然还觉得有趣?”

“为什么大家都是人,差距能够这么大呢?”

玄都笑而不语,只是默默的吃着手中的饼。

“算了,不追究这个了,人生有些东西比不了。”

华舵摇了摇头,然后将一只手搭在了玄都的肩上,另一只手指着远处浮现在虚空之中的金色阵纹道:

“这阵法,你可以破不?”

玄都咽下了口饼后,道:

“食后就寝,明日速算一天,应该可以算出阵法类型的道文,然后再花一天推演,或许可以。”

“那你为什么不一天算完呢?”

“学无尽日,所以必然修身,不应通宵度日。”

“你就不在意名次?”

“只要可以进入太阴学宫之中,第几名并不重要,第三千名亦是可以。”

玄都笑着站起身来,躬身道:“华舵,谢谢你的饼!”

然后他潇洒地转身离去。

望着玄都的背影,华舵呆了呆道:

“这家伙还是人吗?”

“他是奇人,跟我们不一样。”

赵离笑着回道,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道:

“当然,我们也不一样。”

“你在说什么?”

华舵转过头看向赵离。

“没什么,他说两日后见分晓,你等着便好。”

赵离笑着走出学宫大道。

夜空之下,蓝幕之中,还有十余人盘坐在地,闭目苦思。

天资,有时真的是比贵贱更加绝望的差距。

未名北说

第五章,还欠五更打赏,明天开始还。

第一百零八章 多少无奈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一百零八章多少无奈足足两日,太阴学宫之中的考生分为了两部分。

一部分整日在观光学宫之中的风景、品尝美食佳肴,过得当是逍遥。

另一部分则是在太初广场之上疯狂的揣摩着那浮现在太阴学宫之上的道法,推演这阵法的破解之法。

时间匆匆。两日时间不过弹指之间。

第三日,在太初广场之上,所有考生再次聚集在这里。

赵政落座在无极宫之前,主考众人。

金色阵纹冲霄而起,将整个太初广场之上映照成彻底的金色。

在金光之外,华舵紧紧看着眼前璀璨的金色,似乎是想望透那浓密的金色内部的神秘。

而玄都等人则是紧紧的盯着自己算出的入阵位置,阵法其实何处都可入阵破阵,但有的地方容易,有的地方难如登天。

要是第一步走错,便是难了。

“规则,政已复述的极其清楚了,便不再赘述。”

“现在三十人一组,诸位请入阵。”

随着赵政一声令下,早早已经排好了队伍的三十人快速没入金色之中。

在众人进入金色之后,整个广场之上就似乎陷入了永夜的寂静,没有一丝的声音。

“奇怪,怎么如此安静?”

华舵望着金光裹挟之处,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而站在华舵身旁的赵离则是皱着眉头,他知道没有声音才是最可怕的。

这说明众人似乎都没有前进。

整个太初宫殿之前,足足三十息宁静。

最终,站在无极宫之前主考的赵政大手一挥,太初广场之上的金色阵纹一阵波动,刚刚进入的三十人被全部甩出。

“全部淘汰!”

赵政的声音没有一丝的情感。

围观的考生一阵哗然。

按照之前公布的规则,在原地停留三十息便会被淘汰,既然上面的仙人弟子宣布他们淘汰,岂不说明这些人三十息一步都没有动?

连蒙对的都没有?

这太吓人了。

“下一批!”

赵政轻轻摆了摆手,没有丝毫的惊讶。

自从自己的师尊教导众人阵道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众人在这一考会是最惨烈的。

阵法是琅嬛宫之中,众人公认的困难,现在也只有老子与黄石入门极快,其余众人皆是数天才得以入门。

与之公认的困难还有炼丹与炼器。

眼前有几个考生可以与招摇宫的那群人相比?

寥寥数人罢了。

至于其它人,不过是大浪淘沙之中的泥沙罢了。

随着无极宫前,赵政的声音响起,下一批人便已经踏入了其中。

依旧是三十息。

“全部淘汰!”

赵政如期响起。

凌厉而冰冷。

众人暗暗咋舌,看来今日之考估计会很快。

“这也太吓人了,连蒙对的都没有吗?”

华舵整个人都呆住了。

“蒙对的概率很低很低。”

赵离轻声道。

他是稍稍懂得一些阵纹的,自然知道没有破阵之法,在里头蒙对的概率有多低。

果然,之后的众人基本上保持着三十息一批的速度倒下。

足足倒了三四十批人,才有一个名为韩立的走出了三十五步,其余之人没有一个超过十步的。

在韩立之后,再次恢复了三十息一批人的速度。

直到第五十三批人,玄都与范增大步走到了金光之前。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赵离抬起了头,望向玄都与范增二人。

玄都永远是那般的淡然,而范增则是凌然傲气。

随着赵政一声令下,玄都与范增同时迈入了金光之中。

三十息。

无极宫前,赵政轻轻抬了抬手道

“华安、来福、李成、黒夫、嫪毐、尉迟淘汰!”

与此同时,六人被从金光之中扔出。

再十六息。

赵政的声音再次响起。

“席暨、焦肇、孙珲、赖榆前行两步。”

金光一闪,四人被直接扔出。

又三十四息。

“阚庄、顾倝、柴溪、易眙、易邢、缪岱、缪偿前行四步。”

金光之中,再次有七人被扔出。

华舵抬了抬头道

“为什么感觉玄都这一批,普遍强于之前的?”

赵离笑了笑道

“你觉得现在考生之中有人不认识玄都吗?”

“玄都估计认不清众人,但是怎么会有人不认识玄都。”

华舵撇了撇嘴强调道

“他可是玄都。”

“既然知道他是玄都,还和他一起入阵的人怎么能没有点本事呢?”

赵离轻声笑着。

“都是些不服输的少年。”

“你说得有些道理。”

华舵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换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玄都能前行多少步?”

赵离沉吟了一下道

“韩平前行三十余步,在范增这里翻一倍,再在玄都身上翻一倍,怎么说也要一百余步。”

赵离望着无极宫上的秦王孙身影,又有太久没有人淘汰了。

又五十二息。

赵政的声音再次响起。

“巫宫、乐弘、乐良、鞠宗、鞠尚、濮萧前行十步。”

又六人被金光掷出。

现在金光之内已然只剩下了七人。

“武暠前行二十八步。”

金光一闪,汗水已然浸透了衣衫的人被扔了出来,他神色沮丧的走入人群之中。

“晏丰前行二十九步。”

金光一闪,一瘦高中年人被扔出,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衫从容走入人群之中。

“李维前行三十五步。”

金光一闪,之前被赵离提到过的稷下学宫李维也被扔出。

紧接着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无极宫前,赵政看着眼前的阵纹之中的脚印不断的向前。

这三人之中有两个名字,他都很熟悉。

一个便是黄石经常提及的玄都,另一人便是那个所有科门全部都被玄都压的死死的范增。

两人早早便超过的三十五步,现在范增已然前行了一百步,玄都一百六十步。

还有一位名为韩平的人前行了八十步。

“韩平?姬姓韩氏?”

赵政似乎记得这是周天子一脉出名的一个天才。

“看来他也是学宫宫中客一员了。”

赵政轻轻瞥了一眼身前的阵纹,轻声道

“三人均过百步。”

他的声音回荡在太初广场之上。

“过百了!”

华舵看着身侧的赵离高声道。

赵离摇了摇头。

“看来我小瞧范增了。”

他望了望远处的金光。

也是,那般人也不是他能够评价的。

“都是天才啊。”

一声赞扬,多少无奈。



第一百零九章 传奇伊始

人生是什么?

很多人生是一个认识到自己不是世界主角的过程。

赵离来到咸阳参加考试之后,就开始意识到,自己远远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这世间有着多少天纵之才、旷世之能。

而自己远远不够。

“你曾提到过那个韩平也极为不凡啊!”

华舵极其具有个人特色的声音再次响起,赵离的思维被打断,他抬起头看了看华舵道:

“韩平,他为姬姓后人,天子血亲,自年少时素有大志,才思高绝,能有此步,不足为奇。”

“可今日之前,也未见其锋芒啊!”

华舵轻声道。

赵离摇了摇头并不赞同。

“太阴学宫收徒之前,范增与玄都之名,诸国之间才未有耳闻。”

“可奈何,两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啊!”

赵离轻轻笑着。

“看吧,不知道这韩平是否可以压那范增一头。”

华舵的目光随着赵离声音,再次转向了阵纹之中,那闪耀的金光之中,今日必然走出一个传奇。

时间匆匆的划过。

“韩平前行一百八十步。”

太初广场之上,赵政的声音再次响起。

无尽璀璨金光之中的一道身影被扔了出来,他衣着未乱,从容落地。

“看来还是败了吗?”

韩平自嘲一般的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入了人群之中。

“一百八十步,如此之能,他有何不喜?”

华舵看着韩平面色阴暗的走入考生之中,似有不解道。

“输赢其实是很有差别的,赢了一点、赢了许多、赢了太多与输了一点,输了许多、输了太多,有很大的差别。”

赵离看着韩平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道。

“不懂,或许是因为我一直都是输了太多的人。”

华舵笑着自嘲道,丝毫不在意失败。

“当日在二考之中,你可是第三名。”

赵离提醒道。

华舵点了点头,道:

“也对,我还是比你强的。”

赵离脸色黑了下来,冷冷道:

“还是继续看玄都与范增吧!”

赵离将目光转向了那无尽的金色之中。

“也不知他们二人是否能够将大阵破去。”

此时在大阵之中,一身蓝色长衫的范增正疯狂的计算着阵法的变动,大阵越是走入深处触发的阵纹便越是复杂,生门便越是难找。

“玄都,我会努力胜过你。”

范增额头隐隐渗出了汗水。

他昨夜比玄都多算了整整三个时辰,这是他最有可能赢玄都的机会。

玄都此时也已经陷入了阵法的深处,变化越发的数不胜数。

无极宫前,赵政可以清晰的看清楚,两人差距并不算大,范增此时已经行进了二百三十步,玄都稍快与范增快了约二十步。

“可惜差距在不断的变大啊!”

玄都的步子一直处于一个极其的稳定的频率之上,而范增则是迈入大阵之中的时候极快,现在已经越发的慢了下来。

“两人皆在二百步以上了。”

赵政声音再次在众人耳边响起。

而他目光则是紧紧的盯着那浮现在他眼前的金色阵纹,在阵纹之上两个脚步不断的变动着。

范增的步伐越发的慢了下来,而玄都则是依旧稳健。

“范增前行二百九十步。”

在金色的阵纹之前,金光一闪,范增缓缓站起身来。

转头看了看无极宫前的高台之上,他轻声道:

“看来我又败了。”

华舵摊了摊手道:

“你又不是第一次败给他,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何故哀思?”

“你此话如刀,却胜在真实啊!”

范增缓步走到了华舵的身前,他直视华舵的双眼。

“不知太阴学宫之中是否有武斗,真想和你斗一斗。”

华舵呆了呆,他转头看向身边的赵离道:

“他什么意思?”

赵离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道:

“他想揍你!”

“啊?”

华舵呆了呆。

只闻赵离补刀道:

“我也想!”

“我不说话了。”

华舵捂住了自己的嘴道。

赵离与范增相视一眼,似乎惺惺相惜,只恨相见太迟。

而此时,赵政在九十九阶汉白玉高台之上,心中已然是满是惊讶,他声音再次响彻整个太初广场。

“玄都已然行三百步。”

可怕的不是玄都已然行了三百步,而是他步伐已然稳健。

似乎还可再走三百步一般。

“不得不说黄石公眼光太毒了。”

“不过玄都相比于黄石公似乎更加适合老聃宫主。”

“也不知道他究竟会拜在谁人门下。”

赵政静静的看着玄都的步伐的变动。

那稳定的评率,一直到玄都走到了三百六十五步,赵政忽然发现他不动了。

二十五息。

二十八息。

三十息。

赵政皱了皱眉,他望向了金色大阵之中,可惜金色遮挡了他视线,他并不能看清玄都的神情。

所以他只好道出了玄都的成绩。

“玄都行三百六十五步。”

随着赵政声音响起,金光一闪,那最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玄都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缓步走入众人之中。

在他走入众人之中的那一瞬间,众人像是在表示自己的尊敬为他让开了道路,然后纷纷行注目礼。

强者无论在何时都值得尊敬,更何况是一位极其有涵养的强者。

“下一批!”

赵政的声音再次的响起。

又一波人走进了阵纹之中。

远天的灼日,逐渐再次将落入西天帷幕。

在那纯白色的太初广场之上,冲霄的金色才缓缓收敛。

第三考,智考。

太初广场之上,玄都夺冠,于太阴学宫之上行三百六十五步;范增为榜眼,于太阴学宫之上行二百九十步;韩平为探花,于太阴学宫之上行一百八十步。

然仅仅有不到五十人走出了十步以上。

智考次日,太阴学宫公开了众人成绩,玄都以四次考试全部第一入太阴学宫,而范增以四次考试全部第二入太阴学宫。

太阴学宫共录取总计三千考生,不少人极其失望。

可事已至此,再无办法。

三千学子当天被授予了三千铭牌,居于潜龙宫之中。

而余者只好碌碌而回。

太阴学宫自此彻底朝世人迈出了第一步,它学子的传奇自此刻开始谱写。

第一百一十章 首座天问

太阴学宫之中,太初广场之上,六国大志之辈云集。

六国之人千万之数,昔日,能来咸阳城求道太阴学宫者已然是千万人之中的英才。

而大浪淘沙,吹尽黄沙始到金。

一万八千选三千,太初广场之上现在跪坐的三千学子,皆是六国的天资冠绝之辈。

今日,太阴学宫开道第一日。

李春秋坐于无极宫前,俯视众人,睥睨众生。

昨日,他已然交代了招摇宫与琅嬛宫二宫,分科而授道,太阴学宫之中只授道实学。

天下之法,无论科技之法,亦或是修道之法,非是绝顶之科目,他皆藏书于琅嬛宫之中,会由两宫众人授道众生。

但是此时他还要激励一番修学众人。

太初广场之上,三千学子正襟危坐,遥望那高坐九重天之上的素白之衣。

除了玄都与范增等极少数人,众人心神激荡,如有梦幻。

几经坎坷,四考搏命,今时今日终究有得道之日。

今后他们就要在这六国才俊,皆不可得的巍峨宫楼之中聆听那百家绝顶之师,还有仙人垂首之道。

谁人不心中澎湃不已?

在众人的期盼之下,李春秋缓缓开口,口中如有惊雷震颤。

“太阴学宫者,诸夏兴亡之地,吾立太阴学宫,传道诸夏,也望汝等一生皆为诸夏。”

雷霆乍惊,天地而动。

李春秋身前百家名师、三千红尘学子,闻声皆拱手一拜。

“固所愿而不敢请耳!”

千人之声,万人之势。

浩浩荡荡,如同钱塘之潮水,势不可挡。

得以柔中国,刑以威四夷。

华夏这片大地之上多少的天纵之才。

前者诸如姜太公、周公、尹伊负重而行开一朝盛世,威伏四夷,后者亦有齐桓公、晋文公、赵主父者雄霸中原。

他们所行便是兴诸夏之事。

后辈自然继承之。

李春秋俯视众人,轻轻一抬手。

众人被缓缓扶起。

“太阴学宫今日行分科之事,凡招摇宫授道之人,琅嬛宫藏书之所,各开一科,授道众人。”

“凡入宫学子,可以选一主学,三辅修,旁听不限。”

“汝等需要慎思之。”

众人闻声,心中激动更是不能自已。

日前,太初广场之上已然公示,此次授道的内容兵甲、阵法、四海一统之策无所不有,甚至有着长生久视之法。

众人如何能不激动?

“于此分科授道之前,先授以嘉奖。”

嘉奖?

众人抬头望去,什么嘉奖?

倒是范增忽然想起了日前那位春秋仙人弟子秦王孙政曾言,这名次很重要。

难道是此事?

那仙人之赏会是什么呢?

范增抬头望去,李春秋的声音如同雷声炸响。

“太阴学宫收徒之考,天下至极。”

“名次排列,三千者,人之龙凤也。”

“太阴学宫考试前三甲者,第一授予琅嬛宫借读资格,日借典籍三卷,并授之为太阴学宫首座弟子,统领太阴学宫学子。”

“第二授予琅嬛宫借读资格,日借典籍三卷。”

“第三授予琅嬛宫借读资格,日借典籍一卷。”

李春秋话音落下。

众人哗然。

而范增惊讶不已。

琅嬛宫在众人入太阴学宫之前,便曾听闻其为太阴学宫无上之所,凡是太阴学宫授道科目皆可于内找到典籍。

有人曾言凡是天地之道,皆可于内寻得典籍。

此宫为太阴学宫重地,之前考试之时,不少考生曾“误入”其中,结果被天雷劈身,浑身如同焦炭。

传言其中仙人布置了无上阵法,并有老聃先生亲自镇守。

若是没有资格,根本无法靠近。

“没想到,我们竟然可以得到琅嬛宫的入门资格。”

范增低声道。

“琅嬛宫,传闻是仙人藏书之地,取之天地藏书之地名,世人不可近。”

“这般书库,便是昔日周天子内典之处,怕是亦不可比之。”

玄都的眼中带着一丝火热。

对于一个心中只有道的人来说,琅嬛宫是渴望而不可及的无上之地。

没想到有一日可以得见。

“玄都、范增、韩平三人为前三甲,上前!”

李春秋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三千学子之中,三人缓缓站起身来,出席。

最终聚首在太初广场中央的金色大道上。

坐于无极宫前的李春秋,大袖一挥,一道蓝光激射而出,长剑刺空。

“铮!”

剑出如龙,在太初广场之上呼啸纵横。

卷起剑气千万,锋芒如在众人脸颊之上。

长剑最终在玄都头顶停下,其剑身厚重,剑刃锋锐,有刺骨之寒。

“长剑无鞘,天地载之,心中有问,当以问天。”

“此剑名为天问,为首席弟子佩剑,可斩不肖弟子,可威压群妖。”

“汝当掌之。”

李春秋的声音在玄都耳畔响起。

玄都闻言轻轻接过手中之剑。

冰冷透骨而来,却并不刺骨。

反而有一种极其温和之感。

“谢仙人!”

玄都手握剑柄,拱手而拜。

高台之上,李春秋伸手将其凭空扶起,然后再屈指一弹。

一道金光激射而出,在半空之中化为三道金光,直击三人佩戴的太阴学宫铭牌之上。

“汝等持太阴学宫铭牌即可入琅嬛宫。”

“玄都(范增、韩平)拜谢仙人!”

三人同拜与那九十九阶汉白玉石阶之下。

“人杰配宝剑,烈马配英雄,天下绝配。”

李春秋高声笑道,然后轻轻的摆了摆手。

“下去吧!”

等到三人回到自己的桌案之前,李春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像是一扇时代的大门被他彻底推开。

“分科授道,便交于尔等了!”、

李春秋转头望向了坐于他身侧的招摇宫众人。

荀况拱手而拜。

“必然不辱使命!”

荀况苍老的面容之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得天下英才而施教之。

这本是一个传道人不可求的大道之处。

“太阴学宫一年排一次座次,其中前列之人,皆有嘉奖,一年之后,我静待尔等本领。”

李春秋的高声笑道。

整个人化为一道虚影飘散在空中。

老聃见此站起身来,他环视众人轻声道:

“分科,自此开始!”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仙人悯

白驹过隙,时间如风。

霎时间,便是一月时间匆匆而过。

在太阴学宫初建之时,咸阳民众对太阴学宫最多的是好奇。

仙人府邸会是什么模样?

是否真的会是琉璃为顶、白玉为阶,雕刻神兽之纹,铸就不世之鼎,极致九天之落霞,不似人间之境。

但在太阴学宫落成之后,众人心中便只剩下自豪之感。

太阴学宫比咸阳众人想象之中还昂扬大气,不落纤尘。

大国仙宫,当是与有荣焉。

随后,太阴学宫收徒众人,八方之俊朗之才皆至太阴学宫,这种自豪之感便越发的明显起来。

太阴学宫的是秦人之骄傲。

可此时的太阴学宫却与众人的生活相距太远了。

它是布衣黔首一辈子不敢想的大雅之堂。

极致荣华,极致煊赫,极致高雅。

它太完美了。

完美地高不可攀。

但自从太阴学宫收徒之后,太阴学宫学宫在咸阳民众的眼中再次的改观了。

这些改变便来自于太阴学宫之中的三千学子。

在咸阳的街头市井,在咸阳外的深山老林,在太阴学宫与咸阳城之间的仙人悯处皆可看到他们的身影。

他们似乎已经融入了咸阳人的生活之中。

儒雅、高识、大度、礼贤下士、不拘小节。

咸阳的布衣黔首渐渐发现,这些太阴学宫的学子与贵族之后似乎完全不同。

他们并不像是那些贵族歧视商人、歧视布衣,努力与布衣活在两个世界之中,他们平视众人。

甚至在太阴学宫之中还有人研究商业之学,不时还来考察市场。

有人研究农耕之法,不时会在田野之中聚众讲解耕作之法。

有人修兵甲,无论它是何国之人,只要是诸夏之人,皆可入秦锐士军中感受真正的军旅。

这让咸阳布衣之人觉得太阴学宫越发的真实起来,它与整个咸阳融合成为了一体。

这一日,在太阴学宫与咸阳城之间的仙人悯处,人来人往。

天下何处对商人都是低看了一筹,唯有此处无人低看他们一眼。

这使得商人们对太阴学宫的宫主越发感激,在这里他们甚至不惜花大代价,清理了商贾面貌。

在这里形成了第一条秦时的商业街,整洁大气,四方商贾皆于此地交易。

而此地也因为是仙人怜悯所留,被众人叫做仙人悯。

这日之中,仙人悯依旧是摩肩接踵,在仙人悯的驿站之中,魏无忌从外走了进来,落座在人群的中间。

昔日他的拜帖进入太阴学宫之后,便杳无音信。

他只好以魏国留学太阴学宫的名义,来了此地。

在众人刚刚坐定。

“轰隆!”

一声巨大的声音从远方响起。

似乎有雷霆乍惊,震动苍穹。

仙人悯的驿站之中,魏无忌随行众人猛然惊起,拔刀而动。

可咸阳之人似乎见怪不怪,有的人还对他们指指点点。

有一吃着黍子的中年人看着他们笑了笑,道:

“诸位不是咸阳之人吧?”

魏无忌轻轻的压了压手,示意自己食客坐下,然后抬起头笑问道:

“怎么?这般声音在咸阳莫非经常出现?”

中年男子靠在身后这咸阳木匠新作出的木椅之上,道:

“实不相瞒,此声为太阴学宫学子所为。”

“若是某家未曾记错,是学化学一科的学子,由太阴学宫的墨家始祖墨翟所领。”

“自从他们开始自己所为的实验开始,不时在咸阳城之中便有这般声音响起。”

“咸阳城自秦王以至于布衣皆已然习惯了。”

“有人还循着声音走去,只见在山野之中有一处险峻之地,无人之所,整个大地就如同被神明犁过一般。”

“玄妙非常。”

“那些人将此叫做实验,而汝等脚下之路也是他们实验时所铺。”

魏无忌闻言看着脚下似石非石奇怪路面,叹道:

“仙人授学之地,果然非常。”

“这算什么?”

“咸阳城中现在最喜之事,便是太阴学宫弟子出门实习。”

“习农弟子,传给众人了如何栽种之法,将周围的耕种之地,硬生生扩大了两倍。”

“这周围商贾为何如此密集,一是因为仙人怜悯,二是因为习商弟子实习之时,给这周围的商贾出了数个主意,周围商贾赚的盆满钵满,引来了无数商贾。”

“如此之事,数不胜数。”

“只要是太阴学宫弟子外出,必然有人受益。”

“当真是仙人怜悯众生。”

中年男子说的抑扬顿挫,神采飞扬。

“可惜,太阴学宫下次收徒不知是何日何时!”

中年男子说到这里有些失落。

“倒是听说在诸夏各国之间有着留学者,可惜作为秦人我却没有机会了。”

话至于此处,魏无忌抬了抬头轻声道:

“实不相瞒,我乃是魏国留学者,还未知留学者于何地接见?”

“魏国留学者?传言魏国留学者为信陵君魏无忌。”

中年男子抬起头来,惊呼道:

“足下竟然是信陵君魏无忌者吗?”

整个驿站之中的众人全部惊起。

魏无忌笑了笑道:

“叫我魏无忌便好。”

中年人摇了摇头,脸都涨红了道:

“崤山以东六国者,可称丈夫,唯有信陵君魏无忌也。”

“今日得见也是了去人生一件憾事!”

魏无忌有些惊讶道:

“魏某昔日败秦兵于外,不想秦人竟然如此看我吗?”

“天下可败秦者,皆是大丈夫,大秦虽败犹敬。”

中年人抱拳以示敬意。

魏无忌看着眼前的秦人,昔日战场之上,生死相争。

不想世人最赞赏他的竟然是秦人。

他的对手都可以赞赏他,为什么他的骨肉血亲却不愿信他呢?

魏无忌叹了口气。

人生自由无常处啊!

而中年人抱拳拱手后道:

“信陵君可直接前往太阴学宫东宫门处即可,诸国留学者自有太阴学宫学子接应。”

“后续皆有太阴学宫学子负责。”

魏无忌笑了笑。

“不急,魏某也想听听那太阴学宫的故事。”

中年人笑了笑道:

“要说太阴学宫,那可三天三夜也说不尽了。”

魏无忌笑了笑道:

“足下说一说太阴学宫学子与众人之事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往来无白丁

天色渐暗,在夕阳留于西天群上之上的最后一刻,一身紫衣的魏无忌独自一人行至太阴学宫的东宫门处。

好似拔地而起的东宫门,那巍然厚重之势,瞬间铺面而来。

两侧门柱之上篆刻着的巨兽神韵自至,似乎随时要从石柱之中冲出。

而淡蓝色的光幕包裹着的世界像是有着无尽的神秘。

“巍巍城楼,浩浩学宫。”

作为中原除了国君最有权势的男子,魏无忌也不得不赞叹。

“仙人卧榻之处,不同凡响。”

就在魏无忌的自语之际,宫门之外桌案之处,两人站起身来,喝道

“太阴学宫,来者止步。”

自从太阴学宫收徒正式完成之后,四大宫门便皆由太阴学宫弟子轮流值守。

魏无羡也已然从仙人悯处的闲谈之中得知此事,他按照那驿站之中的中年人提示将袖中信件拿出。

“此魏国之信件,我为魏国信陵君魏无忌,应太阴学宫相邀,入学宫留学。”

东宫门前,太阴学宫的两位学子相视一眼,眼中俱是惊讶。

都传言,魏国最终派来的留学使者便是信陵君魏无忌。

但传言终究是传言,信陵君与秦之仇,他敢赴秦吗?

虎兕入匣,不过玩物罢了。

可不想他竟然真的亲身来了。

“可有国书?”

值守的李维开口问道。

“国书于此。”

魏无忌再次从袖中抽出了国书,递了过去。

两学子将国书接过仔细端详后,李维抬头赞道“国书无误,信陵君好胆魄。”

“过奖了!”

魏无忌轻声笑道。

坐于李维身侧的吕桥道

“虽然吾等学宫学子知信陵君应太阴学宫之邀,秦亦不敢妄动,可众人不知,信陵君胆魄当得一句过人之赞。”

魏无忌笑而不语,他天下人不知,不代表他不知。

他门客网罗天下,四海之消息如在眼前。

可这般话语,不可说出口。

只有笑而对之。

李维只当眼前之人谦逊,传言之中的信陵君也确实是谦谦君子,他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铭牌递给了魏无忌。

“此铭牌为太阴学宫铭牌,信陵君需时刻不离身,太阴学宫之中阵法变化莫测,若无铭牌,性命堪忧。”

“信陵君,随我来。”

李维站起身来,转身走向了东宫门,最终一步跨过那淡蓝色的无形帷幕。

而魏无忌大步跟上,没有丝毫的迟疑,对于这太阴学宫,他早想见一见了。

一步跨越淡蓝色帷幕,魏无忌同样消失在另一名太阴学宫学子面前。

吕桥望着那淡蓝色的光幕,呢喃道

“谈笑皆丈夫,往来无白丁啊。”

“越发觉得自己配不上这般学宫了。”

学子拿起手中的卷轴读了起来,学宫之中不知多少天纵之才。

他在学宫之中入学之时,不过排两千六百余位。

要是再不奋发而上,怕是很快便要被牢牢甩在身后。

魏国信陵君魏无忌,这般人物昔日便是诸国手握实权的九卿之流也不可轻易见之。

但是他昔日这般田舍之郎,今日却可与之相见,甚至于平等之境。

只是因为他身后的学宫,那高居无极宫大殿之中的春秋仙人的面子。

他却不应窃喜。

此时,太阴学宫龙虎大道之上,李维带着魏无忌朝着潜龙宫走去。

龙虎大道雄浑壮阔,雕像猛兽如生者。

纯白色的大地上,魏无忌一边打量着四方,一边问道“敢问要是想见仙人,如何可以见之?”

李维双手相交放于身前,轻声道

“信陵君,不是我出言不逊,可仙人确实不是你可以见的。”

他曾是稷下学宫之中的老人,更清楚这太阴学宫与世人所想的有何不同。

“愿闻其详!”

魏无忌轻声道。

李维缓缓开口道

“太阴学宫与稷下学宫不同。”

“太阴学宫之外,君上为四海闻名信陵君,太阴学宫之内,君上只是一学子。在仙人眼中,天下之人,无有王侯将相,皆是凡人。”

“既是学子,学子有学子的规矩,普通学子可见不到仙人。”

“太阴学宫之中,可以随时见到仙人的,只有寥寥数人。”

“何人?”

魏无忌再问。

入秦之后,秦国已有大兴之势,这次大兴之势比之昔日商鞅所行之道更加浩大壮阔。

他已然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仙人弟子秦王孙政,琅嬛宫宫主老聃,长庚宫宫主白起,常威总管,仙人随身刀笔客,还有太阴学宫首席弟子,仅此寥寥数人。”

李维如数家珍,然后笑问道

“信陵君入秦,入太阴学宫,怕是有求于仙人?”

魏无忌没有丝毫遮掩。

“仙人于此,大魏不保。”

李维再次轻声笑了笑道

“那李维劝君上一句。”

“愿闻其详!”

“君上可以在太阴学宫静修几日。”

“到时,君上便知天下一统之势,已然不可抗之,中原诸国需早做打算。”

“何等打算?”

“降!”

“吾闻李维先生亦非秦国之人,李维先生难道坐看故国亡之?”

魏无忌似乎不解,李维笑了笑。

入太阴学宫之前,他的目光在齐国之内,但是在这无上学宫的渲染下,他的目光早已经不在这方寸之间了。

“国自何来?周氏分之。”

“凡中原之客,一家之人罢了。”

“天下苦战久矣,该有人出来一统天下了。”

“相比于诸国之君,凡是太阴学宫之中学子皆看好秦王孙。”

“此大势不可抗之。”

魏无忌刚要言语,李维压了压手打断了他的言语。

“君上有疑,静待几日便可自解。”

“潜龙宫已到,君上上五楼,此为君上门房钥匙,五楼怕是君上熟客,而李维也有课在身,便不打扰了。”

李维将手中的钥匙递给了魏无忌后一拱手,然后缓缓退下。

魏无忌看着手中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钥匙,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难道魏国的气数便这样尽了?

他不许。

握紧手中的钥匙,魏无忌爬上了潜龙宫的五楼,依照钥匙的上的数字,找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他将钥匙插入一拧。

“咔嚓!”

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早已在其中久等多时。

“春申君?”

魏无忌惊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练兵

“果然,你也来了。”

屋内锦饰荣华,春申君黄歇面容愁苦,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道。

“春申君面色可不好。”

魏无忌走了进来,看着坐在桌案之上的春申君,疑惑道。

黄歇嗤笑了一声,嘶哑道:

“国之将亡,面色还有何用?”

魏无忌立马回过神来。

黄歇与他皆是入这太阴学宫求见那位春秋仙人,以求大局变动。

“看来春申君与我来意相同。”

随即魏无忌皱了皱眉大道:

“但是何故如此沮丧?”

“将亡未亡,当扶大厦于将倾。”

“春申君,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黄歇苦笑了一下,他没有回答魏无忌,只是嘶哑着声音只说了一句:

“魏无忌,你静居三日便知。”

然后便转头看向了远处落幕的夕阳,不再搭理一脸疑惑的魏无忌。

此时远处的夕阳正收敛起最后一丝余光,像极了现在的六国,夕阳余晖,还能有多久?

黄歇不知道,但是在太阴学宫之中呆的这几日,他已然知道大局无法挽回。

除非崤山以东六国有机会回到秦王孙拜师之前。

谁能想到昔日一个根本在诸国眼中根本没有存在感的王孙,最终会成为压倒大局的最后一根稻草?

夕阳落下,一夜无声。

魏无忌入太阴学宫第一日便失眠了。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之中皆是黄歇的愁苦之色。

春申君黄歇不是无能之辈,他这般绝对是有着什么原因。

第二日清晨,黄歇带着魏无忌洗漱完,先是去往了肴池宫吃了早餐。

然后两人顺着龙虎大道朝着文曲宫走去。

在龙虎大道之上,黄歇神情依旧沮丧,他边走边为魏无忌解释道:

“太阴学宫之中,宫中有千钧铜钟,天明时每半刻时辰响一次,入夜后每三个时辰响一次,声震学宫,用以定时。”

“而太阴学宫之内,所有课程皆用以课表排列,凡是太阴学宫学子主修一门,辅修三门,除此之外有十二门公共课程必修。”

“吾等是留学生,无有主修与辅修,皆可旁听,但必修不可缺席。”

“今日第一课为史,为必修。”

“所有课程表格皆在太初广场之上可以查询,今日我先带你熟悉一下。”

“所有的课程都在文曲宫,但教室切勿错漏。”

在龙虎大道的岔路口,黄歇带着魏无忌转身走入了文曲宫的范围之中,然后走入落座于其中的一间房屋之内。

在教室之内,桌案摆放整齐,已然是接近满座。

唯有最前方空着一个座位,那位置比众人都宽阔数分,却无人问津。

黄歇带着魏无忌走到了最后落座。

魏无忌打量着周围之人,所有的学子皆是衣衫整洁,他们都在读着手中的经卷,有的苦思冥想,有的喜形于色,有的似有痴狂。

然后他的目光再次绕过了众人回到了最前方的位置。

“为何最前排位置之上,有一空位,无人抢占?”

黄歇神情仍旧有些萎靡,他瞥了一眼远处的座位道:

“那位置是太阴学宫首席弟子的专座。”

“首席弟子?”

魏无忌皱了皱眉,他记得这个名字昨日之中,李维曾对他提过,这是可以面见仙人的。

黄歇点了点头道:“太阴学宫入学第一名,四考皆独冠群雄,乃是一位不世天骄。”

魏无忌低声道:“传闻太阴学宫首席弟子可以见到春秋仙人?”

“是。”

“如何可以成为首席弟子?”

魏无忌心中思绪万千,他还是准备想办法见见这位太阴学宫之主。

黄石看了他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太阴学宫每一月排一次座位,第一者为首席弟子。”

“这条路是死胡同,太阴学宫之中,目前还没有人可以挑战那位玄都。”

“你不行,我不行,这太阴学宫之中无人可以。”

“玄都?”

魏无忌默念着这个名字。

“不试试怎么可以?”

“那你尽可试试!”

黄歇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不一会,一身着蓝衣、衣衫之上打着补丁的男子左手持剑,右手持书简走了进来,落座在那首席的位置之上。

“他便是玄都?”

魏无忌举目望去,在玄都的身上他看到是恬淡,似乎与世无争。

“对,他便是玄都。”

前排的华舵闻声转过头来,道:

“太阴学宫之内,你可以不认识任何学子,因为他们的学识未必高过你,但是不可以不认识玄都,因为他所有科门都碾压你。”

“这话未免太过狂妄了。”

魏无忌皱了皱眉道。

华舵笑了笑道:

“放在别人身上也许狂妄了,但是放在玄都身上丝毫不差。”

“不信,你可问问这满堂学子可有对玄都首席之位不服气的?”

魏无忌环顾整个教室。

这少年与他说了多时,这室内满堂之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反驳。

少年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去。

“看来不好争。”

魏无忌握了握拳。

这时,一石人从外走了进来。

它走上了讲台,然后开口道:“昨日我们讲到诸夏之初,今日顺着时间讲下去。”

“这?”

魏无忌有些惊讶。

不是讲学都是招摇宫老师吗?

黄歇似乎感到魏无忌的疑惑,他轻声道。

“太阴学宫之中必修课皆是石人所上,只有选修与辅修,是招摇宫老师教授。”

“轩辕黄帝败蚩尤而成诸夏之始…………”

在教室之中,石人的声音不断的回荡。

…………

…………

而此时在无极宫之中,白起与赵政同时走上大殿。

在无数石柱的中央,琉璃高台之上,李春秋缓缓睁开了双目。

自从太阴学宫收徒之后,他便一直闭关于此,突破三花聚顶,今日方才全功。

看着上前的两人,李春秋缓缓抬起头来道:

“汝等来意,我已知。”

然后李春秋目光转向白起道:

“武安君有意练兵?”

白起拜道:

“有此之意,学宫之中唯有兵法未曾实习,我已然拟好骑兵破塞外三族之法,只待仙人下令。”

李春秋轻轻一笑,自从白起从塞外归来之后,他一直一心就要去塞外灭了月氏、东胡与匈奴三族。

“不急。”

李春秋转头看向了赵政道:

“政儿应该是因为粮食而来?”

战国的粮食从来都没有够过,秦国之粮食亦是不足。

赵政曾多次提议想求那亩产千斤之粮食。

“师尊明鉴。”

李春秋笑了笑道:

“一并解决了。”

“武安君明日聚兵,我也该带这一批学子开开眼界了。”

“末世一界,终究是有些用处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仙家手段

东方的天宇之上,万道云霞聚集,在破晓的光芒之下,昭显出万千气象。

淡蓝色梦幻光幕之下,纯白色的浩瀚广场之上,白起双手按在剑柄之上,立身于无极宫三十三阶台阶之上,他身上无尽的杀气越发的凝练。

在白起的身前是太阴学宫的三千学子昂首而立。

昨日日暮时分,太阴学宫千钧铜钟连响三声,震动整个学宫。

长庚宫宫主,主太阴学宫的杀戮刑法的武安君白起,声令潜龙宫众人明日卯时初聚集于太初广场之上,参与太阴学宫大练兵,凡太阴学宫学子需披甲佩剑。

所以有了今日之聚。

魏无忌站在广场之上的学子之中遥望着远处的宫殿,今日他便要间见到那位一手铸就此时诸国大局的仙人。

他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古籍曾有描述的西王母,外貌描述为“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虽然没有人说过这位仙人的外貌,但不代表这位仙人是人身。

随着时间流逝。

卯时一刻,李春秋负手从太阴学宫走出,他双目之中威势越发深重,似乎让人不敢直视。

雄雄之势,如天之垂,覆压众生。

魏无忌仅仅看了一眼,便有一种蚍蜉观以泰山之感,愧疚自生。

似乎抬头直视便是亵渎一般。

“天人威势,不可窥探。”

魏无忌低下了自己的头颅,与太初广场之上无数学子一般。

李春秋俯视着众人,如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响彻在浩浩太初之上。

“今日之试炼,为开汝等之眼界,遂开一界,与众人观之。”

无数学子心中一震。

遂开一界,这是何等手笔?

天地辗转之间,不过如此。

李春秋漠视了众人的表情,他目光转向了站于汉白玉石阶之上的白起。

“武安君!”

立于无极宫前三十三阶汉白玉石阶之上,白起双目猛然睁开,杀气如稠,声威如狱。

他俯视众人,声威如洪钟激荡,犹如沙场雷鸣。

“今日之考,一曰练兵,凡太阴学宫众人,当有首级五颗之上,不达标不回太阴学宫;二曰济世之粮,于练兵之地有亩产千斤之粮,可救诸夏寥寥苍生,汝等之责便是将之带出。”

“此外,此界之中,乃为末世之象,生灵涂炭,尸鬼横行,亦有大机缘,不过生死由命,汝等祸福自取。”

话音落下之后,人群之中再次哗然。

“世间真有这般奇地?”

“竟有亩产千斤之粮,如此神物,莫非是神农降世所为?”

“末世之象,生灵涂炭,尸鬼横行,这是犯了何等天威?”

“大机缘会是什么机缘?”

“生死由命,祸福自取,此行必然不安稳啊!”

……………………

吵杂人声之中,一道惊雷一般的声音炸响。

“肃静!”

白起身上无尽杀气冲破太阴学宫的阵纹封锁,席卷众人。

如同万鬼通行,尸山血海,阴风呼啸之下,众人瞬间为之禁言。

人的影,树的名,威势之下,武安君谁敢忤逆?

在众人低首之后,白起转身将长剑挂于身侧,一拜道:“禀仙人,规则已明。”

“好!”

李春秋转头看向了招摇宫众,他们身着长衫,精神抖擞。

“汝等同行,全当开开眼界。”

在太阴学宫整日在灵气沐浴之下的荀况、黄石等人越发容光焕发,众人闻言朝着李春秋一拜道:“谢仙人!”

便是招摇宫众人,也有众人对于李春秋所言世界的带着好奇。

末世之象,生灵涂炭,尸鬼横行,却又有着大机缘的世界,会是何等模样?

而细细一想,可以开一界历练众人的春秋仙人又会是何等境界。

仙家手段,当真是夺天地之功。

“至于你?”

李春秋将目光移向了越发成熟的赵政身上,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与那三千学子一起吧!”

“定不负师尊教导!”

赵政闻言一拜,喜道。

他本来以为此次历练,师尊不准备带着他去了。

看来师尊还是疼他的。

赵政手中墨渊已然饥渴难耐,秦人好战,他早便想一试沙场。

李春秋点了点头,最终将目光再次移向了三千学子。

“汝等,可已准备妥当?”

他的声音像是九天缥缈的风,在清凉之中带着神秘莫测的韵味。

三千学子前,玄都一拜道:“心神皆备,身只待行。”

随之三千学子同声而唱,如有高歌。

李春秋淡淡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一压,整个广场之中,人声一静。

“如此,末世之行当启!”

灵台世界之中,白衣李春秋的化身与石碑对坐,他缓缓睁开双目,眼中无尽流光璀璨。

与此同时,那遮天蔽日的通天石碑之上与末世世界相同的蓝色区域,光芒大作。

无极宫前,从魏无忌的角度望去,只见长天之上无尽雾气从九天落下冲刷着无极宫顶,在无极宫前,那白衣飘飘的春秋仙人身上淡蓝色的光芒遮掩了一切。

光芒明亮但却丝毫不绝刺眼,那无尽的蓝光在从那如同泰山俯视众生的身形之上落下,顿时化为了无数纯蓝色的光,光芒在半空之中蜿蜒而行,穿过汉白玉石阶,穿过太初广场,在人群之中似乎灵蛇。

每一道光芒都裹挟着一人的身体,魏无忌看到一道蓝色穿过众人,将他牢牢捆住。

“这是要做什么?”

无极宫上,所有的师生身上均被蓝色包裹。

下一秒,整个空间一道水波般的波动自李春秋身上,四散入整个太阴学宫之中。

所有被波动的学子全部如同蒸发一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站在李春秋身侧的常威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随着水波四散开来,太阴学宫之中,所有的师生如同彻底消失一般。

在所有人消失之后,李春秋缓缓看了常威一眼。

“看好太阴学宫!”

常威身体颤抖,躬身一拜道:

“诺!”

下一瞬间,李春秋也瞬间消失在原地。

整个太阴学宫之中,除了太阴学宫的仆人外,只剩下了常威与赵曦成两人。

赵曦成整理着身前的书籍,声音嘶哑道:

“是不是越看越觉得深不可测?”

常威低首而拜道:

“仙家手段,凡人莫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离离末世

细细算起时间,李春秋入先秦之世,已然半年了。

这半年之中,对于灵台世界之中,那遮天蔽日的无上石碑,李春秋的了解也越发的深入。

这是一件无上的圣物,不知道是何等恐怖的人物铸就而成。

这浑天蔽日的石碑之上记录着无尽世界的一切,每一片蓝色都是通往异世大门的钥匙。

而且,它还可以恐怖的增强使用者的体质与法力。

甚至,李春秋还有一种预感是有着无比恐怖的人物将无尽世界封印在石碑之中。

至于为什么会封印其中,李春秋不知。

这不是他现在可以窥探的。

若是他彻底成就仙人之身,长生不死,永驻凡躯,或许才有机会一探究竟。

此时,李春秋已经可以简单的运用石碑,带着太阴学宫师生跨越空间,便是其中的妙用。

末世世界。

乌云蔽日,天地低垂。

在荒凉破败的城市中央,无尽淡蓝色光华将整个街道覆盖起来,像是在街道之中一轮蓝色的太阳沉入其中,璀璨的夺目。

在城市四方散布的无数尸鬼被这异象惊动,缓缓朝着这里蜂拥而来。

下一秒,无尽蓝色之中,一道空间波动动荡着所有的蔚蓝。

如同在空间的水潭之中投入了一块巨石,随着波动四散开来,那无尽的蓝色被彻底的驱散。

在散去了的蓝色之中,一道道身影出现在街道之上,他们衣衫复古,束发戴冠,一派古代书生之气,可身披的重甲又赋予了众人一众沙场之气,江湖血气。

太阴学宫学子与老师抬头打量着这陌生的世界。

无数高楼在这里拔地而起,可却充满了破败之感,像是被遗弃的世界。

那种荒凉无法遮掩。

“巍巍高楼,谁可筑之?”

“离离末世,心有戚戚。”

有人低吟吟唱着莫名诗句,将气氛渲染的莫名伤感。

魏无忌遥望四方,这里似乎曾经极致的繁华,可却已然破败。

他举目望去,那冲天而起的高楼似乎随着天际直至无尽远处。

是何等盛世的王朝可以铸就这般的城市?

又是什么让他们破败如此?

他不禁心中满是疑惑。

而在学生中央的招摇宫众人则是仰头打量着他们眼前的一切。

被李春秋从阴间复活的墨翟,打量着周围。

在太阴学宫琅嬛宫的藏书之中,他看过类似的建筑,这些建筑需要极其高超的建筑工艺与材料。

而这些材料与工艺都要依靠着整个国家的工业体系等级。

“这些建筑很是不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极其高级的科技帝国!”

“有多高?”

黄石轻声问道。

相比于科技,他更喜欢修道之法,对这一块却是不求甚解,只是寥寥观之。

作为太阴学宫之中,科技派的巅峰,墨翟抬起头望着那高楼道:

“它覆灭六国只需要几天的时间。”

众人为之惊骇,有人失声问道:

“那它是怎么覆灭的?”

这般雄壮的盛世王朝,谁可以覆灭它?

赵离披着重甲,可却依旧是身心俱寒。

他回想起之前武安君所言,呢喃自语道:

“末世之象,生灵涂炭,尸鬼横行,大机缘,大危机。”

这似乎唤起了众人的记忆,他们心中警惕着四方。

尸鬼横行?

所以覆灭这样一个王朝的会是尸鬼吗?

“那是什么?”

忽然之间有人惊呼道。

这时,众人才见到四方街道尽头之处,无数人影攒动。

疏忽有无尽的“人”朝着这里拥挤而来。

“不是尸鬼横行吗?”

“怎么会有人?”

有人疑惑不解道。

“人?你们仔细看看!”

白起冰冷的声音响起在众人耳边,他右手搭在身侧佩剑上,身上杀机凛冽。

出了太阴学宫之后,没有了阵纹压制,他身上的杀机与阴气越发的恐怖。

远处那哪里是人?

白起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是一具具行走的尸体,狰狞至极。

“不是人?”

学子们再次聚焦目光在那人群之中。

这时,老子轻轻抬头道:

“那是尸鬼!”

“尸鬼?”

“准确的说这是一种科技变种病毒导致的特殊物种。”

“注意,一定不要被抓到和咬到,不然就会变成而他们一个模样。”

“和他们一个模样?”

众人再次转头朝着尸鬼望去,此时尸鬼已经不是远处的人影,他们的面目逐渐清晰起来。

借着在昏暗天宇之下的微弱的光芒,人影现出了原形,断手、断脚、糜烂的面目之上,白骨可见。

这些“人”张着嘴,伸出双手,那种眼神似乎要将众人生吞活剥。

这不是人,这是择人而噬的恶鬼。

众人的心都凉透了。

“他们在干什么?”

老子淡然的看着远处的尸鬼道:

“这种尸鬼只有食欲,所有的活物都是他们的食物。”

众人猛然咽下一口口水。

食物?

真正的食汝肉寝汝皮?

这要被抓住,被这些怪物吃掉,那还不如在山野之中,葬身于虎口。

“所以,我们这次试炼,最大的对手便是他们吗?”

华舵紧紧握着手中的青铜长剑,此时只有此剑可以给他一点安全感。

那些“人”的目光,让他有一种被生吞活剥的感觉。

知道视吃不?

“怕了?”

白起冷冷的笑着,他身上的杀气冲击着众人的感观。

“要少于五首级,你们会被永远流放于这片世界。”

永远?

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一身蓝衣的玄都转头看向了老子道:“老聃先生,这些尸鬼可还有禁忌之处?”

老子斟酌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道:

“尸鬼不知痛觉,不知畏惧,他们除了没有阵型与智慧,是最悍不畏死的战士。”

“不过他们是凭借气味与声音捕食。”

学子们手中的长剑握的越发紧了。

“这简直是地狱爬出的厉鬼!”

“所以,这是末世!”

一道威严而熟悉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边。

李春秋的身形缓缓出现在众人之中。

恐怖的威势自他的双肩之上席卷天地。

远处无尽行尸的身形下意识一怔。

他环视一眼四周道:“十倍而围之,若在此处而战,我若是不出手,汝等必死。”

“不过,此时汝等试炼还未开始。”

“随我来吧!”

李春秋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众人外侧。

然后迈步朝着远处的尸鬼走了过去。

似乎在他的前方,没有丝毫的阻挡。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步步生莲(500月票加更!)

在低垂的天宇之下,一抹缥缈的白色行走在这荒芜城市的街道上,而他的身后跟着太阴学宫师生。

在这个满是与血腥的大地上,他们像是是那般的鲜艳。

李春秋的步伐稳重且极其有旋律。

但是李春秋组身后的众人却没有这么稳重的心态,他们大部分人手中的虚汗已然浸湿了手掌,没有人能够在第一次接受存在尸鬼这么一个恐怖的物种,并且接受它在自己身旁不远处对自己流着恶臭难忍的口水。

玄都行走在众人仅次于李春秋的最前方,他直视着这些眼中没有一丝理智的尸鬼,那眼神之中与疯狂冲击着他内心。

“荒凉末世,人道何存?”

这破败而毫无人性的世界之中,生活的人们会是何等绝望无力?

“春秋仙人,敢问此世可有生人?”

“有!”

李春秋的声音很淡,却震动着玄都的内心。

他心中的怜悯疯狂的涌动着。

这个时代的道家很玄妙,他们呼吁着无为而治,可他们却精通法儒兵各家之法,以至于在后世的汉朝初期,他们出世而压天下。

玄都淡然,可不缺怜悯。

乱世背剑救苍生。

而此时,那如若厉鬼的尸鬼已然行至众人身前的五丈处。

众人甚至可以看清“他们”身上每一丝的细节那沾染着莫名体液的头发、那的肌骨、那嗜血的双目…………

这无尽的细节让众人几乎抓狂,它甚于所有猛兽与绝望,如果现在再次考一次勇气之试,怕是众人心中所呈现的幻象十有便是它。

无尽尸鬼之潮的恐怖,胜于世间十之的恐惧。

这时,李春秋的步子依旧没有丝毫的停歇,他不紧不慢地走着,步伐的节奏一如既往。

可是他落步之处,一个金色的脚印出现在了大地之上。

落步。

起步。

再次一个金色的脚印出现在大地之上。

仙家道法,步步生莲。

李春秋的白衣上整个人都缓缓绽放出无尽的璀璨,他每一步落下身上的金光都明亮一分,似有朝阳出山,破晓千山之姿。

不过眨眼之间,浓郁的金色便将李春秋整个人包裹其中,他光芒万丈却丝毫不耀眼。

而此时无尽的尸鬼之潮,已经到了李春秋身前一丈。

在李春秋的身后的众人心已经吊了起来,唯有赵政心中信心满满。

他亲眼见过自己师尊降世之景,烟雾遮天,离火乱世,大地震颤。

区区尸鬼又算得了什么?

仙人翻山倒海不过抬手之间。

下一刻,李春秋的身上浓郁的金光,化为无数的金色绳条,无尽的金光激荡。

金色绳条所到之处,那自天边涌来的尸鬼之潮,便如同遇见了激光的冰块,瞬间溶解、崩裂。

如同见到了阳光的黑暗,金光纵横,唯有避退。

李春秋步伐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的韵律,在他身前无数的尸鬼消散。

大地之上如同下起了莫名的大雨,尸鬼溶解的身体化为大地之上溶液,将眼前的大地变为了泥泞之地。

而那一个个金色的脚印踏入泥泞之后,大地之上的泥泞自脚印为中心缓缓散开,露出了被掩埋多时的曾经人类科技社会的结晶。

那宽阔的大地似乎被彻底清理了出来。

太阴学宫的师生就这样跟着这道身影,朝着远处的最高的楼层走去。

大地之上一个个金色的脚印,沿着李春秋与尸鬼相遇之处,蔓延到远方。

在到达那城市之中,极致的高峰之下后,无数人回首他们的身后,金色的脚印自天边一个个消失,而身后的大地也逐渐变成的泛着恶臭的泥泞。

似乎一切的肮脏与污秽都为了眼前人而避退。

“万劫不染,诸邪避退?”

有人低声呢喃道。

却引发的众人的共鸣。

太阴学宫之中,亦是传授修道之法,可众人不过刚刚引气入体初期。

万劫不染,诸邪避退,这般恐怖的境界,真不知道他们何年何月可以望其项背,或许永远的都不能。

李春秋闻言轻轻笑了笑,那般境界,便是他此时也是不敢渴求。

便是真正的仙人也不敢提及这八个字。

可李春秋并没有说。

不承认,不反对,不回答。

李春秋只是抬头看向了那冲天而起高楼的巅峰,然后他轻声道“我会在最高处,等你们,别死在这里。”

“武安君。”

“诺!”

白起拱手而拜。

“你不是想练兵吗?”

“去吧,广阔天地,无限施展。”

李春秋仰天大笑,豪迈至极。

话音落下,一道金光冲天而起,贴着大厦的边沿直登九霄。

望着那离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白起缓缓转过身来,他的双目之中如有无尽烈火燃起,杀气与阴气纠结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将士们,欢迎进入战场!”

白起嘴角扬起,而众人本来无法平复的心态,在这一刻就像是堕入了冰窟。

白起为师,那些辅修与主修兵法军事的学子基本上没有人样。

就连招摇宫之中的众人也为之一颤。

这苍颜匹夫不会要把他们也操练一遍吧?

“记住,从此刻你们只有一个身份,仙秦步卒。”

“当然如果你们死去,我会在你们名字之后填上一个‘卒’字。”

“此时,第一任务清理此座高楼,诛杀所有尸鬼,不要以为刚刚尸鬼死的很容易,你们不是春秋仙人,尸鬼比你们想象的难缠。”

“第二任务将招摇宫无用老师安置妥当,他们是不能死的废物。”

“废物?”

黄石转头看向了白起。

“怎么?你有意见?”

看到白起将手搭在剑柄之上后,黄石仰头看起来了大楼。

看起来要下雨了。

“第三,收集所有有用信息来了解,你们所在的世界。”

“此三条可需我再次重复?”

“不需!”

众人齐声道。

白起点了点头,道

“玄都、赵政,你们二人头阵!”

“诺!”

白起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大步走入了身后的高楼之中。

背负天问剑的玄都与背负墨渊剑的赵政大步跟上。

长剑在手,英雄当起。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仙秦步卒

天地昏暗,荒烟万里。

一身白衣,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李春秋站在城市绝顶,望着这荒芜的猩红世界。

无数曾经灯红酒绿、繁荣盛世的高楼已经破败,没有人在这末世之中还能享受那般的荣华。

在这座城市之中只有着无数“嗷嗷待哺”的尸鬼,和数不清苟延残喘的人类。

“天道无情,万物刍狗。”

似乎是哀叹,又似乎是怜悯。

李春秋的声音飘散在空中,无人闻声。

战国的乱世也要比这方世界好上百倍,这里黑暗已然将所有人性的光芒掩盖,只有最本能的兽性让残存的世人奋力的挣扎着。

李春秋遥望那无尽的天宇,双目如同熊熊大火。

“天不救世,我救。”

或许就像是他遇到先秦一样,有些事情就在命运之中等待他。

在顶楼之上,呼呼风声掩盖一切,吹动着李春秋的衣摆,李春秋将目光从远方收回,转身看向了顶楼之上。

昔日,堆放于这里的粮食,已然不见。

李春秋也已然看不到他之前救过的王屠恨、王武仪等人。

不过,他也不在意。

随手的闲棋,随着时光的波动未必有着几分作用。

更何况,末世如潮,大潮起落之中,世事无常,昔日几人说不定已然成为尸鬼的点心。

就是李春秋也不能预知在他离去的末世之中发生了什么。

“轰隆!”

在李春秋的脚下,已然传来了的激斗之声。

太阴学宫的学子,自底层开始向上逐层的排查着整栋大楼。

阴鬼石躯,泛着丝丝寒气的白起走在众人最前方。

而赵政与玄都各持一柄名剑紧紧跟在白起身后。

在大楼之中没有丝毫的灯光,到处都是厚重的尘土与杂乱的物件,似乎这里曾经发生过恐怖的灾变,世人在这里痛苦的挣扎过。

在偶尔的角落之中,还有着森然的白骨,它被拆成数段,在骨头之上是被啃噬过的牙印。

众人的心中压抑随着沉寂已久的尘土被扬起。

“真是黑暗无常的末世,比诸国百余年的战乱还要阴暗。”

赵离环顾着四方,心中凄凄。

就连一向话语奇多的华舵也已闭口不言,只是紧紧握住手中的青铜长剑。

众人心中积攒这无尽的压抑与怒气,只需要一个发泄的端口。

“咔嚓!”

随着一扇大门被打开,无尽的尘灰扬起。

阴暗的大门之中,已然被饿的瘦骨如柴的尸鬼踉跄的冲了出来。

赵政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手中极墨如渊的墨渊剑丝丝寒意涌动,浩浩天子之剑,横贯四方。

寥寥众人,天子守之。

蜂拥而出的一众尸鬼被如墨的剑光穿体而出,自上而下全部被分为了两半。

而另一侧,玄都同样拔出了湛蓝色的天问,问天为道。

玄都的剑难得的带上了丝丝的杀意,纯蓝的剑光如练,将另一侧的洞开的房屋之中的尸鬼全部搅碎。

“玄都心中有杀气。”

李维看着远处的一身蓝衣的玄都轻声道。

“任谁看了这般的乱象,心中能没有杀气?”

范增握着自己手中的剑柄,诸国之争,那是天下土地之争,犹有人道。

可这里简直是永夜的地狱,见不得丝毫的光亮。

这些所有的尸鬼都应该死。

随着无数房门打开,越来越多的学宫学子挺剑而行,长剑与杀戮在这阴暗不见光亮的楼层之间不断的上演。

“这一试炼,怕是要彻底激发这群学子的杀气。”

公孙龙看着远处的杀机丝毫不加遮掩的学宫学子低吟道。

整个学宫之中学子正在对尸鬼进行着疯狂的屠戮。

“若是见到这般景象还心如止水,枉为人哉!”

荀况手指骨节之上被捏的发白。

他若年轻十岁,也将握剑横行。

不管众人如何看待,白起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很满意太阴学宫学子的反应。

不会捕猎的猛虎也是只是被人屠宰的羔羊。

但是这离他的最终要求远远不够。

“杀戮不是你们唯一的目标,你们需要去寻找所有有可能带有粮食的信息。”

白起的声音肃穆而冰冷,可就像是一盆冷水将众人浇醒。

众人迅速开始不断搜寻着所有带着地图与文字的物件。

而此时在十五层之中,空旷的楼层之间,阴暗之中一个人被吊在楼层大厅的中央,一滴滴鲜血从他的身上滑落,滴在大地之上。

四方的大楼之中,那些饥渴如魔的尸鬼,不断摩擦着四方的门楼,它们闻到了鲜血的味道,那是无比可口的美餐。

这让这些仅仅有着进食食欲的尸鬼纠结、抓狂。

被牢牢吊在空中的黑影,意志已经开始逐渐的模糊起来。

他已经在这里被吊了足足数个小时的时间。

王屠恨心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我要死在这里了。

好不甘啊!

一滴滴鲜血滴落在地面的尘灰之上,将尘灰混合成了莫名的泥灰,王屠恨的脑海之中开始出现了无数的幻觉,像是他的妹妹从远处走来,又像是无尽的尸鬼在啃噬他的躯干。

迷茫之中,似乎有一声通天巨响响起。

大厅的大门彻底的破碎,扬起无尽的尘灰。

终于要死了吗?

王屠恨用尽了全力抬起头来,却看见在阴暗的大厅之中,有一少年身着古代的黑色龙纹长袍,持长剑进入了大厅之中,而在他的身后数不清的同样长袍人走了进来。

而下一个瞬间,王屠恨便昏了过去。

赵政走入大厅之后,看了看四方,然后目光聚焦在了大厅的中央。

“清理周围房间!”

赵政虽然年少,可是这般剑气,这般身份,无人敢小看。

众人受令闻声而动。

而此时玄都也走了进来,他看着远处道:

“鲜血的气味!”

“似乎有一个活人。”

赵政长剑一挥,被捆绑于大厅之上的王屠恨栽落下来。

然后他再次一剑挑开了王屠恨身上的所有的束缚。

玄都俯下身,伸出一只手放在王屠恨的鼻息处。

“还有气息!”

“太阴学宫之中,何人学医?”

赵政闻言侧头朝着玄都问道。

玄都皱了皱眉,然后高声道:

“华舵!”

在众人之后,华舵闻声拨开了众人。

“玄都怎么了?”

玄都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王屠恨道:

“救人!”

“好!”

华舵随之而动,他掏出了自己随身带的医疗箱,然后先是诊脉,在仔细端详了一下王屠恨身上的伤口。

“只是失血过多。”

“不过………”

“不过如何?”

“有人将之手筋脚筋全部挑断,下手极尽狠辣。”

“先救醒他!”

赵政低了低头道。

然后他似乎想起什么。

“还记得我们的身份吗?”

“仙秦步卒!”

华舵抬头道。

“很好!”

赵政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来自仙秦

黑暗。

眩晕。

王屠恨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无尽的黑暗之中,王屠恨看到了很多人,很多他在这黑暗无常世道之中见过的敌人与朋友。

他们有人对他怒目而视,有的对他不屑一顾,但是最后出现的是他的妹妹。

她倔强的双目之中,一丝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哥,你不准备来救我吗?”

一道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像是将他的记忆炸开。

无数残破的记忆片段开始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恍惚之中,他又听到了人声。

“喂,醒醒!”

“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那声音急躁而频繁的响起。

王屠恨艰难地睁开了双眼,首先入目的是一个身着古装长袍的男子,他双目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而四周是点燃火把的一个楼层之中,看上去还是自己之前待过的那层大楼。

古装?

长衫?

在这流离的末世之中,王屠恨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这种装扮。

而那个人说他来自仙秦。

传言那是一个古老至极的国度,已然被历史埋葬在无尽的黄沙之中。

但那人说仙秦为何不能成仙呢?

先秦早已变为了仙秦。

“你是仙秦的人?”

王屠恨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说出来了这句话。

华舵皱了皱眉,眼前之人口中的莫名言语,他完全无法辨识。

无奈,华舵只好转头看向身前高声喊道:“玄都。”

平躺在地面之上的王屠恨听不懂华舵的语言,但是他可以感受到其中极其古老的韵味。

他越发确定眼前之人一定是来自仙秦。

可为什么他说的话,自己完全无法听懂?

上次来的白衣人明明是可以交流的。

王屠恨顺着华舵的视线望了过去,那是一身青衣,在他身上打着很多的补丁,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

像是雨后的竹林,又像是空谷幽兰。

那是一种淡泊。

“怎么?”

玄都将手中的天问剑收入了剑鞘,转身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无比澄澈的双眼。

“他醒了!”

华舵指了指脚下的人道。

闻声赵政也转过身来,他手中的长剑墨渊已然负在背后。

整座高楼的尸鬼已然被彻底的清理干净,还有一些残渣也不用他来动手。

“醒了?”

赵政抬起头来。

玄都与赵政同时走到了王屠恨身前。

眼前之人是他们在这死寂末世之中所见的唯一生者,在这未知的世界之中,整个世界的信息都需要从他的口中得知。

此世有多少生者?

有什么势力?

他们要找的亩产千亩之粮在何处?

一切都是疑问。

见到两人走了过来,华舵摇了摇头道:

“但是我发现,我完全听不懂他说什么?”

“语言不通?”

赵政皱了皱眉,然后低下身来。

他身着的龙纹黑袍配上他身上初露锋芒的天子之势,给人一种很庄严的霸势。

“说话!”

赵政只说了两个字。

王屠恨看着眼前的人,那在他昏迷之前,神志迷离的瞬间依稀记得有一黑衣人走入了大厅之中。

好像就是一个少年模样。

看样子这两位少年便是主事人吗?

“你们是仙秦的人吗?”

王屠恨再次用尽全力嘶声道。

他感知到了自己无力的四肢。

在王屠恨还清醒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被挑断了四肢的经脉。

现在能够救他妹妹与兄弟的只有那位昔日的仙秦之人。

那位在离去之前说过,日后还会有仙秦之人来此。

王屠恨只能奢求,他们是仙秦的人。

这是在茫茫黑夜之中唯一的光点。

不然不过十岁的妹妹,王屠恨不知道她怎么在末世之中活下去。

“仙秦?”

被清理出来的楼层之中。

在华舵与玄都的眼中,这位有着仙人弟子身份的秦王孙口中忽然将说出一段他们无法听懂的话语。

那种文字音符与眼前人的声音很像。

“你是仙秦的人吗?”

王屠恨像是看到了一缕希望,他睁大了双眼再次问道。

赵政听到了他的声音之后,更加确定他说的就是仙秦。

眼前人说的语言,是和自己师尊所教语言一脉同宗。

难道他是仙界的人?

看样子不像啊!

赵政打量了一下眼前人,再次开口道:

“我是仙秦步卒政,你是谁?”

赵政没有说自己是秦王孙或者是仙人弟子,这次试炼就像是武安君白起所言,所有人都是仙秦步卒。

躺在地面之上的王屠恨用尽力气似乎想挣扎的坐起,但是却最终失败。

他只好躺在被清扫出来的瓷砖之上,用着干的几乎要冒烟的嗓子说道:

“我是王屠恨。”

“很久之前,曾有过一人,他穿着一身白衣,只手便可掀翻无数尸鬼,他说日后或许会有仙秦的人来此。”

赵政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可以只手掀翻无数尸鬼,还是一身白衣?

那不是他的师尊吗?

他低头问道:

“他还说了什么?”

王屠恨咽了口口水,浸润了一下自己干燥的嗓子道:

“他还给了我粮食,但是却被饕餮基地的人抢走了,我的兄弟与妹妹同样被他们掠夺而去。”

“你们可以帮我救回我的妹妹吗?”

赵政皱了皱眉头。

“我们有我们的任务。”

王屠恨哀求道:

“求你们了,若是可以回到上次,我一定会让自己妹妹答应那位先生,让她跟着先生离去。”

“你们不是想让她去仙秦吗?”

“只要你们将之救回,我就全部答应。”

“你们要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

“求你们了!”

“我知道你们一定办法。”

赵政愣了愣,像是被惊讶到了。

半晌他才开口道:

“我师……那白衣人要将你妹妹带回?”

“是的。”

王屠恨艰难的点了点头道。

赵政眉头皱的更加的深了。

“详细说说你妹妹和那个饕餮基地,然后说说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之中哪里可以找到亩产千斤之粮?”

王屠恨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希望的亮光。

“你们会去救我妹妹吗?”

赵政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双手道:

“你若说,我们或许会去,你若不说,她一定不会被救。”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

王屠恨看着赵政的双目,最终他妥协了。

一个四肢残废的废人没资格谈条件。

而且王屠恨知道,这栋大楼之中就有着这些信息线索,即使他不说,这些来自仙秦的人也都会找到。

如此,不如卖给他一个面子。

“好,我说!”

“很好!”

“饕餮是一个大型基地,所谓的基地就是人类在末世之中的聚集地…………………………”

第一百一十九章 饕餮

乌云闭空,夜色就像是被凝固的黑暗,密不透风。

而浓密的黑暗之中,渗透着冰冷的寒气,诡谲而绝望。

黑暗之中的城市没有一丝丝光亮,整个世界好似沉沦在永夜之中,所有的挣扎都被溺死在冷寂之中。

这是末世的禁忌之色。

黑暗之中,一身龙纹黑衣的赵政,背负着同样极墨如渊的墨渊,横行在城市的街头。

他身上的黑暗与整座城市格格不入,没有一丝丝的诡异,那是一种无言的霸道。

少年之身,天子之势。

赵政的霸道深入了骨子之中。

以至于在他周身的夜色都似乎不再诡谲。

在赵政身后的是玄都、范增等人。

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独特的势,迥乎常人。

一众人皆是太阴学宫之中出类拔萃之辈。

长街之上,以他们的实力,只要不被数千尸鬼围住,当可来去纵横。

而他们此次出行的目的,便是探寻王屠恨给予的亩产千斤之粮的信息。

在静寂的黑暗之中,范增紧紧跟在赵政的身后,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

“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范增很好奇。

一个手筋脚筋全部被挑断的残废,在苏醒过来第一件事竟然是告诉他们亩产千斤之粮的消息。

这怎么想都不现实。

他一定还说了其他的东西。

走在最前的赵政身形闻声顿了顿,然后低首道

“亩产千里之粮的信息。”

话音落下,赵政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范增皱了皱眉道

“只有这个?”

范增有一种预感,那人绝对说了很重要的消息。

但是,没有人可以逼迫仙人弟子说他不想说的话,所以他最多只能问问。

只能盼望眼前人告知他。

赵政笑了笑,他脚步不停侧过头看着范增,大袖挥动道

“他还求我救一个人!”

“谁?”

范增双眼一亮道。

“他妹妹!”

似乎感到范增疑惑的眼神,赵政继续道

“我没答应,没拒绝。”

赵政脚步落在地面之上,将地面之上碎石踩入泥土之中,发出轻轻的响声。

远方的街角随之传来了阵阵嘶吼声。

毫无疑问,那是尸鬼。

赵政轻轻的拔出身后的长剑,神色淡然。

可他心中还回想着王屠恨说过的话,准确的说,自从王屠恨说完那段话之后,他的脑海之中就在不断的浮现这几段话。

师尊有意收徒,他妹妹拒绝了。

这寥寥苍生之中,有几个有资格得到他师尊的垂青?

一个在末世之中生存都岌岌可危的弱者,如何敢拒绝他的师尊?

或许,他的师尊不介意,但是他赵政决不许。

在秦国,没人可以拒绝了秦国君王,还能安享晚年。

武安君也不可以。

似乎想起了什么,赵政忽然将目光转向了玄都,他眼眸之中似有深意,最终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玄都,其实在政眼中,太阴学宫三千余人,唯有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师弟。”

行走着的太阴学宫众人愣了愣,也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仙人弟子?

这位秦王孙究竟想说什么?

难道是仙人有意要收玄都为弟子吗?

范增双目都眯了起来。

若是仙人弟子的身份,无论如何都值得大争一场。

若是中原诸国知道有关仙人弟子的消息,怕是为此开战也在所不惜。

而所有太阴学宫之中的前排的人都看着玄都,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他们也想争。

就是………这个对手太强大了。

整个太阴学宫之中,怕是只有眼前的秦王孙赵政可以与之一比。

至于其他人,早已经被玄都镇压的失去信心了。

太阴学宫学子第二或许会有悬念,但是第一,只要玄都在一天,没有人可以争。

“秦王孙赞缪了!”

玄都只是轻轻一拜,然后不卑不亢拔出天问剑。

他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的激动与兴奋,因为他知道没有人可以影响那位仙人的想法。

即使眼前这位是他的弟子。

“到了!”

就在众人心神不定之际,赵政抬起了头,轻声道。

众人远处是一个破败的超市形状的建筑,在它上面的牌匾之上隐约还可以看到“种子站”三个字。

而远处的嘶吼声也越发的嘈杂起来。

范增闻声皱了皱眉道

“你就不怕他的消息是假的?”

“所以,消息要一个一个试。”

赵政大步朝着前方走去,可在他迈出一步的时候,那之前传出声响的街角之中,无数乱舞的黑影踉跄而出。

一身黑衣的赵政头也不回,他手持墨渊剑朝着种子带你走了过去。

“玄都,你们为我争取时间,我去里面找亩产千斤之粮。”

“好!”

玄都转过了身形,看着那群已然失去了神志的行尸走肉,眼中泛过一丝丝冷色。

对于这末世的源头,他没有丝毫留手。

玄都袖袍挥动,天问剑蓝色的剑光激荡,将整个街道照亮。

锋锐的剑气直接将前排的尸鬼彻底搅碎。

范增看着玄都手中的长剑,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羡慕之情。

无论是玄都手中的首座天问剑,还是赵政手中仙人馈赠的墨渊剑,都是天下无上的利器。

更重要的是这两柄神兵对于修士增幅太大了。

可惜,要想拥有天问剑,必须击败玄都;而拥有墨渊剑,则是要成为仙人弟子。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皆是比登天难也。

范增念已经至此,也拔剑而出。

一道赤红色的剑气激荡。

在种子站之外,杀戮已然开始。

而一身黑衣的赵政此时已经走入了种子站之中,在站外无尽的激斗声之中,赵政在黑暗之中打量这残破的店铺。

这里有着很明显的激斗痕迹,甚至有着数具白骨。

可却没有任何的种子。

赵政走到了店铺的中间,用长剑挑起了那散落在尸体之旁的衣衫,在衣衫之上,绣着一只如血色的凶兽,狰狞而恐怖,它张大着嘴,似乎要将世间的一切吞噬殆尽。

“看来,我们晚了一步啊!”

赵政长剑一转,剑锋之上的衣衫瞬间被撕碎。

“饕餮?”

“看来,必须见见你。”



第一百二十章 捷足先登

在浓密的夜色之下,破败的种子站前,泥泞的大地之上,玄都、范增等数十人与尸鬼奋力激斗着。

可人之力有穷尽,但是尸鬼却不会力竭。

四方之尸鬼在听到此处激斗之声后,纷纷向着此地涌来。

无尽的尸潮,很快将整个大街小巷堵的水泄不通。

一道道剑光在种子站门口纵横,可却那明亮的剑光却越来越弱。

一身淡蓝色的玄都一剑斩碎了眼前的尸鬼之后,下一刻便回头为已经无力抵挡的众人斩碎了冲上来的尸鬼。

便是他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无尽尸鬼浪潮之中,没有人可以坚持下来。

玄都的心中闪过了一丝丝心悸,这城市之中便有如此之多的尸鬼,那这天下有多少尸鬼?

这寥寥苍生难道真的没有救了吗?

就在玄都念头刚刚想起,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咔嚓!”

种子站的玻璃被一道墨色的剑气瞬间击碎,剑气去势不止,狠狠的在尸潮之中斩出一片空地。

但是仅仅是刹那,空白便被几乎无穷无尽的尸潮填满。

种子站的牌匾在玻璃破碎的一瞬间,从高空掉落,黑衣赵政踏着牌匾持剑而出,黑色的长袍随风而动。

不过眨眼之间,赵政便已经到了众人的身前。

那墨色的长剑似乎在轻吟。

像是莫名的兴奋,无尽的黑暗席卷成无尽的霸势。

一剑,那霸道的剑势,横纵四方,上前的尸鬼瞬间分尸。

长剑在赵政的手中一转,从高空劈下,像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长河瀑布不可逆。

二剑,墨色如渊,将随后涌来的尸鬼彻底击碎。

“退!”

此时,赵政已然到了众人的最前方,他只是说出了一个字。

里三层,外三层的僵尸全部被霸道的墨色剑气搅碎。

众人手中剑招一停,望着那一身黑衣。

赵政黑色的长袖之中,单手握剑,静默如渊的墨渊剑似乎与他整个人融为了一体。

墨渊之上,那是永夜的黑暗,也是沉寂的霸道。

似乎即将在此刻绽放。

“先退!”

赵政轻声道。

他不是狂妄,他对自己有着很深的了解。

他是所有人之中最先与师尊学习修道的,也是最先接触剑道的。

论手中之剑,身后之人,便是玄都也要弱于他数分。

由他垫后是最好选择。

“退!”

玄都看了赵政一眼,收了长剑,纵身一跃,在高楼之上借力,不过片刻便登上了那高楼之上。

而身后众人也顾不得问亩产千斤之粮的消息,他们纷纷跟着玄都的步伐,朝着高楼之上冲去。

在众人离去之后,赵政身上那无与伦比的霸道横扫四方,彻底毫无遮掩起来。

黑色的龙纹黑衣鼓荡起来。

赵政手中的墨渊似乎随时要醒来一般。

可四方的尸鬼可不知道畏惧,哪怕是泰山崩于前,该吃还是要吃的。

他们嘶吼着、咆哮着、嘴角留着莫名的液体,朝着黑衣赵政扑了过来。

本来被长剑扫出的空余之地,一瞬间便被淹没无形。

在大海一般的尸潮之下,所有的反抗有时都略显无力。

赵政单手将剑垂下,然后猛然提到身前。

像是潜龙在渊,出水一瞬。

无尽的势瞬间聚集在长剑之上彻底的爆发出来。

一剑横扫。

黑夜之中,似乎有一只满身鳞甲、霸道非凡的黑龙,从长剑之中长吟而出。

黑色的剑光冲入尸鬼之潮之中,卷起惊涛骇浪。

无数的尸鬼被这一剑破碎。

太阴学宫之中的众人呆呆看着这一剑。

“好霸道的天子之剑。”

李维握着自己手中的长剑,恨不得下面的少年便是自己。

长剑共鸣,众人慷慨。

李维呢喃自语道:

“我有一剑,可安天下。”

“天子之剑,谁人不服?”

唯有范增的眼眸之中神色复杂,他又遇到了一个超越自己的人。

“不愧是仙人弟子。”

便是范增也不得不承认,秦王孙政这一剑论威势甚至还要胜过玄都三分。

而且秦王孙政才仅仅十岁。

“少年天子,谁可抗之!”

范增不知道谁可。

但是他知道半年之前,眼前的少年不过是一个连普通的质子待遇也没有的孩子。

甚至在赵国之中,眼前的少年会被同龄人嘲笑。

可仅仅半年,谁人还敢轻视他?

少年天子,长剑如龙。

在众人言语之间,那一身黑衣龙纹的赵政趁着无尽尸潮的停顿至极,纵身跃上了高楼之上。

而在众人脚下,被赵政一剑横扫出来的空地,仅仅一瞬间便被尸潮填满。

望着脚下乌黑一片的尸潮,玄都眼眸深处神色复杂。

“可怜天下人。”

最终他叹息道。

范增拍了拍玄都的肩膀道:

“此世之人,吾等无力所及,却可泽披中原众生。”

“亩产千斤之粮,可以泽披众人。”

玄都望着范增的眼神点了点头,可他的眼眸的深处还有着深深的焦虑。

可是,谁可以保证中原,永远不会遇到这般的末世之灾?

若是遇见,谁可阻之?

怕是只有那位高居无极宫之上的仙人吧!

范增并没有发现玄都眼眸深处的额焦虑,他转头看向了赵政道:

“王孙,敢问亩产千亩之粮,在何处?”

赵政将墨渊在自己手中转了一圈,然后插入了身后剑鞘,摇了摇头道:

“有人先了我们一步。”

“谁?”

范增皱起了眉头。

在这末世之中,还有谁会是他们竞争的对手?

末世之中,有着可以与他们竞争的势力吗?

赵政环视众人,最终轻声道出了一个名字。

“饕餮!”

“饕餮?”

众人疑惑道。

饕餮是凶兽,周鼎着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

难道有一只活着的饕餮?

尸潮就已经够头疼了,难道还有饕餮?

赵政看着众人便知道,眼前众人想歪了。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道:

“还记我说过,那个家伙的妹妹?”

“她就是被饕餮抓走了。”

“这个饕餮不是指凶兽,而是一个组织。”

“看来,我们必须见见这个组织。”

“先回,我们需要好好谋划一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常老鬼

夜尽天明,可漫天的云气将一切遮盖,世界依旧压抑。

在饕餮基地之中,一切如常。

监工的皮鞭炸响,抽在懒惰的奴隶身上,一瞬间便是血肉模糊。

奴隶没有躲避和哀嚎,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表示自己没有偷懒,以求可以少受一点皮肉之苦。

在这黑暗的末世之中,他们逃出了尸鬼的口中,却逃不出人的手掌。

整个工地之上,数以百计的奴隶在不断的施工,他们修建着巨大的围栏,将所有的尸鬼抵挡于基地之外。

监工是这里除了奴隶之外,最底层的人物,他们所有承受的痛楚、失去的尊严都会在奴隶的身上加倍找回。

所以奴隶唯一可以做得便是不要给监工打自己的理由。

末世不讲规则与道德,这只有一群疯子,在末世的放纵下,将变态与肆虐疯狂的倾泻着。

饕餮基地之中,一切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直到远处的尘土扬起,基地高达数米的大门轰然打开,一辆军用越野从大门之外开来进来,而在军用越野之后,跟着数十辆大卡车。

饕餮是一种贪婪的巨兽。

饕餮基地也是一般。

它与其他基地不同,他们是末日之中狂盗,他们抢夺一切,无论是其他的基地、城市、幸存者都不能幸免于难。

饕餮基地的实际掌控者老鬼,他说过一句在基地之中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话末世之中能活下来都有强盗的本质,我只是激发了他们的贪婪。

车队很快行驶到了基地的中央,最前方军用越野之上,下来一个身着一身皮衣的男子,他年纪约有三十岁左右,叫做无常,是老鬼的绝对亲信之一。

为人狠辣至极,是一个睚眦必报的狠人。

总管奴隶的黄鑫大步上前,像是一只摆着笑脸的哈巴狗,他小心翼翼地递上一瓶早已准备好的烈酒。

“无常大人回来,来,先喝点酒水。”

黄鑫知道无常的习惯,他每次出完任务之后,都喜欢喝烈酒。

以往无常出完任务之后,黄鑫都会送上一瓶烈酒。

只要接过,按说明无常的心情还算是不错,但是如果没有,那便是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黄鑫见到无常毫无反应之后,立马就想说两句就退去。

但是,无常猛然伸出一只手狠狠的抓住黄鑫头发,将他整个脑袋拉了过去。

一刹那,黄鑫感觉自己整个头皮似乎都要被扯了下来,但是他不敢叫,无常是个疯子,他最喜欢敌人声嘶力竭的惨叫,一旦出声,他很可能会激发无常的凶性。

所以尽管黄鑫痛的浑身发抖,他依旧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将黄鑫的脑袋压在自己脸前,无常在黄鑫的耳边嘶哑道

“我记得,当初你手下有个叫王屠恨的人。”

他的声音像是毒蛇的嘶鸣,冷血至极,让人不寒而栗。

黄鑫听到这个名字,心中猛然一跳。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他的心底疯狂的涌出。

他声音颤抖道

“有………有,但是他年轻力盛,当时是转到无常大人的手下。”

“但是后来任务之中他失踪了,或许是………死了。”

黄鑫的言语带着丝丝的不确定。

“都到了我手下,你还敢打探他的消息?”

无常声音似乎每一瞬间都在暴起杀人的边缘,黄鑫一时间冷汗浸透了衣衫。

“不……不敢,我只是偶尔听人说起。”

无常笑了笑,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他随手将黄鑫的脑袋朝一旁猛然一扔,黄鑫踉跄的后退了几步,然后立马低头站定。

无常脱下了自己的皮质手套,扔到了身后的车上,他缓缓从怀里抽出一根香烟,黄鑫立马点火上前。

无常看着黄鑫冷冷的笑着,然后缓缓将烟放在了黄鑫的火上,狠狠的嘬了一口。

黄鑫看到无常的动作心理彻底舒了一口气,这下至少命是保住了。

无常轻轻的将烟圈吐了黄鑫一脸,然后拍了拍他的脸道

“我这次见到他了,他一个人带着一帮野小子占有着整个基地一个月的口粮,真是富有啊!”

“而且,他竟然敢对我开枪。”

无常的大手在黄鑫的脸上用力的拍打着,“啪啪”的声音整个车队的人都可以听到。

众人放肆的笑着,而黄鑫跟着赔笑着。

只要能活着,一切都可以忍。

“啪!”

无常最后一巴掌,猛然用力。

巴掌将黄鑫整个人抽了一个踉跄,一颗牙从黄鑫的嘴中飞出,可黄鑫依旧低头在赔笑,没有丝毫的不甘。

无常笑着看着他,越笑越开心。

“最终,我亲手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将他吊在满是尸鬼的大厦之中。”

黄鑫仍旧是没心没肺的赔笑着,像是完全不在意王屠恨的生死。

无常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

“算了,跟你说这些事情,没有丝毫的意思。”

无常似乎是厌倦了他,摆了摆手,让他退去。

但是在黄鑫转身准备离开的一瞬间,无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对了!”

“后面有个女孩,是那家伙的妹妹,是老鬼大人喜欢的类型,晚上你亲自给老鬼大人送去。”

黄鑫的脚步顿了顿。

“怎么?”

无常的语气之中传出一丝不耐。

黄鑫转过头来,就像是吐着舌头的哈巴狗。

“好……好。”

无常笑了一下,像是毒蛇在吐着猩红的信子。

然后转身朝着基地中央走去,一种做完任务的人走车上走下,跟在无常的身后。

黄鑫对着每个做完任务的人都拱了拱手,九十度弓腰。

在所有人离去之后,他才对着远处的监工招了招手。

黄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看着此时比他还像哈巴狗的监工道

“把粮食卸下,把奴隶给我带过来,里头有老鬼大人要的人,不准留伤痕。”

“好!”

………………………………

长天很快入夜,黄鑫将带着两个人用干净的被子将洗干净的王武仪带入营帐之中。

“老鬼大人,人带来了。”

“嗯!”

营帐之里,传来一声深重的鼻音。

黄鑫摆摆手让手下的人将之放下,然后拱手道“那小人下去了。”

“嗯!”

鼻音似乎有点奇怪,可是黄鑫可不敢质问。

老鬼的性格比无常还要乖张霸道,动辄就是死一堆人,在他面前黄鑫都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看着那放到毛毯之上的红色被褥,黄鑫头一扭转身离去。

王屠恨,不是老哥不帮你,想办法放走你,已经是老哥能办到的极致了。

你妹妹,我实在是救不了。

在黄鑫离去之后,一身黑衣的老鬼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来。

他看着身边的黑衣龙纹的古装少年,浑身发抖。

“你究竟想要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以下犯上

浓密的夜色之下,饕餮基地火光点点。

在黑暗大地之上闪耀出别样的生机。

在黄鑫从营帐之中退出之后,老鬼营帐四方的哨岗缓缓退去。

老鬼的习惯,他做事时,受不了半点干扰。

谁干扰,谁死。

无论是饕餮基地中的谁也不能犯老鬼的忌讳。

越是恶人,越是对恶人怕的彻底。

因为他知道他们的手段有多么的不堪与狠辣。

在守卫退去之后,营帐显得越发的幽静。

营帐之中,一身黑衣,身材精壮的老鬼,在一个少年面前瑟瑟发抖。

在半个小时之前,这个少年在没有触动丝毫报警的情况之下,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剑杀了他所有的贴身护卫。

然后说要和他好好聊一聊。

那诡异的霸道黑剑之上,那种寒气让他不住的胆寒。

在营帐之中,赵政坐在老鬼对面的办公桌前,淡淡地打量着他。

老鬼不敢动,他比赵政还有把握,他的速度绝对快不过赵政手中的剑。

眼前人手中静默如渊的黑色长剑,比大灾变前电视里吹嘘的更加恐怖。

“饕餮?”

赵政声音带着不屑。

“都是外人胡说,您当我是一个小毛狗就好。”

老鬼此时比黄鑫更加的像是一只哈巴狗。

赵政冷冷的看了老鬼一眼,老鬼的嘴立刻闭上。

“西南方有人焉,身多毛,头上戴豕,贪如狼恶,好自积财,而不食人谷,彊者夺老弱者,畏羣而击单,名曰饕餮。”

“饕餮怎么也是上古凶兽,岂是你这种卑躬屈膝之人配得上的?”

赵政的声音很轻,可却让老鬼不寒而栗。

“您说的对!”

“大人,您究竟想要什么?”

老鬼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政轻轻抚摸着放在办公桌上的墨渊,似乎是不经意的道:

“今日,你们抢来的粮食,是我师尊给的,我师尊给的东西,没人敢抢,便是我大秦君王也不敢。”

“你说你这种人怎么有胆子抢呢?”

赵政口中的寒意溢于言表。

他的杀意更是丝毫不掩盖。

一瞬间,整个大帐之中都是刺骨的寒冷。

老鬼立刻低首道:

“明日一早,我立刻让人送回。”

赵政就静静看着老鬼,然后随口又说到另一件事。

“我昨日本来准备取走的种子,你们饕餮也抢走了。”

“送回,全部送回。”

老鬼脸上堆着僵硬的笑容。

赵政轻轻拔出了身后墨渊剑,轻弹了一声剑身。

铮铮之声,杀机凛然。

像是黑夜都在长剑下摇晃着。

“抢了我的东西,送回便完了?”

赵政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属于他年纪的成熟。

“所有的东西,我加一倍还给您。”

老鬼都要跪下了。

他畏惧丝毫不加遮掩,他想活,也不想受罪。

见到赵政无言,老鬼立马又改口道:

“现在,立马,我就让他们给您送走。”

“不急!”

赵政轻轻的摆了摆手,似乎一点也不急。

“我有很长的时间,慢慢和你算账。”

赵政的声音很淡然,没有一丝独自潜入基地挟持人质的恐惧感。

老鬼更加慌了。

老鬼是恶人之中的恶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让一个人屈服。

哪怕是眼前人只懂得他一半的知识,都足够让人生不如死好几次。

有些时候死是解脱。

大帐之中,静默无声。

赵政轻轻摩擦着手中的墨渊。

而老鬼,赵政没有说话,他完全不敢说话。

气氛就这样陷入沉寂。

王武仪在被子之中,静静的听着这段对话。

大秦?

这不是那天那白衣人说的吗?

王武仪心中泛起一丝希望,她奋力挣扎。

“呜呜呜……”

声音在红色的被子之中响起。

“里头是谁?”

赵政抚摸长剑的动作一停。

无尽的杀机像是被点燃的干草。

老鬼直接跪了下来,他猛然摇着头。

他真的不知道。

他哪里能够记住每一个奴隶名字?

赵政闻言,定了半刻,然后手中的墨渊一动,一道黑光闪动。

那红色的棉被被一剑撕碎。

棉絮飞舞漫天。

不着片缕的王武仪被极其有格调的绑着,肤若凝脂,发如拂柳。

赵政的眼神淡漠,只是轻轻的皱了皱眉。

下一刻,他轻轻一剑挑开了王武仪嘴中的棉絮。

王武仪看着眼前的少年。

同样的强大,同样的古装。

“你是大秦的人?”

“仙秦?”

赵政淡漠的眼神似乎泛起的点点涟漪,像是听闻什么趣事。

他低下头看着那女子。

“王武仪?”

“我是。”

王武仪话刚刚出口,一道墨色的剑光在虚空之中闪现。

在她的脸上留下的一道深深的剑痕,丝丝血迹顺着脸颊流下。

一声惨叫在老鬼的帐篷之中响起。

整个基地之中的守卫,闻声离得更远了。

王武仪的双手颤抖的捂着脸道:“为……为什么?”

赵政将长剑没入剑鞘,换到了左手之中,轻声道:

“有人说我师尊动过收你为徒的念头。”

“但你拒绝了。”

“或许我师尊只是临时起意,随口一提。”

“但是,无论是谁都不能拒绝我师尊,如果有,师尊有事,弟子服其劳。”

赵政没有觉得这一剑又多么狠辣。

战国有战国的规矩。

以下犯上,其罪当诛。

长者赐,不敢辞;君王赐,谨受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于其他。

不守规矩,总要付出代价。

“要我帮忙吗?”

老鬼在一旁残忍的笑着,他邪笑的补充道:

“我有至少一千种方法让她生不如死。”

赵政手中长剑一瞬间,从左手到了右手,剑身狠狠拍在了老鬼的脸上,将老鬼脸都拍得变形。

老鬼整个人都被掀翻了过去。

但是他不敢出声,他只是单手捂着自己变形的脸颊。

“我师尊看上的人,我可以欺辱,但是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赵政冷冷的看着眼前之人,在他的眼中便是塞外蛮夷也要比眼前人这贼眉鼠眼看上去顺眼。

“你还不如她!”

赵政手持长剑,淡淡的看着王武仪。

“她若是这么死了,世人会觉得我师尊没有眼光。”

“所以,她需要成为人上人,以证明我师尊无错。”

“她?”

老鬼愣了愣,这是什么逻辑?

“我若不呢?”

王武仪捂着脸,冷冷的看着赵政。

赵政笑了。

“你叫什么来着?”

“老鬼!”

“你不是要试试你的手段吗?”

王武仪一瞬间整个人血液似乎都冷凝起来。

“不!不!不!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赵政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

“现在,闭嘴!”

王武仪瞬间闭嘴。

然后赵政的目光转回了老鬼身上。

“现在,我们继续我们的话题。”

“你准备怎么办?”

老鬼本来狞笑起来的面目,瞬间僵硬了起来。

霎时间,整个营帐都似乎冰冷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同

在营帐的中央,夜里燃烧的木炭已然化为了灰烬,不再有烟雾缭绕。

可天边的朝阳仍旧没有升起。

空气之中带着一种黎明之前特有的冰凉。

日将出未出之际,多是最困顿之时。

在饕餮基地之中,多数人已然沉沉睡去,呼噜震天响。

可在营帐之中,老鬼却异常的清醒。

他已经清醒了整整一个晚上,伸出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又看了看已然没有了黑衣少年的营帐。

老怪最终踉跄地坐倒在营帐之中的奢华毛毯之上,在末世之中这东西比粮食好找的多。

老鬼大口的喘着气,舒缓着自己紧绷着的那条弦。

这该死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那该死的身影终于走了。

老鬼缓缓闭上了双眼,吐出一口气,然后浑身瘫软地躺在了上好的毛毯之上。

现在就是躺在地上,他也可以死死的睡过去。

但是,就在老鬼刚刚躺在地上开始享受这刹那的时光,忽然有人轻轻的踢了踢他的肩膀。

“我要一个干净的房间,并且可以随时见到你。”

一声冰冷的还带着一些童音的女声响起。

老鬼双目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眼眸深处中闪过一丝狠色。

他讨厌所有在他休憩的时刻打扰他的人。

但眼前这女孩却不能杀。

“他或许是龙虎,但是,你是什么东西?”

老鬼抬起头,嘶哑着声音看着旁边的女子道。

他言语之中的威胁毫不遮掩。

“狐假虎威,听过吗?”

王武仪单手捂着自己的脸,她的双手之上皆是凝固的血迹,杂乱不堪。

而面目之上则是有着一张可怖的疤痕。

“威胁我?”

老鬼眉头深皱,他撑起自己的身形靠在桌案一侧,冷冷的看着王武仪。

一个奴隶竟然都敢威胁他了。

当真是该死。

“就是威胁你。”

“你可以赌我死了,他会不会杀你!”

王武仪直视着老鬼。

“好,很好。”

老鬼按住的自己内心想动手杀人的冲动。

他人生有着两条铁律第一,小心驶得万年船;第二,老死不如赖活着。

在没有把握彻底防止那黑衣少年的袭杀之前,他绝对不会报复或赌博,命只有一次,老鬼愿意为此卑躬屈膝。

但是,如果他找到报复时机的那一刻,他绝对会用最狠毒的手段。

老鬼望着眼前的王武仪,将自己的面容强行拉起一丝微笑道“我答应你。”

在老鬼的心底一句话,他没有说出。

你最好祈祷那少年永远不要让我找到捅刀子的机会,不然我会让你知道老虎死了,狐狸会有多么凄惨。

老鬼缓缓站起身来,然后头也不回地从营帐之中走了出去。

不只是因为王武仪,也是因为他要查一查仙秦。

仙秦?

在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堆人物?

这糜烂的末世,怕是要掀起这真正的波澜。

……………………………

与此同时。

在营帐的远处,山野的荒地之中,一身黑衣龙纹长袍的赵政轻轻扯下了身上的隐身符。

下一个瞬间,一个负剑在背的少年凭空出现在荒野之中。

昨夜之中,众人光隐身符便画了数百张,可仅仅有五张有效。

所以,最后只有赵政独自潜入饕餮的基地之中。

在赵政出现在旷野之中后,在他身后十几位古装持剑人从潜伏的荒野草地之中走了出来。

范增与玄都走在众人的最前方,还未走到赵政身前,范增便开口问道

“怎么样?”

赵政低下头轻轻的笑了笑,然后摸了摸背后的长剑。

“我给他看了看我手中的剑,然后,他很听话。”

“种子,他会找人明日送回原地。”

赵政一边言语,一边转身缓步城市的方向走去。

而众人则是跟在他的身后。

范增看着赵政的背影,道

“王孙怕是不只谈了种子的事情。”

赵政的步伐不停,也不隐藏。

毕竟,明日众人都可以看到他要的东西。

不过这份东西,也只有他用得上。

“对!”

“不只谈了种子的事情。”

“我还要了一件,这个世界价值最高的东西。”

“你们知道这世界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吗?”

赵政忽然顿了顿身形,侧着头问道。

众人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来蹙眉思索。

玄都沉吟了一下道

“知识?”

赵政没有等着众人的答案,而是继续朝着远处走去。

听到玄都的回答之后,他摇了摇头道

“不,是人才。”

“此世所有有的知识,在琅嬛宫之中都可以找到。”

“对我而言,得到一堆自己已经拥有的事物,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赵政的话语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玄都、范增与韩平三人。

除了仙人弟子秦王孙外,只有这三人有资格跨入琅嬛宫之中借阅。

很多太阴学宫的学子连琅嬛宫的样子都没有见过。

以至于琅嬛宫之中,究竟有着什么多数人都不知道。

可是,此地曾经的繁华众人是见过的。

楼可通天,广之百里,大城如山,万楼纵横。

这里头的一切技艺,琅嬛宫之中皆有吗?

再想想老聃先生所说,这里有着可以赤地千里的神兵。

看来回到太阴学宫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找到一个可以进入琅嬛宫的机会。

赵政没有在意众人的眼光,他继续说道

“我缺的却是可以熟练运用的人。”

“所以………”

“我要了一批人。”

“可以铸就一样的盛世繁华的人,这个世界是浪费了这些人的才华。”

赵政的话语简单明了,他要把秦铸就成此世最繁华的模样。

韩平皱了皱眉道

“人也可以带回去?”

“人也是机缘,机缘自寻,自然可以带回。”

赵政闻言只是轻声笑了笑,然后随意的回答道。

没有再等待众人,他一个纵身踏着那大地之上的浮草,向着远处的奔去。

三两下闪身便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韩平望着远处消失的黑衣,道“他跟我们不太一样。”

范增望着远处的身影,笑了笑道“自然不一样,有些人是天生的王者,他们自然会做阴该做的事情。”

“而他更加特殊,他可是仙人的弟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 穷困可以灭志

东方的雏日终于破晓,金色在刹那之间洒满了一切。

在最初的高楼之中,十六层之中,赵政独居一室,盘膝而坐,正入定修行。

远处的金光从玻璃之中映照而出,将其渲染成金色,只留下一个沐浴着金色的背影。

无尽璀璨之下,在赵政的双膝之上,墨渊静静而放着。

黑色的长剑似乎与他整个人的修行产生着莫名的共鸣,灵气不断的流转着。

房间之中是一种奇异的静谧之感。

赵政自从拜入李春秋的门下之后,一直严于律己,只要有片刻空余,不是读书便是修行。

因为赵政知道,他所在的这个位置,秦国有多少人渴求而不得,中原有多少人渴求而不得,天下有多少人渴求而不得。

也因为,他不想让师尊失望,不想让天下人看轻师尊。

仙人的弟子若是一个弱者,那会是仙人的污点。

所以,赵政才对自己师尊有意收的弟子那么在意,他不容许自己的师尊身上有着半点污点。

对于赵政来说,遇见李春秋是他人生最大的转折,他感激这相遇,也感激自己的师尊。

“当当当!”

三下叩门声不紧不慢的响起,将寂静打破。

赵政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淡淡的收敛了气机,然后缓缓开口道:

“谁?”

在房间之中,赵政淡然的声音响起。

赵政脑海之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这个时间段会有谁回来打扰他?

太阴学宫之中的学子吗?

还是那位李先生?

“我,李斯。”

在房间之外,传来了一声温然雄厚的声音。

赵政闻声缓缓睁开双目,然后轻声道出一个字:

“进!”

“吱………”

那年久失修的大门缓缓被推开。

身着太阴学宫之中招摇宫的衣衫的李斯走了进来,他身上有一种特有的气质,让人忍不住的信任。

自从李斯进入太阴学宫之后,就一直尽力与赵政打好关系,所以在招摇宫之中,两人的关系是最为亲近的。

在赵政前往饕餮基地之前,也是他提醒赵政一定要要回这些被埋没的工匠。

“李先生来了。”

赵政反手将双膝之上的墨渊剑插入了身旁的大地之中,长剑剑鞘狠狠贯入大地一寸。

然后,下一刻盘膝而坐的赵政凭空站起身来。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李斯道:

“正好,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先生。”

“知无不答。”

李斯愣了愣,然后立马拱手道。

李斯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与理想,他要开万世之功业,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雄位。

他不是那种淡泊名利的人,他热衷于权势。

所以,赵政便是他的希望。

李斯比任何人都清楚,在仙人意志没有变化之下,没有人可以阻止赵政走上秦国的王位。

赵政在墨渊剑身旁缓缓踱步,似乎思考着自己的言辞,在数息之后,他才缓缓道:

“先生,大才之辈是否会泯然众人?”

“可有人无论时局如何,大世如何,出身如何,皆可以大才安世?”

“苦难可否磨砺才能?”

赵政着实对自己师尊看上的弟子有点疑惑,她看上去太不堪了。

稍微的恐吓,便没有了丝毫的胆魄。

李斯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秦王孙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他轻轻瞥了一眼秦王孙,却见赵政脸上满是冷意,情绪没有丝毫的外露。

李斯见此,只能轻轻摇摇头,回答道:

“天才只是天才,天才也会夭折,也会屈服。”

“夭折?屈服?”

赵政皱了皱眉。

而李斯继续地说道:

“为何有着刑不上大夫?因为威武可以屈人,穷困可以灭志。”

“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心志皆疲,不可谋国。”

“用一句琅嬛宫之中书籍之中话语:现实可以压倒一切,而世上到处都是被埋没的天才。”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

“除了仙人之外,没有人可以无论时局、无论出身、无论大世,皆可左右乾坤风云。”

“王孙何时听过天下绝顶人物有无姓无氏无师之辈?”

“布衣黔首亦有聪慧之辈,不过时局所致,多数人苦于时局。”

“所以,天才可以夭折,可以屈服。”

“而苦难未必磨砺人。”

“对于很多天才来说,困难更是可以摧毁一个人。”

李斯的话语尽了,整个房间一时寂静。

李斯估计想不到如果没有李春秋,几十年之后,他会被赵高屈打成招,正是应了这句“困难更是可以摧毁一个人。”

最终赵政缓缓开口道:

“政,明白了。”

赵政深深吸了口气,双手背在身后,道:

“人如器物,过则碎矣。”

“处地不善,则自损矣。”

赵政心中一瞬间想过很多,但是最终摇了摇头,他看向了李斯道:

“先生此时来此,可有要事?”

李斯拱手一拜道:

“敢问王孙,人可应下了?”

赵政背身望着远处初升的朝阳道:

“已然应下,长剑之下,那饕餮之人如为鼠辈。”

“不过那人,虽吾不屑,却仍旧可知其非善类,能忍常人不能忍,其爆发出来必然狠辣。”

赵政对于老鬼的印象很深刻,在他遇到的所有人之中,老鬼的性格鲜明到无以复加。

“宵小之辈,王孙无需在意。”

李斯笑着摇了摇头道:

“倒是既然应下,王孙大功于秦也。”

赵政闻声转过身来,看着李斯道:

“我记得先生非是秦人。”

“先生应知,人若归秦,诸国之祸,为何还要提醒我?”

李斯低头笑了笑道:

“太阴学宫之中,还有人不知道天下必然归秦之人吗?”

“仙人所言无错,诸夏当一,方可强之万世。”

“此不世功业,李某愿躬身于此等功业之中。”

“莫非王孙看不上李某?”

赵政笑了,他与李斯同样沐浴在无尽的金光之中。

“自政拜师而始,诸夏之民,则吾之民也。”

“况且,先生才略惊人,政如何会看不上,倒是怕先生看不上政。”

“岂敢!”

两人相视而笑于无尽的金色之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豺狼听命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五章豺狼听命终于日出了。

沐浴在金色之下,这个黑暗丛生的世界似乎都不在那么的压抑。

在无数从大地上矗立而起高楼的最高峰,一声白衣的李春秋沐浴着笼罩千山万海的阳光。

无尽的灵气在这里聚集,冲刷着李春秋的身体,形成恐怖的风暴盘踞在城市的上空。

从城市的边缘望去,天空之中像是有着龙卷转动的异象。

端是伟岸大气,卓尔不凡。

似乎整座城市被神明所眷顾一般,显示出无比的朝气。

但是真正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并不会因为所谓的阳光普照而微笑,不会因为天生异象而鼓舞,因为他们知道那是何等的黑暗绝望在缝隙之中草丛生。

在城市的边缘,饕餮的队伍顺着昨天撤离的路线返回,朝着远处的种子站小心的前进着。

在到处是泥泞与破碎的大地之上,一个车队缓缓行过。

最前方开路的是一辆军用装甲车,无常坐在副驾驶上,双脚搭在前方。

他眯着眼,眼眸之间满是杀气。

无常的心情很不好。

这是他自大灾变以来第一次抢了东西以后,加倍送回。

自从这个世界的规矩破败之后,自从他从数不清的尸鬼尸体上爬起之后,他就没有受过这种气。

仙秦?

听起来的就是一个古老刻板的名字。

他便看看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无常轻轻的摩擦着手中的手枪,黑色侧手枪上面泛着幽暗的光泽,显示出异样的狰狞。

饕餮车队缓缓的前进着,有条不紊。

而在城镇的另一侧,另一只不次于饕餮基地的队伍缓缓进入了的城市之中。

两只车队极其有经验的在一侧点燃鞭炮,吸引尸鬼,然后从另一侧进入了城市。

“噼里啪啦……”

在鞭炮燃起的瞬间,整个城市之中,传来着无尽的回响。

两个车队隔着城市对望着。

这回响的鞭炮声代表着:有另一队人马也进入了城市之中。

一身宽大运动服的王淼缓缓推开车门,走下车辆,然后望着远处的回荡炮声的方向,低声道:

“希望不是无序派。”

无序派与秩序派是在这片黑暗大陆之中的两个派别,前者疯狂掠夺建立着疯狂剥夺的秩序,而后者则是努力的建立大灾变之前的秩序。

王淼来自曙光基地,属于秩序派,他们是大地之上极少数的秩序派,其余的基地更多的还是在有序与无序之间随时徘徊着。

“派人扩散探查,随时联系。”

随口吩咐完众人之后,王淼转身回到了车辆之上。

在鞭炮声引开了尸鬼之后,两个车队快速朝着城市之中前进着。

在尸鬼被吸引聚集之后,它们会沿着大道漫无目的的行走,然后在一定时间内再次扩散到整个城市之中。

而这之间的时间便是各个基地之中行动的时间。

坐在急速行驶的车辆之上,王淼心中这次很不安。

或许是因为那城市之中的异象,又或许是因为其它。

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之上,王淼打量着手中的地图,可却完全看不进去。

就在王淼心烦意乱的时刻,有人敲了敲窗户道:

“王指挥,我们发现了饕餮的车队。”

王淼瞳孔一缩。

“饕餮?”

“你确定是饕餮?”

饕餮是无序派之中异类,它们像是在非洲草原之上的猎狗,极其的残忍。

上一次,战败在饕餮基地之中曙光基地的俘虏,在饕餮基地收到了曙光基地的赎金之后,全部被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死。

这是一群没有信誉与忌惮的疯子。

走上前来报告的人点了点头。

“上面有着无常。”

听到无常这个名字之后,王淼手指下意识的狠狠用力,将自己的手指捏的发白。

上一次杀死曙光基地人的便是无常。

“他们哪里去了?”

“北方。”

王淼将手中的地图递出,那人打量了一下地图后,比划了一下道:

“种子站方向。”

“和我们的目的相同啊!”

王淼的眼中泛着莫名的光亮。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无常,也该好好算算我们的帐了。

“绕一下,打他们个伏击。”

“好!”

在来人离去之后,王淼看了看自己用红笔画圈的种子站,手指在上面狠狠敲了敲。

远处的饕餮车队还在继续前进着,同时无常也收到了曙光基地的消息。

无常嘴角微微扬起,他把玩着手中的手枪,嗤笑道: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我们好像上次刚刚从这个基地身上咬了一口。”

“速度放慢,假装没有发现,让他们去埋伏。”

无常抬起头朝着远处的种子站方向望去。

“仙秦的人不是在那吗?”

“让他们探探雷。”

“能够让老鬼屈服的人,可都不是善茬子。”

无常狞笑着吩咐道。

很快,饕餮车队就放慢的速度。

王淼不一会就收到了消息,他紧紧皱着眉头。

“放慢了速度?”

“无常他想干什么?”

在思索了一下后,他望着远处道:

“不管他想干什么,我们总要先抢占一个有力地形,让车队加速。”

曙光车队在饕餮车队减速的时候,再次加速。

很快,曙光车队便到了种子站的大楼之前,在曙光基地全体准备进入其中备战的时候。

那破败不堪、就连牌匾也掉落的种子站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身着黑色古装的少年,他背后背负着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

这奇异的装扮与在场的众人格格不入。

少年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众人道:

“不论,你们想要做什么,离开这里。”

王淼望着远处的少年,挥了挥手让众人继续,然后道:

“小家伙,你是哪个基地的?”

“知道饕餮吗?”

“他们很快就要到达这里了,我们要在这里布防,你赶紧走吧。”

赵政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他提起一口内气,再次开口道:

“我,仙秦步卒,政。”

“警告你们,迈入其中者死。”

在赵政开口的一瞬间,整个楼道之间,似乎忽然掀起了风声。

下一刻,雷霆炸响。

赵政话语之中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的耳边,像是洪钟在众人耳边狠狠的砸响。

那铮铮之声,震的众人头脑有些发昏。

“仙秦?”

王淼捂着自己有些眩晕的脑袋,皱了皱眉,疑惑的念叨着这两个字。

在这黑暗的大地之上,有这么一个基地吗?

赵政再次看了他们一眼道:

“至于饕餮,它们是来赔偿的,你们不要挡路。”

“明白吗?”

赔偿?

不要挡路?

王淼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似乎都在被颠覆,饕餮会给人赔偿?

什么势力能够让这种豺狼听命?

仙秦,有着么一个势力吗?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悬棺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一百二十六章悬棺在破败的大地之上,丛生的高楼之间,一队车队静静的停在满是泥泞的种子站之前,与一黑衣少年对峙着。

王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也揣摩着那个莫名势力的名字,似乎能够通过这种莫名的方式来摸索所谓的“仙秦”势力。

最终,最终王淼缓缓开口问道:

“仙秦?”

“我可以见见你们的主事人吗?”

双手背在身后的赵政闻言,眼中露出一丝调笑。

“你要见秦王?”

赵政抬起头来像是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王淼,最终摇了摇头。

“你不够格。”

一时间,气氛瞬间寂静。

王淼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赵政。

他必须承认眼前的少年或许有些奇异之处,但是这不足以停下他们的步伐。

种子站才是最好的阻击之处,错过这个机会就没有了。

“少年,你只有一个人,我们若是强攻,你根本没有机会反抗。”

王淼似乎是想说服赵政。

赵政笑了,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身后墨渊的剑柄。

“铮!”

长剑出鞘。

墨渊在赵政的手中轻轻一转,然后在一剑纵横。

极墨如渊的剑气瞬间将泥泞不堪的大地之上划出一道长线。

激射而出的剑气,溅起无数的碎石,飞射四方。

王淼下意识的后退,而他身后的众人也纷纷下意识掏出枪械。

一时间,剑拔弩张。

见到赵政没有动作之后,王淼犹豫了一下,还是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将枪械犯下。

他惊疑不定的看了看地上的剑痕,然后缓缓走到了那一道剑痕之前,蹲下身来,手指按在了线上。

在剑痕的底部是坚硬而厚重的沥青水泥,在剑痕处还有着一丝温热。

“越线者,死。”

赵政的声音忽然响起,将伸出手摸着长线的王淼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将手收回站起身来。

然后他目光奇异的望着赵政道:

“你怎么做到的?”

人,是不能做到凌空将大地之上划出一道三寸深的剑痕。

赵政没有说话,他只是将反手将长剑插在了大地之上,地面寸寸龟裂,而他目光淡漠的看着眼前的众人。

王淼抬头看了看赵政,有些惊疑不定,他看了看身后的众人,然后又看了看眼前势单力薄的赵政。

“听我说一句,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

王淼看到了这一剑,但是他仍旧不觉得眼前人可以挡住他们的长枪。

只有摸过枪的人,才知道枪的强大。

“你也根本不知道你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赵政摇了摇头,言语之中已然带着一种不耐。

王淼有些犹豫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没有丝毫的惊慌,他太镇定了。

一时间,王淼有一种错觉,上前真的会像是他说的那般全军覆没。

深吸了一口气,王淼转过身来,道:

“在种子站之外列阵迎击。”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赵政,赵政的神色依旧淡漠。

王淼的副手提醒道:

“王指挥,在种子站内是最好的伏击地点。”

王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我说在种子站之外列阵迎击,你没有听到吗?”

“是!”

赵政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这些人是真的听不懂话吗?

“我的话,你们还没有听清楚吗?”

“在他们的赔偿付完之前,你们不准在这里动手,不然全死。”

赵政的耐心已经尽了。

这些人真的是冥顽不灵。

“你真的要和饕餮站在一起吗?”

王淼转过身来。

赵政闭上了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我的耐心尽了。”

“擒了!”

大地之上,无数道流光忽然闪烁起来,所有的光芒在半空之中流窜起来。

像是在无垠银河之中流窜的流星。

又像是夜空下飞动的萤火虫。

王淼在赵政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意识到不对了。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看到了无尽流萤,像是璀璨的星河。

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在大地上的曙光基地的人倒了一地之后,玄都等人身形缓缓出现在人群之中。

他们时刻都守在这里,只不过没有人看到他们。

“将他们挂在两侧吧,也给那饕餮的人一点警告。”

赵政拔起了插在地面上的长剑,然后头也不回走入了种子站之中。

街道之上,只剩下倒了一地的人和数十位长衫古风的佩剑之人。

长风吹过,下一刻街道之上只剩下倒了一地的众人。

他们凭空而起,被凭空而动的绳子纷纷绑在了种子站两侧的高楼之上。

一时间,整个画面诡异无比。

……………………

远处,放缓了前进速度的饕餮车队不一会也到了种子站的不远处。

远处的报信之人神色慌张的从远处跑了过来。

“怎么了?”

无常看着侦查人员慌张的神色,不由得皱了皱眉。

“无常大人,曙光基地的人全部被挂在了种子站外两侧的高楼上。”

“全部?”

无常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枪。

“对!”

“我知道了。”

“按照老鬼大人原定的计划进行。”

车辆继续缓缓的开动着,很快便转过了最后一个转角。

在车头从大厦遮挡之中驶出的那一刻,无常的瞳孔一缩。

顺着车辆的车窗望去,一个个粗大的铁柱被砸入两侧大厦的承重骨架之中。

在铁柱露出的部分绑着一根根粗粗的麻绳,麻绳顺着铁杆向下垂下,在绳子的尽头吊着一个又一个人。

从这个角度望去,就像是在巨大鱼竿上的鱼饵。

但是在无常的眼中这更像是一个个悬在空中棺材。

“仙秦吗?”

无常呢喃的念着这个名字,虽然他早就知道能够让老鬼低头的势力绝对不简单,但是着还是超过了无常预料。

无常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中的枪。

能够将十几根石柱插入高楼之中,在将曙光基地的人无声无息的全部解决,这种势力不是饕餮可以招惹的。

更何况,在大地之上他没有看到丝毫的枪械射击的痕迹,这说明曙光基地的人连开枪都没有做到,便失手被擒了。

“好可怕的势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卑躬屈膝(1000月票加更)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七章卑躬屈膝随着饕餮车队全部转过了最后的弯道,他们驾驶着军用越野车,驶过这装饰别样的大地之上。

无常坐在最前方的军用装甲车中,神色端庄的注视着天空之中,那被插入两侧承重墙内的巨大铁柱。

巨大的铁柱投下的阴影,印在车身之上,并随着车辆的行驶不断的移动。

像是巨型牢笼笼罩在大地之上的投影,也像是巨人手掌的幻影。

让饕餮基地之中的众人心中似乎蒙着一丝阴影。

在通过了这巨大的牢笼之后,车辆缓缓到达了种子站的门口。

种子站还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破败而不堪。

但是相距饕餮基地上次来这里的情景,在种子店的门口却多了许多的车辆与尸鬼的尸体。

还有着各种纵横在大地之上的奇怪划痕,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怪物划下一般。

一切都透着神秘与诡异。

在行到这里不远处,无常就叫停了车队,然后走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一切,浮现在脑海之中的是老鬼在他出人物之前说的:这次的这位很诡异,你不要惹他,把东西与人交给他就好,前往不要多问。

老鬼是一个极其谨慎而又疯狂的人,对于比他强大的人,他敬畏;对于比他弱小的人,他欺凌。

他可以在强大与弱小之间快速的切换,但是无常从未见过老鬼那般严肃的表情,那严肃之中似乎还带着丝丝的惧怕。

仙秦?

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家伙。

在停下的车队之中,有人快速的打开后面的货车,把一个个奴隶带下,然后很快的排列成队。

排列的奴隶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对自己去留很好奇。

饕餮基地之前是不许他们任何人出基地,这次怎么自己就将他们带出了?

“我们这里要去哪里?”

“据说是一个大势力。”

“好像一个叫做仙秦的大势力。”

“那我们会来做什么?”

“还是做苦工吗?”

“谁知道呢?”

……………………

一时间人声嘈杂。

“全都闭嘴!”

随着一声爆喝,所有的奴隶都安静了下来。

持枪的一个壮汉,一枪托子砸向了刚刚开口人,嘴上还骂道:“不知道安静吗?”

这时凭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流光,直击壮汉的胸口,两百斤的壮汉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他狠狠的摔在的大地之上。

整个队伍都为之一静。

“我要的人,是你们能动的?”

在那破败的种子站之中,一道的声音缓缓传出。

冰冷无情之中带着凛冽的霸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

没有人知道那光点是什么,是如何将一个两百斤的大汉掀翻出去的。

再看看远处那些被插入高楼的巨大铁柱,这一切都透着神秘与诡异。

无常的目光朝着远处一辆辆车辆的尽头转去,那是一个破败而零落的种子站。

在阳光之下,种子站之中呈现一种摄人心魄的黑暗。

似乎在那黑暗之中,有着无尽的恐怖匿藏。

“抱歉,手下疏于管教。”

无常站的笔直,缓缓举了一个躬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仙秦既然可以灭了曙光基地人,那么也可以灭了他们。

在这无常的末世之中,没有人会为了些许的生命来与这般的势力为敌。

“那我帮你管教吧!”

那种子店黑暗之中的人似乎笑了笑,然后冷冷道出这么一句话。

刹那间,一道漆黑如地狱深渊的黑色剑光从种子店之中飞出,一瞬间那被掀飞在地的壮汉瞬间被斩断了一臂。

那壮汉扬天嘶吼,抱臂痛苦哀嚎。

无常见到此情此景,深吸了一口气,勉力扯着微笑道:“谢大人了。”

他不敢问那黑色的究竟是什么,这一切都太古怪了。

无常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种子呢?”

黑暗之中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依旧冷如千年不曾融化的寒冰。

“把种子拿出来。”

“快!”

无常不懂声色的擦了擦自己额头之上的冷汗,然后摆摆手催促道。

很快,无常带来的手下便从后面的车辆之上,带下来了一袋袋小袋的粮食。

众人将粮食放在了种子店的门口,然后像是里头有着洪荒猛兽、地狱恶鬼一般,飞快的逃离。

无常低头道:

“大人,因为这里荒废已久,所以种子并不不多,我们又在基地之中整理了一下,但也只能找到这么多了。”

这时,那黑暗的种子站之中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声音不紧不慢,缓缓从远处朝着近处走来。

脚步声似乎砸在众人的心头。

哪里头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无数人想着。

最终,一个身着黑衣龙纹、背上背着黑色长剑的少年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呆了一下。

面色冷峻的赵政低头看了看眼前的袋子,缓缓蹲下身来,轻轻抓起一把种子。

种子顺着赵政的手掌滑落,感受着种子之中的生机,赵政抬起头轻声道:

“还有我要的人呢?”

无常看着眼前的少年愣了愣,足足半息才缓过神来。

“三百人一个不少。”

但是他还是在不断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竟然是一个少年。

仙秦的人是看不上饕餮吗?

竟然派来了一个少年。

“人留下,你们可以滚了。”

赵政的目光从远处的人群之中划过,然后转过头缓缓道。

此时,被挂在半空之中的王淼缓缓醒来。

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失重之中,又似乎在不断的摇晃之中,这种感觉让王淼十分的难受。

王淼用尽自己的力气努力的张开自己的双眼。

那模糊的世界不断的清晰起来。

映入眼前的是一个个随他执行任务的熟人,他们被挂在半空之中。

一个不少。

王淼回忆着自己的记忆。

无尽的记忆在他脑海之中像是潮水一般的涌来。

是那个少年!

王淼转头打量着四方,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无常正在那个自称“仙秦步卒政”的少年面前卑躬屈膝。

“那小人先告退了。”

无常缓缓开口道。

“仙秦可还有吩咐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没有失败

在破败的种子站前,那吊着无数人影的铁柱之下。

一身黑衣的赵政闻声轻轻地抬了抬头,他看着躬身的无常缓缓道:

“记住仙秦这个名字,我们或许还会在见的。”

赵政轻轻的笑着。

笑得无常心中有点打颤。

而赵政凛冽之中带着霸道的目光看得无常浑身不自在。

无常可不希望再见了。

仙秦相关的一切太诡异了。

比如说,明明这里似乎只有少年一人,仙秦却可以不露声色将曙光基地之中所有人擒下。

又比如说,数吨之重的巨大石柱如何可以直接插入高楼之中。

这一切都似乎不是人可以办到的。

而眼前的少年身上更是有着一种莫名邪气。

他身上有一种无声的霸道,似乎时刻在侵蚀着一切。

而他手中漆黑如墨的长剑更是诡异到了极致。

“我会记住的。”

无常一拜,低声道。

然后他站起身来,连忙朝着身后摆了摆手,身后的饕餮之人见之立刻开始收队。

他们也意识到了这里不对。

无数人飞快的跑上车辆之上,然后无常缓缓一拜也退入车辆之中。

最终,一辆辆车缓缓驶向远处。

只留下了远处的赵政要来的奴隶,还有一袋袋种子和粮食。

王淼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臭名昭著的饕餮竟然真的在做着赔偿。

他们怎么可能赔偿?

而且他们对这个少年简直像是畏惧如蛇蝎。

“仙秦吗?”

王淼呢喃着这个词语,在脑海之中回忆着这一切。

“我记得秦是上古时期的一个国家,有人以仙秦为号,是有着什么意味吗?”

“古装、长发、诡异而莫测。”

王淼有些后悔了。

他知道自己似乎是中计了。

无常故意放慢了步伐,估计就是料定他们来到这里会和这个叫做“仙秦”的莫名势力冲突。

甚至无常很可能知道他们一定会败在“仙秦”的手上。

“该死的饕餮!”

王淼咬牙切齿。

而大地之上,在饕餮的人群缓缓离去之后,零落在这里的奴隶,有些畏惧的看着眼前少年。

按照刚刚的交流,他们全被饕餮送给了这位来自仙秦的大人。

在他们看来,这位少年实在是诡异而强大。

有人畏惧的轻声道:

“大人?”

一声黑衣的赵政将墨渊轻轻收入了剑鞘之中,闻声他皱了皱眉然后缓缓抬头看了看众人。

“不要叫我大人,你们可以叫我王孙政。”

有一人举起手来小心翼翼的道:“王孙政,可以问一问您要如何处置我们吗?”

在末世之中,什么样的人都有。

作为奴隶,他们所奢求的只有能够苟延残喘就够了。

可惜,有时候就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达不到。

所以他们只能奢求眼前的少年是一个不错的主子。

“跟我来!”

赵政转过身朝着远处走去,众人颤颤巍巍的跟在赵政的身后,朝着远处走去。

似乎已然完全忘掉了被吊在大楼铁柱之上的众人。

见到赵政准备离去,王淼慌了。

一座充斥着尸鬼的城市很可能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人来到。

而就算是有人到来,末世之中手无寸铁,他们又可以做什么呢?

他立刻开口嘶吼道:

“王孙政,可以谈一谈吗?”

“谈?阶下之囚?你有什么可以和我谈?”

已然走到远处的赵政脚步轻轻顿了顿,他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像是站在高峰俯视而下的龙虎。

王淼沉默了。

“用我的命!”

“匹夫之命,无用。”

“王孙政想要什么?”

赵政缓缓转过头来,他抬起头看着王淼。

“我要的,你给不了。”

“不过,你们还是有点用处的。”

“替我告诉这个世界,仙秦来了。”

“仙秦来了?”

在王淼呢喃自语之时,赵政转过身形,长衫随着长风而动。

渊源秦汉之风,似乎要在这个世界扬起。

无数的奴隶也在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他们缓缓跟着赵政的步伐朝着远处走去。

王淼看着远去的身影,嘶吼道:“但是王孙政,你还没有放我下来!”

可惜,无论王淼如何嘶吼,赵政都没有回头,直至他带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远处的天边。

“这算是什么?”

王淼缓缓低下了头颅,望着已然空无一人的街道。

他离地的距离足足有十几米,只要跌落下去必然是粉身碎骨。

“这是死局啊!”

在他长吁短叹的时刻,越来越多的人醒了过来。

众人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在这片大地之上,这种束缚是死局。

王淼如若失魂落魄。

“抱歉,是我害了诸位。”

就在王淼开口的一瞬间,半空之中忽然闪烁起来了无数的流光,像是九天之上星河之中的光点,又像是在荒野之中无尽的萤火虫。

“这是?”

无数声音响起。

王淼看着眼前的流光,似乎在他们倒下之前便是这流光。

那璀璨的流光直接划断了空中的绳索,无数人从空中掉落下来。

但是在众人落地的一刻似乎被什么莫名的事物卸去了力道,众人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下一刻,王淼的绳索也断裂,他一瞬间从高空落下,在即将触地的片刻却忽然之间似乎被人散去了全部的力道。

他双手撑地缓缓爬了起来,却看到了数十位手持长剑、身着长衫与那少年一般穿衣风格人,为首之人是一身淡蓝色的长衫。

即使众人不说话,王淼也知道这些人一定是仙秦的人。

这般的穿衣风格,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仙秦?

先秦?

莫非那个王朝真的延续到了今天?

回去看来是要查查这个方面的历史。

王淼拜倒在地上。

“王淼拜谢!”

玄都看着眼前人,轻轻摆了摆手,然后众人缓缓转身离去。

阳光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大地之上。

王淼静静的看着远处的人。

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看出是末世之中的人,反而像是在古代朝堂之中门生。

但这也是仙秦的风格。

“或许他们真的是古时候的那个朝代的后人。”

王淼自言自语道。

“老头子记得这个这个称呼,在秦朝之中有个求仙的帝王,不过最后他失败了。”

“或许,他没有失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征服

在王淼的身侧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是葛老,是基地之中最初的老人,也是大灾变过渡时期的人。

大灾变过渡三十年,他们那时的人才接触过这些历史。

此后的众人已经忘却了那些掩盖在历史尘埃之下的世界。

“没有失败?”

王淼眉头微微一皱,他吩咐众人下去整理军械与车辆,而他则是引着葛老走向了一边。

对王淼而言,历史就像是迷雾,此时“仙秦”便似乎是藏在其中的明珠,璀璨夺目,让他忍不住得问道:

“葛老可否讲讲这个朝代?”

已然年近古稀的葛老满头银发,他是旧时代的最后一批人,也是此世人类文明最后的余晖。

他亲眼见到了大灾变的来临,又见证了大灾变的结束,人类文明在灾变之下彻底的落寞,陷入了末日的苦难之中。

葛老本来觉得已经不会有人在他的手中接过这传承,他也没有想再传承下去的念想了。

此世之人活着已然是倍感艰难,就不要给他们在加上传承的重任了。

可没有想到今日临时起意随着王淼出任务,却听到了这么一个名字。

不管是仙秦还是先秦,这说明还有人记得这被遗忘的历史。

葛老闻声转过头看了看王淼,长风吹过他的银发,像是在吹动着莫名的沧桑。

“人类历史上有很多朝代,但秦朝始终带着无比的传奇性。”

“这得益于一个人,秦始皇嬴政。”

葛老紧了紧自己的衣衫,他抬起头望着骄阳,像是望着那他曾经经历过的岁月,望着他学习过的传承。

“人类历史上有数不清的人物,但是在这里,我们的祖上有‘秦皇汉武’之说。”

“秦皇汉武?”

王淼倾听着这遗失在历史之中的传说,呢喃般的念着这个名字。

像是古老的什么东西被从血脉之中唤醒。

葛老将目光从远处的骄阳之上收回,他低首看着自己手掌的纹路,他记得小时候背书的时候,他的老师还拿着竹子敲着他的手。

“秦始皇是九州第一位皇帝,他结束了纷纷乱世,建立一个只为他存在的国家,在这个帝国之中,只有他的意志。”

“一个只为一个人意志存在的帝国?”

王淼不是没有经历的人,这末世之中谁的人生都可以写成一本书,波澜曲折、辛酸苦辣,五味参杂。

他知道一个人意志为方向的基地是何等的可怕。

更别提一个帝国了,千万人的声音,只有一个意志。

葛老点了点头,叹道:

“是,整个帝国千万人,却只有一个意志,那就是秦始皇的意志。”

“我记得有一首诗,是一个很有名的人写的,我忘了他的名字,可是我还记得这首诗。”

“秦王扫**,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

铭功会稽岭,骋望琅琊台。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

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连弩射海鱼,长鲸正崔嵬。

额鼻象五岳,扬波喷云雷。鬐鬣蔽青天,何由睹蓬莱?

徐氏载秦女,楼船几时回?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

“什么意思?”

王淼皱眉道。

再从大灾变之后,古语已经开始失传了,而这些诗词更是没有人记得住。

葛老闻声轻声叹息了一声。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感叹一个文明的消失。

“诗句的意思是~~”

“秦始皇在世之时,东征西讨,北战南伐,没有人可以抵挡在他意志之下的帝国,他所向睥睨。”

“可是有一样东西,他也无法征服,那就是死亡。”

“世间谁人可以逃脱死神的凝视?”

王淼闻声轻声叹息道。

葛老闻言摇了摇头道:

“但是秦始皇不甘,他自诩功绩超越一切人,他那种人又岂会甘心死去,他不甘这样死去,所以他要与天争,争个长生不老。”

“然后呢?”

王淼急声问道。

每人听到故事的这个位置都会不自主的问出这个问题。

“然后?”

“秦始皇选择了寻仙,他要练就不死药,永远驻留在世间。”

“可惜,他最终失败了。”

“准确的说,是历史记载他失败了。”

“在他是失败之后,那个从始至终似乎都在为他一个人而生,为他一个人意志而存在的帝国,也在顷刻之间轰然崩塌,像是完成了他的使命。”

“只在历史上留下的无数的传说。”

葛老将自己苍老的双手握紧,像是握着什么东西,他静静地看着王淼道:

“但是今日重新听到‘仙秦’这个名字,我忽然觉得他没有死,并且成功了呢?”

“毕竟他已经办成了很多人一生都办不到的事情。”

葛老的眼眸之中似乎在显示着异样的神采。

王淼闻声皱了皱眉道:

“您的意思是说,这个秦始皇活到了现在?”

“他是多久之前的人物了?”

葛老笑了笑道:

“不多,两千多年。”

王淼摇了摇头道:

“这太传奇,我不太能接受,我更能接收的是,他们或许是那些人的后人。”

葛老摇了摇头道:

“两千年的后人,没有传承可以这么久远。”

“你的说法比老头子还不靠谱呢!”

说完,这位已经年迈的老人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到了他这个年纪即便手脚灵便,没有病灾,也没有什么日子可以活了。

“当然,老头子也只是说了说,你也只是听一听。”

“故事终究是故事,历史之中的故事没有人真正见过。”

“老头子就说到这里,你既考虑吧!”

葛老拍了拍王淼的肩膀,然后转过身朝着车辆之间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这位老人又顿了顿足道:

“不过,‘仙秦’的人,王淼你觉得像是常人吗?”

王淼脑海之中回荡过仙秦众人的奇异。

那极墨如渊的剑光。

那如同星辰的光点。

还有凭空出现的众人与那贯入四方高楼的铁柱。

“但是他们回来是为了干什么呢?”

葛老笑了笑,他背对着王淼爬上了一辆越野车的副驾驶位置,轻声道:

“秦始皇这样人回来会为了什么呢?”

“征服啊!”

第一百三十章 妖族现世

征服?

王淼呆住了。

直到身后已然准备好离去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该走了!”

拍着王淼肩膀的李默神色依旧不平静,这个曾经他被吊起的地方,他半刻也不想呆着了。

而那些诡异的、似乎有着魔法一般的仙秦之人,他也再也不想遇到了。

王淼转头看了看李默慌张的神色,又看了看远处的葛老。

他却没有再提及那仙秦,只是轻轻吸了口气,然后拍了拍来人的肩膀道:

“好!”

随着发动机轰鸣的声音,车辆开动起来。

在长风之下,曙光基地的人带着沉沉的心思从破败的种子店前离去。

这一次任务,他们没有丝毫的得利,反而失去了一部分的武器。

不过,他们却得到了一个消息,一个弥足珍贵的消息。

是非得失,谁知道呢?

城市之外,远去的车辆以天宇作为背景。

天宇之上,那恢弘气势的异象依旧遮掩着一切,似乎整个城市之中发生着惊世的异象。

而曙光基地的人也看不到这一切了。

在那无尽高楼之中的巅峰之上,裹挟着万道彩霞的李春秋轻轻一吸。

整个天宇之上裹挟的云霞不变的异象,忽然翻滚了起来。

像是有人伸出大手搅动着一切。

异动只持续了片刻,无尽的霞光与云雾瞬间塌陷下去。

那漫天的云霞,似乎被这一口气完全吸尽了。

那像是风暴一般的异象,被似乎是大海之上的鲸吞龙吸,将一切吞入。

而所有的一切全部没入了城市之巅上的那一身白衣之中。

李春秋缓缓的睁开了双目,目光之中流光溢彩,眼眸伸出古碑的映像越发的明显。

在他额头之上似乎有着朵朵莲花绽放,散发出璀璨至极的光辉。

“三花之境界已然稳固。”

李春秋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

“也要离开此方世界了。”

之所以此次由他带领着众人来到此方世界,一方面,李春秋是为了给太阴学宫之中的学子开开眼界。

另一方面,这方末世的世界看似无用,其中的技术与灵气却是无比的宝物,这些可以使得仙秦的世界加快过渡。

一个文明的提升是方方面面的事情,李春秋建立太阴学宫是为了激发他们,而这末世则更像是助推器。

“快些吧,再快些吧!”

李春秋轻声呢喃道。

这声音微不可闻,随着城市顶楼上的风声散去。

……………………

人才智有别,毅力有异,是故不同。

在末世之中的太阴学宫学子三六九等的命运也是不同的。

对于处于太阴学宫末等的学子,寻找亩产千斤之种是与他们无关的,他们要注意的是斩籍。

所以在赵政等人这几日四处寻找亩产千斤之种子的时候,他们在不断的猎杀着尸鬼。

而中等的学子则是在不断的摸索着四方的机缘。

可是,他们都被约束了最后的时间,时间便是今日下午。

高楼之中,一身黑衣的赵政是除了玄都等人最后回来的人。

在赵政带回了种子与人群之后,玄都等人随后也回到高楼之中。

赵政带回的奴隶轻轻打量着四方的人,这些人脸上他们看不到丝毫末日的痕迹。

而更加古怪的是他们全部穿着着古装,还用着众人听不懂的话语交流着。

看着这些仙秦的人,这些奴隶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与众人分别之后,玄都独自走入了更高的楼层之中。

随着高层大梦被推开,映入玄都眼帘的全部都是招摇宫之中的师生。

玄都的躬身一拜,与众人见过礼后,他走到了盘腿而坐的武安君的身前。

“禀武安君,任务已然完成。”

白起缓缓睁开双目,他看了一眼玄都后道:

“高楼之外列队。”

玄都闻言一拜转身离去。

白起在玄都离去之后,缓缓站起身来,他的石躯似乎越发的灵敏起来。

“要结束了吗?”

荀况叹息道。

“怎么?舍不得?”

黄石打趣道。

“离离末世之中,心态不同啊!”

荀况低声道。

见过这般的末日之后,整个人的感觉是不一样。

像是一种洗涤。

诸子百家估计没有人想过这种末日之象。

而真正见到这种末日则是新的变化。

在两人畅聊之际,白起看向众人缓缓道:“诸公也请随学子一起!”

“诺!”

众人应了下来。

白起随之转身,他顺着高楼的楼梯走上了这高楼的巅峰。

一楼绝顶,傲视千峰。

长风呼啸,高不胜寒。

在这俯视千万的地方只有一个人,他便是太阴学宫的主人——春秋仙人。

站在这绝顶,白起躬身一拜道:

“禀告仙人,试炼结束。”

“吾已让众人于高楼之外列阵。”

“此时,应该已然列阵完毕。”

李春秋闻声凭空站起,他缓缓走到了白起身侧,缓缓道出一个字。

“好!”

无尽的蓝光随着声音响起,瞬间包裹两人。

一瞬间天地变化,白起再反应过来之后,已然到了楼下众人之前。

三千学子列阵整整齐齐。

李春秋看了看众人,轻轻的点了点头道:

“试炼已毕,回!”

没有夸耀,也没有评价。

依旧是无尽璀璨的蓝光将高楼大厦之间的街道全部覆盖,依旧是熟悉的感觉。

下一瞬间,无尽的蓝光瞬间消失。

只剩下李春秋一人轻轻抬起头看了看即将落幕的夕阳,下一刻他也凭空消失在这离离末世之中。

………………………………

太阴学宫之前,那纯白色的汉白玉大地之上,无尽蓝光闪过。

璀璨的蓝色闪耀整个太阴学宫,凡是宫中之人抬头就可以看到。

随着蓝色的光华消退,那离去已久的太阴学宫学子与招摇宫的老师们出现在了大地之上。

随后那无极宫之上,一声白衣的李春秋凭空出现。

就像是他一直站在那里不曾动摇一般。

远处,常威已然出现在了太初广场的入口,他步伐不慢不快,却是每一步都跨出数丈的距离,走到无极宫之前,他一拜道:“恭迎仙人回归。”

“起!”

李春秋轻轻摆了摆手。

“诺!”

无常随即站到了一旁。

李春秋俯视着太初广场之中的众人,道:

“末世苍生,汝等也看过了。”

“此世机遇良多,日后每月学院前三百人可以入之历练。”

“月考在即,望汝等悉心修习。”

“散!”

李春秋话语落下之后,转身走入了无极宫之中。

在他的身影消失那一刻,阵列的众人才动了起来。

末世一行人皆是感触良多。

尤其是魏无忌,心中可以说是感触万千。

“铸就秦之大势的不是别人而是仙人啊!”

“而这一切从秦王孙拜师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他像是失了神,转身落寞的离去。

而此时无极宫之中,无常拜倒在李春秋身前,李春秋注视他道:“所以,西方有大量妖族现世?”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弥漫千山

“是!”

常威拱手道:

“此消息是秦国王室传来的。”

“大秦以西时长与月氏有商货往来,交易所需的皮毛、马匹等等,然自半月前,在月氏以西十万大山方位,有人说里头见过媲美那日仙人在试炼之地诛杀的赤色巨蟒的妖兽。”

“而且据传言所言,数量很多。”

“月氏与秦西的民众苦不堪言。”

“对了,这是小人根据秦国传来消息绘制的地图。”

无常从自己的衣袖之中摸索出一件丝质卷轴,躬身递上。

一身白衣、如同身负泰山的李春秋闻言后,缓缓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那丝质的卷轴瞬间凭空而起,落在了李春秋的手上。

然后李春秋手腕一转,卷轴凌空在李春秋身前一转,然后缓缓展开。

李春秋伸出手指缓缓触摸着卷轴之上画着红色圈的地方,在上面还注明了从咸阳出去的路途。

用的是昔日李春秋讲道时画出的地球地图。

“数量极大的妖族?”

琉璃高台之上,李春秋猛然一收手,凌空的卷轴瞬间卷起,落在了李春秋的手中。

他抬了抬头吩咐道:

“传赵政来见我!”

“诺!”

常威拱手而拜,缓缓退去。

三刻之后,一身黑衣的赵政缓缓走入无极宫之中。

“师尊,您找我?”

盘坐在高台之上的李春秋看了看赵政道:

“为师有事要离开十五日,太阴学宫这十五日之中,便交于你执掌了。”

“诺!”

赵政拱手而拜。

李春秋点了点头,然后他站起身来,伸出手指在半空之中勾画了起来。

一条条淡蓝色的线条在半空之中显示出来,最终这些莫名的线条连成了一道符。

在无极宫的清风之下,这明明是没有丝毫实质的蓝色光符随着风摆动着。

李春秋手指一划,着飘动的蓝色光符似乎有着目标一般,它在半空之中打了一个转,最终飘到了赵政的手掌之上。

就像是落地生根一般,牢牢地印在了上面。

“这是太阴学宫阵纹赦令,可以号令宫中诸般阵法,此十五日之中,你除了管理太阴学宫之外,好好观摩一下这些阵法吧!”

“等我回来再考教你。”

“诺!”

赵政再次拱手而拜。

“退下吧!”

赵政再拜,然后缓缓转身走出了无极宫之中。

在赵政离去了之后,李春秋缓缓站起身来,一掌击打在虚空之中,空间似乎一瞬间起了波纹。

瞬间波动过整个太阴学宫。

长庚宫之中,本来沉睡的白虎一家与青蛇猛然惊起。

“来无极宫!”

李春秋的声音轻轻在白虎与青蛇脑海响起。

青蛇闻言瞬间沿着白虎的爪子缠上了白虎的身上。

而白虎直接冲开长庚宫的大门,朝着无极宫的方向疯狂奔腾而去。

出长庚宫,过龙虎大道,穿紫霄宫,行太初广场,直到无极宫内。

这一夜,李春秋骑白虎而出,趁着夜色星光,夜行千里,西去观妖。

那一身白色猛虎在夜色之下如飞,在昏暗的大地之上划出一道白色的残影。

李春秋坐在白虎之上,看着无尽的景物如同倒流一般掠过,风声呼呼。

在长风之下,李春秋眉头微皱。

妖者,汲取灵气而出。

出现并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李春秋在将那有着神话的大世之中灵气引入此世的时候,便想过有妖魔出没,山鬼精灵显现。

可是,无常给他的消息确是有着大量妖魔出现。

这便不对了。

没有教导的动物如何能够出现如此之多的妖族。

妖族若是比人族发展的还要迅速,可不是什么好事。

整个大地之上,白虎呼啸而过。

它载着李春秋从咸阳而出,横行到了秦西方边境,直接越过了边境城墙,朝着更远方飞奔而去。

随着夜空之中星辰渐稀,李春秋心中估算着已然差不多了。

他轻轻拍了拍胯下的白虎,白虎随即缓缓放慢了步伐。

最终在一座山峰之上缓缓停下了身形。

一声白衣的李春秋环顾四方,最终他一只手按在了白虎身上,一道淡蓝色的屏障撑了起来,而另一只手在虚空之中轻轻一点。

这一指像是将本来天地灵气的构架瞬间破坏,空气之中掺杂的灵气立刻混乱起来,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瞬间席卷千山。

像是有着一张无形的大手将一切搅乱起来。

躁动的灵气发出只有妖才能感受的刺耳声音,一瞬间眼前千山之上,数不清的躁动的声音响起,与之同时显现出来的还有那弥漫的妖气。

像是有着无数妖族被瞬间惊醒,千山之中,虎啸熊吼,林叶簌簌。

在暗夜之中望去,竟似乎所有的山林活过来一般。

“竟然有着这么多吗?”

一身白衣的李春秋皱了皱眉。

他收起了按在白虎身上的大手,蓝色的屏障瞬间消退。

白虎疑惑的看了看李春秋一眼。

可李春秋并没有看它,他只是再次拍了拍白虎。

白虎瞬间意会,它载着李春秋从山巅跃下,朝着千山之中飞奔而去。

白虎身上那种妖族的强大的气息,让四周的妖族纷纷避退。

可李春秋的眉头却皱起的越发深重。

这里的妖气太浓密了。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李春秋却感受到了数道煞气极重的妖兽气息。

这说明已经有不少人遭了毒手。

随着白虎走入山林之中,这浓郁的妖气更是如同妖族聚在一起开派对一般。

“不太妙啊!”

盘坐在白虎身上的李春秋伸出右手,在他手中闪过一丝丝淡蓝色的流光,在流光闪过之后,一颗红色的果子出现在李春秋的手上。

果子之上似乎有着火焰的流转,与李春秋之前喂白虎、青蛇的果子相比还要高级一些。

白虎和青蛇在火红的果子出现的那一刻,两个家伙的目光都直了。

下一瞬间,两个家伙下意识的看了看李春秋。

却见李春秋似乎是没有看到它们一般,他伸出手,火红色的果子凭空浮了起来。

那飘荡的香气随着长风,飘荡而出。

弥漫千山。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万籁俱寂

在朝阳破晓之前,迷离黯淡的大地之上,还似乎笼罩着一层薄纱。

尤其是千山翠绿之下,淡淡的雾气笼罩着一切,一切皆是静谧。

可随着李春秋手中如火焰燃烧的朱果飘香十里。

一瞬间,静谧被瞬间打破。

漫山遍野忽然间似乎活了过来。

树林之间尽是“簌簌”之声,像是万马奔腾在无尽的丛林之中。

其间还夹杂着虎啸、熊吟抑郁难以辨识的古怪妖族的声调。

这声音从远方朝着一身白衣、似乎整个人已经和光同尘的李春秋呼啸而来。

无数妖兽奔腾着,它们闻到了一种引诱灵魂的香气,香气似乎在呼唤它们:过来、过来、这里有着你想要的一切。

本能一般的呼唤冲破了它们刚刚诞生的理智,它们感受到了那里有着无数强大的气息在盘踞着,可是它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冲刺着。

稀疏的星辰之下,李春秋平静地盘坐在白虎身上,青蛇则是挂在白虎的身上。

两妖的目光紧紧盯着朱果。

而在一人两妖的身侧,一颗赤红色的果实盘踞在半空之中,在它的表面像是有着一道道火焰燃烧着,诱人的果香飘散四方。

“簌簌………”

在李春秋与白虎占据的空地之侧,树林之中传来了声响。

这声响越发的密集,李春秋可以感受到丛林之中无数不同种族的妖族盘踞着,而那混杂在一起的妖气更是浓郁的无法想象。

白虎下意识的压低了身体,它张开一张大口,呲着牙,一阵阵的嘶吼之声此起彼伏。

伴随着它身上的气息冲击四方,宣告这里是它的位置。

妖气是一种很玄的气息,妖族在同类不遮掩的情况之下,可以轻易的根据气息判断出同类的强大。

而随着李春秋居于太阴学宫之中的白虎气息丝毫不缺震慑之威。

“吼!”

这警告的嘶吼之声,让在丛林之中盘踞的妖族犹豫起来。

可那火红色的果子是在是太具有诱惑了。

一波又一波的妖族赶赴这里,它们在丛林之中聚集起来。

有羚羊、有虎豹、有猿猴,它们匿藏在李春秋的远处,双目紧紧盯着那浮在半空之中的朱果,可是震慑于白虎的威势没有妖敢于去做这第一位挑衅这位强大至极的同类。

更何况在那位同类身上还有着一位同类的助阵。

至于李春秋,已然被所有的妖族忽视了,收敛了自己所有气息的李春秋此时就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食物。

而天空之主也开始盘踞着数不清的禽鸟,它们围绕着李春秋为中心,不断盘旋着。

一时间,两方竟然僵持住了。

盘坐在白虎身上的李春秋目光扫过四方的丛林。

他的双目似乎望透了遮掩的一切,那是摩肩接踵的妖族,蠃鳞毛羽昆无有缺漏。

这是远超他想象数量的妖族。

“太多了!”

李春秋低声自语道。

这里的妖族何止三千之数。

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遭其毒手。

随着远处天边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稀疏的星辰缓缓隐匿起来。

随着越来越多妖族的聚集,这里丛林之中开始传来厮打的声音,无数的妖族在争抢着这争夺朱果的门票。

在附近的山林之中,厮打之声越来越大,李春秋轻轻的眯着眼,就像是看不到一般。

直到在丛林之中厮打之声已然彻底刹不住了。

整个山林之中完全打成一片。

而等待的猛兽们也等不及了。

最终一只猴子在树梢之上打转之后,直接冲向了半空之中的朱果。

盘在白虎脖颈之上的青蛇见此,瞬间激射而出。

如同一道青光闪过,小青已经紧紧咬在猴子的脖颈之上,青蛇随着猿猴一起从空中跌落下来。

落地之后,青蛇盘踞在猴子身上,嘶嘶的吐着信子。

像是致命的杀手。

而李春秋也从白虎身上落了下来,白虎身子压的越发的低了。

下一刻,丛林的妖族纷纷冲了出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两只虎虎生威的老虎,它们嘶吼着,朝着白虎冲了过来。

准确的说是朝着白虎身上凌空的朱果冲了过来。

“吼!”

白虎一声嘶吼,恐怖的次声波席卷全场,与所有妖族的共鸣也不相上下。

白虎足足有一丈余高的身躯,一巴掌拍在了第一只老虎身上,将其掀翻了出去,然后另一只爪子则是按在了第二只老虎的头颅之上。

“咔嚓!”

似乎是颈部骨骼碎裂的声音,第二只老虎直接被白虎爪子按翻在地上。

踩在第二只老虎的头颅之上,白虎再次一声嘶吼。

虽然经常被老婆打,但是我也是很猛的。

紧跟在两只老虎身后的山狼们瞬间绕开了白虎。

它们的本能给它们的反馈是:这只同类很强大,很强大。

它们的目标可不是死磕,而是那颗朱果。

在山狼散开之后,冲到白虎面前的便是已然刹不住车的三只棕熊,下一瞬间三只棕熊与白虎瞬间脸贴脸。

三只棕熊眼神之中满是剧本拿错的错愕。

而等待它们的则是白虎硕大的爪子。

山狼绕过白虎之后,青蛇在狼群之中就像是一道青光,不断出现在一只又一只狼的身侧。

一只又一只狼倒下,但是还有数只一跃而起,朝着朱果咬去。

而就在一只狼咬过来的一瞬间,一只棕红色的苍鹰出现在它身前,用蔑视的眼神看了它一眼,然后爪子一轻快的一抓,将朱果抓了出去。

它双翅膀一震,冲天而起。

而那无数在半空之中的禽鸟在这一刻朝着苍鹰冲了过去。

就像是一颗颗追踪的导弹。

苍鹰在无数禽鸟之中灵活的躲闪着,不时还伸出爪子将挡路的禽鸟一爪子踹开。

如同一个身后灵敏的武林高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李春秋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轻轻的伸出手在空中一砸。

一瞬间,那诡异至极的灵气波动瞬间传遍整个山林与天宇。

所有的打斗声一静,就像是所有的妖兽忽然被用锤子砸了一下脑袋一般。

就是白虎也晃了晃脑袋,迷离着虎目。

我…………还能打十个。

至于高空之上的禽鸟则是像是纷纷失去了翅膀,朝着下方栽落下来。

一时间,千山落鸟。

李春秋轻轻踩了踩脚,一道金色的光晕从他的脚下四散开来,将山野之中全部的妖族囊括其中,在光晕之中一道道难以明辨的道纹画满了大地。

还没有等到一种懵逼的妖族缓过神来,一道恐怖的气息从李春秋的身上冲天而起。

就像是真正得泰山坍塌一般,雄浑大势,世人不可观之。

恐怖的势压制着所有的妖族。

一众妖族在一愣之后,四散而逃,在光晕的边界却撞在了一道金色的光晕之上,纷纷倒地。

无数妖兽嘶吼着。

“静!”

李春秋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像是整个世界在重复着这道声音。

刹那之间,万籁俱寂。



第一百三十三章 妖庭?

昏暗天地之下,暗绿色的千山之中,金色光晕倒映着林间山木,反而从树叶间隙之中露出了点点光华。

在光晕的最外围,无数不会飞行的妖族紧紧靠着边缘的光墙。

它们惊恐注视着在光晕最终中心本来看起来的人畜无害的白衣人。

此时,他就像是那九天的灼日,恐怖的威势,只要是千山之处,没有妖族可以忽视他。

但也不是所有的妖族都束手待毙。

缓过神来的坠落禽鸟快速地调整过自己的飞行,在坠落的半空之中瞬间拉高了自己的身形,下方的那一身白衣的两脚兽太恐怖了。

李春秋那如同神鬼的威势压在所有禽鸟的心头,让它们忍不住的逃窜。

它们纵翅高飞,想要从天地的极高处逃离那无尽的金色。

那只棕红色的苍鹰独领风骚,一鹰绝尘。

在它高傲的鹰眼之中,轻轻的扫过所有大地之上的妖族,还有那一身白衣。

凌风而击空九万里,天地除了我们还有谁呢?

苍鹰抓着那如火的朱果一声长鸣,似乎是在炫耀,它振翅而飞,直击苍空。

像是一支利箭直冲天宇。

“duang………”

半空之中,恍若无物的空间之上,金光瞬间闪现。

发出如同山寺古铜钟的钟鸣之声。

悠远而绵长,铮铮不发。

那棕红色的苍鹰在金光一闪之后,直径坠落下来。

而它身后的那一群紧跟着的禽鸟群,被这惊人的巨响吓了一跳,它们下意识的减速。

可是这时已经太晚了。

“duang!duang!duang……”

整个天宇之上似乎是在放烟花一般,无尽的金色光芒光点在半空闪耀起来,伴随着无尽的古钟回音。

随后便是千山落鸟,如雨而下。

它们像是一个个坠落的飞机,失事在这金色光晕之中。

棕红色的苍鹰在地上整只鹰都摔懵了,但没有等它回过神来。

随之而来便是无数的禽鸟的砸落。

在一场禽鸟之雨下落之后,在苍鹰从无数的禽鸟之中翻身而出。

它抬头看到了那像是镇压着整个天地的白衣人,心中忍不住的畏惧。

只见那白衣人轻轻的一伸手。

自己紧握在爪子之中的朱果像是受到了莫名的召唤一般,凭空挣脱了它的手中最终飞落在了那白衣的人手上。

那白衣人的手指轻轻在半空之中一划,朱果一分为二。

一半飞向了那气息恐怖无比的白虎,而另一半则是飞向了那条击杀了数位狼族的青蛇。

白虎见到了朱果,双目一亮,将朱果含在了嘴中,它享受着那种味道。

而青蛇则是直接吞咽到腹中,它冰冷的青色头上露出了一丝享受的神情,似乎是这果子的味道好极了。

众妖见到此幕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它们争夺了许久的朱果就这样被白衣人随手分了。

看着白衣人这般不以为意,苍鹰不会承认它有点羡慕了。

而它也没有时间羡慕。

下一刻,那一身白衣将目光转向了群妖。

此时,远天的朝阳终于爬上了上头,一缕破碎的阳光从东方照下。

阳光与地面上闪烁的金色光晕交织在一起。

把世间映照成一片金色的模样。

李春秋沐浴着金色的光辉,将目光移向了众妖,他的双目之中带着无与伦比的威严。

众妖下意识的后退。

这白衣人比那初露锋芒的朝阳似乎还耀眼而炽热。

李春秋淡淡的看着所有的妖族,赢鳞毛羽昆,这里不缺任何一种。

本质上来说,它们之所以成为妖族,是因为李春秋将一个世界的灵气有意的灌入这个世界导致的。

它们没有错误,但是没有办法。

李春秋是人族。

他不可能让人族因为他而遭灾。

“你们何时开始修行?”

李春秋的声音在整个金色光晕之中响起。

他的言语似乎深入了所有妖族的脑海之中,明明没有妖族会这些语言,可是它们都在冥冥之中意会了李春秋的所言的一切。

所有的妖族怯生生的看着李春秋,它们畏惧。

自然界的规矩弱肉强食,即使妖族已经有了理智,可是这隐藏在他们血脉之中数千年的规矩却没有那么容易被抹去。

“说出来,我不杀你们。”

李春秋从未想过大开杀戒。

这没有丝毫的意义,只要他不断绝那灌入此世的通道,那么这批妖族即使被泯灭,也还是会出现下一批。

这是不可能断绝的,除非每隔一段时间就像是收割韭菜一般的收割一波,这并不现实。

而且物竞天择,他也不希望人族时刻要靠自己的帮助,诸夏奋起自强才是。

众妖面面相觑,一时间满是沉默。

最终在长久的沉寂之后,一只狼长啸了一声打破了沉寂。

李春秋瞬间连接了它的神念,用神念理解着它的想法。

可是出现在李春秋眼前的画面,是狼的记忆,那是一只在河水之中的乌龟。

“是一只乌龟教的?”

“乌龟?”

李春秋皱了皱眉,一瞬间哪怕是朝阳已然升起,这方寸金色光晕之中仍旧像是乌云密布。

那恐怖的威势似乎压在众妖的心头,没有丝毫的散去,反而更加的恐怖。

“你们所有妖都是乌龟教的?”

蠃鳞毛羽昆,五类妖族齐齐点头。

“它在哪里?”

李春秋心中疑惑越发的深重。

他传道天下,欲铸就仙秦,竟然有一只乌龟与他一般,它传道妖族为了什么?

难道它还想建立妖庭吗?

“在渭水。”

狼再次开口长啸道。

李春秋在它的神念之中得到的是一副地图,那是一条河流。

看样子像是渭水的一条支流,离这里不算是很近。

“你们在这里等!”

李春秋只说了一句话,然后他翻身坐上了白虎身上,轻轻拍了拍白虎,青蛇随之盘绕在白虎的身上。

白虎瞬间会意,它嘶吼了一声,身前的所有妖族瞬间为之散开。

下一刻,白虎载着李春秋从金色光晕之中飞奔而出。

朝着远方离去。

而大地之上的金色光晕却没有丝毫的消退,它就像是在大地之上生根了一般。

在光晕之中的妖族呆住了。

等到何时?

第一百三十四章 老爷

在山林原野之中,淡淡的寒气未散,还有着旭日初升时凝聚的朝露。

可远方一道风起,李春秋坐在白虎之上,呼啸而来。

树林簌簌,朝露被踏碎,碎裂的露水被白虎掀起的长风裹挟着在空中转动起来。

而白虎落地之后,一个纵身跳跃,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此时,破碎的露滴才溅落四方。

无数的景物在李春秋的眼前划过,他穿过一个个丛林,准备绕着丛林之外的湖面朝着远处的长河而去。

在白虎冲出了最后一片的丛林之后,那无尽的翠绿色之间一道粼粼波光显现出来。

而随着白虎朝着远方飞奔而去,那粼粼波光的湖面先是不断的扩大,最终又开始缩小。

从远处望去,只见一道白色的巨大身影呼啸而过,白虎在湖边留下一个个硕大的脚印,一骑绝尘。

在那粼粼波光的尽头,坐在白虎身上白衣飘飘的李春秋看到了一条大河。

它缓缓的流动着,深黄色的河水滚滚。

像是在河流之下埋藏着无尽的秘密,那汹涌的流水声和河面之上的长风掩盖了一切。

李春秋拍了拍胯下了白虎,白虎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

它脖子上缠着青蛇,身上载着李春秋轻轻踱步在这苍黄色的滚滚流水的岸畔之侧。

李春秋顺着河水朝着下游望去,这是千山沟壑之中的河流,也是黄河的支流的支流。

李春秋核对着从苍狼脑海之中得到的图案,寻觅着那只神秘的老龟的位置。

白虎在岸畔轻轻的踱步着,这对它来说也是一种独特的体验。

即使在它虎啸山林之时,它也很少会如此漫无目的在河边散步。

一切静谧而安静着。

直到李春秋达到了一处溪流流入河流的位置,他眼中的神采似乎清醒过来,在璀璨的目光深处,无尽流光划过。

“三山交汇,溪流汇入,平原沙滩。”

“是这里了!”

李春秋轻轻拍了拍白虎,白虎随之会意,它轻轻停下。

挂在白虎脖颈之上的青蛇也顺着白虎的脖颈滑了下来。

它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呆了呆后全部转头望向了那蜿蜒的河流。

而盘坐在白虎身上的李春秋则是闭上了双眼,在常人无法观测的视角之下,李春秋头顶三花交汇,无尽的波动朝着四方涌现而去。

那是一道道的神念的波动,像是一一道道延伸的触脚。

那无数的波动触及到所有隐匿在山间丛林之中、大地黄土之下、沧桑河流之下的一切生命。

一切巨细无漏的出现在李春秋的脑海之中,像是一幅巨大的空间投影地图,上面一个个生命被标注出来。

每个生命显示着它独有的波动,这种波动与它的物种、体型、性别、修为息息相关。

越是与灵气纠缠,那种波动就越发的壮大。

没有特殊的法门是没有办法隐藏的,而李春秋从来没有将这种法门外传,只有他的弟子赵政才懂得这些法门。

若是这老龟也会的话,要么它是赵政教出来的,要不是这龟就是本来就会修炼。

要是前者还好理解,要是后者那真的是大麻烦。

“找到你了!”

李春秋闭上了双眼,猛然睁开。

恐怖的威势从李春秋的身上冲天而起,像是无尽的密布的乌云之中雷霆炸响。

坐在白虎身上的李春秋伸出手来,在虚空之中猛然一按。

四方天地之中的灵气,瞬间被李春秋抽取。

无上的威势惊动四方。

那种惊天的动静,直接惊醒了在河底修炼的老龟。

修炼时灵气全部抽取,那种感觉就像是人在呼吸的时候,你断了他的氧气。

不仅仅是抽取时的巨大动静,还有那种难受的窒息感。

老龟在浑浊的苍黄河流之下,猛然动了起来。

它下意识疯狂的摆动四条腿,搅动着流水,推动着自己的身体。

似乎想要先离开这出了异象的地方。

可它估计也没有想到,这异动本来就是为了它而来的。

在河面之上,四方被抽取的无尽灵气化为了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整个手掌与河面同宽,它从半空之中狠狠的落下来。

巨大无比的手指没入了苍黄色的河流之中,激起无数的水花飞溅。

在河流之下,瞬间流水汹涌,暗流激荡。

老龟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尽管它并不知道危机是什么,可是活了百余年的经验告诉它,此时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逃!

在它漫长的生命之中,它曾经无数因为自己冥冥之中的感觉逃离了无数的危险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在老龟的脑海之中浮现,下一瞬间,一个巨大的暗流便狠狠的朝着老龟冲了过来。

巨大的水压,将它都撞击的有些懵了。

下一刻,周围所有的苍黄河水被瞬间排开,金色闪烁在河水之下,老龟一瞬间觉得有些的闪眼,还没有等它回过神来

两根冲天而起的金色柱子从天而降,像是上天落下的惩戒一般。

老龟的脑海之中有些记忆涌动出来。

老爷曾经讲过:修道到达极处,便会有天地灾劫加身。

难道是我已经修炼到这种地步了。

可是,这灾劫也太恐怖了吧!

老龟只觉得两根巨大的金色石柱牢牢的将它夹在中央,几乎将它的的龟壳加碎。

像是被攥在一个巨大的手中,只要这只大手稍稍用力,它就会四分五裂。

被牢牢抓紧之后,下一瞬间,老龟只觉得自己在河水之中快速的抬升。

流水冲刷着它的龟壳,最后它被抓出了河面,河水顺着它的龟壳流下。

脱离黄浊河水的老龟看着河水激荡,整个河面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然后在它冲出水面之后,河水倒灌疯狂填满着空洞,激起更加汹涌的大浪。

整个天地之间,似乎都是无尽的流水声。

这时,老龟才看清了抓起自己的金色柱子是什么,那是一只无与伦比的大手。

在巨大的手掌之下,它巨大身躯完全微不足道。

那像是上苍的大手,扼住了它命运的龟壳。

更重要的是:这只手和老爷的手很像。

就这样老龟被牢牢的按在了半空之中,无论它如何的挣扎都不能动弹半分。

就在老龟放弃挣扎之后,一道声音响起。

“就是你在传授修道之法?”

像是天雷震动,又像是大海潮汐卷天的巨浪声,那煌煌之声似乎震动着一切。

老龟将缩在龟壳之中的头颅露了出来,四下张望,最终看到了那坐在河边白虎之上的白衣。

和老爷是同族!

不是也和老爷是一个地方的人吧!

无尽的威势从李春秋的身上流转而出,似乎将老龟所有的退路封死。

“我错了!”

“求您不要告诉老爷!”

老龟苍老的声音响起,满是哀求。

第一百三十五章 跟紧

在黄浊激荡的河流上空,遮天的巨掌将老龟的牢牢抓住。

而老龟哀求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四方的山野兽妖似乎碍于那惊世的威势全部散开。

一时间,四方全部是惊鸟长鸣、野兽飞奔的声音。

在河岸之上,盘坐在白虎身上的李春秋闻声微微皱眉,他身上的威势似乎越发的深重,那恐怖的势将黄浊的河面掀起了无数的波澜。

从老龟的视角望去,那顺着地势流淌的河流就像是被河畔的长风吹动,整个流水面开始往那一身白衣的恐怖男子身上的倾斜。

似乎是这无情的水火都被他威势慑服,为之畏惧。

“老爷?”

“谁是你老爷?”

李春秋的声音似乎是天宇震动,自那白虎白衣为中心,所有的草木倒下纷纷被威压压倒,与那河水倾斜的黄浊河面形成了震人心魄的景象。

而这人的每一句话似乎都砸在老龟的眉心,那种危机感包裹着老龟。

老龟百余年的龟生从来没有遇到这般的危机感,太恐怖了。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像是上苍的注视。

它只能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老爷,就是老爷啊!”

老龟似乎真的不知道那老爷是谁,老爷在它心中就是那位人的名字。

是那位恬淡老者的名字。

李春秋闻声大袖一挥,遮天的金色手掌散去,老龟直接从半空之中跌落下来,狠狠的摔在了黄浊河流的岸边。

“说说你是从何处学到的道法!”

尽管那随时可以捏碎它龟壳的巨大手掌凭空消散,可老龟心没有松反而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像是一位无比伟岸而强大的生命将一柄利箭悬在它的头顶。

这比冲击在肉身之上的恐惧更加让龟畏惧。

它在岸边翻过身后,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头颅,小心翼翼地道:

“我是从一处宫殿之中,那是一处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华美宫殿,遮盖天地,整个宫殿之中都是密布的阵纹,与强大的制约,那种感觉就像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像是神为工,鬼为斧,锻造出来的宫殿,在那里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都是修道之人,而且每一个都很强大…………”

苍老而轻颤的老龟声音在河边响起,李春秋听得很清楚。

但是越是清楚,他就越是疑惑。

这不是他建立的太阴学宫吗?

这世间难道还有一个类似太阴学宫的地方?

还是,它说的就是太阴学宫?

华美至极的宫殿,遮盖天地,除了他勒令石人建造的太阴学宫不可能还有着其余的存在。

“那宫殿叫什么名字?”

李春秋如若天音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双目如炬,那恐怖的目光似乎要将老龟全部看透。

老龟只觉那双目似乎不可直视,恍惚之间似乎有着一道通天的石碑压在自己的身上,要将自己的精气神全部磨灭。

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实像,却比任何实像都要让龟恐惧。

老龟只恨自己当初没有注意那宫殿的名字,不过在他记忆之中似乎也没有称呼过那宫殿的名字。

老龟很善忘,但是自从它修行开始,它百余年的记忆都在回归,它清晰的记得似乎真的没有人提过这所宫殿的名字。

想不起宫殿名字的老龟,下意识想将自己的四肢与头缩回龟壳之中,但是它不断的告诉自己这只是自欺欺龟。

眼前的这人想杀它,它反抗都做不到。

“宫殿…………就是宫殿,它坐落在下面那条巨大的河流之侧,巍峨大气。”

老龟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而它已经是浑身有些颤抖。

李春秋的目光轻轻划过老龟的身上,让老龟不由得打了一个大冷颤。

不过那隐隐约约压在老龟身上的石碑没有随之落下,反而是又一道声音响起。

“说说你是怎么学到的修道。”

李春秋轻声问道。

按照眼前的现象来看,似乎这只龟是从太阴学宫之中出来的。

但是究竟是谁教出来的,又是如何到了这里?

“是老爷教的。”

老龟战战兢兢道。

它似乎是怕眼前的人怪罪于它这并不准确的回答,它又道:

“倒是有些人也会偶尔教我一些东西。”

不知一人的教导吗?

李春秋的心中猜测越发的明显,他双手放在双膝之上,音轻而威重道:

“你的老爷是什么样子?”

老龟开始回忆起来自己在那华丽至极的宫殿之中的日子。

那是它这辈子最清晰的记忆,它现在仍旧记得老爷淡然的笑容,似乎世间从未有事能使他怒。

“老爷是石头的模样,不过,他和您是一个模样。”

“可有人称呼他?”

李春秋皱了皱眉,再次问道。

在太阴学宫之中,这般模样的只有他从阴魂之海复活的石人。

“没有。”

在李春秋恐怖的威势之下,老龟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可还有同类?”

“是的,那是一条流淌在宫殿之中的河流,后来我不知怎么出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还记得的宫殿的位置吗?”

“小龟记得。”

空气之中一阵寂静,李春秋似乎思考了一刻,然后缓缓道:

“先跟着我吧!”

在他话语落下之后,那无尽的威势瞬间散去,倾斜的河面一瞬间河水激荡,无数碎裂的浪花扬起。

而被压垮了的草木则是再也没有站起来。

老鬼只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软,那种被挂在瀑布之边的感觉,太恐怖了。

一声白衣的李春秋轻轻拍了拍胯下的白虎,白虎立刻反应过来李春秋的意图,在河岸之侧,李春秋忽然抬了抬头。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听过的一则龟兔赛跑的故事。

“跟紧,不要想着逃。”

李春秋的声音很轻,可是老龟不敢把这当做所谓的随口一提。

在它百余年的生命之中,弱肉强食它见过无数遍,这是世界的铁律。

弱者,永远不要把强者的话当做笑话。

在老龟身前的白虎轻轻的调转了身形,青蛇随之缠绕上了白虎的身体。

在起步之前,威武不凡的白虎轻轻转了转头,睥睨地看了一眼老龟。

若是有与李春秋来自同一个时代的人看到,或许会读出这个眼神。

小心连吃我尾气的机会都没有。

白虎纵身一跃冲出了出去,像是一道开弓的利箭,撕碎了长风。

倒了一片草木的大地之上,再次有一道风刮过。

地面上的草木散开一条大道。

刚刚缓过神来的老龟来不及调整自己的心态。

它的爪子猛然站在地上,然后下一刻这看起来笨重的老龟也开始飞奔起来。

在朝阳之下,一道白色的身影与一道棕灰色的身影在这渭水支流的岸边闪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谁?

晴空万里之下,千山之上,有着一处泛着金色光晕的大地。

金色的光晕之中,所有刚刚意气风发的妖族沉默无声。

这金色牢笼上而不可出,四方不可破,便是脚下土地也如金似铁。

在从那一身白衣的落脚处四散而开的金色,一众妖族只有沉默。

这是一座巨大无比的牢笼,足以困住这世间所有的妖族,并囚禁到天荒地老。

随着一阵远处树林之中的簌簌声,那失神的妖族们缓缓的回过神来。

所有的目光转向了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在这金色之中,所有的声音全部被封闭,只有众妖的呼吸声,这种寂静让它们抓狂,它们现在只想从其中逃出来。

而所有的希望都在那强大至极的白衣人身上。

所有的妖族眼神之中带着一丝丝的期盼。

在众妖的期盼之中,在丛林之中,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从远处冲出,纵身一跃落在了大地之上。

大地之上,没有溅起一点点的灰尘。

那一双巨大的虎目睥睨四方,威严不可直视。

而在它身上,依旧是那一身白衣。

此时李春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平常人,像是没有一丝灵气的凡人。

可没有妖族敢于轻视他,之前这人展示的那种强大简直闻所未闻,恐怖到了极致。

在白虎停步之后,那树叶的簌簌声依旧没有停止。

还有什么?

妖族下意识望去。

伴随着声音急促而笨重的声音,最终另一道巨大的身影冲了出来。

带着淡淡的岁月沧桑痕迹的龟壳之下,那老旧的皮肤缓缓伸出,老龟一边不断的喘气,一边打量着四方的景色。

是它们?

老龟自然认识这些它教出来的妖族后辈。

其实它之所以教导妖族,也是因为跟它老爷学的。

老爷时常也会教导一些他的同族,于是老龟迷糊的走出了那华丽至极的宫殿之后,它也学着老爷教导起来了自己的后辈。

也算是另一种消磨岁月的方式了。

老龟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它不敢说话。

白虎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老龟,心中似乎有着一些惊讶。

这老龟跑的好快啊!

可它也没有说出口。

在太阴学宫之中待久了,它也记住了写规矩,比如说在自己的老大开口之前,它是不应该说话的。

而在白虎对面的妖族已经有些懵了,老龟也被抓来了吗?

它们的头颅低得更低了。

此时,盘踞在白虎身上的李春秋缓缓睁开了双目,他的双目之中似乎有着无尽璀璨。

无尽的威势镇压四方。

威势可以服人,亦可以伏妖。

本来看似平常的白衣人,一瞬间似乎那弱小的身躯越发的魁梧起来。

在所有的妖族眼中,那白衣似乎化为了一座大山,一瞬间遮天蔽日,负压天地,威势不可言。

那浓郁的威势压在众妖的身上,恐怖的让妖难以动弹。

比之前似乎还要强大。

众妖心中暗道。

而它们整个身体已经贴在了地上,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不自主的颤抖。

那只苍红色的苍鹰,奋力想让自己的不要如此的卑微。

可难来自灵魂的本能让它不由得颤抖。

李春秋淡淡的注视着眼前的妖族,缓缓开口道:

“世间天数三十,地数二十五,大道五十有五,然天道取其五十,遁去其一。”

“这是道。”

淡淡的声音似乎在无尽的额空间之中回荡着,整个空间似乎都在共鸣。

这便是道,无可置疑的道。

淡淡的言语在李春秋的最终说出了一种不可置疑的感觉。

“天道留世间一线生机,轮回不断,遂,我不取你们的性命。”

李春秋的声音响在众妖的耳边。

像是天籁之音。

作为生存在自然界之中掠食者与生存者,它们对于自己的生命无比的珍惜。

只要能够活命,它们愿意苟且活下去。

可在这里李春秋的话音忽然一转,他将众妖刚刚放下的心神再次拉了起来。

“然无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想要活命,便要守我立下的规矩,犯规者死。”

“可懂?”

李春秋轻轻的问道,似乎是在询问,但是更多是告诫。

“懂!”

一时间,无论是嬴鳞毛羽昆诸般妖族纷纷点头,它们扬天长啸,所有的人都表明那一个意思:它们想活!

没有一个异类。

这些不在人类社会之中的妖族,都觉得这世间不会有自寻短见的求死之人。

它们都想活。

“好,我便留你们一丝生机。”

李春秋神色淡然,像是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纯白色的大袖一挥,那遍布整个大地的金色光晕瞬间消失。

像是化为了一道金光被收回了李春秋的袖袍之中。

下一刻,李春秋抬起手来,朝着那无尽的天宇一指,一道金色冲天而起。

最终在高空之中散开。

其化为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圈纹,然后缓缓落下。

最终没入了大地之上。

在千山大地之上,一道金色的光圈显示在大地之上。

李春秋手指轻轻一弹,那金色光圈散发出缭绕的金光。

“此画地为牢。”

“你们在此可入不可出。”

“此外,修道之法再也不可传出。”

“犯者死!”

在李春秋的说到“死”字的时候,在李春秋眼前的众妖眼中,似乎看到自己的灵魂要从肉身之中被狠狠剥离出去。

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深深渗入所有妖族的心中。

在日后成为所有妖族的梦魇。

“是!”

众妖齐齐回声,没有提出任何的意见。

因为它们知道在强者的面前,没有弱者一丝一毫的选择余地。

李春秋闻言淡淡地点了点头,他轻轻的拍了拍座下的白虎。

白虎缓缓从众妖之间缓缓踱步而过,而所有的妖族缓缓为眼前人让出一条大道,所有的妖族低着头颅与身子,作出臣服姿态。

“跟上!”

在众妖之间,那一身白衣的李春秋只说了这两个字,便缓缓闭上了双目,那惊世的威势瞬间收敛,像是一场梦幻一般。

一人一虎一青蛇,在长天之下走在前方。

而老鬼紧紧地跟在李春秋的身后。

李春秋携三妖从中众妖之中踱步而过,朝着远方走去。

他心中还有着最后一个疑问。

太阴学宫之中,会是谁教出了老龟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教学用龟

在山林荒野之中,白虎如飞。

而老龟在后面疯狂的追赶着,它抖动着龟壳与四肢,几乎用尽了自己每一分的力气。

不是试图超越白虎的速度,而是要使得自己的不至于落后。

一身白衣的李春秋静静地坐在白虎身上。

他随着白虎穿越三山五湖。

长风拂面,一切的景物飞速的后移。

李春秋感受到了不只是长风,还有那掺杂着的无尽灵气。

昔日,李春秋将通往这个世界的灵气出口开在了咸阳城之中,引另一方世界的灵气来灌溉这一方世界。

而此时近千里之外,已然可以感受到清晰的灵气波动。

一个世界的灵气灌溉顺着那出口,灌溉在咸阳城之中,然后随着咸阳城弥漫而出,朝着四方蜂拥而去。

像是注入在墨水的水池,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被融入这个世界的墨汁变得不同。

在飞逝的景物之中,李春秋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树木花草与在其中生物的蓬勃生命力。

这个世界即使他不传授修道,想必百余年后,也会因为这灵气的到来催生出真正第一批的求道修道之人。

就像是他观看的那修道世界之中第一批的求道者,他们摸索着灵气,在其中寻求着自我强大与延续的方法。

然后逐渐走向了修道的繁盛巅峰。

“可惜,我等不了那么久。”

“天地变因我生,万物与我同道。”

李春秋闭上了双目,吹着那长风,他的神念重新沉入灵台世界之中,琢磨着那留在记忆之中的无尽知识。

这些记忆沉入在他的脑海深处,每次的回忆都会在他的心中留下更深的感悟。

而在长天之下,巨大的白虎载着李春秋快速消失在远方。

它奔波而过那流淌不息的渭河,穿过无尽的草原。

时间匆匆流逝。

日出日暮。

最终,白虎带着已经快要精疲力尽的老龟出现在了咸阳城之外的地平线之上。

从城墙望去,那就像是一道从远处冲来了白色线条,它没有停顿,在城门处转了个弯,直接绕过了咸阳城,从南城门处,绕到了西城门外,直接冲过了仙人悯。

像是一道风刮过了世间。

在白虎即将冲入东宫门时,,盘坐在白虎身上的李春秋轻轻的拍了拍白虎,白虎会意然后瞬间停了下来。

最终停留在东宫门的门口,坐在东宫门前的值守子弟,被白虎吓了一跳,然后抬头看到李春秋之后,他们连忙拜道:“恭迎春秋先生回宫!”

而此时在白虎的身后,气喘吁吁的老龟才缓缓停了下来。

“起!”

李春秋轻轻的抬了抬手,一种不可抗拒的力将拜倒的两位值守学子轻轻抬起。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缓缓退在了两侧。

太阴学宫的宫门便是诸国王族侯爵,也不得站立。

但是只有前面这一位他就算拆了东宫门,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阻拦。

因为他是一手铸就了这世间第一学宫的人,是太阴学宫的真正的主人——春秋仙人。

“可是这座宫殿?”

坐在老龟身前白虎之上的白衣人声音响起在老龟的耳边。

那声音很轻,却如同洪钟大吕震人心魄。

老龟疲惫的抬起自己的头颅,朝着那被蓝色的光幕笼罩的宫殿望去。

一瞬间,老龟似乎回到了那日从这座华丽宫殿之中走失的时候,那时它疯狂冲击着这蓝色的光幕。

可是出来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阻挡,可却再也进不去了。

于是,在等待了三天之后,它只能接受了不能回到宫殿之中的现实,顺着渭水朝着远处的河流游去。

而那时在河流之中,那华丽至极的宫殿上方就是这样一个淡蓝色的光幕,它将老龟与整个宫殿彻底的隔开。

像是一道天幕。

在老龟认知之中,这座宫殿就像是神的宫殿,而自己就是被仙人豢养的老龟,本来改变生命的仙缘便这么随着它而去了。

不想它竟然还有回到这里的机会,老龟脖子伸的老长,它呢喃一般的道:

“是……是的!”

李春秋闻言没有一丝的神情的变化,是这里很正常。

反而,如果不在这里则才是不正常的。

“进来吧!”

随着李春秋的声音响起,李春秋的胯下的白虎缓缓踱步没入淡蓝色的光幕之中。

而老龟也随之跟上,它轻轻的用头碰了碰那之前让它无论如何都无法穿越的光幕,但是这一次它却直接穿越了光幕。

穿过了那隔绝天地的光幕,出现在它面前的是一条宽阔无比的大道,老龟从未在宫殿之中走过大道,昔日它都是生活在宫殿的池水之中。

此时走在着雕刻满无数神兽的纯白大道之上,老龟心中满是惶恐。

老爷不会怪它吧?

眼前这一位也是仙人吧?

他究竟会如何处理它?

但是,此时老龟别无选择,它也只能跟上前面那一身白衣的人,顺着大道走下去。

李春秋没有直接回到无极宫之中,而是坐在白虎身上朝着招摇宫之中走去。

招摇宫之中,此时除了有课在身的人之外,众人基本上都在院落之中亭中读着手中的书卷。

作为招摇宫的夫子,他们之间也有着争斗,在一群龙凤之中出色成了平常,所有人都会有一种挫败感。

于是,他们只能更加的努力。

所以,招摇宫之中的人平日之中,只有三件事:讲学、读书、论道。

除了论道之时,声音略微大些,说不得还要动动拳脚之外,招摇宫的亭楼之中便是最好的读书之处。

一般这里也不会有着什么人拜访。

可今日却不同。

在招摇宫的入口处,那众人也不能时常见到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黄石微微抬了抬头,却愣住了。

“拜见春秋先生!”

招摇宫之中,无数人闻声抬头,然后躬身而拜。

招摇宫的人有些惶恐,到底是什么事让这位到了招摇宫之中?

据说这位不是出宫了吗?

李春秋的身后,白虎与老龟一左一右跟在李春秋的两侧。

李春秋看着众人淡淡道:

“你们可有人见过此龟?”

“这不是之前养在琅嬛宫之中的教学用龟吗?”

黄石抬起头了,目光有些惊讶。

这龟好像已经丢了有些日子了,当时众人只以为它触动了太阴学宫的阵纹,被困在了某处。

“教学用龟?”

李春秋皱了皱眉。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逃离的实验妖族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一百三十八章逃离的实验妖族在如画的招摇宫之中,那一身白衣前众人齐齐躬身而拜。

唯有最前方的李春秋眉头皱起。

“教学用龟?”

黄石拱手而拜道:

“对的,为了使得太阴学宫之中的学子更好的认识妖族,我们拜托琅嬛宫的老聃先生培养了几个妖族。”

“但是因为是教学所用,我们只选用了一些性情温顺的动物。”

李春秋的目光淡淡的注视着众人,所以这一切都是一场闹剧?

若是放在现代社会,那就是实验用具管理不规范。

可是,在已然逐渐玄幻化的世界,可能铸就的便是一场妖兽之潮,在这个世界之中,还没有完整的进入修道体系的人族,要是遇到这个不知要死多少人。

“你们一共培育了多少妖族?”

李春秋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丝毫的喜怒。

可招摇宫的众人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众人都是在无数人之中的摸爬滚打的出来的,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所有人都明白。

一直高居无极宫的仙人忽然造访无极宫,必然是有着重要之事。

“一共是五个妖族,分别是您身后的老龟,一只兔子、一只雀、一条狗和一条鱼。”

一身青袍的黄石,拱手而拜道。

但是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

“其中……”

“其中怎么了?”

李春秋缓缓的抬起头,一时间招摇宫之中静寂无声。

黄石下意识的看了看李春秋身侧老龟,低声道:

“其中兔子、鱼和老龟丢失。”

然后他又快速补充道:

“当时本想上报给您,但是赶上了太阴学宫末日试炼,所以没有来得及上报。”

“也就是说还有一条鱼和一只兔子,它们仍旧在太阴学宫之外?”

李春秋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在他双目之中一座通天彻地的石碑显示出来,恐怖的威势压在每个人的身上。

无与伦比的势横纵整个招摇宫之中,使得每个人都似乎负重千斤。

众人顿时心头一紧。

“真是干得好啊!”

李春秋的声音很淡,可那威势却无边无际,似乎要与天地争高。

“你们可知你们教出来的老龟在外做了什么?”

众人所有的目光朝着老龟望去,它究竟做了什么,让这几乎从来喜怒不言于色的仙人如此震怒。

众人都意识到了之所以仙人今日会来招摇宫问罪,便是因为这老龟做了什么。

“让它自己给你们说吧!”

李春秋大袖一挥,在塞外千山妖族之中为首的老龟,就像是一只最幼小的龟,被掀翻在招摇宫的大地之上。

无力至极。

翻倒在大地之上的老龟看着这些昔日之中教导它的人。

“你究竟做了什么?”

有人轻声的问道。

而站在招摇宫中心的李春秋不再看向老龟与招摇宫之中的众人,他轻轻开口道:

“常威,来招摇宫!”

巨大声音回荡在整个太阴学宫之中。

激起层层涟漪。

在琅嬛宫之中的常威闻声,朝着老聃躬身一拜。

“先生,那我先告退了。”

老聃淡淡的点了点头。

常威转身离去。

不一会,常威便已经出现在招摇宫之中。

“常威拜见春秋先生。”

而此时招摇宫之中众人也知道了老龟究竟是做了什么。

它竟然在外教了无数的妖族。

这简直罪孽滔天。

在琅嬛宫之中的典籍之中也写了妖兽之潮的景象:遮天蔽日,涂炭生灵。

众人这才知道仙人为何如此愤怒。

招摇宫之错漏,是人族大灾。

想到这里众人更加的心神不宁。

在华美的招摇宫之中,一切都显得那么静。

尤其是老龟,它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春秋没有看招摇宫的众人,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常威,道:

“传我口谕给诸夏各国,言明太阴学宫走漏了两只妖族,一为鱼,一为兔,令他们若有异动,传信于太阴学宫。”

“诺!”

常威躬身而退。

然后李春秋的目光才回到众人身上。

“妖兽之潮,天下大祸。”

“望汝等引以为戒。”

“此事念在你们没有经验,不予计较,但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日后太阴学宫之中所有试验物件都要记录在案,所有的异动都要及时反映。”

“若是再出这般灾祸,决不轻饶!”

李春秋说到“绝不轻饶”之时,无尽的威势几乎要将众人彻底的粉碎。

“诺!”

招摇宫的众人没有人对这个判罚有着意见。

这已经是从轻发落,这种事即便仙人用刑也丝毫不为过。

一身白衣的李春秋淡淡的看了看众人,然后转身离开了招摇宫,白虎缓缓跟上了李春秋。

走出招摇宫的李春秋抬头望着那天宇。

也不知那妖鱼与兔子会跑到何处。

只希望它们不要和老龟一般的闲。

………………………

与此同时,在秦国以西的无尽草原之上,一只纯白色的兔子惬意的躺在草丛之中,时不时侧头吃一吃身边的嫩草。

本来此时的草原之上,在深秋时节,本不该有着稚嫩的青草,可是自从这世界之中有着灵气之后,所有有生命力的生物生命力越发的蓬**来。

兔子很惬意,这里没有强大至极的老爷,没有那覆压天地的雄伟宫殿,也没有将它关押的庭院。

有的只是惬意与自由,还有无尽的美食。

当然,还有着生活的喧嚣与意外。

在无尽的蓝天之上,一只巨大的苍鹰正在极高空之上俯视着整个草原,很快它便发现了一只纯白而肥嫩的兔子。

缓缓的拉低着飞行高度,苍鹰锐利至极的双目时刻紧紧盯着那白兔。

可是那白兔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那盯上了它的苍鹰。

苍鹰再次拉低了飞行高度,很快就接近了苍鹰的俯冲高度。

在空中的苍鹰就像是一道利箭撕碎空气,朝着白兔冲了过来。

这种捕猎的过程,作为一只成年了二十余年的苍鹰来说,它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从猎物现在的运动来说,它跑不了了。

五百米。

三百米。

一百米。

在急速之下,所有的距离都不过是一瞬间。

在电光火石之下,苍鹰已经冲到了白兔的身前,它收拢的利爪猛然抓出。

等待着尖锐的利爪刺入那皮毛之中的那一刻。

这真的是一只没有丝毫经验的兔子。

老鹰在心中轻笑着。

可是,下一瞬间,躺在地上的白兔像是极其不耐的睁开了双眼,而它的嘴角还叼着那一根草叶。

“不知道不能打扰我睡觉吗?”

苍鹰的目光猛然一收,这声音似乎不应该是兔子啊。

但是下一瞬间,那雪白的兔子猛然一翻身,双脚猛然一蹬。

从远处望去,那俯冲而下的苍鹰一瞬间以更加快的角速度以原来的路径冲上天去。

飞了一段距离之后,苍鹰缓缓坠落,落在一个月氏人的脚下。

而他的身后,一堆月氏人呆呆的望着这一幕。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图腾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九章图腾时间往前拉一刻钟。

草原弯弓射大雕。

控弦,是草原人必练的一门本事,他们往往会成群结队而出,在比试之中磨炼自己的箭术。

而狩猎最多的人会被冠以神射手的称呼。

此时,在空旷无边的草原上,忽尔德与自己的朋友牵着骏马缓缓在草原之上前行着。

忽尔德一手握着自己的长弓,一边眺望远天的盘旋的苍鹰,道:

“弯弓射箭,你们知道最高的境界是什么吗”

在忽尔德身侧的同样牵着骏马的忽雷笑了笑道:

“传言草原之上,有绝世猛士可以一箭双雕,箭飞长空,便是在凶厉的苍鹰也要畏惧。”

“这便是草原之上真正的无双箭术。”

忽尔德笑了笑道:

“我也可以一箭双雕,仅仅用一箭射杀两个猎物。”

“你可就吹吧!”

忽雷摆出一副不信的样子。

那可是一箭双雕,即便是在草原之上,也只有寥寥数人可以做到的无上神迹。

“不信可以试试。”

忽尔德成竹在胸地笑道。

“大家可看到好了,忽尔德要一箭双雕了。”

忽雷高声道。

一众人的目光全部将目光聚集在忽尔德的身上。

忽尔德的箭术大家都知道,射雕或许可以,但是一箭双雕可还要差远了。

但是他却说他可以做到。

忽尔德缓缓从身侧拿出一根长箭,然后望着空中。

“苍鹰来了,我等这苍鹰落下,抓起猎物的一瞬间,一箭而出,岂不是一箭双雕”

“狡猾啊!”

忽雷指了指忽尔德大笑道:

“行,也算!”

就在众人的起哄声之中,忽尔德缓缓将长箭搭在了弓弦之上,然后缓缓的瞄准远处的苍鹰。

草原人时长极目远眺,而控弦之士更是此中的佼佼者,他们可以看清极远处的一切。

远处的苍鹰那是在追逐一只野兔,唯一有些奇特的是那是一只雪白的兔子。

当然这般的距离之下,草原之上的人都已经知道那野兔不管是什么颜色都已经死定了,

但是,下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飞扑而下的巨大苍鹰,以更加快速的速度飞了回来,它冲天而起,飞得很高,最终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之后,它狠狠的砸落在了忽尔德的脚下。

忽尔德呆住了,他不再瞄准,而是呆呆的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我刚刚好像看到那兔子将苍鹰踢了一脚”

他眼神之中满是迷惑,转头看向了在场的众人。

“不仅是踢了一脚,还踢了好高。”

同样是一脸震惊的忽雷在忽尔德的身后补充道。

“可是,怎么可能”

老兔搏鹰,却是可以经常看到,但是从来没有兔子可以将苍鹰踢没那么的高。

忽尔德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收起了自己的弓箭,朝前走了两步,将老鹰捡了起来。

他的手轻轻摸了摸老鹰的胸口,倒吸了一口冷气。

“胸骨全部碎了。”

这还是兔子吗

怕是草原之上的苍狼也不过如此吧。

忽尔德反身直接跨上了自己身边的骏马之上,道:

“兄弟们,今天换一个比箭的方法,看谁可以狩猎这一只可以杀了苍鹰的兔子。”

忽尔德的脸上满是兴奋,苍鹰捉兔在正常不过了。

可是这能够杀了苍鹰的兔子,就太稀奇了。

“好!”

众人随之附和。

他们也对这只兔子太好奇了。

随即众人跃马而上,忽尔德与众人全部全部弯弓。

引弦瞄准之后,下一瞬间,数十只飞箭激射而出。

利箭撕碎长空,朝着那仍旧悠闲的躺在地上的兔子射了过去。

在长箭飞到兔子身前不足一丈的时候,那躺在地上的兔子猛然一个翻身躲过了所有的利箭。

那动作的熟练就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一般。

“怎么这是要杀我”

兔子抬起了头,人性化的皱了皱眉,发出人声的疑问。

作为生存在太阴学宫之中的妖族,兔子可没有作为猎物的觉悟。

在它心中出了神灵宫殿,没有人可以将它作为猎物。

但是没有一丝的间隔,下一批长箭紧接着飞了过来。

“还来”

兔子反复横跳轻松的躲过了所有的利箭,一脸怒相。

“兔子也是有脾气的。”

雪白的兔子双眼瞬间红了起来。

灵气流转在它身躯之中,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下一瞬间,兔子猛然朝着弯弓的众人飞奔而去,像是在绿色大地之上的一道白色的残影,在它的身后无尽的灰尘扬起。

不过数息的时间,那白色的影子便已经冲到了众人的身边。

如同一道闪电。

“这真的是兔子”

忽尔德愣了愣。

但是兔子没有留给他太多的时间,那残影一跃而起,猛然将其从马上击落。

如果将一切的画面放慢,可以看到那白色的兔子在忽尔德身前借力之后,猛然窜向了另一侧的骏马上的另一人。

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炮弹在那人群之中的来回撞击,所有人都被从骏马之上扫落,而马匹也纷纷受惊,飞奔而去。

忽尔德倒在地上,他的胸口是难以用语言言明的剧痛。

他的胸骨也断了。

但是更加让忽尔德震惊的是,眼前的那白影击落了所有人,像是报复他们的射击。

马匹受惊离去,草原之上只剩下痛苦哀嚎的众人。

还有那落在地上的白色兔子。

忽尔德忍住剧痛打量着眼前白兔,在这片草原之上,除了那恐怖的草原阴神之外,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单方面的屠杀一支数十人的引弦之士。

但是眼前的白兔做到了,它比苍鹰与狼群更加的可怕。

在众人的身前,那是纯白到没有一丝丝的杂色的白兔,它此时双目发红,似乎是极其的愤怒。

那小小的身躯朝着众人缓缓爬了过来,竟让忽尔德忍不住畏惧。

“你们想杀我”

那一只白兔走到众人身前之后,白兔停了下来,它忽然双腿站立起来,然后开口道。

这下众人彻底愣住了。

忽尔德呆的更彻底。

这种语言,忽尔德还恰巧会。

但是一只兔子说话了。

世间还有比这更加让人疯狂的事物吗

一瞬间,在忽尔德的脑海之中回想过很多的事物。

苍狼图腾、神蛇图腾、还有那草原阴神……………

无数的传说在他的脑海之中划过,最终他吸了口冷气道:“您是草原之上的神灵吗”

“我”

兔子疑惑的皱了皱眉,然后沉吟一下道:

“神灵是我的主人。”

“那您是神仆了”

忽尔德的眼中满是兴奋,他这是遇到神仆了吗

“是!”

白兔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称呼没有丝毫的问题。

“那我想邀请您去月氏一族,您看可以吗”

“我为什么要去月氏一族”

白兔愣住了,接下来不应该是讨论如何惩罚他们吗

怎么就变成去月氏一族了

忽尔德忍住剧痛站起身来,他将右手搭在左肩之上,躬身道:

“月氏一族将奉献一切的美食,一切我们力所能及的能力给您,侍奉您,就像是您侍奉神灵那样。”

“您将成为月氏一族的图腾。”

“图腾”

白兔愣住了。

第一百四十章 知识之神

命运是世间最捉摸不定的事物。

因为未来永远比你想象的离奇。

就像是兔子的命运。

作为一只在普通不过的兔子,它本来的宿命便是繁衍与生存,为兔子种族的延续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可能,它最终的命运就是死在某只食肉猎食者的口腹之中。

但是,此刻却一切都不一样了。

天空之中,万点星光。

而夜色之下,月氏部落之中灯火通明,载歌载舞。

所有的月氏部落的人都在欢呼着、舞蹈着,因为今天他们得到了一位神灵使者的眷顾。

世间难道有什么比这更加的值得庆祝的吗?

在无数帐篷围成的巨大的空地之上,一只纯白色的兔子坐在月氏王的旁边,它脚下的是上好的狐狸皮做成的座椅,十分的温暖,也万般的华丽。

白色的兔子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一瞬间,白兔有些走神。

它忽然间发现这世界之中,除了那无尽草原之上的悠闲,还有着许多它没有发现的美好。

比如说这美妙的火光,动听的歌声。

“世界真的精彩!”

兔子呢喃自语道。

一瞬间,它的脑海之中回荡过很多的画面,越发觉得生命莫测,世界精彩。

兔子本是在咸阳城外最普通的一只野兔,后来被山野之中的猎人狩猎,猎人为了将之卖给咸阳城之中的勋贵作为宠物,遂没有将之杀死。

它被猎人带入咸阳城之中,本来可能的是被某个咸阳城之中勋贵看中,最终老死在某个深宅大院之中。

可机缘巧合是它被受令外出的太阴学宫首席弟子玄都买了下来。

这是它命运的转折,被玄都带回太阴学宫的它,与另外四只动物被琅嬛宫的老聃教导修行,开始彻底的修行。

此后,它再也不是一个被命运束缚在生与死之间,只有繁衍与生存的兔子。

它是一只妖,一只有希望触及那永生不死的妖族。

尽管希望很是渺茫,但是它已经逃脱了所谓的一般兔子的命运。

那时,兔子想的是就这样待在那学宫之中。

可后来,兔子发现自从它们学会说话之后,老爷就再也没有教过它们任何的修行之法。

兔子很疑惑,当然相比于疑惑,它更加受不了的是太阴学宫之中的那似乎永恒的寂静。

所以在亲眼见证了老龟与鲤鱼的失踪之后,最终耐不住太阴学宫之中寂寞的兔子决定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于是它也跳入了太阴学宫之中的河流之中,顺着水流出了太阴学宫。

但是它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族图腾。

在兔子被忽尔德带回,在月氏部落之中见到新月氏王后,当天月氏王便下令将白兔列为月氏一族的图腾。

整个夜晚,月氏一族灯火通明,无数人饮酒作乐,高声歌唱。

兔子见证一个又一个人拜倒在自己的身前,高声歌颂它的名字。

这让它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难以用语言言语的享受。

“再让我们举杯敬我们的图腾。”

月氏王举起手中的酒杯高声道。

整个喧闹的月氏部落之中为之一静,然后下一瞬间众人全部举起手中的酒杯。

“敬图腾!”

在无数人的高声之中,兔子只觉得自己已经沉醉在其中。

在敬酒之后,月氏王拜倒在兔子的面前,他问出了一严肃的问题。

“图腾大人,敢问您侍奉的神灵是哪一位?”

兔子脑海之中关于老爷的记忆提取而出,他永远抱着书籍,永远淡然至极的表情。

白兔缓缓开口道:

“他是管理知识的神灵。”

“管理知识?”

月氏王愣了一下。

上苍在上,不应该是管理雷霆与力量的神灵最为强大吗?

还有管理知识的神灵吗?

“不是管理力量的神明吗?”

兔子轻蔑的看了一眼眼前的月氏王,眼中满是对于无知的藐视。

“对于神灵而言,知识就是力量。”

在那宫殿之中,它们五个妖族有谁不想多从老爷哪里学到些知识?

只有掌握更多的知识才有机会去驻足永恒。

“知识是神灵触及永恒的钥匙,你们这些凡人怎么会懂?”

月氏众人之中闻声传来一阵切切私语之声。

“那管理知识的神灵是最强大的神灵吗?”

“自然是!”

坐在高座之上,白兔不假思索道。

在它的记忆之中,那华丽至极的宫殿之中,所有见到自己老爷的人都会鞠躬施礼,若不是老爷最为强大,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施礼?

月氏王回头看了身后的众人,然后又转过头看向了兔子道:

“可否让图腾展示一下神使的力量?”

自从草原阴神世间之后,月氏王继承了王位之后,有很多的人不服他的统治。

他迫切地想借助这位神使的威严,来巩固自己的权威。

在那日草原阴神事件之后,整个草原对于神灵越发的崇敬。

只要这位图腾可以服众,他愿意将之供奉在无上的高座上。

坐在月氏王身边的白兔沉吟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

“也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落在上座的白兔用两脚缓缓立起身来,无形的空间之中似乎有着莫名的力量在聚集,众人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最终兔子的前爪在虚空之中猛然一划。

在营帐之中,凭空起风,四周篝火摇曳。

在月氏人群之中的火堆,瞬间炸裂开来,无数火花四溅。

像是虚空之中有一道众人看不到的伟力,砸了下来。

无尽的火焰朝着四方散去,在人群之间的空地之中落了一地。

而大地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坑洞,所有的篝火残骸都已经被砸入了地下。

“图腾神威,月氏必兴。”

月氏王见此,耐不住心中的兴奋地高声道。

“图腾神威,月氏必兴。”

随着月氏王开口,月氏部落之中无数人齐齐开口应和道。

在夜空之下,似乎那火热的篝火越发的炽热。

那繁盛的歌舞之声,将所有的声音掩盖。

兔子看着眼前的众人,露出了一种享受的笑。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星辰渐渐隐匿在虚空之中,而朝阳一点点的升起。

整个月氏部落之中的人都缓缓的睡去。

唯有白兔抬头望着那破晓千山的朝阳,这一刻,它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真正的享受。

“老龟、鲤鱼,我不准备回去了。”

“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我好像找到我要做什么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付出代价

青天白日下,长风徐徐。

在月氏人最肥沃的草场之上,那是无尽的牛羊与一顶顶点缀在草原之上的帐篷。

月氏不少牧牛马的人趴在那骏马之上,手中拿着马奶酒一边饮酒,一边在无尽草原之上随着骏马漫无目的地游荡。

整个草场之上景色充满了牧场田园的美感。

这是在月氏重封图腾之后的第十日。

一位真正的神灵使者成为月氏图腾的消息,它已经顺着草原的长风传遍了草原之上的诸族。

而月氏王已经蠢蠢欲动,从见到那位草原阴神的力量开始,一个念头便在他的心中蠢蠢欲动:既然神灵的力量是这么无可匹敌,为什么他不能借助神灵的力量去征服这辽阔的草原。

所以,在他继承了月氏王的位置之后,他用尽了一切力量探索着一切与神灵有关的事物。

可惜自从草原阴神消失之后,草原之上再也没有关于神灵的消息。

他本来以为这个念头这辈子都不能实现了。

可上苍终究是怜悯他的,竟然让他的侄子狩猎的时候,遇到了一位真正的神灵使者。

这简直是天助月氏。

月氏王没有质疑那位神灵使者,作为一只草原之上野兔,可以搏杀苍鹰,单方面的碾压数十人的控弦之士,这绝对是神灵的使者才可以做到的。

所以,他将其奉为了月氏图腾,并且每天都向其赠送贡品。

而今天算算时间也怪差不多了。

坐在营帐之上的骏马上的月氏王,望着那一望无际的草场,他呢喃自语着。

“也该开始了。”

在月氏一族最大的帐篷之中,此时白兔躺在那铺满狐狸柔软的皮毛之上,惬意的享受着一切。

在它四周时刻有着十五位奴仆伺候着,这些奴仆全部都不是那些月氏一族奴役的底层奴隶。

他们全部是由月氏一族的中层人物组成的,受过月氏一族的高等教育,都是伺候人真正的好手。

在这里,他们让白兔享受着应有的一切。

白兔微微眯着眼,在这舒适的按摩之中,惬意的享受着。

在白兔的人生之中,只有此时它真正意识到活着可以享受道什么地步。

无数的美食、无数人的赞美、无数人的服侍……………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梦境之中一般。

这才是享受啊!

“报告图腾神使,月氏王求见!”

就在白兔的惬意的享受一切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帐篷的外面响起。

声音万分的恭敬,似乎怕打扰到白兔的享受。

“请!”

白兔闻言睁开双目,它轻轻翻过身来,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毛发,一道道灵气开始环绕在身上,使得自己看上去更加威严一些。

月氏王这十日之中,基本上每日都要来一次,不是送美食,就是送仆从。

每次都给白兔以惊喜,以至于白兔每天都盼望着这一刻。

也不知道这次他会送什么。

坐在雪白的狐狸皮之上的白兔满心欢喜的想到。

但是下一刻那享受的声音却不见了,响起的是一声哀嚎。

“请图腾神使为我族主持公道啊!”

月氏王依旧是穿着最暖和的羊皮裘袄,依旧是那般的威武,可是这次进入帐篷之中的他脸上却是带着泪水,而他的口中哀嚎道。

坐在上座的白兔被这一幕都整的有些懵了,但是很快它调整了过来,微微的皱了皱眉头道:“怎么了?”

月氏王鼻涕与眼泪混成一团,像是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媳妇。

“图腾神使,我要送你的东西被抢了。”

月氏王高声哀嚎道。

在他的眼角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显示的更加情深意切,哀痛之深。

“什么?”

“谁抢了?”

一听到自己的贡品被抢了,兔子神色都慎重了起来。

作为一只妖,它对于领地有着异样的执着。

一旁的月氏王一边抹着自己的鼻涕和眼泪,一边哭泣道:

“启禀神使,这事还是从草原阴神说起,草原阴神是草原之上的阴间使者,它在夜晚穿行于无尽草原之上,作为死亡的使者它会带走所有见过它人的性命,那日夜晚我父月氏王不幸被带走。”

“但是阴神有感于我父亲命运的不凡,草原阴神中途将之放生,但却被匈奴与东胡两族杀死,自此月氏和两族便成为了世仇。”

“就在昨日,我本想将一处草场、数千牛羊送于图腾神使大人,但是就在我想告知大人时,我得到了消息:匈奴掠夺了这个草场,它掠夺了图腾神使您的草场,还欺压您庇护之下的牧民,请您庇佑您的牧民与信徒们。”

“什么?”

“它抢我东西?”

白兔双眼都红了起来,作为一只兔子,它从来没有被抢过东西。

也不能忍受自己的东西被抢了。

坐在温暖的皮袄之上,白兔低头注视着月氏王,道:

“神灵的东西哪里是凡人可以沾染的。”

月氏王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心悸,他拜倒在地上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匈奴单于却直接拒绝了我,他说您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

“如果什么?”

白兔皱着双眉道。

“如果您被他抓到,他就将您做成烤兔子。”

“他找死!”

白兔丝毫没有怀疑月氏王的话。

因为它从来没有接受过欺骗,在兔子的世界之中没有欺骗,而在太阴学宫之中,更是没有人教导它欺骗。

在白兔的眼中,眼前的这位月氏王是诚实的、是友好的、是听话的。

他说的话是不需要怀疑的。

“是,图腾神使,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月氏一族不是匈奴的对手,但是我仍旧愿意举族之力为大人讨回公道。”

月氏王将自己的身子躬的很低,语气之中满是坚定。

似乎不为图腾神使讨回公道决不罢休。

白兔看着眼前的月氏王,咬牙切齿道:

“好,放心,不会让你举族之力的,我会帮助你们,让所谓的匈奴知道激怒神灵的代价。”

“那会是何等的恐怖。”

此时,白兔已经被月氏一族的称赞彻底带入了月氏图腾、神灵使者的角色之中。

它要捍卫图腾的尊严,捍卫它的尊严。

“那我现在就去准备军队。”

“好!”

白兔的身上裹挟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恐怖的势,那是凝聚在它的身上的灵气,在帐篷之中无风而动。

它要让匈奴付出代价。

第一百四十二章 永恒

三天后,在月氏以西一片富饶的草场之上,匈奴人的一个不落在这里牧羊而行。

在天上飘着一片片白云,在地上飘着这一片片羊群。

清风、蓝天,一切显得那么的安逸。

像是午后的清风,停雨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

可是,就在那遥远的天边,忽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长线勾画在远天的尽头。

那黑线如潮,很快变粗,像是滚滚的浪潮,朝着远方席卷而来。

骑在骏马之上的牧羊的汉子,将手中的马奶酒放下,不再是悠闲的模样,只是极目远眺那无尽的天际。

“那是什么?”

不只是一个牧羊人看到了这一幕,所有的牧羊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他们之中快速有人回到部落之中,将部落的首领教了出来。

“将牛羊赶回!”

部落的首领望着天边那像是滚动着的黑线,立马下令道。

他手持马鞭跨着战马,望着那远天,神色严峻。

虽然他并不清楚远天的黑色是什么,但是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牧羊人按照部落首领的命令快速的收敛着羊群,将其朝着部落之中赶去。

无数羊群被一匹匹驰骋的骏马聚集在一起,逐渐赶回了营帐之侧。

而天边的黑线很快变得清晰起来。

那匹匹的苍狼,在大地上飞速的前行。

那是狼群。

数不清的狼群。

“是狼群!”

匈奴部落的首领呆滞起来,自从他出生开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规模的狼群。

这起码有数万只苍狼。

他仅仅呆了一瞬间,然后立马下令道:

“将马匹全部聚集起来,带好全部落所有的弓箭与弯刀,点起火堆。”

没有人可以硬撼数万的苍狼群。

哪怕是控弦之士也一样。

狼是极其团结的动物,其它的动物或许会逃,但是如果狼王下死命令,那么狼族会不计伤亡的厮杀。

“等等,好像还有什么。”

匈奴部落的首领皱起眉头。

苍狼的背后像是还有一道黑色的线高出苍狼一线,

他仔细的望去。

这种感觉。

这是骑兵。

在匈奴以西,只有月氏可以准备出这种规模的骑兵。

而传说月氏最近得到的神灵使者的眷顾,月氏王厚待神灵使者,将之奉为月氏的图腾。

难道这是真的?

匈奴部落首领想不到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解释。

没有人可以驾驭狼这种狡猾、记仇、狠辣的生物。

“神灵在上,真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匈奴部落的首领没有看错,在狼群之后,是月氏部落的数万控弦之士。

他们与苍狼在大地之上拉出巨大而井然有序的阵型,朝着远方的匈奴席卷而来。

整个大地在震动,那是千万人狼在草原之上飞奔的留下的震动。

无与伦比的声势,几乎在一瞬间呆住了匈奴部落之中的众人。

首领吸了口气,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下令道:

“放弃牛羊,全部上马,随我去单于汗帐。”

“所有的东西全部舍弃,只带上弓箭与弯刀。”

“记住千万不要贪恋任何东西,只有活着,这些东西才有意义。”

怕自己的部落之中人有所贪恋,匈奴部落的首领忍不住的提醒道。

然后他转向了身边的塔图姆,神色严肃道:

“塔图姆将牛羊全部赶向月氏人,为族人争取时间。”

“是!”

很快,部落之中所有的牛羊都被赶向了月之一族,而匈奴部落之中的年轻力壮的人全部上马,至于妇孺与老者全部被放弃。

“走!”

随着匈奴部落首领一声令下,全部控弦之士转身离去。

他们朝着匈奴汗帐飞奔而去,留下来只有死亡,只有找到单于,这场战争才有一丝希望。

在远去的匈奴身后,无数牛羊与狼群撞在了一起,一瞬间是无数兴奋的狼嚎。

一匹匹苍狼扑倒眼前的牛羊身上,锋利的牙齿直接贯穿了一匹匹牛羊的气管。

在大地之上是最残忍的猎杀,也是最原始的杀戮。

苍狼饮血,牛羊呕血。

翠绿色的草原之上,一时间被鲜血染红。

但是,这纷乱的无数牛羊也确实阻挡了月氏与苍狼军队的前进,

远处的匈奴部落人群除了老幼妇孺全部已经逃离。

落在一匹骏马之上的白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闭上了双眼。

鲜血遍地,但是它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错在那些人不该抢它的东西。

而白兔一旁的月氏王则截然不同,他双目之中充满着兴奋。

有着无尽的狼群开道,就算是匈奴与东胡联手又如何?

何况这次他们的对手只有匈奴,那个根本不是月氏对手的匈奴。

“图腾神使大人,您简直太厉害了。”

月氏王忍不住的称赞道。

“您是怎么号令如此之多的狼族?”

坐在骏马身上的白兔,闭着双目享受着月氏王的恭维道:

“我只是与他们所有狼王做了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呢?”

月氏王有些好奇。

白兔淡淡道:

“只要它们听从我的奴役,那么我将赐予他们踏足永恒的机会。”

“永恒?”

月氏王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强行按捺着自己的激动道:

“这些狼王真的可以永恒?”

白兔轻轻的摇了摇头,道:

“我不知道,那只是一个机会,能不能成还要看它们自己。”

白兔的声音很淡,在骏马快速的驰骋之下,月氏王确定只有自己听清了这句话。

月氏王深深的吸了口气。

如果说这些狼族都有机会的话,那是不是他也有机会呢?

这世间有谁能够拒绝永生呢?

没有人可以。

一时间,月氏王低下的双眸之中满是火热。

他或许不仅可以成为草原的王,还会有机会成为驻足永恒的神。

到时候,无论是什么秦国,亦或者更东边的一切都要臣服在他的手中。

在苍狼在月氏数万控弦之士前饱餐之后,无数的月氏人才上前收整这些牛羊,然后大军缓缓向着东方的推进。

整个大地震动着。

月氏王望着远方,心中暗道:

这片草原之上,是时候有个主人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神灵无匹

在无尽的草原上,数万月氏控弦之士紧跟在无尽的苍狼群之后,从西向东席卷而去。

像是不可逆转的巨大浪潮,横无际涯,浩浩荡荡。

恐怖的军队摧毁了草原上的一切。

一路上无数的匈奴部落朝着远方逃去,面对这般庞大的恐怖军队,匈奴人除了撤退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们所有的牛羊都被留下限制月氏一族的前进,而这些牛羊也成为了苍狼与月氏人的口粮。

月氏人就这样随着苍狼横跨整个草原。

在匈奴部落最茂密的草场之上,匈奴的汗帐在这里矗立,数万的控弦之士最终在这里的聚集,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所谓的月氏大军。

在匈奴单于的汗帐之外,头曼单于骑着骏马站在汗帐的外围,遥望着远天。

“第几批了?”

头曼的声音沙哑之中带着一丝镇定。

在他身侧骑在骏马之上的勇士躬身报告道:

“第九批了,在整个西方所有的大的部落都已经撤到了这里。”

“而且……而且预计今日的中午月氏的军队便会到达。”

“今天中午吗?”

匈奴头曼单于深深吸了口气。

现在的匈奴位置太被动了,在草原阴神事件之后,三族相互对立,而处于东胡与月氏之间的匈奴腹背受敌。

退是不可能退的,一旦后退,便会被东胡与月氏夹击。

所以只能应战。

头曼转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勇士,似乎是感到他心中的不安。

“传言在月氏部落之中得到了神灵使者的赐福,为此月氏王特地将自己部落的图腾更换为了神使的模样,禅顿你信吗?”

刚刚在头曼身边的禅顿楞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道:

“单于,我本来是不信的,但是据逃来的部落首领说,月氏驾驭数万苍狼而行,恐怕………这是真的。”

狼群少有过百,一个个狼群像是草原之上一个个部落一般割据着整个草原,没有人可以将之聚集起来,并且号令它们。

这是真有神灵才能做到的事情。

而月氏现在已经做到了。

“这是神灵的力量啊!”

匈奴的头曼单于扬天叹息道。

就连头曼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月氏一族是无可匹敌的,至少匈奴一族是绝对不是对手的。

在所谓数万苍狼群之中,他们即便胜利也是惨胜,更何况苍狼群之后是月氏的数万控弦之士。

叹息后,头曼的目光依旧在远天的极致处,他缓缓开口道:

“昔日的草原阴神曾经为草原诸族展示过神灵的力量,那无可匹敌的力量致使了草原今日的局势,我仍旧对那日的草原阴神记忆犹新。”

“那石身鬼躯横纵千军,无可匹敌,那神灵的力量。”

“那绝对不是凡人可以抵御的力量。”

头曼永远也忘不了那日被攻破的匈奴营帐,那无可匹敌的草原阴神。

就像是月氏王一般,他们从那日开始对于神灵的力量有着莫名的恐惧。

但是月氏王更想将力量据为己有,而头曼则是不敢言谈。

“神灵只有神灵可以击败。”

头曼像是在疑问,但是语气之中越发的肯定,在他说完之后一个字之后,那种肯定几乎不容置疑。

“神灵只有神灵可以击败?”

禅顿有些不解道。

头曼看着这位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低声道:

“我准备向月氏王妥协称臣,你会被当做质子送到月氏部落,我要你尽全力获取关于神灵的消息。”

禅顿低首而拜道:

“是,单于,可……月氏王会答应吗?”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战争,我们一定会战败,神灵使者会使得胜利的天平彻底倾斜。”

头曼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月氏王是否会同意这一切,但是他不愿意打一场没有丝毫胜算的战争。

因为战等于死,而降则可以活。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无尽的黑色长线出现在天边,一切如期而至。

无尽的苍狼在月氏大军之前,迅速的前进着,浩浩荡荡。

苍狼的眼眸之中全是对于战斗的渴望,这几日之中它们享受着从未有过的觅食体验,那是吃不完的食物,餐餐饱食。

而在苍狼之后的月氏战士眼中也全部是兴奋,他们从未想过战争是这般的简单。

在苍狼之后,神灵使者的庇佑之下,没有人可以战胜他们。

月氏的战士深信这这一点。

在所有匈奴人的前方,头曼独自一人骑着骏马朝着远处的月氏王走去。

在无数呲牙的狼群之前,那种被视为猎物的感觉让头曼忍不住的胆怯,但他压抑着自己心中的胆怯朝着前方走去。

“那不是匈奴的单于吗?”

“他想干什么?”

月氏王远远的望着这位匈奴一族的新单于,眉头紧皱着。

而此时远方的头曼已然高声吼道:“我头曼,匈奴单于愿意降于神灵使者。”

万军之中的月氏王手持缰绳,高声笑道:

“你们抢夺神灵庇佑的草场时,可有想过这一切?”

接着月氏王轻蔑一笑,道:

“头曼,你也算是一个人物,带领匈奴的战士出来,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在苍狼群之前,匈奴头曼单于从骏马之上下来,单膝跪倒在草地之上。

“月氏王,您是可以战败我们,乃至战败东胡,在神灵使者的帮助下,您在草原之上无可匹敌,就像是太阳的光辉无法直视。”

“可您战败我们之后,战损之后的月氏,拿什么和本来就要强过月氏的秦国、赵国、燕国等中原诸国战斗?”

“但只要您接受我们的投降,那么我们会是您征战的前锋。”

头曼说完之后单膝拜倒。

此时,坐在骏马之上的白兔微微的皱了皱眉,它口中念念叨叨。

“秦国?”

月氏王从关于中原诸国的思考之中回过神来,低声道:

“怎么了?图腾神使大人?”

“我总感觉这个名字似乎很是熟悉。”

“算了,可能是错觉。”

白兔轻轻的摇了摇头,它实在是厌倦了在马上的感觉,它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狐裘大床之上。

至于其它的,都不重要。

“那图腾神使大人,我们要接受匈奴的投效吗?”

“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兔眯着双眼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锁妖赦令

十五日之后,在秦国国度咸阳的公子府邸之中,秦王收到了一份战报。

这份战报不是来自东方诸国,而是来自于草原之上。

月氏受到神灵使者眷顾,在神灵使者的帮助下,驾驭数万苍狼自西向东,横纵千里先后受降匈奴与东胡,自此独霸草原。

对于秦国而言,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秦国以西如果没有战乱,而是一个强大的草原帝国,那么对于秦国而言,东出便会处处受制。

“神灵使者?”

坐在公子府邸大堂之上的秦王神色已然越发的苍白,他微微皱着眉头,然后低声问道:

“可有关于这神灵使者的消息?”

对于神灵与仙人,秦王自从那日秦王宫一战之后,再也没有小觑过。

神灵不是凡人可以对抗的,这句话已经被一再的证明。

那位太阴学宫之中的春秋仙人足以在抬手之间,改变一切的所谓的局势。

这是真正凌驾在一切之上的力量。

而现在月氏竟然也有着这样的力量吗?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传闻神灵使者是一只兔子。”

负责西方草原情报的军侯低声道。

“兔子?”

秦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笑了起来。

“寡人记得,一月前春秋先生曾通传六国,太阴学宫之中走漏了两只妖族,一为兔,一为鱼。”

“先生还特地说明,若有异动,立刻上报太阴学宫?”

“是有这么一条消息。”

公子子楚拱手道。

但是这只改变了整个草原军事走向的图腾神使只是太阴学宫走失的一只兔子?

别人不知道,但是子楚可是知道的。

所谓的妖兽,不过是招摇宫之中养来作为教学实验用品的,这样一个教学的实验品,就能祸乱整个草原,这实在是有些离谱。

而子楚更是喂养过那只白兔,他实在是不能接受这么一只兔子会祸乱整个草原。

子楚微微抬头,小心地道:

“可若不是呢?”

身着一身黑袍玄鸟纹的秦王,迈着有些蹒跚的步伐走到了子楚的身前。

“寡人赌它是。”

秦王压低了身子,用只有子楚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就算不是,面对一个疑似太阴学宫走失妖族的消息,春秋仙人也不会无动于衷。”

“神灵就交给神灵来处理。”

秦王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沧桑与睿智,他轻轻看了看子楚,然后站直了身子头也不回的道:

“将此消息递交给太阴学宫。”

没有什么商讨,君王当有独断。

………………………

在那淡蓝色的光幕之中,云雾缭绕,山水如画,无极宫俯视八方万道,永恒的伫立在太阴学宫的中间。

而在这人间至高宫殿之上,一身白衣的李春秋像是一座亘古而来的石雕盘腿而坐。

他身上无尽的威势环绕在身,像是有着无数大道在他身上流转。

整个无极宫之中,只有他一人,却似乎整座宏伟的宫殿都被填满。

在无极宫之前,九十九阶印刻着无数的道纹的汉白玉石阶上,身着锦缎华服的常威缓缓走上这座似乎与天地连接的宫殿。

随着太阴学宫逐渐走向了正轨,这里的人越发的稀少了。

毕竟,按照太阴学宫的规矩,这里只有寥寥数人可以踏足。

而常威也越发的感受到这无极宫的威严,如同天倾之势,世人难明。

踏上最后一阶汉白玉石阶后,常威神色端庄的走入了无极宫之中,像是一只蝼蚁走入了给雄伟的泰山铸就的宫殿,那种压迫感与雄伟之势扑面而来。

常威步伐一顿,然后缓缓迈出。

在走到了无极宫的琉璃高台之前后,他躬身而拜道:

“常威拜见春秋先生。”

“何事?”

盘坐在琉璃高台之上的李春秋双目仍旧紧闭,也不见他开口。

像是洪钟大吕的声音便响彻在整个无极宫之中。

每一道声音都响彻在常威的心头。

一瞬间,也修行着的常威也不清楚这究竟是幻声,还是真的声音。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这才是无上的大道境界。

只是离他太远了。

常威拱手而拜道:

“禀春秋先生,学宫之中逃出的妖族有消息了。”

“嗯?”

一直双目紧闭的李春秋猛然睁开了双目。

一瞬间,像是在太初混沌之中一双巨目张开,无尽的璀璨在无极宫之中闪耀。

“什么消息?”

那声音虽然似乎没有丝毫变化,但是压在常威心头的威势却越发的浓重。

他不敢抬起头看向仙人的双目,只是拱手而拜道:

“禀先生,秦国传来消息,在大秦以西,月氏一族在一月前迎接了一位神使,在此神使的帮助之下,月氏驱数万苍狼,先后受降匈奴与东胡,一统草原。”

“而这神灵使者的面目便是一只纯白色的兔子,月氏现在已经以白兔作为图腾。”

李春秋轻轻的笑了,一时间整个无极宫似乎都震动起来。

“一只妖也敢自称神灵使者,搅动四方风云,这是太阴学宫失职啊!”

常威不敢接话,只是低首不言。

盘坐在琉璃高台之上的李春秋看了一眼自己的管家,叹了口气。

一瞬间,整个宫殿之中都似乎有大风而起。

“传我之命,令太阴学宫首席弟子与赵政择人西去,将这妖兔抓回。”

李春秋的言语之中,那是不可置疑的意志。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之中轻轻一点,两道金色的道符凭空而出,在空中一转,最终定在了常威身前的空中。

常威下意识看了看那道纹,却发觉上面道纹玄妙至极,无法辨识。

李春秋玄之又玄的声音再次在无极宫之中响起。

“这是锁妖殿的令符,可以封神赦妖,开启锁妖殿,永镇妖族,将之赐予赵政、玄都二人,令其自行决断妖兔之事。”

“此后,天下妖族有为祸苍生者,皆授权二人监察。”

常威微微一愣,这是要让二人赦令天下妖族之事啊!

但是他没有犹豫,躬身而拜。

“诺!”

无论是仙人的弟子,还是太阴学宫首座,都注定不是常人。

“常威告退!”

那华服常威缓缓退出了无极宫,这浩大宏伟的宫殿再次恢复了寂静。

在远方的月氏,躺在华丽营帐中的白兔一瞬间猛然心悸,它在狐裘做成的床上猛然惊醒,神色狰狞。

整个营帐之中的奴隶一瞬间不明所以全部跪倒在地上。

“呼………吸……”

白兔大口的喘着气,它缓缓地缓过神来,慢慢的平复自己的心情。

白兔最终有些失神地望着眼前华丽的一切,呢喃自语道:

“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事情要发生了!”

“究竟会是什么?”

白兔平生第一次感到这种莫名的恐惧。

那种恐惧驻足在它的心灵深处,无可逃避。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祸将至

夜幕沧溟,草原上点点火光如昼。

长风轻抚,吹不散那浓浓的歌声。

这已经是月氏在先后受降了匈奴与东胡的第十五天,月氏凯旋而归第五天。

从受降两族的这一刻起,月氏成为真正的草原霸主,此时无论是东进或者是西去,都再无桎梏。

这是月氏一族的天大喜讯,月氏王为此宣布整个部落狂欢五天五夜。

于是,在月氏部落之上,载歌载舞,喧声洞天。

在人群之中的篝火焰火冲天,将月氏人的兴奋推向了高峰。

在无尽的欢腾与歌声之中,作为匈奴一族的质子被外放到月氏部落的禅顿显得格格不入。

一身黑衣羊袄的禅顿只能坐在歌舞的众人之后,在那寂静的角落之中,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欢闹。

那篝火之中的火星不断的蹦出,尽全力吐露着最美的光华。

“可惜……”

“这是胜利者的狂欢。”

“我应该为此感到屈辱。”

禅顿低着头颅,呢喃自语着。

他内心满是沉痛的悲意。

这所有一切的欢呼都是建立在匈奴一族卑躬屈膝之下的。

而眼前的这些人更是在庆祝匈奴与东胡的受降,丝毫不理作为质子的禅顿的感受。

甚至有人上前,专门为了与禅顿饮酒来羞辱他。

但是,禅顿只能默默应下。

禅顿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是来窥探神灵的秘密的。

“只有神灵才能对抗神灵。”

禅顿牢记着这句自己兄长头曼单于所说的话,作为经历过草原阴神事件的人,他无比的赞同这句话语。

这次战争与其说是匈奴与东胡受降于月氏,不如说迫于神灵使者的威严而受降于神灵使者。

匈奴为此不仅丢失了数不清的牛羊,还付出了数个广袤的草场,近千族人被奴役。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位神灵使者。

禅顿的双手紧紧握紧,他遥望着那最高的营帐,纯白色的巅峰营帐矗立在整个月氏部落的中心,那里即使在狂欢之中也时刻有着月氏人守护着。

禅顿知道那是月氏的神灵使者居住的地方,这在月氏部落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他却见不到这位神灵使者,甚至在狂欢期间,这位使者也不曾露面。

在第一日进入月氏,禅顿曾请求面见这位月氏神灵使者,却被月氏王严词拒绝。

“你没有资格见我月氏图腾神灵使者,你哥哥头曼来还差不多。”

这是赤裸裸的藐视。

但是禅顿只得沉默,在草原之上,一向是谁的拳头大,谁的道理就是公理。

现在月氏的拳头足以将匈奴、东胡两族砸碎,那么月氏王说的话则必然是整个草原的公理,无可置疑、无可反驳。

可禅顿并没放弃见这位神灵使者,毕竟它是匈奴唯一的希望。

禅顿每天都在观察着那座最高的汗帐,却发现那些苍狼时时刻刻的不断进出汗帐之中。

就像是它们也在为那位神灵的使者戍守营帐。

这使得禅顿更加的苦恼进入营帐的时机。

“我必须要找个机会进去看看。”

禅顿握紧了在羊袄之下的双手,双目紧紧的盯着远处的营帐。

而禅顿不知道,此时在那巨大的营帐之中,被尊为神灵使者的白兔,双目呈现出异样的红色。

华丽奢靡至极的营帐之中,白兔一边教导着那一匹匹的苍狼首领,一边按捺着自己心中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焦躁与不安。

但是那种疯狂的焦躁就像是在一只只在大地之下开洞的老鼠,它们肆意的挖着一个又一个洞穴。

让白兔忍不住的暴怒与慌张。

“灵气纳入便讲到这里,今日到此为止。”

聆听白兔讲道的苍狼,低首轻轻一拜,然后转身离去。

作为灵觉异常灵敏的苍狼,它们可以隐约感觉到在白兔身上那时刻即将暴动的灵气波动。

那种时刻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感觉让苍狼没有丝毫犹豫的离去。

“你们也下去吧!”

白兔轻轻的瞥了一眼周围的侍从道。

仆人闻言全部将右手搭在左肩之上,拱手一拜,然后随着苍狼缓缓退去。

在众人全部离去之后,神色端庄的白兔像是精疲力尽一般的倒在了狐裘软床之上,它的身子微微的抽动着。

“究竟要发生什么?”

白兔低声嘶鸣着。

它不断的回忆着自己的脑海之中的记忆,回忆在那华丽至极的宫殿之中,那位睿智的如同知晓世间万物的老爷说过的话语。

那日,老爷手中捧着一卷书简,坐在那院落的石椅之上,轻声道:

“心血来潮,乃生灵之灵觉,感生死之契机、因果之崩灭、自身之祸福。”

“其心潮如崩者,大祸将至。”

一瞬间,白兔似乎从狐裘之上惊起,那鲜红至极的双目似乎要充血一般。

“我………大祸将至?”

白兔没有丝毫怀疑自己的老爷。

在白兔的眼中,自己的老爷就是神灵,他是无所不知的,也绝对不会出错。

既然老爷不会出错,那说明它确实里大祸不远了。

“可祸从何来?”

白兔想不通,在没有了华丽宫殿之中那些强大的人族的草原上,谁可以给他带来大祸?

那些苍狼?

白兔眼中不经意闪过一丝杀机。

但是它们为什么要和它对立?

白兔疑惑了。

在它的眼中,除了那些在华丽宫殿之中的强大人族没有人可以给它带来大祸。

“老爷说过:祸者,不知天机变化不可避之。”

“难道我只能等待这大祸来找我?”

白兔内心之中满是惶恐。

那恐惧就像是纠缠在它身下的影子,无法挣脱逃离。

而此时,在月氏草场远处,一千秦锐士在这里不断朝着前方摸索着。

“禀王孙,前方便是月氏汗帐,而月氏图腾神使便在其中。”

在一身黑衣玄鸟纹的赵政身边,一军侯拱手道。

赵政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其继续前进。

这一千秦锐士在武安君白起的训练之下,已然不是往日的秦锐士可以比肩的。

他们之中很多人都不次于太阴学宫之中的学子的修为,而且在军阵之中,他们更加强大。

“那只兔子不远了。”

淡蓝色长袍的玄都望着那灯火道:

“非要用战争方式?”

赵政笑了。

玄都这个人很有意思,他不在意所有的名利荣华,但是他却有着一颗怜悯之心。

“玄都,我们这是要抓对方的图腾神使,这和要抓月氏王有什么分别,你难道觉得月氏王会拱手送上?”

“战,可以止戈,天下一则无战,我知你心软,若是你真的盼望天下平安,那便帮我安天下。”

“此时,不要想着怜悯。”

“这些月氏人也不过是在庆祝战争的胜利罢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酒后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一百四十六章酒后火光点点,缭绕四方。

苍野歌声,响彻穹庐。

篝火依旧,人声鼎沸。

在整个月氏部落中心的篝火前,是一个巨大的王座,披着一张巨大的羊皮,年少而极具威严的月氏王坐在其上,与众人共饮。

他的眼中满是喜悦,不时会举杯高歌,甚至会下到人群之中与之共舞。

月氏王为自己对于神灵的追寻而感到自豪,他最终借助着神灵的力量终结了草原的乱世。

这是不知道多少代月氏王的遗愿。

而月氏图腾神使大人昨日甚至将苍狼群的指挥权赠与了他。

月氏王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他甚至在日后有机会去触及那凡人不敢想象的永恒。

那可是永恒啊!

这世间除了那高悬在天宇的日月星辰之外,还有谁敢说自己能够驻足永恒。

“我或许会成为月氏永恒的王。”

月氏王兴奋的想到。

这些让人喜悦的消息,使得月氏王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神使大人最近的异常。

“永恒啊!”

月氏王坐在高座上,他右手轻轻的端起了酒杯,迷离的眼神注视着那摇曳的火光,然后缓缓将手中的马奶酒饮下。

在高歌下,他甚至已经臆想到了东方诸国在他脚下臣服的样子。

有着神灵使者的支持,你们谁可以击败我?

就在月氏王逐渐在月氏人的歌舞之下陷入半睡半醒之间的时候,整个大地忽然轻轻的震颤起来。

月氏王双目迷离,大地的震颤让他回过一丝丝的神志。

但是他只当是自己喝高了。

直到月氏部落的歌声全部散去,在月氏部落之外栖居的苍狼仰天长啸。

月氏王才猛然惊醒。

“发生了什么?”

“报告大王,敌袭!”

“敌袭?”

月氏王的大脑在酒精之下变得迟钝起来。

敌袭?

谁?

草原上,他还有敌人吗?

就算有,在数万苍狼之下,数万月氏控弦之士足以横扫一切。

再不济,神灵使者站在他的身后,他有何惧?

“谁敢放肆?”

“备战,随我杀!”

月氏王睁开被酒精变得通红的双目,朝着自己的部下吩咐道。

“神灵使者助我,凡人谁敢张狂?”

月氏王甚至没有换上战甲,他将高座之侧的长刀握在手里,随着月氏部落众人蜂拥而出。

在月氏部落外围,这是数万的苍狼。

在夜色下,苍狼的双目就像是一颗颗泛着幽暗绿光的宝石,将整个大地点缀成阴暗的氛围,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苍狼的长啸已然消失,只有那大地的轻震仍旧没有丝毫的消退。

“火把!”

月氏王高声道。

片刻后,大地被火光照亮。

数万苍狼前,一队排布有序的军阵整齐划一,他们不紧不慢地朝着苍狼群行走而来,丝毫没有一丝丝畏惧,步伐格调之中没有一丝的变动。

在军阵之前,一黑衣少年走在最前方。

苍狼呲着牙,低声嘶吼着,在眼前的人身上他们感受到了恐怖的压力,这种压力比之白兔要强太多了。

“秦王孙赵政,奉家师之令,拘禁外逃实验妖物,还请月氏王不要阻拦。”

赵政的声音清晰的在众人耳边响起。

“秦国?王孙?”

月氏王眉头皱起,眼神之中带着桀骜之相。

“便是秦王也不可以闯月氏汗帐,你若束手就擒,我便放了你,也算给秦王一个交代。”

在月氏王似乎是悲悯的声音下,赵政笑了。

夏日之蝉不可语冰,井底之蛙不可谈天。

“不知所谓。”

赵政轻轻的抬起了头,细细打量了一眼这位月氏一族的王。

“是什么给了这样的自信,我只是通知你我要做,你阻拦与否都不能改变丝毫的结果。”

“是吗?”

月氏王的表情已经变了,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现在只想将眼前的一切不臣撕碎。

“苍狼们,给我上!”

随着月氏王一声令下,下一秒整个苍狼群都蠢蠢欲动,它们朝着赵政低声嘶吼着。

“你靠的便是它们?”

赵政似乎是不屑,这些苍狼只算是摸到了妖族的边,至于成为妖都差得远。

一身黑衣的赵政轻轻举起右手,在他的掌心露出丝丝金色的光辉。

那是锁妖赦令。

它不仅是锁妖宫的钥匙,也是所有妖族的克星。

赵政将手中的锁妖宫赦令缓缓举起,有无数的道纹纠缠而成的金色锁妖赦令轻轻的浮在半空之中。

最终赵政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锁妖赦令之上,一刹那,锁妖赦令发出刺眼的金光,像是破晓的朝阳从远山爬上。

一瞬间,月氏所有人都无法直视着璀璨而纯净至极的金色。

躁动的苍狼群一瞬间惊悚起来,像是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那种无尽的恐惧就像是深山之中的泉水涌动而出,一泻千里。

“散!”

随着赵政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在所有人的耳边,在月氏前的苍狼群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名的召唤,本来将月氏部落包裹的密不透风的苍狼群缓缓散开一条大道。

一身黑衣的赵政缓缓将手中的锁妖赦令收起,轻轻的摆了摆手。

在赵政身后的一千秦锐士,形成莫名的阵型朝着远处的月氏营地冲了过去。

天地之间的灵气一瞬间像是受到了莫名的召唤,无尽的灵气在一千秦锐士的身侧流动起来。

一千秦锐士像是一把利剑,插入了整个大营之中。

在大营之中坐在原地的禅顿,只觉得脚下的震动越发的明显。

他也在思考是谁在进攻月氏。

在月氏之外的数万苍狼还没散去,这时候无论谁进攻月氏都是凶多吉少啊。

就在禅顿觉得月氏是不可战胜的时候,杀戮的声音轰然响起。

禅顿抬起头来望去,却看到了淡蓝色的光幕,像是一柄巨大剑锋的风刃直接插入了营地之中。

下一刻,那蓝色的光幕瞬间散开,像是一把巨大的长剑分散成了无数的蓝色的光剑。

长剑在整个大营之中纵横捭阖。

在他们停下的瞬间,整个大地之上已然没有站立的人。

只有那光幕散去后的披甲锐士。

禅顿张大了嘴巴。

他无法相信他认为不可战胜的月氏就这么败了?

苍狼呢?

月氏数万控弦之士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倚仗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七章倚仗黑暗与宁静一瞬间成了大地的主旋律。

月氏营地之中的篝火依旧在原地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可偌大的营帐之中却再也没有一丝丝的欢声笑语。

涌入月氏大营之中的一个个秦锐士如同一个个雕塑一般把守着整个大营。

他们将整个大营的氛围压低到了极致,一时间整个大营都处于一种极具压迫的状态之中。

这是无比的死寂。

身着贵族服饰的禅顿被迫双手抱头整个身子贴在地上。

他现在十分的惶恐。

这种惶恐来源于那无法预测的未知。

谁击败了月氏部落,击败了那位神灵使者赐予的数万苍狼群?

在草原之上谁有这样的实力?

头曼说过:只有神灵才能对抗神灵。

还是说在草原之上,再次出现了一位神灵?

禅顿心中有着无数的疑问,可他不敢开口。

他丝毫不怀疑这些人手中的长刀是否锋利。

所以,他只能老老实实的抱着自己的头,趴在地上。

营地之中的草地上草叶带着一丝丝露水的清凉,它将禅顿的脸颊沾湿,为这肃穆的氛围之中添加了一丝凉气。

趴在地上的禅顿双耳努力地聆听着发生在营地之中的一切声音,想从其中找到一丝他所需要的信息。

最终在漫长的死寂之后,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

“月氏部落控制完毕,请指示。”

秦锐士之中带队的军侯在秦锐士杀入的大道处高声报告着。

禅顿贴着草地的脸上,眉头皱起。

尽管禅顿趴在大地之上看不到说话人的身形,可他还是可以判定这是东方诸国的语言。

即使禅顿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哪一国的,但他还是可以认出这种声音,昔年与赵国对战的时候,赵国士兵的口音便是如此。

那位叫做李牧的将军,给禅顿留下的很深的映像。

在禅顿思索的时候,大营之中的一切又陷入寂静之中。

在营地的入口处,一身黑衣的赵政轻轻的摆了摆手,报告的军侯躬了躬身,然后默默退下。

一身黑衣的赵政轻轻看了一眼玄都,然后大步朝着营帐之中走去。

禅顿趴在地上等待着寂静被打破,直到沙沙的脚步声响起。

禅顿微微侧头,却看到远处两道身影走了过来。

禅顿不敢侧头的过于明显,受限于角度,所以他只看清了两人的装着,却看不到两人的脸。

但是这种长衫只在东方诸国的贵族之中有人穿着。

禅顿心道:难道东方诸国之中也出了一位神灵吗?

随之在两道身影之后,他看到了一道熟悉装着的身影——月氏王。

而月氏王被两位秦锐士压在赵政的身侧,他被秦锐士双手牢牢按住双肩,神情之上已然看不出丝毫的得意之处。

可月氏王的神色依旧带着迷离,他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败得这么快,这么不堪一击。

“你们的图腾神使呢?”

赵政轻轻侧了侧头轻声问道。

依旧如同他在见到月氏王的语气,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却一切都变了。

月氏王闻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救命的稻草,厉声嘶吼道:

“我受令神灵使者,代替神灵意志,你们不能杀我。”

赵政笑了,他缓缓转过身来,轻轻用手抬起了月氏王的头颅,居高临下的看着月氏王。

“果然是外邦蛮夷。”

“以后少喝点酒,不然你本来就愚钝的头脑便不够用了。”

说完,赵政抬起头,又道:

“你最后的希望是所谓的神灵使者吗?”

“政,会帮你破灭它。”

趴在地上禅顿清晰的听清了这每一个字。

他的心脏疯狂的跳动着,这太惊人了。

如果说话之人,不是出口狂言。

那么今夜也许会有一场神明的战斗。

松开了手中的月氏王的头颅,少年的赵政转头环顾了一眼周围的俘虏,然后目光转向了那最高的穿白色的帐篷之上。

在那里他感受到了妖气,这种妖气很熟悉,昔日在太阴学宫之中,他也曾喂养过那几只实验妖物。

这种妖气是那只妖兔的。

“如果你够聪明,那就自己出来吧!”

“不要让我动手。”

赵政的声音轻轻在整个月氏营帐之中响彻,不怒而威。

在静谧的夜色之下,传遍四方。

禅顿趴在地上,心中更是狂跳。

他们还认识?

那么这些神灵都来自一个地方吗?

越来越多的疑惑开始出现在禅顿的心中。

他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这世间似乎真的有一个神灵聚居的地方。

茫茫夜色下,赵政的声音顺着音波传入了那浩大的营帐之中。

在奢靡而华丽的大帐之中,白兔倚靠在那华丽至极的狐裘床的护栏之上,不住的颤抖着。

自从战斗声响起,白兔便似乎感受到一柄利箭悬在它的头顶,似乎随时将要落下一般,像是每一瞬间都在生死之间。

在那时它便知道自己的劫数来了。

而在赵政声音响起的时候,白兔瞬间便回想起来这道声音的主人。

在那华丽至极的宫殿之中,曾有一位黑衣少年于众妖族投食,在所有与老爷对话的人之中,他的地位似乎是最高的,因为老爷说话的时候,很多都带着一丝丝恭敬。

“是他?”

白兔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心思,那座宫殿之中的人都不是它可以反抗的。

在白兔的心中那是神灵的居所,其中它所见的众人都是永恒不朽的神灵。

作为一只妖,它怎么能够反抗神灵?

白兔从那狐裘的床上落下。

在营帐之外,所有的月氏人的都下意识的看向了那巨大的营帐的方向。

而月氏王更是双目紧紧盯着那纯白色的营帐。

那是他最后的依仗了。

趴到在大地上的禅顿,双耳认真的倾听着每一丝的声音。

他想知道那个所有神灵来自的地方。

大帐的门帘像是被长风吹起,一只雪白的兔子从其中蹦出。

没有月氏王想象之中的肃穆氛围,白兔轻轻趴倒在地上,头颅贴地。

“小兔不敢反抗,只是想知道小兔犯了什么事。”

所谓的神灵使者,所谓的倚仗,在这一刻都像是最可笑的笑话。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笑话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一百四十八章笑话营地之中的篝火在夜空之下依旧旺盛。

闪烁的火光倒映在一个个月氏人的眼中,如果有人注视他们的双目,那会看到一种信仰破灭的神情。

倒在地下的月氏人无法接受自己的图腾这样拜倒在他人的身前,跪倒的是如此的轻易,没有一丝的反抗。

可这一切就这样发生在众人的眼前。

真实的让人有些绝望。

被身后的两位秦锐士牢牢压住双肩的月氏王奋力的抬起头,他用诧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拜倒的白兔,似乎在重新的认识眼前的这位月氏图腾、神灵使者。

最终月氏王露出了一个难以表述的神情,他颤抖地开口道:

“你可是月氏一族的图腾啊,神灵使者大人。”

一句简短的话,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感情。

月氏王双目此时不再有着丝毫的迷离,他的双目之中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

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白兔,曾经这位月氏图腾为他召唤而来的数万苍狼群,破匈奴,奴东胡。

他曾以为自己会是这个世界霸主,被神眷之人。

可此时,所有的一切都拜彻底的打破。

白兔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似乎有所触动。

但是最终它还是没有丝毫的回答。

似乎就像是没有听见月氏王的问话。

一身黑衣玄鸟纹的赵政看了看双目已然失神的月氏王,又看了看在地上拜倒的月氏图腾白兔,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最终将目光看向了白兔。

“想知道你的罪名?”

白兔头颅低得更低了。

“小兔,想知道。”

它确实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值得老爷派人来捉拿于它。

赵政右手按在了自己腰间的墨渊剑柄上,肃声道:

“告诉你又如何。”

赵政手中拄着剑鞘,缓缓踱步朝着白兔走去,每走出五步,他便道出一条白兔的罪名,如数家珍。

“白兔,本为咸阳城外太阴学宫之中实验妖族,机缘之下于太阴学宫习得成妖之法,成就妖族之躯,但随后在龟与鱼意外流落太阴学宫之外后,故意逃离,此罪名一——逃逸。”

“逃离太阴学宫之后,于草原自封神灵使者,入主月氏图腾之位,尽享人间繁华,可老师何曾有你这种使者,此罪名二——败坏家师与太阴学宫声誉。”

“此外,凭借在月氏图腾之位、太阴学宫所习法术,你在一月之内祸乱草原,挑起三族大战,掀起人族之战,此罪名三——乱政。”

三条罪名数落之后,赵政已然站在了白兔身前,他俯视着眼前的白兔,居高临下道:

“你可有异议?”

白兔头低的更低了,似乎要将身子蜷成一团。

“小兔……无异议。”

赵政淡淡的看着眼前白兔道:

“既然没有异议,那么走吧。”

趴在大地之上的白兔,卑微的问道:

“小兔………小兔还想问一件事情。”

“上仙,将如何处置小兔。”

赵政闻言道:

“奉太阴学宫宫主赐下锁妖赦令,此后人间妖族祸乱之事,由我与玄都执掌,赦令天下妖族之事,你的罪名回到太阴学宫再行审判。”

随即他看了白兔一眼,双目如剑,如同警告一般。

“莫要再太多疑问,我等也该回宫复命了。”

“诺!”

白兔只有叩首。

“走吧!”

一身黑衣的赵政转过身去,在走过玄都身边的时候,玄都随即转身随着赵政一起朝着月氏营帐之外走去。

而曾经的被称为“月氏图腾、神灵使者”白兔跟在他二人的身后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一切都如同一场梦幻。

在两人消失之后,统领秦锐士的军侯,高声吼道:“撤!”

那如同石雕一般的秦锐士闻声而动,他们缓缓转身,朝着营帐之外行走而去,似乎一点也不怕有人偷袭他们。

随即军侯再次走到了月氏王的身前,他俯身贴着月氏王的耳边道:“这次为太阴学宫之内务,下官有诸多遗憾,下一次下官西出月氏,必是大秦一统草原之日,月氏王,这不会太远。”

随即,军侯直起身来,看了看月氏王左右两侧押解他的兵卒。

“放了他,归队!”

“诺!”

两名秦锐士松开了月氏王拱手而拜,然后小跑朝着远处的队伍跑去。

被他们松开的月氏王无力的倒在地上,他眼中神色像是溃散了一般。

军侯轻轻瞥了他一眼,然后右手按在自己的刀柄上,转身朝着远处队伍走去。

走到队伍旁后,军侯摆了摆手,这一千秦锐士的动了起来。

很快,这雄武不凡的军旅便消失在月氏人的视野之中。

只剩下营帐之中趴倒一片的众人,还有寂静无比的夜空凝视着一切。

禅顿在秦锐士彻底消失在远处之后,才随着起身的月氏人缓缓的爬起身来。

他环顾了一眼整个月氏营地,营帐与火光都是之前宴会的模样,但是月氏人显然是没有心情继续开宴会了。

禅顿似乎心中该有一丝幸灾乐祸。

可他却乐不起来,强大的似乎不可击败的月氏败的是如此的彻底。

若是如那位少年言语之中的所言,一切就像是一个笑话。

月氏一族的图腾、神灵使者更本不是什么神灵使者,它冒充的妖族。

而这个妖族出自一个叫做太阴学宫的地方,这个地方在咸阳城外,是秦国境内。

在这个地方有着无数的类似于白兔这样的妖。

如此看来,他们匈奴与东胡的臣服就像是一个笑话,他们就这么被从这个宫殿之中随便逃出的一位妖族彻底的击败了。

那这个被称为太阴学宫的地方是何等的恐怖,甚至按照那位少年所言里头至少有一位真正的神灵。

禅顿轻轻的念着那几个名字。

“太阴学宫?”

“神灵?”

“妖族?”

“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草原阴神是否也来自那里?”

无尽的疑问充斥在禅顿的脑海之中。

此时,他可以确定的一件事便是——他没有白来月氏这一次。

因为他知道了一个消息:所有传言之中的真实出现过的神灵,都很可能出自一个地方——太阴学宫。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昆仑

在苍茫的暮色之下,没有人注意到月氏部落之外的苍狼群少了近百的苍狼。

就连狼群本身也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近百苍狼,毕竟对比于狼群本身的数量而言,这实在是微不足道。

这些苍狼在它们得到了妖修之法的首领的带领之下,朝着月氏西方的山脉冲去。

这只首领在得到了修炼之法后,便早已决定离去。

西方的山脉在这个年代之中,那是一片无边的荒山,绵延万里。

翠绿的磅礴山脉之中见不到半点人间的烟火。

那是妖兽的天堂。

因为荒芜,甚至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地方多了一些苍狼,因为苍狼本就是整个世界之中分布最广的野兽,从极寒之地到森林草原之上,它们无所不在。

此时这座山脉的名字似乎微不足道,但是后世这里有着一个极其响亮的名字——昆仑。

传言昆仑不只是众神所居之所,也是万妖攒聚之地。

无数妖族在这里聚集。

或许此刻开始,这不会再是一个传闻。

…………………………

而月氏人此时正在收整营地,禅顿被安排回了自己的营帐之中,他静静的等待着月氏王到来。

没有了那位“月氏图腾、神灵使者”的妖族的帮助,月氏人必然不能在驾驭数万苍狼群,这也代表着匈奴与东胡的反扑很快会到来。

那位月氏王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放回他们,然后归还所有掠夺,并且赔偿。

可惜,接连三日之中,禅顿都没有见到那位月氏王,这让禅顿十分的不安。

直到第四日,东胡与匈奴的人质全部被聚集在大营之中,月氏王神情依旧悲怆,短短几日之中,他似乎苍老了十年。

月氏王冷眼看着所有的人质,缓缓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你们觉得月氏气数已尽,是吗?”

众人不语,但是他们的表情已经很清楚了。

他们确实这样觉得,月氏确实强大,但是其不足以抵抗匈奴与东胡联手。

月氏王看着周围的人质脸色,嘲讽道:

“可惜,那位神灵使者留下驾驭苍狼群的方法。”

“我仍旧会是草原的主宰,而你们放下心中不该有的念想,老老实实的当你们的人质。”

“一切没有丝毫的变化。”

“你们这些人质要记清楚这句话。”

禅顿闻声心中一凉。

月氏王随后离去,整个营帐一时间满是私语之声。

当晚,禅顿以苍鹰传信,告知了头曼的所有一切,包括他对于太阴学宫的猜测。

在次日,他收到了一封信件,上面只写了一段话:“不择手段得到控制苍狼的方法。”

头曼觉得这是上天给予他的一个机会,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草原之上的明争暗斗,再一次上演。

…………………………

在草原明争暗斗之时,赵政等人已经踏入了咸阳城之中。

草原之上的一切对于他们而言,都不重要。

在太阴学宫的门前,一身黑衣的赵政挥了挥手散去了身后的秦锐士,使之归营。

然后与玄都带着白兔走入太阴学宫之中。

“你准备怎么处置它?”

玄都轻声问道。

赵政轻笑道:

“师尊赦令你我二人掌管锁妖宫,赦令天下妖族之事,又赐予我二人锁妖赦令,你我皆是决策评判之人。”

玄都轻声道:

“所以我问了你要如何处置它。”

赵政脚步不停地踏上了宽阔的龙虎大道,道:

“锁妖宫内镇压十年。”

玄都站在原地沉吟了一刻,道:

“十年也不算长,可。”

赵政笑了笑,他转身朝着那锁妖宫的方向走去,似乎察觉到玄都没有跟上,赵政边走边道:

“太阴学宫之中有三十六宫,目前只开了招摇宫、居士宫、琅嬛宫、长庚宫等寥寥几宫,你就不好奇锁妖宫是和模样?”

玄都犹豫了一刹那,最终缓步跟上。

白兔跟在两人的身后,心中惶恐道无以复加。

十年很短吗?

为什么他觉得这么漫长?

而锁妖宫那又是什么地方?

白兔心中震颤不已。

在龙虎大道转角之后,一座相比于整个太阴学宫其余宫殿显得十分普通的宫殿出现在两人一妖的眼前。

赵政微微抬头。

“锁妖宫,这比政所想似乎要更加朴实。”

“监狱不适于学宫,想必便是如此,春秋先生才将之建的如此质朴。”

“是吗?或许吧。”

赵政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金色的锁妖赦令盘旋在半空之中。

下一刻,锁妖赦令之上,一道金光激射而出,落在锁妖宫的牌匾之上。

那尘封已久的牌匾瞬间闪耀出万道金光,像是有着沉睡的猛兽醒来。

一瞬间,无数道淡蓝色的锁链从虚空之中延伸而出,像是锁妖宫宫院这一方天地都被困所。

在锁链捆在那宫楼之上后,整个锁妖宫的似乎在刹那被翻新了一遍。

“看来,之所以落寞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开启它。”

赵政将手心之中的锁妖赦令轻轻一转。

锁妖宫朱红色的宫门打开,无尽的黑暗在其中笼罩,像是永夜的世界。

满是沉沦,无法逃生。

在大门打开之后,一道淡蓝色的锁链从中伸出,片刻时间便捆在了白兔身上。

便是赵政和玄都也只看到一丝残影。

下一瞬间,白兔瞬间被锁链拖了过去,像是在锁妖宫之中有着一个恐怖至极的怪物在进食。

白兔疯狂的挣扎但是无济于事,锁链一点点的拖动着。

“仙长饶了我吧!”

“我做什么都可以,别把我关进去。”

白兔嘶吼着、挣扎着,可惜一点用处也没有。

赵政轻轻的摇了摇头。

“一切在你发动战争的那一刻,早已注定。”

两人就这样看着白兔被拖入大门之中。

然后那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合上,那幽暗无比的死寂黑暗被彻底掩盖在其中。

“锁妖宫,好地方。”

赵政评断道。

而玄都则是以审视的目光看着那大地之上的阵纹。

“以天地之大势压下一方天地,这是无比深奥的阵纹造诣,也是最难逃生的恐怖监狱,一旦有妖族挣脱,这就相当于对抗整个太阴学宫的阵纹,甚至是直面春秋先生本人。”

有人能够正面面对那位仙人的力量吗?

虽然玄都不知道那位仙人修炼到了何等的境界,但是这必然不是几个妖族可以抗衡的。

“真是一座可怕的监狱,只希望不再有妖族被镇压其中。”

“只要天下妖族不生是非,自然不会有妖族再被镇压其中。”

赵政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而玄都看了一眼锁妖宫之后,也转身离开了这处宫殿,那困锁一片天地的锁链,给人了太多的压抑。

第一百五十章 上下五千年

在白兔被抓之后,整个太阴学宫又回到以往的秩序之中。

求之与学习才是这里一切的主旋律。

郎朗的读书声环绕着纯白色的宫楼,也有人抬头眺望那半空中显示着异象的锁妖宫,揣测着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无他。

只是锁妖宫实在是太耀眼了,那从虚空之中垂下的无数淡蓝色锁链,动人心魄。

学宫为求道之地,为传道之所。

这里怎会有锁链囚空?

太阴学宫的学子忍不住的疑惑万分。

潜龙宫,宿舍之中的春申君黄歇放下手中的竹简。

不知不觉之中,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般的读书日子,清静无为却可窥探天地大道,甚至他还有些乐在其中,每每思国思君,他都觉得愧疚不已。

可是为之奈何,秦国雄霸天下之局几乎无可动摇。

那位高居无极宫的春秋仙人,他们至今也没有与之说过一句话,只是在昔日末日试炼之中,见过那位像是肩担天地的男子的身影。

那种一样便可以望见的无尽鸿沟让人忍不住的感叹。

抬起头向着同样来太阴学宫作为留学生的信陵君魏无忌,黄歇皱了皱眉道:

“信陵君在看什么?”

信陵君魏无忌依靠在窗头,望着远处的天际,那里湛蓝色锁链从虚空之中垂下,像是一座遮天蔽日的监狱一般。

他也是窥探锁妖宫的一人。

“那是什么地方?”

信陵君魏无忌轻轻抬手一指,轻声道。

黄歇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顺着魏无忌的手指望去。

“仅仅以锁链观之,这不是什么善地。”

“至于是哪里,我却想不出,不过也是正常,太阴学宫三十六宫,便是太阴学宫的学子也不能识全。”

“或许首座玄都知道,你若真的想知道可以问问他。”

“他虽居高位,然平易近人。”

黄歇看了看那宫殿,然后给出了一个建议。

但是信陵君魏无忌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该知道自然会知道,也有可能我们一生都不会知道这个地方。”

信陵君已经不复昔日的面貌,秦之局势坚固的让人绝望。

这几乎是不可逆转的大势。

至于争夺首座之位,更是空谈。

在末日试炼归来后第一次月考之中,六国的留学生全部列于太阴学宫三千学子的末座。

无一例外,至于玄都,他们根本难以望其项背。

所以,信陵君说那宫殿他们很可能用不到,因为太阴学宫之中所有的福利都是前座弟子的,以此作为激励。

至于他们这些末座,如果不是春秋仙人特许的留学生身份,他们很可能被逐出学宫,因为他们很多科门连及格都做不到。

魏无忌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想见脑海之中的一切杂念摇去。

最终他抬起头来,向着黄歇问道:

“最近诸国局势怎么样了?”

黄歇看了看魏无忌道:

“远方赵国与燕国的战争已经在秦国的协调之下结束。”

“想来赵**队已然在赶回邯郸的路上了。”

“燕国这次怕是要出点大血。”

魏无忌不动声色的评价道。

黄歇点了点头,道:

“自然,欺凌弱小在这个时代无错,但是触及强者却是罪过。”

“不过燕王喜却是个废物。”

信陵君魏无忌闻言似乎有所感慨,他轻轻抬了抬头道:

“其实我挺希望秦国下一任国君是个废物。”

黄歇摇了摇头道:

“那不现实,除非有人能够杀了王孙政,不然公子子楚再废物否改变不了山东诸国的命运。”

信陵君魏无忌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可是王孙政,其实力据太阴学宫前座之人所言,甚至犹有胜过首座玄都。

此外,他很少出太阴学宫,要想在太阴学宫之中刺杀仙人的弟子,那一定是在做梦。

黄歇也知道这只是妄想,所以他岔开了话题。

“当然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想与你说说另一件事。”

“何事?”

魏无忌随口一问,这些时日之中,他们所讨论的事情,都阻止不了未来诸国的覆灭,既然阻止不了,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

黄歇的神情忽然肃穆起来,他直视着魏无忌的双目。

“你还记得末日世界吗?”

魏无忌皱了会走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再次说起末日世界。

“无道人世,离离人间,那般惨态,怎会忘却?”

“怎么忽然提到末日世界?”

黄歇双眼忽然放出了异样的神采,道:

“自从那次试炼之后,末日世界被春秋仙人列为一项福利,为太阴学宫前座弟子的奖励,期间不断有人从末日世界之中得到各种图纸与兵器,这些都可以在学宫之中自主交易,其间多数都落入了秦国手中,想必信陵君也买了不少吧。”

魏无忌轻轻的摊了摊手,道:

“这本不是什么秘密。”

购买这些图纸的事情,诸国的留学生都在做。

因为太阴学宫讲究诸夏一体,所以并不禁止这些图纸在诸夏之人手中流通。

而对于留学生来言,这也是他们在太阴学宫之中唯一能做的两件事情之一。

至于另一件事情便是将太阴学宫学到的知识传回自己的诸侯国,可惜就算是太阴学宫敞开琅嬛宫让他们学习,他们所能学会的也不过凤毛麟角。

黄歇笑了笑道:

“这确实不是什么秘密,秘密是另一件。”

“此前有人入末日世界得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书籍。”

“什么书籍?”

魏无忌瞬间明白,黄歇所说的便是秘密一定是在这书籍之上。

黄歇缓缓道出一个名字。

“《中华上下五千年》。”

“据说上面记载了从轩辕黄帝起,至五千年余年后的一切历史。”

黄歇心中带着兴奋,这是他们所能赌的最后一局。

魏无忌愣了一愣道:

“五千年,轩辕黄帝至此也不过三千余年,何来五千年?”

黄歇笑了笑,道:

“所以,它将未来一并写下了。”

“未来?”

魏无忌面色瞬间变了。

“你是说……”

黄歇点了点头。

“正如你所想。”

魏无忌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书籍现在在谁手中?”

“范增。”

魏无忌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黄歇抬了抬头道:

“你去哪里?”

“借书。”

魏无忌只道出了两个字。

黄歇摇了摇头道:

“在太阴学宫之外,你是天下有名的公子,这里你却什么都不是。”

“你我不过是学宫之中的末座。”

只有他们这些进入了太阴学宫的人,才知道这里真的想仙人定下的那样,宫中无有贵贱,唯学可以称王。

“不是也要试试。”

魏无忌顿了顿脚步,然后淡淡道。

知道未来,他们就能知道诸国最终能否逃过秦国这像是命运诅咒一般的强敌。

这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第一百五十一章 书中文

潜龙宫,分上与下两宫,上宫为太阴学宫学子前座百人所居之地,而下宫则是为一般学子所居之地。

潜龙宫上宫,在潜龙宫最上层,其可观四方之景色,并且有着如同画廊一般的读书之地,在其中栽种奇花异果,无论何时都有着淡淡的清香。

这里很少会有下宫之人来,因为正如太阴学宫的规矩“宫中无有贵贱,唯学可以称王”,在太阴学宫之中以学识为贵贱,是故下宫为贱,上宫为贵。

玄都曾就此质问招摇宫的夫子,但是得到的回答是:太阴学宫之所以如此,是希望众人争渡,为诸夏争出个郎朗大世,太阴学宫的学子肩负着振兴诸夏之责,这是对于众人鞭挞。

此后也无人在质疑此事,可贵贱之说,却入人心。

可今日,魏无忌来到了这里。

一身黑衣的魏无忌从楼梯处走出,顺着楼道朝着远处走去,潜龙宫上宫之中每一宿舍建筑风格都迥乎不同,越往中心便越是大气非凡。

在接近其中最中心处,魏无忌在一间上面雕刻着“二”这个数字的房间前驻足,这房间仅仅观之外貌,比他居住的房间大数倍不止,雕栏玉砌不过如此。

魏无忌轻轻的敲了敲门。

“当当当!”

坐在宿舍桌面,正在端详手中竹简的范增闻声皱了皱眉。

在太阴学宫之中,他的好友只有玄都,而玄都是很少来找他的,一般都是他去找玄都。

那会是谁在这时候敲门?

“谁?”

“魏无忌求见。”

门外传来一声不卑不亢的声音。

“魏无忌?”

范增放下了手中的书简,他自然知道这个名字,这是当今之世赫赫有名的魏国公子信陵君,昔日他曾窃符救赵,留下一段人间佳话。

而在他昔日得到书籍之中,他更是知道这是唯二将大秦逼到不能出函谷关的豪雄。

至于在太阴学宫之中,信陵君魏无忌的名字也不算无名,因为在末日世界之中所出图纸,除了被秦国收购的图纸之外,多数都是被他收购了。

范增站起身来,缓缓打开了大门,轻声笑道:

“不知信陵君为何来此?”

魏无忌拱手道:

“听说范兄弟在末日世界之中得到了一本奇书?”

范增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眼神之中带着奇异之色看着魏无忌道:

“你说的是那本《中华上下五千年》?”

“正是此书。”

魏无忌点了点头。

范增仔细的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位名冠诸国的公子。

“我明白了,你是想知道崤山以东诸国结局,对吗?”

未等魏无忌开口,他又道:

“甚至,如果说其中结局有可以更改的地方,你还准备要逆天改命。”

“对。”

魏无忌点了点头。

太阴学宫之中没有庸才,这点众人都可以看出的事情,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范增摇了摇头道:

“那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吧。”

“为什么?”

魏无忌轻声问道。

范增笑了笑道:

“你们赢不了,那是王孙政,即使他背后没有春秋仙人,你们也赢不了。”

范增转身坐在了桌案之前,给自己倒上一杯清茗。

“在你来之前,王孙刚刚将书还给了我。”

“所以即便有所谓的机会,他知道,你们也知道,占据上风的他也只会让你们败的更彻底,何必徒增烦恼呢?”

魏无忌抬了抬头,慎重道:

“机会总要有人去争取。”

范增闻言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魏无忌所言。

“有点道理,信陵君,您也是一代人杰,想看就看吧,不过一本书而已。”

随即范增又道:

“之前王孙政还书之时,便说过有人来借,我尽管借便是,他说他从来不畏惧挑战,你们来一万次,他就败你们一万次。”

范增说着站起身来,转身走到了书架之前,然后从上面取下了一本历经沧桑的书籍。

书籍的书页已经开始泛黄,上面的字迹也开始不清晰了。

但是从上面的还是可以隐约的辨认出字迹《中华上下五千年》。

他看着手中的书籍道:

“这是一本奇书,上面写了我们本该有的命运。”

“在得到它的时候,我亦是惊讶的不能自已。”

“或许,这就是仙人想给我们看的,毕竟那个世界就是春秋仙人留下的。”

“所以想看便看吧,仙人不在意,王孙政也不在意,我若在意便显得我范增心胸狭窄了。”

范增将手中的书籍轻轻递出。

魏无忌看着眼前的书籍,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接过了手中的书籍。

书籍上面是异世的简体文字,自从从末日世界回来之后,太阴学宫也教授了这门课程,他也有幸兼修。

所以上面的字迹他认得。

拿到了这本书的魏无忌快速的翻动着手中的书籍。

而范增则静静看着魏无忌,不时品着琅嬛宫宫主老聃赐给玄都的茶水。

之前,王孙政也在他面前看着这本书,人们对于未来总是好奇。

现世之人除了那位春秋仙人之外所有人都不能无视这本记载着无数人命运的奇书。

在王孙政看完书籍之后,范增曾经问过其一个问题。

“你会杀项籍和刘邦吗?”

对于项籍,范增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似乎应该是一个英雄。

范增不想他死。

王孙当时笑着看着他,道:“为什么要杀他们?”

“毕竟书籍上写了他们一手毁灭了你建立的王朝。”

范增当时如此答道。

而王孙政当时摇了摇,似乎不同意他的说法,他举起那本书道:

“这上面的记载只说明了一件事情,只要政活着一天,那么没有人敢反。”

“而且,按照上面的说法,我已经做完了我最后想做的一件事——寻仙。”

“如果他们还会来挑战我,那么政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等着他们,来一次,败一次。”

范增依旧记得那种自信,他端起手中的清茗品了一口,茶香四溢。

“那是何等的自信啊!”

“千古一帝,这条路可不好走。”

“不过按照书中所言,即使在更加困苦之境地,他也走成了一次。”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出路

清茗四溢,漫卷书香。

范增静静的品着手中茶。

这不愧是琅嬛宫中才有的真品,唇齿留香,萦绕无穷。

可魏无忌却无心欣赏这茶香,他的手指在书卷之上轻轻滑过。

那浩瀚的历史长河在这一刻在他的眼前一一展现,无数国家的兴起与没落如在眼前,比之任何史书之上都要生动。

从轩辕黄帝起,此书只记载了历史大事,至于旁枝末节全部不与赘述。

魏无忌快速的将其翻到了当今之世。

“商鞅变法、赵武灵王胡服射…………”

手指顺着这书中文字而下,忽然间它停住了。

而魏无忌的脸色大变,一脸不可置信的念出了那上书之文。

“秦王扫**。”

书卷快速的翻动起来,然后猛然一停。

魏无忌的目光快速顺着文字而下。

一瞬间,书中似乎展现出来了一个可怕的帝国霸图,九年扫**,天下归一。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那位王孙政在紫霄宫之中的盖世狂言。

阅览完手中书卷的魏无忌一时间心中戚戚,如同失去了生命的支柱一般。

“魏国必灭吗?”

他呢喃自语,恍惚失神。

即便他猜到了这是最可能的结局,但是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很惊讶吗?”

范增笑了笑,然后给魏无忌递过了一杯斟满的茶水。

“其实这本来也是意料之中不是吗?”

“意料之中吗?”

魏无忌苦笑着。

这确实是意料之中,但是即便是料中,心中悲怆也不减分毫。

范增笑了笑道:

“想想楚国,近千年之基业也随之而逝,魏国破灭其实与没有那么可怜。”

“王朝起落皆有尽时。”

魏无忌仍旧苦笑。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范增摇了摇头道:

“我从来不安慰人,一个人如果需要别人来安慰,他注定难成大事。”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应该换个角度思考。”

“破绽吗?”

魏无忌重新拿起手中的书籍,他来此第一是为了求这个结局,第二便是为了寻找破局之法,看看这大局是否有翻盘之法。

但范增却摇了摇头,他用手指点了点那本《中华上下五千年》,道:

“书中所言可没有记述太阴学宫的存在,也没有春秋仙人的存在。”

“但是六国依旧败了。”

范增意有所指,现在的局势可比书中还要严峻太多了。

想要翻盘,难如登天。

“无忌不信有绝望之局。”

魏无忌深深吸了口气道。

无论如何作为魏国王室,他都要赌一赌。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国家就这般衰败。

范增笑了笑,有时候不想是对的,但是也是无用的。

他举起自己的茶杯,品了一口茶后淡淡道:

“我不看好你们,除非王孙无心并诸国之土,不然你们必败。”

“或许你看到了吕不韦与赵姬专权乱政,但是那是没有太阴学宫与那位高居无极宫俯视世间的存在,有他在,有太阴学宫在,大权只会落在王孙手里。”

“除非你可以让太阴学宫与那位消失在世间。”

说道这里范增笑了笑。

“这莫说是你,便是六国贤能之士一起也做不到。”

范增站起身来拍了拍魏无忌的肩膀,低声道:

“所以死心吧,你们唯一的机会不在于中原,而在于那位王孙看不上的地方。”

“那才是你们唯一的希望。”

“至于反抗还是不要想了,无论是那位还是王孙政,之所以还没有采用武力,只不过是因为不想在中原妄动兵戈罢了。”

说到这里,范增再次斟满了一杯茶水。

“六国现在要做的是知趣。”

“太阴学宫给了你们机会,在太阴学宫学到的东西,足以在世间任何一个地方立足。”

“信陵君,你是天下有数的豪雄,魏王未必可以开荆棘之地,但是你一定可以。”

魏无忌听完这一席话后,没有反驳范增关于自己兄长的评价。

他只是抬头看着范增道:

“为什么帮我?”

他不相信眼前之中会无缘无故的帮自己。

世间没有这种好事。

即便有这种好事落在自己的身上,也要深思而行。

范增笑了笑。

“我只不过想让信陵君去教化蛮夷罢了。”

“这也是那位的意思吗?”

魏无忌所指是那位高坐无极宫的人。

范增摇了摇头。

“你应该知道,我见不到那位。”

“太阴学宫之中只有寥寥数人可以间达到那位。”

“但是玄都可以,你们是好友。”

魏无忌看着眼前人道。

“仙人何意,我不知。”

范增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坐下在魏无忌身前道:

“但是对于六国和诸夏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

“我在琅嬛宫的藏书之中的看过一种有趣的言论。”

“什么言论?”

魏无忌开口问道。

“帝国是有极限的,这受制于帝国人口、发展等多方面,一个帝国如果达到极限,又想要占领更多的徒弟,这就催生出来一种类似的外封诸侯的总督。”

“它们总领外部的一切事物,但是却需要依靠本土的军力支持。”

魏无忌立刻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秦国也有这样的情况?”

“对。”

范增点了点头道:

“所以你们可以尝试。”

“以战死拼,亦或者保存实力,异地而存。”

“话尽于此,书如果信陵君还想看的话,带回即可,我就不送了。”

范增下了逐客令。

魏无忌沉吟了片刻,再次问道:

“还是那句话,为什么帮我?”

范增这次没有避而不答,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那么这位信陵君一定会心存疑惑。

“王孙有意开千古未有之变局,我想帮他加快进度。”

魏无忌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离去。

太阴学宫之中太多人已经认定的这个结局,甚至他们还有意去促成这个结局。

相比于其它而言,这些学子便是天下最难逆转的大势啊!

“但王兄会信我吗?”

魏无忌苦笑着。

此时,无论他的王兄信不信都不重要了,魏国不能亡在他们兄弟手中。

绝对不能。

第一百五十三章 会盟

一月后,在赵国与魏国边界之处,六国秘密会盟。

其原因便是太阴学宫内魏无忌联合六国留学生传出的消息:

大势难当,唯有联合;螳臂当车,不如另立。

在一处赵国边界一处流水岸边,六国立帐于此,皆派出国之心腹。

廉颇作为赵国的代表人来此参与会议,他静静的坐在上座,看着诸国使者,其中甚至还包含了刚刚被赵国战败的燕国使者。

作为执掌一国权柄之将,廉颇自然知道国无久仇,所以对于燕国之人与并未冷眼而视。

但是,坐在高座之上,廉颇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这几月之中专注与燕赵之战,对于秦之变化只是听人提起。

可班师回朝之后,大秦的变化让整个天下的局势为之变动。

据悉秦已然出亩产千斤之粮,出道修长生之人。

甚至昔日他的对手白起也回来了。

无数的人杰聚集在那座众人谈论的宫殿之中,铸就着无可阻挡的大势。

像是一座大山压压在诸国的心头之上。

就信陵君所言,这是一个不可击败的对手。

秋日长风之下,在众人落座之后,会盟宴席之上是诡异的寂静,无一人言语。

半晌无言之后,廉颇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赵国国事近来繁忙,诸位还请莫要耽搁时刻。”

暮年之中仍旧不见丝毫白发的廉颇环顾了众人一眼,然后道:

“诸国之聚首,皆源于信陵君之信件,信陵君此人,我廉颇佩服,遂亲身至此。”

“既然是信陵君的信件,还请魏国之人为众人讲解一下,开盟会之始。”

魏国使者闻声神色奇怪的抬起头来。

自从信陵君信件传回魏国之后,魏国君王大怒,虽然同意与五国聚首,但是实际上却是却是不喜。

但是,信陵君毕竟是魏国公子,他代表着魏国的态度,在他以名义发出邀请之后,魏国使者若是驳回了他的颜面,这终归是不好。

所以魏国使者只好硬着头皮道:

“信陵君之言已然说明,诸国无力,强秦虎视,即便众人合力拒秦,也不过螳臂当车。”

“所以要弃国而去?”

燕国使者嗤笑道。

在这个注重传承的时代之中,信陵君魏无忌所言终究违背众人所想的。

诸国所最能接受的便是合纵拒秦于函谷之外。

至于抛弃一切去寻求所谓的外封诸侯,这实在是诸国难以接受的。

魏国使者看了一眼燕国使者,眼中满是不屑道:

“太阴学宫是什么地方,众人皆是明白,那位仙人有何能耐,众人亦是知晓。”

“诸位有几成胜算?”

“五成?三成?还是近于无?”

面对魏国使者的质问,燕国使者语塞了。

“这………”

不只是燕国使者无话可说,便是其余诸国使者也无话可说。

诸国在太阴学宫之中的留学生,其实便是另类的间谍,他们描述的太阴学宫那是真正的世间无上之地。

而从他们手中传到诸国的包括修炼之法、种植之法、军阵之法都让诸国更加的恐惧,尽管他们学到只是九牛一毛,但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几乎在那位仙人的默许之下,接受了太阴学宫之中的一切的秦国,会是何等强大。

月氏仅仅得到一只逃出太阴学宫的妖族,便可横扫草原。

但却仍旧抵挡不了秦王孙仅仅带一千秦锐士便强袭月氏大营,带走了月之图腾。

锐士秦锐士尽出,怕是六国联合也无人可当。

如此大势让人如何反驳。

“可………”

燕国使者似乎想要反驳,却找不到一句像样的反驳。

“可什么?”

魏国使者质问道。

“可也不能弃国另立。”

“那就灭国。”

魏国使者声如战鼓轰鸣,震动着诸国使者的耳目。

燕国使者为之无言。

魏国使者看了燕国使者一眼后,道:

“诸国今日聚集在此地,便是商讨如何面对强秦,若是以战可胜,也不至于此。”

“遂今日之聚,在于取策以待,非是质疑事实。”

“秦强,非一日之强,此日又有太阴学宫帮衬,无敌天下,如此而已。”

“诸位所想,不过如何保国家社稷。”

话语至此,众人才开始进入真正的正题,有人开口道:

“秦强不过得仙人之泽,是否可以说服仙人,弃秦而去?”

随即被人反驳道:

“谁可见仙人,太阴学宫之中只有寥寥数人可以见之,这些人没有一位是诸国之人。”

“连人都见不到谈什么说服。”

“就是可以见到,也没有人能保证说服。”

又有人道:

“诸国不战而退,终究是难以使诸国之王侯心气平复,不如一战,败而退,胜而攻。”

有人嗤笑道:

“败则国灭,如何退之?”

不过片刻,这些使者已然出了数十方法却没有一个可以解决这一切。

或许信陵君魏无忌所言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天下没有一个国家愿意这样做。

所以一切陷入了死途。

最终,廉颇看了看众人道:

“我同意败则退,胜则攻。”

“秦之仙人不欲起兵戈于中原之地,那么便以千人之战为赌,败则退,胜则攻。”

“只要那位仙人首肯,这局便可以起之。”

“不过战局大小,排阵列队皆有考究,方可将诸国胜率抬高。”

“当然,此事非眼前之事,秦王之薨,丧期未尽,而新王亦是已然有病入膏肓之象,短时之内,不会起兵。”

“但是诸国决断,必然要想清楚,兵起,则无小事,动则国灭。”

廉颇刚刚险些灭了燕国,声威正盛。

众人为之沉寂了一刻。

“此法或许可以。”

魏国使者点了点头。

随之其余使者也纷纷点头。

………………………

就在六国会盟之时,在昆仑的无边山脉之中,那里的所有的山中野兽在一群苍狼的带领下开始了妖族的修行。

这始于昆仑的那位苍狼王发现食用妖兽可以助于修炼,于是一场如同圈养的传道开始。

苍狼王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妖族的彻底到来已经不远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阴世鬼帝

时间匆匆,弹指五月便如白驹过隙,不留一丝痕迹。

在昆仑的妖族在苍狼一族的猎杀下,开始不断的逃离昆仑,朝着四方奔走。

越来越多的妖族开始出现在这世间。

更重要的是西方也被拉入了妖族的活动范围之中。

越来越多新的妖物出现在世间。

诡异的传闻在整个西方像是燃起了火焰,无数传说开始再次弥漫起来。

巨狼、狼人、吸血鬼开始出现在无数人眼前。

虽然,李春秋现在还没有将目光注意到西方,但是他掀起的灵气风暴却已经到达了西方。

而随着五个月的时间过渡,在秦国第一批亩产量过千斤的粮食开始现世,工匠们开始逐渐接受末日世界来人的知识熏陶,他们开始可以简单的制造蒸汽器械、枪械等等。

咸阳城的基础教育随即铺开,整个国度随着那屹立在咸阳城西之外的太阴学宫一起变化着。

整个咸阳每天都像是经历着日新月异的变化。

而越来越多的少年也开始希望加冠的第一件是便是进入太阴学宫学习,可太阴学宫只收大考前三千名,每四年一次。

所以越来越多的私教开始流行在咸阳城之中,无数有志于太阴学宫学子位置的学子开始各种各样的训练与补课。

而这一切的铸就者便是赵政。

他希望秦国有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太阴学宫之中,所以特地令人引领其了私教的风气。

其中的一条消息便是秦王孙在做自己弟弟成蟜的私教。

当然,世间也不全是好消息。

在夜笼罩整个大地之后,咸阳也开始逐渐陷入了沉寂之中。

在咸阳城东的公子府邸之中,一切皆是肃穆的格调,似乎除了夜色之外,还有着莫名氛围压制所有人的声音。

秦王已经好几日没有上朝了,在秦王居所的近处甚至就可以听到秦王痛苦的咳嗽声。

蒙骜等知道太阴学宫那位仙人所言的人,已经知道了秦王或许命数就在这几天了。

而即使不知道仙人给秦王所断命数的人也可以感觉到秦王似乎已经油尽灯枯。

在公子府的偏房之中,赵政燃起了灯火,坐在桌案之侧,而另一侧则是成蟜。

赵政此时没有穿着平时的黑衣,他穿着一件素白的长衫,正在教授同样穿着一身素色的成蟜读书。

成蟜最近越来越喜欢模仿他兄长的穿衣风格。

如果早上起来,看到自己与兄长穿着不一,那么他很快就会换回来。

这让赵政有些哭笑不得。

此时成蟜显得很乖,他坐在赵政的身边,一笔一划计算着身前的题目。

在计算完之后,他将将自己手中的试卷推到了自己的兄长身前,轻声道:

“兄长,成蟜算完了。”

“是吗?”

赵政笑了笑,他看了一眼成蟜的试卷,这上面的题目,基本上都没有什么错漏。

“成蟜越来越聪慧了,再过几年便也可以进入太阴学宫之中了。”

被夸赞的成蟜笑了起来。

不过小家伙很快收敛了笑容,然后打量了四周一眼,似乎是怕有人看到他,他最终小心翼翼道:

“兄长,祖父是不是病的很厉害?”

“为什么这么说?”

赵政看着成蟜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道。

成蟜小心翼翼的道:

“府中有人说祖父要薨了,薨是什么意思?”

赵政闻声低下头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薨就是死去,天地万物没有人可以长久的留在这世间,祖父就要离我们而去了。”

“那兄长可以不薨吗?可以一直陪成蟜吗?”

成蟜抬起头来,双目充满期盼的看着赵政道。

“兄长,努力做到不薨,好吗?”

赵政心中一暖道。

“好!”

成蟜清脆的声音响起。

赵政的嘴角虽然是笑容,但是却带着一丝丝的隐匿的苦楚。

祖父离他太远了,说实话他对于祖父的感情不多。

但是他却对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父爱格外珍惜,按照范增从太阴学宫之中带出的《中华上下五千年》,自己的父亲也没有几年阳寿了。

“或许我该去求求师尊。”

赵政轻轻的抬起头来。

他不想勉强自己的师尊,昔日他拜师之前,自己的父亲曾求过师尊想要为祖父续命,但是师尊却冷然拒绝。

天地命数有序,帝王生死乃天地大事。

这会不会难为师尊?

“可那毕竟是我父亲。”

赵政叹了口气。

“什么父亲?”

成蟜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兄长,兄长自六个月前一日从太阴学宫之中回来,便似乎心中有所顾虑。

只不过自己的兄长不说,他也不敢细细询问。

“没什么。”

赵政看了一眼成蟜道:

“成蟜若是父亲有一日也不在了,你伤心吗?”

“父亲为什么会不在?”

赵政摇了摇头道:

“算了,你早点睡吧,兄长还有些事情,明日你好好看兄长给你带回来的书籍,回来我会检查明白吗?。”

“好的!”

赵政轻轻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揉了揉成蟜的头,然后他独自转身走出了大院。

“备车乘,去太阴学宫。”

“诺!”

一刻后,赵政乘坐车乘出城门直去仙人悯,仙人悯日夜不停市,此时依旧燃着灯火,恍如白昼。

赵政下了车乘之后,直入那无数人渴求的太阴学宫。

过龙虎大道,绕紫霄宫,行太初广场之后,赵政抬头望了望无极宫,然后大步登上了无极宫的汉白玉石阶。

师尊之前不久才出关,而他也有些时日没有来过这无极宫了。

走入无极宫大殿之后,赵政躬身而拜。

“见过师尊。”

无极宫高天地之极,宽阔无比,但是此时明明只坐了一人,却显得整个世界都小了一般。

似乎是整个无极宫都容不下那雄伟的身躯。

“为何这么晚来无极宫?”

李春秋缓缓的睁开双目,像是在黑暗之中展开了日月悬空。

“政儿有几个疑问想请师尊解答。”

“说说吧,我也想看看什么问题难住了我的徒弟。”

李春秋轻声笑道。

天下所有他写下的道法,一大部分在琅嬛宫,另一部分真正的精华则是在无极宫。

但是这两部分书籍对于赵政都是敞开的。

还会有什么可以难住他?

“师尊,我父亲是否还有三年寿命?”

赵政抬起头,期盼着一个不是的答案,但是却没有等来。

“是!”

李春秋皱了皱眉后轻声道。

“此天地之数真不可逆?”

赵政有些绝望道。

“你是为了你父亲求命数而来?”

李春秋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子。

赵政抬起头看着李春秋。

“政儿自幼流落赵国多年,见遍人世冷暖,遂感父母师尊之恩,不愿父亲早逝。”

“若可,政儿愿以愿换之。”

李春秋叹了口气。

“痴儿啊,君王之数,不可改,但………你师尊我有意开阴世,立轮回,我可许之一阴世鬼帝之位,也算不死”

“阴世鬼帝?”

:。:



第一百五十五章 薨

在浩大无比的无极宫之中,一切都如同仙境一般。

李春秋居于高位,俯视众生。

他看着一身素衣的赵政道:

“鬼者,人魂魄所具也,若有阴魂修为于身,可不散也。”

“阴世鬼帝,为阴世之帝,亦可以算另类长生。”

“若你修到长生之境,便可重见。”

昭昭之声,响彻整个无极宫,带起无数的回音。

似有千万人同声。

一身素衣的赵政神情激荡,他闻声一拜。

阴世鬼帝,他知道这一定是自己师尊的大恩。

无论是世间帝王,还是阴世帝王那可都是无上的位置。

“弟子叩谢师尊大恩。”

赵政拜倒在高台之前。

李春秋抬起双手,在高台之下的赵政瞬间觉得一股澎湃沛然的巨力涌起,将他扶了起来。

李春秋的声音随之响起,似是慈爱,又似是埋怨。

“行了,下去吧,不要一副哭丧脸,你可是我的弟子,是大秦之王孙。”

“这般成何体统?”

“诺!”

赵政闻声心中一暖,然后他张了张口,最终道:“还是谢师尊!”

李春秋轻轻的摆摆手。

赵政随之缓缓退出了无极宫之中。

在赵政从无极宫退出之后,静坐在高台之上的李春秋凭空站起身来,一时间恐怖的威势似乎要冲破刻印在无极宫地下的阵纹。

“看来那石碑不仅是诸天之匙,亦有着增进修为之功效。”

李春秋现在的实力比之他对应境界的实力,强何止十倍。

舒展了一下周身法力之后,李春秋抬起头来,轻声道:

“数月苦修,修为已成,也该铸就阴间的秩序了。”

站在琉璃高台之上望着那篆刻两侧的神兽,李春秋越发对那未来的神话大世充满的期待。

他轻轻开口道:

“白起,来见我。”

霎时间,如同天雷一般的声音在太阴学宫三十六宫——长庚宫的大殿之中响起,声音震动着一切。

坐于大殿中心修炼《阴世道歌》的白起,缓缓睁开双目,收了功法。

他站起身后,一拜道:

“诺!”

阴魂石像之躯,凭空站起,长庚宫大门无风自开。

白起似是一阵阴风吹动在太阴学宫之中。

不过弹指功夫,白起便已拜倒在无极宫之中。

“见过春秋先生。”

他沧桑而冰冷的声音在无极宫之中响起。

高坐琉璃高台之上的李春秋缓缓睁开双目。

如同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响起。

“此世之中,阴魂无所居,浪荡流离,我欲立轮回之所,铸就阴世,需一人领命,你可愿当之?”

白起闻言一惊,然后拱手而拜。

“起愿意。”

再次起一世而为事,世间可有谁还有这般手笔?

以一世而历练学子,以一世而立阴世轮回。

也只有这位了。

这般大事,他白起岂能错过?

“好!”

李春秋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在虚空之中一点,一道金光激射而出。

“取此赦令,三日之后,秦王命损,取秦王之魂魄来见我。”

“诺!”

白起拜退。

三日之后,咸阳城东方,公子府邸之中,百官列于其内,神色悲怆。

而公子子楚、赵政、成蟜立于内房之中,在床上秦王已然失去了呼吸与心跳。

华阳夫人抱着秦王的身躯,似是诉说,有似是呢喃道:

“当年你说的宏图大略呢?”

“怎么今日去的如此之急?”

华阳夫人眼角带泪,天家无情,但是秦王对于她的宠爱却是不容作假。

“秦王薨!”

伴随着一声高声响彻在整个庭院之中,百官拜倒在地。

这是秦王正式登基的第三天,守孝期刚刚过去,却就在此时撒手人寰。

只能说是命途不济了。

此时,公子府邸之外,白起缓缓走入庭院之中,他手中持一道金色赦令,穿过了跪倒在地的百官,直入内庭。

公子子楚见到白起一惊道:

“武安君怎么来了?”

白起一拜道:

“受春秋先生之令来此。”

随即他将右手抬起,那勾画着莫名文字的赦令瞬间从白起冰冷的石质手掌之上脱离,它定在半空之中,凭空绽放出一道金光裹挟在秦王身上。

在白起的视野之中,秦王的魂魄从那腐朽的**之上脱离出来,最终没入了赦令之中。

“公子子楚有个好儿子。”

白起笑了笑,道出这么一句话,然后便转身离去。

子楚一愣,看向了赵政。

“政儿,武安君这是什么意思?”

“禀父亲,政儿偶然从范增从末日世界带出的书籍之中知晓父亲之性命仅剩不到三年,遂以两愿换父亲与祖父于阴世长生。”

……………………………

在赵政拜倒之际,白起已然带着那金色赦令赶到了无极宫。

在无极宫的大殿之上,白起拜倒在地,双手呈上金色的赦令。

“此秦王之魂也。”

高坐在无极宫的琉璃高台之上的李春秋闻声一指点出。

那在白起手中的金色赦令,随即金光大作。

在无尽的金色之中,一道身影凝聚而出。

不是那秦王是谁。

李春秋看着秦王的身影道:

“阴世当开,我现有一任务与你,有大功德,你可愿?”

秦王拱手而拜道:

“愿!”

“你幻身之中赦令可使得你以幻象显露世间,却非实体,你当取天下阴魂入阴间。”

李春秋随之在虚空之中一点,整个虚空都似乎波动起来,在波动之中一道湛蓝色闪现。

“此为阴间赦令。”

李春秋手掌轻轻一抬,一道湛蓝色的赦令出现在半空之中,其完全由如同花鸟草木、又如同星辰日月一般的文字组成,似乎有着万千玄妙于其中。

“可入阴间。”

随即他长袖轻轻一挥,一卷书籍从高台之上飞下。

“此为唤魂符咒,精读之。”

随即李春秋看向了白起。

“另,白起你来教他阴魂修炼之法。”

“诺!”

白起拜道。

“你有三日时间学习,此后出太阴学宫,游走宇内,收天下阴魂,阴魂尽日,你有大功德于天下。”

“诺!”

秦王也拜。

“下去吧,三日后再来见我。”

李春秋轻轻摆摆手。

第一百五十六章 苍凉阴世

三日之后,滚滚灵气浪潮之下,金碧辉煌的无极宫上,阴身石躯的白起与金光幻化的秦王恭敬地立于李春秋座下。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阴世是何等模样,但是以一方世界来作为布局,这会是何等的滔天之局。

在琉璃高台之上,李春秋淡淡的看着秦王,那目光之中是一种审视的目光。

恐怖目光让秦王如同肩负一方山脉,半晌之后,李春秋才收回了目光。

“术法已熟,今日你便出太阴学宫,世间灵海万千游魂,我等你尽渡之日,送你一场参天造化。”

“诺!”

秦王躬身一拜。

下一刻化为一道金色的流光冲出了无极宫,顺着那龙虎大道直出那太阴学宫东宫门。

作为游魂状态,秦王在不显示自己幻象躯体的时候,他身形如若流光。

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线条,然后随之快速散去。

出了太阴学宫之后,游魂状态的秦王抬起头望着向了那无尽的灵海。

那是亘古一般的死寂,在其中无尽的游魂神情木讷,像是失了神志一般。

在太阴学宫之中,勾画在大地之下的道纹将所有的游魂全部屏蔽在外,秦王完全没有想到这世间游魂会是这般行尸走肉的模样。

“这便是寡人本该有的模样吗?”

秦王看了看木讷的众人,呢喃自语道。

可惜,世间所有人都听不到这位刚刚驾崩的秦王的话语。

秦王低头看了看双手之中一蓝一金的两道赦令。

“不过这现在才是我的命数。”

秦王转身走向了灵海之中,然后抬起了一只手,运转起那唤魂道文。

无尽的阴气与灵气纠缠凝聚在他的手心之上,秦王随手轻轻的点在无尽的灵海之中一游魂的眉心处。

那神情木讷的游魂瞬间一阵波动,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那游魂缓缓睁开双眼,迷茫的看着世间。

在他的身前是一位身着黑衣玄鸟纹的伟岸男子,他呢喃自语道:

“我不是死了吗?”

“确实死了,死者入阴世,你也当入。”

秦王轻轻笑了笑,那淡蓝色的神秘文字勾画而成的阴间赦令在他手中显示出来。

那凡人不可见的蓝光绽放,在半空之中如形成了一个虫洞,像是打通了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走你该走的路吧。”

秦王轻轻的摆了摆手,灵气与阴气纠缠涌动,那刚刚醒来的游魂瞬间被推入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落入通道之中,死去的粟只觉得自己似乎在不断的坠落,像是沉入了大海之中一般。

但是他的脑海之中还呈现着那人的身影。

我已经来到死后的世界了吗?

接触到大地之后,粟抬起头望着这个世界。

苍穹呈现出无尽的浓雾,似乎将一切阻隔,而大地之上是亘古的荒凉,没有任何的生物。

也没有一个“人”存在。

这就是阴间吗?

太荒凉了。

粟在心中暗道。

但就在他环顾四方的时候,又一个迷茫的阴魂被从半空之中坠落下来。

阴间就这样迎来了一个又一个游魂。

从一片没有丝毫生灵的世界变为了有着些许游魂的世界。

…………………………

时间稍微往前拉一些,在那如若仙宫的无极宫之中,在秦王离去之后,坐在琉璃高坐之上的李春秋凭空站起了身子。

他的手指在虚空之中轻轻一点,如同秦王持有的阴间赦令一般的淡蓝色赦令出现在空中。

李春秋手轻轻一摆,那淡蓝色的赦令瞬间印在白起的手印之上。

“这是你出行阴间的赦令。”

白起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上的印记,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李春秋已然站在了白起身边。

“阴间要有阴间的秩序,但是在秩序建立之前,阴世必然是混乱的。”

“我要你在混乱之中建立起新的秩序,明白吗?。”

“诺!”

白起兽身而拜。

“随我来,带你看看阴世。”

李春秋大袖一挥,整个无极宫之中的灵气瞬间震荡起来,霎时间似乎改天换地。

白起与李春秋同时消失在无极宫之中。

下一刻,两人同时出现在那浩瀚无垠却满是苍凉的世界之中。

这是李春秋灵台识海之中那通天石碑里的一方世界,李春秋看过这个世界的历史,从未有过生命与文明在这里的诞生。

似乎这里被孕育的时候,便注定了永久的荒凉。

而这也正好,它是铸就那阴世再好不过的一方世界。

阴间,就该是这般模样不是吗?

进入了阴世的白起,缓缓抬起了石质的头颅打量着这无尽的世界。

荒凉,还是荒凉。

似乎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生命的存在,这里更像是神话之中世界开辟之后雏形的模样。

李春秋一身白衣站在这以黑色与黑暗为主色的世界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似乎是在黑暗之中一道光华。

“这里是一处没有丝毫的生灵的世界,也不适合任何的生灵存在。”

“只有魂魄之躯,在这里反而会得到温养。”

“看到前方了吗?”

李春秋轻轻的抬了抬手,指了指远天。

“那是秦王收天下游魂的门楣,立在九万里高空之上,魂魄只可进,不可出。”

“这里没有秩序来镇压这些游魂,这是无序的世界。”

“我希望你可以铸就这里的秩序,在轮回创立之前,将一切保有在秩序之下。”

“诺!”

白起看着这个世界。

建立一方世界的秩序,这听起来可比军阵纵横万里更加雄伟。

李春秋点了点头。

“最后记住,你在这里只有一个名字——酆都。”

“诺!”

白起虽然不知酆都何意,但是既然春秋先生说是酆都,那就是酆都好了。

不过一个名字而已。

李春秋再次点了点头,下一个瞬间他那与世界格格不入的身躯缓缓的消失在这一片世界之中。

浩瀚苍凉的世间只剩下了白起一人。

白起低头看了看手中淡蓝色的赦令,那莫名的神秘文字似乎藏着无尽的隐秘,让人忍不住的着迷。

轻轻的研磨了一下手上的赦令,白起转身朝着那阴世的入口走去。

此时,在那通道的大门之下,粟和所有被秦王投入阴世的游魂一般,不知所措。

活着需要做什么,众人都清楚,但是死了之后呢?

没有人知道要干什么。

迷茫的众人直到遇到了白起的出现。

白起的身上有着一种恐怖的压迫感,让人忍不住的战栗。

他行走在大地之上,那种阴冷与杀气似乎凝结成实质。

这恐怖的气势时刻在侵蚀着众人。

“敢问阁下是何人?”

粟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恐怖的石躯缓缓抬起头来。

“酆都,阴世掌控者。”

“阴世地府,收府兵一万,理阴世之序。”

“阴世初立,在此无论尔等生前有何罪过,可在轮回建立之前,在地府赎罪。”

“尔等可愿?”

“吾等愿意。”

第一百五十七章 阴世

在无尽的灵海之中,一道金光与一道蓝光穿梭,无数的游魂消失在金光身侧的蓝色之中。

秦王黑衣踏步横行在无尽的荒野之中,这里无数的游魂身着华服,他每走过一个游魂的身侧,便有一个游魂醒来然后坠入阴世之中。

之所以秦王如此之快便离开了咸阳。

是因为在咸阳城之外,有着无数的他熟识的人,甚至是秦国昔日王室,他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这些昔日的熟识。

所以他最终还是决定先普渡那些在咸阳之外的游魂。

于是,这一月之中秦王离开了秦国,一路向东。

但是他却没有停止将游魂投入阴世之中,无数的阴魂从他手中被投入阴世之中。

可是这世间还有太多太多的游魂。

无数年的游魂积攒在灵海之中。

甚至,在之前秦王行走在城镇之中的时候,他甚至看到了许多新诞生的游魂。

或许以他现在的速度还比不过这世间游魂诞生的速度。

“将世间灵海之中的游魂全部投入阴世之中,这不知该多少年的时光。”

秦王紧了紧手中的赦令,继续将身前的阴魂投入阴世之中。

但是很快,他发现了一位奇异的游魂,他身着一古老的贵族服饰,身材魁梧至极,双目紧闭。

在他的身上,秦王看到了熟悉的图案——玄鸟纹。

“天生玄鸟,降而生商。”

“难道这是商朝的人物?”

这玄鸟纹在商朝怕是也只有商朝王室才有资格佩戴,这人会是谁呢?

秦王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不止会碰到许多自己身边死去的熟人,甚至还会遇到那些在历史传说之中的人物。

在秦王眼前的这位壮年男子身上的阴气极重,甚至隐隐要比上自己。

要知道秦王是在武安君白起教授下学习过世间阴魂的修炼之法的,世间竟然有着没有醒来便有着如此阴气的阴魂吗?

秦王心中隐隐有些诧异。

若是秦王看到白起昔日从无尽灵海之中复苏,那阴气几乎凝为实质的景象怕是要大惊失色。

比之昔日的白起,此时的男子阴气还是要差上许多。

秦王轻轻的抬起手,以咒文将在灵海之中沉睡的男子唤醒。

“孤王不是死了吗?”

秦王站在男子身前低声道:

“你确实已经死了,该入阴世之中。”

“阴世?”

“你是阴世的王吗?”

“想不到我便这么死去了,也不知姬发那小儿会如何说孤王。”

那男子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一位女子。

“阴世之王,让孤王爱妃与孤一起入阴世吧。”

此话一出,秦王此时已经明白了这眼前的男子是谁。

商纣王,商朝末代最后一位君主——帝辛。

那么他的身后,应该是亡国妖姬——苏妲己。

……………………………

阴世之中,时刻都有在无数的游魂从虚空之中坠落。

苍凉的大地之上,一个个身着重甲的阴兵在大地之上将这些游魂拘禁起来,将之押送到酆都大人所分的区域之中。

白起在无数游魂铸就成的宫殿之中,静静的勾画着无数的大地的分化。

“这方世界太大了,不知需要多少阴兵才能管理起来。”

这是一方广袤无垠的世界,至少现在没有人看到这方世界的边际。

苍凉和广漠是阴世的两大特征。

即使白起已经将之规划起来,但是还有太多的地方需要人镇守。

保守估计至少要百万以上的阴兵。

“或许,我需要将这些阴间的位置分出去,使人管理。”

白起坐在上座之上静静的揣摩着阴间的秩序。

或许他可以启用周朝的分封制,将无尽的阴间领土分给一个个诸侯管理。

这时候,那落下无尽游魂的通道之上,忽然不再有游魂落入阴世,直到一道黑色身影从虚空之中落下。

秦王嬴柱看着这阴间,苍凉而广漠无垠。

与这死亡莫名的般配。

“是您?”

粟立刻认出了眼前人,这是那一位将他们引入阴世的人物。

所有的阴世众人必然全部都认识这位。

“粟,见过上位。”

粟躬身而拜,尽显恭敬。

而他身后的阴兵也随之行礼。

秦王嬴柱看了看身前人,微微皱了皱眉,他一日之中都要见无数游魂,哪里会知道身前人是谁。

“管理阴世那位呢?”

粟躬身而拜道:

“在西方酆都大殿之中。”

秦王点了点头,随即化为一道金光朝着西方而去。

“这才是真正的鬼神啊!”

粟望着远去的金色光芒,惊羡的道。

不多时,一身黑衣的秦王嬴柱便出现在大殿之中,坐在高位虎案之上的白起此时正思索着阴间制度。

抬头看见秦王,白起他皱了皱眉。

但他还未开口,秦王嬴柱便开口道:

“武安君,你猜寡人看到了谁?”

“谁?”

白起靠在身后的阴虎篆刻之上,皱了皱眉道。

“商纣王帝辛。”

“帝辛?”

“他也被投入了阴世?”

秦王点了点头,然后笑道:

“对,或许在仙人开启轮回之前,天下历史洪荒之中所有人物都会在这里聚首。”

微微皱眉的白起闻言道:

“看来,我是不缺人才了。”

秦王摇了摇头道:

“你或许是不缺了,但是我一人渡不了世间所有的阴魂。”

“世间阴魂或许一日内产生的数量都超过我投入阴世的熟练。”

白起取出笔墨在桌上文案之上画了个圈,然后正起身来道:

“这些话,你应该给春秋先生说。”

“这不是我该管的事。”

秦王正起身来道:

“其实我想在你这里借些人。”

“什么人?”

秦王笑了笑道:

“阴间有阴兵,镇压一切厉鬼幽魂,维护阴间的秩序与地府的威严,那么难道不需要衙役官宦来拘魂,审魂吗?”

白起思忖了片刻,然后抬起头道:

“不错的想法。”

“借人没有问题,但是一切要那位同意。”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无极宫那位曾经说过,阴世只许进不许出。

要让阴间阴兵衙役出现在阳间,那么必须要那位的同意。

无论这个想法有多不错,没有那位的首肯,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第一百五十八章 秦广王

太阴学宫,无极宫上,气象万千。

一身黑衣的秦王嬴柱拜倒在李春秋的身前。

坐在琉璃高台之上的李春秋听完了秦王嬴柱所言之后,微微抬头,那如同日月悬空的双目轻轻地望了望他。

秦王嬴柱所说的阴兵与阴间衙内分离之法,让李春秋想起了昔日的地府传说。

在地府之中似乎阴兵和阴间衙内便是不同的,各有所属。

这也不知是否有着什么联系。

李春秋微微皱眉沉吟,一时间无极宫之中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这种神情之变便可改一方之天地变化的神通,秦王嬴柱无论见多少遍都惊为天人。

而他心中也为之惶恐,那无尽的压力让他不得不思索自己的想法是否让仙人不喜。

一时间似乎度日如年。

“你的想法很不错。”

李春秋半天之后才缓缓开口,一时间整个无极宫之中宫楼震荡,似乎一小方天地都在与李春秋所言共鸣。

李春秋手指在虚空之中一划,一道诡异的赦令在虚空之中缓缓显示出来,其蓝色的神秘文字与秦王嬴柱手中的阴间赦令如出一辙。

那蓝色的赦令文字在虚空之中只停留了一刹那,便化为一道流光与秦王嬴柱手中的纠缠在一起。

秦王嬴柱只觉得手中的赦令似乎发生了不可言的变化,两道赦令逐渐融为一体,那赦令之上的本来的文字不断扭曲起来,分解、重组。

最终一道新的赦令出现在秦王嬴柱的手上。

像是它们本身就是一体一般。

一瞬间,手中赦令之中一段记忆涌出在秦王嬴柱的脑海之中。

这赦令之中记忆是这赦令的使用方法,此赦令可以授阴间游魂如同他一般穿梭阴阳两界的能力,还可以拘魂摄魄。

此无穷妙用正可以实现他之前的提议,建立地府统御阴间衙内收世间游魂。

“嬴柱谢春秋先生。”

秦王嬴柱幻化而出金色身形拜倒在太阴学宫的大地之上。

恍惚之间,太阴学宫之中似乎忽然起了一道长风,吹动着李春秋白衣。

李春秋抬头看了看无极宫顶刻画的龙凤之图,随手一点。

跪倒在琉璃高台之下的秦王装着忽然一变,长衫黑衣不变,可他头顶却多了冠冕。

整个阴魂似乎都变得越发的具有威严。

下一刻,李春奇的轻轻响起。

“今日起,你阳世之名且忘却,世间一切与你如过眼云烟,不可再提。”

“如白起一般,在阴间你只有一个名字,十殿阎罗之首秦广王。”

“白起为酆都大帝赦令统御阴间所有兵卒大势,而你则是赦令阴间地府,居于白起之下,管理整个阴间拘魂审判之事。”

那如同天地共鸣一般的声音缓缓响起,似乎是一种天地的见证,一种身份的授予。

秦王嬴柱恭恭敬敬的拜倒在大地之上,倾听着这一切。

“此外,入世之阴魂,不可称原名,其名皆为牛头马面、黑白无常。”

“你可明白?”

声音震动着整个无极宫。

秦王嬴柱躬身拜道:

“秦广王明白,谢春秋先生恩准。”

李春秋随之摆摆手,整个无极宫之中似乎起了一道风,将秦广王吹出了无极宫之中。

可那缥缈至极的声音却响彻在秦广王的耳畔。

“去吧,阴世乃日后天地轮回之所,期间行事必然慎之又慎。”

回过神来的秦广王已然出现在太阴学宫东宫门之外,他望着那高大的门楣一拜。

“诺!”

无极宫之中,一声轻叹响彻在大殿之中。

“阴间,轮回不远了。”

随着缥缈的声音远遁,一身白衣的李春秋再次闭上了双眼。

他的心神沉入那无尽灵海之中观摩那刻印在石碑之上的文字。

赐予白起与秦广王的赦令,便是他在那石碑之上的琢磨而出。

这石碑之上的文字具有恐怖的力量,似乎是无尽玄妙的汇聚,有着天地昭昭大道。

或许,这上面的文字才是这石碑之上最珍贵的知识。

在李春秋沉入了自己的灵台识海的时候,那苍凉而广漠的阴间,依旧是亘古不变的模样,只是冷漠的大地之上,多了无数阴兵令使四方游魂来建造着宫楼、城墙。

一点点城市的模样在这里昭显出来。

身为阴间酆都大帝,白起有意在阴间建立一所城池,甚至名字白起已然想好,就叫做酆都城。

酆都城镇压阴间一切阴魂,统御阴间一切兵马,规整四方阴魂游魂。

此后在修一座长城关隘,入门处便为游魂正式进入阴间之所。

遂有了这无数游魂的铸城之举。

此时,那阴阳两界的通道忽然打开,一身黑衣的秦广王从虚空之中落下,化为一道金光直冲白起的大殿。

他人还未到大殿之中,那声音便已经响彻在白起耳边。

“武安君,春秋先生已然应下。”

秦广王话语刚出,在他手中的变化了阴间赦令忽然激射而出一道金光,直射白起眉心之处。

白起被金光一荡,双目猛然紧闭,半晌之后才缓缓睁开双目。

随之他整个人的面貌瞬间一变,身形越发雄伟高大,一身如墨长袍那是说不出的威严。

“仙人之意,我已然明白。”

白起看了看秦广王一眼。

“秦广王,但你也需要记住在阴间我只有一个名字酆都。”

“此地我欲立酆都城,在城中你可以取地立阴间十殿,建立地府统御整个阴间勾魂摄魄之事。”

同样一身黑衣的秦广王点了点头道:

“酆都大帝,寡人明白了。”

“但还要从你的阴兵之中取部分之人。”

白起点了点头道:

“只要少于三千之数,任你取之建立地府骨架。”

“谢酆都大帝。”

秦广王笑了笑,然后他转身化为一道流光冲出了白起的大殿。

酆都望着那离去的身影道:“也快是时候分封阴间事了。”

“再等等人间那些游魂君王。”

大殿之中,声音空响,丝毫没有外泄。

在苍凉的大地之上,在白起宫殿之侧便是那停留的无数阴兵大阵。

整整齐齐的阵列,冰冷的躯体魂魄,让其有着无尽的威势。

阴兵不寝不食,只吸收这无数的阴气与灵气精修自身。

在秦广王进入大营的那一刻,无数的阴兵睁开双目,冲天的阴气而起。

白起亲手训练而出的阴兵,是不容置疑的。

但是当阴兵看见来人之时,那无比的杀气与阴气瞬间被冲散。

入阴间之人,没有不认识这位的。

“传仙人赦令,我秦广王立地府于酆都城内,统御阴间一切招魂摄魄之事。”

“于汝等之中取三千之数,往来阴阳两界,勾取阴魂。”

“谁人愿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死神

秦广王于酆都城之中立阴间地府,取三千阴兵为第一批阴间勾魂使,分化人间之地,令之尽取游魂。

于是,无尽的勾魂使者出现在了人间。

他们行走在山川、行走在荒野、在冰冷绝望之地、在炙热滚烫之地,无数灵海之中的阴魂被唤醒,然后被投入那荒凉广漠的阴世之中。

相比与阳间,阴间是一种死寂的黑色,像是永恒的死亡。

在那里没有星辰日月,有的只是像是浓雾一般的天宇,永夜的昏暗。

所有成为勾魂使者的阴魂,都庆幸着自己的选择,至少成为了勾魂使者,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人间,尽管阴间秩序不容许以一切的形式来干预人间的运行。

但是能够行走在这片世界之中已然是一种巨大恩赐。

毕竟阴间最大的秩序便是:所有进入的阴魂不容许出现在人间。

但也不是所有的阴间勾魂使者,都欣喜着。

十殿阎罗之首秦广王将整个人间分为了三千个区域,自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在中原勾魂摄魄。

有些勾魂使者便被分配到了极西之地。

作为在中原生活的人,极西之地有着许多相关的联想:荒凉、蛮夷、无知、野蛮……………

还有流放。

作为一个勾魂使者上任的第一天就被流放,这是何等的悲哀,很多勾魂使者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地府的秩序没有任何人敢于挑衅,酆都大帝之前已经展示过触及地府的秩序会是怎样的结果。

阴世之中,除了无尽荒凉的阴蓝大地外,在那环形的巨坑之中,是灼热的至极的熔岩,其中的熔岩在极阴之地生极阳,无论任何阴魂进入其中,都会受无尽痛苦。

如同烈火焚身。

这种痛苦并不足以魂飞魄散,甚至可以让阴魂无时无刻受此煎熬到天荒地老。

阴间所有阴魂对此都畏之如蛇蝎,他们甚至给那里取了一个名字——地狱。

意为在阴间地府的炼狱。

地狱的存在让所有人对于阴间的秩序不敢有着丝毫违背。

所以,勾魂使者只能认命,去极西之地掠夺游魂。

于是,无尽的勾魂使者赶赴极西之地。

粟作为勾魂使者,他也不幸地分到了极西之地。

尽管他心中是不愿的,但是阴间的秩序不容许他不愿。

所以,粟听命赶往了极西之地。

在这里,他看到一方不一样的世界,无数的金发碧眼之人臣服在另一群黑发黑眼的人脚下,这里似乎有着与中原迥乎不同的制度。

其运行着一个巨大的国度。

但是这和粟没有关系,阴间不容许他们这些勾魂使者干预人间之事。

粟走入在大地之中的无尽灵海之中,他伸出手通过醒魂咒符将一个身着重甲的人唤醒。

那人缓缓醒来。

“我不是死了吗?”

尽管粟听不懂西方的言语,但是纯粹的灵魂波动比之所谓的语言要真实的多。

粟微微抬起头看了看身前的大汉,露出一丝笑容。

“所有的灵魂都要最终进入阴间之中。”

下一刻,在大汉眼中,身前穿着诡异的男子凭空在虚空之中画了一个圈,一瞬间似乎一个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被打开。

大汉下意识的问道:

“你是神灵吗?”

“你可以叫我勾魂使。”

粟伸出手,无尽的阴气在他的手中涌动,他伸出手在眼前这奇异的金发碧眼的男子身上一推。

男子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然后便落入了一个昏暗至极的世界之中。

直到他落在大地之上,他才发现这里无数人看着他,他们身披重甲,上前将之压了下去。

阴间自此又多了一份劳力,也多了一份喧闹,这死寂的世界似乎苏醒了一丝。

而在极西之地的大地之上,粟不断重复着自己的动作,他将一个又一个魂魄唤醒而后投入阴间。

一切有条不紊,无论是地府的勾魂使,还是阴间的阴兵,还有那逐渐在阴世大地之上兴起的酆都城。

一切都波澜不惊。

直到有一天,粟发现有人看到了自己。

作为阴魂,人是不能看到魂魄与勾魂使的。

那一日,粟依旧是重复着重复了无数遍的动作:唤醒游魂,然后将之投入阴世。

罗马公民苏尔马清晨醒来,打开窗门,在自己父亲的墓地之上,他看到了一位穿着怪异的男子。

那位男子在自己父亲的墓地之上,抬了抬手,下一刻自己的去世的父亲便出现在墓地之上。

“我的天!”

苏尔马立马冲出了家门走到了墓园之中。

随后他便看到那位穿着奇异的男子对他父亲说了一句奇异的话语,然后他在虚空之中划出一个漆黑的通道,将之推入了其中。

苏尔马当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你是谁?”

他的声音响彻在墓园之中。

粟下意识的看了看周身,发现自己身后没有没有任何一个人,然后他诧异的抬起头来。

“你能看见我?”

苏尔马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与自己的灵魂脱离了,他似乎灵魂听到了一句话,可**听到的却是一句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但是他的脑海之中却清晰的知道,那就是这句话的意思。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更加的惶恐。

“你……你是谁?”

粟皱了皱眉。

“真的可以看到?”

下一刻,他化为了一道阴风消失在院落之中。

而苏尔马却被阴风吹倒在大地之上。

远方,粟出现在大地之上。

“不该啊!”

尽管他很快消失在原地,但是在罗马出现了死神的消息还是很快传遍了世间。

苏尔马见过粟之后,大病了七天,才可以下地。

一时间,关于死神的消息足以让所有人惶恐。

于是,粟不得不回阴间地府十殿第一殿去见秦广王。

阴间秩序:阴间勾魂使不得以任何方式干扰人间。

但是,他却意外的被人看到了。

粟必须回阴间自辨。

不然,一旦被秦广王发现,地狱是他最好的归宿。

可那人究竟为什么会看到他,他明明是凡人不可见的。

第一百六十章 酆都城

在苍凉无尽、静寂无声的苍白大地之上。

酆都城,被无尽的阴魂以历经不知多少沧桑的苍白石块已然堆出了雏形。

整个酆都城虽然没有彻底这展示在世人眼前,但是那种亘古的威严与苍凉已然呈现的淋漓尽致。

无尽的阴气笼罩着这座城市,充斥在整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似乎化为了无上存在的一只大手在这里按下。

那铺天盖地的势足以让任何阴魂为之胆怯。

在酆都城未完成的城墙内,一座雄伟宫殿立在酆都殿之前。

那是秦广王的殿宇,总理阴间所有审判与勾魂之事的地方。

所有的罪孽在这里的得到救赎,而这里也是一切阴间衙内的生杀予夺之地。

在阴暗而庄严的大殿之中,秦广王坐在桌案之上。

无声的阴世在这里更加的寂静,只有粟轻声诉说的声音。

在粟陈述完之后,整个大殿便瞬间陷入了彻底的寂静,像是那种的永夜之中不会醒来的寂静。

这一切让粟心中越发的惶恐。

直到,秦观王的声音缓缓响起在整个大殿之中,他的声音冰冷而无情,似乎是一座没有丝毫的感情的石像。

“你说的,寡人已知,下去吧。”

“诺!”

粟赶紧躬身一拜,退出了这地府十殿第一殿。

那宫楼门前之上挂着的那牌匾之上,用难以言喻的文字写着:第一殿。

像是一只漆黑的狂龙在咆哮。

据说这牌匾是一位无上的存在落笔写成。

粟轻轻的看了一眼牌匾之后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被震慑,下一刻他手心之中的赦令印记传来一丝温热。

整个魂魄才缓过神来。

他连忙朝着那牌匾一拜,然后缓缓退去。

那阴暗的大殿之中瞬间似乎只剩下了秦广王一人,他黑色的龙袍加身,宽大的龙袍将其气势衬托的越发的浑厚威武。

在深黑色的桌案之上勾画着一种莫名狰狞的神兽,而上面放着的书籍之上,清晰的写着两个词:阴阳眼、厉鬼。

这是阴间地府现在遇到最常见的两大问题,出现在整个人间的各处。

从中原之地到远方的极西之地,每个地方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两件事。

秦广王沉吟了片刻,然后在阴阳眼之下做起了标注。

“阴阳眼,告诫为主,令之不可泄露阴世之事,可以适当透露阴世规矩。”

“至于厉鬼,却是不凡。”

秦广王威严不凡的国字脸之上,双眉一蹙。

厉鬼,按照酆都大帝从太阴学宫之中带来的典籍之中描绘,是灵气给予了这些不应该存于世间的游魂支撑。

这些厉鬼多半有着极其强大的执念,以至于在灵气的帮助之下逃脱了灵海的束缚。

“但是没有阴魂可以逃脱阴间的秩序。”

秦广王的声音在空旷的第一殿之中回荡着。

白起入阴世,化酆都大帝,将阴世秩序彻底的印在了所有的阴魂心中,这规矩决不能败在他嬴柱的手上。

不然,无极宫俯视众生那位岂不是要小看于他。

阴世是那位下的一盘大棋,他可不想这样被扫出局。

“既然不从阴间勾魂使,那就遣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去。”

“黑白无常勾人之厉鬼,牛头马面勾妖魔之厉鬼,各司其职。”

“如此甚善。”

秦广王取出一卷纯白的丝绢,然后以朱红色行笔于上,末尾处他抬起手中那淡蓝色的赦令在丝绢之上一按。

丝绢之上一道印记赦令显露于上,昭显着无尽的威严。

“来人,悬挂于酆都城城门处。”

秦广王轻轻一弹,那丝绢瞬间没入黑暗之中,消失在十殿第一殿之中。

“没有任何阴魂可以逃脱阴间的秩序。”

秦广王似乎是呢喃自语,又似乎是与某人交流,其冰冷而嘶哑的声音在第一殿之中散久久不肯去。

在阎罗十殿第一殿后,那更加高大的酆都殿之中,握着手中寒铁铁卷的白起微微抬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自然没有。”

他忽然开口似乎是在回答着什么。

嘶哑而威严的声音在酆都殿之中响彻。

阴间在他二人执掌之下,不能出现任何有被阴世的秩序的事情。

因为这是那位交代下来的事情。

这是看中,但是也是考验。

如果他们不能铸就阴间的秩序,那么自然有人可以来代替他们。

在阴间的阴魂眼中,他们是阴间秩序的制定者,但在那位眼中,他们估计不比寥寥众生高出多少。

“大人?”

酆都殿之中,魁梧的殷纣王帝辛诧异的微微抬头。

他实在不清楚为什么酆都大帝忽出此言。

“记住本帝与你所言了吗?”

白起微微低了低头,无尽的阴气与杀气充斥在整个大殿之中。

在进入阴世之后,这位大帝是帝辛见到最有压迫感的人,其余身上虽然有一种莫名的制约之感,压制他身上的力量。

但是从来没有人给他过如此的压迫感,像是野兔见到了猛虎的感觉。

生杀予夺一念之间。

像是一位恐怖的王者俯视着布衣。

“帝辛已然记下。”

“此事若成则善,不然阴世阴魂何止万千,自然有人会顶替你。”

“去吧,酆都城内游魂于你尽取。”

“诺!”

帝辛站起身来,接过了酆都大帝手中的寒铁铁卷,在铁卷之上以金钩铁画写下莫名文字,而在铁卷的最后一道难以言喻的赦令印记在其上。

无论阴间任何游魂在看到此赦令印记,都会感受到一个人名字——酆都。

帝辛缓缓的拜退。

幽深的大殿之中,一身石躯的酆都微微抬了抬手中的新的卷轴,在上面写着无数的君王的名字。

尘归尘,土归土,人终有一死,所有的帝王最终的归宿都是阴间。

任凭你权势滔天,倾尽天下,也逃不过生死。

“除了那位。”

白起似乎想起什么。

他微微抬了抬头,双目之中那燃烧的蓝色火光,露出思考的神色。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春秋先生的弟子王孙政或许着世间唯一的一位长生久视的帝王。

即便是这位也有寿命穷尽之时,他要入阴世怕是要酆都亲自迎接,那么阴世有人敢审其罪令吗?

十殿阎罗之首可是他的祖父,即便他狠下心来,没有那位无极宫之中的存在开口,谁敢呢?

所以,王孙政还是不死的好。

死了,这阴间只怕是都要乱。

酆都低了低头看着手中卷轴上的帝王名讳。

“分封阴世土,总领酆都下。

十殿平地起,阴阳隔天地。”

这以后便是阴间的秩序,酆都从不怕有人破坏这秩序。

因为论战,没人是他的对手。

阴曹地府会是阴间的秩序,这无可置疑。

第一百六十一章 传闻

越野千山,无论是山野之间,还是在市井之中,关于阴间的事,就像是夏季之中的长风刮过了四方大地。

便是在咸阳城之中,这种言语也如同雨后春笋,不绝于耳。

在仙人悯处,人烟缭绕处,更是所有人都要谈到这阴间。

在仙人悯的餐饭之处,是整个仙人悯人烟最旺盛之处。

因为太阴学宫之中,肴池宫三餐有序,虽然美味至极,总有参与实习的学子不能按时吃到餐饮,所以偶尔学子也会出太阴学宫在仙人悯处就餐。

甚至,有些喜好美食的学子甚至专门从肴池宫师傅处学得了餐饮炮制之法,交于商人。

为的便是在此也能享受美味,毕竟吃过肴池宫之中的食物,世间一切美食不免都如同嚼蜡。

所以在这里美食极其诱人,引来了无数食客。

今日,秦王已然逝去四十九日,秦国王室除却秦王仍旧要守丧满一年外,其余人等已然不必守丧。

赵政便带着成蟜到了这仙人悯之处,尝尝美食味道。

成蟜不曾有太阴学宫学子身份,尝不了肴池宫中美味,也只能在这尝尝太阴学宫学子整出的残次品。

在赵政与成蟜享用着仙人斋的美食时,有一说客落座在了仙人斋的中央,他盘腿而坐,说起了最近流言极盛的阴世传闻。

这也是太阴学宫学子教授的一种手段。

这些店家也是聪慧,宁愿不收太阴学宫的饭钱,也要太阴学宫的学子随便教他点东西。

日积月累倒是学了不少窍门。

“此时,阴世之说广传于世,诸君难道不对这亡魂阴世敢兴趣吗?”

那说客声音有起有落,顿挫有致。

立刻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你说说。”

有人附和道。

那说客等得便是这句,他大手在大腿上一拍道:

“自古而来,阴阳有序,四时有御,阳世为人间,为生人所居之地;而阴世为阴间,为亡灵锁具之地。”

“自然,阳间有主,阴间亦有其主。”

“阴间其主为何?”

有人诧异的问道。

死人的世界也有帝王不成?

说客笑了笑,高声道:

“传言阴间为酆都大帝统御,下设十殿阎罗,其十殿阎罗又立阴曹地府,分管阴间一切事物,凡人之生死,拘魂摄魄,投胎转世皆由其运转……”

说客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如数家珍。

将众人一惊,阴世之说传言已久,但从未有人说的这般真切。

“你如何知道?”

有一虬首大汉诧异道,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说客道:

“难道你死过?”

众人轰然而笑。

按照说客所言,只有亡魂可以进入阴世,那么必然也只有死人才知道阴曹地府,若是活人必然是杜撰而出。

那说客似乎是急了,腮红耳赤道:

“谁说没死过便不能知道阴间之事?”

“这世间有人天生双目异于常人,可以通晓阴阳,望阴间鬼魂,唤作阴阳眼,此人虽不死可查阴间之事。”

那虬首大汉闻言又抬起头仔细的打量了一眼说客道:

“你有这本事?”

“我自然没有,但是咸阳城外有人可以,其望见阴间勾魂使者,此等话语便是那阴阳眼告知。”

“他人呢?”

众人好奇道。

说客言语一顿,支支吾吾道:

“死了,据说是因为泄露了太多天机。”

众人为之一静。

如此,倒是没有思维之漏洞。

但是真的有这么一个阴世呢?

一想到自己死后便要到这为之的世界之中,众人心中就不由的一慌。

这时,说客又道:

“不过那阴阳还说,最近有厉鬼作祟,遂阴间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将入世拘魂,地点好像就在秦国边境。”

“诸位要是有胆倒是可以去看看,试试我所言是否非虚。”

“不过据说,阴差不见世人,见之便要折其寿。”

说客说完还挑衅的看了一眼虬首大汉。

那眼神之意溢于言表:有胆你就去啊!

小成蟜第一次来到仙人悯,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好奇的。

在听到有人谈论到阴世之后,小成蟜抬起头来认真的听着,在听到“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出世拘魂之后,小家伙睁大了双目看着自己的兄长。

“兄长,真的有阴世吗?”

这声音虽小,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仙人悯处没有人会不认识这位仙人弟子,已然成为了公子政、秦国下一任秦王的存在。

若是这个世间真的有人知道阴间真假,也只有这位和太阴学宫之中那位了。

公子无氏,以公子为氏。

自从赵政被封为公子之后,赵政已然不叫赵政,而叫公子政。

公子政闻声放下了筷子,他轻轻理了理成蟜的长发,点了点头。

“有。”

众人为之哗然。

竟然真的有吗?

那酆都大帝、秦广王也不是虚谈了?

小成蟜闻言再次天真的问道:

“那祖父也在阴世吗?”

公子政轻轻的点了点头道:

“祖父在。”

“那我可以去见祖父吗?”

小成蟜小声道。

公子政轻轻擦去了成蟜嘴角的饭屑道:

“阴间只有亡魂才可以到达,小成蟜可不能去。”

说完,公子政抬头望向了那遮盖一方的淡蓝色光幕,手指轻轻的指了指光幕的方向。

“如果你真的好奇这世间的一切,阴阳生死之变化,那么那里可以为你解答。”

小成蟜抬起头。

在仙人斋的众人也全部抬起头来。

那里只有一个名字——太阴学宫,传言有着长生不老之法的地方。

世间有谁不向往那里。

“那里就是兄长学习的地方吗?”

“对。”

“那我以后也要在那里求学。”

“好,不过现在,我们该走了。”

公子政轻声道。

小成蟜闻言自己从座位之上跳了下来,然后拉上了公子政的大手。

这时,那虬首大汉上前一拜道:

“敢问公子政,阴间究竟是什么模样?”

公子政笑了笑道:

“是它本该有的模样。”

随即他轻轻起身,拉着成蟜走上了仙人斋外的车乘。

只留下一个随口的答案和揣摩着公子政话语的众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长平

阴间本该有的模样是什么模样?

仙人斋之中众人苦思冥想,眉头不展。

最终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说客,说客一见众人目光一呆,他瞬间便知道众人的想法,他摊了摊手道:

“小人可没有死过,自然是不知道阴世的模样。”

“诸位若是真的对阴世感兴趣,不如去看看那秦赵边境的景象。”

“小人所言的大戏,却不是诓骗各位,只不过要看看诸位的机缘了。”

众人闻言沉吟片刻,然后纷纷离去。

说客将众人走散之后,转头看向了店主,店主将一小袋钱递给了说客,说客随之离去。

这是规矩,店主从来不问说客故事的来源,他只是要求说客在这里说书,并且每一段时间便结账一次。

在说客离去之后,店主靠在仙人斋的木柱上,摇了摇头道:“又是纷争啊!”

在仙人悯处多是崤山以东六国细作,虬首大汉便是赵国的细作,不光是他,在仙人斋之中的食客十之八九都是诸国的细作。

这消息怕是不日便通传六国,也不知道诸国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五天之后。

在秦赵边界,诸国使者纷纷赶来。

赵军陈列军阵于此,时刻防备着秦国东进,作为秦国东出路途之上的最大阻碍,秦国想灭赵国已然不是一日两日。

此时,秦国国力空前强大,赵国便越发的没有安全感。

于是,这里的驻军也是最多的。

在赵国边境的荒野之上,在赵国应许之下,诸国使者纷纷到来。

苍茫大地,万里荒草。

不知多少枯骨在其中掩埋。

“可有探查到何处有异样?”

廉颇着重甲,单手按在腰间长剑剑柄之上。

在他身上看不出丝毫苍老的迹象。

自从当年天降流火之后,整个世间似乎都不再是以前的模样,首先便是秦出仙人,俯首授长生,其后便是妖族动荡,草原大乱,现在又冒出了阴间。

廉颇越来越觉得这世间越发的陌生起来。

但是即便这个时间再陌生,他也要站好自己的位置。

驻守于此的将军,闻言回到:

“长平,长平之处起四方大雾,阴冷非常,其间常有军旅征战之声,为秦赵边界之处,只有此处有异。”

“有乡人言,此为昔日赵国冤魂于此,不肯散去。”

说到这里将军似乎也知道自己说的太离奇了,他随之停顿了下来。

“长平吗?”

廉颇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忍不住的双眉紧皱。

半天后他轻轻的叹出一口气,在清晨之中其化为一道雾气飘散在空中。

长平。

只要是赵国之人,没有人会忘记这个地方。

“真是一个引起人回忆的地方。”

廉颇在赵括战败之后做过估量,便是自己在赵括的位置上,最多也不过稍强于赵括。

可惜了那少年。

“只希望只是巧合。”

廉颇不喜欢长平这个地方。

那里埋葬了当年唯一可以威胁到他军权的人。

也埋葬着他本来已经忘却的记忆。

他轻轻摆了摆手道:

“列阵于长平之前,邀诸国之人观之。”

诸国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结论。

所以,此时赵国没有藏私。

当然,这也是一种保险。

若是出了什么异常之事,诸国也要一起来抗。

………………………………

长平的牧野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将这里一切都遮掩起来。

在无尽的浓雾之中,不时传来兵戈相交的声音,甚至在临近浓雾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在浓雾之中的身影。

凄凄长歌,悲从中来。

远处的驻扎的赵军只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耳边低语,让所有人忍不住的不安。

“这便是秦赵边界之处有异之处?”

楚国使者上前了一步,望着那无尽的浓雾,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冷意。

廉颇站在众人中央,他的双目从来没有离开那浓雾。

这个地方他很熟悉,昔年这里便是秦赵两国战场。

“诸位有意者不妨进入其中一观。”

廉颇看都没看楚国使者一眼,只是淡淡的道。

燕国使者低首道:

“赵国边界,诸国不敢于前,还请赵国兵卒为前。”

这时候,廉颇才转过头冷冷的看了一眼燕国使者。

“王上有言,诸国此时之志,一也,如此倒是生分了。”

“不如诸国各出一队人,前去查探。”

楚国使者摇了摇头道:

“阴间之事,不知真假,若是在仙人斋之中所言为真,诸国之兵触怒了那阴间酆都大帝与秦广王却是不美。”

廉颇沉吟片刻,一到这昔日旧地,他心中便越发烦躁,随即抬头道:

“那当如何?”

楚国使者道:

“不如遣派死囚,如此倒是也可。”

“主意不错,不过此地赵国可是没有死囚。”

驻守此地的赵国将领道。

“楚国倒是带来了几位死囚。”

“还请让我等一试。”

廉颇看了楚国使者一眼道:

“那请!”

楚国使者摆了摆手,几位楚国士卒压上来了十位上着枷锁的囚徒。

这十位囚徒膀大腰圆,魁梧不凡,骨子都透露着一种凶神恶煞的气势。

士卒将囚徒的的枷锁打开,放开了这十位囚徒。

囚徒们看着这眼前的浓雾,头都没有回,便大步朝着浓雾之中走去。

不过片刻,囚徒们便全部走入了阴冷的浓雾之中。

所有人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似乎没有丝毫流动的浓雾,寂静还是寂静。

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在众人松懈之时,一声惊恐至极的声音在浓雾之中响起。

“啊!!!”

似乎囚徒们遇到了极其可怕的事物,下一刻一道血柱飚射而出,将浓雾之外的大地染成了赤红色。

声音还有结束,在浓雾之中似乎有着人在继续奔跑着。

“啊!!”

不时有尖叫发出,但是很快那声音便化为的呜咽之声。

在最后一声惨叫之后,浓雾再次化为了宁静。

“不对,只有九声,还有一人呢?”

楚国使者眉头紧皱。

就在此刻,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从浓雾之中探出,一个囚徒缓缓爬出了前半身,他满脸都是淋漓的鲜血。

双目之中尽是难以言喻的惶恐。

“赵军……亡魂……长平……救我”

囚徒呢喃着,似乎想要告知众人什么,但是他的声音震颤着,众人根本听不起是什么。

未等他说完,在浓雾之中似乎有什么抓住了他,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惊恐。

下一刻,囚徒瞬间便被拖入了其中。

这一下,真的彻底寂静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阴兵

在长平的浓雾之前,所有的人心跳都忍不住的加速。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里头究竟是什么?

让这些凶悍至极的囚徒恐惧至此?

“长平赵军亡魂?”

楚国使者将这几个词语连了起来,在此之前此地便有传闻,长平亡魂难平,真的是如此?

楚国使者转头看向了廉颇。

不只是他,诸国所有的使者都看向了廉颇。

昔年,秦武安君白起于此坑杀四十万赵军,难道说这些被坑杀的军队全部成为了亡魂?

“这是秦国铸下的孽债啊!”

廉颇深深吸了口气,叹息道。

昔日死去的亡魂有多少曾是他手下兵卒。

“诸位,赵国兵卒不愿惊扰这些昔日赵国的亡魂,也希望诸国不再惊扰这些亡魂。”

“可阴世之传言,真假尚未可知。”

有人仍旧不死心道。

“若是真有阴间,世人必然有知晓之日,何必强求。”

廉颇摇了摇头,他不想惊扰这些昔年跟从他南征北战的兵将,如果昔日他倒在这里,他也不希望有人惊扰长眠地下的他。

就在此刻,天地忽变,一片巨大的云雾将天空之中灼日遮盖,一时间整个天地都阴暗了下来。

浑浑万里,一时间皆是晦暗。

“这是?”

廉颇抬起头来,看着这异象。

下一刻一阵阴风而起,张狂而奔放,那无尽的冰冷席卷而来。

那似乎永远不会颤动的浓雾竟然在这阴风之下被吹动,浓浓稠雾扩散开来,竟然隐隐有被吹散的架势。

在吹散的薄雾之中,视野逐渐的清晰起来,在赵军营地之中的众人似乎隐隐看到穿着破烂的赵军士卒。

他们浑身溃烂,像是腐朽一般,有的已然是一副骷髅的模样,只有破烂的赵军军服挂在那佝偻身躯之上。

这一刻,众人终于知道之前囚徒在浓雾之中看到的是什么了。

那是惨死长平的赵国亡灵。

迷茫的亡灵赵军排成莫名的阵势,如果有昔日幸存的赵国之人,他们或许可以认出这便是昔日赵括突围时用的阵势。

“亡魂之说,真的是真的。”

楚国使者的手都在打颤,就像是不停使唤了一般。

从飘散的浓雾之中溢散出来的是彻骨的寒冷,似乎让人的灵魂战栗。

廉颇双目之中惊异之色一闪,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身着赵军统帅之兵甲,满身鲜血,身上插满了箭簇,高举长剑。

“是赵括吗?”

廉颇依然清晰的记得这个后生,对于赵括他有着太多复杂的情感。

此时看着眼前的赵括,廉颇一阵失神。

那位白马银鞍,意气风发的赵括再次出现在廉颇的脑海之中。

还没等廉颇回过神来,在薄雾之中又生惊变,在薄雾的外围,一个个身着重甲兵卒缓缓显露出来身形,无尽的阴冷扑面而来。

像是他们本身极携带着无尽的寒气。

“这是阴间的军队吗?”

齐国使者惊到合不拢嘴。

昔日从仙人斋传出来的消息竟然是真的吗?

随着显露而出的兵卒缓缓步入薄雾之中,一道冰冷无情的声音随之响起。

“阴兵借道,生人回避。”

凭空而起的声音,冰冷之中昭显着无尽的威严。

似乎响起在众人的心头,一种莫名的惶恐出现在所有的心头,似乎是众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

随着阵列的阴兵行入薄雾之中,似乎有着金戈铁马之声响起。

像是有着千万兵甲呼啸。

兵戈相交,厮杀如旧。

阴风怒吼,草木伏倒。

一时间,所有人都失言了。

他们都意识到似乎他们真的遇到了传说之中阴间的执法之人。

既然有着阴间,那说明仙人悯处传来的消息很可能全部是真的。

这世间真的有人监管着万物生死,勾魂锁魄。

“退!”

廉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道。

全部赵军立刻回撤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如果说廉颇还不下令,那么他们自己便要跑了。

没有人可以在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下保持镇定。

那种寒冷似乎从众人心中最深处迸发而出,无尽的恐惧盘绕着一切。

或许太阴学宫之中有人可以,但是眼前的众人没有一人可以。

在赵军后撤五里之后,长平之处一声嘶声力竭的嘶吼响彻在大地之上。

“白起,我,赵括不服,你怎么敢坑杀我赵国四十万男儿?”

“我不服啊!”

话语之中的每个字都似乎带着嘶吼之人的所有精气神,那是深深的不甘与恨意。

嘶吼的恨意似乎要刺破长空。

久久不肯散去。

一时间,天都无声,只有阴风依旧。

在声音在大地之上消散后,浓雾缓缓的淡去,像是从来没有出现一般。

而那恐怖的阴风却更加凶猛了。

那冰冷至极的风似乎要将所有人的思维都冰封,那种来自于灵魂的寒冷让人忍不住大的颤抖。

足足一刻钟,狂风呼啸之中似乎带着阴间士卒的低语,在所有的耳畔环绕。

一刻钟后,那阴风才缓缓散去。

而随即遮蔽了灼日的骄阳缓缓露出了温暖的阳光,那蔽日的乌云已然划过了长空。

一切似乎都是已经计算好了的。

片片阳光洒落大地。

此时那灼日的日光照在身上,众人竟然感不到丝毫的暖意,有的只是冰冷。

廉颇远远眺望着远处的长平,那里哪里还有什么雾气。

只有这萋萋芳草之下,不知掩埋着多少昔日长平尸骨。

一切似乎都是幻象,但是廉颇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囚徒的血迹还在大地之上,那尸体怕是还未冷。

“都是真的。”

“赵括,你是被抓走了吗?”

廉颇呢喃自语道。

“掌管阴间的酆都大帝与秦广王吗?”

在廉颇低头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大地之上,站着的已然是寥寥数人。

大部分的士卒裹紧了衣衫,相互依偎着,整体不住的发抖。

明明是灼日当空,众人的额头之上已然流下了汗水,但是士卒却像是冻的不能自已,只有依偎在一起才能感到一丝丝的温暖。

廉颇看着众人,脑海之中回忆其刚刚那响起的威严声音。

“阴兵借道,生人回避。”

第一百六十四章 圣心独断

阴兵借道,生人退避。

好霸道的阴世。

无论是廉颇,还是诸国使者都为之心惊肉跳。

甚至有些使者已然倒在了大地之上,如同那些士卒一般,被冻得瑟瑟发抖。

我借,你必须回避,不然你就要承受见我的代价。

如此霸道的行军,便是廉颇纵横疆场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

但是真正的见证过所谓的阴兵之后,诸国再也不揣测所谓的阴世。

阴间兵卒与阳间诸国而言,太诡异,太强大。

他们像是没有一丝感情一般,所过之处,游魂尽去,生人皆倒。

赵国边境兵卒仅仅是见到阴兵,便半月之内如同坠入冰窟一般,行将就木。

如果是对战,怕是一触即溃,毫无反抗之力。

于此同时,阴世的确认还引起了整个诸国的惶恐,如果有一天阴间帝王看上了阳间之地,那可如何是好?

在战国可没有关于阴间完备的传闻,阴世对于诸国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境地。

有如此猜测,完全不无道理。

世间有哪一位帝王会放弃开疆拓土的功业?

没有。

三日后,邯郸。

赵王行宫之中。

日渐苍老的赵王赵丹着诸侯王冠冕,仔细地打量着他眼前之人。

在赵王赵丹眼前,是一位秦赵边境的老卒。

说是老卒,士卒年龄其实也不大,只有接近三十,其身体健硕。

在平日之中可以操三石之弓,臂力非常。

便是在秦赵边境之中,也是前百的悍卒。

但此时,在赵王赵丹眼前的老卒,双手颤的比即将入土的赵王还要厉害。

“很冷?”

赵王的声音嘶哑,沧桑至极。

他已经斑驳的双目紧紧的盯着眼前士卒。

眼前士卒的诡异模样让他很不安,非常不安。

“是……是。”

老卒打着颤,在暑九之下,他身披羊皮数件,整个人汗水如注,却依旧不肯脱下一件。

赵王吸了口气,然后轻轻摆了摆手。

赵国殿前将士立刻上前将之抬出大殿之中,放在了灼日之下。

此时的太阳毒辣至极,炙烤着整个大地,但是老卒依旧是颤颤巍巍,似乎正在寒冬腊月之中。

赵王走到了老卒身前,看着他的模样道:

“还冷否?”

“冷……大……大王,我好冷啊!”

老卒紧紧的将周身之衣帛裹在身上,似乎还是有寒风从他衣袖之中的间隙而入,让他感不到丝毫的热意。

“来人,生火!”

赵王静静的吩咐道。

“大王不可。”

这时,一直站在赵王身侧不发一言的廉颇开口了。

“为什么?”

赵王抬了抬头,越是迫近暮年,他越是讨厌有人与之对峙。

如若这人不是廉颇,他根本不会问为什么。

廉颇闻言拱手道:

“禀大王,这些士卒即便在灼热的火焰之中也感受不到热意,之前在边境之处,有人生火,结果有数十人将双手点燃仍旧没有丝毫感觉。”

“差点因此酿成大祸。”

“如此离奇?”

赵王闻言,面色更加的阴沉,他沉吟了片刻之后,轻轻的摆了摆手,令人将老卒抬下去。

然后赵王转身看向了廉颇,道:

“廉将军,边境处有多少士卒如此?”

“三千余人。”

廉颇答道。

那日之后,带去长平的的士卒十之八九都如这老卒模样,不过有人不过数日便缓了过来。

但是也有些人至今仍旧是这般模样。

莫说是上阵迎敌,便是下地行走都难。

“就连阴兵交战尚且未能,便折损三千余人?”

赵王深深的吸了口凉气。

赵国自赵武灵王胡服射开始,数十年间,第一次连交战都没有,便折损如此之多。

“阴世帝王,何等神圣?”

“比之那太阴学宫之中的仙人如何?”

廉颇拱手道:

“臣不知,但据昔日在仙人斋处传出的消息,阴世鬼蜮为酆都大帝执掌,下有十殿,第一殿秦广王执掌世间所有亡灵审判与拘拿………”

“如此,寡人薨后,也要受到此二人管理?”

赵王双手不由的握紧。

他是赵王的王,有朝一日要沦为他人阶下之囚,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廉颇没有言语,他只是莽撞,但是不是蠢。

此话即便他不说,赵王也必定是明白的。

赵王再次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了廉颇。

“若是有阴间帝王领兵犯阳间之土,将军可否当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臣下若遇阴兵怕是,不战便自损九成。”

廉颇知道赵王是什么意思。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整个诸国谁也不可能击败阴兵。

赵王闻声顿了顿,随即转身走向了行宫之中,而廉颇则是跟在赵王的身后。

直到走入大殿之中,赵王忽然停了下来。

“除了廉将军外,所有人都退下,百丈之内,不得留有任何人,违者,斩。”

行宫之中所有人闻声而退,在所有人走出了行宫之后。

赵王转过身来,沉吟了片刻道:

“太阴学宫之中,不是有通传六国信件之处吗?”

“问一问那位春秋仙人,这阴间之兵,可会犯阳间之土?”

“诺!”

廉颇有些奇怪,这种事如何要屏退左右,但是他还是低首应下。

但随即赵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不,换个方法问,若是阴间之帝王进犯阳间,我等如何防守?可有击破之法?”

“另外问问春秋仙人,既然有人可以入主阴间,那么是如何为之?”

廉颇闻言猛然抬头。

直视苍老赵王的双眸,此时面目之上满是皱纹的赵王的双眸之中似乎闪烁出异样的光芒。

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一般。

廉颇心中一颤。

“王上?”

赵王闻声,忽然间笑了。

“怎么?廉将军,你我君臣一场,若是我可以阴世封王,你仍旧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可是长生之道。”

“莫非将军不想?”

“这………”

廉颇愣住了,最终他缓缓低下了头。

“圣心独断。”

廉颇能够说什么。

此时的赵王离薨不远了,他根本不会听劝的。

他只有应下,但是他更相信这位君主不会有机会。

见过阴兵借道的廉颇,不相信统御着如此恐怖阴兵的阴世帝王会被赵王击败。



第一百六十五章 熟识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五章熟识苍凉、晦暗。

永远阴暗的天宇,永远苍白的大地。

这里没有一丝生机。

随着弥漫的雾气升起,苍白色的大地之上,无尽的阴兵在雾气之中呼啸而出。

青色的古灯在雾气之中幽幽的闪烁着,在行进的阴兵其中似乎有着无尽的哀嚎。

车轮在大地之上缓缓的转动着,每个囚车之上都有着无数的人头,他们在哀嚎,凄凄惨惨的声音在整个大地之上起起伏伏。

其中有一座巨大的囚车,与其余的囚车相比其中没有一丝丝的哀嚎之声,也没有攒聚的人头,有的只是一位身着帅甲的青年男子,双目紧闭。

他身上挂满了箭簇,满身鲜血。

青灯摇曳,伴随着似乎莫名的低语,苍白而没有一丝生气的车辆在大地之上渐行渐远。

直到一座巨大的城池出现在无尽阴兵的身前,那诡异而无常的阴兵才缓缓慢了下来。

古老的城墙沧桑而大气,像是历经了无数年代岁月,见证了无数阴魂的行过。

在城墙之上,篆刻着“酆都城”三个大字,苍劲有力,一种不可言喻的霸道在其中隐现。

展露出一种无情的审视之感。

在高大城楼前,护城河上城楼放下入城之桥,阴兵有序的进入了城池之上。

在城内,街坊排列有序,层级井然。

可大街之上,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一切都在无比的寂静之中。

此时,在城内的酆都殿中,秦广王身着第一殿阎罗冠冕,站在酆都大帝身边。

这次,因为长平厉鬼丛生,且为古战场,遂并非是地府十殿阎罗属下的黑白无常勾魂索命。

而是酆都大帝手下的阴兵,受令行事。

秦广王低声道:

“这次,酆都大帝可知我捉拿为谁?”

“谁?”

酆都坐在高座之上,随口问道。

在他身前的桌案之上,放着一卷地图,上面勾画着阴间现在所有人的封地与阴魂人数变化。

而他的双目时刻都盯在上面,不是闪过思索之色。

“这可是大帝昔日的熟人。”

“我熟识之人?”

酆都这时候才缓缓的抬起头颅,双目直视眼前的秦广王。

他确实有着无数昔日的部下,随他从无尽灵海而出只有司马靳。

难道是他昔日的部下?

“大帝可还记得长平?”

秦广王淡淡道:

“那昔日四十万坑杀之人堆积而成的万人坑,在灵气与无尽阴气、死气之下,昔日赵国主将赵括与近万赵军全部化为厉鬼。”

“这次我借酆都大帝阴兵,所行之事便是将之擒拿。”

“赵括吗?”

酆都一瞬间想起了这位昔日的对手。

也想起了那昔日被他坑杀四十万阴兵,这是他一身之中最大的愧疚。

以至于他临死之时依旧念着此事。

秦广王继续道:

“此次之事,因与酆都大帝有旧,不如由大帝决定此等众人去留。”

他这是卖给酆都一个面子,毕竟两人此时在无极宫那位的赦令之下,执掌阴世法令,低头不见抬头见。

酆都闻言眼前珠帘微微一晃,道:

“如此,谢秦广王了。”

他意思是秦广王的情意,他领了。

秦广王躬身一拜,道:

“我还有十殿之事要处理,便不再叨扰酆都大帝。”

“秦广王慢走。”

在秦观王退出了酆都殿后,酆都大帝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墨笔。

十余年恩怨,从阳间到阴间,也该了了。

远处,在那无尽阴兵驶入城池之后,阴兵随即返回了驻扎之地。

赵括的囚车随即被缓缓打开。

恍惚之中,赵括似乎听到一声呼唤。

“传赵括入酆都殿!”

那声音之中好像有着无尽的威严。

赵括被猛然被惊醒,却发现自己被镣铐锁住。

在他身前左侧是一身着白色长袍,头戴高冠的人,而右侧则是一身着黑色长袍,头戴高冠的人。

“酆都殿?”

“是阴天子吗?”

赵括依稀仍旧记得自己与阴兵战败被俘,此时是要带他去见那位阴间主宰吗?

压住赵括的黑白无常闻声一颤,连那无形的脚步都似乎一顿。

这厉鬼还真敢说。

下一秒,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响起在赵括耳边。

“阴间是否有阴天子,我等不知,你这次要见的乃是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

赵括念叨着这个名字。

这便是阴间主宰吗?

黑白无常带着赵括从阴兵居所而出,在层层阴兵镇守之中走向了整座城池之中的最高的大殿。

赵括看着两侧的无数驻守阴兵和那庄严肃穆的黑色,在自己身前略过。

直至那大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铺面而来的便是无尽的威严。

像是有一位男子在俯视着所有阴魂。

进入大殿之后,一位身着黑色龙服的伟岸男子坐在那雕龙之案上,看着赵括。

赵括抬起头却看不清他的面貌,像是那面貌被无尽的雾气遮掩。

“禀酆都大帝,犯人已带到。”

黑白无常身体拜的很低,在这位阴世最高位的大帝身前,两人心中不禁的有些胆颤。

“都下去吧!”

一道厚重而沧桑的声音响起,像是整个大殿在共鸣。

“诺!”

黑白无常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缓缓退下。

在黑白无常退下之后,赵括拜道:

“赵括见过酆都大帝。”

“亦想求问酆都大帝一事。”

“何事?”

高案之上的伟岸身影微微侧了侧身。

“敢问酆都大帝白起可在阴世?”

“这不该是你问的。”

一时间整个大殿的氛围都凝固了一般。

“可大帝,白起坑杀我赵国四十万降卒,此不世之仇也。”

无尽的怨气在赵括身上升起,他有怨气,不然成不了厉鬼之躯。

那近万赵军也有,不然成不了如此之势。

“此事勿要再提。”

“国战之事,无有善恶,无有怜悯。”

“汝等枉死,遂成厉鬼,酆都愿化解此怨气,许汝等封地,此后只有阴间诸侯赵括领兵,不再有阳间恩怨。”

“你可领部下西去,可愿意?”

那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着,酆都注视着眼前的赵括,他确实有着愧疚。

但是再来一万次,他仍旧会选择杀,因为这是对秦军的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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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熟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争(月票加更)

无极宫之中,永远是恬淡,加上几分捉摸不透的缥缈。

在皓白的汉白玉中央的琉璃高台之上,一身白衣,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李春秋盘坐在琉璃高台之上,尽显仙人之姿。

在他身前琉璃之上是之前常威送来的诸国信件。

李春秋曾于诸国留有信件的通道,是留于妖族之事与人间异事二事的通报。

在太阴学宫之中,还有一只鲤鱼自学宫而出,未曾有消息,也不知去向何方,会搅动何等风波。

此外,在人间之地,在李春秋引入灵气之后,亦会有诸般变化于此世界之内,或生异象。

倒是不知,这次诸国这信件,可是有那鲤鱼的消息了,还是有什么异象出现?

李春秋盘坐琉璃高台之上,右手手指轻轻一抬。

那封来自赵国的信件随即凭空漂浮在半空之中缓缓打开,其中信件随之展开。

李春秋看着自己的眼前的信件,忽然间笑了。

“世间帝王越老越糊涂啊!”

“他还真敢想。”

“诸国也是这般想法吗?”

李春秋手指在座下琉璃之上一点,所有的信件全部在半空之中展开。

“惶恐吗?这倒是正常。”

李春秋确实是没有想到,阴世出世会引起诸国王室的惶恐。

不过这也正常,在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对于阴间实际上没有完整的构架,有恐惧才正常。

想必是他们已经见到了阴世阴兵之恐怖。

但是这位赵王竟然想要入主阴间,享那永生不死。

他何德何能?

要是廉颇,倒是还够三分。

但是这位赵王,除了幼年之时,有过一次惊人之举,便再也没有可说之事。

如何当得?

“不过世间机遇,当有一线生机。”

李春秋沉吟了片刻,微微抬头。

他还是准备留下一线生机,他如果把大势做死了,世间便再也没有半点波澜。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便是仙秦的天道。

世间没有那遁去的一,该是何等索然无味。

“传公子政!”

念及至此,李春秋的声音在无极宫之中响彻。

在无极宫入口之中,有宫奴立于殿柱两侧,闻声而动,将信息传出。

这是常威专门留下的宫奴。

不多时,一身黑衣越发稳重的公子政自远方缓缓走入无极宫之中,躬身而拜。

“弟子拜见师尊。”

“起!”

李春秋轻轻一抬手,在琉璃高台之前的公子政凭空轻轻被扶了起来。

公子政拱手道:

“不知师尊召我来此,所谓何事?”

最近太阴学宫之中也没有什么大事,难道是师尊有意再次指点自己修道,可自己最近似乎也没有突破。

琉璃高台之上的李春秋,伸出手在虚空之中轻轻一点,一封信轻轻的从高台之上飘落,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之后,落在了公子政的身前

“此为赵王信件,你且观之。”

赵王信件?

公子政将地上的信封捡起,然后展开。

“这………”

信中的内容将公子政惊呆了。

“赵王有心入主阴世啊!”

他直接下了断论,这信封之上的意思太明显了。

甚至如果赵国国君不知太阴学宫与阴间关系,还有挑起阴世与太阴学宫纷争之意图。

可惜,他赵王不知,所谓阴间不过是自己师尊铸就的一方世界。

在公子政评判完信件之后,坐在高台之上的李春秋不置可否,他手指再次轻轻的在高台之上点了点,从琉璃高台之上扫落数张信件落在公子政的身前。

“此为诸国信件,也看看吧!”

公子政依言将信件一一打开,诸国在信件之中所问皆是那阴世帝王是否会起攻占阳间之念头。

公子政端详完信件之后道:

“诸国畏惧,尚且可以理解,不过师尊一道赦令昭告天下即可解众人之忧。”

“但赵王……”

公子政不说了。

他什么意思,他师尊定然是知道的。

李春秋轻轻摇了摇头,笑道:

“赵王想到了,诸国之王即便没有想到,也不远了。”

“有谁可以拒绝长生呢?”

“师尊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

公子政立刻反应了过来。

李春秋淡淡道:

“我开了这昭昭大世于世人,我如果压死这世间的一切,这世界会像一潭死水。”

“且让它动起来,我总要给这世界留下些许变化。”

“至于是否有利于我,这不重要,世间变动不过于我如天地之蜉蝣,蜉蝣岂可左右乾坤?”

“那……”

公子政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师尊。

李春秋轻声道:

“政儿,你觉得如何给他们这个机会?”

公子政思忖了片刻道:

“天下一,此乃大势,秦之强,亦乃大势,就让他们争其中的功德。”

李春秋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这是想让天下人,帮你一统天下。”

公子政耸了耸肩,道:

“还是要借师尊您的势。”

“借便借,不过小打小闹,而且我本来也从未想过在中原掀起战事。”

“但是你需要记住,未来的中原一统之后,我可再也不会任凭你再借半分势,那时天地再大,也要你独自一人闯荡。”

说到这里,李春秋神色忽然严肃起来。

公子政闻声而拜道:

“弟子知晓。”

“如此,让他们争争也好,也好弥补地府空位,不过期间细节,你可要想清楚。”

“此事,你与武安君相合计。”

“三日后,以太阴学宫的名义发往诸国,他们不是想争吗?”

“要争就应当在明面上争,争他个光芒万丈。”

李春秋双目之中似乎看到了一个大局,其中黑白交错,纵横百步。

“诺!”

公子政躬身而拜。

“那弟子先行告退。”

“去吧!”

李春秋淡淡道。

在公子政离去之后,琉璃高台之上,一身纯白的李春秋看着地上的信件,随手一划,纸张瞬间化为飞灰,散于天地。

“想要?”

“可以。”

“但是我给了,能不能拿到,就看你们的命数了,。”

李春秋轻轻的声音在无极宫内回荡着,很快便消弭无声。

浩大的宫殿之中,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诱惑

邯郸。

赵王宫内殿之中,赵王着诸侯王之冠冕翻阅着奏折,竹简之上多是赵国之内农耕之况,与刑狱典司日常。

可今日的赵王却无心细看奏折,他只是简单翻阅了一下奏折,然后便将手中的奏折放下。

随即赵王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随着在王位之上呆的越久,他便越感到经历不济,每天早上都会醒的格外的早,而晚上则是会辗转难眠。

至于白日之中老是觉得困顿。

而这种感觉这些年来越发深重。

赵王能够感到自己的似乎是年岁不多了。

但是他不想死,他还没有活够。

“太阴学宫有消息了吗?”

在宫闱深厚的王宫之中,赵王赵丹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疲惫,但是在这声疲惫之中还有着一丝丝的兴奋。

赵王贴身的内官闻声,躬身道:

“禀王上,虽然信件还没有到达邯郸,但是算算时间,应该就在这两日。”

满头白发的赵王微微地点了点头。

自从那日信件从邯郸王宫之中送出,赵王便时刻等待着结果。

上一次他这样等待,还是长平之战的时候等待战果。

不过可惜,当时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赵国几乎一败涂地,幸好那位秦国君王并不放心白起,临阵换人,才使得赵国缓过来了这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次他是否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上苍,你已经在等待之中辜负了寡人一次,这次总要给寡人一些希望吧。

就在赵王沉思的片刻之间,在内殿之外,忽然有人纵马直入赵王宫。

在内宫之中可以听到清晰的马蹄声响起。

在急促而来的马蹄声之中,有人高声道:

“禀王上,太阴学宫信件,已然八百里加急送至邯郸。”

赵王猛然站起身来,他身子站的笔直,双目之中似乎有着一抹神光闪过。

两侧的内官被吓了一跳,很久没有看到赵王有这么激烈的动作了。

“呈上来。”

赵王声音之中是难以掩盖的兴奋。

在赵王应许之下,身为信使的男子负轻甲进入了内宫之中。

他整个人的呼吸还未平复,便将一份信件双手呈上。

“王上,太阴学宫春秋仙人赦令。”

就在内官准备按照规矩上前的将这信件接下的时候,赵王伸手按住了内官的肩膀。

内官回了回头,见到是赵王之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来。

“王上。”

“寡人自己来。”

赵王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没有遵循以前内官将信件呈上的规矩。

他亲自大步走到了信使身前,接过了信使手中信件,然后他快速打开了信筒,将信件取出。

太阴学宫用的是秦国新出的宣纸,其薄如蝉翼,光鲜亮丽至极。

在将信件拿在了手中之后,赵王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结局的到来都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即便他是赵国的王,在得到消息的时候,他的心中依旧忐忑。

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手中的信件缓缓打开。

赵王快速的阅读起来了手中的信件。

他双目之中的神采越发的清晰,像是时光在他的身上回溯回到了他年轻的时候。

所有的内官面面相觑,没有知道赵王看到了什么。

但是所有的内官都清楚,赵王很久没有这么兴奋了。

“阴世神位吗?”

赵王将手中的信件牢牢的攥在手中。

这是一个恐怖的机遇。

不容错过分毫。

“传令廉将军入宫。”

赵王拿着手中的信件坐回了虎纹桌案之上,将之放在了桌案之上,像是等来什么他一直期待的东西。

“诺!”

内官随之离去。

此时信使抬头道:

“禀大王,此赦令据言太阴学宫不仅发给了赵国,也发给了中原诸国。”

“不是其余的都是回信吗?”

“小人专程问过,这赦令是太阴学宫通传天下之令,四方之令,全部是一样的?”

“一样的?”

赵王皱了皱眉,他忽然之间有些拿不准了。

究竟是那位仙人说的全部是真的,还是仙人想要挑起诸国之战?

就像是他之前试探太阴学宫一般。

“不管如何,都要争一争,长生不死,便是阴间也是难得啊。”

赵王双手紧紧的握着了手中的信件。

不多时,廉颇便到了赵王宫的内宫。

他知道这个时间也是太阴学宫差不多回信的时候了,此时赵王召见于他多半是这事出来最终的结果了。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结果。

但是廉颇知道无论是什么结果,这都是足以左右赵国朝堂的政局。

在廉颇走入内宫的时候,整个内宫之中只剩下了赵王一人,左右全部退下。

“臣下拜见赵王。”

廉颇躬身而拜。

在廉颇的身前,赵王坐在桌案之前,静静的看着放在桌案之上的信件。

见到廉颇到来之后,赵王将信件递给了廉颇道:

“起身看看。”

“诺!”

廉颇从赵王手中接过了来自太阴学宫的信件。

在打开了手中信件之后,廉颇双目之中瞳孔一缩。

“竟然真的给了。”

“那位仙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廉颇被眼前的信件惊到了,这信件之上所言,几乎是明摆的写着,阴世神位就在那里,去拿吧,

“不只给了寡人。”

似乎知道了廉颇想的是什么,赵王抬了抬头道:

“整个崤山以东的诸国全部收到了这封来自太阴学宫之中的赦令。”

“阴神神位,天下共争。”

“什么?”

廉颇下意识张大了嘴。

“这不是局吧?”

“寡人摸不准,廉将军可有判断?”

“臣下不敢妄断。”

“叫你说说而已,不必紧张。”

廉颇深深吸了口气道:

“臣下以为此乃秦国之局。”

“为什么?”

“这成神之法,是卖国之道。”

“诸国尽亡,独善于秦,此不是灾?”

廉颇的态度很是坚决,他真的怕赵王直接入套了。

现在苍老迅速的赵王已然经不起半点的诱惑。

“卿所言故是有些许道理,但是如果是真的呢?”

赵王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廉颇。

如果是真的,王上你便要以整个赵国成全您自己吗?

廉颇一瞬间,迷茫了。

这还是自己的君主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场大梦

上下苍茫,肃穆。

朦朦胧胧,隐隐约约。

在飘起的薄雾之中似乎隐藏着一座雄武的宫殿,赵王极目远眺似乎是想看清它的样子,却总看不真切,如同雾里看花。

赵王赵丹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似乎隐隐记得自己在与廉颇相见之后,在赵王宫卧榻之上入眠。

但是不过片刻之间便已经到了这陌生的境地。

这里无上无下,亦无四方,茫茫一片。

只有眼前那看不真切、遮掩在迷雾之中的雄伟宫殿影子。

赵王环顾四方,看不到一条道路,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样子。

“这是哪里?”

赵王的声音在这奇异的空间之中不断回荡着,却没有一声回应。

他只能朝着那隐隐约约的宫殿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赵王感觉似乎过了数年,又似乎只过了一瞬间,一座雄伟肃穆的大殿出现在赵王的身前。

大殿整体呈现着一种晦暗的格调,与赵王所有见过的宫殿语种不同。

肃穆、威严、死寂…………

无数的词汇在赵王的心中一跳而过。

赵王轻轻的抬起头来,在那高大的宫楼之上,立着一块牌匾。

酆都殿。

赵王心头一跳,像是惊醒了一般。

酆都?

那不是阴间大帝的名讳吗?

难道我死了?

大殿静静的矗立在赵王赵丹大的身前,可赵王却失神了。

这一切像是一场恍惚的梦境,却又如此的真切。

但是如果真的是梦境,那么为何他如何都不能醒来。

难道真的是死了?

赵王按捺着心中的惶恐,大步走入殿内。

酆都殿之内,所有的颜色依旧是黑与白相互交替,带着晦暗的背景。

可赵王却发现无论他如何极目远眺,只能看到自己周围的事物,而在此之外的事物则是彻底的黑暗。

每当他前进一步,身后的视野便少了一分,而身前的视野便多了一分。

“这到底是哪里?”

赵王赵丹在大殿之中疾驰而过。

宫殿之内环绕着一种触及灵魂的气息,像是无可名状的伟岸在俯视这一切。

冰冷而宏伟。

可惜,依旧没有丝毫的回应。

赵王没有办法,他只能继续的走下去。

在不知走了多久之后,在赵王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篆刻着龙纹雕饰的黑色桌案,在桌案之上有着一大气的铭牌,上面写着:赵王丹之座。

“我的?”

赵王心中的困惑越发的深重,他缓缓的坐在了座位之上,似乎这本应该是他坐落的位置。

在赵王落座的一瞬间,整个宫殿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暗了下来,只有他身前的桌案仍旧呈现在明亮之中。

下一秒,赵王的对面也亮了起来。

那是另一个桌案,上面也有着一铭牌写道:楚王完之座。

在桌案之后同样也坐着一着诸侯王之服饰的男子,他此时也正在打量着赵王。

“你是?楚王?”

赵王整个人都呆住了,这到底是不是一场大梦?

“寡人是楚王,赵王也到了这里?”

楚王也是满脸的疑惑。

未给两人丝毫交流的时间。

下一刻,两人身侧一个个桌案亮了起来。

同样的铭牌,不同的名字。

每个桌案之上都坐着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男子。

在所有的桌子都显示出来之后,整个大殿都像是被点亮了一般。

巍峨宫殿,带着一种不可言语的威严与冷寂。

但是还有一处是看不透丝毫的浓密黑暗,那最上座的位置。

“诸位都到了。”

一声沧桑与冷漠至极的声音震动着整个宫殿。

“谁?”

众人纷纷向着那声音传来之处转过头去。

那是那最上座的位置。

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忽然有着一双巨大的双目睁开,双目呈现着一种灰白色的光辉,其目光审视着所有的一切。

赵王丹抬头仰望着那巨大的双目,一瞬间他有一种莫名的错觉。

像是他是在一位无边的巨人眼前的蚂蚁,此刻正在被巨人无情的审视着。

“汝等可以叫我酆都,吾主宰阴世大道,执掌死亡之世。”

酆都?

诸国之王此时心头狂震。

酆都大帝,据仙人斋传言为阴世最高神灵,受令于东岳大帝,又称北阴大帝、北太帝君、酆都北阴天子,为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的上司,司职统管酆都之下的罗酆六天的六天鬼神。

所以说他们现在都是在阴间吗?

似乎预感到了众人的想法。

那道俯视着众人的身影,如同天地震动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汝等并非死去,只是因有上神与寡人言阴世神位之事,遂寡人以托梦之法与诸位相见。”

赵王丹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脸颊,这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这是梦?”

“所以说我们此时都是在各自的梦中?”

那巨大的目光落在赵王丹身上,赵王丹在一瞬间感受到一种无上存在审视感。

“你们在我的梦中,一切都是梦,只有尔等为实。”

所以说这全部是一场大梦,但是众人确实出现在了酆都大帝眼前。

所有人抬起头望着这那宏伟的不可言语的身影,

他们真的见到了阴世主宰?

那么这位阴天子所言上神是谁?

阴天子主阴间一切事物,有谁可以被他称为上神?

东岳大帝吗?

“敢问酆都大帝,上神可是太阴学宫之中那位?”

赵王小心翼翼的问道。

在阳间之中,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谈论酆都,但是此时坐落在这位阴间主宰面前,他只有说不尽的恭敬。

“不可说,他不说,寡人亦不可说。”

“可说者,唯有阴世封神之事。”

双目抬起看向了在座众人,像是看着一群蝼蚁。

“阴间神位,封两种,一者为地府秩序之内,管理阴魂轮回与阴阳两界拘魂之事;一者为五方鬼帝之下,统御阴世一方的鬼王,维持阴间本有秩序,此次上神所言,所封便为鬼王之属。”

“阴世神位,只授功德滔天之辈,此次人间大劫将起,秦主劫,归天下为一统,其中有功德滔天之辈,可以封神,汝等可以有疑问?”

“阴世神位可否长生?”

楚王抬起头望向了那不可言语的无上存在。

“阴世不灭,轮回长存,长生与否,看汝等造化。”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上神

晦暗幽深的大殿之中,冷色的石柱撑起了这宏伟大气的大殿。

那双浮现在半空之中的双目,像是苍生的双目,其冷冷的俯视着所有人。

给予众人无与伦比的压迫之感。

酆都大帝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不过,若是不犯阴间律令,四方鬼帝之下,有着阴间神位的鬼王,长存千年却也是可以。”

“有些鬼王千年不过弹指,有些便是千年都是勉强,不重修为,时光之下,飞灰湮灭,不知凡几。”

“汝等若是有机会入主阴世神位,需记得大道之下,唯有修为为重。”

有着阴世神位的鬼王?

修为为重?

在这位统御阴世的酆都大帝的言语之中,楚王似乎明白了什么。

似乎在阴世之中,还有着没有阴间神位的鬼王。

而鬼王若是有着修为在身,或许可以去寻求那长生不死的无上境界。

可阴世究竟是什么模样?

对于这些对阴世神位有着追求的君王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在阳世众人皆知其之模样,可阴世却无人知晓了。

所以众人只能赌。

不过千年寿命,无论如何也要赌一赌。

世间君王有几人可以忍受自己成为一抔黄土之后,进入阴世之中成为无人问津的孤魂野鬼。

“那五方鬼帝呢?”

楚王继续问道。

传言之中,酆都大帝直隶便有十殿阎罗与五方鬼帝。

能够直属于阴天子的部下,应该很不一般吧。

酆都殿上,那俯视一切的目光闻言微微一蹙。

整个大殿之中,似乎所有的空气都在一瞬间被抽干。

无比的压抑,像是高山崩于前,浪潮千丈碎奔于身。

“五方鬼帝,若无犯阴间赦令,万年不过弹指。”

“但五方鬼帝,阴间重职,不是尔等可以想的。”

阴天子的话语之中已然说的很清楚了。

五方鬼帝虽然可长生万年以上,但是不再这次封神的范围之内。

此次的封神范围只在于,五方鬼帝的隶属之下的鬼王。

赵王丹默默坐在自己的桌案之前,他的脑海之中还是那酆都大帝说出的“不可说。”

在这位酆都大帝说出不可说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最开始他怀疑这是一场骗局是多么的可笑。

那位秦国太阴学宫之中的春秋先生比诸国所想的地位更加的高大。

就连阴天子也要称为上神的存在,他根本不用一切阴谋诡计来对付他们。

众人对于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所以,从此刻起,赵王所要考虑的便是这阴世神位如何争之。

而在场之人,全部是他的竞争对手。

赵王丹环顾了一眼在场的诸侯王,这其间有人他见过,有人他未曾见过。

你们终会败在我手里。

赵王丹在心中默默道。

……………………………………

大梦一场,多少春秋。

一夜风流,可曾数尽落花。

第二日的清晨,东方微微露白,在邯郸的赵王宫之中,日常之中多是失眠的赵王这一日醒来的格外的早。

昨夜之中,有着夜雨连连。

此时,出了宫楼之中,赵王感受着那混淆着泥土芬芳的味道。

他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展开双手嗅着泥土的芬芳。

帝王衣袖垂下,在阳光下赵王似乎整个人的精力都有所恢复。

“这是生命的感觉,而我要的便是活下去,无论阴世还是阳间。”

这一刻,赵王决心已下,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传廉将军。”

赵王丹放下了双手,道。

不多时之后,廉颇便来到了内宫之中,昨日一夜,他一夜无梦。

“廉将军,你猜寡人昨夜见到了谁?”

见到廉颇之后,坐在卧榻之上的赵王率先开口道。

“臣下不知,还请王上明示。”

廉颇拱手道。

“你可还记得阴世为谁主宰?”

赵王笑着问道。

“酆都大帝?”

廉颇说出声之后,才猛然抬起头来,双目直视赵王。

这是见到了北阴酆都大帝?

赵王似乎很满意廉颇的震惊之色。

“对,寡人昨夜被酆都大帝以入梦之术,邀入酆都殿之中,与寡人同入酆都殿的还有诸国君王。”

“在恢弘的大殿之中,酆都大帝说此次阴世封神之道,是一位上神吩咐于他的。”

“上神?”

统御一世、执掌生死轮回的阴天子,也有他也要称为上神的存在吗?

廉颇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

“那位春秋仙人?”

要真的是那位春秋仙人,他们之前的怀疑就像是一个笑话。

“虽然阴天子不肯言明,但是十之**。”

“那位的身份,比我等所想的要高的多。”

“西秦,有大运道啊!”

赵王悠悠叹道。

“不过,寡人也有大运道,阴世神位,吾父辈几许,唯有寡人赶上了。”

“所以,王上心意已决?”

廉颇抬了抬头道。

“将军不愿帮我?”

赵王皱了皱眉。

“君让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况且于它?”

廉颇能够说什么,作为臣子,他如何做都是错的。

“好!”

“寡人期待着与廉将军阴世之中把酒言欢。”

赵王站起身来,从桌案之上取下两尊酒尊。

“这杯酒请将军!”

“敬王上。”

廉颇接过酒尊,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

此时,在咸阳城外的太阴学宫之中,无极宫之中,一身威严黑色龙衣的白起缓缓醒来,他此时的模样正是在阴世之中北阴酆都大帝的模样。

入梦之术,以他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在千里之内,将天南地北各在一方的拉入同一个梦境之中。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琉璃高台之上那位。

“你似乎有着疑问。”

高台之上,李春秋的声音缓缓响起。

“仙人,魂魄也有终期?”

白起抬了抬头道。

李春秋随即笑了笑道:

“宇宙也有湮灭之时,何况于魂魄?”

“魂魄一旦从无尽灵海之中被取出,不经轮回,便会逐渐消散。”

“所以,我才要立下轮回。”

“轮回究竟是什么?”

白起抬了抬头道。

李春秋笑了笑。

“生死轮回,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当轮回立于阴世之时,你便知道轮回为何物。”

第一百七十章 宁为玉碎

一梦酆都,心念一瞬决。

在见过那苍凉霸气的恢弘宫之后,见过那俯视一切的北酆都大帝之后。

赵王便再也不想这是否会是骗局,他只想一件事,是否有一天他可以走上那大,哪怕是作为鬼王上亦是不错。

什么人间帝王,不过弹指百年,世神位不比那人间帝王快活

赵王宫之中的内官们这几总是带着一种奇怪的神,因为赵王忽然之间变了,像是找回了他失去的精力一般。

赵王最近将赵国积累的奏折全被批完了,这是自长平之战后,赵王的桌案之上第一次出现了奏折的空缺。

并且赵国朝堂之上,无数的官员被罢黜,一批新人被快速提拔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位帝王想着什么,或许只有赵国肱骨廉颇将军或许知道。

这一,在赵王宫内宫之中,赵王坐在上座之上,在他前是他真正的心腹,也是目前基本上赵国朝堂的支柱。

这几之中,赵王丹将昔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全部清理了。

若是不谋大事,留下众人或许更加安稳。

但是,要谋略那世神位,在赵国之内便留不得丝毫的桎梏。

在赵王之前,廉颇坐在仅此于赵王的位置之上,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次赵王要说什么。

赵王环视众人,道:

“尔等或许很好奇,寡人最近的举动。”

“寡人清肃了整个朝堂,不顾勋贵公族阻碍,将整个朝堂整为了寡人的一言之堂。”

“但是只要十天,你们便会发现除了秦国之外,诸国之王都在清肃朝堂。”

“究其根本,诸国之王与寡人都在做一件事。”

诸国全部在清肃朝堂

都在做一件事

下座之人面面相觑,这是发什么大事了

可最近也没有人听到风声啊。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坐在仅此于赵王的廉颇将军,却发现廉颇的面色淡然至极。

上将军廉颇已经知道了吗

众人更加疑惑了。

国有大事,朝臣不知,怎会如此

在沉吟了片刻之后,赵王站起了来走下了王座。

“你们可有人听过世”

“世”

朝臣之中为之哗然,整个中原大街小巷现在都在流传着世的传闻,难道王上说的是这个世

一位老臣上前问道:“可是诸国荒野传言之中所言的世”

赵王闻言笑了笑道:

“那可不是传言,就像是秦国存在仙人一般,真实的存在于世人不可见的世界之中。”

“昔,有密探自仙人悯处传出消息,秦公子政亲口承认了世的存在。”

“世,为北酆都大帝执掌,其下司五方鬼帝和十阎罗,统管酆都之下的罗酆六天的六天鬼神,世间之人生死皆由其令。”

“嘶………”

赵国朝臣闻言吸了口气,世间竟然有这般鬼神吗

北酆都大帝,统御世,执掌生死,何等霸道。

也就是说他们所有人死后都在这位神灵的执掌之下吗

如此看来,这位北酆都大帝或许比那秦国所谓的仙人,更加恐怖。

见到朝臣神色之变,赵王似乎更加满意,他继续道:

“遂寡人秘信于太学宫,求问世大帝成就之法,得太学宫之中秋仙人回信,言世神位之事,封神者可世化鬼王。”

“十前,寡人夜色之下被北酆都大帝引入酆都鬼城,入酆都,在北酆都大帝之下,与诸国之王同论封神之事。”

“北酆都大帝言:大劫之中,若有人持大功德于世,便可封世鬼王神位,受令令于五方鬼帝之下,享千年之世。”

满座朝臣闻言,连嘴都忘了合上。

秋仙人、北酆都大帝、世神位、享世千年…………………

一个个词汇在满座朝堂大臣的脑海之中一连串的蹦出。

一时间,众人都忘了言语。

赵王走到众人之前后,转再次走向了王位,他慷慨激昂道:

“寡人争此长生大道,世神位。”

在走到王座之前,赵王丹再次转过来,看向了所有的朝臣。

“寡人若为鬼王,必然引诸位,入世共享长生,诸位可愿助寡人一臂之力”

下位诸臣闻言一愣,就在众人想要开口应下的时候,一位中年人走了出来。

这是赵国上卿,赵苏。

“敢问王上是何等大劫,当取何等功德”

赵王丹微微皱了皱眉,他双目直视着这位上卿赵苏,半晌才道:

“秦将起大劫于世,统天下一也,此间有大功德者,可以封神。”

“什么”

朝臣之中一阵哗然。

有人立刻抬头问道:

“王上,赵国可在一统之列”

赵王默默地点了点头,哗然之声更胜。

赵苏拱手道:

“大王,此亡国之举,窃以为人间之事,不可依鬼神之意。”

“可这若是寡人之意呢”

赵王双目眯了起来,眼眸之中带着一丝丝杀气。

熟识赵王之人便知一旦赵王眯起眼来,便是真的怒了。

“大王可是要做亡国之君”

赵苏丝毫不惧,直视赵王双目,争锋相对道。

“国之必亡,何以不可谋封神之位”

赵王淡淡道。

平静之中丝丝杀机隐藏在这波澜不惊之下。

赵苏闻言上前三步,走到了众朝臣的最前方,朗声道:

“臣下,赵人也,长平之战时,臣下兄弟七人,除了臣下之外,皆亡于秦军之手,国仇家恨,不可同之,大王谋世神位,臣下问大王一句,即便大王谋得,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再见列祖列宗”

赵王闻言双目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这是指着他的脸骂他是不肖子孙啊!

“不可同之。”

朝臣之中数人上前一步,站在了赵苏后。

或许有大势,但是君子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大不了玉石俱焚,但决不可卑躬屈膝。

赵王看着众人笑了,像是被人背叛了一般。

“哈哈哈………这便是寡人的心腹”

下一秒,赵王拔剑而起。

“上前者,全部压入大牢之中!”

赵苏淡淡的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反抗。

但是这也是最好的反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仗剑

这一幕不止出现在赵国,楚、魏、齐、燕、韩等等都有着不甘于亡国之人。

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之中,也正是这些不甘于亡国之人,在始皇帝死后,挑起了诸国复兴的道路。

秦灭而诸国生,历史说不清谁对谁错,或许所有人都是无错的。

但是在要争阴世神位的诸王面前,这些人都是桎梏,都是阻碍,只有扫出殆尽才能腾出手来与诸国相较。

诸国消息传到太阴学宫之中,已然是五日之后。

太阴学宫之中,潜龙宫之上,魏无忌在宿舍之中有些失神的捧着手中的信件,信件之上是他王兄的亲笔信,还印有魏王的印章。

这是魏国朝堂的消息,赵王所行之事,也在魏国上演着。

魏王以铁血手段镇压所有的不满,现在整个魏国是他一言之堂。

那些所有站在对立面之上的人,全部下狱。

在信中,魏王就问了一个问题:魏无忌是否支持他。

“你也收到了?”

宿舍大门缓缓被推开,楚国春申君黄歇手中也拿着一份信件。

他看着眼前同样拿着一封信的魏无忌,甚至不用猜,便知道魏无忌手中信件大体写了什么。

“我该怎么选?”

魏无忌扬了扬手中的信件,最终将手中的信件扔在了桌案之上。

他现在想喝酒,但是太阴学宫之中,学子禁酒。

所以他只能喝清水,将自己桌案上杯子倒满了后,魏无忌又给黄歇到了一杯酒。

“你猜我是怎么选的?”

黄歇同样将手中的信封扔在了桌案之上,轻轻道。

“我不知。”

魏无忌将杯中清水一饮而尽。

黄歇摇了摇头,世间便是同一种痛,也可以痛出千百种感觉。

他与魏无忌所愁之事是一件,又不是一件。

端起了身前的杯酒,黄歇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道:

“看着自己的殚精竭虑维护的国家一朝覆灭,对所有人都是难以忍受的。”

“除却赵魏韩之外,哪个王室没有五百年以上的历史,但是终有飞灰湮灭之时。”

“这一次,我支持了楚王,他是我一手扶持出来的帝王,像是我自己教出的学生,若是楚国不可守,我所作的便只有让楚国臣民与他少受些苦楚。”

所有的决定都或许是艰难的,但是总要作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黄歇已经做了出来,从进入太阴学宫的那天开始他就在做着这个决定。

此刻也该是有一个结局。

“我和你不一样!”

魏无忌轻轻摇了摇头。

黄歇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是魏国信陵君,是魏国王室。

黄歇若是支持王上,仍旧可以说是愚忠之臣,他却是无颜再见列祖列宗。

“是不一样,可也一样。”

黄歇双目依旧盯着杯中倒影,淡淡道:

“就算是你不帮助魏王,他难道会放弃?就算退一步讲,如果没有此世,结局你不是也已经看了吗?”

黄歇指的是那本从末日世界之中带出的奇书,依照上面所言,即便没有此事,诸国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魏无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魏王想让我见秦王,与之达成盟约。”

黄歇将杯中的清水饮尽了,道:

“现在的诸国若不是那位不想起兵戈于中原之地,根本没有一合之敌,一群想着怎么输的诸侯王是那么的让人悲哀。”

“可惜悲痛之臣,心中之悲却是君王眼中之刺。”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魏无忌道:

“你要帮魏王吗?”

一切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那是我兄长,如果一切必败,那么我情愿他过好一些。”

魏无忌说完转身躺在了床上,似乎是醉倒了一般,闭眼睡去。

杯中亦非是酒水,怎会醉人?

可惜水不醉人,人自醉。

醉人者,愁也。

春申君黄歇看了看眼前的魏无忌,他似乎已经睡熟了。

轻轻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黄歇道:

“明日学宫之中,关伊子将带众人出太阴学宫,明日卯时于太初广场集合,不可错过。”

黄歇说完,摇了摇头,也不管魏无忌是否听见了,他转身倒在了床上也睡去。

似乎是他也喝了陈年的老酒一般。

………………………………

第二日一早,东方之上微微露白,关伊子便带着门下众人出了太阴学宫,直走入那平原荒野之中。

这是太阴学宫之中常态,行走于天下各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关伊子走在最前方,与太阴学宫之中多数从无尽灵海之中被复活的人一般,关伊子也是石躯模样。

在平原荒野之中,阴气渐重,阳气渐衰,关伊子走在众人的最前方,身影几乎化为一道残影。

而身后众人牢牢跟在其后,即便魏无忌与黄歇为太阴学宫末等之人,也丝毫不见落下。

在一处山脉峡谷之处,关伊子忽然停下身来。

他看了看四方地势,然后闭上眼感知着四方气脉,最终缓缓睁开双目。

“阴世之说,尔等想必已然听过。”

“今日所教,便是除却厉鬼之法。”

“世间有厉鬼,或因天生夙慧,或因机缘巧合,躲过了阴曹地府的审查,为了防止它们祸乱人间,汝等便需学驱鬼之法。”

“这不是是传说之中,阴间勾魂使之职?”

魏无忌猛然抬头道,在他问出之后,才缓过神来,于是又道:

“吾等如此是否会僭越?”

关伊子摇了摇头道:

“若是阳间有厉鬼纵横,祸乱阳间,便是阳间之事,阳间若是有人斩杀厉鬼,阴曹地府亦不会追究责任,因为若有阴魂肆虐人间乃是地府失职。”

“但是如果在斩杀之际,遇到了勾魂使呢?”

魏无忌再次问道。

关伊子忽然笑了笑道:

“那就看你们谁更加快了。”

下一刻,在草木浓密之处,忽然起一阵阴风。

关伊子手中长剑瞬间出鞘,似乎化为一道白虹掠过长空,那浩然正气横纵四方,锋锐至极的剑气,一闪而逝。

长剑归鞘,浓密的草丛之中一段青烟而起,飘散在空中。

“你们若是有这般之剑,便是阴间勾魂使也快不过你们。”



第一百七十二章 气运

关伊子剑术便是在太阴学宫之中,也有着冠绝之势。

剑锋三尺三,折尽天下兵。

他不仅授道术,还授剑术,平日之中最喜锋芒。

若是有人可以有剑道惊艳之态,他都会大加赞许。

“弟子明白了。”

魏无忌轻轻瞥了瞥那散去了的青烟,回味那一剑锋芒之时,他拱手一拜示意自己已然知道。

在太阴学宫之中,这些被那位神通通神的宫主从阴世诏令而出的老师,多有不凡之处。

甚至可以说诸位大贤在历史之上的盖棺定论,不如他们在太阴学宫之中的座位排序。

“明白,下去就应仔细琢磨,不然日后有厉鬼袭身而不能自保,便遗笑于大方之家,失了太阴学宫的颜面。”

关伊子一边训诫着一众学子,一边朝着阴气渐深之处行去。

他此次从太阴学宫之中仗剑而出,可不是来炫技的。

为的便是让诸位找到练手的厉鬼,纯熟技艺。

在关伊子走后不久,山野之中浓雾渐深,忽有阴风而起。

一黑一白,时隐时现。

黑者,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

白者,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

两道虚影在从荒野草丛之上行过,满地荒草自动散出一片道路。

而他们所行去方向便是那太阴学宫学子的方向。

随着一阵阵阴冷的风凭空自起,两道虚影渐行渐远。

若是有人通阴阳眼,便可以看到两人在大地之上行过,不时私语。

阴世主死,万物皆静,便是黑白无常在阴世话语也不多。

但是一到阳间,两人言语便多了起来。

“我刚刚似乎听到有人在评论我等鬼神。”

“不是似乎,是确实有人在评论我等。”

“不敬鬼神,此应为罪。”

“酆都大帝赦令,阴世鬼神非阴魂作乱不得扰乱阳间,法度可容不得我等胡作非为。”

“前方不是有阴魂作祟吗?拘魂之时,显露身形,稍作惩戒。”

“如此倒是也可。”

……………………………

黑白无常闲谈之声,如阴风恻恻,逐渐远去。

最终随着两道虚影消失在了远方。

远处,青山如龙,地势勾结,盘根错节之处,有一两山相交的山谷于此,山谷浓雾,如为深渊。

关伊子一身道袍裹着石躯,昂然气度,长剑配腰间,望着那深谷道:“地势天成阴险之处,浓雾不散其中,此为聚魂之地,便是无有阴魂于内,也会生出阴煞,却是汝等练剑的好地方。”

“随我入谷。”

关伊子一身令下,众人随之入谷而行。

踏入浓雾之中,温度骤降。

耳边似乎有不知名的事物低语,越深入峡谷深处,这低语便是越发的清晰。

像是有人在耳边梦呓。

玄都一身蓝衣,身上已然不再有着补丁,这身衣物是琅嬛宫宫主老聃所赠,以奖励其不耻下问,敏而好学。

背负着天问剑,玄都可以感受到天问剑的丝丝轻吟。

似乎有着随时想要出鞘的念头。

“不急,再等等。”

随着玄都安抚的话语响起,那轻吟的天问剑渐渐恢复了平静,像是被安抚了的孩子。

此时,在浓雾之外,黑白无常驻足于此。

“他们似乎已经进去了。”

“我们也要快些,有厉鬼伤人,按照阴世法度,此乃吾等之责。”

黑白无常随之化为一道虚影没入浓雾之中,一时间经久不动的浓雾似乎翻滚了起来。

一段手铐脚镣碰撞的叮当声在浓雾之中响起,似乎是追魂的歌谣。

而此时,在浓雾之中,在太阴学宫学子耳边的梦呓,越发的清晰。

本来平静的浓雾也翻滚了起来,而那种寒意几乎要钻入众人的肌骨之中。

“注意,已经不远了。”

关伊子开口提醒道。

“是!”

太阴学宫的学子纷纷应了下来,长剑出鞘,寒光凛冽。

他们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太阴学宫学子下修文史社稷,上修道法玄通。

持剑可以斩妖除魔,一剑当百。

就在那关伊子出声后不久,在浓雾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个身影,为首之人是一老者。

他看着众人似乎也是一惊,问道:

“你们可是也迷路了?”

太阴学宫学子为之一愣,但是下一刻忽然缓过神来,荒郊野外阴魂聚集之地,哪里来的迷路之人,便是有人与厉鬼同居也活不了太久。

这些人是鬼的可能性可比人大的多了。

“你们这些人身上没有半点活人的生气。”

玄都背负天问剑,轰然出鞘,一道剑气席卷。

那一道道身影瞬间像是显露出原型了一般,所有人的面貌快速的干瘪下去,不过片刻便只剩下一个个骷髅,在骷髅之上,有着一个个巨大的咬痕。

“这是老虎的咬痕,据说在老虎食人之后,可以奴役被食者的魂魄,这些应该都是伥鬼。”

关伊子看了看那些瞬间逃散了阴魂,并未追击,只是继续朝着前方而去。

伥鬼只不过是奴役,只有那山中恶虎才是最终的恶首。

“有些奇怪,此地不应是老虎所喜之地才是。”

关伊子皱了皱眉。

此时,黑白无常已然到了众人身后,有着阴间赦令加持,只要他们不主动显露身形,众人便无法看到他们。

要是有道行高深之辈,即便是看到了他们也会当做没有看到他们。

毕竟阴阳有别,各有各的规矩。

但是此时真正见到了太阴学宫的学子,黑白无常却呆了呆。

在阴神的眼中太阴学宫学子身上像是有着无形的光华包裹着,竟然有些不可直视之感。

“他们身上那是?”

鬼神可以观人之气运,但是他们从未在阳间见过如此恢弘气运之人。

如果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但是洪福齐天。

“看来,这些人有些高人庇护,还是不要与之冲突。”

黑无常满面怒容之上露出了丝丝回忆之神色。

“我曾有幸聆听秦广王言语,他曾说过阳间的水比阴间深的多了,可见阳间必然有着诸多神圣,如此大能之辈,我等还是不要与之冲突。”

“倒是可以在其落难之际,施以援手,或者可以在那打能面前留下一些映像,若是有一日可以求上,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第一百七十三章 高于无常

在山谷之中,地势越发的低洼,潮气与湿气蒸腾而起,在太阴学宫学子落步之地泥土微微下陷,露出微微水渍。

空中再也没有那似乎梦呓的喃语,有的只是阴风呼啸。

无比的阴寒从山谷呼啸而出,钻入人之肌骨。

玄都周身法力一震,将阴寒之气尽数震出。

“如此阴寒,来者不善。”

他神情严肃至极,因为他身后的天问剑在频频示警。

而在众人身后,魏无忌则是静静感受着阴寒。

这是他近距离体会阴世的一个机会。

在那阴寒之中,魏无忌感受到的冰冷与强大。

“这便是兄长所求阴世的感觉吗?”

魏无忌呢喃自语道。

再复行数十步,一处寒潭出现在太阴学宫学子身前,在寒潭之上一丝丝雾气蒸腾而起,烟雾缭绕,丝丝不断。

无尽阴气从水中渗出,如有腊月寒冬。

凛冽而霸道,那寒气数倍于峡谷外部。

关伊子观之寒潭面色一变,他袖袍一甩,无尽雾气翻滚起来,一瞬间露出了一片真空,在虚空而视,山脉如龙,大势翻滚。

所有的龙势自远方而起,汹涌而来,全部没入这寒潭之中。

“不妙!”

关伊子长剑出鞘,握于手中,剑身轻颤,剑意引而不发。

“山为龙,水为血,群山归一吐真血,这是真龙喋血,阳极生阴之地势,有大凶之地。”

大凶之地?

众人为之愕然。

玄都闻声也面色一变。

“真龙喋血,极阴之地,养尸之地。”

“这里要是真的有一阴魂,怕是有着大神通。”

天问剑随之出鞘,落于玄都手中。

随即太阴学宫之中众人纷纷长剑出鞘。

此时,黑白无常不知何时,已然到了众人身后,相比于众人,他们持阴间赦令,又身为阴间勾魂之人,他们可以看到的更多。

那寒潭之下,似乎无尽阴气汇聚,有一个看不清真切的身影正在吞噬着一切阴气,发出阵阵嘶鸣,像是虎啸之声。

恐怖至极的阴气波动,像是巨大的波澜,席卷四方。

白无常长时间保持着的笑容都收敛了起来。

“这是有着一修为极深的厉鬼于此,看样子,似乎不是人躯。”

“按照阴间赦令,我们应该上报,换牛头马面来此。”

黑白无常在阴曹地府受令于十殿阎罗之下,地位次于文武判官,牛头马面,枷爷,锁爷。

而世间非人之阴鬼,则是由牛头马面镇压。

若是更加恐怖的厉鬼出世,则是由阴兵军阵镇压。

昔日长平战场便是阴兵出世,镇压了所有一切。

“来不及了!”

黑无常摇了摇头。

下一刻,那寒气逼人的寒潭之上,平静瞬间被打破,水面随之波动起来,像是有着洪水猛兽从中醒来一般。

水面波动越来越大的,整个寒潭像是沸腾了一般,雾气不过须臾之间便被吹散,寒风如刀,阴气如刃。

大地之上,被犁出千道沟壑。

无尽的气流朝着太阴学宫之中的众人席卷而来。

关伊子手中长剑激荡,剑意冲霄而起,一剑劈开了整个阴风。

而那寒潭似乎是被激怒了一般,整个潭水瞬间倾潭而出。

大浪起,波澜动,一方寒潭卷千方之势。

关伊子提剑而起,长剑如龙,寒潭之水随之而起。

像是被剑势引动,长剑在极高点,反手而落。

水流倒流而下,一道锋锐剑气随之而下。

潭水寸寸碎裂,泛起千万水花。

在寒潭深处,似乎有一道漆黑的身影,随之而动,在碎裂的寒潭之水中,缓缓露出身躯。

那是一副虎皮,包裹在一具老虎的尸体之上,恐怖的阴气包裹在其上,如有实质。

弹指之间,寒气浓烈何止数倍。

像是本来被阻挡在门外的风寒,忽然被人掀去了房门,风寒霎时逃离了牢笼。

寒潭边上,魏无忌等学宫末座的学子被冻得瑟瑟发抖。

那寒潭之中的老虎双目之中似有火焰燃烧,寒潭之水再次被掀起。

这时候虚空之中一道锁链,忽然勾在了老虎的身躯之上。

“阴司有序,勾魂索魄。”

黑白无常两人握住了锁链将阴魂虎魄奋力朝着寒潭之外拉出,那锁链之上阴世道纹隐隐显露。

将虎魄之躯身上的阴邪之气都压了回去。

“这是?”

“阴世鬼神!”

关伊子持剑于半空之上,低了低头便认出了黑白无常。

太阴学宫也有典籍记载阴间,可是只是浅谈数句,语焉不详。

关伊子也因此问过琅嬛宫宫主,当时宫主老聃曾言:阴阳有别。

被拉出了极阴之地的阴魂虎魄奋力挣扎着,黑白无常紧紧握住锁链,与之僵持不下。

“我来助两位鬼神。”

关伊子见此景,运足法力,引长剑自空中而落,一刹那剑气吞吐。

一剑刺入了阴魂虎魄躯体之中,下一刻虎躯之内,恐怖的阴气席卷而出,将关伊子荡了出去。

而阴魂虎魄却也因此一剑却失了根基,被阴世所赐拘魂锁链捆了个牢固。

黑白无常仅此化为道虚影,一闪便出现在了虎魄阴魂身前,以双钩穿过其琵琶骨,定住它身形。

虎魄阴魂嘶声长啸,却在琵琶骨被穿后,周身阴气不能运转,只能受制于人。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心中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这阴魂虎魄即使才修炼一月,但是此地得天独厚,可谓是集天地之造化。

他二人是趁着此虎魄未有发现二人,才偷袭成功。

两人手中的锁链对于阴魂天生克制,被锁链缠身厉鬼,便是修为高深也不能挣脱。

这虎魄却以一敌二,险些挣脱二人手中锁链。

要不是有那修为不错的人间修士那一剑,即便是被两人偷袭,拉出了极阴之地,也未必会被两人拘魂而去。

“多谢这位先生了!”

抬头之后,黑白无常才发现眼前之人,竟然不是人躯,似乎是以某种极其高深的手段将魂魄拘于身内。

“多谢黑白无常才是。”

关伊子老脸有些发红,他之前可是说过狂言,这次可是被当众打脸了。

“此阴魂我二人要压回地府之中,便不在此停留,有时间来阳间拜谢先生。”

“好,我在咸阳太阴学宫等二位。”

关伊子自知以刚刚那一剑来揣测这位妖魔修为,这虎魄过于强大,说不得今日即便能够安然离去,太阴学宫几位末等学子说不得也要折在这里。

他心中也是对此二人生出感激,于是留下了自己的居住之地,只待有时间报答此时之恩。

“如此,暂别。”

黑白无常话语刚刚落下,便化为两道虚影,压着虎魄阴魂幽幽而去。

不过片刻便隐匿在了虚空之中,不见踪迹。

在黑白无常离开之后,立身于关伊子身边,被黑白无常惊到的魏无忌才忽然开口问道:“老师,这位鬼神是?”

关伊子望着远处黑白无常消失的地方道:

“阴间拘魂使之上的黑白无常。”

“比之地府鬼王如何?”

魏无忌再问。

关伊子皱了皱眉道:

“鬼王司职于五方鬼帝之下,无常司职于十殿阎罗之下的城隍之下,鬼王之位自然要高于无常之位。”

“不过鬼王不可出阴世之地,倒也算是各有千秋吧!”

“高于吗?”

魏无忌这一刻似乎想透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此言得之

苍凉、古朴、大气、低沉。

酆都鬼城城墙之上透露着一种莫名的沧桑,配着晦暗的苍白大地,勾画出一副低沉的画卷。

“哗啦啦………”

铁链在古老的大地之上摩擦着。

从远而近,靠近着酆都鬼城,在大气苍凉之下,显示出一种幽暗的韵律。

在那城墙之上,以秦隶书勾画出“酆都鬼城”四个大字,肃穆大气,似乎审视着众生的喜怒哀乐。

苍白色的宏伟城门前,一道道游魂从此进入酆都鬼城,举目瞭望,阴魂攒簇,一望无际。

古来多少阴魂,都等着过这酆都鬼城城门。

那铁链声自远而近,到了众鬼身前,阴世游魂不由的让出一条道路。

那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还有一道锁链牵引着两道身影之后。

黑者,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

白者,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

这是阴世黑白无常之首,有权上十殿见秦广王的阴世衙内,在阴间便是手握重权鬼差。

一众游魂与勾魂使甚至不用看,便可以从他们身上的阴世赦令之上感觉出来,赦令是不会作假的,由秦广王与酆都大帝所受,不同等级的阴魂身上的赦令气息都不同。

在黑白无常的阴世赦令气息是一种深厚之中的大气,沾染着一丝秦广王的气息。

让众鬼忍不住的从灵魂深处发出莫名的畏惧。

两人在酆都鬼城之外赶回酆都鬼城,不用说必然是刚刚从阳世归来。

游魂眼中带着一丝羡慕,阴阳隔天险,所有的阴世游魂没有酆都大帝的赦令,都出不了阴世。

那阴世秩序约束着阴世的一切,比世间所有的锁链都要坚硬。

而勾魂使的眼中则是带着敬畏,他们是阴间最底层的使者,平常莫说是见秦广王,便是连十殿都上不了。

“哗啦啦……”

黑白无常身后的锁链被扯动,铁链发出低哑的声音。

在那修长的铁链的尽头,捆着一只被弯刀穿了琵琶骨的阴魂虎魄,淡淡的黑气缠绕着它的身躯之上,发出迫人的气势,将两侧的游魂吓得连忙散开。

守城的官吏很快上前为黑白无常推开了那苍白的酆都鬼城的大门,大门转动发出“吱吱”声,像是一场沧桑大梦的开始。

所有的阴魂抬头望着大门之内,在那大门之后的酆都鬼城之中,无数游魂穿梭,像是一道道虚影流转。

整座鬼城异常的宁静,哪怕万鬼穿行也依旧不见丝毫的声响,像是有着一座恐怖的存在压抑着整座鬼城。

进入酆都鬼城的黑白无常都严肃了起来,他们知道那是什么压抑着整座鬼城。

那是阴间的秩序,也是酆都大帝与阴曹地府的威严。

行过阴间无数的街坊,黑白无常走入了一座矗立于酆都鬼城中线之上的恢弘府殿之中。

这便是阴曹地府,统御阴间所有拘魂断案之地。

“先见见牛头马面两位上位吧。”

白无常提议道。

“理当如此。”

黑无常也应和道。

黑白无常拘非人之魂,这是僭越,即便事出有因,也当详细解释。

毕竟为一殿之下,总要相见,且阴世秩序严格,容不得半点错漏,无论是在十殿之上,还是相互之间都要解释清楚。

毕竟地狱之所,便是鬼神也不想轻履。

可惜,黑白无常登门之后,却是发现牛头马面也已经出了阴世在外,遂只好先登上第一殿与秦广王汇报。

第一殿之上,晦暗之中带着压抑至极的威严。

一身宽大的帝王之服的秦广王坐在那黑纹龙形桌案之上,正在整理阴世户籍,与善恶之道。

他整个人像是一个极其宏伟的生命,蜷缩在一座宫殿之中,似乎是整个宫殿都变得狭小起来。

在黑白无常进入十殿第一殿之后,秦广王头都没有抬起。

直到黑白无常躬身行礼,汇报道:

“禀秦广王大人,此次吾兄弟二人出阳世,出了些许问题。”

“说!”

秦广王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出一个字。

却如若千钧压于黑白无常身上。

在第一殿外,他们二人或许是身居高位的阴世衙内,但是在这第一殿之中,在秦广王面前,他们二人与那刚刚被驱入酆都鬼城的游魂没有丝毫的区别。

“此次异常之处,非是由勾魂使所报,乃是有人之厉鬼,而是有一阴魂虎魄,居于真龙喋血的极阴之地,渐成气候。”

黑白无常拉了拉手中的锁链,此时在锁链尽头的本来凶厉至极的阴魂虎魄正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此时秦广王微微抬了抬头,只是一眼,阴魂虎魄便后退了数步,整个身躯瑟瑟发抖。

“此乃僭越,为何僭越?”

低下头颅的秦广王冷冷质问道。

无论是谁,都不能败坏阴间秩序,因为那位正在审视着阴世。

黑白无常闻声,言语之间都慌乱了起来,他连忙解释道:

“禀秦广王大人,小子二人见到阴魂虎魄之时,这孽畜正准备于阳世放肆伤人,遂吾兄弟二人与阳间修士将之伏法。”

秦广王闻言顿了顿笔,然后落笔道:

“如此,倒也无错,你们遇到什么阳间修士?”

黑白无常二人战战兢兢的答道:

“不知只是知道他们来自一个叫做太阴学宫的地方。”

“太阴学宫?”

整个大殿似乎一瞬间寂静了下来,秦广王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笔墨抬起头。

那一双威严至极的双目直视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只觉得如有阴山凌顶,惶恐不能自已。

半晌之后,秦广王忽然笑了。

“汝等倒是机缘不错。”

“还发生了什么?”

黑无常小心翼翼地道:

“那位先生邀请我兄弟二人去太阴学宫一叙。”

秦广王随之沉吟了半刻,道:

“此事,汝等自己心里清楚便好,莫再与他人分说,这说不得是尔等的大机缘。”

“至于这阴魂虎魄,交给文武判官,汝等无错,且下去吧。”

想了想后,秦广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嘱咐道:

“日后要是在遇到太阴学宫之人,恭敬些,莫要失了我阴世礼数。”

“诺!”

黑白无常躬身应下。

秦广王随之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下去。

在离开了第一殿之后,黑白无常相顾无言。

在往日之中,秦广王最多不过与两人说过三句话,可此次却多次嘱咐。

“看来那太阴学宫…………”

“嘘!慎言,日后,选一不错的日子,再上太阴学宫拜访,秦广王大人既然说是机缘,那我等更要慎重。”

“此言得之。”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武信君

太阴学宫之中,轻纱一般的雾气笼罩着如同画面之中投影而出的楼阁,山水画意,仙台楼阁。

关伊子在昨日之中便回到了太阴学宫之中。

对于所谓的实习意外,他只是简单在招摇宫之中做了备注,毕竟在太阴学宫之中,外出实习过程之中发生意外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之前,墨翟带领太阴学宫学子研究高爆炸药,不也是有着数人受伤。

对于太阴学宫而言,大部分的伤势只要没有当场暴毙,都是能够救回来的,只不过是时间长短关系。

至于其它都是小伤,大家都是修士回去养着就好,有时候不看医生才是稳妥的表现。

相比于各个老师手下的项目实习,医学是最安稳的,因为只有他们不需要外出实习,只要在太阴学宫之中等待自己的同学们实习意外便好。

但是面对如此热情的学医同门,便是太阴学宫学子也是有些怂的,于是小伤都是自己扛着,反正修道之人天生命硬。

其实,对于意外,曾经李春秋曾经想予以更改,但是奈何太阴学宫的学子和老师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如果没有因为求知受过伤,怎么能够说自己曾经求知过。

换句话而言:如果没有付出,他们会感受不到得到的幸福感。

李春秋也就任凭他们去了。

太阴学宫之中,云雾依旧,可有人却是已然不再往日的模样。

这一日,在太阴学宫正中的龙虎大道之上,一身稳重之中带有极致的文青气质的魏无忌眼神之中再也没有迷茫,他的步履稳重的朝着学社之中走去。

刚刚踏入学社之中,魏无忌便看到靠在画廊朱红色柱子之上的范增,他将手中的书简放下,笑了笑道:

“我猜信陵君是来找公子政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

魏无忌看着眼前的范增皱了皱眉,有时候在太阴学宫之中,整个会有一种让人恐惧的感觉,因为太阴学宫的同门太聪明。

这时候,愚笨会成为一种异类。

范增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书籍放在画廊的横栏之上。

“我与玄都是好友,玄都与公子政是好友。”

“阴世神位之事,自然略知一二。”

魏无忌闻言叹了口气,道:

“公子政真的很看重玄都。”

闻言范增笑了笑,然后又叹了口气道:

“公子政一直觉得若是有一人可以成为他的同门,便是玄都,便是我都差上几分。”

谈到公子政同门,整个谈话的氛围似乎都带上了莫名的气氛。

整个太阴学宫之中有谁没有想过被那位半年不曾出过无极宫的存在收入眼内,但是哪有那么容易。

眼前之人肯定也想过吧。

魏无忌挥散了自己的脑海之中臆想,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范增身上,岔开话题道:

“我确实是来找公子政的,不知道范兄弟可否告知?”

范增轻轻笑了笑,似乎是觉得他太心急了,但还是回道:

“公子政现在在招摇宫与一人下棋。”

“多谢!”

魏无忌道谢之后便瞬间转身离去。

范增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笑道:“不知道你见到那位会是什么表情,局中人,局中子。”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这终归与他无关。

………………………………

招摇宫,太阴学宫夫子所居之地,若论居住环境是除了那高居于太阴学宫中央俯视一切的无极宫外首屈一指的存在。

淡淡的雾气之中,汉白玉铺成了视野之中的一切,大气之中带着低调的奢华。

闲暇的夫子会在这里论道、下棋。

当然,太阴学宫首席弟子玄都与那位仙人弟子公子政也经常出现在这里。

此时,一身黑衣的公子政正坐在招摇宫湖面之上的巨大石盘之上,他轻轻抬起手将黑子落在的棋盘之上。

在期盼之上,黑白大龙纠缠,此一子而下,胜负已分。

“这一局我胜了,武信君。”

公子政淡淡道。

此时他锋芒已然不似昔日,但却与那不可言语的霸道一起内敛其中。

“是我输了。”

坐在公子政对面乃是石躯之身,他轻轻的笑了笑,称赞道:

“公子不愧是仙人弟子,棋道一日千里。”

公子政随之摇了摇头道:

“先生赞缪,这招摇宫之中,那黄石先生便胜我不止一筹。”

身躯之人再次笑了笑道:

“哪里可以事事压人,公子已然人中龙凤,不必纠缠这些小道。”

公子政不置可否,只是缓缓站起身来,道:

“有人来找我了。”

此时在招摇宫的入口之处,魏无忌缓缓走了进来,这是他第一次跨入招摇宫的大门。

一入大门,魏无忌便看到了站在湖面石台之上,望着他的公子政。

“魏无忌见过公子政。”

魏无忌上前躬身道。

在太阴学宫之中,他为末座,论身份要低于公子政。

这是太阴学宫之中的礼节。

公子政似乎丝毫不惊讶于魏无忌会来找他。

“信陵君,是来替魏王结盟,争那阴世神位的。”

“秦魏联合,大利于秦。”

魏无忌回道。

“赵国留学之人也是这么劝我的。”

“信陵君若是没有新意的说法,那么政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这是将之以军,魏无忌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

“公子政如果真的想要什么说法,无忌只有一个说法,因为魏国有我。”

这一句话说的有些张狂,但此刻竟然有些恰如其分的味道。

公子政笑了笑道:

“好!”

“政等这一句话,有些时日了。”

“崤山以西,诸国人物,也只有信陵君了。”

公子政似乎是在感叹,下一秒,他转过身来道:

“给信陵君介绍一下政身后这位,他乃是我大秦昔日武信君——张仪。”

“舌战天下,以三寸之舌而乱百万雄师,纵横捭阖,不知道信陵君可有兴趣学一学?”

“公子是要?”

“崤山以东诸国愚钝,我请信陵君指点一下众人。”

魏无忌一瞬间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局,这位公子政或许从他收到魏国而来的那封信的时候,便已经在等他了。

但是他不得不接下这个局,因为除了魏国之外,无数人在等着这位公子政点头。

这是一个不能拒绝的阳谋。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归魏

魏国都城之外,魏王出城十里相迎信陵君归国。

站在城外的荒野大道之上,魏王目光沉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于这位自己的兄弟,魏王一直抱有着一种矛盾至极的态度。

国之君位,不知道引得多少兄弟阋墙。

他这位兄弟才情旷世,享誉天下。

无论是文治武功都远远胜于魏王,魏王时常想若是信陵君是一个无能之辈,他都容得下信陵君,但是偏偏信陵君不是。

俯视崤山以东六国,若是论盛名天下无以出其右,这是何等威势。

当然,魏王也不是一直如此忌惮信陵君。

即便从他登基开始,信陵君之才远胜于他的传闻便一直环绕在魏王的耳边,可魏王依旧觉得他不比信陵君差上多少。

直到一次对弈。

昔日,魏王曾与信陵君对弈,当时忽闻赵王来犯边境,他欲起兵甲防范,可信陵君却淡淡道:无事,只是赵王打猎罢了。

事后,果然如此。

魏王遂开口询问,信陵君道:赵王身边有我之门客,其之言行也于我鼓掌之中。

当时,魏王心中不是赞他自己这位兄弟的才能,而是畏惧。

信陵君尚且不是赵国之中,且赵国邯郸与魏国大梁遥遥相望,他尚可以将赵王行踪变化握于鼓掌之中,那么他这位魏王呢?

是不是也时时刻刻的在信陵君的监视之下?

此后,魏王便对信陵君便埋下了恐惧的种子。

在信陵君窃符救赵之后,这种恐惧感再一次加深。

连虎符他尚且可以随手得之,随之用兵千里,救下了被凶悍秦军围下的赵国。

这种谋略、这种胆魄、这种兵势、这种声威,让魏王简直寝食难安。

他当时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这位兄弟回来,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以窃符之罪杀之?

还是装作不知道?

或许自己这位兄弟猜到了他的矛盾,所以在窃符救赵之后,他这位兄弟再也没有回到魏国,信陵君在赵国落脚了。

赵国国君,甚至有意割地共王与之,却被信陵君拒绝了。

一连数年之间,只有重要的日子和有军国大事的时候,魏王才能收到这位兄弟的信件,里面不是想念他的话语,便是军国大事的谋略。

魏王见此,便在心中暗道:若是他真不再回魏国,那么便随他去吧。

可即便信陵君离开了魏国,他仍旧逃不过关于信陵君的消息,充斥在诸国之间与魏国乡野布衣之间。

诸国有言:魏信陵君魏无忌威震天下,使诸国不敢加兵于魏国。

敢问这些人把他放在了哪里?

可有正视过他这位魏王?

或许在所有的眼中都在庆幸,现在魏国的君主不是信陵君魏无忌,而是他这个庸才。

每当思念至此,魏王心中都烦躁难安。

在信陵君去秦留学的时候,他有些窃喜,又有些担心,这与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自己这位兄弟难道是圣人千虑必有一失?

但是,事实证明他又一次短视了。

那位仙人的名声真的可以镇住所有人,包括秦国虎君。

自己那位兄弟就在秦国国度咸阳城外的太阴学宫常驻下来。

随之太阴学宫的种种神异传闻,不日便传遍了诸国。

长生不死窥天道,万法皆传学圣地。

想到这里,魏王忍不住的叹道:

“无忌,你为何总是如此聪慧呢?”

魏王像是在赞叹,又像是在埋怨。

站在魏王身边的内官闻言低下了头,在魏国的所有人都知道魏王对于自己那位兄弟的忌惮,但是这注定是不能挑到明面之上的。

谁将这一切挑到明面之上,谁就会成为魏王和信陵君的眼中之刺。

在魏国没有人能够在得罪了这两个人之后还能活下去。

所以,内官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正装冠冕的魏王透过眼前的珠帘望着远处的天际,长天原野,长风轻轻。

此时魏王的心情带着一点喜悦,在昔日阴世神位的巨大吸引之下,他破例主动寻求了信陵君的帮助。

但是,发出信件之后,魏王有些后悔,他怕这位兄弟会秉持着宗族大义,骂他是不肖子孙,甚至真的起兵推翻他。

魏王甚至因此数日之中夜不能寐。

直到他收到信陵君的回信:阴世有大机缘,当可一争,且为公族留下退路。

这是信陵君应下了。

魏王欣喜若狂。

从小到大,信陵君从来没有失言过一次。

无论是大事小事,无论是看起来有着何等的困难,他都如庖丁解牛,举重若轻。

随后魏王又得到了信陵君新的信件,说是秦国应下了联盟之事,信陵君即刻启程回归大梁。

他要回来了!

魏王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他有段时间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位兄弟了。

但是,第二日这消息便传遍的大梁,魏国上至公卿,下至布衣,如过年关。

一人一国,这究竟是谁的国?

魏王再次迷失了,他不知道自己此事做的对不对。

“信陵君来了。”

随着耳边内官的提醒打破沉思,魏王抬起头来,随手掀起了眼前的珠帘,他双目直视远方。

在远天之处出现了一道车队的身影。

魏无忌身着魏国信陵君的朝服,坐在车乘之上,器宇轩昂,一种不可言语的大度在他的身上形成融洽的势。

他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膝盖,双目之中带有着莫名的沉思。

魏无忌离开大梁已然数年。

而使得他一直不敢回来的便是他的兄长。

也不知道这一次,自己的兄长心中是否仍旧有着芥蒂。

“此次兄弟当可齐心。”

像是给予着自己信心,魏无忌坐在车乘之上淡淡道。

车乘从远天朝着魏王带来的军队行去。

在走到了魏王的身前之后,魏无忌从其上走了下来。

魏王和信陵君魏无忌隔空对视,这一次对视距离上次已然是数年之前。

“王兄,臣弟回来了。”

“王弟肯来帮寡人,寡人不胜感激,大梁之外风尘太重,先入城,酒宴已然摆下,边饮酒边谈。”

魏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魏无忌看着自己兄长的笑容,似乎所有的疲惫都已经离他远去。

他点了点头道:

“好!”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宴会哀歌

在魏国都城大梁的接风宴席之上。

歌舞升平,铜钟长鸣。

钟鸣鼎食之家,皆于案上。

魏王着君王之服,长袖落地,他亲自下场为魏无忌斟酒。

魏无忌看着这熟悉的大梁都城,一种在他心中失去已久的感觉回到了心头。

那是家的感觉。

酒尊之中被斟满酒水之后,魏王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酒盅道:

“王弟,赵国终究是外国,把府邸搬回来吧。”

顿了顿后,魏王举起了手中的酒尊道:

“自从你离开大梁之后,那信陵君府寡人一直帮你留着,日日都有人打扫其中,现在也该是物归原主了。”

信陵君魏无忌闻言,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

王兄终究还是念着我的。

念头至此,他躬身一拜高声道:

“昔日,魏无忌窃符救赵,乃是大罪,还请王上惩戒。”

整个宴会之中的铜钟管弦呕哑之声,为之一静。

昔日之中,虽然魏王没有责罚信陵君,但是谁人都知道当时魏王暴怒。

此番旧事重提,不知会是何等结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端着酒尊站在魏无忌身前的魏王。

却见魏王没有丝毫怒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笑道:

“赵魏韩唇齿相依,昔年寡人短视了,王弟无错,反而有功。”

“王兄?”

魏无忌抬起头来,他自然知道君王无错之说。

没有君王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不想自己的王兄竟然直接承认了自己错了。

魏王看着抬起头的信陵君魏无忌道:

“寡人自知才能,不如于你,之前生过太多的间隙猜疑于你,倒是你受委屈了。”

魏无忌楞了一下,像是想要说出什么。

但却被魏王制止了,魏王端起那一尊给魏无忌斟的酒道:

“莫要多言,饮酒。”

魏无忌看了看魏王,又看了看眼前的酒尊,吸了一口气道:

“诺!”

魏无忌接过了在魏王手中的酒尊,立刻便要一饮而尽。

可魏王却又一次将他拦了下来,魏王看着抬头的魏无忌道:

“从这杯酒开始,往日前嫌尽弃,你我兄弟共争那阴世神位。”

魏王轻轻笑了笑,然后松开了按住魏无忌的那只手,道:

“满饮!”

他随之先行抬起了长袖,遮掩了面目,将酒尊之中酒水全部饮尽。

随即将酒尊倒过来示意,已然不剩一滴。

“诺!”

魏无忌知道这次自己的兄长可能真的要跟自己摒弃前嫌了,而这本是他求之不得的。

同样一饮而尽,魏无忌将手中的酒尊倒了过来。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直上云霄。

站在魏王身后的内官轻轻的打了个手势,整个宴席之上的铜钟长鸣之上再次响起。

管弦呕哑随之而起。

那宴会之中的气氛再次的热烈了起来。

整个宴会之上,满是欢笑与敬酒之声。

所有的勋贵都知道,信陵君魏无忌回来与魏王前嫌尽弃意味着什么。

大王的阴世神位又近了一步。

而他们随之同下为鬼神的念头也是又近了一步。

在宴会不知道进行了多久之后,魏无忌感觉自己的大脑都有些不清醒的时候,忽然一道身影闯入了宴席之中。

“太傅,你不能进去。”

“放肆,吾乃王上之师,魏国之内,吾何处不可去?”

“太傅………太傅………你真的不能进去。”

“你给我滚开。”

……………………………

随着守卫的内宫侍卫被一脚踹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进来,他双目之中有着不可言状的精气神。

整个人有着一种硬朗至极的感觉,不是老者显得壮硕,而是似乎在他气质之中有着不可折腰的刚硬。

老者大步冲入宴席之中,指着魏无忌质问道:

“信陵君,你也要支持魏王吗?”

“太傅?”

魏无忌愣了愣,这是他和王兄的老师。

未等魏无忌说出什么,那老者再次指着魏王质问道:

“他可是要卖国求荣,成就他长生不死的念想,他可曾为魏国君臣布衣想一想?”

“太傅!”

这一声是魏王的声音,他脸色已然黑了下来。

但老者丝毫不买他的账,他一挥袖道:

“别叫我太傅,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弟子。”

“我就问你们一句,这魏国你们是守还是不守?”

质问之声,掷地有声。

老者丝毫畏惧两人的权威,他直视着信陵君魏无忌,在他的眼中魏王已经不可救药了。

就是不知道信陵君是否还能救?

在老者心中若是信陵君有心坚守魏国,他豁出去也要将魏国权柄拉回信陵君手中。

以信陵君的威势、谋略、贤能定能力挽乾坤。

可惜,信陵君魏无忌没有给出一个令老者满意的回答。

魏无忌轻轻的抬起头,道:

“太傅,若是诸国有着半死生机,我魏无忌拼得性命也要将魏国保下。”

“奈何,天不在于诸国,诸国若是动兵,不但生灵涂炭,魏国无数军民也将为之倾覆,结局亦是不会有半分不同。”

这是死局,只不过是死多少的过程罢了。

若是真的有一丝丝希望,他都不会应下了自己王兄的请求。

魏无忌也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师,刚正不阿,气节硬朗至极。

他不敢直接说自己的已然答应了王兄,只能旁敲侧击。

在听到魏无忌回答的之后,老者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在他的心中,魏无忌断然不会和魏王同流合污的,那可是窃符救赵,不让魏国唇寒齿亡的魏无忌。

可是今天怎么了?

老者面色像是从盛夏之中掠过了的草木,此时转入了秋风之中。

他的双目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神色。

老者站在宴会的中央,像是哭又像是笑,他的声音之中是说不尽的悲凉。

“国灭……………家亡………若国必灭,愿死于前。”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老者一瞬间急速的奔跑起来,魏无忌像是被惊醒一般。

可惜,那未曾逼出的酒精终究是拉慢了他一丝丝的思维。

鲜血在宫殿之中的石柱之上炸裂。

像是一个国度最后的哀歌。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局势不由人

在魏王宫的内宫之中,那在摇曳的烛火之下,信陵君魏无忌的脸色之上已然不见半点酒色,只有一种莫名的悲怆。

太傅不仅是魏王的老师,也是他的老师,竹简之前十年相伴,道义谋略皆以授之。

可此时,他们全部辜负了这十余年的教诲。

想必老师定然是恨极了他们吧。

可是,如果有着丝丝的机会,他魏无忌如何会不争一争?

可惜没有啊!

一身紫色君王之服的魏王坐在信陵君身前的桌案对面,亦是神情悲怆。

魏王终究是念旧的,他有些优柔寡断,也正是因为他重情义。

不然以信陵君的威势,换一个君主他早将之处死了。

而那反对他行径的太傅,也不会有机会闯入宴会之中。

可或许就是他太心软了。

此时自己的老师死在了宴会之上,不提这在朝堂之上会如何震动,魏王心中也不好过。

“老师之死,是寡人的错。”

魏王双眼紧闭着,声音带着无尽的惋惜。

神情肃穆的魏无忌微微的抬了抬头,他看着自己的兄长,轻轻摇了摇头道:

“不,是我们所有的错,国弱则君臣皆罪。”

若是魏国足以强大到打破所有的定局,本不会有着这种选择。

魏无忌轻轻的吸了口气道:

“我们都错了,但是这错误已经失去了悔改的机会,兄长若是成功,希望兄长可在阴世之中再立魏国,接老师过去,或许老师也会明白我二人的。”

魏无忌不是一个容易动摇的人,相比于魏王容易被周围的影响,他一旦下了决定,便不会再动摇半分。

魏无忌抬起头来,正色地看着眼前的魏王道:

“王兄,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无论你是否成就阴世神位,魏国已然保不住了。”

“所以,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王兄所要做的便是争下这个位置,而臣弟则会全力辅佐王兄。”

魏无忌神情严肃的问道:

“此次阴世神位之争,乃是大世功德之争。”

“王兄可有过计较?”

魏王看着魏无忌的神色严肃起来,便知道魏无忌要说起那阴世神位的正事,他立刻收敛神情,同样郑重起来。

“寡人本想出兵联合秦国,东出函谷关荡平诸国,想必诸国君王也是这般想法。”

魏无忌闻言摇了摇头。

“王上,如果用兵的话,秦国根本不用跟诸国联手。”

“现在秦国锐士皆出太阴学宫长庚宫宫主白起之手,锐士平均水平甚至能够达到太阴学宫学子的末等水平,连成军阵,便是诸国联军尽出,也不过珠粒瓦狗。”

“锐士军阵之中,一百压成一,一千压成十,军阵云气连成,若是没有养气入神级别的修为,在军阵之中连常人实力都发挥不出,秦锐士根本无可阻挡。”

“那应该如何?”

魏王皱着双眉道。

他知道自己的王弟一定有着办法,魏王之前无论何事问到信陵君都可以得到满意的答案。

此次阴世神位之事,他也一定有着办法。

魏无忌缓缓开口解释道:

“秦之所以愿意和魏国联合,那是因为太阴学宫之主不愿在中原动兵。”

“不愿在中原动兵?那如何可以一统中原?”

魏王一愣。

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想要不动一兵一卒来一统中原。

这怎么可能?

之前诸国也曾有会盟,也有人想过这个办法,可是那是因为诸国觉得胜算极低。

才有此想法,秦国为何也想这般办法?

秦王莫非是脑袋坏掉了?

面对魏王的诘问,魏无忌摇了摇头道:

“诸国之前会盟不是也想过此般办法?王兄如何知道这是诸国自己的想法,而不是秦国的算计?”

“秦国就是要以大世压倒一切,从现在的公子政还是王孙政的时候,秦国便决定了,从目前看来,诸国已经开始按照秦国的意愿前进了。”

魏王闻言愣了愣道:

“所以说从最开始,秦国便想压服我们所有人?而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们的算计?”

如果是真的这一切就太可怕了。

他们之前会盟的动向全部在秦国的预料之下。

那位仙人的弟子竟然可怕到了这个程度吗?

“对,战争所带来的臣服只是一时间的臣服,只有人心的臣服,才是真的臣服。”

“如果我们不服呢?”

魏王皱了皱眉,像是不服一般地道。

魏无忌再次摇了摇头,这本不是所谓的服不服气的问题。

“王兄,在臣弟看来,最多十年,诸国都会屈从于这种大世,即便诸国贵族不屈从,那些接受了太阴学宫诸夏思想熏陶的布衣黔首,在心中的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秦国只需要将诸国所有的贵族全部镇压便可。”

“这不过是偏移他们理想最大的结局而已,若是有一丝丝的挣扎希望,说实话,臣弟都要与秦国争一争。”

“所以一切都是算计?”

魏王有些失神,从最开始而言,他们都是一个个在那位秦公子手下的提线木偶?

魏无忌点了点头道:

“是,哪怕此次臣弟从太阴学宫之中回归,也是那位公子政的算计。”

“公子政不在意诸国是何人争下了阴世神位,无论是赵国也好,魏国也好,他只需要有个人进入诸国之中来加快这个过程。”

魏无忌用手沾着酒尊之中的酒水,在桌面上写上了“中原一统”四个大字。

“那位公子政要便是中原一统,其余对他来说都是浮云。

“他难道没有丝毫想要争阴世神位的念想?”

魏王有些不信道。

昔日从酆都殿上见过了酆都大帝之后,他只觉得世间所有的帝王有谁能够比得上执掌阴世的酆都大帝。

怎么会有人不在意这阴世神位的位置?

魏无忌能做什么,他只有苦笑。

这世间还真的有人看不上这所谓的阴世神位的位置。

“公子政确实看不上。”

说完之后魏无忌叹了口气道:

“如果臣弟没有猜错的话,他会是世间第一位长生的帝王,长生久视,永镇世间,阴世长生对他而言就像是一个笑话。”

那位想要长生如何会看上阴世?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三寸之舌

在信陵君回到魏国,五日后诸国收到了魏国的邀请之函。

其落笔者便是信陵君。

其邀请诸国共赴魏国国都大梁,共同商讨阴世封神之事。

赵国邯郸。

在赵王宫之中,赵王丹看着手中的信件哂然一笑,随手将信件扔在了桌案之上。

“诸国所有人都是阴世神位的潜在竞争对手,这般大会有何意义?”

随即他看了看信封之上的留名,思考了片刻道:

“不过,既然是信陵君魏无忌相邀,寡人给他这个面子。”

同样的一幕在诸国的王宫之中上演。

曾经的春秋时期,诸国还是讲着半分礼仪信用,可此百余年以来,诸国都将欺诈诡谋进行到了极致。

没有相信自己的对手会念着自己的好,他们更相信这会是一个局。

当年秦武信君张仪可是以舌辩之术骗了太多人,诸国君主都被骗怕了。

他们再也不会轻易承诺与相信什么。

像是宋襄公那般人物再也不会出现在诸国的君王行列之中。

此十日后,在魏国国都大梁,开始逐渐有着诸国的使者进入大梁都城之中。

大梁城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起来。

自上而下,从魏王到卿大夫,那种严肃的氛围笼罩了一切。

甚至在魏国国都之中,民众也逐渐意识到了不太对。

开始有着关于阴世神位之争的传言流传在民间。

在大梁城的街头,有众人闲谈着。

“最近,大梁城的气氛很不对。”

有人接话道:

“听说在大梁之后会有一场大会。”

“有多大的大会?”

众人顿时好奇起来。

那人神秘至极的道:

“据说这一场会决定阴世的神位?”

“神位?阴世不是说是北阴酆都大帝执掌吗?怎么会有人能够决定阴世神位?”

众人都呆住了。

自从阴世传说在这阳间流传之后,中原民众纷纷在家中供奉上了阴世神位。

其中最长被人供奉的两位牌位便是北阴酆都大帝与十殿阎罗之首秦广王。

对于这两位传言之中主宰世人生死的阴神,众人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只是日夜供奉,只求能够在阳间多些时日。

可此番居然说有人可以主宰阴世神位?

怎么可能?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能够主宰阴世神位也只有那位北阴酆都大帝了吧。”

那人自己似乎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带着羡慕的眼神道:

“但即便是个小的神灵,那也神灵的位置,长生不老啊。”

是啊!

那可是长生不老啊!

有人忍不住的感叹道:

“现在世道越来越多神神鬼鬼混迹天下,说不定我们这些布衣未来也有一天有机会封神。”

众人闻言一阵嗤笑。

神位那是谁想当,便能当的吗?

随之众人做鱼鸟散。

只留下了传言在整个大梁城之中流传。

………………………………………

此时,在魏王宫之中,魏王看着来使的名字,眉头皱起。

他抬起头望着魏无忌道:“这些来的明显皆是无名之辈,诸国君王明显是在敷衍我二人。”

“如此,无忌你的谋略如何施展?”

魏王虽然不知所来的人为何人,但是诸国肱骨之臣,他也耳熟能详。

那来使名字之中,分明没有一人是诸国肱股之臣。

这如何不是揶揄搪塞?

魏无忌站在魏王身前,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道:

“不急,他们终究回来的。”

魏无忌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诸侯轻视与猜忌。

在他离开太阴学宫的时候,武信君张仪还曾说过:当年他将诸国君主玩弄于手掌,所以他们此次行事必然难以轻易成功。

现在果然像是武信君张仪说的那般,诸国君主都不愿相信他们的对手会怀有好心。

“诸国君王现在是群虎相搏,只为了一只鲜美可口的羚羊,他们又怎么会相信,其他老虎会怀有好心呢?”

魏无忌看了看魏王道:

“所以,王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取信于诸侯。”

“如何取信?”

魏王摊开两袖低声问道。

这可是诸侯,又不是市井布衣黔首,哪有那么好骗?

魏无忌长袖并于身后,道出了两个字:

“分肉!”

“分肉?”

魏王睁大了双目。

什么是分肉?

魏无忌抬起头,双目之中闪过一道幽暗的光芒。

“诸侯虽然想争,却不知阴世封神的法门,如同有着一盆肉,所有人都想要吃,但是只有吾等握着刀子,所以要分肉。”

“诸侯现在不来。”

“我便将法门告诉诸国使者一些,之后诸侯一定会来的。”

魏王惊了惊道:

“你告诉他们?”

“那岂不是帮他们?”

魏国的优势便是信陵君从秦公子处带来封神的详细消息。

这要告诉了诸国,那不是白忙活一场?

魏无忌摇了摇头,道:

“真话只说一半,虽然也是真话,但是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在太阴学宫之中那几日之中,武信君张仪亲口给魏无忌讲述这语言的玄妙之处。

并且还亲自为他定计,教之如何将天下英豪、诸侯王室玩转于鼓掌之上。

魏无忌当时惊为天人,只叹道昔年之间无怪于诸国被其戏耍。

此时,他却是要实验一下这舌战之术。

试试这三寸之舌,如何胜过百万之师。

魏无忌转头看向了魏王道:

“当年秦武信君张仪可是仅凭一张嘴便搅动天下风云,无忌可能要学学他了。”

“可是分肉?”

魏王似乎还有有着迟疑。

那可是阴世神位,半点他都舍不得,就这么分出去一些,怎么想都感觉有些不舍。

见到魏王的模样,魏无忌再次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劝诫道:

“王兄,你也需知道,有舍才有得,这一盆肉,您不可能完全吃到嘴里,如果不分,那么王兄你连一半或许都分不到。”

“只有分出去一些,才能满足那些嗷嗷待哺的猛虎,而魏国才能争取到最多。”

魏王闻言咬了咬牙,半天才缓缓道:

“那大会便交于王弟了。”

魏无忌正身走到魏王身前,轻轻一躬身道:

“必然不辱使命。”

第一百八十章 明月沟渠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一百八十章明月沟渠大梁之会,如期而始。

魏王与信陵君就像是没有发现诸国敷衍的态度,于内宫之中,大开鼎盛之宴,迎四方之宾。

以青铜编钟奏迎宾之乐,以大鼎烹食牛羊之骨。

在钟鸣鼎食的宴会之上,乐师舞妓用着委婉的歌声唱着清丽的《魏风·园有桃》。

“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我知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园有棘,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国。不我知者,谓我士也罔极。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诸侯使者坐在下座,见此情此景,面面相觑。

这是迎客之乐,却不是迎客之歌啊!

魏王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一副诸侯负了他一般?

尽管心有疑问,却没有人敢行喧宾夺主之事,他们都是国中边末之臣,不受君王重视才被打发来此大梁之会,触怒他国君主之事,却不该他们做的。

凄婉哀绝的《魏风·园有桃》乐声落下之后,着紫衣耀纹的魏无忌站起身来。

魏国君臣与四方来客瞬间正色起来。

他们知道真正的大会随之而始。

魏无忌走上华池之侧,向着魏王施礼之后,缓缓转过身来望着诸侯来使,高声道:

“诸侯使者所至,大梁蓬荜生辉。”

“无忌发四方之信,邀八方之客,诸位来此,无忌感之恩德。”

…………………

信陵君魏无忌话语越是感恩戴德,诸侯使者的脸上神色便越是奇怪。

信陵君说的好像和诸侯做的大相径庭啊!

在信陵君的言语之中,似乎诸侯驱肱股之臣,远赴万里来此盛会。

但在场之人都知道,这哪里有什么肱骨之臣?

有的不过是边末之臣,稗官小吏罢了。

但是诸侯使者不敢打断这位信陵君,先不说信陵君在魏国的威势如何,且说他们一旦打断那岂不是说明诸侯不给面子,而他们自己的身价也大降。

所以所有人只能静静地听着。

足足半柱香的时间,信陵君魏无忌才缓缓说完迎宾之词,似乎真的是对诸侯感激不尽。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才顿了顿,然后进入正题道:“此次大会欲论之事,乃关乎诸国安危,阴世封神,诸位使臣可知如何封神?”

诸侯使者纷纷看着信陵君魏无忌,相顾无言。

他们如果知道如何封神哪里会被发配到这里?

信陵君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咳咳咳……不知道信陵君有何高见?”

最终齐国使者缓缓开口问道。

魏无忌闻声笑了笑道:

“阴世封神起于阴世主宰北阴酆都大帝赦令,赦令在中原一统有大功德于世者,可得阴世鬼王之封,于阴世之内自有一方领土制世,而鬼王之位属阴世五方鬼帝之下,乃是阴世高位,长生自享。”

诸国使者也是第一次听到这阴世封神的隐秘之处,不禁心神沉入其中。

原来这阴世神位有如此之多的说道。

魏无忌看着诸侯使者神情,继续道:

“但如何是有大功德于世?”

似乎是知道众人并不知晓,魏无忌没有停顿。

“秦统一中原是大势,在这大势之下,所有人顺应局势都是功德。”

“国境大小是功德,人口之多少是功德,百姓之兴盛亦是功德。”

“诸侯想要争阴世神位从不在于在中原之内兴起战事,而在于治下国境、人口、兴盛,功德若是最大化,这便是诸侯联合,与秦国定下协议,无战而合。”

“如此才能真正的将功德最大化。”

这一番言论却是将众人惊住了。

无战而合?

那是让诸国全部降了?

不过想想似乎也是能够做到的。

现在诸国君主怕是都有与秦共分天下,随后降秦之念。

诸侯使者面面相觑,半天才有赵国使者道:

“我等如何知道信陵君所言为真?”

魏无忌笑了笑道:

“很简单,我魏国必然不会挑起任何战事,而所有在中原挑起战事之国皆是我魏国之敌。”

诸侯使者再次愣住了。

即便众人并不知道如何封神,但是诸侯朝堂之上的氛围却说明,诸国都已经在备战了。

如此情况之下,魏国能够做出如此保证,却是算的上诚意。

但是如果这只是想降低诸国戒备呢?

魏无忌像是知道众人心中所想一般。

“魏国无需降低诸国戒备,无忌不才已经与秦公子政达成同盟,若是魏国想要动用武力,那么本不用如此,因为若是与秦联军,我等完全可以两方夹击,从这里一直横推到齐国东海之滨。”

什么?

魏国已然和秦国联盟了?

这可是真正的大消息。

“信陵君说已经与秦公子政达成了同盟,此事可是真的?”

诸国使者异口同声道。

魏无忌轻轻点了点头道:

“自然是真,此事,诸侯皆有亲信于太阴学宫之中,若有疑问可以向秦公子政当面求证。”

诸侯使者这次真的不能作壁上观了,无论是在哪一路诸侯都在奋力争取与秦国结盟的机会,可惜秦国一直都是一种守口如瓶的状态之中。

而那位秦公子政更是诸国争取的重中之重,作为仙人弟子,秦国不可动摇的储君,他的意志甚至比现在的秦王更能左右秦国的大势。

现在魏信陵君竟然信誓旦旦的说他已经与秦公子政达成了共识,这可经不起查询的。

所以,信陵君很有可能说的是真的。

一旦他说的是真的,那么真的像是他说的那般,诸国一旦动兵便是必死之局。

“话语已然至此,不知道诸国使者意下如何?可愿无战而合,共赢此阴世神位?”

魏无忌的声音轻轻在诸侯使者耳边响起。

这是在催促了。

若是真的来的是肱骨之臣,说不得可以直接作出决定。

但是,他们这些人哪里敢替自己君主应下?

足足半晌才有人答道:

“此事还要请示我家大王。”

随之诸侯使者纷纷应和。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众人所能够决定的。

只有真正的诸国君主才能下这般决定。

魏无忌笑了笑,似乎早已知晓众人并不能作出决定。

“如此,十日之后,无忌与我王兄静待佳音。”

“今日且赏析歌舞。”

那沉重的编钟再起响了起来,典雅清丽的歌舞再起,依旧是那一首《魏风·园有桃》。

“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我知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这次,诸国的人才恍然听明白了歌曲之意。

魏国之意,不过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无有半句虚言

在大梁之宴结束之后,诸侯使者当天的夜里便匆匆离去。

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如飞。

十日之后,诸侯领兵亲至大梁,在城外驻扎,魏王开大梁城门亲迎诸侯,在城门之外立下营帐。

在城门之前,魏王着诸侯冠冕,他身侧的魏无忌着君侯冠冕,两侧魏卒林立。

尽管魏武卒不复,可开启战国强国之始的魏国兵卒气度依旧不凡。

“果然如无忌所料,假话说一半,似乎比真话都要真三分。”

魏王远远地望着诸侯朝着魏国都城行过,低声道。

“不过是因为无忌比这些人多知道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魏无忌没有什么自豪之感,这不是他下的局,这是武信君下的局。

所以他只是低声回道。

两人都将声音压到了极致,声音不出周身三尺便飘散在空中。

在长风之中皆是战鼓之乐,出自太阴学宫之中的大乐·宾客》。

在昭昭战鼓之乐之中,魏王将诸侯迎进了在大梁城之外的营帐之中。

在没有确定魏王心意之时,诸侯如何也不会进入大梁城之中,一旦入城魏王突然发难,便是诸侯带兵来此也来之不及。

入了大帐之后,诸侯坐定,魏王轻轻打量着所有的诸侯,这其实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的见面,他们第一次的见面是在那苍凉混沌的梦境之中,那晦暗大气的酆都殿上。

“再见诸位,寡人不胜欣喜,这第一杯酒,寡人敬诸侯。”

魏王端起了身边桌案之上的酒尊,高高举起道。

诸侯随之与魏王饮尽了这一杯酒水,手中酒杯放下之后,赵王率先开口,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和魏王喝一杯酒水的。

“魏王,吾等来此可不是为了喝酒的,阴世神位之事,可与吾等分说?”

魏无忌抬了抬头,心中暗道:这便等不住了吗?

他笑了笑道:

“赵王莫急,之所以有此大梁之宴,本就是为了共谋大事。”

“魏国又岂会敝帚自珍?”

赵王看着魏无忌,语气稍微放缓道:

“那不如先说说吧,吾等都心急如焚。”

“如此,还要看吾王之意。”

魏无忌转头看向了魏王,躬身一拜道。

这是给足了魏王的颜面。

魏王红光满面,他抬了抬手道:

“既然诸侯有意,寡人岂有不许?”

“无忌,劳烦了。”

“应该的。”

魏无忌站直了身子,一瞬间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气度回到了魏无忌的身形之上。

“赵王想先知道些什么?”

魏无忌淡淡的笑着。

这种笑让赵王有一种感觉,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的这个男人的掌控之中。

“阴世封神的一切功德获取之法。”

赵王轻轻的抬起头,这时候他有些想蔺相如了。

魏无忌笑着道:

“无忌上次曾经说过,并而归秦,乃是最大的功德。”

“其中国境、人口等等都是重点。”

“当然除此之外,若是诸国于中原之外拓土,亦是功德。”

“在自己的境内荡除妖魔亦是功德。”

“民众安乐亦是功德。”

“扬诸夏同宗之说,亦是功德。”

………………………

魏无忌洋洋洒洒连说数十条获取功德途径,末了他微微抬抬头,道:

“甚至若是诸位有能力远遁万里,甚至可以攻占万里之外,哪怕是中原一统,也可逍遥万里之外。”

诸侯悉数记下,末了听到一句调侃之言,燕王喜摇了摇头道:

“阴世封神时机不过十年之内,而且我等可以到达的地方,秦国也可以到达,只会更容易。”

若是可以异地,那便好了。

奈何众人皆知,所谓异地之说,不过是推迟的灭国罢了。

在众人言语之际,赵王丹则是低头思忖着,他在回想那日梦入酆都殿之中,酆都大帝所言一切。

可是无论他如何回想,也没有一条与获取功德相关的。

也是酆都大帝那等人物又岂会与他一个凡人事事巨细?

赵王丹抬了抬头,望着那在营帐之中的带着淡淡笑容的信陵君。

或许信陵君说的是皆是真的,毕竟他与那位秦公子政盟约已成,这已经是验证过的,做不了假的。

那位秦公子政可是太阴学宫宫主弟子,若是赵王昔日的猜测为真,说不得这等身份便是酆都大帝都要敬之三分。

如此说来,信陵君魏无忌确实有可能得到真正的阴世封神之法。

赵王丹想到此处,却是心中异常的不安,就像是自己有着什么错漏了一般。

此时,他只想若是太阴学宫那位肯在指点他们便好了。

可惜,自从那次太阴学宫那位回信之后,赵王一连又亲笔写了数封信件却没有收到一封回信。

像是那位与他们的机缘已尽了一般。

赵王最终抬起头道:

“信陵君,我只问一句,魏国真的不动兵甲?”

魏无忌笑了笑道:

“非是不动兵甲,只是在中原之上不动动兵甲罢了。”

“如此也可!”

赵王点了点头。

魏无忌再次环顾众人,笑道:

“诸国若是有何疑问,皆可问之。”

齐王抬了抬头道:

“信陵君享誉诸国,为人君子,寡人敬佩,遂问一句:信陵君说的可都是真的?”

魏无忌抬起了右手三指遥指苍天,高声立誓道:

“如有半句虚假,愿受天打雷劈。”

齐王笑了。

“好,齐国应下了。”

燕王随之附和道:

“燕国也应下了。”

不于中原一地起兵甲对于燕国来说是好事,因为中原基本上没有打不过他们的。

“赵国也应下了。”

…………………

在诸侯全部应下之后,宴会歌舞再次升起。

这次舞姬所唱乃是诗经·小雅·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在宴会之中诸国歃血为盟,同而立誓。

在宴会结束之后,信陵君魏无忌与一种魏国内官将魏王扶回了魏王宫之中。

在进入魏王宫之后,酒气满身、神色似有混沌的魏王正起身来,将两侧内官看得一愣。

“都下去吧,寡人有话要与信陵君说。”

在众人后退之后,魏王看着魏无忌道:“王弟,如此便成了?”

“至少已然成了一半,此后王兄还要在稳住三五载,此事便成了。”

阴世封神最大的功德从来都不是献土之功,而是成此联盟,免去中原战火。

若是说此次功德有一石,那么这成就联盟之功至少有五斗。

魏无忌确实没有说过假话,他甚至说过了这最大的功德是并而入秦,只不过没有人想到罢了。

“这次还是多亏无忌了,我得无忌,大魏之福也。”

“此无忌应有之义。”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十二令(1000月票加更)

崤山以西,诸侯歃血为盟之后,便在整个崤山以西下发了斩妖令、治世令、丰子令、私塾令等十二令以治世。

此外,诸国盟约不于中原之地动用兵甲,并而归秦。

不仅如此,诸国还加大的战备,以图北上。

而在十二令下发之后,丰子等令未曾起效果,可斩妖令天下游侠剑客为之响应。

榆次之境,纵横十二条长河,奔流不止。

流水之处,群山环绕,龙脉起伏,灵气聚集。

有大雁鸣于九天,振翅而过。

盖天长衣配长剑,入榆次之境,却在入境之时在那官衙府邸之处见到一方告示,上书:

崤山以西,诸侯歃血为盟,此后崤山以西,凡是斩妖游侠,可于诸国国都取引气入体之法。

在下面还详细写了如何证明自己确实斩妖驱魔的方法。

盖天一瞬间双目之中如有精光闪烁,熠熠生辉。

自太阴学宫传道天下之后,虽然修道之术不仅流传于王侯宫廷,亦是流传于民间游侠剑客之间,可民间传承皆有不全之处,没有军侯贵族那般全面。

这也导致盖天在引气初成圆满的境界,许久不可以寸进。

使得内家修为远远赶不上手中剑术修为。

盖天本想归家之后,带着一家妻小西去咸阳,看看有没有机会入那太阴学宫宫门,即便不能进入其中,也可以随着太阴学宫学子学上些许本事。

不想在此,竟然有着传道机遇。

“斩妖驱魔吗?”

盖天记下其中内容之后,背负长剑转身朝着家中走去。

他已然一年未归,也该先回家看看,于此同时也要问问这榆次之外是否有着要妖孽存世。

在榆次一处偏僻木屋之中,一位十岁男孩正持着木剑,舞动如飞,剑影之间已然有一翻气象。

正在男孩收剑之时,院落之中木门被缓缓推开,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吱”的声响,男孩抬起头,看到来人后双目一亮道。

“爹,你回来了。”

盖天负剑而入,笑着点了点头道:

“是,爹回来了,聂儿,你剑术可有进步?”

“只待父亲考教。”

“好,过会便考教于你。”

盖天张望了一下四周道:

“你娘呢?”

“在屋里。”

此时在屋内的一名相貌清丽的女子走了出来,看到盖天之后,她欣喜道:

“良人,你回来了。”

“对。”

盖天将身后长剑解下,放在了桌案之上,轻声问道:

“许久未归,辛苦了。”

“不苦。”

女子温婉笑道。

盖天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这榆次四方最近你可有听过有何处有妖孽横行?”

女子愣了愣,思索了一下后道:

“在西山沟之中,最近有着蛇妖的传闻。”

“西山沟?”

盖天双目眯了起来,他随即站起身来。

“我出去一趟,最多一个时辰便回来。”

女子看着盖天的背影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声,只是道出一个字:

“好!”

盖天拎起桌案之上的长剑,将之反手缚在背后,他看了看盖聂道:“等爹回来教你真正的剑术。”

然后盖天大步走出院落之中。

两刻钟后,盖天背负长剑来到了西山沟。

整个山沟之中弥漫着一种极其特别的气息,

盖天曾在外游历之时,遇到过一只鼠妖,它的身上有着类似的气息,但是却没有此时的浓烈。

“蛇妖吗?”

盖天轻轻一拍剑鞘,长剑如龙从剑鞘之中一跃而出,落在了盖天的手中。

盖家世代皆是剑客,以手中长剑求生,以手中长剑求死。

到了盖天这一代,他将家传剑术融合了太阴学宫那位仙人传出的引气之法,剑道真正到达了盖家的巅峰。

三尺青锋,荡尽天下不平。

盖天握剑走入了云雾笼罩的西山沟之中,整个人不过片刻便隐匿在山沟之中。

远处,山野边界之处,有一牧牛稚童不知不觉晃来了这里,望见了这一幕。

在盖天消失在山野,他驾着水牛走到了雾气之前,呆呆的看着山谷。

这山谷之中,近日之中有着蛇妖的传闻,传言蛇妖会将人吞食,随后再将尸骨吐出,在山野之中已然发现了好几具尸骨横卧在山野,身上皆是莫名的黏液带着血丝。

在稚童眼前的整片山谷之中,宁静而无声。

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压抑在极其沉寂之中,就在稚童觉得无趣将要抬头的时候,那浓雾莫名的席卷起来,像是一个庞大至极的生物在虚空之中变动。

片刻之后,一声嘶鸣而起,像是急促至极的突袭之声。

山中鸟尽皆惊飞,带着悠长的鸟鸣之声冲破了浓雾。

稚童呆呆的看着那破空的群雁。

“铮………”

下一刻,一声长剑轻吟而起,整个浓雾搅动的更加的猛烈,像是有着两只巨大的手掌在云雾之中搅动着一切。

刹那之间,似乎有着一声惨烈的嘶鸣响起,将稚童胯下的水牛吓得猛然一退。

那稚童侧着头有些胆怯,又有好奇的望着浓雾。

那浓雾逐渐在长空之中不再翻转,像是两只巨大的双手停了下来。

而在浓雾的深处,逐渐传来像是什么在大地之上拖拽的声音。

稚童不由与胯下的水牛后退了数步,在稚童的脑海之中出现了一副一条巨大的蛇妖将刚刚进入其中的拖拽在地上的画面。

他不由的打了激灵,连忙想要离去。

可是,在稚童眼前已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奇怪的身影,而那被拖拽声也越来越近。

最终在稚童惊恐的眼神之中,盖天扛着那两丈余长的蟒蛇身从浓雾之中走了出来。

盖天看了看坐在水牛之上一脸呆滞的稚童之后,道:“哪家小孩,不知这里有蛇妖横行吗?还不退去?”

这时,那稚童才如梦初醒,他小手在水牛屁股上一拍,水牛缓缓转过身来,朝着远处村庄走去。

而稚童却一直回头看着盖天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天际。

第二日,在榆次一则壮士仗剑斩蛇妖的传闻传播四方。

于此同时,天下游侠斩妖之事频出,一时间世人皆好背剑而行,游侠之风盛行崤山以西。

第一百八十三章 招客令

十日之后,盖天带着家小,以斩妖赏赐与在榆次当地官员赠与的钱财购置了车马,朝着赵国国都邯郸行去。

车马之上,车上横木被压出那种“吱吱声”,伴着远方起落的云雾,像是游侠的长歌。

盖天背负长剑坐在车上,他准备过邯郸之后直入西秦之内,去看看那名满天下的太阴学宫。

盖天虽是剑客,好武成性,可却犹有志向与抱负。

他的志向便是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当今之世,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成就天下第一剑客。

那便是咸阳。

因为咸阳城外有个天下人为之前赴后继的圣地——太阴学宫。

世人有言曰:天下英才一石,太阴学宫独占八斗。

又有人言:西有太阴,东有稷下。

当然随着太阴学宫士气日盛,这般说法不攻自破,再也没有学宫能够和那太阴学宫并列而论。

盖聂坐在车马之上,双目一直注视着自己父亲背后背负的长剑。

盖家人历代剑客,盖聂自小便喜好剑术,他一直期待着拥有自己的一柄长剑。

“父亲,我可以摸摸你的剑吗?”

盖天轻轻摇了摇头,肃声道:

“不可以。”

他看着盖聂目光逐渐融合下来,轻声道:

“聂儿,你要记住,剑是剑客的生命,你不可以将你的生命交给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哪怕是至亲。”

“噢……”

盖聂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落。

“不过进入邯郸之后,我可以给你打造一把长剑。”

闻声的盖聂猛然抬起头来。

“真的吗?”

“爹还会骗你不成?”

盖天轻轻的笑着。

盖家男儿,这个年龄也是时候有一把自己的佩剑了。

毕竟,盖天持剑杀人不过十五岁。

“太好了!”

盖聂兴奋的手舞足蹈,他终于要有一把自己的长剑了。

不知多少日夜之中,他都想着这么一把剑。

一个剑客,只有他有了自己的剑才有了自己的灵魂。

满脸通红的盖聂兴奋地不能自已,若不是自己的父母在身边,他甚至想扬天长啸几声。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盖聂才缓缓平静下来,他看着缭绕的雾气笼罩山路朝着自己的父亲问道:

“对了,爹,邯郸便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

盖天拉着手中的缰绳轻轻的摇了摇头道:

“邯郸是我们途径的一站,是赵国国度,或许你会在那里看到许多像爹一般的剑客,但是我们真正要去的地方不是邯郸。”

盖天微微抬了抬头,锐利的双眼似乎望透了云雾。

“我们要去的是太阴学宫。”

“太阴学宫?那是哪里?”

盖聂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盖天朗声笑了起来,声音之中带着痴迷的向往。

“那是世间最恢弘的宫殿,是世间游侠剑客等修武之人最向往的地方,是天下所有聪明人的聚集地。”

说到这里盖天顿了顿,抬起右手指着天空道:

“一个剑客如果想知道自己的剑术离天下第一还有多远,那么这个地方是他一定要去的。”

在盖天豪放的话语之中,不禁带起了盖聂的向往。

盖聂微微抬了抬头,带着肯定道:

“爹一定是天下第一吧。”

盖天笑了笑道:

“你爹以后会是,但现在众人公认的天下第一剑是秦公子政,据传言他修天子之剑,一剑而平世间。”

盖天张大了嘴巴道:

“天子之剑?一剑而平世间,那是什么剑?”

“等聂儿长大一点,你就知道了。”

盖天的手轻轻握了握背后的剑柄,笑道。

盖聂低下头也用手握了握自己腰间的木剑,天子之剑那是什么剑?

但管他是什么剑,天下第一一定会是我的,我盖聂的。

盖聂此时在心头树立起来了一个对手——而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公子政。

盖聂微微眯着眼,幻象着自己持剑得到天下第一剑客的一刻。

而盖聂的母亲摇了摇头,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两人。

在她嫁给盖天之前,有人劝过她,剑客漂泊,多是短命。

但是,她喜欢剑客。

小剑客和大剑客都喜欢极了。

在车马的吱吱声与骏马的马蹄声之中,盖天一家随着车马走入了远方起落的云雾之中,远山如画,云雾缭绕。

盖天一家在恬淡的心情之下,在长天落日之时,进入了邯郸城。

邯郸城比之榆次雄伟何止数倍。

入城之后的长街之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不少人群中人身配长剑,声势凛冽,一看便是游侠剑客。

自从斩妖令通传天下之后,诸侯国都之中游侠剑客便越发的多了起来。

为此在都城之中的兵卒也越发多了起来,每日都有固定的兵卒巡逻。

盖聂抬起头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一瞬间感觉看到了太多的新奇的事物,但他最终的目光还是落在了那一柄柄长剑上。

或许是剑客天生的本能,盖聂本能的握了握手中的木剑。

盖天跟在那佩剑的众人之后,直入了斩妖令下发之处,那是一处邯郸官邸,整洁大气。

在官邸门口,拍着一个长队,队伍之中所有人都配着长剑,盖天眯了眯眼,他可以感觉到那种来自修道者的气息,众人的气势起伏不一,却都是修道者。

随着队伍进入其中,盖天掏出了那蛇妖的鳞片,在邯郸军侯的辨认之后,一份由咸阳出产纸质订成的书薄落在了盖天的手中。

上面只是用赵文写了几个大字:《引气之法》。

他盖天终于得到了那梦寐以求的修道之法。

而军侯还在打量那一片蛇鳞。

“这蛇妖不一般啊,阁下剑术想必了得。”

“剑术,盖天不怵于任何人。”

这是盖天的自信。

“好,此乃招客令,盖兄弟可以看看。”

在此军侯取出一份锦缎,递了过来。

“在赵国以北,诸侯集结,军队由魏国信陵君魏无忌统领,信陵君特下招客令,招天下游侠剑客、市井奇才,我观盖兄弟气度不凡,或可一试。”

盖天顺着《招客令》看了下去,双目之中如有精光一闪。

在《招客令》末尾之处,他看到了一个难以拒绝的奖励。

第一百八十四章 北上

“爹,我们不是要去咸阳吗?”

被盖天领到在邯郸租下的宅中后,盖聂抬起头看着即将再次离去的父亲问道。

盖天整理这自己的衣衫,缓缓道:

“去咸阳是为了去那太阴学宫之中,长长见识,磨砺剑术。”

说到这里盖天顿了顿道:

“但是太阴学宫是仙人所立,每四年方才招纳一批人入内,其中之人天之骄子,气运非常,便是为父也不敢说进入其中。”

盖天这里说的是肺腑之言,若论剑术,他自诩不弱于人,但是太阴学宫入学又不考剑术。

当是一句为之奈何。

“可招客令之中,有着去往秦锐士之中的训练名额,这秦锐士之中多有太阴学宫学子在其中历练,是不可多得的历练机会。”

言至于此,盖天莫名有一种需要睡觉便有人送枕头来的感觉。

年纪仍旧稍小的盖聂有些迷糊地抬着头道:

“什么是仙人啊?”

盖天整理好衣衫之后,转过头道:

“仙人,不老不死不灭,掌握天地至理,是这世间极致的人物。”

“这样吗?”

盖聂还是有些迷糊。

“聂儿,你还小,再多几年你就会明白了。”

“你在邯郸与你娘等着,最多一年的时间,爹爹就应该可以回来。”

“好!”

盖聂点了点头,在他的眼中自己的父亲应该再次去诛杀妖孽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父亲将长蛇抬回了榆次之时,满村之人的敬佩之情。

他父亲是一个绝世剑客,也是世之英雄。

盖天话语说完之后,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良人,辛苦了。”

盖天的妻子微微摇了摇头。

“不苦。”

盖天笑了,他拿起了在院落之中的桌案之上的长剑,缚于背后,转身从容离去。

一如他当年离去一般,没有儿女情长,回来便是回来,走便是走,一切溶于平淡之中,却是最简最深的情。

出了大门之后,盖天背着包袱重新回到了军侯之处,见到军侯之后,军侯将其带入了官衙府邸的深处。

这里是一处极大的院落之中,在院落的转角之处,盖天忽然感受到一股股极其熟悉的气,那是修道者的感觉。

而院落之中的修道者,比来此领赏的修道者修为高上太多了。

随着盖天背负长剑踏入院落之中,无数道目光朝着这里转了过来。

其中一道最为锐利,如同利剑一般。

盖天猛然一抬头,双目朝着那锐利至极的目光看去,其目光竟是更加的锋锐。

一瞬间,半空之中似乎有着长剑相交的声音。

“这里可不是各位论武的地方。”

赵**侯开口打破了对峙,两方瞬间停手只是相互看了一眼。

满是剑客相见的锐气。

那目光锐利的男子率先开口道:

“军侯,敢问吾等何时出城?”

军侯看了他一眼道:

“明日正午,会有人领各位游侠北上,但是各位须知,北上是由魏国信陵君魏无忌统御,廉颇、李牧等大将为辅,军法森严,可不会像是我这样好说话。”

说到这里,那军侯顿了顿像是警告,又像是在言明利弊。

“各位一旦军中斗殴,到时候莫说是军功、赏赐,便是项上人头都是不保,孰重孰轻,各位可要拎清了。”

“吾等记下了。”

众人缓缓应了下来,喧宾夺主可不是什么好客人。

“如此便好。”

军侯转身缓缓离去。

在军侯离去之后,众人再次抬起头打量着进来的这位剑客。

自古而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剑客相聚,游侠相见,多是话不投机,便拔剑而起。

而此次北上,诸人都是争那军功、赏赐,都是最大的对手,众人自然排外,乃至于互相仇视。

可眼前之人却是不凡,刚刚那种剑势是做不了假的。

众人暗自揣度,这人怕是极强。

“你叫做什么?”

刚刚那目中带有着凛冽剑气的男子抬起头来,他相貌偏于柔弱,可身材宽大至极,眼眸之中带着丝丝剑气。

盖天微微抬了抬头,与那男子对视,他轻轻笑了笑。

“问他人名号之前,你是否应当先报一下自己的名号?”

“聂风,昔日聂政后人。”

那男子淡淡的报出了这几个字,惜字如金。

而闻声者,皆是面色大变。

便是盖天也为之错愕。

“聂政后人?”

盖天双目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聂政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他甚至可以说是名动天下,垂于青史的豪侠刺客。

聂政年青侠义,因除害杀人偕母及姊荌避祸齐地,以屠为业。

后韩大夫严仲子因与韩相侠累廷争结仇,潜逃濮阳,闻聂政之侠名,献巨金为其母庆寿,与政结为好友,求其为己报仇。

聂政待母亡故守孝三年后,忆及严仲子知遇之恩,独自一人仗剑入韩都阳翟,以白虹贯日之势,刺杀侠累于阶上,继而格杀侠累侍卫数十人。

最终因怕连累与自己面貌相似的姊姊荌,遂以剑自毁其面,挖眼、剖腹自杀。

其姊在韩市寻认弟尸,伏尸痛哭,撞死在聂政尸前。

在春秋战国时代,这是士为知己者死,当得名动天下。

而聂政剑术更是无敌,在没有仙人传下引气之法时,他便可以一敌百,五步之内,百人不当,闯入韩国丞相府中,连杀数十人。

可想而知,其剑术如何。

“原来是聂政后人,难怪有如此剑势。”

盖天抬了抬头赞道:

“却是不辱没你先祖之名。”

随后,他自报门楣,对于聂政的后人,他觉得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我乃盖天,榆次人,世代剑客,传于我已然九世,长剑之下,虽服聂政侠名,却不惧聂政剑术。”

“是吗?”

聂风笑了,那是说不出的阴柔,可其中却带着凛然大势。

“此时受命于人,不可辜负,此战之后,愿以长剑论之。”

“盖天等着这一天。”

盖天笑了笑,论剑,便是聂政后人又如何?

…………………………………

此时在远处,赵国北境之中,信陵君魏无忌立于军营之中,北伐已然箭在弦上。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利否

在赵国北境长城之处,长风呼啸,诸侯七十万联军北上于此,仰头望去那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盟约诸侯对于这次北伐势在必得,赵王丹甚至说出了哪怕用人头压,也要压下来北方之语。

远天低沉,在长城之上,一身紫色长袍、以玉簪扎起冠冕的魏无忌站在城头,淡淡地看着四方兵甲。

而在他身侧站的是李牧与廉颇。

崤山以西,若论战功无有一人可以与廉颇相较量,所以廉颇可以站在副将的位置。

至于李牧则是因为抗击匈奴有功,又对北方戎夷如数家珍。

当然,这本是不够的。

诸侯之中,魏无忌要拿捏平衡之术,所以副将之中本不该有第二个赵国将领,可赵王不知与诸国做了什么交易,硬生生说服了诸侯。

魏无忌也就随诸侯去了,他在此本就是为了安抚诸侯的,只要安安稳稳将所有诸侯的注意力拖在北方战事之中,便没有人会有精力发现那真正的局。

城楼之上的长风吹动魏无忌的发髻与衣衫,他低了低头道:

“游侠现在有了多少人了?”

“现在已经有着近千人了。”

魏无忌身侧的下属立刻答道。

魏无忌轻轻点了点头。

“也是时候了。”

这时候,站在魏无忌身侧的廉颇出声了。

“信陵君,廉颇敢问一句这些游侠究竟有何用处?”

廉颇却是想不明白,游侠剑客之属,若是十人之下,可以轻松屠戮同等兵卒,十人以上,除非剑术高出天际,不然游侠必然出现伤亡,百人以上战损就接近一比一。

若是千人以上战斗,廉颇甚至有把握同等对敌打成歼灭战。

此时有七十万大军,哪里需要这些游侠,哪怕换做无知统帅,也可以从这里一路横推过去。

魏无忌笑了笑,随口吩咐道下属让那些游侠集合起来,他才转头轻声道:

“廉将军,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以你之见,七十万人的粮草调动要多久?”

“半年以上,但现在粮草已然到齐了。”

“确实,但我们一旦追击呢?”

魏无忌笑了笑道:

“若是轻装上阵,军旅自带粮食,或许可以追击到游牧的东胡,但是若是带上足量粮草呢?怕是速度不够快。”

廉颇皱眉轻轻估量了一下,确实如此,这也是诸侯一直懒得与这些戎夷相争的原因,这些戎夷机动性太强了,难以根除。

不然只能修建长城巩固。

“但这些游侠能够做什么?”

廉颇还是看不上那些游侠。

魏无忌轻轻笑了笑,淡淡道:

“无需过多,骚扰即可,让那些东胡不能逃跑就够了。”

东胡不是机动性高吗?

那么他便找些机动性更高的人来骚扰他们。

魏无忌眼眸深处似乎有着一道精光闪过。

“在太阴学宫之中,从武安君白起那里,无忌只学到一件事。”

“战争,就要以任何可能的方式结束对方反抗的能力。”

…………………………………

在北境长城之内,那边塞的草原险恶之下,无数军帐在这里林立,一队人马缓缓被军侯带入军营之中。

这正是从邯郸而来的盖天等人。

一进入军营之中,盖天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来。

聂风也如同下意识一般的抬起头来。

远处,大营之中魏军正在训练太阴学宫流传的军阵之法,军营四方的灵气流转起来,无法言语的势从一个个林立的魏卒身上升起,似乎在半空之中凝聚成莫名的云雾。

两人远远朝着营帐之中眺望而去,在那里他们感受到了莫名的压抑。

一瞬间,两人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长剑。

“快点,军营之中,不可怠慢,懂吗?”

负责引领游侠剑客的军侯,见到众人脚步慢了下来,不由的催促道。

盖天看了一眼军侯,紧握长剑剑鞘的大手松了松,随着队伍朝着远处的营帐集结。

而聂风也是如此,但是两人相视一眼,都感到了那种莫名的压力。

在被带入安置众人的营帐之后,盖天握着长剑走出了营帐,随即在营帐之前碰到了一位将长剑抱在胸前的中年男子,他身材魁梧至极,便是盖天也要仰头看着他。

那人看了盖天一眼后,嗤笑道:

“你们来的真是时候,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尽月余都无人理会,你们一来,信陵君便要见我等。”

“真是命好。”

“信陵君要见我等?”

盖天抬了抬头道。

信陵君,在任何一位游侠剑客眼中这都是一位可以相交的英雄人物。

“对,让你们营帐之中的众人出来,在那里集合。”

那魁梧的男子朝着远处随手一指,盖天随之望去,那里是一个巨大的校场。

此时已然有着不少配有长剑的侠客在其中聚集了起来。

“你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男子说完转身便离去。

一刻钟之后,在那巨大的校场之上,诸国游侠剑客汇聚一堂,盖天站在人群的中央,他左手边是聂风,而右手边则是那位魁梧的男子。

在人群之中有着深深低语,议论着信陵君的生平。

在这时,一身紫袍的魏无忌走了进来。

在他走入大营的一瞬间,属于修道者独有的那种势瞬间爆发出来。

作为太阴学宫的学子,虽然魏无忌多数课程都沦为末座,但是修为他甚至可以排到中游。

一时间,所有的游侠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双双目光紧紧盯着那一身紫袍。

高手,这是真正几层楼那么高的高手。

盖天抬起头来,这便是从太阴学宫出来的高手吗?

他双目之中如有精光闪过。

魏无忌此时已然走上的校场的高台之上,一身紫袍衬起千般仪态。

他转头看着在下座的一众游侠道:

“此次,各位侠客,无忌有一事拜托诸位。”

“不知诸位手中长剑利否?”

盖天看着那高台之上的身影,长剑微微轻颤,像是在兴奋,如同得到了生命的召唤一般。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君试,可有不平事。

东胡人,可准备好试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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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游而击之

明月出苍山,苍茫云海间。

云海之下是浓密的黑暗笼罩在草原之上,如同密不透风一般。

远处草原之上火光点点,营帐摇曳。

在东胡的营帐之外是数十人的巡逻队,在数次惊变之后,现在草原之上的诸族风声鹤唳,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产生巨大的不安。

此时,一身黑衣的盖天背负着长剑与十数名游侠剑客一起匿藏在大地之上,就连长剑也被黑色的长布包裹起来。

在黑暗的大地之上看不出丝毫的迹象。

便是呼吸都被众人压到了最低。

若说刺杀诸国之中有谁最擅长话,便是这些游侠剑客之属,自古而来名动天下的刺客都是这些人之中脱颖而出。

诸如专诸、聂政等等。

信陵君交给这些游侠剑客的便是骚扰,一击即走,但是要让东胡人疲倦不已。

盖天微微的侧了侧头,一只手搭在了长剑剑柄之上。

在众人的不远处,五名巡逻的东胡人骑着骏马缓缓朝着这面行了过来,他们双目仔细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在数次惊变之后,在也没有人敢于在夜巡之上有着丝毫的懈怠。

毕竟,最近草原之上出现的怪事太多了。

诸族的大营都被数次攻陷,这一点点的疏忽都是致命的存在。

在逐渐的靠近盖天等人的过程之中,巡逻的一位东胡人胯下战马忽然一顿,像是感知到什么,莫名的慌乱起来。

“怎么了?”

胡安洵尔拍了拍自己胯下的战马。

骏马轻声嘶鸣,依旧急促不安。

胡安洵尔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抬起头朝着远处的四下望去,可惜夜色实在是太过于浓密了,穿着黑衣的剑客游侠们,根本难以用肉眼分辨出来。

就在胡安洵尔准备放弃的时候,这时候剑客之中有一人抬起了头来,微弱的火光之中,那发簪之上微微闪过一道光华。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那胯下战马停下的胡安洵尔疑惑地道。

下一刻众人缓缓抬起了头来朝着远处望去。

“铮………”

下一刻,只听到一声声长剑出鞘的声音,像是死神的呼唤。

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一柄柄青铜长剑泛着冷艳的光华,在一个个东湖人眼神之中放大。

下一刻,早将手放在了身侧的长笛之上的胡安洵尔,瞬间将腰间的长笛提到了嘴边。

下一个瞬间,远方,在东胡营帐之中一众人被瞬间惊醒,在营帐远处响起一声像是幽噎一般的笛声,可惜只是一瞬间便瞬间湮灭在无形之中。

可这一瞬间却也已经足够了。

“敌袭!”

随着一声爆喝,整个东胡大营都动了起来,而在东胡大营之外的巡逻众人也迅速朝着笛声响起的地方赶了过来。

可他们赶到原地的时候,只剩下一片狼藉,在草原之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具具尸体,全部是东胡人巡逻之人的。

可却不见这些人的骏马,只有在远处响起马蹄声逐渐远离的声音。

“这是什么人?”

胡德列从自己的战马之上跳了下来,走了尸体之侧,他洗头轻轻打量倒下的众人的尸体。

所有尸体都是一击毙命,一剑封喉,精准的不可思议。

甚至,很多尸体都在拔刀的姿势之中便被杀死,似乎根本没有来得及进行反抗。

“好快的剑!”

胡德列常年混迹东胡军事之中,对于尸体之上的伤势辨别再清楚不过了,刀伤的话,伤口更大,更深,这绝对是剑伤。

下一刻,异变在生,就在众人以为是安全的境地之下,那璀璨的剑光再次闪耀。

锋利的长剑再次划过一众巡逻之人的脖颈,在摇曳的火把之上,那寒光似乎个更加的阴冷。

胡德列蹲在地上,在他闻声回头之时,只见一群黑衣人已然跨上了他们战马,而在地上是一地尸体。

没有任何停顿,黑衣人们朝着他冲了过来。

在冲到他面前的那一刻,其中一个黑衣人长剑微动,一道寒芒冲破了一切的速度。

胡德列的瞳孔一瞬间放大,在那一刹那他似乎想过了太多太多,最终一个画面在他脑海之中浮现而出,那是一个个被一剑割断咽喉的东胡人的尸体。

像是灵机一闪,胡德列瞬间抬起了自己的弯刀,抬到了自己咽喉之上,一瞬间胡德列似乎看到了火星四溅,下一个瞬间,那长剑直接斩断了他的弯刀。

在骏马之上的黑衣人似乎有着一丝惊讶,他瞬间剑势轻轻一转划开了胡德列的胸腹。

鲜血四溅。

胡德列下意识的朝着那人抓去,却被骏马狠狠撞飞了出去。

一击得手,剑客游侠一瞬间纵马离去。

在东胡大营之中众人来到此地之时,只有满地的尸体。

东胡王缓缓从众人之中走出,他面色沉重至极,自从他接任了东胡王之后,就没有遇到过好事。

“禀大王,还有一个活口。”

东胡王很快出现在了胡德列的身边,胡德列整个胸腹都被划开,整个人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将颤抖的右手抬到了东胡王的面前,那是一段被撕下的黑色布匹。

东胡王从他手中接过了这一段黑色的布匹。

“剑……”

胡德列用尽自己的最后一口气道出了这么一个字。

“剑?”

东胡王望着在自己身前断了气的胡德列,低声念着这一个字,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带领东胡大军四处搜查的穆迪尔便回来了。

“大王,没有任何发现,那些人似乎已经跑了。”

东胡王轻轻看了一眼穆迪尔。

“加强警戒,日后巡逻之人加一倍,每三十人一队,不得单独巡查。”

“是!”

东胡王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自己手中的被截断而下的黑色布匹,走入了营帐之中。

今夜,虽然再无异状,可却再也没有人可以安然入眠。

平静一直到了第二日晚上,东胡再次死了数十人,皆是一剑封喉。

可依旧没有找到一个人影,惶恐、疲惫、困顿在整个东胡大营之中蔓延开来。

而在长城屯兵的魏无忌,依旧安稳如山,只是在他身前的地图之上多了一道道线条。

“这游击战术,当是精妙非常,弱可胜强,强可凌弱。”

魏无忌依旧记得他昔年在太阴学宫之中,听到了这战术的时候,可是惊为天人。

不知五日之后,那东胡人还跑得动不?

第一百八十七章 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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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之后,整个东胡大营笼罩着一种不可言语的死寂。

黑夜与白昼近乎完全颠倒,任凭是谁都要倒在这种无序的作息之下。

在营帐之中,坐于王座之上的东胡王眼中都有一丝丝的血丝,满是疲惫在其中。

“今日开始整个东胡都需要将作息调整过来,昼为息,夜为行。”

东胡王没有办法,再这样下去,他还没想明白对手的思路,自己就要累垮了。

“是!”

“除了那些白日之中的巡逻之人与看管牛羊之人外,全部就寝。”

在东胡王的命令之下,整个东胡大营之中不过多时就已经呼声其此起彼伏。

他们太累了。

…………………………

而此刻远方,在长城之内已然沉寂许久的诸侯联军动了起来。

七十万联军之中,魏无忌挑选了两万精兵先行于前,作为先行军前后两方包抄东胡,而后六十八大军压上,断其后路。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战之。

魏无忌便是要将东胡毕其功于一役。

“无忌知道你们累了,但是无忌要的便是你们累了。”

“这场战争也该结束了,总要让诸侯王先尝到一些甜头。”

魏无忌看着眼前的地图,双目似乎穿过了地图,从上苍的角度看着这一场巨大的战役。

长城之中,那六十余万大军缓缓前行,整个大地都在这雄伟至极的军旅前行之下震颤着。

盖天背负长剑随着那大军慢慢的前进着。

他不得不承认,个人勇武在这般军旅之下,却是没有什么用处。

尤其这只军队还在那位名享诸国的信陵君的手里。

东胡人输定了,从一开始,他们就或许没有丝毫的胜算。

在万里晴空之下,庞大的军队足足行了一天一夜才到了那东胡大营之处。

而到了东胡大营之时,刚刚好成了那三面相围之势,所有的东胡后路都被彻底的堵死。

远处战鼓雷鸣,轰然而起。

厮杀之声已然连成一片。

除非那东胡有命可以正面击败那两万自成军阵的精兵,不然兵败必然如山倒。

可他们能做到吗?

在到了东胡大营之前后,盖天抬起头望着远天之处。

他自然也听说了有两万修习军阵之法的精兵已然行了包抄之势。

此时他才明白前几日的袭杀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位信陵君早已算好了时间,等到网中之鱼精疲力竭之时,便随之收网。

远天之处,包抄的两万人,万人之修为与军阵融为一体,那浩大的声势直冲云霄,在虚空之中展示出千般异象。

万人如一人,所有的人的修为在军阵融合之下,加持在每个兵卒身上。

那长戈一扬,便是无数东胡勇士被横扫而出,纯粹的力量,碾压的力量。

东胡人所有的反抗都会被分担到两万人的身上,根本难以造成丝毫的伤害。

两只万人军旅将整个月氏围住,像是巨大的磨盘搅动着。

而月氏便是磨盘之上的谷粒,任凭碾压。

月氏王面目之上,双眼充满了血丝与无助。

这场战事来的太出乎意料了。

在巡逻岗哨汇报的时候,还只有两侧包围之势。

但是当他回过神来之后,已然是必死之局。

月氏王随着混乱的族人不断冲击着包围,可那手持长戈的东方兵卒就像是一堵移动的长城,他们碾压着所有一切的冲击。

像是一座山,恐怖的气势裹挟云雾直冲天际。

大山无情的朝着东胡众人压了过来。

在诸侯联军之中的盖天等游侠剑客感到那般的气势,不由得都紧了紧手中的长剑。

那军阵于他们压力太大了。

哪怕金光不是针对他们也仍旧让他们不由得震颤。

盖天轻轻松开了握在长剑之上的手,忍不住的感叹。

“何等威势啊!”

只有真正的修道之人站在这里的那一刻,才能真正的感受到那种如山如海的大势。

像是翻江倒海的大浪从天而降。

聂风眯着眼,轻轻道:

“传言,这军阵是信陵君在太阴学宫之中所学。”

“太阴学宫。”

这是那日给盖天传话让众人集合的壮汉的声音。

他的声音之中低哑之中带着雄浑。

“那会是何等的圣地呢?”

“日后若是有机会,必然要观一观那太阴学宫的模样,这才不枉来人间走一遭啊。”

谈及了太阴学宫,众人的心中似乎出现了一座不可言语的宫殿,那般恢弘,那般的浩大。

自修道之法传出后,不知多少人将那里视为的圣地。

梦想着有一日能够进入太阴学宫之中,看一看那无上圣地。

在众人言语之际,远处的战斗仍旧继续着,草原之上烟尘四起,两方军阵将硝烟全部压了下来。

东胡部落一步步后退,朝着魏无忌的大营这里涌来过来,最终撞在了这以六十余万军旅化为了城墙之上。

“也该结束了。”

魏无忌站在高大的车乘之上,远远的望着那交战的战场,淡淡道。

像是在印证他所言一般,所有的抵抗在撞在了列阵在后的六十万军旅之上的那一刻彻底消失了。

接下来是单方面的屠戮。

……………………………

三天之后,太阴学宫招摇宫之中。

公子政坐在武信君张仪的对面,两人坐在那遍布荷花的湖中石盘之上。

张仪轻轻在两人中间的石质棋盘之上落子道:

“公子政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收网?”

“不急,如果有人准备送你一个礼物,这个礼物等待时间越久,便越是盛大,你怎么能够不多等一段时间呢?”

公子政淡淡的笑着,随即落子封了张仪白子的退路。

“但是人的野心随着时间是会变化的。”

张仪轻轻笑了笑,调笑道:

“公子政不怕众人反扑?”

公子政落下最后一颗棋子后,站起身来。

“政从来不怕一群自大的狂人,只怕那些自知之人,忽然狂妄起来。”

公子政说完之后,转身走出了招摇宫之中,只留下一局已经结束了棋局。

张仪看了看自己身前的局,笑了笑。

“遇到这样的对手,诸侯真是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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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离去

在魏无忌驾驭诸侯联军大破东胡之后,在东胡西方的匈奴闻声而退,此时的匈奴还不是后世敢于欺汉的草原霸主。

在之前的多方压迫之下,匈奴已然险些伤着元气,这次面对七十万中原诸侯联军,匈奴怂的很彻底。

他们从朝着西方迁移,将草场之地直接让了出来,历史上原本是月氏在匈奴的压迫下朝着西方迁移,最终分裂成大月氏和小月氏,可此时匈奴却自己西迁了,在诸侯联军与月氏苍狼妖群之下,匈奴别无选择。

匈奴单于头曼在临走的时候,勒马回眺,像是立下誓言一般道:“有生之年,匈奴必然会重临整个草原。”

他在草原之上的长风之中,朝着月氏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勒马离去。

他在等一个机会,不知道这个时机会是什么时候降临。

我的兄弟禅顿,不要让我等太久。

头曼在自己的心中暗暗地道。

在匈奴从草原撤离之后,从燕国北境燕山之地,朝西方千里,越过阴山,直到祁连山之处,一片坦荡。

千里之土尽在脚下,无尽疆土唾手可得。

在诸侯的联军的营帐之中,一身紫色长袍尽显雍容大气的魏无忌深邃眼眸从眼前的地图上划过。

“撤了?”

在魏无忌身前,执掌整个诸侯联军所有斥候、暗线与游侠的剑客的李宣着重甲单膝跪倒在魏无忌身前道:

“是,匈奴已然全部消失在草原之上,推测是从祁连山朝西方去了。”

魏无忌闻言手指从眼前的地图之上落下,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色,道:

“匈奴目前的单于是谁?”

李宣如数家珍道:

“据说名叫头曼。”

他在诸侯联军起兵之前,将整个草原之上的所有王侯全部研究了一遍,这也是他能够掌握整个诸侯联军所有情报的原因之一。

“这个头曼是之前在草原阴兵、三族乱战之后,匈奴新推举出来的王。”

“头曼?”

魏无忌轻轻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最终淡淡评价道:

“是个人物。”

可惜生错了时代,这个时代或许是最好的时代,也或许是最坏的时代,但是这个时代却只属于那位秦公子政,属于那位太阴学宫高坐无极宫俯视世间的仙人。

至于其它人本就是陪跑的配角罢了,无论众人愿意与否都不能改变这个结局。

“月氏呢?”

魏无忌再次轻轻问道。

李宣立刻躬身答道:

“月氏依然在祁连山附近,在西秦以西之地,我们要像对待匈奴一般,派探子与游侠前去吗?”

“不急。”

魏无忌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抬了抬头望了望眼前地图,也该给诸侯找些事做了,整日之中无所事事的诸侯说不定会琢磨魏国此番的布局。

要让他们瞎想出来什么,倒是麻烦事。

“先请诸侯来此,然后在派人去这里探查一番。”

魏无忌在地图之上画了一个圈,那里是燕国以北,燕山北境之外。

“诺!”

李宣看了一眼地图将地点记了下来,随后问道:

“那些游侠呢?”

魏无忌轻轻摆了摆手道:

“按照之前所下的招客令,给予嘉奖,至于月氏之事,容我想想。”

“诺!”

在众人离去之后,魏无忌才缓缓的打量着那最开始从太阴学宫之中流传出来的坤舆万国图。

“燕山以北,按照地图之上也是一处妙地,至于月氏,猛虎嘴下之食,还是不要触碰了。”

……………………………

在军营之中的游侠很快就收到了招客令之上赏赐,因为魏无忌深知只有赏罚分明,且决断迅速才能将众将士的勇战之心激发出来,也才能让众人对他感恩戴德。

在诸侯并秦之后,再也没有诸侯存在,名声或许到时候比所谓的王室贵胄还要有用一些。

此时在大营东方的营帐门口,盖天背负长剑与聂风、荆鳞站在长风之下。

万里草原随着长风波澜起伏。

荆鳞便是之前对盖天通报的壮汉,他望着远处淡淡道:

“信陵君之令,此战之后,或有领土之封,许众人愿者相从,不愿者可离去,限三日之内,三日之后皆以愿者论之。”

在荆鳞话音落下之后,盖天笑了。

“封侯非我意,持剑为我心。”

他转过身来看着身后两人笑道:

“我有意持剑如咸阳,看看那天下最雄伟的城市,天下最尊崇的诸侯,还有那最华丽缥缈的宫楼——太阴学宫,诸位可有愿意从者?”

军营是最能历练世人的地方,也是最能得见真情的地方,长剑纵横在草原之上这几日之中,盖天早早将两人当做了自己的知己。

荆鳞闻声摇了摇头道:

“我准备西去万里一观世间之景色,才由西方入秦。”

男儿带剑行万里,这是荆鳞一只渴求的,这次正好随着诸侯军队西出,也是时候去看看诸夏之外的风景了。

随后两人将目光看向了聂风,这个面如桃花、女相男身的男人摇了摇头道:

“我还有一些俗事处理,处理之后我也会去那太阴学宫看看,不过在走之前,我想见见盖兄的剑。”

盖天随即拔出了背负在身后的长剑,他看着聂风的那张脸,笑了。

“我也想看看当年的白虹袭日之剑。”

“必然不会让盖兄失望的。”

聂风一拍剑鞘,青铜长剑一震,如同青龙出涧落在了他的手中。

“那我来做裁定之人。”

荆鳞双手抱在了胸前,缓缓退后了数步,在退出了两人剑势笼罩之后,抬起头道:

“开始!”

下一刻,如龙一般的剑鸣之声,呼啸四方。

两柄长剑在虚空之中碰撞出来一道道火花,绿色的草原之上,一道道剑痕纵横在大地之上。

一瞬间像是风起,又像是流水滑落。

那是比舞蹈更加的动人的剑法。

在一连串的碰撞声后,两人同时停下来了身形。

“承让!”

盖天笑着将长剑插入了剑鞘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远方。

聂风的额头之上一缕长发滑落。

“好剑!”

他呢喃自语着,下一刻却抬起头来。

“但下一次,我会赢你。”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食客与伴读

“那就是咸阳城吗?”

盖聂抬着头,望着那拔地而起近十丈的城墙,眼中是说不出的惊艳。

在盖聂没有出过榆次的时候,虽然常有他父亲给他说外面的世界,可那毕竟不是他亲眼所见。

什么人声鼎沸,什么富丽堂皇,什么钟鸣鼎食之家。

盖聂自己听过,可他没有真正的见过。

在他出榆次之前,他觉得所谓的城市便是比榆次村大十倍的地方。

可在进入赵国国都邯郸之后,盖聂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打碎了。

在他眼中整个邯郸都是最华丽而壮观的,世间再也没有能够超过邯郸的地方了。

可到了咸阳之后,盖聂真正的明白了什么是所谓的富贵繁华,什么是天下雄武之城。

十丈城墙,似乎是由整块巨石雕刻而成,充满了厚重与霸气。

穿过厚厚的城墙之后,是一条将整座城池分开的大道。

一百五十步的入城大道之上,行人往来不绝,有着崤山以东的诸国之人,也有着月氏往来的商户。

众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在新秦王登基之后,秦国彻底改变了旧制,开始容许咸阳城之中日夜经商,夜市不绝。

这里满是繁荣的感觉,尽管没有说,但是盖聂却已然感同身受。

“是,这就是咸阳,是中原诸国之中最为强大的国度,日后或许他会有一天统一整个中原,将分裂了近千年的大地再次合为一体,诸夏再次归一。”

盖天眼中也带着惊讶,他虽然未曾到过咸阳,可诸国国都他也去过数个,从来没有一个国都有着这般雄浑壮阔之势。

更重要的是,盖天在这里的所有人身上都能感到修行之势,除了那几个来自秦国西侧的月氏人外,甚至盖天可以感到仅仅论述内家修为,有数人强过了他。

但是这才刚刚进城,连整座城都没有见到多少,便已然遇到了这么多的高手。

这咸阳城这到底是何等的龙潭虎穴,亦或是天骄纵横之所。

“那太阴学宫呢?”

少年盖聂仰着头,像是梦呓一般问道:

“它不是也在咸阳吗?”

盖天抬头望向了西方的远处,轻声道:

“太阴学宫,它在咸阳城西门之外,而那里据说才是整个咸阳城最雄伟、华丽的地方。”

“爹爹,那我们去看看吧。”

盖天摇了摇头道:

“等先安顿下来。”

盖天背负长剑带着在咸阳城验证传验之后,在商户的安排之下,很快找到了落脚之地。

不得不说咸阳城之中的商人,是盖天在诸国之中见过的效率最高的商人,仅仅一刻钟不到,他便从整个咸阳城之中挑选出来了所有符合盖天要求的府邸。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敲定了所有的流程。

在府邸验收的时候,商户笑道。

“您这是赶上时候了,咸阳城现在实行新规,不然可没有现在的效率。”

“秦国不是重农抑商吗?”

盖天抬了抬头,惊讶道。

商人笑了笑道:

“商君从太阴学宫出来之后,从新删减了秦国律法,其中对于诸多事物有所调整,至于详情,您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咸阳城县丞之处购买新秦律。”

说到这里商人顿了顿语气,看了看盖聂与盖天的夫人道:

“小人私下建议您最好购买,在秦国除了太阴学宫与秦王的诏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逃出不秦律》,要想在咸阳城之中讨生活,那么您一定会用上它的。”

“谢了,我知晓了。”

盖天点点头在心中暗暗记下,秦律之严,可谓是名动天下,他自忖自己也该找时间买一本秦律,以免多生事端。

“对了,敢问这咸阳城之中,可有大事情发生?”

商人依旧是满面笑容道:

“咸阳几乎每天都有可能有新的大事发生,不过最近最大的事,还是秦公子政招揽食客之事,在公子府之中,咸阳之中除了那太阴学宫学子之外,稍微有些本事的人都想去试试,不过我们大秦公子是什么人物,那可是仙人唯一的弟子,所以只有凤毛麟角可以入那位眼中。”

盖天闻言之后,轻轻递给了商人一些金子道:

“可还有什么大事?”

商人默默将东西收下后,笑容更加容光焕发。

“既然您想知道,我也就说个众人不知的,我们大秦公子除了最近招揽食客之外,他弟弟成蟜公子也在招揽伴读,我看您儿子或许可以试试,这可竞争者可少得多。”

“公子政的弟弟?”

盖天皱了皱眉,道:

“帝王之家多生萧墙之乱,秦公子的兄弟,岂不是对手?”

商人自然知道眼前之人心中所想,他笑道:

“无怪于您不知,这在咸阳也只有真正的咸阳勋贵才知道,秦公子政对于自己的弟弟成蟜公子甚是宠溺,甚至亲自教授修道学识。”

“敢问一句,天下除了那位仙人之外,可有人敢说自己对于修道的理解强过公子政?”

“所以这可是一个美差,不比所谓食客差上多少。”

“如此倒是真的谢了。”

盖天对于这个买到的情报,很满意。

这消息值得这个价钱。

“没有什么事的话,小人先退去了。”

“请!”

盖天拱手道。

商人随之拱手还礼,然后转身离去。

关于成蟜公子的消息他卖给了很多人,即便成为成蟜公子的伴读成功率要高于成为公子政的食客,可也不过是千分之一与万分之一的区别。

他可不看好盖聂成功,真正有机会的应该是那些来自勋贵家族的旁氏子弟。

…………………

盖天的府邸处于咸阳城西之地,并不算是繁华,但是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在安顿了住所之后,盖天带着盖聂走出了府邸之中。

既然来到的咸阳之中若是不去看看那太阴学宫,怎么敢说自己来过了咸阳呢?

盖天父子两人朝着咸阳以西走去,咸阳城西处比咸阳城东繁华虽然有所不及,可却更加的喧闹。

出了那西城门之后,盖聂看到一条全部由纯白色的汉白玉石铺出的大道,无比的整洁大气。

在街道之上,所有的商人都身着华服。

而抬头望去,在街道的对面,如同神话传说之中一般的淡蓝色笼罩了一切,在其中隐隐约约见到了巍峨至极的宫殿。

像是神话之中可望而不及的仙宫。

第一百九十章 足够的筹码

“那里便是太阴学宫吗?”

盖聂微微仰着头,看着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对面淡蓝色的光幕。

那光幕从纯白色的石阶之上升起,比咸阳城那十多丈的高楼还要高数倍不止。

近处观之,盖聂甚至有一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浩大之感。

退后了数步之后,盖聂再次抬起头来,这时才勉强能够窥探太阴学宫的全貌,那像是半个个倒扣在大地之上的淡蓝色的圆形。

像是上苍之上落下的印记,浩瀚到常人不可言喻。

盖天身着长袍,背负长剑,站在自己儿子的身畔。

相比于自己的儿子,他看到的更多,那是不可用言语描述的无上的势,笼罩在整个光幕之上,压抑着在光幕之下四方的所有修士。

像是有一双苍生之目俯视着所有的世人。

给予他恐怖的压力。

仙人吗?

盖天想不出除了那仙人之外,世间有谁可以做到这般的威势。

面对自己儿子的问题,盖天刚刚想开口回答。

但还没有等盖天开口,便有一道声音从远处响起。

“这当然是太阴学宫了,试问除了太阴学宫世间还有这般的浩大的宫楼吗?”

盖天父子闻言转了转头,朝着声音响起之处望了过去。

在仙人悯之处,走出一个青年人朝着盖天父子迎了上来。

他带着极其和善的笑容走到了盖天父子俩的身旁,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盖天见之,微微皱了皱眉头道

“你是?”

那年轻人轻轻笑了笑道

“两位应该是第一次来到咸阳城吧。”

“是!”

盖天微微点了点头。

他打量着眼前的人,这年轻人并没有穿着秦国官吏与步卒的服饰,看样子不像是秦国之人。

但是他的服饰却与咸阳城西城门处站立的几人相同,明显是属于某个势力的。

那年轻人闻言之后似乎知道盖天心中所想,他笑着指了指身后街道

“我先给阁下介绍一下身后的街道吧。”

他说到这里并没争取盖天父子的意见,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这里是昔日上一任秦王赠与太阴学宫宫主春秋仙人的,当时秦王赠与了十里之地,太阴学宫宫主赦令山鬼精灵修建了这太阴学宫,但最终没有用完这十里之地,遂留下了这么一条大道。”

“为了感谢仙人怜悯,众人最终将这里起名为仙人悯。”

“这仙人悯之处,因为被秦王赠与了春秋仙人,遂这里不走秦国律法,而仙人有怜悯世人,很少限制世人,遂商业兴隆至极。”

说到这里青年人指了指自己道

“而我是这仙人悯处的导游,是仙人悯处引领游客的人,我叫做丞,当然你们也可以叫我导游。”

“引领游客?”

盖天再次皱了皱眉。

导游之说闻所未闻啊!

那青年人再次点了点头道

“对,这里来者甚多,若是缺乏秩序,必然混乱,这里所有商户便联合起来建立了秩序,其中还有秦国勋贵王室参与,这里最终发展成了这般模样,日渐兴隆,所谓的导游,便是因为这仙人悯处来者甚多,为了使得来往游客了解这里的秩序,以免在这里惹下不该有的麻烦,才设置而出的。”

“原来如此。”

盖天点了点头,如此倒是也说得通。

无论是太阴学宫立在哪一国,那一国君王也不希望在仙人眼底之下出了事端。

丞笑了笑,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

“两位,不如我带你们转一转这仙人悯之处。”

“有劳了。”

盖天没有拒绝,每一处都有每一处的规矩,入乡随俗。

尤其这里可是仙人眼底,这里的规矩可能比其它处的规矩有束缚力多了。

了解规矩是很必要的。

“随我来吧。”

丞带着盖天父子朝着仙人悯深处走去,边走边道

“这仙人悯有五方势力组成,一为秦国势力,二为诸国势力,三为商户势力,四为太阴学宫庇护之下的势力,五为中原之外的势力,不过他们最为弱小,不值一哂。”

这时候,一辆车撵行过仙人悯大道,众人无论衣着、无论身份纷纷为之让开一条大道。

丞也拉着盖天父子让了开来。

在车撵行过之后,丞似乎感到了两人疑惑的眼神道

“那便是秦公子政的车撵,也是在仙人悯处极需要注意的,因为在这里你可以得罪任何人,所有人都会介于仙人的威严不会在此动手,但是一旦你得罪秦公子政,那么你便是仙人悯所有人的敌人,无论是谁,他都不会好过。”

“这样吗?”

盖天父子望着远处已经离去的车撵,呢喃自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丞点了点头道

“除此之外,仙人悯还有一些人不可招惹,那是太阴学宫之中的授课老师,他们从不会招惹是非,但是有些人总是不长眼,但是不长眼的代价往往很严重。”

这时候,丞走到了一处军营入口之处,未等盖天父子开口询问为何有人军营再次,他便率先开口道

“最后,还有一点那就是秦锐士的驻扎之地,那里有着太阴学宫长庚宫宫主,也是昔日大秦武安君白起,也是万万招惹不得。”

路过军营入口之后,丞继续道

“除了以上所言,在仙人悯处,不得招惹是非。

这里无论何事都希望众人以和为贵,因为仙人眼皮子底下,无论发生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对仙人悯的势力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对于仙人悯而言,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有什么仇怨,都不得在这里解决,这里不能出一桩人命,一件闹剧,哪怕是争吵也不可以。”

“所以,这里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

盖天呢喃自语道。

丞笑了笑道

“不是,那里才是。”

他手指遥指这那笼罩在淡蓝色之下的学宫。

“当然,在仙人悯处,只要众人不生事端,这里会是整个世界之中,最美好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享受你可以想象到的一切。”

“一切?”

盖天轻轻道

“如果我想要修习功法呢?”

丞闻言顿了一顿道

“敢问,阁下是哪里人?”

盖天皱了皱眉,这和是哪国人有关系吗?

但他还是静静答道

“赵国人。”

丞笑了。

“只要是中原人,这其实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但是你需要有足够的筹码。”

丞从衣服之中取出了一块莫名样子的金子,上面雕刻着莫名的花纹,丞指着手中的金子道

“这是仙人悯处的货币,只要有它,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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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深

“货币?”

在人潮来往的仙人悯街道之上,盖天跟在丞的身后,他微微称奇,低首疑惑的念叨着这两个字眼。

这其中的含义就深了。

“仙人悯处不用秦国货币吗?”

自周氏失去对于天下的掌控之后,诸国各有其货币横行,对于这一块握之甚严,几乎可以说不容触碰。

这里怎么会任凭货币流通?

作为仙人悯处导游的丞轻轻笑了笑道:

“也用,但是真正的好东西却只有仙人悯处发出的货币才能买得到?”

“秦国方面难道不会有意见?”

盖天语气淡然,不动声色的问道。

秦国法度森严几乎是文明整个中原,昔日墨家甚至因为此事将秦国君主称为暴君。

就是因为它的法度苛刻,远超诸国,且鼓励耕战。

秦国怎么会容许这所谓的仙人悯处货币存在?

丞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轻轻的指了指远处的太阴学宫道:

“下令办法仙人悯处货币的正是秦公子政与太阴学宫之中授学金融的老师,有着他们背书,自然发得。”

此言结束之后,丞似乎是不经意之间轻声提到。

“甚至有传言秦公子政有意以仙人悯处的货币代替诸国货币,当然这是真是假,小人便不知道了。”

说到了这里,丞摇了摇头道:

“但是客人不必知道这些,您只需要知道想要修道,我们可以帮你。”

丞似乎不想在这里多言,这里涉及的大人物太多,作为仙人悯处的导游他自然比别人知道的更多,这些人物的事情能够少说一些,便要少说一些。

仙人悯处鱼龙混杂,过多的言论,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何帮?”

盖天双目微微一眯。

他不在继续问着那秦国大事,这些行走于商家市井的小人物多半都是人精,这些人物不想说的事情,便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没有什么涌出。

“这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丞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然后道:

“客人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确实可以做到这一件事就好了。”

丞的笑容之中体现而出的自信是一种沉浸在骨子之中的自信。

从他自信之中,盖天可以一窥这仙人悯之处的背景深厚。

“那如何可以得到仙人悯处的货币?”

盖天退而求其次,问了另一个问题。

“随我来。”

丞闻声躬了躬身,随即转身带着盖天夫子朝着仙人悯南方走去。

越过滚滚的人流,盖天父子随着导游丞朝着远处在仙人悯街道尽头。

一处极其庄严气派的建筑屹立于此,其格调与整个仙人悯处的诸般店铺华丽的风格格格不入。

但却丝毫不显得突兀。

盖天抬头望去,在建筑的房檐之处,有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钱庄二字。

在其中有着衣着锦缎的人流往来,相比于那些仙人悯处的小人物,这里的人物多是气度不凡。

那种在高位之上养出来的气度,不是常人可以模仿的。

丞并没有带着盖天父子走进钱庄,他与两人站在钱庄对面的桑榆之下,遥指着那钱庄道:

“这里便是仙人悯流通货币之处,其中每秦币一万钱,可换一钱仙人悯处的货币,也就是小人手中的这一钱。”

一万钱换一钱?

盖天面色不变,却在心中暗暗的震惊。

丞似乎也知道这对于盖天而言太难了。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它法。”

“它法?”

盖天双眼眯了眯。

而大豆油丞继续说道:

“仙人悯处除了此地可以兑换钱币之外,还有一种手段便是交易。”

“交易?”

丞侧头看了看盖天,目光在他身后的长剑剑柄之上微微停留。

“仙人悯处的太阴学宫学子每月都有太阴学宫发放的月钱,为五钱,皆是仙人悯处的货币。”

盖天有些疑惑。

“学子会与旁人做生意?”

虽然他不太知道太阴学宫学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但是盖天很难想象像是信陵君魏无忌那般的人物,会像是市井商人一般为了钱财不择手段。

丞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太阴学宫之中无所不授,其中亦是有人精研商业,自然有人做生意,不过这些人的生意也是你触摸不到的,他们的生意那是真正的大生意,客人可以触及到的是另一种生意。”

尽管丞说得有些伤人,但是盖天却没有反驳,他只是淡淡的问道:

“什么生意?”

导游丞看着盖天道:

“太阴学宫之中授学有着一种为学术论文的教学方法,为了完成学术论文,太阴学宫的学子常常有需要出太阴学宫进行调查,这时候或者需要世人的帮助。”

“太阴学宫的学子会需要常人的帮助?”

盖天淡淡问道。

丞再次笑了笑道:

“客人须知,这世间除了那位仙人之外,终究是没有人可以无所不能,不能无所不能那必然会有所求,有所思,自然会需要帮助。”

“如此倒是也解释的通。”

盖天点了点头,然后道:

“那如何可以搭上太阴学宫的学子?”

丞笑了,这才是他的目的。

他笑着道:

“我们可以帮忙,但是要抽一半的酬劳。”

盖天也笑了。

“原来,你便在这里等着我,果然是无商不奸。”

丞摇了摇头道:

“非是奸猾,只是聪慧。”

他指着脚下的街道道:

“这里是仙人悯,没有人敢在这里骗人,没有人敢在这里行凶,我们堂堂正正凭借聪明才智做生意,如何能是奸猾?”

这质问逻辑清晰,盖天竟然想不出半点质问之语。

丞看着盖天,年纪轻轻的他,声音忽然沧桑而低沉起来。

“所以这只能是智慧。”

就在盖天微微失神的瞬间,丞已然恢复了之前那让人并不生厌的笑容。

“客人还有什么疑问吗?”

“若是没有,我将回到城门处,领着下一个客人。”

“当然,如果客人想要做这门关于仙人悯处货币的生意,也可以找我。”

丞淡淡的笑着。

但是盖天却有一种感觉,这人早已料定了他还会来找他。

最终盖天淡淡的说了一个请字。

丞随之转身离去。

而盖天看着这仙人悯处拥挤的人流,叹了口气道:“这里的水,深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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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咸阳城西方的一所规模气派的府邸之中,盖天背负着自己的长剑见到了一位来自于太阴学宫之中的学子。

他身着暗蓝色的长袍,身上有一种来自于高门大户的诗书之气,可眼眸之中却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坚毅。

他坐在庭院之中看着手中的书简,似乎平平无奇。

盖天感受不到眼前的气机与修为,甚至看不出他是否修道。

但他却不怀疑眼前这位一定修为高深,因为他是太阴学宫的学子,太阴学宫的学子没有弱者。

盖天最终接受了那位来自仙人悯处的导游的意见,但他并不是为了所谓的仙人悯处的货币,而是为了见见太阴学宫的学子。

既然有机会见一见天下最顶级的人物,为什么不见见?

毕竟对于一位有志于天下第一剑客的人来说,见到那最顶级的水准也是一种接近于志向的手段。

“据说你在崤山以西六国之中,已然是已然是顶级好手。”

那位身着淡蓝色的长袍的太阴学宫学子最终从手中的书籍之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盖天淡淡的问道。

盖天微微皱了皱眉,那位叫做丞的导游并没有告诉他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据丞而言,太阴学宫的学子所求各有不同,与之在太阴学宫之中所修课程有着极深的关系。

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位名为韩平的学子他所修为何。

“若论内家修为,仅仅是一流之属。”

盖天平淡的道。

他上一句平淡至极,可下一句却如同去了剑鞘的剑芒,锋锐无边。

“但是若是加上剑术,我敢拔头筹。”

在韩平的眼中,眼前之人似乎在一瞬间化为了一柄锋锐无比的利剑,尽管因为内家修为不济,锋而易折,但是仍旧已然有了一代顶级剑客的雏形。

“口说无凭,我要看看你的剑。”

韩平淡淡道。

“好!”

盖天点了点头,他也想看看太阴学宫的学子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在诸侯联军之中,虽然信陵君魏无忌以恐怖的修为镇住了众人,但是没有亲自动手尝试,终究是差了一些。

但这里可不一样了,他可以真正动手以剑试试太阴学宫之中的学子究竟有多强。

一身青衫的盖天背负的青铜长剑如有龙鸣,剑未出鞘,长剑便已经轻轻震颤。

那是长剑在兴奋,也是盖天的心在兴奋。

对于一个剑客来说,一个至极强大的对手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庭院之中,无风自起。

清风拂过了韩平的面颊,他微微扬了扬头淡淡的评价道:

“不错!”

这足以让诸侯剑客惊叹的一幕,在这一位太阴学宫名列前三的天之骄子眼中,也只能评价为不错罢了。

这等剑法便是太阴学宫之中末座之人,也强过盖天。

可这人毕竟不是太阴学宫的人,所以这剑法起势可以评价为不错。

但是这仅仅是起剑之前的评价,剑中有千般剑法,有些剑法起手之时平淡至极,出剑之时却石破天惊;有些剑法看上去其实雄厚,却说不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韩平也有些好奇。

一个游侠没有经过系统的教导,究竟能够修到什么境界。

毕竟这和他所要做的调研息息相关。

下一刻,那剑势似乎已经到达的极致,背负在盖天身后的长剑轰然出鞘,落在了盖天的手中,刹那间盖天的气势瞬间拔高数十倍。

“看来你这一身修为却是都在长剑之上。”

韩平面对着锋芒毕露的剑势,淡淡的评价道。

在虚空之中,所有的剑势到了他的周身都通通散去。

盖天握着手中之剑,面色沉重地看着眼前的韩平道:

“盖天虽为庶民黔首,亦有一愿。”

“什么愿望?”

“天下第一剑客。”

“天下第一剑客?”

韩平轻轻的笑了笑,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在他脑海之中听到天下第一剑客的时候,脑海之中闪过了很多的画面,剑术老师聂政的剑、太阴学宫首座玄都的剑,但是最终留在一柄极黑如墨的长剑之上。

那位剑,会有人可以超过吗?

韩平想不出。

因为它是在是太霸道了。

他看着眼前的青袍客道:

“尽你的全力吧,让我看看想要称为天下第一剑客的你,现在究竟有着几分水准。”

盖天周身之中内力不断的涌流激荡,像是在大海之上的潮汐起落。

他手中的青铜长剑轻震,一丝丝剑意从他剑锋之上溢散而出。

韩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是仍旧静静的坐在原地。

庭院之中,微风渐渐大了起来。

盖天周身之上的气势越发的不可阻挡。

“石破天惊吗?”

韩平淡淡的评价着,似乎丝毫不怕即将出鞘的那柄剑。

“或许你有石破之势,但能不能惊天,却还是两说。”

就在韩平说话之际,盖天动了。

一瞬间,虚空之中似乎语调寒芒闪过。

“撕拉~”

大地之上,一道从盖天之前站立之地,一直延伸到了韩平的脚下。

庭院之中树上的梨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在庭院的中央,韩平两指之间一柄古朴的青铜剑被摁在半空之中,不得寸进。

盖天握着手中的长剑,谷口微微渗出了丝丝的血迹。

坐在石座之上的韩平轻轻屈指,在剑身上一弹。

长剑微微一震,盖天竟然连退四步。

“这剑法、剑势,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崤山以东,果然还是有些人才的。”

轻描淡写的破了盖天这一剑的韩平,似乎没有觉得自己的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他赞扬的评价着盖天的剑术。

“我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吗?”

盖天望着手中的剑,愣住了。

韩平站起身来轻轻道:

“欲用其利,先挫其锋。”

“你若是真的想当天下第一剑客,那么若是连自己的都不信,也没有什么机会了,毕竟太阴学宫里那位的天子之剑,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挑战的。”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来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丝追忆,然后忽然安慰了盖天一句。

“其实你剑法不错,可惜遇到了我,便是在太阴学宫三千席位之中,我也可算作前三甲。”

说到了这里,韩平也反应了过来,似乎说多了。

“接下来,说些正事。”

“你觉得崤山以西所有的修道者差些什么,或者说你需要学什么,才能最快的追赶我们?”

“啊?”

这次盖天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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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鬼神来访

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盖天心中满是疑问,太阴学宫之中难道有着什么课程是跟着有关系的?

“我知道你有疑问,可惜我并不准备解答。”

“现在,我问,你答。”

韩平自然不是作弄盖天,他所要写的论文题目便是《如何提高诸夏修道水平》。

太阴学宫学以致用,他们所学的大道皆是要为时局所服务的。

太阴学宫之中出过很多有趣的题目。

其中有关于城市管理、政治规划的《咸阳城城市规划整治》,这篇论文目前是咸阳城之中最成功的论文,其作者范增联合了太阴学宫之中学习医疗、商业、冶炼等等学科的学子,将整个咸阳城进行了彻底的整治。

现在咸阳城的主城大道、咸阳城城墙、咸阳商业规划全部是由这一篇论文规整而出,并且最终付之于行动。

不然,咸阳城的工匠虽然好学,但是技术还到不了这种地步。

尤其是这般规模的规划,咸阳城甚至最终布防都因为这份策划变动。

作为太阴学宫之中论文第一,太阴学宫之中唯一一个没有被玄都压制的科门,韩平在这里也看到了超越玄都的唯一希望。

他要做的更大一些,范增不是以咸阳城为规划吗?

他便以天下为局,做一份新的论文。

秦公子政是一个极具雄心的人,这种人不会因为六国之人是归降之人便不用。

他还会用的更多。

“玄都你真的是难以越过的高山啊!”

韩平在心中微微的感慨,玄都何止只是范增的心魔,太阴学宫排在前座之中的学子,哪个不想自己能够有朝一日逃出这个心魔呢?

他也是其中之一。

……………………………………………………

日暮千山,乌云笼月。

苍天之下,一片山海苍茫,唯有在咸阳城之中,依旧万家灯火齐明。

这是莫名的盛世繁华。

咸阳之盛,甲于天下,这已然是诸侯公认的事实。

甚至秦国之人在昔日亩产千斤之粮出世之时,便已然吹捧为盛世。

民众守法,无有饿殍,仙人临世,赋税减免,加之咸阳城盛况。

便是再苛责之人也要称赞这般的盛况。

在暮色之下,一阵阴风摇曳在秦国国都咸阳的主干大道之上。

两道虚幻的身影时隐时现,其一黑一白,周身带着莫名的阴寒之气,在世人身前掠过。

在城中大道之上,有正在欣赏着花灯的勋贵子弟秦风,忽然感到身后一凉。

“怪事,这哪里来的寒风啊!”

回头看了看身后也无异象,秦风转过头继续打量着眼前的花灯。

但是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了一阵阵铁链撞击的声音,铁链之上似乎有着不可言语的韵律,竟然让他忍不住失神。

秦风回了回头,可还是什么也没有。

他看了看身边的朋友,疑惑道:

“你们可曾听到了什么声响?”

“什么声响,这咸阳玄鸟大道之上不都是人声,秦风你说的是什么声音?”

“就是一种有些奇怪的声音,有点像是铁链撞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法描述的吸引力在其中。”

秦风皱着眉描述着这种奇怪的声响。

但是他朋友却是不以为意,他耸了耸肩膀,道:

“兴许是哪架车马行过吧。”

“真的没声音?”

秦风也只当自己是听错了,玄鸟大道本就是鱼龙混,人潮涌流,有着什么声音都不是奇怪的事情。

他继续看着远处的花灯,在咸阳城根据太阴学宫那位范增规划之后,这里便越是繁华。

尤其是夜晚,灯火通明,歌舞欢腾,这种种奇物都是夺人目光。

秦风不知不觉便已然看得入迷。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一道充满笑意的诡异声音在秦风的耳边响起。

“敢问兄台太阴学宫在何处?”

那声音阴恻恻的,说不出的奇怪。

但是此时秦风正看到兴头上,哪里愿意回头,他挥了挥手,不耐道:

“滚滚滚………别打扰我!谁不知道太阴学宫在咸阳城西城门外,自己找去。”

但是下一瞬间,秦风便觉得不对了,他肩膀一瞬间竟然有些僵硬,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他下意识地回头,却看见在远处人流之中,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时隐时现,他们俩带着两顶极高的帽子,上面似乎写着些什么。

两道身影极其的虚幻,隐隐约约在其身后,还有两条铁链。

“什么东西?”

可当秦风揉揉双目之后,却看不到丝毫的身影了。

“难道我又幻视了?”

秦风在原地揉着自己有些僵硬的右肩膀呢喃自语道。

……………………………

此时在咸阳城的玄鸟大道之上,黑白无常两道身影快速的穿过了玄鸟大道朝着西城门走去。

一边行走,两位阴间手握重权的阴世衙役一边言语。

“这咸阳城不简单。”

“自然不简单,龙气几乎要形成大势,怕是几年之后,便是吾等也进不了这皇城之中。”

不过多时,两人便飘到了太阴学宫之前,一黑一白两位鬼神,一瞬间便感到了一种恐怖的势从虚空之中压了下来,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大势。

像是众生心中冥冥之中的第六感,但是黑白无常却知道那是真真正正的存在。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在那看不透的蓝色光幕之中,无尽的才气与气运翻滚。

浩浩汤汤,几乎成大海潮汐之势。

“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气运与奇才聚集在一处?”

黑白无常几乎呆住。

才气与气运只有阴间鬼神可见,可也不是随时能够看到。

毕竟人世疮痍,其中多是愚昧之辈。

这般的宏伟浩荡的大势,当真是惊世。

“太壮观了!”

无尽的气运与才气流转,几乎成为五彩,渲染在虚空之中,昭显着此处的不凡。

黑无常抬了抬头,望着远处浩瀚的光幕道:

“这就是太阴学宫吧!”

“可是我们怎么进去?”

“走正门?”

两位鬼神都能感受到虚空之中的恐怖的阵纹,从正门进,进得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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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登门

在千家张灯结彩,灯火恢宏的仙人悯街道上,无人知晓两位阴世衙内正立在那太阴学宫东宫门远处。

一黑一白,便是世间阴魂厉鬼也不能使之动容的黑白无常,此时正一脸愁容。

“正门怕是进不去吧!”

仙家府邸,通天阵纹环绕四方,鬼神勿近。

这阵纹即使黑白无常没有入内也可以感受到那通天彻底的威能。

“那我们总不能等着吧?”

黑白无常大眼瞪小眼,面对厉鬼都凶厉无边的两位阴世衙内在这里彻底傻眼了。

“当日,我等应留下那位关伊子信物。”

“现在说终究是晚了,现在难的是怎么进入这仙门府第?”

“硬闯终究是不行的,连秦广王都敬畏之地,我们两人要是敢行这般事,怕是今日就要在这里化为灰灰。”

“我观那太阴学宫之外,有着仙门子弟驻守,不如上前一问。”

“也只能如此了。”

踉跄的铁链撞击声在仙人悯街道之上轻轻响起,却没有一人感到那诡异的声响。

黑白无常穿越拥挤的人流,跨向了对街的东宫门处。

街道之上的众人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忍不住地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奇怪了,天气要转寒不成?”

“改明该添件衣裳了。”

只有刚刚路过仙人悯处的盖天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他也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如此轻易便感觉寒冷呢?

仙人悯处的人流虽然拥挤,可东宫门入口之处,却空出一大片空地,只有着日常守门的太阴学宫学子坐在太阴学宫值守之处静静的看着手中的经卷。

太阴学宫,仙人府邸。

不是值守的学子小看天下人,但是在这里有谁敢闯此地。

没有。

日常之中也只有太阴学宫之中的仆人、学子与老师进出着东宫门之地,至于其余人多是送些拜帖、信件之属。

所以值班的学子也不过是来收一些信件,换个地方读书罢了。

“奇怪,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呢?”

低头看书的华舵微微抬了抬头,却见人流依旧,不见丝毫异状。

“也没有什么不对啊。”

华舵耸了耸肩只当自己看错了,他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医书,听说最近墨翟又带着一批同学出去实习了,想必他们回来,他华舵也可以实践一下自己医术了。

但是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华舵感觉自己低头的一瞬间似乎看到了两个人影在眼角之上的闪过。

他猛然再次抬起头来,看着东宫门的汉白玉大道之上。

却不见一个人影。

“难道我最近作息不对,导致出现幻觉了?”

华舵一脸懵逼,下一刻他右手搭在左手脉搏之上。

“不对啊,气血充足,精力无限。”

这一刻,华舵更懵了。

“范增说过事出蹊跷,必有妖孽。”

他猛然抬起头望向了东宫门大道之上,可仍旧什么也没有。

“但是这家伙老是忽悠我,他的话不能尽信。”

华舵摇了摇头,正准备低头看书。

可下一刻,异象忽生,华舵身后那高大雄浑的太阴学宫东宫门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道道缠绕在两侧门柱之上的淡蓝色道纹在虚空之中显现出来。

一瞬间,像是虚空之中两卷巨大的书卷彻底的展开。

一个个奇特至极的道纹散发着一道道的光辉。

“这是?”

华舵瞳孔微微放大。

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闻过东宫门出现过这般的异象。

下一秒,一道蓝色的光华从雕刻着龙凤齐飞的汉白玉石柱之上洒落在东宫门的大道之上。

在莹莹的流光之下,原本空无一人的大道之上,忽然有着两道身影显示出来。

其一黑一白,无尽的阴气裹身。

白者,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高高的官帽上写有“一见生财”四字。

黑者,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其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

两者身上没有半分生人之气,反而是无尽的阴气翻滚,鬼气已然化为实体。

其双目定定的看着华舵。

“鬼神?”

华舵可不是无名之辈,作为太阴学宫的学子,他自然认识鬼神之属。

那一黑一白色闻声躬身一拜道:

“黑无常!”

“白无常!”

“前来仙家府邸拜访故人!”

那声音不沾半点人气,阴恻恻的,可华舵却在其中听到了恭敬。

“拜访故人?”

华舵愣了愣,作为太阴学宫的学子,世间有资格拜访太阴学宫的人都很少,他们三千人里都挑不出几个迎客过的。

他实在是没有迎过客人,更何况这客人还不是人躯。

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鬼神。

“敢问二位鬼神,想要拜访哪一位故人?”

华舵小心翼翼的问道。

尽管华舵是一个学渣,但是他此时也已经想起了两人的身份,按照太阴学宫的所教,眼前这两位鬼神便是统御勾魂使,负责勾取厉鬼魂魄的黑白无常。

谁敢说自己没有死的一天,华舵是真的不敢不恭敬。

但是黑白无常却更加的恭敬,他们只道太阴学宫仙家门生果然是礼数周到。

“我等故交为太阴学宫关伊子。”

“关伊子老师?”

华舵愣了愣,然后起身道:

“两位鬼神稍等,容我通报一声!”

“应该的!”

华舵转身走进了太阴学宫之后,黑白无常都缓缓舒了口气。

他们上来的时候,真没有想到在这东宫门之前,竟然连匿形都做不到,被门前的阵纹一扫便现出了形体。

也不知道这般显示出来身形是否是触犯阴世秩序。

两人相顾无言,但是此时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了,不然现在离去,他们岂不是闯了仙人府邸,又违反了阴世秩序。

“静待!”

黑无常只道出这么两个字。

白无常点了点头。

此时,黑白无常身后的仙人悯处的众人也看到这两位鬼神。

众人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喧闹的。

手中攥有众人生死的鬼神,比高高在上不老不死的仙人,对于凡人来说更加可怖可畏。

“神仙府邸啊!”

盖天忍不住惊叹一句。

这世间除了太阴学宫之外,哪里还有人可以引得鬼神如此恭敬的上门?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有朋自远方来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一百九十五章有朋自远方来太阴学宫淡蓝色的光幕之下,那是淡淡的清风,带着宣纸芬芳与墨汁香气。

在长风之下,那是镀着淡淡的光华的神话之中的宫楼。

一层层一排排,从太阴学宫东宫门处朝着远方蔓延而去,像是无边无际一般。

华舵在龙虎大道之上奔跑着,扬起一阵长风。

龙虎大道之上,范增抬头望着急匆匆冲过来的华舵道:

“你这是见鬼了?”

哪知道冲过范增身边的华舵嘴角一乐,做了一鬼脸应道。

“是的!”

“是的?”

范增皱了皱眉,华舵这家伙虽然不着调,但是从未有过骗人之举。

难道真的见到鬼了?

但是什么鬼让这家伙这么兴奋?

范增低头朝着前方走了两步之后,猛然抬起头来,念出了两个字:

“鬼神?”

下一刻,他猛然回过头来,却见在龙虎大道远处,华舵从岔道跑了出去,而那岔道便是通向太阴学宫夫子们居住的招摇宫和太阴学宫的肴池宫。

“有趣!”

范增笑了笑,他隐约记得几日似乎是华舵值守太阴学宫东宫门之地,想必真有鬼神也应该是在这里吧。

范增拎着自己手中的竹简信步闲庭的朝着东宫门处走去。

…………………………………

此时在招摇宫之中,淡淡的雾气轻轻的笼罩在一个个庭楼宫瓦之上。

池中流水依旧,池水之中,一只老龟在其中游动,透过水面望着一众太阴学宫的夫子。

公子政此时在与黄石公下棋;荀夫子正在读着手中的竹简;关伊子正在品茶;郑国轻轻的点上了一根上等的沉香,一阵阵青烟扬起。

缥缈缭绕,平添了半分仙气。

就在这气定神闲的境地之中,忽然有一道人影冲入了招摇宫之中,打破了这如是仙境的气氛。

疾驰而入的不是华舵是谁?

见到疾驰而入的华舵,招摇宫的众人微微一愣。

“何事这般慌张?”

荀夫子放下了自己的手中的书籍,轻轻的问道。

而招摇宫之中一双双目光也全部转向了华舵。

“见过诸位夫子,见过公子政,华舵在此有礼了。”

华舵见到自己平日之中都不想见到的夫子们全部望着自己,连忙施礼道。

“起!”

荀夫子站起身来,看着华舵轻轻抬了抬手,凌空将华舵扶起。

华舵在太阴学宫之中绝对不算是无名之辈,至少在座的诸位夫子都能记下这个奇葩的弟子。

他是那种并不出类拔萃,但是总能让老师映像深刻的奇葩学子。

华舵闻声正起身来,荀夫子继续道:“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荀夫子对于华舵也算是了解,他本人没有大事绝对是不会来招摇宫来见他们这些师长的,甚至说不定道上都要躲着他们,这样一个学子出现在这里绝对是发生了什么。

“禀告荀夫子,有人前来太阴学宫拜访关伊子师傅。”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了关伊子身上,关伊子可是太阴学宫宫主从阴世复苏而来,他在世上所认识的朋友估计除了在这太阴学宫之中的,都已经长眠地下了。

难不成还是有逝去的阴魂找到了太阴学宫?

“找我?”

关伊子愣了愣,但是下一秒他便想起了上次他外出遇到的阴世衙内——黑白无常,当时他邀请两位来太阴学宫之中言谢。

难道是他们?

但是阴世鬼神不是不会轻履人间吗?

关伊子下一刻便抬起头问道:

“谁?”

华舵立刻答道:

“是两位来自阴世的鬼神。”

“阴世鬼神?何等模样?”

在听到阴世鬼神那一刻,关伊子至少已经确定了九成,但是他还是要详细确定一下。

“其一黑一白,无尽的阴气裹身。白者,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高高的官帽上写有“一见生财”四字;黑者,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其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

华舵把自己看到的面貌向详细的描述了一遍。

“黑白无常?”

听到这个描述,招摇宫之中的一众夫子瞬间便意识到了这是何人,这不是曾在太阴学宫典籍之中有所记录的阴世鬼神黑白无常吗?

“他们说是您的故友前来拜访。”

华舵似乎怕关伊子没有想起来,又补充道。

阴身石躯的关伊子点了点头道:

“却是我的故友。”

下一刻,关伊子也站起身来,他轻轻的感叹道:

“我本想阴世鬼神不会轻履人世,不想这两位竟然来了。”

“公子政,还请予老夫两道临时铭牌,这两位昔日也曾救过太阴学宫的学子,且也不是凡夫俗子,可否让之进入学宫之中,也好使关伊一尽谢意。”

关伊朝着公子政拜了拜道。

“自无不可。”

公子政笑了笑,他袖袍轻轻一震,大袖之中两枚铭牌激射而出,关伊子随手接下。

太阴学宫之中,势法森严,所有初入都有着相应铭牌,没有铭牌便是鬼神都难以行走一步。

接下了铭牌之后,关伊子拜道:

“谢公子,那我先前去了。”

公子政点了点头道:

“我会令肴池宫开宴,就是不知阴世鬼神可否食用阳世之物。”

“谢公子政!”

关伊子再次拜道。

公子政轻轻摆摆手,示意不用感谢。

下一刻,关伊子便随着华舵走出了招摇宫之中。

“阴世鬼神,有些意思。”

在关伊子离去之后,坐在公子政对坐的黄石公粘着一只白字,笑道。

公子政笑了笑道:

“阴世鬼神没有黄石公想象的那么遥不可及,有时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黄石公略有深意的看了看公子政。

“嗯!”

公子政落下了一颗黑子,在棋盘之中,然后轻轻起了一声鼻音。

“这就更有意思了!”

黄石公随之落子。

公子政轻轻笑道:

“自然有趣,说不定那阴间掌有大权的阴世衙内游一游这太阴学宫之后,就不想回那阴世了。”

“公子政似乎有未尽之语。”

“黄石公,才智无双,不如猜猜。”

两人下一刻相视一笑。

未名北说

第二章

第一百九十六章 盛世

在太阴学宫东宫门之外,是压抑至极的气氛,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静静的驻足在东宫门之前的汉白玉地面之上。

像是凝固的雕塑,与那从东宫门之上落下的淡淡光华融为了一体。

说不出阴森鬼魅的氛围在这里升起,可是似乎不出片刻便被那东宫门门柱之上雕刻出来的龙凤流转的光华压下。

淡淡的流光像是一片迷雾,让人看不清那具体的身影,却又可以清晰的看到有“人”站在那里。

在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仙人悯处往来的来客静静的看着远处的两道身影。

他们知道那是什么,那是阴世的鬼神,执掌生死拘魂摄魂的阴世衙内。

阴冷的风在长街之上吹起,有些人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自己似乎不该站在这里,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似乎侵蚀着一切。

但是他们又不敢打破这种沉寂,似乎一丝丝的声音都是巨大的罪过,所以他们只能站在这里。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在这里凝固。

而所有的一切也越发的压抑起来。

这时,宫门之中走出了一位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他手中书简晃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范增看了看眼前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之后,瞳孔微微一缩。

黑白无常?

但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然后下一刻,他便将目光转向了那围观的众人。

范增像是没有看到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一般,他从两人身旁缓缓走过,走到了黑白无常的身后,望着那围观的众人。

真是看热闹的不知道事大,什么热闹都敢看。

阴世鬼神,哪里是他们这些人可以看的。

范增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朗声道:

“太阴学宫东宫门之处,不得聚众拥挤。”

“各位是自己散去,还是要由我太阴学宫驱散?”

这时候早已经想要离去的众人像是被唤醒了一般,仙人悯处的商贩立刻上前道:

“范榜眼,我等只是路过,自然不需要惊动学宫,我等这就散去。”

“我等也是路过。”

“走了,还有花灯。”

“逛街,逛街。”

“听说最近仙人悯新开了一家铸造兵器的店铺,颇为不凡,去看看,去看看。”

……………………………

众人不过片刻便一哄而散。

范增在咸阳城之中上至权贵,下至布衣,都认识。

因为咸阳城之所以有着今日的繁华,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铸就的。

而传言他也与公子政有着深厚的关系,日后公子政登临王位之时,怕是他也是左右秦国乾坤之人。

众人哪怕不愿意也要给他面子,更何况他们本身就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刚开始只是看个热闹,但是到了这里看到传说之中的鬼神,这些人心中便凉了一半。

站在东宫门前,范增望了望两侧街道,此时倒是无人在这里驻足了。

这时他才回过头看着两位如同雕塑的身影,无尽的阴寒之气从他们二“人”身上溢散而出。

范增低了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一眼不发的走入太阴学宫之中。

进入太阴学宫之后,范增才抬起了头,他侧着头似乎望向了身后。

“鬼神皆尊,何等霸气。”

范增双目之中似乎闪烁着莫名的光辉。

“公子政,我现在开始期待你登记的那天,秦国从那时开始才真正是进入了盛世,神话的盛世。”

仙人会让自己的弟子治理的世间,没有盛世吗?

不会。

那仙人的盛世,又会是何等的盛世。

范增在龙虎大道之上,拎着自己的书简转身走去了潜龙宫。

他想不出,但是,那必然是千古未有的大局,千年未有之盛世。

在范增离去不久之后,关伊子便带着华舵从东宫门之中走了出来。

他一出太阴学宫百年看到了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恐怖的阴寒缠绕在黑白无常的躯体之上。

独属于阴世鬼神的气势是做不了假的。

关伊子躬了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

“两位,请!”

在汉白玉大地之上如同石雕的黑白无常这时才动了起来,他们从关伊子的手中的接过了两道铭牌,随之进入了太阴学宫之中。

东宫门远处,可以清晰的看到,有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影随着太阴学宫之中的两道身影进入了太阴学宫之中。

仙人有道鬼神敬,满座凡心皆过客。

太阴学宫之中,关伊子背负着长剑,笑道:

“阴阳有别,我本以为二位可能事物繁忙,不想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说到了这里关伊子躬了躬身道:

“将二位鬼神在太阴学宫之外晾了这么久,甚是抱歉。”

“是我兄弟二人未能将来这里的消息告知,自然不能责怪道长。”

黑无常笑着道,不得不说常年没有笑容的黑无常笑起来却是别有风味。

但是他却笑得十分的僵硬。

一进入太阴学宫之中,黑白无常便感到自己的似乎进入了一个无比宏伟的生命的注视之下,这种感觉黑白无常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

那个人是阴世主宰——北阴酆都大帝,是酆都鬼城真正的主人,阴世真正的统治者。

所以,这也有一位与北阴酆都大帝一般的恐怖存在吗?

阳世之中的水果然深不见底。

黑无常有些后悔有些草率的来到这里拜访了。

但是引箭在弦——已然不得不发。

“那请!”

关伊子带着黑白无常在太阴学宫的之中散步着,但是越是散步黑白无常心中便越是不安。

他们在这里感受到了数不清的修道气息,至少上千人,有妖修、有修道者,有剑修。

越是朝着太阴学宫的深处走去,便越是让人惶恐。

“敢问道修,这太阴学宫是何等仙人所立,如此巍然壮观?”

“这太阴学宫是由春秋仙人所立。”

“春秋仙人?”

“不知这春秋仙人是何来历?”

“不知,仙人应该是来自仙境吧。”

太阴学宫之中也没有人知道那位究竟是来自于何地。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真正的有道真修。

第一百九十七章 身体不适?

太阴学宫龙虎大道之上,身着一身道袍,道袍之上勾画阴阳的关伊子带着身后来自阴世的黑白无常缓缓踱步。

华舵已经被关伊子打发走了,他实在是怕华舵这个弟子搞出什么奇葩之事。

华舵曾经在斩妖之道的课上,将关伊子准备的妖物灌醉了,等到关伊子发现一人一妖的时候,一人一妖就差没有拜把子了。

关伊子都庆幸自己亏得弄得是一只公的妖兽。

这还算好的,在其余人的课程之上,他也是丑态频出。

比如说在画符课上画画,还画黄石公的丑态,也就是黄石公本人也不在意这些。

在荀况的课上,他还养白老鼠,结果弄得白鼠满课堂跑。

这次有阴世之中的鬼神降临,可不能让华舵把太阴学宫的脸丢尽了。

毕竟即便是他关伊子不要脸,太阴学宫无极宫那位的脸面可不能丢了。

关伊子抬了抬头,在太阴学宫的中心雾气从虚空之中落下冲击着无极宫的金顶。

千般气魄,不过如此。

那是太阴学宫的神所在之地。

一个恐怖的男人支撑起来今时今日的太阴学宫,也撑起了这世间千载不遇的时局。

在汉白玉铺满的大道之上,淡淡的云雾笼罩在上面,黑白无常就像是飘荡在大地之上的游魂,紧紧地跟在关伊子的身后。

沉吟许久之后,黑无常才缓缓开口问道:

“那今日我兄弟二人是否会见到这位?”

黑无常的声音带着如同追魂的阴气。

“哪位?”

“就是………春秋仙人。”

“两位想见春秋仙人?”

关伊子皱了皱眉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他背手朝着远处走去,边走边道:

“那位很久没有出过无极宫了,只有寥寥数位可以见到那位,我怕是不能带两位见到春秋仙人。”

关伊子拒绝的很婉转,却没有留下一丝丝的余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关伊子说到不能见到那位的时候,黑白无常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庆幸之感竟是完全超过了心中的失落之感。

明明他们来到太阴学宫的目的便是看能否在这里谋取一段机缘,此时没有了机会之后怎么两人反而感到一阵轻松。

或许这机缘与我等无缘吧!

黑无常在心中叹息道。

“无妨!”

黑无常笑了笑,他抬起头道:“我兄弟二人却是路过此地,本就没有做好拜访仙人的准备,再去叨扰仙人倒是我们不好了。”

“如此,我先带着二位转一转太阴学宫吧!”

关伊子也笑了,他领着两人转入龙虎大道的岔路之中。

朝着远处的长庚宫方向走了过去。

黑白无常心中没有了牵挂之后,反而是真的欣赏起来太阴学宫的庭院楼台。

太阴学宫有着四时之景,仙家气派自称韵味。

比之酆都鬼城的酆都殿还要华丽大气。

只是黑白无常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出现在脑海之中。

似乎此地他们来过一般。

难道是他们生前来过?

黑无常正在苦思冥想之时,一道神念传音在黑无常的脑海之中响起。

“那宫楼!”

白无常轻轻抬了抬手指,用神念与黑无常交流道。

黑无常闻言顺着白无常的指向望去,他整个人一呆。

那是………………酆都殿!

黑无常虽然只去过一次酆都殿,但是那宫楼的模样便是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

眼前的宫楼从外形来看,于在酆都鬼城之中的酆都殿一模一样。

只不过酆都殿之上,是无尽的晦暗与恐怖的阴气;而这里殿宇之上是恐怖至极的杀气,若不是地底阵纹封锁,这杀机几乎要直冲苍宇。

“真的是酆都殿,一模一样!”

黑白无常的神色越发的奇怪。

这里怎么会有一座与酆都殿一模一样的建筑?

“两位怎么了?”

感到身后的两位忽然停了下来,关伊子回头疑惑地看着黑白无常两人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太阴学宫之中景色太过于吸引人了。”

黑无常带着僵硬的笑容,回答道。

“是的,比之苍凉阴世壮观百倍。”

白无常也带着僵硬的笑容,应和道。

“如此…………二位鬼神可要好好欣赏一下。”

关伊子只当是两人真的沉迷到了风景之中,毕竟太阴学宫的景色当是天下无双无对。

就这样,黑白无常随着关伊子的带路,一步步地走向了那座与酆都殿一模一样的宫楼。

走着走着黑白无常忽然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气息,他猛然抬头。

而在黑无常身边的白无常也感到了那种无上的威严,他两人相视一眼,眼中是说不出的震惊。

但是就在二人抬头的瞬间,一道威严至极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尔等如何在此?”

仅仅是一瞬间,在黑白无常即将下意识的跪倒在地的时候,又一道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

“此言当做没有听到,回到阴世来酆都殿见本帝!”

话语落下之后,黑白无常两人的身子都僵住了。

就像是下跪的动作进行到了一半,然后被强行叫停了。

黑无常神色更加古怪、声音也越发地僵硬道:

“关伊子先生,我敢问一句,这里住的是?”

关伊子顺着黑无常望向的宫楼望了过去。

在看到了宫楼之后,他笑了笑道:

“哦,这座宫楼啊!”

“这位是太阴学宫长庚宫宫主白起所居的长庚宫,长庚殿主杀伐与刑法。”

关伊子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道:“这位可是杀人转世,脾气可不算好,难不成两位想见见?”

黑白无常闻言之后,两人都忍不住下意识的颤抖,那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哦哦………就不打扰了。”

“二位怎么了?”

关伊子看着两人忽然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他本身就对人之言行并无细致研究,更何况眼前这两人可都不是人。

他也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对。

“没什么,有点身体不适。”

黑无常只感觉自己此时似乎有着冷汗要从背部渗出。

让他不住的打颤。

“身体不适?”

阴世衙内还会身体不适?

关伊子更加的疑惑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是坏事

可是尽管疑惑,关伊子还是没有问,他本身性格便是不喜对于别人刨根问底。

关伊子仍旧是热情带着黑白无常二人将整个太阴学宫之中周游了一圈,从长庚宫、招摇宫、潜龙宫再到肴池宫一享早餐。

最终在太初广场之上,一人两鬼站立在太初广场中心。

“这也算是太阴学宫最壮丽的景观了,绝对配得上压轴。”

关伊子抬了抬手指着远处无极宫之上。

黑白无常顺着关伊子的手看去。

那在云海瀑布之下,将整个瀑布刻个开来的巨大宫殿在整个太阴学宫之中的最高点流转着无法描述的璀璨。

巍巍河山,独此之壮丽。

在宫殿之上,一种恐怖的生命波动震慑着一切,俯视着整个太阴学宫。

曾经黑无常以为酆都大帝便是世间最恐怖的人,但是在这掀开云雾、荡起众生的宫殿之上,他似乎看到了那山外之山,天外之天。

“巍巍仙人,俯视众生。”

听到感慨之语,关伊子笑了,他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赞同。

“巍巍仙人,入世救世。”

其声音将黑白无常惊醒了过来,他僵硬地笑着道:

“可惜没有机会见到这位真正的有道真修。”

“其实看看景色也是不错的。”

关伊子笑着道:

“太阴学宫的景色到了这里,便将夜景全部收于眼底,两位,剩下的景色只有天明之后,破晓千山之色,才可以赏析。”

此时,黑白无常哪里还有心情继续看景色,路过长庚宫之后,他们恨不得立马赶往酆都殿。

见到关伊子此语,黑无常连忙道:

“就不再叨扰了,我二人阴世之中还有事情。”

白无常随之应和道:

“就此别过,来日再聚,或许我兄弟二人可以请关伊子先生来阴世一游。”

关伊子愣了愣,这就要走了?

但是客人要走,难道主人还要强留不成?

关伊子只能收回疑惑之色,笑着道:

“如此,那便来日再见。”

“我领两位出去。”

带着黑白无常越过紫霄宫,走龙虎大道出了那东宫门之后,在东宫门之前黑白无常一拜道:

“别过了!”

“山高水长,再会有期。”

关伊子也是一拱手道。

黑白无常转身走出了东宫门之后,那裹挟在东宫门之上无数的道纹在虚空之中缓缓消散,整个东宫门处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关伊子笑了笑,然后转身再次没入了那看不透大淡蓝色的光幕之中。

天亮了,太阴学宫也该开课了。

…………………………

此时苍茫夜色刚刚露出微微的白光,闪耀在东方的极致。

在仙人悯人流最稀疏的时刻之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隐匿在虚空之中,像是一片云雾随着清晨的微风飘向了远方。

一路行过之地,草木之上的寒露凝结其了淡淡的霜迹。

仙人悯处清晨早上早起之人,轻轻整理自己的商铺。

百兵阁的李老板不经意之间抬了抬头,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拖着两道冰冷的铁链消失在远方。

李老板揉了揉自己双目,再次睁开之时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他装过头问着自己雇来的伙计道:

“刚刚是不是有两道人影过去了?”

“没有吧!”

伙计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

但是李老板却对伙计的说法如若恍闻,他自言自语道:

“绝对是,昨夜仙人悯有鬼神上门拜访仙人府邸,传言便是一黑一白,身系铁链。”

“怕是今日他们应该是刚刚离去。”

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李老板猛然抬起头道:

“回去回去,两位鬼神,我李密可什么也没有看到,如有冒犯,切勿怪罪。”

李密慌张的不断施礼,一抹细细的汗珠在额头之上浮现出来。

“鬼神不可轻慢,你快取一个牌位写上阴世鬼神名字供奉起来。”

自从昔日仙人斋之处说书之人讲出了那阴阳眼的故事之后,世人皆知惹怒鬼神会是何等结局。

李密现在恨不得将两人供起来。

…………………………………·

但是此时黑白无常并没有在意一个偶然之间看到他们的凡人。

出了太阴学宫的黑白无常,在出了咸阳城之后,在咸阳城之外的荒郊野地之中停了下来。

他们来太阴学宫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这里见到酆都大帝。

“兄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无常此时脸是真的白了,他的面目之上再也没有半分笑容。

只有着万分惶恐,窥探到自己顶头上司的行迹,这简直比戏弄阎王还要刺激。

“能够怎么办?”

黑无常还算平静,他冷冷道:

“我们本是阴世鬼神,比那些游魂野鬼更加知道阴世的恐怖,这是能够逃得了的吗?”

黑无常抬起头来道:

“先去看看酆都大帝的意思吧!”

“也只能如此了。”

白无常点了点头。

在荒野之中雾气渐渐起的寒潭之上,两道身影缓缓消失。

……………………………………

苍凉、孤远。

不带半分生气。

辽远的苍白大地之上,斑驳古老的酆都鬼城之中,黑白无常从中城大道之上朝着远处走去。

酆都殿屹立在整个酆都鬼城的中央,最近阴世正在在建立四方城池关隘,据说日后游魂进入阴世之后进入的第一座鬼城,将不会是酆都鬼城,而是枉死城。

而随着阴世铺开,那位北阴酆都大帝手中的权柄也越发的恐怖。

第一殿之上,秦广王抬起那似乎亘古不曾抬起过的头颅,冰冷的声音在空荡的宫殿之中轻轻响起。

“回来了?”

刚刚来到第一殿前的黑白无常闻声进入了第一殿之中,施礼之后,黑白无常轻声道:

“见过秦广王,禀秦广王我兄弟刚刚回来。”

“但是…………”

“但是什么?”

秦广王轻轻抬了抬自己手中的笔墨,浩大的声音震动着整个第一殿。

“我们………我们…………在太阴学宫见到的北阴酆都大帝。”

“大帝让我们兄弟回来之后前去酆都殿见他。”

“你们很怕?”

秦广王的声音听不出来丝毫的情绪。

“北阴酆都大帝,阴世主宰,我兄弟二人职位卑微,得见圣容,自然惶恐。”

黑无常惶恐道。

“去吧,总不是什么坏事。”

秦广王话已至此,不再言语,他轻轻的低下了头颅,一时间似乎整个大殿都暗了下来。

黑无常本想在问问,但是看到秦广王低下了头颅之后,他也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只能缓缓退去,绕过第一殿之后,朝着酆都殿继续走去。

不过二人心中却是放下不少。

既然秦广王都说不是什么坏事,那么应该确实不是什么坏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酆都殿上(4000大章)

晦暗、压抑。

古老沧桑的阴世寒石砌成的酆都大殿,昭显着无尽的古朴与霸气。

在酆都殿之前,黑白无常面面相觑,踟蹰不前。

尽管在第一殿之中,秦广王断言道此事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他二人站在酆都大殿之前,仍旧是说不尽的惶恐。

“我们就这样进去?”

白无常用神念跟黑无常交流着。

在肃穆庄严的酆都大殿前,他甚至不敢弄出一点点声响。

“那还能换个方式进去?”

黑无常回道。

他心中虽然依旧忐忑,但是此时黑无常也知道,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入了宫殿之中。

黑白无常下一刻心有灵犀的抬起头望着眼前高大宏伟的宫殿。

这宫殿与阳间太阴学宫之中的长庚殿装饰一模一样。

不过太阴学宫的长庚宫沐浴在浓郁灵气与太阴学宫淡淡蓝色光华之下,而这里的酆都大殿则是在晦暗与苍凉之中,独自矗立亘古的孤傲霸绝。

那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如果说有什么相同之处的话,怕是也只是两种气息都站在极高的位置,如同镇压着一切。

黑白无常缓缓平静下来自己得心境之后,两人如同一阵风飘向了酆都大殿之中。

在酆都大殿之上雕刻而出的苍白龙头,此时似乎注视着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尽全力压住自己身上的阴躯,避免自己的一切情绪影响到自己的阴躯,然后大步迈入了那高高的门槛之中。

迈入的酆都殿的大门之后,黑白无常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来到了一个庞大到无法俯视的神灵的眼角之下,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一双巨大的眼眸注视着二人。

无尽的阴寒、无尽的威严似乎要冰冻一切、镇压一切。

在晦暗的大殿之中,黑白无常恭敬地施礼道:

“黑无常!”

“白无常!”

“见过酆都大帝。”

在寂静的连恶鬼都不敢露出丝毫声响的庄严大殿之中,沉寂在这里一刻被打破。

一瞬间大殿似乎从永恒的寂静之中活了过来。

在巨大的宫殿之中,是看不透的无尽黑暗,案台之上,黑白无常感受到自己在一双巨大的眼眸之下,无形的压力作用在两人阴魂之上,像是倾尽东海之水。

那如同两座峰棱奇绝的山峰摩擦的声音在大殿之中,缓缓响起。

孤傲霸绝,俯视苍生。

“汝等二人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这第一句是一句质问,而第二句也是冰冷的质问。

“难道不知道阴世秩序?”

在最后一声质问之声在酆都大殿之中的回响湮灭之时,就如同被冰封在千仞高峰之上的洪水决堤。

一瞬间,冰冷的海水一泻千里,呼啸汪洋。

黑暗而冰冷的大殿之中,便是阴鬼之躯的黑白无常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似乎被冻住一般。

两位阴世鬼神此时就像是被恐怖水压按在水底的普通人。

卑微而无力。

那恍如日月悬空的注视两人的目光带着恐怖的审视之感。

黑白无常一瞬间便跪倒在了那苍白色的石砖上,这石砖是阴世之中最坚硬的东西,便是一万阴魂同时转动大阵,也要三天三夜才能在上面留下一道切痕。

其上更是阴寒无比。

黑无常这一刻说话都打起颤来,而白无常更是再也没有丝毫的笑容。

在这位阴世至高主宰的面前,他们是那样的卑微。

“酆都大帝明………明鉴,我………我……兄弟二人……绝………绝无违反阴世之序。”

“哦?”

大殿之中,冰冷到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这一刻竟然像是千年寒冰融化,露出了一丝丝情感。

那是怒、是震怒,霎时间本来就如同千里之堤溃败的冰冷海水,在这一刻似乎全被凝聚成了寒冰,而黑白无常则是在这巨大的海洋之中的挣扎的两条鱼。

“咸阳城之中关于一黑一白两位阴世鬼神的传闻几乎已经是家喻户晓,你们给本帝说没有违反?”

大殿之中那威严声音,说得很慢,黑白无常甚至出现了一种错觉,似乎每一个字都过去了数年。

那刺骨的寒冷融进了灵魂的深处,那无尽的压力几乎揉碎二人的阴魂。

黑无常这一刻才知道,这世间竟然有比那地狱更让鬼神畏惧的——便是北阴酆都大帝的怒火。

黑无常整个阴魂几乎都瘫倒在那冰冷的石砖之上,他艰难的挣扎着起身,一字一顿近乎嘶吼道:

“酆…都…大…帝…明…鉴,请…容…我…细…细…道…来。”

空荡大殿上座的桌案之上,被黑暗遮掩的酆都轻轻低了低头。

“说,本帝也想看看,你们是否能够说出花来。”

话语之中,似乎丝毫不看好两人能够解释清楚。

黑无常阴魂之躯都颤抖起来,他五体投地拜倒在地,声音颤抖道:“还请……请……大帝先收了神威。”

黑无常的声音就像是溺水之人的嘶吼之声,每一声都是生命最后的呐喊。

在酆都大殿之中,在黑无常出声之后顿了片刻。

就在黑白无常觉得自己离溺死不远的时候,那如同倾海之水的大浪,似乎一瞬间竟然江海倒流,收于无形之中。

万钧之势,隐匿于无形之中。

晦暗而庄严的大殿之中,一瞬间变得似乎很空,很静。

只剩下黑白无常阴魂之躯颤抖的声音。

但是黑白无常还是能够感受到一道恐怖至极的目光时刻注视自己,像是从阴世苍天之上望下。

一瞬间,黑无常脑海之中轻轻闪过了无数的画面,那是从他上一世开始一直到现在。

而在所有的记忆结束之后,那在咸阳城外宏伟、缥缈的宫殿,出现在黑无常的脑海之中。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无极宫之中的仙人有究竟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无论是秦广王,还是镇压整个阴世的北阴酆都大帝对之关注万分、且讳莫如深。

甚至北阴酆都大帝甚至亲自出现在了那其中的长庚宫之中。

一瞬间,黑无常脑海之中涌出了无数的念头,

“说吧!”

最终一声威严而霸气的冰冷声音响起,打破了黑无常脑海之中的回忆与思绪。

黑无常抬头,颤颤巍巍道:

“事情……事情是这样的。”

“这件事情最开始,还要从上次我们兄弟去阳间执行拘魂之任务说起,在那次任务之中,我们偶遇了一帮修士,而这些修士便是来自那太阴学宫之中………………………”

黑无常说的很慢,刚开始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与魂体还是不争气的在打颤,过了许久之后才逐渐稳定下来。

至于白无常则是在黑无常打颤之际,缓缓补充着其中的内容,生怕有什么细节漏掉了。

更是不断的重申自己兄弟二人绝对没有触碰阴世秩序。

阴世之中无数人鬼神用自己生命作为代价,留下的真理就是绝对不要挑战阴世秩序,不然那会很惨很惨。

白无常在黑无常讲解的时候,还不时抬抬头,看着那无尽黑暗之中的恐怖身影,似乎想要在他的身上看到最后有可能的结局。

这位可是北阴酆都大帝,真正的阴世主宰,镇压整个阴世的存在,若是他真的想要杀一两个阴魂,哪怕是阴世衙内,除非是十殿阎罗、五方鬼帝之属,不然在他的面前也没有丝毫的生机。

在阴冷、空旷的酆都大殿之中,只有两个声音在不断的叙说着一个故事,若是在阳间,这般情景怕是说是闹鬼也有人信。

但是在酆都大殿之中的人却没有丝毫这种感觉。

黑白无常战战兢兢的说着自己的经历,比上一次在第一殿之中的紧张了何止万分。

在黑白无常说到被邀请去太阴学宫之后,一直驻足聆听的酆都大帝忽然出声了。

“你们把这件事给秦广王说了?”

那声音之中虽是疑问,但是语气却是肯定。

“大帝明察。”

黑无常立刻回道。

空荡孤寂的大殿之中,酆都大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说了什么?”

黑无常闻言脑海之中出现了千般念头。

秦广王之语会不会不能告知酆都大帝,但是不告诉酆都大帝岂不是就是欺骗,这位大帝能够承受欺骗?

黑无常打了一个冷颤,相比于秦广王而言,还是酆都大帝更加的更恐怖。

他低首道:

“秦广王殿下说这或许是我们兄弟二人的机缘,让我们在下次见到太阴学宫之人的时候要体现出阴世的礼节。”

大殿之中又是一阵寂静,半晌之后,酆都大帝的声音才再次在大殿之中响起。

“秦广王他还说了什么?”

黑无常头低的很低很低。

“秦广王殿下还嘱咐我们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要。”

“所以说本帝也是旁人?”

“大帝自然不是。”

黑无常连忙解释道:

“是因为大帝事物繁忙,我兄弟二人怕惊扰大帝才最终没有上报,我兄弟二人觉得此事不过是一处小小的仙门之事,酆都大帝统御阴世,地位更加崇高,自然不敢以此来打扰大帝…………”

就在黑无常还在言语的瞬间,那本来收敛的势,一瞬间爆发。

再次席卷整个大殿。

坐在高台桌案之后的酆都,放下了手中的笔墨,抬起头。

“慎言!”

这句话把他捧得太高了。

太阴学宫里那位如何是他能够比的?

这不是什么恭维,已然是捧杀之语。

“啊?”

黑无常面容惶恐,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拜倒在地,战战兢兢。

半晌才有声音响起,震动着沧桑古朴的大殿。

“再不可如此狂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们如此猖狂,让他人看了岂不是说本帝御下不严?”

“诺!”

“谨遵大帝之命。”

黑白无常连忙道。

这时那如山如海的大势才缓缓退去,晦暗的大殿之上,酆都大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说说你们在太阴学宫之中的所见所闻。”

“诺!”

黑白无常能够说些什么,他们只能按照吩咐说下去。

黑无常从进入太阴学宫之前开始讲起,这一段才是最畏惧的,因为这一段经历是他们兄弟二人很多的言行都是踩在阴世秩序的边缘。

你说是过线,也是过线,你说不过线,其实也不算是过线。

评判如何,最终全部在这位身上。

大殿之中再次只剩下黑白无常的讲述之声,直到两人讲到他们被关伊子从太阴学宫东宫门之中被送出。

声音才缓缓结束,黑白无常说完故事之后,提心吊胆地抬起头。

“禀大帝,我兄弟二人在太阴学宫之中经历的一切都讲完了。”

一切再次沉寂起来,只剩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静静的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此事本帝已然知晓,汝等二人下去吧。”

“切记此事断然不可对除了本帝与秦广王之外的人言明。”

“若有违反者,本帝让汝等永世不得超生。”

黑白无常闻言周身一颤。

永世不得超生,这是整个阴世之中最恐怖的刑法,意味着你要在阴世地狱之中永世沉沦,阴世存在多久,你便要在其中待上多久。

从被判下这个刑法开始,所有一切都与你不再相关,只有的只是无尽的酷刑。

“诺!”

黑白无常战战兢兢的应了下来。

“退去吧!”

黑白无常在这一道声音之下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来退去,浩大的宫殿之中,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在酆都大殿之外,黑白无常如同行走在梦境之中,一切似乎都恍如隔世。

走出第一殿之后,黑白无常回到了属于他二人的府邸,再怎么说他们也是阴间正神,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府邸。

在府邸之中,起了阵法封闭府邸之后,黑无常才瘫软在榻上,他双目失神道:

“那太阴学宫究竟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秦广王与酆都大帝都对那里讳莫如深,甚至勒令我等不能泄露丝毫关于其的消息。”

下一刻,黑无常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道:

“还记的那无极宫吗?”

在白无常脑海之中回想起来那分隔云海雾气的金顶,那太阴学宫最高的宫楼。

“那里一定有着一位恐怖至极的仙人。”

黑无常呢喃自语道。



第二百章 拔剑

十丈之高的咸阳城城墙之内,此时已然展示出了盛世的千般气运。

人流滚滚,人声嘈杂,车马横行,勋贵华服。

盖天已经适应了咸阳城的一切,同时他也已经相信在世间,或许再也不会有着这般宏伟的城市。

此时,身背长剑的盖天带着自己的儿子行走在咸阳的大道之上,朝着咸阳东方城区走去。

东城区是咸阳勋贵所居之地,连最近新建起来的咸阳宫也在此地,走过咸阳城的中轴线之后,所有喧杂的人声都缓缓退去,人流也快速的减少,这里相比于西城之地更能感受到咸阳的律法森严。

尽管城西依旧超过崤山以东所有诸侯国国都的繁华,但是却无法相比于城东的万民同庆的热闹。

行走过接近两里的路程之后,人流逐渐多了起来,但多是背剑的游侠、布衣,他们竟然有序的排列在远处,在队伍的尽头是一处府邸,并不算宏大。

可整个城东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环绕着这座府邸,在府邸之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以金钩铁画的强劲笔力写着“公子府”三个大字。

这是秦公子政的府邸。

这些来客皆是想要进入公子府邸之中成为公子食客的人,秦公子政的地位在秦国几乎无法动摇。

在诸国历任国君之中,很多后起之臣都是从公子食客之中脱颖而出,自然不会有人愿意放弃这等机会。

更何况这位秦国公子是两千余年之中,唯一一位授道于仙人的弟子。

这对于这些习武之人而言,简直是不能拒绝的诱惑。

但是盖天并没有来与之竞争的想法,他是带着盖聂来的,来也不是为了竞争那公子食客的位置。

而是为了公子成蟜的伴读之位。

至于他自己的修行之事,那位叫做韩平的太阴学宫学子曾承诺过会由他来教导。

盖聂也打探过韩平的身份,得到确实是一个惊人的答复,真正的太阴学宫学子的前三甲,仅次于太阴学宫范增与玄都的人。

也是出了二人之外唯一可以在琅嬛宫之外的借读的弟子。

这般弟子的承诺,盖天认为是可信的,尽管他看不懂这位太阴学宫的弟子究竟想干什么,但太阴学宫的弟子哪里有简单之人,或许只是他学识不够看不懂罢了。

“有意进入公子府成为食客的在后面排队。”

站在公子府门口的仆人看着盖天父子走了过来高声道。

虽然并不曾说明,但是盖天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

“这位上位,我不是为了食客而来,我是想送我儿为公子成蟜的伴读。”

盖天上前一步躬身道。

伴读?

这位公子府邸家仆皱了皱眉道:

“你是哪里人士,传验可在?”

“在。”

盖天缓缓将传验递了过去。

名为谷的公子府家仆看着手中传验皱了皱眉道:

“曾入诸侯联军北伐?”

“是!”

谷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传言,然后看向了盖天身侧的盖聂道:

“他的传验呢?”

“也在此。”

盖天将盖聂的传验也交给了谷。

古看了看手中的传验,十代剑客之属吗?

他沉吟了一下道:

“容我禀告一声吧!”

谷虽然只是公子府的家仆,但是却地位不低,不然如何能够主持招揽食客的任务。

他很清楚公子政希望有秦国真正勋贵为他的弟弟成蟜陪读。

但是秦国没有勋贵愿意,因为他们不相信成蟜能够和公子政和平共处,所以几乎秦国勋贵的派出地位最高也只是庶出的一脉。

这也是最终陪读人选还没有定下来的原因。

眼前这人倒是很特殊,来这里的有六国之中勋贵子弟,有百家门生,但是游侠剑客还是第一个。

自古游侠剑客都不受上位欣赏,尤其是伴读之说,更是稀少。

不过既然来了,他倒是可以让眼前这个男孩试试。

…………………………

公子府内,公子政与成蟜落座于在正堂之中,相对而坐。

此时,公子政的父亲秦王子楚已然搬出了公子府,将府邸搬入咸阳宫之中,这公子府邸之中也只剩下了他兄弟二人。

成蟜身着华服,倚靠在桌案角落,倒着茶水,他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退去,仍旧略显稚嫩。

“兄长,伴读的事?”

听到伴读之事,公子政皱了皱眉道:

“你从哪里知道的?”

小成蟜笑嘻嘻地道:

“公子府就这么大,我偶尔间听到的。”

“有人说,是因为勋贵不肯出嫡系,所以兄长怒了吗?”

成蟜在经过公子政教导之后,其实已然明白了许多超出自己的年龄的事情。

他的兄长希望有秦国勋贵嫡系来作为他的伴读,这样他才不会被秦国政局边缘化。

可惜,没有人愿意相信,他能够和自己的兄长在这帝王之局之中和平共处。

公子政闻言笑了笑,他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无所谓嫡系与否,当成蟜的伴读,是那些人的荣幸,既然他们不珍惜,那么为何还要给他们荣幸?”

公子政说到这里顿了顿,轻轻饮了一口茶水道:

“就从六国之中选两个成蟜自己看着顺眼就好。”

下一刻,公子政的眼中泛过一丝寒光,他轻描淡写地道:

“至于这些勋贵,不久之后也该换换了。”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谷走了进来躬身拜道:

“禀公子,外面又来了一个来自崤山以东应聘成蟜公子伴读的人。”

公子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

“不是日前已经结束了吗?”

谷再拜道:

“但是这个人很特殊,他是十代剑客,在之前的人选之中,从未有人和他一般的剑客。”

“剑客?”

公子政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笑着道:

“在勋贵眼中怕是剑客比之黔首好不了多少吧。”

还没有等谷搭话,公子政轻轻摆了摆手道:

“带进来看看。”

不一会,盖聂便被带进入了公子府邸之中,站在公子政与成蟜的身前。

他背负着长剑,有些青涩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其中一人和他年龄相差不大,但是却有一种独有的气质让他看起来说不出来的成熟,而另一人则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

那孩子粉妆玉砌,身着华服,一看就是贵族子弟。

公子政在盖聂走进来之后,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便再也没有抬起来头过了。

“成蟜觉得如何?”

小成蟜闻言从榻上站起身来,走下榻上,来到了盖聂的身前仔细的打量了眼前人一眼道:

“你会用剑?”

盖聂有些紧张,但是还是冷冷大道:

“对,我会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天下第一剑客?”

成蟜疑惑地看着他,似乎觉得他有些口出狂言的感觉。

盖聂被成蟜看得难受,最终又补充道:

“日后。”

成蟜闻言歪着小脑袋又将盖聂打量了一遍。

然后小家伙道出两个字:

“拔剑!”



第二百零一章 父亲的剑意

“拔剑?”

在公子府邸庭院之中,少年盖聂微微一愣,然后他侧着头打量着还不到他肩膀的成蟜,呆呆道:

“你………要和我打?”

盖聂刚刚出声,站在一旁的谷便打断了他的话语,呵斥道:

“大胆,跟公子成蟜说话,你不知道要用敬称吗?”

站在盖聂身前的公子成蟜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拘泥理解,还带着婴儿肥的小成蟜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

“没事,如果选中,规矩我慢慢教他。”

公子政坐在自己的座位之上,轻轻的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这小家伙什么都喜欢学他,但是他才多大,整个人跟小大人一般,莫名的喜气。

成蟜两只小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带着稚嫩的声音道:

“和我打,你可还不行。”

下一秒小家伙缓缓的转过身来,朝着刚刚带给捏进入府邸之中的谷道:

“谷,你试试他。”

身材高大的谷缓缓躬身到底,应了下来。

“遵命!”

公子政究竟有多宠自己的弟弟成蟜,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公子府邸的家仆还不知道吗?

用一句不过分的话来说:只要公子成蟜没有把整个天都捅破,那么公子政便不会惩罚他。

他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身材高大的谷缓缓走到了盖聂的对面,轻轻的抬起头来,道:

“拔剑吧!”

“拔剑吗?”

盖聂这时候已经意识到了那个小孩便是他要成为其伴读的公子成蟜,而眼前这一幕便应该是他的考验。

盖聂下意识的握住了背负在身后的剑柄,这柄剑是在离开赵国邯郸之后,他父亲赶往韩国请韩国有名的一位铸剑师朋友铸造的。

诸侯之中,若论铸剑之术,除了秦国之外,韩国独以其兵刃之锋利,闻名诸国。

这柄剑便是在诸侯之中,也是上品之属。

握住背后剑柄的盖天轻轻压低了自己的身形,道:

“两位公子,若是我不小心伤到这位怎么办?”

“伤到?”

坐在桌案之侧饮酒的公子政忽然将笑了。

“若是你可以伤到,我许给你一个成蟜伴读的位置。”

“如何?成蟜?”

公子府之中家仆都是经过他调教的,甚至不少还去秦军军营之中历练过。

他们可不是什么弱者。

眼前的少年,只看修为的话,勉强是一个可以摸到袖尾的水准。

小成蟜已经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之上,他小脑袋轻轻一点道:

“但凭兄长做主。”

“那好!”

盖天点了点头,整个人都认真了下来。

“铮……”

盖聂身后的长剑伴随着一声如同龙吟的出鞘声,下一秒便如同一道利箭向着谷刺去。

他三岁握剑,家中剑法,早已熟于胸间。

这一剑,便是疾驰的飞燕,也可一剑穿之双翼。

可谷仍旧静静的站在原地,他甚至没有拔出身侧的佩剑,只是反手一掌便拍斜了盖聂的长剑。

盖聂只觉得一种沛然巨力从剑身传了过来。

他不得不借着剑势一转,想要借势而行。

但下一刻谷猛然跻身向前,整个人如同一道幻影,一拳砸在了盖天的腹部,将盖天猛然砸飞了出去。

盖天在地上翻了跟头,才站起身来。

小成蟜看了看盖聂,带着点娃娃音道:

“呃…………你这剑术,要想天下第一,还远啊!”

盖天站起身来,捂住了腹部。

神情凝重。

刚刚那一下,太快了。

这人明明只是公子府邸的家仆,竟然有着这般的内家修为吗?

盖天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

这修为差距太大了。

但是他还是握着自己手中的长剑站了起来。

剑可弯,不可折。

这是他父亲说过的。

盖聂看了看眼前的谷,急速思考着破解之法。

可谷却不给他丝毫的机会,只是一个跨步,谷便已经到了盖聂的面庞之前,饶是盖天立马将长剑横在胸前,也再次被击飞出去。

快!

至少是超越盖聂的能力范围的快,盖聂只有下意识的反应可以做出一丝丝反抗,整个人几乎处于被殴打的过程之中。

下一刻,终于在不断的恐怖力道冲击下,盖天剑身慢了一刻。

“砰!”

盖聂狠狠地撞击在公子府的围墙之上,呕出了一口鲜血,然后从墙上跌落了下来。

“咔嚓……咔嚓…”

在盖聂身后的墙壁寸寸龟裂,最终轰然倒地。

“剑意!”

盖聂大口喘着气,嘴角还带着血迹,他缓缓抬起头来。

只有剑意,才能击伤眼前之人。

剑意是什么来着?

盖聂记得自己的父亲曾谈起过剑意:剑意是剑的灵魂,是人的意志在剑上的体现,每个人的剑意都是不同的,因为每个人的意志也是不同。

盖聂握紧了手中的剑,他意志是什么?

是那天下第一剑客吗?

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萦绕在盖聂的心头。

像是一柄握不住的长剑。

“还不认输吗?”

谷隐隐觉得盖聂的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但是那是什么感觉,他说不清。

但他觉得似乎要快点结束这么一场战斗。

“我可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盖聂轻轻插擦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迹,忍着身上的剧痛站了起来。

那种感觉在他心中越发清晰,但是越发的迷茫。

明明很是矛盾,但是却又似乎很融洽。

盖聂隐隐找到了自己的剑意,但是那太缥缈了,完全握不在自己的手中。

我得换个方法,眼前人怕是不会再给我机会。

盖聂抬了抬头,谷已经朝着他走了过来。

用父亲剑意。

下一刻,在盖聂的脑海之中浮现出来了自己父亲用剑的时候的剑意。

那种模糊的感觉一瞬间变得条理清晰起来,尽管有着一丝丝的格格不入。

但是那锋锐至极的锐利瞬间在盖聂的身上升腾了起来。

“这有些意思。”

静静坐在一旁的公子政这一刻才抬头看了盖天第二眼。

下一刻,谷动了。

一道残影在虚空之中闪过,但是半空之中,谷以更快的速度闪了开来。

刺啦!

大地之上,一道剑痕蔓延到了谷身侧的脚下,而他左肩之上已然隐隐有着一道血痕。

此时,盖聂的第二剑也到了。

风雷之势,锋锐之刃,那是一往无前的锐气。

就在长剑即将到达谷身前的时候,一道声音轻轻响起。

“就到这里吧!”

盖聂只觉得一瞬间,那道仿照父亲剑意瞬间崩碎,像是有着一座大山倾倒。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霸道剑意,像是一座漆黑至极的山峰。

握着长剑的盖聂不由面色一白,后退了十数步,才稳住身形。

他呆呆的看着那坐在桌案之侧,似乎年龄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公子政。

但是,公子政却看向了成蟜。

“如何?”

小成蟜看着远处的盖聂道:

“不错,就你了。”

第二百零二章 模仿?

在盖聂被留下之后,不一会便有人走了进来在公子政耳边低语了一句,然后公子政便匆匆离去。

一时间矿阔的庭院之中,只剩下了盖聂、谷和公子成蟜三人。

远处的庭院墙壁依旧破碎,地上的剑痕依旧有着淡淡的剑气。

公子成蟜看着公子政离去,眼神之中是一种孩子的无奈。

至于盖聂的心中则是刚刚公子政的爆发出的那一道剑意。

太霸道了!

一瞬间,便捏碎了盖聂刚刚凝聚起来的所有父亲的剑意。

传言之中,公子政便是天下第一剑客,习天子之剑,威压四方。

这就是第一剑客的剑意吗?

在被碾碎了剑意之后,他竟然短时间无法再找到那种剑意感觉。

“又走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帮到兄长?”

成蟜缓缓叹着气,颇有一种男孩自怨自艾的感觉。

低头愣了一会后,小成蟜才缓缓从庭院之中坐榻站起身来,他走下来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剑痕。

“你还挺厉害的!”

地上的剑痕深深嵌入地下,散发着一种莫名的锋锐之感。

似乎是无坚不摧,无往不破。

两侧的石板没有丝毫的破碎,说明力量一点溢散都没有。

公子成蟜轻轻蹲下身来,摸了摸地上的剑痕,剑痕两侧的石板触感很是锋锐。

“剑意呢!兄长说这才是一柄剑的灵魂,就连我也是只摸到点边边角角。”

说到剑意成蟜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开心,这东西太难搞了。

他都研究了近两个月了,才有那么一点点的感觉。

结果随便跳出来一个少年竟然都会剑意了,这让小成蟜的脸面哪里放。

“那不是我的剑意。”

盖聂轻声道。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剑意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剑意,因为用剑的时候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感觉就像是拿了一柄不属于自己的剑。

“不是你的?”

小成蟜朱红色的嘴唇微张,露出皓白的小牙齿。

剑意还能不是自己的吗?

他记得自己的兄长说过,剑意是一个人的灵魂。

灵魂怎么会是不是自己的?

看着比自己矮上一头的公子成蟜,盖聂有些琢磨不定地说道:

“只是模仿我父亲的剑意,这不是我的,就像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剑,但是刚刚我不知道自己的剑是哪一把,所以我拿了我父亲的剑。”

“你父亲的?剑意还能模仿?”

成蟜仰着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赵国少年剑客,眼神之中满是疑惑。

他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作为秦公子政的兄弟,他从来不缺所谓珍贵的典籍与修炼之道。

在他看过的剑道典籍之中,从未说过剑意是可以模仿的。

“刚刚灵机一动,便模仿了出来。”

盖聂实话实说,他没有觉得剑意是不能模仿的。

甚至此时他心中还揣摩着能不能模仿出来刚刚那位公子政的剑意。

可是那道剑意太霸道了。

不仅短时间压制了他动用父亲剑意的意境,就连他对于剑的感知,都似乎被这一剑而封闭。

小成蟜围着盖聂转了两圈,眼中的疑惑却没有丝毫地消退。

但是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在那像是瓷娃娃一般的脸上那如同璀璨宝石的双目之中,似乎发出了难以言喻的光辉。

盖聂被成蟜看得有些发麻,这位秦公子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但是下一刻,成蟜说话了,他看着盖聂的双目,主动岔开了话题。

“你觉得我兄长的剑意如何?”

盖聂一瞬间,似乎再次看见了那霸道无匹的剑意,与他父亲的宁折不弯、锋锐无匹不同,那是彻彻底底的霸道,像是要压服着世间的一切。

如同一座万仞之高的漆黑山峰,覆压万里。

顺之则生,逆之则亡,天下万物,莫敢不从。

“霸道!”

盖聂最终郑重地道出了这两个字。

他觉得再也没有比这两个字更能形容刚刚那位公子政的剑意了。

“比之你父亲的剑意如何?”

成蟜像是在炫耀自己最珍藏的玩具的小孩,眼神之中那种神色就像是再说:

你快夸我吧,你快夸我吧。

但是盖聂闻言的瞬间,脑海之中浮现而出的却是那一声青衫,是父亲斩蛇妖而归的身影。

“剑意无有高下,剑客才有高下。”

成蟜小眉毛皱了起来,辩解道:

“胡说,剑意者,人之意志所昭显,只有高低之分,下者持兵,中者持心,上者持道。”

“算了,不问你了,反正你爹肯定打不过我兄长。”

小成蟜挥了挥手,在他的眼中没有人可以与自己兄长媲美,就是相比都不行。

“剑客未曾出鞘之事,怎么可以凭空论之?”

盖聂下意识的争辩道。

但是成蟜的反驳更加的迅速。

“自然可以,因为我兄长是公认的天下最强剑客,其佩剑墨渊更是被太阴学宫公认为第一剑,其后是太阴学宫首席弟子玄都的天问,你父亲肯定排不上。”

盖聂皱了皱眉,最终看着噘着嘴,且比自己矮一头的公子成蟜,觉得自己与一个小孩争执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看着盖聂皱着眉,小成蟜似乎是争辩胜利一般,似乎眉毛都翘了起来。

“对了,你说我能不能模仿?”

“模仿什么?”

盖天皱了皱眉道。

“模仿我兄长的剑意。”

小成蟜的眼中满是认真。

这可把一旁站立谷惊的不轻,公子政习的是什么剑?

那是天子之剑。

秦国若是有两把天子之剑,那还了得?

就在谷捏了一把冷汗的时候,盖聂淡淡道:

“我不知道,应该可以吧,但是别人的剑意终究是别人的,像是一柄你永远握着别扭的剑,你的剑道永远突破不出这层束缚。”

“你如果想更强,不能走别人的路。”

“这样吗?”

小成蟜眼神之中满是失望,嘟囔道:

“无趣、无趣、真是无趣!”

这时候,谷才缓缓开口道:

“咳咳,成蟜公子,不如小人先带这位熟悉一下公子府邸和规矩,您不如先去书房读书?”

小成蟜看了看盖聂后,摆了摆手道:

“带走吧!”

未名北说

第一章



第二百零三章 山中之狼、乌合之众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二百零三章山中之狼、乌合之众公子府邸内府之中,公子政此时正坐在正堂之中看着手中的信件。

他目光快速扫视了整个信件,然后轻轻一笑。

“有趣!”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这封信是来自于信陵君魏无忌的,是信陵君魏无忌用公子政留给他手段传回的。

上面写的内容也很简单,在北伐大盛之后,魏无忌再次领兵东进,行进入长白山之境,其间势如破竹,无人可挡,十余日之中,拓地何止千里。

这本是也在意料之中,东胡与匈奴溃散之后,草原之上除了月氏外,根本形成不了什么有效阻拦诸侯联军的势力。

那些在燕国东北之族,连秋后的蚂蚱都比不上。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有趣了。

在接连大盛之后,诸侯联军气势越盛,关于并而归秦之事的意见便越大。

不过十余日之中,整个诸侯联军似乎都想以战争的方式解决中原之势。

就连诸侯君王也起了新的想法:我辛辛苦苦打下这偌大的地盘,送人岂不是太过于可惜了。

并而归秦是大势所归,但是如果诸侯联军西进,大破秦国呢?

那是不是诸侯之中只要有一个统一中原,便也算是成了这大势?

诸侯自然也知道没有那么好胜,但是万一呢?

每当思及此事,他们心就像是被猫抓一般。

此外,诸国勋贵在大胜之势下,也想要争取一下宗族勋贵之位。

诸侯失败之后也有阴世封神之望,但是他们没有啊,他们得到的只是承诺。

乱世之中,承诺能值几钱?

还不如真金白银、手中权柄来的实际。

此时,在诸侯之中暗潮汹涌立刻汹涌其阿里,无数势力凝聚在一起想要让诸国与秦国对起来。

只是那几位君王最终还没有开口,但是看着如今之势,怕也是要不了多少时间的事。

但是魏无忌知道打赢秦国的概率,太低了。

最可能的是整个中原生灵涂炭。

所以有了这封信。

“真是垂死挣扎。”

公子政轻轻放下了手中信件,然后端起了手边的清茗,淡淡品了一口道。

几日之前,他还与武信君张仪讨论过此事。

张仪说:崤山以东,诸侯攒聚,有信陵君军魏无忌统御,必然大胜,可大胜之后,便会人心浮动,此时最是难测,众人集聚,难有大智,此中多生极狂之念。

现在果然是如同他所说,崤山以东的诸侯估计很快就要忍不住的试探了。

“珠粒瓦狗,我有何惧?”

公子政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他小觑诸侯,实在是诸侯现在跟秦国国力相差太大。

秦国一统之土,几乎不次于诸国相加;又有亩产千斤之粮、耕战之法、精锐之兵。

诸国精锐可出六十万,但是这些人怕是连五万秦兵都挡不住。

“人真复杂,愚人攒聚最为可怕。”

公子政最终轻轻的摇了摇头道:

“终究我现在只是公子,那么这事,还是交给父王裁定吧。”

公子政轻轻抬了抬手,从室外便走进来了两名家仆。

“备车,去秦王宫。”

“我要面见父王。”

公子政站起身来,淡淡道:

“另外吧这个消息传给丞相。”

“诺!”

上来的两位家仆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立刻走出执行。

在两刻钟之后,公子政配玉簪束发,着公子玄鸟之衣走入了秦王宫之中。

秦王宫在昔日师尊一掌之下,尽数化为平地,后再次在焦土之上新建,本来要三年时限,但是正巧有太阴学宫学子以建筑为题,才有了这仅仅一年不到便建好的秦王宫。

可惜,自己祖父连一天都没有登上过这个宫殿。

走到秦王子楚身前之后,公子政躬身一拜道:

“儿臣见过父王。”

“政儿,今日怎么来了?”

秦王子楚身着丧服,笑着道。

但是他刚刚出声,便有宫中内官报到。

“丞相求见。”

秦王皱了皱眉道:

“请!”

“诺!”

内官随之而下。

这时,秦王子楚才转过头来道:

“政儿,怕是我们父子叙旧,要往后移一下。”

公子政摇了摇头,道:

“父王,儿臣此来为公。”

“为公?”

公子政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信件,呈上道:

“此为信陵君魏无忌给儿臣的信件。”

“信陵君?”

秦王子楚轻轻接过了公子政手中的信件。

信件之上,左下角印着信陵君的印章。

“可是诸侯北伐遇到了什么?”

秦王子楚淡淡笑道。

他也是知道阴世封神之说与诸侯并而归秦的,他知道甚至更多。

阴世开启,便是自己的儿子为了他和他父亲所求,那位高高坐在太阴学宫之中无上存在才开启的。

甚至他还知道,那秦广王便是他的父王,此外那位酆都大帝应该也是他的熟人。

公子政摇了摇头道:

“儿臣这回是给父王看一匹狼。”

“一匹狼?”

秦王子楚有些不明所以。

哪里来的狼?

公子政拱手笑了笑道:

“一匹山中之狼,井底之蛙,得志便猖狂的模样。”

“父王要想知道是哪一匹狼,打开手中的信件便知。”

秦王这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件。

自己儿子与信陵君的谋划,他也是知道的,这些他儿子从来没有瞒过他。

这信件难道还有什么大秘密?

秦王子楚缓缓打开了手中的信件。

而这时候,丞相吕不韦也到了。

他此时英容焕发,似乎整个人都变年轻了一般。

“拜见大王,拜见公子。”

公子政缓缓还礼。

“见过丞相。”

此时,秦王子楚忽然笑了,他放下了手中的信件,看了看吕不韦道:

“不韦,也看看吧!”

吕不韦有些不明,但是还是拿起了信件,在缓缓看完整个信件之后,吕不韦嗤笑道:

“狂妄无知。”

他抬起头道:

“我曾在太阴学宫读过一句话,国之上者不能决,国必愚也。其是说在国家上层不能有效作出决策的时候,人群群体的无知就会无限的放大。”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现在崤山以东,那是一群乌合之众啊!”

秦王闻言笑了。

“但是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么一群乌合之众。”

未名北说

第二章,明天6000打底,补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战上不战下

在大气的秦王宫之中,秦王将目光转向一侧的吕不韦,笑道:

“不韦怎么看?”

吕不韦闻言沉吟了片刻,然后看着公子政躬了躬身道:

“臣想问公子政一个问题。”

然后吕不韦再次将目光转向秦王子楚,道:

“然后才能回答王上的问题。”

“什么问题?”

秦王子楚背手于身后,皱着眉道。

什么事情是他回答不了,而公子政可以回答的。

只有关于那位仙人的事。

有时候,已然身为秦王的子楚都有些嫉妒自己的儿子,他就像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一般。

无论是什么好事,都会向着他靠近。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昔年仙人才断言道其为大秦兴旺之托。

吕不韦拱手而拜,看着公子政慎重道:

“敢问公子,仙人可愿中原起战火?”

这是他一直想问的,秦国现在的兵势,若不是上一任秦王刚薨,诸国现在怕已然是秦国之土。

诸侯败亡,已然是无力回天之局。

若是诸侯不服,战便是了。

秦国完全可以打到众人服为止,但是秦国现在朝局在秦王子楚与公子政的默许之下,却更倾向于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是不合理。

那些文官如此也罢了,统御秦军的将领竟然也如此,简直是难以理解。

秦以军功论上位,军功是武将的命根,没有战事他们凭什么封妻荫子,封侯拜相。

这时候他们竟然在战损很小的情况下,放弃了这惊世的战功,这就好比老虎不吃肉一般不可思议。

这其中若是没有公子政与秦王的暗示,绝对是不可能的。

此外,阴世封神此事更是蹊跷至极,诸侯全部趋之若鹜,可秦王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那阴世封神之秘对于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吕不韦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什么是他所不知的。

甚至有数件事是他所不知的。

吕不韦慎重看着公子政似乎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一个想要的答案。

公子政看着吕不韦笑了笑,道:

“不愿。”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丞相多去招摇宫和太阴学宫的课堂之上,自然便知。”

吕不韦在子楚还是公子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在上一任秦王的默许之下,执掌秦国的丞相权柄,这也使得他职务繁忙,只是偶尔去太阴学宫借书阅读,很少在招摇宫之中逗留。

以至于这公开之事,他都不知。

吕不韦躬身拜了拜。

“不韦懂了。”

这下便全部解释清楚了。

为什么武将不想战,秦王也不想战。

太阴学宫的那位,哪怕是不出宫门一步,世间怕是也没有人敢违逆他的意志。

“臣还有一问,不知可否解答?”

吕不韦再次问道。

“丞相尽管说便是了。”

“敢问阴世封神可是有内情于其中?”

“这………”

秦王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公子政立马意会道:

“丞相,这其中隐秘,却是难以告知。”

“不过有几点可以告知丞相。”

“请公子言明。”

“一、阴世封神是真的,神位也是真的;二、这封神却有内情。”

“不韦明白了。”

吕不韦躬了躬身后,再也不谈阴世封神之事,反是直接谈起了对于诸国的对策。

“王上,于诸侯若战不可,便谈。”

“如何谈?”

“开天子会诸侯之礼,堂堂正正的谈。”

“就如信中所言,崤山以东,诸侯之兵携大胜之势,此时已然昏庸,若谈不拢呢?”

秦王子楚皱着眉道。

“臣在琅嬛宫之中曾闻一策,挟天子以令诸侯。”

吕不韦露出深深的笑容道:

“臣想再加一句。”

“加什么?”

秦王来了兴趣。

“挟诸侯以令不臣,挟上卿以令下臣。”

吕不韦掷地有声道。

“何解?”

秦王再问。

吕不韦挥手在虚空之中画了一个圆,道:

“将战争化简,秦国之敌,在于诸国贵族勋贵,应柔以布衣,厉以诸侯。”

吕不韦继续道:“所谓谈便是与诸侯谈,谈不拢便与诸侯战。”

他在虚空之中随手画了一道线道:

“此乃崤山,崤山以东,诸国勋贵有多少人?”

“便是全部屠尽,也不过万人,且大秦不需要全部杀死,只需要拉一批、打一批、杀一批,如此死伤怕是不过万人,此不算是什么战事。”

秦王双眼一亮道:

“丞相详细说说。”

“谈是昭显秦国之诚意,谈不谈得拢都不重要,若谈不拢,便战。”

“若以战,三日之内,挟诸侯于股掌,控上卿于反手,战上不战下,杀勋贵,而不杀布衣。”

“大秦还要厚待布衣,若诸侯亡,则重分诸侯之土于布衣。”

“至此,民心可用,大势成潮。”

吕不韦似乎在抬手之间,决胜千里之外,指点江山。

公子政闻言点了点头道:

“丞相之意,为斩首之术,不过改为挟持。”

“化敌为鼓掌傀儡,似乎更加巧妙。”

他话语之中满是赞赏之意,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计策。

“这能行?”

秦王子楚有些犹豫道。

赶赴千里之外,控诸侯于鼓掌,这怕是不是什么易事。

公子政闻言躬身朝着秦王子楚拜道:

“秦锐士六千人便足以。”

他声音之中满是笃定。

而一旁的吕不韦先是瞥了一眼公子政,然后也笑着抬起头道:

“王上应该很久没有看到秦锐士了吧!”

“秦锐士在武安君手下,早已非往日模样。”

“锐士之下,诸国兵甲,不堪一战。”

吕不韦之所以看公子政,是因为公子政对于秦国太了解。

多少人可以做多少事情,他都如同握在鼓掌之上。

吕不韦曾经记得眼前的秦王也只有三年阳寿了。

三年之后,他能坐在现在的位置吗?

要知道,三年之后便是第一批太阴学宫学子毕业之时,不知道多少龙凤之姿将现身于世。

“如此吗?”

秦王愣了愣,他却是很久没有见到秦锐士了,自从他父亲病危不可下床之后,他便已然没有见过秦锐士了。

至此,怕是已经有数月了。

不想数月之中,竟有如此之大的变动。

“父王,既然今日之中说到了秦锐士,不如出城一观。”

“也好!”

秦王子楚思忖了片刻,然后应了下来。

若是不看看秦国锐士,他总觉得自己的心中似乎是没有底一般。

第二百零五章 富可敌国

在贵不可言的太阴学宫之侧,秦锐士的军营已然不像是昔日那般的简陋。

在这数月之中,他们不断拓宽了军营的占地与设施。

在军营之中甚至有了很多特殊场地,与许多看起来就很奇怪的建筑。

在奇怪的建筑之上甚至还能看到道纹显现。

其上莫名的气势包裹,隐隐透露着不凡。

在秦王子楚走进秦锐士军营的时候,便在不断的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是?”

公子政笑着回道:

“父王,那是特殊训练用的训练器材,因为秦锐士是由武安君白起训练,而在太阴学宫之中,学子们的军旅训练也是由身为长庚宫宫主的白起训练。”

“所以,武安君将两个训练合二为一。”

“所有的太阴学宫学子都是在这里进行军事训练的。”

说到这里公子政顿了顿,慎重道:

“而秦锐士的平均水准,甚至在太阴学宫末等水准之上。”

“诸侯之兵,根本难以与之抗衡。”

秦王子楚点了点头,也笑道:

“怪不得,政儿你与丞相对秦锐士如此有信心。”

三人很快来到军营之中的高台之上,此高台离地十丈之高,俯视整个军营,甚至还可以看到远处的仙人悯的街道。

而太阴学宫浩瀚大气也在这里昭显无疑。

不一会,军营之中战鼓雷鸣,鼓声震耳欲聋。

一个个秦锐士身着重甲从军营之中飞奔而出,如同猛虎出笼。

他们所有人都是身披重甲。

身上的重甲全部闪烁着淡蓝色光辉,在其上,秦王甚至可以看到同样的阵纹若隐若现。

透露着不凡。

秦锐士的脚步声很重,像是一个数百斤的胖子奔跑的声音,但是他们却是健步如飞。

秦王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个例,但是下一刻,便打破了他认知。

所有秦锐士都是统一的重甲,每个战甲似乎都是量身定制,没有丝毫的不合身,而每个战甲之上都有着闪烁的阵纹。

“这战甲?”

秦王惊到了。

诸侯军旅少有这般统一的战甲,尤其是重甲,但是现在竟然这一万余秦锐士都是重甲着身。

甚至这重甲还隐隐露出了不凡之势,这是什么时候做的?

为什么他竟然不知?

这时候站在秦王身边的公子政拱手道:

“这战甲是儿臣送给秦锐士的礼物。”

他脸上带着笑容,这战甲可是他最得意的礼物了。

“这一万多战甲,你如何而来?仙人赐予的?”

秦王子楚愣了愣道。

公子政摇了摇头道:“这是儿臣挣来的。”

“挣来的?”

“说说。”

秦王也来了兴趣,什么可在数月之内,挣来这一万余不凡的战甲?

秦王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眼前的战甲估计够秦国一年赋税才能做出。

自己的儿子又是从何地挣来的?

公子政笑了笑道:

“父王可还记的仙人悯?”

“自然知晓。”

秦王子楚皱了皱眉。

“这和仙人悯有什么关系?”

公子政背手而行,如数家珍的说着仙人悯发展的历史:

“仙人悯,无税收,无派别,无争斗,无欺骗,无刑法,这是商人的天堂。”

“自从仙人悯入世以来,诸侯之中所有富可敌国的商人都在此地,他们以国为界,各成派别,甚至其中有些还是细作。”

“细作?”

秦王闻之皱了皱眉。

但是公子政并不想在这里多说,他继续道: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带来的财富,仙人悯现在一天的交易量比得上秦国上一年一年税收的十分之一。”

这一句如同石破天惊,站在这里的秦王子楚与秦国丞相吕不韦都合不拢嘴。

饶是他们知道仙人悯是商人的天堂,但是这也太夸张了。

一条街怎么做这么多的生意?

“什么?”

秦王真正震惊了。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每十天这里都相当于秦国一年的税收,这足以支撑六十万大军东出函谷关数月。

在崤山以东,这甚至是一国数年的税收。

公子政笑了笑道:

“父王不要小看这里,仙人悯只有一条街,但是这里却有一个地方,名为交易所,是儿臣所建立的,其中容许所有的商人在这里进行交易,其中交易会被交易所公证,公证的代价是利润的十分之一。”

“他们如何会?”

秦王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思路,公证便可以得到钱财?

公子政摇了摇头道:

“父王,乱世之中,诸侯尚且无信,何况于商人,但是商人进行交易的基础却是信任,只要有信任,他们愿意以十分之一的利润换取这数十倍的交易机会。”

“当然,在交易所之中他们得到的更多,因为信息也是商机,这里无数商业巨头攒聚,可以说是每一句话都是商机,儿臣也不算是欺压他们。”

“其实,交易所这只是小头,大头是银行,在银行之中利益百倍于交易所。”

“至于银行,回去儿臣再和父王详说。”

秦王已经惊到合不拢嘴了。

公子政现在不过十一岁,却已经有能力左右一国之财。

公子政继续道:

“以上也使得儿臣很有钱。”

“儿臣便赠与了秦锐士这一身战甲。”

“这每一件战甲之上都有着阵纹,是我请玄都与老聃宫主一起设计的,这阵纹可以使得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并且在秦锐士组成军阵之后,战甲之上的阵纹也会相互连接起来,形成另一套阵纹,来加强军阵的实力。”

“军阵之中,一千压成一,八百压成八,万人如有一身,可以为之不败。”

在公子政言语之际,万余秦锐士已然站在了校场之上。

万人如山,浩浩之威,威严之势,只有站在这里才能明白。

秦王子楚的眼神已经被吸引了过去。

战功马上取,万里觅封侯。

在秦国男子之中,上至君王,下至布衣,谁不喜这种战场的猛士呢?

公子政也看了过去。

他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在仙人悯,若不是因为他身为仙人弟子,也无法做成这等事。

他终究是欠老师太多了。

第二百零六章 谁与争锋

秦锐士在军营之中站的笔直,如同一根根石柱插在大地之上。

不动如山,却成就巍然之势。

俯身望去,如同劲松扎根在大地之上。

如山如林。

“军势已成!”

秦王子楚感叹道。

他在回秦国之后,也曾入军杀敌,自然知道士卒的精气神在这一刻似乎达到了巅峰。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军队。

“父王可以继续看!”

站在一旁的公子政轻轻的提醒道。

秦王子楚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继续看着下面的秦锐士。

越看越觉得喜欢。

这才是真正的精锐啊!

“起军阵!”

站在所有人之前,蒙骜长须已然花白,可精气神却丝毫不见衰退,他高声下令。

随之两侧站在巨大的战鼓前的鼓手握着手中的棒槌,狠狠砸下。

“咚!咚!咚………”

一声声如同雷鸣一般的战鼓,在军营之中响起,雄浑厚重的鼓声甚至穿透了军营朝着远处的仙人悯传去。

在战鼓擂动之下,一瞬间站在大地之上秦锐士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一般。

四方的秦锐士阵型瞬间一变,成为莫名的阵型,下一刻,恐怖的血气从他们身上升起。

强大!

每一个秦锐士展现出来都是赤裸的强大。

已然修道的秦王子楚自然也知道境界高低之分,放眼望去,整个秦锐士似乎修为都要与他不相伯仲。

而气机之间相互牵引下,一万余人气息还在变强,那一道道气机似乎在一众莫名的氛围之下开始融为一体。

一瞬间,校场之中一万秦锐士像是连成了一个整体。

淡蓝色的光辉将所有的人相连,像是汇聚成为了一座无与伦比的高峰。

山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那雄厚锋锐的势也随之不断的拔高。

一瞬间,秦王似乎有一种错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万秦锐士,而是在面对一个宏伟无比的巨人。

“这是?”

秦王整个人都呆住了,半天缓缓才道出两个字:

“军阵?”

但是还没有等人解答。

下一刻,在那秦锐士穿着的厚重铠甲之上,那本来隐匿不清的阵纹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在一个个秦锐士的身上亮了起来,然后蔓延到了虚空之中。

一道道道纹在虚空之中交汇,似乎是另一种的气机勾连,整个军阵之中,一个个重甲瞬间连为一个整体。

一瞬间,淡蓝色光幕瞬间增强的数倍,几乎化为了实质。

“是军阵!”

公子政笑着解释道。

随即他又上前了几步,走到了高台的尽头,俯身看着站在大地之上的擂台上的蒙骜道:

“蒙将军,可否给父王展示一下这军阵之威。”

“固所愿,不敢请耳。”

蒙骜转身而拜,高声道。

他的声音雄浑有力,丝毫不像是一个七旬的老者。

下一刻,蒙骜转过身去。

他伸出手在虚空之中一抓,远处的战朔凭空而动,落在了他手中。

蒙骜握紧了手中的战朔,以朔指向了那云雾遮盖的苍天。

“风!”

一声嘶吼响起,像是一点火星点燃了无尽的荒原。

那无尽的蓝光不再趋于平静的状态,而像是大海潮汐一般翻滚起来,沧澜碧波之下,波涛涌动。

所有秦锐士都握紧了手中的战朔。

而高台之上的秦王也眯起了双目,似乎要仔细看下眼前的每一幕。

“尽管见过,但是每一次儿臣都会惊讶于这不属于人类的恐怖力量。”

公子政轻轻感叹道:

“这已经算是一定程度的不次于神灵了吧。”

吕不韦也紧紧的看着眼前的秦锐士,就连也没有见过数万秦锐士联合展开军阵的样子。

随着公子政的一声感叹。

军阵之中,一声声呐喊响起。

“大风!大风!大风………”

无数的声音聚集,像是在大地之上真正响起了飓风之势。

秦王子楚三人的衣衫被虚空之中疾风吹起。

下一刻,所有的秦锐士将手中的战朔举过了头顶,战朔锋芒遥指苍天。

无尽的战意涌起,助长着那淡蓝色的光幕。

下一秒,战朔之上也开始有着淡蓝色道纹纠缠、融合逐渐的融为一体。

“那是?”

秦王下一刻睁大的双目,在高台之下的军阵光幕冲天而起。

化为了一个战朔的锋芒,巨大的战朔直插苍天云海。

带起恐怖的风浪。

公子政身上黑色的光芒缓缓挡下身前的风浪,而他目光则是望向了无尽的云海。

那无尽的蓝光爆发出恐怖的势,淡蓝色战朔下一刻插入了云霄之中。

在数里之外也能够清晰的看到那战朔的模样。

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无边战意。

远处,在咸阳居住盖天呆呆地看着那冲天而起的战朔。

“这是秦国的军阵吗?”

“秦国究竟是养了一群什么怪物?”

相比于盖天在赵国北境之外见到的军阵,这里的军阵恐怖到让他怀疑人生的存在。

而在秦锐士军营之中的秦王子楚感受更是明显。

强!

无与伦比的强!

秦王甚至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不断的跳动,那是恐惧,也是兴奋。

这是寡人的军队。

有此士卒,何愁天下不平。

这一刻,秦王才知道自己的儿子与丞相的信心来自于何处。

下一刻,那云海之上,万千云海在战朔的波动之下,缓缓散开。

像是一个出现在天空之中的云海波纹,以战朔位置中心,金色的阳光从那云海的空洞之中洒下。

将整个大地变得更加的明亮多彩。

秦王沐浴着阳光,双手怀抱着苍天。

下一刻一滴雨水落下,落在秦王的手心之中。

秦王将手收回,看着自己手中的水滴,然后再看了看那屹立在苍穹之中的淡蓝色战朔。

“这确实不像是人力所为。”

“但是既然是我大秦之军,寡人只愿他们更强大些。”

秦王的语气高亢起来,他望着站在台下的秦锐士,高声道:

“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那直插云霄的战朔缓缓散去。

而那站在大地之上秦锐士却气势更胜,万人齐声:

“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声音响起在军营之中,但很快便穿过了仙人悯,穿过了那十丈高的城墙。

盖天听着耳边那如同大海潮汐的声音,呢喃道:“是啊,谁与争锋!”



第二百零七章 东海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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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冲破云霄的淡蓝色战朔缓缓消退的瞬间。

太阴学宫,无极宫之中,几乎一直处于闭关状态的李春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下一刻,已经闭关不知多久的他缓缓的睁开双目,抬头望向了秦锐士的军营方向。

“这等灵气,莫非我已经闭关了数年?”

李春秋想到这里不由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并非是闭死关,期间神念与外界几乎不曾断离,如何会不知不觉便过了数年光阴。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事情。

李春秋低首掐指一算,攒聚的双眉缓缓散开。

“原来是秦锐士的军阵吗?”

天机交汇,这次使得他惊醒的原因,已然在李春秋心中明了。

“看来最多两年的时间,中原也该一统了。”

李春秋盘坐在琉璃高台之上,对天下的局势作出了评判。

“我也该为自己心中真正的仙秦铺路了。”

李春秋此时已然看不到之前的无上威势,一切的道在他的身上似乎都归于最终的平淡,只留下了一种玄之又玄的道韵。

轻轻的一抬手,在琉璃高台之侧的一块块璞玉便被无形的气劲拖到了半空之中,这些玉石是李春秋早早吩咐常威准备好的,为的便是记录李春秋脑海之中新出现的功法。

在这一年多的不断闭关之中,李春秋不断的感受在灵台识海石碑之上的隐秘,又结合石碑之中数个修道世界的道法精华,逐渐将修道一脉推演到了那长生之境界。

而他本身也在道法无尽之中,逐渐接近了终期无尽的境界。

所有的道法凝聚于一身,不再显露。

“也该开始了。”

李春秋的手掌在虚空之中,轻轻一按。

在半空之中,那一块块尚未雕琢的璞玉,快速开始一点点的退去玉石的外壳,碎屑纷纷扬扬洒落在虚空之中化为点点星光最终泯灭无形。

剩余的玉石在半空之中不断的浮沉,最终化为一卷卷玉简,漂浮在虚空之中。

李春秋手指在虚空之中一点,无尽的淡蓝色光华在玉简之上浮现,莫名的文字在光华之中若隐若现。

最终,如同迷幻的景象溢散在虚空之中,只留下一卷卷玉简缓缓落在白玉石板之上。

“赵曦成!”

远处,正在肴池宫之中用餐的赵曦成一瞬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餐盘放在了餐具处理的地方。

在肴池宫之中用餐的学子抬起头看着那离去的苍老身影。

“他走了。”

“他究竟是谁?”

“不知道,我已经观察过了好几个月了,在太阴学宫诸多宫殿之中,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位老者,而且他也不是太阴学宫之中仆人。”

太阴学宫之中的仆人都是有着专门的服饰,但是这位老者却从未穿过,反而是他穿着很像是太阴学宫之中老师,可太阴学宫除了各个宫主之外都是必须授学的。

这位老者却从来没有在任何课堂之上授课过。

难道他是太阴学宫某一宫的宫主?

众学子面面相觑。

看上去不像啊!

赵曦成不像是执掌三十六宫之一的宫主,因为他的神情永远是落寞,只是偶尔露出几丝柔情。

居于太阴学宫高位之人,可不该露出这般神情。

尽管学子的目光像是灼热的日光,可赵曦成却没有丝毫的停留,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肴池宫之中。

不久之后,赵曦成出现在了无极宫之中。

这在太阴学宫之中,无数人想来却又不能来的圣地。

抬头望了望那琉璃高台之上的白衣,赵曦成一拜到底。

“春秋仙人,刀笔客到了。”

李春秋闻言看了他一眼,道:

“以离阳之法,分类玉简,重新编排篆刻。”

“诺!”

赵曦成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缓缓走到了玉简之侧做了下来,然后开始手头的工作。

在赵曦成刚刚坐下之后,在无极宫之中,常威快速的跑了进来。

“春秋先生,那只鱼有消息了!”

常威一进入太阴学宫之中便拜倒在白玉石板之上,他将双手抬过了头顶,在手上放着一封信件。

“鱼?”

李春秋轻轻抬了抬手,那信件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起来,落在了李春秋手中。

“刚好也一并清理了。”

信封之上下一刻灼烧起来炽热的火焰,火焰将信封全部燃尽,露出了内部的信件。

整个火焰燃烧之中没有露出一丝的烟气。

李春秋打开信件开了一眼。

“入海了吗?”

信封之中,只写了一件事:在齐国的东海之滨,有渔民见海中有鲤鱼吞鲲,其时,大浪滔天,在齐国沿海之地,现在依然开始有了海龙王的供奉庙宇,来往者如潮。

在传言四起之际,有游侠持剑入海,最终落败,可那鲤鱼却没有吞食游侠,反而将游侠送回,其自诩是仙人所养。

自此而起,海龙王的庙宇之中香火日盛。

“海龙王?”

“这起名的水准真是有些差。”

“不如改名为东海龙王。”

似乎想起了什么,李春秋嘴角微扬。

他将手中的信件轻轻一挥,那炽热火焰再次燃起,将手中信件化为了飞灰。

“传我之命,令公子政暂时执掌太阴学宫,我要去东海看看那龙王。”

“诺!”

常威低首而拜,然后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琉璃高台之上春秋仙人已然消失在原地。

常威抬头看了看整个无极宫,一片空荡。

大殿之中,只有赵曦成翻动手中玉简的声音。

常威见到此情此景,躬身对着那空荡的琉璃高台之上一拜。

“常威告退!”

随即常威缓缓退出了无极宫之中。

此时,长天之上,一道白衣与九天云霞相伴,如同流光一般的划过了天际。

李春秋随手划开万里云层,笑道: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九万里苍穹,谁人与共?”

如同歌谣,又如同诵经之声。

在万里云霄之上飘散。

只留下两侧云层被一道道直线划开,露出湛蓝的天宇。

阳光洒落大地,苍穹之上似乎从不曾有过人高声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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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愿者上钩

东海之滨,海龙王庙宇立在离大海不远处的城镇之中,其中渔民来往,络绎不绝。

可谓是摩肩接踵。

“海龙王庙祀据说很灵验呢!”

“是啊,我也听说了。”

“你们都不知道,这海龙王据说本是一只金鳞鲤鱼,后来机缘所致,被仙人收养,最终成为了海龙王,日前我曾经见在大海之上,有幸见过海龙王与一位惊世的剑客的战斗。”

“那位剑客即使势力通神,可仍旧是不敌海龙王,被海龙一尾巴便拍入了大海之中,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若不是海龙王是仙人所养,救起来那位游侠,那位游侠怕是早已经死了。”

“看来海龙王真的是神兽。”

……………………

在庙祀之前,李春秋一身白衣站在人群之中,众人就像是看不到他一般,他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谈论。

“看来这鲤鱼倒是比那兔子与老龟更知道深浅。”

李春秋笑了笑,然后开始朝着那海龙王庙祀走去。

下一刻,那拥挤的人流之中,众人忽然下意识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被众人视而不见的李春秋顺着这人流的缝隙走上了那海龙王的庙祀之处。

在庙宇之前,他负手而立,望着那兴旺的香火之力,在庙祀之上积攒了厚厚的一层层。

“看来,这鲤鱼确实有些运道,竟然享受着如此香火。”

李春秋看着那立在桌案之上的牌匾,上面用工工整整的篆文刻着“上神海龙王之位”。

在牌匾之前,不断有着渔民上前祭拜,每一人拜下都会着淡淡香火之力飘起,逐渐与那庙祀之上的香火之力融为一体。

“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还要考验一下你。”

话语轻轻落下。

在海龙王的庙祀之中,李春秋的身影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滚滚人流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世间有一位仙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只是继续排着长队不断地上前叩拜。

与之同时,在东海之中浑浊的海水之中,一只身长一丈有余的金鳞鲤鱼,忽然之间快速的在海中窜动起来。

像是感受到什么冥冥之中的感召。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瞬间感觉似乎有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鲤鱼心中第一次出现这种慌张,似乎有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要与它擦肩而过。

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是有海上的渔民为它搭建庙祀的时候,那时候它忽然间听到了一群群人的祈福声,随后便感觉到了一种如同浸泡在温泉之中的惬意。

在那之后,它修为再次快速增长起来。

但是这次,却是慌张,这是不妙之象啊!

“静心,静心,大老爷曾说:心静则万事宁,不争则不败于众生,和善为事,不有大灾。”

下一刻,鲤鱼像是安慰自己一般道:

“我这些日子一直都不曾有僭越,必然不会有着厄运。”

……………………………

在东海之滨,一身白衣的李春秋已然站在海边的沙滩之上,他望着那横流沧海,海浪翻滚。

“海龙王,不知你有没有这东海龙王之命。”

李春秋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衫。

下一刻,那纯白的长衫化为了破败的蓑衣。

李春秋再在自己的脸颊之上一抹,一张属于年老渔民的脸出现在了李春秋的脸上。

脸上沟壑纵横,如同干瘪的树干。

“咳咳咳………钓鱼了,钓鱼了,哈哈哈…………”

李春秋随手抓出一个鱼竿,然后随手拍在了海岸之上的树木之上,一道纯净的灵气灌入树木之中,枝叶瞬间伸展,在枝条在半空之中长成了一只独木舟。

李春秋一脚踢在独木舟的边缘,木舟就像是一道利箭激射到大海之上。

下一刻,一身蓑衣的李春秋便追上了木舟。

两者乘风破浪,朝着无尽波澜的大海之争驶去。

不一会,李春秋眼中便已然失去了陆地,只剩下了波澜大海,海水起伏翻涌。

苍茫海天之间,只剩下一只独木苍舟在无尽波澜之中摇曳。

老渔翁随手从虚空拿出一颗朱果,将朱果穿在了那笔直的鱼钩之上,然后将鱼钩猛然抛出。

朱果最终在大海之上三尺之处停了下来。

笔直的铁钩,诱人的朱果。

李春秋将头上的斗笠压低,靠在独木舟上吹着长风远远望去竟然像是睡着了一般。

海浪之上,朱果的香气很快朝四周溢散了出来。

大海之中,被灵气余泽产生无数变化的海兽们纷纷动了起来,九天之上,海鸟也随之而动。

但是有一道身影更快,那是一道金鳞鲤鱼。

在大海碧波之下,它如同一道利箭,在海面之上透出一道三角形的水波。

在它行过之地,四方鱼兽纷纷散去,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在金鳞鲤鱼到达那里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渔民用鱼竿将一个朱红色的果子举得很高,慌乱的躲避着四面的海兽与海鸟的攻击。

见到此情此景,鲤鱼看了看半空之中朱红色果子,最终它缓缓浮出了水面。

下一刻,四方的鸟兽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它们纷纷不再袭击。

那老渔民见状,立刻将鱼竿收了回来,然后将上面的朱果取下,紧紧攥在手中。

鲤鱼缓缓游到了老渔翁的身前,用低沉的声音道:

“老人,可否将手中的果子赠我?”

“你是…………妖怪?”

老渔翁一脸惧怕,连嘴都不利索了。

鲤鱼摇了摇自己巨大的头颅道:

“我不是妖怪,我是仙人所养的仙兽。”

“那………你不会……抢我的果子了?”

老渔翁小心翼翼的问道。

“自然不会。”

鲤鱼信誓旦旦道。

“老丈不妨让我们做个交易,我救你离开这里,你将手中的果子送给我。”

“不……不成,我孙子等着这果子救命,您如果真的是仙人所养可否帮助老头子一把,带我去岸边。”

老渔翁仍旧似乎很惧怕,他将朱红色的朱果牢牢攥在胸前,紧张地看着眼前的鲤鱼。

鲤鱼闻言愣了愣,它刚刚想发怒,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刚的心悸。

和善为事,不有大灾。

八个字出现在鲤鱼的心头,它有些念念不忘的看了那朱果一眼,最终咬咬牙道:“好!”

未名北说

第二章



第二百零九章 功亏一篑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二百零九章功亏一篑海浪翻滚,露出纯白色的破碎浪花。

在浩瀚的大海之上,一道金色的身影浮现在大海之上,它横行在海面之上,巨大的海浪被其直接撞碎成无数朵浪花。

在金色的身影后,一只独木小舟在其后再次与浪花相撞。

“哎呦…………老头子的腰不行了,前面的慢点哦。”

老叟的惨叫声再次传来。

为什么要用又?

因为这老头已经叫了一路了。

“话真多,你这老头怎么这么多事情?”

金鳞鲤鱼感觉自己的头都有些大,这老头在船上是又喊又叫,也不知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叟如何有着这么一个中气十足的喉咙。

“你在快点,老头子就要死在这海上了。”

老叟感觉似乎就要断气了,如果他的声音不足以穿透大浪的声音的话。

“你到底是不是仙人所养?”

“废话!我当然是。”

说起仙人,金鳞鲤鱼不由地慢了下来,它和老龟不同,从太阴学宫之中流落出之后,他就一直恪守着在学宫之中众人所教。

“对嘛,就要慢一些,尊老才能有好报!”

坐在独木舟之上的老者,一手紧紧攥着那一杆鱼竿,一手紧紧攥着那朱果,靠在独木舟的边缘满是享受之色。

金鳞鲤鱼虽然没有回头,但也可以想象那老头的模样。

它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当初是不是该一口吞了朱果,然后掉头就走。

但是想想那恐怖的心悸,金鳞鲤鱼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下一刻又不由地加快速度继续朝着岸边游去。

“哎呦……救命啊!”

金鳞鲤鱼闻声连忙停了下来,却发现那老头不知何时已然掉到了海水之中,正在不断的扑腾。

只是这老头两只手还是紧紧拿着那朱果和鱼竿,只是靠着两只腿在不断的挣扎。

金鳞鲤鱼见此连忙游了回来,将水中的老叟托起。

可被托起的老头却哭喊道:

“我的钱掉下去了,你快帮我找找。”

“这时候你还要钱?”

“你个鱼懂个屁,钱当然比命重要。”

金鳞鲤鱼闻言似乎感到一股怒气从自己的心底升起,但是立刻他便安慰自己道:都已经救到这里的,再忍忍。

下一刻,金鳞鲤鱼身子轻轻一震,趴在它身上的老叟便凌空而起,落在了还在海水波澜之下摇曳的独木舟之上。

老叟也不管其它,落在船上之后,他立刻趴在船头嘶声喊道:“钱,我的钱。”

那声音要多悲痛就有多悲痛。

金鳞鲤鱼也不管他,只是继续咬着那鱼线将独木舟朝着远处游去。

但刚刚游了还没有几步路,只听到“噗通”一声,还没有等金鳞鲤鱼转过头来,那要命的救命声便再次响了起来。

金鳞鲤鱼回过头后,愣住了。

那老头再次掉到了水中,两手依旧是不动,只是紧紧抱住手中的鱼竿和朱果,只有两条腿在不断的挣扎。

金鳞鲤鱼再次回来,扶起了落水了老头。

老头趴在金鳞鲤鱼的背上,大力拍打着金鳞鲤鱼身上的鳞片,一边打还一边哭喊道:“老头子的钱啊,老头子的钱啊…………”

“别打了,我又不是你的钱。”

“如果不是那么快,我的钱怎么会掉到水里?”

“那就是我不该救你了?”

“我………”

“我告诉你,你再掉下来,你就等着喂鱼吧!”

金鳞鲤鱼再次将老头子扔上了独木舟之上,然后他刚刚回过头,便再次听到一声落水声。

“救命!救命………”

老头在水中毫无求生欲的继续嘶吼着。

“鱼我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金鳞鲤鱼掐死老叟的心都有了。

它深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回过神来。

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

金鳞鲤鱼再次将老头子托了起来。

“我的钱!我的钱…………”

老头子不断哀嚎再次响起。

“上去,我去帮你找钱!”

金鳞鲤鱼咬着牙从口中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真的?”

“我可是仙人所养的仙兽,我会骗你?”

“那可说不准!”

“我…………”

金鳞鲤鱼有些后悔回来了,就应该让着老头子淹死的。

但既然已经救了,那就救下来吧。

金鳞鲤鱼再次将老头子扔上独木舟,然后下一刻他便潜入了大海之中,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在金鳞鲤鱼消失不久,被扔上了独木舟的老叟,站直了身子,望了望那深不见底的海面,呢喃自语道:“还真下去捡钱去了?”

“我本来准备只要你救到岸边便算你过关的,你这样我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老叟摇着脑袋,道。

“缘法,缘法,妙不可言啊!”

“哈哈哈……………”

这时候,那沉入深海之中的金鳞鲤鱼缓缓从看不见根底的海水之中浮了上来。

他一从海水之中浮出,便看到那刚刚哭得一塌糊涂的老头子正在哈哈大笑。

一瞬间,金鳞鲤鱼的脸都绿了。

我的劫数不会就是这个人吧!

自从金鳞鲤鱼有意识以来,他从来没有像是今日之中这般的糟心。

真是糟心啊!

“给!你的钱!”

金鳞鲤鱼将口中前的钱币用法力包裹,猛然掷出,咬着牙吐出这几个满含恨意的字。

激射而出的钱币,深深的嵌入了独木舟的舟身之上。

“啊!!”

一瞬间,那站在独木舟上的老叟一瞬间,蜷起身子,不断的颤抖起来。

“妖怪杀人了!妖怪杀人了!”

金鳞鲤鱼的心情刚刚恢复几分,便被这句话弄的脸色更绿了。

“我就不该救你!”

金鳞鲤鱼转身咬着那一根丝线,头也不回地朝着岸边游去,他心中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赶紧把这糟老头子扔上岸。

“前面的妖怪,你速度太快了,我受不了了。”

“你再这么快,老人家我说不定又要掉入水中,再掉了什么多麻烦。”

金鳞鲤鱼闻声瞬间停留下来,坐在独木舟之上的李春秋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眼前的金色鲤鱼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这时候,李春秋再次装作忽然畏惧的模样道:“妖怪………不是,仙兽大人,救命啊!慢点啊!”

但足足半天,眼前的金鳞鲤鱼都没有动。

难道要功亏一篑?

:。:

第二百一十章 鱼头汤

大海之上一瞬间,只剩下那海浪翻滚的声音。

那一抹纯粹的金色依旧在海面之上一动不动,金鳞鲤鱼在大海之上不断做着深呼吸,内心不断的斗争着。

半天之后,他缓缓舒出一口气,才缓缓咬着那细细的鱼线,再次动了起来继续朝着岸边游去。

看来,这条鱼真的是有缘法。

靠在独木舟之上的老叟眼中露出了一丝赞赏,可不是哪个妖兽都能经得起这种折腾。

人与妖终究是两个种族。

大海的浪潮在风声之中逐渐远去,金鳞鲤鱼在大海之上逐渐出现在天边的海岸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

他继续朝着岸边游去,这里还是离潜水区有些远了。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

自从从他发怒边缘开始,那身后的糟老头子终于不再说话,金鳞鲤鱼不由的感叹道:看来怒火还是有点作用的。

金鳞鲤鱼游到了自己都已经贴上了水底的沙子才停了下来。

“到了!”

金鳞鲤鱼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只是冷冷地道。

但是身后却没有丝毫的回应,就像是那个老头已经被吓傻了一般。

再感受到奇怪之后,金鳞鲤鱼终于转过身来。

但出现在他面前却不是那一身蓑衣斗笠的苍老老人。

独木舟依旧是独木舟,但是舟上的人却换了。

“你是哪个?”

金鳞鲤鱼呆了呆。

他载的绝对是一个极其讨厌的老头子,怎么会是一个年轻人?

难道刚刚那老头子又掉到水里了?

然后在半路上又爬上来一个年轻人?

金鳞鲤鱼现在脑海之中满是疑问。

一身白衣的李春秋站在独木舟之上,笑了笑,道:

“真是一头呆鱼!”

“你连你载的是哪个都不知道?”

金鳞鲤鱼睁大了两只鱼眼道:

“我载的不是一个老头子吗?”

“是这样的老头子吗?”

李春秋白衣之上忽然涌起淡淡的蓝色光华,将自己周身包裹起来。

下一刻那个让金鳞鲤鱼咬牙切齿的人再次出现了

蓑衣、斗笠。

那一张苍老的面容看着金鳞鲤鱼咧嘴笑开,道:“你这呆子,开船有点快。”

下一刻,那苍老而令人厌恶的面容消失在金鳞鲤鱼的面前,那一身白衣飘飘,李春秋笑着看着眼前的金鳞鲤鱼道:“你看是不是?”

“你耍我?”

金鳞鲤鱼此时便是大脑的反应再慢,也知道自己被耍了。

他不由的怒从心起。

下一刻,金鳞鲤鱼翻身冲出了搁浅区,朝着那独木冲了过去。

独木舟四周的大海潮汐瞬间扰乱起来,一道道巨浪在独木舟的四周掀起。

整个区域的海面都在摇曳,只有那独木舟问问的停在半空之中,似乎丝毫不受海水的影响。

金鳞鲤鱼化为一道金色朝着远处的李春秋冲了过来,在浑浊的黄色海水之中,那一身白衣简直不要太过明显。

金鳞鲤鱼周身的法力都运转起来,像是一座移动的山峰,雄浑之间而雷霆万钧。

但李春秋只是轻轻伸出一只手,在冲过来的金鳞鲤鱼之上轻轻一点。

一瞬间,大浪瞬间平静,四方海面平静的就像是陈古无波的古潭。

金鳞鲤鱼被李春秋按在半空之中,就连动都是一种奢侈。

他的双目之中充满了惶恐,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恐怖法力禁锢了他周身的一切。

“怎么样?”

李春秋笑着问道。

“难道在那座巨大的宫殿之中,没有人教过你使用暴力终究是最下乘的手段吗?”

李春秋手中轻轻在半空之中静止不动的金鳞鲤鱼身上一点。

本来静止不动的金鳞鲤鱼瞬间砸入了独木舟前的海水之中。

下一刻,一道金色的身影在海面之下,朝着远处穿梭而去。

“还想跑?”

李春秋不由得摇了摇头。

“在我面前能够逃生的,这世间怕是没有人了。”

李春秋轻轻一点脚,那在海面之下穿梭的身影忽然撞在了一道淡淡的蓝色光幕之上。

在水底的金鳞鲤鱼撞的整条鱼都懵了。

但是下一刻,那淡蓝色光幕动了起来,像是移动的城墙,将金鳞鲤鱼朝着李春秋的方向推了过来。

金鳞鲤鱼见了这一幕惶恐起来,他开始朝着其他方向冲了过去。

“duang!duang!duang…………”

在一个圆形的蓝色光幕之中,一条金色的巨大鲤鱼不断撞击着四方。

“别挣扎了,没什么用的!”

“我又不是来喝鱼汤的,你怕什么?”

李春秋说到鱼汤二字的时候,明显注意到眼前的金鳞鲤鱼下意识的颤了一下。

我有这么可怕吗?

在水下不敢冒头的金色鲤鱼不断颤抖的身体似乎在说明:你真的有这么可怕。

李春秋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一只手撑着独木舟坐在了独木舟的船头,双脚踩在水面之上,站起身来。

就像是没有重量一样站在了水面之上。

“还记得你走丢的那个宫殿吗?”

在水中还在不断颤抖的金鳞鲤鱼闻言猛然抬起头来,仙人宫殿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

“那座宫殿是我建造的。”

一瞬间,金鳞鲤鱼似乎接受到了无尽的信息,整个大脑都有些宕机。

“您是?”

金鳞鲤鱼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李春秋负手看着远处的波澜闪烁的海面,道:“我本来是看从太阴学宫失踪的妖族现在究竟有没有闯下大祸。”

“若是闯下大祸,那么便煲一锅鱼头汤。”

在李春秋说到鱼头汤这三个字的时候,金鳞鲤鱼再次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但是来到东海之滨后,我看到在沿海都有着你的庙祀,祭祀着一只名叫海龙王的金鳞鲤鱼,这只鲤鱼你认识吗?”

金鳞鲤鱼下意识的想要摇头,但是又害怕被发现了,最终只有点了点头。

“还怪诚实的,我自然知道是你,不然哪里会化为凡人试你。”

“试我?”

金鳞鲤鱼两只大眼睛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仙人。

“本性不错,和善为事,并不放肆为祸。”

李春秋淡淡地评价道:

“你做的确实不错,我准备奖励一下你。”

“奖励?”

金鳞鲤鱼有点懵,鱼头汤换礼物,这转折有点大。



第二百一十一章 鲤鱼跃龙门

“怎么?不想要?”

李春秋站在如同明镜一般的海面之上,低头看着眼前的金鳞鲤鱼,带着半分调笑道。

“要!要!要!”

金鳞鲤鱼便是再呆,也知道与仙人的机缘这是多少人等都等不来的机缘,他能够遇到这是三生有幸。

这要错过,怕真的会遗憾终生。

“要就随我来吧!”

李春秋在宁静的水面之上,用脚轻轻一点,那本来的淡蓝色光幕瞬间消失,只是一方天地之上的水面仍旧平静。

下一刻,李春秋和金鳞鲤鱼同时沉入了海水之中,那没有丝毫波动的水面也恢复的波澜起伏。

金鳞鲤鱼只觉得自己的身影在快速的移动,无尽的海水从眼眸之中掠过,还有无尽的海洋生物。

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幻影,只有那一身白衣的仙人与它在浩瀚的海洋之中同行。

“仙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东海!”

李春秋随手划开那无尽的海水,最终与金鳞鲤鱼落在的海底暗礁之上。

无尽的东海之底,一切都是混沌的黑暗。

但金鳞鲤鱼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身边仙人的存在。

金鳞鲤鱼小心翼翼地问道:

“仙人,到了吗?”

“到了!”

李春秋手指在混沌的海水之中一划,一块巨大的金块从积满了淤泥的海底缓缓飞起,在海水之中它不断变化着形状,最终化为了一个球形。

下一刻,金色的圆球之上,一道道淡蓝色的光华浮现,像是某种无法辨别的文字,在其闪耀的刹那,在海底的海水开始避退。

一个巨大的空洞被这金色圆球撑起,淡淡的蓝色将海底世界映照出一片莫名的虚幻。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失去了海水的支撑,金鳞鲤鱼从半空之中猛然摔到了海底的淤泥之中,彻底摔了一个狗啃泥。

李春秋低头看了看,此时已然看不出是金色的金鳞鲤鱼满身都是臭泥。

“你这模样倒是有点意思。”

金鳞鲤鱼哪里敢反驳,他只是裹着一身泥泞,在泥淖之上傻笑。

随手引了一道海中的流水洗去金色鲤鱼身上的污泥,李春秋猛然一脚踩在了大地之上,一瞬间海底所有的暗礁全部坍塌,化为一个平整的平面。

一切如同天工造化一般,无法用言语描述。

金鳞鲤鱼整条鱼都呆住了。

他张大了自己的嘴,看着这超出他想象的一幕。

下一刻,本来是一片淤泥的大地,化为了一块如同水晶一般的石板,一道道蓝色的道文在石板之上亮起,从李春秋的落脚处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仙人,这是要干什么?”

“世分阴阳,各有所镇,又分海陆,亦当有所镇,东海之中,当出一位东海龙王。”

李春秋一边回答着金鳞鲤鱼的问题,一边挥手从淡蓝色的光幕之外招来无数暗礁,礁石在虚空之中变形,化为如同水晶一般的石柱。

石柱璀璨至极,闪耀着莫名的光辉。

“龙王?”

金鳞鲤鱼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他抬了抬头问道:

“那是什么?”

“龙王是统御一切海族的神灵。”

李春秋一边解释道,一边随手将虚空之中的水晶勾连,一瞬间一座巨大无比的宫殿出现在海底的水晶石板之上。

其所有的一切都是用水晶石铸成,说不出的壮丽华美。

金鳞鲤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宫殿,喃喃道:

“那和这宫殿有什么关系?”

“这座宫殿叫水晶宫,便是日后东海龙王的居所。”

金鳞鲤鱼闻言之后,脑海之中如同一道光划过,霎时之间他心跳忽然加快,刚刚仙人说要奖励他,难道是要他成为这东海的龙王?

金鳞鲤鱼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就连体内的法力都有些紊乱。

“那仙人我的奖励是………”

金鳞鲤鱼小心翼翼地问道。

“想当龙王?”

李春秋笑着看着眼前趴在水晶石板之上的金鳞鲤鱼,一语便道破了他的心机。

趴在地上的金鳞鲤鱼扭捏道:

“想!”

“想个屁,哪有这等好事。”

李春秋骂笑道。

他虽有此意,但是却不敢一蹴而就。

“那………”

金鳞鲤鱼旁敲侧击道。

“你天性纯良,不似妖族之凶厉,我给你一个化龙的机会。”

“若是化龙成功,日后说不得这水晶宫便是你的居所了。”

李春秋抬头看了看眼前已经全部落成的水晶宫,抬起手在上面的牌匾之上落笔写下了“水晶宫”三个大字。

这巍峨的水晶宫便成出现在了东海的海底之中。

“谢仙人!”

金鳞鲤鱼感激涕零。

“不知道这机会是………”

李春秋看了他一眼,道:

“在黄河之上有着一处黄河断口,其名禹门,又名龙门,这里千里黄河一线收,其上有着一座高入九天的大门,我许你鲤鱼一族只要越过那龙门,就能成就真龙血脉,拥有成龙的机会。”

“黄河,龙门?”

金鳞鲤鱼在心中不断默念着这两个地名。

成龙?

想起来就让鱼激动不已。

“仙人,那龙门好找吗?”

“你顺着逃出仙宫的河流游上去,便可以看到那座大门,高入九天的大门,只要是个人便可以看到。”

李春秋骂笑道。

“小鱼儿谢仙人。”

金鳞鲤鱼拜道。

“缘法至此。”

李春秋摇了摇头,道:

“这水晶宫我便放在这东海海底,你偶尔帮忙照看吧,说不得有一天,你有机会入主这里。”

说完之后,李春秋看了看那被遮挡在淡蓝色光幕之后的海水。

“不过现在也该走了。”

李春秋随手拉着金鳞鲤鱼消失在了原地,无尽的海水在金鳞鲤鱼的视野之中远去,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他和仙人正式相见的地方。

海风吹拂,那独木舟还在海水之中飘荡着。

李春秋从水面之上踏上了独木舟,背对着金鳞鲤鱼道:“去吧,日后常持一颗纯良之心,功德自成。”

“诺!”

金鳞鲤鱼以鱼身朝着那一身白衣一拜,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那独木舟和李春秋都不见了。

只剩下粼粼波光,在太阳之下,熠熠生辉。

未名北说

第一章



第二百一十二章 铸龙门

滚滚黄河,顿失滔滔。

大河浪潮,炸开万道浪花,整个河面之上都被这奔流黄河的咆哮声所笼罩。

“三万里东流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李春秋一身白衣坐在那独木舟之上,逆着这滚滚黄河朝着上游而去,见到那雄浑至极的奔流之势不由的感叹道。

独木舟乘风破浪,似乎那滚滚的流水都不能阻止它一步。

随着李春秋的逆流而上,两岸逐渐朝着黄河之中汇聚而来,河道也越发的狭窄湍急起来。

大浪之声,更是震耳欲聋。

远处,一处黄河落水之处展露出来,流露出万千气象。

“禹皇,禹门,就让李某人给你留下一段传说吧!”

李春秋负手立在船头,遥望从瀑布之上落下的河水,在行到那禹门之处的时候,行在水面上的独木舟忽然凌空而起,飞渡那瀑布之上。

“噗通!”

随着一声落水声,独木舟停留在了那瀑布之上的流水之上。

李春秋遥望那奔流万里的景象,感叹道:

“无怪于自古而来,多少文人墨客为你折腰。”

将目光从极远处收了回来,李春秋低下头居高临下打量着河流断口和两岸的分布,为大地勾画阵纹,便要探查清楚地脉。

上等阵法便是以阵纹结合地脉所致,两者叠加,可不只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龙门,也该起了。”

既然已经与那金鳞鲤鱼定下了跃龙门之诺,断然没有毁约之理。

这龙门宜早不宜迟。

李春秋伸出两手按在虚空之中。

“起!”

随着一声轻叹,那滚滚流水落下千仞的咆哮竟然停止了下来。

那落差之处,一段黄河竟然凭空而起,露出了那满是淤泥的河床。

下一刻,李春秋乘着那独木之舟没入了黄河之中,落在那黄河河岸之下的淤泥之中。

李春秋看了一眼,独木舟之下的淤泥,摇了摇头道:

“滚滚流沙啊!”

他伸出手,手掌按在虚空之中。

那流沙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瞬间化为了坚硬的岩石,整个瀑布断口之上所有的额泥沙开始全部变为了坚硬的岩石。

那变化顺着断口而下,足足再延伸了数百丈才停止下来。

李春秋从独木舟之上跃下,落在了那坚硬的岩石之上。

在李春秋的头顶,那黄河流水在半空之中流过。

人在地上走,河在天上流。

这昭显出来奇异至极的景象。

但是李春秋却无心此刻的景象,他一脚踩在岩石之上,道:

“一道起龙门!”

随着李春秋一声叹息,在这岩石之上,一道道的阵纹从李春秋的脚下蔓延起来,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整个黄河断口之处,霎时之间绽放出无数道淡蓝色的光华。

远处,顺着黄河岸边而上观赏两岸景色的冯夷呆呆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黄河……黄河飞了?”

冯夷是一个喜好游山玩水的人,他对于帝王霸业,富贵权势全然不在乎,但是对于山水奇妙之处,却是喜好不已。

他曾数次独自顺着黄河野游,但是这般景象还是第一次见到,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会飞了呢?”

冯夷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惊叹。

但下一瞬间,他就会回过神来。

“我得赶紧上前,不然就看不到了。”

冯夷顺着黄河岸边朝着远处凌空飞起的黄河奔跑而去。

那坚硬岩石之上的道纹还在不断的蔓延,但是冯夷却没有注意到。

他在河岸险峻的岩石之上摔倒了数次,疼痛深入骨髓,但是他还是忍着痛苦继续朝着远处走去。

在冯夷走到断口旁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在断口之上,一道道淡蓝色的莫名道文布满了整个岩壁。

“这是什么?”

就在冯夷准备继续揣摩岩壁之上的道文的时候,那在半空之中流过的黄河瞬间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一瞬间便从空中砸落了下来。

那恐怖的阴影一瞬间便笼罩了冯夷。

什么叫做大祸临头,在黄河从冯夷的头上落下的时候,冯夷清晰的理解了这个词的每一个字。

跑!

冯夷刚刚停下,便转头就向岸边跑去,但是没有跑几步,他便听到了一声惊天的巨响,在整个河岸两畔回荡起来。

冯夷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下一刻身后便被巨力狠狠撞击在身后,冯夷被狠狠撞在了一颗大树之上。

冯夷本能的抓住了身前的大树,下一刻河水将他整个朝着岸边带去,但是冯夷却没有松手。

或许只是一个瞬间,又或许是过了许久,冯夷感觉河水在回流,河水拉扯着他朝着大河之中流去。

他拼劲最后一口力气才勉强没有被流水带走。

流水尽去之后,冯夷顺着泥泞滑落下来,他右手狠狠撞在了岩石之上,一瞬间鲜血四溅。

但是冯夷却没有叫喊,他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右手,又看了看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大河,忽然间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冯夷真是福大命大,我居然还活着!”

笑了不知多久后,冯夷手上的伤口被扯动,不由地抽痛。

“嘶………”

冯夷连忙扯下些衣物,正在他刚准备扯下些衣物来包扎伤口的时候,他却停顿了下来。

他的双目望着远处的黄河断口,双目圆睁,像是望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顺着冯夷的目光望去,在黄河断口之上,那滚滚的黄河流水之中,忽然有一条独木舟从滚滚黄河之上浮出。

就像是从河水之中忽然冒出来的一般。

那独木舟之上站着一个男子,男子像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掉头朝着他行了过来。

这时候,冯夷才注意到:

那独木舟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落水痕迹,甚至在独木舟上的男子衣衫没有丝毫的湿润的痕迹。

“我这究竟是遇到了仙人,还是遇到了妖怪!”

这一刻,冯夷已经反映了过来,刚刚这一切一定是眼前之人弄出来的动静。

而他却看不见,在那黄河断口之上一道巨大无比的山门屹立。

第二百一十三章 神仙妖怪

随着那独木舟朝着岸边驶来,冯夷不由地咽了口口水。

无风自动的独木舟,独木舟上衣袖飘飘的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他,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冯夷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也看着那白衣人。

长河之上,只剩下风声呼啸,流水滔滔。

我这不是遇到神仙妖怪了吧?

冯夷心中一瞬间,闪过万千念头。

就在冯夷思索之际,那独木舟靠在大河之岸上,白衣男子忽然间皱了皱眉,似有不喜道:

“李某人长得很像是妖怪吗?”

“不………不像。”

靠在河岸巨石之上的冯夷,连忙解释道。

但当他说完之后,他忽然间反应过来,他刚刚不过是在心中想想罢了,眼前这人怎么知道的?

念头至此,冯夷心跳不由的加快了几分。

“你………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李春秋没好气地笑了笑。

“你都可以想,我如何不能知道?”

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烟,更不曾想到黄河起落竟然伤到了行人。

刚刚神念波动之时,分明这方圆数里都是没有人烟的,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摸了过来。

或许是他刚刚有些入神了。

冯夷懵了懵,这话说得是有些道理,但是重要的是这个吗?

看透他人心念这本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吧。

还没有等冯夷绕明白,那白衣男子忽然开口问道:

“倒是这荒郊野外,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

冯夷捂着自己受伤的右手,看着大河之上的怪人道:

“我乃是赵国人,姓冯名夷,喜好山水,曾多次独行大河岸边,但是没有想到这大河今日生出这般异象,大河凭空而起,凌空流出数里之地,我沉入奇景之中,自远处奔来,结果一时失察,走入河道之中。”

“然后被大河落下砸了个正着?”

冯夷被李春秋笑的不好意思,只好转过头去。

“赵国人,冯夷?”

李春秋一边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边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伤势还是其次,但是这一身衣着可以看出应该是贵族家庭。

一时失察走入河道之中,古人都这么心大吗?

冯夷看着眼前人上下打量着自己,心中不禁涌出自己读过的志怪之书。

如今天下,神鬼妖魔皆出,说不定眼前人看上去是儒雅君子,但实际是什么妖魔。

据传言,妖魔最喜人,这“人”不会想吃自己吧!

冯夷越想越慌,思及眼前之人还能看透人心,他就更慌了。

“知道我能够看透心思,你还这般胡思乱想,若我真是妖魔,你焉有命在?”

李春秋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那些血液已然流入大河之中,与河流之中的黄色混在一起。

“看你伤的不轻,我送你一程吧。”

“啊?”

冯夷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只见那白衣人在虚空之中一抓,冯夷霎时间只觉得身子一轻,等他缓过神来,便已经落在了独木舟之上。

“这…………”

冯夷似乎想问什么,但是看到转过身的白衣人后,他将自己的疑问吞入了腹中。

冥冥之中,他有着一种直觉,即便是他问了也不会有回答。

眼下最要紧的是自己的伤势,冯夷低下头去打量自己的右手,说来也奇怪,刚刚还痛的他咬牙切齿的伤痛,此时竟然已经感觉不到痛楚。

但是冯夷也知道有些伤势,就是因为受伤过重,导致感觉不到痛觉而流血而死的,他虽然感觉不到痛,但是还是先将伤口包扎起来。

掀起袖子,冯夷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伤口,上面血液已经凝结成了血痂,已然不再流血。

不对啊!

他刚刚明明记得,伤口入肉数分,怎么会这么快就愈合了?

就在冯夷疑惑之际,站在独木舟头上的白衣人说话了。

“细细看看景色吧,长江大河,中华奇景,过了今时,便没有今日了。”

冯夷闻声这才将目光移到了大河之中。

此地是两岸最是湍急之处,便是最擅长架舟的摆船人也不敢在这里架舟前行。

但这里的风景也是最雄壮的,千里快哉风下,伴着滚滚流水,大河雄壮之处,在这里体现到了至极。

在大河的咆哮下,冯夷随着独木舟顺着长河而下。

两岸风景尽收眼底。

千山叠翠,万类翱翔。

天地大美,不过如此。

行至临近乡镇之地时,沉默了一路的白衣人才再次开口。

“如何?”

“美!”

冯夷似乎忘却了自己的处境,他迷醉在滔滔大河的壮美之中,无法自拔。

冯夷抬头指着独木舟下的大河道:

“大美,为壮阔之美,不同于小家碧玉,其雄浑壮阔,开天地宇宙之际,不禁让人心驰神往,只生出便是葬身在这大河之中,也不枉此生之感。”

李春秋回过头来看了冯夷一眼。

“你倒是挺会说。”

下一刻,木舟靠岸。

远处是数不清的摆渡之人,在这大河之上讨着生活。

李春秋望了望远处道:

“乡镇已到,准备下船吧!”

“谢先生!”

冯夷站起身来施礼,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右手的疼痛,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右手,却发现自己手上的血痂已然退去。

除了衣衫之上的血迹,竟然丝毫看不出他受过伤痕。

细细一看,竟然连衣衫都已经完全干透了。

“这…………”

李春秋看了看冯夷一身泥渍与血迹,道:“倒是忘了你这一身。”

李春秋手指轻动,也不见神异的光华闪动,一瞬间便将满身污迹的冯夷处理干净。

“先生,您是仙人?”

在即将下船之际,见到此情此景,冯夷便是再木讷也知道自己遇到了不凡之人。

“仙人也罢,凡人也罢,有什么区别?不过,你因为我立下龙门而险些丧了性命,我也补偿你一回。”

李春秋没有回答冯夷的问题,他只是低下头道:

“还记的那座大河断口吗?”

“记得!”

冯夷点了点头道。

他不知道眼前疑似仙人的人为何提到了那断口之处。

“那里日后会有一条金鳞鲤鱼越过龙门成就真龙血脉,”

“我要你给它带句话,等你带到这句话的时候,我送你一神位。”

真龙?

神位?

金鳞鲤鱼?

虽然冯夷听不懂这究竟是什么位置,但他却知道眼前疑似仙人的人说的必然不是什么普通事物。

“仙人请讲!”

“让他谨守本心,莫要因为成就真龙血脉便狂傲自大,失了分寸,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仙缘再遇

“诺!”

没有了身上的伤势,冯夷站起身来,按照赵国贵族的礼仪朝着李春秋施了一礼。

“繁文缛节。”

李春秋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出了太阴学宫之后,他心境越发的超然,不是那种故意营造而出的超然,而是真真正正的似乎与大道契合。

“下船吧!”

冯夷闻言没有故作停留,他自知这等仙人不是他想留就能留住的。

“来去随缘,大道自生”才是此等仙人的心态。

转身跳上了岸边之后,当冯夷再次回过头来。

那山高水长,天广地阔,大河上的长风吹低了两岸的草木,除了那依旧再吆喝着摆渡的摆渡人、小乡镇的袅袅炊烟和那大雁的长鸣外,哪里还有独木舟和白衣人。

“果然,仙人善隐,不愿遁世。”

冯夷看了看自己的衣袖,除了刚刚的泥泞、血迹外,就连他在路上撕破的衣衫也已经全部恢复,甚至连他身体也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冯夷拜谢仙人!”

这白衣书生模样的冯夷站在大河岸畔,轻轻鞠了一躬,无比的慎重。

这时候,有摆渡人撑着乌篷船路过了这岸畔,摆渡人见到冯夷后提醒道:“这位贵人,这大河可是深不见底,您莫要失足落入水中,河浪大时便是善泅者也不敢下水施救。”

“无妨,小子会注意的,我不过是在这里拜别一位长辈。”

“长辈?”

船翁呆了呆,他环顾四方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啊。

“这大河之上,除了老翁与船上客人,哪里还有他人?”

“刚刚的独木舟,船家没有看到?”

“哪里来的独木舟?”

见到船翁一脸呆滞,冯夷便意识到了那独木舟似乎常人看不到。

或许是仙人不喜被常人烦恼吧。

冯夷看了看眼前的船翁,想要解释,但是想到仙人本意,不由地改口道:

“总之,多谢船翁提醒了。”

冯夷朝着身前人拱手作谢,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他还要去按照仙人嘱托,照看那大河断口,却是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即将拥有真龙血脉的金鳞鲤鱼,要是错过了这天大的机缘,那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船翁看着那贵族男子离去,有些莫名,但是很快便被船上人的催促声唤回了精神。

“船家,您能开快些吗?”

“自然、自然!”

船翁抬起了自己手中的竹竿,撑入大河之中,在滚滚黄河水上,一抹轻舟朝着远处行去。

……………………………

此时,李春秋已经随着独木舟出现在了百里之外,他顺着黄河而下,也不在意方向。

太阴学宫的事情自然有人操心,那些千古留名的大才可不会因为仙人离开,便失去了冷静,即便李春秋现在消失在此世,只要灵气不断,此世已然具备了成就修仙大世的根基。

李春秋躺在独木舟上,看着万里云层不断的变动,一切都是那些的惬意,那么的自然。

似乎………………是道。

李春秋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种玄之又玄的道韵笼在李春秋的身上。

修道,又是修心。

李春秋有着通天石碑,道法一日千里,但是他终归只是一个阅历不过四十年的人,这超乎他掌控的力量,越发的需要他打磨自己的心境。

李春秋很快沉入了这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

在大河之上,一只独木舟顺流而下,无论如何汹涌,如何澎湃,那独木舟都不偏不倚的在大河的中心。

滚滚流水,飘飘云海。

李春秋感受到的是一种心灵上的超脱,似乎他整个人与天地在一刹那融为了一体。

无比的自在,就像是畅游在浩瀚大海之中的鱼,无尽的广阔、无尽的自由。

那是一种不可言语的玄妙,一种不可言语的道。

但是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一声“哐当”的撞击上,在大河之上的河水溅起无数的波浪。

李春秋瞬间从那道境之中退了出来,恍然之间,一种怆然若失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

“可惜了。”

李春秋轻轻地叹息道。

在独木舟依旧安稳的立在大河的远处,远远望去就像是它被固定在了大河之中。

独木舟之前,一道金色一闪而过。

金鳞鲤鱼在黄河浑浊的水下,轻轻的晃着自己的脑袋。

刚刚…………是撞上了什么吗?

金鳞鲤鱼抬起头观察着整个河道,但是却没有看到一个障碍物。

下一刻,金鳞鲤鱼轻轻的浮出了水面,两只大大的鱼眼,观察着四方。

“难道被我撞飞了?”

金鳞鲤鱼呢喃自语道。

“千万别伤人了吧!”

“但是我明明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啊!”

金鳞鲤鱼整条鱼是莫名的懵,刚刚…………到底是撞上了还是没有撞上?

“真是个呆子。”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金鳞鲤鱼的身前响起,下一刻,一条仅仅容得下两人的独木舟出现在金鳞鲤鱼的身前。

船上的那一身白衣是那么醒目。

“仙人?”

金鳞鲤鱼惊道。

李春秋看着金鳞鲤鱼摇了摇头道:

“行了,别叫了,你倒是真的和我有缘,我顺流而下打个盹也能和你撞上。”

李春秋也不怪金鳞鲤鱼,只怪他入道的不是地方罢了。

索性来日方长,而李春秋最不差的便是时间了。

“这是小鱼儿的福分。”

金鳞鲤鱼神情皆是很激动,上次不知仙缘,细细想来似乎险些在仙人面前露出了顽皮之态。

这次,可是第二次仙缘。

“行了,龙门再往前五百里,去吧,若是真的在有缘遇到,李某人再送你一份大礼。”

李春秋虽然不怪金鳞鲤鱼,但终究是兴致不高,他轻轻拍了拍独木舟,下一刻独木舟消失在了金鳞鲤鱼的身前。

金鳞鲤鱼在原地游了数次之后,却再也米有感到那撞击之感。

“第三次,有大礼,会是什么呢?”

金鳞鲤鱼念叨着这句话,但是思索了片刻之后,他觉得现在还是化龙更加重要。

大河之上,一道金色逆着黄浊的流水朝着远方流去。

在与金鳞鲤鱼分开之后,李春秋坐在独木舟之上起了一挂,他低头看了看卦象,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齐国之境。

“齐鲁之地,泰山之下,我因泰山崩而来到先秦,也不知道此世的泰山之中是否也有着通天石碑。”

一瞬间,李春秋心中忽然浮想万千。

“也罢,刚好来到此地,也是该看看泰山了。”

李春秋抬起头朝着远方望去。

“也不知,泰山之上会有什么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云海金猴

在黄昏傍晚时分,李春秋将独木舟停在了离泰山最近的河畔。

从独木舟上下来,他回头望了望那独木舟。

“你也载了我许久,就在这里落地生根吧!”

随着李春秋话语而下,那独木舟上忽然生出数道根须扎入河畔的大地之中,不到片刻,便生出数条枝叶。

翠绿色在晚夜的风中吹拂,像是在回应着李春秋什么,带着说不出的欢快。

李春秋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树枝,将一道灵气灌入其中,这次那独木舟生长的更加欢快了,船身上不过片刻便被一片清脆覆盖。

很快独木舟上便已经看不出来船身的痕迹,一个造型奇特但十分茂盛的树彻底盛开。

一道道垂柳随着长风飞舞。

树下,那一身白衣望了望树干之后,转身离去。

黄河到泰山的距离并不算远,不过百里,夜色下圆月清辉洒落,幽静的山野之中,李春秋也没有施展什么神通,只是漫步在其中,不紧不慢地朝着泰山走去。

等行到泰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然是微微露白。

“可惜,还要等一日才能再看到日出。”

泰山四大奇景为:旭日东升、黄河金带、晚霞夕照、云海玉盘。

上一世时,他匆匆登临泰山,只是还自己的愿罢了,并未细细欣赏风景。

不过这一世,似乎可以静赏。

泰山脚下,没有柏油马路,没有来往游客,山之高高,林之茂密,一切就像是从未沾染人间俗气的仙境。

李春秋顺着林间小路不紧不慢地朝着那一缕缕炊烟处走去。

绕过柳暗花明的林间小道,一座木屋出现在不远处,在木屋前,有着一位着麻衣坐在门前耕耘的老丈,见到有客而来,老丈抬了抬头道:

“客可是来登山?”

“是!”

“客只一人?”

老丈观察了一下李春秋的身后,发现没有人后,他摇了摇头。

“这泰山虽非奇险,但也高耸入云,客一人怕不好上山。”

“无妨。”

李春秋笑了笑,山再高,他也爬的。

老丈停下手中的劳作道:

“如果仅仅是山高也罢了,只是这泰山之上,还有着盗匪。”

“盗匪?”

李春秋微微皱了皱眉。

“这泰山不是常有百家之人来此,为何有匪盗?”

“客有所不知,诸侯有雄兵开路,贼不敢犯,百家有利剑悬空,盗不敢前,唯有像是客这般之人才是匪盗下手之人。”

这是欺软不欺硬啊!

李春秋笑了笑。

“倒是有些意思,正巧李某人也想涨涨见识。”

“要是碰到了,也就当为民除害了。”

老丈呆了呆,我这是劝人下山,还劝的不够明显吗?

“客人,老头子可不是说笑。”

“巧了,李某人也不说笑。”

李春秋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泰山之上的小径走去。

“哎…哎……”

老丈望着李春秋离去的方向,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怎么世人今日都如此不要命了吗?”

在李春秋的身影离开之后,老丈扛起来自己的犁地的工具,不由的叹息道。

山野之间,一老农顺着山路而下,一白衣顺着山路而上。

泰山之上,此时还不是后世人山人海的模样,这里人烟稀少,李春秋在沿路之上之看到数家烟火,其中家主皆是劝他不要上山。

但他皆是笑而不语。

在李春秋一向的感观之中,泰山之上经常有百家登临,诸侯宴请,不想实际上这里却是盗匪四起。

不过也算是正常,自古而来,山野之中都多匪盗之辈。

随着李春秋进入泰山伸出,山林之中多了一些阴寒之气,凝结成霜露,倒是凭空多了一些清凉。

也不知道是李春秋运道好,还是那些山中盗匪运道好,李春秋行到南天门处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索性他找了一处石台,坐在其上,看着滚滚云海缭绕千山。

“五岳独尊啊!”

李春秋坐在石台之上,感叹道。

长风袭来,说不出的清爽。

但是下一刻,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朝着身后望去。

“跟了我一路,还不出来?”

在那浓密树林之中,一片树叶忽然抖动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归于宁静。

“既然你不想出来,就在其中待着吧。”

李春秋摇了摇头,转过头继续看着云海起伏。

从气息来说,在其中的应该是一只猴子,就是不知这猴子为何脱离了猴群到了这里,又为什么跟在他的身后。

但都无所谓,他又不是什么嗜杀之人,跟着就跟着吧。

一人一猴就这么沉寂了片刻,但是很快在李春秋身后的猴子就耐不住了。

它轻轻探出头来,一双冒着灵光的双眼盯了李春秋好一会,见到李春秋没有反应之后,它轻手轻脚地从树上爬了下来。

猴子身上的毛发呈现莫名的金色,如同镀了金边一般,俊俏非常。

下了树梢之后,猴子在原地坐了一会,不时去看看李春秋,见到李春秋没有反应之后,它轻轻又往李春秋的方向挪了一点。

见到还没有反应,它又装模作样的朝着前方移了移。

于是,云海之侧出现了一幅奇特的画面,一只金色的小猴子不时打量着那一身白衣,然后不断地朝前靠近些。

多次靠近之后,似乎发觉李春秋真的不在意它,小猴子竟然像是与李春秋熟稔一般,它大模大样地走到了李春秋的身旁,然后靠着李春秋做了下来。

就像是与李春秋一同欣赏着风景一般。

“你这小家伙。”

李春秋侧着头看了看这靠在他手臂上的猴子。

这是一只不是金丝猴的金色猴子,看上去是被灵气启了灵智,其身上独有钟灵毓秀。

“吱吱吱……”

猴子也侧着头看着李春秋,学着李春秋的模样叫着。

“学我?”

李春秋笑了笑,他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骨。

“那就随我去玩玩?”

李春秋站起身后,猴子也学着李春秋站起身来,朝着李春秋“吱吱吱”的叫道。

“猴头,你坐过云霄飞车吗?”

李春秋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猴子一脸疑惑,什么车?

下一刻,泰山云海之中,一只猴子的惨叫声在云海之中起起伏伏。

未名北说

第一



第二百一十六章 盗匪劫仙

在惨叫迭起、似有惊魂未定的泰山云海之上,李春秋笑声在其中隐隐传出。

“有机会遨游万里云海,这可是我少年时的向往,你这猴头怎么不知道享受呢?”

万里云海之上,李春秋拎着金色的猴子从云海下冲出。

“吱吱吱吱……………”

猴子惊恐的神情与叫声就没有停过,对于一只猴子来说,翱翔在云海之上,这真的是太要命了。

如果猴子会说人话的话,应该会说:把猴子带上天,这真不是个人应该干的事情。

“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有人理你。”

李春秋提着猴子的后颈,在云海之中漫步,云海起伏,跌宕万千,那是说不出的美感。

猴子的叫声逐渐小了下来,似乎他已经意识到尖叫是没有用处的。

但是那猴脸依旧是煞白。

小猴子双手紧紧的抓着李春秋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方。

足足半天之后,它似乎意识到自己掉不下去,才逐渐放松了一些,开始打量着云海。

御风弄影,驾云起雾,这般手段对于小猴子来说,这终究是太神奇了一些。

它伸出手去抓那飘动的云气,却总是抓空。

金色的小猴子看着自己手中的水汽,双眼逐渐睁大,眼中的惊恐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好奇,。

它不停的抓着身旁的水汽,玩的不亦乐乎。

李春秋走到随意之地,靠在云海的上空,以云为床,惬意躺着,闭上双目感受着天地的浩大。

此时,猴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只要抓住眼前的白衣人就掉不下去,它顺着李春秋的手爬了上来,轻轻地打量着李春秋。

在李春秋身上,它感受到的是一种亲切感,像是天地山水一般的自然。

看了一会后,似乎被李春秋的冠冕吸引,伸出手去摸李春秋的发簪。

“顽皮!”

下一刻,靠在云海之上的李春秋拎起身上的小猴子一扔。

一只金色的猴子被扔到了云海的另一头,在被扔起的一瞬间金色猴子的毛发都炸了起来,但是它却没有从云层之上坠落,只是落在那云层之上。

踩在云层之上,猴头眼中满是惊讶,用自己的手狠狠在云层之上砸了砸后,它兴奋的跳了起来。

见到再跳了半天还没有掉落之后,金色的猴子在云海之上撒欢一般跑了起来。

“吱吱吱………”

它一边跑,还嘴里一边叫唤着。

“莫要跑远,不然万丈深渊,可不认得你这猴头。”

靠在远处的李春秋闭着眼提醒道。

“吱吱吱………”

金色小猴子像是在应和着李春秋,在云海之上撒欢了许久之后,它才回头看向了李春秋,它小心翼翼地走到李春秋身前,伸出了一只手抬到李春秋的身前。

“怎么?”

“吱吱吱………”

小猴子似乎轻声与李春秋诉说着什么。

李春秋睁开了双目,他本来是想找找之前入道的感觉,却最终也没有感觉,看来缘法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说到缘法,这猴子又如何不是缘法呢?

李春秋看着伸出手,低着头的小猴子,愣了愣。

这一幕,怎么似乎在哪看过?

好像是前世之中,猴子向他人臣服的手势,似乎在猩球崛起》之中出现过。

想到这里,李春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你倒是会顺着竿子往上爬。”

李春秋右手手指朝下在它的手上轻轻的划过,多少人的青春是一只猴子呢?

想到这里李春秋不由得笑了笑。

而猴子见到李春秋应下了它的臣服之后,兴奋地翻了几个跟头,将云海之上的云雾掀起一阵波澜。

然后小猴子“吱吱吱”地叫个不停,但眼眸之中的喜气却怎么也掩不去。

李春秋抬头望了望日头,心中估计了一下时间。

“也该下去了。”

“虽然可吃,可不吃,担日子总要有些趣味。”

李春秋将身边的小猴子拎起,纵身一跃,从云海之上落在了那他最开始靠着的石台之上。

小猴子抱着李春秋的肩膀,恋恋不舍的望着云头。

“看什么,若是你真有机缘,日后我传你筋斗云》。”

李春秋敲了敲猴子的脑袋,猴子吃痛不由的转过头来,又“吱吱吱”地说个不停。

似乎是在说“不能打脑袋”。

李春秋也不理它,随手将它扔在石台之上,然后顺着来时的路走去。

小猴子见到李春秋走开了,连忙跟上。

猴子拜了山头都要跟好老大。

一路上“吱吱吱”的声音就没有停下过,猴子不时从树上窜出摘了几个野果个李春秋,像是在讨好李春秋。

李春秋来者不拒,全部收下,但一个也没有吃。

顺着山路不知走了多久,三道人影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

“把那猴子留下。”

三人膀大腰圆,看上去凶恶非常。

“哟……劫道的?”

李春秋随意问道。

为首之人上前一步,行了个礼道:

“我们不是劫道的,我们是山里的猎户,我们已经盯着这一只金毛猴子好几日了,你可不能捷足先登。”

“不是劫道的?唉,真是可惜。”

李春秋摇了摇头。

“你们说吧,这只猴子,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既然是他人求生的行当,李春秋也不是占人便宜之辈,因果缘法,自然要还清。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怎么眼前这人听到不是劫道的似乎很惋惜的样子。

沉吟一下,为首之人道:

“要五百钱,这个价钱,卖到齐国贵族手中也差不多,只多不少。”

李春秋笑了笑,他低头看了看金色猴子。

“你这猴头竟然只值五百钱。”

什么叫只值?

猎户愣了愣,但紧接着李春秋抬起头道:

“如此俊秀的猴子少见,我给你一千钱。”

李春秋话语刚刚落下,猎户还没有反应,再次有一道声音响起。

“不用给他了,给我就好,反正过会他的也是我的。”

山林之中,忽然之间满是人影攒动。

“你们是?”

猎户瞬间戒备起来。

但来人笑道:

“这里是谁的地盘,你们不知道吗?”

“这回是劫道的了吧?”

李春秋神色之中兴致渐浓。

“你不用喊两句?”

这时骑着牛上的盗匪头领从山道之侧上来,闻言他愣了愣道:

“喊什么?”

“自然是:此书是我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李春秋眼神之中满是笑意,小猴子一阵寒意涌过心头,刚刚问它要不要云霄飞车的时候,就是这么笑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束!缚!

泰山很大,能够遇到劫匪说不得也是运气,至于是谁的运气,那就不言而喻了。

三个猎户脸都吓白了,他们自然听说过泰山贼。

泰山贼全部是诸侯通缉的亡命天涯之人,他们可不会讲什么道义,历来手段极其残忍。

以往上山猎户们都会避开大道,行走在人烟稀少的地段,以免遇到匪盗。

但刚刚因为看到了自己的猎物被他人猎取,他们心急之下,便走上大道与这位白衣人对峙。

却不曾想泰山贼竟然在这里等待已久。

或许,他们早就盯上了这位白衣贵族,为首的猎户看了看李春秋,心生懊恼,早知如此,就不该上来。

泰山贼的老大名为江,他骑着壮硕的水牛,手中提着长戈,此时正在打量着李春秋。

“果然贵族公子就是不一样,打劫都能说的文文绉绉。”

江的脸上堆簇着笑容,丝毫不像是盗匪应有的穷凶极恶,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儒雅。

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才是整个泰山贼之中最狠辣的人物。

书生狠辣起来,可要远远超过屠狗之辈。

“不过……………………老子这是打劫,你以为跟你玩呢?”

一只匕首从江手中飞射而出,不偏不倚的射在了李春秋的身前,匕首的尖端深深的没入大地。

一时间,整个山林之间的氛围都似乎随着这一柄匕首压抑起来。

“快把钱财都交出来。”

说到这里江还瞥了一眼那三个猎户,猎户见到江的目光连忙将自己的头低下。

“你们也是。”

“可………我们只是穷猎户。”

本来长相凶厉至极的猎户,在泰山贼面前只剩下了期期艾艾。

“穷文富武,庄稼把式也不是一般人家练的,不交钱也可以,绑了找人来赎。”

江并不准备放过猎户。

蚊子再小也是肉,是肉就不能浪费了。

猎户闻言不由紧了紧手中的枪,但是在江的注视下,他们最终放下了手中的枪。

这里足足有数十人,他们一旦动手说不得就是一个“死”字。

“吱吱吱…………”

虽然搞不懂这些人在干什么,但是小猴子还是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有意思,它抬着头嘴里叫个不停,丝毫没有感受到威胁的自知之明。

李春秋低头看了看身边的猴子,用手敲了一下猴头,郑重地道:

“确实很有趣,不过还是先吃饭比较重要。”

吃饭?

泰山贼愣了愣。

“缚!”

下一刻,李春秋在虚空之中轻轻一划,在虚空之中无尽璀璨的蓝色之中一道道蓝色光线扭转地穿过一颗颗树木,本来阴森的树林在这里可被照亮起来。

与之同时被照亮的还有一众泰山贼与猎户的眼睛,那一双双眼睛在这里睁大。

在一个个瞳孔之中,一道如同灵蛇一般蓝色逐渐放大。

“啊…………”

伴随着众人的惨叫,像是一条灵蛇一般光绳将一众泰山贼缠绕起来,在一棵棵古木之前,一道道蓝色光线纵横交错。

“束!”

随着李春秋的声音响起,那将众人困住了的淡蓝色光线瞬间拉紧。

在泰山贼眼中的景物快速的飞离开,下一刻,他们狠狠被收紧紧的蓝色光线撞击在了古木上。

“当!”

曲径通幽之中,一声跌宕群山的响声,飞鸟纷纷受惊飞离。

古木林之中,一片片落叶在半空之中飘落,一时间竟然有着说不出的意境。

那一个个泰山贼哪里还有着刚刚嚣张模样,全部被牢牢的绑在树上。

“吱吱吱吱…………”

小猴子看到这一幕一边拍手一边兴奋地叫着。

似乎是在笑那一个个泰山贼狼狈的模样。

而一旁的猎户已然吓傻了。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刚刚是不是在问他要钱?

还没有等李春秋说话,为首的猎户忽然跪了下来,低头就拜道:

“仙人,我错了,放我走吧!”

猎户这时候哪里还敢要钱,只是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

但是李春秋的一句话,便让他们钉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你们还不能走。”

李春秋看了看猎户道:

“刚刚不是还欠你们一千钱吗?”

“正好一并结了。”

“结了?”

猎户呆了呆,连忙道:“不要钱了,不要钱了。”

“我既然说要给,你们可不能不要,这就是缘法。”

李春秋笑着道。

缘法之妙,才是人间妙极。

随手从虚空之中取出一千钱,朝着猎户扔了过去,猎户将钱接在手里,数都没有数,小心翼翼地问道:

“仙人,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有这么吓人吗?

李春秋轻轻摆了摆手。

猎户转身便跑,直到身影快要消失在尽头,才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李春秋在注视他们之后,跑的更快了。

“吱吱吱………”

听到小猴子仍旧在叫个不停,李春秋伸出右手在其脑袋上狠狠一敲,一瞬间,声音就停了下来。

小猴子吃痛地抱着脑袋,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委屈的看着李春秋。

李春秋没有再看小猴子,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被吊起的江。

“你叫做什么来着?”

江的脑袋此时都是混乱的状态,听见了那白衣人呼唤他后,他猛然一个激灵。

“小人叫做江。”

“江?”

李春秋轻轻抬了抬手指,被绑了个严实的江瞬间被放了下来,从树上摔到了地上。

“准备上好的酒菜。”

“半个时辰之后,我在这里等你,当然,你可以选择逃,但这天下之大,还没有人逃得出我反手之间。”

“诺!”

江闻声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跑去,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

不过李春秋也不在意,他手指轻轻地一挑,那本来插在地上的匕首凭空飘起。

在匕首之上,淡蓝色的道纹在其中轻轻闪烁,若是这泰山头子没有听进去,他也该试试那御剑千里的手段了。

当然,这是后话,此时李春秋是不急的,他看了看被绑在树上的泰山贼,又看了看巍峨的泰山,摇头道:

“扶摇九万里,未可诬齐谐,泰山,当是九州圣地,你们真的是给这里蒙羞。”

“仙人,我们错了。”

“真的错了,我们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求您放了我们一命吧。”

“我上有老,下有小,我………”

……………………

李春秋轻轻一抬手在虚空之中的蓝色光线忽然一转,将一众泰山贼的嘴也堵了个牢实。

“等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悬剑

李春秋没有等太久,很快江就回来了,带着丰盛的酒菜。

在古树林荫之下,李春秋用筷子夹起菜慢慢的品尝着,先秦时代的厨艺比后世要差许多,但是这也是历练的一部分。

咸也是道,淡也是道。

泰山贼的老大江在李春秋身边静静地站着,像是侍奉李春秋的仆人,他的目光不时看向了四周的泰山贼,用眼神示意着他们安静下来。

见到自己老大的眼神,泰山贼安分了不少,逐渐开始不再挣扎。

在桌案的一侧,小猴子在一旁抱着自己的野果吃的正开心,它对肉真的是不太感兴趣。

而在酒菜之上,那一柄匕首浮在半空之中,上面淡蓝色的道纹时隐时现,流露着让江心悸的气息。

在江身后是他刚刚从山寨之中又带来的人,他们见到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在原地战战兢兢的站着。

“仙人,这是我珍藏的一坛老酒,您尝尝?”

江主动上前,给李春秋倒酒。

李春秋也没有拒绝,那老酒并不似后世的酒一般清澈,反而带着一点点淡黄,不过这也应该是没有任何的添加剂了。

李春秋端起酒碗,将酒水一饮而尽。

其中清冽不足,可却有一种自然的道韵,比之后世酒也有着独到之处。

啃着野果的小猴子看着李春秋在喝酒,它也拎起了一个空碗,理直气壮的递给了江,示意他给自己倒酒。

江看了看手中的酒坛,又看了看仙人。

“给它满上。”

李春秋并不嗜酒,只不过尝尝滋味,这种过程对于他来说更多一种体验,一种体悟万道来感悟自身的过程。

不过,小猴子喝酒倒是有些意思。

见到仙人点头之后,江立刻将小猴子手中的酒碗满上,小猴子端着手中的酒碗端详的半天之后,先是用鼻子闻了闻,然后用手指沾着酒水舔了舔,似乎感觉味道还不错。

于是,它端起酒碗学着李春秋的模样一饮而尽。

在酒水落入腹中后不久,那猴脸瞬间变得像是一个通红的猴屁股。

小猴子再次伸出酒碗,满脸通红示意江再倒点。

江看到仙人没有拒绝之后,再次给它满上了。

于是不一会后,小猴子就已经倒在了饭桌底下。

“这酒量真的是差呢!”

李春秋摇了摇头,轻笑道。

他拈着一片刚刚落下的树叶,轻轻掷出,那树叶见风便涨,不到片刻便到了与小猴子身材一般大的地步,树叶轻轻地飘到了小猴子的身上,为其挡去阴寒。

“仙人怜悯。”

江看到仙人再也没有饮酒吃菜之后,低着头说起情来。

“仙人,这次我兄弟乃是无意,还请仙人怜悯。”

“我等虽是盗匪,但是只要钱,不害命。”

江说了很多,但是李春秋却毫无反应,半天之后,他缓缓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躯。

“李某人,会在泰山呆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你们就呆着李某人身边吧。”

江张了张嘴,感觉他刚刚似乎白说了。

但是,他却也不敢质疑这位仙人的意思,只能默默的应下。

“泰山,九州圣地,五岳独尊,说不得少一些守卫,以免流寇。”

李春秋最后像是提醒一般说道。

江抬了抬头,他感觉仙人刚刚似乎在提醒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让他们守卫泰山吗?

还没有等江回过神来,李春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低头看了看那猴子,道“这猴头就由你先照看了。”

猴子这时候还翻了个身,酒后鼾声如雷。

“那仙人?”

李春秋笑了笑。

“我自有去处。”

“那………”

江看了看被李春秋施法捆在树上的泰山贼,似乎想说又不敢说。

李春秋也不理他,他转过身轻轻抬了抬手,那缠绕在树木之上的无数道淡蓝色的光线霎时之间消失于无形。

“谢仙人!”

江一拜到底。

李春秋没有回应,只是轻轻走了两步便消失在古木林间。

这时候,在树上被绑了近乎两个时辰的泰山贼才缓过神来。

“我们下来了!”

“终于下来了。”

泰山贼们挣扎着,在树上被绑了太久,整个身体血液都不流通,他们整个腿都是麻的。

过了一会回复过来之后,才有人抬起头来问道

“兄长,那妖人呢?”

“啪!”

江一巴掌打在了将李春秋称作妖人的泰山贼脸上,神情慎重道

“仙人道法精深,你之所言,如同在耳畔,如何能胡乱言语?”

江一边使着神色一边怒道“还不向仙人道歉!”

“是!”

那泰山贼似乎也意识到了江的意思,连忙跪倒在地,致歉道。

但是,也有人趁着江与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偷偷钻入了树林之中,然后沿着泰山山林之间的小道朝着山下跑去。

直到近一个时辰之后,才有人发现有缺人了。

“跑了吗?”

江的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光。

也该有人试试那仙人的手段了。

江也是有着学识的人物,自然知道这奇人异士、仙魔妖怪都有着诡异至极之处。

所以,他刚刚离去,却没有逃脱。

“找!”

江郑重地看向众人道“仙人神通非凡,逃者多死矣,断然不可让兄弟们因此丧命。”

但是,江却没有发现,在他说话之际,那柄浮在半空之中的匕首不见了。

在泰山之上的空中,一柄匕首凌空飞射,数里不过片刻。

在那逃离之人的头顶,它轻轻的旋转着。

随着那人逐渐下到了泰山的脚下,他不由的舒了一口气。

“什么仙人,不过是唬人罢了。”

“幸亏没有听江说的,不然岂不是要和他们一样在这里与那人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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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会后,当他走出泰山地界之后,那悬在半空之中的匕首忽然而下。

一颗大好的人头飞起。

鲜血撒了一地。

在傍晚,才有泰山贼带着?傻氖准痘氐搅颂?街?稀

江看着那带着惊恐的头颅呆住了。

“这~~~~大家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山上吧!”

“莫要再说下山之事了。”

“诺!”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东岳大帝

巍巍高山兮,层层古木。

明月当空兮,万物皆宁。

李春秋所站的位置,便是上一世泰山天崩之时的位置,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却早了两千年。

数千年的岁月感,然李春秋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通天石碑还会有吗?”

李春秋心中带着一丝丝的憧憬与畏惧。

下一刻,一丝丝道念自李春秋为中心,缓缓地渗入大地之中,浸润着四方凄凄芳草。

明月的清辉洒下,落在李春秋的面颊之上,白衣之上落下点点星辉。

李春秋神情无喜无悲,但那一丝丝神念却穿透了山石,那古老的岁月之下,李春秋没有感受到关于石碑的韵味,有的只是黑暗的迷茫。

半晌之后,李春秋叹了一口气。

“果然…………世间这般奇物,哪里可能还有第二块。”

尽管李春秋已经做好的没有通天石碑的准备,但是当结果降临的时候,他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

“等等………这是………………”

李春秋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人杰地灵啊!”

在泰山的深处有着一道很轻微的神念波动,波动很轻,最重要的是这波动与整个泰山连为一体,水乳交融。

刚刚它没有波动的时候,就是李春秋都没有发现它。

但当李春秋停止了探寻之后,那神念忽然波动了一下,才被李春秋感受到了。

这是山脉的灵,在李春秋从通天石碑之中得到的记忆之中,凡是灵气汇聚,或是地势得天独厚的山脉之中,便会自主的演化出这山灵,甚至在山灵成型之时,这山灵甚至会成为这山脉的山神。

“泰山山神吗?”

李春秋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他牵扯着自己的神念释放着一丝丝的善意。

过了好几个时辰之后,那山灵才小心翼翼地给一丝丝的回应。

那片思想与灵魂庞大而空白,纯洁的像是一张白纸。

“刚刚诞生吗?也是,这世间的灵气也不过出现将近两年的时间,你也算是得天独厚了。”

李春秋抬起衣袖,伸手在泰山最高峰之上的虚空之中,画了一个圆。

在夜幕将近的天宇之上,一道大门似乎轰然打开,无尽的灵气化为遮掩的浓雾从虚空之中滚滚而下,无尽的灵气从泰山主峰之上落下,灵气快速涌入泰山之中。

在泰山山坡之上的江靠在一颗古木下,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在他身边,一个泰山贼轻轻给金色小猴子扇着风,小猴子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翻了一个身,扯着鼾声继续睡了下来。

下一刻,山间像是忽然起了风,带着浓雾顺着山体吹了过来。

“大哥,快醒醒!”

江刚刚眯了一会,便被人摇醒了过来。

“怎么……怎么了?”

江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迷迷糊糊地问道。

“大哥…………天……天破了。”

“什么?”

江整个身子一震,然后他瞬间清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泰山贼,他惊道。

“您看那!”

顺着泰山贼指着的方向望去,江不由的眨了眨眼睛。

“这是?”

远远望去,在泰山之上明月清辉洒下,那群山之峰上无尽雾气涌下,在月光之下昭显出别样的风光,如此望去,就像是天破了一个洞。

“我的仙人啊,您这是把天都捅破了。”

江不由的咽了口口水,这泰山之上他呆了没有十年,也有个七八年了,从未见过这般奇景,除了那位今日刚刚入山的仙人之外,江实在是想不到会是为什么。

在泰山之上,李春秋此时正看着那隐匿在泰山深处的山灵疯狂吸收着那无尽的灵气,来填充泰山山脉之中本来的空缺。

山脉一时间越发有着朝气,龙脉隐隐作现。

那山灵向着李春秋传来了一道道善意,在泰山之中它本是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的,毕竟这就是它的身体,知道灵气为何而来,山林的神念之中全部是感激。

感受着山灵的善意,李春秋笑了笑。

“看来李某人要想办法养成一座山灵了。”

泰山山神,传说之中的东岳大帝。

这可是了不得的权柄。

李春秋看着泰山之上疯长的草木,不由的摇了摇头。

“是不是东岳大帝且两说吧,还要等它长长。”

“看来我还是要在泰山多呆一些日子。”

李春秋看着山灵开始陷入了收敛灵气,梳理山中龙脉的过程之中,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这泰山之下的幽冥之府,也时候开了。

微微抬了抬头,李春秋发现夜色已经逐渐淡去了,他不知不觉就与这泰山之灵耗费了一夜的时间,感知了一下那悬在山下的道纹匕首,李春秋感受了一股血气。

“何必呢?缘法啊!”

泰山贼不打劫李春秋又如何会生出这般事呢?

李春秋只能叹了口气,他的身影没入雾气之中,很快便出现在了江所在的地方。

地上的小猴子脸上的红晕已经退去了些许,但是看起来还有些红润,它的鼾声很轻,与树间蝉鸣形成了莫名的韵味。

那柄带血的匕首还在半空之中悬着,上面的血迹已然干涸,但是那淡蓝色的道纹依旧闪烁。

“拜见仙人!”

江见到李春秋之后,拜倒在地显得很是恭敬。

李春秋伸出一只手俯身点在了小猴子的眉心,小猴子脸上红色瞬间全部消散,那一双大眼睛轻轻睁开。

“也该醒来了,随我去涨涨见识吧!”

“至于你们,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生平恶事,我回来之前,你们最好想仔细,想清楚。”

李春秋看向泰山贼的时候,不经意间带着一丝丝的杀气。

越是蛮荒的时代之中,罪人的罪行便会越让人发指,即便其中会有着很多被冤枉之人,但也只是一部分。

“诺!”

江哪里还敢不应下,那空中的匕首还悬在半空之中呢。

李春秋看了将一眼,然后转身朝着山下走去,金色的小猴子一跳一跳地跟在李春秋的身后,一人一猴很快便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在李春秋走后,泰山贼才逐渐从压抑的氛围之中缓过来。

“大哥,我们要照做吗?”

江抬头看了看那泛着幽光的匕首,整个人不由的一颤道:

“不然呢?”

第二百二十章 上三十三重天,下九幽阴世

泰山的脚下,李春秋从浓密的雾气之中走出,在他身边跟着那一只金色的小猴子,小猴子似乎从来没有下过泰山,出了泰山之后,它不断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吱吱吱………”

小猴子声音之中带着兴奋,时不时还给李春秋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但愿你过会还能笑出来吧!”

李春秋看着小猴子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猴子一瞬间就收敛的笑容,似乎感到一股寒意渗入了自己的后背。

见到小猴子的模样,李春秋轻轻地摇了摇头。

下一刻,李春秋恐怖的法力瞬间渗入了大地之中,整个大地都在轻微的颤抖。

“起!”

在泰山正下方的地脉之中,淡蓝色在漆黑一片的泥土之中闪烁着,昭显无尽的神秘。

泰山的山灵感受到李春秋的法力主动收敛了自己龙脉,在它纯白思想之中,人对我好,我对人好,没有半点的瑕疵。

苍凉,阴森的大地上。

巨大的酆都鬼城之中,秦广王与酆都大帝的手中那淡蓝色的赦令疯狂的闪烁,秦广王直接扔下了手中的事情,大步走去了酆都大殿之中。

“酆都大地,这是?”

在大殿正上方,身姿伟岸的酆都大帝低头看着手中的赦令,那淡蓝色的赦令昭显出无尽的神秘与恐怖的权柄,酆都大帝与秦广王在阴世之中一半以上的权柄都来自于这两道赦令。

“阳世之中,春秋先生离开了太阴学宫,学宫现在由公子政执掌,这赦令有异,说不定是春秋先生想要说什么!”

就在两人言语之际,在阴世苍凉而阴霾的上苍之上,整个天宇似乎开裂了一般,无尽璀璨的蓝色在半空之中闪烁,将阴暗的阴世照亮出一丝丝的光亮。

在酆都大殿之中,酆都大帝与秦广王一瞬间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酆都大帝在前,秦广王在后,两人快速的走出了酆都大殿。

很快,两人便出现在了酆都鬼城之外。

恐怖的威严自两位执掌阴世最高权柄的帝王身上流露而下,在酆都鬼城之外,阴魂全部瑟瑟发抖。

“那是?”

秦广王与酆都大帝相视一眼,都读懂了相互之间的含义,那是春秋先生的法力,这般恐怖的法力这世间本不会有第二人可能会有。

在斑驳的古城之外,在晦暗之中隐匿鬼神们全部呆住了,自从有了阴世开始,这两位有多久没有从酆都鬼城之中走出了。

或许从阴世诞生开始,就没有吧。

“拜见酆都大帝、拜见秦广王!”

在鬼城之外,望不到尽头的阴世游魂排到了远方的尽头,一时间所有的阴魂跪了一地。

便是守门人、黑白无常、文武判官也拜倒在地。

但是酆都大帝与秦广王都没有理会众人,他们遥望那遮拢天宇的淡蓝色光幕,下一刻,那光幕之中,一种雄伟至极的山脉出现在其中。

青山遮天,龙脉镇世。

“那是泰山!”

在阴魂之中有人认出来了那高耸入云的雄伟山峰,在齐鲁之地,没有人不知道这座山峰,甚至在整个中原都少有人不知道这么一座山峰。

只有西方之人的阴魂才浑浑噩噩不知这山峰为何。

酆都大帝一瞬间紧了紧自己手中的赦令,他隐约记得在太阴学宫之中,春秋先生曾于他说过:日后泰山当为九州之圣山,其上通三十三重天,下通九幽阴世之地。

“泰山,九州之圣地,当上通三十三重天,下通九幽阴世。”

酆都大帝看着天宇,低沉而沧桑的声音响起在众人耳畔。

秦广王猛然抬头,双目如炬看着酆都大帝。

没有春秋先生赦令,这种事情便是白起也不敢开这种玩笑。

“我等阴世本就受命在东岳大帝之下。”

好似怕秦广王不能会意,酆都大帝再次道出一句。

这一下,秦广王默默点了点头,全部都懂了。

在虚空之中,那淡蓝色缓缓退去,可下一刻,那本来虚化的龙脉却自九天而下落入阴世之中。

泰山之下,李春秋双目之中露出了一丝惊讶,这泰山山脉竟然有着连通阴世地脉的能耐,尽管此时它还不能驾驭这种神通。

但是日后若是李春秋真的将泰山沟通三十三重天,下临九幽,这东岳大帝或许只要握住泰山之权柄便有无上之威。

“这才是真正的缘法造化,得天独厚啊!”

李春秋不由的感叹道。

这般天生神通若不是他有着通天石碑,怕是也要羡慕不已。

感知了一下泰山的龙脉,李春秋伸手轻轻为泰山理顺了刚刚打通阴世扰乱的龙脉,然后在他手中一道赦令微微闪烁。

阴世之中,酆都大帝手中的赦令忽然震动起来,酆都大帝神色一动,望着那天宇之中已经几乎消失殆尽的蓝光,沉声道:

“本帝要上去一趟,阴世还请秦广王统御。”

“应该的!”

秦广王没有问为什么,他知道多半是春秋先生的呼唤,除了那位之外,他也只见过先王在世之时,先王曾号令过这位百战杀神,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下一刻,酆都化为一道黑光冲天而起,冲入了那山脉之下。

进入结界之中,他才发现竟然并不是踏入结界之中就能到达泰山,这其中似乎阴阳两界的纠缠之地,非阴非阳,却又是阴阳皆有。

在手中的赦令与虚空之中的阵纹对应之后,酆都才从虚空之中走出。

无尽的阴气席卷而来,本来站在李春秋身侧的小猴子尽管看不到酆都,却还是瞬间炸毛,两只手抱紧了李春秋的大腿。

“酆都,见过春秋先生。”

李春秋点了点头,笑了笑道:“阴世,你做的很好。”

“春秋先生赞缪了。”

“这次唤你来,主要是想告知你这泰山之事,昔日,我也曾与你说过,你可还记得?”

“记得!”

“那李某人也不赘述了。”

“除此之外,还是想让你找几个鬼神,李某人在山上可是被打劫了。”

李春秋打趣的笑着。

而此时在泰山之上的江等泰山贼却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未名北说

第二



第二百二十一章 龙门之下

泰山之上,已然到了日中,阳光洋洋洒下,落在起了雾的山中,昭显出万千气象。

在浓雾之中,一黑一白两道阴冷的身影时隐时现,让人说不出的诡异与恐惧,在静谧的林中不时还伴随着镣铐的撞击之声。

江的心都已经冷透了。

他想过千百种反省的方法,但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一种。

反省?和鬼神吗?

江下意识的抬头,隐约看见一道虚影划过之后,一种泰山贼猛然低下了头颅。

在泰山贼面前,正是从阴世之中奉酆都之命,前往泰山的黑白无常二人。

自从仙人回来之后,泰山贼便在鬼神的面前一个个忏悔,凡是有言之不尽之人,则全部被鬼神拘魂。

那清脆而阴寒的脚镣声之上,是一个个僵硬的魂魄被穿透了琵琶骨,抬头望去甚至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在那一黑一白身后的虚影。

“到你了,兄长。”

站在江身边的泰山贼轻轻用手肘顶了顶江的背部,一时间,江的心跳更快了,就像是要跳出他的胸腔一般,江僵硬地迈开步子,缓缓走到了黑白无常的身前。

黑白无常的身影在浓雾之中时隐时现,那面目也似乎遮挡在浓雾之中看不真切。

但是寒意却更胜,江从内到外都在胆颤。

“说!”

一声道声音在江的耳畔响起,威严之中是说不尽的寒冷。

江浑身的鸡皮疙瘩不由从脚起到了头顶的天灵盖,这时候哪里还敢有半点的隐瞒,他恨不得将自己三岁时候与同村人打架的事情都吐露地清清楚楚。

……………………

李春秋此时正在泰山之上的山石之上,他一边观赏着泰山的奇景,一边教导着小猴子基本的修道之术。

也不知为何,这金色猴子是说不出的聪慧,任何道法基本上是一点就透。

“可惜,你终究不是孙悟空,没有那十万八千年的灵气积累。”

李春秋轻轻叹了口气。

小猴子挠着脑袋,他虽然天资极高,却也悟不透孙悟空这三个字的含义。

“那是你猴族的大圣,日后有机会,你会知道的。”

李春秋揉了揉小猴子的脑袋,而他的神念却穿透了泰山之上弥漫的灵气,渗入了大地之中。

山灵不断的吸取着四方的灵气,并努力朝着阴世拓展着自己的龙脉,可惜泰山龙脉根基也只不过最近一年才形成,李春秋虽然专门为之开辟了一方天地灵气灌入泰山,但是时日终究是太短了。

在泰山之下,山石之中,一抹纯粹的金色在山脉之中自由地徜徉着,像是天地之中的精灵,感受到了李春秋的神念来到之后,它兴奋的向李春秋展示着泰山的龙脉。

在泰山之中的龙脉一瞬间全部震动起来,整个泰山都轻微的摇晃起来。

李春秋轻轻的安抚了山脉,泰山才逐渐的平静下来。

“不要着急,你还太小了,慢慢来。”

巍巍高山之上,除了小猴子与泰山山灵之外,也只有一些飞鸟与野兽,失去了人烟之后,李春秋心境开始稳步的进步。

道本就是天法自然。

…………………

此时,黄河龙门前,金鳞鲤鱼已经滚滚大河流水之中,停留了很久。

在龙门断口之上,万顷大河之水倾落,在世人看不到虚空之中,一道巨大的龙门立在那断口之上。

龙门之上,刻画着九条神龙,形貌具备,栩栩如生。

在黄河流水之中的金鳞鲤鱼望着那龙门,在他体内法力不断的流转,在体内形成一个周天,龙门之高,金鳞鲤鱼抬头竟然望不到头,可见其之雄伟。

这般的龙门要是准备不当,断然是越不过去的。

金鳞鲤鱼已经在这里停了一天,便是为了一跃成龙。

它一点点调整着自己的精气神,力求精气神都在接下来达到巅峰。

“成败就在这一举了。”

金鳞鲤鱼看着那龙门心中默默道。

…………………………

黄河之水,奔流不息。

在龙门断口之上,冯夷一身青衫,玉簪插在头顶系住那一头长发,他已经在龙门断口等了三日了。

“也不知那金鳞鲤鱼何时会越龙门。”

脱下靴子,冯夷将双脚浸泡在大河之中,凉凉流水让他心情不由的开怀起来。

“不过这大河奔流,万水奔流之势,却是怎么也看不腻了。”

冯夷有时在江边看着河浪不知不觉之间,就想如果自己是其中的一条鱼该多好,在这般雄伟的大河之中畅游该是何等的快意。

想着想着冯夷不知不觉入了迷,他坐在岸边就连自己的衣衫已经被黄河河水打湿也毫不知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夷忽然感觉眼前忽然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恍然之间顺着光华望去,却看到了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景象。

那大河断流之处,忽然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大门出现在那里,其门与云霞齐肩,与飞鸟同高,大门横跨大河两岸,上刻九龙缠绕,当真是天门。

“前无踪,后无形,昭昭天门。”

冯夷一瞬间失神了。

“龙门?这就是龙门吗?”

冯夷忽然想起李春秋叮嘱他的话语:那里日后会有一条金鳞鲤鱼越过龙门成就真龙血脉。

下一刻,冯夷激动地从岸边爬了起来,连鞋子都没有穿就朝着那龙门之处跑了过去。

“龙门!金鳞鲤鱼!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冯夷一边跑,一边激动的喊道。

鲤鱼跃龙门,那会是什么情景?

冯夷想不到,但是他可以肯定必然是壮观万分的。

冯夷跑到了断口之侧后,他将头扬起到了至极,双目之中似乎点燃了一把大火,望着那龙门,冯夷恨不得大喊几声,来抒发自己的心情,但是他却又忍住了。

“龙门已经在了,金鳞鲤鱼呢?”

冯夷顺着黄河的下游望去,既然龙门是真的,那么金鳞鲤鱼也不会是一个幌子了。

下一刻,大河之上,一抹金色浮现,像是黄昏之下大河上闪动的粼粼波光。

其划破了大河的河面,激起万道浪花,朝着龙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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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敖广

在黄河断口之上,冯夷的双目都在虚空之上,那漫天的乌云已然散去,金色的光辉从九天之上落下,照耀在那金鳞鲤鱼身上,它已然变成了璀璨的金色,如同那雕刻在龙门之上的九条神龙一般模样。

想起九条神龙,冯夷不由地望了一望那龙门。

“咦?龙门呢?”

在黄河断口之上,除了两岸的岩石之上还留有黑色的雷电劈过的痕迹,哪里还有所谓的龙门。

顺着黄河断口望去,那大河滔滔而逝,依旧是昨日模样。

“果然是神物,怕是也只有鲤鱼跃龙门时它才会出现。”

冯夷呢喃自语道,这般的神物多半有灵,其只有在适当的时刻才会出现。

又走神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冯夷抬起头,却正好望见了金鳞鲤鱼驾驭着长风与云雾朝着东方飞去。

“这是要走?”

冯夷一瞬间慌了神,如果它走了,那他怎么办?

冯夷连鞋子也顾不着了,连忙朝着那金鳞神龙跑去,一边跑,他还一边喊道:

“金鳞鲤鱼,神龙,等等!”

“有仙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冯夷用尽自己的力气,喊得嘶声力竭,但是也不知道那虚空之中凭空御风的金鳞神龙听到没有。

湛蓝的天空之上,金鳞鲤鱼此时正在畅游着虚空,它细细感受着自己的力量。

这就是真龙血脉吗?

金鳞鲤鱼在心中默默道。

腾云驾雾、行云布雨、驱雷掣电等等玄之又玄的道法,似乎在它成就真龙血脉的时候这就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这血脉霸道到恐怖、也玄妙到恐怖。

“真正的真龙会是什么模样?那又会是何等的强大?”

低头顾影自怜的金鳞鲤鱼,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一言可以定龙门的仙人又会是何等的强大。”

知道的越多,感受的越多,越发的强大,金鳞鲤鱼便越发感受到那位仙人的深不可测。

不等片刻,金鳞鲤鱼的思索便被一道道声音打破,它停下了身形,低头望向了黄河,在黄河河畔似乎有个人在呼唤他。

“等等………仙人?”

金鳞鲤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猛然纵身而下,云雾随之变动。

风从龙,云从虎。

在黄河之上,凭空生起大风。

在冯夷的眼中,那虚空之中金鳞神龙忽然回头,然后不过刹那他便回到了黄河之上,黄河断口之上,一双巨大的龙眸盯着冯夷。

大风吹动黄河河面上的滚滚流水,也吹动冯夷的衣衫。

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脚有些冷,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望了穿鞋。

冯夷似乎意识到了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他抬起头与金鳞神龙对视着,大眼对小眼,空中一时无声。

冯夷这才发现眼前的金鳞神龙似乎还与那龙门之上的神龙有着很大的区别,这是还没有成为真正的神龙吗?

也是,仙人也只是说跃过龙门将有着真龙血脉。

“你说有仙人传话于我?”

在与冯夷对视了片刻之后,如同闷雷一般的声音自金鳞神龙的口中道出,他虽然并没有真正的成为神龙,但是有了真龙血脉的金鳞鲤鱼与没有的金鳞鲤鱼的差别可大了。

金鳞鲤鱼最多能够给冯夷的感觉便是灵气的威压,但是现在从金鳞神龙身上体现而出的是一种生命层次的压制。

“是,大约在四天前,我在游山玩水之时,路过此地,这黄河数里忽然凭空而起,在河道之上绽放了淡蓝色的光辉……………”

冯夷将自己是如何遇到仙人,又是如何被仙人邀请上船,最终受到仙人嘱托的话全部托盘道出。

金鳞神龙在冯夷将那位仙人的面貌描述完后,心中便已经明白了那位很可能就是自己遇到的仙人,因为它逆行黄河之中的时候,曾经撞到过仙人的独木舟。

但是金鳞神龙还是静静地冯夷的话语听完了。

听到仙人还许给他机缘的时候,金鳞神龙不由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他看样子不过二十五岁左右,眼眉之间自然而然地流露着书生的气息,可话语言语之间却透露着一种洒脱自然。

“你不必称我为金鳞神龙,仙人也说过,越过龙门不过是得到了真龙血脉罢了,我其实离真龙还差十万八千里,龙以敖为姓,仙人在龙门之上留下了留音,赐给我了一个广字,希望我广施天下,你叫我敖广就好。”

敖广的声音如同炸雷,将冯夷整个人都震的耳鸣,听到声音半天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我叫冯夷,赵国人士,是从………”

“你师从于谁并不重要,我敖广只是想认识你,冯夷吗?好名字,我敖广记下了。”

“现在说说仙人让你带来的话吧!”

敖广还是很好奇仙人会托人带来什么话语,当然他也好奇仙人究竟会给眼前的凡人什么机缘,那等存在便是从手指缝里流出点什么,也是滔天的机缘,多少妖修、道修求之不得的存在。

说到了仙人的留话,冯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这个,他吸了口气不由的郑重起来。

“仙人托我给你带话,让你谨守本心,莫要因为成就真龙血脉便狂傲自大,失了分寸,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金鳞鲤鱼心中因为真龙血脉升起的狂妄不由的被这句话打去。

看来仙人早就预料到我得了真龙血脉会失了分寸,我可得好好把握本心,不可以让仙人小瞧自己。

“还有吗?”

“没有了!”

听到冯夷的回答之后,敖广一双龙眸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冯夷身上。

“敖广你看着我做什么?”

冯夷有些摸不着头脑。

敖广笑了。

“仙人,可是仙人,他说的机缘,便是真龙怕是也要好奇,何况我这离真龙十万八千里的蛟属?”

随着敖广的声音响起,在敖广巨大的龙躯前,冯夷的身上忽然升起一道淡蓝色的赦令缓缓浮起在他的头顶之上,但是他本人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敖广的眼神之中,流露出奇异的神色。

“这就是机缘了吧!”

“机缘?什么机缘?”

冯夷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身上忽然亮起一道道的莫名的道纹,从脚底到头顶,那淡蓝色的光华将冯夷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神位

黄河断口之上,一条金鳞神龙盘踞在虚空之中,睁大了两只龙眸打量着身前的蓝色。

那虚空之中的赦令之上,有着说不出的玄妙,在金鳞神龙还在太阴学宫之中的时候,老爷曾看他慧根极深,且又有清静之相,曾私下之中给它讲过许多玄妙的事情。

其中也曾提到过赦令,他说这是天地之间道文之中最玄妙的道法。

“赦令阴阳,定天地之方圆,昭昭天道,浩渺至极,凡人难以窥其一角。”

金鳞神龙如同闷雷的声音在龙门断口之上响起,可惜在这里没有一人听到这话语,唯一在金鳞神龙身前的冯夷此时已经听不到了金鳞神龙的话语。

他整个人都被蓝色光华彻底覆盖,那悬在他头顶之上的赦令与那蓝色光华相连,一种玄之又玄的道韵流转出来。

下一刻,那像是坚不可摧的赦令就像是进入了夏天的飘雪,瞬间融化,那一大道道蓝色融入冯夷的光华之中。

“现在我更好奇这是什么机缘了。”

金鳞神龙瞪大的双眼,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什么端倪。

仙人之意不可测,老爷曾说仙人之道,随性随心,缘法抬手之间。

之前,东海之上仙人化为老叟,一试他的性格善恶,随手便赐下了这龙门。

这人应该是被仙人误伤到,所以被补偿了。

当真是通天的运道。

“老爷曾说这世间最妙不可言的便是缘法,小鱼儿,今日似乎懂了一些了。”

昔日,他无意之间离开了仙宫,本以为失去了天大机缘,却不知正是因为他离开了太阴学宫,所以他才能遇到仙人。

而这冯夷明明只是一介凡人,但是只因他喜好大河之景,便与仙人接下因果,有了这通天运道。

“机缘妙不可言!”

金鳞神龙感叹寥寥数语之后,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冯夷身上,仙人在他身上留下的赦令会是什么呢?

淡蓝色的光华还在继续,在光华之中,冯夷的意识很清晰,但是整个身体似乎超出了他掌控,他能够感受到那种撕裂筋骨的痛,可他叫不出声。

那种痛苦就像是有一条蚯蚓在人体的经脉至中年穿行,不止是痛,有时还有筋被撕裂的感觉。

淡淡的蓝色光华之中,冯夷可以感受到一道赦令缓缓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它一点点的出现,就像是春日的雨水浸湿大地一般的缓慢。

在蓝色之外,金鳞神龙可感受不到冯夷的感受,但是他也知道有些机缘都是不好受的,就像是他跃龙门一般,那龙门一旦倒在最后一步,没有九龙以血续命、更改根基,经脉几乎碎完、就连大龙都已经破碎了的金鳞鲤鱼是绝对没有活下来的道理可言。

敖广的注意更多的放在赦令之上,他静下来心神缓缓的感受着那赦令的道韵,老爷曾说赦令是道纹之中最接近于道的存在,这赦令更是仙人所下,若是能从上面悟出些什么,那可是了不得的机缘。

可惜,任凭敖广端详了许久,除了从赦令之上感受到一种如同流水的道韵之外,敖广是没有一丝所得。

“果然,这不是什么人都能悟出的。”

敖广摇了摇头,索性他也不是什么在意这些的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就像是仙人教导他的妖常常保持一颗平和之心,像老爷给它说的要和光同尘。

“不过,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如何再见仙人一面。”

敖广自然没有忘记,那日之中仙人曾许下如若有第三面之缘,将再给它一场机缘。

“对了,海龙王庙祀。”

敖广两只龙眸之中似乎闪出亮光,那日仙生出想要见他的念头,不就是因为他行善事于世,东海渔民为他铸就生祠吗?

“等冯夷恢复之后,我应立刻回到东海之滨。”

“也是时候,回报一下这些可爱的渔民了。”

在敖广思忖万千,已然在思考如何行云布雨的时候,在他眼前的蓝色变了,黄河河面之上的流水忽然凭空而起,化为九道水龙柱朝着冯夷涌来。

虚空之中的敖广下意识的避开了水柱,看着水柱与蓝色光华交融,他呆了呆。

“这是?”

在流水之下,那本来的光晕已然全部散去,留下了一道灵体的冯夷,敖广睁大的双目,这是死了?

躯体都没有了,冯夷一道凡躯,如何可以活下来。

但是下一刻,那九道黄河之水忽然在半空之中纠缠起来,不过片刻便化为了一道身躯,黄沙尽去,凝水为躯。

那魂魄在刹那之间便与凝水之躯融为一体,不知过了几个呼吸,在敖广面前那通明的凝水之躯忽然变化了起来,在本来没有棱角的人形之上,衣衫、面容、嘴角……………………

一个人的面貌缓缓展露起来,那凝水之躯也逐渐的凝实,不再通明。

经脉、脏腑、骨肉、肌肤……………………

就像是凭空之中长出了一个人来,随着那人的面容逐渐清晰,敖广几乎已经能够认出这就是冯夷。

又过了几个呼吸,衣衫、鞋履、凭空而现。

一个活生生的冯夷出现在敖广面前。

下一刻,冯夷睁开的双目,在他的眼眸深处,敖广隐隐看到了一道赦令,似乎神圣不可侵犯。

冯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之后,才抬起头看着敖广一拜道:

“谢敖兄护法!”

“无需多礼,这是应有之义,毕竟你也曾为我千里传信。”

“看冯夷兄弟的样子,这机缘…………可是…………”

敖广低沉着声音,但心中却是忍不住的好奇。

凝水为躯,化凡为道,这位冯夷究竟是得到什么机缘。

“已然得到了。”

冯夷再次看了看双手,然后再看了看那滚滚黄河道:“不想冯夷昔日在仙人独木舟上的闲言,竟然被仙人记下。”

冯夷依然记得,他曾在木舟之上与仙人说,这黄河之景,他一生一世都看不够,当时仙人笑而不语。

倒不曾想,一语成谶。

“仙人给了我一个神位!”

“神位?”

“对,赦令神位,封我为渭水之神,主渭水起落。”

“渭水?那可是仙宫所在。”

敖广瞪大了双眼,这可是了不得机缘。

第二百二十五章 缘法与旱灾

云海翻滚,千山齐黯,一抹璀璨为天边镀上了一层金边。

泰山东方绝顶处,翠绿之中,李春秋一身白衣靠在一块青石之上,面向着东方。

那金色的猴子睡倒在李春秋的脚下,此时正扯着呼噜,他的呼噜声很小,与风声融为一体,说不尽的清静自然。

李春秋拿起手边的酒水一饮而尽,酒水的味道带着一丝丝果实的甘甜,这是金色猴子给李春秋的。

李春秋也不曾想到这猴子竟然还会酿造猴儿酒这种手段。

“天地生养,道法自然,这猴儿酒当真是一种道。”

在古代之中,谁人能够想到这最上等的美酒竟然会是一只猴子酿造的。

李春秋饮着手中的猴儿酒,望着远方的天际,泰山四大奇景,他现在也只有这云海日出没有看过了。

凉风习习,带着树叶的香气,在泰山之上,李春秋独自一人看着那金色破晓千山,璀璨刺破了那滚滚云海。

“没有那熙熙攘攘的游客,这大美才是有了一丝真正惊心动魄的魂。”

李春秋放下了手中的酒壶,这般景象面前还拿着酒壶那是对这美景的不尊重,所以他决定过会再品尝这美酒。

起了朝阳的云海,就像是起了风的大海,开始翻涌起来。

李春秋坐在青石之上,直到金色朝阳彻底破碎了一切的晦暗,升起到了那半空之中,他才收回了神情。

“吱吱吱…………”

猴子早已经醒来了,但是看到自己的老大看得入神,他习惯地保持了沉默。

此时,李春秋回过神来,猴子自然耐不住寂寞,在李春秋的身前耍起宝来。

“你的猴儿酒却是很不错,日后多酿一些吧!”

李春秋看着猴子滑稽的模样,不由地笑出声来,出了太阴学宫的李春秋,不知不觉多了一些人气,但是道法却越发的精深起来。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千山万世,风景独道。

“吱吱吱…………”

猴子指了指那酒葫芦,然后在半空之中比划出来莫名的手势,不时还龇牙咧嘴的。

让李春秋感觉菩提老祖与如来佛祖所言的猢狲、泼猴果然是有些道理的。

“这酒你酿了数个月?”

“数个月不长。”

李春秋笑着,或许日后他计量时间的单位都要超过数个月。

想来,人生也是奇特,他本来求死,却求出一个长生。

他是先秦的缘法,但通天石碑又何尝不是他的缘法。

“或许我有一天会遇到石碑真正的主人。”

李春秋绝不信这石碑会是天生地养,它一定有一个主人。

朝阳的阳光洒在李春秋的脸上,映照出分明的棱角。

下一刻,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李春秋收回了思路,望向了远天。

“回东海了吗?”

李春秋感知到了那道属于金鳞鲤鱼的气息,从西向东而去。

回想了一下那条小鱼儿,当时李春秋可是捉弄的它很惨呢?

不过,若不是那场捉弄,李春秋也未必会直接给它真龙血脉。

“敖广,这可是东海龙王的名字,莫要辜负啊!”

然后,李春秋又再次望向了另一个方向,那是西方。

“冯夷,相比于那条小鱼儿,你这名字天生起的好!”

金鳞鲤鱼成为了真龙血脉,可畏是九死一生,但是冯夷却是李春秋一手送上的神位,其中固然有补偿的意味,但是也确是他这个人的性格与名字,给了李春秋一些莫名的回忆。

冯夷这名字当真是起的好。

冯夷、黄河这两者放在一起,总会让人想起那玄之又玄的缘法。

“缘法,道韵,就是这般玄妙。”

猴子望着呢喃自语的李春秋,有些摸不着头脑,看样子似乎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勾起了李春秋的兴趣。

看着猴子看着自己,李春秋伸出手来在小猴子的脑袋之上狠狠一敲,猴子下意识的想要去抱住自己的脑袋躲过这一下,但是尽管小猴子是异种、猴属又是灵敏至极的动物,可李春秋想要敲此世哪一人的脑瓜崩,谁又能够躲过去?

猴子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疼得他双眼之中蓄满了泪水,委屈地看着李春秋。

李春秋看着猴子,不由地调笑道:

“这也是缘法啊!”

缘法?什么缘法?

小猴子揉着自己的脑袋,不明所以。

“日后,你会有懂的时候。”

猴子闻言低下来了脑袋,他有种感觉李春秋就是为敲他脑袋找个借口。

想想自己日后,还要和这位一起不知道多少时间,小猴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猴生都是生无可恋。

“还唉声叹气上了,走吧,日出看完了,也该教你些东西了。”

看着猴子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李春秋不由得笑了。

当年菩提祖师教导猴子的时候,怕是也是真的有趣。

他虽然此时比不了菩提祖师,说不得日后可以比之,只是虽然不是菩提祖师,也不妨碍他教出来一个孙悟空。

“有趣啊!”

李春秋望了望朝阳笑了,然后转身朝着泰山山林之中走去,猴子揉着脑袋跟在李春秋的身后。

日出之时,当是修道之时。

…………………

在齐国西部,黄河以南,这里已经干旱了数日了,莫说是粮食牲畜,便是人也快要活不下去了。

齐国是沿海之地,又有着黄河流过,偏近于南方,本不应该有着旱灾,但是旱灾却确确实实地发生在了这里。

“再不下雨,只能再向王上请求调粮了。”

奉是这里的官员,他主管的就是农业,但是下雨这种事情,一个主管农业的官员说的是不算的。

对于科技不发达的古代来说,旱灾是会死人的,死很多人。

饿殍遍野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甚至有时连夸张都算不上。

奉已经决定,如果再不能求雨成功,那就自裁向王上与神灵请罪。

这在古代绝对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情,哪怕是在明清之时也有不少这等之事。

“希望,上天有好生之德吧!”

奉望着天空之中,不由地自言自语道。

他现在能够做的也只有坚信这个了。

但是下一刻,他却在虚空之中看到一道身影,像是一条长蛇在空中盘旋。

“那是什么?”

“它好像过来了。”

自昔日赵国天降流火之后,中原之地神魔妖鬼层出不穷,奉身为齐国一方重臣自然知道这世间是真的有种种玄妙。

难道自己遇到了?

只是,它是灾是祸?

“只希望是福不是祸!”

旱灾之中,他已然是心力交瘁,断然再遭不住一场大灾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赠雨

天空是那种纯净的湛蓝,不染丝毫的纤尘,在九万里苍天之上的敖广,其身形是那么的明显,毕竟他不是李春秋精通着种种道法,可以在人流之中也隐去身形。

在灾区之中的人只要抬头便可以看到那一道身影纵横在九天之上。

不仅是奉看到了,灾区的大部分的灾民都看到了那道身影,他们或是靠在墙壁上、或是直接躺在地上,但都抬着头,睁大着眼睛。

在那瘦弱不堪的一个个躯体上,一双双目光之中是说不出的斑驳,像是黑夜之中寂灭的灯,看不到丝毫再次燃起的希望。

此时便是真的妖兽来了,灾民也跑不动了,那反而是一种解脱。

灾民望着敖广的身躯,说不出是喜是悲。

天空之中,敖丙的身躯自九天而落,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如同钢铁铸成一般的躯体,上面鳞甲泛着璀璨的金光肆意展示着他的锋利与高贵。

龙这种生物,本就是这样的张扬与强大。

奉勉强控制着自己心中的震惊,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地握紧了拳头,这究竟是什么妖物?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眼前的家伙就像是无数动物拼凑起来的,但是又是那么的和谐。

奉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有什么表现,无翅而能行,这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妖兽。

在本地官员奉犹豫的时候,敖广已经到了奉的面前,奉这一刻才意识到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十余丈的身形凭空盘踞在半空之中,那一双如同青铜鼎一般的眼眸扫视着四方。

奉感觉自己衣衫都湿透了,那种压迫感似乎是一种源自于生命本质的压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金色的家伙才将扫视的目光收了回来,他看着眼前的奉,如同闷雷一般的声音响起。

“你就是这里的官员?”

会说话?

奉再次呆住了。

可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有妖兽会说话的,之前斩妖令的游侠们所斩之妖邪,也从未听闻过这等事件。

不同于奉的震惊。

闻声,旱灾之中的百姓无神的双目之中似乎又找回了什么,他们费尽力气将瘦弱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自己撑起来,朝着敖广望去。

“说话啊!”

敖广皱了皱眉,难道这家伙还不会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当上官的?

奉被敖广的声音猛然惊醒。

“我…………我是!”

奉看着自己眼前比自己都差不多大小的双目,颤颤巍巍地道。

敖广低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奉道:

“原来你会说话,那更好了,我名敖广,乃是龙族,昔日曾经受到齐国东海之滨的人祭祀,今日化龙归于东海,却看此地似乎遭了灾,可是旱灾?。”

“是!”

奉承认了下来,但是他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这位龙族为什么要问这个?

难道……………他要…………

奉抬起了头,眼中带着一丝丝的期待。

那道如同闷雷一般的声音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东海齐民,昔日助我,今日我敖广不可坐视不理。”

“天不降雨,我敖广帮你们。”

敖广低头看了众人一眼,那停留在半空之中的躯体游走起来。

下一刻,一道金色冲霄而起。

奉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然后他瞪大了双目望向了天空。

真的可以吗?

他带着怀疑,也带着希望。

不过数十个呼吸之间,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间开始起了丝丝的云气,云气不断的汇聚,不过片刻便已然是乌云蔽日。

“轰隆!”

浓密的黑云之中,一道惊雷而起,炸裂在虚空之中,将整个大地映的明亮起来。

“哒!”

片刻之后,一滴雨水忽然滴落在奉的祈雨台上,奉低下了身子,用手沾着祈雨台上的雨滴呆住了。

“真的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来了!”

奉一连说了三声,一声比一声大声,在最后一声“来了”道出后,四十来岁的奉,掩面哭泣,一边哭一边笑。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但是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唯有泪水才是千言万语。

“轰隆!”

又是惊雷炸响,在浓密的乌云之中,灾民甚至可以在电光之中看到一道龙影在云雾之上纵横。

下一刻,大雨倾盆,无数饱满的雨滴狠狠地砸在这干涸的大地之上,狠狠的怜爱着已经不雨水遗忘了不知道多久的大地。

“来了!”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

灾民先是呆呆地看着大地之上不断被雨滴拍打的泥水,那本来斑驳错落只有丝丝微光的眼眸之中,像是重新出现了光亮彻底拨开了斑驳。

下一刻,他们像是从定格的动画之中恢复了过来。

众人一边欢呼,一边哭泣,一边抬起头颅张开大嘴接着那一滴滴雨水。

没有人在意衣衫是否被打湿,没有人注意大地的泥水是否溅在了身上,他们痛饮着雨水。

奉在祈雨台上,带着泪水与雨水纠杂的眼眸看着在大地之上欢呼的众人,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慎重地跪倒在了大地之上。

奉朝着那乌云之中穿梭的身影一拜到底。

“上卿奉,替齐民叩谢东海龙族敖广大恩,愿永不绝祀。”

奉结结实实地磕了九个头,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他声音在狂风大雨之中,也显得是那么的有力。

这是齐民的承诺。

在祈雨台下面的齐民虽然拜倒,但是在所有人的眼中,龙族已然是神灵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在乌云之中游走的敖广,忽然感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在自己的龙躯之中游走着。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舒服。

之前,敖广还是金鳞鲤鱼的时候,他就感受过这种感觉,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因为那些人庙祀。

低头了看了看云雾之下的众人,敖广转身而去。

大雨依旧,一直下了一天,在大雨结束的时候,才有一道声音响彻奉的耳边。

“大雨可曾满意?”

奉看着已经晴朗的天空,看着自己写下的“龙王庙祀”四个大字,笑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山中无甲子

泰山之上,李春秋过的是没有时间的日子,山中无甲子,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一片树叶从树枝之上飘落,扫开了淡淡的雾气,在空中飘荡起来。

树下的李春秋伸出手接下来了这一片树叶。

“岁月如梭,亦是静好之象。”

看着手中的落叶,李春秋掐着手中起了一卦,也不算这天地大势,他只是算了算时间。

不算不知道,一算竟然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

“时间,或许终会成为我的记忆。”

吹落了手中的落叶,任凭那树叶落在了大地之上。

李春秋站起身来,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树叶的簌簌声,从远而近,一只金色的猴子忽然从天而将,落在了李春秋身上的不远处,小猴子看着李春秋“吱吱吱”的叫个不停,神情之中的兴奋难以掩盖。

“不就是学会了驾云吗?有什么高兴的,你那驾云连爬都算不上。”

“吱吱吱…………”

“你这泼猴啊!”

李春秋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猴子见到李春秋没有再训斥它,连忙跟上了李春秋的步伐。

…………………………

一个时辰之后,李春秋走到了泰山山坡之上,在这里他看到了江,还有一群泰山贼,能够看出来比昔日泰山贼的数量已经少了许多了。

“仙人!”

见到李春秋,江躬身行礼,眼眸之中是说不出的激动。

在这两位鬼神手下的日子那可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位仙人虽然也看上去不好说话,但是他真的比两位鬼神看上去好太多了。

随着江的行礼,整个泰山贼也纷纷向着李春秋行礼,他们的礼仪全部像是经过诸侯礼官打熬一般。

“看来你们的调教很有成果。”

李春秋看着一众泰山贼,现在让这群泰山贼换一身衣服,说他们是诸侯内官也会有人相信。

在虚空之中时隐时现的黑白无常连忙现身,在泰山贼面前他们敢不现身,但是在这位面前,他们可是不敢。

酆都大帝都要敬重的仙人,可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

尽管如此,黑白无常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的打量着这位仙人想要将他的面容记入心中,只求日后人间相见不会忘记。

“谢仙人夸奖!”

黑白无常躬身道。

“做得好就是做得好,闲来无事,以老魁树的树枝炼制了两根打神棒,便送你们二人了。”

李春秋袖袍轻轻一挥,一黑一白两根木棒出现在黑白无常的身前,木棒之上流露着一种让魂魄讳莫如深的气息。

黑白无常看着打神棒不由的意动,但是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两人眼神交流之后,黑无常上前一步。

“仙人,此时本是酆都大帝吩咐,小鬼不敢领赏。”

“我赐下,你们便拿着,便是酆都也不敢说二话。”

一旁站着的泰山贼们感觉自己的身上越发的冷了起来。

酆都大帝!

与这二位鬼神呆了这么多的时日,他们哪里会不知道这位赦令整个阴间,统御鬼神的酆都大帝。

期间有人聊到阴世,便曾说到过这位酆都大帝,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位鬼神直接以勾魂勾穿了他的琵琶骨,将其魂魄勾了出去。

两位鬼神做完此事便离开,只留下一句:阴世大帝岂是尔等可以议论的。

从此,泰山贼之中再也没有敢言论阴世是非的。

尽管江之前猜测,这位仙人地位应该在酆都大帝之上,但是却不敢肯定。

见到今日之语,他觉得自己的不是高估了,而是低估了。

“如此,我兄弟二人却之不恭。”

黑白无常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两只打神棒,其神魂之中的波动流露着清晰的欣喜。

李春秋看了看这两人,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朝着山下继续走去,这是他这一个月来的习惯,每天走一点,力图将泰山走一遍。

此时的泰山没有什么风景开发,那是数亿万年来地质与植物的珍藏,当得一句大美,当然细致处的风景更是美不胜收。

“调教的差不多了,就将他们逐出泰山吧,这地方终究不是一群贼应该呆的,若是他们日后依旧为贼,那死后便入地狱吧!至于你们两个,找些鬼兵驻守在泰山之下的阴阳交界之处,一为镇压阴魂,防止阴世有鬼魂越过这阴阳之界,二为守护泰山,这是我九州圣地,可容不得宵小之辈。”

在李春秋走远之后,声音才从远处传来,黑白无常躬身而拜,慎重地接下了这一道命令。

在李春秋消失在黑白无常眼界之中后,两位鬼神才缓缓起身,转过身来,那燃烧在眼眸之中的两把烈火展露着莫名的情绪。

“既然仙人有令,你们还在等什么?”

阴恻恻的声音在午后的泰山山林之中响起,说不出的寒意从一众泰山贼的头顶百会穴顺着脊柱而下。

“小人们这就走!这就走!”

尽管江对于错过仙人这种机缘有些不舍,但是他是知道这两位鬼神的狠辣的。

这些勾魂锁魄不知道多少年的鬼神,绝对不会有着怜悯,此时不走说不得那勾魂勾之上又要上去一个厉鬼。

“不用急,我们兄弟二人送送你们。”

“是………是……是。”

没有泰山贼敢有意见,有意见的泰山贼已经死去了,甚至连魂魄都不得安息。

黑白无常缓缓压着泰山贼从泰山另一侧下去,仙人已经让他们将泰山贼全部逐下泰山,便是仙人不想再见到这些泰山贼,若是再在路上遇到,岂不是说明他们办事不利?

“二位鬼神大人,下山不是走另一条路吗?”

“怎么?换条路你们就不能下山了?”

黑无常的铁面之上带着说不出的寒意,那是赤裸裸的威胁。

“但这条路可是绝壁,下去很难!”

“很难,就是也能下去。”

黑无常没有再与一众泰山贼辩论半分,两道身影一道在泰山贼前方,一道在泰山贼后方,压着泰山贼朝着山下走去。

江望了望那险峻的绝壁,又看了看黑白无常时隐时现的身影,他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求仙

对于泰山贼的悲惨遭遇,李春秋不知道也感兴趣,他现在正在顺着泰山的古老的地层一步步走下,没有用一点的法力。

就像是一个凡人,顺着山路走下,李春秋在磨砺自己的心境,用着最质朴的方式。

在泰山山坡之上的落叶被李春秋踩的“吱吱”作响,山间的鸟儿不时发出鸣叫,小猴子跟在李春秋的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

尽管他很是急躁,但是他也知道,在李春秋的面前,他最该保持谦卑。

一人一猴,就这样缓缓顺着山路走下。

一个时辰,亦或者两个时辰,李春秋没有刻意地记录时间,尽管随手掐指便可以得到答案,但是几个时辰的时间,对他来说本没有意义。

诸侯战争至少一两年才能结束,这盘棋他全部给了自己的弟子,当他再次出山的时候,那会是一场征途。

但是,此刻,在李春秋却面前出现了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那男子身着华服,绘有星月之图,看上去确是有着器宇轩昂之感。

但是也只是看上去而已,太阴学宫之中随便拎出一个学子都要比眼前这人看上去强。

李春秋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来诧异的神情,尽管他在泰山之上留下了一道灵气通道,使得整个泰山便灵气环绕,但是他毕竟没有封了上泰山的路径,泰山这么大,来几个人太正常不过了。

李春秋带着猴子无喜无悲的从那男子身前走过,芸芸众生都是过客,这世间终究不是每个人都与他有缘。

“这位兄台可否停一下,我有一问,不知可否解答?”

风叔态度显得很恭敬,他上山是来求仙的,可不是来得罪人的。

“说说!”

李春秋停下脚步,随意地问道。

万念随心,他可以听,但是否能回答却是两说,站在他的位置哪怕是挥笔在虚空之中点缀一两下,那也会对整个天下产生无尽的影响。

“我名风叔,日前听闻泰山之上有着媲美太阴学宫的奇景,疑似有仙人落于泰山之上,遂来此看看能否求得仙缘,敢问兄台可知这山上是否有着奇异之处?”

“奇异之处?”

李春秋抬了抬头,望了望下山的道路,道:

“或许夜晚中,泰山脚下会有吧!”

风叔眼中一亮。

“敢问是什么奇景?”

“你若有兴趣就自己看看吧!”

李春秋笑了笑,也不会回答眼前人的疑问,只是继续朝着山下走去,金色小猴子对着风叔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连奔带跳的跟上了李春秋。

“山下?不是说山高有仙居吗?怎么会在山下呢?”

风叔拿不准李春秋说的是真是假,只好先登上泰山,然后晚上再下来。

泰山之奇,已然传遍四方,古之封禅之地,有什么异动,诸侯皆知,这是瞒不住的。

但是诸侯也有远近之别,风叔便是第一批达到泰山的人,在泰山之上出现与太阴学宫相同的异象,这说不定就是什么仙人降世之象,自然会有数不尽的人来此,在风叔之后,明日说不得就有数百人来此。

风叔唯一的优势便是来的快,他只能力求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之中,他能够比别人快一步找到仙人,或者异象。

想到这里,风叔连忙将目光从李春秋离开的地方移开了,他双目望着云雾笼罩着的泰山,目光坚定地朝着泰山之巅进发。

而李春秋则是继续进行着如同老年人的漫步,时不时他还与上山的猎户打打招呼,在泰山呆了一个月的时间,与这些猎户隔个两三天就见到一次,他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至于上山求仙的人,若是其中真的有缘法非常的人的,李春秋也不会吝啬,泰山之上日后人一定不少,这等圣地若是没有一个像样的跑腿之人也是不像话的。

可要想李春秋为他们做出什么改变就想多了,天地如逆旅,众生为行人。

有几个人能够让李春秋这种跳出了逆旅的人动容的。

所以,李春秋仍旧是按照着之前的习惯,顺着自己没有走过的泰山路径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后,回到了山顶之上,小猴子就像是死尸一般跟在李春秋的身后,没办法像是猴子这种坐不住的生物,你让他和老年人一般的李春秋散步,简直就像是慢性自杀。

等到李春秋回到山顶之上的时候,已然是晚风习习,小猴子无精打采地坐在李春秋的身侧。

天天这么散步,这猴生无望啊!

李春秋好像是知道了小猴子想法,他摇了摇头,靠在青石之上。

“明日,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吱吱吱吱…………”

小猴子以为李春秋将他抛弃了,急的都叫了起来。

“不是抛弃你,明天你就在云海之中练爬云吧,不过不许让人看到,不然你就接着跟着我散步吧!”

“吱吱吱……………”

听到不是驱逐之后,小猴子一颗躁动的心寂静了下来,然后忍不住兴奋地欢呼起来,但是他刚刚跳起来,就被李春秋一个脑瓜崩打了下来。

“跳脱!”

李春秋看了一眼一脸委屈的小猴子,给予了两个字的评价。

夜色之中,一阵阴风忽然吹动,李春秋神色不见半分变化。

“出来吧!”

随着李春秋的声音响起,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李春秋身后不远处,在躯体凝实之后,随即躬身而拜。

“拜见仙人,回禀仙人,酆都大帝已经准许在泰山之下的布局,此时阴阳两界的守护将由一万阴兵驻守,另外,我兄弟二人将在泰山候命,随时听候仙人差遣。”

黑无常在回到阴世之后,在和酆都大帝转述之后,酆都大帝没有半分犹豫便调动了一万最精锐的阴兵驻守泰山之下,甚至还将本来的鬼门关地址变动了。

一句话,改变了整个阴世的布局,黑无常甚至有点不敢想自己身前这位究竟是什么身份。

“行了,下去吧!”

李春秋轻轻摆了摆手,黑白无常便很识趣的隐去了身形。

望了望那璀璨的圆月,李春秋笑了笑。

“明月、阴兵、浓雾。”

“或许,夜色之中的奇景会很吓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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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泰山守道人

夜色如水,浸透了浓雾。

风叔在浓雾之中顺着山路从泰山之上走下,他神情兴致皆是不高,在泰山之上他没有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难道本没有什么仙人临世?

“现在也只有下山看看了。”

风叔没有别的办法,他只比他人快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罢了,泰山太大了,他终究是不能将整个泰山搜查一遍。

“只希望那人说的是真的,不然这一天一夜的先机只能浪费了。”

风叔只能吧李春秋说的话死马当活马医,因为那是他唯一的机会了,明日九州四方之人来到这里之后,他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风叔也想过李春秋是不是仙人,毕竟在泰山之上也只有那一人一猴有些不一般,可是想了想后,他觉得终究是不太可能。

李春秋相比于太阴学宫那位以汉白玉铸就宫楼的仙人,终归是太普通了。

随着风叔脚下山脉的高度逐渐的降低,夜色下的古木之中,越发的阴冷,伴随着入夜的湿气,让风叔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而这种寒冷随着风叔从泰山之上走下来,越发的明显。

风叔不由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明明也是修道之人,尽管境界不算精深,但是被夏末的夜寒冻得一身鸡皮疙瘩确实也不太正常。

“或许,这就是那人说的异象?”

“难道仙人真的自山下?”

风叔念头即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眼前的雾气渐深,但是风叔还是没有犹豫地进入了其中。

浓雾。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风叔在其中只能摸索着前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浓密的雾气才渐渐散去。

出现在风叔的视野之中是一道身影,那身影在浓雾之中时隐时现,像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

“这就应该是仙人吧!”

风叔在心中暗暗道,可心中的欣喜却无法按捺。

这可是仙缘,世间有几人能够见到仙人,能够得到仙缘?

随着风叔不断向前走去,在雾气之中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身白衣,其身配高冠,说不尽的寒意自其身扑面而来。

仙人!

风叔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一种预感,这绝对是仙人。

风叔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他这时候可不能失了礼数。

一步。

又一步。

那白色的身影在风叔的眼中越发的清晰起来。

就在风叔停下脚步准备行礼的时候,一阵风凭空而起,那浓密的雾气不过片刻便被吹尽。

准备行礼的风叔瞳孔在瞬间放大,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物。

在山野之上,浓雾渐去,那一具具身着重甲的骷髅在山上缓缓清晰起来,他们的头盔之下是一双闪烁着淡青色的火光,妖冶至极。

而在骷髅两侧,那是一盏盏青灯,同样的妖冶的青绿色,说不出的渗人。

阴兵!

尽管风叔没有见过,但是此时阳间还有谁不知道阴世阴兵。

这是要人命的鬼神啊!

一身冷汗的风叔立刻将目光移回到了那一道白衣人身上。

这时候,风叔才发现刚刚看见的白衣人此时正站在那无尽阴兵之前,在他旁还有一个黑衣人。

那不是什么仙人风骨的男子,那是阴世衙内。

风叔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这两位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是黑白无常。

风叔此时身体都僵硬了。

这就是奇景、异象?

确实够奇景。

但是,他宁愿自己看不到。

风叔僵硬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像是僵尸一般朝着另一侧走去。

他的目光笔直地看向前方,双目之中似乎再无他物。

风叔现在只希望那些鬼神不要注意到自己。

他此时心中已然将李春秋列为了大敌,这一定也是来泰山寻找机缘的人,看到他也是寻找仙缘之人,便下手坑了他。

“若能生离此地,必然一报还一报。”

风叔在自己的心中暗暗道,可脚下的步伐却再不断的加快。

可此时一道声音响起在风叔的耳边。

“停下!”

那声音像是从千年寒冰之上融化的雪水淋在了风叔的头顶。

风叔整个人一刹那就像是被拉直了一般。

在他的脑海之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但是最终他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之中留下。

跑!

风叔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便用尽了全力朝着山下跑去。

在眼角的余晖之中,他甚至看到了青灯在自己的视野之中不断被拉远。

不要追我。

千万不要追我!

风叔心中不断祈求着。

但是一切并没有如同他所祈求的发展。

在风叔眼眸之中,一道黑影闪过,下一刻,他狠狠撞在了一道身躯之上。

就像是撞在了一根千年冰柱之上,风叔一瞬间整个人都被冻透了,整个人不住地打着寒颤,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那青绿色的两道灵魂之火与黑衣在他的眼眸之中不断放大。

下一刻,风叔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

清晨,黎明,风叔隐隐约约听到了数不清的议论声,像是令人讨厌的苍蝇。

“这人好像是齐国贵族风叔。”

“他怎么在这里?”

“还能是什么,肯定是因为仙缘来的。”

“只不过,他怎么会倒在这里。”

“把他叫醒不久知道了吗?”

~~~~~~~~~~~~~~~

此时,在泰山之上,李春秋轻轻扯下来了一片树叶,随手丢了出去。

树叶轻轻地飘舞在半空之中,轻轻地摇晃坠落。

李春秋的目光随着树叶落下,看着最终坠落在地面之上的落叶。

“看来来的人不少。”

“扰人清静啊!”

李春秋摇了摇头后,转身朝着山下走去,应该还有一两月久能将整个泰山走遍了。

伴随着簌簌的落叶声与李春秋踩在厚厚的落叶上的声音,那白衣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云海之上,金色的小猴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然后钻入了云海深处。

李春秋可是说了绝对不能让人看到他,那么他可要藏好一些。

泰山之上,注定不会平静了,只是不知道谁会是最终的泰山守道人呢?

李春秋有些好奇。

:。:

第二百三十章 李伯阳

尽管李春秋有些好奇,可对于一个已经迈入长生的仙人来说,他有足够的时间见证一切,一切都不需要太急。

所以李春秋自从数不清的求仙者进入泰山之后,仍旧保持着自己的生活习惯,他每日日出之后,会顺着泰山而下,走着陌生的道路之上,直到傍晚才会回到泰山之上。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李春秋以最质朴的方式感悟着大道。

在散步途中,尽管他也会碰到很多求仙者,但是李春秋此时相比于在太阴学宫之中时刻开着无双的状态来讲,还是太普通了。

尽管很多人都看到了李春秋,也只当他是一起来泰山求仙的人,毕竟此时泰山之上都是身着华服的贵族,多李春秋一个不多,少李春秋一个不少。

有谁能够想到他们心心念念的仙人就在眼前呢?

所以李春秋很自在,他像是活在泰山云雾之中一个自在客,在碌碌众生之中信步闲庭。

但是,泰山之上的求仙人就没有这么开心了,从泰山脚下到四方山脉,他们几乎将整个泰山发了一个遍,但是未曾见到一丝仙人的足迹,却见到鬼神。

泰山脚下,一旦入夜之后,就像是乱葬岗一般,迷雾之下,是如同冰雕雕刻而出的阴兵林立,从眼前直到天际,那一盏盏青灯上是幽幽的青绿色火焰,说不出的渗人。

数名见到鬼神的求仙者曾回忆道只要见到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的正面,他们就像是瞬间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掌控,不能控制地昏过去。

有人已经开始怀疑,难道这泰山异象并不是仙人降世引起的,而是这泰山之下的鬼神引起的?

于是,有一大部分求仙者开始在入夜之后,在泰山脚下走动,以求见到鬼神,可是鬼神是见到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在见到了黑白无常之后,还能保持神志清醒的。

泰山之下,每日清晨总是会出现数十位昏迷的求仙者,众人心知肚明,这些人都是想看到能否从鬼神那里获得仙缘。

可是那一万阴兵,不过是李春秋令酆都来镇守阴阳交界的,那黑白无常也不过是酆都大帝赦令来服侍李春秋的,无论是谁,也不敢对于这群靠近阴阳交界的修士留下什么机缘。

日子一天天过去着,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泰山之上的求仙者便少了一半多,他们已经将整个泰山几乎翻了一个底朝天,但是还是没有收获,只能离去。

至于剩下的一部分则是仍旧想在鬼神那里碰运气。

这一天傍晚,李春秋从新的道路回到了泰山的峰顶之上,停下来脚步之后,他像是一个老人一般缓缓拉伸了一下自己的筋骨,然后靠着青石坐下,随手从虚空之中拿出一壶猴儿酒。

李春秋享受这此时的简单与惬意。

“泰山上的求仙者还剩多少?”

“还剩下一千三百四十二人。”

在李春秋的身后黑白无常听到仙人发问,他们缓缓从虚空之中显露出来身形。

黑白无常除了入夜后会回到阴阳交界驻守阴兵之外,在白日之中基本上都跟在李春秋的身后,随着他一起游历整座泰山。

“看来已经去了一半了。”

“古人竟然也如此浮躁。”

李春秋摇了摇头,再次饮了一口猴儿酒,清冽纯香之中也是自然的韵味。

“世人浮躁,少有大机缘之人。”

黑白无常轻声应和道,他们每日看着那些求仙者离去,直呼可惜。

这可是真正的仙缘。

世间有几位能够让酆都大帝都俯首的仙人,这等仙人的仙缘,这些庸夫俗子竟然连一个月都等不了,真的是心智不坚、福缘不足,受不了这等大机缘。

“这泰山之上的求仙者,可有奇特的?”

李春秋笑了笑,再次问出一句,他也不在乎那些求仙者的离去,离开的自然没有这运道。

这世间只有凡人求仙缘,哪里有仙人求着凡人来的道理。

“奇特的?”

黑白无常愣了愣,这是把那些求仙者的机缘都交给他们抉择了。

黑无常下意识看了看李春秋,李春秋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他举起手示意黑白无常说就好了。

“说就可以,你说出的我未必看的入眼,你不说的我未必不入眼。”

黑无常闻言神色平静了下来,他回忆了一下泰山之上的求仙者,这些求仙者他也是细细观察过的。

“是有一个人很奇怪,他前几日还像其他人一起寻找仙人的足迹,但是不过三日之后,他…………”

“他怎么了?”

黑无常打量了一下李春秋的神色之后,道

“他就像是仙人一样,每日起来上山散步,偶尔还看看风景,不像是一个求仙的人,反而像是一个旅游的人…………”

黑无常越说越小声。

但李春秋却笑了笑,又饮了一口猴儿酒道“他叫什么?”

“李伯阳。”

李春秋抬了抬头,望着落下的夕阳。

“伯阳为首,好名字。”

李春秋伸出另一只手随手掐算了一下,冥冥之中命运的线条似乎被清理开来,下一刻,李春秋掐算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他笑了笑道

“或许真有求之不得,不求得之。”

抬了抬头,李春秋挥了挥手道

“隐匿了身形吧,说曹操——曹操就到。”

黑白无常愣了愣,曹操是谁?

但是他们身形却没有一丝的犹豫,如同飘散的青烟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过了一刻钟后,一个儒雅的男子走上了泰山的顶峰,李春秋靠在青石之上,肆意地饮着手中的猴儿酒,也不在意来人,这一个月之中,有着数十人来到山上找李春秋,各有心思。

李春秋皆以自己也没有找到仙缘全部回绝了,后来来找他的人就少了。

只是不知道这李伯阳是为了什么来找他的。

下一刻,李伯阳看着李春秋率先开口了,他用力嗅了嗅酒香道

“这酒香肆意,我可从未在他处闻得,兄台可否匀出一点,解救下一个酒鬼?”

。6

第二百三十一章 酒友

“不能,因为这里不止你一个酒鬼,而这里的酒只能解救一个酒鬼。”

李春秋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我只能看看风景了。”

李伯阳摇了摇头,也不在意,只是在李春秋身侧随意地坐了下来。

“随意!”

李春秋摆了摆手,然后继续喝着葫芦之中的猴儿酒,他并不介意有人来到这里。

巍巍泰山,当属九州,他终究不是那般霸道的人。

这里如果说一定要有一个主人的话,那也只有那泰山山灵可以勉强说得上是它的主人。

明月悬空,皎洁无暇。

李春秋和李伯阳就坐在山顶之上,清凉的月色照耀下来。

两人就静静的看着月色与稀星,不言不语,只有轻轻的饮酒声。

时间似乎就这样悠闲下来,不争不斗,世间一切浮躁,随着夜风而去。

“吱吱吱…………”

小猴子的叫声打破了一切。

李伯阳转头望去,却看到一只小猴子从远处跑来,小猴子的手中还拿着一个葫芦。

葫芦其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见到有人在李春秋身边之后,小猴子停了下来愣了愣,缓过神来之后,他跳上了李春秋靠着的大青石,将手中的葫芦递给了李春秋。

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还在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是哪个?

小猴子最近也碰到过其他人,但是能够坐在李春秋身侧的,这还是第一个。

小猴子打量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李伯阳有什么异常之后,翻了一个身躺在了大青石之上,也不看李伯阳了。

靠在青石上的李春秋将手中的空葫芦递给了小猴子,然后接过那装满酒水的葫芦。

他轻轻摇了摇这酒葫芦之后,然后打开了酒塞,一股浓郁至极的酒香溢散出来。

那香气像是山中野果的芬芳,又像是夏日之中的树木的清香……………………

“这竟然是猴儿酒。”

李伯阳睁大了双目,传闻之中:猴儿酒由猴子所酿造。

但是李伯阳从来没有见过,不想今日竟然在这里看到。

李春秋笑了笑,没有回答李伯阳的问题,只是将守住手中的酒葫芦递了过去。

“尝尝!”

李伯阳愣了愣,然后直接接过了酒葫芦,仰头痛饮。

在狂饮数口之后,他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大笑道:“痛快!”

似乎在这一刻,在泰山之上的一切不开心都随风而去。

李春秋望着月色,轻轻笑道:

“你也不问我为什么给你猴儿酒?”

李伯阳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李春秋,笑了笑。

“你给我是缘法,不给我也是缘法,既然是缘法,还想它做什么。”

李春秋愣了愣,然后看了一眼李伯阳,哑然笑道:

“有道理,当浮人生一大白。”

李春秋笑了笑,然后对着小猴子道:“再打一壶来。”

小猴子愣了愣,他看了看手中的酒葫芦,然后又看了看李伯阳,冲着李伯阳呲了呲牙。

这猴儿酒本就没有多少了,他每日之中还要悉心照料,这里又要打一壶,那他明日岂不是要在想办法采果子酿酒?

这真是越想越气,小猴子两个獠牙全部亮了出来。

然后他便看到一只大手在自己的眼前放大,下一刻便是眼冒金星。

李春秋在小猴子脑袋上一敲,摇了摇头道:

“还不快去?”

“吱吱吱………”

小猴子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对李伯阳的一声恐吓之后,不甘地朝着远处跑去。

在夜色下不一会便失去的身影。

“这小猴子好通人性!”

看到小猴子离去之后,李伯阳回想着之前小猴子的表情不由笑出声来。

李春秋摇了摇头道:

“一个小心眼罢了,不过这些猴儿酒都是他酿的,日前不过我一个人喝,他还有玩耍的时间,现在加上了你小子,他有的忙了。”

“那却是我不对了。”

李伯阳再次饮了一口猴儿酒,摇头笑道。

李春秋不做言语,他的心神全部在这天地之间摇曳着,自在无忧,满是逍遥。

李伯阳见到李春秋不言语,也不在意,他再次狂饮了一口,然后靠在青石之上,醉眼看着圆月良宵。

“好酒!”

“这等景色何必寻仙呢?”

闻言,李春秋道:

“你若不是寻仙,为何来这泰山?”

“人世不由己事情多了,我本来也是想来看看的,但是到了泰山几日之后,觉得寻仙无趣,不如这巍然泰山来的有趣。”

李伯阳是被家人逼来的,求仙之事,不是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他是贵族,是李氏一脉的扛鼎人,姓氏二字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这是责任。

一个姓之下有着远近亲疏,有着各脉的氏族,不是他想怎样便能够怎样的。

他从心里对于长生久视、权势名利都看不上,但是他的姓氏要求他必须追求。

其实他可以理解,因为对于一个姓氏来说,这是必须,人不能永久的活着,不能永久的掌握权柄,那么就必须有新的人来掌控一个家族的权柄,或者说继承这个权柄。

尤其是在这个天子失威,九鼎难驭,诸侯角逐,逐鹿中原的时候。

秦国的威势已然到了极致,以李伯阳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出,诸侯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所以他妥协了。

“你需要仙人的机缘。”

李春秋没有看着李伯阳,他只是站起身来,笑了笑道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伯阳没有什么否认的,他点了点头。

“对,但这泰山之上的人都需要。”

“如果我是仙人,那么我不会随意的留下机缘,想想长生不死的仙人能够有什么所求,他为什么要留下机缘?”

“因为缘法。”

李春秋笑了笑。

“如果日后有空,可以继续找我喝酒,我还会在泰山之上呆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呢?”

“或许会随处走走。”

“好!”

“那这葫芦酒,就送给我了吧!”

“随意!”

李伯阳站起身来转身离去,在醉意之中,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看到这位不知名的朋友整个人身上是流转的光辉,其与整个泰山共鸣着。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之后,那本来的异象消失在了李伯阳的眼前。

“醉了啊,醉了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 真仙

日出日落,李春秋一如既往地早出晚归,力图走遍整个泰山每一寸土地。

泰山之上已然有着来往的求仙人,却不影响李春秋的步伐。

傍晚,李春秋迈着如同老年人的步伐走回了泰山绝顶。

泰山之上,今日长风呼啸,虽然没有乌云蔽日,可依旧有着独有凄寒。

长风吹动着李春秋的衣衫,而李春秋的目光顺着泰山之巅落下。

泰山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这里有着五世同堂的地质岩层,贯穿数亿万年的历史,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有着数不清帝王的封禅之地才在整个九州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

李春秋初来泰山之时,还没有感到这种的无尽沧桑,但是随着他心境在泰山两个月的生活之下逐渐的平缓,一种亘古而来的沧桑从这郁郁葱葱的山脉之上溢散而出。

这种岁月渗入了每一寸的大地之中,也勾起了李春秋从通天石碑之中得到的记忆,两者逐渐在从指间流逝的时间之中融合。

一种莫名的意境在李春秋心中逐渐凝结,像是俯视天地的天道,但是其中又带着一丝丝人世悲欢。

李春秋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心境,在他脑海之中的记忆里也没有对其详细的描述。

但其给李春秋的心境带来了极大的提升,所谓修炼最开始不过是力求将自己的每一寸意志融入身体之中,这就是对于意志的打磨,心境的历练。

“呼!”

李春秋站在那青石之上,衣衫被长风吹的呼呼作响,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像是在感叹了着什么

“昭昭大道,人真的太渺小了。”

当世人的眼光被拉到天道的角度,一切都似乎是微不足道的。

可尽管李春秋越发的理解这世间的大道,便越觉得芸芸众生是何等渺小,但是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这世间终会在他的手中改变,就从这九州崛起。

李春秋没有下过泰山,但是他却知道诸侯与秦国的谈判已经破碎。

他的弟子已经准备接手这盘准备许久的大局。

“希望你们能够那小子多些磨难。”

在长风之下,整个泰山逐渐陷入了黑暗之中,李春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黑暗之中的云海滚滚,黑暗对于他这个境界的人来说早已经不是束缚了,神念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我又来了!”

在李春秋的身后,李伯阳气喘吁吁的走上了泰山,在黑暗之中,他看向李春秋的目光带着一种莫名的神色。

他或许真的是…………那位。

李伯阳虽然在自己的心中不能确定,但是几乎已经有了九成九的把握。

泰山绝顶之上,这时只有两个人。

李春秋虽然背对着李伯阳,但是神念遍布整个泰山的他,自然知道身后的李伯阳是什么神色,他笑了笑,也不拆穿,只道出一句:

“酒还在路上。”

李伯阳抬起头。

“酒,不重要,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的语气有些颤抖,似乎他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现在的想法。

李春秋闻声笑了笑,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李伯阳笑道:

“问吧!”

李伯阳深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缭乱的思绪。

“我今日去见了泰山脚下的鬼神。”

李春秋闻言摇了摇头道:

“鬼神掌死,阴世主亡,你们何苦见那鬼神?若是真的身死早晚可以见到。”

李伯阳补充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泰山脚下的鬼神自此之前似乎一直有着莫名的禁忌,凡是见到鬼神之人,第二天皆昏迷在了泰山脚下,从无幸者,但是我没有。”

李伯阳走近李春秋的身前,神情古怪道:

“没有道理我会是独存的幸者,除非…………”

“除非什么?”

李春秋淡笑着。

李伯阳双目看着他,神色慎重道:

“除非,我身后有着鬼神都畏惧的人。”

“你是仙人?”

李伯阳没有绕弯,他简明扼要地道出这么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但是他心中是忐忑的,无论是谁,面对自己新交的朋友是仙人这种事情都保持不了平静。

李春秋依旧笑着。

“怎么?你想从我求什么?”

这几乎是默认了。

李伯阳退了一步,这一刹那,他不知道自己该以怎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李春秋。

“你真的是?”

李伯阳声音有些颤抖,说不得是什么情绪。

“也是,我早该想到了,只有你从来没有出过泰山的地界。”

李伯阳喃喃自语着。

“吱吱吱………………”

小猴子这时候从李伯阳远处的一刻树上跳了下来,它抬起头看了看李春秋,有看了看李伯阳,朝着李伯阳日常呲牙。

亮出獠牙之后,小猴子跳上青石之上,它的两手之上是两个酒葫芦。

李春秋从小猴子手中拿过了两个酒葫芦之后,将其中一个扔给了李伯阳。

“为何我不能是仙人呢?”

李春秋道出这句话之后,他也不管接过葫芦的李伯阳,只是转过身来,望着那无尽云海。

“砰”一声,李春秋手中的酒塞被他拔了下来,李春秋仰头狂饮了一口猴儿酒,再次望着那无尽的云海道:

“你知道这云海之下的山脉有多久了吗?”

“它已经存在数亿万年了,可能还会继续存在更久,直到这里彻底破灭,如此来说,他是不是一个仙人?”

也不等李伯阳回话,李春秋笑了笑道:

“还记得缘法吗?”

“缘法?”

李伯阳的眼神有着一瞬间的迷茫,然后他很快回过神来。

他只是来验证自己的想法,说实话,他不想求什么,正如之前所言,他几乎看不上这世间的一切名利权势。

李春秋轻声的解释道:

“缘法,是这世间最玄妙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在缘法之中,无论是有生命还是没有生命,都在缘法之中,就像是泰山之上只有你不是执着找寻仙人,但是最终与我坐在这泰山之巅饮酒的却是你。”

说到这里,李春秋笑了,他再次转过身来,笑着道:

“这就是缘法。”

“不可逃出的命运?”

李伯阳愣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封山

泰山之上,月色依旧,长风不止。

李伯阳长袍被夜风吹动,而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迷茫。

若是命运是不可动摇的,那么他们这些庸庸凡人,生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是否就像是被丝线牵动的木偶,在一双双目光的注视在进行着滑稽可笑的表演。

李伯阳一直认为他不在乎一切,什么名利权势,什么红颜美色,皆是云烟梦幻,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想知道什么,迫切的渴求什么,但是此刻他却想知道命运究竟是什么,缘法又是什么。

大道昭昭,可真的有天理制约着一切?

他的目光逐渐从迷茫之中解放出来,带着探寻与渴求地望向了李春秋。

世人皆言仙人高于凡人一等,那么他可否能解答?

他希望李春秋能够给他一个解答。

站在李伯阳身前的李春秋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是不可动摇的命运,而是无数命运都是缘法的选择。”

道不是说不透,只是说透了便不是道了。

道不可言,道不可法,道不可传。

玄之又玄,知又不知。

“无数命运都是缘法的选择?”

李伯阳眼神之中满是深思,他似乎想去理解这句话,但是又看些不通透。

他最终碎碎念念地不断重复,瞳孔的焦距逐渐放大,似乎就要在这个问题之中沉沦下去。

“痴人啊!”

李春秋见状叹了一句后,凌空一指点到了李伯阳的眉心,将其惊醒。

这世间最难解的劫就是思维之中死结,多少人想不通透便痴了、疯了。

“你现在或许不懂,日后或许会懂。”

李春秋的声音在李伯阳的耳边响起。

下一刻在长风之中一片落叶被风吹落,李春秋伸出手将其拦在了半空之中,他也不看手中的落叶,只是用手指轻轻的感受着落叶上的纹路,而双眼则望着那滚滚云海与泰山之上林涛相合,一时间李春秋似有所感,转过身向着李伯阳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泰山之上吗?”

李伯阳看着他手中落叶,又看了看那云海林涛,心中迷茫之中带着些无措,最终皱了皱眉后道:

“谁可以猜透仙人的想法?”

李春秋感知着手中落叶的卦象,天地机缘皆是卦,兴致所起问苍生。

他刚刚算了算这泰山之上俊才,却只有三五人可以担当上他留下的泰山守道人位置,不过眼前的李伯阳恰好是其中之一。

这就是缘法。

李春秋不会承认自己想偷懒,但是正是他想偷懒也才有这般的缘法。

随手将手中落叶扔出,任凭落叶随风而去不知便宜了哪方的草木,李春秋伸出手指了指脚下道:

“这里很不平凡,龙脉自起,万古苍茫,我看到了很多,或许日后这里会是九州的圣地。”

随后,李春秋又摇了摇头,叹息着自己的劳碌命道:

“可惜,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空耗在这里。”

“我准备寻找一个可以在这里驻守的人,你………愿意吗?”

李春秋笑着,他的笑是那种淡然的笑,那种掌握一切的笑。

李伯阳甚至有一种错觉,这就是命运的错觉。

“我……………”

李伯阳对于泰山并没有想法,或者说他之前这一生都没有想好他要追求些什么。

他是无求的人,无求的人不会悲,也不会喜。

但是刚刚他想到了他这一生要做什么,他要探一探那命运,知一知那缘法。

念及至此,李伯阳拱手而拜,慎重其事地道:

“我愿意,我想知道那缘法究竟是怎么回事?看一看那天道究竟是什么?”

李春秋笑了笑,道出了四个字:

“如你所愿!”

一道淡蓝色的光辉在李春秋的指尖闪亮起来,在淡蓝色的光华之上流转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李春秋伸出手指在虚空之中勾画起来。

一道道线条在虚空之中显示出来。

这赦令之法,他已然越来越熟练起来,所谓赦令是他从通天石碑之上悟出的一门道法,拘禁天地道法的无上奇术。

赦令一成,可奴役道法,所有境界不超过他的人,都无法违抗他写下的赦令。

一道道曲折蜿蜒的线条逐渐相连,构成一个个文字,闪烁在虚空之中。

李伯阳睁大了双眼望着虚空之中的闪烁,他见过修士的,他也有机会修道,但是以前他并不在意,所以他没有修道。

可李伯阳也见过修士,虚空画道,这他听都没有听过。

李春秋勾画完赦令之后,屈指一弹。

“当!”

像是铜钟长鸣,那淡蓝色的赦令一瞬间便没入了李伯阳的身体之中,李伯阳下一刻感觉整个泰山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它像是一个庞大而纯洁的生命在大地之下不断的生长着。

那雄浑至极的力量让他感受到一种渺小的感觉。

但还没有等他从这种渺小感之中回过神来,有一段记忆在他的脑海之中涌现出来,像是一段经文写在了灵台之中的淡蓝色赦令之上。

李伯阳脑海之中感到一种悸动的疼痛,像是一瞬间失去了五感,他腿一软瘫倒在了泰山顶上,他想问为什么,却说不出口。

李春秋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

“这是一道赦令,让你可以借助泰山的力量,也是一道传承,它已经在你的脑海之中不是吗?”

“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一句,自己的力量才是最真实的力量。”

说完之后李春秋转过了身子,他望着已经看了两个月的泰山夜中云海,道:

“一月之后,泰山会处于半封山的状态,你则是要守护这里。”

“嘶………什么叫半封山?”

李伯阳缓缓恢复之后,痛苦地问道。

“就是有缘者进。”

“缘法吗?”

“对,缘法。”

李春秋一如既往的带着淡淡的微笑,然后举起手中的猴儿酒道:

“喝酒吧!”

李春秋再次饮下一壶猴儿酒,望着那圆月当空,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一个月,不过弹指之间罢了。

泰山,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下山

泰山的绝壁之下,乱石头丛生,在巨大的山石之下,一点点翠绿努力朝着上方挣扎着。

一身白衣的李春秋腰间系着一个酒葫芦在乱石堆之中朝着远方走去,在他身侧小猴子拖着六个酒葫芦小声的嘀咕着,似乎是在抱怨李春秋让他拿了这么多的葫芦。

小猴子从泰山下来之后嘴里就没有停过,时不时还瞪李春秋两眼。

“这是磨炼,你境界还浅,所以要多磨练磨炼。”

李春秋面对着小猴子的抱怨调笑道。

“吱吱吱…………”

小猴子挥舞这手中的酒葫芦作出要打李春秋的架势。

李春秋也不管他这样装腔作势的样子,只是慢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道:

“这是缘法,可不是我懒。”

“吱吱吱………”

猴子气急败坏地叫着。

“哈哈哈………”

李春秋开怀大笑着。

就这样,李春秋和小猴子一人一猴优哉悠哉地走向远处,留下泰山之上百八十位求仙者在高山之上游走。

一个时辰后,李春秋站在泰山的地界上,停步片刻,他转过身举起手中的猴儿酒,遥望云雾苍茫之中的高山轻影。

“杯酒敬离别!”

李春秋的话语之中带着沧桑,但沧桑之中却是看破,饮下了一口甘甜的猴儿酒,李春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泰山。

猴子看了看泰山,又看了看李春秋,他在这山中生活了太久,他才是真正不舍的猴。

小猴子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然后嘴里“吱吱吱”的叫着,似乎提醒着李春秋等等他。

一人一猴就这样离开了泰山。

……………………

而在李春秋踏出泰山地界之时,巍峨泰山那缭绕的云雾之中,忽然有蓝光刺破了雾气,云海霎时动荡了起来,在泰山绝顶之上,一道道光辉冲天而起。

泰山上的一众求仙者只觉得眼前的光华一闪,一瞬间似乎天地变换,地动山摇,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人看到整个大地之上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阵纹。

下一刻,泰山之上仅有的八十余人瞬间被扫出了泰山的地界。

在那浓雾笼罩的泰山之上,大地之上的蓝色道纹一闪而逝,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不知所措的野兽在泰山之上的草木之中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一切,直到他们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泰山才恢复了自然的宁静。

昔日李春秋久居的青石旁,李伯阳现在正站在这里,茫茫泰山之上这一刻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李伯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在手心之中一道玄之又玄的道纹,这是那位仙人留下的赦令。

“缘法,命运,我欲寻之。”

合上了手掌之后,李伯阳端起了青石之上小猴子给他留下的酒葫芦。

“李伯阳恭送仙人。”

…………………………………

已然走出了泰山地界的李春秋像是感受了什么,他轻声笑了笑,然后继续朝着远方走去。

李春秋并不准备腾云而起回到太阴学宫走去,他准备走回去,一步步都是修行。

随手起了一卦,李春秋看着手中的卦象,笑了笑。

“时间刚刚好!”

………………………………

此时,在咸阳城之中,身为李春秋弟子的公子政正批阅着奏折,秦异人在做着昔日他父亲做的事情,既然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那就加快这权柄的过渡。

秦国诸臣皆已经默许了公子政亲政之事,公子府邸已经成为整个秦国的政治中心近三年的时间了,昔日先王默许现任秦王掌权之时,秦国上卿去六人,士大夫之人更是不知道多少人因之而去。

作为朝臣,无论是公族之人,还是六国上卿,王权交替都是重之又重的事情,这时候可不容许犯丝毫的错误。

更何况秦公子政受命于天,有仙人降世为师,古之而来,此可为之天命所归,此乃大势不可抗也。

批阅完了手中的奏折之后,公子政站起身来,在公子府的烛火之中,他走到了窗前。

“师傅,弟子已然开局,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呢?”

公子政只是有感而发,只要师傅在他收局的时候回来就好,这样他就可以和自己的师傅分享这份荣誉,一统九州的荣耀。

“这份殊荣已经五百年没有人触及了,也该有人站出来了。”

公子政眼神之中是不加遮掩的雄心。

这时候,在大殿之外有着公子府的内官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禀公子,魏信陵君信。”

公子政回过神来,他摆了摆手示意使者放在桌案之上,然后坐回了桌案之前。

就在内官准备退下的时候,公子政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政的二位伴读来此。”

“诺!”

内官的声音很低,他是一位公子府的老内官,最早是跟随先王的,但是先王在权柄交替之时,让他跟随秦王,现在秦王又将他留给了公子政。

在公子府侍奉过三位公子,公子政对他而言是最独特,他身上有一种不能忽视的雄心与威严。

上位之威严,若以法度而存则亦失,若以名声而存则难存,唯生而得之不可去。

内官说不出公子政的威严是哪一种,但是他从未见到过这种少年肩背如山、威不可视的威严。

在内官拱手退下之后,公子政才打开了桌案之上的信件。

诸侯局势在信陵君魏无忌离开太阴学宫的时候,武信君张仪就曾说过时局亦变、合众则乌,此时果然让他一言而中。

信陵君不是那种容易因为一时荣光而狂妄自大的人,但是他的那位兄长可说不准了,这封信件多半是为了他的兄长求情的。

“可惜,魏国君主不叫魏无忌,真不知道这是魏国之喜,还是魏国之悲。”

公子政叹息着打开了手中的信件,内容果然是为魏王求情的。

“帝王之家,亲情难存,可惜…………”

秦国斩首的行动已然箭在弦上,在彻底主宰诸国局势之后,则利刃出鞘。

“魏无忌你终究还是没有想明白吗?魏王的性命不在我嬴政的手里,而在你的手中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少年野心

“蒙恬、蒙毅拜见公子。”

蒙恬、蒙毅急匆匆地从公子府邸之外而来。

蒙氏兄弟虽说是嬴政的伴读,可日常除了与公子政相伴时日之外,都与秦锐士住在一起,他们本就是秦国的将门,又是公子政的伴读,无论是嬴政还是蒙氏一族都希望有他们日后可撑起秦**旅的脊梁。

尤其是最近秦国国势注定会东出,蒙骜在见嬴政的时候,眼中对于蒙氏兄弟在此战之中展露风姿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凡是秦国将门之后,有哪一位不希望自己的后辈能够一战成名接过大秦军旅的衣钵。

独战六国,持挟泰山以超北海之势破之,蒙骜甚至都可以想到日后天下人会如何评价他的孙儿——将门虎子,以不足弱冠之龄立不世战功。

不过,嬴政也愿意成全那位老将军。

“起!”

嬴政抬了抬手,蒙氏兄弟缓缓起身,此时嬴政递给了蒙恬一份信件,道:

“看看这封信吧!”

蒙氏兄弟相视一眼,最终蒙恬接过来了嬴政手中的信件,打开信封之后,蒙恬眉头皱起,在将整封信件递给了蒙毅之后,蒙恬抬起头道:

“公子可有定夺?”

魏无忌的名头虽响,但是在蒙恬这里可是不管用,蒙恬相信只要秦锐士东出,天下无人可当,无论是魏王还是魏无忌都没有用,只要他们敢成为阻拦大秦一统中原的阻拦,蒙恬会率大秦铁骑踏平他们。

让他们知道什么是锐士,那是锐不可当之势。

至于魏无忌的请求,在蒙毅看来更是狗屁不通,他魏无忌的私事如何可以动摇大秦国策。

但是最终的一切还是要由公子嬴政决定,就像是他祖父说的,他们蒙氏是秦王室的家臣,他们二人应当成为公子的利刃,公子指向哪里,他们便刺向哪里。

“我是秦国公子,魏国结局如何终究是由魏国人决定,秦国终结乱世的决心不会为了任何人动摇。”

嬴政笑了笑,国事不语私心,他大秦等了数百年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这次大秦会碾碎一切敌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周天子没有做到的事情,大秦终究会做到。

嬴政从袖中取出了一般的铜制虎符,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取出纸笔,在纸上写了起来,最终将他的私印印在了上面。

虎符不予二人,唯有秦王与领军之将有之,凡是有敢私藏、伪造者夷三族,凡是有无虎符调兵过百者,夷三族。

这虎符本不该在嬴政的手中,公子私印更是没有任何指点国事的权利,但是此时却没有一人介意这件事。

哪怕九卿皆知,也无一人开口指责。

嬴政将信件放入了信封之中以火漆封好,将那半块虎符交给了蒙恬。

“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在蒙恬接过了信件之后,嬴政神色慎重下来。

“你们可准备好了?”

“已然准备好了。”

蒙恬神色肃穆,眼神之中是说不出的坚定。

他就在等这一刻,利刃出鞘,磨砺了多时的锋芒总要有人来试剑。

“那就去吧,蒙恬、蒙毅破赵、韩,蒙武破齐、燕,至于楚、魏,就看信陵君与春申君的手段如何了,师尊不愿在中原起战火,那么能少些便少些吧。”

嬴政心中笑了笑,若是师尊不许他在中原大洞干戈,半年之前,秦锐士便已经东出函谷关。

在嬴政心中,既然灭六国,就要让他们再不敢升起一丝一毫的反抗,除了摧枯拉朽的斩碎一切阻拦还有什么更能让诸侯胆怯、让六国人胆怯呢?

可惜,师尊不许,罢了,中原少点战事也不算是坏事。

中原内战少些波折,他才不用大幅度的修生养息,可以更早的去看看那些中原之外的地方。

蛮夷,且等着政吧。

“诺!”

蒙恬、蒙毅拱手而拜,然后缓缓退去,在公子府邸之内,很快只剩下了烛火与嬴政。

“吕相,可不要辜负政啊!”

嬴政淡淡的笑着。

斩首之战,欲尽全功则需取民心,民心所向,诸侯尽服。

蒙恬、蒙毅不过是下者伐兵,上者伐国还是要由吕不韦亲自动手。

嬴政很欣赏有野心的人,因为有野心的人都是有能力的人,而他自负可以压住所有人。

吕不韦的往事他曾在无极宫上听自己的老师说过,一个在仅仅是商人的时候就敢说“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并且敢为之行动的人,可以当得上大才。

他在商业、舆论、舌辩、谋略之上的功底,怕是可以比之商圣范蠡了,这种人对于人心的把握太准了,只要能够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有足够的舞台,区区六国民心,反手之间。

而且,这嬴政已经与招摇宫诸位再三研讨,招摇宫之人虽然半数不是秦国之人,可此时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中原少点灾祸了。

“在等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中原也该一统了。”

嬴政在灯火之下,呢喃自语着。

那是一个少年的野心。

…………………………………

此时,李春秋才刚刚走出齐国之境,这是齐国以北,燕国之地。

随着李春秋北去,气温逐渐的降低下来,而沿途也逐渐荒凉起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不是一句空话,起起落落的诸侯与帝国,在这片大地之上带走了太多人的生命。

昔年齐燕两国几乎相互灭国的战争,让两位有机会成为战国霸主的国家彻底没落,就算此时也可以看到那两场近乎灭国的战争留下的痕迹,那是两国国度没有回复过来的元气。

李春秋漫步走入了燕国的都城,这里是李春秋见过最荒凉的都城,尽管他目前也只见过秦国与燕国的都城。

在都城之中,行人三三两两的走来走去,但是却不同于秦国的严律,这里的人都有一种豪放不羁之感。

“燕赵多慷慨悲壮之士,果然名不虚传。”

李春秋随手从虚空拿出了一把长剑背在身后,带着猴子走入了燕国都城的繁华区。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是只猴子

半空之中,两根修长的手指毫不费力夹住了那柄厚重的青铜长剑,一切就如同注定好的一般,无尽的剑气被压在的那青铜长剑之中。

黑衣剑客面色变了,他感觉自己似乎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冲破云霄的大山,山之巍峨,高入云端,壁立千仞,万载不动。

他昔日之中无往不破的剑气被巍峨的大山狠狠地压了回来,锋锐的剑气倒灌入经脉之中,黑衣剑客忍不住地嘴中一甜,但是他又将鲜血咽了回去。

他不希望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无论何时。

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黑衣剑客没有选择退,他的剑意注定他不能退,只能进,哪怕是骨断筋折。

将长剑按在虚空之中的李春秋细细感应了一下手中青铜长剑之中的剑意,心中默默评估了一句。

这剑意应当算是不错了。

在没有师傅教导、没有太阴学宫之中的典籍之下,将剑术修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说真的是一个奇才。

可惜,在此世修道人之中,无论换做谁在李春秋的面前出剑,也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作为此时武道仙道的领路人,他注定是此世人不可逾越的高峰。

在客栈之内,整个空间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所有游侠都愣住了,他们下意识地去握自己的剑,似乎只有长剑才能给他们一丝丝安全感。

黑衣剑客能够成为燕国都城一怪,自然是无人能够制他,虽说这有着燕国离秦国太远的缘故,但是不得不说他的剑术绝对是燕国最顶级的水准。

这黑衣剑客将整个燕国所有的游侠作为养剑之人,以众人之剑养他手中之剑,成其锋锐之气,其剑气锋锐虽不可说是无人可当,可也却是算是无人可当。

可在眼前这人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黑衣男子的剑意完全被彻底的封锁了,没有一丝丝的外露,甚至那白衣男子的衣衫都没有被剑气惊动分毫。

这是何等的惊人!

他们想不出。

此时,在青铜长剑的剑身之上,李春秋夹住青铜长剑的手指一曲,然后中指狠狠砸在了青铜剑上。

“当!”

如同古寺铜钟被敲动的声音回荡在客栈之中,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噌!”

那柄青铜长剑猛然插在了黑衣剑客不远处的地上,青石石板被完全贯透。

锋锐至极的剑气失去了李春秋的压制,从青铜剑之中溢散而出,那青石石板瞬间破碎。

一时无声,所有人都似乎被钉住了。

直到那店小二刚好端着酒菜出现在了李春秋的桌前,他看了看黑衣剑客,有看了看李春秋,放下酒菜便飞也似的离开了,似乎生怕被卷入其中。

“吱吱吱………”

小猴子似乎是在笑黑衣剑客,小家伙手舞足蹈的,滑稽的不行。

但是下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头顶忽然冒出一股寒气,像是要有大难当头一般,没等小猴子回过神来,只听到“啪”一声。

李春秋收回来自己的手端起了客栈之中酒壶。

“不能无礼!”

“吱!”

小猴子憋屈地小声嘀咕着,猴爪子不停的揉着自己脑袋,然后还用余光狠狠地瞪了一眼黑衣剑客。

似乎是在责怪他让自己被打了。

黑衣剑客此时却是已经看不到小猴子凌厉的眼神了,他呆呆地看着李春秋。

“我………败了!”

他的语气之中是说不出来的落寞。

但是黑衣剑客也知道,他终归有败的一天,在见到昔日的信陵君魏无忌的时候,他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你如果想更进一步,你应该去咸阳。”

李春秋从竹筒之中抽出一双筷子,试了试手后,夹起来了一些菜浅尝了一番,然后给了黑衣剑客一个建议。

他不在意黑衣剑客的挑衅,就像是不介意小孩子的嬉闹一样。

“咸阳?那位秦公子可会愿意遗泽我们这些六国之人?”

黑衣剑客笑了笑,似乎并不相信诸国一统之后那位新的秦王会放心六国之人。

君王是这世间最小心眼的人,昔日中原诸国有多看不起秦国,那位秦王都会变本加厉的还回来。

“诸夏一体,不是吗?”

李春秋摇了摇头。

“商君商鞅不是秦人,武信君张仪不是秦人,吕不韦亦不是秦人,但此三者皆位极人臣,你这是在小觑秦国君王,有鲲鹏之志者,不有北海之胸怀,何以振翅九万里。”

李春秋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饮酒,他欣赏眼前的剑客,却没有必须要点化他的必要,万法由来皆是缘法。

缘如云,就让他随风而动吧。

人有何等造化终究靠不了别人,只能靠自己。

客栈之中,随着李春秋筷子声响起,那本来的肃穆之感,缓缓消散。

众人也开始尝着桌案之上的饭菜,但是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李春秋身上。

这位剑客实在是有些太奇怪了。

黑衣剑客在客栈中央站了半天,似乎在思考李春秋说的话。

在黑衣剑客沉默了半天之后,他上前了一步。

“敢问先生姓名?”

黑衣剑客躬身问道,但李春秋只是笑了笑,似乎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既然先生不愿言语,那么日后若有相见之日,端木宣再谢先生。”

端木宣朝着李春秋一拜之后,转身走到了插入大地之中的青铜古剑前,他看着那插入大地的青铜剑,伸出手将之拔了出来,随即离开了这里。

李春秋看也没有看一眼离开的黑衣剑客,反而是伸出手来敲了敲桌子。

“你这猴头再不吃,路上就等着挨饿吧!”

“吱吱吱?”

小猴子呆了呆,然后他看了看桌子上所剩不多的菜,伸手就去抓。

“啪!”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小猴子瞬间收回了自己的爪子。

“用筷子!”

“吱吱吱?”

小猴子呆呆地看着李春秋,但是李春秋却没有给出一丝反应。

小猴子只好看向了筷子,他苦着张脸,皱着眉头,他是一只猴子,为什么要用筷子?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变秃变强

在燕国国都蓟,李春秋呆了十余天,偶尔闲暇之余看看侠客论剑,那般意气相争,也有上几分江湖侠骨的韵味。

让李春秋一时间竟然有些怀念前世的“一时侠骨”。

相比之下,倒是那些燕国国事还没有游侠的意气之争来的有趣,燕国国事变动多是昏庸之举,便是李春秋想要找出什么亮点,也有些有力未逮。

燕王喜此人有饕餮之心,奈何只是一只羔羊,之前在元气大伤的赵国面前尚且险些不能自保,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迷之自信,竟然还想在世道之上与诸侯一争,这世道究竟荒芜到如何程度才能让他如意?

李春秋是看不透,亦想不透,只能托词为一脉相承。

毕竟哪怕是原本的历史之中,燕国也是剑走偏锋的典范,诸如荆轲刺秦,无论秦始皇是否身死,无论秦国何人即位,难道燕国能够顶得住狂怒的秦国报复?

但是这些现在也与李春秋无关,他现在的身份只是游走在天地之中一个散人罢了,诸侯纷争自然由嬴政那小子撑着。

说来也是好笑,李春秋在燕国也是听到了许多关于嬴政的传闻,诸如什么天降帝王,说的如同真的一般,连他都忍不住被忽悠了几分,后来掐指一算才知,这些人全部是吕不韦的布局。

这位上下千年都可以论得上排名的商人,在玩弄舆论方面不得不说是纯熟,至少连燕国都城蓟之中许多氏家贵族的青年才俊都信了数分,至于百姓,民心淳朴,多是人云亦云。

若是秦国此时真的破了燕国,那么除了少数人说不得真的将是举国归降之举。

这便是纵横捭阖的天下棋局。

…………………………

早晨,东方刚刚露出微微的鱼肚白,空气之中还带着一丝丝微凉,盘坐在客栈之中的李春秋便睁开了双目,没有所谓的神异,一切尽归平淡。

“朝朝暮暮,又是新的一天。”

李春秋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

小猴子倒吊着从主梁上跳下,随着李春秋走下了客栈,随便点了几样小菜之后,李春秋坐在客栈的角落之中,看起了这江湖的**情长。

人生自有三分趣,江湖更有七分奇。

那些剑客在得知了李春秋弹指便败了端木宣后,各路高手也来的多了一些,虽然在李春秋眼中多是一些不入流,但是在这燕国地界之中也算是顶峰了。

不多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看多了之后总是有些厌倦,李春秋也已经生出离开燕国的想法了,但是他也不急,时间总归是有的是。

“吃饭吧,吃完也该出去走走了。”

李春秋在桌案之上轻轻敲了敲,小猴子熟练地拿起了自己的筷子,然后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爪子,心中暗暗发誓,日后如果他见到了那位发明的筷子的人,一定打死他。

然后小猴子用筷子加上了一块烧好的肉块,一口吞下。

嗯…………真香!

小猴子觉得发明烤肉的人一定是个天才,日后一定要给他送好多香蕉。

李春秋也拿起了筷子随便吃了一些,他吃东西更在于一种悟,无论是美味的诱惑,还是生存需要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

当然,也不只是简单的悟,李春秋闲暇之时也会研究一下自己的道法。

他本来曾想自己配一把仙剑,但是思来想去,且不说材料,即便炼出了一柄仙剑,也没有对手能够让他用到,索性也不浪费这个时间了。

倒是那赦令之法取自李春秋灵台识海之中的通天石碑,李春秋觉得如果他真的要研究一门无上道法,那么取自石碑之中世界的道法怎么能够比得上石碑本身上的文字。

倒是这赦令之法如何拓展,李春秋倒是还没有好的想法,不过也无所谓,磨砺道心的时间之中,其它的都可以徐徐图之。

早餐之后,李春秋随手拎起那柄他昔日从战场之上偶然得来的长剑,带着猴子转身离去。

客栈的店小二和客栈老板不禁舒了口气,说实话,李春秋住在这里给他们很大的压力,尽管有间客栈在整个中原的都有着连锁店,而且每个连锁店之中都有着镇守之人,但是燕国毕竟离秦国太远了,客栈之中即便是有着非同一般的高手也不会出现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有着这么一位随时可以把整个客栈拆掉的人物,总归是让人提心吊胆的,但是现在好了,这位大爷总算是走了。

“最近日子估计会轻闲一些了。”

“不过生意也会淡些。”

“老板本不介意这些在秦国意外的客栈,之所以开起来,那是因为日后有可能用到罢了。”

客栈店小二和账房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当说到客栈老板之后,他们的声音低哑了许多,整个客栈之中的游侠竟然没有一个听到两个不起眼人物的低语。

…………………………

“等等,离开之前,也去看看那位燕国之主吧!”

走到了蓟的大道之上,李春秋忽然觉得既然到了燕国国都,也该去看看那位燕王喜。

“吱吱吱…………”

小猴子走在李春秋的身侧,也不管搭不搭得上话。

“你懂什么,等你炼化横骨再说,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了,学其他的东西都很快,怎么你到炼化横骨这一步就和卡壳了一般,你这猢狲不是故意不好好修炼吧?”

李春秋低头看了看小猴子,右手熟练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小猴子立马像是应激反应一般捂了捂自己的头顶,就不能不打脑袋吗?会秃的。

小猴子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变秃,忍不住将自己的脑袋捂得更严实了,一个秃了的猴子一点也不帅气。

但是,自己不好好炼化横骨很明显吗?

小猴子小心翼翼的瞥了李春秋一眼。

“十天之内,横骨炼化不了的话,其实我觉得猴子秃了也是很有意思的,毕竟只有变秃,才能变强,不是吗?”

李春秋笑了笑,那真的是抹老年人青春的回忆啊!

但小猴子却更懵圈了,什么叫变秃就能变强?

第二百四十章 满座无言

天空之中云气三三两两有些稀疏,不过却有一种云卷云舒的韵味。

李春秋出了客栈之后,身形一阵虚幻便让跟踪李春秋的游侠们彻底失去了对于李春秋的感知,对于这些跟在自己身后的闲人,李春秋真的是觉得他们心大,也就是没有江湖前辈来教育他们。

在燕王宫之中,虚空之中一阵扭曲,一人一猴从虚空之中显化出来。

“吱吱吱………”

小猴子显得有些兴奋,跨越空间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体验,李春秋自从在泰山之上遇到他之后,无论是上下山都是走的,以至于在小猴子的眼中,正儿八经的仙人都应该是脚踏实地的。

“景色还不错,气势也还过得去,不过在燕国,这么一座宫殿可不容易吧!”

李春秋环顾了一下燕王宫,简短的评价道。

在古代帝王铺张浪费的地方就那么多,除了政务与军费之外,也只有修修宫殿,建建行宫了,不过战国诸国之中,也有国力强弱,像是秦国这种大国,仅仅一国经济便远超六国之和,宫殿铺张一些也完全hold得住,但是燕国貌似并不算得上富足。

楚国有地域千里,赵国有地利之便,齐国有管仲这位经济与政治的大才,加上多年积累,即便是当年险些灭国,也是可以算得上富足,至于赵魏韩,哪怕是韩国也有着铸剑作为主要产业,但是燕国,怎么说呢?

相比之下,只有一个字:穷。

“走吧,看看!”

李春秋扭曲了虚空,封闭了他人对于自己的感知。

这是他生命本质变化之后,自己就通悟的道法,如果非要解释有些像是升维,所谓屏蔽不过是将周围空间扭曲了,李春秋甚至可以用这种方法做到画地为牢的效果,不过估计也用不到,他哪怕是真的画个圈将之作为牢笼也没有人敢将此当做一个笑话。

顺着燕王宫的正门,在十余个燕王宫正门守卫眼前,李春秋就这么带着小猴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古时候建筑多有多层布局,这些布局随着风俗、宗教而改变着,哪怕李春秋本身对于春秋战国的历史很有研究,但是建筑也不是他特长,不过李春秋也不需要知道,自古而来九州建筑都是讲究中正平和、昂然大气,所有的建筑想要见到正主,走中轴线总归是不会出什么错的。

燕王宫虽然规模上不次于李春秋之前亲手拍碎了的秦王宫,但是人手却是远远不足。

《阿房宫赋》中所说的“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的秦王宫虽然还没有成型,不过从咸阳城的建设来说,也只是时间问题。

再次穿越过了一座宫殿后,李春秋在燕王宫的花园之中看到了燕王。

此时燕王正在和一群歌姬游玩,期间还有几个弄臣,至于忠臣,能干事实估计已经全部被派去跟着信陵君魏无忌了,明白人都知道燕国未来如果还能有希望,也只能依靠那所谓的联军了。

“在其位,不谋其政,尸位素餐比贪财敛色更是可怕啊!”

李春秋摇了摇头,他早已经知道燕王喜没有大用,不想竟然昏庸至此,人们总是觉得帝王家出生之人多半是昏庸也有一个度,但是实际上帝王家的孩子蠢起来,那真的是一点下线都没有。

花园之中的燕王左拥右抱,饮着美酒,丝毫没有察觉到已经有人到来,只不过他眉头颦颦,似有苦恼。

“大王,您似乎有心事?”

歌姬柔声如丝,落在燕王耳中只觉得比那些动不动要撞柱子的朝臣不知好听了多少倍。

“诸侯联盟的事,说了你也不懂。”

燕王接过来歌姬递过来的美酒,笑着道。

诸侯联盟与秦国之事,很是复杂,而燕王的态度就更是复杂了。

秦国是一头猛虎,这是多年以来战争奠定的,但是诸国又何尝不是饿狼,尤其是魏国在信陵君魏无忌的统率之下,几乎已经成为了诸侯狼群之中的头狼,这一战燕国很不好过,得罪谁都是不好。

明眼人已经很是清楚燕国风雨飘摇的位置,但是燕王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纯粹昏君,他想在诸侯之中图谋些东西,比如说阴世神位、比如说这中原之主的位置。

“你只需要知道,诸侯在寡人眼中都是工具罢了。”

燕王说得一副大权在握的感觉,但是实际上却是有些心虚,这种心虚从燕国进攻赵国战败开始便已经很明显了。

可奸臣、弄臣硬生生撑起来了他的雄心壮志。

“王上执子天下,臣下幸得明主。”

“诸侯愚钝,如何比之王上?”

“此美酒当敬王上阴世封神,阳世称雄。”

…………………………………

众人东一句西一句,加上歌姬捧酒,燕王已然是微醉。

一阵吹捧之后,燕王洋洋自得,似乎天下已经在他瓮中。

不通政事的小猴子看着热闹,还随手从盘子之上顺了一个水果啃了起来。

吃完之后,小猴子看了看手中剩下来的果核,然后又看了看燕王。

小家伙调皮地扔出了手中的果核。

“啪!”

看着落在燕王头顶上的果核,花园之中群臣为之静声。

“谁干的?”

燕王脖子涨得通红,双目如同要喷火一般,花园之中哑然无声。

小猴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惹了麻烦,他双手背在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己。

一副我什么也没有干的模样。

李春秋瞥了小猴子一眼,右手一甩,小猴子吃痛的捂着脑袋。

能不能换个位置,小猴子感觉自己真的要秃了。

最近它总感觉自己脑袋上的毛都已经变少了。

李春秋没有管小猴子,他抬头望了望燕王,摇了摇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燕国以你为王,如何不是咎由自取?”

淡淡的声音在花园之中响起,满座皆惊,却没有一人看到说话之人。

又过了一会,一道白色的身影在虚空之中一闪,消失在了众人眼前,李春秋拉着猴子消失在了燕王宫之中,只留下那满座无言。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中原该一统了

燕王宫之中发生的奇闻被燕王勒令不可以传出燕王宫之外,但是世间终归没有不透风的墙,宫中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宫外,蓟中黔首议论纷纷。

尤其是那一句“燕国以你为王,如何不是咎由自取”,更是让燕国黔首浮想联翩。

自古而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流言一起,国之将祸,尤其是在当今微妙的局势下,“诸夏一体,中原将一”的传言已经在九州越演越烈,从昔日诸侯的心中传入了民众心中,而诸侯与西秦两方对峙也越发的紧张,这时候燕王宫出现异象,众人不禁猜测是否是天意灭燕。

在这种情况下,在咸阳之中的吕不韦得到消息之后,不禁窃喜。

“此乃天意,就让老夫给这民心在推波助澜一手吧!”

吕不韦本来已经做好了整理舆论的准备,此时更是得之东风,天意如此,他又怎么能不再推波助澜。

七日后,在蓟之北,有取石木工匠在山中刨除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之上刻四个大字“燕之将灭”,笔力苍然有劲,一时间掀起轩然大波。

燕王随之秘密出城,见到石碑之后,石碑轰然炸裂,燕王重伤,随后有人在石碑之中见到帛书,上书“秦始皇帝”。

与之同时,在赵国邯郸河道之中,同样浮起石碑,上书“赵之将灭”,韩国铸剑炉破碎,炽红铁浆在大地之上流出“韩之将灭”字样,天下之间,异象频出。

后不过十日,有“天生玄鸟,北降于嬴,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说,风靡整个中原,若不是信陵君魏无忌握天下诸侯之兵、威名加世,坐于魏国,镇中原,大乱将起。

但即使是如此,整个中原亦是人心浮动,几乎难以自用,若不是魏无忌靠着自己的威望压下来军旅,怕是哗变也只是寻常。

驻扎在秦魏边界的联军营帐之中,魏无忌面沉如冰。

“公子政怕是已经没有耐心与我等耗下去了。”

诸侯之心,合之则乌,他们太贪了,总要付出代价,若是昔日与秦相吕不韦会于邯郸之时,若是众人能够应下来秦相吕不韦的意见,那么皆大欢喜,可惜没有。

文既然不能安世,那么总要拳头来说话。

那位公子政虽不及弱冠,可他的拳头,诸侯却难以承受。

“秦可用计,我等如何不可?”

有燕国臣子上前劝道,魏无忌知道这是在劝他用“师之技长以治彼”的方法,但是有些方法不是可以照搬照抄的。

“秦人与我等不同,秦法严苛,秦律凛冽,最重要的是秦国强盛,天降仙人,他们如何会信自己会败?”

魏无忌驳回了燕国臣子之说,然后摇了摇头。

难啊!

但是他必须握住兵权,只要诸侯不起兵,靠着他之前会盟之后平定四方之功,与魏国在诸侯与秦谈判之中无功无过的决定,只要不起兵,魏无忌自信可以在阴世封神之中搏得一个位置。

抬了抬头,魏无忌心中长叹:

兄长,无忌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

“吕不韦真是一个奇人,这见缝插针,见风使舵的功夫,已然是炉火纯青。”

已经出了都城蓟,带着猴子朝着西方赵国而去的李春秋在路途之上听闻了此事之后,不禁笑道。

现在这所谓的天意已经变现成为了民意,秦国日后接手六国又多了一份保障。

“不过也好,只可惜,不久之后诸侯怕是要死一些了。”

李春秋摇了摇头,不过自古而来征伐之事,如何不流血,如今这也算少了,若是如同后世历史之中所记载,少说也要血流千里,伏尸百万。

转身朝着远方走去,在远天的夕阳之下,,小猴子不知道从哪里拎了一根木棍搭在肩上,随着李春秋渐行渐远,两道身影被拉的老长。

……………………………

又是匆匆一月,三十天不过抬眼之间,但是诸侯局势却是风云变幻,在咸阳公子府邸之中,朝臣到了一半,在最上座自然是秦公子嬴政,次座则是公子成蟜。

自从上一任秦公子开始,秦国公子监国似乎成为了秦国的传统。

在场无论是老臣,还是新臣在嬴政面前都毕恭毕敬,少年虽幼,然不可欺,自从嬴政掌权之后,死的朝臣可不在少数,甚至若是论以职位,甚至比上一任公子还要多上不少,帝王心术,恩威并施在这位身上被发扬到了极致。

没有人敢正视这位还没有他们孩子大的监国公子,只是偶尔有人小心翼翼地打量一下那位公子成蟜,帝王家是无情冢,不过这位公子似乎格外的幸运。

“禀公子,声势已成。”

吕不韦轻轻一躬身,只道出了这么一句话,但是所有人朝臣却都神色凝重起来。

谋划千里,策行百日,长刀出鞘,利刃饮血的日子终于要到了。

一众朝臣皆望向了上座那位,“天生玄鸟,北降于嬴,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是秦相布局,但是又何尝不是秦人之心。

嬴政笑了笑,略带一丝豪气。

“大风起兮,战鼓擂。”

嬴政在满朝文物面前,处之淡然,他抬起自己私印在布匹之上印了下去,然后抬起印章看了看,然后把示给在场的众人,这印章是昔日嬴政昔日练剑时,随手刻成的,终究不是玉石,不过几年便有些苍然。

但是怕那是路边之石,只要印刻上了“嬴政之玺”这四个字,那也是秦公子政的玉玺。

“这印章终究是旧了,政听闻天下有二宝,一为和氏之璧,二为随侯之珠,政想取和氏璧成玺,献随侯珠于师,不知道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嬴政的语气很淡,似乎毫不在意众人如何回答,他等这一天也有些久了,没有人可以阻他。

“天下至宝,有德者居之,臣蒙武愿意为取之。”

蒙武等这一天很久了,秦锐士也等了很久了,只等这一声令下。

“有德者居之!”

满堂上卿躬身而拜,他们知道这位公子的雄心已经无法阻止了,中原该统一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千秋万世

有德者居之。

天下谁是有德者,这世间还有人能够比得上大秦吗?

在秦人心中,大秦西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是上天选定了大秦重整中原之序,不然何来的仙人降世,这可是古之圣王帝君的独有待遇。

在嬴政诏令传出公子府之后,准备了一年多的六千秦锐士在苍茫夜色之中消失在了咸阳城外,他们等了太久了,在秦军功制度之下,大丈夫功名马上取,没有战事如何有人能够封侯拜相。

一统诸侯这种级别的战事,少说也要诞生几个侯爵吧,至于升爵的更是数不胜数。

秦人们恨不得立刻全面开战。

在刺杀开始的前夜,夜色下嬴政顾楼远望,而成抱着他哥哥送他的木剑站在嬴政的身后。

“兄长,成什么时候能够和你一起去上学呢?”

小成已经长大了一些,不过也很是有限,只不过年纪小的孩子总是长的快些。

他现在越发的盼望能够进入太阴学宫,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在做一件亘古而来就不曾有人做到过的大事,日后也许不会有人再做到,只有人进入太阴学宫才有可能帮到他的兄长。

他的兄长已经走远了,他运筹帷幄,坐在高位戏弄诸侯于鼓掌,做着秦国先辈苦苦追寻了数百年的大事。

成希望能够跟上自己的兄长的脚步。

“快了。”

嬴政低头回想了一下,也只有一年半,太阴学宫就要再次开宫门了,回想上一次太阴学宫收徒的日子,时间真是匆匆啊!

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弟弟稚嫩的小脸蛋,嬴政笑了笑。

“小成,还当苦学,天下英才数不胜数,别到时候你被学宫拒之门外了。”

“成,一定不会让他们大败成的。”

小家伙气呼呼的打开了嬴政捏着自己脸的手,然后一路小跑去学习去了。

上不了太阴学宫,兄长你瞧不起谁呢?

嬴政摇了摇头,小家伙人没有多大,脾气还怪大的。

打发走了自己黏人的弟弟之后,嬴政转身从桌案之上,取下了一沓图纸,这是中原政策与城乡布局设定,是嬴政拜托招摇宫的一众老师做出的,他终究不是一个眼中只有土地的人。

嬴政要的是千秋万世这片大地永远会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

历史上,他做到了,现在没有可能做不到。

挑着夜灯,公子府夜灯又是一夜未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

五日后,赵国邯郸,赵王宫之中,夜色苍茫之下,在蒙氏兄弟带领之下,秦锐士是夜袭赵王宫,一时间火光冲天,赵王死,公子死,公族三族之内近乎死绝,赵国氏族被灭了三成,其余氏族高层全部被杀。

血水顺着赵王宫的宫门沿着邯郸城中轴大道流淌了接近一里之地,血腥味隔着大门都能闻到,整座邯郸城一时间噤若寒栗。

蒙氏兄弟按照原定计划,杀一批,拉一批,打一批,其中赵国王室便首当其中,是点名不能留的。

第二日,没有死绝的氏族,皆被秦锐士送上了请帖,请客地点就在赵国邯郸城最繁华地带的有间客栈。

第三日,在东方刚刚露出点鱼肚白的时候,整个邯郸城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大街之上,除了秦国商队之外,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但是有间客栈却已经坐满了,各个氏族的人来的很早,甚至比蒙恬来的都早。

秦国发来的是请帖,但是没有氏族敢把那真的当成请帖,那是最后的通牒,要么生,要么死。

秦锐士的长刀可不认人。

赵国所有的氏族都相信,如果有哪个氏族没到,那么第二天大家就可以像今天给赵国王室收尸一般,给那个氏族收尸。

“今日来了的,秦人会记下,没来的秦人也会记下。”

开篇就是一句狠话,这是**裸的威胁,蒙氏兄弟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他们巴不得多些不长眼的人给冲点军功。

“客套的话,蒙恬也不多说,稳住赵国局势到公子政派人来接管就好,做到,你们贵族虽然保不住,但是可以略受优待,做不到,赵国也不需要什么贵族了。”

驻守有间客栈的秦锐士战甲之上的血迹都没有洗净,整个客栈之中都是血腥的味道,这种情况哪里有人敢说不,枪打出头鸟,这时候被秦国记下小本本,不死也离死不远了。

蒙恬看到没有人开口反驳点了点头。

“当然,诸夏一体,只要赵国人不添乱,中原当是一视同仁。”

诸夏一体,这是秦国半和平式接管整个中原的基础。

流血当然也还是会流血,但是不过是贵族之血罢了,黔首不会多死一个。

听到诸夏一体的保证之后,赵国剩余的氏族神情不由的缓和了几分。

“秦授天命,理当如此。”

在第一位氏族开口之后,众氏族很快就全面倒戈,开始议论如何稳定赵国局势。

这是舆论与拳头的双重威力,当然也是因为赵国铁杆几乎被杀完了。

秦锐士的刀终究是又快有狠。

诸侯相争留有“全尸”这是习惯,就像是周武王灭了商朝之后,还是给商朝留了封地,但是嬴政不准备再用所谓的“分封制”,他决定彻底掀桌子,有意见的,可以找他来谈谈。

…………………………………

七日后,燕国都城蓟,燕王宫中,燕王喜死。

与之同时,韩国都城宜阳,韩王宫,韩王身死。

齐国都城临淄,齐王宫,齐王身死。

只有韩王宫之中,因为韩非之固,特赦了几位,其余皆是连根拔起。

…………………………

刚刚到达魏国境内的李春秋,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他不由的叹了口气,至少不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了,总归比原有应该算是进步了。

“接下来,便是魏国和楚国了,看来在我回到太阴学宫之前,中原至少可以算是统一了。”

李春秋短暂的失神了片刻,见证历史本身就是一种奇妙至极的感觉。

但是他还有更多需要思考的,等待秦国稳定局势之后,或许他应该开一方世界给秦国练练手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奈何

魏国都城大梁,魏王宫的大门前守门的士卒已经全部倒下,血水被夜雨冲淡,秦锐士熟练的清理着尸体,而王宫的厚重的大门敞开着,门前吕不韦持伞而立,他抬了抬头似有所感,然后一甩衣袖大步走入了魏王宫之中。

两侧所有的哨岗都被秦锐士毫无声息的清理掉了,整个魏王宫没有一丝声响。

吕不韦顺着王宫大道旁若无人的走入魏王宫的寝宫之中。

“嗵!”

寝宫的大门被直接踹开,魏王瞬间从睡梦之中惊醒,隔着睡帘魏王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寝宫的大门处有着一个人,黯淡的月光透过云层映照在他身上,长风吹灭了两侧的灯火。

“谁?”

魏王的声音之中带着惊慌。

“魏王别来无恙,本相深夜造访失礼了。”

在大门处的身影轻轻的拱了拱身,那熟悉的声音让魏王愣了一下。

“吕不韦,你大胆。”

魏王的咆哮声回荡在寝宫之中,说不出的愤怒。

吕不韦笑了笑。

“本相的胆子从来不大,比如本相从来不敢忤逆秦王与秦公子,但是魏王的胆子很大。”

顿了顿后,吕不韦声音大了起来,带着质问的口气。

“魏王敢忤逆秦王的意思,敢忤逆公子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你想要干什么?”

冰冷的寒风从大门之中呼啸而来,让魏王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同时也让那初醒的的迷离消退了数分,他开始惶恐了。

吕不韦再次笑了笑,他抬起头,直视这位帝王。

“来请魏王去见信陵君。”

寒风入王庭,一盏油灯终是到了枯竭之时。

就像是一颗百丈大树一夜间枯死。

……………………………………………

魏国以北,秦魏交接之地,诸侯联军于此常驻已然数月,无风无浪,过着平静至极的日子。

但是近日却来了一位客人打破了最开始的平静。

在大营之中,魏信陵君魏无忌上座,左侧为赵将李牧,右侧为赵将廉颇,依次排座,绵绵数十人,赵魏韩楚燕齐诸侯之臣林列。

而吕不韦只有一人,但是他没有丝毫怯懦,他身着黑衣,如同这里就是他的主场一般。

国强则使强,秦国的强大让吕不韦可以无畏的站在这里,傲视诸侯。

“吕相,来之何意?”

魏无忌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但是他还有些不确定,但是当吕不韦来到大营之中后,这种感觉越发的明显。

“送信。”

吕不韦笑了笑。

“公子政遣我来给信陵君送一封信,一封决定着百万联军与中原命运的信件。”

“公子政很有诚意,请信陵君务必不要拒绝。”

吕不韦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封信件,然后双手抬于胸前,他是秦相,论地位不必过于多礼。

魏无忌深吸了一口气,他走下了帅座,接过了信件,打开信件之后,他整个人呆住了,如同一个被泄了气的皮球,又像是一个犯人等到了他本该有的审判,是解脱,也是审判。

“替我谢公子政,联军十日之后,可由秦军接收,中原至此,再次归一,指望公子能够善待诸国遗民。”

魏无忌的声音有些低哑,可却无比的清晰。

“什么?”

“上面写了什么,怎可如此?”

“君上,这可不得丝毫玩笑。”

“我赵国不同意,信陵君可还记得这是诸侯联军,而不是你一言之堂。”

“信陵君,我本来还认为你是崤山以西第一号人物,不想,只是一份信件就让你降秦。”

……………………………………………

随着信陵君魏无忌这一句话语说出,整个营帐都乱了起来,众人纷纷开口,或是唾骂,或是质问,整个营帐乱成一团。

只有站在营帐中央的吕不韦抬手,一躬身,道:“凡中原子民皆会念着信陵君的好,这是莫大的慈悲。”

吕不韦是一个枭雄,但是他也有着自知之明,任凭谁坐在魏无忌的位置都不会做的更好了,因为他的对手是嬴政,是那位太阴学宫之主的意志。

“请信陵君放心,公子定然让诸夏之昌如同浩然大日。”

“吕不韦告退,十日之后,再见。”

……………………………………………

楚王宫之中是诸侯之中唯一没有剑拔弩张的,楚王没有入眠,夜中他点着灯望着手中的信件,上面白纸黑字是那么的清晰。

“……………大势如潮,人间涨落,世无千载王侯,亦无千载之国…………………昔受王恩,不敢不报,时为楚臣,不敢不禀……………为今之局,唯有降之………”

信件之中洋洋洒洒数千字,不复工笔,已然潦草,可见落笔之人情绪激动,竟不能自已。

白纸之上隐隐可以见到泪痕。

“春申君,寡人信你。”

楚王放下了手中的信件,他叹了口气,昔年他也是质子,是被春申君用自己的性命从秦国换回来的,不然他绝对不会继承楚国王位,对于自己的这位亦师亦友的大臣,他是万分信任的。

而且自从春申君进入秦国太阴学宫之后,他们几乎每十五天都会进行通信,每十五日黄歇都会将他在太阴学宫之中所见所闻告知楚王,并且说出自己的感受。

最开始的时候,春申君说局势很严峻,但是只要能够见到春秋仙人一切都有希望,但是时日渐久,春申君的感受便越是无力,而楚王深深感受着他的无力。

他不怪春申君,他只是在想昔年蚩尤是不是这般的无力。

“或许这就是命吧!”

楚王抬头,他的视线透过了大门,穿透了整个楚王宫,似乎看到了楚国的大地,那满是故事与岁月伤痕的大地。

楚国立国已然七百年春秋,他熊氏曾经也是这片大地之上最有能够终结乱世的人,奈何,奈何啊!

“就这么结束吧!”

……………………

在咸阳,嬴政秉烛持笔,似有所感,他抬了抬头,然后摇了摇头。

“总感觉有人在念叨着政。”

“莫不是师傅吧!”

“算算时间,师傅,应该要回来了。”

嬴政笑了,似乎他还是一个少年。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六王毕

在嬴政即公子位的第十个月零三天,秦国接收了信陵君魏无忌投降,三日后,在魏国都城举行了正式的联军受降仪式,自此崤山以东再无兵甲可抗秦,可称天下初定。

又十日,楚国楚王受降,秦王亲自出函谷关接见了楚王即其一众楚国大臣,楚王以“天生始皇,命不可为”为由,将楚国彻底托付于秦,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时年中,公子政授命蒙骜与吕不韦接管诸侯在函谷关外的一切,诸侯彻底成为过往,消散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在秦王回到咸阳结束服丧正式即位之后,似有所感,正式退位,号太上秦王。

公子政承天景命,制诰四方,拜庙祀,告祖宗,接秦王之位,以九州一、天下合为名,大赦天下,咸阳狂欢三日,灯火不绝。

三日后,秦王政改祖宗之制,立三公九卿制,启皇帝制,废分封,立郡县,分中原为三十六郡而治,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

其时宇内初平,秦王分亩产千斤之粮入诸侯之地,休养生息,力图盛世。

…………………………………………………

而此时,黄河之上,滚滚波涛,李春秋已然到了渭水分流之地,他一路走过数千里之地,感诸国人文,受人情冷暖,李春秋气息越发内敛,三花五气隐隐开始难以言喻的变化。

再次来到渭水之地,李春秋若有所感,索性带着小猴子,乘坐一老龟逆流而上。

这老龟已然二百之寿,可谓天赐,是李春秋路经黄河一处支流所遇,李春秋见之不易,便带上了老龟。

小猴子第一次见到这般体格浑厚的老龟,好奇地在老龟身上敲敲打打,似乎是在想这家伙的龟壳能不能脱掉。

敲到半天无果之后,小猴子抬了抬头。

“师傅,您这是要去哪?”

“都说了几回了,我不是你师傅,莫要乱认,我们此去先去看一位故人,然后当去咸阳,我也有些时日没有看到我那徒儿了。”

说到这里,李春秋望了望远处咸阳城的方向,按照传言与卦象,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徒弟已然继承了秦国大统,总归是比原先历史来的早些,倒是那位秦王子楚知道了自己归期之后,如是顿悟一般。

“我还有师兄?”

小猴子嬉笑着道。

“你这猢狲,这顺着竿子朝上爬的功夫,倒是比你修炼的速度渐长的更快。”

李春秋摇了摇头,然后右手在虚空之中一转,如同跨越空间一般落在了小猴子的头顶。

“哎呦!”

小猴子抱着脑袋,开始自闭。

真的要秃了!

“哗啦啦………”

渭水之上,流水声不绝于耳。

李春秋抬起头来,古之有云,泾渭分明,他远远便可以看到那分流之处,清浊分明,倒是有着一种独有的风韵。

反手贴在河面之上,李春秋伸手一弹,一道莫名的波动穿过那泱泱大河,直到河水之下的渭河河神宫殿。

“冯夷何在?”

李春秋的声音渗透入黄浊的河水,将河神宫中的冯夷瞬间惊醒。

“这是………这是仙人的声音。”

冯夷神情初时迷茫,其后便是狂喜,他练忙出了渭河宫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未等片刻,一个身着黄衣、书生模样的男子便从河面之下浮现而出,一瞬间倒是与自闭的小猴子四目相对。

小猴子见到冯夷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这怎么跑出来一个人来?

冯夷看到巨龟之上的金色小猴子也是愣了愣,直到他将目光移到了巨龟之上的白衣人身上却是一喜,眼眸之中光华都明亮了数分。

“冯夷,参见仙人。”

李春秋抬了抬手,将拜倒在河面之上的冯夷凭空扶了起来。

“李某,名春秋,你称一句春秋先生便可。”

冯夷再拜,恭敬道:

“那小子托大了。”

李春秋看了看指尖沾染的渭水,笑了笑道:

“一路顺着黄河而上,百余里风光之下,唯有为何妖气最是清淡,你倒是做的不错。”

自灵气出,先天贴近于自然的万物虽然修习进度不如人族,潜力亦是不如,但是不得不说这些妖族反而是前期进度更快。

“春秋先生赞缪了。”

冯夷显得很是恭敬,他只不过在清理渭水的时候,顺手了结了一些妖孽罢了,不想得到了仙人的嘉奖。

“这黄河河神之位,尚且空余,若你功德满出,倒是也可当得上这神位,多行善事罢了。”

李春秋神色淡然,似是若有所指。

倒是冯夷眼中一亮,他再次拜道:

“小子伏惟圣听,愿受教诲。”

李春秋摇了摇头,拍了拍巨龟的背脊,如同大舟一般的巨龟在渭水之中动了起来。

“不用大礼,我正巧回去看看我那徒弟,你随着一起。”

“喏!”

冯夷毕恭毕敬,特意慢了李春秋一步,跟在李春秋的身后。

太阴学宫就在渭河河畔之上,昔日李春秋还曾引流水而入,不然那金鳞鲤鱼等被太阴学宫豢养的妖族也不会从渭水逃离,当然若不是金鳞鲤鱼从渭水迷路走失,如何有那东海龙王之说。

李春秋乘着老龟随着渭水而上,冯夷跟随在李春秋身侧,而小猴子不时侧头打量着行走在河面上的冯夷,一路上平平淡淡,冯夷不时会请教李春秋修行之法与功德之道,李春秋一一作答。

此世的神道终归是无人引路,他总要帮一帮,不然怕是千余年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那条小龙应该与你还有联系。”

说着说着,李春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间问道。

冯夷虽然不明其意,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敖广他每隔一月会来渭水一趟,见见我,聊一些东海之滨的风土人情与时事变动,时感民众愚昧,妖孽频出。”

李春秋点了点头。

“那条小鱼倒本是一副好心肠,他遇到我也算是命数应有。”

然后他抬起头望着远处那如同仙宫一般的宫殿,站起身来。

“到了,我久居于此,你若有要事,可来此宫见我,你有我之河神赦令,这太阴学宫的禁制不会阻拦于你。”

“至于这老龟,下次那小龙再来之时,让他随着那小龙修行吧。”

冯夷望了望那宫殿,来到渭水之后,他也曾数次远观这宫殿,揣摩自己遇到的仙人与那传言之中太阴学宫的仙人谁的本事大些。

此时,惊回首才知,两人竟是一人。

再次回头之时,冯夷才发现,仙人已然消失在了巨龟之上,渭水之上,只留下了一人一龟,浮在黄浊的河水之上,四目相对。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天道好轮回

太阴学宫之中,气象如常,永恒一般的淡蓝色光幕之下,似乎永远都是一片书生意气的感觉。

李春秋绕开了太阴学宫的大门与值班的太阴学宫学子,带着小猴子走入了长庚宫之中,长庚宫一向是少有人烟,只有大白一家在这里常驻,便是白起自从接手了阴世之后,这长庚宫都来的少了,所以长庚宫之中有一种独有肃杀静谧之气。

在长庚宫的院落里,一只体型巨大的白色老虎耷拉着脑袋,艰难地思考着虎生。

白虎面对着纯白的墙壁,时不时的抽泣一下,带着一丝丝呜咽的声音,像是巨人的哭泣。

“丢人啊!”

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大白本来耷拉着的耳朵一瞬间竖了起来,他一扭头却看到了一个身着白衣、发髻随手用一段木簪系在头顶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男子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来人自然是李春秋,白虎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丝的羞赧,似乎是被人撞破窘态的尴尬。

山中霸王,此时尽是女儿家的姿态,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李春秋念头至此,不由地强忍着笑容。

这时,金色的小猴子从李春秋的身后跳出,有样学样地道。

“丢人啊!”

小猴子俏皮的鼻音拉的很长,调戏的意味溢于言表。

这是哪个?

白虎愣了一愣,然后下一刻杂乱的黑线爬上了他的脸颊,熟人看到他的窘态也就算了,竟然还被一只猴子看去了。

丢虎,丢大发了。

壮硕的白虎不由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想回………想出去流浪。

李春秋看了看在自己身后躲藏的金色小猴子,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捏住小猴子的脖颈,将他拎了起来。

“这是小猴子,日后他先和你待在一块,我还有事处理,过段时间会考察你们的修习进度,你们可以好好切磋一下。”

李春秋松开手,若有所指。

悬空的小猴子从空中落在了白虎的脚下,小家伙愣了愣,白虎也愣了愣,然后小家伙缓缓地抬起头望着高大的白虎,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白虎也笑了,他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露出了纯白色看上去就锋利无比的獠牙。

站在白虎巨大的阴影之中的小猴子,孤立无援地回了回头,李春秋却已经走远了,一瞬间似乎只剩下了凉凉的秋风,格外的萧瑟。

“虎哥,您不喜欢猴子肉吧!”

“放心,我不会吃你的。”

白虎用自己厚重的虎爪重重地抚摸着小猴子的脑袋,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抬头看看天,老天绕过谁。

副殿之中,母虎似乎听到了声响,她带着已经两岁了的小白虎从副殿之中走了出来,小白虎继承了白虎那一身鲜艳靓丽的皮毛与雄伟的身材,但是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是说不出的纯净。

“吼!”

母虎站在副殿的门口呼啸了一声,然后小猴子就感觉自己头顶的爪子僵硬了。

说的真对,老天绕过谁。

………………………………………

出了长庚宫,李春秋没有用什么道法将自己挪移回无极宫之中,修行自于平淡之处,他顺着太阴学宫的道路慢慢地走着,此时刚刚好是太阴学宫的课程时间,广大的宫殿之中显得有些莫名的宽广,李春秋在路上看到一些太阴学宫的仆人,都是之前子楚所赠的家仆,亦或者是昔日居士宫的遗留之人,他们也没有认出来李春秋,或许是因为李春秋之前留给他们印象让他们难以将其与现在的他联系起来。

李春秋一路走上了无极宫,在宫殿之中,赵曦成坐在大殿的角落一点点的刻印着玉简,在整个太阴学宫之中除了李春秋之外,有两个人即便存在感很是微弱,但是修为却不容小觑。

一个是老聃,这位神话传说足够说上一天一夜的老头从阴世复苏走上修行之路后,李春秋都难以预估他的具体实力,毕竟在阴世的时候,他就已经驻足了数百年,冷眼观摩着此方世界。

另一个就是赵曦成了,他的存在感比之老聃还要低微,昔年秦国为了消弭与他的芥蒂,再也没有提及这位公族族老的名字,就连公族之中,多数人都不知道他最终去了哪里,知道的也缄默再三,但是作为李春秋的刀笔客,他若是可以博闻强识,那他的学识面要比太多人广博了。

“春秋先生回来了,要告知秦王政吗?”

见到李春秋回来,赵曦成停下了手中的篆刻,躬身道。

他已经习惯了太阴学宫的日子,没有勾心斗角,多是闲云野鹤的生活。

“已经是秦王政了啊,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

李春秋抬头望着无极宫顶雕刻的星辰日月,华丽的四方神兽,摇头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叹时间的匆匆,回过神后,他思忖了片刻道:

“告诉他吧。”

说完,李春秋走上了高台,一时间整个无极宫繁华的宫顶之上,所有星辰都亮了起来,李春秋步子从随意逐渐的慎重起来,他的身形也逐渐从普通变得伟岸起来,像是有一只巨兽从沉睡之中醒来,又像是雏日破晓,无极宫之上的云海激荡,无形的势从无极宫笼罩整个太阴学宫,像是一位人完成了神灵的蜕变。

在太阴学宫之中,数不清的人抬起头来,他们知道那位太阴学宫的主人回来了。

“当真是大气象,不知道是否有朝一日,我也能够达到这般高度。”

范增坐在学子第二的位置上,不禁感叹道。

太阴学宫学子排序杀的难解难分,但是他们前三的位置却稳如磐石,范增已经在万年老二的位置上坐太久了,玄都就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

玄都淡淡地笑着,就像是朵清淡的荷花,他身上气息收敛至极,就连范增也摸不清他究竟到了什么境界,但是毫无疑问,他是当代学子第一人。

第二百四十六章 很不错

浩大恢弘的宫殿之中,淡淡的灵气在李春秋的指尖缠绕着,他盘坐在无极宫的高台之上,像是一位思考的神灵。

灵气在他的指尖分割、跳跃,撕扯成了无数细节,最终又幻灭合一,像是在进行莫名的仪式。

逐渐,灵气在李春秋的手掌之上快速稀释,很快就完全看不出模样了,似乎已然完全消失。

李春秋睁开了双目,手中的灵气再次恢复了原态,如同絮状的烟气在虚空之中轻轻飘荡着。

“还是失败了。”

李春秋指尖缠绕的烟气凭空散去,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越是修为精进,他越是对灵气感兴趣,一切修行都应该是可理解的,灵气究竟如何变动这方世界的,李春秋很好奇。

所以,刚刚他小小的实验了一下,用自己强大的精神截取了一段灵气,造成虚空环境,想要探寻灵气组成,但是他失败了,灵气似乎是可以无穷分割组成。

李春秋将精神压缩到了至极,可灵气还是处于可分割状态之中。

他最终还是未能探索灵气的极致,或许是因为他修为还是不够,亦或者因为他本身就受到灵气的影响,所以当局者迷。

如果是前者,只不过这个实验需要稍稍推后罢了,但是如果是后者。

“我需要科学的手段来判断一下。”

李春秋若有所思,他习惯性地敲动着手指,无极宫之中的灵气随着李春秋无意识地敲动震荡起来,如同潮汐起落。

“总的来说,我还是有些收获的,至少可以判断出诸世界的灵气是一致的,并且可以通过形成龙脉来诞生新的灵气。”

李春秋皱着眉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对于灵气的了解还是太过于简单,望了望在无极宫之中充盈至极的灵气。

“灵气的研究也该提上日程。”

“招摇宫,那些人终归是太闲了,或许可以给他们找一些事情,就像是前世帝国支持的大型科研机构,我可以给予必要的支持,比如说典籍查看分级,给予他们必要的知识支持,亦或者给予他们一些世界探查权限,或许应该建立起来更细节的秩序………”

李春秋的思绪随着时间在虚空之中走远,然后又逐渐地回到了开始,他敲动的手指停了下来,无极宫的潮汐也彻底停止,只留下某种灵气大型波动的余韵。

“常威!”

李春秋的声音响起。

内府宫,正翻动着手中账本的常威若有所思,太阴学宫的账目十分混杂,其中包括了招摇宫先生们的财产运作,还包括太阴学宫名下的一些产业,包括学子实验搞出来的商会、农业联盟等等。

总体来说现在太阴学宫不仅是账目复杂,而是它的账目几乎包罗万象,以太阴学宫为中心,通过学子、先生、秦国连接着整个中原上下大大小小的无数势力。

这账目……几乎是与无数商人、官员斗智斗勇……查起来当真是难。

就在常威准备带着账目去招摇宫之中问问的时候,一道声音响彻在了常威的耳畔。

是春秋先生!

在内府宫学宫家仆眼中,查看账目的总管面色忽然一变,其间包括着欣喜、惊讶与恭敬,随之他躬身一拜。

“喏!”

两侧的学宫家仆见此,随之跪了一地,总管如此恭敬的,也只有那位了。

太阴学宫的仙人回来了。

李春秋的声音在常威的耳畔响起,如同神灵的低语。

常威细细聆听着自家先生的吩咐,如同一个真切的聆听者,静静地听着,在李春秋声音消退之后,这位常威站起身来。

“去招摇宫!”

……………………………

李春秋回到太阴学宫之中的消息,在昨晚便已经传到了嬴政耳中,但是当时夜色已深,嬴政并没有立刻到无极宫见自己的老师。

但是今日一早,他就来了太阴学宫。

无极宫前,嬴政本来准备去拜访自己的老师,但是这里他却看到了一个熟人玄都。

“你是来找老师的?”

嬴政皱了皱眉,太阴学宫之中只有少数人能够见到老师,而学宫首座便是其中之一,但是从入学以来两年来,玄都从来没有用过这个权利。

一身淡蓝色衣衫的玄都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我希望春秋仙人能够容许我拜老聃先生为老师。”

嬴政闻言猛然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玄都,他带着一些似乎不能理解的疑惑道:

“你……为什么不祈求老师收你为徒。”

玄都再次笑了笑。

“仙人如果那么容易动摇便不是仙人了。”

说完之后,见到嬴政依旧注视着他,玄都再次补充道:

“而且,老聃先生很适合当我的师傅。”

“你要知道某些决定,可没有后悔的机会。”

嬴政似乎是在提醒他,一旦选择了老聃先生,他就再也没有可能拜在自己师尊的门下。

仙人不会收他人的弟子,虽然自己的老师没有说过,但是嬴政几乎默认了这个事实。

“我不会后悔。”

“那希望如你所愿。”

嬴政说完,率先走上了无极宫的台阶,而玄都则是跟在嬴政的身后。

………………………

苍凉的阴世之中,酆都身着阴世的帝袍,掌中淡蓝色的阵纹摇曳而起,下一刻,他的身形消散在了阴暗恢弘的酆都殿中,出现在了长庚宫主殿之内。

走出了长庚宫,酆都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模样,然后大步朝着无极宫走去。

………………………

“拜见师尊!”

“拜见春秋先生!”

两道声音先后在无极宫之中响起,前者带着一种帝王的霸气,后者则是带着一种闲云野鹤的淡然。

“本座还以为你忘了自己还有见我这个权利。”

李春秋笑了笑,整个大殿似乎都随着他笑容而更加的明亮起来。

“只是不敢因为无用之事,打扰春秋先生。”

玄都躬身而拜,不卑不亢。

李春秋点了点头,然后道:

“你拜师的事情,我许了,但具体还要看老聃先生是否应下。”

“谢春秋先生。”

玄都没有问为什么他知道,只是躬身拜下,然后缓缓退去。

在大殿之中只剩下李春秋与嬴政之后,李春秋笑了笑道:

“你做的很不错!”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天庭

浩大恢弘的宫殿之中,师徒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李春秋仔细地打量着嬴政,纯黑公子服饰镶着金边,带着周朝礼制之下肃穆与威严,西秦与戎夷征战的岁月绵长又给了其不失威仪的霸气,不得不说,先秦乃至汉朝的帝王服饰都带有一种厚重与大气。

李春秋抬起头看着自己弟子仍旧稚气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他忍不住笑了笑,带着长辈的语调调侃道:“还是个孩子啊!”

在大秦群臣之前,威严而不可捉摸的嬴政用无奈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师傅。

“师傅,您说过:少年当可谋国,少年谋国则国可当兴。”

“我有说过这句吗?”

李春秋抬了抬头,高高在上的仙人一瞬间眼神飘忽。

“您说过。”

“人老了,记性可能不太好了。”

李春秋在心境历练之后,他不再故意维持一种高不可攀的状态,更多的是一种真性情的展露,因为他的实力已经到了真仙的境界,可以无视多数世界的变动。

“最近大秦正在接受势力,你或许会很忙,但是修行一定不能落下,再往后机会就不多了,打些根基总是好的。”

主动将话题拉回了正题,李春秋鞭策了一下嬴政的修为进度,他发现嬴政在养气入神的境界巅峰似乎已经卡了太久了,固然是有另一方面的原因,但是他懈怠必然也是有的。

嬴政受教地点了点头,他也是没有办法,最近他确实很是忙碌。

一个帝国的建立总是有着无数的琐事,尤其是秦国几乎是无战状态之下吞噬了中原的诸国,尽管得到了更多,但是必然会有更多的麻烦。

“是,对了,师尊,您这次出去是……”

嬴政有些好奇,自己的师尊去了太久了,久到有些不正常,一只鱼妖再强大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师尊耽搁那么久的时间,更何况那只鱼妖本就是太阴学宫中一众先生养的宠物。

李春秋看了嬴政一眼,然后解释道:

“最开始是因为逃出太阴学宫的那条鱼有了消息。”

说到这里,李春秋顿了顿,然后又道:

“解决鱼妖之后,我顺路去看了看这片大地在我认知之前的模样,另外……”

“顺手敕封了两位不大不小的神灵。”

嬴政愣了愣,神灵原来还可以敕封吗,那之前认知之前的大地又是什么意思?

两个问题像是下意识般的冒出来,但是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第一个问题,神灵,可以被人为敕封?

嬴政抬起头想要从自己的师尊那里得到什么解答,在他的眼中,师尊是那么的神秘,那么的博学。

他曾经问过自己师尊,是否来自于天上的宫殿,当时他记得自己的师尊带着无法言语的追思说到:在天上建造宫殿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家乡是一个或许永远无法回到的地方。

从那之后,嬴政就一直思索着自己师尊家乡的模样,但是师尊却对此缄默不言。

盘坐在无极宫高台之上,李春秋看着嬴政渴求的目光,高深莫测地笑道:“或许,我该给你讲解一些必要的知识,这些知识多半没有在太阴学宫的藏书之中,因为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无用的,因为他们究其一生,哪怕成就仙人也是无法用到的,但是你或许可能有机会用到。”

嬴政带着不符合自己年龄的稚嫩面容之上露出了一种困惑的神情,他重复着自己的师尊的词语:

“知识,只有我可以用到,但是多数人很可能究其一生都无法用到,哪怕是仙人?”

感觉师尊说的似乎相互矛盾,嬴政有点摸不清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对他有用的知识?

李春秋站起身来,从高台之上缓缓走下,他笑着点了点头:“是的,这是神话世界进化的本质方法与秩序演变,一般只有真正大帝国的统治者,才有机会走的成神渠道,不过很多神话世界的帝王都没有这个机会,因为初生的神话世界,有着先天神灵会阻碍这条路径,面对那些先天神灵,很少有人能够成功,多数都是身死道消。”

信息有些庞大,可嬴政还是快速提取了关键的信息。

“帝王成神的机会,师尊,我这样做会对您造成什么影响吗?”

嬴政抬起头来,慎重地问道,他不希望自己的晋升会影响到自己的师尊,师尊之前说过,帝王与神灵是不能共存的两个独特的方面,师尊或许是为了自己使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站在无极宫中的闻声李春秋愣了愣,然后他忽然欣慰地笑了,像是自家的小伙子终于长大了。

“不会,你的师尊远比你想象的强大,而且,我只是说你有可能做到,但是真的能否做到,就连我也不能确定,因为任何人一旦走上了生命本质的跨越道路,命运就出现了波折,我们常常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来形容这个状态。

修行也算是,但是一旦你走上帝王的道路,你的修行路途就算是断了一半了,帝王气运与修行灵气是相生又不相容的两件事物,它们之间的关系便是我也有着不了解的地方。”

帝王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不能修行吗?在自己师尊的讲解之下,嬴政有些明白了自己的状态,

再往后机会就不多了,打些根基总是好的……师尊之前说的意思就是这个吗?

“你可以先学习,如果这条路你无法走通,那么只有放弃帝王之位,只要离开了大秦帝国的气运支撑,靠着你打下的底子很快会恢复修为。”

“师尊,您的意思是,我只要继承地位,修为会很快消失?”

嬴政张了张嘴,最终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春秋点了点头。

“不会很快,有一个过程,最多两个月左右,就会消失,这是气运加身的后果,毕竟,帝王和修仙者是近乎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你现在需要学习的是如何使用帝王气运与威仪,这能够使你即使失去修为也能够保持强大。”

“至于成神,师傅给你讲一个关于天庭的故事,或许你能够得到一些启发。”

李春秋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不由地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第二百四十八章 新手村

从无极宫出来的嬴政手拄在墨渊的剑柄之上,神情有些恍惚,但是很快变成的兴奋,他感觉大量血液涌进他的心脏,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肾上腺素的狂飙,闭上眼睛,嬴政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缓缓平静下来。

“天庭?”

嬴政低声念着这个自己师尊刚刚告知他的名字,那名字带有的恐怖冲击着他的世界观。

原来帝王竟然还有着这么一条独有的路径。

下一刻,嬴政笑了,他松开了按在墨渊剑柄之上的左手,一震自己公子长衫,大步走下了汉白玉石阶。

他要试试那无上的位置,试试将这大秦铸就成为仙秦,天庭当立,就从他坐上秦王开始。

……………

无极宫之中,在嬴政走后,白起走入了这浩大的宫殿之中,在李春秋面前躬身一拜。

“春秋先生。”

白起身上的阴气已然彻底收敛,但是李春秋还是可以感受到他的提升,这来自于他赐下的赦令,这种由通天石碑文字构建出来的赦令有着极为独特的地方,当然这也来自于阴世独特的环境,那是亡灵鬼魂的天堂。

“你是为了轮回来的?”

李春秋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他的声音在宫殿之中回响,如同海浪冲击着四方的灵识。

“是的,不知道多少年的灵海残留,让阴世压力很大。”

白起躬身回道,阴世现在阴魂膨胀太快了,哪怕有着分封鬼王的方式,他也怕很快会超出他的掌控,天高皇帝远,阴世太大了,整个中原也不及万一。

高台之上的李春秋闻言,敲动着手指,似乎在思考着,整个大殿之中的灵气随着手指的节奏跳跃着,白起低头默默等待着结果,过了片刻,敲动的节奏停了下来,只留下巨大的灵气波动。

“再等等,你只要约束住那些鬼王,阴世就不会乱。”

“诺!”

白起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点头,然后退去,他不能离开阴世太久,不然那些鬼王会升起不好的主意。

在白起走后,李春秋陷入了深思,轮回确实该提上日程了,但是现在还有点早,终归是时间太短了,以至于现世之人修为普遍太低了,他或许应该想办法提高一下这些人的修为。

“再等等,再等等,轮回还是太早了。”

“让我开盘一道棋子吧。”

李春秋抬起头,双眼之中淡蓝色的光辉亮了起来,无尽灵海之中海浪随之激荡起来,通天石碑之上一方世界的文字震动起来,下一刻,在无极宫之中的李春秋身形彻底消失。

……………

夜色之下,小镇显得格外的阴暗,只有乌鸦低哑的叫声回荡在夜空之下,渲染着阴森诡异的氛围。

这时,一位身着白衣的走入了小镇之中,他踩碎了刚刚形成僵尸的头骨,无形的波动回荡在整个小镇之中,隐藏在黑暗与阴霾之中的魑魅魍魉瞬间全部隐匿,似乎是见到了猫的老鼠。

“浑浊的妖气、阴冷的鬼气、娇弱的人气,怨念、戾气,混乱的世道啊。”

李春秋走在无人的街头,闭上眼感受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然后朝着远处走去。

荒凉与破败的气息笼罩在小镇之上,在小镇的尽头,李春秋走入了一个破败的土地庙,虽然破败,可没有荒废,只是在这夜色之下,那胆小的徒弟躲藏了起来,真是妖魔的盛世。

李春秋的脚在地上一踩,无形的道法快速穿透了大地,将大地深处惶恐的土地拘禁了出来。

“上仙,有什么吩咐?”

矮小的土地身上还带着山林精怪的气息,他身上有着许多奇怪的树枝,让他看上去有些怪异。

土地的身形有些颤抖,他看着自己身前的白衣人,忍不住地咽了口口水,这种……存在,逃不了。

“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李春秋看着眼前的颤抖的土地,尽量柔和地笑了笑。

这时,夜空之中忽然划过了一道闪电,电光照亮了李春秋的面庞,伴随着浓密而阴森的黑暗,土地不由地抖了抖脸上的赘肉,他感觉……一点也不有趣。

可他不敢说出来,所以他弯下来了自己的腰。

“愿为上仙分忧解难。”

李春秋点了点头,无所谓土地心中的想法,反正,他不过是要找一个新手村村长罢了。

………………………

太阴学宫,似是古老而巨大的铜钟被敲响,无尽的回声回荡在淡蓝色光辉之下,太阴学宫的学子与先生纷纷驻足,在太阴学宫之中只有三十六宫宫主与太阴学宫之主有资格敲动铜钟。

自从众人进入了太阴学宫,这是它第二次响起。

太阴学宫的人很快聚集在太初广场之上。

玄都从远处走来,背着天问长剑,一身蓝衫,范增和他并肩而行,太阴学宫的学子主动为两人让开了道路,首席总有他特殊的待遇,更何况玄都是让所有人都觉得与他相处很舒服、且比不过他并不难受的人。

在太初广场的虚空之中浮动着一道诏令,它由淡蓝色的光辉组成,威严而庄重,在诏令之下是一扇古朴厚重的大门,上面篆刻神兽的花纹,大门紧闭着,但是在场的众人都有一种感觉,门后有着无尽庞大而不可描述的事物,那种恐怖透过了大门压在众人的心头。

玄都抬起头望向了诏令,淡然的目光闪过一丝震动。

“新的世界?”

范增紧皱双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内心却浮想联翩,一个世界,究竟要到了什么地步才能撬动?而春秋先生究竟撬动着多少恐怖的世界。

…………………………

与此同时,咸阳城之中,一道纯黑色的帝王诏令之上,以金色字迹书写着威严而不失庄重的秦隶书,其昭显着一个意思,昔日作为太阴学宫试炼场地的末日世界纳入了大秦帝国国民的试炼之地,凡是大秦帝国的国民都可以凭借缴纳费用进入试炼之地,但是必须是修炼者才可以。

…………………………

无极宫之中,李春秋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低着头似乎思索着什么,半晌之后,他又抬起头来,笑了笑。

“去快速成长吧。”

巨大的声音回荡在恢弘的宫殿之中,似乎带着些许期许。

第二百四十九章 真仙的游戏

封云山,北郭城阴司城隍府阴暗而昏沉,一个个虚幻的身影徘徊在冰冷的阴司城墙之外。

在城隍府的内部,北郭城城隍坐在文武判官林立的阴司上,面容阴郁。

在下面的是长水镇的土地,他身子不由自主颤抖着,似乎遇到了什么极其惶恐的事物,被吓成了这样。

“你是说一个神秘的白衣人到了长水镇,他做了什么?”北郭城城隍低声问道。

长水镇只是一个小地方,在这妖魔横行无忌的乱世,如果说出现了什么诡异之事,都是可以理解的,北郭城城隍知道现在不止是民间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之中,庙堂之上都有大妖蛊惑帝王,把持朝政,甚至连阴司也自身难保,泰安城阴司已然被一个从幽冥出来的诡异存在霸占。

但是,这样一个小地方出现一个了不得人物,而且这个人物还不像是妖魔,似乎是仙门中人,这是极其诡异的,因为多数的仙门中人不会将一方土地吓成这样。

“他说要在长水镇开始一个游戏。”土地声音之中带着深深的畏惧。

一个游戏?什么游戏?………北郭城城隍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这时候,土地抬了抬头,似乎想补充什么,但是又不太清楚他是否该说出来,最终他还是张了张口道:“在那位白衣人身上,我感受到了真仙的气息,甚至………还可能更恐怖。”

一个可能在真仙以上的恐怖人物,嘶………这世间已经多久没有出过这样的人物了。

北郭城城隍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日后可能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人,让我将这个世道基本的一些常识告知他们,他们会帮我清理长水镇黑暗之中匿藏的污秽。”

土地说到这里抬了抬头,却看到城隍阴郁的面色不由又低了低头。

清理世道?却没有常识?这是大仙门的弟子出山?………北郭城城隍下意识地想到,这是有可能情况,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怎么会不知道世道是什么模样,但是这些人偏偏不知道,只有可能他们没有入世且被保护的很好,除了真正的仙门,没有人可以独立在世道之外。

或许,我可以搭上这套疑似真仙的人物,毕竟黑山那位似乎已经忍不住了。

思索再三之后,北郭城城隍嘱咐道:

“来人应该不是妖魔,你先做观察,按照那位嘱咐的去做,日后若是那位再来,提醒一下我。”

北郭城城主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有机会就去见见这位疑似真仙的人物。

“是!”

作为这么一个乱世的土地,横死街头的概率要比常人还大得多,很多恐怖的妖魔根本不在乎他们,这么一个世道下,多数活下来的土地都遵从心的意志,在妖魔与诡异的存在下,他们能低头就低头。

长水镇土地甚至知道在北郭城南边封门村土地就在大妖黑风老妖手下做事,这样才勉强在世道下生存下来,即便是城隍老爷不提示,他也只敢遵从那位的吩咐,疑似超越真仙的存在,一个土地比蚂蚁强不上多少。

“那小人先行告退。”

长水镇土地躬身拜了拜,在北郭城城隍示意之后,缓缓退去。

阴堂之上,北郭城城郭看着长水镇土地退去,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迷茫。

“多事之秋啊!”

………

长水镇土地刚刚回到长水镇,便发觉自己的土地庙前已经站满了人,他心中一惊忍不住的想躲藏起来,但是想起那位白衣存在,土地忍不住抖了抖自己的身体,强忍住逃跑的冲动在土地庙之中显化出来了身形。

“你们是在找老小儿?”

长水镇土地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这些人不是那位白衣人提及的存在,他立马沟通地势,用土遁逃跑,以他土地的身份多数人都追不上他。

在长水镇土地庙等待已久的玄都等人这时终于见到了土地,按照春秋先生的赦令,他们必须由长水镇为中心开始扩散式清理妖魔,并且在此之前,必须来这里听过土地的“讲课”。

看到土地的模样,多数太阴学宫学子不由的心头一跳,混杂着树枝与草叶的矮小身材,搭配着丑陋的长相实在是冲击着他们对于鬼神的想象。

“按照春秋先生的赦令,太阴学宫学子在此聆听土地教诲。”玄都轻声道。

春秋先生,这就是那位疑似真仙存在的白衣人的名字?………长水镇土地若有所思地抬了抬头。

“春秋先生可是一位白衣真仙?”

真仙?这是修炼的哪个境界,这位土地能够感受到春秋仙人的境界?亦或者是只是猜测?………站在玄都身边的范增下意识的思考着,他对于春秋先生的境界一直有些好奇,但是目前太阴学宫展露的修炼境界都是仙之前的境界,因为没有几个人能够去追逐仙的境界,不过听玄都说那位老聃先生已经快走到凡人的尽头了。

玄都点了点头,道:“不出所料,土地说的应该是春秋先生。”

“那就好!”

长水镇土地不由舒了口气,整个人身形都舒展了很多。

“那位存在,让我给你们讲解一下世道,不知道你们想从哪里听起?”

玄都沉吟了一下,然后道:

“若是可以,希望从长水镇为中心讲起。”

长水镇土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

“好,长水镇处于南唐国北郭郡下属,北有北阴河,南有子母河,四方分别是白河镇、南坪镇………”

………………

于此同时,一道白衣行走在荒野的山林之中,茂密的树木在夜色之下如同鬼魅,深处传来着不知名鸟类的鸣叫,幽深而诡异。

李春秋踩着枯萎的落叶,脚下的落叶发出一阵脆响,他抬头看着山谷旁立下的石碑,在厚重的石碑之上,用苍凉的笔调写着:黑山。

那个黑字似乎要吸尽所有的光辉。

李春秋看着两个字笑了笑。

“黑山老妖,这究竟是一个多么受偏爱的称呼,那么多大妖都偏爱着这个称号。”

摇了摇头,李春秋大步走入黑山之中,他要给这些大妖一些警告,不能让终极boss不按规则直接跳出,不然这就不是历练,而是谋杀了。

第二百五十章 拜山

黑山之中,妖气冲霄,丝毫不加遮掩,在修仙者眼中,就像是是黑暗之中的明灯。

这是黑山老妖的自信,他已经逐渐接近了妖仙的境界,在人间已经算是有数的大妖,除了那三位位将手深入南唐国朝堂之中的大妖外,只有南天黑沼泽的鬼蜮魔头、枉死城的鬼王、北境乌塘的老龟等不多分散在人间的一方的大妖能和他一较高下。

在仙门陨落的时代,基本上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了。

枉死城与黑山的诡异交界处,昏暗之中,淡淡的烟雾弥漫在大地上,一顶黑色如墨的轿子在大地之上孤单的飘动着,邪异而诡谲。

在轿子四面有些隐隐约约的身影时隐时现,说不出的诡异。

没有风,漆黑的轿子上像是凝固的黑暗与寂静。

在轿子行走方向的尽头,一个白衣人静静的站在荒凉大地的尽头,这是虚幻与真实的交界,也可以理解为阴间与阳间的交界,一切似真非真,似假非假,越过这条线,它将跨越阴间到达阳间的黑山地界。

没有丝毫的停顿,甚至连节奏也没有丝毫的波折,漆黑的轿子就那么朝着李春秋撞了过去,似乎李春秋不存在一般。

下一刻,两者碰撞。

“duang!”

如同古老的铜钟被彻底的敲响,巨大的声音回荡在诡异的空间之中,驱散了迷散的烟雾,显露出来那一群诡异的身形,同时响彻在黑山。

护送轿子的队伍停下了,密密麻麻的黑影似乎从某种状态之中沉迷下去,如同睡着了一般,而那顶轿子也停了下来。

李春秋抬起了自己的步子,越过了层层的人群,缓缓走到了轿子之前,轿子上的帘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了起来,黑山坐在轿子之中,厚重而漆黑的妖体如同黑暗的迷雾在虚空之中不断地流动、扭转、挣扎,可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从现在开始,不容许你踏出黑山的范围,不然,死。”

李春秋说完之后,抬头看了看周围。

“真是奢华的阵容。”

说完,他笑了笑,消失在了这阴阳交界,虚幻与真实的世界之中,而轿子的帘子轻轻落下。

在李春秋离开之后,过了一会,淡淡的雾气才再次笼罩住了抬轿队伍,沉入莫名状态之中的队伍随之醒来,继续抬着轿子朝着前方走去,一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有在黑色轿子之中的黑山老妖慌乱地从扭曲的黑暗之中显化出来身形,轿子轻轻地震动了一下,抬轿人似有所感缓缓停步下来,整个队伍也随着停了下来。

一阵沉默之后,轿子之上发出了非男非女、嘶哑且诡异古怪的声音。

“你们刚刚有感觉到什么吗?”

统领着队伍的精怪上前,拜倒回道:

“禀上座,没有!”

坐在轿子之中的黑山老妖闻言感觉自己从脚底凉到了头顶,他感觉自己身体之中每个细胞都在颤抖。

除了他之外,没有感到那个白衣人来过,那白衣人不存在于任何人的记忆之中,但白衣人确实来过,甚至那人如果将他杀了,他相信这些人也会将他尸体抬回黑山才能发现。

这说不出的诡异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沉吟了许久,非男非女的古怪声音再次响起。

“回黑山!”

在轿子再次行走在昏暗的大地之上,伴随着雾气朝着远方走去。

黑山老妖坐在轿子上,忍不住回想起来刚刚的身影,下一刻他瞬间坐正了起来,他竟然想不起刚刚那白衣人的模样。

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的身形,黑然老妖非阴非阳的声音带着颤抖响起。

“这世间什么时候出了一个这样的人物?”

黑山老妖想要挥手让抬轿人回到枉死城问问那位消息灵通的枉死城鬼王,可刚刚抬起头,他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句话:从现在开始,不容许你踏出黑山的范围,不然,死。

现在如果回枉死城,应该会被那位当成挑衅,应该~~~会死的。

黑山老妖的手不由自主的放下了。

一切还是回到黑山再从长计议,再不济,他也可以将差遣信使前往枉死城。

……………

古老的城墙之下,恍似岁月斑驳,其中无数厉鬼穿梭,李春秋踏着石板路走入了城门之中,身形逐渐遥远。

在城门的上方,粗犷而诡异的字迹展露出来:枉死城。

人间枉死鬼,阴世枉死城。

此世的大妖,李春秋准备一个一个拜山门,既是熟练自己的力量,也是看看这些层面的人实力都维持在一个什么程度。

总归要给无趣的生活找些有趣的东西。

………

与此同时,长水镇,玄都已经在长水镇土地的讲解下了解了这个世道,五十年前,由于不知名的原因这个世界开始进入了妖魔横行的世道,现在这些妖魔已经开始进入到了常人的生活之中,长水镇原有一百余户人,而现在只剩下三十户人,多数都是死于妖邪。

甚至从长水镇土地的言语之中,他们可以得知有些地方的阴司神灵也会被这些妖魔鸠占鹊巢。

连阴司神灵尚且苟且求生的世道里,凡人是何等的挣扎。

玄都与范增走出了土地庙,看着那破败的村庄,玄都轻轻地叹了口气。

“曾经有多少人感到战国是乱世,现在看看,相比于末世与此世,那简直是天堂。”

“日后中原会更好不是吗?”

范增低声回应,若有所指。

“会,此世也会。”

玄都似乎是在暗指什么,然后他抬起了头,似乎不准备在这里深究。

他在一个偏门的书籍之中读过一句话:神的意志,不可违抗。

“我准备从长水镇往北行进,一起?”

范增笑了笑,点了点头,按照那位土地所言,在长水镇以北的妖魔是最猖獗的,玄都有太阴学宫首席的位置,这一条路他是必须要选的。

两人很快消失在了长水镇的北面,而这里自然要留给那些太阴学宫排位在后一千的学子,弱者要懂得接受庇护,强者要懂得承担责任。

第二百五十一章 隐秘

长水镇以北,瘴气弥漫着墓地,墓碑腐朽歪斜,大地之上沼泽泥泞,伴随着荒鸦的低吟,衣衫破烂的申屠百里倚靠在枯朽的木桩上,手里还握着半柄断剑。

断剑锈迹斑驳,带着一丝丝黑气,断口之处有着一丝绿色的黏液。

风咋起,瘴气翻滚,枯草树木犹如鬼魂呜咽。

申屠百里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手中的断剑,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幽暗的瘴气之中带着腥臭,沼泽水面荡开了一点,在绿水之上划出了一道痕迹。

来了。

申屠百里艰难地扯开了一丝嘴角,露出苦笑。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在劫难逃了,仙门陨落之后,受灾受难的又何止那万千民众,他们这些仙门的遗老才是真正被追的上天无路、地狱无门的人。

幽暗之中,似有人在低声念着申屠百里的名字,细细碎碎、轻轻慢慢,像是在嘴边呢喃。

申屠百里能够感到那人在靠近,像是在狩猎自己心仪的猎物,想到“猎物”两个字,申屠百里再次狼狈地笑了起来,干裂的嘴唇挣开伤口,一丝新鲜血迹的味道让申屠百里感觉自己似乎又清醒了一些。

曾经,在世间仗剑除魔的人,最终被妖物追成这般落败模样,天道轮回,你可曾睁开你的双目看看。

申屠百里用断剑支撑着自己的残躯,朝着树上又靠了一些,让自己呈现出一种不那么狼狈的状态,仙门终归是仙门,死,也要死的有些骨气。

可惜就要这么死了,一时间,申屠百里感觉自己有些说不出的憋屈,最终他抬起头,骂道:

“哼唧你个鸟蛋啊,要杀杀,要吃吃,你那破曲调,城里要饭的都比你强上不少。”

幽暗中的喃语停下了,夜似乎更加阴暗冰冷了起来。

“有一种食物跳起来挑衅我的样子,曾经有这种猎物挑衅过我,然后我当着他的面,一点、一点的将他吃掉,最后……”

那诡异而沙哑的声音顿了顿道:“我还没有吃尽兴,他就疯了。”

“不过他不过就是凡夫俗子一个,你不一样,仙门弟子的血肉,据说极其滋补。”

瘴气之中,一道身影从远处走到了申屠百里的身前,像是一团雾气,凝而不散。

“希望,你能多坚持一下。”

雾气之中的人,说着不由的吸了一口口水,似乎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食欲。

仙门陨落,诸道避世,修仙者与妖魔的地位彻底倒转,昔日除魔卫道,今日食筋剥皮,真是一个妖魔盛世的好日子。

申屠百里面前的瘴妖不由地想到。

“可怜仙门,可怜世人,残剑残躯,奈何奈何。”

审图百里低下了头,或许日后会有人重整仙门,但是现在他必然要成为妖魔乱世之中的一抹血色。

铮!

带着杀气的剑,却又不沾丝毫的人间烟火,一道纯蓝的流光破碎了眼前的瘴妖,钉在了大地之上。

瘴妖身上的瘴气散去了,露出来一道满是污泥与烂肉的身体,瘴妖的眼睛扭曲地分布在脸上,睁地老大,然后不敢而困惑地倒在了大地上。

申屠百里愣住了,他的目光随着瘴妖倒在地上。

剑修的剑,哪一派的,诸道避世,怎么会有剑修在此世?

远处,两道如同幻影的身影,不过片刻便到了百里申屠的眼前。

不是玄都与范增,还能是谁?

他们从长水镇出来之中,顺着北方的大道一路清理,进度并不算是迅速,太阴学宫之中固然是教授详细,但是此世的妖魔可不像是先秦一般无有传承,他们更加的诡异而莫测,手段层出不穷。

有托魂于人的鬼客栈,专门抓人食人,幻术了得,且极通人性;有活死人,死后仍旧不知,浑浑噩噩地吃着人度日,也有藏身遁术极高的妖魔,便是范增也险些被其逃过。

“刚刚鬼客栈,不该清理的,你若留着,我们就不用这样漫山找人,那些孤魂野鬼的消息,可真不比人差。”

范增落地之后,寥寥数语,有所感叹,若是他,他必然会留着涌来放长线钓大鱼,但是玄都容不下。

“苍生各有其道,玄都的道,不容许他们活着。”

玄都抬手拔起了地上的天问,剑身之上的污迹随之退去,神物有灵,不染纤尘。

寥寥数语,申屠百里便已经知道了这两人为什么到了这里,因为他之前便是从鬼客栈杀出来的,鬼客栈这种地方,混混沌沌、四处流离。无论人鬼都容易在不知不觉之中走入其中。

申屠百里本来准备逃到一方小地方,隐姓埋名逃过追杀,做个凡人遁隐,等待时机,却没有想到进入了黑山老妖的黑店,被群起攻之,本来就身受重伤的他,差点交代在那里,即便是逃出来了,也只剩一口气了。

听这两人的意思,那鬼客栈似乎已经被解决了。

“两位,是何门楣?可是诸道遁隐已然结束?”

门楣?诸道遁隐?

范增看着申屠百里若有所思,似乎这人间混乱是有原因的。

玄都闻言将手中天问剑,插入身后剑鞘之中,抬起头来。

“太阴学宫,玄都。”

范增轻轻看了一眼玄都,也随之道:“太阴学宫,范增。”

这时候,氏族、贵族已经不重要了,一个名字就够了,说多了,眼前人也不认识。

“太阴学宫?”

申屠百里思索了片刻,最终发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想不出了这个隐世山门。

或许是隐藏的比较深吧,申屠百里只能这样告诉自己,但是仙门都不知道的门派,真的有吗?

“在下申屠百里,不管何门何派,都要感谢两位,不然我这一斤三两,就交代在这里了。”

申屠百里露出了一丝友好的笑容。

他知足常乐。

“百里兄台,玄都有一疑惑,诸道遁世是何意?这世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玄都上前将申屠百里扶了起来,轻声问道。

他感觉这妖魔横行的乱世似乎有着什么不可说明的晦暗原因。

世道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 仙门陨落

破败的山神庙之中,范增随手生了一把火,火焰摇曳,人影在落满了蛛丝的佛像之上晃动着。

在火堆不远处,一身蓝衣的玄都盘腿而坐,正在为申屠百里梳理着经脉,在申屠百里的经脉之中有着一股黑气,顽固不化、阻碍了他经脉之中的周天运行。

玄都的法力缓缓驱逐着黑气,两人已经盘坐了莫约一个时辰了。

而山神庙外,荒郊野岭之中半点人气都没有,全然是大雨稀里哗啦的声响,伴随着闷雷的低鸣。

“呼!”

玄都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收回了手掌,将法力平复,然后睁开了双目。

与之同时,申屠百里也睁开了双目,他缓缓站起身来。

申屠百里劫后余生,如同梦幻,让他不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量着眼前的救命恩人。

申屠百里刚刚感受到了玄都的法力,犹如苍茫寒潭,深不见底。

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出了这样的人物,奈何却生在了这样的昏暗世道。

申屠百里心中生出感叹,他抱拳道:

“多谢兄台,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接下来也只能靠着修养了。”

“应有之义,无须多谢。”

玄都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无须介怀,救人在他的眼中本来就是理所应当。

申屠百里见此,更是觉得这两位隐世门派的弟子风骨不凡,当是大门派培养出来的不世天骄,但是为什么两人都不知道诸道遁隐之事,难道是他们门派之中对此有难言之隐,亦或者难以开口?

“两位兄台当真不知为何诸道遁隐,不得现世?”

申屠百里试探地问道。

在火堆旁边闭目打坐的范增闻声也睁开了双目,站起身来。

“我们应该知道什么吗?”

他很好奇,事出妖孽,必有其因,这世道乱成这个样子,如何有着王朝更替?

看此世的传闻可知,南唐国似乎还很是富裕,必然不是长久的生活在混乱之中,而长水镇的土地也说过,一切都是从五十年前开始的。

“按照常理来说,你们是应该知道些东西。”

申屠百里点了点头,他从身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在上面,回答道。

玄都皱着眉摇了摇头,然后道:

“此间混乱至此,应该有着什么隐情吧。”

“自然有着隐情。”

申屠百里苦笑了一声,苦涩地道: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隐情,因为凡是修道之人多数都知道此事。”

申屠百里看着火光照亮着的山神像,像是追思一般,道:

“莫约五十年前,天地之间,俗世凡人皆由人间王朝统御,而修仙门派皆由仙门统御,仙门成立于三千年前,由十二位仙尊坐镇,是修道界最大的势力,其镇压四方妖魔,如同修道界的定海神针,将这光怪陆离的大世定住,将魑魅魍魉与凡人的生老病死相隔开,但是五十年前,仙门忽然遭逢大敌,仙门十二位仙尊全部陨落,维持了三千年的秩序,这一刻彻底崩塌。”

说到仙门崩塌的那一刻,申屠百里神情逐渐激动起来,他握着拳头道:

“这就是黑暗世道的开端,仙门陨落。”

范增双手插在胸间,若有所思,这人似乎对此很是激动,他是仙门的人,还是这规矩崩塌的受害者?

“那你之前说的诸道遁隐呢?”

范增主动问道,诸道似乎在这人的言语之中是另外的事情。

见到范增提问,申屠百里逐渐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诸道遁隐,这发生在仙门陨落之后,诸道是对天下修道门派的统称,昔日仙门统御修道界时,多数门派归于仙门之下,但是也有一些门派并不在其中,仙门对此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那些门派不做天怒人怨之事,也无人管理。

毕竟,修道不理岁月,一个门派有时十几年,乃至于几十年不与外界联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两位的门派可能就属于此列。”

申屠说到这里看了看范增与玄都,范增抢在玄都解释之前道:“那诸道遁隐是什么意思?”

未等玄都开口,申屠百里闻言继续道:

“仙门陨落,虽说群龙无首,但是昔日归于仙门,或者遁隐在外的隐世门派依旧维持着昔日的大道,斩妖除魔,卫道苍生,修道界与世道的阻隔依旧存在,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很快现世的诸道派就忽然莫名纷纷封山,有传言说是是被一位难以抵抗的恐怖敌人逼的封山了。”

说到这里申屠百里叹了口气道:

“至此,整个世道彻底沦陷,妖魔四起,与之同时整个妖界都在追杀昔日仙门之人,如同堤坝崩裂,洪水反扑。”

他像是嘲讽一般,苦笑着说道:

“我们仙门也因此,不知多少兄弟同胞惨死妖魔腹中,此世已然暗无天日。”

说到这里申屠百里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他低着头闭上了双眼,徒留一声叹息。

范增摸着自己下巴上的须发,思索着。

仙门被灭,接下来诸道遁隐,然后是妖魔乱舞,追杀仙门遗留的弟子,妖魔竟然如此有报复心?

范增抬了抬头问道:

“仙门的敌人是谁?”

他好奇的很,仙门既然可以镇压此世三千年都没有出丝毫的乱子,那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被灭了,受死的骆驼还比马大,仙门可是一头盛年的骆驼,怎么会就这样忽然暴毙?

究竟是怎样的敌人才能让其会飞湮灭?

不知道为什么范增忽然在脑海之中浮现出来了春秋先生的样子,如果是春秋先生出手绝对是没有问题吧,想到这里,范增主动摇了摇头,自己在想什么,春秋先生如何会做这种事情。

申屠百里闻言,摇了摇头。

“仙门十二仙尊对于那位的名字讳莫如深,只有十二仙尊知道那位的名讳,不,后来仙门陨落之前,还有四位持剑长老和四位持戒长老知道,其余人都不知道,我曾远远地看过一眼他,他是一位黑衣老者,苍然白发,童颜老朽。”

第二百五十三章 鬼市

黑衣老朽,白发童颜。

这倒是一副有道真修的模样。

范增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样貌,这似乎真的是此世了不得的人物,也不知道比之春秋先生如何。

想到这里范增自己摇了摇头,春秋先生已然开两方世界供给太阴学宫学子历练,哪里是这一方世界的小人物可以比拟的。

范增、玄都二人又与申屠百里寒暄了一会,但是其中多是此世人文地理,夜深之后,三人盘腿调息,入定而去。

凉凉一夜,恍然而过。

第二天清晨,此世申屠百里比之之前的气色已然好了数分,修仙之人到底是修仙之人,身骨气血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比拟,没有了那道来自于大妖的妖气如同跗骨之蛆盘踞经脉之中,他恢复起来不过几天的功夫,若不是身上还有着伤痕,还要更快。

“看来,最多十日,百里兄弟你就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范增笑了笑,主动开口道,他本来还想让这位百里兄弟去看看太阴学宫的医学师兄弟,可惜看来这里是用不到了,真是可惜了。

“还要多谢二位,不然哪里有百里的命在。”

申屠百里拱手而笑,然后慎重道:

“大恩不言谢,两位兄台日后但有驱使,百里无所不从。”

说完,他躬身一拜,手指在虚空之中按了三次,这是此世独特的礼节,只在极其尊敬和万分感谢的情况之下,才会用到。

玄都此时正要伸手去将申屠百里扶起,而范增抢在了玄都之前,率先将申屠百里扶起,玄都要是开口,那多是没有“携恩图报”的机会了,范增也不求多的,就是想知道一些事情。

“说到这里,我们还真的有一件事,要拜托百里兄弟,我们师门试炼,要求我们从长水镇为中心,斩妖荡魔,但是我们师兄弟对这里并不熟悉,敢问以百里兄弟之见,从何处开始为好?”

玄都默默将抬起的手放下,也没有丝毫尴尬,像是随意甩了甩手一般。

申屠百里怔了一下,他昨日难道还说的不够清楚吗,继续斩妖荡魔下去,可说不准会为山门惹上不好事情。

“两位确定还要斩妖除魔,诸道遁隐,可不是没有原因的,两位还是先禀明师门此事为好。”

范增笑了笑,如有豪情一般道:

“昨日之中听闻百里兄弟说到诸道遁隐、仙门陨落、妖魔乱世,我兄弟合计了一下,师门应该是知道此事,对此自有计较,我等只需要完成试炼即可,再说,此世之中妖魔乱世,我辈修道之人岂可袖手旁观?”

范增说的豪气至极,让申屠百里不禁愣了愣,难道这两位身后的山门真的要不惜山门底蕴,逆势而行,誓要还天下之人一个朗朗乾坤?

如此倒是他申屠百里显得懦弱了,仙门陨落之仇恨,都能忘却。

申屠百里一时间被羞的不能自已,他深吸了一口气如同作出什么决定一般,去他的避世,既然有人要为此世争取一线光明,他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如果两位真的执意如此,还请让百里与两位一起,百里曾闻悬空山二十年前开始有鬼市兴起,凡妖魔之辈,每逢初一十五皆于此地汇聚,两位若是真的要出没可以进入其中查看,但是妖魔汇聚,不宜直接动手,只能等鬼市消散之时,才可以动手。”

鬼市?

范增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亮光,眼前这位仙门修士说不清此世乱世的真正原因,但是鬼市上说不得有些收获,再而言之,范增也只是在书简之上得知,有鬼市的存在,怎么能不见见呢?

“如此甚好!”

范增说着转过头望向了玄都,玄都沉吟了片刻道:

“百里兄弟要跟随我兄弟二人,还是先休息十日,在长水镇等我们,十日之后,我等随着百里兄弟一起去鬼市一探究竟。”

范增闻言笑了,总归是没有拒绝。

“就按照玄都兄所言。”

申屠百里拱手道,他也想看看这名为“太阴学宫”的隐世门派,究竟是什么模样,又有着怎样的掌门,敢在这昏暗的世道之中逆势而行。

……………

芒砀山,苍茫高山,巍巍险峰,十脉阴气聚,八方亡魂来。

李春秋从浓雾之中走出,沿着阴河堤岸朝着远处芒砀山山峰而去,阴河之中阴魂起落,犹如黄泉滚滚,时不时还有着活尸在河中探头望来,一双死人眼睛泛着诡异的白色。

腐臭、泥泞混杂着冰冷的气息,环绕着四周。

雾气流转,隐匿在暗中的阴魂于诡异的怪物,跃跃欲试,似乎随时想要从浓雾之中走出,将李春秋吞入腹中。

这是阴气汇聚的诡异之境,在这里阴气、怨气、扭曲的灵气汇聚一团,无数奇诡的生物孕育而出,邪门的鬼魂飘荡在虚空,随时择人而噬。

李春秋知道这是为什么,昔日有一位此世的大神通者曾在此地葬下了十二位无限接近于真仙的人物,以他们的尸骨养育出来了一堆邪物于此地,越是修为高深,死后越是容易尸体异动,这十二位惨死的人物在这里孕育邪念,又恰好遇到了西门山古蜀国灭国,十二万军民投海自尽,无数尸体和怨气演化出来了这么一方绝境。

或许,此世冥冥之中的天数注定了要有这么一方绝境。

阴河滚滚,浪潮越发的莫测起来,像是有着什么生物要从中跃出,李春秋顿了顿脚,伸出手在虚空之中勾画起来,一道金色的道符赦令凭空而成。

随着时日漫长,他的赦令之法越发的纯熟起来。

李春秋反手轻抬,然后食指扣下,猛然一弹,食指砸在了那金色的赦令之上。

赦令激射入阴河之中,四周虚空似乎为之一震,滔滔流水之中似有莫名诡异存在的怒吼传出,但是不过片刻便消弭无形。

下一刻,阴河之中彻底如同一只巨兽冲出,浸泡着尸体的河水冲天而起数十丈高,然后猛然落下,其间有着倒人胃口的诡异肉块缠绕着黑气,在河水之中打转,之后再也没有了声息,而那四周的觊觎之感也随之而散。

“不打,不听话。”

李春秋放下了手,冷冷地看了一眼阴河之中,水下滞留的黑影瞬间做鸟兽散去。

李春秋随之身形没入了浓雾之中,直径朝着那芒砀山最高的主峰而去。

山高水长,险峰藏云端。

这是他此世拜山之路的最后一战,之前的拜访比他想的要简单的多,本没有用什么力气,那些大妖便老老实实地画地为牢,但是最后这一位或许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斩断仙道的大魔头

芒砀山主峰高险,直插云霄之中,一道白衣顺着那险峻至极绝壁而上,如同一道幻影,不过弹指功夫便已经到了绝顶之上。

山高而千云齐聚,峰险而苍鹰独鸣。

李春秋站在险峰的边缘之处,眼眸之中道韵流转,印刻在山峰之上的道文随之显化而出,千万道纹汇聚一地。

此阵法并不与地势勾连,只是藏在浓雾之中四方相连,李春秋身形一阵虚幻,顺着阵纹而去,万千阵纹从其身影之中穿过,如同平行在两个世界各不相交。

李春秋行进路径很有目的,因为此世之中,对他来说本来便没有秘密可言,但是他仍旧谨慎。

顺着山峰之上丛生的杂草而去,李春秋眼前的荒草越发的稀少,一切生机敛去,他在荒芜的极致,看到了万千阵纹勾结合一。

一柄凶剑,剑身之上蔓延着诡异的鲜红纹路,如同人之鲜血流动,杀气与戾气隐匿其中,一道道阵纹如同锁链锁在剑柄与剑身之上,将凶剑牢牢锁住。

道道锁链绷紧,像是在束缚一个即将脱困的巨兽。

这是一柄彻彻底底的凶剑,也是那个“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老头能够杀死仙门十二仙尊的原因之一,不过他自己也被这柄剑反噬的够呛,一条命几乎去了半条。

“好剑,就是有些凶。”

李春秋伸出手在虚空一握,那束缚着血腥的长剑的道纹寸寸崩裂,像是被扯断的丝线,凶厉之气轰然而出,席卷四方,荒草枯死,飞沙走石。

黑色的锋芒从最高的山峰之上绽放光华,暮雪千山的寒风雾气被纷纷荡开。

………

在芒砀山主峰之上,一白发如雪的老者,着黑衣裹身,周身之上缠着丝丝黑气,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他经脉之中,黑色的丝线甚至缠绕在他丹田金丹之上,本应璀璨夺目的金丹亦是蒙上了几层黯淡的光华。

金丹在丹田之中跳跃着,似乎想要将其中的黑气驱散,可惜却无济于事。

老者叹了口气,睁开了双目,他的声音自有一种仙风道骨哀叹世人的韵味。

“看来真是命数,所有得到它的人都会成为它的养料,没有人是它的剑主,所有人都是剑奴,侍奉血祭的奴隶,而我……也不能例外,这凶剑,还是找个地方长埋地下的好。”

孤鸿子念头即此,他不由地摇了摇头,孤鸿子啊,孤鸿子,你覆灭仙门,逼得诸道遁隐,当是此世之中的最大魔头,日薄西山之时,如何老作这种妇人之仁,此世之间,因你而死的人,又何止千万,慈悲,什么时候该你来思量。

“果然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修仙修道,修到个头,也还是一个凡人好。”

“埋了吧,埋了吧,少些事端,希望再也不要有老头子这样的人了。”

老者从石台之上拿起了一根檀木手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可背依旧笔直。

说做就做一向是他这一脉的规矩,既然决定找个荒山野岭将“非生”埋了,那就尽快,从他用那柄剑杀了那仙门的十二仙尊之后,这柄剑就越发难以掌控了,还是尽早了事的好。

可就在孤鸿子刚刚抬起檀木手杖的时候,恐怖的杀机从远处轰然而来。

这种杀机,他太熟悉了。

“谁?”

刚刚还行将就木的老头,一瞬间化为了一道幻影,不过片刻出现在了李春秋的身侧。

李春秋的手握在那柄满是血痕的长剑剑柄之上,长剑与他道法相抗,黑气扭曲在虚空之中,分散成一丝丝扭曲的力场将李春秋的衣带飘起。

在孤鸿子出现的一刹那,一道檀木色的光华直冲李春秋,下一刻,芒砀山攒聚的黑气疯狂朝着芒砀山主峰而来。

阴河河浪咆哮,整个河面鼓荡起来,下一刻一道黑影从河面之下,直冲云霄。

苍茫云海之上,李春秋一手以赦令之力束缚那柄名为“非生”的凶剑,一手挡下了那一道黑芒。

气机鼓荡,杀机肆意,烟尘还没有落下,无尽死气、戾气朝着李春秋再次涌来。

阴河之下,孤鸿子练就的魃尸,与孤鸿子借着时机,已经冲到了李春秋的身前。

李春秋皱了皱眉,这柄剑还真的有些不凡,手中赦令再次紧了三分,李春秋持剑虚空之中,单手应敌。

魃尸周身缠绕着黑气,其上无数的诅咒与戾气流转,在孤鸿子的牵引之下,魃尸仗着铜皮铁骨丝毫不防备,直接挥拳而来。

“轰!”

一瞬间,空间之中的空气似乎抽干了,巨大的音爆声之中,一个硕大的拳头在李春秋的眼前放大。

李春秋同样挥拳以对,两拳相交,空气瞬间炸裂,巨大的力量以音波的形式,呼啸四方。

魃尸直接被李春秋直飞出去,如同一道黑色流光朝远方而去。

“轰!”

而李春秋直接被砸入了地下,碎石炸裂,灰尘暴起。

未等李春秋作出反应,孤鸿子的檀木手杖裹挟着芒砀山山势砸下。

“轰!”

整个芒砀山似乎都震动了一下,山体之上无数巨石从山峰之上落下,在阴河之中溅起数不清的巨浪。

阴河之中,孤魂怨鬼嘶吼低吟。

而长天之上,孤鸿子与魃尸几乎化为了两道流光,不断交替落下,要趁着李春秋镇压“非生”剑的空隙,将其重创。

孤鸿子虽说不如往日,但是他毕竟是这天地间的第一魔头,将天下仙道压下来的不世凶人,加之那用仙门十二位仙尊血肉供养,以养蛊之术养成的恐怖魃尸,一时间李春秋竟然被压在无从还手。

芒砀山上,气机轰然爆裂,炸裂之声不绝于耳,如同上苍在用大手不断敲击山峰。

“轰!”

芒砀山主峰一瞬倾覆,三道流光在诸峰之中流窜,李春秋按在剑柄之上,心意凭空而成赦令,一字一字的印在剑柄之上,“非生”的杀气激荡,不甘的反抗着。

四周不时有着山峰倾覆,落下山石几乎将阴河填平,万鬼嘶吼,犹如悲鸣。

孤鸿子似乎发现这样奈何不了李春秋,他伸手在虚空之中结印,脱身而去,只留下魃尸越发的悍不畏死,一拳拳如同撼山破月。

失去了孤鸿子的压制之后,李春秋应付起魃尸压力骤降,他抬头看了看那位孤鸿子,他知道孤鸿子要使出些压箱底的东西了,但是他没有阻止,他想见识一下这位大魔头真正的底牌。

孤鸿子脱离战场之后,手掌在檀木手杖之上轻轻一拍,手杖瞬间寸寸碎裂,一柄仙剑展露出来。

孤鸿子看着仙剑,神色有些难以言喻,有谁知道他这世间第一魔头,也曾是这天地间三千剑仙之一。

悬剑斩妖,荡魔千里之外,本是他最拿手的手段。

孤鸿子手指在仙剑之上一点,那仙剑瞬间冲天而去,悬剑于空,在檀木手杖之中,它似似乎已经积蓄万千之势。

“出鞘,斩!”

孤鸿子悬指一转,猛然挥下。

那半空之中的仙剑轰然出鞘,在半空之中一转,蓄千刃之势,席卷而出,如若大江而下。

虚空之中似乎有什么碎了。

那白发如雪,童颜不老,倒是真的像是仙人荡魔。

李春秋硬碰硬,一拳砸开了魃尸,抬头望天,他左手之上已然有些鲜血。

第二百五十五章 诡异鬼市

那虚空之中,三尺雪刃如同斩出一条大河,璀璨剑光如同大河涌流而下。

九天之云都似乎被压低了三分,那清冽的剑光奔流而下,直朝李春秋而去,似乎将芒砀山上的怨气、戾气都淡去了三分。

李春秋右手牢牢按住“非生”剑柄,将这凶厉至极的已然压到没有了反抗之力,左手之上伤口亮起了淡淡的金光,金光沿着伤口蔓延而去,不过弹指伤口便已经完好如初。

望着长河大剑,李春奇左手在结了十六印,每一道印记都像是一座巍峨古山,山形或以巍峨、或已挺拔、或以孤傲、或以突兀,一十六印记捏下,芒砀山轰然而动,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八方地脉浩浩汤汤,齐聚那邪异阴霾的芒砀山绝顶,雄厚而厚重滂湃之力,弥漫绝顶。

云霄之上,芒砀山上如同化为了十万大山,而李春秋便是这十万大山的绝顶之上。

李春秋手中印记停息,手掌反复,一瞬间苍天似乎暗了下来,似乎千山倾覆。

翻天印,抬印翻天。

那十万大山翻天而去,浩然天地间,云海苍茫寒彻,只见长河剑光轰然而去,撞上了如是亘古不变的山峰。

“轰!”

万里云层激荡,长河倒流,山峰破碎。

李春秋捏着手中手中印记反手按下,十万大山倾覆,云海黯然。

九天之上悬剑如同失去了根基,从九霄之上坠落。

孤鸿子猛然吐出一口血,伴随着跟随了他半生的仙剑从虚空之中滑落。

恍惚之间,他似乎舒了一口气,像是肩头重担放下。

仰面看着万里晴空,这白发老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孤鸿子啊,哪有魔头似是你这般,当个魔头如同身负千斤重担,身陨之际反而无事一身轻,你终究只是孤鸿子罢了。

这位世间最大的魔头笑着闭上了眼,任由自己被那大山压下,如同天塌地陷的这一刻,他心中却是如此平静。

这一生终于结束了。

…………

隐隐约约的雾气之中,时隐时现的人影晃动着,风声带起如同女子凄凉的呜咽。

黑暗之中,似乎随时有着无数人在窥探着一切。

申屠百里踩在荒凉的古道上,步子如同鬼魅一般,没有半点人气。

玄都和范增紧紧地跟在申屠百里的身后,范增忍不住地皱着眉头,为了瞒过这些邪物,申屠百里在他们的身上涂上了尸泥掩去了人气,这让他忍不住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三人在阴暗烟雾之中,很快行到了“热闹”的集市处,范增发现两侧游走的鬼影越发的多了起来,像是在苍茫海底遇到鱼群一般。

但是三人没有人出声,申屠百里在进入“鬼市”之前便已经说过,鬼市无声,在这里没有人言。

申屠百里的步子不紧不慢,很快走入了一处浓雾之中建筑之中。

随着三人跨入了大门之中,那永远如同遮掩的雾气缓缓散去,露出了一方阴暗、污秽,似乎许多年月都没有清扫的客栈。

腐朽的木柱似乎随时要断裂,石凳之上,蛛网遍布,泥泞而脏乱的大厅之中却并不荒凉。

一道道诡异的身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坐在其中,有腐烂的残败尸体、没有尸体的孤魂野鬼、还有苍老的妇女,咧着缺了的门牙阴恻恻的笑着………

在账房的位置,坐着的是一位穿着绣花鞋的老太婆,她双目空洞,半边人脸,半边猫脸,似乎是在笑。

饶是范增见到这一幕,心跳也不由地慢了半拍,整个破败的大堂之中,尸体呜咽着、鬼魂凄鸣、账房老太太阴笑着,他们似乎在用莫名的言语聊天,一场不属于人类的“热闹”让人忍不住打颤。

申屠百里之前讲过一个凡人误入此地的古尸,夜中鬼市众人分食了那位倒霉的凡人,但是在他被分尸之前,便已经被吓破了胆子,魑魅魍魉的聚会,不是任何人多堵可以打扰的,所以夜深人静少入深林。

申屠百里带着玄都与范增坐到了空余的石座之上,任由难破了网的蜘蛛爬上身体,丝毫不在意。

见到申屠百里坐在这里,在他们邻座的浮肿的尸体,咧着头朝着申屠百里笑了笑,申屠百里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哪怕他可以看到那具尸体身上爬的蛆虫。

尸体缓缓收回了笑容,这时顺着他身体爬上来的蜘蛛刚好到了他的嘴边,直接被他吞下。

范增忍住腹内的翻滚,下意识紧了紧拳头,这“鬼市”如果有的选,他绝对不会来第二次。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荒凉客栈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阴气也越发的深重起来,范增三人不言不语地坐在客栈的边缘,好在很多诡异的存在都是不喜多言的,所以也没有人注意他们的异常。

直到大堂之中的人满了,那半人半猫的老太婆伸出手在那已经积淀了厚厚尘灰的桌子上一拍,邪异地笑了起来。

在已经有着申屠百里的提前告知之下,范增也知道这是鬼市正式开始的信号。

大堂之中低哑的私语逐渐多了起来,梦呓、嘶吼、凄鸣…………

范增按照申屠百里的告诫,将自己的神念发散出来,但是限定在一定的范围之中,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无数的低语,像是半睡半醒之间的梦呓。

但很快这种梦呓清晰了起来。

“最近妖魔界似乎有些不对劲。”

“听说在长水镇,有门派在入世。”

“又是一群活够了的山中牛鼻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拜山去了。”

…………

在大堂之中的妖魔聊的杂七杂八,有些相互之间甚至毫无头绪,首尾之间亦是毫无联系。

有聊魔物的,有聊世间变动的,有聊人肉美味的。

在听到议论长水镇异动的时候,申屠百里不由的怔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望向了玄都与范增,却发现两人根本毫不在意。

难道真的像是他们说的那样,他们师门前辈真的已经预料到了一切,并且做好的准备?

第二百五十六章 羽化宫

低语之间,那坐在账房位置半人半猫的老太,从高高的木凳之上落下,那一双鲜红的绣花鞋如同血液一般鲜艳。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大堂中心,一身腐朽的人皮几乎就要脱落,她止住了步伐,步子轻轻地在大地之上踩了一下,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各种狞语与低吼纷纷停下。

晦暗、杂乱的客栈之中一时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慎重,与那原本的诡异气氛竟然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你们可有人知道枉死城?”

老太太的神念是说不出的扭曲与诡异,以至于范增紧紧是靠着神念交流都感受到无法描述的惊悚。

范增不禁暗自思忖,这真实的一切简直比咸阳城中客栈说书人杜撰的故事还要惊悚。

他暗中按照太阴学宫之中的讲授的方法来判断了鬼市之中的鬼怪,发现许多鬼怪甚至没有在太阴学宫的典籍之中提及,或许他未来应该编纂一本详细的鬼怪志异。

“枉死城……鬼王,几个……不知道。”

坐在范增身边那位几乎已经完全腐烂的尸体,呲着牙,露出沾着各种黏液的尖牙,断断续续地道。

枉死城的鬼王已经霸占了自枉死城出来的十数个的阴司,凡是阴魂尸鬼出身的鬼怪有谁不知道这位的名字。

猫脸老太闻言,对着那狰狞的尸体狞笑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黑山之上,自从黑山老爷拜访完枉死城的鬼王之后,便再也没有从黑山出来过,你们谁知道枉死城鬼王是否出过枉死城?”

范增打量着这位半人半猫的老太,从刚刚的阵势来看,她似乎才是这里说话最有分量的。

半人半猫,应是惨死之后,余魂未尽,有黑猫等凶邪阴煞之物过其尸身,诈尸还阳而成,这是比之僵尸更加邪门的存在,生死之间徘徊,生气未尽,死气未生。

倒是不知道这应该算是什么境界,范增有些摸不准,越是偏门的妖魔,描述多是模糊不清。

“谈论那些老爷,是要灰飞烟灭的。”

漂浮在布满蛛网的石凳上的女鬼,冷着脸阴恻恻地提醒道。

人间混乱,仙道修士的掌控力被削弱,人间大妖的威严便越发的恐怖起来。

他们这些散门妖魔鬼怪,如何敢胡言?

大堂的氛围喑哑了下来,范增感觉到氛围似乎变得尴尬起来,所有“人”都看着那位半人半猫的老太,似乎是在等一个回答。

范增狰狞的面具之下,眉头紧皱成了“川”字,这所谓的“黑山老爷”和“枉死城鬼王”看样子是两位了不起的大妖,在场的妖怪似乎对于谈论他们很是忌惮。

老太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诡异,脸上的褶子几乎要对堆积成山川,她的神念呈现诡异地跳动。

“有消息说…………枉死城鬼王、黑山老爷等大妖全部………被人禁足了。”

大堂之中的气氛越发的凝重,连织网的蜘蛛似乎也感受到了所谓的恐怖,停下了缠着蛛丝的脚。

老太环顾了一眼周围,嘴角几乎裂开到了耳边。

“我希望知道确切消息。”

一阵沉寂之后,最终那位女鬼缓缓开口,她闭口不言黑山老妖与枉死城鬼王是否被禁足,只是道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枉死城已经封城数天了,据说鬼王闭关了。”

这是默认了这猫脸老太的所言?

范增忍不住抬了抬头,这些孤魂野鬼倒是也不笨,甚至说得上聪慧。

申屠百里也低着头,他并不惊异鬼怪的狡黠,活了数百年的妖魔本来就是妖精,他在思考着的是另一件事情,人间五十年不曾出过限制这些妖魔的人,今日怎么会忽然出来了。

而且恰逢这不知名的“太阴学宫”出世荡魔,难道是这个仙门做的?

但是为什么只是将妖魔禁足,却不斩杀?

是因为惧怕那位将诸道禁足的,不对,如果说惧怕,本来就应该避世,出世之后,还畏手畏脚这是说不通的。

这着实奇怪,不过却是好事一件,人间之苦至少可以少了几分。

“好,那么开始鬼市吧!”

站在大堂中央的猫脸老太,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那恐怖的笑容缓缓退去,转身在账房桌案之上敲了敲。

随着声音响起,大堂之中忽然冒出了数团鬼火,妖冶的绿色、渗人的蓝色,火光将大堂越发的诡异起来,一种鬼怪都裂开了嘴,似乎要开始一场盛会。

“第一件物品,三岁的童男童女。”

听到声音的范增猛然抬头,看向了身侧的玄都,他有预感,这次鬼市之旅似乎不能善终了,他或许该思考一下如何逃跑了。

玄都的世界里,是容不下这些的。

………

南唐国,国都凉城,李春秋背负着一柄剑匣,走入凉城之中,凉城之中人生鼎沸,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丝毫看不见人间妖魔祸乱的苦楚气息。

李春秋抬了抬头,望向了远处的皇城,孤鸿子是个可怜人,魔头当得不够彻底,慈悲又被仇恨掩盖,相比于他,凉城之中三位大魔才真正的像是魔头,驱蟒吞龙,铸就魔域、血祭苍生,所求才像是真正的大魔头的追求。

紧了紧身上的剑鞘,李春秋漫步走入了皇城之中,满城民众与守城的兵卒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

过了皇城的大门,皇城之内,半分人气都没有了。

李春秋一路上到金銮殿上,只见一具具尸体悬空,像是挂在房梁之上,所有的尸体已经被吸去了全身的精血,但是又被莫名的手段的保持着尸身不腐。

“满朝文武”眼神空荡着望着皇位之上的中年男子,但男子就像是看不到他们真实的模样一般。

他轻轻地摆了摆手,站在身边同样是诡异尸体的太监动了起来,他嘶哑着嗓音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只大手之下摆布的提线木偶,像是一场默剧,黑白之中是诡异与惨淡。

“既然众卿家无事,那就此退朝。”

黄袍男子见到众人无事,随手宣布了退朝,然后转身走入了金銮殿之后。

而“满朝文武”仍旧在朝堂之上,他们每天的意义就是在这里等待着皇帝上朝,在下朝。

尸体空洞的眼神是说不出的诡异,那苍白的嘴角似乎带着一丝丝的笑意。

“如此王朝,不如覆灭。”

李春秋叹了口气,迈开步子跟上了那位黄袍男子,两人一直走到了内庭之中,偌大的皇宫之中竟然似乎看不到一个活人,全部是没有意识的提线木偶按照规定的行动前进着,

直到走入内宫之中,李春秋才看到了几十位苍老的宫女,满脸皱纹,神情是说不出的惊恐。

他抬头望去,牌匾之上写着的是:羽化宫。

整个宫殿之中是浓重的血腥之气。

第二百五十七章 气数已尽

血腥的味道透过了羽化宫厚厚的宫楼传了出来,随着南唐国帝王推开了大门,一阵阵带着血气的大浪似乎铺面而来。

华美的羽化宫之中,一个巨大的血池出现在其中,鲜血在其中滚动着,在血池之中一具巨大的蟒蛇盘踞其中,蟒蛇头颅露出血池数丈,一双猩红的复目凝视着眼前的黄袍男子,像是在打量着不可言语的美食。

站在蟒蛇身前的南唐国国主像是没有看到那如同钢铁浇筑一般的躯体,他抬头望着蛇身,不由地露出了一种迷离的笑容,像是在欣赏不属于人间的美色。

“华妃绝色。”

南唐国国主眼中带着深深的痴迷。

“殿下,何不下来与臣妾共浴?”

巨大的蛇头低头俯视着黄色锦衣的南唐国国主,声音却是说不出的诱惑。

随着这极具魅惑的声音响起,在宫廷之中的一众宫女颤抖地更加厉害了,像是恐惧的本能被激发了一般,浑身不停地打着颤。

在李春秋的注视之下,那南唐国国主缓缓踏入了那滚动的血池之中,一点点在血池之中游走,最终踏入了蟒蛇盘绕的中心,蟒蛇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看了一眼南唐国国主,然后俯身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像是进入了某种生生不息的循环之中。

血池的血液开始翻腾,巨蛇的鳞甲之上,一种赤红色的光晕溢散出来,猩红的雾气升起,在雾气之中隐隐约约似乎可以看到一条金色的五爪神龙在雾气之中挣扎、哀嚎、翻腾,而那雾气则是一点点的渗入神龙的鳞甲之中。

随着雾气的渗入侵蚀,五爪金龙在雾气之中,鳞片开始逐渐松动,锋利的指甲开始脱落,须发一点点掉落,在它的龙身之上已然有了一大片如同苔藓的猩红血斑,生长在龙鳞脱落的空处,一点点蚕食着金龙的意志。

巨蟒在一点点磨去南唐国气运金龙的防备,当这五爪金龙彻底脱去鳞甲的时候,便是巨蟒吞龙的时候。

李春秋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

“南唐国气数已尽。”

随着声音落下,九天之上忽然响起一道惊雷,像是在应和着什么一般,李春秋转头看了看那些低头俯首的宫女,他衣袖一挥,反手将所有的宫女装入了袖口之中,转身离去,还是能救一些人救一些人吧。

回首看了看那羽化宫之中,攒动纠缠的金色悦血色,李春秋吸了口气,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这三位魔头都要死,但不是现在,南唐国要是现在彻底垮了,这天下只会更乱。

…………

荒郊野岭的雾气之中,乌鸦的低哑的叫声给本来就诡异的气氛平添了三分寒气。

浓重的雾气下一刻散开,玄都一身血迹抱着两个婴儿范增与申屠百里的掩护之下,从其中冲了出来。

夜色之中隐隐可以听到婴儿的抽泣声。

在玄都三人的身后,诡异的女鬼飘荡在三人身边,时不时就会动手骚扰三人。

可这并不是三人狂奔的原因,他们之所以如此狂奔,只是因为一双鲜红的绣花鞋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那双绣花鞋穿在一双裹得已经变形的小脚之上,脚上还缠着白色的麻布,而这双脚的主人便是那鬼市客栈之中半人半猫的老太婆。

在夜色之下,老太婆四肢着地,笑容裂到嘴角,飞快的跳跃着,不像是人,也不像是猫,却让人更加头皮发麻。

“那鬼东西有什么弱点没有?这速度可一点也不像是老人。”

范增回头看着那一张半人半猫的脸,他真的想将那位写志怪传记的人,脑袋给他打掉,这么重要的内容,居然用春秋笔法模糊过去了,这简直要命,然后他心中自己写本志怪传记的心思越发的重了起来。

“尸体确实容易被活物惊动,但是这是说尸变,半人半猫,非生非死,这是尸变之中万中无一的诡异情况,上下千年都没有几个人见过,何谈知道弱点?”

申屠百里以手中的断剑荡开了那诡异的女鬼,瞥了一眼那猫脸老太太道。

他是没有什么办法,尸变本身比妖魔更加稀少,更何谈这种诡异的家伙,仙门典籍之中也不知道有没有记载,反正他这个微末弟子是从来没有见过。

范增低声道:“想办法,杀了这女鬼,那老太太速度终究不快,我们转身就能脱身。”

“换人,你们抱着两个孩童先走,我斩了那女鬼。”

玄都慢了慢速度,主动回到了队伍之中,然后抬手将孩童递给了范增,拔出了天问剑,湛蓝色的剑锋之上,寒光凛冽,似乎是展示着剑主人的杀机。

范增看了看手中面色已然惨白的孩童,也知道再拖下去,这两个小家伙就受不住了,到时候玄都估计会杀回去把那老太婆剁了,不过见惯了玄都风轻云淡的样子,这样子玄都真是有种武安君的感觉。

“好,注意距离,不要让那老太婆追上来了。”

范增看了一眼穷追不舍的猫脸老太太,嘱咐道。

玄都点了点头,然后提着天问剑主动行到了三人的最后。

申屠百里看了一眼玄都,心中不禁想起之前自己在鬼市客栈之中看到玄都拔剑时的惊异,他当时真的没有想到玄都会直接拔剑,大开杀戒,以至于当时他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太阴学宫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们宫主究竟是什么人,才会教出这样的弟子,申屠百里现在相信玄都他们身后的门派真的是做好了准备,要将这世道搬回正轨。

只是,这世间还有这种大气派的隐世门派吗?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过,还是说连仙门都不知道太阴学宫的存在。

…………

咸阳城,秦王宫,嬴政着帝王之服,垂帘虚晃眼前,他看了看手中奏折后,在其上批复道:查,凡有涉及,杀无赦。

落笔婉转之间,帝王威仪已然具备。

起笔之后,嬴政放下手中笔墨,将奏折推给了身侧蒙毅,自从蒙恬走入军旅之中后,便很少出现在嬴政身边,但是蒙毅却成为了帝王心腹内臣,时常陪伴左右。

“蒙毅,这件事你去办,持我墨渊剑出,凡是忤逆叛乱者,夷三族,然后取他们家族的最大对头为秦所用,朕要让他们知道,只有朕可以给他们富贵荣耀,任何忤逆都只有死路一条。”

“诺!”

蒙毅接过了奏折转身离去。

嬴政坐在皇座之上,他叹了口气,他修为正如师尊所言,已然被帝王气运压回了低谷,但是祸福相依,承载了大秦气运于身,他实力不降反增,已然超越了养气入神,进入三花聚顶的状态,甚至还在不断的提升之中。

“祸福相依,师尊,政儿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人来过

南唐国皇城内,羽化殿中,猩红的池水已经化为了清水,南唐国国主裹着绣着五爪金龙的锦缎被睡了过去,他面如薄纸,却带着满足的笑容。

巨大的水池旁,独留下一位满身鳞甲的女子,吐着猩红的蛇信子,梳妆着自己的长发,她的眼眸之中是诡异的蛇瞳,淡淡的灰色中带着一抹血红。

“吱……”

羽化殿的大门被推开,来人是身穿朝服的南唐国国舅,在外人眼中如同弥勒一般笑口常开的国舅,阴冷着面容,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女子。

“你只是一条蛇,还真的梳妆打扮了起来。”

国舅的身上,带着一丝丝黑气,如同鬼魂的幽噎,但更多的是嘶吼与**的挣扎。

他是天生地养的魔,夹杂着世俗一切的黑暗与**,就像是一个天生的黑洞吞噬着一切。

娇媚的女子吐着猩红的信子,望着南唐国的国主,自顾自的梳理着发髻道:

“嘶…吃了他,我就可以成龙。”

国舅冷笑了一下,开口讥讽道:

“最多是一条孽龙、妖蛟,你以为你真的是真龙?”

“孽龙也是你的帮手,你还有的选?”

女子站起身来,披上了薄如轻纱的衣衫,嗤笑了一声,对于国舅的嘲讽毫不在意。

“对了,还有一个家伙呢?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他就不能收敛一点,功成之后,有的是他血祭的材料。”

国舅没有回应女子的问话,他走上前轻纱落下的玉床之上,主动查看了一下南唐国国主的身体,蟒蛇磨去金龙气运的方法不可避免的会造成南唐国国主身体的损伤,他们三位也没有办法,只能用药物吊着他的身体。

把了把脉,确定南唐国国主的情况之后之后,国舅抬了抬头。

“那人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过这皇帝已经撑不了太久了,最多一年,你还需要多久?”

“再有一个月左右就可以了,要不是怕他身子扛不住,半个月就够了。”

妖媚女子在自己的指尖缠着一缕发丝,打量着自己乌黑的秀发,道。

国舅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抬起了按在南唐国国主脉搏上的手指,道:

“按一个月来,他要是死了,就前功尽弃了。”

说到这里,他国舅抬了抬头,望向了原本羽化宫宫女呆着的地方,不由地皱了皱眉。

“门外那些宫女呢?你取血杀了?”

原本的羽化宫宫女是用来取血的,那满满一池血都是她们贡献出来的,每次大魔来此查看,都会吸取她们身上恐惧与绝望的情绪,对于天生地养的魔来说,没有比这更滋补的补品。

蛇瞳女子轻轻瞥了一眼那些宫女之前攒聚的地方。

“不是你杀了吗?”

国舅闻言猛然抬头,他感觉似乎有些不对,但是他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可大魔的直觉不会作假。

国舅双目之中瞳孔忽然淡化起来,一道道黑线开始纠缠其中,那纯黑的双目望向了羽化宫的宫外,下一刻,他身影一闪便来到了之前宫女侍奉的地方。

在宫廷的厚重石板之上,原本的苍老宫女们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有那石板之上,八个大字笔走龙蛇的勾画在大地之上:气数已尽,好自为之。

字迹之上,沧桑、悲哀、杀气纠缠在一起,像是混杂着百味。

厚重的势凝聚在其上,毫无遮掩的彰显着留字之人的如同高山仰止一般的恐怖修为。

真仙,国舅心中无法抑制的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作为此世之间除了那仙门陨落的十二仙尊之外,他们是最邻近真仙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比他们更加清楚真仙的感觉。

那在自己之上的气息,绝对是真仙。

国舅漆黑如同深渊的目光一凝,无尽的魔气汹涌而出,羽化宫之外,一瞬间几乎化为了一片魔域,难以描述的喑哑与恐怖在魔气之中低吟,被魔气沾染的一切开始变异、堕落,化为奇诡的怪物。

但大魔却没有一点反应,他低着头,深思着。

有人来过,甚至撞破了他们的谋划。

谁?是谁?

这世间不是没有真仙吗?他留下字迹又是什么意思,警告他们吗?但为什么又没有诛杀蛇妖?是不想介入皇权更替?

一瞬间,大魔心中闪过千般念想,却一个个被他否决,他忽然发现他竟然一点摸不着来人的想法。

这才是最为可怕的,一个不知道想法的真仙,那才是悬在脖颈之上的闸刀。

下一刻,羽化宫的蛇瞳女子也到国舅的身后,她毫不在意的问道:“怎么了?”

在她看来,皇宫之中死个个把人在正常不过了,他们三个哪个是善人,兴致所致,吃几个人在正常不过了,根本不需要大惊小怪。

“有人来过,你蚕食气运金龙的时候,他就站在你不远处看着,像是看戏台之上跳梁小丑,你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国舅的语气带着凛冽的杀气与毫不遮掩的嘲讽,大魔本身就是天地只见到的怨气、戾气勾结而成,情绪极其容易起伏。

而且让他恐惧的是,这蛇妖竟然没有丝毫的感觉,足以显示出来人修为几乎已经高到了天际,若是暗中动手,他们估计没有人能够挡住。

“什么?”

蛇瞳女子,华妃面色狂变,蚕食气运金龙的时候本身就是她最薄弱的时候,若是那人在那时动手,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一位真仙级别的恐怖修士。”

国舅双目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他嘶哑着声音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他还留了字,你自己看看吧,现在还摸不清这人是谁,是如何想法,为什么没有灭了你这蛇妖,但是切莫疏忽,下次蚕食金龙之时,我和那位会为你守关,最近只求着安稳过最后难关,少生事端。”

“真仙级别的修士,怎么可能?”

蛇瞳女子华妃,随即上前,只见地上笔锋纵横,力道遒劲,就在羽化宫不远处的石板上,写着:气数已尽,好自为之。

劲力深深渗入大地,一丈有余,气机凝而不散,神韵其内,明显是刚刚留下不久,但是她竟然没有一点感觉。

而这气息毫无疑问绝对是为真仙级别的存在。

“这人究竟是谁?”

望着那留在地上的字迹,蛇瞳女子瞳孔几乎收缩成一条细线。

………

与此同时,李春秋已然悄然离开了皇城,在他离开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纯粹至极的魔气进入了皇城之中,随之快速靠近着羽化宫,想来是那个大魔到了。

不过他对于这个大魔兴趣缺缺,倒是那个血魔有些奇特。

李春秋曾经在通天石碑的记忆之中看到他在进行莫名的仪式,似乎是在召唤着什么,他之所以和大魔、蛇妖联手就是因为他需要一场恐怖的血迹,以近乎半个南唐国生灵为祭品,召唤一个深渊之中的虚空存在。

“深渊?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李春秋有种感觉,这个深渊似乎并不简单,因为这是第一次石碑记忆之中出现了波折,竟然有着言之不尽之处。

但是他现在不急,谋局者,总要有些耐心。

背着剑匣,李春秋准备先回到先秦世界,研究一下这柄名为“非生”的魔剑,在原有的历史之中,“非生”似乎本身是从世界之外来的,李春秋怀疑它本身是石碑之中其他的世界来的。

现在他越来越好奇,这石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制造的。

…………

太阴学宫,无极宫,弥漫着无尽灵气的宫殿之中,李春秋凭空出现,浩大的宫殿似乎此刻才随着李春秋的出现恢复了完整。

浩大的宫殿之中,李春秋在手中结了一道印记,低声道:

“政儿,来见我。”

浩大的声音穿越空间,落在了秦王宫秦始皇嬴政的耳边,嬴政闻声抬了抬头。

“师尊回来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位真仙

无极宫之中,云雾缭绕,石柱之上雕龙刻凤如同活过来了一般,在宫殿的中央,琉璃高台之上,李春秋仙风道骨盘腿而坐,高台之下嬴政拱手拜了拜老师。

当他抬起头之后,却忽然注意到无极宫的高台之上多了一把剑,剑身之上,虚空之中隐隐有师尊独有的赦令时隐时现,那如同花草树木、又如星辰日月的文字在其上不断的跳动,像是那柄剑想要挣脱某种束缚。

那是什么剑?

嬴政从来没有看到有物品被自己的师尊放在身边,这柄剑明显有着什么不凡之处,难道是师尊的佩剑,不像啊,师尊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佩剑封印了呢?

嬴政可以从封印之中感到那柄剑的无尽杀气与戾气,这就更加不像是自己师尊的佩剑了。

在嬴政的心中自己的师尊可是有道真修,应该是不会用这种魔剑的。

“师尊那柄剑?”

嬴政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主动开口问道。

那位威严的少年帝王,此时才真的像是一个少年。

李春秋闻言笑了笑,看着嬴政不知怎么有一种自己的孩子长大了感觉,他伸出手将那柄剑凭空摄取而来。

握着魔剑的剑柄,李春秋看了一眼魔剑道:

“这是一柄凶剑,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本尊新开的世界之中的情况,那世界之中局面十有**便是它造成的,一个可怜人,一柄魔剑,一个三流剧本,致使了这样一个乱世。”

“本尊此番进入这方世界之中斩了魔剑原本的主人,将它带了回来,准备束之高阁。”

“原来如此。”

嬴政点了点头,虽然不太明白自己的师尊在说什么,但他还是明白了这柄剑就是致使那方混乱世界的原因之一,自己师尊斩杀了魔剑原本的主人,将其禁封了起来。

太阴学宫与新的世界的通道一直处于运转之中,不时有着太阴学宫的弟子从其中出来,嬴政自然也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了其中的情况,那个显得世界处于妖魔的乱世之中,无数人死于妖魔腹中,原来竟是这么一把剑导致的。

李春秋粗略地说完了“非生”的状态,然后随手将魔剑掷回了原地,继续开口道:

“这次本不是来跟你说些,本尊去看了看那原本的南唐国国主,却见在皇城之中,满朝文武皆成傀儡,那国主自身痴迷于妖邪美色,我观他气数已尽,整个朝堂已然被三位妖魔把控了局势,或许一月之后,他便将被吞了气运龙气,彻底成为妖魔的滋补之物,南唐国千年历史,不想也成了过眼云烟,也是可叹可悲。”

说到这里,李春奇不由地叹了口气,无极宫之中气氛一时有些悲哀之感。

就连嬴政闻言也不禁心有戚戚,一个王朝竟然被妖魔把持,这太恐怖了。

他本来以为是只是民间祸乱,但没有想到便是皇庭之中也有着这样的事情,看来那方世界的世道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不堪。

“师尊为何不斩了妖魔?”

嬴政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春秋摇了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道:

“他们迟早要死,但是不是现在,我若斩了他们,南唐国将彻底陷入混乱,死的人只会更多。”

话至于此,李春秋轻轻摇着头,带着惋惜而慎重的语气道:

“南唐国气数已尽,但是那无数生灵却不可随之而去。”

“师尊的意思是?”

嬴政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李春秋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继续道: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天庭吗?政儿,考虑的如何了?”

嬴政闻声,身子不由的一震,最终还是来了。

自从他周身道法消退,气运大增开始,嬴政便已经在思考自己师尊说过的方法,他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放弃王位,重修道法,他相信自己的资质自然无需太久就可以恢复修为,另一种则是尝试以帝王之尊,强行证道。

世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气运的力量,帝王气运几乎压制一切仙道力量,要想以这种方式修道,简直是难如登天。

但是,他想试试,如果有这么一个机会,他却没有尝试,那嬴政觉得他一定会后悔的,作为师尊的弟子,作为大秦的帝王,他要试试这登临无上的机会,哪怕是身死道消。

嬴政站直了身子,高声道:

“政儿,愿意试一试,哪怕身死道消,也要搏一搏那千秋万世。”

李春秋笑了,果然是这样的答案。

“好,尽快整理秦国内患吧,过不了太久,或许你们就要介入新世界的之中,做好接手那南唐国的准备。”

李春秋笑了笑道,既然徒弟做了选择,他自然要为自己的弟子守关,因为他本身就是自己弟子最大的靠山。

抬起头在虚空之中一点,玉简金契从虚空之中显化出来,落在了嬴政的身前。

嬴政看了一眼玉简,抬头问道:“师尊,这是?”

李春秋笑了笑道:

“这是《人皇经》,是你师尊我参考了一些古籍,专门为你编纂出来的,推演了许久,应该可以开始修炼了,你先入手试试,如有不适之处,及时来找我,你有着修道的底子,应该不会出什么叉子。”

…………

长水镇,萧瑟之感仍旧没有淡去,原本镇上的镇民毕竟死去太多了,难免有一种不散的荒凉。

可长水镇的土地却知道,长水镇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隐匿在黑暗之中的妖魔几乎被清理殆尽,他终于不需要提心吊胆的害怕有一天会有一个魔头一脚踹开他的土地庙,把他拉出来吃了。

此时脑袋上长着绿色的青草与树枝的土地公公,正懒洋洋地躺在自己土地庙的门口,沐浴着太阳的光辉。

这样的日子才是活着。

不过,北郭城城隍的请求他还没有传达出去,这是长水镇土地唯一担心的事情,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一个真仙的存在不来找他,他是如何也找不到那位的。

“再等等,不着急,着急也没有办法。”

土地眯着眼睛,享受着太阳的暖意,忍不住有着一丝睡意,给太阴学宫的人上完课之后,他就被放了一个大长假,日子那是一个舒适惬意。

就在长水镇土地惬意的享受着阳光,就连头顶的嫩苗在温暖之下都有抽出新枝条的苗头的时候,一道影子遮住了长水镇土地的日光浴,长水镇土地满是挣扎地睁了睁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抱着一个婴儿的男子,思索了一下记忆道:

“你是……之前那个被太阴学宫的人带回来的伤员?”土地老头瞥了一眼婴儿道:“几日未见,你女儿?”

“不是。”

申屠百里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是玄都救来的女婴,本来是一对婴儿,一男一女,可惜那男婴没扛过去阴气的侵蚀,只剩下女婴活了下来,而玄都因为伤势回太阴学宫了,但是因为太阴学宫不让外人进入,所以他将女婴留在了我这里。”

“哦,就是那个太阴学宫的首席弟子?”

土地老头靠在躺椅之上,点了点头,懒洋洋地道:“他受伤了?没事,别担心,太阴学宫可是有一位真仙,死不了的。”

“真仙?”

申屠百里心中猛地跳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关键点。

“太阴学宫有一位真仙?”

长水镇土地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都是这个状态太惬意了,下意识就说出来不该说的话,希望那位真仙不会介意这种事情吧,他似乎也不介意别人知道。

土地老头感觉自己一瞬间精神了起来,果然不能在这里晒太阳,人太悠闲是要遭报应的。

小土地老儿一个翻身便遁入了地下,留下欲言又止的申屠百里在原地张了张口,最终又闭上了。

第二百六十章 不知道的事

望了望已经被村民修缮过的空荡荡大的长水镇土地庙,申屠百里叹了口气,作为长水镇的土地,他在自己的直辖地之内想要走,绝对不是他这个养气入神境界的人追的上的。

神灵毕竟是神灵,哪怕是只是神灵之中的最末流,总归也还是有些特殊之处的。

但他也已经得到了一个了不得消息:太阴学宫身后站着的是一位真仙。

怪不得玄都与范增都对于逼迫诸道遁隐的人毫不在意,甚至直言太阴学宫的高层可能已经考虑到了这个状况,原来他们身后站着一位真仙。

一位真仙的分量有多重,申屠百里再清楚不过了,昔年仙门的十二位仙尊已经是人间至极的人物,但是都离真仙有着一步之差,却已经压服了人间无数岁月。

一位真仙,那是代表着镇压整个人间的力量。

“长水镇土地公一定知道的更多,不过事情设计到了真仙。”

申屠百里的语气顿了顿,他可以理解长水镇土地公的想法了。

“之前在鬼市之中,那诡异的猫脸老太婆曾经说过大妖们被约束在了自己的地域,如同另类的禁足,现在想来,很可能也有着太阴学宫的背影。”

申屠百里回想了一下在鬼市客栈之中猫脸老太婆的话语,恍然发现太阴学宫的高层很可能就是禁足大妖的存在,但是为什么要禁足大妖,而不是直接杀了他们?困住可要比杀掉简单太多了,这只能说明太阴学宫似乎是在图谋着什么。

申屠百里忽然感觉玄都他们身后的隐世门派是这样神秘,神秘到明明有真仙级别的存在却不被仙门所知晓,明明可以镇压群魔,却只是将他们全部禁足。

“感觉太阴学宫似乎是在下一盘难以想象的大棋。”

申屠百里忽然将对太阴学宫十分的好奇,他觉得自己对这个神秘的势力了解的太少了,之前与范增、玄都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都以为太阴学宫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势力,以至于没有详细地去了解。

现在得知了太阴学宫有真仙之后,他才发现了太阴学宫的异常之处:在诸道遁隐时出世、有着各种古怪的规矩,比如不容许接近山门、其弟子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似乎很少,而太阴学宫高层却没有丝毫解释、明明弟子出来历练,但是没有高修为的人带队,甚至没有明确的目的……………

一切等等都是如此的神秘。

“我或许该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太阴学宫。”

申屠百里转头看向了身后的长水镇,太阴学宫与长水镇有专门的通道,用来跨越空间,不少太阴学宫的弟子都在这里往来,他可以问问这些太阴学宫的弟子,或者等玄都二人回来,玄都离开之前说过:短则三天,长则十五天,他们就会回到这里。

若是太阴学宫真的荡平了这乱世,他也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哇!!”

就在申屠百里深思之时,一声响亮的哭泣声响起,申屠百里被小家伙的哭声拉回了思绪,他苦笑了一声,貌似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将这个小家伙问题解决,作为一个仙门边缘弟子,一位标准的修仙者,申屠百里对于如何照顾小孩完全没有经验。

…………

太阴学宫,无极宫,一身白衣的李春秋盘腿而坐,双膝之上,放着的正是那柄“非生”,这柄剑很奇异,奇异不止是说它的强大,而是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诡异的存在。

在通天石碑给予的历史之中,没有这柄剑的锻造记录,就像是没有在南唐国的那位血魔血祭仪式,这两件事物像是这个世界遗忘了的漏洞。

但通天石碑是几乎不会出错的,既然有着出入之处,那么一定是有着什么特殊之处。

李春秋的神念一点点渗透进入自己的赦令封印之中,赦令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力量,像是他囚禁魔剑的牢笼,进入牢笼对于李春秋来说并不困难,但是进入了赦令封印之后,他却发现自己的神念被阻隔了。

“竟然被阻隔了?”

李春秋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他手指顺着“非生”魔剑剑柄贴合着诡异的血色纹理滑下,感受着那剑身之上的起伏与纹路,李春秋有些不确定地道:

“这是封印?”

根据李春秋从通天石碑现有的世界之中得到的信息,一般来说阻隔人神念的有三种:第一是特殊的材质或者说材料;第二种是封印,或者说阵纹,特殊的封印可以阻拦人的神念侵蚀;第三种便是灵体,或者说是神念。

而刚刚李春秋感受到的这种阻拦,则是属于封印的阻拦,从神念触碰封印的感觉粗略来说,这种封印层次很高,而且施术者的修为也很高,但究竟是什么境界,他也不能确定。

李春秋现在已经跨越了引气入体、养气入神、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四个大境界,达到了真仙的境界,在他之上是三灾五劫,每过一劫如同跨过了一个大境界,三灾五劫之后则是大罗金仙,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是说的如此。

按照剑身之上的封印反馈,施法给魔剑下了封印的人至少是在三灾级别的顶端,乃至于是五劫级别的人物。

“看来这柄剑本身就处于封印状态,如果它真的解封,那真的是一柄无上凶兵。”

感受着剑身之上汹涌的杀气,与诡谲的戾气,李春秋暂时放弃了破除封印,他现在还摸不准这柄魔剑被封印的原因,而且在被封印的状态下,这柄魔兵就有着诛杀真仙级别的力量,一旦破封,后果难料。

“但是至少说明,这柄剑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通天石碑之间的世界或许存在某种跨越方式,或者说在某种奇特的状态之中,事物会跨越世界的壁垒。”

李春秋念头到了这里不禁想到了那位图谋着血祭的魔头,李春秋对于他的兴趣更足了,同样不存在于原本世界历史进程之中的手段,与闻所未闻的召唤。

“可不能让他成了此事。”

不过暂且将这件事情放一放,嬴政最近已经开始尝试修炼《人皇经》了,他还要留在这里,为自己这唯一的一个弟子进行护法,血魔谋划的事情至少要等蛇妖吞龙之后,细细算算至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

…………

芒砀山,雾气遮掩一切,荒芜与**的气息笼罩着这片地域。

相比于李春秋来时,那种阴翳之感已然退去,可是阴河之中的污秽却仍旧没有净化,这里埋葬了十二位接近真仙级别的存在,后来李春秋又在此杀戮了一位仅次于十二仙尊的孤鸿子,并且将他炼制的魃尸镇压在了阴河底部,这更是给芒砀山隐匿了大恐怖。

越恐怖的修仙者死去越是恐怖,纠缠的死气与怨气让这里又出现了数不清的鬼怪,只不过时间不长,这里还未曾在怨气之中生出大恐怖的尸鬼,不过若是时日绵长,说不得芒砀山下一定孕育出来大恐怖。

方子生站在芒砀山下,他一身灰衣,如同在昏暗之中凝而不散的青烟,望着那芒砀山坍塌的主峰,若有所思。

在那一双瞳孔之中也有着淡淡的灰色烟雾缠绕,让他越发的诡异与隐秘。

有人上了芒砀山,甚至可能与那仙门陨落的魔头动了手。

芒砀山断裂的主峰与那被锋锐剑气刮过的山棱,无不说明这里经历了一阵惨淡的战斗。

“但没有那柄剑的气息。”

方子生的声音之中带着疑惑,仅仅以战场判断,那仙门的魔头孤鸿子一定是打出了真火,但是为何到这种程度还没有动用那柄剑。

“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方子生抬头望了望那云雾之中的被斩断了的芒砀山主峰,似有有思索,或许……他应该上山看看。

但是,现在的他绝对不是那位孤鸿子的对手,等到京城血祭之后,此事才可以细细商榷。

第二百六十一章 幕后之人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二百六十一章幕后之人南唐国国都,从芒砀山回到京都的方子生身着灰衣走入了皇城之中,两侧士卒纷纷行礼。

“恭迎国师入朝!”

方子生淡淡地点了点头,就如同一位真正的国师一般。

进入皇城之后,方子生直径朝着羽化宫走去,作为囚禁南唐国国主的始作俑者之一,他自然知道在皇城之中,活着的除了羽化宫的宫女之外,也只有那南唐国国主了,其余的不过是些行尸走肉罢了。

就是那南唐国国主被迷了心智,才能在这皇宫之中勉强活下去,若是他恢复了神志说不定直接在大殿之上被吓死。

莫约一刻钟的脚程,方子生走到了羽化宫宫闱之外,望着那“羽化”二字,他露出了奇诡的笑容,那双灰蒙蒙的诡异瞳孔似乎跨越了空间,俯视着南唐国国都紫陵的无数百姓。

羽化登仙……不远了。

“这时候你去了何处,覆灭了大明寺还不够?”

方子生刚刚走入羽化宫的宫闱,化身为国舅的大魔阴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位大魔从羽化宫侧走了出来,而那里正是李春秋留字的地方,他在那里站了许久,即便是因为魔气而不能时常保持清醒,暴戾易怒,但是大魔也知道,一位真仙暗中窥探是何等危险。

他们哪怕三个联手在真仙面前都是送菜的。

“是发生了什么?”

方子生闻声依旧神色淡然,他右手掌中握着一串大明寺的舍利佛珠,佛珠在他的手中不断的转动着,看上去还真的有那么几分佛修的慈悲。

但却没有人知道这舍利佛珠是他活祭了大明寺高僧得到的,大明寺上下五百八十位僧侣被其全部血祭,一夜之间灭寺,成就了他手中的佛骨禅珠。

大魔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方子生,他对于方子生很不顺眼,准确的说,他们谋划在一切的三人都是相互看不顺眼,若不是他们所图谋之处有着相通之地,早就散伙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滚滚魔气缠身的大魔嗤笑地提醒道:

“就在三日前,一位真仙,就站在你站着的地方看着那蛇姬以污秽之血磨去那南唐国国主的气运金龙。”

“真仙?”

方子生手中转动的佛珠停了下来,他看向了大魔,那淡漠的瞳孔之中的灰雾似乎起了一丝波澜,下一刻,他手中的佛珠再次转了起来,语气笃定地道:

“人间不可能有真仙,仙门的十二位仙尊已经死绝了。”

闻言之后,身着锦缎华服的大魔笑了,他的嘴角裂到了耳边,呈现出一种诡异至极的状态,下一刻,他转了一个身,让开了视野。

“咔嚓…咔嚓…”

方子生修长的手指之上忽然青筋暴起,那大明寺高僧圆寂后的舍利之上一道道裂纹快速蔓延了开来,在大魔让开的大地之上,方子生看到了八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字:气数已尽,好自为之。

那文字之上的气息无不说明着留字者的修为——真仙!

舍利的碎片一片片的掉落在羽化宫内的石板之上,下一刻,方子生手中剩余的舍利疯狂转动起来,舍利禅珠越转越快,几乎化为了幻影。

最终舍利禅珠停了下来,然后数十颗禅珠,纷纷炸裂,方子生抖了抖落在手上的白色粉末,转过头看着大魔道:

“那条蛇,还要多久?”

“一个月,我还以为你真的满不在乎。”

大魔抬了头,滚动了魔气之下,他整个人都扭曲的有些变形,五官全部被撕扯的变形了起来。

“最近消停点。”

方子生再次瞥了一眼地上的字,眼眸之中瞳孔深邃的让人难以捉摸,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芒砀山上那破碎的主峰。

他~~或许应该回到芒砀山看看,那仙门的孤鸿子如果真的与真仙动手了,他极大的可能已经死了。

恍然之间,方子生抬起头望向了虚空,他有一种感觉,像是有人站在幕后窥探着一切。

…………

长水镇,衰败之中已经逐渐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像是春日抽出新的嫩芽。

在李春秋的默许之下,大秦帝国开始对于此方世界的渗透,最明显的便是长水镇,作为李春秋跨越世界的跳板,这也是大秦帝国在这一方世界的根基。

很快,在诸多势力的撮合之下,客栈、酒楼便开遍了长水镇,甚至很多势力主动向着外部开始扩充情报网络,长水镇此时一片繁荣的景象。

申屠百里足足等了十日,但是这十日之中,他也不是毫无收获。

在这些路过长水镇的太阴学宫学子们口中,他经常听到一个名字“秦王”,他可以确定这个名字不是太阳学宫宫主的名字,但也不是南唐国王爷的名字,南唐国现有的王爷也只有四个:靖王、贤王、卫王、离王,皆是皇族,封于边疆之外,绝对没有叫做秦王的王爷。

“这秦王是什么人,又如何与太阴学宫搭上的?”

在长水镇的客栈之中,申屠百里点了两个小菜,皱着眉头,他觉得这很奇怪,自古而来修道之人远庙堂之所,太阴学宫既然是隐世门派,应该不会与世俗有什么瓜葛,可看目前的感觉,太阴学宫应该和这秦王有着大关系,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申屠百里也不敢细问,隐世门派各有隐秘之处,多数都很忌惮其他门派的窥探。

好在玄都二人这时候又回来了。

申屠百里昨日便见到了玄都,但是玄都似乎在太阴学宫内部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只是说今日会到客栈来见他,很快申屠百里远远地望见了过来的玄都,还没有等他开口,客栈的老板便已经迎了上去。

“玄都道长,此次可有始皇帝的消息?”

客栈本身就属于大秦的先遣队,但是因为太阴学宫之中除了太阴学宫弟子之外,所有进出此方世界的人都需要无极宫春秋先生的容许,但是现在无极宫李春秋先生已经闭关,以至于大秦的先遣队消息只能靠着太阴学宫学子传递。

“并无,以玄都所知,始皇帝殿下已然闭关,这与春秋先生应该有着关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战事。”

玄都闻言顿了顿,思忖了片刻回道。

客栈老板闻言,便知晓了为什么多日都没有始皇帝殿下的消息传来,他躬身谢过了玄都之后,快速告退。

而在客栈之中的申屠百里也听到了此言,他低了低头,眼中满是迷茫。

始皇帝又是谁?春秋先生又是谁?太阴学宫为何老是与某些皇亲国戚扯上关系?

申屠百里发现自己对于太阴学宫本来模糊的映像,现在更加的神秘模糊起来,可此时范增与玄都已然走到了申屠百里的身前,范增看着审图百里主动开口道:

“这些日子太阴学宫有些内务处理,百里兄弟久等了。”

“应该的,毕竟两位于百里有着救命之恩。”

“百里兄弟可曾听过双龙县封阴村?”

“封阴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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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苍天不渡

在长水镇客栈之中,闻言的申屠百里手指在八仙桌的边缘敲击着,他回忆着脑海之中关于封阴村的记忆。

这些年诸道遁隐,加上修道界本本身的消息闭塞,而他自己又在不断被追杀之中,对于修道界的了解他也在滞后的状态,但是封阴村却是其中的为数不少他知道的,他之前还在仙门之中的时候,曾经查阅过相应的卷宗。

“双龙县封阴村是一个很诡异的地方,那里住着一群诡异的人,有着一些难以理解的风俗,与常人的理解大相径庭、甚至是离经叛道,他们……很难说是怎么一群人,而封印村……也很难说是怎样一个地方,我们……坐下慢慢说吧。”

申屠百里眉头紧皱着,似乎在整理脑中的思绪,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示意玄都和范增坐下,然后整理了一下措辞,眼中带着回忆的神色道:

“封阴村的人和外面的人很不一样,他们与世隔绝,几乎不与外面交流,更不可能发生通婚之类的事情,曾经在仙门陨落之前,有过一个封阴村的女子与外人私奔,最终这个女子私奔的前夜失踪了,我曾经翻阅过案宗的详细内容,这名女子很可能便是死在了封阴村村民手里,被分而食之。”

“吃人?”玄都心中一跳,眉头几乎成为了麻绳,他对于“吃人”这种行为,一点也接受不了。

范增闻言也皱了皱眉,一个吃人的村落如何在南唐国生存下去的,南唐国也不像是吹毛饮血的地方,如何会任凭一个这样的村落生存下去。

“南唐国没有人制止他们?”

申屠百里明白范增的意思,但是人情世故比诡谲在这个世界上更重要,申屠百里摇了摇头道:

“以前是有的,不过封阴村在之前有着专门与外界联系的人,他们这些行走在外的人都是人精,他们以各种方式贿赂了北郭郡的高官,隐瞒了封阴村的存在,庇护在人世的权贵之下。”

“果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范增摇了摇头,而申屠百里则是转过了头看向了玄都。

“对于吃人这个结果,只是我推测出来的,我并不能确定,不过有着六成以上的可能。

封阴村,这个村落有着独特与诡异的习俗,他们认为自己是亡者的后代,被阴世的神灵眷顾,其本身极其亲近鬼怪妖魔,而极其敌视修道者,最古怪的便是封印村死亡之后的习俗,他们会用用铁锅将死者的尸体煮熟祭祀神灵,然后将遗骨散落在居所的院落旁。

在封阴村之中,有着‘家家有遗骨、巷巷有孤魂’之说,而且其村落排布很有讲究,他们本身的村落布置甚至不次于一般的隐世门派,但所有的布置都不是以活人为基础的,而是把封阴村当做一处阴谲鬼蜮。

布置如此,而且在封阴村附近,所有的邻村还经常出现怪事,夜里的犬吠极其骇人,而且全部朝向封阴村的方形,就像是有着不干净的东西在封阴村的方向,这致使封阴村原本周围的邻村全部搬迁。

他们对于封阴村的描述倒是让我觉得很是符合,他们说那是一群早该死去的人,一群不该活在世上的人,他们是一群疯子,是鬼王的祭祀者。”

一群早该死去的人,一群不该活在世上的人。

这地方似乎太诡异了些。

玄都和范增沉默了片刻,然后范增率先开口问道:

“鬼王?不是有着阴世酆都大帝镇压阴世吗?鬼王是酆都大帝手下的五方鬼帝之下的鬼王吗?如何会霍乱人间?”范增开口问道。

在太阴学宫之中,阴世有着阴间秩序这是所有太阴学宫学子都要学习的,阴世的神灵如何会主动破开这条条令?

申屠百里闻言愣了愣,然后他开口问道:

“酆都大帝是谁?”

申屠百里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世间有着这么一位存在吗?

范增见到申屠百里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也愣住了,他不知道酆都大帝的存在,甚至不知道阴世?这是为什么?

这时候,玄都看了范增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然后开口道:

“阴世主宰,受命于泰山大帝之下,执掌阴世一切,生死轮回命途。”

闻言,申屠百里更加迷惑了,死亡不是阴司管的吗?由人间死后大德之人成为阴司城隍,各有辖区互不干涉吗?这位酆都大帝是何处出来的?

但是玄都主动岔开了话题。

“对于那位鬼王,百里兄弟可有什么猜测?”

申屠百里只好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开口道:

“鬼王,是在人间为祸一方的尸鬼出身的魔头喜欢惯用的称呼,在人间有着很多地方有着鬼王阴兵存在,他们本身独立在阴司之外,甚至有些阴司对于他们都没有太好的办法。

在世间最出名的鬼王便是枉死城鬼王,传说之中枉死城是世间一切恶人,枉死之人的聚集之地,在那里有着一位鬼王执掌着一切,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

“枉死城鬼王?会与封阴村有关吗?”玄都开口道。

申屠百里摇了摇头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封阴村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玄都沉吟了片刻道:

“前几日,我们有一位学子在封阴村走失,后来他脱困之后,却已经神神叨叨,只知道封阴村三个字,现在已经送回了太阴学宫治疗。”

申屠百里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仙门陨落、诸道遁隐之后,世道越发的混乱,在之前没有发生这些的时候,封阴村虽说怪异,但却也少有外人失踪在那里,不过现在如果他们真的是某位鬼王的麾下,那就说不准了,说不定已经彻底堕落了。”

范增开口道:“为什么不处理封阴村?”

“毕竟他们没有真的犯错,只是习俗怪异罢了。”申屠百里抬了抬头道。

………

在昏暗的封阴村之中,鲜红的绣花鞋如同流淌的鲜血,猫脸老太太诡异的面容之上流淌着独有的慎重,在她的身边一个个封阴村的村民身体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像是盘根错节的老树,朝着封阴村深处的石柱跪拜着。

面对黑暗、诡谲、死亡,封阴村的村民像是朝拜天堂一般,浑浊的眼眸深处是纯净的虔诚。

在石柱之上雕刻的是尖锐、猩红文字,正面是一尊石像,那是一尊面目狰狞的厉鬼,在厉鬼的左侧边缘是一排包裹着深黑色干涸血迹的文字:苍天不渡,苟且黄泉。

扭曲的文字上面带着愤恨、不甘,像是万千人的嘶吼,临死的呐喊:天理正义,谁人书之?

………

枉死城,古老的宫殿之中,枉死城鬼王望着那一根同样通天的石柱有些失神,他伸出手在虚空之中划过,像是回应,又像是回忆。

石柱之上红光闪烁,那是封阴村画面,如同隔着轻纱,最终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散去。

枉死城之中,万鬼齐喑,悲惨之中全然落魄,一时失声,像是等待着什么。

第二百六十三章 壁画

高高挂在天空之中的太阳绽放着它的灼热,可范增却感受不到那种阳光灼身的感觉,他能够感受到的是一种阴冷,隐匿在环境之中,诡异而融洽的感觉。

范增三人行走在崎岖蜿蜒的山道之上,作为太阴学宫的首席,玄都有必要来查探让太阴学宫学子发生意外的地方,而范增也顺路跟了过来,因为他对封阴村产生了莫名的兴趣。

深山之中,山道狭窄而幽深,两侧草木绿地发黑,几乎将山道完全遮掩。

“已经开始进入封阴村地界了?”范增低声问道,这诡异的氛围让他忍不住感到不适,那是不是阴气,也不是妖气,那是沉沉的死气,似乎整片大地都在莫名的状态之下死亡了。

这让范增忍不住想起之前申屠百里说过的话:那是一群早该死去的人,一群不该活在世上的人。

封阴村究竟住着些什么人?活人为什么喜欢住在这种地方?

紧握手中长剑的申屠百里点了点头,神色严肃道:“已经到了,按照仙门曾经的案卷记载,整个封阴村都在诡异的大阵之中,大阵之中以死为尊,以生为弃,生人莫入。”

以死为尊,以生为弃。

话题莫名的沉重,伴随着这诡异的气氛,让范增忍不住想到鬼市那位猫脸老太。

“继续走吧!”范增吸了口气,不再说话。

一直顺着荒芜的山道朝着深山之中走去,足足一个时辰,一路上范增看到了许多破败的村落,带着腐朽的味道,有着昏鸦在其中栖息,低声鸣叫着,在村落之中没有一个人,似乎是举村迁徙。

而茂密的树林之中没有一个活着的生灵,除了乌鸦,以至于全部是那种喑哑嘶鸣。

所幸很快他们一行三人终于到了封阴村的村口,阳光渗透林荫照落下来,在村前的缠满了藤蔓、杂草的石碑上映照出零星光点。

范增俯身将石碑之上缠绕着的藤蔓一剑斩落,那石碑之上露出了三个大字:封阴村。

三个字扭曲成无法描述的姿态,像是人脊柱都彻底弯曲,字体之上透露着深深的死气。

范增看了看那石碑上的字迹,然后望向了那没有一丝声音的封阴村,似乎本来就是一个坟地的村落。

“这里真的不像是活人住着的地方。”

“进去看看吧!”

玄都主动走在了最前方,他有着春秋先生赐下的天问剑,又是三人之中修为最高的,无论遇到何种危险,他走在前面才是最稳妥的。

迈入了封阴村,三人就像是走入了一方被世人遗忘的世界,封阴村所有人的窗门都朝向北方,每家的门前都放着三樽棺材,棺材板牢牢的扣在上面,门上贴着白纸,房门紧闭。

“或许这村子本来就应该在阴间,不该存在在这个世上。”

范增伸出手按在其中一个木屋前的棺材上,棺材上给他的感觉是里头没有人,这让范增舒了口气,但是这种诡异的氛围,还是让他忍不住道。

整个封阴村没有一个人在外面,大道之上只有厚厚的黄叶,玄都抬了抬头,高声道:

“有人吗?”

他鼓足了法力,可巨大的声音却没哟一丝丝的回音,就像是声音都被这个诡异的存在吞噬了,那裹着死气的房屋没有人丝毫的回应。

“这村子似乎就没有人存在。”

申屠百里皱着眉道:“难道封阴村的人已经离开这里?”

“不,他们没有离开,你那里,还有着昨夜留下的篝火残骸。”

范增否定了申屠百里的想法,他伸出手指向了远处,申屠百里顺着望去,果然在地上有着似乎才熄灭不久的残骸,绝对是最近几天留下的。

“那石柱是什么?”

范增顺着沿路篝火的残骸,朝着那在封阴村中央的黑色石柱走了过去,在他的身后范增与申屠百里相视一眼,然后牢牢跟上。

走近之后,那石柱才清晰起来,那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上,是一位面目狰狞的鬼神,青面獠牙,在他左侧八个大字,似乎是鲜血涂抹而成。

“苍天不渡,苟且黄泉。”

玄都主动念出上面的文字,他似乎感受到了那留字者的不甘与愤恨,那扭曲的恨意遗留至今仍旧不肯散去。

“那后面好像有着壁画。”范增朝着那漆黑如墨的石柱后面望去,却看到一方一丝莫名的色彩。

玄都二人闻声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壁之上,那本来攀附这藤蔓与苔藓的岩壁之上,一大块石壁被凿落下来,在上面似乎有着某种壁画。

玄都三人朝着那壁画的方向走去,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那一具具棺材忽然震动了一下,然后在某种莫名的安抚之中,又再次平静了下来。

“好诡异的壁画。”范增走到了壁画之前后,顿了顿脚,嘴角的抽搐了一下道。

那绘在石壁上的壁画以黑色、红色与白色为主要的颜色,勾画出一种血腥、残忍而诡异的氛围,在壁画之上,尸骨累累,鲜血成河。

似乎无辜的人被屠戮,无数持剑之人狰狞而笑。

“它似乎……是在讲述一个故事。”玄都抬了抬手,指着前面的壁画道:“去前面看看。”

三人再次向前,就像是玄都所说,这确实是一个故事,但是他们却是倒着看的,最开始看见的本来就是一个结尾。

顺着那壁画朝前走去,故事逐渐清晰了起来:

不知多少年前,封阴村先祖找到了鬼蜮,并与鬼蜮的主人成为了朋友,从此开始封阴村开始在阴阳之间徘徊,最终封阴村先祖被人发现,发现这一点的人们开始对封阴村展开了一场屠杀,他们将封阴村的先祖钉死在石棺之中,并用铁链锁身。

在石壁绘画的尽头,玄都看到了壁画之中封阴村先祖的模样,看上去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而在壁画旁,正是一具棺材。

不同于在封阴村外面的棺材,它被悬挂在半空之中,一条条粗大厚重的铁链缠绕在棺材之上,然后钉在放满悬棺的山谷四壁,而一柄铁枪将整个铁棺穿过。

“如果壁画是真的,那么这是壁画的那位主人?”

范增抬起了头。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夜色

“如果按照这壁画之上所画,这很可能就是封阴村的先祖。”

申屠百里望着那悬挂在半空之中的石棺,语气笃定地说道。

这些壁画是他没有在仙门案宗之中读到过的,一般来说这有两种可能:第一,之前仙门查探封阴村的时候没有见过这些壁画;第二,见到了却没有上报。

如果是前者,那么说明这些壁画是最近五十年才出现的,如果是后者,那么说明这些壁画因为某种于不知名的原因,被当时仙门奉命调查者有意漏报了。

为什么会漏报?同情?申屠百里脑海之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的念头。

可惜,仙门陨落之时,案卷全部损毁殆尽,不然再次查查或许能知道更多。

范增抬头同样看着那半空之中的悬棺,石棺之上带着诡异的沧桑,悬于万棺之中,那铁枪如何也看不出丝毫后人的敬畏。

“这就有些奇怪了,这尸首明明是在封阴村之中,为什么他们对于自己的先祖棺材并没有厚葬?”

“或许是因为那位鬼蜮之主?”玄都轻声开口道。

他记得在那最后一幅壁画之上,封阴村先祖的尸首是那位鬼蜮之主带走的,如此看来,这里的布置很有可能是那位鬼蜮之主,不过按照那壁画来说,那位鬼蜮之主也似乎在最后一战之中身受重伤。

玄都一瞬间想过了很多,封阴村现在的诡异状态是否与那位鬼蜮之主有关系?这诡异的大阵与布置是否也是那位鬼蜮之主留下的?现在封阴村的村民究竟藏在哪里?而那位封阴村先祖找到的鬼蜮又在何处?

“如果壁画说的是真的,那么封阴村村民的诡异状态也可以说明了,但是最近显然因为仙门陨落,这里又发生了变化,因为在仙门之前的案宗之中,封阴村村名并没有诡异消失的情况。”

申屠百里开口对于封阴村前后的变化进行了解释,然后继续道:“而这种变化应该才是太阴学宫学子消失的原因,如果你们想知道更加详细的原因,我们就要等一等,很快这里就会再次进入黑夜,在黑夜之中,封阴村或许会呈现出不同的变化,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们这很危险。

封阴村在之前仙门案宗之中的危险预测便很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被仙门清理,现在它出现奇诡的变化,只能是更加危险。”

在千仞绝壁下,阳光分出阴暗棱角,玄都闻言抬头望了望那逐渐西去的夕阳,心中估计了一下时间,道:“我之间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太阴学宫,我的老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按照时间来到这里不会太晚,今晚我们可以现在封阴村的外部先看看状况。”

说到这里玄都转头看向那石棺道:“至于这石棺,毕竟是封阴村先祖,死者为大,不宜亵渎先人,我们先退去吧,等到夜里来看看情况。”

“也好。”申屠百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没有意见。

而范增则是看了看那悬在半空之中的石棺,似有不甘的摇了摇头,他总有一种感觉,这悬棺似乎有着大问题,但是又有一种冥冥之中的直接告诉他,如果直接去探查那石棺的状态,会有大危险。

“我也没有意见。”范增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告诉自己应该先看一下夜里封阴村的状态,再来试一试这石棺的成色,对于壁画之上所画,范增认为这可以作为参考,但是也有可能是作假的,任何人再聊到自己的先祖的时候,都有言不切实际的情况。

玄都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先离开这里,回到封阴村外,等到晚上看看封阴村的情况才再做打算。”

………

长水镇,先秦世界与此方世界的入口处,一白发童颜的老者拄着拐杖从其中走出,他不是别人正是太阴学宫琅嬛宫宫主——老聃,在后世又有人尊称他为太上老君,道教始祖。

老聃之前在太阴学宫踏入五气朝元境界的时候,便褪去了石躯,彻底从死的境界之中恢复了过来,在灵海之中多年沉寂与天生道胎让老聃在修行的进度之上几乎没有停顿,一路势如破竹。

老聃出了入口,拄着拐杖看向新的世界的太阳,轻轻地笑了笑,如同暮年老人一般淡然。

………

太阴学宫,无极宫已然封宫了数日,李春秋正在帮助嬴政真正掌握大秦帝国的帝国气运,天地之间气运是一切修道者的克星,但是李春秋却不再其中,或许是因为他灵台之中的通天石碑,亦或者是一些李春秋都不能知晓的答案。

“静心凝气,气运虽然与灵气不同,但是却也有着相同之处,走帝王之路,你身体之中留不得半点灵气。”

无极宫的琉璃瓦之下,李春秋伸手按在嬴政的头顶,帮助着他梳理着身体之中的气运,想要成就帝王,施展帝国气运,那身体之中就留不得半点灵气。

李春秋在清理着嬴政体内的灵气残余,他小心翼翼地掌控着自己的神念,从嬴政的身体之中抽出一丝丝的灵气,嬴政双眉紧皱,冷汗直下。

“师尊,您敞开了动手,我可以撑住。”

李春秋看着嬴政的模样皱了皱眉,他之前让嬴政修道,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今日的情况,只是如果修**道功法的人之前修习道法,那么会让他更加的容易掌控帝道功法。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忍住。”

李春秋按在嬴政头顶的大手再次施加力道。

………

日暮西山,远方的落日带走了最后一丝阳光之中,还在封阴村外的范增三人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随着暮色拉满了大地,乌云遮蔽了月光,天地间似乎陷入了永夜的黑暗,无尽的死气充斥在这方天地之中,似乎这里即将彻底的化为一方冥土。

尽管早有预料,范增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这比他想象之中更加的诡异。

就在此刻,封阴村之中忽然传出了棺材打开的声音。

第二百六十五章 剑的主人

漆黑的烟气从大地孔隙之中缭绕升起,像是这一方天地似乎活了过来一般,狰狞而恐怖的巨兽张开了它的猩盆大口。

玄都三人像是站在倾覆山峰之下的可怜人,站在苏醒的大地之上,随着那大地摇晃。

“吱……”

那木棺滑动的声音从远处断断续续的传来,自远而近,越发的清晰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杂乱的脚步声。

“封阴村之中似乎有什么从棺材里出来了!”申屠百里稳定了自己的身形之后,主动开口道。

他有感觉封阴村的事情不好收场了,这种级别的动静,基本上接近这个世界最顶端的修道者了。

抬头望了望那已经看不到丝毫星光的漆黑天空,申屠百里感觉到的是说不出口的压抑,像是有一只遮天的大手握住了三人的心口。

“开始退!”玄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当机立断。

玄都不知道范增和申屠百里是否能够感觉到,但是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非生非死,似乎在之前鬼市看到过。

可……在封阴村之中,明明没有任何人,这些人究竟去了何处,为什么只有夜色笼罩大地,他们才再次出现?

远处,那封阴村之中棺材的响声已经停了下来,那阴影摇曳的封阴村村口,一道道扭曲的鬼影在空间之中被拉成难以描述的模样,朝着玄都三人冲了过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在阴翳的大地之上,人鬼狂奔。

范增三人头都没有回,但是还是可以深深感到那让人窒息的死气,时刻萦绕在他们的背后,似乎是一条毒蛇时刻准备寻找时机,发动致命的进攻。

“不要回头!”

玄都走在三人的身后,压低声音提醒着两人,似乎是怕惊动什么。

那低哑的声音让范增的心像是被猫爪子抓起来一样,范增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集中精神。

但这时候,在他眼前的幽深小径在夜色逐渐淡化了,像是历经了久远岁月的古画模糊不清了。

“来时路消失了!”前方传来了申屠百里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慌张。

“继续走,按照来时的路线,不要管那条路,这一切很可能是某种幻觉。”玄都的声音及时出现在范增二人的身后,若不是他的气息与声音不时响起,范增都要以为玄都已经走丢了。

这鬼地方……声音似乎是被某种诡异的生物吞噬了一般,三人的脚步声完全没有存在,只有封阴村的声音还在他们的身后,越发的清晰。

“好!”申屠百里应了下来,然后按照记忆之中来时的路走去,他落步在纯黑的大地之上,四方一片漆黑,吞噬着一切的光线与声音,只有那“咚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很快范增便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来时候的那条幽深的小径似乎消失了。

范增很确定绝不是因为夜色和这诡异大地缘故,也不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幻觉,而是因为这方天地真的发生了不可名状的变化。

“这地方有些邪门,似乎有大阵将这里与天地隔绝了。”

话音落下之后,范增主动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不止身后有封阴村的声音传来,前面也有封阴村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然后黑暗一点点被抹去,古老的房屋、平放的木棺、那漆黑的石柱………

画面似乎一点点被勾勒出来,这是……封阴村内部。

申屠百里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范增顺着他的身影望去,却看到了一双鲜红的绣花鞋,上面绣了一堆绿色眼睛的猫头鹰,诡异的狞笑着。

这时候,范增的身后传来了拔剑的声音,玄都右手按在出鞘的天问剑剑柄之上,左手轻轻拍了拍范增的肩膀。

“这方天地,变得像是鬼蜮了。”

“这……本来就不是……生人该来的地方”

像是摩擦的枯朽树皮声音响起,让范增忍不住想起刚刚的开棺声,那双红色绣花鞋的主人走了出来。

那半人半猫的诡异脸颊之上,嘴角裂开到了耳边,一滴滴黏液顺着她的獠牙落下,碧绿色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

她开口的时候,还在申屠百里的身前,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范增的身前。

范增看着眼前的申屠百里像是秋日荒草一般无力的倒下,还没有做出有效的反应,猫脸老太太的手就已经按在了范增的胸膛之上。

“铮!”那是长剑的轻吟声。

是玄都……范增刚刚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一花,玄都的天问剑已经落在了那位猫脸老太太的手上。

“她在这个村子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玄都拉着范增暴退之后,也不管自己留着鲜血的右手,只是皱着眉道:

“我们……可能要折在这里了。”

范增秒懂玄都的意思,这位之前出现在鬼市的猫脸老太太强……很强,强到诡异。

他再次望向了猫脸老太太,这时才发现,这位不知道是人是猫的老太太,此时正站在倒下的申屠百里的身边,她手中握着那柄玄都的天问剑,碧绿色的双目之中杀机时隐时现,最终完全退去。

老太太抬起头,将獠牙收了起来,天问剑横在她的身前,她带着疑惑的神色看着玄都道:

“这柄剑?是你的?”

那磨砂的近乎失真的声音之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的。”玄都的声音很淡,没有畏惧,没有惶恐,就像是回答“吃了吗”一般。

猫脸老太太闻言皱了皱眉,攒簇的双眉,让她在夜色之下越发的恐怖狰狞,她将天问剑靠近了自己的鼻字,嗅了嗅,摸索着道:“这上面有一个人气息,很淡,铸剑的人,应该是一个白衣人。”

说到这里,猫脸老太太抬了抬头,碧绿色双眸闪烁着诡异的光。

“他是谁?”

铸剑的人?……范增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望着玄都,眼神之中是满满的疑惑。

铸剑的人那不是春秋先生吗?这不人不猫的老太太怎么会认识春秋先生?

第二百六十六章 是正义啊

封阴村中,漆黑的祭祀石柱上厉鬼狰狞,獠牙尖锐,石柱旁,密密麻麻的人扭曲成为诡异的怪物将范增三人紧紧围在封阴村的中心,就像是村长带着村民将走入村中的小偷围了起来。

猫脸老太太的话语犹在耳边,似乎刚刚才响起。

玄都澄澈的双目之中,若有所思,一切仍旧在诡异的静谧之中。

范增握着自己手中的剑,手中不由的渗出了冷汗,刚刚猫脸老太的那快如流光的一掌,让他忍不住的心惊。

夜如潮水,来回往复,范增在这寂静之中像是溺水之人,他主动将目光移开,不再将主要的注意力放在猫脸老太身上,而望向了猫脸老太的身后那些扭曲的身形。

范增在他们身上隐隐约约似乎还能看到一些人的迹象,但是这却更加的惊悚。

这些就是封阴村的村民吗?这或许真的是个不祥的地方。

猫脸老太太的手指拿在天问剑的剑背之上,并没有追问玄都所谓的答案,她似乎在感受其中的气机,生怕弄错了目标,在这漆黑一片的世界之中,时间格外的缓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太太主动放下了按在天问剑上的手指。

现在她确信铸剑的主人一定是她想的那个人,那个将人间妖魔巨擘全部禁足了的真仙。

念即至此,猫脸老太太主动的抬起了头,似乎感觉到了两人紧绷的身体,她将横在身前的天问剑朝着前方一掷。

“铮!”本就锋利无比的天问剑没入了玄都脚下的大地之中。

老太太抬了抬头,那双碧绿色的猫眼之中,带着一丝丝疑惑,她主动将自己的语气放的平缓,似乎是想让自己看上去友善一些。

“你们……是那位的门人?”

闻言范增回过神来,却没有回话,他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玄都,两人眼神交流之后,下一刻玄都主动开口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范增站在玄都的身前,他现在无比确定眼前的诡异老太太绝对是认识春秋先生,但是她怎么会认识春秋先生,虽然说这老太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但是也绝对不像是能够和春秋先生对话的人物。

“果然!”猫脸老太太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只不过配着一张半人半猫的脸,只有恐怖与诡异,她抬起头望向了玄都道:

“人间唯一的真仙也要将封阴村赶尽杀绝吗?我们好像没有冒犯到那位?”

嘶哑的声音之中听不出情绪的起伏,范增从玄都眼中看到了疑惑,似乎他也弄不清眼前这非生非死的诡异老太想要做些什么。

玄都沉吟了片刻道:“之前有一位太阴学宫的学子在这里失踪,回去之后,神志不清。”

猫脸老太太闻言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有必要,封阴村可以赔礼道歉,但是枉死城呢?那位可是上了枉死城,并将鬼王禁足。”

枉死城,范增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上一次在鬼市之中,这位猫脸老太就打听过枉死城的事情,她和枉死城鬼王是什么关系,枉死城又和那壁画之中描述的鬼蜮之主是什么关系?

“枉死城的事情,我们并不知道。”玄都回应道。

“不知道吗?”猫脸老太沉默了,夜色越发的静谧,黑暗之中似乎有着说不清的身影游走,而那些似乎是封阴村村民的人逐渐朝着范增三人靠了过来。

扭曲的面孔如同被一种说不清的黏液融化,很多面容之上已经看不出人脸的形状,就在这些面容离三人不到一丈距离的时候,猫脸老太那双鲜红的绣花鞋在大地之上轻轻的点了点。

上前的诡异身影随之停了下来,猫脸老太抬了抬头。

“你们似乎对于封阴村很感兴趣,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范增有些错愕,他低头看了看倒在老太太那双鲜红色的绣花鞋旁的申屠百里张了张嘴,他很想问一句: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

但是他只是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其实他也很好奇,一个村子如何会成了这般的模样。

“想。”玄都的声音轻轻响起。

老太太闻言露出了惊悚的笑容,然后像是一个蹒跚的老人一般颤颤巍巍地转过了身子。

“跟我来吧!”

玄都拔起了深入地下的天问剑,收入剑鞘,走在前面大步跟上,而范增则是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申屠百里,他抬手将申屠百里抗在身上,然后跟在玄都的身后。

路还是那条路,从封印村中心的漆黑祭祀石柱后,一路走到了封阴村后的悬棺下,但是此时却已经看不到除了壁画之外的一切,那绝壁消失了,山路也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座座棺材凭空悬挂在虚空之中,在层层目光的中心,那铁棺被铁链包裹。

“壁画,你们都看了,先祖的棺椁,你们都见了,但是这关于封阴村的故事却没有人为你们讲过。”

猫脸老太太的声音时远时近,像是将要消散于风中,却又凝而不散。

下一刻,她的声音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年,我们也曾经向往光明,像是鲜活的人一样活在这世间,但是这那仙门不许我们这些人活着存在,鬼没有害我们,屠戮我们的却是自诩的仙人,这是多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哈……”

那苍老的老太此时就像是一个疯子,歇斯底里的狂笑之中是掩不住的辛酸与泪水,夹杂着疯狂的笑声,她继续断断速速道:

“那时候,封阴村逐渐懂得了,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公理,一个人欺凌另一个人,这是欺凌,十个人欺凌一个人,这是欺凌,但是一万个人欺凌一个人,这却是……正义啊!”

老太此时的大笑逐渐变得嘲讽起来。

“可笑的正义让封阴村成为了过街的老鼠,像是黑暗之中不敢展露头角的盗贼,我们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但是却不被俗世所容,因为在他们的公理之中,我们邪恶、丑陋、不可救赎………”

老太指着自己,指着身后那些扭曲的身影,最后她指向了那悬空的铁棺,铁棺之上的血迹仍旧清晰,老太太嘶吼道:

“从封阴村先祖被凌迟杀死的那一刻起,封阴村全体村民立誓:宁为伥鬼,不为活人,鬼蜮才是封阴村的家,而这生在俗世之躯,不要也罢,人都不认为我们是人,我们何必自取其辱?你们不是想知道,封阴村为什么变成这般模样吗?”

“因为封阴村在‘诅咒’之中,这个诅咒是我们求鬼蜮之主下的,而它效果便是让所有人逐渐变成非人的鬼怪,非生非死,生死不得!”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好消息

黑暗虚空悬棺之下,猫脸老太太本来就狰狞万分的面容之上,露出的是歇斯底里的癫狂,不知道为何这却让人感觉可怜。

范增脑海之中下意识地回忆起之前在封阴村中石柱上刻的八个大字:苍天不渡,苟且阴间。

“公理正义,谁人书之?”范增低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了选玄都,玄都不语,却读懂了范增眼中的意思:不可尽信。

玄都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没有那么好骗。

听到范增说的话,另一边的猫脸老太太闻言似乎找到了知音,她嘴角裂开到了耳边,露出尖锐的獠牙。

“说得好,公理正义,谁人书之,天地之间,万物之中,人是最虚伪的、最卑鄙的,当他想杀你来获取名利的时候,总会找个光明伟岸的借口,还不如禽兽来的直接了当,可偏偏最无耻、最奸诈的人却是这世间的主宰,你说好笑不好笑?”

范增闭上了嘴,这话他完全没有法接,要是赞扬岂不是把他也骂了进去?要是不赞成,惹恼了这老太亦是不好,索性他一字不说。

倒是站在范增身旁的玄都闻言皱了皱眉头,似有所言。

可猫脸老太太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她并没有注意到玄都神情的诡异之处,只是抬起头失神地望向那悬在半空之中的铁棺,眼神之中有着太多复杂的情感,最终她的嘴唇颤了颤,开口道:“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可怜我封阴村先辈。”

“呜呜呜………”

随着老太太如同呜咽一般的声音响起,在她身后的那些扭曲的身影也发出阵阵悲鸣,一时间万鬼齐喑,恸哭天地之间。

漆黑的黑暗似乎涌动了起来,如同漆黑的大海悲至情动,万千波澜席卷。

寂寥天地,范增的心情竟然也不由地被其引动,潸然泪下。

当他回过神时,惊回首才发现玄都眼角处也有湿润的迹象,玄都轻轻抬了抬头,又摇了摇头。

“情深至此,大恨至此,才有此感同身受,这是一群真正的可怜人,是善是恶却尚未可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道:“或许……这善恶之分,在他们看来也是那样的卑鄙可笑。”

范增朝着那些诡异的身影望去,却发现那些扭曲的身影已然泣不成声,那杀人如点水的猫脸老太不知何时已然哭倒在了地上。

夜色如水,沉重的不可自知,却也悲痛的不可自知。

………

北郭城地下阴司所在阴沉之中不失威严,昏暗之中文武判官陈列,那北郭城城隍身着蟒袍列于上座静静聆听着台下的鬼差汇报。

“南境内一月内已经有七位土地不知所踪,此外还有三位遇害,尸骨无存,其中两位的洞府被妖魔霸占………”

鬼差的声音越来越弱,站在一旁聆听的长水镇土地不由地抖了抖身子,如果不是那位真仙选了长水镇,说不得今日这不幸遇难的名单之上就要有他的名字。

颤了颤后,长水镇心底默念:这些都已经与我无关了,我现在也是有真仙庇佑的,凡俗妖魔如何敢放肆,须要知道打狗还要……咳咳……谁敢在真仙面前放肆。

“大胆啊,真是大胆啊!虽是世道日下,但是这些人也太大胆了一些。”

北郭郡的城隍面色大怒,他手中握紧了那惊堂木,却只有呜呼奈何。

此时北郭郡城隍地底之下,忽然有凄惨哀嚎之声传出,紧接着是一道声音响起:“老匹夫,这阴司已经撑不下去,你若放了我,我许诺黑山之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话语之间极尽猖狂,似乎根本不把一县城隍放在眼中。

“放肆,本城隍活着一日,你就只能呆在这地牢之中。”

伴随着一声爆喝,北郭郡城隍惊堂木猛然落下,整个城隍庙都巍然一颤,才彻底平静下来。

这时候鬼差抬了抬头,道:“大人,小人这里有个不知真假的好消息。”

北郭城城隍皱了皱眉,这阴阳两界越发的混乱起来,便是他也有些力不从心,现在竟然连地牢之中的关押妖魔都敢当众威胁他。

“什么是不知真假的好消息?”

鬼差俯首道:“………枉死城已然闭城数日,城中尸鬼之类有数万被关在城内,无人知晓为何枉死城会如此;而北方黑山老妖也隐匿了踪迹,期间在一处鬼市之上流出消息称………”

“称什么?”

城隍双目一亮,连忙开口问道。

鬼差道:“称人间有数大大妖已经被隐世门派的大能禁足。”

“隐世门派的大能?”城隍眉毛一挑,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向了文武判官道:

“长水镇现在有着什么动静?”

文判官上前一步,道:“长水镇最近有着不明门派的弟子频繁出现,似乎动用了大挪移的阵法,我们并没有找到这个门派隐匿的地方,但是他们足足有两千以上的弟子出现,不像是一般门派,不知道长水镇土地是不是有其他发现?”

长水镇土地听到点到自己的名字,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道:“那位真仙再也没有出现。”

北郭城城隍闻言叹了口气,心道自己似乎跟这位真仙很没有缘分啊,他食指在桌案之上敲了敲道:

“不可随意探查,点到为止,此隐世门派很可能是第二个仙门,不可随意冒犯。”

………

太阴学宫,无极宫之中,宫顶如若万道星辰攒动,流光溢彩,青烟笼雾,云霞之中,星空之下,一道气运黑龙盘旋翻腾,龙吟不止。

云雾之中,高台之上,李春秋一身白衣飘荡,引一道金色龙珠凌空虚度在虚空之中穿行,而那黑龙紧随其后,追逐着龙珠。

远远望去无极宫被一条巨大的黑龙缠绕,这便是大秦帝国的气运真龙。

李春秋小心的引动着这条真龙,最终手掌一跳,龙珠直接落入了嬴政的头顶,与嬴政合二为一,那云端黑龙探首而出,望了一眼嬴政之后,纵身落入其泥丸宫之中。

嬴政周身一震之后,双目轰然睁开,漆黑的瞳孔之中,似有黑龙游荡,又似乎有玄鸟高飞。

“成了!”

李春秋笑了,那无极宫中,万千云雾霎时散去,如同海上明月初生,华光耀四方。

第二百六十八章 劝诫

在无极宫中黑龙虚影消逝之时,一瞬间无极宫光芒大作,那原本还在融合的诸国气运在这一刻彻底的融为了一体,整个诸夏大地之上,凡是修道者都可以感受到一座如同大山的一般的大秦帝国气运盘踞在上。

咸阳城,公子府邸院落之中,成蟜抬起了自己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庞,如同星辰一般纯净璀璨的眼睛望向了虚空,下一刻,成蟜欣喜地笑了,眉毛都笑弯了。

小家伙眯着眼,喃喃自语道:

“兄长他成功了!”

盖聂一身白色的长衫抱剑站在成蟜的身后,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公子成蟜,而脑海之中则是出现了那位黑衣的少年帝王,他手持墨渊,如渊如海。

据说想要真正承载帝国气运就要放弃所有的修为,看来这世间又少了一位剑客。

盖聂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惋惜,还是庆幸,随即他又抬了抬头道:

“不过,天下修道者头顶至此,又多出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其实也不需要盖聂多言,那黑龙气运盘亘在虚空之上,如同一条真龙一般俯视着世间,世间哪个修道者会感受不到那条气运真龙?

还在塞外的聂政后人聂风遥隔千里,也远远感受到了中原的剧变,他俊美的脸颊抬起遥望中原大地。

“日前有中原游侠告知我,秦国已经一统诸夏,此时那是什么?为什么我会有一种遇到了克星一般的感觉?”

低头看了看手中剑鞘,聂风望了望西方金戈之地,昔日他还是游侠的时候就听闻有异人说西方将出天子,现在果然应验。

“或许我应该去应昔日之约了。”

………

无极宫内,嬴政吞吐着大秦气运,宫殿之内耀出五色华彩,云雾升腾,就连他黑衣之上龙纹似乎鲜活灵动了起来,嬴政眉目之间越发的庄严起来。

直到他将殿内五色才气鲸吞殆尽,收敛气运划入泥丸宫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目,只见双目之中似乎有黑龙盘踞,威不可轻。

“不错,含光威词,这算是入门了。”

李春秋端详了一下嬴政,负手笑道,弟子如龙,师傅总是与有荣焉。

“还要谢师尊!”嬴政笑着行礼。

但还没有等嬴政行礼,李春秋却伸手扶住了他。“行了,繁文缛节,你还是先看看修为比之如何?”

看着自己师尊的笑容,嬴政站直了身子,周身功法开始缓缓流转,只见气运升腾,黑龙咆哮。

反复之间,他自度似乎比他修道之时,还要强上数倍不止,只是帝王之道,强不可久,若是他无法成功走到那条师尊说过的道路尽头,那么他只能重新修道。

但他的眼中没有失败。

………

荒山之中,林声呜咽,瘴气飘飞,一白发老者拄着手杖行在荒凉的山林之中,顺着山路而下,高山成了平原荒野,老者在荒野的边际驻足了下来。

不是老聃是谁,老聃望了望四方,又低身摸了摸大地之上干枯的野草枝干,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这本就是最不自然的地方。

这里本来该有一片村子——封阴村,但此时却只有一片荒野,老子了解自己的弟子,他绝对不会给自己错的地图,他不会犯这种错误,那么……

老聃抬起头,望着那一片荒野,这里有什么被隐藏了。

如此浓重的死气,却看不出丝毫的非凡之处,本就是最大的漏洞。

下一刻,老聃一手按住自己手杖,伸出另一只手在虚空一抹,一瞬间虚空之中忽然被扯开一道巨大裂口,像是在看不见的虚空之中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生物,那开口之中是无尽的黑暗,翻滚着沉沉的死气,如同死亡世界的大门。

“阴世?不,这似乎有着很大的差别,人为创造的秘境吗?”

老聃拄着拐杖,带着探寻目光迈开步子走入了其中,他本人是在灵海之中待过的,不同于他人的浑浑噩噩,老聃在灵海之中是有着自己的意识的,数百年的时光让他对于死亡有着独有的感触。

一步踏入黑暗,那巨大的裂痕瞬间消失在了虚空之中,一切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荒芜、黑暗、丛生的野草再次攀上了古老的村碑,阴暗封阴村村口,虚空之中老聃凌空踏出,落了下来。

他低了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石碑,上面的藤蔓上还有着剑痕,打量了一下环境后,老聃皱了皱眉。

“像是在人为演化鬼蜮,这法子似乎有些不凡。”

………

封阴村深处,黑暗的千百悬棺之下,恸哭猫脸老太忽然抬起头来,面色大变。

还没有等玄都范增两人缓过神来,一只大手凭空而现,从虚空之中抓下,五指收拢将玄都三人照了进去。

手掌合拢的瞬间,一位一身麻衣的老者出现在悬棺之下,而玄都范增已经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

老者慈眉善目,双目之中似有星辰大道闪动,他笑了笑道:“我就这一个徒弟,不能留在封阴村做客咯,还请见谅。”

话语客套,就如同村间老人与熟人交谈,但是抬手之间却有着惊世之威。

“修士大能,我封阴村如何敢强留,老前辈想走便走,我一个老妇人不过是与你弟子闲聊两句罢了。”

猫脸老太太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是强笑了两声回道。

范增站在老聃的身后,神色之中是岩石不住的震惊,他从来没有见过太阴学宫琅嬛宫宫主出手,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位玄都的师傅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果然,太阴学宫之中的宫主之位绝不是凡夫俗子能够坐上的,老聃先生在世之时,世人感其博学,称其圣名,死后被春秋先生复活之后,更是不凡。

“你这鬼蜮演化,似有所图,但怨气太大,迟早反噬,今日老家伙只是为了弟子而来,若是你不知悔改,说不得下次便要持春秋先生的赦令而来。”

老聃看着那千百悬棺若有所思,最终开口却化为了一声劝诫。

有些事说不清对错,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对错,悬剑于空,终有落下之时。



第二百六十九章 教徒弟

夜色露出微白,长水镇的土地公刚刚从北郭城阴司回到长水镇,小老头顶着满头绿油油的枝叶在土地庙前面停住了步伐。

“城隍老爷要我想办法看能不能求个机会,让他见见真仙,我个小土地能有什么办法?”

长水镇土地巴掌大的脸都拧巴了起来,一脸愁容,他看了看自己的小土地庙。

这些日子倒是越发的清闲起来,就连他也感受到了那真仙代表的隐世仙门对于俗世的影响,最近长水村逐渐开始迁入各地的民众,已经开始超过了长水镇原本巅峰时期的人口规模。

这对他来说是一件不可多得好事,因为阴神是最受人世影响的神位,香火之气旺盛,对于他们来说是修行大补药。

“要不想办法找找那位太阴学宫的首席弟子?不行,按照他的修为来说很难见到那位真仙,倒是之前那位老者看不出深浅,他应该有可能见到真仙,要不然我在通道处等等?”

长水镇土地转头看向了土地庙深处,在那是先秦世界与此世的通道,并不在阳间显露而是在他阴司的土地庙之中,通道之外是一处气势恢弘的宫殿,长水镇土地这辈子也没有见过那般宏伟的宫殿。

“就在通道处等着吧,若是真仙来此,我也能快速反应。”

长水镇土地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最终才做出了这个决定,像是他这种山野精怪的土地多数不善交流,而跟那位真仙交流更是让他汗如雨下,果然,他或许不应该来做什么土地,还是呆在山里好些。

………

长水镇东西走向为主街,此时西街入口处,老聃带着玄都三人走在天际微微露白的大地上。

从封阴村出来并没有用太久的时间,此时申屠百里还没有醒来,范增扛着申屠百里走在三人的最后,他日前对于太阴学宫的先生的态度只能算是表面的恭敬,认为他们不过是早他十年时光,才有资格位列太阴学宫扶摇宫之中。

有道是:少年三十载,谁人可欺我?

但是此时范增却发觉自己错了。

太阴学宫先生之位绝对不是那么简单,至少眼前的老聃先生在修为之上已然远远将所有人甩在了身后,强破封阴村的大阵,只手将众人从中捞出,从那位在封阴村不知深浅的猫脸老太脸上,他可以看出她对于老聃先生深深的忌惮。

先生们似乎都不简单,自己可不能再次看轻了……范增心中暗暗道。

“老师,封阴村……”一路上都似乎想要问什么的玄都刚刚开口,便被老聃挥手打断了,老聃拄着拐杖不快不慢地走着,就像是一位真正年老体衰的老者。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道:

“玄都,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封阴村很不简单,从简单的善恶观上说它本身就是矛盾的交织点,那些你们眼中封阴村村民身上有着深深的怨气,但是这种怨气不是他们为恶积攒出来的,而是在绝望之中他们本身滋生出来的。从心底来说对这样一群人出手,彻底断绝他们的希望,这是和我本意违背的。

此外,在封阴村之中,那阵法也有些奇怪,那不是封阴村里的人能够布置出来的阵法,有人在他们的背后,也不知道是在利用他们,还是其他。”

说到这里老聃顿了顿,望着朝阳露出了一丝纯白道:“这么一群人,杀是很容易的,救他们才难,被阳光灼烧过的人,如何能够再相信太阳?”

老聃的语意绵长,脚下步伐却不停,有些话不用说透,有些道理不用讲明白,道不可言,道不可法,道不可传,只有一个人真正思考过,并且想明白了,这道他才算是真正的明白。

教徒弟这种事情,他还在求道的路上便做过很多次,重要的不是你给予了多少知识,而是让他自己看到那边“道”的大海,并且学会探寻。

“被阳光灼烧过的人,如何能够再相信太阳?”

玄都步伐慢了下来,开始思考这个道理,逐渐落在了范增的身后,而范增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一点,他在意的是那一句:有人在他们的背后。

封阴村背后有人?谁在他们的身后?又想干些什么?

玄都修天道,视万物如己出,但范增不同,他学霸道,以势压人,这是他性格所使,也或许是他本应日后帮助项羽以兵压天下的原因,可惜他养出了一个霸王,却输给了一条离间计。

范增也低着头思考着背后的可能,逐渐与老聃拉开了距离,落在了后面去了。

等到走到土地庙的面前,老聃已然是将两个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唉,两个少年,还没有我这老头走的快。”

老聃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一步踏出,一瞬间天地改换,充斥天地之间的阳气全部散去,只留下的恐怖的阴气,在老聃的面前,一座与阳世土地庙不同的土地庙出现在眼前。

长水镇土地还在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太阴学宫真正人物,此时突然一个白发童颜,慈眉善目的老头出现在他的面前。

“上仙?”长水镇的土地下意识地出声道。

“上仙?可不是什么上仙,叫我老聃便可。”

老聃摇了摇头,笑了笑后道:“你这里是在等谁?”

“上仙明鉴,在这里是为了等真仙当面,北郭郡城隍大人恳请见一面真仙。”

“真仙?你说的是春秋先生吧?”老聃沉吟了片刻道。

长水镇土地弓着身子,让自己神色看上去尽可能的恭敬。

“小神不知道他的名讳,只知道他身着白衣,当有真仙级别以上的修为。”

长水镇土地低着头,他当初第一次见到李春秋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傻了,哪里敢问问题。

“那便是不差了,这样吧,老头这次回太阴学宫给你带一句话,但是能不能见到我可没有把握,只能看北郭郡城隍自己的缘法了。”

老聃笑着应了下来这件事,长水镇土地欣喜地道:

“如此,小神在这里拜谢上仙。”

老聃摇了摇头道:“不用谢我,你是长水镇土地,是春秋先生选定的人,这是缘法,都是缘法。”

“缘法,妙不可言。”

老聃笑了笑,也不再理一脸迷茫的长水镇镇土地,只是大步踏入了土地庙,在土地庙之中一座大门气势恢宏,穿梭两界隔断风云。

老聃一步越过了两界门,走入太阴学宫之中。

只留下原地之中,长水镇的土地呆呆地念着“缘法”二字。

“缘法,这究竟是说的什么?总感觉上仙似乎在说什么,我下次问问城隍大人吧。”

第二百七十章 轮回

浩大的无极宫之中,巨大的宫柱支撑起来那绘满日月星辰的大殿,一身白衣的李春秋静静地坐在高台之上,听着老聃的对于封阴村的疑惑,直到老聃主动停了下来之后,李春秋才缓缓开口道:

“封阴村确实有人在它的背后,在之前我已经知道这个地方,但是却没有拿准主意怎么对待他们,他们很特殊,其中相关的谋划太多了。”

说到这里,李春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笑了笑道:“不过我们也不用去想如何对待他们,自有人去处理他们,想必他们会想出更好的办法。”

关于封阴村的处理,李春秋早已经准备交给了嬴政,要想走那条路,一方世界不过是练手罢了。

“如此,那是老聃多想了。”苍然白发的老聃点了点头后道:“对了,在老头我来这里的路上,那长水镇的土地让我捎给春秋先生你一句话。”

“哦,何事?”

“那北郭郡的城隍想求见您一面。”

“北郭城城隍吗?”李春秋闻言低头思忖了片刻,此方世界的阴司确实有一部分的问题,现在他的徒弟嬴政还没有接手阴司的神位,这件事确实该他处理一下。

“好,我知道了,那方世界原本的阴司体系虽然有很大的问题,但是也有独到之处,之后我会让酆都接手。”

酆都大帝果然跟春秋先生有关吗?老聃在心中印证了这个猜想之后,并没有感到吃惊,因为他本身是知道灵海的,也知道这世间本没有所谓的阴世,但是一切都出现在春秋先生出现之后,这已经足以说明很多的问题。

“如此,老聃先退下了。”老聃主动拱了拱手,他最近在炼丹,一批丹药正到了最紧要的时候。

老年人嘛,到老了总要找些自己的爱好。

李春秋闻言笑了笑,他也知道老聃已经开始炼丹了,这让他越发的期待了,自己或许会不经意之间真的造就一位太上出来。

“老聃先生如果有时间可以去此方世界照看一些那些太阴学宫的学子,虽然我已经做了一手准备,但有备无患,有些人、有些事情确实超出了他们的处理范围。”

“老头知晓了。”

老聃低首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离去,只留下李春秋独自一人坐在无极宫之中,下一刻,李春秋伸出手在虚空之中凭空勾画出来一道赦令,张开五指在虚空之中一按,那道赦令瞬间消失在虚空之中。

………

苍茫阴世,此时逐渐焕发出独有的生机,巨大的城池一座座出现在阴蒙蒙的大地之上,最高大的城墙之中,酆都殿遮蔽本有的光线,越发的黑暗庄严起来。

坐在酆都殿大殿之上的酆都大帝披着宽大厚重的帝袍,权势与威严似乎在这一刻到达了极致,甚至连声音多堵为之窒息。

阴世现在的平静完全建立在酆都大帝与秦广王的威严之下,如同被定海神针压制住的大海,谁也不知道所谓的大海深处是怎样的惊涛海浪。

下一刻,酆都大帝缓缓抬起头来,此时的他逐渐开始退去了阴身石躯,开始向着人过渡,不过他并没有主动朝着活人过渡,而是自觉地朝着阴躯过渡。

“看好酆都殿,莫生事端。”

威严的声音落下之后,那原本的帝位之上,酆都大帝已然不知所踪。

………

“春秋先生。”无极宫的汉白玉石板之上,白起走入之后低首拜道。

他在这里退去了阴世的帝袍,恢复了自己在阳世之中穿着,余光看了看春秋先生后,他连忙低下头来。

座上的春秋先生虽然不再像最初那般如同永恒的星辰镇压一切,可此时的春秋先生模样依旧让白起看不清背影。

“太阴学宫那一方新的世界,你应该知道。”

“知晓。”白起低首道,他自然是知道此事的,要知道他不只是阴世的酆都大帝,也是太阴学宫长庚宫宫主。

李春秋闻言点了点头,继续道:“那方世界原本有着所谓的阴司,尽管其并不成熟,但也有着独到之处,我想让你兼并了那方世界的阴司。”

李春秋开口便是让白起一惊,一个世界的阴司已经让阴世达到了一种极致,再来一个世界,这………

“春秋先生,阴世现在鬼王已经有些不安分起来了,这样怕是会加剧这种情况。”

阴世之中鬼王分封的太多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阴世太大了,大到让人恐惧,必然会分出许多的鬼王。

李春秋闻言皱了皱眉道:“地狱传闻在阴世之中也久远至极了,如同天生,我便帮你真的起十八层地狱,用以威慑,另外轮回之所,也该立了,不过这一个轮回目前只能在太阴学宫新开的这一方世界,有大功德之人,目前不要让他轮回。”

终于要开轮回了!

白起心中舒了口气,现在的阴司就像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多少年恩怨的帝王汇聚一堂,没打起来只是因为他的压制罢了,但是随着阴世的扩大,这种压制就越发的力不从心了。

只有将阴世之中的人分出一部分,彻底把轮回运转起来,阴世才能回到真正的正轨。

不过这地狱又是怎么一回事?白起抬了抬头道:

“春秋先生,地狱可有什么要求?”

“地狱,赏善罚恶,如此罢了。”

“诺!”白起躬身道。

下一刻,李春秋伸出手,虚空之中忽然一阵如同水波一般的颤动,李春秋伸出手从虚空之中抓出了一道赦令,那道赦令与李春秋一贯书写的赦令迥然不同,其苍白如雪、冰冷如风。

在赦令之中,密密麻麻的赦令文字攒聚其中,整个赦令如同有着自己的生命,其在虚空之中闪耀着。

“这是地狱的赦令,你将之带入阴世,选一处地方将其放置,地狱自成。”

这是李春秋对于赦令新开发出来的用处,赦令本质是一种承载道的文字,它本身就可以成就无数的事物,因为它本身就是道,用来作为地狱与轮回自然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这种级别的赦令,便是李春秋也要细细勾画近月的功夫。

“至于轮回,等你将那一方世界的阴司掌控之后,我会给你轮回的赦令。”李春秋紧接着道:

“日后,此世或许也会建立所谓的人间阴司,你细细留意一下那一方世界的阴司,日后说不得会用上。”

“诺!”

第二百七十一章 慌

长水镇,阴司土地庙之中是长久的阴冷潮湿,这是阴司独有的属性,长水镇土地很习惯这种这种环境就像是人喜欢温暖的被子一般,他靠在自己的石座之上,盯着在土地庙的顶部的瓦片发呆。

作为一只精怪出身的土地,他原本在没有成为长水镇的土地之前,每天的日子便是发呆,而修炼则是另一种本能,一种天生的本能。

而现在长水镇土地又回到了自己最开始的节奏之中,他就这样在阴司土地庙里坐着,一动不动,只有等有太阴学宫的学子从先秦世界之中出来和他行礼的时候,他才侧侧脑袋然后转过头,笑着打打招呼。

嗯……隐世仙门的弟子真是有教养,比那些只会踹门的妖怪看上去可爱太多了。

在打完招呼之后,长水镇的土地公又会回到自己原有的节奏之中,盯着某样事物发呆,多数的时候他都看着那贯穿两界的通道,大挪移的手段,真正大地门派才有的气派,就连城隍大人也只是听过的挪移大阵。

当然,土地公更多的想的是在两界通道的另一边,那气势恢宏的宫殿之中究竟是什么模样?他有没有机会进去看看?这名为太阴学宫的阴世门派究竟还没有别的真仙,应该不会有了吧,毕竟修道界这么多年也就听过那么一位真仙。

那位老聃先生不知道是什么境界?他离真仙又有多远呢?

长水镇土地长满了草的脑袋之中,满是疑问,那日他之所以能够窥探到李春秋的修为,那是李春秋主动展示出来的,但是老聃却没有展示出来的自己的修为,以他境界哪怕是站在长水镇土地的面前,土地也看不透他的真正的修为。

就在长水镇土地发呆的时候,土地庙之中贯通两界的通道光线忽然暗了下来,一道魁梧的身影缓缓从中走出,恐怖的阴气在刹那之间铺面而来。

长水镇土地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他差点以为是北郭城城隍来了,但是紧接着他却愣住了,这是太阴学宫的通道,城隍怎么可能从其中出来呢?

长水镇的土地抬起头仰望着走到自己身前的身影,这时候他才发现眼前“人”的阴气竟然比北郭城的城隍阴气还要恐怖数十倍不止,在他身后还跟着五位同样远超北郭城城隍的身影。

这是何地的城隍老爷?为什么又这么多的城隍老爷?土地公已经懵了,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下一刻,那道身影主动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之中有着恐怖的威严之感,让长水镇的土地下意识地打颤。

“你就是长水镇的土地?”

长水镇土地公缩着脑袋,用余光畏惧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不同于那位真仙的恐怖修为,这位男子给他的感觉,很独特,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那种来自本能的畏惧,让他惶恐。

“是……是,上神是?”

白起此时已经恢复了酆都大帝的模样,他着黑衣帝袍,面色如水沉静至极道:

“奉太阴学宫宫主之令,收阴司。”

“收……阴司?”

长水镇的土地差点惊到将自己的舌头咬掉,收阴司?这是要干什么?自古而来,阴司与仙门之属几乎是相互之间趋于一种诡异的共识主席艾,那就是阴司是阴司,仙门是仙门,二者相互之间互不干涉。

这位与太阴学宫有着关系的人,不会是其他地方的城隍吧?太阴学宫想吞并阴司?这……

长水镇土地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了不得秘密,足以灭口的那种,他下意识地疑问之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在这里群魔乱舞的时代,死一个土地太寻常了。

好在那位男子似乎也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意思,他只是侧了侧头,对着身后四人,吩咐道:

“你们五个便替本帝见见那位北郭城城隍吧,本帝还要下阴世立十八层地狱,此次之事,不可违背原本的阴司秩序,阴司有序,这点希望不用我来教你们,五方鬼帝,本帝有的是人来替代,那可是千万年的阴魂。”

白起的声音平静之中带着莫名的深意,似乎若有所指,在他说话的时候,在他身后的五方鬼帝全部低下了头。

“诺!”

阴世从来不缺少五方鬼帝的顶替者,他们之所以做到了这个位置,有一部分实力,但是也有更多是运气,只要阴世大兴,他们必然权势滔天,但是现在他们也只是准五方鬼帝,随之可能被替代,他们要稳住自己的位置,稳到去掉那个“准”字。

“去吧!”伴随着那位黑衣龙纹帝袍男子的声音响起,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原地,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但是在他身后的那五位身影却没有抬起身来,如同雕塑,一切似乎处于诡异的氛围之中,一直于让长水镇的土地公也不敢动。

直到一刻钟之后,那些身影才缓缓抬起了身体,在长水镇的土地公瞳孔之中,那五道身影的诡异的笑容逐渐蔓延到了耳边,在他们的倒影之中,似乎有着歇斯底里的狂笑。

长水镇的土地公下意识地退后了数步,他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五个似乎是地狱爬出了的厉鬼,而刚刚那个男子就是他们头上最后的枷锁,但是……他现在走了……走了。

长水镇的土地公转头望向了那贯通两界的通道,他现在只期望那人能够回头看看,说不定那人就可以看到这五人的模样,可惜在通道的另一边什么也没有。

“别看了,酆都大帝自有他的事情去做。”

有一道身影逐渐清晰起来,他走到了长水镇土地的身前,逐渐收敛了自己的笑容。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去见那位北郭城城隍,带路吧,我们是不会将你怎么样的,毕竟你是那位仙人定下的看守两界通道的人,你很幸运,真的很幸运。”

长水镇土地公忽然不想要他说的幸运了,他……好慌。

第二百七十二章 故事

北郭城阴司城隍,城隍此时还在阴司内部处理事务,在世道日渐混乱的日子之中,阴司的工作也越发的繁重起来,欺男霸女只是混乱世道之下的缩影,妖魔食人、挖心吮血才是不为人知的世道下的真相。

北郭郡这个月死亡的人数是上个月的一倍,死于妖魔之口,连魂魄都不完全的人就有近一千之数,整个阴司都全功率运转了起来,可是还有有力未逮之处,但是最让北郭城城隍无力的是,就连有些阴司也被妖魔鸠占鹊巢。

北郭郡已然有三成的阴司神祇惨遭毒手,更加可恨的是其中有一成的妖魔身后有所依仗,就连城隍也不敢轻易动他们,北方一郡城隍竟然因为惹恼了妖魔,惨遭被杀,一司之下,残魂尚且不存,此时那一郡妖魔更加的肆无忌惮,似乎将此郡变为妖魔之郡,妖魔食人几乎已经放到明面之上。

在手中的案卷之上用鲜红的朱砂墨批示到“杀”,北郭郡城隍只觉得自己心中的苦闷已经难以抑制,但是他不能跟任何人倾诉,北郭郡阴司还没有出现乱象,就是因为他在这里坐镇,如果他都流露出无措之情,那这最后的大厦将在一瞬间倾覆。

烦闷之中,北郭郡城隍不禁抬起头,望向了阴司之外的黑暗,这人间何时有苦尽甘来之时?

“也不知道那长水镇的真仙究竟是何打算,可惜不得一见。”

那位出现在长水镇的真仙是在北郭郡城隍在这人间看到目前仅有的希望,仙门陨落,诸道遁隐,诸魔掌控城隍,但是如果有一位真仙,这一切还有着扭转的希望,因为那是真仙,这人间数千年从未曾有人达到的至高境界。

就在北郭郡城隍收回自己的望向了远方的目光的时候,一道矮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北郭郡城隍看了一眼长水镇的土地,有些疑惑,文武判官竟然没有汇报,这着实有些奇怪。

但是下一刻,北郭郡的城隍眼神就亮了一下。

“莫非是那位长水镇的真仙有消息了?”

“不……是。”长水镇土地摆着一张被哭还难看了脸,似有苦衷地摇了摇头,但是紧接着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张了张嘴,支支吾吾道:“也算是……有消息了。”

北郭城城隍一双浓眉紧紧皱起,他发觉今日之中的长水镇土地公似乎……有些不正常,今日的阴司似乎也有着一些不正常。

“究竟是有消息,还是没有消息?”

在北郭城阴司大堂之上的长水镇土地公脸色惨白,闻言之后,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在他身后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这个家伙很幸运,但是却不太聪明,城隍阁下有什么疑问,我或许可以解答。”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长水镇土地公的身后走入了阴司大堂之中,随即有四位身影跟在他的身后,同样走入了阴司大堂之中,在他身上北郭城的城隍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不是源自于修为,而似乎是他们身上有让他恐惧的东西。

“你们是?”北郭城的城隍不动声色地问道。

“准备接手阴司的人,我们没有恶意,如果城隍阁下能够坐在那里,安心听我讲述一个故事,或许我们之间的可以少一些不友好的行为。”

在阴司晦暗的光线之下,那高大的身影逐渐从阴影之中分割出来,黑发虬首,爆炸一般的肌肉,他的面容并不能说是俊秀,只能说是粗犷,带着野性与力量的感觉。

北郭城城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看到眼前人,那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他身上似乎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遮掩着身形面貌,而这种力量就是给他恐惧的原因,这人之所以被他看到,那是因为他主动散去了力量遮掩。

这是在释放善意?他们是谁?和长水镇土地有关系,难道和那位真仙有关系?

北郭城城隍虽然思绪万千,嘴上却不慢,他不想和这群人发生冲突,更何况这群人很可能和那位真仙有关。

“接手阴司和占据阴司是有区别的,前者是麻烦,后者是灾难,当然这个话题可以靠后,我现在更想知道你们的故事。”

北郭城的城隍不动声色的点明了占据阴司和接手阴司的区别,这让那男子笑了,这个城隍是个聪明的人,可是他却不知道他们来自何处,来之为何。

“自然,故事自然要慢慢的讲,这个故事很长,要从北阴酆都大帝讲起,城隍大人可知阴司?”

北郭城城隍愣了愣,他是阴司城隍,怎么会不知道阴司?他本就是这世间最懂阴司的人。

难道是在考他?北郭城城隍抬了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却又觉得这人不像是在考他,这算是怎么回事?

像是知道北郭城城隍的疑惑,东方鬼帝主动开口道:“阴司,天地轮回之所,万物生死之交,主于北阴酆都大帝之下,赦令世间一切生死轮回,下设五方鬼帝、十殿阎罗,驭万物之亡,掌轮回之道………”

男子一句句的话,像是在说着另一个阴司,北郭城城隍从没有听过的阴司。

那一句句如若亲自看过的描述,让北郭城城隍疑惑了,难道……这世间……真的有这么一个阴司?

但是随着眼前男子故事的逐渐铺开,北郭城城隍忽然不再思考是否存在这么一个阴司,他只是在想,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阴司,那么这世间是否会比现在好些,至少……阴司不会被妖魔欺凌。

相比于那男子说的阴司,他执掌的北郭郡阴司就像是一个笑话。

长水镇的土地公听的脑袋有些发蒙,他是知道的,之前带着这五位男子的便是那位北阴酆都大帝,难道真的存在这么一个阴司?

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听说过?

长水镇土地公专门看了看城隍大人,却发现他似乎也不知道这样一个阴司的存在。

但是,很快长水镇土地注意力便放在了在他身边这五位的身上,按照他们说的,他们是……五方鬼帝?

第二百七十三章 阴兵席卷

浩瀚仙秦正文卷第二百七十三章阴兵席卷南唐国,北郭郡,惠阳县,黑雾将整个县城遮掩的密不透风,黑色的乌鸦双目鲜红,隐现着疯狂,发出尖锐的叫声。

一年前这里还是人声鼎沸的惠阳县城,北郭郡四大县城之一,靠着名甲天下的惠阳丝织撑起来的北郭城三分之一的税收,好一派繁荣景象,可不过一年大厦倾崩,一方人杰地灵的妙地已然彻底化为了鬼蜮,再也没有半点人气。

惠阳县的县令与惠阳县的阴司正神坚守了三日,最终城破人亡,惠阳县城隍灰飞烟灭,惠阳县县令被恶鬼分食。

此时的惠阳县的主人是妖魔恶鬼,这已经成为人间的鬼城。

漆黑的浓雾之中,隐隐有着人声,大风席卷,似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惠阳县的深处,阴司城隍的府邸之上,黑风老妖此时正坐在城隍的位置上,本来阴暗肃穆的大堂之上,此时已经被猩黄的黏液包裹了起来,蛛网遍布在梁柱之上,两侧早已经没有了所谓的文武判官,只剩下了妖魔当座。

黑风老妖很惬意,城隍的位置很舒服,这位城隍在临死之前,可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他腰间有道深入脊骨的剑痕便是昔日的惠阳县城隍留给他的,若不是枉死城大妖出手,说不得他这一身三两肉就要交代在这里。

但是他终归是笑到了最后的那个人,昔日就在在这惠阳县的阴司大堂之上,他亲自以三千六百刀施以凌迟之刑,将惠阳县阴司城隍剔了个神魂俱灭,可惜那老头最后居然还一个软字不说,倒是真的无趣极了。

不过那惠阳县的县令倒是让黑风老妖尽兴了,在屠戮分食了惠阳县之后,那惠阳县县令哭得像是一个傻子,什么浩然正气,最终还不是化为了锅中之肉。

“最近枉死城有什么消息吗?”黑风老妖也有着自己担心的事情,那就是枉死城最近彻底没有了消息,有妖魔界的人说有大人物将人间大魔都禁足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黑风老妖已经肆无忌惮习惯了,若是人间再次回到往日的日子,那么他可习惯不了。

“枉死城的大妖们依旧如往日一般,但是自从枉死城鬼王见过黑山老爷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倒是他曾送过一个礼物给黑山老爷,据说是一面镜子。”

“镜子?”黑风老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快他就不想了,那些大人物的事情终归是离他太远了。

“算了,鬼王大人的事情终归不是我们能够接触的,最近那鬼市有什么动向吗?”

这是一身白骨架子的鬼物颌骨微动,发生问道:“黑风大人,为何不将落水镇的鬼市并了?”

“你懂什么?那鬼市的主人来头很大,与大人物有关,看着就好,要是动手,说不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别人不知道那鬼市主人是谁,但是黑风老妖是知道的,那是一半人半猫、非人非鬼的老太,与枉死城的鬼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黑风老妖有幸见过枉死城鬼王一面,当时那个老太就在枉死城之中,就是枉死城的大妖都不敢对她不敬,就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

就在黑风老妖与众妖说话的时候,一道战鼓的声音忽然从惠阳县外传了进来,大鼓隆隆,震人心肺。

惠阳县外,一阵阴风自起,自十里之外长驱而入,那浓密的看不通透的黑雾这一刻就像是碰到了克星,一瞬间消散,下一刻战鼓声更加的急促,像是百万大军蓄势待发。

在远处的高山之上,东方青木鬼帝恶来那比常人大腿还粗的双臂插在胸间,俯视着惠阳县,杀机用牛刀,五方鬼帝齐至为的便是将阴世之威打出。

北郭郡的城隍站在五方鬼帝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五个鬼帝,他有些摸不准这五位鬼帝,他们不像是在故事之中在北阴酆都大地手下的五方鬼帝,而像是五个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厉鬼,在得知了惠阳县的情况之后,那位东方青木鬼帝只说了一个字“杀”。

其他鬼帝似乎司空见惯,没有一丝丝的意见,下一刻,无数的阴兵从不知何处的虚空之中席卷而出,一路来到了惠阳县之外。

五方鬼帝此时就在高山之上,望着那惠阳县像是看着自己嘴里的肉。

东方青木鬼帝恶来双目之中是毫不遮掩的杀气,五方鬼帝能够让阴间那么多的人动心,自然是有它的原因,因为五方鬼帝有着北阴酆都大地之下,阴间最高的军权。

战争这才是男人的浪漫,那么是身为厉鬼也不例外。

随着战鼓之声越发的急促起来,惠阳县城之外,虚幻之中似乎有百万大军从青色的缭绕烟雾之中飞奔而出,那是一尊尊身着重甲的白骨士兵,浩浩荡荡,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踏碎。

虚幻开始凝实,浩荡的兵马飞奔而出,似乎无穷无尽一般,数十万年的岁月之中,无数的鬼魂在这一刻展露出他们独有的獠牙。

“杀!”

数万阴兵军阵冲霄,仅仅是刹那之间,惠阳县的黑雾便已然激散无形。

山峰之上,东方青木鬼帝恶来插在胸前的大手一挥,喝道:

“杀!杀!杀!杀无赦!”

那已然有着数万的阴兵,下一刻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无尽的阴气席卷,化为了一柄锋利的刀锋,一刹那大地被犁出来数道深沟,刀锋无匹,一刀破城。

那朱红色的大门瞬间破碎,飞射到高空之上,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红光。

惠阳县城之中,黑风老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看到了让他睚眦欲裂的一幕:在夕阳之下,惠阳县城的大门一瞬间破碎,在碎裂的开口处他看到了数不清的阴兵手持大刀,胯下幽冥席卷而来,阴风席卷,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发生了什么?黑风老妖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有些宕机了,但是他没有思考的时间,因为阴兵已经开始屠戮了,用最残忍的战争的方式。

第二百七十四章 鬼王

枉死城处于阴阳之交,生死徘徊之地,将死未死之人再次徘徊,死后心有不甘之人再次哭喊,没有人知道它出现在何时,也没有人知道它真正处于何处,据传言枉死城是一处鬼蜮与外界的通道,有一位鬼蜮大神通者在这里立下枉死城,六十年前枉死城易主,枉死城现任鬼王成为枉死城之主。

这位枉死城鬼王在他成为枉死城之主前从来没有人听闻过他的名讳,他在那位鬼蜮之主的消失的日子出现,一出现便是天地之间极致的修为,仅次于仙门仙尊的修为。

自他出现枉死城逐渐开始在妖魔界逐渐出现了非凡的影响力,而枉死城鬼王出现后不久,仙门陨落,作为一方妖魔势力它果断地难以言喻,直接下手阴司,动乱人间。

自那日起,人间阴司逐渐沦丧在枉死城之下,枉死城至此已经有了近南唐国三成阴司之地。

枉死城,阴阳交界,浑浑噩噩,古老的城墙之上斑驳陆离,巨大的城墙似有分割阴阳之道。

巨大的城池之中,鬼影婆娑,有着非人的巨人声音,有着残缺不堪的断臂残影,穿梭不息,似乎比人间的闹市还要热闹三分,枉死城是尸鬼一脉的圣地,在城池的深处一座巨大的石质宫殿傲立在云雾之中,斩断生死。

巨大的宫柱支撑宫殿,似乎穿越岁月的云雾见到今日的风光,枉死城的鬼王一身黑衣从头到脚,像是一团烟雾看不真切,在他座下有着十位形态各异的身影,他们是枉死城的大妖,支撑起来枉死城广纳阴司的支柱。

在十位大妖的末端,黑风老妖跪在地上,脑袋紧贴着大地,不敢有丝毫的异动,大殿的寂静让他忍不住地心寒,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自从枉死城广纳阴司开始,便从来没有过阴司丢失的先例,但是……现在有了。

“北郭郡阴司起数万阴兵,连夜拔下北郭郡内枉死城所有的阴司?”枉死城鬼王的声音就像是缭绕不断的雾气,不绝如缕却又如烟似雾。

他的手指在桌子之上轻轻地敲着,声音在宫殿之中回荡着如同敲击在黑风老妖的心上。

半晌之后,那让人丝毫琢磨不定的声音再次在宫殿之中响起。

“下去吧!”

黑风老妖如蒙大赦,连扣九拜之后,连忙退去。

在黑风老妖走后,晦暗的大殿彻底寂静下来,宫殿之中的十道身影动了起来,如同鬼呓响了起来,像是数十人在争吵。

直到枉死城鬼王大手拍在了桌案之上,整个大殿都寂静了下来。

“日后北郭郡不可再动。”说完之后,那漆黑如雾的身影沉吟了片刻道:“若是北郭郡临近的郡县同样被攻占,只准退,不准反攻。”

下一刻,大殿之中呢诡异的呓语再次响起,鬼王的手在桌案之上轻轻地敲了敲,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就这么定了。”

话音落下,那如同巨人生活的宫殿之中,最高座上的漆黑声音已经消失了。

………

漆黑扭曲的石柱之上,诡异的鬼怪矗立着,獠牙尖锐,像是无尽的黑暗与扭曲。

在石柱之下,绘着诡异的六芒星纹路,其间夹杂着道文,像是巨大而妖冶黑色花朵。

枉死城鬼王坐在石座之上,看着那石柱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巨大的诡异黑暗石柱忽然之间亮了起来,像是打开了某种通道。

鬼王抬起头望着那诡异的石柱,沉吟了片刻道:

“再等一个月,要么功成,要么身陨。”

………

封阴村中央,一切都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只剩下那篝火之中的石柱依旧,猫脸老太抬头望着那石柱,石柱绽放着赤红色瑰丽的光华,扭转如同龙卷。

下一刻,那声音响起来。

“再等一个月,要么功成,要么身陨。”

猫脸老太太笑了,诡异的面容之上扭曲成难以言喻的笑容,一个月不远了,封阴村等的太久了。

在封阴村之后的数千悬棺也似乎活了起来,齐齐颤动了起来,在数千悬棺的中心,那樽铁棺摇曳,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

太阴学宫,无极宫,那柄奇异的赤红色纹路的凶剑插在高台之上,李春秋的身侧,李春秋身前虚空之中一个巨大的开口之中无尽的灵气与道韵溢散而出。

李春秋衣衫翩然,拢四方之道韵融入己身,他已然成就真仙,接下来便是那三灾五劫,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李春秋睁开了双目,双目深处灵光乍现,又随之隐匿。

他有种感觉,他的三灾五劫近了,只不过那在他的灵海之中的通天石碑却帮他将自身的气息隐匿了。

在那一方世界彻底被他徒弟征服之后,李春秋也该迎来自己的劫数了,他有预感在这方世界之中,他或许会得到一些关于诸界的信息,就在那方子生与封阴村身上。

“近了,只是不知我那徒弟准备的如何了?”

………

秦王宫,嬴政正坐在他父亲的身前,他手上握着一方玉玺,是以天下二宝之一和氏璧雕刻而成的玉玺,臣子为印,帝王为玺,翠绿色的玉玺之上五龙交纽,有黑龙游走于内。

“想好了?”子楚笑了笑问道。

“父亲知道我在想什么?”嬴政抬了抬头,疑惑道。

“我只知道你在做一个决定,好好想便可,我帮不上什么忙,当年我做过做重要的决定,便是答应了吕相,与之相谋,你的命数比我好的多,春秋先生不是凡间任何人可以比拟的,他给你的选择,可能更加的难以抉择。”

太上皇子楚将茶水填满,他现在日子很是悠闲,甚至有空还会到太阴学宫讲课,他自有他的去处,还在人间的时日,算是清福了。

“儿臣明白了,儿臣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答案。”嬴政握在玉玺之上的手,紧了紧。

帝王的路,他要走到底,修道之说终归是和他已经是无缘了,天庭,既然还没有,那么就从他手里开始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征战万界

夜色之下,杜鹃喋血,婉转凄绝。

北郭城外,凡人看不到之处,阴兵林立,盏盏青灯,光火幽幽。

“城隍大人想好了?”城墙之上,东方青木鬼王恶来双臂交叉在胸前,背对着北郭郡城隍道。

其它四位鬼帝同样列在北郭郡城隍之前,他们每道身影都如同石柱支撑着眼前的数万阴兵,而那数万阴兵也似乎将他们的身影变得更加的伟岸。

“北郭城城隍廖天宇愿意随五方鬼帝入阴世,面见北阴酆都大帝。”北郭城城隍一拜到底,一夜之间,在他身前这五位鬼王席卷了整个北郭郡内所有失去联系的阴司,斩杀的阴魂妖魔近千,浩荡凶威,昭昭之道。

作为北郭郡的城隍他知道自己应该选什么,融入阴司是最好选择,毕竟在阴司之后,站着的可是真正的仙人。

身材魁梧的东方青木鬼王恶来闻言放下了双手,侧着头道:“如此,便好,但城隍之属可不是在酆都大帝手下,你应该见的是十殿阎罗之首秦广王。”

秦广王?还没有等北郭城城隍廖天宇开口询问,恶来轻轻挥了挥手打断了他开口的机会。

下一刻,北郭城外的阴兵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那伫立在原地如同石雕的阴兵大阵动了起来,翠绿色的灯光越发的渗人,夜色之下起了浓浓的白雾,阴兵最前方没入了白雾之中,像是闯入了另个世界。

“走吧,等到了酆都鬼城,你什么都会明白的。”

似乎知道北郭城城隍心中还有着疑惑,东方青木鬼王恶来一边跃下北郭城的城墙,一边解释道。

北郭城城外,隐匿在世人不可见的大地上的阴兵冲入浓浓的白雾之中消失在世间,万鬼穿梭。

北郭城城隍望着远处已经消失在白雾之中的五方鬼帝的身影,咬了咬牙,大袖一挥,独自一人跟着这数万阴兵消失在白雾之中。

在阴兵全部没入白雾之中后,北郭城外白雾如烟一般散去,留下驻足已久的城墙与茂盛的草木。

………

阴世,苍白色的大地,生机全无,蔓延无尽,白色的雾气遮天蔽日。

酆都鬼城之外,浓雾之中青灯亮起,阴兵带着巨大的囚车从其中走出,每个囚车之中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他们哀嚎着,惨叫着,却没有任何人理会。

酆都鬼城的大门敞开着,像是在迎接阴兵的回归,巨大的唢呐声凄凉至极。

北郭城的城隍廖天宇从弥漫的雾气之中,随着五方鬼帝走出,望着那苍凉天地,孤寂四方,他一瞬间地失神,但是很快地回过神来。

他望着那巨大的城池之上的牌匾,念出了那古老的铭文:酆都古城,那古城的颜色与大地几乎连为一体,似乎经历了无尽的岁月荒凉。

随着阴兵有序的进入酆都古城之中,北郭城城隍跟随着五方鬼帝从大道一路直行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之前,这宫殿浩大的如同巨人的居所,五方鬼帝在宫殿面前驻足,而那阴兵却没有停下,它们转向了右方,逐渐消失在了远方。

“随我们来!”顿了片刻之后,东方青木鬼帝恶来侧着头看了一眼北郭城城隍廖天宇道。

一行人自皇城的北门而入,一路行到一处巨大的宫楼,在整个皇城之中,这是仅次于远处那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北郭城城隍廖天宇抬头望去。

第一殿,果然是那位秦广王殿下的宫殿。

随即东方青木鬼帝恶来的声音响起。

“这里便是秦广王殿下的居所,阴司整合之事,便是秦广王阁下管理。”

东方青木鬼帝恶来讲解着,然后带着五人直入第一殿之中。

“准东方青木鬼帝恶来见过秦广王殿下。”

进入大殿之后,五方鬼帝齐齐施礼,北郭城城隍廖天宇见之,连忙躬身。

“北郭城城隍廖天宇拜见秦广王。”

“起!”

一道极具威严的声音在巨大的宫殿之中响起。

闻声北郭城城隍廖天宇抬起头来,在抬起身子之后,廖天宇才发现大殿之上坐着一位黑色龙袍的伟岸男子,他双目之中是无尽的黑色,似有亡魂在其中逃窜。

在他身上,北郭城城隍廖天宇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如同遇到了自己天敌克星的感觉,只不过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

………

咸阳城,此时蒙氏兄弟已经自原六国旧地回咸阳,此次西去,一斩乱臣,其次也是要稳固大秦的统治、为郡县制立威,将其彻底打进大秦的脊骨之中。

郡县制之下,辅以文教,天下不乱,二十年可人间大变。

咸阳宫中,百官朝列,蒙氏兄弟站在武官第三四席位,在他们站的是蒙骜与蒙武,文官首席则是站的吕不韦,次席李斯。

吕不韦眼眸之中神情内敛,皇位之上,嬴政一身黑衣,握着那由和氏璧雕刻而成的玉玺,在吕不韦的眼中,在嬴政身上恐怖的帝国气运运转着,那如同钢铁浇筑而成的黑龙在虚空之中时隐时现,将吕不韦体内的法力几乎完全压制。

尽管知道帝王气运对于修道压制几乎是不可逆的,但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帝王气运,吕不韦还是难以隐藏自己眼中震惊。

在肃穆之中,皇位之上的嬴政抬起头了头,扫视一眼群臣,恐怖的压力一瞬间压在了大秦群臣身上,数人瞬间倒地,下一刻,嬴政开口了。

“诸臣有印,皇帝配玺,以玉而成,可承载帝国气运,压之四方,自今日起,群臣当配印掌权,无印无权,有印可借帝国气运斩杀妄佞,诛杀无道。”

那煌煌之音似乎真龙咆哮,虽然无有震耳欲聋之声,然无人敢不从之。

“诺!”

满座群臣皆拜。

嬴政再次扫视了一眼众人道:“自今日起,凡朕之大秦,以武犯禁不可取,以文乱法其必诛,无论神魔,朕为始皇帝,此为传国玉玺,自朕而起,传之万世。”

“春秋先生为帝师,掌太阴学宫,掌天下修道。”

“秦军聚咸阳,自今日起,朕要征战万界,看看那帝王的长生路有多难!”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如成全

大秦聚兵于咸阳,天下皆惊,中原这一年之内如同有风云席卷,天地翻覆,大秦的实力不说是关内已经覆灭了的诸侯国,便是远在大秦西方的月氏也战战巍巍。

自古而来,强为尊,弱为食,这便是天理,大秦强盛,被中原之人视为蛮夷的月氏诸族如何不惊?

要知道自从中原三皇五帝而起,中原大地之上的鄙视链就已经是那般的清晰了,靠近王城的人鄙视远离王城的人,越是在靠近中原边境的人越是被鄙视,而塞外之人皆是蛮夷。

无论是秦国还是楚国,在最开始都是诸侯看不起的,因为按照自古而来的鄙视链,他们是整个鄙视链最底层的,仅次于中原之外的蛮夷。

但是现在诸侯已经消失了,在中原大地之上,只有着一个统一的国家——大秦帝国。

他的目光会盯上哪里?

“德以柔中国,刑以威四夷”这是《左传》之中的原话,这不由得的月氏不慌,月氏现在看着周围被已经打趴下了的邻居,再看看在更西方隔岸观火的羌人,只觉得自己的位置大大的不妙。

现在秦国聚兵,还是聚二十万精锐,他想打哪里?谁能够挡住秦国?

要知道在之前,秦锐士一千人便已经在草原之上无一合之敌,月氏简直已经到了也不能寐的地步。

嬴政此时可不知道月氏的想法,他现在的目光之中没有月氏,若是知道月氏怕只会和后世的隋文帝杨坚灭南方的林邑一般随手打发些人,找个理由将之灭掉。

蕞尔小国,覆手灭之。

嬴政现在正站在咸阳城之上,单手按在墨渊剑的剑柄之上,睥睨四方,在他的身后,大秦文武群臣并立,以其为中心泾渭分明。

在高大的咸阳城城墙之下,二十万大秦精锐自城墙脚下一直蔓延到天际,浩浩荡荡,似乎无边无际。

二十万大秦精锐低着头,朝拜着他们的皇帝,自天地启,三皇开泰,五帝定伦,人间第一位皇帝,尽管他还是一位少年,但是大秦精锐眼中,那是他们的信仰,他的意志便是大秦的意志。

长风自远方而来,将嬴政的黑色帝袍吹起,嬴政的目光扫视过所有的大秦精锐。

在此世没有任何一个国度能够成为大秦的对手,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大秦聚集二十万精锐,但是此时他的敌人不是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国家,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浩瀚诸界。

就从那另个世界的南唐国开始,在另一方世界关于南唐国的消息他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一个已经被妖魔蛀空了国家,就像是风中的碎屑,不堪一击。

嬴政现在就要彻底踏碎它,作为自己走向属于他的帝王的长生路。

什么长生者不可承帝王之命,他两个都要。

“铮!”长剑出鞘的声音在大风之中依旧是那么的清晰,嬴政拔出了他腰间的墨渊,这柄漆黑如墨的长剑在他失去修为之后,如同蒙尘,但当他再次拿回了这柄剑之后,此时它重新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辉。

霸道而大气的黑色气运之龙在虚空之中盘踞,俯视所有人。

“风!大风!”

二十万大秦精锐嘶吼起来,声震云霄,那盘踞在虚空之中的气运黑龙纵身一跃冲入了大军之中,似乎与二十万大秦精锐融为了一体。

刹那之间,二十万大秦精锐似乎感到了什么,那如同被上苍祝福的感觉。

“进军!”嬴政的长剑在虚空之中划过,漂浮在九天之上的云雾一瞬间分为了两段,缓缓朝着两侧飘荡开来,嬴政的声音霸气而果决。

下一刻,天地之间起雾了,二十万大秦军队攻入了另一个世界。

………

另一方世界,南唐国国都,皇城羽化宫之中,方子生面色肃穆的站在羽化宫之外,在他身边是那位南唐国国舅他身上鼓荡着,黑气缠绕。

羽化宫之中,血池之上,那气运金龙无力的挣扎着,巨大的血蟒和气运金龙摩擦着,它身上几乎已经全部溃烂,仅剩下最后的最后几片鳞片无力的在摩擦之中摇晃着。

金色的气运金龙身上就像是长满了肉瘤,畸形到让人头皮发麻,它锋锐的指甲已然早早掉落,龙角与龙牙也已经不知所踪,在血蟒的缠绕之中,它无力的惨叫着。

最终,那最后的几片鳞片掉落了,最后一片鳞片处在龙的七寸之处,逆行而生,在它掉落的那一刻,气运金龙开始恍惚了起来,就像是即将彻底消散在世间。

就在这一刻,血蟒缠绕在气运金龙身上的身躯忽然一转,它张开血盘大口,那恐怖的大口几乎将整个气运金龙的龙头包裹了进去。

驱蟒吞龙!

巨大的血蟒身体攒动着,将气运金龙一点点的吞入腹中,每当金龙被其吞入一寸,血蟒的身体都会变大几分。

一寸寸,一分分,在金色凄惨的吼叫声之中,那巨大的龙躯逐渐的消失,血蟒则是以肉眼能够看到的速度变大,如同胀大的气球。

惨叫声逐渐的变得微弱,然后缓缓消失在了世间,最后血蟒巨大的身体猛然一窜,将最后的龙尾也吞入了腹中。

下一刻,那血池忽然之间干枯了起来,在血池之中显现出来一只巨大的斑斓大蟒蛇,它的头顶之上忽然鼓起来了两个大包,似乎有什么要从中钻出一般,而血蟒身子之上也同样鼓起了四个大包。

“蜕变开始了!”方子生望着那已经空空如也的血池,笑着道。

他手中的佛珠已经快速的转着,似乎心情越发的紧张。

“我们也是时候开始了。”

站在方子生身边的大魔闻言也笑了,两人望着那干枯血池之中正在化龙的斑斓巨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下一刻,在南唐国国都之中,一道血色的光幕升了起来,将整个南唐国国都笼罩其中。

血池之中,正在龙化的斑斓巨蟒忽然感到恐怖的心悸,它朝着血池之外望去,却发现大魔不知何时已经脱离国舅的躯体,黑色的身躯浮现在虚空之中。

方子生仍旧如同佛门圣僧那般掐捏着手中的舍利佛珠,但是他们的目光之中却是诡异的光。

下一刻,那红色的阵纹从远方蔓延进入了羽化宫之中。

方子生淡淡地笑着:“化龙劫,不修功德,你几乎必死,不如成全了我这血祭。”

第二百七十七章 降临

赤红色的阵纹像是蛛网爬满了整个羽化宫的每一片土地,方子生一身白衣,皓齿红唇,笑意充满了嘴角,他手中的佛珠轻轻地转动着,在他的身前,一条巨大的斑斓巨蟒在他身前翻滚着,嘶吼着。

方子生视若罔闻,他只是轻轻抬了抬手,一瞬间整个南唐国国都大地之上的阵纹动荡了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齿轮转动了起来。

羽化宫之中,一道道赤红色的丝线从地面之上破土而出,缠绕到了斑斓巨蟒的身上,巨蟒在红丝线之中翻滚的挣扎着。

“轰!”羽化宫之中巨大的宫柱被挥舞的蛇尾直接扫飞了出去,断裂的宫柱朝着远处的方子生撞了过去。

站在原地的方子生手中的佛珠旋转,而他动也不动,大地之上的阵纹闪烁那飞来的宫主在他身前片片龟裂,碎裂成碎屑飘散在虚空之中。

在方子生身边的大魔身上黑气滚荡,见状高声狂笑道:“别挣扎了,这大阵可是方子生滑落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刻画出来的,用了整整佛道三千多名修道鲜血勾画,将整个南唐国帝都都裹挟了进去。”

原先羽化宫的位置之上,那丝线已经化为了一道巨大的牢笼将斑斓巨蟒困在其中,巨蟒疯狂挣扎着,它撞击着囚笼的铁壁,鳞片碎裂,流出大股的鲜血。

方子生嗅着虚空之中的气味,像是闻到了什么美食一般,闭着眼笑道:“果然是要化龙的大妖血肉的味道,好东西,可不能浪费。”

虚空之中喷涌出来的血液在虚空之中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顺着赤红色的阵纹的轨迹飘动了起来,阵纹开始变得越发猩红起来,整个空气之中都涌动着躁动的味道。

巨蟒身上的血液在不断地流逝着,像是在看不见的地方有着一个巨大的水泵在抽血一般,但是巨蟒却无能为力,刚刚吞下了气运金龙的它在化龙的路上已经停不下来了。

下一刻,斑斓巨蟒怒视了一下站在囚笼之外的两人,然后快速盘旋起来的身子,自己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化为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它这是要加快化龙,方子生你还不加快速度,过会它的化龙劫下来,你这阵纹可不一定撑得住。”站在方子生身边的大魔,魔气滚动提醒道。

方子生轻轻摇了摇头,望着那虚空之中已经开始褪去鳞片的斑斓巨蟒道:“化龙劫,也要它生出四爪,龙角之后才会降临,放心,它活不到那时候。”

说完之后,方子生手中佛珠终于停了下来,他伸出手在虚空之中一按,然后将手中的佛骨禅珠抛向了虚空之中,下一刻,大地之上的赤红色阵纹从大地之上爬到了虚空之中,将佛骨禅珠牢牢缠绕住。

虚空之中佛骨禅珠一瞬间光芒大作,站在方子生身边的大魔,目光收缩。

“果然,你杀那些秃驴,不是真的信佛,竟然是要用他们的佛骨舍利作为大阵的中心吗?”

虚空之中佛骨舍利破碎,露出了纯黑色的舍利子,怨气、戾气………

“佛,堕落了,憎恨了,恐惧了,便是世间最大的魔,最肮脏的事物,它与这大阵是天生的绝配。”方子生开口主动解释道,他的眼神清明,不像是入魔了的大魔头,反而像是一个纯洁的孩子,静静看着这世间风云。

血牢之中,那斑驳巨蟒的身上鲜血流逝的速度越发的快了起来,大阵的阵纹也越发的鲜艳起来,很快在血牢之中的斑斓巨蟒便已经失去了气力,它化龙的精血已经被吞噬了一大半,化龙的过程被强行打断了。

它……此生再也没有化龙的机会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在血牢之中的斑斓巨蟒嘶吼着,它不甘,它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将南唐国国主的气运金龙磨去,好不容易等到了驱蟒吞龙的日子,它竟然就这样的功亏一篑。

“我没兴趣给一个死物解释,你安静地死去好了。”方子生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在再次在虚空之中一握,整个南唐国国都之中的赤红色大阵的这回彻底运行了起来,以一条吞了南唐国气运金龙的千年蛇妖和那数不尽的“佛骨”舍利为力量的根源。

“敬那虚空之中的伟岸存在,燃烧不灭的信仰,杀戮与毁灭的尊名,愿您的火焰燃烧到这片卑微的土地,您的子民恳求你的注视,注视到这片土地………”

方子生在大阵转动起来的那一刻,开始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吟唱,像是某种古老仪式运行了起来。

在南唐国国都之中,诡异的呓语与恐怖的嘶吼响彻在城市的每个角落,生活在城市之中的众人捂着耳朵趴倒在地上,七窍流血,鲜血深入大地。

虚空开始荡漾起来丝丝的涟漪,这是一场巨大的活祭,因为只有活生生的生命才是最好的祭品。

从国舅身上脱离出来的大魔,仰头望着虚空,他渴望着动乱、堕落、黑暗,而这一切都是那血祭可以带来的,只要那些存在降临这方世界。

但是就在大阵即将彻底运转的这一刻,虚空之中一只大手从九天之上拍落了下来,湛蓝色的恐怖法力席卷整个天地。

那烙印在大地之上的道印开始一点点的剥离,像是洁白的纸张在火焰之中燃烧破碎的模样。

方子生一直淡然的面色在这一刻终于变色了,而大魔被黑气的包裹的身躯也动荡了起来,他漆黑的双目望向了虚空之中。

南唐国国都之中,赤红色如同鲜血的阵纹寸寸龟裂,那隐匿在莫名之中的疯狂呓语与恐怖的嘶吼快速的消退,悬挂在虚空之中的黑色佛珠被彻底拍碎。

巨大到遮天蔽日的大手从九天之上就那么的落了下来,像是一个恐怖的巨人在拍打着苍蝇。

“轰!”巨大的声响在羽化宫之中响起,那湛蓝色的大手将整个宫殿拍成了齑粉,只在大地之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手印。

方子生与大魔已经早早退到了远处,在看到那即将化龙的斑斓巨蟒连躯体都没有留下之后,两人连头都没有回,转身便朝着远方狂奔而去。

在仙门陨落、诸道遁隐的今日,在整个人间只有一位有着这种通天彻地的手段——那位之前出现在羽化宫之中的真仙。

真仙是什么样的存在,世间没有人知道,因为这方世界从来的都没有孕育出一位真仙,但是现在方子生知道了,那是站在天堑之外的人,他俯视着整个世间。

跑!

在两人的心中,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第二百七十八章 活着的都是有用的

虚空之中淡白色的云雾被一掌拍碎,露出来了那湛蓝、纯净的天宇,一身纯白色的李春秋就那么的站在虚空之中,俯视着猩红的大地在他眼前彻底破碎,那缭绕的阵纹彻底的粉碎。

在如同粉红风沙破碎的大地之上,一黑一红两道身影自被李春秋一掌拍碎的羽化宫之中远远遁去,像是一个巨大的蚁穴崩塌之后,落荒而逃的蚁群。

虚空之中的李春秋低头看了看大地上已经消散的阵纹,然后又看了看虚空,确定那活祭的阵纹已经被彻底的泯灭之后,他才望向了远处远遁而去的身影。

方子生他身上的藏着的东西比李春秋想象之中的更加的神秘,“那虚空之中的伟岸存在,燃烧不灭的信仰,杀戮与毁灭的尊名……”那言语之中给予李春秋是妥妥的邪神的既视感。

不在这方世界的诡异邪神吗?李春秋看着远处即将消失在他眼前的两道身影,抬起了右手。

南唐国国都那赤红色的猩红阵纹刚刚退去,虚空之中忽然有着湛蓝色的道文自大地之上升起,如同一个巨大的铜钟将整个大地纳入了其中,如同一道屏幕将南唐国国都彻底封锁在其中。

南唐国国都之中,南唐国的国民眼神惊恐地望着虚空再次出现的奇怪阵纹,他们来不及擦拭眼鼻之上的血迹,只是疯狂地朝着国都之外逃去。

站在虚空之中的李春秋摇了摇头,轻扣食指,猛然一弹,无形的波动自那虚空之中的白衣鼓荡而开,像是大江之上波纹翻滚。

“咚!”巨大的钟声响彻在天地之间,洪钟大吕,震我大千。

淡蓝色的波动回荡在整个南唐国国都之中,所有南唐国国民的灵台大震,那流淌着生命灵性的灵台之水缓缓平静了下来,动乱也缓缓平息了下来。

一双双明亮的双目望向虚空之中的那一身白衣,飘飘乎羽化而登仙,凌风而去,这不是救世的仙人吗?

哗啦啦……整个南唐国国都之中众人拜倒了一大片,双手或是合十于胸,或是抱拳做稽。

“仙人慈悲,救救我等……”

“望仙人斩妖除魔,救赎众生……”

“我等凡夫俗子,望仙人怜悯……”

………

嘈杂而散乱的祈求之声断断续续,像是无尽的意识海洋在摇动,李春秋站在虚空之中感受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从那寥寥众人的身上溢散而出,护在他的身上。

这便是香火之气吧,李春秋低了低头,扫视了一眼那缠绕于身的香火之气、功德之道,这是另一条的封神之路,日后或许那东海的小龙与大泽山河之神便要走这么一条路,不过他却是不需要。

抬手将香火之气粉碎,然后收入掌中,李春秋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大地之上,那一黑一红的两道身影已然在大地之上彻底消失。

但是李春秋知道他们并没有消失,他们冲不破这大钟,只是匿藏在了眼下的南唐国国都臣民之中,在南唐国生活了许久,这两人在南唐国之中都有常用的马甲,来作为隐藏。

但……藏?他们能藏得住?

李春秋轻轻地摇了摇头,再次伸手在虚空之中猛然一弹,那将南唐国国都全部罩入其中的巨大湛蓝色大钟之上的道纹一瞬间全部震动起来。

一道道的湛蓝色的道纹在虚空之中形成,漂浮在虚空之中,像是在空中的一盏盏孔明灯。

带着厚重的鼻音的佛家吟唱在虚空之中时隐时现,大地之上,或是猩红,或是晦暗的光华开始从众人身上升起,然后像是被阳光照射的白雪瞬间笑容于无形之中。

隐匿在人群之中的一些南唐国国民之中,众人熟悉的一些人开始忍不住的去抓自己的皮肤,一道道血印出现在他们的身上,然后在血痕之上淡淡的黑气溢散出来,一个个南唐国国民开始原形毕露,逐渐在悬挂在虚空之中的道符之下如同被点燃一般消散。

李春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在南唐国的众人,像是看着一个早已遇见的结局,在他出现的那一刻,除非方子生祈求的那位邪神亲自降临或者有无上的存在亲自降临这方世界,不然结局是显而易见的。

真仙之所以被称为真仙,那是因为生命本质的跨越。

“还不自己现身吗?”李春秋轻轻地摇了摇头。

下一瞬间,那在虚空之中悬挂的无数道湛蓝色道文开始绽放出璀璨的光华,像是夜空之中璀璨的星辰,光华柔和而温暖。

南唐国国民在虚空之中光芒之下感受到的是一种难以描述的舒适,像是整个身体被温泉浸泡过一般,是说不出的惬意。

但是……有些人就不这么想了,随着虚空之中的阵纹越发的明亮起来,一个个妖魔快速化为了飞灰。

一个穿着富贵的男子身上开始溢散出来黑色的丝线,他强行忍耐着,但是身躯还是快速的溢散出来,在他身上似乎有一个黑色人形的雾气沾染在他的身上,不断想要藏匿却无法藏匿。

另一侧,方子生也在淡蓝色的光晕之下呲牙咧嘴,他有种感觉如果他不现身,他真的会被那位虚空之中无上真仙彻底的炼化,不留一丝丝的痕迹。

所以……他站了出来,一身白衣单膝跪倒在南唐国的大地之上,躬身拜道:“方子生见过真仙。”

在他跪倒在大地之上的那一刻,那恐怖的压力彻底的消散了,只留下的一丝丝注视感停留在方子生的身上,方子生知道这是警告,只要他敢跑,那么他的结局只有死。

另一侧的大魔似乎也注意到了方子生的情况,他不再抗拒那虚空之中道纹对于他的吸纳,从那富贵的胖子身上剥离出来。

“魔,拜见真仙!啊……”

那话语刚刚开口,还没有等魔跪倒在大地之上,那悬于虚空之中的大魔就像是见到光明的影子,彻底的分崩离析,连一丝丝的灰烬都没有留下。

魔本无形,众人之邪罢了,来也无形,去也无形,本就在人心之中。

方子生余光看到在虚空之中彻底化为了飞灰的大魔之后,头低下地更低了,他已经明白了真仙为什么留下他了,活下来的都是有用的。

在虚空大魔彻底灰飞烟灭之后,李春秋从虚空之中落了下来,站在方子生的身前,他抬手收了那漫天如同星辰一般的道文淡淡看了一眼方子生。

“走吧!”

李春秋抬脚便消失在虚空之中,单膝跪地的方子生看了看离去的李春秋,又看了看大魔消失的地方最终还是没有尝试逃离。

他只能跟了上去。

在两人离去之后,南唐国国都除了那破败的皇城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手印之外,整个国都都像是在一片梦幻之中。

有南唐国国民仗着胆子走入皇城之中,却发现满朝文武的干尸,惊到不敢言语,匆忙逃离。

第二百七十九章 燃烧军团?

苍茫大地在方子生的眼眸之中快速的朝着后方掠去,而他用尽全力跟在那位不知名的真仙的身后,天地之间风声呼呼。

九霄之上,两道流光自九天划过,朝着远方呼啸而去。

在前方的李春秋故意放慢了步子,让身后的方子生能够跟上,他并不准备将方子生带回先秦世界,一位掌握有不知名的祭祀之法且接近真仙境界的修士对于先秦世界终究还是太过于危险了,就让他留在此方世界便好。

万里云海弹指之间便被快速的甩在身后,直到远方露出了那破碎的黑色山峰,缭绕的黑色雾气还没有散去,那恐怖的意志还残留在山峰之上,李春秋一步踏出,从九天之上的虚空如同闪现一般落在了那漆黑的山峰之上。

方子生看到那山峰之后,心中一惊,刚刚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不让自己掉队之上,竟然没有发现这是来芒砀山的路。

芒砀山?这位真仙看来不是最近才盯上了他们,他的真正的目标或许只有他一个,就是不知道是上次来芒砀山时候被发现了,还是早就被这位真仙盯上了。

但是现在他知道的终究是有些晚了,不然他就不应该与那大魔还在图谋些什么,他应该在真仙露面的那一刻便想办法匿藏起来,先藏他个几千年。

“很熟悉吧。”站在漆黑破碎的山峰之上,李春秋俯视着那在茫荡山之下的阴河淡淡道,阴河之中那阴气滚滚,在他离去之后又有诡异的生物从其中滋生了出来,这终究是一方邪地。

看来……他早就被发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

方子生苦笑了一笑,摇了摇头道:“熟悉,方某常来看看那位灭了仙门的存在,但只是远远窥探不敢靠近,直至上次看到了这里的战斗痕迹才登上了这茫荡山。”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用恭敬的语气道:“那位想必已经死在了真仙手上,那柄剑也落在了真仙的手上。”

李春秋转过身来,双目俯视着方子生,在方子生身上的压力陡然剧增,李春秋并没有承认什么,他是审讯者,又不是什么被审讯者。

“你很诚实,说说你祭祀的那位存在吧,‘那虚空之中的伟岸存在,燃烧不灭的信仰,杀戮与毁灭的尊名……’,这名字着实有些长,本座很是好奇。”

果然还是问到了这个,尽管早有预感,方子生还是有些莫名的慌乱与烦躁,但是很快他便按耐住了这种慌乱,既然已经被抓住了,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尽管那是他最深处的秘密。

“那是我信仰的神。”方子生坦然道。

“神?邪神吧!”李春秋嗤笑了一声,冷眼看着方子生,有着通天石碑在他的灵台大海之中,他的目光本身就带着一部分通天石碑的威严,方子生不自觉地底下了与李春秋对视的目光。

“正邪本就无从分明,说是什么都好,真仙只要畅快就好。”

李春秋并不在这个话题之上继续深究,人类的道德与法律在无尽宇宙与星空之中本就是渺小的存在,微不足道,但是作为人,总要为之坚持或者反对。

“详细说说那位邪神吧,我对他更感兴趣。”

果然,真仙对于我们这群人的谋划本没有什么兴趣,他只是对于我祭祀的那位感兴趣,龙凤只会和自己同类相互注视,而不会对于大地之上的蚂蚁提起兴趣………方子生心中暗道。

想到这里,方子生开口道:“方某并没有见过他们,只是通过血祭与其产生了某种奇特的联系。”

“祭祀与赠与?不用说的那么玄。”李春秋再次看了他一眼,这是在警告,警告方子生对于他的血祭,他并不是毫无了解。

方子生闻言也顿了顿,他忽然有一种猜测,这种祭祀是不是真仙之上的境界都有的,所以这位真仙对于他祭祀的对象比他了解的并不少,只是在测试他?

想到这里,方子生的心头不禁再次冷了半分,他开始详细地从他最开始得到这种方法的讲起来,这次不再尝试有着半点遮掩:

“………在方某得到的记忆之中,那是一团燃烧的军队,他们肆虐在无尽的时空,杀戮破坏与占领………”

肆虐在无尽的时空,杀戮、破坏与占领?

“燃烧军团?”

李春秋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猛然皱起,对于燃烧军团他了解的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很少,那不是编造出来的东西吗?

难道说在石碑之中,这些真的存在?在通天石碑之中疯狂肆虐?

还是说只是与燃烧军团有些类似的存在?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有些棘手,掌握着通天石碑的他,很可能很快会和其对上,只不过是一个概率问题,不过幸运地是有着通天石碑他可以选择主动避开其,但是如果这燃烧军团忽然降临他的世界,那就没有办法了。

看来得快速渡劫了……李春秋心中一动,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很贴切的名字。”方子生闻言附和道,而在心中他暗暗道:果然这位真仙果然了解他们,甚至比他更加的了解。

李春秋没有理会方子生的附和,直接问道:

“你给他们暴露了这方世界的位置?”

方子生摇了摇头道:“差点,但被您阻止了,我没有成功。”

“这就是那个魔跟你达成的约定?”李春秋瞥了他一眼道。

“对,对于魔来说,他比我更希望您所说的燃烧军团降临。”方子生弓着身子,恭敬道。

“有些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沉默了片刻之后,李春秋伸出手,在虚空之中一按,无尽的湛蓝色道纹凭空而起,像是在阴暗天宇之下亮起来的无尽星辰。

无尽的道纹在虚空之中交织起来,凝聚成为一个巨大的铜钟形状的牢笼。

“自己进去吧,我不会杀你,你或许还有些用处,你也不用妄想想逃。”李春秋看了方子生一眼后道。

“真仙放心,方某明白。”方子生显得很听话,他主动地走入了那巨大的牢笼之中,然后盘腿坐了下来。

这时李春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枉死城鬼王也与你们三个有关吧。”

方子生笑了笑,惶恐已经全部退去,道:“真仙慧眼,他也有着自己的谋划,我们只不过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罢了。”

“慧眼?”李春秋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些什么,然后他转身消失在芒砀山之上,只留下了方子生一人盘腿落座在芒砀山之上的牢笼之中。

方子生没有选择逃离,只是静静地盘腿坐在原地,天地之大如何有人能够逃出一位真仙的手掌?不如老实一些。

第二百八十章 逐天下

将方子生囚禁在芒砀山之后,李春秋快速离开这方世界重新回到了先秦世界之中,在九霄云雾倾倒而下的无极宫之中,那空荡的位置之上再次出现熟悉的白色身影。

“燃烧军团?这是哪个电影或者游戏的设定?”

在琉璃高台之上出现的李春秋双目紧皱着,他对于燃烧军团的认知完全是由他人在闲谈之中提起得到的,对于燃烧军团这种存在,他确实是一知半解,只是知道他们在无尽时空为了毁灭而生。

不过,无论这个燃烧军团的形象是否与他脑海之中的形象完全重合,这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两方侵蚀万界的势力终将对上,而李春秋现在还不具备和燃烧军团抗衡的能力。

“我现在需要开始注意在各个世界之中燃烧军团的消息了,在大罗之前,不能和他们直接对上。”李春秋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在琉璃高台之上插着的那柄剑非生。

方子生说过祭祀之法便是与这柄剑一起出现的,燃烧军团视其为圣物,说其是永恒不灭的毁灭之神的佩剑,与毁灭同生同存,象征着永恒的死亡与静寂。

这也是他之前一直将注意放在芒砀山孤鸿子身上的原因。

象征着永恒的死亡与静寂?这真的是极具西方文化气息的话语,李春秋不禁被勾起了些许的回忆。

燃烧军团或许不只是一个危险,也是一个机遇,在无尽时空之中,既然有着所谓的燃烧军团,会不会也有着自己曾经活过的那片世界?

璀璨而纯净的琉璃高台之上,李春秋盘腿坐了下来,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能性。

或许他真的有可能回归那片世界。

“但是这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情,现在重要的是这柄剑。”伸出手将身边的那柄“非生”剑拔起,李春秋端详着这柄恐怖的杀戮之剑,之前他对于这柄剑的定义是一柄被封印的恐怖之剑,但是现在这个评价也要被重新刷新了。

能够被一个疑似燃烧军团的可怕阻止看上的,可不是一柄普通的封印之剑,这柄剑是为什么被封印的,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是否有一方势力与燃烧军团相互敌视?

李春秋握上了“非生”的剑柄,开始重新打量这柄剑。

封印,一种李春秋从来没有在任何世界之中见到过的一种古怪封印,将这柄剑的恐怖的力量封印地几乎干干净净,但是就是这样,这柄剑仍旧足以威胁到真仙的存在。

等等这封印,为什么这么的熟悉?李春秋猛然抬起头,他发现了这种熟悉感是来自于何处的,来自于他从灵台大海之中的通天石碑里悟出的赦令。

“这种封印是赦令的更高级的表现形式?它和那通天石碑有关系?”

念头一旦冒出便再也无法收敛,李春秋几乎可以立刻确定,这封印绝对是赦令的某种更高级的形式,只不过这比他鼓捣出来的赦令更加复杂,如果不是反复研究,几乎根本看不出来。

那这柄剑是那位通天石碑的主人封印的?

李春秋看着“非生”剑,眼神复杂,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遇到与那通天石碑主人相关的事物,他本以为能够将诸天万界封入一个石碑之中的恐怖人物不是他能够短时间遇到的,但是没有想到一切会来的这么快。

“或许,这些物件本来就有着冥冥之中捉摸不透的联系。”

李春秋看着手中的“非生”剑,闭上了双目,一道湛蓝色的光华闪过,那柄凶剑一瞬间消失在了李春秋的手中。

茫茫天地,浩荡碧波,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一般的世界,一身白衣的李春秋出现在那平静的海面之上,掀起一丝丝的波动,在他的手中握着一柄缠绕着赤红色纹路的长剑。

下一刻,李春秋感受到自己手中的长剑一热,在虚空之中一转,插在了那通天石碑之前,整个灵海随之翻滚起来,可是李春秋已经不是以前的小白了,他伸出手在虚空一按,那无尽的波澜开始快速的消退。

紧接着他双目紧闭起来,在他脑海之中多出来了一篇剑诀,那是锋锐到极致的剑,充满毁灭的剑,无尽的岁月之中似乎在其中彻底破灭。

无极宫上自九霄而下的云雾破碎,整个太阴学宫都为之一震,李春秋眼眸之中似乎有着一柄锋锐至极的剑即将破封而出,刹那之间,李春秋缓缓闭上了双目,云雾瀑布再次恢复了倾泻的状态,无极宫也再次恢复了沉寂。

“没有想到还有一部剑诀,也不知道是那位燃烧军团崇拜的邪神的,还是通天石碑的主人的,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怎样一个关系,按照目前的情况而言,这柄剑应该是那位通天石碑的主人封印的,或许他们是某种对立的状态。”

灵台大海之中,李春秋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了看插在灵海之中的凶剑,然后盘腿开始继续参悟凶剑之上那更加恐怖的赦令,现在其他的终究都是虚的,只有实力才是最实际的,他也该为渡劫做准备了。

无论是想面对通天石碑的主人,还是那柄剑的主人,都需要足够的实力。

南唐国此时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帝王失神器之重,黑暗世道之下已经不堪忍受的众人怎么还能忍住呢?

三天之内,南唐国十三郡纷纷揭竿而起,或以勤王,或以清君侧,或以帝王失器为名,一时间整个南唐国都混乱了起来,要不是人间大妖都已经被李春秋全部禁足,这人间倒是还要热闹上几分。

尽管是如此,各路军阀再混杂着各种妖魔,加之四方觊觎的诸国,南唐国几乎一瞬间便已经在风雨飘摇之中。

北郭郡,才刚刚展露头角的郡守在誓师出兵的第二日便被彻底踏平了。

嬴政一身黑衣龙袍,此时正站在北郭郡郡守府邸之上,两侧武将排布,现在先秦世界的秦国政务全部由丞相吕不韦处理之后,再交由他来审阅结果,即便是不再秦国,嬴政也不许秦国脱离他的掌控一丝一毫。

而他此时最重要的便是,吞下南唐国,为那帝王长生不死的路走出第一步。

“禀始始皇帝殿下,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消息,南唐国国主驾崩,之前此郡郡守便是因此起兵誓师勤王。”在此方世界的潜伏已久的暗器开始缓缓汇报这方世界的情况。

“勤王?逐天下还差不多,也不知朕若是有一日长眠地下,临兵阴世,不知道这世间是不是也有着高举大旗,称王称帝之人。”嬴政扫视了一眼众人,轻轻摇了摇头道:

“现在局势很乱,先彻底清扫北郭郡,朕不希望大秦接手的是一个破房子。”

“诺!”在郡守府邸之上的将军纷纷躬身拜道,既然祖龙不想,那么便清理一下这个房子,从北郭郡开始。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打折扣

始皇帝殿下说要清理北郭郡,那么北郭郡就不能有一只“老鼠”,无论是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要死得干干净净。

蒙恬是这么理解的,也是这么做的,作大秦帝国的将门,皇族的家臣,蒙氏一族向来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帝王的意志,无有例外。

二十万跨域两界壁垒的秦军在蒙恬的授意下,将整个北郭郡里里外外围了三层又三层,然后开始一轮轮的内部清理,北郭郡内每一寸土地分配到个人。

按照蒙恬的原话:挖地三尺,也不能留下一只“老鼠”。

………

夜色已深,大地陷入了黑暗的沉寂,一只灰色的鼠妖从大地之下小心的钻出鼻子来,嗅了嗅空气之中的味道之后,才伸出了眼睛颤颤巍巍地打量着四方。

自从仙门陨落之后,它只有偶尔被仇敌追杀的时候才会露出来这般窘态,不过这也随着妖魔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人族而消失。

但是今时今日却比昔日还要狼狈,一群身穿古怪甲胄的士兵出现在了北郭郡内,他们不仅将北郭郡郡守的军队击溃,开始执掌北郭郡之中权柄,他们还将目光放到了妖魔身上,简直是肆无忌惮。

以至于现在整个北郭郡的妖魔可以说是妖妖自危。

这群士兵全部有修为在身,还会一种古怪的阵法,他们在整个北郭郡之中犁地三尺,肆无忌惮的屠杀着妖魔,尤其喜欢将杀死的妖魔首级挂在腰间,一时间,这些士兵比刚刚正名的北郭郡阴司还要更加的让北郭郡妖魔闻风丧胆。

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些妖魔有没有靠山,也不管是不是大妖的地盘,只要被他们发现,都少不了被砍下首级的结局,就连那些大妖也似乎默认了这个局面。

一时间,整个北郭郡都陷入了暮帷之下的黑暗恐惧之中。

更加让鼠妖绝望的是:最近鼠妖自己有一处地下巢穴被那群士兵发现了,他们数十位人竟然在地下不断的打洞找他,这可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鼠妖生怕自己被发现,然后自己的脑袋就要挂在哪个不知名的士兵的腰间,它连夜打洞朝着北郭郡的边界打去。

但在地下打洞总会留下痕迹,那群该死的士兵在地下竟然挖洞比它都不慢几分,这么下去,他早晚要被抓住,所以他只能铤而走险,尝试从路上逃离北郭郡边缘,然后在打洞离去。

黑色鼠妖小心翼翼的从地底爬出来,

“这地方是再也呆不了了。”

小心翼翼地从地底打洞出来,鼠妖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这实在是那群自称为大秦士卒的家伙太凶残了,竟然真的干这种刨地三尺的事情,阴司和仙门从来没有这般不顾身份过。

“还是感觉投靠大妖才是正道。”

在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之后,灰色鼠妖化为了一只老鼠朝着远处的奔去,在人间真正的妖魔巨擘都有着自己固有的地盘,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其中一位然后投靠他。

但是刚刚跑出没有多久,老鼠的身子就已经僵住了。

在它的眼前出现了一群身着重甲的秦兵,他们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鼠妖,在秦国逐渐开始在太阴学宫与秦始皇嬴政之下进行帝国转变的今日,战甲开始普遍化,在秦国本身就有的军工体系之下,开始了深刻的变革,直到现在秦军甲胄、弓弩基本上都是制式,还有阵法篆刻。

每位秦国士卒身上都有着妖气的识别器具,多是用妖魔的骨灰制作而成,在遇见妖魔的时候,它会泛起碧绿色的古怪亮光。

此时,站在鼠妖身前的秦军士卒们便手持着一个碧绿色的珠子看着鼠妖。

“战功送上门了。”

秦军士卒将手中闪烁的珠子收起,然后拿起了身边的长戈,嘴角逐渐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就在这时,刚刚鼠妖钻出来的洞忽然诡异的声响,下一刻,洞鼓胀了起来,然后巨大的灰尘扬起,一群同样身着甲胄的士卒从洞里爬了出来。

“这耗子还真能跑!”

为首的秦军士卒呸了两口带着土的吐沫,然后望向了那只鼠妖。

夜色之下,鼠妖感觉自己身子已经开始僵了,脖子上的凉气不断地朝着脊柱深处钻去。

吾命休矣!

………

长水镇,申屠百里早已经从昏迷之中醒来,在他醒来之后,他就在长水镇呆着,直到半个月前,他终于知道了被太阴学宫称为始皇帝殿下是怎么一个人物。

那日云深,天微暗,申屠百里按照日常的习惯绕着长水镇散步,但是他却发现太阴学宫学子处于一种很奇特的状态之中,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群太阴学宫学子在长水镇的土地庙前。

申屠百里感到好奇,于是也留在了土地庙之前,直到正午时分,土地庙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座新的土地庙,那座土地庙不大,却有一种独有的神妙之感,申屠百里知道那是阴间土地庙真身的显化。

他们这是在等土地?不该啊!

就在申屠百里疑惑的时候,那在虚空之中如同虚幻的土地庙开始凝实,大门轰然大开,数不清的身着甲胄的士卒从其中蜂拥而出,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席卷而出。

层层的兵甲之中,巨大的车撵随着那钢铁一般的洪流从土地庙之中席卷而出,在那车撵之上一个身着黑色甲胄的男子单手按在一柄极墨如渊的长剑之上,他的甲胄与所有人都不同,刻有龙纹与玄鸟之纹,在所有人之中有虎立山峰之感。

“参见始皇帝殿下!”太阴学宫学子齐声而拜,声震鸿吕。

这就是那位太阴学宫学子口中所言的始皇帝殿下?申屠百里抬头望去。

似乎感受到了申屠百里的目光,那身着甲胄的少年转头望了他一眼,那是怎样的目光,恍若混沌开辟的初芒。

申屠百里只觉得耳边一阵隆隆声,似乎隐隐有着巨龙的咆哮,便失去了感知。

等他回过神来,那如同钢铁洪流一般的军队便已经远去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申屠百里回想之间,已经可以感受到那种恐怖。

“始皇帝殿下,竟然不止是一个称呼吗?”他抬起头带着迷茫,这世间还有哪里能够容下一个这般大国?

第二百八十二章 抬笔之间

行走在封阴村之中的申屠百里感觉太阴学宫的形象越发的神秘起来,他们真的是隐世门派?

申屠百里有些摸不准了,他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是却又抓不到头绪,像是看到一团雾气笼罩的宫楼,见不真切模样。

在长水镇之中,申屠百里一边思考一边散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土地庙前。

这或许是因为那天的那位始皇帝殿下在土地庙留给他的映像太深刻了,申屠百里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都怪太阴学宫实在是太神秘了。

此时,大批民众此时正在土地庙之前敬香,缭绕的香火烟气笼罩着土地庙,让土地庙带上了一丝丝的缥缈之感。

这些都是最近从北郭郡之外迁入北郭郡的,他们多数是逃难而来,这等乱世也不说什么安土重迁之想,活着便是最大的事情了。

申屠百里在土地庙前望了望了,在感叹世事无常的同时,在土地庙旁他还看到了变化成为凡人的土地公的身影。

土地公的体态越发的圆润起来,脸上更是红光满面,乐呵呵地站在人群之外,静静享受着香火。

神祇之位为什么对于山野精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还不是因为神祇对于修炼有着说不尽的好处,而且还有着神位的权柄,尽管一镇土地权柄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也是有胜于无。

长水镇土地此时乐呵着脸,在那缭绕的香火之气前他感觉自己的境界都似乎有所松动了,这比之前似乎香火断绝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见到长水镇土地的申屠百里很快走到了长水镇土地的身边,他鞠了一躬后道:

“申屠百里见过土地公,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长水镇土地先是瞥了一眼申屠百里,在发现来人是申屠百里之后,他惬意的眼神一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他主动拉着申屠百里到了人群远处,生怕这熊孩子在人群里胡乱说话。

走到远处之后长水镇土地公打量了一下环境,才道:“你究竟想请教什么?”

在长水镇的土地公眼中,申屠百里这家伙是一个麻烦的人,老是喜欢问些麻烦的问题来难为他,更加让长水镇土地公绝望的是他还老是锲而不舍。

“土地公,我之前看到您可知道这大秦帝国是何处国度,与太阴学宫又有什么关系?”

申屠百里把自己的态度放得很低,因为太阴学宫的学子对于这位土地公的态度极好,申屠百里从来没有见过有隐世仙门这般的对待一位土地公,所以尽管摸不清头脑他还是很是恭敬。

另外,他也知道自己不太受长水镇土地公的喜欢,而现在他却是有求于人。

长水镇土地公闻言顿了一会,他的脑海之中先是出现了那位站在战车之上的身影,那位被太阴学宫学子称为始皇帝殿下的人给了长水镇土地公很大的压力,甚至要超过北郭城的城隍,几乎与那位北阴酆都大帝持平。

这家伙怎么老是问这些不该问的问题?

长水镇土地公用着不友善的眼神仔细打量了一下申屠百里,从上到下看了他一遍,将申屠百里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半晌长水镇土地公才用着无奈的语气道:

“你这人为何老有这么多的问题?”

那语气之中带着七分不解、三分怒其不争,好像是问别人:你为什么老是找死?

“我………只是想知道。”申屠百里小心地回答着这个问题。

长水镇土地公的眼睛睁的老大,他看着申屠百里似乎有些不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

“那是和酆都大帝一个级别的人物,你哪有那么多事情。”

长水镇的土地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申屠百里会对那些他躲也躲不及的人物那么感兴趣,甚至恨不得贴上去。

申屠百里对长水镇土地公恨铁不成钢有些迷惘,但是他很快从中提取出来的关键词。

“我……等等……您刚刚说酆都大帝?”

他顿了顿之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道:

“我听太阴学宫学子们也提起过它,他们说他是阴世的主宰,执掌生死轮回,是一位恐怖的神祇,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我曾经是仙门的人,如果我不知道,那么除非是这位神祇是最近五十年出现的,而且极其低调。”

说完之后,申屠百里带着极其期待的目光看向了长水镇的土地,他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关键性的信息,这或者能够解释为什么太阴学宫从未在人间现世过,却有着一位真仙级别的存在。

长水镇土地公闻言捂了捂自己的嘴,他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开口回答这个家伙,一开口居然就说了不该说的话,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继续道:

“你不要老问我,你不是和太阴学宫首席弟子很熟吗?你去问他,他如果说就是能够告诉你,不说就是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告诉你无论是北阴酆都大帝、那位始皇帝殿下,还是那位真仙都不是你可以议论的………”

说到这里长水镇土地顿了顿道:“容易招来大的灾祸。”

随即长水镇土地转身就走似乎不想和申屠百里再说一句,但是就在这时候一队秦军小队走了过来,为首者朝着土地公微微躬了躬身道:

“请土地通知阴司,始皇帝殿下希望与北阴酆都大帝在此世见一面。”

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下来,申屠百里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迟钝了,一切好像更加的复杂了。

他感觉似乎冥冥之中有着一个巨大的局将一切笼罩在其中,而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想要窥探那位执棋者的面貌。

………

北郭城,嬴政一边修炼着帝道功法,一边处理着必要的政务,其中包括从先秦世界传来的由吕不韦批示过的奏折和这个世界秦军来到这里收集到的情报。

作为帝道修炼者他可以清楚感觉到在南方溃散的龙气,那里应该就是那位南唐国国主死后留下的,而整个南唐国范围之中还有一条条幼龙蚕食着那龙气,想要潜龙升天。

这世间终究是一些不成器的对手,嬴政眼光不再他们身上,他的目光在那些恐怖的妖魔身上,他在等,他不许自己的国家之中有着千疮百孔,他要占领一个地方,那么就要它被彻底的征服,不容许留下一丝丝的余地。

拿起了最后一封奏报,将其打开,嬴政微微皱了皱眉。

“封阴村?”

他摇了摇头,在上面用鲜红的朱砂批复道:顺之则生,逆之则亡。

生死抬笔之间,这就是帝王。

第二百八十三章 兵临

隐匿在虚幻之中的枉死城像是死亡河流之中倒影,在生与死、幻与实之间徘徊着。

枉死城的王坐在自己的位置之上,面色隐匿在黑暗之下,如同攒簇的黑雾,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身上如墨的雾气将他全全笼罩,让人忍不住生出王座座之上只是一座雕塑的想法。

那狰狞的鬼怪雕像依旧扭曲成诡异的姿态,桀骜的狞笑着世间,像是被封印的厉鬼嘲笑着世人。

“南唐国国都的事情失败了,封阴村需要继续潜伏下去。”如同巨人的宫殿之中,枉死城的鬼王沉寂许久之后才缓缓道出了这么一句话。

还有很多话,他并没有说,南唐国国都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巨大手掌拍出了一个巨大的手印,那条蛇妖毫无反抗之力的惨死其中;那天生地养的大魔疑似被杀;喜欢血祭的方子生不知所踪,总归是一切的一切都乱套了。

本来的血祭没有成功,南唐国国都之中的民众活的好好的;本该有的异域邪神没有降临,大魔无法成长,更不用谈那些虚幻的许诺,神魂俱灭的大魔是旅行不了承诺的;那位来历神秘的方子生也彻底消失。

封阴村百余年的大计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像是一场镜花水月彻底破碎于无形。

“那位真仙出手了。”枉死城的鬼王像是对着那诡异的雕塑在自语,又像是在解释,冷寂黑暗的大殿上,只有枉死城鬼王的声音在回荡,因为这是枉死城的禁地,只有鬼王才能踏入的领域。

据说在这里藏着枉死城隐藏了千余年的秘密,但是从未有人听闻其中大的隐秘,似乎一切真的只是传言,除了这禁地依旧,一切都如同风谈。

“我们或许被察觉到了,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位真仙是怎么想的,他毕竟是真仙,是此世之中唯一踏足那非人境界的人,谁也想不到他会怎么做,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枉死城的鬼王低声说着,他是见过那位真仙的人,他自然知道那人的恐怖,一人压一世,也不过如此了。

如同巨人的居住宫殿之中,只有那空荡的声音在不断地回荡着,像是诉说给未知的世人,可整个大殿之中只有狰狞的雕塑在枉死城鬼王的身前。

下一刻,像是真的听到了枉死城鬼王的呼唤,那扭曲的诡异雕塑忽然冒出了淡红色的诡异光亮,漆黑的雕塑身上开始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而那诡异的亮光在裂痕之处明亮的耀眼。

每一道光线似乎都要勾魂摄魄一般,呢喃的喃语似乎响起在虚空之中。

“咔嚓、咔嚓……”

伴随着破碎声音与虚空之中梦呓响起,虚空之中似乎有一道虚影没入了石塑之中,那雕塑竟然像是诡异的活了过来一般,那布满獠牙的上下颌骨一上一下动了起来,僵硬而诡异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

“等……待,不过……又一个……千年。”

僵硬、可怖,似乎离去了人世太久,在千万年时光之中迷失的灵魂回归到莫名的躯体之中。

“是!”坐在枉死城王座上面的枉死城鬼王,在这活过来的诡异石雕面前缓缓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就像是说的那般,不过又一个千年。

那么多的漫长时光都已经远去,不过是这世间再多一个仙门罢了,再等到仙门陨落便好了。

看着枉死城鬼王低下的头颅,那诡异的雕塑之上的猩红光华逐渐褪去,一道虚影从虚空之中隐匿,巨人一般的宫殿之中再次恢复了应有的一切,那是旷古的寂静。

………

人世间的一切都是莫测的,无法预知才让此事起万千波澜,枉死城鬼王没有想到的是,此时黯淡的夜色之下,受命处理封阴村的秦军已经到了封阴村之外,蒙恬抬着头望着远天静寂的夜空与山脉。

根据地图这里就是封阴村,但是根据玄都的描述,封阴村在夜色之下回进入某种诡异的境地之中,需要彻底撕开封阴村篆刻的大阵才能打开缺口,进入封阴村之中。

蒙恬现在要做的便是强行撕开封阴村的大阵,封阴村有着怎样的悲惨不是他该思考的,那是故去的南唐国需要思考的,大秦需要思考的是这些人是否愿意与大秦为敌。

顺之则生,逆之则亡,这是始皇帝陛下批复的答案,作为大秦的将门,皇室的家臣,他所要做的便是执行始皇帝殿下的意志。

帝王的意志不容许被违背!

“起阵!”蒙恬身着虎纹甲胄冷声道。

夜色之下,浓密的黑暗之下,那密密麻麻的甲胄起伏起来,一种的无法言语的联系贯穿在所有人的大秦士卒之中,所谓军阵,即是将千万人化为一人,起白虎之杀象,征之天下。

军阵之中的杀机与战意会压制除了帝道气运之外的一切手段,无论是你术法天成,还是道韵无尽,都奈何不了分毫,这是一个帝国的战争机器,当它运转起来的时候,足以碾碎眼前的一切敌人。

漆黑色的白虎纹路像是从一个个的大秦士卒的身上长出来的一般,每个士卒都化为那虚幻的白虎的一截脊骨,云从虎,风从龙。

无尽的杀机与战意凝结,与整个天地似乎贯通了起来,无尽的锋锐席卷天地。

云雾凭空而生,将夜色浸润,沙场之上金戈铁马的锋锐一瞬间将虚空划破了一道巨大的缺口,漆黑的缺口如同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那是军阵攻击,卷千万人之气魄,合千万人之道法,如山如海,气壮山河。

蒙恬望着那漆黑如同万物深渊的缺口,没有妄进。

孙武先生说过: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兵家无有小事,万事慎之,才可以长久世间。

既然不知道其中是否有着危险,那么就碾碎这个秘境,没有人可以阻止秦军的脚步。

“破阵而进!”

随着蒙恬的一声令下,整个大军动了起来,数万人手持兵戈而行,虚幻的白虎横行在大地之上,聚军阵之魂,成不败之师,白虎身后凝聚的黑色气运黑龙,那一双巨大的龙眸似乎在凝视着整片大地。

恐怖的军阵攻击像是六月的暴雨一般的洒落在大地之上,每一次攻击那漆黑的开口都在不断的扩大着,蒙毅在重复着古老而有用的动作——破坏与毁灭,他无法保证大阵内安全,那就从外面强行拆了它。

封阴村的大阵在虚空之中不断的摇晃,隐匿的封阴村里,一个个扭曲的身形之中,猫脸老太抬着头望向了那晃动的大阵。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她那鲜红的绣花鞋在大地之上点了点,漆黑的大地之上,一道道的猩红纹路亮了起来,然后下一瞬间又全部的消散于无形,那虚空之中大阵缓缓消失。

辽远而空旷的星空之下,只剩下了大秦士卒与封阴村的村民远远对视。

“你们想要什么?”猫脸老太看着远处的秦军士卒,面色略有一丝惨白。

封阴村不能消失,至少现在不能,否则封阴村先祖与鬼蜮之主的遗命便永远没有实现的那么一天。

蒙恬看了一眼远处的猫脸老太太,高声道:

“始皇帝殿下口谕:

顺之则生,逆之则亡。”

第二百八十四章 入阴世

始皇帝?这是谁?

猫脸老太实在是想不到,她活了数百年从来没有听说过人间有着这么一个国度,是极西之地那边的国度吗?

可尽管没有弄清楚来人是谁,她却听懂了警告。

顺之则生,逆之则亡。

这是封阴村自千年之前得到的直接的警告,没有秉持着何等大义,没有任何多余的借口,就是告诉你,如果你不臣服,那么就去死。

当世人摘下了仁义面罩之后,封阴村的猫脸老太反而有些不适应了,**裸的霸道是这样的让人无措,猫脸老太微微沉默了片刻才道:

“老妇无知,敢问将军,什么叫做顺之?”

蒙恬单手握着长剑,立身在万军之前,冷冷道:“守秦律,尊帝旨,服徭役,安乐为民。”

守秦律,尊帝旨,服徭役,安乐为民?秦律为何?帝旨为何?要徭役为何?要是封阴村真的是一群黎民百姓,这些也只有逆来顺受、随波逐流,但是封阴村不是,那么这些便有着很大的商议余地。

况且………猫脸老太抬起头,嘶哑着声音道:

“将军在上,老妇人想问一句,我之村民如何安乐为民?”

蒙恬闻言,扫视了一眼封阴村之中一道道扭曲的身影,他们几乎已经失去了人的躯体形态,身体被拉成诡异的长度,像是长出树枝的树人,只是他们的身上还有着数不清的黏液,这些人彻底地沦为不人不鬼的怪物。

这些人一旦现世在人前,哪里有安乐可言?天下人不提灯点火而来将他们烧死才是这人间最大的笑话。

猫脸老太等待着蒙恬的回答,她并不以为蒙恬会给出什么答案,因为这是死结。

可蒙恬的开口却让她彻底失去了镇定。

“剔鬼躯,还人躯。”

蒙恬的声音铿锵有力,似乎已经将这个答案准备了很久。

猫脸老太扯着自己僵硬的面颊,十分不自然地说道:“将军……说笑了,这人间哪里还有剔鬼躯……还人躯的方法?”

猫脸老太不信,如果真的有,那么他们能够将人间变为鬼蜮,那么他人也可以将鬼蜮变成人间,这世间不该有着这样的事情。

逝者不该复生,死亡才是永恒。

“我说有,便是有。”蒙恬强硬的像是移动的山峰,不给任何人留有任何的迂回余地。

封阴村老太沉默了,做回人?竟然真的有着这样的秘法?那这绵亘千年的大仇如何处之?那筹谋千年的大计策如何处之?

但若是不同意,猫脸老太太的余光看着那一具具纯黑的甲胄,心中没有一点胜算,若是不同意或许这千年的筹谋便是一朝倾覆,老天,你为何如何庇护世人?

静寂的沉默在浩瀚的星空之下,停滞了许久,猫脸老太才缓缓道出一句话

“将军,封阴村可以迁出此地,能够给予时间?”

“哈哈哈……”蒙恬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妄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能迁到何处?”

猫脸老太太低下了头颅。

“大秦之外。”

“此世没有大秦之外,皆为始皇帝陛下的囊中之物。”蒙恬收起了笑容,冷冷的看着猫脸老太。

“将军真的不肯给封阴村留下活路?”猫脸老太声音也逐渐沙哑的没有一丝感情,璀璨的星空之下,一切暮色似乎在刹那之中沉重了起来。

蒙毅再次笑了笑,他环视了一眼破败荒芜的封阴村,那一个个棺椁白字,然后最终将目光移回了猫脸老太的身上,他一字一顿道:

“始皇帝陛下已经留给了你们选择,千万莫要选错了。”

夜空之下,一瞬间似乎什么都静止了。

如同冰雕石刻的秦军无声,扭曲如同无尽厉鬼的封阴村村民也失去了动作。

“封阴村,不该存在人间,若是始皇帝陛下不满,回到阴间鬼蜮便是了,便不劳将军相送了。”

猫脸老太太如同磨砂的声音打破了世间应有的一切,将一切拉回了现实之中。

大地之上忽然起了烟雾,浓密、黑暗像是漆黑的帷幕,掀起某种诡异的舞台,将所有的封阴村村民彻底的匿藏起来。

猫脸老太太的双目猩红的如同饮血了一般,那鲜红的绣花鞋下一段段阵纹在大地之上亮起。

猩红、污秽说出的感觉自那诡异的老太脚下蔓延到四面八方,像是落入水中的油,疯狂的扩散。

“风!”蒙恬手中长剑一挥,剑锋直指晦暗的夜空。

“大风!”那黑暗的斑纹再次出现在虚空之中,一只巨大的白虎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无尽军阵之后,那密密麻麻甲胄的尽头,一只黑色气运真龙盘踞在无尽虚空之上,一瞬间黑色的龙眸像是在审视着一切。

大地之上,风起云涌,像是海浪翻滚天地,将黑暗的雾气隔在秦军军阵十丈之外。

天地在不停地变换,漆黑的色调从大地之上升起,如同侵蚀世界的黑色油漆,将一切笼罩进去,这是改天换地的手段,是此世最顶尖的那群人才有的手段。

望着漆黑色的帷幕升起,蒙恬神色冷静,他挥剑而下,嘶吼道:“杀!”

“杀!”数万秦军同声嘶吼,无尽的杀气与煞气连同,虚空之中的白虎扬天长啸。

凭空之中,无尽气浪翻滚,秋季的黄叶瞬间被撕碎,大地之上一瞬间被彻底的清场,大地一寸寸破碎。

气运与军阵天生便是一切修士的克星,压制一切修道的手段。

虚空之中的黑色帷幕撕裂出来一道道的裂痕,但是还是将天地围了起来。

猫脸老太太七窍流血,越发的恐怖而诡异起来,她咧着嘴用着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语调,半哭半笑地唱起了一首凄凉的小调:“无家人,入幽冥……”

那裹挟天地的黑暗霎时间蜷缩了起来,像是一张巨大的黑色帷幕收缩了起来,一切黑暗顺着阵纹的中心开始倒流,那涌流的黑暗尽头似乎有着一扇大门洞开。

蒙恬抬起头,目光洞穿一切的隐匿落在大门之上。

那凄凉的笔调在牌匾的之上勾画出三个大字:枉死城。

“杀无赦!”

伴随着蒙毅的命令,秦军动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帝王警告

寂墨的大地之上,无尽的黑暗在虚空之中疯狂地收缩着,像是大海之上深不见的漩涡,又如同那浩瀚宇宙之中连光芒都吞噬着的黑洞。

所有的一切靠近的事物被扯成一片片碎片,然后逐渐化为了飞灰,那是死亡的世界,永恒寂静停留的地方,哪里容不得丝毫的生机。

封阴村扭曲大的民众像是一个个树人,他们用自己身上长出的一个个畸形的脚在大地快速的奔跑向那无尽的黑暗之中的城门,像是在苍茫大地之中飞奔的一个个蜘蛛。

那虚空之中数不清的木棺被铁链勾连在一切,随着那一尊锈迹斑驳的铁棺坠入了阴间,冥冥之中无形的呓语随着虚空而来,却这只有无法辨别的恐怖在虚空之中寄生。

一切在扭曲的时空之中被扭转成为诡异的画面。

“杀!”伴随着恐怖的战意,贯穿阴阳的通道继续摇晃着,白虎咆哮着,杀意如刀,将一寸寸死气崩碎,如同利箭一般朝着封阴村的抬抬棺的封阴村村民激荡而去。

猫脸老太太七窍流血,溢散的血迹在那狰狞的半人半猫的脸上逐渐被吹散,她见状身子一转,虚空之中一道道本来看不见的赤红色链条在虚空之中显示出来。

激荡着杀气虚空一阵扭曲,像是空间被彻底的折叠起来,同时在猫脸老太太的左肩处也是一阵扭曲,只听到“噗”的一身,一道黄绿色的血迹从猫脸老太太被扭曲成为空洞的肩膀之中喷涌而出。

仅仅是刹那,封阴村的村民却已经飞快的跨越恐怖的距离,将他们与枉死城的距离拉近了一大步。

“吼!”白虎挥爪,数万秦军持戈并肩横行而来,那阴阳的通道逐渐晃动。

隐匿在白虎身后巨大的气运黑龙盘踞在虚空之中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下一秒,虚空再次扭曲,猫脸老太太的右臂直接被扭曲的虚空彻底搅碎,黄绿色的莫名液体激射而出。

而秦军的进攻却再次被猫脸老太太的化解于无形。

秦军大阵之中的蒙恬见状皱了皱眉,他遥望了那远处的枉死城城门有些捉摸不定,那妖婆借助封阴村地下的大阵发挥出来的实力,便是大秦军阵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她,加之这妖婆不计代价帮助封阴村村民逃离,便是他也没有办法。

不过思考的片刻之间,那封阴村的村民便飞快的远去,不一会便几乎到达了那枉死城大门的门口,漆黑的大门似乎将阴阳隔断,古老的气息诉说着千万年的孤寂。

而猫脸老太太已然满身是莫名的血迹,她双手早已经不知何处去了,只留下了血肉模糊的两个断口,肠子剥离出身体,落在仅剩下的一条腿上,只有那绣着猫头鹰的红色绣花鞋仍旧是那么鲜红。

“轰隆!”就在封阴村村民到达了枉死城的大门时候,那紧闭的大门轰然打开。

一道道黑气从枉死城之中蜂拥而出,汇聚成一道黑暗的帷幕将封阴村的村民护在了身后,随之黑暗晦涩的黑雾化为了一个个骷髅。

以那红色绣花鞋为中心,阴阳两界数不清的军队对视着。

看着封阴村村民抬着棺材已经走入了枉死城的猫脸老太太笑了,笑的异常的狰狞,下一刻,虚空之中的赤红色阵纹最后一次闪耀,那佝偻的身躯一寸寸崩碎,化为虚空之中一丝丝烟雾,最终消散于无形。

只留下了一只红色的绣花鞋,从虚空之中落下,枉死城之中这时候一道恐怖的黑气席卷而出,黑云席卷千里。

一只苍白色的手从黑色雾气之中探出,接住了那一只红色的绣花鞋。

枉死城的鬼王就那么站在那阴阳的交界处,看着手中绣花鞋。

“终究是你死在了我前面,不过也好,这样你也不会为我伤心了。”

那隐藏在黑雾之下的声音轻轻颤抖着,生死的距离大吗?

他为了将人间化为鬼蜮在枉死城等了千年,她在人间苍老了千年,却终是一场空。

黑雾之中的身影逐渐的变成了抽泣、哀嚎、狂笑,一切最终化为了一句话:

“来了枉死城,就留下吧!”

阴阳的交界,虚幻与真实的连接处,一瞬间变动了起来,阴间疯狂地扩张起来,本来被秦军破开的缺口,打碎了阴间壁垒这一刻疯狂的反扑,似乎要将秦军全部吞下。

枉死城鬼王的脚下,无尽的黑雾蔓延开来,伴随着黑雾与阴间的扩张,那数不清的阴兵动了起来,随着黑雾朝着秦军压了过来。

虚空之中,白虎不停地咆哮着,军阵攻击如同洗地一般,肆无忌惮地展开,却无济于事,只能一点点地蚕食那黑暗,丝毫阻止不了大势的倾斜。

“你们不该来这方枉死城的,既然来了就永远留下,枉死城最不缺的便是枉死之鬼。”

枉死城的鬼王声音在黑雾之中响起,说不出的狰狞。

“退!”蒙恬果断退去,在敌人的地盘征战终究是下下策。

可那黑暗如同跗骨之蛆,几乎秦军退后多少,它便前进多少,甚至它还要更快。

蒙恬有一种感觉,只要被困在这方世界之中那就不妙了。

就在这生死危机之时,在秦军白虎天象之后,那一直盘踞不动的气运黑龙忽然动了,其空洞无神的双眸忽然之间有了灵韵。

在远方,嬴政一身黑衣龙袍,双眸之中一道黑龙身影游走,他一手握住了那以天降奇玉和氏璧雕刻而成的大秦传国玉玺,这一刻他似乎跨越了距离来到了枉死城之前。

嬴政的大手在那五龙交纽的传国玉玺之上猛然一按,枉死城之前,黑色的气运黑龙猛然摆尾,一瞬间虚空破碎,那漆黑的黑雾被彻底撕裂,枉死城的大军为之一滞。

那席卷而来的阴间快速的破碎,无尽的帝王之道,将一切破碎,一双巨大的龙眸审视着眼前枉死城。

“来日,朕平了你。”

一道冷淡的声音在枉死城之上淡淡的响起,下一刻整个虚幻的世界彻底消失,秦军再次出现在了无尽的星空之下。

第二百八十六章 避退

夜色茫茫,天地浩荡,北郭城之中,一身黑衣的嬴政握着手中的传国玉玺,他的神似乎还在那一片黑暗的枉死城前。

“尘雾之微,敢言补翼沧海,微末之光,敢与日月争辉。”

烛火之前的嬴政眼眸深处的大秦气运黑龙游走,松开了按着大秦传国玉玺的大手,拿起了笔在白色的宣纸之上落下。

笔走龙蛇,势如山海,白色的宣纸之上落下了“枉死城”三个大字。

“朕躬耕天下,教你天下之大。”嬴政低头看了看桌案之上的大字,在桌案之上敲了掉。

阁楼的大门被守卫的士卒缓缓打开,走入帝王身前,一扣到底。

“去查查这枉死城,想必在妖魔耳中这必然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嬴政右手食指与中指二指轻轻一抬,那洁白的宣纸便落在了北郭城郡守大堂的石板之上。

“诺!”进入其中士卒,没有问为什么,也不需要问为什么,始皇帝陛下便是秦国的天,他所言便是大秦的意志,不容动摇。

望着离去的士卒背影,嬴政双目之中深沉如海。

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他要让此事妖魔知道,他嬴政的地界没有人敢越界,无论神鬼。

………

深沉的夜色之下,申屠百里没有丝毫的睡意,他躺在自己床上,脑海之中不断地浮现着关于太阴学宫的一切,那号称阴世主宰的神秘北阴酆都大帝、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帝王、那人世之间唯一的真仙…………

“呼!”申屠百里起身了,他是真的睡不着,那日土地公庙前与长水镇土地的对话说明这世间真的有北阴酆都大帝,每每念即到此总是感觉这身后隐藏着惊天的秘密。

“长水镇的土地公似乎是知道什么,但是他不敢说,这位土地公很是胆小,但是他却说玄都是知道的,如果我想要知道些东西,那么直接去问玄都更好。”

“那么我是否要去拜访玄都呢?”申屠百里有些犹豫,打探一个隐世门派的秘密这是禁忌,直接开口询问更是禁忌,尽管太阴学宫表现得不像是一个隐世门派,但是他还是觉得这样开口问玄都有些不妥当。

太阴学宫展示出来的实力,让申屠百里感觉玄都在其中是很难说上话的,这是一个大势力的常态。

心中五蕴混杂的申屠百里索性起来,出去走走,一片黑暗的长水镇之中,没有丝毫的妖气,申屠百里看着如此不禁感叹,那位始皇帝陛下的手段,相比于南唐国的国主,他优秀的太多了。

他虽然不出长水镇,却也知道妖魔清肃这是整个北郭郡的情况,那位恐怖的人间大帝不许任何妖魔存在于他治理的大地之上,他的强势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而安全感是这混乱了五十年的世道之中,所有天下黎民最渴求的。

不知不觉,申屠百里再次来到了长水镇的土地庙前,其实这也不仅仅是申屠百里的感觉,而是长水镇的土地庙本是长水镇的中心,从四面涌来的难民以长水镇的土地庙为中心新建房屋,使得长水镇在这一个月之中扩大了数倍,而长水镇也实现了以长水镇为中心的蜘蛛网状结构。

抬头望着那土地庙之中烛光,申屠百里忽然觉得土地庙有些不对,他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但是他就是觉得不对,像是一幅巨大的拼图之中缺了一块,虽然说不出具体缺的是哪一块,但是你就是知道其中有不对的地方。

在长水镇兴旺之后,土地庙之中是有庙祝的,但是申屠百里此时却看不到庙祝的身影,这是最不该有的情况。

除非是庙祝渎职,或者是长水镇的土地公主动显灵将庙祝支走,不然就以现在北郭郡妖魔全部风声鹤唳的情况是不可能有这种状况的存在。

申屠百里刚刚想进入长水镇土地庙之中看看,但是那土地庙忽然变得不一样了起来,小小的土地庙似乎在一瞬间变大了,一切都变得朴素而大气起来。

阴司土地庙,申屠百里心中下意识地划过了这么一个念头,但是大晚上的长水镇的土地公不睡觉、不修炼反而将阴司土地庙显示出来是要干什么?

太阴学宫有大人物要来,这么晚的夜里?

申屠百里觉得这有些秘密,他下意识地躲到了一边的房屋边上,用着余光打量着土地庙之中。

深夜之中,阴司土地庙之中忽然冒出一股阴冷的寒气,大地之上不知何时已然结了一层厚厚的霜,站在远处的申屠百里都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

透过长水镇土地庙的大门,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土地庙之中的灯火,一瞬间变成蓝白色,像是幽冷的鬼火。

在九盏灯鬼火之下,一个巨大的通道之中,一个巨大的城门缓缓打开,传出一种悠远深邃直入灵魂的声音。

申屠百里睁大了双目,因为他看到那巨大的城门之中,数不清的阴兵从其中开出,他们的身上没有那种诡异感觉,反而有种势,一种大势。

伴随着五道身影在前方开路,一个巨大的战车从一方如同幽冥的世界之中开了出来。

不知道为何,申屠百里忽然想起了那日那几位大秦的士卒说的话。

还没有等他在脑海之中形成猜测,长水镇土地公已经出现在了土地庙之中,在他身前还站着密密麻麻的阴司官员,从衣着申屠百里可以看出,其中几乎包括了北郭郡一半的阴司成员。

“恭迎北阴酆都大帝。”

巨大的声音在传出了长水镇土地庙后,快速减弱,若不是申屠百里有着修为在身,怕是真的听不到这句话。

北郭郡是隶属北阴酆都大帝之下的?申屠百里呆住了。

但是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申屠百里便感觉到自己似乎处于一道恐怖的目光之下,像是将积雪暴露在七月的艳阳之下,申屠百里只觉得脑袋一震便失去了感觉,闭上双目之前,他似乎听到了一道声音:阴兵过道,活人避退。

第二百八十七章 虽远必诛

黑暗、迷茫、像是沉入了大海的深处,申屠百里隐隐约约地看到有着数不清青色灯火,闪烁在那青铜古战车之上。

斑驳的青铜战车似乎历经了岁月的波折,申屠百里抬头想要看的清晰一些,却又看不真切。

就当他准备朝着前方走去的时候,那遮拢着战车的雾气轻轻散开了,一道道冷蓝色的鬼火亮了起来,一团团鬼火聚集在骷髅的眼眸深处跳动着。

数不清的阴兵将他围的密不透风,他们的颌骨轻轻的颤动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一阵像是清风一般的呓语,伴随着阴冷的寒气似乎穿透了申屠百里身体,申屠百里的身体像是被冻结了一般,一种无法掌控自身的感觉从他的内心深处诞生一种慌乱。

“阴兵过道,生人避退!”

威严而冰冷的声音在虚空之中不断地呓语起来,像是不断重复的复读机,可那每一道声音都像是鞭挞在申屠百里的身体,那阴冷到极致的恐怖寒气顺着他的经脉进入了他五脏六腑。

申屠百里整个身子不断的颤抖起来,像是在接受恐怖的刑法。

这是发生了什么?申屠百里脑海之中隐隐约约地浮现着这么一个念头,但是很快便被那钻心的苦楚打断了。

一遍遍的轮回,无数阴兵的呓语像是最最恐怖的梦境,让申屠百里在其中沉沦,每次他回过神来,便又回到了最初的开始。

那诡异的阴兵再次伴随着冷蓝色的鬼火出现在他的世界之中,然后继续重复着那一句话语。

“阴兵过道,生人回避。”

………

等申屠百里醒来,已然是三天之后,他一阵开双眼便猛然坐了起来,神色惊恐像是梦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整个人的身体都不断地颤抖起来。

看着那木桌和自己身上搭着的被子,他才反应过来,他似乎是做了一场梦,好可怕的梦。

做梦之前,他在干什么来着?

申屠百里脑海之中一瞬间浮现出了一道伟岸的身影,一个巨大而古老的青铜战车,那一盏盏冷蓝色的灯火摇曳。

北阴酆都大帝……在申屠百里的脑海之中一瞬间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这时候一道声音响彻在他的耳边,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之中。

“醒了?”长水镇的土地公板着张脸,端着一碗泛着苦黄色的中药走到了申屠百里的身边。

“喝吧!”随手将手中的中药递给了申屠百里之后,矮小的土地公整个脸都皱了起来,他拄着一根木杖背对着申屠百里道:

“你这小子真的是不知好歹,怎么我如何好言相劝,你都一句都听不进去呢?好歹你也是仙门弟子,虽然入不了真正的仙门门楣,但也算是修道界的老人,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太阴学宫的水比之仙门估计也不多承让还犹有过之,若不是人家是正道,就你这般的偷窥就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在我的土地庙之外蹲点窥探,你也真是想得出来。”

长水镇土地公越说情越是激动,不自觉地转过身子,用手指指着申屠百里骂道,申屠百里被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之后,整个人还都有些懵,他张了张嘴却只道出一个字:

“我………”

“你什么你?”长水镇土地双目恶狠狠地瞪着他,三天前差点没有将他的胆子都给吓没了。

“你还想干什么?”

申屠百里被这么一堵,忽然不知道自己想讲什么了,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脑海之中的记忆,试探性的问道:

“那北阴酆都大帝?”

“啪!”长水镇的土地闻言,一个巴掌拍在了申屠百里的脑袋上,申屠百里被打的一个踉跄。

“你还敢提?我不是给你说了,你直接去问玄都吗?怎么看着我老头子好欺负,逮着一只羊往死里撸羊毛?”

顿了顿后,长水镇土地公深深地呼了几口气,然后背过身去。

“北阴酆都大帝早已经回到阴世了,想要找那位,你自裁说不得有可能见得到。”

“他已经见过了始皇帝了?”

“莫要再问,老头子我言尽于此,赶紧喝药,喝完滚蛋!”小老头子暴躁如斯,直接下了逐客令,看到申屠百里,他便觉得自己的心跳不断地加速。

申屠百里看了看手中苦黄色的中药,又看了看长水镇的土地公,他张了张嘴最终道出了五个字:“谢过土地公!”

………

封阴村的地界已然再也看不到了那荒凉破败的村落,秦军下令当地百姓将其全部拆去了,另行建造行的住处。

北郭郡现在每日之中都有着大量的流民进入其中,也亏得大秦现在的粮食在被革新之后,现在一年的存粮几乎相当于之前十余年的存粮,这才将之安抚下来。

现在,整个天下的目光都放在了北郭郡,所有在阳间争霸的人哪一个不知道,在北郭郡之中有着一位号称大秦始皇帝的君王。

有人嗤之以鼻,认为北郭郡这位帝王不知好歹,就这样早早就称王的人,一般只是帝王道路之上的垫脚石,是撑不到最后的。

有人则觉得这大秦神秘无比,似乎是雾里看花,他们疯狂吸纳着所有流民,却一点也看不出暴乱的迹象。

除了那些争霸天下的人,在妖魔界与阴司之中,北郭郡也是威名远扬。

妖魔之中甚至流传着一种说法“宁闯仙门,不入大秦”的说法,大秦在妖魔世界直接被描述为了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

最广为传颂的还有一个说法,世间大妖的实力排名全部以在大秦实力范围之内能否逃生来论述。

当然,嬴政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如果想,甚至可以直接强行统一这一方世界,可是这样没有什么用处,这个房子已经腐朽了,他嬴政容不得这些腐朽,他要彻底的葬送这一切,然后在废墟之上建立新的秩序。

当然,在这之前,他要给那所谓枉死城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无论是在大秦的地界之内,还是在大秦的地界之外,犯朕大秦,虽远必诛。

第二百八十八章 改天换地

当一个恐怖的帝国为一个人的意志而运转起来的时候,没有可以想象其能够爆发何等恐怖的力量,在日后两千年后的人们永远也无法想象当年秦始皇嬴政在这世间拥有的权柄。

那是能够动荡整个世间的权柄!

而现在,在李春秋的参与之下,嬴政得到的权柄更加恐怖,因为此时的大秦已经不是一个凡人帝国了,他已经有序的迈入了神话的盛世,即便是它还远远没有达到巅峰,也足以撼动一方并不是那么强大的世界,让其激起千丈波澜。

在嬴政的意志下,整个大秦帝国稳步的运转了起来,他们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枉死城。

除了蒙恬率领的数万秦军,与在无极宫之中俯视一切的李春秋,大秦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始皇帝陛下会盯上这么一个地方。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执行大秦的主宰的意志,没有人能够阻拦在大秦铁骑的身前,因为他们会踏碎所有阻拦他们的一切。

嬴政没有避忌什么,他不畏惧别人知道他的目的,他要做的从不避让。

嬴政直接一一封圣旨分发天下,表明了自己意志:他要踏平枉死城。

一时间,整个世间都彻底的疯狂起来,自古而起,人世皇朝和妖魔是独立的两个相互不干涉的个体,两者虽然在一片天地之下,可却从来没有帝王管到妖魔界之中。

妖魔界是世外仙人与仙门的自留地,但是现在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他直接公开妖魔界,将整个妖魔界暴露在了世人的眼前。

这带来的动荡是前所未有的,前无古人,后也不会有来者了。

这大秦的始皇帝陛下究竟是怎么一个狂人,他要在和天下群雄相争的同时,还要和整个妖魔界开战吗?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若是嬴政知道世人的疑问,他或许会回答他们,他是要真正的君临天下,天地之间,无所不服。

他要走的是一条几乎从来没有帝王走通过的路,这条路是无敌的路,也是霸道的路,注定是与众生为敌的一条路。

而他不许自己失败,因为他是嬴政,是大秦的始皇帝。

一瞬间,整个世间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往前千年,往后千年,都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刺激的事情。

甚至,南唐国帝都之中事情对于这来说也不过是一件小事。

整个南唐国的势力,开始在暗中逐渐的会盟,他们想要知道一些关于那位大秦始皇帝的事情,并看看需不需要结盟,在帝王的道路上,结盟而淘汰一些恐怖的对手不是什么让人接受不了的事情。

而那些隐世的门派也开始了动作,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那位压制他们的魔头最近似乎不见了踪迹,另一部分,他们也想知道这位帝王是要干什么,自古而来从来没有帝王将手伸进修道界,如果他踏平了妖魔之后,他是不是要将修仙门派也彻底化为自己手中的兵器。

数不清的修道门派在暗中的围观,他们想要看看这位帝王的实力,是否足以配的上他的野心,毕竟这世间有些许多人没有一丝丝的自知之明。

而更加让人的奇怪的是那道圣旨,圣旨之上言明,只要有人能够给大秦提供枉死城的信息,那么无论是妖魔、还是人族都可以得到大秦赏赐。

这一刻,似乎大秦压根不在乎什么妖魔之分。

………

黑山之上,浓雾将黑暗遮蔽在山脉隆起之处,在黑山的深处,一座巨大的妖魔城市在这里坐落,在人间只要是接近真仙境界的妖魔都有着自己的地盘,也有着自己的城市。

黑山老妖最近心中很是不安,这种不安从那日他从枉死城回来路途之上遇到了那位真仙后开始,自此再也没有停息过,像是有着什么天大的危机将要出现一般。

“那枉死城的老怪物,究竟惹上什么人?”

黑山老妖已经得到了关于大秦的详细消息,他比平常人还知道的更多,比如说枉死城和封阴村有着莫大的关系,甚至那位枉死城鬼王还邀请过他参与南唐国国运的事情,他也答应了。

不过最终这件事情却因为出现了差池被废弃了,最主要的便是那真仙的禁足。

“不过看上去,枉死城和封阴村对上的原因,应该是封阴村吧。”

封阴村是座恐怖的大阵,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算是多,但是黑山老妖却知道,封阴村的大阵一旦展开,改天换地,几乎接近于他们这些妖魔巨擘的实力。

之前,有消息传来,说那封阴村被平了,这说明什么,那不知名的大秦始皇帝很可能和那枉死城的鬼王交上手了,在知道枉死城的实力之后,还要和枉死城开战的,不是疯子,就是恐怖至极的人。

大秦的始皇帝会是一个疯子吗?黑山老妖不知道。

而且,北郭郡出现的可不只是那不知深浅的大秦,还有那被称为北阴酆都大帝的恐怖存在和一个从来没有听过名字的太阴学宫。

“这是要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啊!”

黑山现在还在观望,那位号称大秦始皇帝的人有着改天换地的气魄,但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改天换地的实力。

不过这也许是一个机会,一个站队的机会。

黑暗大殿之上,黑山老妖的身上缠绕着令人恐怖的黑气,他最终挥了挥手。

两个小妖见此,连忙走上了前方。

“去把这个交给大秦。”黑山老妖抬了抬手,一卷黑色的绢布从他漆黑雾气包裹上的身体之上飞了出来,这最终落在了地上。

两个小妖闻言,不禁抬了抬头,如果说在妖魔界现在有什么是最让妖魔恐惧的那么北郭郡肯定是首位的,但是他们还是遵循了命令,因为他们是黑山老妖真正的嫡系。

黑山老妖见到小妖退去不禁点了点头,他要试试枉死城,也要试试大秦。

至于为何试探枉死城,那自然也是因为枉死城的鬼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鬼王真正谋划的东西绝不是他说的那样简单。

“大秦始皇帝,看看你配不配地上你的野心。”

第二百八十九章 前无古人

北郭城,郡守府已经被去了牌匾,换上了秦王行宫的牌匾,上面的字体以大秦篆书书写,极尽厚重之气。

郡守府邸被明明暗暗数不清的秦军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便是真正的人间妖族巨擘也闯不进去,更何况嬴政修成了人皇经之后,掌控着大秦帝国气运的他可谓是一日千里,一身修为直追那仙门陨落之前的仙尊。

便是真的有人能够闯进其中,也起不了丝毫的波澜,若是再来一位荆轲,怕是便不是“图穷匕见,秦王绕柱走”的故事了,而是“王宫之上,图穷匕见,荆轲刺祖龙,祖龙抬手杀之”。

北郭郡的大道之上,早已经被铺满了石板,大秦以工代赈,让此世之间的四方流民有所从事,不至于无所事事,反而起了波澜。

街道之上,专用的驿站通信之道上,骏马飞驰,秦军士卒轻装坐在其上,一路从北郭城的城门之处,冲向了秦王行宫。

“报!三百里加急!尉武将军信!”驿站通信士卒一路冲进了秦王行宫之中,自古凡是加急密报,皆是不可阻拦,可直接送入宫廷之中,畅通无阻。

正在批示奏折的嬴政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听到了宫门之外的声音,他抬起了头,一双龙眸之中满是帝王气运。

“呈上来!”

秦王宫内官闻言连忙上前,走出了宫殿,将信使手中的信件结了过来,然后一路碎步跑到了始皇帝陛下的身边,将信件呈了上来。

在大秦没有容许,始皇帝周身五十步不得靠近,能够靠近的也只有大秦的内官。

嬴政拿起信件将上面的火漆拆开,从中抽出了一条紫色的丝绢,和一封秦军将军的亲笔信。

信件之上文字简单干练,说这丝绢是一位自称黑山老妖的妖魔让手下送来的,他已经探查过了,并且抓了几个妖魔核对,应该是没有错误,不过其中枉死城似乎自十天前便已经关闭了,已经很久没有妖魔见到枉死城内的妖魔出入了,不排除是陷阱,请始皇帝陛下圣裁。

嬴政随手打开了另一卷紫色的丝绢,在上面没有任何的开篇之语,只是简单写了枉死城的位置,与进入的方法,署名的位置留的是“黑山老妖”四个大字。

“黑山老妖?有些意思。”嬴政将信件与丝绢都放在了黑色的桌子之上,然后笑了笑。

这黑山老妖是枉死城鬼王的朋友,但是他这次却是第一个将枉死城的情报交给大秦的,这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这是一对表面兄弟,表面之上看着好的如同一人,但是实际之上相互忌惮,这黑山老妖想要借刀杀人。

第二,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巨大的陷阱,这黑山老妖想要与枉死城鬼王一起,将大秦掐灭在这情报上面的地方。

“可惜,大秦铁骑不是一群散兵游勇的妖魔能够匹敌的。”嬴政不在乎黑山老妖的信件是否有诈,他对于自己有信心,对大秦铁骑也有信心。

军队与一群妖魔的杂牌军差距能够有多大,这个问题嬴政曾经问过武安君白起,但是得到的答案则是:十人之内,妖魔胜,百人可以平局,但秦军略微劣势,千人之局可以屠之。

这些妖魔战损一旦到达两成,便离逃兵不远了,若是斩首战术,怕是直接会不战而降。

一群妖魔要是想玩阴谋诡计,那是自取灭亡。

“传蒙恬将军,王翦将军。”

随着嬴政的一声令下,很快王翦和蒙恬便到了宫殿之中,王翦是嬴政还是公子时,公子府的属官,现在刚刚二十四岁,便被嬴政提拔到了执掌三千秦军的将军位置。

其实被提拔的不只是他,现在整个大秦官员都偏近于年轻化,之前掌有大权的老官员,在已经在嬴政的父辈、祖辈那里便已经剔除的差不多了。

“赐座,朕事情吩咐你们,两件事,也是一件事。”看到两人进入大殿之中,一身黑衣龙袍的嬴政挥了挥手,让两人坐下,然后道。

“皇帝陛下吩咐,万死不辞。”王翦躬身道。

而蒙毅也拱了拱手,他是皇帝陛下的陪读,这种话本不必多说,蒙氏一族是帝王的家臣,也是帝国的犬马。

嬴政闻言笑了笑,他轻轻抬了抬手,王翦便感觉自己被一种不容抗衡的力量抬起身来,“祖龙乃仙人之徒,当千秋万世”这个传言一瞬间在他脑海之中闪现,然后他头低的更低了。

嬴政手指在桌案之上敲了敲,然后道:

“枉死城的位置,已经被查到了,是那枉死城鬼王的老友黑山老妖给朕的,已经核实,但仍旧有可能是陷阱。

但就是陷阱又如何?朕要灭了枉死城,没人能够阻止,三日后,起十二万秦军,由蒙恬领军,蒙毅为副手。”

嬴政的话语不容置疑,他要枉死城作为撼动此世修道界的一柄钥匙,这柄钥匙就必须打开它应该打开的大门。

这件事情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以前的帝王管不到那些游离在外的妖魔仙鬼,是他们无能,但是他嬴政不许任何游离在大秦帝国之外的不安因素。

回过头,看向了王翦,嬴政道:

“至于王翦你,你率领剩下的八万秦军守北郭郡,朕要做的事情,不许人打扰,那些南唐国的旧部分割南唐国,朕现在懒得理他们,但是如果他们敢来,你要替朕给他们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明白吗?“

王翦闻言,连忙低下头来,道:“诺!”

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他读史,也为官,可自古至今从未有人能够有始皇帝这样的权柄,始皇帝不需要大臣朝议,不需要大臣同意,他可以随意罢黜百官,宣布开战,整个帝国为他一人的意志行动。

这样的人,不需要敌对的意志,他是独夫,也是恐怖的独夫。

王翦知道大秦已经进入了崭新的时代。

“禀皇帝陛下,那如果枉死城内有真仙级别的强者如何?”这句话是蒙恬说的。

嬴政笑了笑,道:

“朕的师尊出关了,不日会来此世,若是有超越真仙级别的存在出手,师尊会出手,所以你的对手只有真仙境界之下的人,此次只许胜不许败。”

嬴政站起身来,走到了一边的窗帘处,望了望无尽星辰道:

“朕持国治世,当神器之重,要走的路是前人不曾走过的,也是后人不能重走的,就从这一战开始,区区南唐不过是一块垫脚石,但是第一步不许出错。”

“诺!”

“去吧,明日帝师就要到了,朕也要休息了。”

虎符被嬴政随手递给了蒙恬,然后在他肩头拍了拍,嬴政转身离去。

第二百九十章 疯子?

北郭郡,那个号称大秦的势力动了!

无论是修道界,还是南唐国境内那些分布错乱复杂的军阀全部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大秦的身上。

在军阀们看来,大秦就是一个疯子,在南唐国国主驾崩的时候,不主动去追求那帝王之位,却和一堆妖魔较上劲了。

而在修道界看来,大秦也是一个疯子,修道界有自己的规矩,在仙门陨落的今日,妖魔横行世间,即便是这位大秦始皇帝有着一郡之气运,也不足以将枉死城压下。

大秦此时在所有人眼中便是一个疯子。

在北郭郡北面南楚郡之中,南唐国的九成军阀在这里聚集,二十万大军在这里聚集。

天下局势不只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有合纵连横之道,大秦有着二十万铁骑,这是所有人都担心的一股势力。

但是现在大秦的二十万铁骑东去了一半还多,此时是北郭郡最空虚的时刻,他们现在想要做的便是攻其薄弱,让大秦进退不得,最好是将那位敢于自称始皇帝的疯子抓住,这样他们或许有机会收编这二十万人。

在另一方面,修道界的目光则是在枉死城事情上,那位帝王想要压服修道界,但是他们便要看看,他们有着什么本事。

羔羊谋虎,也不知道是可叹可悲。

………

北郭郡,秦王行宫之中,嬴政着黑衣帝袍,静静地等待着。

战争,他从来不畏惧,你要战,朕便给你们战争,希望你们不要后悔就好。

“你长大了,曾经赵国的少年,已经成为一代帝王,走上一条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李春秋从虚空之中走出,看着嬴政笑道。

“师尊!”见到李春秋来到这里,嬴政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

在李春秋的面前,他依旧是那个在赵国的孩子。

李春秋抬了抬手,嬴政便感觉到了一种恐怖的力量从其中涌出,将他扶了起来。

“行了,虚礼行给谁看呢?你师尊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李春秋见此骂笑道,小徒弟长大了,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礼数不可失。”嬴政被扶起身后道。

李春秋笑了笑,他看了看嬴政道:“你小子在这里等你师尊,是有事情求你师尊吧。”

“枉死城……”

还没有等嬴政说完,他便被李春秋打断了,李春秋掐指推演了一下道:

“枉死城地下有个很强的家伙在地底之下装死,不过师尊会帮你收拾掉,你放心,没有真仙境界之上的人会参与这场战争,这是属于我弟子的舞台,你师傅不会让别人打扰你的。”

说到这里,李春秋转过身来笑着看着嬴政道:

“好好对付你的对手吧,为师去枉死城走一遭!”

说完之后,李春秋转身准备离去,这时候,嬴政开口了。

“师尊,鬼王还请留给弟子,弟子说了要平了枉死城,他的命弟子也收了。”

闻言,李春秋侧着身打量一下嬴政,感知了一下他体内的帝王气运道:

“不错,帝王实力果然是一步登天,不过再增长起来,等待你的只有无穷的战争了。”

“弟子无惧战争。”嬴政躬身,朗声道,说的掷地有声。

无论是李春秋那一世,还是此世秦始皇嬴政都不是畏惧战争的人,你要战,便给予你战争。

无论是六国、匈奴、百越,都不能让他有丝毫的让步,他就像是一股不会丝毫退步的洪流,将所有阻拦在他路上阻碍全部冲开。

“师傅等着你得胜。”

李春秋笑了笑,一身白衣转身消失在虚空之中,

………

枉死城,生在此世最污秽的黑暗之地,它生在阴阳之间,藏身于虚幻之中。

便是昔日仙门十二仙尊都在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在枉死城闭门的时候,打入其中,这是便是枉死城的底气。

厚重的鬼门牢牢紧闭,似乎将岁月时光也一起封闭在了鬼门之外,在枉死城的大大殿之中,枉死城的鬼王在这里独自坐着,他身前是那一只绣花鞋,身后是那一具具棺材悬空,在其中铁棺悬挂在最中央,被一只锈迹斑驳的铁枪钉在虚空之中。

枉死城鬼王身上缠身的黑气已经散去了,露出来一张溃烂到已经看不出人形的面目,他的腐肉跟白骨交织在一起,像是从地狱之中爬回来的人类。

望着眼前鲜红的绣花鞋,神位枉死城鬼王的孟疆疯狂嘶吼道:

“大秦始皇帝,我孟疆要你死。”

像是听到了枉死城鬼王的嘶吼,那在他们面前诡异雕塑再次被妖冶的赤红色道纹包裹了起来,虚空之中一道幻影显现,然后没入了雕塑之中。

“不要妄动。”嘶哑而古老的声音从雕塑之中传出来,那诡异的雕塑上下骸骨上下晃动着。

“再苟且一千年吗?”孟疆冷冷地看着雕塑,他知道他应该等,从封阴村少年化为枉死城鬼王,这一千年他已经等,现在应该做的便是继续等下去。

但是知道并不代表他能够等下去。

“那她就白死。”

“封阴村这一千年就白白受苦。”

“你可以去死,但是你只能一个人去死。”

“还想死吗?”

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诡异的雕塑冷冷的回应着孟疆。

一切无言。

“你可以等到他们死后,亡魂终要在枉死城消亡。”

“好………我等!”

孟疆咬牙切齿道,就在此时,一道巨大的声音响起。

“轰!”

隐匿在虚幻之中的枉死城的虚空忽然颤动了一下。

然后一只遮天的大手出现在枉死城之外,像是一个通天的巨人从虚空之中按了下来。

那巨大的手掌狠狠拍在了枉死城的大门之上,整个枉死都震动了起来。

那一刹那,枉死城的鬼门被彻底轰开了,一切的虚幻被化为现实。

………

漆黑的大地之中,十二万大秦军队面前,一个巨大地虚幻城市忽然之间显示了出来,像是被从一方世界之中挤了出来。

李春秋一身白衣,恍若谪仙,他站在虚空之中,对着蒙恬淡淡地吩咐道:“做你们要做的事情吧,本座来只是处理个不认不鬼的家伙。”

“喏!”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人间,我无敌

枉死城剧烈地震动起来,整座城池都能感受到那恐怖的震感,虚幻与现实的界限破碎成无数的碎片,虚空在颤抖。

巨大的失重感笼罩着整座城池,让枉死城从虚空之中坠落如破碎的交界之中。

枉死城被拉入了现实之中,一座巨大的城市像是凭空一般出现在夜色之下,整个城市之中的妖魔被震的七零八落,数不清的建筑崩塌。

多少年了,即便是仙门也只能将枉死城逼入那虚幻的空间之中,但是现在枉死城最大的后手被打破了,那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彻底粉碎了虚幻与现实。

璀璨的星空之下,夜风呼啸,吹低了看不清种类的草木,一座巨大的城池从虚空之中落下,大地震动,黑暗之中无数的灰尘冲天而起,如同沙暴一般。

大地之上崩碎出一道道的裂缝,从枉死城的脚下蔓延到远方秦军的脚下。

“杀!”随着蒙恬一声令下,十二万秦军动了起来,像是移动起来的山岳,朝着枉死城撞了过来。

枉死城的大门已经碎了,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一切。

李春秋站在虚空之中,看着这一场战斗,战鼓的声音震动天宇,火焰在大地之上燃起,到处都是厮杀声。

枉死城之中的妖魔还没有从惶恐之中回过神来,数不清的身着甲胄的秦军士卒便已经冲进了枉死城之中,蒙恬从容地将军阵展开,巨大的白虎在虚空之中咆哮。

战!

秦军士卒如同从高山之上奔涌而下的洪流,将一切妖魔冲散在枉死城之中,有备攻无备,有心算无心,没有经过训练过的妖魔直接溃散了。

被数不清的秦军士卒裹挟着朝着枉死城的深处冲去。

在秦军背后的虚空之中,大秦巨大的气运黑龙自虚空之中盘踞着,它冷冷看着世间的一切,双目之中的神韵灵动。

千里之外的北郭郡,嬴政右手按在那大秦传国玉玺之上,霸气无匹的黑色光华将之彻底包裹,他的双目之中黑龙游走,远隔千里窥探着战场。

李春秋站在枉死城之外,淡淡地看着这一切,衣袖随着夜风飘舞着,他缓缓从虚空落下,数不清的秦军为这位大秦的真仙留出了余地,如同避让高地的流水。

踩在大地之上,李春秋抬了抬头,瞥了一眼远处的战场,便收回了目光。

这是他徒弟的战场,不是他的,念头即此,李春秋一步踏出,消失在虚幻之中。

他也有他要做的事情,阴世轮回确立需要那鬼蜮之主寄居的深渊,只要这深渊到了他的手上,这轮回也算是成了。

他立着漫天神佛,成那就那道祖,他徒弟征万界,成就天帝之位,岂不美哉!

………

枉死城深处的禁地之中,李春秋凭空浮现在那诡异的雕塑之前,那雕塑还是漆黑而诡异的模样,在雕塑的身前是那悬空的无数棺材。

这叫做葬虚,是将无形的虚幻寄居在现实的一门高深的道法,而要想成就这么一座阵法的要求,便是必须要有一脉同血缘的人们共同祭献。

“是你!”一道惊恐的声音在李春秋的身后响起。

枉死城鬼王黑气缠身,已经遮蔽了自己的身形,可他的身子却在不断地颤抖着。

李春秋是来过枉死城,当时是为了将这些人间大妖禁足,他自然给这些大妖留下了足够深刻的映像。

轻轻瞥了一眼这位枉死城的鬼王,李春秋轻轻地挥挥手,那枉死城鬼王周身的空间忽然扭曲了起来,下一刻瞬间,他便消失在了远地。

枉死城鬼王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出现在了战场之上,他的耳边只出现了一道冷淡的声音。

“你对手可不是本座。”

就在枉死城鬼王出现的下一刻,盘踞在虚空之中的黑龙就如同活了过来一般,从虚空之中跃出,巨大的黑色龙躯遮天蔽日。。

吼!

龙吟虎啸,百兽浮沉。

远在千里之外的嬴政一瞬间将自己的神驾凌到了战场之上,一瞬间就像是他自己真正来到了战场一般,他注视着那枉死城的鬼王。

恐怖的气运黑龙一瞬间暴涨起来,巨大龙尾狠狠地拍下。

虚空破碎,枉死城的鬼王一瞬间激射出去将枉死城厚重的城墙撞出来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黑色的气运黑龙在这一刻越发的凝实起来,似乎要由虚化实,一片片鳞片越发具有金属的光泽,整个龙身充满了钢铁一般的力量感。

“朕说了灭了你,你便逃不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凡四海之地,皆是他的子民,他说要谁死,谁就必须死。

枉死城城墙之上的巨大坑洞之中,漆黑如墨的身影从其中飞出,战在虚空之中一双猩红的双目与气运黑龙远远地对视着,鬼王咬牙切齿地从自己的口中蹦出来了五个字:

“大秦始皇帝!”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既然来了,就死在这里吧!”

枉死城鬼王嘶吼道,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没有杀死这位大大庆始皇帝的机会,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来到了枉死城。

枉死城可不只是隐匿在虚幻之中那么简单,它本身便是一件恐怖的杀器,由与封阴村先祖有关的鬼蜮之主经营了不知道多少年。

鬼王身上黑气忽然从虚空之中,滋生了出来,黑色的雾气像是点燃了大地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蜂拥而去。

赤红色的阵纹从大地之上蔓延开去,世间阴阳开始摇曳起来。

在枉死城的深处,那诡异的石雕亮了起来,一道道的赤红色道纹从诡异石雕的底部朝着那狰狞的雕塑头顶蔓延而去。

李春秋望了望那石雕,然后重新将目光放回到了那悬在半空之中的棺材之上。

师如父,但……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出去闯荡的,没有人可以守护孩子一辈子。

这阵法终究还是让他自己闯吧!

“装死吗?”李春秋抬着头望向了那虚空之中的铁棺,铁棺被锈迹斑驳的青铜枪穿过,像是被钉在了虚空之中。

“我们无冤无仇!”锈迹斑驳的铁棺轻轻摇动,似乎里头真的躺着一个活人,沉睡了千百年。

李春秋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要深渊,至于你的命,可以留给那封阴村的可怜人,骗了人家千年,总是要还的。”

“真仙不是无敌的。”这似乎是警告,虚空之中数不清的棺材轻轻摇晃着,像是在诉说这什么。

“但是……在此世,我是无敌的!”

李春秋笑了,虚空之中那数不清的棺材一瞬间炸裂,时空像是被碾碎了一般,恐怖的压力狠狠压在了那铁棺之上。

人间,我无敌。

第二百九十二章 说无敌便是无敌

枉死城深处,淡蓝色的光华闪耀着,将整个城池映照成淡蓝色的模样,像是有一道恐怖的目光打量着世间。

在枉死城的战场之中,无论是妖魔,还是秦军都能够感受到那隐藏在枉死城深处的恐怖力量,不过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力量挡了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泄露。

可即便如此,恐怖的威势还是透过了屏障,震动着整个枉死城。

执掌秦军的蒙恬见状,高声道:“那是太阴学宫宫主,我大秦帝师,无需畏惧,战!”

蒙恬鼓足了法力将声音传遍了战场之中的每一个角落,妖魔闻言更加的惶恐起来。

对方竟然有着这么恐怖的帮手,枉死城不能呆了,鬼王他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怎么能够顾得上他们。

妖魔终究是自私自利的,他们很能为了统一的利益拼尽全力战斗。

但大秦士卒闻言却气势更胜,那虚空之中白虎虚像越发的凝实,爆发出来的力量让所有人惶恐。

本就倾斜的战局,在这时候更加的明显了。

在枉死城的禁地之中,李春秋一身白衣站在虚空之中,在他的身边虚空破碎出来一道道的裂缝,密布在虚空之中。

远处所有的木棺已经彻底的破碎,只留下了一团团黑气被串联在虚空之中,一道道黑气的中心,那青铜古棺上斑驳的绿色铜锈瞬间脱落,一道道裂纹布满了整个青铜古棺。

李春秋的法力像是瀚海一般的翻滚,整个天地似乎都在他的面前颤抖着。

隐匿在铁棺之中的鬼蜮之主,感觉自己的脑海之中像是被火红的烙印灼烧了一般,那是恐怖的意志几乎在一瞬间将他重伤。

他见过真仙级别的力量,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恐怖的力量,这绝对不只是真仙境界应该有的力量。

恐怖的力量裹挟在铁棺之上,铁棺每一寸的地方都承受着超越千钧的力量,整个铁棺被压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恐怖的法力渗入铁棺之中,灌入虚幻的世界之中,开始浸入深渊之中。

他………这是想……将深渊从隐匿之中拉出来。

怎么可能?这真的是真仙吗?

深渊是一方天生地养的空间,这方空间几乎演化成为一方小的独立的世界,这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拉动的。

但是虚幻世界之中,深渊世界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瞳孔被缓缓拉动着,一道道淡蓝色的光华顺着鬼蜮之主的神念拉动着它。

他………竟然真的拉得动。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不然肯定会死。

鬼蜮之中完全不敢赌下去了,那人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人间——他无敌。

一旦深渊世界被抽离而出,他就死定了。

“万鬼乱人间!”

古老的青铜石棺下一秒寸寸崩碎,一块块铜块飞射而出,一个巨大的黑洞展露出来,它被一杆陈旧的青铜枪钉在虚空之中。

黑洞瞬间爆发出来了恐怖的吸引力,虚空之中被一个个铁链锁住的黑气一刹那便被吸入了黑洞之中,然后一个个狰狞的面目从黑洞之中冲出。

李春秋淡淡地看着这一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他的面前没有秘密的鬼蜮之主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无敌,可不是一句空话。

白衣悬空,万鬼夜行。

李春秋站在虚空之中只道出了一个字:“定!”

定身法!

弹指之间,整个天地似乎被都被定住了,那虚空的裂痕也毫不例外,一切似乎化为了一副不会动的三维画卷。

那虚空之中夜行万鬼自然也不例外。

鬼蜮之主可以感受到自己意志存在,但是却也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身白衣的李春秋从虚空万鬼之中走下。

虚空之中似乎有着一个个台阶,李春秋拾级而下走到了那青铜棺面前,铜棺材之上黑洞也似乎静止了下来,李春秋静静地看着它。

“我说过,此间,我无敌。”

随着李春秋的话音落下,虚空之中万鬼瞬间破碎,被彻底泯灭于无形之中,恐怖的法力波动在李春秋的身上波动着,压抑着整个时空。

鬼蜮之主就看着李春秋这样站在他的面前,他心中的恐惧到达了极致,便是千余年前仙门十二仙尊齐出也没有给他这般的绝望。

那深渊世界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它飞快跨越着虚幻与真实的距离,朝着现世飞了过来。

不行,这样下去真的会死……鬼蜮之主心中不由地震颤道:

“玉碎!”

鬼蜮之主选择了破釜沉舟,他别无选择,整个枉死城动了其阿里,枉死城鬼王是枉死城的掌控者,但是他却从来不是枉死城的主人,枉死城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从深渊之中诞生的鬼蜮之主。

正面战场之上,巨大的气运黑龙身上一道道的黑色鳞片似有脱落,嬴政吃力地进攻着,他是意志驾临而来,尽管帝国气运是妖魔克星,但却对于汇聚了枉死城积攒不知道多少年的怨气加身的鬼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在怨气的加持之下,鬼王虽然处于下方当时仍旧能够抗衡,但是很快他便觉得不对了,汇聚他身体之中的怨气忽然散去了,整个枉死城颤动起来。

无尽的怨气朝着枉死城的禁地之中蜂拥而去,一路横行的怨气裹挟着数不清的妖魔,冲入了黑洞之中。

李春秋就这么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转头朝着嬴政方向望了一眼。

“我本来想让他成为我弟子的磨刀石的。”李春秋摇了摇头,没有了这枉死城的大阵,那鬼王抗衡不了嬴政,哪怕他苦修千年。

“可惜了!”

回过头,看向了鬼蜮之主,李春秋伸出了右手,修长如玉的大手直接拍了下去。

“该结束了!”

一瞬间整个枉死城都震动起来,巨大的裂痕一瞬间遍布了整个鬼城,虚空之中那黑洞与无尽的赤红色道纹缠在一起,无尽的力量炸裂开来。

可却没有打破李春秋封锁。

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按了下来,一力压万道,恐怖的法力狠狠压了下来。

鬼蜮之主的恐怖力量一瞬间被压了回去。

虚空鼓胀了起来,一个巨大的开口漏了出来,隐隐从中可以看到一方阴暗的世界,像是无尽的深渊。

李春秋伸手一抓,一道黑色气被他握入了手中,抬起头望着深渊,李春秋笑了。

“轮回有了!”

深渊本是这方世界天生地养的一方轮回胚胎,可惜其中诞生了鬼蜮之主,不然早已化为真正的轮回。

李春秋就是要让他化为真正的轮回。

傲立在虚空之上,俯视着整个枉死城,李春秋看了看手中的黑气,那是重伤的鬼蜮之主。

说无敌便是无敌,这可不是一句虚言。

第二百九十三章 立轮回

枉死城的大战仍旧在继续,烽烟缭乱,虚空之中那恐怖的湛蓝光辉却已然隐匿。

李春秋看着身前那如同天堑的深渊世界,抬了抬手,那被青铜长枪钉在虚空之中的深渊世界随着那深渊一起消失了。

“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吧!”

李春秋话语落下之后,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枉死城的禁地之中,在他消失之后,那狰狞的石像忽然之间寸寸龟裂,最终化为了飞灰,

一切像是从来没有出现一般,只留下了一地的尘灰,千年恩怨也该散了。

………

枉死城的深处,一身白衣的李春秋凭空浮现,无声无息。

淡蓝色光华在李春秋的身后闪耀将黑暗驱散,露出来了一个残破的石碑,石碑上写着“封阴村”三个大字,似是鲜血淋漓。

黑暗之中,密密麻麻的身影下意识地后退,似乎那淡蓝色的光辉灼烧一切。

“一千年,该结束了,不是吗?”李春秋环视四周,淡淡的笑道。

在李春秋的身前是一群不人不鬼的怪物,无比扭曲的畸形身影在黑暗之中攒动。

他们是封阴村的村民,一群自愿抛却人身遁入鬼道,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人。

见到李春秋出现之后,那一个个诡异的身影佝偻着,他们扭曲的眼眸之中斑驳下是说不出的畏惧,他们围绕着李春秋散开了一个圆,不知所措。

封阴村是一个不该存在的村子,村子里生活着一群怪物,但这群怪物却是世间最可怜的人。

李春秋专门来此,便是来解脱他们,世间多数事并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是既然看到了,总不能不管。

“老太婆死了,鬼王死了,你们被骗了一千年,也该知道真相了。”李春秋将手中那团黑气扔向了虚空之中,鬼蜮之主那段千年之前的记忆投影在虚空之中,展示出来了一千年前的记忆。

湛蓝色的光华之中,画面纷飞,显示出来一千年前的世界。

一千年前,天地孕育的轮回之所,不知道什么时候孕育出来了一个意志,它汲取着轮回之所的力量生长,到达了世间的极致,几乎真仙的境界。

在他拥有了意识之后,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鬼蜮之主。

但是却因为轮回之所的限制,他无法踏入更高的境界,于是他闯入了人间,寄希望于将人间变成鬼蜮来蜕变自身。

可它却遇到了最鼎盛的仙门时代,鬼蜮之主被执掌“非生”的仙门十二仙尊封印,在封印之前,他留下了最后的后手改换了一个修道人的记忆,让其后人历代为了解封他让人间化为鬼蜮努力。

后来这位修道人立下了一个村子,而这个村子便叫做封阴村。

起先,封阴村本来虽然是为了将人间化为鬼蜮存在的,但是他们并不是这非人非鬼的模样。

但五百年前,封阴村出现了“和解”的声音,不再想将人间变成鬼蜮,于是鬼蜮之主让所有的封阴村村民变成了不人不鬼的存在,永远无法出现在人间。

自此,又是五百年的黑暗。

直到五十年前,仙门发现了封阴村,正准备深入调查的时候,却遭遇了孤鸿子偷袭十二仙尊,仙门陨落,诸道遁隐,一切进入了真正黑暗世道。

虚空的投影缓缓散去,最终只剩下了一道黑气,李春秋轻轻一弹指,黑气便落在了封阴村的人群之中。

“有始有终,有因有果,这是缘法,也是报应,这是那鬼蜮之主的魂魄,他欺你们一千年,也该轮到报应之时了。”

话语落下之后,李春秋便转身离去,身影一阵虚幻便消失在了虚空之中,在他离去之中,淡蓝色的光华彻底消失,只留下了一道道猩红的目光,充满了嗜血望着那一道黑气。

食肉饮血,剥皮食筋………

冤有头,债有主,当报应来得时候,有时候会有些残忍。

………

苍凉的阴世之中,数不清的厉鬼穿行在酆都鬼城之中,忽然之间酆都鬼城之上忽然之间裂出一道巨大的缺口,像是饕餮的大嘴,要吞噬天地万物。

数不清的目光落在了虚空之上的黑洞,十殿阎罗之下的鬼差快速从大殿之中飞出,朝着虚空之上的黑洞冲去,布防在酆都鬼城周边的阴兵,也纷纷列阵将黑洞为主。

就在那刹那之间,那虚空之中空间膨胀了起来,一柄古老的青铜长枪在黑洞之中显露出来,像是将黑洞钉在了虚空之中。

这时候,北阴酆都大帝与十殿阎罗之首秦广王,也出现在了虚空之中,凌空而立。

在那异象显示之前,他们便已经得到了李春秋的告知,这是轮回之基,务必好生看守。

轮回,阴世终于等到了这轮回开始。

天地高远,万物阴翳,阴兵护道,帝王凌空。

所有阴兵都在等待着酆都大帝的赦令,一身阴世帝袍的北阴酆都大帝看了看虚空之中的青铜古枪之后,才缓缓开口道:

“这是轮回之基,好好看守,不日会有盖世大能来此,立轮回之地。”

轮回之基?无论是阴兵、鬼差,还是酆都鬼城之中那一个个游魂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柄青铜枪之上,轮回吗?

投胎转世的机会终于来了吗?

阴司有序,除了追魂索魄的鬼差之外,所有的鬼魂都不准在阳间现世,没有任何鬼魂可以例外,他们只有轮回一个机会可以回到阳间。

酆都大帝的话音落下不久,一道湛蓝色的光华出现在虚空之中,李春秋一身白衣,与这混沌苍凉的世界格格不入。

在李春秋现身的那一刻,北阴酆都大帝与秦广王齐齐躬身,随之数不清的阴兵鬼差与那孤魂野鬼拜倒了一地。

虚空之中那种力量像是清冷的月光照耀着整个酆都鬼城,李春秋看了一眼众生后,缓缓开口道:

“轮回当立。”

浩大的声音不过刹那之间传遍整个阴世,李春秋伸出一只手,虚空之中蓝色的光华绽放出无上的色彩,整个虚空都动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旋转于六道之生死

轮回,生死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要想建立诸天的神道秩序,那就要建立诸天的神道轮回,这诞生于那方世界的深渊便是最好的,它本身便是天生地养孕育而出的,若不是那鬼蜮之主从其中诞生,它早已经成为那方世界的轮回。

可鬼蜮之主诞生了,它是轮回诞生的劫数,也是轮回的命数。

湛蓝色的光华无尽的光辉,将以阴世巨石铸就的酆都鬼城映照出一种独有的冷色调,像是清冷的月色,却又沁人心肺。

李春秋伸出修长如玉的大手,按在了虚空之中的那一柄青铜长枪之上。

古老的长枪被一寸寸地拔出,整个虚空都在震荡,像是那柄青铜长枪刺伤了一个虚空之中怪物,这个怪物现在在颤抖。

整个虚空膨胀着,那是一种无法描述出来的感觉,在酆都鬼城之中鬼魂们都可以感受到那种虚空的膨胀,可却没有办法描述这种感觉。

玄之又玄,不可言喻。

淡蓝色的光华包裹着虚空之中那恐怖的膨胀,像是在酆都鬼城的上空像是出现了一个巨大月亮。

随着李春秋将手中的青铜长枪拔出最后一寸,那漆黑的黑洞飞快的夸大起来,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在虚空之间浮现出来,像是一个从虚空黑暗之中爬出来的世界。

但是无有人知道这是一个独有的世界,李春秋将手中的青铜长枪随手一扔,长枪便落在了酆都的面前,阴世厚重的石碑就像是豆腐一般的脆弱,长枪大半直接没入了其中,若不是酆都伸出手按住了那长枪的末端,整个长枪都要没入其中。

李春秋也不看他,只是淡淡的看着那虚空之中疯狂扩大的黑暗,道:

“不次于真仙的兵器,你可用之。”

酆都看了看手中的长枪,轻轻一拉,那长枪从大地之中被拔出,古老的青铜长枪像是遇到了什么惊喜的事物,轻颤了起来,长枪之上的锈迹全部脱落,露出了了上面墨色的道纹。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噬魂之感从其上传了出来,数不清的厉鬼朝着长枪走了过来,直到酆都轻轻震了一下手中的长枪,万鬼才停了下来,眼中尽是迷茫之感。

酆都将长枪收了起来,然后拱手拜道:“谢仙人!”

李春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从虚空之中被挤出的深渊世界,酆都鬼城的万鬼望着那虚空之中的白衣揣度着他的身份,从态度来看,这位仙人似乎比酆都大帝还要高了许多。

而见过李春秋的黑白无常则是低声不敢言语,他们实在没有想到昔日在泰山之上的那位有着这样高的地位。

“轰轰轰………”

巨大的声音爆裂在酆都古城之上千丈之处,恐怖的音浪将万丈之上的云雾都震散了几分,整个酆都都为之震动。

漆黑的黑暗深渊从那虚空之中的黑洞里被挤了出来,整个天地都黑了下来,数百里的大地都被黑暗遮蔽,这是何等的遮天蔽日。

下一刻,虚空之中湛蓝色光华化为了蓝紫色的电光,将整个深渊直接包裹起来,恐怖的力量肆无忌惮地挥洒着。

本来的月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恐怖的雷球,闷雷一般的声音让所有人胆颤。

李春秋伸出了双手,灵台大海之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无尽的法力裹挟着湛蓝色的赦令将遍布虚空的雷球报过来起来,整个虚空都在震颤。

隆隆声从未停止,像是虚空怪物的嘶吼。

“起!”

伴随着李春秋的声音,那恐怖的雷球被托举了起来,朝着高空而去。

李春秋带着那深渊世界冲出了酆都鬼城的上空,朝着东城门外去了。

酆都鬼城之中,北阴酆都大帝瞥了一眼身后万千阴兵道:“持戒酆都鬼城,不容动乱,传本帝之令,让五方鬼帝领兵二十万随我来。”

话语刚刚落下,酆都便与秦广王随着李春秋的身影传过了那东城门。

酆都鬼城东方三百里之处,璀璨的湛蓝色光华将整个天地映照出莫名的色彩,虚空之中,一身白衣的李春秋托举着那恐怖的深渊世界,伴随着可怖的“隆隆”之声,停在了虚空之中。

李春秋捏了捏法决,触碰那不可及的道韵,闭目了片刻之后,睁开了双目,他的目光深处一座巨大的石碑如同山峰矗立。

“无生妙地,生死依存,当是立轮回的不二之地。”

随着李春秋的声音响起,恐怖的道韵伴随着那湛蓝色的光华,如同墨色沾在宣纸之上晕开了一般,虚空之中的深渊世界的落了下来。

李春秋滔天的法力在晕开了的湛蓝色光辉之中,凝聚成了一道道赦令,无数数不清的赦令连成一片,像是一件巨大的衣衫将深渊世界披在其下。

“融!”

湛蓝色的光辉之下,那深渊一般的黑暗世界似乎融化了一般,绽放出来无尽的色彩。

黑暗与阴世在那数不清的赦令光华之下逐渐地融合起来,整个大地都被湛蓝色的光华映照成纯粹的白色,一瞬间,从未有过白日的阴世之中似乎升起来了一个淡蓝色的太阳一般。

黑暗与白色逐渐旋转了起来,黑中有白,白中有黑,运转不停。

三界众生,轮回六趣,如旋火轮。

李春秋立身在湛蓝色的光华之上,相比于那浩瀚的世界,着实渺小,可却承载着无穷无尽的势。

撼动一方世界,便是真仙也有力未逮,可李春秋的法力就像是无穷无尽一般,自古而来从未有过这般的修道者,或许也再也不会有了。

“循环三界内,犹如汲井轮………”

“众生无始以来,旋转于六道之生死,如车轮之转而无穷也……”

………

一道道的声音如同铜钟巨响,回荡在阴世大地之上,巨大的轮回在阴世之上,如同阴阳转动的太阳。

李春秋单手将这浩瀚的大日压入了阴世的大地之中,淡蓝色的光华逐渐的退去,黑色的深渊逐渐化为了一条长河,一座古桥,满地彼岸花,开到长河尽头。

真正的轮回在那河流的深处,奈何的对面,生生死死轮转不休。

“轮回成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是始祖龙啊

浑浊的红黄河水流过这苍凉的大地,似乎给阴世带来了某种生机,而那蓝灿灿的彼岸花绽放出一种说不出的璀璨与迷幻之感,优雅的蓝色随着河流蔓延到时光的尽头。

李春秋站在岸边望着那浑浊不堪的流水,有些失神。

黄泉水流忘川河,忘川河河畔彼岸花,究竟是他听闻了神话塑造了一切,还是他塑造了一切又被后来的自己看到结果。

阴世无声,李春秋迷失在自己思索之中,以至于他身后,酆都与秦广王到来之后,他仍旧没有察觉。

酆都与秦广王施礼之后,却没有得到李春秋的回应,两人只能弓着身子站在李春秋的身后。

若是被阴世之中的众人看到,怕是要大惊,李春秋的身份要比他们想象还要高,他本就是神话的塑造者,书写着广博浩瀚的神话篇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春秋才回过神来,他没有管自己身后,反而是伸出手,一块巨大的苍白色巨石凭空从大地之上翻了起来。

李春秋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之中勾画起来,石屑从虚空之中的巨石之上滑落,落地便化为了纯白色的齑粉随着风飘散。

黄泉路、奈何桥、忘川河…………一个个大字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被深深的印刻在了虚空之中那数百丈之长的巨石之上。

随着最后一个字收笔,李春秋收回了自己的手,屈指一弹,虚空之中的巨石一瞬间分裂成一块块石碑,随之冲天而起。

“去找你们自己的位置吧!”李春秋收回了手后,呢喃自语了一句后才转过身来。

那分裂的石碑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冲向了远方,只有三块石碑落在了那沧桑的石桥两侧,酆都余光扫过了那临近的两块石碑,上面分别写着:忘川河、奈何桥。

这便是这里的名字吧,也不知道春秋先生在起名的时候在想些什么,这些名字又有着什么深意。

还没有等酆都与秦广王深想,李春秋已然伸出了手,沛然巨力将两人扶了起来,李春秋随手摘下了一朵幽蓝色的彼岸花放在鼻间嗅了嗅后,闭目道:

“这轮回之所,由我赦令而成,只有你二人赦令授权才可以进入其中,天地玄黄,黄为最次,此黄泉轮回之所,你等务必牢牢看住。”

酆都望了望那深入云雾的彼岸,与秦广王相视了一眼,眼中是深深的震撼,他们可以感受到一种界限,像是从一方世界到了另一方世界,模模糊糊,却又清晰的存在着。

李春秋轻轻地睁开双目,彼岸花带着一种渗透入灵魂的惬意之感,当真是与人间所有的花朵都截然不同。

“诸世轮回独立开来,这轮回需要一位守桥人,持此方轮回的权柄,忘却今朝,方有来世。”

酆都与秦广王闻言躬身道:

“诺!”

他们已经无法想象眼前这位春秋先生究竟到了什么境界,他或许已经超越了那些典籍之中记载的境界吧。

放下了手中的花朵,李春秋笑了笑,然后转身消失在了阴世之中,苍凉阴世之中,只是从此刻多了一条永远不会消逝的浑浊河水,漫漫无期,岁月长流。

………

与阴世漫漫无期的河水不同是,阳间的战争还在继续。

枉死城之中,烽烟摇曳在虚空之中,数不清的魑魅魍魉在黑暗之中疯狂的遁逃。

漆黑色的军阵行进在大地之上,合成巨大的包围圈,围而杀之。

长刀出鞘,凄惨的叫声之中,莫名的液体飞溅。

九天之上,大秦的气运黑龙巨大的龙尾一甩,虚空震动,一道黑芒扫过大地,石板崩碎,扬尘四起。

待到烟雾散去,却只见大地之上一个巨大无比的坑洞,深入大地十余丈。

在坑洞深处,一副残躯无力的躺在大地之上。

那缭绕的黑气已经散去,只留下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躯体,白骨之上缠着腐烂的血肉。

在鬼蜮之主收回了枉死城掌控权的时候,战斗的天平百年已经彻底的倾斜了起来。

鬼王在巨大的坑洞之中,奋力挣扎着,却无法站起,他整个人已经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吼!”

九霄之上,黑色的游龙乘风而下,如同金刚浇筑的龙爪狠狠踩在了鬼王的身上,鬼王经脉寸寸碎裂,灵体几乎散去。

他微微仰着头,与那巨大的龙眸对视着。

“我……不甘啊!!”

漆黑的气运之龙,俯视着鬼王缓缓道出一句:

“昔日之言,今日履之。”

龙爪猛然收缩,在枉死城搅动风云了五百年的枉死城鬼王身死。

自古而来,胜者为王,帝王之事说不得对错。

在大秦而言,无论鬼王一生多么悲惨,都是敌人,是有可能搅动大秦安稳的不安因素,他只有彻底死了,才是最好的。

低头看了看彻底化为了飞灰的枉死城城主,黑龙腾空而起。

“蒙恬,降者不杀,朕要回北郭郡看看那些不成器的对手。”

虚空之中嘱咐了蒙恬一句后,大秦的气运黑龙缓缓散去了躯体,重新化为了大秦白虎军阵之后的黑龙,灵动的神韵逐渐散去。

………

千里之外,北郭郡秦王行宫之中,一身黑衣的嬴政缓缓睁开了双目,黑色气运之龙在其中游走着,北郭郡之外,已然是杀声震天。

那是那些人间的军阀,攻其薄弱这招,他们当是炉火纯青。

嬴政笑了。

这一夜间,大秦战天地阴阳两界,无论是人间军阀,还是枉死城鬼王,他嬴政皆要战,皆要胜。

“外面那群人也到了,朕醒来的也不算晚,就让他们看看自己面对的是谁!”

嬴政黑色龙袍一震,站起身来,帝王霸气尽显。

“王翦,现在在何处?”

服侍嬴政的内官连忙回道:“禀告始皇帝陛下,王将军在北郭郡城墙之上督战,谨守皇帝陛下之命:只守,不攻。”

“从军阀来此,已经守了多久了?”嬴政开口问道,丝毫不担心他们攻破大秦的防备,若是王翦持八万大秦精锐不可挡一群叛军,那么他就天大的庸才。

王翦是吗?他不是,所以大秦绝不会破。

“禀告始皇帝陛下,已经攻了接近三个时辰了。”

“三个时辰?”嬴政笑了笑,大袖一挥道:

“传令给王翦,就说朕问他是不是守够了,无论他怎么答都问他,都告诉他朕现在让他攻,问他还能不能攻起来。”

“诺!”

一位内官持令而出。

嬴政双手摊开,开口道:

“着甲,朕要上城墙看看这天下之中,朕那群不成器的对手,告诉他们,他们究竟面对着什么。”

“诺!”

嬴政笑了,他们面对的是朕,是祖龙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降者不杀

北郭城厚重的城墙之上,王翦披甲站在城头,城头之外密密麻麻人头一直排到天边,像是人潮的大海。

王翦像是一尊石雕站在城头,静静观察着北郭城之外的敌军,不是应为敌军有多强,而是因为大秦始皇帝之命:只能守,不能攻。

王翦不是一个抗命的人,所以他一直守到了现在,即便出现了好的机会也没有进攻。

天下兵甲强弱,强在令行禁止,强在律法严明,强在如狼似虎,战损至十成而不退。

但是这些王翦在下面的那些军队的身上都没有看到,他们现在比之当年没有开启神话盛世的秦军尚且差的许多,比之跨入真正的神话盛世的大秦更是差的远了。

自始皇帝登基称帝起,从来没有过的盛世在大秦开始了,比之后世唯一被历史承认的开元盛世还要的洪大,整个大秦每日之中都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变化。

听着城池之外的杀声震天,王翦不禁走神了,他不是那种临阵失神的将领,实在是对手真的打不破大秦的防御,而大秦又受制于王命不可进攻。

这是一场对方一定不会嬴的战争,而大秦是否会赢,则是取决于始皇帝陛下的意志。

就在王翦失神的时候,一位大秦内官走上了墙头,他走到了王翦的身边。

“传始皇帝口谕!”

王翦闻声而拜,身后的士卒随着王翦密密麻麻地拜了下来。

“臣王翦恭听圣谕!”

内官看着王翦缓缓开口道:“始皇帝问:王翦将军可守够了?”

王翦低头沉稳回道:

“王翦只听始皇帝命,攻便攻,守便守,无有够了之说。”

内官闻言笑了笑,继续道:

“传始皇帝话,让某家问将军一句话:现在让将军攻,将军可攻得起来?”

王翦闻言整个人都露出兴奋,他高声道:

“只要王命在前,王翦以其二十万人为大秦始皇帝陛下开路。”

内官笑了,伸出手将王翦服了起来,道:“那将军还在等什么呢?”

内官回头望了望,秦王行宫的方向道:“始皇帝陛下可看着呢!”

王翦闻声身子一震,道:

“王翦明白了!”

王翦站起身来,朝着传令的内官躬了躬身后,然后转过身来,望着身后那密密麻麻的攻城队伍一**涌来,然后再一**被打退的敌军。

王翦露出了笑容,王某人,忍你们很久了!

“传令全军,开城门杀!”

他挥了挥手,传令三军:

“功名利禄,尽在眼前,大秦士卒,尽可取之。”

八万大秦士卒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他们早就想进攻了,没有军阵,没有修为的敌军,在他们眼中就像是一个被看了双手双脚的残废。

“风!大风!”

沉默的北郭城之中发出了惊世的怒吼,像是整个北郭城都活了过来一般。

军阀联军的诸侯们看着那座城池忽然产生某种不好的预感。

北郭城那巨大的城门牢牢紧闭着,军阀联军已经攻了接近三个时辰了,已然不能丝毫地撼动这方城池,这大秦的城门就像是那定海的山石,那不动的千载雪山。

无言无声,无威无势,却让所有的军阀联军无能为力。

但是,就在此刻那被他们久攻不下的北郭郡大门缓缓打开了,发出巨大的隆隆声,开启的城门携带着无上的威势,带着滂湃的巨力将攻城的士卒震飞了出去。

那缓缓开启的大门内,没有众人想象的投降,也没有那逃散、混乱的场景,有的是有一个个眼中凶光毕露的大秦悍卒。

守了三个时辰了,整个北郭郡的八万大秦精锐都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此时加之战场之上的战功,这群士卒彻底疯狂了。

大秦士卒从北郭郡的城门之处鱼贯而出,像是决堤了的洪水,一泄而出。

“杀!”

伴随着战鼓惊天,就如同恶鬼出笼,秦军从北郭郡的大门之处,一路杀出一条空荡的血路。

军阀联军不会懂,大秦的强大,因为他们不懂军阵,不懂帝王修炼之法,对于气运只有粗浅的运用。

但是大秦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大秦比他们想象的强大。

此时,北郭城内,嬴政身着龙纹帝王重甲,踏着北郭郡城墙的台阶一步步走上了北郭郡的城头。

随着视野升高,整个天地都开阔起来,展目望去,大秦悍卒就像是一柄利箭射入了敌军的战阵之中,整个敌军呈现全线的溃败。

“拜见始皇帝陛下!”

整个城头之上,以王翦为首,众人躬身而拜。

嬴政伸出手,一股无匹的力量将众人抬起。

“战场无礼数。”

随之他的目光转向了那冲锋之中的秦军道:

“告诉朕的士卒,朕看着他们,莫要令朕失望。”

“始皇帝陛下观战,众将士随我杀!”

伴随着一声怒吼,战鼓隆隆。

大秦像是猛虎进入了羊群,整个战场几乎是一瞬间逆转了攻守双方的局势。

在听到了始皇帝陛下观战之后,八万大秦悍卒就如同烧沸腾的开水一般,彻底的火热起来。

敌军后撤的步伐,甚至比不上大秦进攻的速度,八万大秦士卒几乎是杀红了眼,整个战场之上杀声震天。

嬴政抬头望着远方,笑了。

“你们不是想看看朕的大秦吗?朕给你们好好看看。”

嬴政抬起手来,在他手中有着一方翠绿色的玉玺,五龙交纽,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嬴政的手缓缓按在印玺之上,将玉玺在虚空之中按下。

刹那之间,无上的威势自嬴政的战甲笼罩在整个大秦士卒身上,一道黑色龙影从嬴政的身上冲天而起,天地失色。

一瞬间,整个天地之间只留下了纯粹的黑色,如同钢铁浇筑出来的身体盘踞在虚空之上,一双巨大的龙眸审视着世间一切。

“苍天啊,那是什么?”

“这一定是神罚吧!”

“我们究竟进攻了一群什么鬼东西?”

………

在敌军的士卒阵营之中传来了惊叹声,哀嚎声,军阀联军的实际军权掌控者知道他们已经彻底败了,无力回天。

大秦究竟是个什么势力?带着深深的疑惑,军阀疯狂的逃窜。

王翦望着那虚空之中黑龙,躬下了身子,这是大秦的皇帝,也是他的皇帝。

“逃?你们王何处逃!”

虚空之中的黑龙动了起来,整个虚空都震颤了起来,一条遮天蔽日的尾巴从虚空之中砸了下来,像是整个天赋倾覆一般。

在军阀联军后退的地方,大地炸裂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将军阀联军的后路彻底断绝。

黑龙在军阀联军后退的位置,停了下来,俯视着众生。

大秦悍卒将所有人围了起来,此时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降者不杀!这是朕给你们最后的机会!”

第二百九十七章 如何配

北郭城外,大秦气运黑龙之下,天堑将军阀联军所有的退路全部切断了,前有真龙降世、画地为渊,后有秦军悍卒堵路,以一敌百。

这是绝人之路,十死无生之局。

此时,有谁能够面对着真龙与八万秦军悍卒说出“不降”这两个字?

没有人!

人终究还是怕死的,没有人生来无惧。

在重重的包围之下,那军阀联军一个个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将自己战甲全部脱下,便是军阀本人也放下了武器,差距太大了,没有一点点嬴的希望。

这次军阀大军的组建人王顺之也投降了,在趴倒在大地之上的时候,他的余光扫过那虚空之中的气运黑龙,真正的气运真龙,便是他也是第二次见到,之前只有南唐国国主有着这气运真龙。

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南唐国国主施展这般的神通,化身真龙,一尾断大地,将大地抽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这简直是仙家手段。

可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帝王是修炼不了仙人道法的,为什么这位大秦的始皇帝却可以?

王顺之想不通,但是他也问不出口,因为阶下囚是没有资格问问题的。

他有一种感觉,在远方的枉死城战斗可能也结束了。

看了一眼身边仅次于自己的军阀,那军阀首领整个人脸都白了,王顺之挤出笑容道:“从之兄弟,死在这种雄才伟略的君王手中绝对不算是辱没了我等。”

抬头再次看了看,虚空之中的气运黑龙,王顺之继续说道:“而且我总有一种感觉,我们不会死的。”

李从之闻言整个人脸都绿了,如果说脖子上没有被架上一柄长戈,那么这句话还有着那么一丝丝安慰的作用,但是那冰冷的长戈锋锐之处贴在皮肤之上之后,这种话说出来还有什么作用?

大势如潮,反抗的士卒几乎是没有。

没有什么阻碍,军阀联军便全部被收降了,一切都是那么的行云流水,像是排练过一遍一般。

军阀们后悔了,他们觉得自己不该来到这里想要攻大秦一个措手不及,猛虎虽瘦,亦非牛马可敌。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一个势力能够同时和修道界与军阀们开战,并且战而胜之。

一身黑衣的嬴政收了气运黑龙,放下了手中的传国玉玺,令王翦收拾残局之后,转身走下了城墙,败军之将,无需观之。

只有王翦在拜别了始皇帝陛下之后,双眉紧皱,若有所思。

自商鞅变法起,大秦征战天下少有俘虏,因为只有首级才是军功,降卒是没有军功的,所以武安君白起攻占天下之时,从来没有降卒,永远是杀戮。

但是此时始皇帝陛下,却收拢了降卒,这……可是会导致……大秦士卒没有军功。

“或许始皇帝陛下有自己的想法吧!”

王翦收起了自己的疑问,他是一个聪明人,殿前直谏这种事情他不会做的,他只能会用委婉的方式提醒秦王。

始皇帝是仙人弟子,是大秦气运的天选之人,是不出世的奇才,以他在大秦的威望,没有人可以直接忤逆他的意志。

王翦不敢直谏,他只能观察一下,始皇帝陛下是否做出了补救。

谏臣的事情,自然有谏臣去做,一个帝国要运转起来,要做到的便是各司其职。

………

北郭郡,秦王行宫之中,内官为嬴政褪下了帝王重甲,重新穿着上了帝王衣袍。

就在嬴政刚刚着衣坐下的时候,蒙毅走了进来,作为嬴政从小的伴读,蒙恬自然不会被亏待,更何况他本身就有着不俗的本事。

从嬴政即位开始,蒙毅便是大内皇城的将军,持大秦五千禁军,时刻护卫在秦王身边,也随时可以邻近天听。

这是大秦帝国之中,不知道多少人,日思夜想的机会。

“拜见始皇帝陛下!”蒙毅作为蒙氏的嫡系,礼数从来不缺。

“行了,都下去吧!”见到蒙毅走入殿中,嬴政挥手屏退了左右,然后主动上前将蒙毅扶起。

“你有事找朕?”

蒙毅站起身后,再拜道:

“始皇帝陛下,臣听闻,这次护城之战,收降了几乎七成的士卒。”

嬴政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笑道:

“对,如果朕猜的不错,你是想要说军功制度的事情,降卒没有军功,想必必然会有人有着怨言。”

嬴政的心情很不错,初临此世,能够初战告捷,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所以他此时不介意多说一些话,要知道平时他可谨遵着“帝王寡言者威”的训诫。

“军功制自商君始,与法制同传百年,是大秦之根基。”蒙毅开口便言,他不同于王翦,王翦是后来人,且顾忌自身,他是始皇帝心腹当是直言无惧。

嬴政闻言笑了笑,也不恼怒,坐到他的位置,这天下之间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可畏是绝无仅有,而眼前的蒙毅便是一个,这是谏臣,不可多得的谏臣。

“根基不可妄动,朕自然知道,但是世界变了。”

嬴政单手摸着自己手中的传国玉玺,似有追思。

“昔日,自朕之先祖始,为的是逐鹿天下、问鼎中原,但是现在朕是要凌驾诸天万界,走那条帝王从未走通的路,世道变了。”

说到此处,嬴政转过头看向了蒙毅道:

“军功制度也自然会变,你看此世有多少土地?”

蒙毅闻言,思索了须臾道:

“一方世界自然是无穷无尽的土地,即便是少于大秦帝国存在的世界,也不会差太远。”

“无穷无尽的土地,你觉得以郡县制,当分多少郡县?”嬴政继续发问,面带笑意。

“少说得三十。”

“三十,嗯,一方世界就得三十,那么诸天万界呢?制度要适合时宜的变动。”

嬴政继续问道,而蒙毅却不知如何回应了,这是数不清的土地,比之昔日大秦任何时刻图谋的土地都要多上百倍。

自三皇五帝开始,从来没有人能够想象去征服这样大的土地。

这样大的土地,不是现在的郡县制度能够治理的,广天下而难容之土,阔四海而不纳之地,是谓如此。

“朕已经领吕不韦和李斯重新拟定帝国制度。”嬴政放下了玉玺,饮了一口茶水道。

“可帝国制度才刚刚形成。”

“在琅嬛宫之中,朕读到过一句话,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朕既然要千秋万世,那么自然要变,不停的变。”

嬴政眼眸之中闪过了一道精光,虚空之中一瞬间,似乎有着龙虎嘶鸣,帝王威势如斯。

“朕要牧之天下,诸天皆为牛马,郡县制,小了。”

“朕要成的是前人想都不敢想的伟业,而朕要做成,天地必须要变,要大变!朕甚至可以默许一方世界的将领享受封国之位,但是这必须要有新的军功制度。”

嬴政仰天而视,双目眯了起来。

“变吧,变得不只是大秦,也是这天地。”

还没有等蒙毅回过神来,嬴政站起了身来,走到了蒙毅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些军阀,朕也该见见了,若是有趣,那么他们可活,若是无趣,无父无君之辈,皆可死矣。”

“至于刚才那翻话,你好好想想吧,作为朕的内臣,事情你要多想再说。”

嬴政转身走出了秦王行宫的大殿之中,道理他都说了,剩下的就让蒙毅自己悟吧。

他要行古之未有之事,必要行古之未有之制。

不然如何配的上大秦始皇帝的名字!

第二百九十八章 阶下之囚

北郭城北面是旧的北郭城监牢,而现在也是关押动乱军阀首领的地方,至于那些士卒被秦军围在北郭城南方,也是为了将他们的联系断了。

这里的军阀势力已是南唐国的八成,也就是说在南唐国内军阀势力,几乎在这里已经彻底被毁灭,这一战似乎改变了整个南唐国的局势。

王顺之身着着一身内衣在大牢中间站着,他这一生都从来没有到过这般污秽的地方,地上尽是腌臜之物,关押死囚的房屋,基本上没有人看管于打扫。

在他身边站着与他一同强攻北郭郡的军阀,南唐天子身死,大家打着“勤王”的名头,自四方蜂拥而起,但实际上都明白,南唐天子没有后人,三代之内都没有邻亲,只要他们能够将这天下打下来,那么随便找一个南唐后人,便可以篡国谋权。

可就在这个时候,北郭郡忽然蹦出来一个从来没有听过名字的势力,本来大家打架都是熟人,但是现在出来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还强的让人发毛,这如何能够让大家安心。

索性先联手将它灭掉,但是谁曾想到,这是一头沉睡的猛虎,在它睡着的时候,众人还可以去闹腾闹腾,但是当他醒来之后,众人不过是它砧板上的肉罢了。

“王顺之,你不说两句?”站在王顺之身边的男子脸色阴翳道。

王顺之闻言笑了笑,他虽然狼狈却有一种坦荡,做争天下的准备,还没有做死在这浩荡战场之上的觉悟,那终究是不是争霸天下的人。

“说什么?成王败寇,王某人和诸位在此,已然是人为俎肉,还想听什么?”

“要不是组建此次联军,我等如何会被拘押于此?”那面色阴翳的人继续道。

“各位若不是贪心,本不会在此,怎么在牢狱之中,还想和王某人比划两手?”王顺之伸出了一双满是拳茧的大手,那魁梧的身形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在大牢之中的众人无论是看热闹的,还是本就想和王顺之算账的人见此,也都不再说话了。

王顺之武状元出身,双臂膂力惊人,哪里是他们能够抵挡的,要是王顺之动手,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能够活着走出去。

就在众人不欢而散的时候,远处地牢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铁链的碰撞声清脆之中带着些许阴寒。

一身内官服饰的男子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还有着几十位秦军悍卒。

“传始皇帝命,提犯人,诸位跟我来吧!”

那位秦王行宫之中的内官走到关押众人的牢房之前,然后低头看了看大牢之中的众人。

随即,他挥了挥手,看守众人的狱卒将这牢狱的大门缓缓打开。

“在牢里也打得起来,诸位也是昏聩的可以,难怪敢捋始皇帝陛下的虎须,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内官望着即将斗殴起来的凡人不禁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

大秦三代为之铺路,仙人入世收徒,始皇帝陛下的虎须可是谁都可以摸的吗?

他们以为自己是谁?是盖世大妖,还是阴世君主?

地牢之中味道着实是不好,内官转身走到地牢的门口进行等待。

随着众人被放出,一个个秦军士卒将一众囚犯围在了中心,走到了内官身后。

王顺之等人见到了内官,也不敢多言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沦为阶下囚,最好便是少说话,作为囚犯死是最好的结局。

作为曾经一方的霸主,他们自然知道活在牢狱之中的众人是何等的恐怖,有些想都不敢想的刑法,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

被推开了大门之后,当初攻打北郭城的军阀全部随着内官走了出来,五十秦兵并列,将众人牢牢环绕。

王顺之用着余光打量着秦军,北郭城攻城反击战之中,这些秦军士卒给所有的军阀首领留下的印象极其深刻,八万士卒皆是以一敌百,要知道大秦露面的就有二十万士卒,众人不会以为只有八万是这种水平。

在北郭城战争之中,他可没有这般近距离打量大秦悍卒的机会,但是此时却有了这个机会。

贴身锁子甲,外披重甲,带刀用于近身之战,长戈长约一丈,纯铁铸造,大秦悍卒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武装到了牙齿,最让人战栗的是那种悍勇之气。

这是百战老卒,而且士气胜到让人难以置信,真的不知道这些大秦士卒是从何处训练而出的。

败在这种军队之下,不丢人。

就在王顺之望着大秦悍卒发呆的时候,那在队伍最前方的内官开口了。

“咱家不知道始皇帝陛下为何召见你等乱贼,但是尔等无比记住,大秦始皇帝陛下面前要恭敬,莫要妄想行什么行刺之举。”

“始皇帝陛下便是数百锐士也难以近身,你们连提鞋都不配。”

数百锐士?也不知道这周围的士卒是不是锐士水准,若是这个水准,那大秦皇帝真的是强的有些可怕。

王顺之依稀记得那虚空之中的恐怖气运黑龙,南唐国尚且在分裂之中,也不知道这位大秦始皇帝是从何地聚集了如此之多的气运。

一众人走到了秦王行宫后,内官领着一众囚犯在大秦禁军的看守下,走入了始皇帝的偏殿。

王顺之进入秦王行宫之后,细细打量着整个秦王行宫,不禁咋舌,这真的是五步一楼,十步一哨,密密麻麻的暗桩光是看到的便已经然人头皮发麻。

“禀始皇帝陛下,人已经带到了。”走到了偏殿门口之后,内官将众人全部留在的门外,然后独自走入偏殿之中,过了片刻,偏殿桌子功能传来了拜见之声。

偏殿之中,正在看奏折的嬴政闻言挥了挥手,内官退去,将众人带了进来。

偏殿之中,只留下五十秦军士卒,其实留下这五十士卒的作用也不大,毕竟这些军阀首领有一个算一个,还不够嬴政一巴掌拍的。

嬴政也不着急审问众人,只是继续看着手中的奏折。

这时候,王顺之缓缓抬头望向了那位大秦始皇帝,首先入目的是一件黑色的龙袍,黑色的龙袍说不出的雍容大气,似乎那龙袍之上的黑龙就要脱离龙袍而出。

黑色龙袍?王顺之冷冷愣了一下,自古而来几乎没有帝王身着黑色的。

但当王顺之看向了那始皇帝的脸的时候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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