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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香(喜了)》


第一章

第一章

窗外几声鸟鸣,我住的那地方不会有这样清爽的声响————猛地睁开眼!

god!第一笔生意!

不对,昨天那男的身上有味儿,我讨厌香水。那这个是

一扭头,对上的同样是双睁大的双眼,黑溜溜,是漂亮。

“你,我——-”还是难得的,碰着米旆这样的神情,通常,他都高高在上的,\

皱起眉头,我掀看被单的一角,又看了看满室的狼籍,他的长裤,衬衫,内裤,我的裙子,内衣————啧啧,艳情无比。

“呵呵,你上了你兄弟的老婆,”突然,我坏心地睨了眼旁边的米旆。他象才回过神地,猛地跳起来,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指着我就吼,“滚!滚!你个妖,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爬到我床上来的?!”象个受刺激的孩子。这个样子的米旆能见到,真的很难得!真的!

瘪瘪嘴,双手枕在脑后,我反而躺回到床上,睨着他暴露在外的身体,“你还是把衣服穿上,或者还是坐进来,现在天凉,容易感冒。”

他不动,死死地瞪着我。

“这样吧,咱把帐结了,三万六,一次付清。”我也坐起身,想了想,南子他妈手术费四万,我手头上有四千———

他依然不可置信地瞪着我,我无辜地看着他,“这是生意。你又不是付不起,你们家那有钱,”

“你!你——你真是个婊子!”他咬牙切齿地,全身上下,打心眼里在唾弃我,厌恶我。我看的出。可是,没法儿,这事儿是龌龊。

我开始穿衣服。他气呼呼地走下床,捡起他的裤子,拽出钱包,翻了翻,最后,撒气地拿出一张卡,

“我没现金了,”卡重重向我脸上砸来。我想,要真是钞票,可能满屋漫天飞了。电视剧里的老俗套。

对不起,卡砸过来,我又还给了他,“我都是现金交易,卡又要密码又要签名,麻烦。”

“你!”

“这样吧,我明天去你们学校拿,”这点我还是相信的,他绝不会赖帐。

身后没有了声响。因为我赤着身体下了床找自己的衣服。米旆同志也许在看我的身体,也许在看我身上他制造出来的痕迹,傻了吧———

没想长时间刺激他。我赶紧穿好了衣服,三下五下扎起了一个马尾辫,“明天我去你们学校拿啊,”口里还含着橡皮筋儿,关了门。米旆同志一直暗不明地望着我消失。

外面的朝阳刺眼的厉害。我眼睛有点毛病,经不起突然这么亮,又眯上了。找着个荫地方掏出手机,

“南子吗,手术费有着落了,——-啧,你别问怎么来的,你赶紧去办手续,我明天就把钱送去,————好好好,别谢了,我耳子软着呢,这么多谢谢够受用了,”

合上手机,笑了笑。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又慌了神,搞鬼,今天第一堂是管乐系统,庞鹿那老东西最喜欢点名了,跑吧,可怜我这刚受过折腾的老胳膊腿————

还好,进去的时候,看见了毛毛,

“三子!这边

我走过去,“啧啧,瞧你那黑眼圈,昨晚纵欲过度啊,”

“恩,”我坐下来,捞过她跟前的汤粉就往嘴里塞,包地满满的,又烫,还要说话,“赚了这个数,”手里两只手还要做,一个三,一个六,

“呵呵,三十六,太廉价了吧,”

“恩恩,”*

“三百六?”

“恩恩

“三千六?”

“恩恩,”我‘恩恩’地越来越大声,

“三万六?切,你吹吧,就你这皮包骨的身材,小媳妇的脸蛋儿——-”

毛毛捏住了我的鼻子,笑地呵呵神。我知道她不相信,不是价钱,她连我会去“卖”都不相信。我没做声。昨晚,我确实做了第一笔生意。

“和三”

“到!”手里还拿着筷子,举起了手,

“呵呵,看你怎么办,庞豆豆横你了,”是没办法,老东西的眼睛珠子都快横掉出来了

结果,这一堂课我被他点起来三次回答问题。三次均答错。

“我觉得你现在上课越来越不用心,和三呐,大三了呀,多关键,你想不想去乌克兰,我们班就你最有资质,争取一下,冲一下嘛,——-”

庞豆豆一边冲着他的咖啡,一边叹息。庞鹿,其实这老头挺好的,他眼睛小,所以我们都叫他庞豆豆。

“别学她们其他那些女孩子,整天乌托邦似地,现在音乐学院出去不好找工作,你琴拉的好,还是继续深造最有出息,想想乌克兰,柴可夫斯基国立音乐学院——”

我只能傻笑。我也想去啊,老人家,可钱呢。多现实的问题。

一声不吭,只老老实实点头。算是老人家放了我。被罚抄管乐文论三十遍。大三了啊,还罚抄?我信庞豆豆的邪,也信我的邪,

“我是一只小色狼——”

才从办公室里出来,手机就响了起来,

“三子,快过来,就等你了,咱们‘双棍合壁’让他们见识见识,——”是减元,

“你下午没课?”肩膀夹着手机,我一手翻着书包里的管乐文论书,其余地,全放在地上,准备让毛毛全帮我拿回宿舍,

“没课。你快过来啊,不跟你多说了,快来!”电话挂了。我叉着腰到处望毛毛,她说在门口等我的,

“是和三学姐吧,毛毛姐说她拉肚子,让我来帮你拿书,”一个清秀的小丫头跑过来,这毛毛,就会使唤人,

“那谢谢你了,你回去跟毛毛说,我今晚吃海鲜就不跟她带了啊,”小丫头呵呵直笑。我也笑着跟她摆摆手,走了。

“朵梨”,高级俱乐部,没减元,我一辈子也进不到这里来。

“三子,三子,”我才到大门口,减元飞也似地跑出来就圈住了我直往里拽,

“没我的宝贝,咱怎么赢得了,”嘴里还哼哼。我和减元在桌球上合壁确实天下无敌,咱有默契。

“三子,减元没了你,连球杆都不会握了,”、

“是啊,减元非要抱抱他的亲亲老婆,才有神力,”、

一进去,倚在球桌旁的男孩们都说。我笑着框住旁边的减元,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唇吻,“减元,咱们天下无敌!”旁边就有男孩儿吹起了口哨,

“恩,香吻无边——”减元痞痞地又咬了下我的唇。再拿起球杆,咱俩就象个战士,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三子,我们家月底有个庆生宴,你有没有兴趣过来,”、

“当然,多少,”

“不会亏你呀,”

准进洞。得意地笑起来。当然,心里也欢喜又找着活儿。现在,象我们这样音乐学院还没毕业的在外找演奏的外快,多不容易。这也是我喜欢和这些富家公子混在一块儿的原因。拉活儿也方便。

“诶,米旆怎么还没来,昨天就跟他说好了,他生日那么大的排场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今天咱给他单过,咝,又被哪个妞儿缠着来不了了?”、

“有时候,我觉得女孩儿的脸皮也有够厚的,米旆那嘴毒到那样了,还前仆后继,”

“他从小就招桃花儿,”

“米旆也太挑,暖乐萌追他那么长时间,超级美女咧,”、

“美有什么用,她有我们家三子这么会打球,”一盘下地,减元坐在球桌上又框住了我的脖子,

“是呀,三子是全才,啧,有你不会的吗,”

“有,站着撒尿,”我坏笑着抬头顶了顶减元的额头。男孩们全哈哈大笑起来。整个“朵梨”,就我们这桌最闹。

直到一起吃饭的时候,米旆都没来。我还是带了海鲜回来给毛毛,她那谗样儿象拉肚子的?

“三子,你总和减元他们混一块儿,干脆,在里面吊一个得了,后半辈子都吃香喝辣了,”毛毛坐在上铺,还摇着白花花的大腿,一边剔牙。我呢,努力匍匐在台灯下抄我那三十遍,

“咳,别想,他们那各个后面跟十多个女孩儿,玩了的,我玩不过他们,”

“那减元呢,”

“那更油,别想,”

“啧,那就眼光放低点儿,找个他们叔叔级的,三四十岁,事业有成,”

“拜托,那圈子里这样的还不都是骨灰级的玩字号,你才上去就尸骨无存,”

“诶,对门儿耗子就吊了个,法拉利enzo,吱嗡,速度!”毛毛吹了个漂亮的口哨,

“人耗子多漂亮,看着,下次就是布加迪eb16。4威龙,”我笑着丢下笔也做了个开车的样子。我们院儿傍款儿的多了,咱们对名车那个熟。挂个眼科呗。

第二章

第二章

一早儿,跟毛毛套好了词儿,逃一上午课,收帐去了。

米旆他们学校可能要搞什么活动,到处都是人,挺热闹。我手在荷包里,蛮新鲜地一路走过来,

“学姐,支持奥运,请踊跃参加我们的长跑活动,”一个男孩儿跑过来递给我一张纸做的火炬。

我接着了,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学姐,”

“哦,哦,学妹学妹,”男孩儿转弯特快,

我又笑,“我是学姐,”男孩儿脸都红了。我着鼻子提哩着纸火炬走了。

数学与统计学院。恩,就这,米旆是读数学与应用数学的。

教学楼里蛮庄严,都在上课。我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瞄,

嘿,找着了,米旆安安静静坐那儿记着笔记。我想了想,走到后门,写了张纸条儿,“和三来收帐了,”弓着身子谢谢后排的同学帮忙传到前面。

我看见纸条传到米旆那儿,他,惊诧地回头!呵呵,可爱。、

我跟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就盘腿坐在了后排地上,手撑着脑袋。管它听懂听不懂,总得等到下课吧。

“叮铃,”铃声就在我脑袋上吧,吓了我一跳。拍拍屁股站起来,看见学生都在往外走,只米旆还坐着,有人喊他,他也没理。、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我才进去。他好象低着头趴在桌子上。怎么了?我能把他吓成这样?

走近了,他确实捂着脸趴在桌子上,

“米旆,”我轻轻喊了声,他没动,

“米旆,”手抚上他的额头,他一下子抬起头打开我的手。一只手还捂着他的鼻子,手下有一丝血丝流下来,

拜托!怎么回事儿?

我才不管他那么多,上去就要去扯他另一只手,“米旆,别想不开嘛,”

“谁想不开了,你胡说什么,————”他眼睛瞪着我,一只手还要推开我,另一只手依然紧捂着他的鼻子,

“乖乖,你流鼻血了,”我还是拉开了他的手,他头仰着,还瞪着我,“要你管,你别碰我,”

“呵呵,你是看见我就流鼻血了?”我随手就用袖子给他擦着,一手按着他的额头,让他别乱动,“没想到你这么纯情,是不是还想着我的”故意不出声的光做口型说,“裸体,”

他一下子推开我!

“这是你的钱!拿去,拿去!”鼻子还流着血,一打钱他还想往我脸上砸。

我退后一步接住了。甩了甩钱,还跟他飞了个吻,“谢了啊,亲亲米旆!”转身走了。、

还是厚道点儿吧,看你把人家米旆气地,人还在流血,让他快点儿舒服吧。

我很自觉地立马消失在他眼前。

赶到医院的时候,南子正好在外面吸烟,

“三子,这怎么好意思,这钱,——”

“说那么多干嘛,咱们邻居这么久了,陶阿姨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些,是我孝顺她的,”

“三子,——-”

我可不想看着南子搞地老泪纵流。摆摆手,“快进去吧,我还有课。”走了。

从医院出来,心里象放下块大石头。

这么赚钱确实不地道。可,现实险恶呐。陶阿姨那手术不能再拖了————

还有什么不能拖的?肚子,对,早上还没过早呢,饿着呢。决定去吃顿好的,庆祝解决了心事儿。钱都花光了,没事儿,再赚呗。

咱心态一向良好。小德川,咱海吃了一顿,包子,饺子,还打包了许多带回去给毛毛。

一进寝室。毛毛才从对门晃进来,、3

“这回耗子吊得大,喏,”她比划着自己的肚子。我一下子愣住,也上自己的肚子,里面现在填地满满的。可我担心的不是那一肚子包子饺子。孩子?

天呐!

上去抱住毛毛大大亲了口,“谢谢你,宝贝。”冲了出去。没管身后毛毛莫名其妙地大叫。

是啊,是啊,怎么能这么大意,要是有了孩子,不是要我去死?现在人流贵啊!

“三子!”

宿舍门口,却被人叫住。那车,我都要吹口哨,paganizonda跑车。车门前,站着漂亮的减元。

天堂。

“昨天本来给米旆庆生的,他没来,今天咱给他准备了个特别的,”减元神秘又不无得意地说,

我咬着唇拍了下他车前的娃娃,“恩,减元,我——”我在想扯什么理由下车。早上才在米旆那里拿了钱,现在又见面,不好吧。

“哦,对了,佟岩说他们家月底那庆生宴,你还可以带个钢琴手过去。那是给他姥姥过生日,他姥姥80年代回国的老海归,喜欢听钢琴,不过特挑,”

“没问题,毛毛的琴弹地特,”

“三子,我们暑假去西藏,一块儿去吧,”

“我哪有那闲钱,”我抓了抓脑袋,

“你不出钱,——”

“减元,我跟你说过,——-”

又聊岔了。最终,还是被他拖到了“朵梨”。

他们包了间房,里面音乐震天吼。米旆在里面坐着,看见我只当没看见的。

“三子,减元那车怎么样,你可是坐里面第一个女孩儿,”

“哦,是吗?”故意嘴巴咬住拳头做惊讶状。减元搂着我的腰坐在沙发上,“只要三子一句话,里面从此不坐女孩儿都可以!”

“可以坐女人。”我望着他笑着说。减元凑过来咬了下我的鼻子。男孩儿们都笑了起来。

“诶,米旆,你昨天上哪儿去了,给你打手机也不接,”

“梦见头猪,心情不好,”男孩儿点燃支烟,挺不爽地说。啧,这少爷脾气———

“哎,今天哥儿们让你心情好,是吧,”谢迪环住他的肩膀,朝减元暧昧一笑,“啪啪”只见他一拍手,门口服务生推进来一个大箱子。

我猜里面是个美女,却没猜着里面是个这么美的美女,还穿着这么热辣的小衣服,

米旆叼着烟懒懒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看着大美女在他面前妖娆的舞动,

“喏,她和你一个系统的,”减元轻轻撞了下我的胳膊,

“什么一个系统,”

“艺术派呗,她舞蹈学院的,”

“呵呵,你们还特意去请个专业的啊,”

“还用请?只说为了米旆,可以来一个排!这是她们院儿里现在最漂亮的,还可以吧,”

我扬了扬眉。

搞地象联谊。一支舞完后,又叽叽喳喳进来几个活泼漂亮的女孩子,都是舞蹈学院的,还扯了个别致的小横幅,“米旆,生日快乐。”很下心思啊。

“米旆,人家哓哓为今天这支舞可下了不少功夫,你总该有点表示吧,”男孩儿们开始起哄。看来,他们和这群女孩儿之前是都挺熟。跳舞的女孩儿大大方方坐在米旆身边,笑着望着他,

“就一个吻吧,反正,你们又不是没吻过,”

这米旆也是坏,一直要笑不笑地望着人家女孩儿,再大方地人也会被他这样看着不好了意思,

“吻到什么程度呢,不如,先让减元和三子做个示范,”男孩儿们闹哄哄地又开始胡闹,

减元也大方,我也无所谓,神情款款,他吻住了我的唇。减元真的很会接吻,他的唇也甜————

“呜,呜!——”都是男孩儿们兴奋地口哨声,

减元松开我的唇,迷迷蒙蒙地,“三子,我一辈子都吻不够你,”

“去你的,”我呵呵笑地用额头顶开了他。旁边的男孩儿们都哈哈笑地住不了口,

“好了,兄弟们,我还真有事儿,你们玩儿,”我起身打着招呼。减元拉着我的手,“还没吃饭呢,我们都点好了,——-”

我了他的头,“算了,真有事儿。”

出来时,才发现唇都是红的。减元那小子吻地真深情。笑着摇摇头,小跑出去,赶快买药。

等电梯时,突然发现,米旆也走了过来。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看他一眼,他看我一眼,都移开了视线。

直到电梯下来,我上去了,他竟然也跟着进来了。我想可能他也有事。

只是,出了电梯,出了“朵梨”,走到大街上了,他还在我后面?这就奇怪了,

走走,我故意停停。他也停下来,还若无其事地看别处。我又走,他也走。终于———

“你跟着我干嘛,”

“谁跟着你了,我也去那边,”他象挺有理。咬着唇我算计地望着他,好啊,我看你是不是跟,

毫无预示,转头我就跑,看着家药店就钻进去。一,二,三,气吁吁地,他不跟着跑进来了?

“这不是跟?”我无可奈何地望着他,

“你来药店干嘛,真有病?”他才不管那,到理直气壮地问这,

“我来买避孕药,”没必要遮掩,我搜索着柜台。一个女孩儿去问店员总不好意思,还是自己找吧,

他不做声,就跟在我后面。

终于找着了,刚要付钱,他撑过去一百块钱,

“我自己来,”我扒过他的手,

“我来,也是我——-”男孩儿脸红了。

“你已经付过钱了,”我还是扒开他的手,把钱递过去。这时才发现营业员的脸色。!这都是什么事儿,买的本来就是不好意思的东西,还你来付钱,我来付钱,你已经付过钱————

尽量还是装做若无其事地拿着药,揣着找回来的钱,走出了药铺。一出门,我就跑。忒丢脸了吧!

他却一把跑过来抓住了我,“和三!”男孩儿双手捏着我的胳膊,紧紧地,眼睛盯着我,象要把我吃咯,

“干嘛,”我不明所以,

“既然你也买了药,我们,我们再做一次吧,”看得出,说这话,他也挺难。可,真把我吓着了,这,这太不象米旆了!!

“我还给你钱,三万六!”

“你疯了?”我傻傻地看着他,

“没疯,我只是想搞清楚为什么看见你我就要流鼻血!”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疯了

他特喜欢吻我的唇。天呀,我都快没呼吸了。

“哎哟,你咬我干嘛,”终于分开,他瞪着我,

“你要谋杀我也不用这样,你也会死!”我气啜吁吁地也瞪着他,

他望着我会儿,又俯下唇,在贴上之前,我赶忙说,“我要呼吸,”贴上了,他喃喃,“知道,”

这次,他吻地很温柔,轻轻地。身体间也在慢慢地摩擦,他的手———

我快融化了。

说真的,我们在床上真的很完美,那种感觉——perfect。

我们一刻也没有分开,他时时刻刻纠缠着我,有时候,依赖地象个孩子,

终于,感觉他放开了我,却,不一会儿又被他抱起。我双腿环在他的腰间。他抱着我走下床,

“干嘛,”

“我渴了,想喝水,”

“我又不渴,”我揉了揉眼睛,被他折腾的,我只想睡,

“不渴也要喝水!”这才象米旆,霸道地以为自己是神仙,

走到他家那面整块落地的大镜子前,他突然停下了。镜子里,两个纠缠的裸体,也蛮有美感。我也看着镜子。

“我发现你屁股好小,”他突然一巴掌拍了下我的屁股,

“你屁股还不是小,”我后脚跟也狠狠嗑了下。抬起下巴不服气地望着镜子里的他,

他突然一下子将我抵在镜子前,就冲了进来,“啊!”我的尖叫被他含进嘴里,又是热浪滚滚地一拨————

整个屋子,到处我们都做过了,啧啧啧,秽不堪呐。

“叮铃,”我好象听到门铃声,“叮铃”,又一声,

我拍了拍怀里的脑袋,“米旆,有人敲门,”

“别管他,”他在我前象个小猫咪蹭了噌,又睡了。他干的“体力活”比我重,累坏了,

“叮铃,叮铃,叮铃”这不是响一声,是疯狂按了,

“谁呀!睡了!”咱小少爷已经很不耐烦了,仰起脑袋就吼了声,

“米旆,你最好开门,要不我们砸了啊!”

完了!是减元他们!我们两都愣了,

“快!”同时手忙脚乱地起身,他却一把抱住赤裸的我就往浴室跑,把我放在马桶上,“你等会儿,我马上把他们打发走,”

“还有衣服,还有鞋,”我在后面轻嚷。看见他呼里嘛啦一把抓全塞进床底下,又迅速地套上裤子,并走过来一掌拍上浴室的门,

“好啊,米旆,你什么意思,哥们儿给你庆生,你跑回来睡觉?”

“明天还要考试,下次我回请好吧,一定同规格,同规格,”

“这不是规格的问题,那几个女孩儿——-”

叹了口气,了肩膀,这光溜溜地坐在马桶上,挺冷的。突然外面一句话,没差点儿把我本来就冷出来的**皮疙瘩全抖掉!

“哎呀,这手刚才推车都是脏的,洗一下,”

“呵呵,谁让你这么怜香惜玉,又不认识那女孩儿,”

“咳,碰着了,人家有困难,要帮助嘛,这是传统美德,”天呀,把手都在扭动了,

“唉唉,我们家马桶坏了,又停水,里面挺脏的,我去给你拿点儿干洗皂,擦擦得了,”

呼!还算米旆同志沉着,他不慌不忙闪进来。我一口气都没沉下来地望着他,他也象受着惊吓地望着我。开始拿干洗皂,

“诶,把那个浴巾给我拿过来,我冷死了,”我很小声地指了指那边的浴巾。他走过去捞过浴巾就递给我,刚站起来准备围住,他突然过来拦腰抱住我,我一蹲抱住他差点叫出声,他狠狠吻住我的唇,

别说,这么偷确实刺激,他吻地相当激情,游走在身体上的手————我捧着他的脸,小声呜咽,

“米旆,有没有!”外面叫起来,

他放开我的唇,盯着我,又狠狠地俯下来吻了口,“等我,我马上过来,”给我拢好浴巾,他快速又闪了出去。

愣愣地坐在马桶上,望向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这哪是和三,象个妖。

“女孩子在外留宿不是好事情,和三你连续两晚上在外面鬼混————你让我又买了两碗面,谁吃?!”

“我吃,我回来一定吃!毛毛,好毛毛,帮我给庞豆豆递张假条,我知道你最会扯理由请假了——”

“和三,你学坏了,越来越坏——-”

手机拿远点儿。耳朵都快给毛毛炸聋了。不过,早想的到,她肯定会装腔作势地轰我一顿,可还是好姑娘,事儿都会给我办妥的。

满意地合上手机。继续穿衣服。

男孩儿盘腿坐在床上,就那么望着我,

“诶,你早上没课?”他摇摇头,

“好命。”

他弯腰从床底下捞出一个纸箱子,里面杂七杂八都是些游戏手柄、遥控器、键盘。底下,他竟然捞出一打人民币出来,

“喏,”他递给我,

接过来。我笑着弯腰看着他,“怎么没见你流鼻血了,”他一下子捞过我的脖子,两个人顺势倒在床上,

先是眼睛,然后脸庞,最后——他最爱的唇———又是吻地我气啜吁吁。双手埋进他的发里,分开几许,

“我还要去上课,”

“你已经请好假了,”

咳,好容易穿好的衣服————白穿!

再缠绵的耳鬓斯磨也有个钟点。中午,一人在他楼下撑了碗盒饭,都准备去学校,他车又没油了,只能都乘公交。呵呵,还出了件趣儿事。

我们两个人的学校恰好是相反两个方向的,乘车是马路对着面乘,我站这边,他站那边。突然,我看见他那边有个看起来蛮斯文的中年人在和他说话,我以为他碰着熟人了,可是,米旆同志脸色越来越臭,先是左右走了走,好象不想理那人,那人还跟着,一会儿,米旆怒气冲冲地横穿马路冲了过来,那人,还在后面跟着————

“她是我老婆!老子儿子都会打酱油了,还偶像明星!老子就是个打工的,把她养活都不错了,还招惹什么小姑娘孩儿——-”

他拉着我的胳膊对着那人说的义愤填膺,“你说两句啊,他拽你老公去当偶像明星!”

原来是个星探啊,不过,我挺应景儿,还夸张些,“老公,你别去,你是我一个人的,——”圈着他的腰,眼睛都要嗲出水儿了,

正好一辆车来了,他拉着我就上了车,

“喂,同学,你们两都适合演戏,”

车开了,那人还在车下跟着叫。真敬业。

“呵呵,不想理他跟他直说得了,费那么大劲儿,”车里人多,我们挤在车门口,他环着我的腰,护着不让别人挤着我,

“他想看戏演给他看呗。”男孩儿散漫地皱皱眉,

“诶,这车去哪儿,”

“咱们下站就下。”

他一直送我回了学校才走。

第三章

第三章

“这首曲子应该很舒缓,想象自己在云端——-”

老师前面抒情着。我旁边的毛毛架着琴站在板凳衬子上,

“你干嘛,”

“想象自己在云端,——”她还挺陶醉,

“拜托,您的体重,它快断了,”我调皮的用脚去勾她,这时,

“和三,你上来拉一段儿,”

靠!他妈这段时间就是背,上什么课都会被逮着。不过,这种练习课咱从不怯,有资本呗!

说到拉这小提琴,我要靠这吃饭咧,那个下功夫,不求当名家,至少,这是本钱!

一段下来,老师还满意,“和三,我们这也是技术活儿,技艺益求了,才能有更高一个层次,————”我知道,我的这些老师都对我有期望,你听着,下面一定是,“这马上乌克兰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就要来我们学校选拔————”看吧,乌克兰,柴可夫斯基,这都是多有梦想的词语,可是,钱!!————现实呐————

“三子,其实我们同学也觉得你是去乌克兰的最佳人选,你拉琴确实有灵气,人又刻苦,”

“继续赞,听的很舒服,”

“诶,小犊子,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咧,”毛毛直掐我的胳膊,

“呵呵,赶明儿本小姐真傍上个款爷儿,一定成就名家梦,”我叹了口气,望向天空,万里无云,适合做白日梦,

突然,

“三子,门房打电话过来有人找,好象急事儿,”二楼同学喊,

“哦,谢了啊,”琴卸给毛毛,我就跑向了门房。

是东海。他一身混混打扮,门房肯定不让他进来,

“怎么了,”我跑过去,东海急急忙忙就迎上前,“三,三子姐,南,南子他,出事儿了!”

东海本身就有点结巴,一急,更结。汗直流,

“别急,你慢点儿说,南子他怎么了,”我拍着他的背,

他呼了口气,“南,南子不让我跟你说的,他被局子拘了,现在在新村街派出所,本来他妈妈是让我们照料着的,可今天医院又说要6000块钱,我们没有——-”

“钱我来解决,他怎么被提进去的?”南子有分寸的,他妈妈正在住院,不会那么冲动————

“都他妈虎彪欺人太甚,‘陆曼抵’本来是我们看的,他们来抢,还开了强强的瓢儿,——”

不用说了,我了解,南子就是仗义,他容不得兄弟受欺负。

“我们先去医院,把陶阿姨先安顿好,”我立马跑回宿舍。幸亏,手上还有那三万六。

可,三万六都不顶数。医院要交钱,帮陶阿姨请特护要钱,南子打了对方要赔医药费,最后,剩下把南子从局子里保出来还差钱。差五千。我有点急。

想过去借。毛毛那般同学也都不宽裕。找减元———我真开不了口!米旆———更不可能,两晚上他已经给了我七万二————

最后,我还是决定去做一次。这样来钱来地最快。

“酒香”是胭脂路最有名的一家酒吧。因为贵所以有名。里面泡着的都是那一带的白领和鬼佬。

我第一次找生意就是来的这儿,都是有钱的嘛,谁知道后来怎么会稀里糊涂上了米旆的床。今天,我还是来的这儿。还化了点儿妆。我人不丑,马上就吊着眼前这个。

长相还蛮斯文,人也随和。我还在慢慢吊,

“就文艺作品而言,与食品有关的恐怖及惊险题材,基本上都不离‘下毒’二字,”

“怎么说,”男人笑着望着我,一副洗耳恭听样儿,

“尽管中毒身亡在人类死因榜中排行不高,它却出现在绝大部分的文艺样式里面,喜剧、悲剧、荒诞、爱情、战争、武侠、歌舞、伦理、警匪、推理、恐怖,古今中外,男女老少,中毒身亡者不计其数,隐藏在食物里的毒药更是无处不在。从罗密欧到武大郎,从热汤面到巧克力,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开列出一串冗长的死亡清单,”

轻轻掰着手指甲,我声音柔柔地,却讲地头头是道。男人笑意更深了,

“你也在给我下‘毒’吧,”他望着我。恩,眼睛挺勾魂的。看来这是个玩家,好办了,

我咬着吸管呵呵笑着,估计也不单纯。

“走吧,小妹妹,请你去跳舞,”

“没问题,”我爽快地跳下高脚凳,却一转身,

“三子!”

拜托,这么巧?减元,谢迪,郝飞,————米旆————来这么全,!

“咳,好巧,”我确实有点手足无措,

“他是谁?”减元脸垮的厉害。我这才发现那男人的手还贴在我的腰间,

“这些是你的朋友——-”人家微笑着话都还没说完,减元一拳头就朝他呼过来,一把把我拽过去,“别碰她!她不是你碰得了的!”

要不是主角是我,咱真要给减元鼓掌了。这话说的很气概!可,咱这不就是那主角吗,

“减元,你搞什么,他是我——-”我忙说,

看来小减元也是有脾气的啊,我话都没说完,他拉着我转身就走,我连那男人最后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paganizonda跑车旁。很有点象三堂会审。减元拿着面纸在我脸上使劲擦,“化什么妆,丑死了,”

“啧,疼,”我微皱起眉头,扒开他的手,自己擦,

“三子,那男的那么老了,你和他说个什么话,”

那男的不老,三十多岁。减元同志也是游戏场上泡大的,他知道我和男的要干嘛,这么说,是给我留面子,

“好了,减元,今天这事儿不说了。我回学校了,再联络。”

是没什么要说的。微笑着,我就要走,他拉住了我的手,

“三子,你生气了?”又小心翼翼地,我又过不得,

“没,我真的回学校的,你们继续玩儿吧,”微笑着晃了眼每个人,除了米旆。怪,此时,我就是不敢看他。

先走了。心里着实还在为那五千块犯愁。

公车都懒地搭,我一路走回去的。一路上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学校后门这条巷子人不是很多,我晚归一般都从这儿进去,爬墙翻窗都方便,可心里也怕,每回都是跑进去的,今天照样跑,只是,突然,

两束强烈的车灯光打在我身上,吓了我一跳,当然要快跑,

“啊!”突然身体被一双手紧紧圈住,我慌了,大叫,“放开!你是谁!放开我!”

“我恨不得掐死你!!”

米旆?!

我吓得眼泪都要逼出来了,一听是他的声音,那心,也不知什么滋味——猛地扑过去,我紧紧地抱住他,

“和三?三子——-”他可能也没料到我会这样,愣着的,抱着我的手松了松,想推开我看看,

我却紧紧地搂着他,头闷在他怀里,嘴里咬着他的衣服呜呜抽泣———五千块,减元,又被他这么一吓————我就想哭,

他静静抱着我站了半天,

“好了没,让我看看,”他双手捧着我的头拉开,“哭有什么用,我还是想掐死你,”

我还在抽噎着,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我前天给了你三万六,昨天给了你三万六,还不够你花?你到底要多少!”

“都用光了,———医疗费,赔偿费,———保释金还差——-”我象个孩子抽噎个不停,

“我给你!”

“你又给,你也不问我———这些钱都是什么——-”

“都是什么,肯定也不是你自己花的,用这么次的粉底——-”

“你连粉底——还认识啊——”我抽噎着还小声说,

“和三!”他火大地吼我。一把打横抱起我向车里走去,

“咱们就车里做吧,——免得明天我又迟到——”

“谁说要和你做了,看你哭得脏死了,”他嫌恶地把我放在副驾驶位,不过还是挺轻柔,

“你给我钱——-”

“你闭嘴好不好——-”

车开动。

最后,谁忍的住,我们还是昏天暗地做了一晚。

“这叫家宴,啧,就为了给个老太婆庆生?”毛毛手着下巴直摇头,

今天是佟岩家的庆生宴。觥畴交错,确实奢华无比。

“诶,三子,等会儿咱俩一块儿上去,就弹sigurrós的《hoppipol》,”

“拜托,在这弹这,太不着调了,人家是老太婆庆生!再说,我那琴弹的——”我直打她缠上来的手,

“哎呀,我是看他们家琴不错,三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哎呀,机会难得,机会难得,”

毛毛是个说风就是雨的子,她真的把我拽上去了。

“毛毛,我是来拉琴的,——”手放在键盘上,头低着,我还在念她,

“注意力集中!”她象老师一样一吼,我还吓地真认真起来。咬着唇,旋律流泻————

我们两都有点入迷了。象平时在琴房里的游戏,配合地非常默契。hoppipolr的气质属于雨后阳光下的豁然开朗以及折反于狂喜与忧伤的泪水————华丽也愉悦。我们慢慢地享受着乐曲中力与色彩的各种可能,并以节奏、强及舒畅的热情为乐曲增添着活力————

直到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赞叹声。我和毛毛手牵手并排行了个漂亮的屈膝礼,下台。

“三子!”毛毛一下了台就现了原形,箍着我的脖子又跳又叫,“太了,太了,我们回去再弹!三子,看见没有,我就说sigurrós的有些东西用钢琴弹出来一定——-”我被她亲地脸都变形了,

圈着我的脖子,她转身拿了一杯香槟,喜滋滋地说,“三子,干脆明年毕业礼我们就拿这做演出项目,惊地他们哇哇叫,”我用胳膊拐她一下,“才不,我要拉我的琴,他们都知道你琴弹地好,我的强项是,”做了个拉琴的动作,“诶,你弹地真不错——-”毛毛还勾着我的脖子说,

“啪,”两个人得意过了分,动来动去,把身后的酒杯碰翻了,这不打紧,关键是,泼地旁边一位绅士身上都是,

“对不起,对不起,”我和毛毛连忙手忙脚乱地整理。人家笔挺的西装我们想去擦,又不好,都尴尬地杵在那里,

“不要紧,没关系,”男士很有风度,笑着只看了眼自己身上,

我和毛毛都干着不知道说什么,挺不好意思,

“你们是刚才弹琴的小姑娘吧,弹地真不错,——”

“冯总,”旁边有人喊他。

“不好意思,我先过去了,”他优雅地朝我们一点头,走了过去,真一点儿也没在乎自己身上的酒渍,

我和毛毛愣愣地看着他过去的背影,

“他真帅,笑起来,啧,我真想上去咬一口,”毛毛这么说,我慢慢地看她过去,突然上去捧着她的脸就要咬,毛毛惊叫。

两个小丫头在角落里疯地一塌糊涂。

“减元本来今天是过来的,可他帮米旆陪球去了,我要不是家里非要过来,也和他们一起去了,”

宴会结束,佟岩开车送我们回学校。

“陪球?”是没见着减元米旆他们,

“哦,就是在‘朵梨’陪那些菜鸟撞球,也是教吧,‘朵梨’的老板说给我们抽成,”

“你们还需要陪球?”毛毛问。我也奇怪,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

“唉,米旆,也不知道他干嘛了,这段时间手头好象特别紧,他说他几个月的生活费都光了,他也不想找家里要,又不要我们资助,平时小钱是有,就是,米旆不是喜欢航模,他总羡慕的那个航模俱乐部又开放注册了,人家要求严格啊,他申请了几次,终于过了关,可就是这年费,一年十万,后天就得交,——-”

“十万?!他那消遣也太奢侈了吧,”毛毛惊呼,

“他交得起的,自己的生活费,他也打工你不知道。米旆就好这,——-”

咬着唇,垂下了眼,我心里挺不好受:他是交得起,他那三天一把连就给了我将近八万,原来那是他入会的钱————

第四章

第四章

“三子,你的混混哥儿们来找你了,”

对门的小桃咬着苹果就冲进来。我正懒懒地窝在床上看书。这几天一想到米旆的钱,心里就不舒服。

“哦,”下床穿着拖鞋去他们对门儿,往窗户外一瞄,果然是南子。

我的同学只要见过南子的都说他漂亮,可惜是个小混混。这帮丫头势力着呢,不过,男色难拒。

我下楼去,不用看都知道,窗子上一定趴满了头,

“南子,走,咱们上那边去,”故意拉着南子的胳膊走开,果然听见上面“嘘”声一片。

“怎么了,南子?”我这才发现他脸色卡白,神特不好,

“没什么,三儿,给你拿着,”他塞给我一包东西,报纸包着,

“什么啊,”我刚要翻,他按住我的手,“上去看。我走了,东海还在外面等着呢,”

他看上去真的特别虚弱。

“南子——”我挺担心的,还握着他的胳膊,

“上去吧,”他朝我摆摆手,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拿着那包东西上了楼。楼道里就打开看了下————

“啊!”吓了我一跳!全是一百一捆的钱,这么多——

我不假思索地就追了出去!

“南子!南子!”

门口,他正好上了东海的摩托,

“南子!!”

他还是停住了。我跑过去,“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你的钱,”

“我是问这钱怎么来的?!”我是急,我怕他真做错事儿!

“放心,没偷没抢,是干净钱,”他一直捂着他的肚子,脸色难看极了,我惊愕!难道————

“你!——”

“进去,进去,你收着就是了!”他眉头越皱越紧,

“你是不是!——”

“是的,我去卖肾了,三子,进去吧,”

“南子!你这是不要命了!”我简直不可置信!眼睛都红了,他真是太——

“让我欠着别人的比要命更难受!”他低吼出来。我看见他难受的样子,心扎着疼,

“三子姐,你就拿着吧,南子才做完手术,拿着钱就给你送过来了,你就让他安了这心吧,”东海回头说,

我用袖子抹了把眼睛,报纸打开,“那你那营养够不够,把这点儿先拿去——”我拿出两打,

“够了,我还留着些,进去吧。三儿,谢谢你。”

车开走了。我抱着钱站在门口,还是只想流泪。

南子给了我十万,我拿出他多给我的一万九,其余的又用报纸包好,放包揣着,去了“朵梨”。是的,还给米旆,我也求个心安。

“三子!”减元看见我放下杆儿就跑了过来,

“我来陪球,有没有我的抽成啊,”我望着他笑,

“当然,他们不给我给,”他痞痞地靠在我身边,

“去,你给算什么,”

“算什么,我养你一辈子咯,”他象个小狗一样只赖在我肩膀上。男孩儿们都笑起来。我看见米旆在专心的打球,头都没抬。

“三子,减元养不起你的,他没你打球那个臭,你们要发财非得开夫妻店,”

“谁说我只会打球了,要养三子贵着呢,只打球哪够,我要发奋图强——”

男孩儿们说笑着。我拿起一支球杆也帮着减元滑了几杆。也注意着米旆,想趁他上洗手间的时候,过去把钱给他。

终于,我看见米旆放下球杆离开了。过了一会儿,

“我去洗手间,”球杆给了减元。

一脚蹬着墙,手里抱着报纸包,我靠在外面一直盯着男洗手间,来来往往看见我的男士们都还挺奇怪。终于出来了,我迎上去,“米旆,”

“干嘛,”他瞟我一眼,手里甩着水直往前走。我拉住了他的胳膊,“我找你有事儿,这儿说话不方便,过来,”拉着他走到旁边的楼梯走道,

他也任我拉着走过来,只是脸色不好,好象蛮生气。我也没心思管他为什么气,把报纸塞进他手里,“这是八万一,你赶快去交那个年费吧,是不是明天就截止?——”

我话还没说完,他竟然把报纸包甩在地上,这是明明显显发脾气了,“谁说我要交年费了?谁要你的钱?”

“佟岩说——”

“那也不要你心!我的事儿我自己会做,谁要你的脏钱——”

我的脑袋一下子“轰”一声,

脏钱——

为什么听他这么说我这么难受?要是别人这样说我,我本不会——眼泪真的就这么快形成,我只觉得鼻子酸地厉害,

瞪着他,眼泪要流,也不能让它流出来!

袖子使劲一抹眼睛,我拣起地上的钱,转身就下了楼。

狗药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和三!”他追下来,拉住我的胳膊,

使劲一甩,才不理他,

“和三!”这次他死死圈住,把我抵在墙边。我恨恨地望着他,他也象很大气地望着我,

“那钱怎么来的?”

“脏钱,你说怎么来的!”说着,我的眼睛又迷蒙起来,

他望着我,“我不信,”

“有什么不信的,你一开始就说它是脏钱,放开我——”真快哭出来了,我开始纽动。他一下子把我抱住,紧紧地,

“三子,我错了,三子,三子,”

这下,真哭出来了,垂着他的肩头,“你冤枉我,你不问清楚就冤枉我——”

“那也是你有太多前科,我一看见钱就——我说过想掐死你的,————”他埋在我的颈项里,双手紧紧圈着我的头,

我在他怀里呜呜地哭着,

“三子,不要再——再难也不要再想——”松开我一些,他望着我的眼睛。不等他说出来,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狠很地吻着,

突然有些害怕,我怕他说出那件事,说出了,我该怎么应对?不能做出的承诺,我不敢做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对我也许只是一时激情,我对他也许————眼泪又流了下来,苦涩的————

米旆还是没要我的钱。他说他自己挣的了那份年费,就算挣不了,今年入不了明年再入。他还说,他给了我的东西,永远不会收回。

就这样,我一下子成了小有资产的“富婆”。当然全部都攒了起来,心里毕竟还是有憧憬的,乌克兰———

“咳,他们弹钢琴的就是机会多,这种企业庆功宴的价钱一定不菲,而且,这家‘玉旗’是‘索代唱片’的大股东,这要一奏成名,以后就是鲜花,掌声,money——”

毛毛酸溜溜地夹着书,一手豁着面看着公告栏的启示说。整个公告栏都是艳红的“征演启示”,招请钢琴手承担‘玉旗’财团庆功宴的演奏工作,可是,只限钢琴专业。所以,毛毛才会忒眼红。

“好了,咱拉小提琴的都是致小场,总有机会的,”我手上也端着碗面,腿拱了下她的屁股,催她快点上楼,快上课了,

“咳,早知道,原来学钢琴的,耽误了这双漂亮的键盘手————”毛毛吃完手里面,盒子丢进垃圾桶里,叹息地望着自己的手。胳膊被我拽着上了楼。

“哇!绝色!”本来这哲学史上的人就昏昏欲睡,窗子边的小乔这么轻声一呼,把大家瞌睡都轰跑了,

“小乔你别一呼一咋好不好,人家正在修身养,”

“就是,看见什么都要镇定,要有大家闺秀的范儿,小家碧玉的型儿,”

一些人小声嘀咕着损她。上面的哲学史老师是老好人,她老人家眼睛总看着天花板,照样滋滋味味讲她的。我们底下呢,呵呵,千奇百怪,各玩各的。

“什么,真的,你们看下面那男孩儿,真是极品,”她眼睛也不眨地还望着外面。靠窗户的都望过去,结果,就真没一个再移开视线,“是不错,是不错,——-”这搞地我们没靠窗的急死了,课再怎么松散,也不能随便下位呀,

“看他是等谁的,”

“他长的真好看,三子,比你的南子还漂亮,”

这下好,她们这一挑,有人都坐不住了,幸亏,这时下课铃响了,女人们象疯了一样都冲向窗边。总听别人说我们拉小提琴的这个2班是音乐学院最不成熟的一个班,今天一看,果然。

当然我也在其间,只是往窗外这么一瞄,————还没容我情绪有任何带动,就听见那边毛毛的尖叫,

“米旆!找三子的,找三子的——”她手舞足蹈地直点我。女孩儿们的视线全聚向我,搞地我只能傻傻地耸耸肩,“我下去,我下去,”转身就跑了出去,还听见毛毛在后面兴奋的声音,“那是米旆,是三子玩儿的太子党里最漂亮的一个——-”

我只有翻白眼的份了:这些女孩儿见得帅哥多了,她们也就是喜欢这么闹着玩儿,果然,我一下了楼,

“三子,kiss!kiss!三子,kiss!kiss!”整个教学楼都听得见她们的疯叫。我拣起一个石子就丢了上去,“哐铛!”

完了!玻璃碎了,还不跑?

我跑出来靠在墙边双手撑着膝盖啜了半天,才看见米旆跟出来,

“疯丫头,迟早要被开除,”他过来点了下我的额头,就拉上我的胳膊。我溜子样儿的痞笑着任他拉着出了校门。

他的车停在门口,一上车我就开了音响。奔驰slr,就是享受。

他过来拿起车前一个美的四方盒子给我,“什么,”

打开一看,乐开了花!“寿司!”

昨晚被他折腾地累极了,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直叫唤,“我要吃寿司!我要吃寿司!”连趴在他身上啃着他肩头都叫唤,以疯装邪呗,

整块包进嘴里,我鼓着嘴嚼着,“好吃,好吃,是三文鱼,恩,还有芒果,”还要不停说话,

他把水壶拿着,递给我,“你慢点儿,早上没过早啊,”

“过了,可这真好吃,”我又包进去一个,“你做的?”

“我哪会做这,”他无聊地横我一眼,

“呵呵,这要是你做的更好吃,”我马屁似地凑到他跟前傻笑。他捏着我的鼻子咬着牙说,“你要求还蛮多咧,”

我枕在他的腿上六块一口气全吃了。他着我的肚子,“奇怪了,你这能吃,怎么长不胖呢。”

“三子,毛毛,快,一块儿去,一块儿去,”

我和毛毛才洗完澡上来,手里端着盆儿,头发都还是湿的,小桃夺过我们手里的东西放下,拉着就往楼下跑,

“干嘛啊,做贼呀,”

“哎呀,好事儿,好事儿,”

楼下停着一辆蓝博基尼murciego敞蓬,我和毛毛见着同时吹了个漂亮的口哨,

“快上,快上,就差你们俩了,罗乐,走了,”开车的是个年轻的男孩儿。我们一上车,车就启动了。

“到底干嘛,我头发都是湿的,诶,把敞蓬打开好吗,吹吹头发,”毛毛管他什么,跟前面那男孩儿就说。男孩儿笑了笑,顶蓬缓缓打开,

“这是干嘛,兜风也用不着这么急吧,”

“咳,涵宁她们家童松在香港路发现了一家新开的酒吧,忒hihg,让我们过去玩儿,她们都先走了,就差你们两,磨婆婆,”

“啧,你们不洗澡啊,”

“不象你们这样洗了就睡,”

“我们没你们疯,”

一路嘻嘻哈哈到了一家酒吧,“红娆”,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妖魔出没的地方。

果然,娆艳的灯光,超hihg的音乐。堕落的天堂。

我们人擦人的挤进去,灯红酒绿间见着我们那群妖,

“三子,三子,三子,毛毛,毛毛,毛毛,”一起象喊偶像一样的大叫,各个象喝了兴奋剂,

毛毛咬着唇,叉着腰一个个指着她们,“堕落啊,堕落啊,哪有一点儿文艺青年的气质,”

姐妹们全过来揪她。

疯狂啊,音乐简直闹到人骨髓里去了,我需要一杯清水来镇定一下,刚从waiter盘里拿起一杯水,突然,全场漆黑一片,音乐也停了,只有有节奏的鼓点声,

“diesandgentleman,到底是谁呢————”dj夸张的拖音——

“啊!”突然我感觉有许多手将我一把拖起,

“哈,她是谁!”

只一束灯光突然打在我身上,我发现自己一个人站在酒吧吧台上,下面,震耳欲聋地叫着,“三子!三子!三子!”

我感觉酒吧每双眼睛都在我身上,每一个人都在喊我的名字。其实,这也没什么,酒吧里常这样疯着玩儿,只是,她们竟敢算计我?

我有些无奈,三七步站在吧台上,手里还拿着杯子点着下面的妖们,让她们小心点儿,

“三子!三子!三子!”叫喊声越来越大,我真有点当年毛爷爷在**城楼上接见红卫兵的感觉了。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他们要看什么,就给他们看呗,

弯下腰把杯子放一边,这时,音乐响起,当然sosex,

背对着他们站定。我刚洗过澡,就随便一件白色衬衫,短裙,故意松开前一颗纽扣,我想,效果足足有了,

身体随着节奏妖娆纽动,这种popingwave,我上高中那会儿就上过瘾,那时很迷李孝利。

发丝在脸旁轻拂,轻咬着唇微笑着,我知道哪样的表情更媚惑人心。他们都说我一跳这舞,没人不傻,特别是男人。

音乐节奏一变,突然一莞尔,调皮一眨眼,我跳下吧台扶着毛毛的腰做起小**啄米样的舞步,毛毛也快,马上打头,一个扶一个,全做起这样的动作,顿时,整个酒吧越连越多,围着舞池,不管认识不认识的,全是小**啄米。现场气氛hihg到无以复加。

今天确实疯地很开心。可是咱都是丫头,疯也有疯的分寸,那种地方超过午夜就没什么正经节目了,大概十一点吧,我们全撤了。

“诶,三子,你真是个妖,那舞跳的——”

“就是,就是,我旁边那男的都在松领带了,”

“他们眼睛都看直了,”

“啧啧,别说的我好象在跳脱衣舞,把你们那些小甜言小蜜语都给我收起来,说!谁的主意,谁要把我弄上去的!”咬着牙我故意凶神恶煞样儿,小娘们们全嬉皮笑脸和我痞笑,

“哎,你跳得多好,多给我们长脸,”

“我们是学艺术的嘛,当然要秀最绝的,三子,你是我们的骄傲!”

一群女孩儿全嗲嗲地贴过来,我都要恶死了。这时,走到校门口,

“三子,你的男人,”毛毛拐了下我的胳膊,头朝前面一点。看过去,

paganizonda旁,是减元。

“什么什么男人,”我无奈地横那些妖,

“superboy,superman!”小疯子们把我往前一推,全跑进去了。我只能无奈地笑。

“这么晚找我有事儿,”微笑着走过去。减元今天穿地忒正式,一身西服,他天生是个衣架子,很帅。再加上,他就是那吊儿郎当的调调,倚在车旁,更害人眼。

“好啊,你到处野着玩,把你老公完全玩儿忘了,”他过来一把框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只磨牙,

“什么,”我疑惑地望着他,什么事儿,是真忘了,

他一手捏住我的鼻子,“你答应今天去我们家演奏的!”象个孩子不服气地大声嚷嚷,

我恍然了悟!糟!这破脑子,是忘了,他们家今天有商业party,让我去助兴演奏的。可是,那是商业party,太正式,我确实有些犹豫,

“哎呀,我确实忘了,可你那是商业party——-”

我说着,他已经把我塞进车里,“少废话,今天压也要把你压去,”

“哎,你也等我换套衣服啊,这样——-”

“没时间了,这样很好,我们三子穿什么都漂亮,”s

“那我起码也要擦点口红,———诶,你看这样红不红,”我调皮地使劲抿了抿唇,望向他,

“美呆了!”他过来咬了下我的唇。

“妈,这是和三,音乐学院小提琴专业的。三子琴拉的特,”

“阿姨,您好,”我微笑着看向这位贵妇,

“恩,你好。”态度冷淡。马上看向她的儿子,“小元,刚才里昂交响乐团的mr。elliott已经为大家演奏过小提琴了,很彩,你——”

“妈!我跟你说过会让三子来演奏,三子拉的这个世界上没谁能比得上她!”

这减元也有点吹的太过头了。我有点尴尬地看向别处。宴会规格确实高,感觉每个人象来参加奥斯卡颁奖。这么晚了还都端着优雅的微笑,挺难为的。

“不行,三子来了就要上去演奏!”

“可是,你看她——”

“走,三子,拿琴去!”减元拉着我的手就走了进去。这在家就是个霸王级的啊,

“等等,”路过旁边花瓶里的一束白玫瑰,我抽了一支出来:刺儿都剃了,也很软,不错!

“你喜欢白玫瑰?明天我送你一大束,”减元回头望着我直笑,

“别,花难得招呼,我没那耐心,”松开他的手,我开始拢起头发。减元莫名其妙地望着我,

很容易,用玫瑰的做绳,和头发简单缠一个髻,白玫瑰正好在侧面。

“好不好看,”我问减元。傻子,他只会望着我傻笑,

“琴呢,”

看来我是真要上去好好秀一把了。他妈妈不说那个什么里昂交响乐团的mr。elliott,我还谦虚一把的。那么一说,还真把我不服输的小子激起来咧。就当给咱减元同志长脸咯,亏他那么吹。

一手拿琴,一手拿弓,自信地走上小舞台。还是那身白衬衫,短裙,我想,人自信了上哪儿都漂亮。

没在乎有多少人看上面,站地也很随意。当琴架在肩膀上时,我只感觉到愉悦——指尖滑动,引弓———

我选奏的是法国作曲家圣桑的《引子与幻想回旋曲》。之所以选这只曲子,是因为这首回旋曲曲调节奏十分别致而富于弹,在音乐上色彩缤纷、争奇斗艳,是最能体现小提琴技巧的作品之一。它的引子部分是带有忧伤冥想的行板,进而音调象飘落的枫叶在天空中浮动,很有沙龙式的味道。中段的西班牙舞曲灵活流畅、妩媚动人,接着是豪华的琶音,之后是大段飞速奔驰的快弓乐段,使乐曲越往后越彩、动人。

我很认真,自然沉醉其间。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的结束,我闭眼稍稍回味了下,然后,躬身谢幕。底下,寂静无声,

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知道自己拉地不错。再次微笑点头退场。

“三子!三子!”

我一下来,减元竟然抱起我兴奋地转了个整圈,一动,发间的玫瑰也脱落,发散了下来,划出一道优美的狐。我呵呵笑着,看着减元快乐的脸旁,我也高兴,当然也有自己的得意咯,

“减元,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我推他的肩膀,他放下我,“我送你,”

当他环着我的肩膀向外走时,他妈妈走了过来,

“很不错,”微笑着朝我一点头,确实是赞赏,

“谢谢”,礼貌地回礼。她再次将眼光移向她的儿子,“小元,你现在还不能走,你秦伯伯还在那边等你呢,和小姐就让老王送她回去吧,”

“妈,我——”

“懂事儿点儿,你秦伯伯大老远从美国飞过来,今天连招呼都没跟人家打,”她圈住她儿子的胳膊,

我能怎样,难道她让她儿子懂事儿,我就要不懂事儿?

“减元,你去忙吧,再联络。”微笑朝减元一点头,又看向他母亲,“阿姨再见。”转身走了。

“诶,三子——”身后还有减元的叫唤。我快步走了几步。咳,大家都要懂事儿。

出来了,我也没坐他们家车。月朗星稀的好夜晚,这和逊湖畔虽是高档住宅区,可也是情人们约会的浪漫之地,总有的士坐的到的。

身边走过几辆的士,我都没招。湖畔空气特别清新,非常舒服,我伸了伸胳膊腿儿,好好吸了口新鲜空气,准备跑一段儿。

哼着小曲儿,慢跑着,我突然想着,这时要冒出个歹徒来该怎么办?他要劫财,我留个的士钱,全给他,他要劫色,我踢他永远没儿子!呵呵,咱一孤儿从小想着的就是保住这条命,所以跟南子学过几手,为国捐躯是不可能的,可揍他几个小色狼还是可以的。想着,我一边跑,一边左勾拳,右勾拳的瞎忽悠起来,呵呵,今天这免费有氧运动做的好啊———

正象个疯子一样自娱自乐,突然一辆跑车停在了我面前,

“我送你吧,这离你们学校还有点远,”车里下来一个男人。我迷眼一看,哦,面熟,是那个上次在佟岩家我和毛毛把他衣服弄脏的什么————哦,冯总,

“谢谢,不用了,我跑跑马上就拦辆的士的,”我爽朗地笑了笑,

“这么晚了的士也不安全,——”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后面一辆车飙过来,

“吱,”几乎无声。paganizonda的速度与刹车就是没话说,!

减元跑下来拉住我的手就走,“你胆子也是大,这么晚了一个人走,你想把我吓死!”

“咳,咱会两下子怕什么,”我痞笑着任他拉着上了车。再次确定,这是个霸王。

“你那花拳绣腿——-”paganizonda发动。临走时,我跟外面那位冯总摆手示了下意,人家什么反应都没看清楚,车离弦似地跑了,

“他谁呀,”减元不屑似地问,

“不认识。”我无所谓的躺在椅背上舒了口气,舒服。是不认识嘛,也没兴趣多想。现在,只想全身心体会paganizonda带来的疾速快感。

车向和逊湖畔开去。

第五章

第五章

“陶阿姨,”

“三子,来了,”女人连微笑都这么惹人怜。南子的妈妈一直是个病美人,她对我极好。

“我来吧。南子呢,”接过她生炉子的火钳,把柴火熟练地丢进炉火里,

“他呀,去忙他的店铺了,街头的唐老头要去深圳他女儿那儿,想把那店盘出去,南子想接过来,”

“哎,好事儿呀。阿姨,水烧上了,你进去坐吧。我去看看,”扶陶阿姨进去了,我跑到街头“唐唐小超市”,

“南子,”

“来了,”他走出来,又朝里面喊了声,“唐叔,拿两瓶可乐啊,都记帐上!”

“好叻,”里面传来唐叔的大嗓门。

接过他递过来的可乐,一起走出来并肩坐在小超市的门口台阶上,

“他开多少价,”喝了一口,我朝里面扬了扬头,

“贵到不贵,五万,”

我点点头,“你打算盘下来做什么,还开小超市?”

南子摇摇头,用瓶子指了指对面,“对面马上就要拆了,听说要建一个‘家乐福’,小超市肯定不行。我想开个租碟店,我们这边中学多,学生现在都好这儿,我还可以带着租书,”

“诶,是的啊,呵呵,你还可以租游戏碟,游戏卡,带卖游戏币之类的,”

“是这样想,”南子笑着喝了口水,

“钱够吗,”

我知道南子卖肾得了十八万,他还了我十万,剩下八万,他这段时间自己的身体,陶阿姨的身体都不好,肯定也用了些,如果五万盘了店,手头上肯定也剩不了多少了,

“再和唐老头压压价呢,够了,”

我望着他的侧面,拍了拍他的腿,“南子,这样吧,估计唐叔这个价卖给你已经很给面子了,他一孤老头儿也不容易,就五万吧,不够的我出,诶,你听我说,”我捏了捏他的腿,阻住他要说的话,“这钱我也不是借你,权当我入一小股,这店亏了,算你的,这店火了,你年底分点儿红给我就成,好不好,”我知道南子万不会再要我的钱,

他低着眼想了会儿,最后,终于点了点头。我扶着他的腿,额头顶了下他的肩,两个孩子相视笑地很开心。

南子的店说话着就盘了下来,开始简单的装修。我还想出一招儿,说来也是毛毛提醒的,我们那些同学有些人疯爱买碟,看了就瞎甩,我去“募捐”一点儿,还可以给南子节省许多成本呢。所以,这几天晚上,我带着毛毛全校满宿舍跑,只要有点交情的就腆着脸去要,挺热闹。

“就你们管弦的男生最小气,我们去找他们三楼要的时候,人家爽爽快快就给,才没你们这么多事儿,”

毛毛噘着唇直瞪眼,我抱着纸盒子也没好气地望着这几个鬼男生。趁火打劫。

“咳,我们还不是想领略领略三子的舞姿,你不知道修文回来说的那个激动,我们都打破脑袋后悔那天没去‘红娆’咧,”

是的,他们就是找歪。原来那天他们班修文那臭小子也在‘红娆’,把我那段popingwave宣扬了个遍,这些男生看见我送上门了还不趁机讹一下,

“三子,好三子,只跳一小段,就一小段,让我们看看,羡慕死修文那小子,跟你说,他今天正好出去不在,”几个男生就在寝室门口围着你“哀求”,

“就是就是,三子,我这里不光有影碟,游戏盘子我也不要了,你全拿去,”

“我的也是,我把电脑都送给你好吧,”

“这是你说的!”我立马指着棠立说,让他吹,他那台索尼笔记本可是才买的,他舍得给我?果然,臭小子呵呵笑着摇头,又赖,“哎呀,你就赏一段舞嘛,欠你个笔记本还不成?”

我实在信他们这些鬼人的邪,谁让我是想要他们的碟呢。纸盒子推他们怀里,我后退了一小步,手叉着腰,“没音乐怎么跳,”

“有有,朱行,还不快把那电脑音箱打开,人三子小姐等着呢,”男孩儿们一个个兴奋地象猴,

“三子,跳段超辣的,吓死这些没开化的小男生,”毛毛咬着指甲靠在门边呵呵直坏笑。我横她一眼,“美得他们,他们还没那福气,”笑着把长衬衫搂起,在腰间结了个蝴蝶结,露出一小截肚皮,

寝室走廊上围过来的男生越来越多,毛毛很懂事,抱着箱子开始嚷嚷,“美女演出,绝非义演,想挂眼科,先交碟来!”男生们笑闹着还真纷纷往纸盒里丢起碟,我直和得意的毛毛竖大拇指,

音乐响起,我跳了段经典肚皮舞,随着动感的音乐节奏,忽而象蛇一样妩媚地扭动,忽而又夸张地摆动,腰腹部则拼命地用劲,努力使肚皮活动到最大幅度,动作优美而热烈。

走廊上一时简直象炸开的锅,口哨,怪叫,掌声,不过,男孩子们都是真诚的赞赏。

“三子,老天,”棠立直拍着巴掌摇头,一脸不可思议,“女孩儿就凭这可以击倒一个连,”

“去你的,”我笑着放下衬衫,接过毛毛手里的纸盒,满满一箱碟,很满足了,

“不是,真的,男人最受不了你这样的女孩儿,就你刚才那样儿,彻底荤菜!”他还兴奋地没完没了了,

我抱着纸盒准备走,那些男生却还拦在我们面前,“三子,咱们关系好偷偷告诉你,其实真正咱音乐学院男生楼里游戏碟最多的是五楼钢琴的姚夜,他那碟子多数进口过来的,好多我们都不容易玩儿到呢,”

“真的?”

我确实有些动心,如果有些世面上难搞到的碟子,南子的生意不是更好?

“我和他又不熟,不好去要,”

姚夜我听说过,是他们钢琴专业的‘系草’,见过几次,确实有“王子”的气质。

“咳,今天你够哥们儿让我们养了眼,我们带你去呗,但是只负责引见引见,人家愿不愿意送,还是靠你自己咯,”

“切,那不白说。三子,算了,这么多碟了,也够了,”毛毛翻了翻我盒子里的碟皱着眉头说,

“去看看吧,”我还是跟着他们上了五楼。

敲开姚夜的寝室,一身白色的男孩儿看起来干干净净,甚至有些道古仙风的清俊味儿,人家的寝室布置也很别致,比我们女孩儿的房间还幽雅。

说明来意,男孩儿只是站在门边打量了我一会儿,“好吧,”

我们真还都傻了眼,这么干脆?

“我可以把碟送给你一部分,不过,你要帮我拍一个mv。”

看看,看看,算看清这些文艺小男生的嘴脸了吧,原来咱音乐学院的男孩儿们各个通“交易”啊,

“碟由我挑,”我也不是个傻子,当然要侃点儿价,

男孩儿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成交。

“你到会挑好的。”

当我裹着大外套醒着鼻子蹲在他那一大箱游戏碟里一盘盘挑时,男孩儿双手环站在一旁冷冷地说,

我抬头瞪他一眼,继续低下头,把刚才本来可要又可以不要的全部又哈出来放在一旁。

这生意可要彻底划算!

他为了去参加奥地利的一个钢琴比赛,需要先拍摄一段秀琴的mv。这小子想法是好的,可就把我苦了。

他选的曲是yiruma的“kisstherain”。在他的钢琴伴奏下,让我穿着一身白裙在雨中湿透,关键是,表情要凄美!可把我淋的,一条他不满意,再来,不满意,再来!好了吧,最后连那只mv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兴奋地赞叹,“太空灵,太飘逸了!”这位益求的小少爷还让我在冷水里泡了二十多分钟!

硬让本小姐感冒了!四肢无力,头昏脑涨,鼻塞————我最讨厌鼻子堵着了!

肯定要捞回本儿,现在再难受也要捞回本儿!这个信念支持着我继续在大箱子里扒。

当我怏妥妥地抱着挑好的碟拖着沉重的步伐晕忽忽回到寝室时,可怜我连个开门儿的都没有,隔壁左右的,包括毛毛又全部疯到“红娆”去了。冷冷清清的楼道,凄凄惨惨的我————没别的想法了,泡了碗泡面,准备吃了就睡。这时,手机响了,

“你在哪儿,”是米旆。不知怎的,这种时候听见他的声音,让我变地特娇气,鼻子突然有些酸酸的,更堵,

“寝室呢,”

“声音怎么这样,怎么了?”他的声音立马紧起来,

我只在这边醒鼻子,努力压下那股子酸劲儿,

“三子,三子?”

“感冒了。没事儿。你在哪儿呢,”拿出面纸醒着鼻子,我努力用正常的声音问,

半天他不做声,只听见呼吸,

“我真的没事儿,你在哪儿呢,要不,学学罗密欧来把我救出这感冒的牢笼,”我还笑着跟他开玩笑。他在准备一个考试,这几天都在辛苦的k书。

“多吃点儿药,要去打针,注意睡眠,多喝点儿水,要吃有营养的——-”他说一句,我恩一句。直到挂断电话,心里很暖。

泡面也泡好了,我大口大口地豁着面,只想着早吃完早睡,

“你这样吃面真不象个病人,”

窗口一个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再看过去,整个人都傻了!

米旆同志攀着窗棱从外面利落地跳进来,我张着嘴巴望着他,简直不可置信,

“才让你吃有营养的,你就吃这些垃圾,简直不可信,”他走过来食指点了下我的额头。又接过我手里的泡面丢一旁,双手捧着我的脸庞,唇贴上我的额头———“恩,还没发烧,”又低下头,眼睛看着我的眼睛,“真傻了?学学罗密欧,可惜今天没月亮,”微笑着,真的很漂亮,

我一下子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米旆,我要是今天要月亮你也要给我月亮,”咬着他的肩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哪个女孩子这种时候不感动,哪个男孩子会为你做到这样————

他抱起我轻轻摇了摇,“要月亮,画个月亮给你好不好,我真的很想给你——-”我吻住了他的唇边。不敢去吻他的唇,我感冒了。他却衔住了我的唇,马上又松开了,“你鼻子堵着,接吻会很难受的,”此时的米旆笑地真象个纯真的孩子。我顶着他的额头,一直望着他,望着他———

他抱着我向窗边走去,

“米旆,我从楼梯下去,你等我——-”女生宿舍男生肯定不能进来,他从窗子外爬上来,尽管天黑,已经很危险了,我怎能还让他抱着我————

“相信我,能行的,一定要学罗密欧!”这时,他又象个顽皮的孩子。我相信他,紧紧地抱着他——-

我永远记得这一晚的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斗,纯纯的黑色,就象米旆的眼睛,印在了心底。

“米旆,”

“恩,”

赤裸的身体裹在丝被里,懒懒地趴在床上,看着那边书桌旁的男孩儿。他也没读书,在玩数独游戏。

“米旆,”

“米旆,”

再没有应声。男孩儿握着掌上宝突然冲趴到床上,眼睛却一直没离他的小方格。呵呵,象个正在做功课的小孩儿,专心致志,却又不想怠慢喊他的人,干脆靠过来,

侧过身子,一手弯曲着头枕在上面,一手提哩着他的头发,我微笑着凝望着他,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不是吗,特别是眼睛里写满认真的时候,

他扭过头来狠狠啄了下我唇,眼睛又回到掌上宝上,手里不停在屏幕上写着数字,“我把这关过了,就去给你弄吃的,”

我皱了皱鼻头,抽回揪他头发的手,仰躺在床上大大呼了口气,“又吃,要被你养成个胖子,”

我病了这几天都和他混在一起,他抱着我去打针,牵着我去买药,还自己胡里吗啦异想天开给我做那吃做这吃。处久了才发现,米旆同志有非常经典的“顽童”心态,猎奇,执着,不服输。他真亲手给我做三文鱼寿司来着,说实话,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真没这方面的天赋,是真的——不好吃。

我很不给面子的吃第一口就吐了出来,皱着眉头望着他。他也皱着眉头望着我,后来又腆着笑,“其实我觉得还可以,”自己把盘子端回去,埋在厨房里继续研究改造。

他把照顾人当责任,也在当乐趣。我这么觉得。

“你当然要吃胖点儿,别学他们减肥,女孩儿丰满点儿漂亮,”放下手里的掌中宝,他的手溜进被单里握住了我的房。眼睛看着我的眼睛。他说,我情欲渐浓时,眼睛美丽的象妖魔,

我嗔他一眼,歪过头,唇咬住食指的骨节,发丝漾在唇边。感受着身体里的火焰被他挑起———

“三子,三子——-”他细细咬着我的耳垂软软叫着,

我的心颤抖地快发疯,是我是妖魔,还是他?

突然,

“咚咚咚”门口传来很大的敲门声,打乱了那层妖冶的魔障,

“不会又是减元他们吧,”我望着他,他却突然象想起来什么,脑袋“嗵”地钻进被单,

“米旆!”我不可制抑地轻声尖叫出来。坏蛋,他直接咬住了我的头,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我却已经顾不上,双腿都蜷缩了起来———直到听见门口竟然传来唏唆的钥匙声!

“米旆,——”我的轻喃里已经不知道是难耐的情欲,还是妥协的乞求了,双手无意识地不知是推拒还是在抚摩着他埋在被单里的头颅————

外面客厅门推开的刹那,男孩儿抱起我连同被单迅速地藏到了床下,床单边角掩下的刹那,就听着足音的临近————

“咳,真没人呐,上哪儿去了,”是个男孩儿的声音。床下的我紧紧地压在他的身上。也只能这样,床下的空间才多大啊,“讨厌,”我直瞪着身下的他,手指去点他刚才把我折腾地要死要活的唇,现在依然艳丽地让我心颤。他却坏笑着一口咬住我的指,被单里贴着我腰间的手也不老实,开始往下滑,————

“米旆,别,外面有人,”我慌忙俯下唇贴近他的耳旁,用轻的不能在轻的声音说。他的手已经覆在了我的下体,

却,没有动,“吻我,”只有无声的口型。眼睛望着我,象在命令,更象在撒娇———我娇嗔着瞪他一眼,唇已经覆上————只听见耳旁,

“米旆,我是景阳。你几天都没来学校,打手机又关机,我只有翻出你放在寝室里的钥匙进了你家的门,说实话,哥们儿,你这真象狗窝,——”正在被他胶着着的我听到这,差点“扑哧”笑出来。小坏蛋,他立马象惩罚我的不专心样儿,双腿间一直不动的手指开始索————我倒吸了口气,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唇就在他的耳边,“别,米旆,求求你———”他吻着我的发角,也稍微抬头凑到我的耳边,“坏女孩儿,看你不专心,”我被他磨折的都要呜呜幽咽了,他吃掉了我所有快要崩溃的娇啜————

“不知道这录音笔是不是好的,————‘米旆,我是景阳。你几天都没来学校,——’————恩,能录就好————继续说啊,米旆。刚才说到哪儿了,哦,你这儿象狗窝,恩,是象。好了,言归正传,系里马上要举行趣味运动会,我给你报了名,双人自行车慢行赛!一定要参加,一定要参加啊!这可是咱哥儿们当班长第一次捞的活儿,政绩,知不知道!赶紧找伴儿去啊!恩,就这些。”

男孩儿好象放下录音笔在桌上,可突然又传来他的声音,“哦,还有,你出现在这个时空时,首先第一件事是什么知道吗,给我打电话!!”可以想象男孩儿对着录音笔大吼的模样,一定抓狂,

终于,脚步远行,外面的门重重合上。床下的我们呢————阿弥陀佛,原谅堕落的灵魂吧。糜艳无边。

但凡我有那么多一丝一毫的力气扭得过毛毛,也不要被她拉到这里来凑热闹。大中午的,听着大兵的相声,懒洋洋地歪在床上眯个懒觉,多舒服。她非要把我拉到这学院小剧场,人山人海地挤着。

就是上次学校搞的火红的“玉旗”庆功宴征演,今天是最后的选拔赛,说起来也就他们钢琴专业的一次课外活动,却全校轰动啊,还不都冲着“玉旗”的牌子,学音乐的都想去“索代唱片”混,“玉旗”是它的幕后老板。可惜,人家这次只要弹钢琴的。

“呵呵,”双手抱懒洋洋地倚着门槛呵呵傻笑。我可没笑他们那弹钢琴的啊,咱两个耳朵都塞着,一心一意听相声呢。

突然两耳朵塞全被扯掉,

“三子,听听他弹的怎么样,”

是姚夜。半圆型的小剧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却鸦雀无声,只有那缠绵的琴声,而且每个人聚会神。人个人魅力啊!

“不错,挺好。”我耸耸肩。不能因为他让我感冒过就否认人的专业素养,这点,我不偏颇。

毛毛却象老学究样儿直摇头,“技巧当然不错,可是没感情,”

我无奈地哼笑了声,“毛毛,现在你‘改嫁’也晚了,跟着咱小提琴三年了,没缘分了,”

咱毛毛对钢琴真是“一片痴心”呐,

“啧,我也不是说我钢琴弹地好,我就觉得咱两凑对子搞‘双奏’就一定天下无敌,咳,象上次在佟岩家————”

我就真后悔那次把她带去,又上去和她疯了一次,看吧,她成“梦想”了,总叨叨,

两个耳塞要往耳朵里塞,我侧身捞过毛毛的肩头准备撤,“毛毛,接受现实吧,小提琴才是咱的‘战斗工具’,将来,咱可以在小提琴的战场上东方不败————”我的豪言壮语还没有抒发完,就听见大音箱里突然传来,“小提琴三2的和三、顾毛毛来了没有,和三,顾毛毛,请到前面来一下!————”

我和毛毛对望了一眼,都莫名其妙。挤到前面,“我们是和三、顾毛毛,”坐着的学校对外联络处的王老师听见我们,赶紧站了起来,“哦,过来,过来,看看这是你们吧,”她从旁边坐着的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手中接过一个dv给我们看,我们一凑过去,都吃了一惊:是上次在佟岩家演奏时的后半小段录象!

怎么回事儿?

“是你们吧,我们出来说,来,”

跟着王老师走到走廊,

“这是‘玉旗’他们送过来的一个带子,他们说很欣赏你们两个,邀请你们去参加他们的庆功宴。”王老师笑着望着我们俩儿。我和毛毛呢,彻底傻了眼,突然,毛毛就象疯了样儿,也不管王老师了,抱着我的脖子就兴奋地跳起来,“三子,看见没有,一鸣惊人!真的是一鸣惊人!天呐,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真的!”

我其实也蛮高兴,只是又想,“王老师,他们让我们过去,那这选拔赛有什么意义,”

“他们不是要一个节目,这次的宴会,‘玉旗’相当重视,所以选拔还是很激烈的,你们两个鬼丫头上哪儿找的这么好的机会,嘿,让人留意住了,”

“呵呵,”这次,我和毛毛很一致的傻笑。该谦虚的时候还是要谦虚吧。

“三子,看咱们在钢琴的‘战场’上一展宏图吧!”

至此,毛毛常搂着我的脖子如是说。

如今,毛毛俨然成了我的“钢琴家教”,天天逼着我去琴房练琴。是的,要去演出是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可是,太过了吧,你不说要吃饭睡觉,她恨不得24小时跟你拼命。现在,我们和那姚夜到象成了同班同学,常在一个琴房练琴嘛。他也被选中了。

今天实在偷懒,我真想休息一下,再加上南子的新店开张,我还想帮他去街上发小广告,多招揽点儿生意。趁毛毛出去上厕所,我溜了。等着回去再被她骂吧。

穿着牛仔背带裤,梳两小辫儿,我不是故意装嫩,还不是为和这些初中高中生们套近乎。南子的碟店主要客源就来自这些孩子们。是的,碟店附近不少初中高中,我必须趁着放学,努力发送,传单上印着的全是我从姚夜那里掏来的高级游戏碟的封面,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们确实都是识货的玩家,拿着传单就问我,“你们那儿真有这盘子?”“这盘子可刚出,”“真能租?”

心里乐地跟花儿一样,可以预见碟店的生意会不错。

“你们那碟怎么租,压金多少,可以办证吗?————”

正被几个小男孩儿围着,我准备细心讲解,突然听见手机响了,

“喂?”正在放学,这边很吵,我都有些听不见那边的声音,

“三子,三子吗?”

“啊,是我,喂?你哪位?”

“嘟——-”那边电话突然挂了。皱着眉头我翻看来电记录,是减元,怎么突然挂了?我又打了过去,和那几个小男孩儿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我朝安静点儿的地方走过去,

“喂,减元,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挂了——-”

“三子,——”减元的声音可才出现一会儿,好象手机就被人抢了过去,是佟岩,

“三子吗,快过来,减元快输地脱裤子了,”

“是呀,是呀,三子,快过来救救减元吧,”那边男孩子们的笑闹声听地请清楚楚,

“三子,别听他们瞎说!——-”还有减元的挣扎声,估计他在抢回自己的手机。可里面依然传来的是佟岩的声音,

“三子,我们在‘朵梨’,快过来啊,”电话又断了。

我笑着摇摇头。看样子学生们出来的也差不多了,我过两天再过来发一遍。朝‘朵梨’走去————

“你这是怎么搞的,”我进去‘朵梨’,还真吓了我一跳。减元的左脚缠着厚厚的石膏,张狂地抬在台球桌上,一手还撑着球杆。本来很吊儿郎当的坐姿,一看见我来了,连忙把脚放下来,还想站起来,

“三子,你怎么真来了,——-”这时到象个害羞的孩子,

“切,减元装什么,你恨不得三子马上来,你那眼睛一直望着门口谁没看见,”

“谁一直看门口了,——”呵呵,男孩儿的脸好象红了。我都有趣地望着他,“哦,你不想我来啊,”还故意跷气地看着他,唇角却带着笑,

“不是,不是,只是我这样——-”他别扭地看了下自己的脚。我走过去扶住他,他立马环住了我的腰,“怎么回事,伤的严重吗,”

“呵呵,三子,减元说,你亲他一下,他好一下,你亲他十下,他好十下,——-”男孩儿们又在旁边起哄,

我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减元,看见他的脸好象又红了。今儿个减元同学怎么了,象个害羞的大姑娘,我真觉得好玩儿,突然凑近他,“是不是我真亲了你就好?我亲了啊——-”却不想,他真亲过来一口,这次,笑地豪爽,“当然了,你看亲一下,我就不疼了,”还调皮地活动活动腿。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到底怎么了,”我扶他还是坐了下来。他一直搂着我的腰不松手,我只能跟着也坐下来,

“咳,打球崴着了,”他不在乎地说,

“怎么崴那么狠,骨折了?”我弯下腰仔细看他那打的石膏,

“没事儿,”他又满不在乎大咧咧地说,

“三子,你要真心疼减元,今天给他全打回来,你不知道,他刚才输的,人家容渺还让着他——-”

我这才发现球桌那边还站着个女孩儿。很漂亮。手里帅气地拿着球杆,正看着我。我微笑着朝她点点头,她也笑着朝我点点头,

“啧,还要掉我底子?咱三子都来了,你就看着我们横扫你们——-”减元又活起来,框着我的脖子开始吹。我现在都难以相信,他刚才真的脸红了?

大爷要玩儿,又是个受伤的大爷,谁敢不陪?开战了。

第六章

第六章

“我的统计参数为‘战’、‘擒’、‘杀’,‘伤’,‘被伤’,‘被杀’,‘被擒’,‘擒杀率—被擒杀率’、‘杀伤率—被杀伤率’。依据是毛本三国演义——-”

男孩子确实都是好战的,瞧减元讲地眼睛亮晶晶的。

他的脚依然包扎着,简单干净的t恤仔裤,还戴着眼镜,学生样儿十足,如果安安静静坐那儿,真是个致无缺的美少年。可惜,坐在草地上姿态依然张狂,本没有他面上反应出来的一丝文静,反而象个机灵傲慢的顽童。

很难想象,这样的男孩儿是学历史专业的。不过,瞧他认真起来论古博今的,还是个学问家的样子。这点,我到很欣赏,他、米旆这些男孩子们虽玩地疯狂,可上学都不马虎,不似一般的纨绔子弟。

这段时间,他在完成他的学期论文,竟然选了个论题是“三国武力排行榜探究”,需要在他们学校做一些调查,他脚又伤着,那天在“朵梨”谈起这件事,男孩们都怂恿着我去帮帮他,我看减元也一脸期盼的,就欣然同意了。

今天又跟毛毛编了个去琴行教小孩子学钢琴的理由逃过了她严格的“训练”。毛毛昨天和姚夜在琴房里大吵了一架,两个人嘴都毒,你来我往看来都伤元气,我才不想今天去碰那两个臭钉子咧,跑出来正好帮减元搞搞调查。

他想看看男孩子们对“三国个人武力”的认知,我们就决定干脆去武大的足球场旁,那是他们武大绝大部分好动的男孩儿每日必往之所。减元脚不方便,就抱着笔记本电脑坐一旁草地上,我抱着事先准备好的统计调查表,奔走在球场上,逮着个男生就问,也还有趣。

统计地差不多了,两个人窝在草地边,都盯着笔记本开始输数据,这时,碰到了减元的几个同学就聊起他的论文。那里面只一个面熟的,容渺,就是上次在“朵梨”碰见的漂亮女孩儿,原来她是减元的同班同学,也是个喜欢打桌球的女孩儿,减元他们那天正好在“朵梨”碰见她和她的朋友,就一起玩起来。

“减元,你这么统计还是有些不公平啊,”

“是啊,什么是单挑,什么是严格单挑,据说演义**367场单挑,但里面很多战例显然不是单挑。若说到最严格单挑,即不带士兵且不用暗器和弓箭的那种,在演义里又没有单挑绝对概念的统一,所以,你要统计单挑次数,就必然带有你的主观成分,”

他们讨论着,我又不是很懂,在一旁只管自己专心地往手提里输着数据。减元搂着我的腰,懒懒地靠在我的肩头,一只手一直端着瓶水在我旁边,我让他放着他就不放,说我渴他随时喂,他说他心疼我帮他跑的黑汗水流,他要好好伺候我,一会儿送水,一会儿扇风的。

“谁说我统计的单挑数了,对手数可不可以,”这时正好我的手机响了,一侧头,正好看见男孩儿懒懒弯唇的模样,竟有说不出的风情,食指点开他枕在我肩头的脑袋,手提移到他腿边,“拿着,我去接电话,”站起身,掏出手机向一旁走去。“‘战’指演义里那些有名字的将官间发生了攻击行为的战例——-”他还在跟他的同学说着,感觉视线却一直跟着我,

笑着背过身,

“喂?”一口气还没提出来,那边就是毛毛噼里啪啦的传过来,“三子,你现在赶快弹一首《civilwar》出来,我把手机已经接上音响,让那个毫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看看什么叫‘钢琴的多功能’!”

我一听,头都是大的,毛毛肯定又和那姚夜吵起来了,现在我——我上哪儿跟她去弹琴?“毛毛,我现在——-”

“你不是在教那些小孩儿弹琴吗,先放放先放放,快点,就弹上次那个《civilwar》,他们都等着呢,”

拜托,他们?哎呀,这俩吵架莫不是又搞地惊天动地?我有点慌了,现在让我上哪儿找钢琴?

“毛毛,要不我现在立马回去,回去后————”

“三子!你还够不够哥儿们!少废话,快点儿快点儿!”完了,毛毛大爷这次是真动气了,扭死了!我要这个时候跟她说我是骗她出来,本不是教琴,她——她不生吃了我?赶紧捂着手机,我急忙转身,着急地跑向减元,“快快,你们这里有没有钢琴,快点儿!”

减元见我急的,也紧张起来,他脚伤着,想站起来又不方便,我看着心疼,可哪又顾地上他,又对着手机说,“毛毛,你们等等,我把小朋友们安抚好,就弹啊,————”眼睛只着急地望着减元,“先挂一下,马上给你打过去,保证,一定马上!”不等那边毛毛答话,我合了手机,过去搀扶住减元,“怎么办,钢琴——”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这附近——”他安抚地捋着我颊边的发,其实也很急,

“诶,那边学校小食堂里好象有一架钢琴,是上次他们搞活动还没搬走的,就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他的一个同学说,我象见着上帝,

“盛朋,麻烦你带三子先去,我的脚——-”我感激又担心地看了眼他,就跟着他同学先跑去小食堂了。

谢天谢地,钢琴还在那儿,还是台老式的钢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管他此时食堂里还有多少人在用餐,我跑过去,一边拨通手机,“毛毛,听什么,”坐下来,我还在细啜,

“《civilwar》,你那儿怎么这吵——”没听她继续说下去,把手机放在钢琴盖上。望着键盘沉了口气,手放上去————

guns&roses的这首《civilwar》其实是只摇滚乐,用钢琴弹摇滚确实怪异,可是,我觉得蛮过瘾,慢板还有股jazz味儿,我闲来常这样弹来自娱自乐。熟了,自然有些不同的韵味。

即使琴很糟糕,即使鼻子里闻着的甚至是饭菜味儿,可一旦进入到音符里,我必定是真诚的,简单的,优游其间的,————感觉耳边的嘈杂越来越小声,我的世界里只有我的音乐————

最后一个音符滑落,手慢慢离键,我还有些意犹未尽呢,微笑着望着键盘恍恍惚惚,只到耳旁响起熟悉而热烈的掌声————回过神,才有些涩然,人家吃饭的放下饭盒给你鼓掌呢,

也还算大方地起身,礼貌地朝鼓掌的同学们欠了欠身。微笑地拿起手机,“毛毛——-”那边哪儿还听的见毛毛的声音,全是口哨声,掌声,欢呼声,学音乐的自然更兴奋些,当一种传统的东西被打破激发另一种形式的灵感时,艺术孩童们的兴奋感往往更强烈。

确实有些得意地合上手机,这时看见了对面的减元,那双镜片后的漂亮眼睛里全是无可抑制的骄傲与自豪———

“你好了些没,”

一手捏着手机,一手在小货台里扒着荔枝,捡那红皮个儿中的挑,难得超市今天打折。我和毛毛都和“贵妃”好一口:喜欢吃荔枝。

电话是打给米旆的,我感冒好后,他就接着感冒了。

“中午我过去接你,”

“恩,我自己过去,给你带荔枝吃好不好,———”我笑着柔声说,手里还掂量着袋子:再装点儿,分给对门儿小桃她们点儿,

“三子,你过来看,”毛毛在冷柜那边叫我。和米旆约好了中午一块儿吃饭,挂了电话,我朝她走去。

当我和毛毛大袋子小袋子从超市出来时,怎么想到外面竟然下雨了。两个人只有先站在店面前的雨篷下躲躲,看雨小了再跑回去,

“我最喜欢吃‘雨润’的茶干了,味道正宗,”毛毛扒着她手里的袋子,一脸“好吃”地说,我也盯着她手里的袋子,这家伙,喜欢吃就买这么多?寝室又没冰箱,看她不放坏,

“这东西要冷藏,你怎么拿这么多,放哪儿,”

“呵呵,我跟门房张阿姨打好商量了,都放她的冰箱里,”看她贼贼的样儿。每次都拿街上发的美容赠品去做人情,她把张阿姨哄的还真好,

“就你贼——-”我揶揄地话还没说完,突然见抬眼的毛毛手上的袋子一甩,人猛地就冲了出去,

“吱!”汽车急刹的声音在耳边惊唳响起,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那么一瞬————

“毛毛!!”我也顾不上手里的袋子,疯了般冲过去。毛毛倒在地上,从她怀里钻出一只白色的小狗,惊恐地跑了出去———

急刹的是辆公共汽车,司机也吓死了的连忙下车,车上的乘客也都涌了下来围过来,我蹲下来抱住毛毛,她————她好象没被撞着————突然,

“哇!三子!吓死我了!”我怀里的女孩儿毫无预警地爆发出惊天地泣鬼神地大哭,我却只听见自己心脏开始跳动的声音——

“你还有脸哭?你不要命了?!就那样往车轱辘底下送?——-”我被她吓地都想哭,大声地吼,手却轻柔地索着她的身体,“是不是伤哪儿了,是不是疼——-”

那个司机也吓地不轻,连忙过来帮我扶她,“伤着没,哎呀,你个小丫头怎么突然闯出来,——-”

“是呀,几危险呢,差点就撞着了,”

“这孩子怎么搞的,这撞着怎么办,”

“咳,她是要救那只小狗,啧啧,差点儿差点儿,”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也有热心过来帮忙问候地。毛毛却还是只哭,看来是吓地不轻,

“毛毛,我们先站起来好不好,——”我也冷静下来,哄着她,

她抽噎着慢慢睁开眼,“三,三子,我,我的脚,脚,扭了-——”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还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好,怪谁?她这么不要命地逞英雄!

最后,还是司机和好心的路人帮我拦了辆的士把她抱上车,这小妮子上了车还没忘抽噎着说,“买的东西————”我当然全都拣回来了,只可惜那撒了一地的荔枝,谁都没口福了。

咳,这下好,去医院一检查,毛毛那一拐还不轻,竟然伤了筋骨,医生说许是她受惊吓过度,自己向后一摔,摔地很重。起码要在床上躺半个月。

毛毛一听,瘪瘪嘴又要哭了,“呜——呜——早知道我才不管那该死的狗,怎么办,庆功宴也参加不了了——-”

知道后已经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的同学们,看她哭没一个同情的,

“知道后悔了吧,你该庆幸,那车是刹住了,要没刹住?——”

“就是,要你冲动吧,毛毛,那狗比你机灵,你本来就跑的慢———”

“我还不是不忍心,那只狗就在马路上,———”还在哭着强辩。毛毛确实就喜欢小动物,心疼那些猫呀狗的,你让她看见一只小狗在路边她不管才有鬼,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顾就冲出去,”我递给她一只削好的苹果。她却依然难过地望着我,

“三子,我们不能去参加庆功宴了,准备了那么久——-”

我一手抚上她的脸蛋儿,“算了,不能去就不能去,以后还有机会的,”微笑着调皮地跟她皱皱鼻头,她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不行!我不能去,你一定要去!就弹《civilwar》!”

我失笑,摇摇头,把苹果塞给她,“那怎么行,别忘了,咱俩‘双奏’合一才能天下无敌,”

“可是,三子你——-”

“好了,别说这了,同志们来陪你玩双升的,紧说这干嘛,”

“啧,其实三子,毛毛不能去了,你还是要去的,要为我们小提琴争口气嘛,”

“就是,好容易抢了他们的饭碗,——-”

女孩儿们发着牌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我没再做声,专心打牌。

“诶,靠边,我要下去买杯水喝,”松开安全带,我就要推开车门下去,左边的米旆拉住了我的手腕,我回头朝他甜甜一笑,“给你也买一杯,很好喝的,”

没松手,还一拽,拉近他身前,“我才不喝甜水,”好看的眼睛盯着,里面全是我,

我调皮地皱皱鼻头,“不喝算了,我喝,”

眼一沉,唇欺上来,

我呵呵笑地任他轻咬着我的唇。好半天,他才放我下去。

跑过马路。“福记冷饮”的冰红茶是这条街最的,好多人还在排队,我手里玩着三块钱的硬币等着。

“和三,”突然有人叫我,一回头,马路边靠过来一辆黑色跑车,和我一起排队的人都回过头去看,看车。我看车里下来的人,

一愣。身边有女孩儿赞叹的呼吸。下来的确实是个足以让人移不开眼的美男子。

“冯总,”

我微笑礼貌地朝他一点头,正好前面移动了一大截,我一大跨步跟上去。他也跟上前,

“听说你要退出‘玉旗’的庆功宴演出,”

“恩,”我点了点头,突然一怔,望向他,“你是‘玉旗’的总——”指着他。他温润地微笑,眼睛里有和雅的光,

我笑开,“谢谢你,录影带是你推荐的吧,我和毛毛都高兴虚荣了好几天,”

“那为什么要放弃,”

“毛毛扭伤脚了,我们不能去了,”我耸耸肩。已经轮到我了,递给柜台里的男孩儿三块钱,“两杯冰红茶,哦,三杯,”又去捞口袋里的零钱递过去,趴在柜台上,看男孩儿熟练地往杯子里加冰块儿,

“你可以去独奏,不用退出,”

我笑着接过男孩儿递过来的三杯水,顺手就递给旁边的他一杯,“请你喝,”

他望着我,我笑着朝他扬扬头,手里的一杯又举了举。他微笑着接下,“谢谢,”

我自己用吸管捅开一杯,吸上一口,冰进心里,爽!提着另一杯向前走去,“谢谢你的邀请,可是我单独弹钢琴并不出色,只有和毛毛一起才能东方不败,呵呵。我朋友在对面等我,先过去了,再见。”

朝他摆摆手。我左右看着车跑过了马路,钻进车,

“快喝,冰的最好喝,”吸管一捅递给身旁的米旆,他接着了,头却一直望着马路对面,“那谁呀,”

我咬着吸管望着他,不觉笑起来,他现在的表情和上次减元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都是一副大爷不屑样儿,真是物以类聚。

“‘玉旗’的老板。我和毛毛本来去参加他们公司的庆功宴演出,毛毛脚伤着了,我们去不了了,”我盯着杯子,搅和着里面的冰块儿不在意地说,

车开动了。

他的那一杯他又放在我腿上,“都留给你喝,最好喝成个小胖子,”开着车,他腾出一只手揪我的脸蛋儿。我横着他,却也没再给他,乐地自己喝两杯。

我们这是去江滩。米旆要去和他的同学练习双人自行车。呵呵,他找的搭档就是那个景阳。“他非拉我去参加那个鬼慢行赛,要我参加好啊,他也必须去!”米旆也是毒,那个景阳本不会骑车,我跟着去看他们玩了几次,每次景阳都惨兮兮地,想发火又被米旆一句顶回去,敢怒不敢言,只能又被架上车,搞笑极了。

“你让三子和你一组好不好,”他每回求饶时,我和米旆一样坏,“才不,我也不会骑车。”米旆抱着我只哈哈笑。两个坏蛋看着一个可怜虫,一点儿都不厚道。

“吱,”车突然在一家首饰店前停住,“你等等,”我还没叫住他,米旆就跑了下去,

“搞什么,”我皱着眉头望着跑进去的米旆好象在朝那个营业员要什么,营业员摇摇头,他从裤子荷包掏出一百块递过去,营业员给了他两个盒子,他象是喜滋滋地跑了出来。却打开了我这边的车门,半跪下来,

“你干嘛,”我奇怪地不得了,他拉住我的一只脚搁在他半跪着的腿上,从盒子里拎出一红色的绳子绑在我的脚踝上,“米旆,你在干什么呀,”他傻不傻啊,用一百块钱就为买这两红绳子?他已经打开另一只盒子,里面还是一红绳子,他开始绑上我的另一只脚踝。那盒子估计是用来包装玉佩的,可他明显只是要那红绳子。

“别动。减元的脚也扭了,你同学毛毛的脚也扭了,给你绑两个红绳子说不定可以避避邪,”

我简直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正在无比虔诚认真给我绑红绳的男孩儿,一时咬着唇,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不管灵不灵先绑着再说,你要扭着脚了,不疼死才怪,——-”男孩儿笑着抬起头,纯真美丽的眼睛————我靠近圈住了他的脖子,“傻瓜,谁扭着不会疼,————”眼睛模糊地,只觉得满心都是甜的。

“三子,看见没有,咱哥儿们现在就叫‘骑虎难下’,米旆!你别晃啊!”

真难想象,我们这么大的孩子还有不会骑车的,景阳确实就是一个。男孩儿以一种很难看的姿势简直就是趴在车后面,偏偏他嘴又逗,整个练习过程滑稽又好玩儿。

“诶,景阳,你稳住,”我一直盘腿坐在旁边的草地上,看着他们两个耍宝似地互掐,胡闹,看得肚子都笑疼了。

“丫头,给你算一命吧,”我一扭头,旁边坐着个瞎子,他手里伫着个棍儿。这瞎子,我们刚来时他就坐旁边摆摊儿呢,没多大在意,现在他主动找生意来了?我好玩儿地望着他,“你怎么算,可以算什么,”

“手相,你想算什么都可以,”

我爽快地把右手伸过去,“你就算算我想算什么,”顽皮地说。这时,米旆和景阳也丢下车跑过来,

“算的不准不给钱的,”景阳扒了下他的棍子说。米旆下巴搁在我肩头,也一旁坏笑着,

“我算的都是将来事,哪有现在就可以马上应验的——-”瞎子微笑着,似模似样儿地上我的掌心,手指劲儿还有些重,好象在索掌心的纹理,

“姑娘很漂亮吧,”

我笑起来,

“废话!”米旆嗤了声,又扭过头狠狠吻了下我的脸庞,

“姑娘很有异缘,”

我咬着唇,放心地靠着身后的米旆。两个男孩儿互相瞄了一眼,俱是不屑他的模样:这很好想,我一个女孩儿,身边他听着有两个男孩儿的声音,胡说有异缘也不过分,

“漂亮女孩儿都有异缘,说点儿新鲜的,”景阳干脆也盘腿坐在草地上,又去挑他的棍子,

那瞎子到不做声了,只一直一条纹理一条纹理着我的手心,神情淡然下来,慢慢摇起头,

“招太多桃花也不好哇,伤人的心呐,你这辈子注定要欠着两个人的,你快活了,他们不容易呐——-”喃喃着,还真象受了天意一样,神神叨叨,

我更觉好笑,哦,现在我身边有两个男孩儿,就是两个了,那正好有三个,四个,五个呢,眯起眼,我望着他,

“怎么只有两个咧,我看我手心有好多小丫丫,说不定一个排一个连哩,”我还在逗他玩儿。算命的能信?

“就是,你不知道这女孩儿有多漂亮,一走出去后面不跟一加强连?是不是啊,米旆,”景阳也跟着开玩笑,特意强调那个“有多漂亮”,我听了呵呵直笑。米旆一直没做声。

只看着那个瞎子又摇摇头,好象无可奈何,

“你别不信,你欠下的桃花债是多,可这两个人,哎——-”还越说越象真的咧,我笑着抽回手,“说的一点儿也不准,谁说我要算桃花了,不给钱!”站起身,还去拉旁边的米旆。

“就是,她生气了,你怎么不说注定有一个加强连的为她伤心,——-”景阳又调皮地去扒了下他的棍子,也笑着站起了身,

“不给钱就算了,可你别真不信我的,——-”瞎子还在身后叨叨。我拉着米旆才没理他。

身边的男孩儿始终没有说话。

第七章

第七章

“三子,把我的瓜达尼尼给我,”毛毛坐起身,落寞地伸出手,

我把她的小提琴递给她。她接过后,微噘着唇委屈地拉了首柴可夫斯基的《忧郁小夜曲》。拉完后,两手一摊又摊回床上。

我无奈地看着落寞的毛毛。她脚还包着,天天又不能下床,整天躺着,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再加上不能去参加庆功宴,她难过死了。

“不行,三子,你一定要去,不然,我咬死你,”突然歪过脑袋,哀怨地瞅着我,

我无奈地笑着,把手腕递过去,“你咬,你咬啊。还没想通?瓜达尼尼才是我们的武器,”又去滑了一道她手边的琴弦,

“三子,你去琴房弹一段《想谭诗》给我听好不好,”她真是想哪儿出就哪儿出,娇气地拉着我的胳膊,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毛毛,忘了你的小老婆吧,这才是你一辈子的归宿,”我又把小提琴往她怀里按了按,她还拉着我的胳膊,直摇头,“不,你弹给我听好不好,——-”

你怎么扭地过她和你这样撒娇?没办法,人家是病号,她想干什么,你不都得应着。只能去琴房。

远远,就听见流泻出优美的《睡莲》,亲切纯净的旋律犹如耳边细语。

推开门,果然,一个同样优美的背影。姚夜。

我靠在门边静静地听他弹完整曲,确实非常完美。想起毛毛总对他的评价,“没有感情”,我到真听不出这么细致。毛毛是真爱钢琴。

见他抬眼,我微笑着朝他点点头,“别的琴房现在都锁了。毛毛想听曲子,我能用一下这钢琴吗,弹完一曲子马上还给你,”

他也没回答我,只拿起琴谱起了身,坐到一旁的小沙发上。毛毛和他吵过几次架,他不想搭理我也是正常。我无所谓地坐到琴边,还是说了声谢谢,

“毛毛,听着,《想谭诗》是不是,”我拨通了手机后,放在钢琴架上,

《想谭诗》是犬夜叉里的一段钢琴曲。听这首曲子有氧气被抽空的感觉,忧伤淡淡的总是散不去。毛毛心情本来就糟,还听这样伤的曲子,不好。可她非要听,我只能就着她。

一旦进入,我就会投入。技巧或许不娴熟,可,我“有感情”啊。琴房里,只闻忧伤的《想谭诗》————

当我再拿起手机时,那边是毛毛抽噎地声音,“三,三子,太,太好了,我舒服,舒服多了,”没办法地笑着摇摇头,这个毛毛哟,

“啪啪啪,”突然门边响起轻轻地巴掌声,

我一回头,笑了,是减元。

他走过来就坐在我身边,食指点着一个琴键“铛铛”响,“怎么就弹地这好咧,”象个撒娇的孩子,“给我也弹一首吧,”笑地可爱极了,

我朝他调皮地皱皱鼻头,回头望了那边还坐在沙发上看琴谱的男孩儿一眼,压低声音,“这琴人家还等着——-”可话没说完,我见那边的姚夜好象也没要过来要琴的意思,想着给减元弹一首怎么了,玩心一重,就又转过头,小声跟脑袋嗑在我肩头的男孩儿说,“想听什么快说,咱们抓紧时间再来一首,”

“你弹什么都好,不过最好是快活点儿的,刚才那首惨兮兮的,”

我也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弹什么呢————想着,指尖已经灵动起来,《快乐的农夫》。

真是快乐的,边弹着,我和减元都象两个调皮的孩子呵呵笑着,因为,他一直在旁边捣蛋。

也没敢闹多长时间,牵着减元起了身。“姚夜,谢谢你啊,”

男孩儿也只是淡淡地抬了一下眼,又回到他的琴谱上。

“啊!”从琴房里出来,减元突然打横抱起我就跑了起来,

“减元,你干嘛啊!”夕阳下,傍晚的晚风徐徐吹来,一个男孩儿抱着一个女孩儿奔跑在校园里,一道多么迤俪的风景,引来三三两两学子的注目,

他把我放在了场上双杠上坐下,我害怕掉下来,双手牢牢抓住身后的一条杠子,“小疯子,快放我下来,”娇嗔地瞪着他。这只双杠是男孩儿玩的,还有点高咧,

他呵呵笑地粘在我身前,脑袋搁在我的双腿上,耍赖地说,“等会儿,给你样东西,”

我笑着看着他向后退了一小步,轻轻抓住我的脚踝,从手腕上卸下一红绳————

“绑在左脚上,小鬼莫要来,绑在右脚上,红运天天回——-”一边念叨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绑着————

看着男孩儿纯真诚挚的侧脸,我,彻底地愣了。

许多年以后,当我从角落里翻出曾经绑在我双脚上的四红绳,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我已经被深深的绑牢了————

“375,”

“哦,”接过小男孩儿递过来的碟子和钱,鼠标移动,在电脑里勾注,

“你们这里有《风神之臣》吗?”

我一下愣住了,“恩,——”这才抓瞎咧,我也只是偶尔来这打混,南子这店我其实不熟,

“有,你等着,”一个声音正好进来。幸亏东海回来了,手里提着的早点往我面前一放,“三子姐,快吃吧,你最爱的三鲜粉,”人已经去后面货架拿碟了。

南子不在,通常都是东海看着店,他很熟,而且男孩子没一个不好游戏的,东海更是得心应手。

看着小男孩满意地拿着《风神之臣》走了,我也愉悦地打开面前的塑料袋,我最爱的三鲜粉——却,当浓郁的香油味儿扑面而来时,我一阵作呕,

硬是压下了难受的反胃,我的眼睛都憋红了,赶忙推开面前的三鲜粉,

“南子说他今天去碟市看看,中午我们——三子姐,你怎么了?!”东海弯下腰紧张地看着我,我朝他摆摆手,“没什么,可能这几天胃有点受凉,”微笑着蹭了蹭眼睛。这几天是很没有胃口,特别是见着油腻的东西,今天竟然看见大爱的三鲜粉都想吐?我不自觉了自己的胃,它是怎么了——

怕东海紧担心,我一下子就把话题扯到了别处。“这地儿还蛮大,其实还可以弄点儿漫画租,”我起身晃悠在左边靠墙的空地,其实也是想活动活动,压下刚才那股不适,

“呵呵,你和南子真想一块儿了,南子说漫画是个大市场,他得先熟些再进书,”东海一边打扫着店里的清洁,一边笑着说。我也点点头。也是,南子对这个店可下了不少心思。

“我是一只小色狼——”手机突然响起来,

“喂,”

“和三是吧,我是‘玉旗’的冯予诺。”玉润儒雅的声音。

我一愣,是他?他象是知道我的奇怪,“我是通过你们学校知道的你的电话,”

“哦。你好。”放松了些。手里帮东海顺着货架上的碟。

“是这样,我有件事想和你谈一下,你现在方便吗。我过去接你。”

“是庆功宴的事吗,我已经——”

他打断了我的话,“能见面谈吗,你在哪里,我过去接你,”看来这个男人也蛮固执。

沉了口气。算了,见面谈就见面谈吧,当面说清楚也好,我确实无心再在庆功宴上费神。

“我在南京路的‘南三碟屋’。”

挂断电话后,继续帮东海整理碟屋。

当门口停下一辆黑色跑车,东海奇怪地看向我,我微笑着拿起包斜背上,“是我们学校一次活动的主办商,和我谈演出的事儿。东海,南子回来后跟他说一声,我晚上再过来,我那儿还有几盘新碟,晚上一起给他带过来。”

“恩,”东海笑着点点头。

正好出去的时候,涌进来几个小女生,“唉,老板不在啊,”掩不住的失望。这碟店的生意怎能不好,就光凭南子那张脸——呵呵。我乐呵呵地坐进了车。

“你心情很不错,”驾驶位上的他侧头望着我,眼里嘴角都是笑意,

“是不错。”我心不在焉地答着,眼睛还只望着外面的碟屋,不断有涌进去的学生,心里那个舒服——

他带我来到了一处名叫“浮士德”的西餐厅。这是一座复合式餐厅,是餐厅,同时也是酒吧,里面基调以白、黑为主,简约素朴也不失华贵。

我只要了杯清水,胃口不好是真不想吃什么。他也没有勉强。

“我确实是为庆功宴的事情,”我喝了口水望着他,他很坦白,“后天就要举行宴会了,你和你同学的那个表演不能参加,很遗憾。可是,我私人想请你帮一个忙,是这样,”他微笑起来,好象有些不好意思,低垂下眼,“我是财团的领导者,为自己的下属庆功,他们希望我能,我也能为他们表演一个节目,”又看向我,有些无奈,“我也学过几年钢琴,可是许久不碰也生疏了,我想请你临场带一带我,”

恍然,我也微笑起来,原来他是邀请我和他一起演奏。了鼻子,我歪头瞄着他,故意皱着眉头问,“那这种质的,我有报酬吗,”

“当然有,我个人会——”他连忙说。瞧你多可恶,非要露出个贪财的小人样给人看,

笑起来摇摇头,直朝他摆手,“说的好玩的,帮忙就是帮忙,只要您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想着点毛毛就行了,毛毛真的很爱钢琴,”

“你呢,”

“我属于瓜达尼尼,”比了个拉小提琴的样子,“以后有这方面的机会来找我,”我眯着眼笑的很明媚:这是个手里握有最豪华唱片制作班底的幕后老板咧,打通路子总没坏处。他笑着点点头,“那我们明天还是后天,宴会之前找个时间先磨和磨和,——-”

我拿起水杯刚准备点头,突然一个人硬生生朝我撞过来,————

“三子,三子,真是你——”我确实惊住了,那人本是想朝我扑过来,幸亏我反应快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那人倒在我脚边,还拉着我的裤腿。我只闻一股浓重的酒气窜上来,不免又有些作呕,连忙捂住嘴艰难地压了下去,

现场已经乱成一团,我对面的冯予诺已经起身到我身边扶住我的胳膊,我脚下匍匐着的人也被几个男人蹲下扶住,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他喝醉了,————”

“容清,你醒醒,醒醒,你喝太多了,”

几个男人都要扶起他,可那人却突然掀开所有人,也不知道有多大的劲儿,一下子爬起身跪在地上抱住了我的双腿,我惊吓地本没反应过来,他仰着脸迷迷糊糊地,象在盼望,象在乞求,

“三子,给我跳支舞吧,我好想你,好想你——-”

我本不认识他!这样的情状着实让我吓地不轻,他的酒气又一阵一阵向我扑来,我只能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眉头皱地死紧,

“你真吓着她了,放开!”扶着我的冯予诺冷着脸去拽开他的手,谁知那个男人狠狠打开他的手,向后踉跄了下,又跪在地上痴痴地望着我,“三子,我也有钱,我也很有钱,你看,你想要什么我全给你,全给你,只求你给我一支舞,一支舞———”象是着了魔,他手指不稳地从身上掏出钱包,一打现金,各种卡捧着只往我跟前撒———

再也受不了,我捂着嘴跑出了餐厅!

“和三!”

“三子,三子——-”身后冯予诺,以及那个男人扑倒在地的叫唤。我全不想听。

一出门,终于再也忍不住,弯腰双手撑着膝盖难受地吐出了一些酸水,

“你还好吧,”感觉一双手扶住我轻轻地拍上了我的背。我伸手用手背擦了擦嘴,朝他摇摇头,撑着露出一抹微笑,“没事儿,”

这时,跑出来一个男人,

“你没事儿吧,”他担心又愧疚地望着我,“真不好意思,容清他刚才多喝了点儿,吓着你了吧,我们在‘红娆’看过你跳舞,————”

原来都是那支舞闹的啊。我无奈摇摇头,“算了,只是没想到红酒也可以醉地那么厉害,”

那男人还说了些什么,我一来反胃地难受,再来他身上也有些酒气我闻不得,意味阑珊地竟然什么都没听进去。

直到坐上车,只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非常无力———

系办公室里,我手背在身后乖乖地站在那里。

“三子,”涂主任望着我,最后又似无奈地摇摇头,“你坐吧,脸色怎么不好,病了?”

我点点头,“最近胃有点不舒服,”没敢坐,还是老实地站着,

她也点点头,“就算病了,————三子,你知道刚才的小考你表现的很糟糕?”

垂下眼,轻轻点点头。确实糟糕。每季度,学校各系都会有个展示小考,也就是在小礼堂公开测试,其它专业的同学老师都可以来观摩,有时甚至还会有些兄弟学校或专业人士来指导。我们称这种小考为“开堂小考”。

刚才小考我抽取的考察曲目是川井郁子的《margaritaconcerto》,这是一支具有法国式明快、热情和诙谐幽默的曲子。我表现的非常不好,不是技巧,是感觉。这几天我软绵无力地厉害,怎么演奏地好如此奔放的曲子?

其实,我也很沮丧。“开堂小考”我从来没有如此糟糕的表现,也难怪考试都还没有全部结束,系主任涂老师就把我叫进了办公室。她亲自教了我小提琴专业课三年,看我这样的表现自然忧心。

“三子,你知道我们这些老师有多看中你,你底子扎实,又刻苦,是个很好的苗苗。可是最近———是的,我们确实鼓励同学们把握各种演出机会,我也知道你的钢琴基础不错,可是,三子,你真要好好想清楚,我们虽然不要求你一定要成名成家,但,你的专业是小提琴,你从小到大练了那么长时间的小提琴,又有天分,为什么不能咬咬牙为自己在这条路上闯出点名堂呢?你这么大的孩子呐,外界的诱惑太多了,我们学音乐的,这种诱惑碰到的更多,想静下心来确实不容易,不过,三子,你是个学琴的料,也许你走商业路线也能成功,可是,我们觉得,可惜了啊,———”

语重心长呀,让我听着怎能不难过?我爱小提琴,我爱我的这些师长,可我的表现————伸手用手背默默擦掉不断掉下来的眼泪————

“好了,我今天找你谈,也不是想批评你,”她递给我一张纸巾,拉着我的手腕牵着我坐进了旁边的沙发,“你知道今天的‘开堂小考’有柴可夫斯基国立音乐学院的老师过来吗?”我一下子抬起了头。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虽然,由于经济原因,我对乌克兰总是怀着憧憬式的虚望。可是,那里,毕竟是每个学习小提琴的孩子的梦想,让我怎能不懊恼?即使不能去,起码,起码也要在它的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啊!

涂主任看见我睁地圆溜溜,里面嵌有十二分懊恼与不甘的眼睛,却,笑了。她拍了拍我的手,起身,从办公桌上递给我一个资料袋,

“乌克兰是我的梦想,希望在你的身上能够实现。我已经把你历年来的成绩以及各种演出资料给了那边的老师,作为我个人推荐,接受他们下月初的一个内部征选。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如果表现特别出色,你可以获得那边的全额奖学金。三子,不要辜负我啊。”

我知道这话有多重,我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站起来,指尖甚至是轻颤地接过资料袋,然后,紧紧握住!就象握住自己的命运。带着泪。我笑了。

回到宿舍,我非常郑重地把资料袋好好地放在了枕头底下。然后,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床顶发呆。

此时,脑袋确实空空的,就象一个人在饿地失去了方向感,突然一个无比鲜美的大馅饼从天而降,生生砸在你脑袋上,你晕忽忽,乐悠悠,又有些不知所措————

“三子,三子,”

直到毛毛瘸着腿坐过来推我,我才幽幽看向她,

“你没事儿吧,涂主任凶你了?”

我摇摇头,突然起身框住了她的脖子,轻轻靠在她的肩头,“毛毛,我接着了个大馅饼。————”

在毛毛疑惑的注视下我把涂主任说的话告诉了她,

“好啊,三子,这真是个天大的好事咧,你真该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我们系也只有你可以去为这个理想搏一搏,再说,说实话,你确实有拉小提琴的天分,该好好磨砺磨砺,”毛毛惊喜地扭头望着我,手爬过来揪住我的脸蛋儿,“不过,我怎么感觉你好象不是很兴奋,是担心钱吗,不是说可以获得全额奖学金吗,”

我瞅着她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全额奖学金多难拿到,他们在全国征选也只有两个名额。好,就算我拿到了,学费解决了,生活费呢,出国留学很现实的,”一撒手,我又一头躺回枕头上,

“咳,生活费那就是小事情了,我看你不是在着这个急,你还是对自己没信心!”她掐了下我的手背。我也没感觉疼,却真真切切看进毛毛的眼睛,真不愧混在一起多年的知己,我是没信心呐,想起今天的小考————

“三子,看来今天的‘开堂小考’对你打击还真大,啧,还是越重视越没底气呀,”她趴过来盯着我的眼睛,“你也知道今天你的技巧没问题,是情感,三子,你现在关键是好好调息自己的心态,抛下包袱,轻装上阵,其实,有时候你越不看重它,以游戏的心态对待它,你越得心应手,”

我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知我者毛毛啊!突然捧着毛毛的脸,“毛毛,你要是个男的,我就嫁给你!”眼睛亮晶晶的,直笑,

她却一瘪嘴,打开我的手,起身,“哎呀,免了吧,我才养不起你,三子,你是个妖,要玉皇大帝来收你!”她点了下我的额头,

我好心情地舒了口气,眼睛一瞟钟,突然跳了起来,“哎呀,我和冯予诺约好三点试琴的,”散开头发重新扎马尾,

“呵呵,才一副为了小提琴贡献终身的样儿,马上就要变节钢琴了?”毛毛瞅着我揶揄道,

我挎上包大大方方摇了摇头,“这是去帮忙,应人之事就要忠人之事,不过,你说的对,这是我最后一次为钢琴付出了,以后,我的生命里只有小提琴!”还夸张地做了个奋斗的前倾姿势,

毛毛哈哈笑,“去吧,跟你的钢琴宝贝说永别,”

笑闹着,我神矍铄地跑出寝室。

北湖沿线,寸土寸金,我坐在的士上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金钱香,这里是武汉最高档的商业圈。

“玉旗大厦”,当我走进去,高尚的人士在我身边穿行忙碌。我不免有些小心翼翼。

“对不起,我叫和三,和冯予诺约好三点钟试琴,”走向类似询问处的地方,里面一位漂亮的女孩儿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哦,和小姐,冯总正在等您,请您直上顶楼,”她竟然走出来亲自把我领到电梯旁。电梯里只我一人,直升顶楼。

“铛!”清脆的抵达声。我踏了出去,柔软的白色地毯,大气清雅的文竹、壁画、屏风。我看见一个背影正伏在窗旁的钢琴上,轻轻走过去,站定。是冯予诺,他趴在琴键上好象睡着了,

“咳咳,”我清咳了声,趴着的人有了动静,起身望着我,还眯眯糊糊的,呵呵,他这样子全然没有平时的俊雅,甚至有些孩子气,

“冯予诺,”

睡着的人好象一下子惊醒,望着我,我也好玩地望着他,“睡醒没有,”

他到底有大将风度,一下子象缓过来,定神露出微笑,一点儿也没失措,“对不起,我睡着了,”起身,歉意地朝我一点头,“你先坐坐,我去洗把脸,”不过,脸微红,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嘛,

他走后,我微笑着耸耸肩,走到琴边。这一看,不得了,刹显惊喜。

steinway。这可是钢琴里最正宗的贵族。90%的顶级音乐会用的大三角钢琴都是出自steinway之手。steinway对于钢琴音色追求可以说是近乎变态的,每一台steinway在出场之前都要经过苛刻的检查,以确保每一架steinway钢琴都有一种独一无二的声音。

从音色上说,steinway的声音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只知道,每当人们第一次听到steinway的声音,无不为其雍容华贵的气质所折服。

如此具有帝王气质的琴应该演奏华丽的乐章吧,我不禁抚上琴,汤姆。帕瑞斯的《magicindecember》流泻而出————

悠游自如的指尖,滑泻出的是难以自抑的美感。steinway的低音浑厚无比,中音温暖而宽厚,高音明亮而华丽,再加上,汤姆。帕瑞斯的钢琴曲本身就是艳丽多彩的巴洛克风格,我几近沉迷其间————

直到一曲作罢,我缓缓收手,还在愣愣盯着琴键:用这样绚丽的风格和钢琴做别,也算值了吧————

“我们就弹这首曲子吧,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这种意境,很美。”他站在暗处,我却清楚看得见那双眼睛,里面是如火的美丽。

笑着点点头,就让这支《magicindecember》做为我一个时代的结束,另一个征程的起音吧!

第八章

第八章

真人不露相。

他绝对不是如他所说“只学几年钢琴”,这种领悟能力,我都有些嫉妒了。这支曲子他并不熟,昨天下午,他静静坐在我旁边只听我弹过两遍,就上手了。哈,说他以前是音乐神童也不为过吧。

不过,和高手过招,确实刺激,他逼着你非要和他一争高低。我入迷地和他弹奏了一下午,回来后大呼过瘾,毛毛有些哀怨又无不得意地说,“现在知道我小老婆的好了吧。”

钢琴再好,我永远属于小提琴。我只是呵呵笑地摇摇头。

可,今天确实有些难掩兴奋,想到昨日的激情澎湃等会儿将有万目瞩视之姿,那滋味竟比偷情还让人热血沸腾。一路上坐在冯予诺差人来接的小车里,我只望着自己的十指凝神,想着,它充满神奇。

穿着一袭简洁的黑色短裙,恰腰盈盈一握,背部美丽的蝴蝶骨上是用黑色束带扎起的马尾,随风走动,束带,裙摆,摇曳生姿,浪漫多情。这件chanel07是对面小桃的“镇箱之品”。我穿上身时,小桃在我锁骨上狠狠亲了一口,上面留下一个鲜红妖娆地唇印。她们说,发梢间隐现唇印,糜烂无边。我笑着任她们。

直到我真正踏进会场,才知道我的那些妖们为我制造出的效果,每个火热的眼神,都让我沐浴在无上的宠爱里。

“你非常漂亮,”

我微笑着握上他抬起来的右手,也握上他真诚的赞美。牵着我,这个宴会的主人带着我走到水晶灯下的黑色钢琴旁。

黑色。我和他,钢琴。奇异的迷人。

“《magicindecember》献给大家,祝你们有个愉悦的夜晚。”优美的声线,优雅的身资。水晶灯下一切都变的那么靡丽醉人————

我不知道生命是什么,也许是盛开在梦彼端的一场烟花————

如同丰盈繁盛的女子,来时闪亮夺目,去时孑然一身。倾其所有,我也要抓住我灵魂深处的那场烟花,倾其所有————

痴迷。沉迷。手离琴键,一切华丽的音符烟消云散,只留下惊心动魄的震荡。这就是魔力,指间的魔力。

没在乎耳边的掌声甚至欢呼声有多么多么热烈,我只真诚地望着身边的男子,感谢他,感谢他陪我走进这段刻骨的音乐旅程。今晚的《magicindecember》,我永生难忘。

“或许你真可以考虑在钢琴这条路上发展发展,”接过他递给我的清水,抿上一口,我笑着摇摇头,

“这只是一时的激情,不是长久之计。”

“你其实挺执着,不允许自己改变吗,”

扑哧笑出来,水杯嗑在下巴上,我又摇摇头,“什么执着,我做什么都是一时激情,小提琴是我从小就学来当饭吃的手艺,怎么可能随意丢弃。我这人功利很强的。”

他笑了笑,不语,看上正在台上表演的姚夜。这曲马克西姆的《出埃及记》,矜持的想象,奔放的活力,被他演绎的荡气回肠,说是天籁之音不为过之。这也确是个天生学音乐的人,我暗忖。

“予诺,上哪儿找的这么个,这么个——-”我回过头,发现身边已经站着几个男人,气质各异,不过,贵族的底蕴是不容掩饰的。我微笑着礼貌地朝他们一颔首,不过,马上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不是别的,他们手里多数端着红酒,自从上次在“浮士德”有那样的遭遇,我对红酒就特别抗拒,只是稍闻就有做呕的感觉。这真是没福气,红酒,多好的东西啊————

指着我啧啧称叹的豪爽男士还没有罢休,“予诺,好久没有看见你这样投入的时刻了,多亏这个女孩儿,”意味深长地又看向我。我这时发现他们的眼睛都若有所思。无所谓地弯了弯唇,我垂眼只顾自的喝了口水。要告辞了,今天毛毛拆线,我想早点回去看看什么情况。

“你们别靠近她,她对红酒不是很适应,”我惊诧地抬头望着他。冯予诺轻轻拉着我的手腕往后站了一步。他知道我反感红酒?难怪他一直和我一样喝着清水———

“冯予诺,我——”刚想说话,感觉右臂碰着什么,“小心!”已经来不及,不得闻的红酒浓郁的香味向我铺天盖地的窜来————

倒霉吧,八辈子倒霉吧,你越不想什么,就越招着什么。我那一侧身正好碰着身边擦身而过端着杯杯红酒的侍者,虽然他马上稳住了,可还是倒了一杯在我右臂上。反应来得真快,我只觉一阵恶心,皱着眉头捂住嘴,

“和三,和三,你还好吧,”冯予诺担心地望着我,接过侍者们惊慌递过来的毛巾,捂住我的右臂,“想吐?”

我捂着唇不住干呕,突然推开他向外跑去,顾不得身旁所有匆匆而过的眼睛,我快吐出来了——

“呕,呕,”门口遇着冷风,我吐出依然是酸水,右臂的酒味依然浓,我止不住————感觉一只手一直轻柔地顺着我的背,背部裸露的肌肤感觉得到他的温热,“这样不行,你必须先洗掉酒味,”他突然一把打横抱起我,小跑着就走进最近的洗手间,

一脚踢开洗手间的大门,把我轻柔地放在盥洗池上,打开水龙头,顾不得身上的西装,打湿毛巾敷在我的右臂上,一遍一遍如此,一直微蹙着眉头。我脸色苍白,望着他难受地啜着气。渐渐,酒味淡了,接过他递过来的毛巾我捂住脸,难过地等着不适的恶心慢慢退去————

“好了些吧,”我抬起头,看着他点点头,突然发现他身前都是湿的,眼睛里有担忧。咬住唇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也忘了说谢谢。

“予诺,她还好吧,”这时,刚才那几个男士也走了进来。我突然有些无可言喻的尴尬,只一点小酒就吐成这样?这哪是我和三健康打得死老虎的形象————更让人懊恼的是,我这才发现这里是女洗手间,几个大男人站着里面,一个吐地惨兮兮的女孩儿苍白着脸坐在盥洗池上————咳!大扫威风,大扫威风,想我刚才绝代风华的艺术才女形象————

我颇为懊恼地了鼻子,刚想跳下来,手腕被走上前的一个男人抓住,“穆泉,”冯予诺的口气里都有不悦。这个男人太冒昧了。

他却轻轻笑起来,“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怎么了,”言语中望着冯予诺竟然有揶揄,

“是啊,让穆泉看看吧,她是不是——-”男人们的笑里怎么看怎么有暧昧。我突然很生气。“放开我!”冯予诺也急忙走上前来,脸色很不好地要拉开那人的手,

“别动,你真的好象——-”那人却牢牢握着我的手腕,指间正好按着我腕间的脉象,

“好象什么?”我的心“扑腾”一搐,看见男人笑意渐浓的眼,突然有些猛然的觉悟,莫非我是————

“你有了。”

这三个字一下子把我脑袋炸开了花,懵懵地,我睁大着眼望着他!

洗手间里安静极了,我脑子里却是嗡嗡作响,

我有了?

我有了?

我有了!!

米旆,我们————突然内心里涌动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情感,连鼻尖都在冒酸。我闭上眼,咬着唇呵呵傻笑出来,再睁开眼,眼底的晶亮————我一下子跳下来,就往门外跑去,

“和三?”

兴奋地回过头,一边后退一边朝他们笑着摆手,“再见。谢谢你们,谢谢!”

象个快乐的孩子,一路推开门跑了出去:我要去告诉米旆,告诉他,我们的孩子,我们的!

一路跑来,风吹过,吹过我被红酒微薰的脑袋,渐渐,渐渐,我静了下来————

是个孩子啊。

我不禁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望着前面一个不知名的点出了神:

三子,你是个孤儿,这个世上终于有了和你血脉相联的人,你兴奋你开怀,你有初为人母的喜悦,这些都可以理解,可,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你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吗,

不。我立马下意识地摇摇头:米旆现在也不行,他也是个孩子,他也有前途。

这只是你们挥霍青春的一个见证,予他,予你,都不是现实。

挽开吹在唇边的发,我仰望上天空,想着:起码这个时候,我不是孤独的,我肚子里有一个和我有相同血缘的生命————它也是米旆的。不禁又露出笑容。

才发现,即使是恍恍惚惚,我的步子依然是迈向米旆的方向。他们学校。

也许是下午最后一堂课了,每个教室里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急躁感。我知道有多少经过的人看着我,这样的美丽不该出现在朴素的校园里。可我脑子依然被朦胧的幸福感和抽丝般的忧郁紧裹着,我在乎不到人们惊艳的眼睛。

可他,不一样。

傻子,你呆了吗。

我望着他露出微笑。米旆,我们有孩子了。我多想这样大声的圈住嘴巴告诉他,可是,不行,我的男孩儿好象已经被这样突然出现的我吓住了。我不能再吓他了。

只是走过去,牵起他的左手,牢牢地牵住,向外走去。他依然呆呆地望着我,仿佛连呼吸都小心翼翼,难道他怕看见的我是泡影?我狠狠地掐住了他的手心,突然拉着他跑起来,“呵呵,米旆,米旆,”开怀地笑着喊他,

突然一股劲,被他紧紧地圈在怀里,他抱着我的腰稍稍离地,头深深埋在我的颈项里,“和三,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喃喃着,颤抖地喃喃着,

我清楚听见身旁过往惊羡的呼吸,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我只在乎我身边这个正圈住我轻轻颤抖的男孩儿。呵呵笑出来,反手揉着他的黑发,侧头如水的眼睛望着他,“米旆,我有个秘密告诉你,我们两的秘密。”

他一把打横抱起我,点点头。向左侧教学楼的深处走去,一脚踢开门,是间实验室。

轻柔地被他放坐在讲台上。双手撑在身后,我看见男孩儿却离开我远远地,靠在门边,手指不稳地拿出荷包里的烟,又象只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了几步,好半天才点燃烟。看我一眼,抽了口烟,又顺着门边滑蹲向地上,就这样一边抽着烟,一边定定仰望着我,眉头锁地死紧。

我知道这样很疯狂。他的眼底掩都掩不住的情欲是那样痴狂。他在忍,他怕伤着我————

我却温柔地望着他,静静地看着他蜷缩在那里吸着烟,眼睛美丽耀眼地象个疯狂的小野兽。

突然倾身双手枕在双腿上支着脑袋,“米旆,我们有孩子了。”我看见他浑身震了下,手指夹着烟蹲在那里,头却深深地埋在双臂间,

我轻轻地跳下讲台,走过去,跪在了他的身前,抚摩着他的发,又吻上他的发心,“米旆,我们有孩子了,”这次,象个孩子般喃喃,

他丢开烟,抱住了我的腰,头紧紧地靠在我的前,我抚摩上他的脸庞,竟然全是泪水,“米旆!”我低呼出来,他这样————

他却抓住我的手轻轻放在唇边,吻着,“没事儿,我没事,我是高兴,太高兴了,————三子,三子,只有你能让我这样,让我这样————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

我的眼睛也跟着模糊起来。捧起他的脸庞,看着他的泪眼,吻下去,这个为我哽咽的男孩儿哦————

疯狂地吻着彼此,象两个没有了明天的孩子。泪与泪的相融,是喜悦,是痴狂————

我们一直依偎在这个小实验室里小声说着话。夕阳很美丽,透过窗外树影斑驳地洒在我们身上,周身红晕晕的光圈,有种氤氲的妖艳。

“我是不是很漂亮,你刚才都看傻了,”娇俏地,我咬了口怀里的他的鼻子。

“我们结婚吧,”他却拉下我的脖子,磨蹭着我的唇,小声地说,

我擎住了他的脸庞,仔细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细细吻着他的眉眼,接着,致的鼻梁——

“三子,我知道你不要这个孩子,你已经决定不要了是不是,我看得出来,我看得出来——-”男孩儿一直被我细细地吻着,也一直小声地喃喃。我又吻上他的眼睛,那里,不断滑出泪水——

我知道,他很难过。米旆是机灵的,也很敏感。他这样,我也很难过,可是,我没有哭,我觉得,如果我这个时候也哭了,他会更难受。我只是不断地吻着他,听他喃喃,

“我们现在不能有孩子,我知道,可是,三子,我好想看着他出生,他长大———他是你和我的,我们爱他,我爱你————我爱你——-”男孩儿已经小声地哽咽,我拍着他的背,鼻子酸痛着,却坚持没有流下一滴泪,让那种混合着幸福与苦涩的味道反复折磨着自己。

有时候,理智到可怕,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我看着怀里这个为我流着泪的男孩儿。他说过,‘我们结婚吧’,他说,他爱我,可,我们未知的将来,若干年后,他还会这样看着我,说着这样的话,流着这样的泪吗————我也许只是他年轻时一个美丽的梦,将后来,他会有更绚烂的梦,更广阔的天地,当他真正成熟,真正成为一个无可睥睨的天之骄子,他还会记起,有个女孩曾经和他共同孕育过一个鲜活的生命?他哭着说,爱她,爱她的孩子————

是的,和三是自卑的。直到这个时候,我想着这些,我知道,我是自卑的。

尽管心里绞疼地难受,我却依然能微笑着捧着他的脸庞,细吻着。想着,这个时候,米旆是我的,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我是幸福的————

和三,有的只有青春去挥霍了,其余,一无所有。

第九章

第九章

“啧,我就佩服这样的人,就落花,流水呀这点小破事儿写得惊天动地,有才,真他妈有才,”毛毛翘着二郎腿,小提琴吊儿郎当地夹在胳膊下,翘着板凳点着手里的开幕词啧啧称叹。

我也翘着腿,不过抱着小提琴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头枕着闭目养神。手术已经动过近半月,我身体还有些虚。

对于打胎这件事,我坚持没有让米旆陪着,更没让他照顾。这样,对他,对我,都好。

记得手术的前夜,米旆抱着我坐了一整夜,我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他好象一直都没合眼。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任着他吧。

手术后,每天传达室里都有一保温桶补汤热腾腾地放着,有鸽枸杞汤,有**蛋枣汤,有荔枝大枣汤————我寝室的床边有时甚至还会出现抗生素类药、益母草,也不知他是怎么放进来的————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男孩儿,这样费着心,也难为他了。

“三子,你看,”毛毛胳膊蹭了下我,我睁开眼,“听说那是他们舞蹈学院最宠的男孩儿,是大牌啊,彩排几天了今天才来,”毛毛口气里有些戏谑,又有些轻浮。我眯着眼看过去,也笑地有些不正经,“该人大牌,瞧那身段——”两人象逛窑子的,低语地蛮无聊。那边,舞蹈学院的男孩儿女孩儿们正在做准备活动,毛毛说的那个男孩儿在里面看起来是略胜一筹,人长得又太好,恐怕此时,全场的人都往他身上瞧呢。

我们这是在洪山大剧院排练场。为迎接建军节,接省宣传部通知,我们学校和舞蹈学院联合排演一出大型史诗舞剧《长征》,为“八一”献礼。这样重要的政治活动,两所高校都非常重视,我们学校成立的交响乐团选去的全是各个专业最扎实的孩子。看他们舞蹈学院派来的也都是兵强将。

将近两百来号人彩排了五六天,要求是越来越严格,我们都被整趴下了,还好就是我们都坐着,还有这样休息的时间,他们跳舞的可更累,一组一组地过关,休息时还要听指导老师的意见。索,学舞的都漂亮,看着也养眼。这几天,他们好象也在不断充实人手,听说他们学院最耀眼的“舞蹈天才”庞珂因为去瑞士演出没有办法参演,可今天人竟然来了,可不让沉闷了几天的我们又有了聊天的话题,这不,小桃她们就靠了过来,

“那个庞轲才上大二就成了他们学校的顶梁柱,后生可畏啊,”

“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三子上大一时就是顶梁柱了,”

“诶,咱可当不起,别吹破了牛皮撑着我,”我好笑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她们都过来推我,“牛皮用来干嘛,就是吹的嘛,”笑成一团,

“听说那小子是同恋,”女孩嘛,研究这最感兴趣,心照不宣,彼此笑地都蛮暧昧,“不知道他是攻那方,还是受那方,”毛毛严肃地着下巴说。我们哄堂大笑。

“好了,小提琴那边的,快回位!”

又要开始受折磨了,姐妹们都懒洋洋地坐回位置。临了,毛毛还拉着小桃的衣服角,“小桃,我们赌赌,他是受还是攻?”

“受。”小桃做了个嘴型,人坐了过去,又弯下腰跟这边的毛毛直打手势,“五十,一百?”她们在赌价钱。

“三子?”毛毛拐了下我的胳膊。死妮子们,琴都架好了还往我这偷瞄,

“强攻强受。”指挥老师手势一挥,起奏的同时我说了句,声音肯定被淹没了,可看那些鬼丫头没正经的笑眼,估计她们都明白了。

杨德昌,死了。死于青春。

我是从《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认识杨德昌的,从此,重新认识台湾电影。

连早餐都没吃,我窝在床上用毛毛的mp4看完了他的另一部经典作品:满嘴脏话的《麻将》。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擦去一额的冷汗,再看身边这个晴天丽日的世界,却突然没来由地觉得有些虚浮————

“三子,三子!”

象是毛毛在楼下叫我。揉了揉眼睛,我起身凑到窗边,只见楼下毛毛朝我招手,“下来有你一个包裹,”

“你帮我带上来不得了,”我有些不在意地正准备侧过头,

“你下来,下来,”她还一个劲招着手。我没好气地只有一边扎着头发一边下了楼,

传达室里,修文棠立毛毛都围着个什么东西在看,

“呵,又来借什么,”我笑修文他们。男孩儿就是爱丢三落四,反正他们总想着东西丢了,女生这边肯定都借得着,纵着他们了,

“乐谱,”棠立没所谓地说了句,他看着我也是直招手,指着传达室桌上的一个大包裹,“三子,快过来,快过来,拆开看看是什么,好象是意大利那边寄过来的,”

“意大利?”我也好上了奇,“是寄给我的吗,”微皱着眉头走过去。包裹地非常美,而且很大。

“三子,快拆呀,”毛毛已经迫不及待了。“嘶!”我撕开了它的封袋——

“哇——”全都是倒吸口气的叹息!我也看傻了眼,

学音乐的都不会不识货,即使象修文棠立他们学管乐的也都知道,他们眼前这尊静静躺在礼盒里的小提琴有多珍贵————来自意大利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

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属于世界上最贵重的乐器之一,它的制作者意大利人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是有史以来最负盛名的制琴师。他一生制作了至少612把小提琴、18把中提琴和63把大提琴,流传至今的还有650多件。

显然,眼前这把琴太贵重了。围在它身边的孩子都愣住了。

“三子,你知道——-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它?”毛毛指了指琴,

“当然是退回去,我哪有那大个胆子用这琴,”我开始动手把它重新包起来,

“你知道是谁送的?”

“减元。他在意大利的堂哥结婚,他正好过去那边了,喏,这里有他的签名。”我点了点包裹上的英文签名。

毛毛直摇头,“啧啧啧,减元同学家不是普通的有钱呐,”

我笑了笑,“毛毛,减元下周才回国,我先把这琴放你中行的保险柜里存存好不好,”毛毛咬着指甲点点头,又说,“你就留着得了,这么好的琴,”

又用报纸在上面裹了一层,我淡淡摇摇头,“太贵了,”

“咳,咱们三子注定要嫁有钱人了,我们都没希望了,”旁边的修文突然叹口气,

“就是,好女孩儿都嫁有钱人了,让我们去找男人呐,”棠立也假吗假嚷嚷。

我笑着没好气地望着他们,毛毛一脸坏笑,“你们是可以去找男人啊,那跳舞的庞轲就不错,”

“他?拜托人家也有主的好不好,”男孩儿们笑地都蛮坏,不过,口气也有些瞧不起,

“他真的是同恋?”我和毛毛都蛮好奇,

“听说他还是被一个大老板包起来了,要不然那么多的国际比赛他都能参加?”

“说不定是人家技艺真过硬,”

“技艺?那看是什么技艺——-”男孩儿彼此相视一笑,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龌龊。”毛毛笑着哼了句,不过,看来也没什么不相信的,包括我,只怕笑地也蛮暧昧。这种事,不是没听说过,不希奇了。

“她动作有偏差。”诺大的舞台上,只有男孩儿冷漠的声音。

一个女孩儿趴在地上,可能摔着腿了,看起来很疼,皱着眉头,死咬着唇。立在一旁的男孩儿依然冷漠,此时,眼神淡漠地象一个冷峻的剑客。

“啧啧,这样的能当受,估计也是个冷淡的那种,”毛毛直摇头。我支着脑袋笑了下。现在,全场两百号人全停下来,看着台中央发生的状况:第二幕“跋涉”,领舞的女孩儿在托举旋转时从男孩儿的身上摔落下来。

老师们都跑过去扶起摔下去的女孩儿,场上手忙脚乱的,男孩儿却只是事不关己样儿冷淡地转身走过去拿起一瓶水喝。他们舞蹈的其他成员没一个上去扶或者安慰女孩儿的,眼神流露的和男孩儿差不多。嘿,想不到,这庞轲在他们学校相当有威信啊,估计和他合作的女孩儿,他不待见的,其它人也不得待见。

这下好,是他们舞蹈的出了状况,我们音乐学院的又可以歇一下了,看好戏的看好戏,懒洋洋拿出mp4看电影的看电影,聊天的聊天。舒服啊。

“三子,斯特拉迪瓦里的好琴你还是拿出来用,不是下月初乌克兰那边就会来人吗,你就拿它去震住他们,”

学琴的人自然爱琴,毛毛小桃她们几天都惦着那把斯特拉迪瓦里提琴。

“才不,我要凭真正的实力,”我笑着掏出手机,好象有短信来了。

我当然知道斯特拉迪瓦里提琴的音质会给我带来什么,可是就算去竞争,我也希望乌克兰那边的学院看到的是我的真实实力,不是这把琴带给我的光环。短信是东海发的,他要什么上面也没写清楚,我站起来准备到排练厅外打个电话过去,这里太吵。

“死脑筋,好琴只会让你如虎添翼——-”毛毛掐了下我的腰,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专心看着手机,没理她。走出去。

“喂,东海吗,你要什么————哦,《泊纳海怪》第二部,好,我去问问,南子在吗————”讲电话讲地正好,一转眼,瞟见角落里,我一下子呆住了!

那边,幕布下,两个靠紧的男孩儿惧是一脸惊讶地望着我!

糟!大大的糟,怎么他们偷情就被我看到了?不过,让我吃惊不小的是,竟然是姚夜?庞轲和姚夜?吃惊地我望着他们,都忘了离开眼,就那么毫不掩饰地瞪着他们,

姚夜先反应过来,他狠狠一把推开环着他腰的庞轲,也不象脑羞成怒,推的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倒象是刚被强吻了的痛恨着他前面的男孩儿。

我明明看见一丝怨毒从那个叫庞轲的男孩儿眼中滑过,我打断了他的好事儿?很明显嘛。他狠狠瞪我一眼,却不假思索地拉住要把他推开的姚夜,“姚夜,我们去外边说!”

我这时却有了兴味儿,看情形,这受和攻真还得重新排列一下了,只是想到这两个男孩儿气质都那么冷毒,我当初判断的“强攻强受”还真没说错咧。

放松下来,“喂,东海,东海?——-”好小子,电话已经挂了。无所谓地,我把手机又揣进荷包里,准备当没事人儿的走出去。我一向不多嘴。

“站住!”身后是姚夜的声音。我回过头,谈不上揶揄吧,不过也不算很严肃,“你们继续,我给你们腾地儿,”恐怕眼睛里有笑意。

只见男孩儿眼色一沉,却又突然明媚起来,邪地很。他突然反拉住本来拽着他的庞轲,“她在我们学校跳舞可是出了名的,你们那个领舞的女孩不是摔着了吗,让她和你跳,如果成了,我听你解释。”

“真的?”庞轲一直望向姚夜的眼神一凛。这才漫不经心般地正眼睨向我,放开姚夜的手,他手环在前向我走过来,象验货物一样围着我打量了一圈。

我是有点紧张。此时,这两个男孩儿都很有侵略。

“放开!”庞轲突然拉住我的手腕,我惊叫起来,他拉着我直往外拖,“试试也不错,”

什么试,试什么?我跟他们发疯啊,手腕强劲扭着,我正准备发狠威胁他们,却听见身后又是姚夜那沉地象夜色般的声音,

“我有《泊纳海怪》全套。”

该死,他又拿碟子和我谈生意!

我不情愿又象不甘地硬是被庞轲拽了出去。

“老师,我邀请这位同学和我试试刚才那段慢奏,”他明明强势地拽着我,笑容却一派优雅,说地也象个绅士。

狠狠甩开了他,我也会装,脸色淡然,只抚摩着我的手腕。

“三子!!”

这好,他们老师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台上坐着的那些同学们———

天呐,全冲了下来。“三子,怎么回事儿,”毛毛皱着眉头问,我抬头看向咱们学院的艺术小青年们,各个维护地望着我,颇有我一个皱眉就来场群架的干劲。

原谅我,我不觉想笑。“没什么,他让我跟他跳刚才那段舞,”

“跳啊,”怎么想,毛毛竟然双手抱微蹙着眉轻抬了下下巴,挺不屑地瞟了眼那边的庞轲,

我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毛毛。这时听见那边有人说,“她会吗,可不是是不是人都会跳舞的,”

这话一出来不得了,火药味立马升级,我们这边接着就有人接嘴,“是呀,是不是人会跳这舞,可有些人天天跳这舞也没跳出个名堂,让我们搁这等着看笑话,”

“你们懂什么舞蹈,不会欣赏,知道这里什么叫名堂?”

“跳一次掐一次,你们不累,我们帮你们吹号都累了,”

你一句,我一句,都不是省油的灯,大伙儿俱清高,大伙儿也俱嘴毒。始终,庞轲一直静静地站一旁,唇边似笑非笑,兴味儿地瞅着我。不是个好东西。

“好了,会不会跳,光耍嘴皮子有什么用,三子,”毛毛突然颇为严肃地望着我,一转头,和那边的修文棠立他们使了个眼色,大伙儿们全回到座位上,我看他们彼此交头接耳的,正奇怪,那边的毛毛站起来大声跟我说,“三子,争点气!听着!”

只见毛毛缓缓提起小提琴,眼神认真而神圣,直到第一音阶低沉滑出————

你想象不到,那是一种何等的震撼!:一百多人用交响乐演奏着gunsn‘roses的经典摇滚《novemberrain》!

只能是,壮观。

热血沸腾。此时,我注视着我伙伴们炙烈热情的眼,有一种冲天的东西————缓缓拖下外套,我望着那边的庞轲,“看着,”无声地说,沉了口气,再抬起眼————

起跳,旋转。舞步,时而激情昂扬,时而缠绵轻柔,时而飘逸灵动,时而豪迈凌人。我知道,自己的技巧不一定是最的,可我的热情与倾注的专注————与激荡惑人的音乐融为一体,我脑海中只执著地想象着,滞留在音乐学院每个孩子心目中的经典画面:一片原离尘世的旷野,天空是昏黄而沉的,一棵孤单大树将枝桠伸向苍穹,无穷无际的荒草覆盖着整个世界,狂风飓起,吉他声飘扬在旷野中,风吹过的山冈,一个少年,持琴独立,蓬乱的长发随风而舞,遮住了整个双眼,手指拨动着琴弦,向茫茫天地倾诉着无限心事,声音悠扬而凄婉,动人心魄————正如我们的青春,怒放而绝艳、寂寞而孤独。

当现场的声音戛然而止,当我啜着气静立在舞台中央仰望着天际————整个排练厅是窒息的。

直到我缓缓地低下头平视,转过头看向我身后的战友们,他们一起起立,然后,随同他们一同微微欠身,展现我们应有的优雅————完美谢幕。

掌声响起。

舞蹈学院孩子们眼底的不服,

他们学校老师眼底的惊艳,

我们学校老师眼底的骄傲————

我一一扫过,只拣起外套回到我的同学中间,坐下,拿起我的小提琴。大家彼此相视一笑,难掩激动,感动。只一个信息相当一致:这场“群架”打得爽。酣畅淋漓!

第十章

第十章

“来,大家看一下这边,”

食堂里,大家正在吃饭,这次带团的学校团委书记杨老师突然站起来拍了拍巴掌,

“今天我们特意把两个团分开两个食堂进餐,主要是有些话想和大家说说。说实话,今天大家的那段《novemberrain》真是———让人惊艳,和三的舞也——-”她朝我竖起拇指比了比。我只是望着她也没什么表情,知道她下面的话才是重点,

“可是,这次演出非常重要,省领导、军区领导到时候都会莅临观看,我们的时间又这么紧张,如果两个团的同学以今天这样显而易见的不默契参演的话,无疑会搞砸一切。希望大家下面几天的排练时间里,能禀着高素质的艺术修养,你们的基本功绝对都是最的,用到心,一定能在演出中创造出更让人惊艳的演奏结果。拜托了,同学们。”

这位杨老师一向豪爽,她一番亦师亦友的话下来,我们都还是很给面子的鼓了下掌。

“切,我还以为今天分食堂,是咱们学院要私加小餐呢,原来就为了做思想工作,”毛毛夹了土豆丝放进嘴里,

我笑了笑,把碗里的**腿放进她碗里,“我给你加餐。啧,看不出咱毛毛是个全才咧,今天组织的那段太正点了,”

毛毛也不客气地夹起**腿,笑起来,“诶,三子,他们管乐那边今天也兴奋地不得了,正筹划着赶明儿上哪儿包个小剧场,咱们私干,排他几场,准火!”

我扒着饭呵呵笑出来,毛毛异想天开的臆症又开始了,小剧场光场地费就几万,还包几个?我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吃饭,别给点阳光就灿烂,”

“诶,你别不信,我们说不定真能——-”毛毛还要畅想,这时,突然一盒碟丢在我们桌上,封面,张牙舞爪的四个大字:《泊纳海怪》。

我咬着筷子笑起来。“喂,你刚才回去拿的?”冲着男孩儿走过去的背影。不用看,男孩儿脸色肯定好不了哪儿去。不过,他到挺讲信誉,我舞跳了,他到没在意怎么个跳法,照样给了碟。

“你又跟那家伙换什么了他给你这碟,”毛毛拿起来看了看,撇撇嘴,“玩物丧志。这东西要80欧元?八百多块咧——-”又丢到桌上。毛毛一直不待见姚夜。

我没做声,只喝着汤,眼睛里有笑意:碟子到了手,还管它怎么来的。

余下几天排练,我们都是乖孩子,那真是“高素质的艺术修养”,老师要怎样就怎样。舞蹈他们那边也蛮顺利,估计也做了再动员。

后天彩排,今天定装。我们早早拿着那活象六七十年代合唱团的连衣裙回来,寝室里抱怨声连连,都说,这给领导演出就得都打扮地象文革时期的老处女,矫情。

毛毛她那连衣裙揉地乱七八糟放一旁,盘腿坐在上铺专心致志调着收音机,今天有她最喜欢的巴赫音乐展。我懒懒地窝在床上翻着昨天没看完的《无目的的美好生活》。突然,

“三子!三子!”门被兴奋地敲着,门外好象是小桃都变了型的尖叫,我疑惑地去开门———门一拉开————

我自己都愣了下!冷不提,一束超大捧,真的是超大捧白玫瑰塞在我面前!

眼前俱是净白、娇艳欲滴的朵瓣,包装纱纸也是美的纯白————我被这猛然的高贵都给震住了,

“哇啊,乖乖,谁这么大手笔,”毛毛吆喝着就从床上跳下来,象只小狗吸着鼻子就凑过来,“真他妈舍得花钱!”

“那当然,三子可是减元的宝贝,这小花算什么——-”

女孩儿们叽叽喳喳地围着花,我走到窗台边,往下一看,

男孩儿一身利落的运动装,一只裤腿还圈着,象是才从篮球场上跑下来的,站在底下。流了真多汗,他好象晒黑了,这去意大利挖煤矿了?

“减元!”我喊他,他看上来,那一笑,真是要倾国倾城,灿烂耀眼地要人命。

“花好不好看,”他问我,

“好看!!”小闹药们捧着花都挤到窗台边齐声说。我笑着只没办法地摇头。看向他,又微皱起眉头,“你跑来的?这花你就这么拿着手上——-”

别说这花再漂亮,象减元他们男孩儿拿手上在街上走,都嫌丢脸,象花童。他到傻愣愣憨憨一笑,

“我正和他们打球,看一女孩儿手里拿着那花走过去,我想你不喜欢那白玫瑰吗,就买了送过来了————”

他这想一出是一出,说不感动真是假的,还有点心疼,他还不尽儿留着汗呢。我抽身准备下去,却被毛毛拉住胳膊,她瞅着下面直喊,“减元,三子现在穿条n丑的裙子下去,你可别看着吐啊,”说着,一使眼色,小疯子们竟然把毛毛那条揉地象蔫菜的裙子往我身上蹭。尖叫连连,闹成一团喏。

楼上疯成一气,不过,还是听得见楼下男孩儿爽朗的声音,“她穿什么都好看!”我被她们压在床上笑地不知有多得意。

手里拎着一支白玫瑰我跳着就下了楼。他跑过来,先上下打量了下我,然后,突然拦腰抱起我,脑袋象个耍赖的小狗直在我跟前蹭,“我真的好想你,你他妈真是美的————不可方物——-”声音象是闷到窒息发出的。

我被他咯的痒痒地仰头呵呵直笑。他放下我,望着我的笑脸,呆呆地。我也望着他。他好象瘦了,又黑又瘦,这去意大利干嘛去了!

“兄弟,去西西里挖煤了?”我把那支白玫瑰在他耳朵上,又揶揄地拍了拍他的脸蛋儿。男孩儿笑了笑,摇摇头,放下一边卷起的裤腿走在我旁边。校园里经过的许多女生都在看他,也许是他耳边还着支太过妖艳的白玫瑰,也许,是男孩晒黑后反而有些更显妖艳的五官。减元本来就是个很漂亮,甚至可以说美丽的男孩儿。

“琴收到了吗,”

“哦,我正好带你去拿它的,”我笑着摇了摇手里拿着的钥匙,是毛毛保险柜的钥匙。

“怎么,不好?”男孩儿停住脚步皱起眉头,

“不是,太贵重了,”我淡笑着摇摇头,拿下他耳朵上的白玫瑰捻在手里不经意地揉搓着,

男孩儿抓住了我的手,牵着我左右看着小心过马路,

“收着吧,那没花我一分钱,是我这趟去意大利的报酬,”

“什么,”我愣愣地望着他,报酬?什么报酬,

他牵着我的手左右避着来往的车辆,过去后,回过头望着我笑着说,那笑容和天边的红日一样夺目,“我爷爷的朋友叶慈先生正在意大利南部做考古挖掘,我去帮了他两个星期的忙,他问我要什么,我就要了他的小提琴,”男孩儿轻松地耸耸肩,

我复杂地望着他,一时,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他又不会小提琴,他要小提琴干嘛,他是为了我————

“诶,三子,你也玩《泊纳海怪》?”他突然问我手里拿着的碟子,我一下子回过神,

“哦,不是,南子那边需要,我给他送去,”

“南子,是你那发小儿吧,你说他开了个碟店是吧,他还需要什么碟子,我那里还有——”

“再看吧,他那也有点规模了——-”

聊着,我们一路向南子碟店那边走去。减元跟我去认识认识南子的小店也好,减元也是个超级游戏玩家,他不要的碟子别人都会当个宝,他能支援一些,当然更好。我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凑巧带减元去,减元帮上的忙竟然远远超过了几片碟片。

“三子,杨德昌死了,你很伤心?”

我愣愣地望着他,突然上去抓住他的衣领,“你怎么知道?”掩不住唇边兴奋的笑,

“我看见你发在网上的帖子,”他笑着捋了捋我脸庞的发,

“你看见我写的那些东西?你就知道是我?”我有些不可置信。毛毛说我写的那些东西都是垃圾,她说,我们终究是玩艺术的,文字不是我们的长项。这让我很受伤,所以,很少让别人上网看我写的东西。他怎么知道?

他笑着摇摇头,突然一挑眉,“你说家境丰裕,人物风流,好冶游的杨德昌更象李白,但在我看来,侯孝贤电影里流露出的那种洒脱才更有太白公的遗风,同样面对丑陋不堪的生活,侯孝贤可以潇洒地‘仰天大笑出门去’,而杨德昌是会用他的摄影机,指给你看这茫茫世间是如何一幅‘豺狼塞路人断绝,烽火照夜尸纵横’的惨淡景象。看似冰冷,实则却饱含一片悲悯之情,难得说上洒脱——-”

此时,男孩儿的一切都显地如此鲜活,是我真还不了解他吗?简简单单的运动装扮,和普通的男孩儿有什么区别,可谈吐时就是透着股说不出的潇洒与肆意。和三呐,蛟龙潜潭中,这个和你玩玩闹闹有几年的你认为的“纨绔子弟”,你真的看清他了吗?

抚开微风吹乱的发丝,我淡淡地弯开唇,看着远方,“是呀,或许侯孝贤更洒脱,可我就是看中杨德昌的电影,一面让你血脉贲张,一面让你毛骨悚然,因为,他一直拍的,”我望向身旁的男孩儿,相信,我的眼睛一定很亮,“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激昂也最绝望的东西————青春。我喜欢透过他的胶片,看见他愤怒地质问上帝:既然你已经给了我们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却又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可以安放它的位置?减元,也许我剩下的只有青春了,我想把它安放在最美丽的地方——-”

“三子,”男孩儿抬起手,我摇摇头,让开了。我已经让他碰触到我杂乱的心事。有时候,这个叫和三的脑袋里梦幻伤感地让人咬牙切齿。我这样的人,生活在这个世上,应该更现实些。

男孩儿终究还是握上了我的手。两个人,一路再无言。

“那就是南子的碟店,生意还不错吧,”我指着碟店,现在正下晚自习,进进出出真多人,我笑着就要走过去,减元却拉住了我的手,“等等,”表情突然很严肃,

“怎么了,诶,减元,要去哪儿,”他握着我的手竟然往碟店旁边的小路走去,这里,只有一只昏暗的路灯,因为都是这一排老屋的后门所在,所以很少有人往此去。“别做声,看看那是怎么回事,”男孩儿沉声说,

看什么?我眼睛不是很好,那里又黑,只模模糊糊看见几个黑影,那是南子碟店的后门!!我一下子警觉起来,“他们要干嘛?!”减元安抚地捂住了我的嘴,我们此时窝在墙处,看见从路那边又过来几个人,手里提着几个桶,————“他们可能要点火,”我惊恐地望向他,还没有会过来,他拉住我急急地往外走,一路拿出手机,“喂,110吗,这里有人纵火,地址是——-”迅速但不失冷静地说完,挂上电话,把手机放进我手里,“三子,有多远走多远,我过去拖延他们,警察马上就会过来,”一边只推我。我一下意识过来他要干什么,“不!减元!我现在就去告诉南子——-”

“不能告诉他!你没看见他店里那么多人,他一慌,那群外面的人真会狗急跳墙!快走,有多远走多远!”他青着脸孔吼我,又拍了拍我脸庞,“别担心我,我只装路人走过去,他们反而不敢做什么——-”转身就跑了过去。“减元——-”我心脏蹙紧地都不该如何是好,猛然看着手里拽着的手机,再次拨通,“110吗,你们快过来,这里——-”

当终于听到熟悉的警笛声时,我那象灌了铅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慌张飞快地跑向小巷,“减元!!”

里面的景象,让我倒抽了口气,横横竖竖躺在地上蠕动的人影,警察正在一个个排查,我一眼就看到靠在墙边站都站不稳的减元,警察竟然也在拉扯着他,“减元!”我竟然疯狂地推开拉着他的警察,“你们认不认识好人,他被他们打成这样————”我颤抖地抚上他流血的唇角,声音里都有哭音,“哎,你是哪来的女孩儿,我们正在办案——-”“是我们报警的,笨蛋!是我们报警的!!”终于,我哭喊着冲着那个警察,看着眼前脸上都是血的男孩儿,我心疼的————

“是我们报警的,别怪她,她是女孩儿,————我们跟你去警局,是这么回事——-”男孩儿气弱地说,手还无力地抹着我不断掉下来的眼泪,“别哭,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减元——-”泪,只有越流越多,真的很心疼———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女子

静立水边

翩跹的落花

在你们身后

洒落了一地忧伤

飘起的衣袂

在水中重生。”

毛毛轻读完,突然一拍腿站起来,“好!还是步美有才,三把两咽就搞定海报的词儿了,现在就差你了,三子,”毛毛的单眼皮小眼睛算计起人来,真是得不可方物。可我还是坚决摇头,这事儿,我肯定做不来。

真信了毛毛他们这些人的邪,说找个小剧场私干,真让他们找着了!还是人正儿八经请来去演出的,毛毛的人脉又广,管弦、混音、声乐,全让她号召起来了,声势那个浩大。

其实,本身这也是件好事情,因为这次演出得来的报酬大家准备全捐给我们学校对口救助的希望小学,我当然也百分百支持,关键是,他们分给我的这个任务太为难:他们让我跳莎乐美的七层纱舞!这,这,同志们太抬举我了!

我们准备演奏的是理查。斯特劳斯的《莎乐美》七重纱之舞曲,他们觉得如果配上一段七重纱舞,会让演出更美妙绝伦。我不否认大家的想法,可是,实事求是,我那跳舞只供业余休闲之乐可以,真难登大雅之堂。所以,这次无论他们怎么说,我是不会答应的。

毛毛瞪着我,我也不咸不淡地瞪着她。突然,她一指点上我的额头,人,笑起来,又框住我的脖子靠过来,“三子,你要实在不想跳舞也可以,”这笑容太甜,我知道,她绝不会这么便宜我,果然,————她不说话了,围着我们的这些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嘴都象抹了蜜,

“三子可是大美女,”

“那当然,看这满场跳舞的都没一个有咱三子身材好,”

“三子,你有罗拉的背影,帅极了,”

“三子,你是女神!”最夸张就他棠立,手一挥,象红卫兵,

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反正不是好事儿。我也不着急,斜眼睨着象偷腥的猫的坏毛毛,

“三子,我们想借你的一个东西,”

我扬扬眉,示意她继续说,

“只有你的最漂亮,”

我假笑了下,

“你也听到刚才步美配的句子了,我们的海报想借一下,你的背部裸体,”

瞧这群人紧张地看着我,

“三子,我们这可是在做善事,想想希望小学的小朋友——-”小桃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你们,你们,你们!”我猛地站起身,指着这圈人咬牙切齿地“你们”了半天,最后,颓然地又坐下,双手捂着脸弯腰埋在双腿间,不做声,

“三子,”

“三子,”

“三子,别这样,我们——-”拍我肩的有,我头的有,反正极尽安慰利诱之能事者,我的这帮好同学们是也,

“恩。”我突然冷哼了声。声音真不大,可就象人人都听到了,

“三子!!”真恨不得大家全冲上来要抱你,

我被他们撞地七昏八素,有什么办法,依然捧着的脸庞里只有苦笑:我不能真弄的众叛亲离吧。

突然,又抬起脸,望着眼前大大小小惊喜的脸庞,“上哪儿找步美说的那么有意境的水边?也该让咱知道为艺术献身,献身在什么地界上吧?”

还是最兴奋的毛毛那张脸,这损主意准都她出的,我看她是真什么都预谋好了,“三子,你美丽的背影将会留在——-”

“好了,休息时间结束,大家赶快上位!”毛毛一脸神秘的话突然被辅导老师拍着巴掌的叫唤打断。我恨恨地瞪着他们各个兴高采烈地散开。毛毛拍了拍我的脸蛋儿,一脸有成竹地坐正,眼中仿佛有强烈的期待。好啊,他们还有事瞒着我!

毛毛是个人才。你说她上哪儿就找到这么好的“水边”?

当然了,首长们疗养的地儿到底就是万里挑一,这隐匿在绿林葱葱军区疗养院深处的内湖边,————真是美不胜收。

我喜欢芦苇。芦苇成熟后便会开出雪白的花,风吹过时,芦苇很缓慢地摇着,伤感而美丽。每一支芦苇都是温柔的,消瘦的温柔,很凄凉。而当大片的芦苇在一起,就以它的规模表现出壮美的气势了,也就具备了一种千军万马般阔大的悲壮。军人们会与这种“悲壮”惺惺相惜吧。

耳边隐隐还听得军号声,我双手在裤子口袋里,头发被吹地纷乱,眼神却是炯炯的。我眼前看到的芦苇是还未成熟的,没有白色的芦花,依然绿色,却一片片生机勃勃,

“三子,不错吧,这是不是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毛毛也是双手口袋里撞了下我,她的短发吹的比我还乱,

“当然好,就是这种地方能让咱们拍照,还是半裸照,”我笑着摇头。今天咱们能进得这种地方来,还是走了他们管弦那边要进来给首长们举行一个小型演奏会的路子,咱俩这回全成了美工,又布置会场,又帮他们化装的,修文棠立他们真成甩手大爷了,美得看我们忙前忙后,谁让他们今天是主角呢,

“啧,这就不要你心了,许端有道儿,”毛毛酷酷甩了甩头发,笑地忒贼,

许端,————那就真不要**心了,那丫就是个包打听,上下三教九流他都有得混,我就惊诧毛毛他们这回搞地大啊,连指挥系那边的都号召过来了,许端可是咱音乐学院有名的“万事通”,还比我们大一界呢,

我俩看完地形蹭回后台时,修文他们已经换好装,正都抱着自己的乐器调音,带队秦老师连忙招呼我们后勤组的帮他们上妆,

“都知道规矩吧,别上太浓,”秦老师忙地焦头烂额,一边还不停嘱咐,这边,毛毛捏着棠立的脸已经笑,“这回你死我手上了吧,”

“小姑,您就饶了奴才吧,主子?福晋?格格?太后?王母!”棠立哀号着。可毛毛哪儿没分寸,他们也就闹着玩儿,毛毛那妆画的,咱钢琴系数一数二,

“三儿,你最漂亮了,把我画的和你一样漂亮就好了,”

眉笔一夹在耳朵上,口里还咬着一,我拍了拍许靓谄媚的笑脸,故意娇气地拿下嘴里咬着的眉笔,无比委屈的纽头对其他人说,“看看,看看,许靓尽敢要求和我一样漂亮,”

“就是!找死,三儿,给他上腮红,让他猴转世!”

“对对,口红,用粉色,用粉色,”

笑闹一片,可,真正手上的话儿,熟练巧,秦老师听着也只是不停催,“严肃点,严肃点,高级别演出呢。”我们也只是各个儿笑地象狐狸。

正闹着,许端过来了,他今天也有演出,可据毛毛说,他今天来更重要的是为咱们那私活联系场地,所以,毛毛一看见他来,拍了拍棠立让他起身,

“你好了。许端!我给你画!”

棠立可能也知道用意,赶忙起身,许端坐了过来,旁边画妆的人都竖起了耳朵,估计都知道今日“重托”是许端同志,

“啧,可能有麻烦,”谁知,许端一坐下来就皱眉头,

“怎么了,”毛毛也没耽误手上的活,熟练地给他用小棉巾清洗皮肤,可眉头也皱地不轻,

“喏,我找的是他哥,———徐洋!这边!”

这时一个穿军装的年轻人正好走进来,许端向他招手,年轻人走过来,

“这是徐洋,他是这边疗养院干部处团委的,他哥是这里的二把手,本来说的蛮好借咱们个半天,还能给咱们搞个保护场景,可是,他们这疗养院这个月要接待大首长,要禁行,搞不成了,”

“那我们少来人,不要半天,只三个小时,”毛毛说,可徐洋摇了头,“不行,今天你们演出完,这里就封闭检查了,这次来的首长级别很高——-”

大家当然失望,这块儿的芦苇背景确实是绝佳的,一时你一叹可惜,他一说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感叹开了,———

“和三,有人找,”

这时有人喊,我一回头,

估计后台的人看见他眼前都一亮,

冯予诺。

冯予诺,这样的人物走到哪里都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原因有很多。首先,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漂亮男人,我这样说也许轻浮,可他的五官确实过于致,眼眉间其实魅意很深,可都被人家“青年俊才”的光环给遮掩了,呵呵,其实说来,冯予诺可以说是比米旆减元他们更上一个层次的世家子弟,也能说是那个浮华圈子里最金贵的一代人了,只二十六七的年纪,却事业有成,他们有比米旆减元这一代更能挥霍的资本,——

就象小桃经常念叨的“富家子弟”价值论:三十岁往上走的,当然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可毕竟他们更圆滑更世故;二十五岁下的,象米旆,减元,佟岩,这一排,爱玩儿敢玩儿,可就算家再大业再大,也还轮不上他们做主,属待开发潜力股;这样算来,冯予诺这一排人是当前最极品了,年纪轻,又有自己的事业,更敢玩更会玩,激情、世故都占全了。所以,漂亮女孩儿更喜欢往他们身边围,把这些人眼光养得成了最挑的,——

小桃的价值论很现实很普及,音乐学院的孩子们和这个圈子靠地这样近,当然人人心中有数,何况,冯予诺的光环对学音乐的孩子来说更耀眼,他的事业正是我们实现梦想的一个契机,所以,他的出现更是当然能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冯先生,”带队的领导、老师们过来客气地和他打招呼,冯予诺很优雅地甚至谦虚地回以礼貌,

“我正好在这里办点儿事儿,听说你们在这里演出,特意过来看看。上次,和三姚夜为我们公司庆功宴的表演非常成功,和三更是帮了我私人一个大忙,一直想找机会来谢谢她,——”

他大方地看着我,唇边随和的微笑。我礼貌地站在一旁也是微笑,也没别扭,尽管,我看见毛毛他们眼睛里已经相当暧昧了,

“哪里,冯先生客气了,”

老师们这样说,我也点头。冯予诺很识场合,没有多说什么,对我微微一点头,真的也只是礼貌地打过招呼就离开了。他这一走,毛毛他们算是嘀哩咕噜有话说了,

“三子,这是条大鱼,咬住,要咬住咯!”

“咳,说我们三子不是池中物吧,这种极品也给撂下了,咳!”

“天理呀,天理呀,你在哪里,真的什么好东西都给了有钱人?”

听他们在那里以疯装邪,我很配合地一幅虚荣小女人样儿,他们说一句,我眨眨眼睛天真点点头,毛毛还直搂着我的脖子拍着我的脸蛋儿,“啧啧啧,瞧多大的凤凰鱼哇,镶金的,24k!”

反正就是个闹呗,笑做一团。

这时,到是徐洋开了口,

“你们和冯予诺很熟?那还愁什么,知道他老头是谁吗,军区最高首长,整个南边部队上的事儿就他老头儿一句话,别说找我们这儿借个地方了,”

“真的?”

“是吗?”

“原来冯予诺还有这背景?”

这次再迎上这些热切激动甚至到癫狂的眼光,我不敢再和他们鬼闹了,坚决摇头,这个人情可欠不得!

虽然“八一”临近,《长征》公演在即,系里还是照常安排了“开堂小考”。对此,同志们还是颇有微词的。

“这怎么就不给人留条活路了呢?我们天天排练,天天排练,连玩儿的时间都耽误进去了,还要考?真折腾不死我们!”

也是,到不是大家怕考试,只是最近一天到晚泡在排练场,同志们是已经疲惫不堪了,“开堂小考”再怎么也有个面子问题在里面,演奏是需要激情的,一个个累地象狗哈的,能向来看考的人们展示什么呢。可,你有那个胆子罢考吗,咳,所以,再不情愿,还是一个个老老实实一大早安分坐在小礼堂里。

“最近没一件儿事顺,三子,赶明儿咱们要去寺里拜拜佛,怎么什么都拧着干?”毛毛翘着腿,双手环,可不耐烦的样子,

“是要去寺里冲冲,咱们学小提琴的容易嘛,就这儿事多,没听别人系里说这时还搞小考的,就我们——-”

“看,来的人多吧,都是看热闹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没好口气。我环顾了下小礼堂,是人蛮多,也是,这个时候搞小考的就小提琴系了,这在学院里可不是个小热闹?我无奈地摇摇头,谁让咱们碰上了呢。

“好,同学们安静下来啊,今天的‘开堂小考’开始之前,我先说一下这次小考的一个变化,就是这次我们不采用直接抽取曲目的形式,而是,——大家看投影,——上面有一百组数字,你选择一个数字,每个数字下相应是一段三分钟的无声影象,你据这个影象演奏一曲。不知道大家听明白没有,也就是这次小考我们不仅仅考察大家的技巧,也想通过这个形式了解一下大家对乐曲本身的感受力,——-”

涂老师一说完,不仅我们系里的,在场所有来观摩的人都炸开了锅,我们这些要临考的终于提了些兴趣上来,

“诶,这次玩个新板眼咧,”

“有意思,有意思,”

毛毛也充分来了神,把腿一拍,“这就是嘛,那么沉闷的考试有什么玩头,这样好,这样好,”

我也挺兴奋,这样考自我发挥的余地更大。

事实上确实有意思。随着影片风格的变化,大家的选曲由自己的领悟也多样化,沉静的,风趣的,荒诞的,忧伤的,———当然,大家发挥也有好有坏,每当一段片段结束,虽然礼堂里安安静静,只等待着应考者拉曲,可当曲子随琴弦流泻而出,大家的表情又是千姿百态,毕竟人人心目中对这段影象的领悟并不一样,想到的曲子也就自然不一样了。因此,这样的考试实际上难度是相当大的,想要引起每个人的共鸣,确实要有很深的领悟力和感染力。

“和三,”

台上点到我的名。我提起琴起身从里排座位上出来,一路上不停有人拍我的屁股,抓我的手腕,“加油啊,三子,”“三儿,啊伽啊伽!”

随着数字的输入。投影上影片开始闪回,我清晰听见底下礼堂一致倒吸口气的声音,因为,太艳。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应该是christina。ric主演的《黑蛇呻吟》中的片段,影象里的床戏是原欲的,也是绝望的,仿佛一个落水者徒劳的挣扎。身体是优美的,也是悲凉的,仿佛本不属于她,可以随意侮辱和践踏。金发蓬乱,眼窝深陷的ric暴跳、吼叫、哭号,铁链象绷直的风筝线一样似乎随时会被她扯断,俨然一个小号的克劳斯。金斯基。

影象停止,礼堂里每一双眼睛都盯着我,我能感觉那隐隐的兴奋,他们都期待我演奏什么————

是的,其实这道题很简单,我知道在场的每一个音乐孩童都知道哪支曲子适合它,————

琴架在颈项间,慢慢抬起弓,第一个音阶的想起,我已经听到台下孩子们抑制不住的感叹声,

tartini的《魔鬼的颤音》。

这支是tartini最著名的一曲,传说这首曲子的来历颇为诡异:tartini经常梦想学到世上最神奇的小提琴技巧,于是有一次在梦中向魔鬼出卖了灵魂,用来交换琴技,于是魔鬼给他演奏了一段优美的曲子,梦醒之后,tartini凭记忆把这首曲子记忆了下来。即为《魔鬼的颤音》。

其实,这首曲子并不长,大概17分钟,但因有大量的高难度的颤音而变得极具有技巧。要说明的是,这里的“颤音”不是指揉弦时所造成的那种声音的波动。它是修饰音的一种,乐谱中的记号为音符上方加“rt”,表示两个响铃的音急速反复,实际演奏是指运弓的同时把一指按在琴弦上,相邻的两指在弦上富有弹的一起一落,得出一种连续交替出现的特殊音响效果,听起来就象声音在颤抖。

因为这支《魔鬼的颤音》技巧高,旋律又极优美,所以一直被学小提琴的孩子们奉为经典。今天既然被我碰到这么好的场合秀出它,我自然觉得自己要格外卖力。

这支曲子选用g小调,分为三个乐章。我选取拉奏的肯定是它的最高氵朝,第三乐章。

一开始是慢板,抒情的旋律好象是狂欢后的感叹,又稍微带点颓废。然后慢板段落和快板段落多次交替,慢板庄严雄浑,快板生动活泼。在三个快板段落中各有一段颤音,先后用d弦、a弦和e弦奏出。夸张的颤音和诡异的旋律,真有点魔鬼的意味。

乐章最后是小提琴华彩段,此时,我全身心沉浸其中,弓弦,手指,仿佛都生出了它自己的力量。乐曲流泻出一种悲壮的感觉,小提琴的顿弓造出哭喊的效果,让人内心为之震恸!

终于,最后一个音阶的划下,我停顿在那里。厅内很安静。直到我仿佛付出了所有的激情,无力的垂下弓琴,耳边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还有赞赏的口哨声。

微笑着向他们致意,我走下台来,却觉得万般疲累,是啊,每次弹奏这支曲子我都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仿佛用尽了所有的激情。

一坐下,毛毛在下面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三子,你确实天生属于小提琴!”

我拍了拍她的手,微笑中有无以伦比的舒畅。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三儿,这里!”

我端着两个饭盒才慢悠悠晃进食堂,就看见每个窗口都是排着长长的歪歪纽纽的队,而小桃耗子他们正夸张地朝我招着手,我笑着跑过去,

“谁这好,站这么好的位儿,”我敲着饭盒前后张望,

耗子拇指指了指后面,“没看见都是他们管弦的,我们把棠立他们赶跑了,”

哦,原来是“霸占”着来得,我了解地点点头,“兄弟们,干地好,坚决要将‘欺软怕硬’神发扬到底!”

同志们点头哄笑。

“毛毛呢?那丫这几天都偷懒,天天让你给她打饭,”

“是啊,三子,不能这样惯着她,这位同志资产阶级享受观念越来越强了,”

我笑着摇摇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毛毛同志为咱们那‘外水私活’简直碎了心喏,”

是啊,毛毛这几天都很郁闷,海报场地一直没有落实下来,我看她对这事儿真是入了迷,要不是正好刚才的“开堂小考”她碰到的是一段忧伤的画面,正好应她的景让她痛痛快快酣畅淋漓地悲切演奏了一曲《海妖》,否则,咱毛毛非憋坏了不可。

毛毛当然是想让我去探探冯予诺这条路的,我知道她对疗养院那景儿还没死心,可,她也了解我的脾,正儿八经说坚决不会去的就肯定没回旋的余地了。不过,看毛毛这郁闷劲儿,被她使唤使唤打打饭什么的,咱还不紧着点儿,难道真让咱毛毛小爷儿给憋坏咯?所以,这几天,你不知道我有几顺着她。

“咳,是呀,这样说来,毛毛同志是辛苦了咧,三子,不过说真的,我们可都憋着股劲儿等着这事呢,小桃连赞助都拉来了,咳,到时候观众更不用愁,——-”

耗子他们又开始搁那憧憬,这时,

“三儿,三儿,和三!”就听见毛毛的大嗓门,她站大门口四处张望着我们,

“呵呵,都别应,让她找,”小桃很坏心地笑着说,我这时可不敢再得罪毛毛小爷,连忙抬手,“这边,这边,”接着就被耗子她们抓住,“看你那小奴才样儿,”我被她们咯吱得笑地都啜不过气,

毛毛跑过来,抬起我笑地艳红的脸蛋儿,“瞧这娇艳的小模样儿,去吧,你的三号小美人儿来找你了,”她接过我手里的饭盒,朝食堂门口努了下嘴,我看过去,南子微笑地站在那里。

没理这群小疯子无聊的哄笑,我连忙跑了过去。毛毛总说南子漂亮地有股邪,年纪这么小,眸子却总湿润地象要吸进去什么,偏偏他又是个混混儿,这邪与纯混合着,更是让人见着心肝都在颤。是呀,他就这样随意地手裤子口袋里站着,进出食堂的人的目光全粘了过去。

“快走,小心那些小娘儿们都要扑上来了,”我过去大咧咧揽着他的肩膀就拖着走了,南子手依然荷包里人我揽着他,依然那抹柔和的微笑,

“我刚才看见你拉琴了的,真好听,”

“呵呵,”我瞄着他傻笑,不过傻归傻,还是忒有些小得意的,“好听,以后我再给你拉别的曲子,”从小到大,南子可是一直是我的听众,他人话少,可每次听完一定会对我说“好听”,即使我拉奏地不如人意,他也说“好听”。

“店里这几天生意怎么样,我又弄了几盘游戏碟,可这几天天天排练老晚也没时间给你送去,”

南子摇摇头,“生意还好,你也别惦记着,我今天来是想请减元吃顿饭,人家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是啊,上次减元为了南子的店被烧这件事人受了伤不说,后来还托了关系让公安局彻彻底底把这件事调查了个清楚,原来那些人以前和南子有过节,看南子走了正途也不放过他。人都逮起来了,损失也照价得到了赔偿。

我知道南子一直觉得自己欠着减元一个人情,他和减元又不熟,自然希望我搭个桥好好感谢他。当然,我觉着这也是应该的,于是很爽快的点了点头,

“没问题,我把他约出来,咱们一块儿吃个饭。”

电话马上联系,很快和减元敲定了地点。“小四川”,现在那里的香辣虾做的不错。

气氛很好,两个男孩很聊得来。减元一直是个人,“人来熟”,南子和人接触深了,子也豪爽,都是年轻人,谈的话题自然也合得来。

“减元,”我拦下他又准备往杯里倒白酒的手,“不该来吃虾的,虾是发物,你还喝那么多酒,你的伤还没完全好,”瞧他嘴角红艳艳的,可不是原来青紫慢慢恢复过来的?毕竟没有完全好透,虽说这样反而显得这个漂亮男孩儿越发唇红齿白,可,毕竟是受伤引起的红润不是吗?

“没事儿,一个男的哪那么娇贵,”他笑着推开我的手,还要往杯里倒,南子见了就开口说,“要不喝啤的吧,你的伤是还没好透,等你彻底好了,咱们再痛快喝,”

减元还只是摇头,“哎呀,没事儿,你们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被家里人看着都要长蛆了,今儿个好不容易舒坦下,”

“怎么,这段时间在家里当乖宝宝啊,”我手里拨着虾坏笑地逗他,他直摇头,“别提,别提,老爷子从北京过来了,家里人各个都得乖,”

豪门规矩不是我们此等小民妄议的,我笑了笑也没接这下岔,

两个男孩都是球迷,一杯推一杯,热烈开始讨论“爵士勇士骑士”,我又不是很熟悉,知道了就岔一句,不知道就微笑着坐一旁象听热闹的,还很乖地给他们左拨一颗虾,右拨一颗虾,三个人吃的挺热闹。

“啊,什么,——我马上回来,就这,”

“怎么了,”南子接了个电话好象出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东海打来的,说店里一个女的来扯皮,说我们把碟租她儿子玩,她儿子玩的不想学习了,扯淡,没事儿,我回去看看,”

“真的不要紧?要不要我跟你——-”我还是挺担心,

“我们和你一块儿去吧,”减元也站起来,招手就要结帐,被南子立马拦住了,“千万别这样啊,今天说好了是我请,你们再坐会儿,帐我先结了,哥们儿,瞧得起兄弟就别争这了,”减元也爽快,笑了笑,“谢了,下次再找机会喝痛快,”

南子也笑着,点点头,又看向我,“别担心,小事儿,走了啊,”

“处理完了给我来个电话,”南子摆摆手,路边拦辆的士走了。

南子走后,减元同志突然象软趴虾一样趴在桌子上,“减元!”我连忙过去扶住他,男孩儿眼睛闭着,脸庞红彤彤的,现在才发现他脸红的这么厉害,“怎么了,”我扒开他柔软的发,

男孩微微睁开眼,唇角软软一翘起,竟有几番娇气的可人样儿,“醉了,老子整白的是不行,”

“那你还充英雄喝那么多,”我娇嗔地去捏他的脸蛋儿,他靠在我肩头直磨蹭,又闭上眼,好象是真喝多了,也没再说话,“想不想喝水,”我着他的脸旁,真是越来越烫了,突然,他推开我,快步向店外走去,

“减元,”我跟着跑过去,男孩儿蹲在树边不停的吐,人一下不稳竟然跌坐在地上,我赶忙过去扶住他,真是又气又没好气,他到真能忍,南子在这儿,他硬还象没事人儿似的!

“减元,减元,”男孩儿皱着眉头,闭着眼,很难受的样子,

我一下犯了愁,这下可怎么办,他醉这么厉害,不能直接把他送家里去啊,他不说这几天他家里管得严嘛,他妈妈看他这样肯定要说他。回他宿舍,没个人照顾也不行呐,————最后,我就在“小四川”隔壁的小旅馆一楼要了间房,让他在里面睡会儿吧,醒了再回去。

“傻子,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嘛,”我盘腿坐在床上用热毛巾不停敷着他的额角唇角,床下放着一个痰盂,男孩儿不一会儿还俯下身子不停地吐,仿佛要把肚子里最后的清水都要吐光。小旅馆房间里晕黄的灯光下,看着男孩儿依然红扑扑还皱着眉头的脸,我真的很心疼,怎么会不知道这傻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喝,不就是因为他想着南子是我的朋友,————

“啧,热,”我看见他开始不停地抓衣领子,“怎么了,”轻声问,替他把前的衬衣扣子都解开,许是我的手凉,碰着他身上,他轻叹喟下,可不一会儿又开始抓前,头也难受地左右蹭,

“到底怎么了嘛,减元,”说实话,我也没有照顾酒醉人的经验,他这样难受模样,我见了又心疼又心慌,靠近他脸旁焦急地轻声问,手也去抓住他不停挠自己前的手,脖子上都被他自己挠出红痕了,他是不是酒过敏———

“痒,”男孩儿难受地睁开眼,唇微噘甚至有些哭音,他是真不舒服啊,不然不会这样娇气。我拍着他的脸,“我去给你买些药好不好,你可能酒过敏,傻子,喝那么多,啊,——”他却一下子反身过来把我压在身下,头紧紧埋在我的颈项,“不要!你不要走,不要走,”直象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嚷嚷,

我定了下心神,抬起手着他的发,“可你痒怎么办,你自己挠又会抓伤自己,”原来这男孩儿醉了,却再也没平时那怪样,不过想想也是,这可是个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孩子,几时又真这样难受过?这样一想他酒醉的心意,心又软地不象话了,

“那你给我挠挠,真的好痒,痒,”他紧皱着眉头眯着眼糊里糊涂地竟然抓着我的手象用抓挠一样在他脖子前乱撞,我连忙圈住他脖子让他躺下,象照顾小孩子一样侧头不很重地挠着他前,另一边还抚着他的头发轻哄着,“睡一下吧,睡一觉也许就好了,”

可,这人醉了,如果能真睡的着消停下来就好了,他不能啊,男孩儿难受地不停扭,我感觉他的温度真的烫地吓人,偏偏他抱着我又不松手,我知道他现在把我当成个冷水袋了,我的温度比他低呀,他就不停在我身上纽,————天呀,这样纽下去会纽出火的————果然————

“三儿,三儿,”他象个闹脾气地孩子扯着我衣服,想要贴上更多我冰凉的肌肤,

我看着眼前这个眼睛氤氲的男孩儿,眉间娇气地缠着愁,唇边红润地胶着艳,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们一起玩玩闹闹这多少年了————这是另一笔债啊,————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我环上他的颈项贴了上去,听见耳边男孩儿悠悠地呜咽声————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娇艳地洒进来,整个房间有股软绵的媚气。我躺在床上目光洁净地盯着窗台上的那一小盆仙人球,它的刺儿在阳光下毛毛的,很漂亮。耳边还听得见外面卖过早的和来往邻居打招呼的声音,“您吃了没,来碗豆腐脑儿吧,”还有老头儿老太太听戏跟着哼的调儿————

不由自主撑了个懒腰,嘶——下身一动还挺疼,真是个坏孩子,他难受着,他磨蹭着你也不让你好受,不过,这坏孩子疯狂折腾过后终于能累着忘记一切过敏症状熟睡了————

我不禁纽头看向身旁的男孩儿,他整个脸埋在被单里,手指好象可爱地动了下,——他已经醒了吗,醒了怎么还这样趴着不动?

我好奇地凑过去又仔细看了看,呵呵,他肯定已经醒了,可就象只害怕有任何动静的小动物趴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减元,”我轻轻在他耳朵边喊,又去扒他的脸,“醒了就把脸露出来,你不怕把自己闷坏了,”

“不怕,”我听见他轻哼了声,就是埋着脸不动,

“那也让我看看你过敏好了些没啊,不能喝还那样喝,看你逞英雄,”

“那还不是因为南子是你的朋友,第一次见面大家都这么高兴——-”人还埋在被子里坚决不动,人却这么说,————尽管知道是这个原因,可再听他说出来,心还是未免一软。手着他的发,脸挨在他的枕边,轻轻地喃喃,“怎么不把脸露出来,你不想看见我呀,——”男孩儿慢慢转过脸来,乌黑的发丝垂在那张依然象是红扑扑地脸庞上,明亮的眼睛,红润的嘴唇,他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哑哑的,“我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一睁开眼,你就不见了。”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和三!”

完了!毛毛叉腰搁那儿堵着呢,我连忙腆着笑谄媚般小跑过去,

“看你怎么办,看你怎么办,你现在夜不归宿成习惯了,腐化了,腐化了啊,”她点着我的额角直摇头,

我连忙高举着一大袋早点奉上前,“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反正这些都是减元买的,他怕撑不死我,一条巷子能带走的他一买一样,我能吃多少?不过照单全收过来,就想着堵毛毛这张嘴的,

不过,看她现在这个点还在教室外站着,我一下又会过来,连忙扯回袋子,

“你怎么还没进去?庞豆豆要点名怎么办!”

“现在知道着急了?”她野蛮地一把扯过袋子,不过,马上换上笑脸框住我的脖子,“放心,小桃耗子会扛过去的,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三子!三子!”她突然“人来疯”似地捧着我的脸狂叫,笑地比朵花还艳,“我们的场地搞定了,搞定了!”

我脸被她挤地都快成猪脸了,噘着嘴还不明所以,“什么场地,拍海报的场地?”

“恩,恩,”毛毛连连点头,“就知道和冯予诺一说准行,上午跟他说的,下午就搞定,八旗子弟啊,就是不一样,”

“你们去找冯予诺的?”这帮孩子还真不死心咧,

毛毛框着我的脖子两个人向教学楼里走进去,“昨天许端跟徐洋一起去找的他,别说人冯少真给面子,马上就办好了,呵呵,疗养院的一把手亲自批的条儿,而且照顾的条件超好,清场工作、道具、甚至别人还说专业的灯光他们都可以提供——-”毛毛掰着指甲兴奋地说,

我也挺高兴,说实话,只要不是让我去攀他这个人情,能搞定当然是好事儿,

“好了咧,这下你能消停了吧,可怜我还要牺牲色相,”故做哀怨睨她一眼,毛毛吊儿郎当地捉着我的下巴,笑的那个灿烂,“小美人儿,放心你美丽的‘色相’吧,俺们保护措施一定做到超流,”

“屁话!什么超流,”

“就是超一流呗——-”

两个人嬉嬉闹闹地到教室门口,然后又做贼似地溜进教室,小桃耗子她们一看见吃的,那个乱,于是,上面那个庞豆豆语重心长,下面那个分面窝的,分油条的,分豆皮的————不亦乐乎喏!

终于到了下课铃,每个人嘴上还油流的,

“三子,看你带吃的孝敬了咱们,哀家们就不过问你昨晚上哪儿野去了,记住,以后外面打野食儿都要向组织汇报,别无组织无纪律,”

“就是儿,这小妖肯定昨天又是被哪个恶少霸占了一晚,哦,南弟弟?”

我腆笑着一个个又分豆浆给她们喝,“切!一个恶少?咱一个恶少团都能拿下!”

不就是闹呗,咱脸皮厚着哩,打这种嘴巴官司从没输过她们的,这一说,疯丫头们闹地更欢咯,

突然,

“和三!涂太后宣!”门口有人喊了一声,我竟然条件反的站了起来,她们各个坏坏地看着我,“看吧,老佛爷来收你了,”

别说,系主任涂老师亲自找,我真有些没胆,不是别的,这几天排练管得严,别我昨晚不在真捅到上面成了典型?我叉着腰指着她们各个点,“好啊,你们各个吃了我的孝敬,也没掩护好我,这下————都给我吐出来!”

毛毛笑着打开我的手,“没事儿,昨天查夜我们掩护的好着呢,别自各儿先做贼心虚,”

于是,我只能真做贼心虚的敲开了系主任办公室。

谁知,迎接的是涂主任非常亲切和蔼的笑容,

“和三啊,进来先坐,”她正在煮咖啡,香气四溢,

“来一杯吧,”

我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她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然后也端着一杯坐在我旁边,微笑地看着我,我被她看着都不好意思了,只听见她说,

“是金子真是迟早都要发光的。和三,这次‘开堂小考’你表现地很不错,这首《魔鬼的颤音》演奏地很到位,关键是当时的感染力,记住,继续保有这样的激情,和三,你确实应该属于小提琴。”

真的,这位半百的老教授如此对你谆谆而言,内心的感动真是无以形容,我竟然眼眶有些湿润,也许,是咖啡的热气熏染的,也许,是一种委屈得到舒展后的激动,毕竟上次“开堂小考”我在这位老人面前是多么让她失望————

“和三,你知道这次你抓住了一个机会吗,为什么大家都知道现在为排《长征》排练那么苦我们系还要在这么紧的时间里安排‘开堂小考’?那是因为这是乌克兰柴可夫斯基国立音乐学院那边非常突然安排的一个预选,他们要求我们这边对学生不能有任何风声的透露,连考察的形式也是他们那边决定的,当天‘开堂小考’他们就有老师在二楼的视听室观摩,而且这边考试的现场也被录了影。和三,你当天的表现非常出色,当时观摩的老师就留有很好的印象,昨天又传真过来了他们那边看过录影后的反馈,你的分数最高,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你作为我们系的一个保送名额,不过,形式上你还是要参加本月底他们在我们学校搞的那个公开征选,虽然是形式上的,可还是要好好表现啊,总要名副其实吧!”

不用再听下去了!也不能再听下去了!————你知道,此时我内心能掀起多大的狂澜吗?!这一刻!这一刻!————我只想着,我!和三!只怕这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一刻!!乌克兰!乌克兰!!

“喔呜!”

管它咖啡是不是洒出来了,

管它我的叫声是不是会吓坏办公室外的行人,

我,抱住对面的老教授就跳了起来,狂喜,是那样不加修饰!

乌克兰!乌克兰!哦!我伟大的乌克兰!和三要向你扑去!!

我满眼的喜,满眼的乐,满眼的笑,满眼的————老教授的欣慰————

这一刻,足矣,足矣啊!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头!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

撕心裂肺!绝对是撕心裂肺!您想想,二三十个半大小子丫头片子撕心裂肺地扯着喉咙在本身就热闹地不靠谱的大排档一起疯着唱,该是如何,如何的壮观啊!

呵呵,不错,这群疯子就是咱的同学们,今儿个大家一群人“杀”到吉庆街,包圆了它半条马路海庆祝去了,就为咱被伟大的“乌克兰”看中!这个疯哇,您瞧,各个儿手里提哩着半瓶啤酒,你勾着我的肩,我环着你的腰,闭着眼只管朝天吼,“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只怕一吉庆街的人都在往这边瞧,疯孩子们!

作为“妹妹”的我收到如此“狂野”的祝福,当然只有不住的抱拳作揖,

“三子,干!!”

你说,二三十个酒瓶同时向你举起,你能不干吗?第一次,半瓶啤酒被我不打梗地灌了下去,喝完了还酒瓶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一脚踏在板凳上,腰板儿挺地直直的,学江湖侠女的范儿,一抱拳,“承让了,兄弟们!”

一阵儿乱笑,

“出来混的,总要还的,”死毛毛,站起来学着那要命的港台音也一抱拳,我立马象坍塌的柳条儿歪在椅子里,“饶了我吧,你们要我怎么还嘛,”就知道,这群疯子今天不会饶了我,

“跳脱衣舞,”

“学驴叫,”

“爬着扫马路,”

你说他们各个儿有多损?!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喊,这是给我贺喜呀,这是给阶级敌人上刑呢!

毛毛又象革命领袖压了压手,就知道今天是这犊子在起头儿,

“鉴于和三同志过两天还要为革命事业献身,括号贡献身体,反括号,”大家早已笑地前仰后合,毛毛真是耍宝的祖宗,她老人家一点儿也没受影响,依然一脸正经地不得了,“今天,革命委员会决定就让和三同志单独玩次‘偷天陷阱’以供大家欣赏,——”毛毛话音一落,哎呀,那个欢呼怪叫哇——哎,看来咱今天就得认命被他们好好掰掰咯!

什么叫“偷天陷阱”?您看过电影《偷天陷阱》没有,里面不是有肖恩康纳利训练泽塔琼斯过红外线的经典情景吗?是的,咱这个游戏就这么来的,以往,都是大伙儿一块儿玩:找一些红玻璃绳,中间穿上纸杯充当铃铛,几个人拉着绳子,可以错综复杂横七竖八,然后,让穿行者先睁着眼练习一下,熟悉一下形势,接下来,好玩的就来了,他必须被蒙上眼睛在别人的“指点”下穿行这些绳子,——您想想,有绳子在,这人在“指点”下穿行就是既考验他的灵巧度也考他的记忆力,可如果我把绳子都撤了呢——呵呵,那不就是个木偶娃娃咯,你让他低头,他就低头,你让他抬腿,他就抬腿——这“误导”的可是非常有意思了咧。

这群鬼孩子,他们就象这么折腾我!可咱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苦笑着“任人宰割”了,

大伙儿都是玩这的熟家子,不一会儿,道具就做好了,十几个人,站桌子上的,站凳子上的,蹲地上的,红玻璃绳一拉,——哇靠!整一蜘蛛网,我站那儿真恨地牙痒痒,他们真当我没骨头的哇,这么小的缝,我缩进去啊!——

“三儿,惊动了‘铃铛’可是要学兔宝宝跳的哦,”棠立他们还鬼笑,

我泄气地双手抚面!今天,我和三从里子到面子在这吉庆街恐怕要丢光了!瞧现在这场面,大排档消夜的众人恐怕就没见过这会疯的一群鬼孩子,看他们这又是倒腾什么呢,都往这边不住瞧,还有人围拢了过来的,那看热闹的,——我咬着唇直瞪这些疯子!

“三儿,别撒娇了,抓紧着看形势吧,”小桃朝我下巴一挑,我还真“哀怨”地瞪她一眼,然后,无可奈何地仔细看向那“蜘蛛网”,咳,也难为他们能摆得出哟——

“好了,三子,上!”

足足他们掐表看了一分钟后,眼睛立马被耗子的红色丝巾蒙住,“小美女,走咯!”

肩膀被她一推,我听见他们开始一人一声,

“低头,”

“下蹲,”

“左边一步,”

“趴下!”我听出这是修文,他最坏,什么趴下,我记可不差,这里应该下蹲前行半步就行,果然——宾果!顺利通过!

耳边传来众人的口哨声掌声,

“三子就是扎实,修文就你傻,”

“就是,这才开始多大会儿,修文你现在就糊弄她,她信才有鬼!”

修文还兴致勃勃地直嚷嚷,“好玩呗,没准儿三子真趴下咯,——”

“修文!你等着啊!”我地朝修文那个方向啐着,然后,又非常“可怜”地朝众人直嚷,“小祖宗们,你们倒是快下指令啊,咱这样,难受哇——”可不难受?你试试双腿弯曲又不能伸手马步几分钟——大笑后,好容易又有人做声了,

“左脚一步,”

“右脚跨——对!”

“直身,”

“向右转!”

“下腰!”

这次我不乐意了,下腰多难啊,

“三子,不骗你,真的要下腰,”

“是的,这里下腰走才能过,”

“三儿,妹妹大胆地下腰走哇,”

“丫头,他们真的没骗你,是要下腰走,”靠!真的连外人都来互动了,我眼睛被蒙着,不过听动静,现在肯定是越来越多人往这围了,

咬咬牙!我和三一直有“娱乐大众”的神,豁出去了,下就下!

小心仰后,我一点点往下仰——

“还有一点,”

“还有一点,”

“再一点点,”

耳边都是这样的声音,大伙儿那个投入,——咱那个难受哇——咱毕竟不是专业学舞蹈的,这个下腰能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属难得了,我自各儿都佩服自各儿这“敬业的娱乐神”哩,玩到咱这份儿上——

“诶!好了好了!”

“就是这就是这,三子,往前移,往前移——”

我都能感觉到四周众人屏气凝神的专注,说实话,我也很辛苦,可就是这样,反而还真勾起些我不服输的小子,我也很认真很认真地坚持咬着牙向前挪着,可就在这时,突然听见一个慵懒的巴掌声伴着一声口哨声,——我这下一分心,没稳住,人,向后仰下去摔在地上——

“三子!”

“三儿!”

人马上被包围上来的人扶起,掀开覆在眼睛上的红纱巾,我看见同学们担心的眼,

“没摔着吧,”

“没事儿吧,”

我笑着直摇头,“没事儿,没事儿,这能摔怎样,”

“诶!你知不知道这样突然出声很危险,她要折了腰怎么办?!”

我这才看向毛毛开口就怒气横生的方向,其实,我也挺生气,谁这么晦气,你就看我走过去怎样了?

可这一看,却是一阵叹气,这不冤家路窄不是吗?眼前也是一众漂亮的少年,不是舞蹈学院那些大爷儿是谁?领头站着的,庞轲,旁边,姚夜——

“叛徒,”我听见毛毛在我耳边恨恨说了句。自从,上次在排练场咱们和他们舞蹈学院的干了场“群架”后,我们和他们就象“势不两立”了,虽然两院儿领导极力改善两边的关系,毕竟《长征》是两边要合作完成的,大伙儿也给领导面子,排练时再没发生摩擦,可要想达到“和睦”那是不可能了。而且,那次,大伙儿看见姚夜好象和他们那边关系密切,所以,这后来,院里的同学们对姚夜也跟着冷淡起来,不过,姚夜本来就是个冷子,他才不在乎你对他啥态度呢,听说这钢琴系的“王子”可一向也是独来独往——可毛毛极度讨厌他啊,她是见着他就喊“叛徒”,

姚夜听见这声也当没听见的,依然淡淡地模样,别说,他那干净无尘的样子,在着喧嚣闹市里还真让人有份“惊艳”感,再加上旁边那样漂亮的庞轲,旁人看过来的眼光更多了,

“什么危险,你们不说她跳舞很,这么简单的下腰还会折着腰?”

庞轲讪笑着就开了口,然后手扶着下巴,那双晶晶亮的眼睛却状似十分失望地望着我,“我本来还挺欣赏你的,你怎么就一下子摔着了?”

“庞轲你他妈——”耗子他们跳起来指着他就要反击,却是毛毛拉住了他们,——是毛毛?!那个最不能受这气的毛毛?!连我都疑惑地看向她——却见,毛毛很优雅地牵起我的手,很心平气和地向前踱了一步,

“庞轲,咱们斗这气也没意思,我们知道你们上次在排练场丢了面子憋着气呢,要不,今儿个择日不如撞日,我们都回排练场再比试一次,至于评委,——就姚夜吧,这你该觉得公平吧,他是学音乐的,和你们关系也不错,有这个资格也正好有这个能力,我也相信姚夜同学‘会非常公平地给出他的意见’。”最后这句话毛毛可是盯着姚夜讲出来了,谁知,一直淡淡站一旁仿佛看热闹的姚夜竟也点了点头,什么话是没说,可眼中显然是意兴渐浓,——

我这时是有点觉得毛毛意气用事了,上次,咱们是“惊艳”了一把,可紧拿出来现就有点——我不禁捏了捏毛毛的手,可,她这时哪是人劝得了的?她倒狠狠给我捏回来!我疼地也不敢做声,再看看咱身边的战友们,他们倒是没一个不跃跃欲试的,看来,和毛毛高度统一着一个心思呢,——咳,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坚决”站在“革命队伍”里咯!

这时,却听见对面的庞轲很爽快的声音,“好,就这么办,不过——”这男孩儿突然笑地极艳,不说,那明亮的容颜真能晃地人心一颤,“回排练场干什么,那多麻烦,就这儿!瞧,这不天时地人和,有能耐大家都使出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毛毛听完咬着牙点了点头,其实,咱们大伙儿都心里明白,这庞轲美人儿是心思狡诈啊,这里可没什么乐器,有,也是几把流浪唱将前挂着的破吉他,我们这群玩音乐的能占多少优势哇!——

这一役,难打啊!

你知道,这群孩子是相当有才华的。

《萤火虫》————

当一个男孩儿随手从口袋里抽出一支口琴,

轻快明朗的旋律,变换的节奏,尽现夜间萤火虫在森林中飞舞的姿态———渐渐,渐渐,没有周遭喧嚣的扰乱了,仿佛只有一方纯净无忧的乐土,只有那让人轻舞飞扬的琴音————

此时,毫无疑问,人们是陶醉在这样的美丽景致里的:五个男孩儿在夜色下,在喧亮的灯光旁,愉悦欢快的舞蹈着,他们的舞步似藏族的锅庄,可又不象,难度仿佛更大些,又好象夹杂进爱尔兰的踢踏舞,古老欧洲的民族舞,甚至华丽的廷舞,————五个人面带欢快的笑容在飞扬的琴音里仿佛尽情玩乐的孩童,自由!快乐!美丽————是的,美丽,这样自由欢快的美丽是多么容易感染此时这样的情境:这里是夜市,大排档,人们工作繁忙疲惫一天后在这里聚餐,伴着夜色寻找无拘无束的快乐————我身边已经不住起伏赞叹声,人们纷纷拿出手机对准了他们,甚至还有老外捞出了摄像机————

这时,我在真心为这些男孩子湛的舞蹈所感染的同时,不可否认,那不服输的子又是同时在“噌噌”冒长,咱这人就是这样,你非要受刺激,他们要没这么出色,我可能还不会这样争强好胜,既然人家真拿出“看家本领”————我微蹙着眉站那儿一动不动,人可是卯着劲儿在想到底来个怎样更绝的?————

琴音结束,五个男孩儿完美的弯腰谢场,那现场的动静——-掌声,欢呼声,口哨声,女孩的尖叫声————今天吉庆街的老老少少算是开眼了,这可都是些要送出国专项培养的舞蹈苗子————

“三儿,咱们怎么办,”这时毛毛也没看我,她蹭了下我的胳膊,

我也装模做样地笑着跟着拍巴掌,也没看她,口里却逗她,“什么怎么办,就你嘴快,比什么比,现在看怎么收场——”

“诶?这丫头片子长别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咧!”毛毛是立马转过了头并且双手缠住了我的脖子,“今天你不想办法长我们这士气,和三同志,你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她掐地我假吗直翻白眼儿,旁边耗子他们也围过来,“你们两还在这闹!都什么时候了,快拿个主意呀,要不,三儿再来个breakwave————”

这时我松开毛毛的手,把我的伙伴们揽过来,二三十人象篮球比赛中场休息时队员围一团听教练吩咐,大家围地紧紧的,真是空前团结,他们兴奋地看着我亮晶晶的眼睛,————是的,那里面一定还有无与伦比的自信!

“同志们,还记得《铁的舞步》吗,”其实,我要说的就这么一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志们突然非常默契地全看向我,“和三!!!!!”我知道他们激动,可这样激情的呼唤————也不容许我发表感动了,这些孩子们真是动作一致的突然散去,呵呵,有灵,很有灵,人人纷纷去找带铁的物件,————真真叫个“破铜烂铁”呀,垃圾桶、水捅、铁锅盖————

可你还真别小瞧了这些“破铜烂铁”啊!

“咚咚,”毛毛先敲了两下,现场立马安静了下来,围着的观众们这时可是好奇到极点了咧:这些孩子都各个手里抱着个破铁桶子干什么?还有就是那些大方借出铁锅盖铁水桶的店家们也纷纷跑出来瞅热闹,这时,说整条吉庆街的焦点都在这里可一点儿也不过分,

我随手散开发,任棠立撑着我的腰跳上一个大圆桌,唇角带着轻松的笑,双手随意地撑在两侧胯骨下,三七步站着,一脚有节奏地打着拍子,慢慢,慢慢,慢慢,所有人跟着我的拍子敲打起来————然后,慢慢,慢慢,愈来愈快,愈来愈强!

你知道节奏这东西是最需要气势的,二三十个人呐!当他们充分发挥了对节奏的想象力,当他们释放了自己最奔放的激情,当他们拥有了最狂野的活力!————

你能不被这极强的声势而震撼?!

你能不为这振聋发聩般的节奏感而如醉如痴,而神奇般随它舞动你的腰肢,跳动你的脚步?!

我是渐渐,渐渐,彻底容入其中了!

我不知道我身体的每一个细部变化有多少,

也不知道肩部的高频抖动,臀部的高速摆动,还有快速的抖,————

我只知道,我的眼神一定非常狂野,我的每一个脚指头都变得灵活,我的身体非常放松,它投入地随着动情激越的节奏摆动盆骨,部,髋部,配合优雅的手臂及肩膀震颤摇曳生姿————

我全身都在淌着汗,每一个发丝仿佛都能甩出激情的汗水,这种狂野的非洲舞动作爆发力十足,感觉着生命的张力毫不掩饰地迸发着,激荡着,升腾着,那一定也是十分美丽着的,刚劲,自由,奔放!这是,野的美,自然的美,力量的美!

当最后一个节奏同时收势,我闭着眼仰着头站在圆桌中心剧烈地啜着气,我弯曲的长发垂在臀后妖冶地轻抚,额边,颊边,全是湿润的汗水————

耳边,出奇的安静,心,却是颤动着的,

直到,响彻夜空的掌声叫好声—————

我睁开眼,看向我同样大汗淋漓着的伙伴们,

都笑了,

也许,此时输赢已经都置身世外了,只觉着,

痛快啊!着实痛快!!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你知道,狂欢后的喜悦总有种醉醺醺的酣畅,一群尽情宣泄出才华与激情后的男孩和女孩们,每张红润润的脸庞上都印刻着同一种符号,————这种符号,叫“青春”。

它被人欣羡着,它被我们正张扬着!

当我们一个接一个手环腰摆成一排,全体无比优雅郑重向观众们屈膝并鞠躬致谢时,吉庆街那爆发出的如雷掌声以及喝彩的口哨声,————也许,将后来,我们中有许多人他们会无数次站在舞台上,无数次的谢幕,无数次的接受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但这一次!对,就这一刻!一定会永远印记在他们的记忆里,因为,这就是青春,最激扬最无束的青春!

是的,青春写在我们脸上,也同样写在他们脸上,

对面的男孩儿们脸上写着明显的不服与隐隐的欣赏,这多矛盾啊,可这矛盾不正是这些骄傲的男孩们最贴切的诠释吗?他们肯定不服,我们毕竟人多力量大;他们也一定会欣赏,只要是学艺术的孩子都会为这激情所感动。

两边的孩子都没做声,只是,全都不约而同看向了角落里站着的姚夜,

男孩儿站在角落里,

灯光与喧嚣混合的夜色打在他的身上,流泻出静谧与一丝迷人的妩媚,

他笑了笑,很干脆,头朝我们这边扬了扬,只简单三个字,“很彩。”

我明显感觉旁边毛毛象泄了口气,“算他识相,”

对面的庞轲可没好脸色了,

夜色同样在他周身打着转儿,却一点点,一点点,从发稍、眼角、唇边,————变冷,变冷,惟独那眼中,却象钢淬了火,炙烈而———愤怒!非常莫名其妙的,他盯着我,好象我是他的杀父仇人!

我其实很想笑,可是又怕这样未免还会让他误会成“嚣张”,所以,是极力忍着转过头就不回视他,心里是只摇头:这孩子,也太较真儿了吧,

后来有时候,我常想,要是当时我知道,我知道“较真儿”的下一步就叫做“记仇”,我———我当时该看着他,让他看见我眼底的真实与坦荡,那里面没有不屑,没有骄傲,没有任何他“认为”的“会伤害到他”的情绪————可,世上没有后悔药。那一刻,就是我没有与他对视的那一刻,一粒叫“恨”的种子就埋下了。

是啊,有时候,“恨”就那样一瞬便萌发。无奈而残酷的事实。

“生活啊,就象这巧克力,虽然颜色并不美丽,看上去朴实无华,但如果你放一块在嘴里,让它慢慢融化,你就会尝到巧克力那独特的味道,是那么的浓,那么的香醇,那么的甜蜜,那么的温馨——让人回味无穷。”

毛毛说过许多经典的话,可每次吃巧克力她甜孜孜地吮吸着手指意韵优雅地说的这番话,总会格外让我受用,因为———是那样富有生机,甜蜜,而让人向往。

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我们如愿“杀”到疗养院那片芦苇滩旁开始抓紧时间拍海报照,一切都那么顺利,天公作美,场地程序顺畅,工作人员配合,所以,毛毛领导能安然吃着巧克力晒着大好的太阳再次无忧无虑的抒情。

“和三,和三呀,你让我咋说————你这小妖咋就长这漂亮?————”小桃撑着下巴围着我只打转儿,

“和三的眼睛最漂亮,有时候真象那小狐狸,贼迷幻摄人的,勾死人,”耗子捏着我的下巴咬牙切齿,我还装委屈地只瞅着她,其实,人可想笑翻天:切,什么迷幻摄人,我那是眼神不好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好不好,

“和三下巴好看,尖尖的,真真那可怜劲儿,这就现出了她那双眼睛特别妖气,妖气!”墨娅也过来狠狠点了下我的额头,我只是配合着傻笑,

“呵呵,这孩子是长的好,适合吃这碗饭,主要是这张脸既复古又糅合了时尚的致,可塑强,——-”耗子特意找来的化妆师王阿姨也在一旁说。她这么说,我就不好意思了,同志们鬼打鬼闹没什么,厚着脸皮听着就是了,可人家这长辈一说,————我是真不好意思了!

不过,确实,今天王阿姨给我定的妆很不错,自然细致,人看起来水灵儿透了,又有些怀旧的氛围,很适合这一汪水,一丛苇,

真正拍摄的时候,她们都站地很远,摄像师跟我说只让我一个人静静地沿着河边走,想怎么走就怎么走,甚至,想跑就跑,想坐着就坐着,他就跟在我身后,

其实,这样也好,这次,他们只要我的背影或者偶尔一个侧脸,我这个人其实并不太会面对镜头,他这个提议让我放松不少,

头顶是明媚的骄阳,身侧是清凌凌的河水,微风拂过,河面上流光溢彩,柔韧的芦苇,苇尖上洁白而轻灵的芦花,————以一株苇的姿势站在河边,倾听小河流水的淙淙声,芦苇在摇曳中的疏落声,以及偶尔夹杂的各种水鸟的呢喃和几声蛙声————时而又会跑动起来,沐浴在这阳光的柔情里,这千回百转的潺潺流水中全是诗意,这迎风而舞的身姿和茸茸飘飞的芦花中尽是沉醉与感动————

我确实是个感生物,临水照影,容易生出几份缠绵与激情,自然融入其中,人,也会自得其乐,

突然,————

“和三!!!”

身后是他们疯狂的大喊,我猛然回头!

照相机快门就记录下回头的这一瞬,也就是后来海报上那一瞬,

雪白的背,优美的锁骨,纷飞的乱发间,女孩一张令人难忘的脸,几分惊惶,几分迷茫,几分灵,几分诗意,几分俏皮,————他们说,象迷路的夜妖。

说有人找我时,我刚卸完妆正在帮毛毛他们收拾东西,我们刚才还帮着摄像师端反光板拍了几张纯风景照,毛毛点子就是多,她说可以印在票据的反面和海报组成一个系列。

我看向来找我的这个人,一身英挺的军装,我并不认识,不过他身边陪着的是一直负责配合我们拍摄的疗养院外联处的王主任。我自己也挺奇怪。

“是和三同学吧,”

我点点头,

“你好,是这样的,你现在方便吗,首长想见见你,”来人很温和地和我点点头,

首长?

我更糊了,只有不明所以地去看王主任,

王主任似乎对身边这人特别客气,他竟然也问我,“现在方便吗,首长在二号楼,”显然,他也不想多说,

我只有点点头,人家客气地过来请,于礼貌该回应,只是,我是真不知道这是哪门子“首长”,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想见我?

一头雾水的跟着那军装上了辆军用吉普,其实也没坐一会儿就下来了,绿荫葱葱间一幢二层小楼,很普通,就是四面墙上全是爬山虎,走进去,陈设也很简朴,不过柔软的地毯看得出档次。一楼的警卫员看见那人打了个招呼,“吴主任,”那人点点头,“首长保健做完了?”

“做完了,”警卫员回答,那人又点点头,朝我比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走在前面带着我上了楼。

二楼一上去是个开阔的客厅,白色的皮沙发,玻璃茶几,巨大的盆景。外面还有个很宽阔的阳台,边缘种着盆盆花草,原来这幢小楼就在我们刚才拍摄的芦苇滩旁,这里甚至还能看见下面毛毛他们的身影,

“首长,她来了,”

看来首长坐在阳台上,那位吴主任走过去轻声说了句,没听见里面回应,不过,这时从旁边走出一个身影,

“是和小姐吧,过来这边坐,”

那样高贵的笑容,却,疏离。减元的母亲。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我走过去,阳台的竹靠椅上确实还坐着位老人,军装的裤子,上面不新的毛衣外穿着件灰毛背心,两鬓斑白,眼神温和地看着我。

“你好,我们见过一面,我是减元的母亲,这是减元的外公,我们刚才正好看见你在下面拍照片儿,就找你上来坐坐,没耽误你吧,”他妈妈说话很客气,我礼貌地微笑着轻摇摇头,不卑不亢问了声好,“爷爷好,阿姨好,”

“你好,坐吧,”老人温和地笑了笑,却也没再说话,眼神一直很温和,不过可能因为是一直看着我吧,所以总感觉里面透着股深究,

“你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吧,听说你们在下面拍音乐会的海报是吗,”

“是的。音乐会是为我们学校对口的希望小学筹款,这里风景很好,很符合我们这次的主题,”

“恩,这是好事儿啊,现在的孩子学有所长,又能将自己的所长回报社会,非常不错,你专业是小提琴吧,上次在我们家你演奏的也非常出色,”

“我的专业是小提琴,谢谢您的夸奖,”

一直都是他妈妈在问,我也没表现地多拘束,礼貌作答就是了,只是再亲切的话听了也生硬,其实,我也不是傻子,看到减元的妈妈,我已经知道这会是怎么回事了,可,心里————还是不舒服啊————

“你和减元是好朋友吧,呵呵,大三了,都挺忙的,减元上个星期去了意大利,估计要在那边继续完成研究生课程,你和米旆也认识吗,上次碰见他妈妈说他上个月就去了加拿大,——————你们年轻,现在要抓紧时间学习,————听说你们也有出国留学的机会——-”

还用的着人家继续说下去吗?我还想听下去吗?

米旆,

米旆,

米旆,————

难怪这么长时间我拨过去的电话都是关机,我知道他去了加拿大,却不知道他会去这么久,这么久,久到————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减元上个星期去了意大利,估计要在那边继续完成研究生课程,————”

“你和米旆也认识吗,上次碰见他妈妈说他上个月就去了加拿大——————”

很苦涩,

真的,很苦涩,

我还能微笑着,竟然,我还能微笑着听着他妈妈的话点着头,礼貌地回应着,甚至,礼貌地和他们道别,离开,我还能微笑着,

只是,

那满心满眼要溢出来的苦涩,

哪里去承受?

咽下去!咽下去!

和三,只有咽下去吧———

“毛毛,咱这海报搞个啥格调咧,”

“我想过了,就弄个托尔金、黑客帝国、黑格尔、和东正教末世论的超级混合,”

“切,别听这疯子瞎款,她最近看上我们那俄罗斯外教了,现在整什么都俄罗斯口气,”

“俄罗斯怎么了,你们知道咱这混合有多super!反正就一个道理:光明和黑暗必须微妙并存,因为纯粹的行善会作为作恶的理由。”

“哧,这都什么,反正你别给我们整个r级出来就好,”

“嘿嘿,让各位福晋失望了,自小我就很r级,”

一阵调笑。现场他们都收拾好了,大家正围着照相机旁看照片,是在等我一块儿回去吧,

这时毛毛骄傲地微笑一抬头正好看见走过来的我,

“和三,什么首长会亲自接见————三儿,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首长勉励我们继续努力为社会主义做贡献呢,”我笑着微微侧头,想躲过她伸过来的手,可毛毛非常坚持地掰过了我的脸,

“不是,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不是那首长想——”

“被瞎说,没什么,可能刚才吹风有点受凉了,哎呀,别说了,快走吧,别紧给人家添麻烦了,”

我伸手把扎起的头发放了下来,这样,能稍微遮掩一下我的脸色,是呀,我真有些撑不下去了,我不想再笑,我笑不下去,可,一定要笑,不是说好了要咽下去吗,

“真的没什么?三儿——-”

“真的没什么,你还不快去谢谢人家王主任,咱们确实也得赶紧走了,今晚还要彩排,”我故做娇嗔地推着毛毛直往前走,旁边耗子小桃她们都还在担忧地问我,我只能又撑大笑容故着意和她们开着玩笑,手里也没闲着把收拾好的东西又拿这又拿那,好容易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

和王主任道过谢,我们刚准备上车,一辆smartruckiii在我们身边停了下来,完美无声的刹车,让毛毛吹了个口哨,

已经转身准备走的王主任见到车上下来的人又赶忙迎了上去,

“冯先生,”

冯予诺微笑着和他握握手,“王主任,”然后看向我们,“都拍完了吗,”

毛毛她们显然对他会在这儿很意外,毛毛上去也和他大方地握了握手,

“冯先生,这次非常感谢您,我们公演那天,欢迎您来赏光,”

冯予诺微笑着一点头,“不用谢我,要谢,谢谢王主任吧,”又看向王主任,“这次真要谢谢您了,辛苦您了,”

王主任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应该的,她们这也是为公益事业,我们应该配合的,”

大家客套寒暄了一会儿,王主任转身走后,冯予诺看了眼我们那车问,

“这是电视台的车吧,他们还要回去工作吗,不如你们坐我的车回学校吧,反正我也顺路,”

他这样说,其实也好,我们一起来的那车确实是摄像师他们电视台的,电视台和我们学校又不一方向,本来就麻烦人家,现在冯予诺这么一说,毛毛她们自然很高兴。我只觉得人懒洋洋的,头也好象突然晕沉沉,反正跟着她们走就是了。一众又和摄像师他们道过谢,终于都上了冯予诺的smartruckiii。

smartruckiii是目前世界上最顶级的越野车,给人的印象就像是轮子上的“机器战警”。据说,这种车上有各种最先进的装备,能够探测出化学和生物武器的威胁,能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锁定目标,在广告中被称作“恐怖分子的噩梦”。虽然,我们这些孩子见过的名车也不少,可这样极品的越野车型还真不多见,所以,大家坐车上都围绕着车的话题和冯予诺交谈着,冯予诺也非常平易,她们问什么回答什么,气氛很融洽,

我坐在后排靠窗户的位置,头一直靠在车窗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也没多说话,这时其实也不是心情好不好了,是也不知怎么搞的真有些不舒服了,刚才就有些头发晕,我还以为是心情不好气闷的,谁知这一上车,一开动,我人甚至一阵犯恶心,你说这smartruckiii绝对好车,平稳无声肯定不会有汽油味儿吧,可我就觉得怎么就闻地出油味儿,还让我真是一阵阵恶心直往喉头上翻滚,我手放在外套口袋里,稍微蜷缩了下身体,人努力地压下不适,这样,人更没心思去听她们都说些什么了,只是,旁边小桃拉着我笑闹,我强撑着笑脸笑笑说说,终于还是让她们看出我不对劲了,

“三儿,你脸色好白,怎么了,”

“是不是真吹病了,发烧吗,”墨娅伸过手来我的额头,我紧她,人却微微摇了摇头,“没事儿,可能就吹了风——-”

“你什么!就那破首长——”

“毛毛!”我重声喊住了毛毛,车内一时无声,我自己又过意不去,又缓声说,“是没事儿,回去吃点儿感冒药就好了,”这话,说的我自己都心酸,可,又能怎么样呢,只觉得那硬咽下去的苦涩又在一点点一点点的往外渗————

“不行,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三儿,我们送你去医院——-”毛毛也放下声音担心地说,我只摇头,“不用不用,毛毛你再罗嗦——”我有些烦躁起来了,这时,听见前面开车的冯予诺说,

“你们学校也快到了,你们刚才不是说晚上还有个重要的彩排吗,不如我现在送她去医院看看,你们去排练场给她请个假,这样也不会太多人耽误排练,”

我本来想谢绝的,可看见毛毛她们各个担忧的眼睛,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下去了。算了,这样也好,我现在这样儿,能去好好排练吗,不如独自静静吧,静静也好,静静也好,————

好容易送毛毛她们下了车,车里就只剩下我和他。

“我没事儿,就在前面把我放下去吧,谢谢您了。”我裹紧了外套,衣领竖起,遮住了我半边脸,直起身体就准备下车,

他没有把车停下来,却明显开慢了些,从前视镜里他看了我一眼,

“你脸色确实很不好,是需要去医院看看,”

我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没那么娇贵,真没事儿,就前面停吧,”

他停下了车,回头看着我,“你现在肯定也不想回学校,想去哪儿,我送你去,”

“谢谢,”摇头,我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此刻,我已经没有多余心力去应付任何人了,只想安静,安静,————

一出车门,冷风灌进衣领,人又是一阵反胃,我使劲吞咽了下去,紧紧裹了外套,双手放进口袋里顶着风低头只往前走,

其实,要说我这时还有多大的伤感,也不尽然,毕竟和三一直非常清醒,我知道自己和这些男孩儿————怎么说,我不想看轻自己的感情,也不想看轻他们的感情,这不是游戏。可,毕竟,这是两个世界的感情,是我妄自菲薄吗,不,这是现实。和三一直有份自知之明,正因为这份自知之明,和三一直很快乐。

是啊,快乐。

我咬着衣领竟然笑了起来,尽管有苦涩。

和三呀,你告诉过自己,各人有各人理想的乐园,有自己所乐于安享的世界,如果你一直维持象孩子一样纯净的心灵,用乐观的心情做事,用善良的心肠待人,光明坦荡,未经你同意,谁能令你自卑?!

是的,你今天感觉难堪,是啊,难堪————我长舒了口气,把苦涩与难堪点点倾泄了出来,重新抬起了头,风吹乱着发丝迷乱着我的眼,心,却清明舒畅了许多,双手依然蜷缩在口袋了,却渐渐有了温度,我扒开头发,站住,眯眼看了看那渐渐被尘埃掩盖而灰蒙蒙的太阳,它多象和三,有蒙尘的时候,却总有冲破雾霭彻底绽放的时候,加油,和三!我咬着衣领小跑了起来,迎着那浮动的辰阳。

我知道自己这走去的方向是米旆的学校,我也知道自己想去看看什么,也许,是那曾经他抱着我飞跑的教学楼,也许,是他骑车载着我欢笑的林荫树下,

也许,无关米旆,只是去收拾一份心情,

我一直微笑着漫步着,脑海里越来越宁静,直到,能真正清新地吐出一口气———“和三,你自我疗治的板眼真是越来越强了咧”,我自嘲,笑地很无奈。这时,一颗足球从后面滚到了我脚后跟,我回头,

“美女,踢过来!!”

远远,男孩子们朝我挥着手,

我笑着大力踢了过去!

别了,郁闷!别了,苦涩!别了,难堪!

“没见过你这样的,穿高跟鞋还敢这么大力的踢球,”

“难道要脱了鞋再踢?”我笑着摇摇头。没有问他一直跟着我,为什么跟着我,其实,突然看见身边这样一张温暖的笑脸,是非常愉悦的。

“恩,你现在脸色好多了,看来运动确实是剂良药。你想踢球吗,我可以陪你,”

我摇摇头,却指着那边的沙坑,“踢球就算了,不过,现在你确实可以陪我做件事儿,”

接下来,就看见两个脱了鞋的年轻人象孩子一样拿着锹使劲地刨着沙坑,当刨成一个圆坑,他诧异地看着我丢下锹喜滋滋地坐了下去,

我仰头望着他傻笑,他无奈地看着我只摇头,“你刨个沙坑就想这样坐进去?”

我点点头,双手撑是下巴向往满足地叹了口气,“你肯定没看过‘胡萝卜小姐’,她就喜欢这样坐在沙坑里看夕阳,这样她所有的烦恼都烟沉土灭了,我一直想试试这种感觉,”

那个傍晚,象镀上一层红烟的夕阳染艳了半边天,他陪着一个沙坑里的女孩儿看尽了整个日落。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崖の上のポニョ”,

简单的旋律,没有成年人背负的繁杂和束缚,有的就是纯色的童真,还有四处闪动的快乐色彩。

我走进排练大厅时,整个大厅回旋的就是这支久石让新为崎骏作品《悬崖上的金鱼姬》谱写的尾曲。曲子不长,没有预想的长度,但觉得内容充实,曲风很熟悉,是从记忆深处感觉的熟悉,因为来自童年的时光。

正是排练间隙休息时间,毛毛他们就过过手瘾,“崖の上のポニョ”,同志们听过了就想自己也演奏出来,超有童趣,忍不住发乐。

跳动的音符象孩子的脚步渐渐远去,一停止,演奏的孩子们自各儿又吹口哨又怪叫又拍巴掌的,自娱自乐嘛,舞台上舞蹈学院斯斯文文休息的孩子们看着也当没看到的,也许当这群孩子也疯惯了。

看见我走进来,小桃他们都放下乐器马上站起来,毛毛指着我,

“你,你,和三,你想当‘三八红旗手’这积极?你去医院没?”

“去了,去了,还吃了药,我一个人躺寝室里还无聊些,还不如来这玩玩儿,”我避重就轻地干脆晃点过去,拿起自己的小提琴抱在怀里歪着脑袋耍宝地直摇晃,“我一天不能没有你啊,我的宝贝!”总算,众人又是点我额头,又是推我肩膀的,笑闹着算是把“生病”这岔晃过去了。

“在海的深处,水很蓝,就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很清,就象最明亮的玻璃。”安徒生在《海的女儿》的开头处写道。《悬崖上的金鱼姬》几乎可以看做《海的女儿》的另一个版本,但这里的海水是沉压抑的,小金鱼波妞悄悄离开父亲的魔法控制,象人鱼公主一样,“她浮出水面,轻盈得象一个水泡”。

初涉人世的波妞并没有救到王子,相反,她困在一个垃圾玻璃瓶里,被五岁的男孩宗介救了出来。然后,当然了,爱情,倒不如说是五岁孩子之间的懵懵好感,单纯到透明——“波妞喜欢宗介!”,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单纯的情感就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然后,他们要不顾一切地在一起。整个故事就是如此了,简单地一塌糊涂。

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地一塌糊涂的故事,却强烈地打动了我们,就象崎骏本人所说,“《悬崖上的金鱼姬》描绘了少年与少女、爱与责任、海与生命等这些本源的东西,鼓励人们在这个神经衰弱和不安的时代中向前迈进。”是呀,第一次,我们这群学音乐的孩子不是因为久石让爱上崎骏,而是因为崎骏,而崎骏。

“我最欣赏波妞对爱情的热情那样不顾一切、不容置疑。两个孩子用天真的执念对抗着恐怖到不可知的巨大灾难。难能可贵的是影片还未因此而蒙上丝毫悲剧的色彩,它至始至终都欢腾热闹,勇气和乐观的明亮调子压倒了一切,看看宗介那小子,‘我答应过保护波妞的,波妞你不要哭’”。毛毛激奋地站那儿指手画脚,还入戏般地抓住耗子的双肩,眼神深情而坚定,我们都认真着看她一人那唱独角戏,没人笑她,因为,她说的确实就是我们共同的感受,当波妞红色的小小身影火焰般在你眼前跳动,你甚至无暇去注意背景处暗蓝得有些可怕的海水。

“好了,好了,毛毛,我看你快赶得上戏剧演员了,以后学校戏剧社拍安徒生童话,一定请你去客串,好了,休息到这儿,大家试音准备——”辅导员许老师拍着剧本大声招呼着,

毛毛吊儿郎当地坐下来,没意思地懒洋洋地,“哧,安徒生,真该好好去教育教育她,我建议大家,尤其是女生,多看崎骏,不要看安徒生,多正大仙容,不要自怨自艾。”

“呵呵,毛毛,成夫子了,这话说的好,就该大声去教育她!”

一群“小人”奸笑着旁边怂恿着,

“我说的不对吗?三儿!”

被毛毛这么气势一点名,我早已端正坐姿,琴,架在脖子上。人,无比正经地说了句,“黑暗的背后,有阳光的味道,希望每个纯真的灵魂都能在风雨过后选择坚强。阿门。”

他们各个象恨地牙咬又象无奈到极点地脚全向我踢过来,我,岿然不动。呵呵。

气势磅礴的交响曲《长征》奏起,可我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毛毛的话里,“多看崎骏,不要看安徒生,多正大仙容,不要自怨自艾。”

是呀,这世上,有两种童话编织者,一种是安徒生这样的,现实生活有点糟糕,幻想世界成了他抵抗现实的脆弱堡垒;另一种是崎骏这样的,天真和经验在他身上和谐而强有力地融为一体,

当《海的女儿》里的人鱼公主喝下魔药变成人形时,“激烈的药剂象刀子一样将她劈开”,她晕倒在海滩上,等待王子来发现她;《悬崖上的金鱼姬》中,波妞变成小女孩上岸时,则是波涛翻滚,电闪雷鸣,背景响起《女武神》的宏大变奏,她大笑着踩着巨浪奔向宗介的小屋。前者的自恋,柔弱与殉爱,在后者里成为积极磅礴的追寻,纳入了暴风雨般的强悍气魄!

是的,不要安徒生,不要人鱼公主,我也要成为波妞,“多正大仙容,不要自怨自艾”,说的多好。生活是简单的,爱也是简单的,我要一切承受下来,满怀着欢喜——指弦间的演奏更加坚定,我在心底默默谢谢了毛毛,谢谢了波妞,谢谢了崎骏——谢谢赐予我力量。

“这是做什么,”

今天大早一进排练厅感觉就不一样,舞台正前方悬挂了一幅巨大投影,音响师们的身影前后忙碌,

“透露内幕给你们,今天有外省音乐团体来学校考察,顺便来观看《长征》的彩排,学校为了展示,还特意加了两个表演节目,一个是大提琴的王儆,一个是钢琴的姚夜,”棠立胳膊下夹着报纸,手里端着碗热干面呼呼啦啦一边吃着,一边眉毛往舞台上一挑,

“那怎么不让我们小提琴出一个,”问是这样问,毛毛也是无打采地抽出棠立夹着的报纸无聊地翻来翻去,她还没睡醒呢,

“呵呵,你们小提琴这段儿够出风头了,低调点,低调点,不过,听说姚夜那是个钢琴协奏,也许要请你们小提琴帮忙,”

“切,帮他?想得美,”

姚夜上次在吉庆街“公正”了一把也没能让毛毛对他改观,

“和三,毛毛,你们过来一下,”那边,周老师招呼我们过去。毛毛拽着我衣裳低声说,“要是帮忙这事儿,问你,你别吭声,”我口里还匆匆忙忙包着豆皮出不了声只能干瞪她,难道她还敢“抗旨”?

“就你们两?你们班其他人呢,”

“他们还在后面过早,马上过来,”毛毛端起拇指指了指后面,

“那好吧,你们两先去那边找钢琴系的龚老师,他们系今天需要我们系五个同学去帮忙,我再去找三个同学——-”

“哎哟,”毛毛突然弯下腰捂着自己的肚子,眉头锁地死紧,“周老师,我昨晚就开始拉肚子,今天早都没过,现在又来神了,你让和三带我去医务室瞧瞧看吃点什么药压压,我们马上再过来,”死毛毛捉着我的手背指甲还在里面直抠直抠的,这丫头最会使诈!

我好笑地不动声色白她一眼,刚想也发挥演技配合一下她,却一挑眼————幕布旁,我看见一个男孩,————姚夜,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们,让我惊诧的是他的眼睛里———有讥诮,有失望,有受伤———他见我看见他,转身就走,只留下个冷漠的背影,仿佛我刚才看见的他那一瞬的情绪是虚幻————

我愣了愣,下意识竟然反抓住毛毛的手,“周老师,我们现在先去找龚老师,毛毛等会儿我送她去医务室瞧瞧,没什么大事儿,”然后不等毛毛发表任何意见笑着拉着她就走。我觉得,那个男孩儿他在希望我们帮助他。

“三儿!你神经了!我找这个借口咱们就可以晚点儿来排练厅,到时候他们找安排别的人了,你怎么还——-”

我正色地捧住毛毛气呼呼的脸蛋儿,“毛毛同志,人不能‘忘恩负义’,不管你对那个姚夜有多大的成见,人家毕竟上次给了咱们面子,”毛毛“嗤”了一声,我更夹紧了我的手,“你不想总欠他一个情儿吧,欠仇人人情人要矮三分咧!”毛毛瞪着我鼻子里直吐气,象只小猪,我也瞪着她,感觉自己象只狡猾的土拨鼠,呵呵,这么想,我自己先笑了起来,毛毛拔开我的手,她更狠地捏住我的双颊,“就你烂好心!”咳,看来是答应了。

最后,我这“烂好心”又被毛毛号召着同志们大大批斗了番,不过,最后,大伙儿还是夹着琴去了钢琴系龚老师那里报了到。姚夜要演奏的是张筠青的童趣之作《水牛》。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选这支曲子,不过前面加上小提琴的挑弦,确实别致,后来我也知道为什么要在舞台上放悬挂一幅投影,因为,伴着这支欢快动人、饶有情趣的乐曲,屏幕上展现了绿油油的草地上一只憨态可人的水牛,可最吸引人注意的不是它,而是它上方在蔚蓝天空冉冉飘去的一只红气球,那仿佛系着所有童年心思的红色,遥远却又好象近在咫尺————

演出是成功的,这只曲子以及那幅画面仿佛把所有人带进童年里的一个旧梦,可以看出毛毛刻意伪装的骄傲里也掩饰不住感动,是的,无疑,这个叫姚夜的男孩儿也渐渐学会用情感来展现他的音乐。

“同学们,明天就是我们的正式演出,这次《长征》大型史诗舞剧是献给——”

今天一天就不知道开了多少个会,我们这群人都快成“会控”了,就因为明天是正式公演的一天。领导们紧张啊,因为,据说明天会有太多的“大领导”“光临指导”,从一大清早在学校礼堂进行了交响乐部分的最后彩排开始,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动员会,从系到校,从校到整个大剧组。

这还不算完,最辛苦的部分在我们学院现在这个“最后动员”后,全部人马还要开拔到洪山礼堂和他们舞蹈学院的联合做最后一次全景大彩排。咳,估计这一晚上连觉也不能睡多长时间了,服装设备都是直接带到洪山礼堂的,今晚所有人就在那儿过夜咯。

“咳,你说这大好青年咋官僚一把就彻底毁了咧,”毛毛翘着二郎腿敲着膝盖又不耐烦又感叹的,

她指的“大好青年”就是上面正在一遍又一遍强调演出重要的学院副院长佟周,是啊,这位帅的几乎可以去演文艺爱情片儿的佟院长是我们学院今年才提的副院长,人家可是一扎扎实实青年音乐家,曾就读于德国trossingen手风琴音乐学院,攻读硕士学位,师从andreasnebl。2003年又考入德国wzburg音乐学院,以全优的成绩获得该学年唯一的手风琴专业名额,攻读演奏家文凭,师从著名手风琴演奏家stefanhussong教授,同年获得德国bayern州政府奖学金。他曾获得新西兰国际手风琴比赛第一名,并多次在德国、法国、澳大利亚多个城市举办独奏、室内乐、交响音乐会。他不仅擅长古典乐派音乐作品的演奏,更致力于对近现代派音乐及原创手风琴作品的研究,许多新闻媒体曾相继对其进行过专题采访和报道并评价,“他通过极富灵的演奏,以极其优美的音色,使听众感受到了更深层次的音乐内涵,构架了音乐语言和观众心灵之间的桥梁。”

所以,当他一年前回国选择我们学院任教时,真掀起不小的热潮,主要是这位男士除了他本身横逸的才华,本人也有无懈可击的完美魅力,真的,和他谈话是件乐事,他气质儒雅彬彬有礼,语速平缓条理清晰,最主要,有难得的谦和。其实,他平时开会也不会如此,如此,怎么说,官僚,我估计也是这次舞剧政治意义实在太大了,瞧把一个“文艺贵族”都给逼地谨小慎微了。

好容易等佟周院长用他那极富魅力的微笑给了大家最后的鼓劲,一散会,我们就匆匆赶回寝室抓紧时间吃饭,收拾行装,这一晚加明天有的熬。

“三儿,你带巧克力没,”

我翻着包口里还咬着包子直点头,上铺的毛毛往她自各儿包里糊里吗啦直塞演出服啊,卸妆水啊,嘴里还叨叨,“那我带鱼片好了,牛干小桃他们那边多的是,对了,小桃!小桃!别忘了kafusugus!”立马对面寝室里传来小桃的大声回应“带了!带了!”

呵呵,是的,我们每次外出演出就跟打仗加露营似的,吃的全带齐全了,女孩子们嘛,就好这口。

这时,

“和三!和三!有人找!”是楼下传达室的陈阿姨。

“诶!来了!”

我疑惑地挠挠头跑了下去,现在这“兵荒马乱”样儿的,谁找我啊?

一下楼,出门,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男孩儿,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姚夜。

我走过去,“你找我有事儿,”

他把那纸袋递给我,“谢谢你,”语气还是一贯的冷淡,眼神触了我一下就避开,好象有些不好意思可又拉不下面子表现不好意思,

我愣了下,马上会过来,笑着,“你谢早上那出儿啊,没什么,我们也是按系里的要求配合,”

他这时认真看向了我,到搞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接下来说的话非常一本正经,“我知道你的同学都不愿意做这事儿,是你——反正是要谢谢你,说实话吧,我之所以选择‘水牛’作为今天的演奏曲,也是听了你们昨天在排练厅演奏‘崖の上のポニョ’受的启发,而且,——确实能如此好的带动我的情绪为我这支曲子协奏的只有你们几个,所以,早上我确实非常希望你们为我协奏。还有,今天早上的演奏对我很关键,因为,学校对外称是外省音乐团体来学院考察因此要增加两个表演项目,其实,是乌克兰柴可夫斯基国立音乐学院那边特意来考察大提琴专业的王儆和我的最后保送资格。谢谢你,我通过了。”说完,他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拿着手里的纸袋打开看了下,是几盘碟,不用看我也知道一定是极好的东西。笑了笑:原来又是次“暗考”啊,不过,内心里是有些羡慕这个男孩儿的,他已经被录取了啊,而我——恩,和三,加油奋斗!光明的前程你也会同样抓住!

抱着纸袋欢快地跳着上了楼,为自己今天帮助了一个人的前程,也为自己即将去拼搏而来的前程。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征书史卷,悲壮赴征程。

湘江尽染血,五岭会乌蒙。

雄关真如铁,金沙彝歌红。

大渡索铁寒,岷山雪无声。

草地风和雨,蜡子口月明。

旌旗舞长缨,会师筑长城。

中华由此兴,**真。

长思烈士志,永励英雄情!”

随着浑厚沉韵的男声高颂《长征》,纪念红军长征胜利**周年的大型史诗舞剧《红色之舞》终于在洪山大剧场震撼上演!

“《红色之舞》,本剧从新的审美角度入手,把长征这段壮烈的历史化成一首冷艳的诗,通过连绵不断直白深情的舞蹈,将战士为了实现**理想不惜牺牲一切的坚强的革命意志款款吐露出来,使人觉得那红云似凝血、似残阳,他们肩负着历史的重责,在黑暗中显得沉重,但又充满理的光芒——既有恢宏壮阔的战争场面,又有细致入微的人刻画,并结合舞剧的叙事特征,给人以生动的革命传统教育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既有前赴后继生死相搏的紧张场景,又有恬静抒情对未来充满无限美好憧憬的舞段——全舞起伏跌宕,刚柔并济,意激情柔,交相辉映,定会令您赏心悦目!”

这段是宣传舞单上的介绍词,听了都美轮美奂,何况用眼睛欣赏。舞蹈学院他们这次确实下了很深的功夫,无论是舞蹈编排、服装、道具、舞台效果,都极富震撼力和感染力,并且他们还大量运用了现代多媒体的表现手法,以气势恢弘的视觉冲击效果,再现了中国工农红军在那段年间所创造的惊天地、泣鬼神的革命业绩。

不过,我们音乐学院也绝没有示弱,我们配合舞剧剧情激情演奏了丁善德老先生创作的《长征》交响组曲。全曲共有五个乐章,也是配合这次舞剧的五个部分,“踏上征程”、“红军,各族人民的亲人”、“飞夺泸定桥”、“翻雪山,过草地”、“胜利大会师”。纵观整个作品演奏,规模宏大而不庞杂,线条清晰却不平淡。质朴流畅的旋律编织出美的织体,简洁明了的结构蕴藏着丰富的情感。“在单纯、朴实的音符浸透着细腻、自然的真情,和滤掉浮艳的朴素美”,这也是所有聆听过的人们给过的最真挚的评价。

可想而知,这次演出获得了绝对的成功。台下掌声雷动,久久回旋;台上,全体演出人员呈梯形依次四排站好,在检阅进行曲的雄壮奏曲下等待领导们上来握手祝贺。

我和毛毛“非常荣幸”的被“扒”在第一排尾端。正中间当然是两校的领导老师了,我俩咋就这“幸运”被抓到了第一排站着了咧,也怪毛毛,我们音乐学院演奏的在舞台下方,谢幕时要上台整队时,她老人家偏要喝完她那口水才慢腾腾跟着上去,这下好,等我两上去时后排都没位置了,两个倒霉催的只能在他们那些小坏孩子幸灾乐祸的笑眼中,别别扭扭地站在第一排最后。

“娘西皮,那老头子们不会一直握到我们这块儿吧,”

毛毛才在我耳边小声抱怨,现世报就来了!领导们带着和善的微笑真的一顺溜也不管谁谁谁了,一个挨一个在又是一个挨一个介绍的情况下一路握过来了!我和毛毛的腮帮子都要笑麻了!

“看来这个最有分量,”一轮领导“握手”已经结束,趁空隙,毛毛在我耳边又象只老鼠耳语,“你瞧,旁边解说介绍的就一堆,”也是,这位看来是个领导中的领导,年纪并不大,起码没前面那一轮的大,一顺溜下来,我发现学校的领导老师们听到介绍后甚至有些是伸出双手去握手,甚为恭敬,

“这位是米副省长,”临近了,我听见了介绍,伸出手我如常微笑握住对方时,竟然听见,“是和三同学吧,你好,”周围有短暂的停滞!我没想到,也许周围人都没想到,这位米副省长竟然知道一个学生?我还是反应很快的礼貌回应道,“是的,您好。”他很和蔼地朝我笑了笑,然后接下去如常去握毛毛的手————

他下去后,我当然是疑惑的,可隐隐心里并不好受,因为,我意识到他的姓,米————是米旆的———轻轻摇摇头,努力集中神去听毛毛在我耳边的调侃,不过,毛毛也没能说多长时间,因为,原来,今天在场级别最高的领导并不是刚才那位,而是这位将军,姓冯,全场热烈鼓掌着,他在簇拥下走上台来简短说了几句鼓励祝贺的话语后才再次握手,这次,所有的人全用双手————

“嘿,毛毛,你这手今天不消洗得了,那么多领导的贵气,——”

“呵呵,是不洗,要不要来给你也传传,”毛毛上去就要各个去握他们的手,大伙儿又闹成一团。现在大家收拾好了各自的东西,背包的背包,提乐器的提乐器,都站在洪山大剧院的后门等着大巴来接回学校。

“诶,你们看见那个米副省长没有,真挺年轻的,前途无量咧,”

“切,修文,搞的你象多懂政治似的,他那样一看就知道家里有背景,可能也就40出头吧,能爬这快?”

“这不希奇,你看那将军,也看着不老啊,他三颗星,上将咧,一般我们想到上将也该有七八十岁吧,可他看起来也就五六十,”

“那是人家保养的好好不好,你看那身边警卫员保健医生的,不过那冯将军也是一老帅哥了,他家遗传是好,他儿子更出色——-”

“他儿子?”

“冯予诺!你们不知道?那就是冯予诺他老爹,这冯予诺真一天之骄子,**又这一大公司的老总,咳,这从何说起,人怎这好的命,”

“咳,原来他老头儿是这大个官儿啊,难怪他能坐上“玉旗”中国区的第一把交椅,————”

“诶诶,同志们不要乱抒嫉妒之情好不好,听说冯予诺自己是有板眼,人家耶鲁毕业就在‘玉旗’总部,后来空降到中国区来的,这《时代》上都有介绍,何况我们都知道‘玉旗’是音乐、时尚界的标志产业,人一正宗资本主义垄断大鳄,你一中国官僚也不可能**到他头上去吧,”

“咳,总之,现如今这世道就是龙生龙,凤生凤——”

“呵呵,你们都看那将军去了,我到觉得那个米副省长蛮有风度的,”

“是的,是的,我也觉得,有点‘遗世贵族’的味道,感觉很优雅,”

“他五官长的很致,”

“他生的小孩一定很漂亮,”

“停!停!同志们不能随便yy领导,——-”

一群人站着等车你说能有什么好做的,何况还是一群小疯子,自然是疯言疯语个没完打发时间,说实话,表演高度投入后,大家都需要这样的氛围来走出那个状态,轻松而自然。

“和三,”

我正背着包提着琴,一手放在外套荷包里放松地站一旁笑看他们打嘴巴官司,这时,涂主任在那边招手喊我过去,

“肯定是要我帮着把乐谱带回学校去,刚才我碰见周老师嘱咐过我的,毛毛,你帮我把琴带回去,”我把手里的琴盒递给毛毛,跑了过去。周老师刚才是一直嘱咐过我这件事,这些乐谱都是从我们系里拿出来的。

“涂主任,刚才周老师跟我说了的,是不是乐谱——-”我笑着跑过去,涂主任却环住了我的手臂,我跟着她往表演厅里走,只听她说,“不是,乐谱我找别人带回去,和三,刚才省办公厅的一位同志过来跟佟院长说,米副省长想见见你作为我们院学生代表————”

望着涂主任的笑脸,我眼中的错愕一定是她最主要看到的,她一定看不到,我眼底还残留下的那一丝,一丝——怯意,是的,怯意。突然间,我觉得害怕了。心,害怕。

毕淑敏说,“当我独自一人面对镜子的时候,我严格地审视自己的眼睛。它是否还保持着童年人的纯真与善良?它是否还凝聚着少年人的敏锐与蓬勃?它在历尽沧桑以后,是否还向往人世间的真善美?面对今后岁月的风霜雨雪,它是否依旧满怀勇气与希望?”

此时,我面前就有一面镜子,我看着镜子中自己的眼睛,它,清澈明亮。勇气与希望。是的,和三,人生总会充满孤独无助的瞬间,不用害怕。

当贵宾室那扇门打开,秘书请我进去时,我挺直了腰杆走了进去。尽管,心依然脆弱,仍然要坚强地挺直起来!

“你好,请坐,”

他礼貌地站在沙发旁示意我坐在他对面,

“您好,”我微笑点头回礼,走了过去,

“你们这次演出非常彩,辛苦了,”他温和地亲手为我倒过一杯水,我双手接过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依然安静地坐着,不卑不亢,“谢谢,”

他坐下来,看了我会儿,好象在斟酌如何开口,我大方地也回视着他,一再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挺住,和三,要挺住。

“我是米旆的父亲,”

我点点头,唇角带着微笑,

“我很早就知道了你,从米旆第一次给你三万六,”我依然看着他,眼底清澈,没有必要掩饰自己,我和米旆的第一次确实如此开始,

“我也知道你拿了那三万六去支付了你邻居一位阿姨的医药费,你是个好孩子,可是,这样获得金钱,依然不可取。米旆是个随的孩子,从小,我和他妈妈就给了他很大的自由空间,他有独立,也有很强的自理能力,可是,在这件事上,我得承认,我们做父母的失职了。孩子,感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啊。”

他看着我,那双和米旆很相似的眼睛里写着清清楚楚的严肃、语重心长————

我的眼睛,也许已经红了,可,那绝不是羞愧!是——委屈啊,“感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难道我不知道?!我和米旆难道是——金钱————那,我们曾经为了失去的孩子而流下的一整夜的泪,我们曾经相拥相契的每一个瞬间,我们的欢笑,我们的伤痛,我们的——爱————

是有爱的啊,

有爱———

我依然坐的笔直,眼睛或许红的———可绝对不能掉泪!绝不能!

我站起了身,或许身影倔强,却依然勇敢地开了口,带着我一直坚持的骄傲,

“叔叔,如果您允许我这样喊您。您接下来的话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知道米旆现在已经去了加拿大,我不会再和他有交集。不过,请您原谅,您刚才提到的三万六,我,是不会归还的,毕竟,那也是————不管是用什么换来的吧。”

身体,

感情,

爱,

是什么换来的已经不重要了,可,那确实是换来的。是的,他们家也许本不会在意这三万六,可,我不会为了那愚蠢的“自尊”硬气说要还回去,不,相反,我要说出来,明确的告诉他,我不会还!感情也好,爱也好,甚至就算只剩下卑微的身体!————那也是一段证明,我和米旆的证明————我们只剩下————这段证明了————

眼睛越来越涩了,却,依然坚持着微笑着,与对面的他礼貌一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始终挺直着腰杆————是的,挺直———

一出骑楼,两扇的玻璃门一推开,一股猛烈的凉风如凶猛的浪潮直灌进我的眼耳口鼻,挡不住,不堤防,一阵强烈的恶心从胃底翻出,我快步走到立柱旁手扶在上面躬身就吐了出来,可,吐出的全是清水,一时作呕不断,却呛出的依然是苦涩,无边的苦涩———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人还在不断作呕,顺着立柱身体慢慢向下滑,蹲背靠在上面————眼睛已经模糊不堪,是眼泪吗,是难受的苦涩吧,不想去思考了,不想扛下去了,是苦,就让它流出来吧,流出来吧————在我慢慢闭上眼被黑暗湮没前,一双手大力扶住了我,

“和三!”

“瓷瓶是空的,没有什么理由

白玫瑰裸露在瓶外,睡眠或守望

白天和白玫瑰重叠,花瓣消隐

你看见,房子被施以魔术

困在二月的洁白里

你无法吮吸也无法逃离

白玫瑰的白,印在空气里。”

缓缓睁开眼,窗台边就躺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白玫瑰,在淡淡的暮色中静静吐露着芬芳,优雅地闪烁着圣洁的光芒,柔和而宁静,给迷途的人儿温暖与期盼————

“你喜欢白玫瑰?明天我送你一大束,”

尤记得,那个一身运动装,一只裤脚还卷着的耀眼男孩儿大汗淋漓手捧着这么一大束白玫瑰,泛着夺目的笑颜站在我的楼下————

我翻了个身,眼睛终于从窗台上那束白玫瑰移开。我知道这里是医院,我也记得自己昨天是晕倒在那个立柱边,是谁送我来的医院?

一抬眼,我看见站在床这边的冯予诺。他正在从保暖袋里拿出一只小保温桶,动作很轻,好象怕吵醒我,

“你醒了,”看见我醒了他放下保温桶,微笑地望着我,“饿吗,这是才从家里熬过来的**蛋粥,”

我望着他,却也趴着那儿没动,一会儿,我摇摇头,“谢谢你,”闷闷的声音从被单里传出来。心,真的被烫了下,在你最无助,最受伤的时候,有个人这样对你————

“我怎么了,”头依然闷在被单里,我不能让他看见我红红的眼睛,他这个时候这样帮助我,我确实有些不好意思让他看见我的感动,

半天没有听见他的回答,

我终究还是扭过了头望向他,

他依然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我红着眼睛也望着他,

“你怀孕了,”

人,真的是愣住了!

怀孕了?

怀孕了,

怀孕了————

许久,

手不由自主向肚子,这里,又有一个小生命了?

轻轻叹了口气,唇角的弯起无奈又酸楚,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是和减元————

“你每次都是第一个知道我有孩子的人,真——-”我轻轻摇摇头,苦笑地坐起身就要下床,他扶住了我胳膊,

“你身体还很虚弱,还是躺躺吧,喝点**蛋粥好吗,”

我还是摇了摇头,坚持下了床找到了自己的外套就穿上,还有自己的包————

他也没再劝阻我,静静站一旁,

待我全都整理好,

“你会要这个孩子吗,”他问我,

“你觉得我这样,能要孩子吗,”我竖起了外套衣领,背起了包,“谢谢你送我来医院,真的,非常感谢,”我真挚地望向他,然后礼貌一颔首就要离开,

“我送你吧,”

我停了下,却没有看他,

“不用,如果让你送,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轻轻说出,然后,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忧愁,你刻写在天花板的缝隙里,你刻写在我喜欢的眼睛里,你并非就是悲苦,因为最穷苦的嘴唇也会把你显露——-”

萨冈的《你好,忧愁》就摆在手边,当然,还有我的小提琴,

日子总要过的,忙碌让我从忧愁中稍稍脱身,乌克兰柴可夫斯基国立音乐学院的征选试就要在本周四举行,虽然我已经基本确定拿到了那个名额,可是就象涂主任说的,面上“不能落人口实”,依然要拼全力去完成这次怔选试。

我现在几乎天天泡在琴室里,没日没夜,不过,饮食我还是非常注意,仿佛刻意注意到肚子里的孩子————说实话,这次,我真的没有上次那样拿得下决心了,她真的很乖,我感觉她就是个女孩儿,她听话地呆在我的肚子里,静静听着我练琴,她极少让我有不适的感觉,甚至,她给了我安慰,独自一人时,我喜欢着她和她悄悄说话,象个小女孩儿说着心事,她静静听着,我高兴仿佛她也咯咯在笑,我伤心仿佛她也在流泪————我知道不能留下她,可不舍————

矛盾、哀愁让我有时又很浮躁,于是,我把萨冈的《你好,忧愁》天天带在身边。萨冈并不励志,这个女人作为名女、才女、浪女和物质女的统一体,她带给这个世界的不过是一场布尔乔亚式的醉生梦死,教会我们如何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物质挥霍和心灵慰藉中去。我喜欢萨冈那种完全醉心于自我,无论是欢喜还是忧愁,都是一股激情作祟。因为,此时我极需要醉心自我,甚至醉生梦死,我的琴音需要这份激情。

我反复练习的是帕格尼尼的小提琴协奏。

众所周知,帕格尼尼是超技小提琴的鼻祖,其火花四溅、神乎其技的演奏技巧前无古人,被认为是“魔鬼的化身”。其实,在创作方面,帕格尼尼也是一位惊世天才,他的24首随想曲就被不少伟大作曲家借用主题,写下变奏曲,广为流传。而他的小提琴协奏曲,由于具有意大利式的优美明快曲风、如歌般的旋律和鲜明而富有创意的戏剧效果,更是成为后人雅俗共赏的经典。

但是帕格尼尼生前并不愿意公开自己的作品。也许是不想让其他人演奏,他甚至将第一小提琴协奏曲移调记谱,以增加其技巧的神秘。因此他去世后一些作品失传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才一一被发掘,如第三至第六协奏曲,直到20世纪才被发现和整理出来。

如今,所有的小提琴演奏家无一不以演奏帕格尼尼的六首小提琴协奏曲为至高的荣耀,因为,从技巧上来说,这些难度之大是尽人皆知而不争的事实。正因为这六首协奏曲难度的存在,使得帕格尼尼身后无数杰出小提琴演奏家们几乎终其一生地追求着,努力着,不断向作品的难度挑战,再三再四,就象铸剑,千锤百炼而终得宝器。而当他们对于作品的诠释得到世人的承认后,他们也毫不懈怠,他们又再次向自己挑战,继续孜孜以求,力争完美,以释心怀。20世纪的小提琴大师中,谢霖是这样,米尔斯坦是这样,梅纽因也是这样————

我当然不可能和这些大师去相较,可,反复练习以求达到自身最高境界的心思确实完全相同的,越难的炫技越是孜孜不倦,如痴如醉,运弓凌厉,乐曲起伏大,听起来就让人觉得酣畅淋漓,过瘾解渴。奏完了,那就是一种情感透支的感觉,心,剧烈跳动着,大啜着气,仿佛历尽了一生中最后一点心血————

“你知道你最让人羡慕的是什么吗,”

我转过头,看见男孩儿手在裤子荷包里斜靠在门框边,象一首温煦优雅的诗,

我放下琴,拿起一旁的毛巾边擦着额角上的汗,微笑地坐下仰头看着他,

“是情感吧,我很投入。”这点,一直是我的优点。

他点点头,一直也没动,出神地看着我的小提琴,

“别人都说帕格尼尼的作品中炫技的成分太多,以至于把作品的情感因素忽略、掩埋殆尽了,可,看你的投入——-”他看向我,“仔细听下去,不知不觉中,技巧少了,准确地说是被聆听者忽略了,继之而来的呢——细细品味之下,情感多了,滋味厚了,浓了,醇了————那种亚平宁半岛所特有的东西,象橄榄油一样澄彻而又厚又稠的情感被突现出来,被和盘托出来————”他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轻轻的话语流泻在琴室中,和温暖的阳光交融相惜————

我没有话,只是习惯的手又在肚子上,

小乖,你也有这种感觉吗,妈妈刚才演奏的好吗,你能给我一个微笑吗————

我不知不觉的微笑与柔情映在了男孩儿的眼底,我看见了那里面乍现的惊艳,

姚夜,你永远不会知道这样激情迸现的原动力:那是一个母亲最单纯的心。

“哦,绝望啊!”

上铺的毛毛一大清早就大吼了声。我躺在下面望着床铺顶笑了起来,她昨天看了李康生的《帮帮我,爱神》回来后就一直郁闷地不得了。

“和三,三儿,”她翻过身趴在她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你千万别看这片子了,简直是压抑变态的绝望,整片都弥漫着一种福尔马林的气息,氛围就象一群活色人在殡仪馆中的狂欢,”

我笑着点点头,她跳下床来坐在我床边着我的额顶,“真是个听话的小美人。你说用什么来表现绝望呢,这李康生到是是完全继承了蔡明亮的衣钵,连篇累牍的暗喻————霓虹橱窗中的槟榔西施,枯萎了的大麻,浴缸中游弋的鳗鱼,倾诉热线中职业的呢喃,哪个象征着爱神?都是似是而非。不过片子中有几个小桥段还是蛮好玩的,比如身无分文的阿杰想用煤气自杀,煤气罐却适时的没气了,他无奈地起来摇晃煤气罐,这挺有生活——”

毛毛笑说着却是一边往我手上套着什么,我半坐起身疑惑地,“这是什么,”待看清楚了,原来是毛毛常带在手腕上的一个“伤痕手环”,之所以叫“伤痕手环”就是因为这手环扭扭曲曲,象狰狞的伤痕,可这却是毛毛最宝贝的幸运环,她从没有摘下,怎么———

她按住了我要去碰手环的手,

“三儿,我知道你很紧张,你昨晚一晚都没睡好,是担心今天的征选试吧,放宽心,你会顺利通过的,”

毛毛真挚的眼底一定映着我微红的双眼,怎能不感动,当你以为自己独自承受着什么时,原来身边的人都在关注你关心你,都在给你温暖,你怎会不感动?

对征选试我是没信心吗?不是。我是被这种孤独中所承受的压力压地喘不过气,我有了孩子,我却又舍不得不要她,我的前程就在眼前,我只有抓住它,————太多太多,我没有人商量,我没有人宣泄————我太孤独。

幸好,我还有这样一群好同学。周国平说,孤独是人的宿命,爱和友谊不能把它除,但可以将它抚慰。说的多好。

我不害怕孤独,但有时也需要抚慰。你最孤独的时候正是你最真实的时候,人的最初状态最终状态都是“一个人”:你在zigong里闭着眼睛,你在坟墓中满面尘土,那都是你。所以,孤独并不可怖。但它时常给你带来的消极————是的,我需要抚慰。

我一遍又一遍的抚摩着“伤痕手环”,内心一点点地平静,一点点地平静————

“毛毛,我会加油的。”

脸闷在被单里,这话,是对毛毛说,也是对自己说。

当我背着琴和毛毛来到小音乐厅时,这里已经人山人海。没有夸张,确实人山人海,走道上都挤满了人。征选试相当于是学院每年度的一次“隐竞赛”,每个专业最拔尖的人才都会在这个不大的小舞台上拿出最“隐秘的才华”,因为,这时,不仅是著名音乐学院选拔高一级人才,同时,各大唱片公司、音乐团体、艺术单位也会来探场选苗子。对于低年级学生,也是观摩学习的最好时机。

我自入学以来也象这样挤在人缝里看过两场,记得那时,从这里走出的,大提琴神童张恋、“竖琴王子”溥凌,————只两年的功夫吧,这些少年人已誉满全球————

今天,轮到我了,我是否会成功?

我又习惯地去自己的肚子————

前面的演出都很彩,场内一次又一次地爆发热烈的掌声,我提着琴站在后台,其实,此时内心一点儿也不紧张了,因为这种氛围吧。毛毛他们总说我是“竞赛型选手”,越是激烈竞争我越是有劲,也许,那是骨子里天生的一种不服输————

“下面是小提琴专业,和三,”

我提琴走上台,台下一隅响起一记响亮的口哨声,我笑了起来,知道是毛毛他们在给我打气,扬了扬左手腕上的“伤痕手环”,

从容的抽到题,是道“意境题”。全场此时都安静无声,大家都看向大屏幕,这是今天的第一道“意境题”,前面的选手都是直接抽到曲目,而我,需要针对大屏幕上的画面配以适当的曲目。

屏幕上首先是一张伍迪。艾伦带着大黑框眼睛、忧郁得好笑的知识分子面孔,而后,不断闪回的是他近几年不同作品的片段,《赛末点》、《独家新闻》、《卡珊德拉之梦》————这是他的“伦敦三部曲”——最后,画面停在他最近的一部作品《午夜巴塞罗那》:当克里斯蒂娜与埃琳娜在暗房里拥吻时,昏暗的房间里浸透了魅惑的红,美国和西班牙之间文艺范儿十足的交欢给影片带来了此时喧闹有趣的高氵朝————

诱媚十足的曲调已经从我的琴弦中漫开,我拉奏的是一曲《活色生香》,香艳悠扬中又带有点点忧伤,就象观看这部影片,颜色深红,如黎明玫瑰色的脸颊,滋味甜美,让人迷醉而悠幻,偏偏是浪漫而危险,热闹中有静,曲调好象在追赶着什么,可能是某个人,可能是某个意想———虚幻的象落地的雪,转眼间就隐灭了,却又实在的华丽娇艳,让你在渐欲渐迷中清醒地痛着————

也许,是我桃红色的脸庞,

也许,是我曲卷及腰的发,

也许,是这支《活色生香》,

也许,是这后来发生的————

总之,和三在这次征选试上为音乐学院史上增添了香艳而又痛楚的一笔————

有人说,幸福与痛楚永远是相依相伴的,当你刚尝到一丝幸福的滋味,痛楚便会随之而来,而你在痛不欲生时,幸福它又会在慢慢滋生来浇灌你。对此,经历过这一遭,我是深有体会。

一曲《活色生香》结束,我带着满满的信心果然听到全场爆发出持久而惊叹的掌声与欢呼声。说实话,这点我和三还是有充分骄傲的资本的,当我站在舞台上,本身就会有种感觉支配着我,它能准确的告诉我,是成功还是失败,也许,人们称它为灵感,我却认为那就是我的自信。

我非常优雅而谦和地弯腰向台下的观众致谢,当我抬起眼看见台下坐着的涂主任、王老师、周老师————我的师长们眼中是欣慰的,我内心的喜悦又更上一层,正准备转身下台,这时——

“和三这样的女孩儿不配去乌克兰留学!伟大的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拥有柴可夫斯基、格拉祖诺夫、罗宾斯坦这样不朽音乐家的音乐学院会接纳一个人尽可夫不知检点的女子去玷污它的纯洁?至今,她肚子里都不知怀着谁的孩子?!”

轰隆!我的脑袋象遭遇到晴天霹雳!这样恶毒的言语———我努力看向台下的一点,那个漂亮的男孩儿————你有这样恨恶我吗———庞轲——

全场刹时鸦雀无声,那种静,很多年后我回想起来,都是一种伤害,就象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仿佛要将我吞没————

我确实被震懵了!琴,从我的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就象我的梦想———

我反地双手抚上肚子,好象这样恶毒的话,这样冷漠的眼,这样残酷的静,要伤害的不只是我,还有我的孩子————

我没有哭,甚至眼睛都没有红,只是空茫一切,因为,我记得着这句话:自作孽不可活。这怪不得任何人,我没有委屈,没有怨恨,我只是觉得脆弱而无助————

我茫然地转身要下台,我听见,

“庞轲!!有你这样伤害一个女孩的吗?!这是她的梦想!!你在毁她!毁她!!”

是毛毛带着哭音的叫喊!心,绞痛地难受:毛毛,谢谢你,谢谢你,————努力咬着唇,我不能让眼泪流下来,死也不能留下来!!

就在这时———

“和三肚子里孩子是我的,我会对她负责,一辈子对她负责。”

全场此时已是一阵哗然!

我背对着观众沉重地走向幕后,唇边却是一抹空茫无依的苦笑:冯予诺,你这又是何必!

他在后台拦住了我。

“你要去哪儿?”

“没想去哪儿,去寝室躺躺吧,有点累,”我站着没动甚至微笑,任他双手紧抓着我的臂膀,

“我说的是真的!这孩子是我的,我对她负责,对你负责!”他望着我,那认定的坚定里甚至有急切,

我还在微笑,“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她在我肚子里,我不想要她就不要她,谢谢你今天为我解难,我——-”

“让我照顾你!”他打断了我的话,无比认真,“和三,你是个聪明有志向的女孩,你也应该明事理,你还这样年轻,你也知道你这样再去流产会冒着失去什么的后果,你也许,会一生再也当不成母亲!你想这样吗,和三,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你想吗?”他捧住我的双颊定定地看着我,手心里的劲是那样沉重,

毫无疑问,他准确踩住了我的痛脚。一生再也当不了母亲————我是个孤儿,和三生来就是孤独,难道你不想拥有一个血至亲?!难道,你想真的就此孤老一生?————

眼泪,是真的这样被他逼下来了。我承受的太多太多,禁不起他这样真实直视我的眼睛,禁不起他如此现实的逼问!在他的手心里,我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庞终于一颗,一颗滚落了下来,

冯予诺,从此,我欠你的了呀。

是的,和三是个聪明有志向的女孩,她也明事理,同时,她也不缺乏应有的心机。这种时候,他确实是我唯一的生路。我抓住了它。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不一定每个姑娘都看过张爱玲的

小说,但她们一定都听过那句著名的“出名要趁早”。如此说来,扬名不早,不如活埋。呵,当然,这是说笑。我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吃尽了这句话的苦头。

虽谈不上惊世骇俗,不过也确造成了不小的效应。你20岁吧,是个成年人了,可未婚有了孩子,还是太早;你漂亮吧,能攀上那样一个公子圈儿里的宠儿也不希奇,可谈到孩子,还是太早。总之,就是太早,双十年华,虽谈不上才华横溢,可至少也算这个学院内师生眼中一直的“好孩子”,突然间,在决定人生走向的关键考场内惊爆这样的“艳闻”,你现在想不出名也出名了,我们暂且还不谈和你一起闹“艳闻”的另一半,那位世人眼中举世无双的公子哥儿———哦,还有,考场内那位义正言辞做了“卫道士”的庞美少年————

反正,现在很受关注就是了,茶余饭后沦为谈资也不足为奇。其实,如果这事儿不是出在自个儿身上,我也有兴趣和人八卦一下,怪不了别人,你做了让人“谈”的事儿嘛。

我的心态能有现在这样的平和,其实也没有经过多少的曲折斗争,一来,以前也说了,我这人善于自己做自己的工作,简言,想得开。二来,还是要感谢我身边这些个亲近的同学们,他们的笑笑闹闹真能冲淡我不少忧愁,就象毛毛拍着我的肩膀说的,“世上这一切麻烦的事儿啊,都是上帝的行为艺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对待他们最好的态度就是:悲观地思考,快乐地活着。”

说的多好,“悲观地思考,快乐地活着,”难道不是这样吗?什么问题你就是愁破了天,它还是存在,你依然还是要活着,与其愁苦,不如快乐。快乐地去忧愁吧。

冯予诺承担了对我的“责任”后,一切做地都非常有分寸。如何这样说?其实,这就是我觉得他现在给予我的最大的体贴,很是让我感动。他很顾及我。比如,他照顾我却不张扬,因为他知道我现在承受不了更多的关注;他为我平息了一切学校官方的“压力”,至今,我没有接到学校任何方面的“约见”,换言之,很实际的说法,我没有受到任何处分。总之,他仍然给了我一个单纯的学生环境。只是,我的“保送资格”————我还是有不敢去想的东西的————

现在,我除了努力让自己心态平和,行事低调尽量不引人注目外,最能给我安慰的就是,我真正能腾出点心思关注我肚子里的孩子了,我能正大光明地把手放在肚子上放松地仰躺在寝室的床上和她说话而没有人认为我是疯子,也许,他们看在眼里的和三这时是最漂亮的,因为,最快乐。

我爱给她吟唱我最爱的“charlotteforever”,有时候自己近乎吟读的温柔唱腔自己都觉得梦幻地不可思议;我还喜欢给她读我钟爱的文字,那些或妖娆,或优柔,或激情,或清丽的文字,象群万能的灵,连接着我与她的思绪;当然,更多时候,我会为她拉奏能让我神魂为之倾倒一生的曲目。我就象个欣喜的孩子急于想把自己一切最隐秘的狂热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分享————她是我的,我的孩子啊——-这个时候,我确实最快乐。

“我感觉我绝对错过了平凡生活中理应存在的某些东西。绝对如此。但是我想,生活都是自己选择的,我发现自己的生活是如此奇特和出离常轨,可神奇的是,这就是我孩童时梦想的全部。————”

暮夜,今儿个天好,我早早吃饱就懒懒躺在床上又着肚子读着蕾妮的文字,这时,却听见毛毛——

“夫世间绝色,大抵难永,观沉鱼落雁渐成**皮鹤发,世间最惨莫过此也。故知机红伶,多深谙功成身退之道。于锋芒最盛时,或如明珠,巨贾收之椟内,或如宝剑,自藏于琉璃匣中。只将绝世艳光,铸于胶片之上,引后世痴儿空神往也—————”

真信她的邪,她正端着一只照相机对着我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只喀嚓,引得我咯咯直笑,“什么绝世艳光,快别照了,咱这蓬头垢面的,”话虽这么说,却也没怎么动,一来懒,二来恐怕她这也是心血来潮,让她照着玩儿呗。可毛毛却一本正经地停下,望着我,神情却是有几分奇怪,好象真带着那么点儿不舍,

“三儿,你真的是绝世艳光,特别是这有了孩子——微笑总在唇边漾着,干净又略带点苦涩,一双眼睛永远这样楚楚动人————三儿,你这样的,真要被冯予诺早早收藏了?!——-”

她象在自言自语,又象不解气地狂按起快门,口里还在念叨,“今天绝对要照饱,这种历史时刻——-”神神叨叨,我无奈地笑了笑,也没在意,躺那儿拿起书继续读,长发铺满一枕————

才读了一句,这时,又是有人敲门,毛毛过去开了门,我抬眼本没看清门口是谁,就惊讶地发现门口竟然站着一只小袋鼠,———小袋鼠?!!

真是一只小袋鼠。小家伙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耳朵特别大,象两把竖着的扇子,前肢很短,后肢长,一条尾巴小小长的,浑身仿佛染上的又红又黄的颜色,给人一种秋天的感觉,很可爱。此时它提溜着眼睛注视着我,一蹦一跳地向我跳过来,

我惊奇地坐起身,“毛毛,你看!它——”却话还没说完,这时,门口又放进一只小袋鼠,样子和这只一模一样,不过脖子上好象框着个什么东西,我都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它就又转身跳了出去,这下,门里这只已经快跳到我面前的也一下转了头好象追了出去———

我人真懵了下,这,怎么回事儿?

“毛毛,——”我刚抬头想问她,谁知,这丫头她看都不看我一眼,拔腿就跟着小袋鼠追了出去,这下,可把我这小急子挑起来了,我骨碌下床穿着拖鞋连外套都没披穿着睡衣散着发也追了出去,到要看看,这到底咋回事?

直到跑出寝室,我才发现这楼道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每个寝室门都是紧闭的,别说,我心还惶惶地咧,别是做梦演鬼片咧,我跑着跑着还捏了下自己的脸颊,却是跑到走廊尽头楼梯口看向一眼我们寝室楼下的小篮球场————

人,是彻底懵了!我的手,甚至还捏着自己的脸颊————

小篮球场上,

微弱的两个路灯开着,却清晰见到,

全是一拉罐的瓶子,一个一个,一组一组,一叠一叠,组成————

“marryme”

没有看见其他人,只有他,

冯予诺,

他身边立着那两只可爱的小袋鼠,他双手放在两侧微笑地仰头望着我,

此时,不说假话,我人还没转过来——这时,更大的惊——

只听见一声悠扬的小提琴声传来,渐渐,声音越来越大,齐奏,然后,加进管乐,交响————竟然是我最爱的“玫瑰人生”!

小场上所有的灯全亮了,

我看见!

我看见,我所有正在演奏的同学们——我还看见————对面,那是男生寝室————那是印在我眼帘的一整面宿舍楼墙面的巨大的“小提琴”!!

每一个窗口都伸出了束束玫瑰,这束束玫瑰又组成了眼前这幅壮美为人惊叹的“小提琴”!

我,

此时我能思考什么?!我还能想什么?!

象痴了傻了地看向一直站在那里笑盈盈望着我的男子,———他弯腰抱起那只带着一只指环的小袋鼠,这时,我看见那是一只指环了,在月夜里泛着圣洁的光芒————

“和三,让我照顾你,嫁给我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是用尽了他所有的情绪,那双月夜下同样美丽的眼睛,那迷人薄唇旁温柔真挚的笑颜,情真意切————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音乐停下,场上爆发出持久而狂热的呼喊!————

是的,一个女人,任何一个女人,在这样的如梦如幻中————这一幕,注定永远深刻进和三的生命中!

女孩儿点头了,带着她最纯真的笑。

十月二十五日,和三接受了冯予诺的求婚。那年,她20,他25。

奢华无惧。

别以为浪漫过后就无成本,那么多玫瑰,还有灯光,演奏的乐器,哦,那易拉罐——反正,我是浑浑噩噩地被毛毛她们领回了寝室,还拖着拖鞋。耗子说,“有你们家公子爷在下面善后,您甭冤枉心了。”

现在我的寝室是被围地水泄不通,叽叽喳喳,其实,我看她们是多半在为她们刚才自己的“表演”兴奋,瞧那一个二个兴致高昂的,

“不知道修文他们都拍下来没有,哇,瞧那一宿舍楼的玫瑰——”

“我说易拉罐摆出的效果好吧,你们说也用玫瑰,那就俗气了,——-”

“诶,用了几个摄相机啊?”

“五个吧,每个楼角都有,”

“哎,我说要是把上次三子拍的海报放大也呈现出来就好了,”

“其实还有好多想法都没有呈现出来,现在想想应该还可以做的更致,——”

“就是,反正冯予诺也说了钱不是问题,只要三子高兴,三儿,您老还满意吗,”痞痞地,小桃揪着小袋鼠的耳朵奸笑地睨着我,

终于关注到我了。信他们的邪,还钱不是问题,这已经够过分了,光只想那一宿舍楼的玫瑰——

我抱着双腿坐在我床上,只望着她们各个无奈地笑,

“同志们,不是小娘子我故做姿态,此等劳民伤财之事,不是折我和三的寿啊,”

“呸呸,小丫头片子胡扯什么,你们家冯予诺出的出这个派儿,你就享受得起!放心,他也亏不了咱们,嘿嘿,”

又是各个象捞着一笔的奸笑,我只能摇头,

“三儿,”毛毛框上我的肩膀一屁股坐了下来,“别妄自菲薄,你绝对享受得起!先不说冯予诺,就说咱们这些个同学,我们愿意为你这么做,愿意让你这样享受,不说我们自己专业的吧,去联系他们管弦,指挥,声乐,大提琴,甚至后勤的那些叔叔伯伯,那都没二话,三儿,你为人好啊,谁都知道你的情况,可每次学校捐款哪次不是你拿出的最多?这是人缘。当然,这冯予诺也确实不错,你以为是个什么人我们都愿意让你嫁的?他就一句话打动了我,他说,以前是轮不上,现在争取到了,当然要给她最好的。这话实在,这人也实在。说明他以前对你有贼心,可尊重你,没强取豪夺,他等啊,现在等到了,听人家说的,是‘争取到了’,就应该给最好的,这是懂得珍惜,诶,三儿,你别哭啊,可别真搞地象嫁姑娘——-”

我咬着手指头直摇头,眼泪控制不住的就往下落,

怎能不感动,你让我怎能不感动,这样一群同学,这样一群孩子,还有,他———

“好了,毛毛,看你乱抒情的,把咱们庆功座谈会气氛都搅沉重了,最不可原谅的是,还把咱们新娘子搞哭了,看冯予诺上来不——诶,正主来了,冯公子,毛毛嫉妒你们家三子,把她打哭了!”小桃一幅“恶人先告状”的模样,惹的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我也红着眼睛一下子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毛毛那厚脸皮的到没什么,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手一挥,

“小朋友们清场了,清场了,人家小两口要讲私房话了,全部平身退下,退下!哦,对了,冯大公子,我们的好处可要兑现的咧!”瞧那打细算的小地主婆样儿,又是引起大家一阵笑,却都跟着起哄,

“答应的可得算数,你这准老婆可还捏我们手心里呢,”

“就是,否则我们可不放人,”

冯予诺只是含笑点头,“肯定全算数,和三多亏你们照顾,谢谢你们,大家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我一定尽力。”

小闹药们一阵欢呼,全部退了出去,贴心地给关上了门。

这时,屋里只剩下我和他。

我依然抱着腿坐在床铺上,披散下来的发将我围成一个圈儿,眼睛还红红的,挺不好意思。他站那儿,望着我,手放进裤子荷包里,好象也不好意思。

我突然觉得这象在演电视剧,两个相亲见面的男女,热闹的介绍人一走都不知所措————可别这样老土了,我自己笑了起来,放松了下来,大方地抬起头望着他,

“谢谢你,今天,还有你给他们——-”我朝门外皱了皱鼻头,

他却还是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被他这么看着就又不好意思起来,是不是我这样子——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也散着乱糟糟的,还眼睛象只小兔子——

这越想越觉得丢脸,看他一身优雅的黑色armani——

信自己的邪,我竟然一下子拉开身旁的被子就这样把自己完全捂在里面!其实,捂住了就后悔了,咋就这幼稚咧,和三,你是穿着破衣服都能招摇的人,咋这时这矫情?你不知道,我在被窝里坐着咬着唇恨不得把自己咬死!

这时,我听见沉沉的一声笑,就这么一声笑都这么悦耳动听,再一想,这么不好意思也正常,试问有多少人在冯予诺这样的尤物面前不自惭形愧?你就算穿得再高雅还是觉得站在他身边比不上他的高贵————

感觉被子点点被拉了下去,慢慢露出了我的脸,我也看到了他的脸,

“你真可爱,”

他蹲在我床边仰头望着我象逗个淘气的孩子,他笑地真好看,

咱的脸立马就红了,也分不清是羞的还是被气的,我是气我自己啊,又脸红个啥,

“什么可爱!你别——”我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是对自己啊,可脾气就象对他发的,

他呵呵笑着,这时,他到象个孩子,了我的脑袋,又点了我的鼻头,

“哪哪儿都可爱,好了,别噘嘴巴了,和三,现在我要正式向你求婚了,”

他郑重地望着我,

我一下愣了,求婚?刚才不是————却见他一腿跪了下去,掌心在我面前摊开,里面,一只银白无暇的戒指,钻石的光芒是那样璀璨,仿佛经历了生生世世的打磨———

“和三,嫁给我好吗,做我唯一的妻,让我永远照顾你,疼爱你,珍惜你,陪伴你,———”

还需要什么样的语言呢?够了,足够了,这个男人,————

含泪点头我拥住了他。有时候,幸福是要靠自己把握的。

我和冯予诺在北京登记办的手续,当晚,在十渡别墅办了个小小的家宴,有他的父母、姐姐、姐夫、还有一个舅舅。

说实话,在见他的家人之前,我确实有点紧张,这样的家庭——冯予诺始终紧紧地扣着我的十指,“放松,小丫头,乱想什么呢,”现在他的笑就是我最好的缓冲剂,温暖而让人宁静。他并没有对我多说什么,可就这样让人信赖的笑———我放松了自己,逐渐从容,怕什么呢。

事实上,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他的家人对我很好。虽然初见面难免有些生疏,可我能清晰感觉到他们笑容中的真挚与亲近,他们是真心接纳我。

他的家人很真实,这让我想起毛毛对冯予诺的那个评价,实在。到底是一家人吧。闲谈中,他的妈妈曾拉着我的手单独说了以下这些话,

“我们知道你有孩子,而且不是予诺的,”当时,她说到这时我眼神中确实僵硬了下,不过她马上温和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别紧张,”她笑着朝我轻轻摇摇头,“也许,做父母的碰到这样的情况都会反对吧,孩子,说句实话,我初知道这个情况时,也并不十分赞同,可是直到,———予诺他们公司庆功宴会上他邀你一起演奏了一首钢琴曲吧,”我点点头,是啊,是那首汤姆。帕瑞斯的《magicindecember》———“你知道,我们作为他的家人听到他能再次坐到钢琴边时是多么———”说到这时,他妈妈的眼底竟然泛起了泪光,

“三儿,我能这样喊你吗,你知道予诺——-”她显然有些激动,眼泪滑了下来,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她微笑地接过却没有擦,一只手仍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予诺从小就是个很出众的孩子,聪明也调皮,再加上他在家最小我们又都宠着他,后来也惯着没法儿了,就送他跟着他哥哥一块儿学钢琴,想着也磨磨他的子,他那时候七岁,按说学琴也算晚了,可没想到这孩子真有天分,玩玩闹闹学着,可弹地真的非常出色,这样一学下来也有八年时间,如果不是出那个意外——-”仿佛触动了她最伤心的思绪,眼泪流下地更多了,声音也哽咽到颤抖,“那年予阳二十二岁,予诺十五岁,予阳开车去接予诺参加他自己的独奏音乐会,予诺还是他哥哥演奏会的小嘉宾,可,”她紧紧握着我的手,仿佛这样才能积聚力量说出下面的话,“可途中出了车祸,一辆醉酒的轿车——-”已经说不下去。我紧紧地回握住她的手,看着一个母亲悲伤的眼泪,可以想象这场车祸给这个家庭带来的伤痛有多么重,是的,冯予诺的哥哥冯予阳逝于车祸。

过了好久,她心情平复了下才又接着说,“他哥哥走了后,予诺一直从那场车祸中走不出来,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钢琴,甚至放弃了弗朗兹。李斯特音乐学院的优录,虽然后来心魔好象慢慢淡了,表面上没什么了,可他绝不碰钢琴,连演奏会都拒绝观看———三儿,我们真的一直很伤心,也担心他,可是,”她双手握住了我的手,“听说予诺是自从看过你的钢琴表演后就定制了那架steinway,他还邀请你在庆功宴会上一起演奏,是汤姆。帕瑞斯的‘magicindecember’吗,”此时,她脸上的欣喜是那样自然,就象任何一个骄傲的母亲,“当时,要是能看见你们的表演就好了,”那是一种释然,一种怀念,一种自豪——

说实话,听到这儿,我是有些许震惊的,那次和他一块儿练琴,已经知道他有不俗的钢琴底子,却没想到他原来这样厉害,十五岁就取得了弗朗兹。李斯特音乐学院的优录!要知道弗朗兹。李斯特音乐学院是多少学钢琴的孩子的梦想,那里孕育出多少钢琴大师:贝拉·巴托克、所尔旦·柯达莱、杰诺·胡布莱、雷欧·威纳尔————

“三儿,我们知道予诺是真的喜欢你才会这样改变。予诺是个很有个的孩子,他从小就很独立,很有自己的想法,可是,我们其实也知道,这孩子也认死理,执著的很,他认定的,等多久他也会等,能守住的,他也一定会守一辈子,既然他认定了你,他一定会认定你一辈子,疼你一辈子,三儿,我们是真心接纳你做我们的家人,也希望你能真心的接纳他,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可哪个做父母的又不是望着孩子要幸福————”

也许,这个在外人眼里高贵美丽的妇人身上会有这样那样的光环,可这个时候,这就是个母亲,一个祝福自己孩子的母亲,身感同受,我很感动。也许,从今往后,我真的有了一个家,我也可以喊“妈妈、爸爸,姐姐,姐夫,舅舅——”想起来,真的很温暖。和三从此不孤独了吧。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你要对猫儿脱帽敬礼,说声‘你好吗,我尊敬的猫。’”这是音乐剧《猫》中的经典台词,哦,还有那曲著名的旋律“memory”,如今,在现场亲眼目睹,亲耳耳闻,真是格外欣悦。

是的,此时我们在纽约。除了家宴,我们的婚礼没有走那些繁复路线,这是我的意愿,也是他的体贴。两个人跑到纽约痛快玩了一天。

他真的蛮了解我。当他拉着我来到这个整个被布置成垃圾场的剧场,我就已经兴奋地想尖叫了。《猫》不愧是所有音乐剧里最娱乐化的一部。观众座位有的是个超大型的牙膏筒,有的是个空饼干桶,头顶上还都悬着把脏兮兮毛茸茸的梳子。冯予诺抱起我去捞那上面的大红气球时,我大声畅快地笑,红扑扑的脸庞,——旁边的老外问冯予诺,“你的女孩儿和那个大红苹果一样漂亮,”冯予诺笑着翻译给我听时,我淘气地赖他怀里对那老外做了个咬苹果的鬼脸。

他们演出时也很有意思,群猫会走下来在你身边热舞,当时,一只豹纹猫扭动腰肢走到我身边,竟然一把拉起我的手示意我跟着他一起跳踢踏,咱怎会是个怯场的?跳就跳呗,我咯咯笑地跟着他的节奏,跳顺了,我比他还舍得做,豹纹猫大拍着巴掌只朝我竖大拇哥。是冯予诺宠溺地拉下我,拿出手帕直擦我额间疯出的汗,“小姐,你是有孩子的了,”我着肚子只睁大眼睛,“你不知道她也在跳!”又在自己脑袋上了,两手竖起两只指甲比了比,“我要是有他们那耳朵,是不是也象只猫,”冯予诺只捏着我的鼻子咬着牙笑着说,“看你这只小汗猫,”谁知,这时我的头上真的被按上两只大耳朵,原来此时我们身边已经围着一群花猫,他们给我也套上了猫耳朵,全场此时都看见一个女孩儿着自己的猫耳朵笑地要多憨有多憨——

看完音乐剧,我们又象赶场子的,去麦迪逊花园广场看了场nba。纽约尼克斯vs湖人。现场气氛很好,跟整个球场的人一起呐喊真的很有感觉。其实象我这样的“伪”球迷,看球就图个热闹起哄,比赛的暂停或是休息都足以让我享受,因为,大屏幕会扫拍现场观众,也许下一个就是你在上面的人。当然,我们被扫上去了,也许是我笑地红滟滟还带着小酒窝的东方面孔,也许,是我头上顶着的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镜头还搁咱这儿停了会儿,咱是个好出风头的,我抱大玩偶一样抱着冯予诺笑地要多甜有多甜,呵呵。

在赫德森河的河畔公园,我俩比肩坐在路边的水泥靠背坐椅上比谁嘴大的大口吞了两个汉堡,然后,一走一停地开始喂鸽子。这里的鸽子成群在公园的各个角落里散步,一点儿也不认生,悠闲自在的仿佛它们是这里的主人。

“和三,你在干嘛,”

“我尝尝这鸽食,没什么味道,硬硬的,”我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冯予诺哭笑不得,一把捉起我夹在他腋下,“真是一下不看着你你就搞怪,怎没见你去找沾有鸽粪的羽毛,”

“为什么要去找那,”我伸出脑袋还正儿八经地问,他敲了下我的脑门儿,“只有来喂鸽子的小朋友才会做这两件事儿,一,偷偷尝鸽食,二,找沾有鸽粪的羽毛,您老人家不做全儿?”

我故意呵呵地傻笑直点头,“做,做,当然要做全,”他拿我没办法地只捏我鼻头。我发现他特别喜欢揪我鼻子,那时侯,眼睛的温柔可以淌得出水————

“你知道鸽子头为什么总是动个不停吗,”他搂着我漫步在河岸边,这里都是一片醉人的绿色,夜幕渐渐降临,将这片繁华风尘好象笼罩进梦幻里,他的声音在这抹梦幻里格外迷人,“鸽子的眼睛不象人类或者猫头鹰那样,而是一边一个,这样鸽子看到的就是两个单眼的成像,而不是两个眼睛形成的图像,这样它们必须不断移动自己的脑袋以便获得景深的信息,”

“我听说格子粪其实很有价值,这是怎么回事,”我玩着他框在我脖子上袖口上的扣子,认真的当个好学生,他吻了下我的额角笑着点了点头,

“鸽子粪是比农家肥还要有效的肥料,而且,在16世纪的英国,鸽子粪是唯一已知的硝石来源,而硝石是制作黑色火药的重要成分。在伊朗,食用鸽子是被禁止的,鸽子窝就是为了收集鸽子粪当作肥料种植瓜果,而在法国和意大利则用来培养葡萄和麻类作物——”

“哦,我还听说鸽子存在很久了,”

“恩,有上千年了吧,考古学家发现的第一副鸽子图像,来自于公元前3000年的美索不达米亚——-”

我们就这样依偎地你一搭我一搭地漫步在纽约的夜色中。我很喜欢听他说话,声音温暖,而且他知识渊博,你问他什么,他都能知道一二,让我不禁叹服,这颗美丽的头颅里到底装有着多少东西呐————

纽约的夜色是迷人的,同时它也是温柔而体贴的,我藏在衣领中的脸蛋始终是红扑扑的,因为这美丽的夜色,以及,身边,这美丽的人啊————

“看你们信不信,和三以后的生活浮华到极点,这孩子眼睛潋滟,奢气的很,”

瞳缆是美院油画专业的,她是小桃的发小儿,这是个不受规则约束极有主见的女孩,我们请她过来帮我们个寝室,她模仿着她最喜爱的迷幻摇滚唱片的封面,涂鸦在我们寝室的门上,颜料用色丰富,真是华丽颓靡,不过,非常不错。她一手调着颜料,一边突然说,

毛毛着腰站在她一侧吊儿郎当欣赏着,听她这么说,瞟了我一眼,“这你说对了,其实,我总觉得这丫头要不这么早嫁人,恐怕以后生活的还糜奢,大好前程糟蹋在早嫁生孩子上了,”

“瞳缆,你怎么看得出来?恩,和三注定是过贵妇人生活的,他们家冯予诺那资产——-”

“啧,耗子,我们现在不是在谈和三嫁了个有钱人,我们是指她本来就是个过浮华生活的命!她不嫁人,会过的更华丽,”

“什么意思?诶,瞳缆,我知道你会看相,这也看得出来?”

我微笑着洗着画笔任他们拿我开涮,什么眼睛潋滟,奢气浮华,我刚点了眼药水的好不好,咱眼神本来就不好,

“我是学着会看点相,不过,我这么说也是有据的,和三整个人给人的塑造感很强,她很感又敏感——-”

我忍无可忍了,上去无奈地搭上瞳缆的肩头,“瞳大小姐,饶了我吧,您老不就是想让我当你的裸体模特吗,瞧我都是要当娘的人了,给咱积点德吧,”是的,瞳缆同学一直打的就这主意,她缠着我当她模特半年了,

听我这么说,他们都笑,毛毛还只当我无可救要似地只啧啧摇头,“看吧,一个‘itgirl’就这样被孩子毁了,”

正说笑着,突然听见楼下阿姨很大的声音喊,“和三!和三!”我甩着手上的水探出脑袋,只见王阿姨身边站着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其中两个还是老外,“找你的,”

我们身边的丫头们都已经探出了脑袋,“哇靠,和三,婚后第一笔外遇哦,虽然都没你们家冯予诺长地好,可品位都不错——”

“别瞎说,”我敲了下小桃的脑袋,疑惑地伸进脑袋,随手扎起头发就往外走。先下去看看。他们各个也都放下画笔跟着我跑了出来,也好,那三个人我都不认识。

“您好,您是和三吧,”

其中那个中国人带着和煦的微笑向我伸出手,我点点头,出于礼貌我回握住他,

“我是bazaar中国区的高级编辑郭裴,这是我的名片,这两位是prada的richard。avedon和karl。gerfeld,他们专程从法国赶过来的,”

我身后已经有小桃“啊?”的惊叹声了,可咱还在云里雾里:bazaar,我知道是小桃每期必备的著名时尚杂志;prada,这更不陌生,著名奢侈品品牌,前段儿,不还有一片子《穿prada的恶魔》吗——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看我一直不做声,那个叫richard什么的跟我说了几句话,不过他说的好象是法语,郭裴给我翻译了下,“是这样的,我们有件事儿想和您谈谈,这里也不方便,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有多失礼,不管他们是谁,你把人家放在一个闹哄哄的寝室楼门口,后面左右还跟着这么多人,————这时,已经有许多人往这儿侧目了。我点点头,可是心里也留着一个心眼,毕竟对方是三个陌生人,就说,“前面有个凉亭,如果你们不介意,我们就去那儿说吧,”他们爽快地点点头。毛毛他们依然跟着我一块儿过去了。

“是这样的,您上周去过纽约观看了一场nba的比赛是吧,”我点头,这有关?却见他拿出一张报纸递给我,————天呀,这下,连我眼睛都睁大了,这一大幅女孩儿带着猫耳朵大笑的照片不就是我在麦迪逊花园广场被扫上大屏幕上的样子吗!怎么出现在美国当地的报纸上?而且,这好象是体育版————

“呵呵,您也别紧张,这是《纽约时报》体育版报道当天尼克斯对湖人那场比赛的战况,尼克斯赢了,他们要展现一张球迷的样子,也许您的笑脸能打动很多人。关键不是这些,我们今天找您是因为,prada这边看到了您这张照片,觉得您的气质很适合他们本季的主题,哦,对了,确切的说,是miucciaprada,这是prada的一个副线品牌,————”

“我们知道,就是miumiu,”小桃岔了句嘴,女孩儿们眼里都浮现出淡然,这些个都是在奢侈品圈子里打混的物质女孩儿,对牌子了如指掌,他们现在更感兴趣的是,“prada准备让和三去做什么,拍主题照片?”

那个郭裴笑着摇摇头,望了望旁边两个外国人,又看向我,“去米兰走秀,而且是firstface,”

女孩儿们都了然地点点头,只见瞳缆饶有先见似地拍了拍我的肩头,“看吧,我说这孩子走浮华路线的吧,”

我还是没做声。这是件好事,如果不是我已经有身孕,如果不是我嫁给了冯予诺,如果不是征选试场上那样一个意外,我能顺利保送去乌克兰————我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无关浮华不浮华,这肯定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够我在乌克兰学习生活————可,现在,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所有的“如果不是”都发生了,而且,这个机会是“如果不是”之后带来的————

看我沉默,那两个外国人好象有些急,分别都开口说了些话,可我也听不懂,还是那个郭裴说,“和小姐,我们知道———”他好象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您和冯予诺先生———我们知道您是和冯先生一起观看的比赛,境外已经有媒体报道称也许您是冯予诺先生的新女友——-”

“什么新女友,她是——”耗子就要跳起来反驳,被毛毛按下了,

“郭先生,我们是和三的同学,和三其实不善言辞,我们能替她说几句话吗,”毛毛捉着我的手暗暗狠狠按了下,就象平时咱们几个恶作剧,眼神姿态都是暗号,我非常默契的配合起来,微微低下头,装出一幅真没主见的样子,其实,心里都要笑翻了,这也没什么大事儿,让他们闹,

“恩,这和冯予诺先生也没什么关系,关键是和三现在还是学生,我们都快大四了,也面临着找工作,这确实是个机会,不过,您也许不知道,我们学音乐的最近几个月是赶各种选拔试最繁忙的时候,有演出,还有学校的各种名目的考试,你们让和三这一去米兰,她的学习力和损失——-”呵呵,毛毛还真学职业经理人的样儿,这是捞价的前兆哇,

只见郭裴连忙说,“我们就是考虑到和小姐还是学生,所以为她会安排的很周到,和小姐此去米兰的费用不仅由prada全部承担,我们bazaar也会全程赞助,您看,prada此次专程派来两位专业工作人员————”

正如郭裴所说,这确实是非常大的诚意了,而且,言外之意,一场秀走下来我个人不仅从利还是名,都有不可估的前景。当然,当时我也还没意识到,他们这样除了本身我的原因,如此隆重,也因为冯予诺———我当时并不知道冯予诺在时尚界有那样大的影响力————

反正,这件事并没有结果。只是,他们临走时还是颇有风度,那个karl。gerfeld说,“我是个专业摄影师,您有很强的多元化的可塑,比如包括hermes的高尚、versace的野、burberry的英国风情、fendi的朴实华丽、特别是miumiu的灵气与稚气,您都能诠释,您适合从事这行,”

郭裴已经递给过我一张名片,走时,又递给我一张,“您以后有需要随时可以打电话找我。”

不过,不管怎样,这场浮华之梦还是落幕了。

浮华梦也不无好处,起码它让我开始正视自己的未来,不过这一正视又忧愁起来:乌克兰呐,真的也是一个梦吗———

为了让自己不一味沉浸在自艾自怜里,这几天我努力找些让自己心情放松的音乐来听,我选中了blillybobthornton。

thornton的身上始终笼罩着一种浑不吝的气场,气质拧巴,表情欠扁,可他的音乐确实好音乐。他的音乐风格在气质上完全继承了johnnycash、willienelson和waylonjennings的反叛神与真挚情感,就象是老橡树上那彻底地拥有的秉的一枝,而他的嗓音是leonardcohen和tompetty的合体。

今天直到跟着冯予诺上了车,我的耳朵里还塞着他的音乐,整个人情绪矛盾极了,既忧郁又亢奋,以致于人直接表现出的就是神欠佳,懒洋洋的。保险带都是冯予诺给系上的。我越来越依赖他,仿佛这已成为理所当然。

他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脸蛋儿,也没多问什么,开了车。冯予诺就是有这点狠,他把你的个情绪的个透透准准,他就知道什么时候我想和他说话,什么时候不想说话,就象钻进你情绪里的神明。

我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实际上坐相也没坐相,一脚还弯曲着放在坐椅上,看着他开车。突然,我扯下一只耳塞向他挨了挨,塞进他右耳朵里,“好不好听?”微歪着脑袋问他,

他专心开着车也没看我,却笑了起来,“你座位下面有张碟,你拿来听听,”

我疑惑地了座位下,真的有一张碟,没有封套,我换进了cd里————

我一下就纠进了情绪里!

诡异凌厉、迷幻沉、唯美、恐怖、壮观、紧张、————一系列繁复的编配慢慢释放出一种内在的压迫感,————

我人立马就坐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就喊,“冯予诺!你是个妖怪!”

他不是个妖怪是什么!他怎么就知道我现在最想听的就是这样的音乐!我情绪越拎不清时越喜欢这样能让人陷入抓狂的歇斯底里似的音乐,因为,心魔得到发泄。这样说来,说实话,我自己选的thornton都温和了,就是要这样,对,就应该是这样的,沉郁的低音铜管、疯狂的打击乐、还有大量不和谐的管弦乐器————

他却笑了,看上去很愉悦,一只开车的手伸过来只拍了拍我的头象安抚一只小狗狗,眼睛始终注意着路况,有我坐在车上时,他开得慢而且特别注意安全。却说道,

“这是howardshore为jamesnewton执导的影片《捕梦人》的配乐,是小样,还没发行,你是第一个外部听众,”

我一下又激动了起来!howardshore?!那个曾为《苍蝇》、《七宗罪》、《沉默的羔羊》配乐的“邪典大师”?!

“大师,大师,经典,经典,”我突然变的超没品,只会这样激动地象个伪文人反复点头称叹,抱着那个本没封皮的碟盒象个宝贝,

这时遇着红灯,他终于能停下车扭头看向我,捏了下我的鼻子,

“别象哪个要抢你的,这个给你了,瞧你这样,以后要是真见着howardshore本人,别人老人家还以为你是个小疯子呢,和三儿,你可要给我争气点儿!”他又恨铁不成钢地捏了下我,可咱早忽视了这岔儿,一心一意只听着他那句“以后要是真见着howardshore本人”,我一下扑过去框住了他的脖子,“真的?!我能见着?!我能见着他本人?!”完全是个小疯子,

他也完全拿我没办法的样儿了,却也没推开我,只是温柔地搂着我的腰摇晃着,“怎么办喏,我们家这小疯子将后来会见着那么多大家,可不被人笑死,真正‘贻笑大方’了?”

我只是框着他的脖子呵呵傻笑。是的,我这时不知道,将后来,我真是能够见到那么多做梦也想不到的“大师”,不过,咱可一次也没“贻笑大方”,呵呵,这是后话了。

车在我喜滋滋的笑容里继续开动了,心情突然真是豁然开朗,被将来的憧憬美的呗,只是我没想到,他带我去的地方见到的一个人,这也能是一位“大师”吧,他为我传达的信息,却让我真正惊喜到天上,那才是我最憧憬的未来!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见到的人我真没想到,是佟周。我们那个帅哥儿副院长。

当冯予诺牵着我走进这家印度餐馆时,看见这位,我还真愣了下,竟然站停住了,主要还是对他“老人家”上次舞剧前的“官僚”印象影响太深,呵呵,有点儿怵,

冯予诺见我一下站愣住了,过来紧紧环住我的腰低头说,“怎么,见着你们头儿怕了?”我知道他在逗我,故意皱了皱鼻头,抓紧他的衣服一副小媳妇样儿,“就怕了,咱们赶紧走,”他笑着几乎是抱着我入的席。

“呵,真是新婚燕尔,长一块儿了?”副院长同志一看就和冯予诺同志很熟,瞧他玩笑似地一抬眼,手里依然不紧不慢地撕着烤**片,完全处变不惊,

他这样,我倒真不好意思了,先拘束的很礼貌地朝他点了下头,“佟院长好,——”可这话还没说完,咱家那冯予诺同志就先笑场了,“三儿,说要你给我争气点儿,你跟他问什么好,你现在是我老婆!”其实,处久了,我真的深有感受,他妈妈说“我们家予诺从小就调皮捣蛋,不是个安分的主儿”真对极了!所以说,有时候第一印象害死人呐,冯予诺,谁都说“翩翩贵公子”,优雅,高贵,————这些特他确实是具备,可,————反正,我要说“人不可貌相”,处久了,你都知道了,就都知道了!呐,这个佟周领导还不一样?我们纯情的少女心都被这些“贵公子”如本能般展现的优雅骗了,其实,他们各个————呵呵,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也不错,反正,是没有拘束了嘛。当然,我也是在后来很长很长时间的相处后才渐渐搞明白,这些个“贵公子”也不是在人人面前都这样随和的,只有他们最相亲相近的人面前,他们才会露出他们最纯本的一面,其实,优雅,贵气,有时也是一种疏离。

“你好,和三同学,”佟周同志先礼貌地回了我的礼,然后,——

“冯予诺,她是你老婆怎么了,你老婆也是我学生,师道尊严咱搁这就端上了,你怎么着吧,”完全一副吊儿郎当痞子样儿,你别说,咱这小心肝一时真受不了这打击呀,冯予诺吧,你朝夕相处这长时间了,早也习惯了,我们的院长同志————“优雅的官僚”,我怎么接受得了?

冯予诺同志安顿好我后然后优雅地坐下,展开餐巾放在腿上,唇角那抹弯起,———你别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至理名言呐,冯予诺同志这一笑,真够,真够勾魂,

“佟周,你这样儿真会把我们家和三吓着,你那‘文艺贵族’的形象不要了?”他又体贴地给我撕了一片烤**,“尝尝,你现在不能吃太辣的,我交代了他们做的淡些,不过,味道应该还是不错,”我点点头,捻起一块儿放进嘴里,恩,很香!对他笑着又大力点了点头。冯予诺好笑地继续给我撕着片片烤**,别说,动作真的非常优雅,包括对面同样的佟周,

“怎么不要,这不,和三同学马上就要走了嘛,——你别‘出卖’我啊,”后面一句话是笑着对我说的,我却再次愣着看着他,什么马上就要走了?

也许,是看清我眼中的疑惑,佟周又看向冯予诺,“怎么,你没告诉她她被保送了?”

保送?!

我的心一下狂跳了起来,人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我获得保送资格了?!是乌克兰国立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你说,这怎么让人相信?!

一旁的冯予诺看我这样无奈地摇摇头,用餐巾擦擦手,然后也站了起来,双手扶在我的肩膀上,却是对着佟周说,“你看她激动成这样,我跟她说她还能信?就算信,她也一定以为是我走了什么路子把她塞进去的。是不是,和三,”这是在问我,我确实也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可不,如果冯予诺跟我说我被保送进去了,我肯定觉得是他动了关系,可佟周说————我还是将信将疑,毕竟,现在看来,他们关系还好些,

冯予诺按着我的肩膀把我整个人带着坐下,给我倒了杯“玫瑰油茶”塞进我手里,“别饿着,一边吃一边听佟周说,我知道你还不信,让佟周实事求是的说,这我可一点儿也没参与,你别冤枉我,”

我捧着“玫瑰油茶”暖着手,又转头看向佟周,这可是我的理想,哪还顾得上吃?这时,佟周也拿起餐巾擦了擦手,表情严肃了起来,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官僚副院长”,

“予诺说的对,他没参与,而且本也不可能参与,这次证选你自己也参加过几次考,知道乌克兰那边是相当重实力的,和三,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你在我们学校小提琴专业确实属于佼佼者,乌克兰那边看过你的几次临场表现,都是赞不绝口,我们学院这边也是很为你骄傲的,你在小提琴上面确实有天分,如果再加以打磨,前途————当然,你的前途是你自己的,我这里也是当着予诺的面儿说,学艺术本身就是条艰辛的路,如果还想成‘大家’,那付出的——你现在这么小就成家嫁人生孩子了,以后的力——-”他话还没说完,冯予诺就打断了他的话,却是非常严肃,“和三不会有后顾之忧,”这是表态,也是————我真的非常感动,握住了他的手,他反握住我,

“是的,佟周说的很对,三儿,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乌克兰是凭你自己的本事考进去的,我冯予诺是也有这个本事把自己老婆弄进去,可,这是不尊重你,也不尊重我自己。我还是那句话,你争气点儿,把你所有的自信、才华、毅力都拿出来,这才是真正的和三不是吗,”

再说,我真的又要掉泪了,可,硬是忍住了,他们说的都对,哭什么,我应该在感谢他们的同时真正做到他们所说的、所期望的,因为,那正是我所期望的!

是的,前程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我要好好走下去!

“你知道,英国作家williamlimpdarfur写的《德里一年》中描述了一位撞了六次车也没有伤到自己一丝一毫的锡克教印度司机,其中,这司机说了两句很经典的话,一是‘德里的小姐很不错,部长得像芒果一样”,二就‘锡克人过上的最好的生活,喝威士忌、看电视,还有吃泥炉炭火烤**’,我现在就在享受这一切。”

是的,现在流行吃印度菜,毛毛盘腿坐在桌子旁吮着手指,面前确实有威士忌、泥炉炭火烤**,当然,还有一台迷呢小电视。不过,她现在在看我,

看我什么呢,

我肚子已经有些突起不能再像她那样盘腿坐着,我侧坐在我的床上看着这满床的钱发呆,是的,一满床的钱,我所有的积蓄,大概有十一万左右。我分出了八万放在一边,在想心思怎么把这笔钱给南子。

我确实获得了乌克兰国立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的保送资格,按照常规,获取保送资格的学生会提前一年去乌克兰上衔接班,也是为了适应那里的语言、生活环境,这样,象我这样的大三学生相当于大学最后一年应该就在乌克兰度过,然后不间断的可以继续高一级学习。可是,我现在有了身孕,乌克兰那边也做了照顾,他们特别允许我延后入学,这样,包括生下孩子后半年的休养,我最快能入学也是一年半后了。这样,冯予诺和我商量了后,决定干脆现在就启程去巴黎待产。

原本,就是决定去巴黎那边生孩子的,因为冯予诺他姐夫的家族产业在那边,他姐姐生孩子都在当地,已经很熟悉了。本来我不确定保送时,是执意要在这边完成学业的,想等到寒假再过去,反正我的预产期也是到明年六七月份了。可现在我已经确定了保送资格,未来已经定下来了,考虑到这样挺着肚子在学校里也不方便,所以决定提前出国。

如此这样,我这一走恐怕四年五载是回不来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人,仅有的这点积蓄————我还是想到了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南子,现在,陶阿姨身体也不好,我要给他留些我才放心。给他八万,我自己留三万,毛毛说,今后我有冯予诺了,万事不用愁,我想,即使如此,自己还是留点儿比较好,这也许是我天生的不安全感作祟。

现在,唯一发愁的是,这八万怎么能让南子接受,怎么个说辞?

“咳,瞧你几多心喏,人家南子不要你这八万块也活的下去,不过,我觉得你这要走了,南子没准儿会收下,不过,可能永远不会用,”

我终于抬起头,迷惑地望着毛毛,怎么收下了又不用呢?

“大智若愚!你这妖害得死人,有时是把人迷的,有时也是把人气的,你们家南子对你心思不一般!”

我笑起来,瞪她一眼,“又胡说,我和南子是哥们儿,从小最铁的哥们儿!你们这些人呐,什么都往那上面想,”

毛毛也没气,只是很不屑地睇了我一眼,“你哪神经都,就这最,我也不和你多说吧,就说冯予诺,他看上你多长时间了?”

“什么多长时间,他那是————哎呀,冯予诺和南子不一样!”

我自己也懒得继续和她扯这些了,反正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和南子的感情在这世上是最特别的,是最亲的亲人!我自幼丧父又丧母,是吃着这些个老邻居的百家饭长大的,特别是南子家,已经去世的尹叔叔,还有陶阿姨对我最好,原来,他们家南子吃什么就有我和三一份儿,这份恩情,我和三永远不会忘!

所以,就算硬塞我也要塞给他,这样,我真的才放心!

我把用报纸包着的钱递过去时,南子默默的接着了,真如毛毛所说。不过,还是因为想到毛毛的话,我又加了句,“有用就一定要用!”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还是点了点头,好象是为了让我放心。他掏荷包准备拿烟,但看我,又没拿出来。

我俩就象小时侯一样坐在门口高高的大红门槛上。咱这条老街处在市中心,就因为头前儿有户名人的故居所以老样子被保留了下来。街道两边依旧是一排排古朴的土房子,用木头搭梁,灰色的瓦片屋顶。走近的话就会看到墙是用混着干草的泥土糊起来的。小时侯我常常怀疑会不会把那些干草拉出来房子就倒了,不过,那么多年过去了,它们依然立在这里,应该还是牢固。

美好的事物都不是天生的。是因为有人赋予了它这样的定义,它才变得美好。只有你看到它的时候,它才会美。今天这样看着这条老街,我突然觉得格外亲切,也许,是因为要离开它了,也许,是因为今天我看到了一种黄昏、古朴的美,象一部60年代的记录片,胶片已暗黄,却浮起一种温情。

然后,我们一起听到了那熟悉的胡琴声。那是隔壁家的乔老爷。老爷子七十了,常年习惯地这个时候坐在自家的门前,微眯着眼睛,悠然地拉着胡琴。六边形的琴座架在腿上,头随着节奏微微摇晃。他的老伴在门旁的炉子上熬着粥,穿着缝着纳西风情花纹的藏蓝色长袍,头上裹着针织头巾。一户土房子中的人家就这样与整条古朴的老街天衣无缝地融合在了一起。

夜,慢慢降临。街旁昏黄的路灯脉脉播散着它的温情。

“南子,还记得吗,小时侯我俩就喜欢这么坐着,咱俩都喜欢夜,”

南子点点头,也仰头看着那无边的夜空,“我总记得你说乌鸦是黑夜派到白昼的密探,一袭黑纱,连牙齿都是黑的,说起话来声气,象魔鬼的咒语,它们无助的嗓门沙哑着,啊啊啊的呼叫,将口水喷向天空,”

“呵呵,那是我初二的作文,你还记得啊,不行,我也记得你的作文,你说真正安静的夜晚是下雪的时候,狗熊和松鼠趁机睡一个冬天,会动的狼群挤在一块取暖,偷吃了庄稼的野兔在树丛中心安理得,轰鸣的拖拉机已远离了田野————”

是啊,神秘的夜,也是孩子自由畅想的夜啊,我们仿佛又回到童年,尽情回忆着那活泼的夜,深沉的夜,迷离的夜,魔幻的夜——

“啪!”

突然一声。

一片白炽光,像是隧道尽头的天堂景象,刺眼而茫然。

我和南子都稍愣了下,再看清,原来是照相机的闪光灯,而且是那种相当专业的,

“你们是干什么的?!照什么照,相机拿过来!”南子上去夺过相机就要砸,那人护着相机直喊,却是法文,旁边还有几个人拉着南子,也是叽里咕噜说着法文,终于听见里面慌慌张张有人用中文喊,“和小姐!是我们!是我们!”

我眯眼看清楚了,竟然是那个bazaar的郭裴!

我走下去拉着南子的手腕,眼里有些许戒备,“怎么是你们?”他们怎么跟着我到这儿?

南子反拉住我的手站在我身前,一脸敌意。那郭裴见我这样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唐突了,主要是刚才你们俩——再加上这样的一个背景,——”他用手比了比我们身后,好象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真的很美!很!”那几个法国人好象也听懂他的赞叹,直在旁边竖大拇哥,又是欣喜地互相用法语叽里咕噜,还有那个护着照相机的人更象宝贝一样专心看着相机背面的荧屏,也是满脸掩不住的喜色,我再一看,不就是那个prada的摄影师karl。gerfeld吗?

这时,我是又好笑又好气,同是从事艺术的,知道能得到一部满意的作品那种无与伦比的喜悦与自得———可是,即便如此,这样在人毫不设防地情况拍摄———依然让人不悦。

郭裴也许也看到了我脸色的不悦,赶忙解释,“和小姐,您别误会,千万别误会,我们没别的意思,实在是prada这边真的很有诚意,他们非常希望和您有合作的机会,您瞧,他们这回专门又过来了几位工作人员,这位是prada亚洲区外联处的副部长,——-”他比了比其中一个老外,那老外很绅士的朝我一点头,一连串动听的法文坦坦而出,一旁的郭裴为我逐字翻译,“他说,和小姐的气质真的很适合miucciaprada本季的主题,包括miucciaprada女士本人都期盼着能与您有此次合作,您能很好的体现miumiu本季华贵而不失内敛,俏皮而不失优雅的内涵,刚才他第一眼真实看到您,更坚定了这种想法————其实,我们刚才是直接驱车上您的学校拜访您的,但您的同学说您出去了,我们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这儿——-”我能想象地出那些鬼丫头们是怎样为难这些个老外的,咳,他们也是太,太执著了点儿,我想,我也不一定就有他们说的这样好,可能就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吧,

“谢谢你们这样看得起我,”我还是很有礼貌地表示了感谢,毕竟人家确实非常有诚意,不过,——我微微解开了外套,露出了我已经突起的小肚子,遗憾地微笑着看着他们,“我怀孕了,本不能去走秀。”

轮到那几个男人愣住了,可是,那位外联处的副部长却马上微笑着摇摇头,他对郭裴又说了几句,郭裴点点头,也微笑着看向我,“没关系,您这次能前往米兰与miucciaprada女士见一面都行,他们诚挚地邀请您————”

这下,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人家说到这个份儿上————可,就在这时,只听见旁边拿着相机的karl突然大叫了一声,原来他手上的相机被南子抢了过去,

只见南子寒着脸熟练地从相机一侧提出一张卡,然后把相机又丢还给karl,“这张卡的钱我会赔给你们。”冷冷地说完这句,转身就进门去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只有无奈的苦笑。南子自己爱摄影,可最讨厌别人拍他,他长的好看,原来路上多少星探啊,美院儿的学生啊拍他,他烦了把人照相机砸地稀烂的都有

只是,我这时不知道的是,南子拿走了这张卡却一直留着,我和他在门前坐着的这一幕,他一直留着————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我是满人,满人信奉萨满,我虽然是个已经遗失古信仰的满人,可我还是想问问那些神的代理人:我的结衣和渺渺一直是时尚圈儿里的宠儿,和她们妈妈这次怀着她们走在聚光灯下真有关吗?是的,后来媒体一致确认冯结衣、和渺这对所有奢侈品大牌儿最青睐的“女童缪斯”,处女秀其实是她们在娘胎里三个月时miumiu的秀场上。

盛情难却就是这样吧,prada的诚意确实打动了我。当然,这样说,也有点做作,我自己难道不想去米兰看看?何况是亲眼见到miucciaprada,这位大名鼎鼎的“时尚教母”。

我是他们找上我后的第三天在郭裴的陪同下飞往的米兰,这时,冯予诺正在伦敦参加“维京”音乐节,我和他约好我在米兰事儿一完直接飞巴黎,他在伦敦事务很繁忙,赶地回来的话,我们就在巴黎碰面。这也是冯予诺婚后让我很舒服的地方,他关怀我,却也没把我当小孩子,他给我充分的私人空间。

离开学校的那个下午,我心情确实有些伤感,寝室楼里挺安静,大部分人都去上课了,就毛毛把我送到了寝室楼下面,郭裴的车停在这里,

“这时候走也好,免得他们都回来时,又笑不笑,哭不哭的,”毛毛说的象吊儿郎当,其实眼睛早就红了,

我点点头,上去紧紧地拥住了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在那边生了,一定要传个信儿过来,我们这些当姨当舅舅的肯定送个贺礼过去的,一定是很特别的贺礼哦,”

我又大力点点头,“我也要红包,”哽咽地说,

毛毛拍了拍我的背,推开我,“和三儿,你生孩子还成功臣了,要红包——”两个人这一笑,伤感的情绪好了许多,“好了,走吧,以后回来了别忘了回组织报到!”

“是,”我抱着小提琴行了个军礼,钻进车里。毛毛随即也转身走进了寝室楼。就象以往每个我们告别的时候。是啊,有什么好伤感的,我们的未来一定都是斑斓多姿朝气勃勃的,只盼望着下次大家再聚首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得意年少!

我是直接在她米兰的秀场见到的miucciaprada。她随和而自信,我们非常愉悦的进行了交谈,我还非常荣幸地被她特别安排在了她秀场的第一排观看她的这场秀,郭裴坐在我身边。

“呵呵,女孩儿能做到你这样宠辱不惊很难得,看得出她很欣赏你,”这样一路一起过来,郭裴和我也逐渐熟悉起来,他是时尚圈儿里的老油子了,这种时候经常米兰巴黎纽约东京各个时装周辗转。我微笑着轻轻摇摇头,“您过誉了,哪个女孩儿不喜欢这样浮华的生活,我要真不是怀着孩子,其实也想上去走走,”

我随意地双肘搁在膝盖上,双手轻松地托着下巴一脸兴味儿地瞧着这里的布置以及周遭的人。这时,秀还没开场,观众席位上一点儿也不比刚才后台见着的那番景象冷清。后台,模特儿、化装师、发型师、设计师、工作人员一阵忙通,还有随处可见的记者,文字的,摄影的,摄像的——这观众席呢,也热闹着咧,明星、社交名媛、时尚达人、杂志编辑,——他们本来就都是些活动着的时尚典范,更是吸引着各方记者的眼球,采访的,拍照的,——我旁边坐着的这个欧洲女孩儿就是个焦点,不时有记者过来攀谈采访,一排照相机的闪光,晃地旁边的我都快以为自己的衣服要被引着了,呵呵。

舞台设计也着实令人惊艳十足。色调浓郁的布景上那一滩滩墨黑的水塘、一幅幅巨大的天鹅绒帘幕、特大酒杯、迷般的入口以及亮闪闪的伸展台,都增添了品牌的品质感和奢华感,

这样一个艳丽的空间,这样一个浮华的世界——我不禁眯起了眼,弯开了唇——

“和小姐,和小姐,”郭裴拍了拍我的肩膀,现场有点吵,他靠近我耳边,“miucciaprada女士请你再去后台一下,”我抬眼看见一位工作人员站他旁边也正微笑有礼地看着我,我点点头,起身又在郭裴的陪同下去了后台。

后台还是那样忙乱。她见到我就快步向我走来,还是那样流利动听的法语,

“是这样的,prada女士认为你很适合展现她的一套衣服,看你能不能帮她一个忙,帮她上去走一趟,”郭裴翻译说,

我是吃惊的,她明明已经知道我怀了孕,这身材——我为难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谁知她大笑着连连摆手,又语速超快的说了一番话,象急于表达什么,

郭裴听完了也温和地笑着说,“她说没关系,这件衣服很宽松,而且她给你配上平底鞋,你也不需要多加修饰,上点儿妆,就完全可以上台了。要不,你就试试?”

看着这一张张友善而又期盼的脸,我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

我一点头,不用郭裴翻译,这位优雅的女士就兴奋地一击掌,她甚至亲自上场给我弄头发化妆,其实,也没多大功夫,我的发本来就长而曲卷,他们给我放下来,中分,两边弄得更蓬松。妆也化地不重,只是腮红上的艳些,有我们老中国人形容的“艳若桃李”的效果。

虽这样说,可到底是出自名家之手,当我换上这件颇具法式浪漫风情的飘逸连身短裙,——感觉人们眼前还是骤然一亮。

就象miumiu的宠儿gemmaward曾经说起miumiu时,“它是我的最爱。也许你看不出,它年轻,纯净,却是富有震撼力的。”

这件作品miucciaprada把芭蕾女伶、法式风情元素、童话风格结合地相当完美,我这张偏娃娃脸的脸型确实很映衬这件作品。另外,它宽大的裙摆虽只及膝,却完美地能遮住我突起的肚子,而且,用他们其中一位设计师的话说,“即使看出突起的肚子,一张恶魔灵般梦幻的脸,修长的腿——只会更无以言喻的感。”

我并不高,1米70,起码在那群超模里最矮,

我从没走过秀,这种跳跃的台步我决不可能这一下就学会,

我甚至听不懂那响灌全场的法语歌到底唱的些什么——

可我,和三从来不怯场!既然决定了去做一件事,我和三就一定要尽力去把它做到最好!

我在人们欣喜满足的目送下第一个从后台踏着音乐走向了伸展台——

轻松,

自信,

隐隐少年人的无畏,

这一刻,我眼里没有任何台前台下的情态。我微歪的唇角只清晰的告诉我自己:和三成功地又踏出新的一步!我勇于尝试,并愉悦的去品尝拼搏的快感!

在你我心中,巴黎应该是怎样的呢?这座可以代表法国甚至欧洲的世界之城是爱情、时尚、浪漫的代名词,她是小资的,她是文艺的,她是埃菲尔铁塔,是凯旋门下拥抱的恋人,是塞纳河边冒着热气的那杯拿铁,她是让人向往的自由生活。但是,显而易见,和我们为巴黎一相情愿画出的肖像相比,只有亲临这座城市,和她一起生活,我们才能了解她丰富的神世界,才能了解她深蒂固的气质。

长久以来,其实我一直是羡慕着结衣和渺渺的,因为她们能出生在巴黎,一生下来就沾着那么点儿浪漫范儿,虽然,她们的母亲天生不是个多会经营浪漫的人。事实上,我来到巴黎是养胎,就真正是养胎了。

这座处在半山腰的别墅却是典型的西班牙风格。西班牙崇尚奔放的情怀,浪漫与自由是它的理想,这些,到与巴黎有异曲同工。于是,如今巴黎高尚区的别墅风格多为西班牙风格,以融洽自然的邻里关系为出发点,讲究形式的美感与空间的流畅,加上现代生活所崇尚的自然质朴,就使这一带的别墅散发着浓郁地中海生活般的浪漫与自然情调,并且,从骨子里透出贵族的高傲与奢侈,进而创造出纯粹个化的世界。

这里的生活当然无一不完美,可,好日子不仅仅是物质的,更是神的。幸而,我也是个挺会给自己找乐的人,即使象这样冯予诺外出工作不在身边的日子,我也挺能独乐乐。虽然肚子越来越大,我每天依然坚持在小花园耍一套自制的“慢拳”,然后,就是最重要的散步。从半山腰走下去,沿途空气新鲜,满眼绿葱葱,偶尔鸟声啁啾,岂是只有惬意了得?

山腰下是一个小公园,里面有和我一样闲适遛弯儿的人,也有随意坐下,草地上、长椅上、宽敞的太阳伞下,彼此交谈,沐浴阳光。当然,也会有一些才华横溢的艺术家,素描、泥塑,——今天格外欣喜,我看到一位少年正在路边拉小提琴,他的脚下随意摆着琴盒,里面有散落的硬币。

他拉的不错,是贝多芬的g大调浪漫曲。他拉的认真,我听的也仔细,欣赏的同时甚至他细微处的失误我都能一一记下,然后含笑想象如果是我自己该怎样处理——事实上,我现在确实已是不折不扣与小提琴朝夕相伴,在家里,我呆地最多的地方是琴室,听乐曲、看琴谱、自己练习。我始终记得自己还是个学生,不能放松一天的练习。当然,我有分寸,毕竟肚子里的孩子需要我注意休息。

也许看我听的太投入,一曲结束,少年竟然向我展开微笑,我也礼貌地向他绽开笑容,可是我身上并没有放上分文,只好又略带歉意地看向琴盒轻轻摇摇头。少年并不介意,他向我走过来,竟将手中的小提琴递给我,说了一串法语,我哪儿又听得懂,不过到是接下了小提琴,这没什么,我猜他的意思可能是让我也试试,我觉得这挺有意思。

我又跟他比画了阵儿,确认他确实是让我试试,于是轻点头,架起琴。闭上眼,我想了下,拉支什么呢?

《渔舟唱晚》就这样流泻下指间。

这支曲子曲调优美,如蓝天上的行云,似山涧中的流水,节奏感强,快慢强弱对比强烈,音乐效果明显,表现力突出,音乐形象鲜明,更主要的是此曲具有鲜明的中国山水画风格,一曲过后,宛如一张美丽的泼墨山水图从音乐声中绘出,在这片洋天洋地里,我自我感觉拉奏此曲尤为带劲儿,就好象要把咱老祖宗的好东西炫耀个够。我拉地如平常每一次的那样投入。

乐曲高氵朝过后,又是别有洞天,含蓄轻柔的结尾,把人们带到那深远的意境中:晚霞映照着万顷碧波,天水相连,波光粼粼,老渔翁满载而归,晚霞把他那饱经风霜的脸,照得通红通红——

当我放下弓,含笑睁开眼时,看到身旁已围着一圈人,他们注视着我,眼中有陶醉,小半会儿后,他们为我热情地鼓起掌。我很有礼貌地微欠身表示感谢,并微笑着把琴递还给少年,轻轻说了声“谢谢”。他也许听得懂我这句中文,连连摇头,并欣喜地看着我,嘴里不停地说着,可惜,我一句也听不懂。

这时,一位穿着优雅地夫人向我走过来,她用英文询问我,“您会说英语吗?”

“会一点儿,”我礼貌地回答,

她看上去很高兴,有礼地向我伸出手,“您好,我叫janisspindel,能和您交个朋友吗,”

这时,我是有些踌躇的,这里人生地不熟,不过,这谨慎也没有表现在脸上,我还是微笑着淡淡点点头,

这位夫人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介意我的平淡,而是递给我一张金色卡片,

“这是我的名片,您有可留下的联系方式吗,”

卡片上是法文,只有那依稀和英文相近的名字我能认出。我想了想,还是在她拿出的一个致小本上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这是冯予诺的手机号码,我想,即使这位打过来,也有冯予诺把关。

她欣喜地看着本儿上的号码就礼貌地和我告别了,临走时说会打电话正式邀请我。我并没有在意,也许,这只是一个礼貌的邂逅,也许,这位夫人只是喜欢我的琴声,以此方式表达了她的欣赏。总之,这件事儿并没有在我脑海中留下多久的印象,所以,几个月后再被提起时,就真没想到会引起那样一个啼笑皆非的误会了。

有一北京老哥们儿喜欢说一句流口撤,“一口京腔,两句二黄,三餐佳馔,四季衣裳。”这是对咱旗人风俗的幽默概括。我是旗人,而且要据老辈儿算起来还是上三旗中的正黄旗,可老风俗早忘脑袋瓜子后儿不知多远去了,不过,现在冯予诺帮我捡着些儿,他一次问我,“听说你们旗人喜欢喝粥,我给你做碗小粥怎么样,”当时我还当他随嘴这么一说,他只在家,就想着法儿弄些东西给我吃,直到现在我才真要对这位公子爷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真是全才,会享受生活,而且是亲历去享受,他给我弄东西吃全是自己亲手准备,亲手做,关键是,绝对美味佳肴。

这也怪,不知是我真是旗人的缘故,还是喝惯他熬的粥,从此我就真好上了这口,不过,味口绝对被他养刁了,都瞧瞧他这是给我熬的是些啥奢侈玩意儿:

碧粳粥。据说碧粳是一种优质大米,在清代是贡品,供皇室享用,清谢墉在《食味杂咏》中曾提到它,“京米,近京所种统称京米,而以玉田县产者为良。细长,带微绿色,炊时有香;其短而大、色白不绿者,非真玉田也。”

冯予诺找来的当然是正正宗宗玉田碧粳,而且他还非常过细地在粳米煮粥时,把上面浮于粥面上的浓稠体单独滤出给我喝,他说这是此米粥的华所在,富含维生素,而且易消化吸收。

然后燕窝粥。谁都知道这是粥之上上品,谁也知道这主要功能在于医疗,而不在于果腹,因为,是人都知道,燕窝这玩意儿贵啊,一般人家哪儿能天天当饮料喝?冯予诺不听劝,他还拍着脯保证说,“放心,我给你熬的牛燕窝粥绝对好喝,这粥含钙丰富,而且又不上火,乖,你想喝甜的喝咸的都可以,我可以给你调出不同口味的粥,”拜托,我还会嫌他熬的粥不好喝?咱是觉得这见天儿把燕窝粥当饮料喝——怕遭雷劈啊!太奢侈咧!

可,说人养娇了就养娇了,这喝粥都喝这金贵了,咱也样样象习惯了,我还最喜欢喝他给我熬的那什么腊八粥,听冯予诺说腊八是佛祖释迦牟尼成道之日,这粥也是材料繁琐的很: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还有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葡萄——我曾经挺着大肚子倚在灶台边看他熬过,一熟,就着锅勺我就舀了一口进嘴里,那烫地我——吓地冯予诺抱着我就离厨房有多远就有多远,“你以后休想再进厨房!”他这逻辑,好象什么东西我都在锅里就会往嘴里塞似的,我捂着嘴巴“哇哇”直抗议,可惜,我确实从此再也没在生火做饭时进过厨房。

想想,粥都这样喝,就别说其他的了,总之,如今几个月下来,咱本来肚子就越来越大,那其它部分却也象吹气球一样越来越鼓,我那娃娃脸如今圆嘟嘟的,冯予诺又亲手给我剪了个齐刘海的娃娃短发,他整天抱着我在镜子面前傻兮兮地直笑,“呵呵,我的小三儿要一直是这个样儿就好了,多象个糖娃娃,”我却嘟这个嘴快气死了,眼见着自己越来越肥,是个女孩儿也难受哇!

现在,冯予诺也休了假,天天搁家想着法儿更“催肥”我,我呢,这肚子里的小家伙是越来越能吃,也越来越能睡,直接影响我就是人越来越懒散,刚开始还每天出去下山走走,现在天一冷,我整天就想窝在家里听冯予诺给我说故事。咳,人真快废咯,冯予诺是书也不让我多看,说对眼睛不好,更别说看电视,更别说练琴,他隔几天会带着我去市区转转,多半时间在家是相当有规律的,吃饭,睡觉,散步,都快赶军事院校了,不过,我一点儿也不会感觉到无聊,因为,冯大少爷会牺牲自己来娱乐我,例如,他会弹琴给我听,你想听什么他弹什么,你如果想听他不会弹的,神奇的,第二天你一定能听到,这让我再次肯定这是一钢琴奇才,乐谱看一宿就能流利演奏出来。我不能看书,不能看电视,他就给我说书,说电视,那绘声绘色,比真看书看电视有意思多了,情节浪漫的时候,他声音沉醉地能迷地死人;紧张的时候,又能让我整个人坐直身子睁大着眼睛直抓着被角心要跳出来;搞笑的时候,咳,我都怕我笑成那样肚子里的孩子都要被呛出来——总之,每天过的那个乐。

冯予诺的姐姐姐夫也隔三岔五来看我们。他姐夫季东别看一巴黎贵族,可从小在北京长大,一口京片子,而且有种北方汉子的豪爽,说话又直又逗,他和予诺他姐予妮简直就一欢喜冤家,见面就大着嗓门争,“你说评论家就好啊,评论家就象太监,自己办不了事儿,净瞧皇上在那儿办事了,回头到处散去,假装懂!”气地予妮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拽,“快走!快走!你把我们家大肚子的耳朵都熏臭了!”冯予诺和我只窝在沙发里笑的肚子都疼了。

他们家三个男孩儿,季榆、季让、季小,最大的季榆八岁,然后依次两岁相隔,季让六岁,季小四岁。三个小男孩儿足有一个加强连的破坏力,可把予妮磨死了,所以她总在我耳朵旁边哀怨,怎么全生的是小子,家里一个季东已经够折腾死人了,又来了三个小魔王,她快疯了,所以,她非常非常羡慕我,哦,她也一口就笃定我怀的是女孩儿,因为,她说我怀的时候和她怀的时候动静一点儿也不一样,每次她着我的肚子戚戚说“小宝贝儿,出来后可要姑姑多抱抱,姑姑可怜死了,你三个小表哥都是小混蛋”时,我都快笑死,“你们可以再生啊,说不定下胎就是个女孩子,”予妮一听我这话就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我可不敢了,要再生个魔王出来怎么办?”所以,我的结衣和渺渺出生后,予妮又哭又笑搞地季东都没办法。

日子就这样在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暖暖和和中过着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电话来了的时候,冯予诺正在给我讲弗朗西斯。科波拉的《没有青春的青春》。可以想象,当爱情陷于集哲学、宗教、文化、魔幻、间谍、悬疑等多元素混融的电影中,它会有多么奇异的诱惑散发出来,更何况电影是科波拉十年来厚积薄发的第一弹。我正听冯予诺给我讲地津津有味。

“喂,您好,”冯予诺有礼地应了电话后就一直没有声音,他一直盯着我,后来,听见他再次开口,“好,我一定转告她,谢谢您的邀请。”然后,又是一直盯着我也不做声。

我正搂着一罐话梅搁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见他一直盯着我,往嘴里塞的动作也停住了,“怎么了?”他还盯着我,我放在他腿上的脚蹬了下他,“到底怎么了?”人也坐了起来,他盯着我要笑不笑的,象个使坏心眼的机灵鬼,他突然向我扑过来,一把拦腰将我从贵妃塌上抱起来,“小三啊小三,看你招惹上什么人了,今天本少爷就还带你去现现了,看她还敢给你打电话!”我完全一头雾水,不过那颗刚才没塞进嘴里的话梅终究还是塞进去了,说实话,上次予妮带过来的这罐话梅真的好好吃。

这个鬼冯予诺绝对有鬼。他把我抱进二楼卧室往床上轻轻一放,然后就跑前跑后的从衣帽间里抱出一大堆衣服摊在床上,双臂环在前,手支着下巴一件件浏览,看看衣服,又看看我,时而还摇摇头,我任他象个神经病的看,反正懒懒地窝在床上咬着话梅呵呵看着他直笑,

“就这件了!”他一个响指,捞起衣服就要向我靠过来,我这时连忙双手举起罐子比了个把枪的姿势,“不许动!老实滴向上级滴交代,这是要干哈?”他也双手捧着衣服,“女王陛下,让小的伺候您更衣吧,保您美若天仙,羞花闭月,沉鱼落雁——-”我呵呵笑着终于没有抵抗住他的出其不意,被他轻轻搂进怀里,开始象小孩子一样舒服地任他给你捣持。说实话,我这肚子大得也是越来越懒了,几乎所有行动都被他包圆儿了,冯予诺现在又有个爱好,喜欢象打扮洋娃娃一样往我身上摆衣裳,你说怀了孕能有多少衣服穿,况且,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他同志硬是能给你整出一衣帽间的衣裳,我问他,这将来孩子出来了,这一大堆衣服谁穿,你听他说什么:搁着呗,做纪念!得!每天有新衣服穿,我怎么会有意见,反正冯予诺的品位绝对一等一,他每天把我捣持的咱自己看着真的很满意,还有什么好说的咧,呵呵。

你说一个男人有这样的眼光还让那些整日为如何穿衣搭配想破脑壳的女士小姐们怎么活?他把我往镜子面前一摆,我自己都看呆了,相信我,他硬是能让一个大肚子穿出帅气十足,又有些小优雅小另类不羁的感觉————我都不好形容,我只感觉自己前面一排整齐的刘海戴个小礼帽,配上这件左右不对称的军装式小西服外套,里面蓬松的印花短裙,中规中矩里面又搞一点小坏,我对着镜子呵呵呵笑起来,唇边的小酒窝一陷,越看越觉得自己是个挺着一大肚子坏水的小魔王————褒奖地拍了拍旁边望着我一直得意不已的冯予诺同志,“干活滴不错,赏了!”他优雅地一颔首,“谢陛下。”

我们去的是今年已满108岁的fouquet’s。

用“传奇”这样的词汇描摹fouquet’s仍显苍白,这个百余年来各位名人都会在此留下足迹的餐厅已是巴黎城一个必不可少的器官————有它在,那么纯正的巴黎式优雅、浪漫、热烈,以及矫情。

走进去,那一排排猩红丝绒座椅上,你仿佛可以听见温莎公爵与夫人的窃窃耳语,仿佛目睹船王欧纳西斯与杰奎琳一纸空白支票定情的片段,甚至那些恺撒奖和莫里哀奖的庆功酒会就发生在昨天————

可眼下,我看到的正是真真实实的贵族生活。尤其,这一位看到冯予诺牵着我走进的,这位,女士————她看见我们,礼貌起了身,眼睛里有惊讶。特别是,冯予诺也奇怪,他牵着我温柔地拥到身前,非常非常正式且还带点小得意地,“您好,janisspindel女士,我是冯予诺,这位是我妻子和三,您邀请她晚餐,不介意我的作陪吧,”他这样优雅且不失狡黠的模样真真要迷死人,对面这位女士————哦!我想起来了!不就是几个月前在小花园碰见的那位贵妇人吗?

事后,我算才真正搞清楚这有多让人哭笑不得了。原来,这位janisspindel女士可是巴黎城上流社会最著名的女人,50岁,她开办的婚姻介绍所驰名世界,曾为760位超级富豪找到了理想的妻子,她只接受男客户,还必须是极为成功的银行家、律师、医生或石油大王,为他们提供拥有7000名优秀女的数据库,(据说连jenniferaniston也申请加入了这个数据库,)帮助他们与12位符合要求的女约会,收费约合人民币30万元,而如果顺利结婚,还要收取更高的费用。后来,和janis混熟了,她告诉我为什么会打算选择我也进入数据库,是因为据她的经验,那些能嫁入豪门的女孩子,并不需要非常漂亮,但是要拥有很好的头脑,并且最好通一门艺术。她说我一幅怪的模样而且小提琴拉得那样好,————我问她咋怪了,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我文静有礼的很咧,她笑着说我挺着个肚子穿着蓬松的外套又是这样张娃娃脸硬是没让她看出我已经怀孕了,而且,我拉琴时那投入的模样完全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把她这个阅人无数的社交老资格都蒙骗了,她说我怪的吓人。呵呵,我全当褒奖了。

难怪冯予诺同志这样夸张,那样正式,————janisspindel后来跟我说我已经嫁给了贵族中的贵族,我想,她说的不是只指社会地位吧,那是一种风度,一种姿态,一种生活方式,————总之,就因为这个误会,我在巴黎认识了第一个较常来往的朋友,janisspindel,她是位温和风趣的长者,也是位有魄力和zhuoyue见解的智者。

(我不明白为什么“zhuoyue"会认为是“违禁字眼”,所以一行又一行试着往上贴,才会把今天的更新分两次贴,请大家谅解。)

janis家里有一幅雕塑作品,是一个赤裸的女孩儿蜷缩地跪在地上,她的双臂紧紧环着自己,头深深埋在双臂间,如此无助,可,那全身紧绷的线条又仿佛处处宣泄着愤怒,接近崩溃——

我很喜欢这幅雕塑,去janis家就常常驻足在她面前。我觉得自己如此亲近这样悲伤的作品,也许也是生产前一种焦虑的表现。是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我除了生理上的一些不适,情绪上也不很稳定,我尽量控制好自己不表现出来,免得让人担心,如今,周围人已经够紧张了。

“和,如果你真喜欢这幅作品,我可以送给你,”janis站在我身旁说,

我笑着摇摇头,“君子不夺人之美。你说这是卡密尔。克洛岱尔的作品?”

初听janis说这是卡密尔。克洛岱尔的作品时,我着实吃过一惊。卡密尔。克洛岱尔是罗丹的情人,这个自小痴迷艺术的女孩儿在雕塑上尤其天赋异禀,而在整整10年里,她一直作为罗丹的情人兼学徒卑微地存在。她给罗丹当免费模特儿,充当他的缪斯,启发他的灵感,而她和罗丹共同创作的作品,却总是被他占为己有。

罗丹以一种绝对的强势霸占了她的创造力,吸食着她的艺术激情。而卡密尔在不曾听说过罗丹时就已拥有自己的艺术梦想,她不甘心充当缪斯,所以当她发现,罗丹只企图侵蚀她的艺术创造力时,她开始反抗,她试图摆脱那个强悍男人的浓郁影,她与他决裂,开始独立创作与生活。但是这个世界只承认伟大的罗丹,而把卡密尔当做疯子。即使是欣赏她的艺术才华的评论家,也称之为“一场有违天的革命”,视之为不正常。在她与罗丹的战争中,舆论完全一边倒。后来,她果真被逼疯了,她毁掉了自己的许多作品,蹲坐在暗影之中,为打碎的作品残片所包围——

多象这幅作品——所以,后来我从惊讶中又释然了,这确实也只有是卡密尔。克洛岱尔的作品,这里面包含着她多少的绝望、愤怒与控诉——

“这是个可怜的女孩儿,在疯人院里度过漫漫30年,直到死亡,亲手毁灭为之融入心血、激情与灵魂的艺术之作,还有比这更疼痛的事情吗,”janis也感叹,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自己疼,别人看着也疼——”我喃喃着,突然,下身一阵阵痛,我咬住了下唇,这种疼不是第一次,可是却比任何一次动静都大!

“和!”janis惊觉我的不对劲,慌忙搀住摇摇欲坠的我,可她还算冷静,“是不是快要生了,别紧张,深呼吸!”她将我慢慢移动到一旁的沙发上,

我照着她说的去做,竟然还能挤出一丝笑容,“我不紧张,就是小家伙急着要——要出来——”疼痛确实是漫天漫地,充满上我的整个知觉,渐渐渐渐,我觉得自己的思绪都在飘摇了,整个身体都象浸泡进水里,汗湿了个透。我模模糊糊听见耳旁越来越多人的焦急,还有始终扶着我的janis的轻声,“我已经通知冯予诺,他正往这边赶来,和,别紧张,医生马上就到——”

“我要在你们家生吗,”眼睛虽疼地都睁不开了,我还有好心情强笑着问这样的废话,回答我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男孩的声音,很清淡,“不在这儿生,送你去医院来得及吗,”

我迷惑地睁开眼,是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儿,有张异常清秀的脸庞,和他的声音一样干净地仿佛不沾一丝纤尘。我不认识他,janis此时已经不在一旁。可能是见我眼中的迷惑,他又说,“janis去为你准备房间,马上就过来。”我听了点点头,又闭上眼,忍着那一波更甚一波的阵痛,心里默念着,小宝贝,别光急顾着自己要出来,也给妈妈一点力量啊!也许,真有灵犀,阵痛缓解了一些,我舒展开眉头努力又弯开一些唇——

“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有一屋子用毕生心血创作出的作品,临死前,你怎么处理它们,”那个清淡的声音突然这么问,

我确实心下一愣,同时又觉得蛮搞笑,一个小男孩儿问一个就要生孩子的女人这样的问题——不过还是顺嘴答了出来,“烧掉。”

没有听见那男孩儿的反应,因为冯予诺已经赶了过来,我被极为仔细小心的安排进房间专心生孩子去了。

六月十八日,冯结衣、和渺这对异卵双胞胎出生于巴黎第七区。同日,同为巴黎第七区,发生了一起震惊法国的纵火事件,一个法国男孩儿在家焚烧了自己所有的画作,差点引起重大火灾事故。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结衣和渺渺刚生下来时一点儿也不好看,小脸皱巴巴的,我把她们的照片传到网上给毛毛她们看时,她们毫不客气地指出这就是对小野猴子。不过,儿是娘生的,她们现在可是我最宝贝的宝贝。

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蛮不可思议,原来我那圆不溜啾的肚子里竟然可以藏着两个小东西,她们到和睦相处,不过,很明显,结衣比渺渺好动些。因为是异卵双胞胎,这两小东西长的并不一样,结衣的眼睛圆溜溜的,渺渺眉眼更细致些。两个小家伙都挺能吃,加上家里人照顾的无微不至,现在几个月下来,都小肥嘟嘟的,很健康。

冯予诺的爸爸妈妈都已经来到了法国,虽然说两个孩子都有专门的保姆照料,可老人家还是喜欢亲自带,其实,我听冯予诺说,他们家三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是保姆照料大的,他妈妈其实也是个生手,不过,看老人家那样兴奋地给孩子换尿布啊,喂牛啊,我除了感动还能有什么说的呢。另外,最关键的是,我也绝对是个生手,还不是喜欢争着抢着去给孩子们折腾这折腾那,虽然往往是乱七八糟,搞得结衣和渺渺瘪着个小嘴一幅小可怜样儿,我还是不亦乐乎地坚持折腾完,然后两个小屁股蛋儿上一人两边一个重重的香吻下去,真是最幸福的事儿了。

结衣和渺渺六个月时,法国又进入隆冬,外面寒霜凛冽,家里却温暖沁心。圣诞、新年家里人都是上我们这儿过的,一大家子,老老小小,本来予妮他们家那三小子就不消停,今年又多了两个小妹妹,更是热闹不已。

“小舅妈,你有小酒窝,是不是小妹妹也会有小酒窝,”六岁的季让赖在我怀里盯着摇篮里的渺渺又抬头望着我,我笑起来还没答上话,对面八岁的季榆古灵怪坐不住地就抢着答,“笨蛋,酒窝是掐出来的,”话还没说完,旁边攀着摇篮的四岁的季小就真的伸进小手去掐他妹妹的小脸蛋儿,予妮一下子就抱过她小儿子,打了他的小手,“小混蛋,真掐呀,”季小赖他妈妈怀里咯咯咯直笑。呵呵,反正每天家里都是这样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

今年新年家里还有件儿大事儿,就是季榆首次被选进温网球童。别看这小小子平时调皮捣蛋,他可有两年当选法网球童的经历,今年更是从温网百里挑一的选拔中,经过了2次笔试和3次面视,先是考察网球知识,而后是体能测试,从中脱颖而出,能直接进入中央球场服务男单决赛,并能光荣执行开场抛硬币挑边儿的任务。

这可喜死了予妮,今年大伙儿都要去给季榆捧场,全家出动,连结衣和渺渺都特意穿上了和他一样的特别订制的球童小套装,两个小家伙站都站不住,可戴上同色系的小球帽在他们爸爸怀里的托袋里被护着站着,两双如夜星般黑亮的眼睛好奇的左顾右盼,又不认生,———冯予诺也是一个和他女儿们一样的一个球帽,托袋绑在前,小心温暖地一手呵护一个,站在那里,绝对是全场最帅的年轻爸爸了。我才生产完,他总怕我冻着,是坚决不让我戴球帽,给我套上顶毛茸茸的皮帽子,连耳朵都捂住了,我穿的圆不滚滚的,感觉自己比结衣渺渺穿的都多,冯予诺揪着我噘起的嘴巴,“再噘,我就三孩子了,我两只手都抱着她们,你让我哪只手去抱你,”我咬着他的指头直瞪他。就这样,一家人乘季东的私人飞机轰轰烈烈杀到伦敦,给季小英雄捧场儿去了。

嘿,你别说,季榆那小子一进球场还真换了幅样子咧,真是要多认真有多认真,当那张甜甜的微笑着的小脸无比专业地抛出硬币决定选边时,全场的聚光全在这个漂亮的东方小男孩儿身上,那时侯最兴奋的肯定是予妮了,那个手舞足蹈骄傲的,季东直抱着她摇头,“老婆,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别人都看着你呢,”“看就看,那是我儿子!”予妮仰起头挑眉得意的样子简直和他们家季让做了坏事儿一幅死不认帐的样儿一模一样,好玩儿极了!

其实,我也挺喜欢看网球的,而且这场又是颠峰对决,费德勒和纳达尔,可这场我的注意力可全没集中到球场上,光顾着看咱女儿去了。你说,这一般婴儿搁那几个小时待着肯定待不住啊,先前我还担心她们不耐烦了,会哭闹打搅了别人观看比赛,冯予诺到是安慰我,要是她们真闹了,他就带她们出去转悠,“怕什么,我丫头哭给他们听是他们的福气,”他还蛮不讲理地笑着逗我,那样子,和季让也一样儿。可是,这几个小时下来,诶,咱两小丫丫真的忒听话,她们就是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有时候,看见那场上的灯光闪啊闪的还笑,我遮着她们的眼睛怕晃着她们,她们就瞄着我。结衣的小手在我的掌心抓呀抓的,小嘴巴微张着,一双黑葡萄一样圆不溜啾的大眼睛望着我,我逗她,她又呵呵直笑,渺渺贪睡,在她爸爸怀里已经睡着了,小脸蛋在灯光下看着细嫩地都不真实了,我好想上去咬一口,呵呵。

到是接近结束的时候,两个小家伙都是醒着的了,冯予诺的妈妈在后排提醒冯予诺该给孩子喂些牛了。两个小家伙一人衔着一只嘴,我双手支着脑袋撑在冯予诺的腿上看着小家伙啵啵吃,那样子————冯予诺用额头轻轻顶了下我的额头,“看你个小傻样子,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贪吃的也想喝咧,”我朝他皱了皱鼻头,“我就想喝了,你看她们吃的多香,两个小胖子,”我弹了下结衣肥嘟嘟的小脸蛋,渺渺张着眼看着,那样子可爱极了。“好啊,下次再外出也给你带一瓶,也把你喂成个小胖子,让别人看看我们家三小胖————”“诶,你们嘀咕什么呢,看我们家季榆——”冯予诺无奈地看了眼他姐姐,又对着我做了个受不了的样子,我呵呵笑着歪进他怀里。

比赛结束时,季榆气啜呼呼地跑过来攀着他小舅舅的胳膊直嚷,“把结衣渺渺给我,把结衣渺渺给我,”她妈妈拉住他,“你要她们干什么,别拉着你舅舅,小心吓着结衣和渺渺,”他外婆也在一旁直拉着他擦汗,也生怕他惊吓住小家伙们,

“我要抱着结衣和渺渺在网那边照相,他们也同意我了,快点儿,快点儿,爸爸给我们照,爸爸给我们照,”小东西急死,大人们却都笑了,一想,这机会也难得,能走到场中央拍照留影,再加上季让季小听见了,也吵嚷着要照相,就这样,五个孩子,季榆抱着结衣,季让抱着渺渺,季小淘气地站在中间,在温布尔顿球场中心留下珍贵一张照片。五个孩子,三个小男孩,两个女娃娃,各有各的致漂亮,后来这一幕也被同时在场的记者抓拍到登在第二日的《每日邮报》体育版上,这是结衣和渺渺第一次上报。

等结衣和渺渺过完一岁生日,我就要前往基辅了,之前三个月我在家相当于闭关复习,幸亏冯予诺及家里人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好,让我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将要踏上的留学生涯让我充满兴奋,当然肯定也不舍了,舍不得我的小丫头们嘛,尽管冯予诺心疼我说会经常带着女儿们来看我。可我也知道,学习是艰苦而需要绝对专心的,只能压下初为人母的脆弱了。

动身前几天,我经常上网和毛毛她们联系,毛毛这时已顺利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小桃进了省电视台,修文棠立他们去了各地交响乐团,当然也在找各自继续深造的机会,最扎实的是耗子,竟然混进了团中央宣传部,现在公派去了德国,反正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有了去处。

我们这些散落在各地的闹药们,经常会在网上开视频会议。这不今天我练完琴才从琴房出来去和结衣渺渺玩了会儿,手机短信就来了,“快上线,都等着你呢,”是毛毛。我笑着啵了下和我疯地也累了的两个小宝贝,哄着她们睡着了就蹦蹦跳跳去了书房开了电脑。

巴黎和那边大概是六个小时的时差,我这边还下午四点多钟,那边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同志们玩的疯啊,看样子那边是“红娆”。一上去迎上的就是耗子龇牙咧嘴的大笑脸,“恩嘛,三儿,我好想你!”她对着荧屏噘着嘴亲过来,我呵呵对着她也直噘嘴巴,

“耗子,你回来了?不是去德国了吗,”我问她,

“才下飞机,就约同志们来疯了,他们都在,就你不在,”搁那故意娇嗔着。我双手支着脑袋对着荧屏直呵呵笑,“我一定会回去的,到时候约你们出来玩儿,”

“三子,你这样剪个鬼头发越发象个小娃娃了,一点儿原来的妩媚妖气都没有了,”

“就是,三儿,您儿个现在可是在巴黎,时尚之都,可别给咱们丢了份儿,”

“咳,她这样子哪象生了孩子,怎么越搞越回去了,”

我因为生结衣和渺渺把长发剪了,后来就一直是这样个短发的娃娃头样儿,我觉得好打理,再加上马上要去上学了,觉得还是朴素些好,

故意鲁的扒了扒我的短发,我无所谓地朝他们摆摆手,“哎呀,都是生了孩子的老女人了,还讲什么形象,同志们,你们看我肚子上的小肥都消下去没有,”我嘟囔着低头看自己的肚子,他们那边哈哈大笑,

“身材恢复的还不错,就是脸还有点圆,跟你们家结衣渺渺一样婴儿肥了,”

“啊,真的吗,你们不知道结衣和渺渺几能吃,这么一大瓶牛她俩————”一说起我的两个小丫丫,我就不知道话几多,他们点着荧屏直啧啧,“完了,完了,和三完全是个妈妈了,小女人,小女人!停!我们都还是未成年少女,别和我们嚼这!”我只呵呵瞄着他们傻笑。

这时“红娆”那边震耳欲聋的音响声传过来,强烈的节奏那样熟悉,可以通过荧屏看到那边的人们情绪有多high,毛毛的声音传过来都不清楚了,可依然能听到,“三儿,最好证明自己恢复身材的方法就是再给咱们来一段儿,这曲子正好!”闹药们都在那边起起哄,“就是,三子,来一段儿!”“是啊,是啊,三儿,上!”我都不知道拿他们怎么办好,真是想一岔是一岔!

诶!咱什么时候是个怯场的?来就来呗!

我站直身体,对好摄像头,把音响稍开大了些,微弯腰指着他们,“看好了!”

我就穿着一件普通的牛仔裤,上身一件套头的五彩毛衫,随着音乐节奏舞动起来,说实话好久没这样疯的感觉了,跳的很愉悦,不过,这次和以前又不一样,也许是已经有了结衣和渺渺,我觉得自己以前跳这样的newjazz主要是要有sexy的效果,可现在有点不同了,多了份自在浪漫与温情,总之,一如既往的轻松愉悦。

一曲结束,我一手牵着毛衣角还顽皮地微颔首行了个屈膝礼,再看那边————

天呐,那边欢呼的声音都淹没了音响声,后来只听见耗子对着我大声笑着说,“三儿!我们把视频接上了红娆的大屏幕,大家都看到了,你个死小妖!真真迷死人!”我手背在身后对着荧屏只做鬼脸,呵呵笑地也不知多开心,

正疯着,我突然听见身后门边有人敲了两下,一回头,我疯地红滟滟的脸庞还冒着热气,

“你真能疯,”男孩儿双手抱闲适地靠在门边凉凉地说了句,

是他,流枷。

流枷是谁,就是那个烧了自己所有画作差点儿连自个儿家千万别墅都焚烧殆尽的男孩儿,他是janis的侄子,中法混血儿,父母离异,十五岁。

因为janis的关系,我们和这个小男孩儿熟识起来,其实,也不能说熟识,因为流枷是个——怎么说,我觉得这是个相当孤傲的孩子,他那骨子里就有种遗世贵族的高傲劲儿,话不多,可说出来的,往往一针见血。这孩子早熟,而且见解颇为尖锐,我想,这和他的生活环境有关系,一般象这样离异的贵族之家能孕育出的大多就是两种孩子:要么堕落无度的纨绔子弟,无知到可怕;要么,思想郁的孤独天才,早熟到可怕。不管前者或后者,他们大多任、自私、冷漠,当然,也脆弱。流枷就是这样,他很会伪装自己,仿佛掩饰情绪已成了本能,不过,细微末节还是能看到他的无助,比如,他渴望家庭温暖,所以,他常来我家,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远远看着我们。

他尤其喜欢看着我和结衣渺渺一块儿。有时候在结衣渺渺的玩具室,渺渺安静地坐在那里抓积木,结衣会到处爬,我跪在地毯上给她们拼装小房子,他就靠在门边可以看着我们一下午,也不出声,你和他交流,他也不搭理你。有时,结衣会爬到他跟前去抓他的裤管,他也不动,也不做声,任结衣好奇的磨蹭,结衣没兴趣了自己就爬向别处,他也不当什么。反正,我和结衣渺渺疯再狠,静地再厉害,他也不参与,不做声,就是一旁看着。

其实,这样的孩子也蛮可怜,我也很尊重他,他上哪儿跟着我,我也任着他,对此,janis非常感念我,甚至,流枷的父亲还亲自上我们家感谢我们,咳,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包括我们,包括他的家人,又有谁真正知道他在想什么呢,这孩子与人交流其实狡的很,他会让你知道他不是什么孤僻,你问他什么他也答,可是,很会避重就轻,你捉不住他的想法的。所以,当我动身去基辅前一周,他突然提出要和我一同去基辅学习,他说,“我要做她的陪读,我要和她生活几年。”这话,说的孩子气十足,任无道理,可,两家人都不好拒绝,这个小男孩儿以前做过的事儿绝不是只差点烧了他们家房子这么多,没办法,这个看孩子的活儿我算接下了,janis对我感念益深。

我是天还没亮乘的早班机飞去的基辅,心里当然不舍极了,要是结衣渺渺醒了让她们来机场送我,我还难受些,干脆还是在她们睡着了,我悄悄走的。冯予诺开车送我去的机场,我抱着他的腰眼睛红通通的,他在我耳边一直轻轻地说话,一手轻轻拍着我,

“知道你舍不得结衣渺渺,我每周都带她们过去看你,”

“我也舍不得你,”我嘟囔,他沉沉地在我耳边笑,“有你这句话,还算有良心。和三,去读书就是去吃苦的,自己要照顾自己,哦,对了,你现在还要照看着一个小麻烦,还好,流枷也听话。”我在他怀里点头。本来,我们家、流枷家都决定用专机送我们去基辅,可我没同意,一来,是去读书不想这么张扬,二来,我跟流枷都说好了,去了是读书,一切按规矩来,尽量什么事儿都自己做,吃苦不是坏事儿,流枷同意。

流枷也是他爸爸姑姑来送,看着这样的情形,我又觉得想笑,这真是两个孩子出去读书,家长是千不放心万不放心,这么一想,心又放开了,潇洒地和我们家冯予诺挥挥衣袖,“回去吧,期末考个好成绩给你看!”他微笑着点头。我和流枷登机,凌晨六点离开法国。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一路上流枷玩ps3,我看书,相安无事,就是吃饭时,他不吃洋葱全放我盘子里。这孩子有点挑食。

毗邻音乐学院的公寓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我和流枷顺着地址很快就找到了。房子有点象二三十年代上海的老房子,二楼,木制地板。非常舒适,除了我和他各人一间房,还有间书房和琴室,阳台很大,推开门,阳光象新烤的黄油面包一样舒心,把空气晒得暖烘烘的。

我在阳台上撑了个懒腰,深吐了口气,然后顺着手势人站笔直手直指太阳,“嗨!乌克兰!我来了!”我当然兴奋不是吗,多年理想,如愿以偿!

卷起袖子拖着行李进到自己的房间我就开始收拾,对面,流枷也在收拾自己的房间,我坐在行李袋上看着那边男孩儿很规矩的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整齐挂进壁橱里,心想,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不尽然都是少爷做派,他们的自理能力也相当强嘛。他当然知道我在看他,可也没搭理我,依然很有条理的做着他自己的事儿,收拾好了,人也坐在行李袋上继续玩他的ps3。我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过去先敲了敲他的房门,他扭头看向我,

“流枷,我们得谈谈,”

“恩,”他又看向ps3,

“明天我就要去学校报到了,你在家,做什么呢,”说实话,他美其名曰是我的个“陪读”,可都知道这也就这古怪孩子一任之举,我去上学了,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在家干什么呢,我跟janis和他的父亲都谈过,看是不是就在附近给他申请一个高中,谁知,janis和他的父亲都直无奈摇头,一,这是个天才孩子,高中课程已经读完了,二,流枷不合群,他不适应学校生活。我无语,那他跟着我干嘛?

“谁说我在家了,我跟你一块儿去上学。”他头也不抬地说。轮到我抚额了,“你怎么跟我去上学,我——”

“你放心,我不会打搅你。”他抬头看向我,很认真。这模样,反而让我无话可说了,这孩子执著起来的样子能让神闭嘴!

我只有无奈地点头,“不过,话,一开始我们可要说清楚,家务分摊,一会儿我打张值勤表出来,再来,你现在受我监护,有事要记住和我商量,大家彼此照顾,在外学习不比在家里,要吃得了苦。”

“你吃了很多苦吗,”他突然问我,

我愣了下,随即微笑着摇摇头,“也许,我也没吃过真正的苦。”朝他一点头,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是的,比起流枷,也许我的经历比他要曲折些,可,那叫吃苦吗?不。我一向觉得人生有苦不叫坏事,吃起它是另一番滋味,何况,还有苦中作乐这一说,对于接下来我人生中的艰苦我甘之若饴,因为,为了梦想。

“把你的影子加点盐

腌起来

风干

老的时候

下酒”

文化人就是有气质,瞧这说的话儿,不过,卤过的女朋友也好,腌过的倩影也罢,文化人的下酒菜,似乎都不脱咸亨酒家的风格:淡寡飘忽。嘿嘿,你看咱的下酒菜就不差了吧:

松花蛋、家常豆腐、清炖**、烧排骨、炒豆芽、菠菜、糖藕片儿。一瓶白干。

今儿个是个什么日子咧,按咱们满人的习俗,是“颁金节”,我就找了这么个由头带着流枷去附近的中餐厅磋了一顿,这段儿,我学着苦,我看他守着也苦,大伙儿放松放松。

流枷小贵族同志显然不能理解我今天这样的行为,从我一手抱着白干一手拖着他走进中餐馆,人就一直冷着脸,那漂亮的小模样整个一嫌弃到底,“你今天发什么疯,”

“没发疯,今天俺们那儿过节,姐姐给你改善改善伙食,”我白干往桌上一戳就招手开始点菜,服务员儿是个乌克兰姑娘用着蹩脚的中文和我沟通,这菜点的费我老大劲儿了,

好容易点完菜,我笑嘻嘻地着这手里的白干儿,“流枷,今天你可得来点儿这,这是我让我同学好容易从天津邮过来的,”“天津”两字俺还着意用天津话说的,

那小东西现在要笑不笑了,“看不出你还是一酒鬼,”

我啧啧啧直摇头,“不懂了吧,你们老洋鬼子整的那酒没这儿够味儿,你尝尝就知道了,”我敲着瓶儿看着上面贴着纸的介绍,嘿,毛毛仗义,让她给我搞瓶二锅头来,她给我弄了瓶这么好的大直沽老白干,我酒量还可以,有时也嘴馋。

可也没想喝多少,就是个意思,你还真能整个不醉不归?这点分寸我肯定是有的,拿那么一小杯,给流枷倒了小半杯,我倒了小半杯,

流枷虽说不情愿,可也不是个做作孩子,看我先敬他眯着眼小嘬了一口,他也放嘴边抿了下,结果那辣地———哈哈哈哈,眉毛鼻子皱一团,我一旁大笑地可不地道,

“快吃菜,吃菜,糖藕片儿,糖藕片儿,”我笑着直往他盘里夹菜,男孩儿拿餐巾抹着嘴那怒视我的眼神可毒地要吃了我咧,但他张嘴说不了话啊,我抿嘴笑的更坏,

“和三!我看你这几天就是憋坏了,拿我出来耍着玩儿是吧?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让人小流枷一口气说出这多话可不容易咧,这小贵族平时高高在上那清贵的——我放下筷子双手合掌直给他作揖,“我是憋坏了,憋坏了,幸亏有您陪读,有您陪读,”

这相处一个多月下来,我算是渐渐晾本了,他说的没错,我是憋坏了,柴院的学习严苛艰苦,教授要求严格,练琴辛苦,压力大,这些都没什么,原来我在武院也一样,可这里就有一点和以前太不一样了,寂寞,是的,寂寞。这里没有朋友,语言不通,竞争大,我除了提琴就是提琴,我想我的结衣和渺渺,我想冯予诺,我想毛毛他们,即使能隔段儿见到他们,我还是想。流枷又不是个热闹人,你不和他说话,他一天可以不理你,尽管我每天走哪儿,他走哪儿,我上课、练琴,他就坐走廊上自己打发时间,也没见他烦,我真不理解这小孩儿,我要是他早无聊死了。

原来我们那帮子我就不算个省心的,现在憋久了,自然要发泄发泄,我也没想多过分,无非想趁着这顿酒多说说话,有个人听着就行,

这不,也不勉强小流枷喝了,我独自一嘬小酒一口菜开怀上了,

“诶,流枷,你知道我们那儿说交女朋友有几种说法吗,————拍婆子,把马子,泡妞儿————”我自各儿掰着手指头说的不亦乐乎,

“诶,流枷,你吃这皮蛋啊,跟你说,张爱玲那《花雕》里的郑夫人在60年前就皱着眉头扔下过这么一句话:‘今儿的菜油得厉害,叫我怎么下筷子?赵妈你去剥两只皮蛋来给我下酒。’可见,这皮蛋是最佳下酒,”

“流枷,我跟你说呀,我们满人以前吃饭老讲究咯,我姓和知道不,我老祖宗有一大贪官,和绅?知道不?乾隆爷儿那老情儿,好家伙儿,俺们家那时侯阔气的,我那老祖宗每天早上都要喝珍珠,养颜又养气儿,————”

我没喝醉,真的没醉,这一小杯酒我跟吸似的一点点眯能喝多少,我说这么多废话也就图个嘴巴快活,流枷还好,他也没发疯,菜他也吃,就是酒再没粘,有教养地坐那听我屁话连篇,我更稀罕这小孩儿了,多乖啊!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知道这是李太白先生的诗吧,瞧人家,花酒、月酒、影子酒————这酒喝得,有境界,够热闹,花下酒,月下酒,影子下酒,玩的就是3p,”我正这啧的,突听头顶淋下一声,

“你真走哪儿都不消停,这么小的孩子你也拿白干儿毒害,”

我眯眼一抬头,笑了,

他乡遇故人啊,姚夜。

(谢谢那位同学,上章确实写错,不该是ps3,我本意psp3000,谢谢指正!)

姚夜。咳,这样的孩子生来就是给咱国人长脸的呐。柴院三大强势:民间乐器、歌剧、钢琴,历来一直为欧洲学生雄霸,姚夜同学进入钢琴专业一年多,就跻入钢琴科四大首席之一,这在白种人的天地里真是堪称首例,叫人佩服!

我知道这和他的艰辛付出是不无有关的,说实话,柴院这样学校的学生,如果细分起来只有两类:贵族与天才。全额自费就读的,家底一定不浅;奖学金就读的,一定天分非凡,当然,这里和一般贵族学院显然不同的在于,家底厚的也好,天分好的也好,你的专业一定有个最起码的高度,所以,简言之,柴院没次货,只有好与最好。

当然,既然有了最高级的出现,一些面上看来公平的事儿底下也就该有较量了,例如哪位教授会为你多做些指点,哪位又能为你多提供演出机会,在表面“硬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里,一些“软实力”就浮现了出来。虽然我知道姚夜的家境在国内绝对不差,可来到了乌克兰,特别是在钢琴系,就我所知,现在与他并齐的其他三大首席,家境均显赫,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和我同岁的一个俄罗斯女孩叫斯蒂娜。祖科娃,她的父亲安纳托里。祖布科夫是俄罗斯石油大亨也是著名的花花公子,以前小桃的〈财富〉〈人物〉上经常看到。没想到这位祖科娃琴弹的那样,我听过她弹〈巴赫十二平均律钢琴曲集〉中的前奏曲与赋格,很难的地方她怎么一摆弄就过去了,很魔鬼,我看这世界上大家小家的在技巧上搞得过此人的没几个。其他两家,我没见过,据说也是神仙化化的,所以,我知道姚夜同志能在其间占有一席之地有多不容易,确实让人为他骄傲。

此时,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欧洲男孩儿,我这时并不知道他就是钢琴系另一高人edgar。

“诶,好久不见,你们吃了吗,一起呀,”我礼貌的起身邀请,说起来我们也是老同学,没什么好见外,姚夜微笑着坐下了,旁边那男孩儿也跟着坐下,我让服务员儿多拿了两个小杯,给他们也倒了点酒,“这是毛毛给我寄来的大直沽老白干,你们不能多喝就尝点儿,”有了流枷这前车之鉴,我给那老外就只点了一点儿,他喝不喝就是个意思,

姚夜拿起酒杯在手里转了转却也没喝,“听说你生了对双胞胎,”

我点点头,此时一定笑地很软,因为说起我的小宝贝儿们了嘛,“恩,两个女孩儿,”脑海里就浮现出渺渺和结衣,眼睛一定眯地更弯了,

“她们一定很漂亮,”

“啊?”我一时还在两丫头的影象里没回过来,“哦,呵呵,以后漂亮不漂亮不知道,刚出生那阵儿反正不好看,”我笑地傻乎乎的,他也笑起来,突然举杯敬向我,“和三,这酒是我代庞轲给你赔罪的,对不起。”他爽快的一口懑下。我愣了下,庞轲,这名字乍一听还真有些遥远。早已释怀的事儿————

我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举起酒杯朝他比了比也爽快的一口喝了下去,没说话,反正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是咱中国人的礼节,有人敬了你赔罪酒,你回了酒,就算尽释前嫌。我和姚夜的交谈一直都是用中文,他旁边的男孩儿肯定也不懂中文,明显坐了一会儿,就有些不耐烦了。姚夜也没有多坐,这两人也就只姚夜喝了那一口酒,连筷子都没碰就走了。我是吃的饱饱儿的,还怕流枷没吃饱,我说给他再点些他平时爱吃的什么的,他到虎着个脸冷冷一起身,“还吃,你又要惹事儿了,”转身就走了,搞地我莫名其妙,惹什么事儿?还又?我几时惹事儿让他碰着了?咳,麻烦孩子。无奈地摇着头,我打好包拎着菜跟着回去了。

我的镜子旁边贴着张海报,是《yossi&jagger》的电影海报,这是部酷儿电影,就是同恋影片,画面上,茫茫雪地里,这两个以色列士兵倒在上面绝望的亲吻。记得这是我和毛毛上大一时一块儿去看的电影,当时,咱俩都哭的淅沥哗啦,很感人,还有,就是觉得这两兵长的真好看。

是呀,好看的东西都能给人留下长久而执著的印象,我瞟了眼对门儿,那里面住着个好看的人,再想想刚才碰见的姚夜,也好看,目光回到镜子里,我也好看————突然发神经样儿的笑起来,好看的人容易惹事儿是吧?也许,刚才流枷说的就这意思。我没事儿,又刚喝了酒,脸蛋儿红滟滟,笑眯眯就一个人站镜子前胡思乱想想着好玩儿,心其实挺空,我很想念很想念家人。

人也许就是这样,以前,你没有,所以无所谓,我以前总一个人,没有家人没有亲人,所以过节什么的,也没那么重的愁绪,可现在你有最亲的人了,一旦尝到那血心疼的滋味,就不能没有了,总想念想念————

现在屋子里很静,就是因为静,所以更能够听见心里的声音。看着镜子里笑盈盈的人其实眼睛里水汪儿的,仿佛一挤,就会泪流成河————

“和三!”

突然听见有人叫我,我还愣了下,怎么————这么象冯予诺的声音?我呆呆看着镜子里不可置信的自己,难道想念的出现幻听了?

“和三!”

又叫了声。确实是喊我。我慌里慌张就跑向窗边去瞧,生怕是假的!

“和三!”

是他!是他!

我一时愣愣趴在窗户上,————傻了————

“是冯予诺吗,——你怎么真来了——-”我呆呆的,其实声音好小,他却仿佛听见了,在楼下站在车子旁只朝我招手,“发什么呆呀,快下来!”我笑地小酒窝里真能盛酒了,马上连外套都没穿就“咚咚咚”跑下去,

却,跑出楼道,看见小路上的那个小身影,————

我一下就定住了!我知道自己这时确实太文艺范儿了,可你怎么忍的住?眼泪,真的就那么一瞬掉了下来,你们看呐,我的小结衣双手捉着一支白玫瑰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葡萄黑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明亮,

我慢慢抬起双手躬着身子向她走去,她看见我,向我踉跄般地跑过来,我展开双手抱住她,

“妈妈,”

这一声喊地我心都碎了,我抱起她不住的亲吻她,“小宝贝儿,我的小丫丫,想死妈妈了,”结衣的小肥手却不住拉扯着我的耳朵,“妈妈,妈妈,”好象有些小不耐烦很急切要做什么,我笑着任她扒拉我的头发,“妈妈,妈妈,花,”我算明白小宝贝儿要怎么样儿了,她认认真真地把花在我耳朵边,好了才哈哈大笑,“妈妈,亮亮,亮亮,”我又呵呵笑地不住去亲她的小肥脖子,

一把抱起结衣向车边的冯予诺走去,他双手环臂靠在车旁,我抱着结衣又向他身上靠去,他假装“哎哟”仰头一叫,“天呐,我老婆又长胖了!”我拍着结衣的小屁股,“结衣,咬爸爸,咬他!”我的结衣立马象只小狗狗扒着她爸爸哇哇哇直咬,冯予诺埋在我颈项里直龇牙咧嘴,“这怎么得了,这怎么得了,小胖子真咬哇,”我呵呵笑地不知多开心,

“渺渺呢,”

“睡着了,在车里呢,”

打开后座门,我看见渺渺小小的身体睡在车塌上,我的渺渺这么小就看上去好有气质,她的睡姿就象个优雅的小灵公主,我忍不住坐进去轻轻抱起她,一碰她,也许是我的气息,渺渺本能地朝我靠近,好象快醒了,淘气的结衣就站在我身后双手框在我脖子上努力踮着脚想看我还在耳朵边的花,

“妈妈,妈妈,”渺渺醒了,也许是突然看见我,象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小嘴巴咧开张开手把我抱地紧紧的,我知道渺渺非常粘我,这一抱上不是一会儿能撒手的,我抱着她也直亲吻她的小脸蛋儿,“渺渺小丫丫,来看妈妈都睡着了,小懒猪,小懒虫,”渺渺小手贴在我脸上呵呵呵直笑,结衣在我身后也努力想往前挤,最后,干脆我躺倒在后座位上,两个小东西象以前一样完全趴在我肚子上呵呵笑地疯做一团,没一会儿,我就感觉这样受不住了,拜托,地方太窄,我这两小丫头到底是快两岁了,又长胖了些,我压地仰起头大喊救命,

“冯予诺!冯予诺!快救救我啊!两个小胖猪压死我了!”两个小坏蛋看我挤眉弄眼夸张的乱叫疯地更疯了,在我肚子上阪地更厉害,

冯予诺靠在车门边看我们三个疯地一塌糊涂,双手一架一个,把两个小坏东西放到前座站着,两个小东西扒在前座椅背上还笑呵呵地直望着我疯笑,

我完全没力气地还倒在后座椅上,头发都疯散了,不过可怜的白玫瑰还在耳边,估计脸蛋儿更红了,眼睛一定亮极了,因为里面除了欢喜还会有什么呢,

我仰视着冯予诺,这个此时给予我幸福的男人,

他也温柔的俯视着我,专注的望着我,虔诚,迷离,执著,

唇,多么美丽的唇,靠近,

贴上的那一瞬,我笑了,因为,尝到了世上最专注的甜蜜————

夜幕下,温暖的小车里,前座扒在椅背上的漂亮的两个小姑娘,见证了她们父母最情深的一刻————

《活色生香》主题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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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bs。kupig。cn/thread-10774-1-1。html

(这首我可找的n久哇,值得纪念)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春梦了无痕。

我知道自己很幸运,被这样一个男人抓住。

理想的男人,于女人来说,总得带着“父亲”般的威严保护,以及“儿子”般的依赖与调皮。有点坏,实质上是“伪坏”。其实我知道,冯予诺不是一点“坏”,在商界他是出了名的狡,有人还曾这样评价他,“无可救药的神经质,残酷的清醒,毫无节制的怪异。”看不出来是不是,这是冯予诺?是的,这是那个世界的冯予诺,在我的世界里,这只是个用他最温暖的手穿过我的骨头抚摩进我的心的男人。

“三子,你们家冯予诺眼光真他妈毒,伊奥图那犹太仔真是提琴弦上的魔鬼,完全萨拉萨蒂风格,那一上去,小佝偻背一驼,就如同大师附体——”毛毛贼滋滋给我侃的这人我当然知道,这可是最近音乐界最红火过瘾的话题了:伊奥图,是冯予诺从特拉维夫街头发掘的一个小提琴天才,这家伙,完全一混蛋,而且是那种越一本正经越混蛋的丫,他在台上演出,毫无站相,佝偻着背,还不时地爱歪动脖子,好象硬是让你们看清楚那上面有多少道疤痕。冯予诺也不客气,给他出的第一版辑名字就叫《无耻的混蛋》,真是相得益彰,不过,就这张《无耻的混蛋》那叫一个牛,全球疯卖780万张!

“所以,三儿,有声有色有混蛋,现如今捉准你老公的品味离大红大紫就不远咯,”

“我也没想大红大紫,”

“那你也得想得了?我现在算看清楚了,你老公只有看你的时候才是回归人的,其余,他那都是站在佛像上俯视!”

我笑地整个头都埋进被子里,

“和三!你今天上不上课?!”外面流枷在喊,我连忙爬起来并朝电脑里的毛毛打手势,“哎呀,少爷发脾气了,”

“你也是没出息,人家读书的比陪读的厉害,你简直就是给那陪读的当孙子,”

“那有什么办法,这孩子也可怜,”“可怜”两字我可不敢出声,用嘴型做给电脑里的毛毛看的,

“和三,我跟你说,你就烂用你的同情心吧,我用我不亚于你老公毒的眼光告诉你,你身边这就一只小白眼狼,你小心点儿!”

“我会小心的,嫡福晋,您大安了!”我假把势甩了她一个媚眼,手提一合,拎起包就跑了出去,果然,流枷已经不在屋里了,大门大开,少爷真生气先走了!

和流枷一前一后走在校园里。流枷是个相当好看的孩子,他又有那招人垂涎的气质范儿,是有点给我添麻烦的苗头,最近,已经有人来向我打听这孩子了,比如,那歌剧专业,我的理解是,他就凭这张脸,什么都不唱,在舞台上都能占一席之地。可显然,我不敢对少爷言语,人家是给你们跑龙套的主儿?我怕他那杀得死人的毒眼咧。

“流枷,你看,你整天这样跟着我,也挺没意思的啊,”

呸呸呸,咱还是管不住这嘴,还是想“谏言”,

他突然站着不动,望着我,望的我那个心虚——然后,人就笑了,,你说你一孩子笑地这招人——我更不敢看他了,俗话说的是准,越美的越毒,

“你看着我!有什么就直说,”

我恨的是有些咬牙!他爽快的倒象我真是他孙子,

我一抬头,也看着他,——不说了,我还!继续往前走,一转身,就笑地象朵花!不用看,少爷准气死了!

流枷不是那种生气了就对你大吼大叫的主儿,人家生气,就和你犟着,然后想着法儿会在别的地方成百上千倍的找回来,有时候,甚至是非常之无理取闹法儿!就象现在,——

我突然感觉脖子上被人死死一框,人接着就被拽着往后坐了下去,大马路上啊!大马路中间!流枷从背后一手拐着我的脖子,一手反拷着我的双手坐在我身后,“不说,我们就这么坐着,”他在我身后说的非常平静,

我难堪地快疯了!这孩子是真用劲,我被他反戬着胳膊都要脱臼了,“我说,我说,”他立马放手,站起来瞪着我,“以后打我坏主意就直接说,别象刚才那样一个屁都不放转身就走,你那样很招人厌!”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这才是反咬一口的祖宗!少爷脾气,少爷脾气,本小姐见教了,见教了!

出乎意料,流枷接受了歌剧专业的邀请,在他们的月度舞台剧《新月》里站个小位。没有一句台词。

这就是目前我还欣赏这个孩子的地方,他答应过的事情他会认真去做,很敬业,流枷每天都按要求去排练。

《新月》是个关于吸血鬼的故事,欧洲人都挺迷恋这玩意儿,据说歌剧专业每年都会推出一部这一类的题材作品。流枷在里面就一场戏:血色月光下,一只幼年吸血鬼如何完成他的第一次屠孽。私底下,我认为:流枷这小变态足以胜任。

我和他约好,这几天他先排练完他过来找我,我先上完课我过去找他,不过,从他去排练开始每次都是他先完,我还没去过现场,今天咱拔了个先,就晃了过去。

舞台布置的有够华丽,音响效果也超好,起码,我站在一旁欣赏的这一小段感觉挺享受。四处看了看,流枷坐在幕布边的木箱子上依然玩他的游戏呢,我笑了笑,在这繁华的场景下他到彻彻底底是个局外人。

“永生与死亡,爱与欲,恐惧与欢愉,血与灵,黑暗与光明,美丽与丑陋,孤独与安慰——-”我故意憋着歌剧那气儿直着腰板儿在他身旁坐下“唱”道,少爷只睨了我一眼,不过,唇角也象渗点笑意,“你傻不傻,”

我下巴往舞台上点了点,“怎么还没到我们家流枷殿下的戏,让咱开开眼呗,你假牙呢,”说着,我侧头弯腰就去看他嘴,他冷冷地把我凑上去的脸往旁一推,挺嫌恶样儿。我呵呵笑地本不和他计较。

这时,舞台的灯光突然暗下去,耳旁响起熟悉的旋律,是《卡门》中著名的咏叹调《爱情象一只自由的小鸟》。

只见舞台上站着个长裙曳地的女孩儿,漫不经心地哼唱起这支小调,渐渐变为快板,伴着节奏迷人的曲子边歌边舞起来。女孩儿非常漂亮,特别是舞蹈时的神态姿态,完全把卡门豪爽奔放而富有神秘魅力的形象展现出来,一时,台上台下口哨叫好声一片。看样子,这里的氛围和咱们武音时也挺象,排练间隙,大伙儿比个才艺取个乐。

女孩儿随后又唱了一段儿,是卡门在引诱唐。豪塞时另一个著名的咏叹调,旋律热情而又有几分野气,衬着女孩儿越发艳丽醉人。这算把全场搞沸腾了,都是欢呼声,我也诚心的拍着巴掌,突然想起毛毛,又不禁笑起来,“这要是毛毛在这儿,指不定会夹着美钞塞那女孩儿裙腰上,呵呵,”

佛祖明鉴!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好不好,你知道我旁边那小变态————

他,他真的夹着美钞就上去了!

我永远记得那天好不好,我个脸通红,目瞪口呆地,不!全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咱们家这小变态手拿三张百元美钞一本正经走到那女孩儿身边一本正经一张一张塞到那女孩儿裙腰上!

从此,流枷出名了。

流枷出名了,因为他那塞钞票的作为实在轻浮,还因为,被他塞上钞票的,也是个不好惹的。

itgirl,1927年英国

小说家elinorglyn用“itgirl”形容电影《it》中的好莱坞影星crabow,后来“itgirl”逐渐被人们用来形容极富感、品位及格的名人明星,包括比如twiggywson、katemoss。在柴院,凯拉。杰里帕斯卡就是一不折不扣itgirl。

听完种种别人对这位“凯拉公主”的转述,我发现,这位女孩儿有点象奥黛丽。赫本、杰奎琳夫人的综合,风格是完全的高品位,对自己所呈现的一切很清醒,也不会太过度。通常这种典型富豪阶层文化中成长起来的女孩,她一方面非常甜美可人,喜欢用拉帮结派的方式以示气度和友好,很受男生的欢迎,但流露出的耀眼的傲慢却令许多女生望而生畏;一方面又更保守传统且脆弱,象温室里的花朵,活在权威家长的影中,想反抗又不得法,因此变成她有着严重的完美主义偏执,比如会说流利的法语,考试成绩全班第一,不能有失败,一旦失败可能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一早上的《蒂凡尼早餐》。

这样的女孩儿对于我而言,是完全天外仙女儿,她在生活中就象个戏剧皇后,一切表情和情绪都显得夸张且不可理喻,但同时她又有点冷酷,会耍小心机——当然,这些感受都是切身领教过后才体会到的,所以,后来有人称我的结衣渺渺是itgirl,我是非常反感的,因为曾经和这类人的接触并不愉快。

当然,初招惹上这个女孩儿时,谁会料到今后发展,当时只自我检讨,流枷是做过分了,再怎样讲,把钞票塞在人家身上的举动那样的场合里都是极不礼貌的。可流枷是不会在乎分毫的,他绝对是那种想做就做,做了就做了的主儿,我呢,说实话,当时确实尴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流枷塞完钱后拉着我就走了,我着鼻子觉得自己和他一同做了靶子。

我的老祖宗告诉我人本善,所以压这件事儿过后我也真没放心上,只是回家着腰好好教训了顿流枷,他坐着那儿听我说也不做声,我自认为这孩子态度良好也就没有下文,可鬼知道这孩子是真听你说呢,还是欣赏着玩儿你说教的模样呢!

这件事儿说给毛毛听了,那小娘们儿一拍大腿,说了声“好样儿的!”她说她要对流枷另眼相看了,这孩子变态的有格,合她口味,我笑地颇为不正经,“一丘之貉”做结语。

流枷是出名了,因为至少现在在柴院,许多人都知道有个中国女孩儿带着个陪读叫流枷,这小子要在歌剧季度大戏《新月》中饰演一个残忍的小吸血鬼,只知道喝血,然后,微笑地倾国倾城。

路上,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走廊上,远远会听见议论的声音里蹦出个不标准的“流枷”的发音,

餐厅里,会有人对我抱以微笑,因为,我身边坐着的斯斯文文吃着饭的流枷,——————

我放下碗筷,一手支着脑袋睨着他,

“啧啧,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咧,”

他睨我一眼,颇为冷淡,依然姿态优雅地吃着饭,依然,挑食,

“流枷,你是不是什么事儿都敢?”我承认自己很无聊,人不说“物以类聚”,我和毛毛关系那铁绝对是有原因的,

他小皱了皱眉头,连这么一小皱都那样贵族,“有什么敢不敢,只看值不值得,”

“您的值得是指——-”

“我高兴我就做,”多狂!我也就不吝惜自己的无聊了,

“那好,我现在先给你讲个我才收到的短信,你就现在吧,就这儿,你大声再给他们讲一遍,就用中文吧,这话儿用别的语言讲就没意思了,”我挑头儿比了比此时餐厅满座的人们,眼睛里绝对坏水儿,

流枷只斜睨着我,“恩”了一声,眼神也颇为不屑。我见他应下了,就开始声色俱佳地在他耳朵旁说起来,

“话说啊有个结巴连长给战士们起歌:‘日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们跟唱:‘日日日落西山红霞飞’,排长忙喊:停停停!不管连长日几下,你们只能日一下!”

流枷同志绝对是迷糊的,这都什么啊!可人记就好,说话也算数,小变态真的站起来口齿伶俐的大声的,且,一本正经地,完全重复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掉!

你们真该来看看这时的情况!我趴那儿笑地肠子都要打结了!

当然大多数老外都听不懂中文,可突然这么个漂亮的男孩子站起来大声说一串话也够让人吃惊的了,还不说那有少数几个懂中文的————哈哈哈哈,有人到嘴的东西都喷出来了!

不过,最过瘾的当然还是我了,您就想想嘛,这样个孩子站起来一本正经字正腔圆儿地大声讲着这么个黄段子,————咳,我检讨,咱确实有够无聊,呵呵。

我确实笑地很开心,也好久没这样开心了,想我和三这小半辈子一直在校园驰骋,身边尽是能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的人物,如今来到这柴院人生地不熟着实憋屈了。好久没这样畅怀的笑了,好久没这样“泛着坏水儿”“昧着良心”“把快乐建立在人家痛苦上”笑了,我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长长呼出了那口憋闷之气。

流枷人是咱样的怪啊,他当然知道自己被耍了,可看上去也算心甘情愿,他静静地盯着我,眼神出奇的静谧柔和,“你21岁吧,”他突然这么问,我点点头,“怎么,不象?”我歪头问他,他摇摇头,也象我样儿一手支着脑袋睨着我,“你多大嫁给的冯予诺,”“20”,我没多想就答了,我看见他仿若了然的眼光就知道自己嘴快了,有点不自然地咬了下唇,“这就对了,”他还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结衣和渺渺不是冯予诺的吧,”顿了下他又说,“我就说你一定很招人,”我有点生气,可确实心虚,又有些着恼自己,说你去算计这小变态干什么,看,他总会想办法给你找回来吧,

我安静地拿起勺儿意味阑珊地舀着汤,小变态还没复仇完,“她们的亲生父亲是谁?你以前还招惹过不少人吧,”我喝着汤没理他,可就那么一瞬脑海中突然浮现————

“姑娘很有异缘,”

“漂亮女孩儿都有异缘,说点儿新鲜的,”

“招太多桃花也不好哇,伤人的心呐,你这辈子注定要欠着两个人的,你快活了,他们不容易呐——”

眼睛涩涩的,心就磨折着:怎么了,怎么了,我快活了,他们哪不容易了,哪不容易了————

我也不知道掉下了眼泪,还是小变态扯着我的胳膊,“诶,诶,你哭什么,诶我说你哭个鬼,”我怔了下,一手胡乱抹了下脸,“我没哭,”挣开他的手,继续舀汤。小变态一直搁旁边看着我,有少许不安,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两个人都不说话。

“流枷,”突然一道不标准的中文加进来,我抬头看向对方,一个欧洲男孩儿站在我们桌前,他身边,站着一个漂亮女孩儿,此时正带着友善温和的笑容看着我们。是她,被流枷塞上钞票的“凯拉公主”。

“走开!”结果流枷突然极端的不礼貌让对面两个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我连忙起身,“对不起,他才吃了辣椒,你们,有事儿?”

男孩儿朝我礼貌地点点头,然后一窜语言从嘴里美丽的流泻出来,法语是好听,可惜,我听不懂,没办法,我只有看向小变态,推了下他,他到望着我,“你不哭了?”

“我没哭!”我真有些着恼了,心里绝对是下定决心,今后,就是再无聊,无聊到自己去抓耳挠腮咬指甲也绝对不去算计这小变态了!

他微笑起来,抬头望着我,“他们说歌剧专业每季度舞台剧结束后都会有个特别表演时间,今年他们想邀请你去助演,听说你们中国艺术璀璨,他们想开开眼,”

我听完小皱了下眉头,却立即转头礼貌地看向男孩儿,微笑着点了点头。

男孩儿微笑着对我说了声“谢谢”,凯拉公主也教养优雅地朝我微笑一点头,两人离开了。

我咬着唇坐了下来,心里琢磨着:既然他们特指了是中国艺术,就是说我不能去拉琴,跳我拿手的现代舞也不好,那表演什么好呢?任务艰巨哇,可不能在这些老外面前丢了咱老祖宗的脸哇!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我让毛毛从国内给我邮寄来一只唢呐开始天天在家里练习。我和毛毛大一时都选修过民族器乐,琵琶、二胡都会,不过技艺都不,当时也就图个新鲜。

我选中唢呐,是因为我觉得唢呐有气势,一吹就有那个尘土飞天地摇的感觉,我选了曲悲亢提气的《满江红》。

冯予诺过来时我正在镜子面前矛着劲儿地吹,结衣一进来就贴着我的腿两只小手高举着要我手里的唢呐,我还撩她,故意把唢呐也举地高高地不给她,结衣要的更起劲,

“怎么又玩上这玩意儿,”他过来抱起结衣帮她抢我手里的唢呐,我哪抵地了这阵势,把唢呐塞进了结衣怀抱,结衣抱也抱不住,她爸爸帮她托着,小家伙笑地口水都流在上面了,我上去故意象赌气似地咬了口结衣的小脸蛋,然后心疼地从冯予诺怀里接过我的渺渺小公主,“我的小乖乖,怎么越长越漂亮咧,”“妈妈,”渺渺甜甜一叫,我心就酥了。

“歌剧专业请我助演,我决定玩这,帅不?”我着唢呐靠进他怀里,他抱着我的腰头枕在我的肩头,“是有些小帅,那天表演别忘了再在头上系个白毛巾可更帅,”我一听立马回头,手挤上他的脸挤成个鬼脸,“你怎么就这么了解我咧,我真这么想的,”夸张地笑嘻嘻地还在他脸上一阵乱揉,他贴上来吻住了我的唇——

“三儿,下周末我们去小樽好不好,你不总想去看那里的八音盒和玻璃品吗,”他抵着我的唇呢喃出语,气息亲昵温暖进我的心,我更搂紧了他的脖子,“我还想去泡温泉,要是下个周末那里下雨就好了,在雨天泡露天风吕,雨打在脸上冰冰凉凉,但是身体却暖和无比,那种感受一定忒过瘾,”我开始异想天开,谁知他狠狠啄了下我唇,笑地不知有多兴奋,“那有什么难,我让它下雨不就行了呗,”我咬着唇呵呵直笑,有什么怀疑呢,我相信,这个世上,只要我能想到的,他都能为我办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我喜欢搂着他的脖子只小声喃喃,“怎么办,冯予诺,你爱惨我了,爱惨了,”他会覆盖住我所有的气息,那样情深悠远,“是爱惨了,爱惨了——”这是他的心,我的福。

我确实挺向往小樽,那里至今还保留着100多年前最早的老街,最原始的运河,还有一家最长的冰激凌店。那里是一个被罐装的不变质的城市,也许我们的向往之于此,是想,即使情感有朝一日被纠缠被活埋,但依然奢望能够有象这样被罐装的不变质的永恒。由于对下个周末有这样一份期盼,这一周我过的都蛮愉悦,虽然依然是枯燥孤独的上课、练习、专注琴谱————

《新月》的巨幅海报是上周就张亮出来的,本周三晚在学院小剧场正式拉开帷幕。离家前,流枷发现我手里握着唢呐站在镜子前一动也不动,

“你在干嘛?”

“它高不足尺,叶疏花迟。云缠它,雾迷它,雨抽它,风摧它,霜欺雪压,雷电轰顶。然而,它并没有被征服。它不低头,不让步,于数不尽的反击和怒号中,炼就了一身铮铮铁骨,凝聚了一腔朗朗硬气!一次次,它在风雨中抗争呐喊;一回回,它把云雾撕扯成碎片;它以威严逼迫霜雪乖乖地逃遁;它以刚毅驱逐雷电远避他方————”

流枷看着我振奋激昂地一腔热血,走过来拉住我的胳膊,“你到底怎么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他,甜甜一笑,流枷有些愣,“我在积攒情绪,我今天一定要把这曲《满江红》吹的悲转久绝,壮势如山,不能让你们这群洋鬼子小看我们。”然后挺直着腰杆走出去,

“冯予诺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祸害!!”身后我听见流枷的怒吼,我笑地春光灿烂。

我坐在抬下静静欣赏这幕魔鬼史诗,却在想,吸血鬼这个题材确实饱含了太多的矛盾情结,它妖异的光芒如此引人,却始终成不了大众的主流,它是最与众不同,又是最容易被滥用的题材。这幕《新月》亦如此,当青春、异色成为了包裹着吸血鬼的华丽斗篷,它的灵魂是否已经死去?抑或还会重生?

可不管你思考的再严肃,无疑,这部歌剧是赏心悦目的,里面有太多令人折服惊艳的元素,流枷亦属其中之一。这小子不动声色的将混乱、癫狂、瘾欲、挣扎用他锋利的牙齿撕扯在众人面前,你觉得窒息,为他的残忍,为他的鬼艳,为他隐秘的脆弱。我不自觉了耳朵,微笑摇头,这小子将后来为祸人间呐。

轮到我上场了,主持人简洁的介绍了我的姓名国籍专业,这个余兴节目在强大华丽的舞台显得格格不入。我昂扬着身态走上去,就象自己曾经登上过的每一个舞台,自信而专注。

一杆唢呐,一曲《满江红》。那悲壮而旷的旋律在深秋的晚上,格外的凄伤,它如一个哭泣的汉子,述说着醒悟与命运,肠断声声,在夜里冲荡着————这是另一种不同于他们异色的妖艳。

唢呐声息,我握着它啜着气站在舞台中间,象一抹艳红的蔻丹。

我知道他们都是屏着息的听的这曲《满江红》,我知道他们被我征服,可,当一把把纷乱的钱币向我身上砸来,我依然能清醒意识到这是场残酷的游戏,原来,祸埋在了那三张百元美钞。

他们或许相当欣赏你,他们或许为你折服,可,他们不会忘记这是个谋,他们依然起身为你鼓掌,他们依然讥诮地将钱币砸向你————

钢币砸在身上生疼,可我站立在那里依然纹丝不动,也许这是我第二个不堪的舞台经历,所以震撼没有之前第一个那么大,也许,当一个人完全孤立无援身处一个显眼处被如此羞辱,心已经麻木的不知何为何,我依然站立在舞台中央,身型挺直的象个战士。

“它高不足尺,叶疏花迟。云缠它,雾迷它,雨抽它,风摧它,霜欺雪压,雷电轰顶。然而,它并没有被征服。它不低头,不让步,于数不尽的反击和怒号中,炼就了一身铮铮铁骨,凝聚了一腔朗朗硬气!一次次,它在风雨中抗争呐喊;一回回,它把云雾撕扯成碎片;它以威严逼迫霜雪乖乖地逃遁;它以刚毅驱逐雷电远避他方——”

流枷上来牵住了我的手拉着我走下去,每走一步,我受伤的心就会惊振一分!我抬头看着前面拉着我的这个男孩儿,他,他竟然记得!竟然一字不差的全部记得!

顾不上伤心了,我想这个孩子真是妖变的。

“美犹如盛夏的水果,是容易腐烂而难保持的。世上有许多美人,他们有过放荡的青春,却迎受着愧悔的晚年。因此,把美的形貌与美的德行结合起来吧。只有这样,美才会放出真正的光辉!”

我故意在家把网上下载来的这段培的话很大声读出来,眼睛还直瞟流枷的房间,是的,我就是读给他听的,

你看多让人担心,那天他把我拽回家,我是一直沉浸在复杂的情绪里,是一会儿想着他们朝我身上投硬币想着气,一会儿脑子又转弯儿不住啧啧称叹:你说流枷那记咋就那扎实咧。一回家我就关门人一头扎进被子里,觉得窝囊难受难受窝囊——这时,他敲我的房门,

我沮丧地去开门,看见男孩儿双手在裤子荷包里表情非常严肃,

“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冯予诺。”

我一愣,随即白了他一眼,“我还不至于那么没用,”

他点点头转身就走进他房间去。我看他情绪是越想越不对头,就跟着他,

“流枷,我警告你,这事儿就到此为止算了,你别找事儿!”

他不理我继续往前走,我跟着走进他房间,他坐他笔记本电脑旁开机玩游戏还是不理我,

我无可奈何,坐他身边看着他,语重心长,

“流枷,我知道你也替我不舒服,可,这事儿咱也有错儿不是吗,别闹大了,这次听我的好不好,”

我看着他,半天,他“恩”了一声,眼睛却始终看着电脑,

我又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叹了口气走出他房间。

这心从此就忐忑上了。你说他存着报复的心吧,他应了我一声,而且这几天表现的也挺平常;你说他放弃了吧————啧,就觉得不放心。所以,我天天是想着法儿地劝他,你说,这孩子你又不能摆明着天天说这事儿,你说多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你当你小丑样儿,我呢,人又贱,这事儿搁心上不想着劝劝他又不舒服,于是,这不,我都快神经质了还专门上网找些劝人宽容美德的格言装相儿嚷他听。

其实,后来回想过来,我这是还不够神经质到底,应该啊,你明知这孩子是个不罢休的主儿就该当机立断!可,如何当机立断?送他回法国?这当时又怎么可能!谁会料到流枷这孩子胡做非为到那地步————咳,这都是后话了,后话了。

这周末如约和冯予诺去了小樽。

尽管没有雪,天气依然寒气袭人,各式用日语大书着的“拉面馆”和“居酒屋”的酒幡在灯火阑珊的夜色里飘扬,居酒屋里透出来的温暖灯光就成了最大的诱惑。我们一家推门进去,看见的都是清一色西装笔挺的上班族男人,在这里补偿中午被一碗拉面一杯冰水虐待了的胃。咱一家四口还两个小不点儿显得格格不入,不过,谁又在乎,来了,就什么都感受感受嘛。

结衣和渺渺已经快两岁,都培养了非常好的用餐习惯,老板娘很热情,给两个孩子用小凳垫高了座位,两个小女孩儿安安静静地用勺舀着特意给她们做的荞麦面汤,因为她们在听歌,是的,这里有个男人在低声唱歌,唱的歌像冰下沸腾的水有种压抑的激情,我也在听,也喜欢看那老板娘的一举一动,日本女人特有的温柔眼风看起来动人得很,很容易让浮躁的心迅速得到抚慰,我还想,当初川端康成是不是就这样轻易陷落在雪国女子的眼风里?

冯予诺却一直在看着我。

“你是不是有谋,瞧你那坏笑,”

“什么眼神儿,我这笑叫坏啊,这是深情知不知道,”他体贴地给我捻了一片芦笋,

“和三,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他放下筷子望着我说,我顿时满脸迷惑,我也算是个细心的人呐,咱家的好日子都记得倍儿清,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的生日,结衣和渺渺的生日,我的生日————我挺直腰望着他摇头,“都不是,”

他望着我笑了下,好啊,神情竟然有些羞赧,这是我们神通广大的冯少?

这确实是我们神通广大的冯少!他从脚边提起一个包儿,我早上就发现这个包,当时还奇怪他装什么呢这个大个包儿,他就那样一下子塞进我怀里,我人接着都一仰,要以前他早护着了,今儿个到看都不看我,继续拿勺转他碗里的汤,这意思,好象就是不好意思?

我狐疑地拉开包,先是一愣,里面是整整一包信封,一摞螺,我拿出一打————“和三收”“和三收”“和三收”全是“和三收”!我看见落款全是“冯予诺”——

“这是——-”我愣愣望着他,

他看我一眼,又垂下眼,好半天,

“这是我给你写的,”他停了下,“写的情书,昨天整整一千封,其实,”他竟然咬了下唇,虽然我明明知道这是他在想怎样措辞,可真的,这个动作太可爱了,太可爱了,我望着他的唇竟然出了神,可他说的话依然灌耳捣乱着我的心智,“你接受我求婚第二天我就开始写了,刚开始写了是准备邮给你的,我那段儿写的特勤,一天有时候三四封都有,天天投进我们公司附近的邮筒里,可是后来我发现怎么你接着信都没有反应,我也没好意思问,直到有一天,”他自己笑着摇摇头,“我那天正准备把信投入那邮筒时,有个邮差过来跟我说,‘这邮筒已停止使用三年了,你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哇,他打开那邮筒,里面都有一百多封了————后来,也像写习惯了似的,你去米兰,我写,你先去法国,我也写,我出国工作,也写,所以,那里面有些也是各个国家的明信片儿,我反正就想着,给你写点东西就象你在我身边似的——-”

我还盯着他的唇,————你说,你说,一个女人,她的老公为她做了件这样傻的事情,她能,她能,怎样————

我抱着个大包裹走过去,象个孩子坐在他腿上,头靠在他肩头,眼睛红通通的,“怎么办,怎么办,冯予诺,你爱惨我了,爱惨了,”吸吸鼻子,我真要掉泪了,“爱惨了,是爱惨了,”他搂着我,唇抵着我的额头,“三儿,我这样都觉得不够——-”他埋在我的颈项里,声音闷闷地传来,我都感觉颈项里一股热流,是他的——泪————

“三儿,我们知道予诺是真的喜欢你才会这样改变。予诺是个很有个的孩子,他从小就很独立,很有自己的想法,可是,我们其实也知道,这孩子也认死理,执著的很,他认定的,等多久他也会等,能守住的,他也一定会守一辈子,既然他认定了你,他一定会认定你一辈子,疼你一辈子,———”

是啊,一辈子,一辈子,这样的男人,一辈子,

转身,我抱住了他,紧紧的,

这是我的一辈子。

(不出意外,我开始恢复一日一更,有时多有时少,尽量保持速度。拜托,我再次被英语折腾了将近两个月,终于过去了!

另,解释一下上面一幕,你们看得出吗,其实冯予诺对和三是很没有安全感的。

另二,这文是蛮长,后面情节也蛮多,不过我不想紧拖了,下面的,一鼓作气。

另三,米旆和减元戏分还没开始咧,惦记他们的,等着看吧。

另四,我发现留言的越来越少了咧,很郁闷,同志们,给点儿吧。

另五,最近不敢写h,和谐嘛!

另六,上面情节请配合此歌,————呵呵,对,又是花,http://。kupig。cn/album/1322/8。htm

vanitraineedyou

我觉得此歌蛮适合冯予诺滴。)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读这段,”

“那匹马驮着

龙幡风逸

整个夜晚被悲壮照亮

斜在身上的那枝锈箭

也被血浸透

爱人啊,你在何方

这时刻多想得到呵护

我跌下马

马尾却在泪脸上轻抚

我想那是你披散着的黑发

盖住了我的膛

亲吻那染毒的伤口”

如果蒙上眼睛只听声音,真的没有女人能逃脱这个男人。冯予诺的声音曲线富于变化,呈现出优雅的河谷和经年的沙化地带。

我一封封抽出他曾经的心事读给我听,他抱着我也宠腻地照办。我的两个小丫头对面坐着依然听话,老板娘拿出日本传统木玩kokeshi给她俩儿,小女孩儿对着这些致鲜艳的小木偶玩地不亦乐乎。

“读这一段,”

“千山万水,千山万水,去和你相会,这种事,只有我能做到!”

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

我点住他的眉心,

“你个妖,”

不是妖是什么!不是妖他怎么能就这样捅进我的心?上面这句话是我最钟爱的影片《阿黛尔。雨果的故事》中的最后的一句台词。阿黛尔。雨果是文豪雨果的女儿,痴恋一个英**官,只身追逐他去往遥远的美洲,放弃掉一切———地位、尊严、青春,只换来心上人的冷眼,最后沉浸在痛苦和幻想中神失常。我钟爱这部影片,因为阿黛尔的执著痴狂,“千山万水,千山万水,”人生能有多少个千山万水,又有谁能为你跨越追寻,“只有我能做到!”这是何等的情殇!

他吻了吻我的额角只是微笑没出声。

“冯予诺,我不会是那个英**官。”

他把我抱地更紧,在我颈项里点了点头。

他就这样一封封给我读着他的心事,我也就这样一封封感受着他的心事,有笑,有泪,有嗔,有怜,在小樽的冷夜下真像停住了永恒。当然我们还聊到了许多,象我们的小女儿们,

“冯予诺,你在家可不能再让冯结衣忽悠过去了,——-”

冯结衣个小败儿,这么小就学会忽悠人了,幼儿都喜欢吃冷食,她也不例外,每当她手中拿着一雪糕就开始例行的忽悠了。她把雪糕先举到爷爷跟前,“爷爷吃一口?”爷爷马上说,“小乖乖,爷爷不吃,”她马上转向说,“吃一口?”当然也马上,“好宝宝,不吃。”屋里多少人,她就会拿着这支雪糕忽悠多少人,故伎重演。

我后来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拼尽全力咬下她手中雪糕的大半支,由于牙疼,半边脸都麻了。结衣抽回手时,雪糕只剩下一小节挂在把上,她先愣了一下,然后“哇”一声哭得惊天地泣鬼神,从此以后,再也不拿雪糕忽悠我了。

“冯予诺,你发现没有,我的渺渺有神——-”

和渺渺是个小仙女。那次我在家练琴,她趴在窗台上,突然伤心地大叫,“妈妈,花灭了!”我听了马上纠正,“不对,应该是‘花谢了’,不是‘花灭了’。”和渺渺坚定地抗议道,“花真的是灭了,花就是灯!”我愣了下,既而,是深深的震撼!可不是吗,在渺渺的眼里,灯是有生命的,花是有生命的,儿童的言语所幻化出来的世界是成年人从未想象和经历过的,这一世界不是他们创造出来的,而是直接遇到的,随处都可以遇到的。在和渺渺的眼里,一切都是有诗意的。

也许是发觉了我们在谈论她们,而且好象是贬低了自己,冯结衣抬起头瞪了我一眼,我不示弱,瞪了回去,结衣嘴巴一撇又把头低下去继续摆弄她的木偶娃娃,态度颇为不屑。冯予诺笑着只掐我,“看你,连冯结衣都瞧不起你,”我呵呵傻笑。

我们要离开了,冯予诺把两个孩子抱下来,

“结衣,渺渺,你们玩了阿姨那么长时间的木偶,是不是要去谢谢她,”他蹲在地上把两个孩子框在怀抱里问,

结衣左手拿着只木偶,渺渺左手拿着片她爸爸才给她们拾的红叶,———是的,两个孩子都是左撇子,南方有人迷信说“神仙怕左手”,呵呵,我到不愿神仙怕两小丫头,只盼多保佑保佑她们吧,————两孩子稳稳地向老板娘走去,我和冯予诺拿着外套笑着看她俩象两个小淑女微笑着捻起右边的小裙摆向老板娘鞠了个躬,“谢谢您!”“您”还有很重的京腔儿,这是她们爷爷的影响。

两个小丫头淑女的谢完了把个老板娘逗地比花笑地还艳就转身跑过来扑到冯予诺的腿旁抱着,一边一人抱着他一只腿,两小人自各儿也呵呵笑地不知多高兴,渺渺还淘气地朝我挤眼睛,结衣鼓着嘴巴只拿下巴磕她爸爸的腿。我也上去抱住她们爸爸的腰,冯予诺一时被他家三个女人缠着象颗树,

“好了,行李都带齐了,撤!”冯予诺还要侧身就走,我和两个小丫头抱地更紧,疯地更厉害,一酒屋的人都温暖地看着这家子嬉闹融融———

“和三,”

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女人喊我,我一扭头,幸福的笑容还漾在脸庞,却见到对方的一瞬,愣住了。

(看见大家踊跃留言,咱眼泪那个哗哗啊!谢谢了各位!

另,冯予诺与和三肯定已经那个了,只是由于“和谐”,我没写,呵呵。)

“三儿,我们在外面等你,”

我点点头。冯予诺有礼地向对方微微一颔首然后抱着两个孩子先出去了。

她也一直看着他们出去。她,减元的妈妈。我很意外在这里碰见她。

她显然也意识到我的意外,笑了笑,依然那样高贵淡雅,

“我父亲在这里疗养,他很喜欢这家的烧酒,”果然,我看见外面停着辆轿车,外面站着位状似警卫员的男人,

“阿姨,您好,”我微笑,如前两次和她碰面一样,不卑不亢,

她也微笑点点头,

“那是你的孩子,很可爱,多大了,”

“快两岁了,挺调皮,”谈到孩子任何一位母亲的心都会柔软。我相信自己这时一定笑地很温暖。

“你现在还在读书?”

“恩,在乌克兰读硕士,”

她又点点头。

说实话,这样的寒暄实在无意义,我和她并不熟悉。不过,因为她沉稳高贵,我又没心没肺,————我确实没心没肺,我当然清楚这是结衣和渺渺的亲,可我当真就是波澜不惊,她和我就是陌生人。不过人家主动和你打了招呼,你应该有礼貌地去回应人家。仅此而已。————所以,即使尴尬,但并不显形。

“我们现在下山,需要载你们一程吗,”

我和冯予诺这次是特意驮着两小丫头徒步上的山,因为想好好看红叶。当真是进山愈深,扑面而来的红叶会越来越拥挤地漫过眼睛,刚刚开始还是两三棵地挣扎在白桦林苍白的躯干间,惊鸿一瞥里来个凄艳的亮相,到后来,大面积的深深浅浅的红开始在每一个触目可及的山头上肆无忌惮地燃烧,烧得心也跟着狂野起来,连我的结衣和渺渺都张着小嘴巴看得眼睛不眨了。所以,我们没开车上来。

“谢谢您,不用了,两个小丫头一边下山一边还有得玩儿。”

她点点头,我看见她又看向窗外正缠着冯予诺疯玩的两个小丫头。

后来我们有礼的分开了。

回程时,我环着冯予诺的手臂突然笑了,“冯予诺,你知道她是谁吗,”

冯予诺看了我一眼,也笑了,不过却说,“和三,算你还小有良心。”

我笑地更温暖,把他环地更紧。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这样讲我是夸奖我呢,夸奖我————是啊,我现在真的能毫无芥蒂的、毫无保留的和他谈起过去,我能轻松地问他“你知道她是谁吗”,————

似水流年,也许流走的过去、印刻的年轮终究只会成为自己成长中的一笔,好好经营现在和未来吧。

流枷这段儿很温和。小变态好象在修身养,他几天前还被他父亲接去北京在恭王府看了场昆曲,回来就问我,

“中国人说‘狐狸’是不是个坏词儿,”

我一愣,饶有兴味儿,

“谁说的,传说中一个优秀的狐狸需要千年修炼,首先要学外语,先学会四海九州的鸟语,接着学说人话,大约需要五百年。然后要学美容,为自己修炼出一个美女的形状,这期间还要修德————多不容易。”我头都不抬,一顿胡侃。

“那这么说,你就是个狐狸,”流枷的不善马上流露出来了,我也不在意,致一笑,“你这么说我,我也荣幸。你知道,美女的天敌是时间,时间能让任何美女变成老妪,可狐狸——”我还歪头象回味了一番,“古董级的骂词真是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一直延续到今天,让人觉得真有一股灵气附在上面,让它永远不老。”说完,我自己都觉着自己的辨证思维非同凡响,又望向他,甜甜一笑,“你也是狐狸。”流枷不耻哼了一声,走了。

这几天下学一回家,流枷都很乖地呆在自己房间里做画。两年前就是我生孩子那天他曾经一把火把自己所有的画都烧了,现在重拾画笔,才真让我看到这孩子惊人的天分,以及,惊人的前卫:活色绝对生香。

他这么小的年纪,感态度却极为索引派,能通过一些隐讳、抽象、扑朔但不迷离的象征物体来表示自己暗示的格调。他在图纸上利用光与影的暧昧描绘了一张女人的红唇,红唇中卡着一只男人骨结分明的中指,————我看了脸都要红,人家的诱惑玩地多高级,三点皆无表现,却充满着赤裸裸的意味。我记得我当时是睁大了双眼看我身边的美丽少年,他象瓷玉一样祥和平静,优雅开口,十足法国范儿,“你其实一直瞧不起我是不是,”我能点头吗?也不能摇头,因为,我确实一度认为这就是个被奢侈骄纵出来的孩子。

可我也没说错,这孩子又何止是任一点?你永远跟不上他的思维变化。

那天回家,我收到一只邮寄给我的盒子,我以为是毛毛又邮什么好玩的东西给我了,打开一看,“狐狸收。”我明白了。

“流枷!这怎么回事?”我喊,

那边他的房间,“穿上!十分钟后直升机过来接我们!”他在那边喊,

盒子里躺着件衣裳,说实话,打开第一眼我就爱上了。jilsander,小桃总说它的掌门人rafsimons擅长贯彻品牌简约主义,说的没错,这件上装大玩抢眼净色,高超剪裁下的贴身露肩西装衣,外罩一层烟雾般与内里衣服呼应的渐变轻纱,————全是最简约的素材,就这么暗地里轻轻一扭,替凌厉剪裁增添轻柔飘逸感,替浪漫营造出前卫的锋芒,真是爱死了jilsander这个暧昧又世故的新透视模样。

喜欢就穿!我这人也不做作。上身效果恰如其分,我把半长短发弄地蓬松些,叉腰站在镜子前婀娜一笑,可不一狐狸?

走出房间时,流枷手拿着我的大衣就往我身上套过来。我真以为他说着玩儿呢,他这一架势算让我吓了一跳,“流枷!你真——-”

“快点!直升机在顶楼等我们呢,”他拉着我疯往上跑,“我们只去一会儿,那地方衣服要穿得象样点儿,你别丢我脸!”

我听了狂怒,说过我和三顶虚荣,他这话这意思咱平时穿的都不象样儿?可没时间也没力和他计较,顶楼果然已经停着直升机,轰鸣的机器,疯扫的风,我顾不上反击,何况,这孩子眼力了得,他给我挑的尺码真是准,活象量身订做。

直升机过境,几小时沉默,竟然来到莫斯科,同样停在顶楼上,不过显然起码在六十层以上。

完全奢华的装潢,我估计这是某个顶极俱乐部。流枷礼貌的为我脱下大衣交给侍者,然后,接过一黑色丝带竟然要蒙上我的眼睛,这,我可肯定不愿意了,什么意思嘛!

男孩儿看着我,“和三,你不信任我?”他还皱眉,

“不是不信任,你总要清楚告诉我你玩什么,”我冷静地看着他,

“我确实要跟你玩个游戏,只请你信任我,照我说的去做,真的。”最后两个字,“真的”,他说的很诚恳很诚恳,

我犹豫了下,没有拒绝。我选择信任他,我们相处了两年,一年还是朝夕相处,我不认为这个孩子会害我。

事实上,流枷是不可能害我,但他做的这件事————事后,我只有无奈:这孩子太任!

他给我蒙上了眼睛,在我身后双手搭在我的双肩上慢慢推着我往前走,人还在我耳旁轻说,

“你就想象你是个盲女,现在你要为自己挑选一个男仆,我蒙上你的眼睛是不想让你用眼睛去挑,你会触他们的手,用手来确认吧。”

“他们是谁?”我当然要问,男孩儿却不回答。事后,我才知道,流枷的板眼有多大,男孩子们全都来自法国最顶尖的贵族学校——米尔菲尔德,这是流枷曾经就读的学校,听说里面还有位真正的小王子。而且,你可以想象,当全体男生都“齐刷刷”排成一字伸出了两只手,————蔚为壮观呐,可惜我没看到。

我当时挺懵的,一来是他这莫名其妙的游戏,二来眼睛被蒙着真的有些发虚,不过,我只能被他扶着一路真下来,

屋子里很安静,可我能感受每道眼光,了几双手后,你能明显感觉都是非常年轻孩子的手,我心放下些,一想,我这还是占人家便宜咧,再后来就有点兴味儿了,

不行,这双手太冷,一定冷血;

不行,这双手太嫩,小孩子;

不行————

我还真进入角色了:是挑男仆吧,我喜欢————

对!就这双!非常温暖,象冬天里的电暖气,还有点湿润,估计是个羞怯的孩子,————

我向旁边的流枷示意,

“就他了?”我点头。

他解下我的眼罩,

一看,

我傻眼了,

我握着的是他的手,流枷的手!

男孩儿被我握着,却异常严肃,

“看吧,我绝对不是你心底里的人选,可,”他瞟了眼我的手,“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吧,其实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用手感觉到的也并不一定和眼睛看到的一样。你应该学会用心去看一个人,而不是眼睛。别小瞧我。”说的斩钉截铁,说完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一刻也不停留。

你让我说什么,

你让我说什么!

他拉着我坐几个小时飞机跑这儿就为玩这个游戏?就为教训我“别小瞧他”?

我哪儿还敢小瞧他?

这不就是个奢侈的小疯子是什么!任!古怪!无聊!还有,败家!

所以,后来,尽管他的胡作非为影响了我一生,我也,只能坦然接受了。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老子被美帝国主义拒签了!”

棠立同志被拒后给每个人都打去了骚扰电话,也就吼完这一句就挂了。这不,我才好笑地放下电话,转身就收到了来自美帝国主义的一个包裹,上面,“miumiu”。

也有意思,最近我总收到别人给我寄衣裳咧,前段儿流枷,现在是“miumiu”———我当然有些意外的,他们还记得我————

从地址上看是从prada纽约工作室寄出的。做工考究的淡蓝方礼盒一打开,————我觉得这些人再次拿衣裳勾我的魂!

“和三,它适合您。”小卡片上只有用中文写的这几个字。我放下卡片双手拎起盒子里这件衣裙,才发现下面还躺着配套的一双高跟鞋,鞋跟真够细,而且很高。

手里这件衣裙,怎么说,最准确的,只有一个字,“gmour”,可是,中文并没有真正的相应翻译。一定要翻译的话,gmour是一种越黑暗越光芒、越害怕越渴望、越罪恶越惊心动魄的美,它挥霍、沉迷、歇斯底里也在所不惜,它本不在乎是否政治正确、是否有积极正面,总之酷、辣、艳、璀璨到永恒。瞧这走在天使与魔鬼之间的暗格连身迷你蓬裙,前那只怪异的长脖卡通,却超可爱规矩的小红翻领,哦,还有一支配套的红色发带,————我玩心颇重地据他们的意愿套上了。

鞋跟真是太细太高,我好久没穿高跟了,现在一试就是这样的高度,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我走到镜子前,手里还在往头上系着发带,可眼睛,已经离不开自己。

无疑,prada真是了解她的每一位model,尽管我只是为他们玩票儿质的走过一次秀。镜子里的女人真是个小妖。难怪巴黎的时装杂志都高呼,“腿才是时髦!”纤细的腿穿着如此靡艳的红色细高跟却躲藏在这样异怪可爱的蓬裙下,真是触目惊心的幼齿色情。我咬着唇吃吃的笑了:他们以为我是lolita。

“和三,你下午是不是有两节课,你不去了?”流枷在外面喊,

我“哦”了一声,可还是在镜子前纽了下,这身儿我穿的真的很漂亮,

“和三!”流枷又叫了一声,

我又“哦”了一声,还是照镜子,

“和三,你到底————”

我开门走了出来,在桌子上随手端起一杯水喝,瞧见他望着我,我拿着水杯三七步站开,“漂亮吧,”头一扬,挺小得意,

男孩儿盯着我,突然眼神就嫌恶起来,“穿得象个雏妓,丑死了,”然后转身就走,

我也不生气,盯着他朝他背影皱了下眉头,突然一弹指,冲他背影喊,“诶!还被你给提醒了,miumiu今夏好象就是幼齿诱惑,这是他们其中一件吧——-”我自言自语端着水杯也转身进了我的房。是要快点了,下午还要上课。

那个和庞豆豆气质挺象的匈牙利老教授要我把这支马斯涅的《沉思》练好。我知道,这支曲子是既练技巧又练脑子。《沉思》是马斯涅为歌剧泰安司所作的幕间曲,女主在沉沦的深渊中,渴望憧憬着清明湛蓝的天空。作为一首小提琴冥想曲,在表现深挚悠远的情思,在宁静起伏的旋律中,其典雅耐人寻味。

我和毛毛其实都有一毛病,就是专心演绎一段曲子时喜欢加进自己幻想的一段情境,一旦自己都无可自拔,演绎出来的自然是上乘。我不甚了解泰安司,自然只有自己拟想情境。午后的琴房温暖如春,流枷懒懒地蜷缩在长凳的一角,眼半眯半睁地看着我,象只猫。我脚踩在长凳衬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沉思了下,

“我现在给你说一段话,你记下来,然后再说给我听,”

流枷有个好记我算领教过,既然他是我的陪读,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我想他在吟颂这段话时找找拉奏《沉思》的感觉,

“当我死去,

把我留下的给孩子们,

如果你必须哭,

为走在你身旁的弟兄哭泣,

把你的手臂环住任何人,

像环住我一样。

我想留给你一些东西,

比文字和声音更好的东西,

在我认识和我所爱的人身上看见我的存在。

如果没有我你活不下去,

那么让我

活在你的眼里、心里和善行里。

心手相连让孩子们得到自由;

爱不会死,

人会。”

我低吟出,然后盯着他,“可以吗,”

他点点头,移动了下身体好象又找到了更舒服的姿势,依然半眯着眼,“当我死去——-”他的声音比我好听,拥有华丽的磁,我听了下,架起琴,琴音随起————

流枷一遍又一遍的吟着这篇《遗产》,我专注的拉奏着这曲《沉思》,诗篇与曲调奇异糅合成深沉幽旎的情感————

“谢谢你,”

我谢他,这支奏地不错。

他盯着我,优雅一点头,“我宠爱你这种书卷气中透出的草莽气。”

我睁大了眼,惊讶于他这样接近恩赐的赞赏,不过又一想,这本身就是个有气质的小变态,他说什么都无须再惊艳。

这时,有敲门声,琴房的门一直都是开着的,此人还会敲门看来是礼貌地不想打搅到我们。我和流枷同时都看过去,

是姚夜,

他一直站在门边,即使我和流枷已经看向他,他也没有走进,

“和三,我想邀请你音乐季为我伴奏,可以吗,”

柴院每季度都会有音乐季活动,其实就是对社会公众的演出活动,由于集中在一天,所以每季度这一活动并不是每个专业都会参加,这一季就是钢琴专业和歌剧专业,听说两个专业的演出级别都很高,还听说歌剧专业拿出的剧目就是前段在校内引起轰动的《新月》。

这一季小提琴专业没有任务,我去帮助他当然是可以的,不过还没有点头同意,就听见流枷已经为我应下了,“可以,她会帮你。”

我是有些诧异地盯着流枷的,挺奇怪的,其实流枷好象对姚夜并没有好感,几次在校园里碰见姚夜即使只点头打个招呼,流枷都拉着我的胳膊只往前走,今天这是怎么了————

“可以吗,”意识到姚夜又问了我一声,我连忙转过头,微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姚夜也微笑着一点头,“那谢谢你了。”看来他也始终没把流枷放在眼里,转身走了。

我瞟见流枷无所谓地撇撇嘴。

“你好象不喜欢他,”我架起提琴准备再练习一次,

“我现在也不喜欢他,”流枷眼睛又快要闭上了,

“那你——”我翻动琴谱,

“当我死去——-”他抢先又替我吟上了,我无奈笑着摇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个男孩儿心思本来就难猜,管他呢。

姚夜选择的表演曲是个原创曲《梅》。旋律很优美,听着就有种感觉,好象三两个素心人,于小桌旁围坐,大雪天,烹茶煮酒赏梅花,这样的人生,算得真味。我这几天会有时和他一同熟悉曲子。

今天,和他约好了在琴室会合,一进去,里面还有个女孩儿,

“和三!”

女孩儿剪着男孩儿似的短发,笑容很爽朗,看见我她站起来是眼睛一亮。我不认识她,却又觉着挺面熟。

“这是彭锦,我武音的同学,”姚夜介绍道,我一下想起来了,这位可是武音钢琴系党总支书记,以前也是校学生会的骨干,风云人物,领导干部,怎么会没印象!

“你好,你好,”我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一来人家威信犹存,二来这也算遇到老同学,所以感觉格外亲切。

彭锦现在留校了,在校团支部做干事,原来这次她是跟随武音钢琴专业教师学习团来柴院参观学习的,我一听说母校师长来了柴院,尽管不是本专业的,可还是蛮激动,这人啊,不出国不知道,出了国就深切的了解到是多么地留恋家乡。

“游教授也教过你们吧?”

“没直接教过,不过我们选过他的课,哎,才五十多吧,这么年轻就——-”听彭锦讲他们专业的游教授去年胃癌去世了,我一阵感慨,这位教授我是很有印象的,记得他给我们讲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命运》第一乐章时,在最初的几个强音过后,他说,这休止是智者的沉族,是伟大的沉双。咳,可惜了,这么年轻就走了。

我们坐一起又聊了许多,姚夜很少说话,不过一直象个绅士微笑着坐在一旁听我们聊,

“和三,听说你生了对双胞胎,一定很可爱,”

“呵呵,是异卵双胞,两个长的不象,现在两岁了,都调皮,”我笑地蛮温暖,谈到孩子了嘛,

“咳,你都成我们武音的传奇了,你老公那次求婚简直牛到家了,诶,我们当时也出了力的哦,”

“谢谢,谢谢,”我连声点头,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啦,你老公后来也给了我们不小的好处哦,我记得我们宿舍当时每个女生都得了款swarovski限量公仔,现在值大发了,”

这我知道,毛毛他们从冯予诺那里“敲”的东西还要多,呵呵。

“咳,现在到哪里再去找这样好的老公喏,呐,好男人不是象姚夜这样术业有专攻,就是全是同恋,”这彭锦也是个大咧咧的子,我看她可能还不知道姚夜也是————我状似无意瞟了眼旁边的姚夜,人家风清云淡,本没当回事儿,

“不过,现在女孩儿眼光也高,我妹现在还在舞蹈学院,她说,她们班的女孩儿各个也是玩字号,说她们混的那圈子男孩儿各个都是富家子,还说她们现在都特迷两个男孩儿,听说都是八旗子弟,以前就是那圈子的风云人物,后来分别去了加拿大意大利读书,今年暑假回来了一阵儿,那把她们迷的————不过,更劲爆的是,这两男孩儿竟然是同恋,他们之间就是情人关系,可把我妹她们悔的,不过,照迷!”

彭锦是北方人,一口普通话说的颇有味道,不过,我现在———

加拿大,意大利,

八旗子弟,

同恋?

不可能,不会是他们———

我面上依然带着微微的笑,不过,心里着实嗑腾了下,又一想,同恋?绝对不是他们。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绝对不是他们。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你明明绝对肯定着的事情越琢磨就会变的越来越不可靠,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横梗在自己心里的是一种什么滋味,反正就是不自在。不过,我确信自己也在调节,尽量不再做多想。幸亏,排练占去了许多力。

流枷这几天也忙,歌剧专业的那个《新月》他依然在参演,————说起来,后来,我才明白,开始做一件事的时候,这件事的结局已经或近或远地炯视着我。比如,流枷那段儿的乖巧,流枷继续参演《新月》————我只想说,城府这东西真不能看年龄的。当然,这也都是后来的觉悟了,可惜当时我太浮躁了,被排练,被“加拿大,意大利,八旗子弟,同恋——”————

可不管怎样,不谈之后发生的事情,当天一开始,也就是音乐季活动的当天清早绝对是个美好的记忆。

阳光明媚,万物的灵气就在昨夜一场细润的雨后,被撩拨地蠢蠢欲动,争着,抢着,纷纷从大地和树枝温床似的皮肤里苏醒了过来。一个个都试图钻出那包裹着自己的母体,向着太阳朝圣般虔诚地探出头来。

流枷也神抖擞,他端着咖啡斜倚在我门前看着我把小提琴又拭擦一遍后放进琴盒,

“和三,我们都是有才华的人是不是,”

陈述句。我认为流枷这句淡淡调侃里实际饱含自傲,当然这句话他主要是在说他自己。

“过多的才华是一种危险的病,害死很多人,差点儿害死李白。”

我提着琴从他身边走过,白他一眼,

他笑着品了口手里的咖啡,不知怎的,我觉得他品味咖啡的模样非常之魔魅,也许是我多心了,他象只妖孽在提前品尝庆功酒。可惜,我没有提起警惕。我背着琴先出门了,因为答应好姚夜要在上台前再排练一下的。

排练场,

我很专心,姚夜也很专心,一曲《梅》被两个专心的人演绎的哀转久绝。几个特殊的观众给了我们提前掌声,他们就是我们母校武音来柴院学习观摩的老师们。

“真不错,你们两个基础本来都属于很好的,来柴院磨砺了一段时间,技巧上更娴熟了,”

“恩,这个曲子选的也不错,很适合钢琴和小提琴的配合,而且有民族特色,姚夜,和三,真要给我们中国人争脸喏,”

我俩站那儿被以前师长夸奖地当然高兴,而且格外亲切,俱腼腆地笑着,尤其看到姚夜这样单纯的笑容,真难得。

“柴院音乐季的规模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啊,”

“是的,他们这里的音乐季通常只一天而且只安排两个专业,其实对外开放的面也很窄。这一季是钢琴专业和歌剧专业。钢琴专业还开放了一个小剧场,接纳观众比较多。这次歌剧专业好象更隐秘一些,听说他们在维多大剧院那边布置地很好,只迎接小部分观众,据说有斯卡拉歌剧院的专业人员过来考察,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这出《新月》能在那里登台演出。”

姚夜毕竟来柴院已经两年有余,熟悉柴院的情况自然比我清楚,大部分都是他在回答老师们的疑问,不过,听到此,我心不知怎的是一噔,跟着老师们去小剧场的途中,我拉着姚夜故意慢走了几步,问他,

“你刚才说歌剧那边有斯卡拉歌剧院的人来观看,那不是今天的演出很重要,”

姚夜点点头,“相当于是个审查吧,你知道斯卡拉歌剧院进演出是很挑剔的,不过,《新月》演的很有实力,相信没有多大问题。”

“哦。”我微皱着眉头点点头,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姚夜问我,我连连摇头。可是心,放不下了。

斯卡拉歌剧院?

演出?

很重要?

早上,流枷,魔魅,

“和三,我们都是有才华的人是不是,”————

越想越不对劲,越想,心越不安,到最后,我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姚夜,你们先进去,对不起我有点事儿——-”我转身就跑了出去,没理会后面姚夜、老师——-

“有许多坏事,都是原来完全可以轻易办好的事。”我一边着急往维多大剧院方向跑,一边脑子里乱糟糟地如是想。

如果这————

如果那————

我也不知道是自己在吓自己怎么着儿,反正心是越来越慌,肯定要出事!肯定要出事!

终于上气不接下气跑到维多剧场,门卫还有一乌克兰老头儿拦住我不让我进去,语言又不通,我着急加上火地跟他比豁了半天,他还是拦着,我都恨不得要上去硬闯了,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不小的惊呼!

我心一滞!

完了!真出事了!

(不好意思了各位,昨天一发神经不小心把大爷们撩拨的———嘿嘿,先降降激动,降降激动,高氵朝是要慢慢来临的,先允许我还是虐一下,虐一下,慢慢看,慢慢看啊!)

我记得冯予诺曾经跟我说过,“绝对不彻底离经叛道,只是小小地开个玩笑犯一点坏,魅力就此产生。跟爱情一样,我敢说,谁都不喜欢真正的坏男人,我们喜欢的不过是好男人的一点点反骨趣味。”瞧,冯少到底是资深妖孽,深得妖道,人怎么在掌握“离经叛道”的分寸的————可,你能想象出吗?流枷他在怎样理解“离经叛道”?!他在如何“反骨”?!他这是疯狂!!

我冲进去时正好看到让我心裂胆破的一幕:流枷向那巨大舞台布景投掷出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

那些布景全是高易燃物,也许,他之前还动了什么手脚,反正,瞬间,布景迅速燃烧起来,连带着幕布,天花板————一时间维多剧场乱做一团!尖叫,慌乱的脚步!——可我依然能听见流枷大声的叫喊,甚为愉悦,

“斯卡拉歌剧院不是1776年在一场火灾中化为灰烬的吗!你们想去斯卡拉登台,我让你们提前感受一下那里的热烈不好吗!”

此时,我脑子已经乱作一团!

不是离经叛道,

不是反骨,

流枷这孩子已经————

可来不及想这些了,我逆着往出口跑的人焦急地往里走,我要把流枷抓出来,即使他造大孽了也不能让他——他还是个孩子,他现在由我照顾————我没照顾好他,流枷,流枷————

越接近舞台视线已经越模糊,刺鼻的道具烧焦糊臭的味道————突然!我只感觉左臂被什么砸重,人跟着重重倒下去,然后,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我听见————

“和三!!你怎么跑来了?!你怎么————和三!!”

是流枷,是流枷,还好,他没事,他没事————心一松,人彻底陷入黑暗————

“和三,我们都是有才华的人是不是,”

“过多的才华是一种危险的病,害死很多人,差点儿害死李白。”

后来,我常常想起和流枷的这一问一答,跟后来的事情串联起来,真的很应景儿不是吗?也许这么说也不准确,纵火还叫才华?可是,从某种角度来看,流枷对纵火这行确实非常有才华,他能熟知易燃材料,他能掌握火势规模,最关键的是,他能确保自己在任何一场火事里安然无恙!

流枷不是第一次纵火,他还有过许多其他更疯狂的举动,可是纵火,他似乎情有独钟!

我和这孩子确实有孽缘不是吗?我第一次遇见他,回应他的答案就是“烧掉”,这不撞枪口上了?他那次就烧掉了他所有的画作。

janis和流枷的父亲出事后都赶来了基辅,他们告诉我,流枷确实是个有病的孩子,很重的心理疾病,可他们坚决不承认这属于神类疾病,我可以理解,谁愿意说自己的孩子是个神经病。我个人认为,这孩子还是属于缺乏爱,他的家境奢华,亲情也不属于冷漠,可是家人对他缺少心灵上的关慰与抚爱,再加上幼年父母离婚的影,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疏导————我后来想想,流枷愿意接近我,可能是他从我和结衣渺渺的接触间找到那么些他想要的爱,后来坚持跟着我也是想把这种“爱”的感觉延续,可流枷后来不是这样跟我解释一直跟着我的原因,他说,他觉得他这样的人活不长,他想从我身上找到活着的激情,他说我很能整事儿————当然,我不理解他什么意思,也不想理解他什么意思,我坚持认为流枷是个可怜的孩子,尽管这个可怜的孩子几乎毁了我一生!

什么叫几乎,

自从我成家生子后,我一直清醒的认为,我这一辈子,就是冯予诺,冯结衣,和渺渺,以及小提琴。小提琴是我除了家人以外唯一的梦想,我热爱它,我以与它一生为伴为荣,可是如今———

我的左臂永远无法平行抬起过肩,我的左手手指永远无法用力蜷紧,我————永远失去了架起小提琴的力量。

常常想起,我的最后一支曲竟然就是和姚夜合作的那支《梅》,而且是在排练厅,三两观众是我曾经的师长———

想起这,我的眼会酸,心会疼,可是,却无法怨,因为,流枷是个可怜的孩子。

这个可怜的孩子后来陪伴了我一生!

尽管他后来坚决不承认是愧疚,他依然坚持我能整事儿,他要找活着的激情————可是,我知道,那就是愧疚,

他的一生真正成了我的陪读,我走到哪里,他跟在哪里,他象我的闺中密友,象我的仆人,象我的弟弟,象我的孩子,象我的父亲,象我的仇人————

流枷那时才十六,后来,二十六,三十六,四十六,五十六————这是一个优秀男人的成长史,我一路见证着,可是也逐渐纠结着,

他孤独了一生。

“————我认为,在整个乐器王国里,最富有人情味,最充满神秘色彩的乐器,恐怕就算小提琴了。你看那流畅的琴体犹如少女婀娜腰身,琴背板上波浪起伏的火焰纹,就犹如‘蒙娜丽莎’嘴角那神秘的微笑———”

“————我最喜欢小提琴的嗓音,很艳,把喜悦和悲凉调和之后,浓的化不开。会留些感觉在心底久久的漾着绵音,象咖啡漾在白的牛中,象蜂蜜漾在琥珀的茶叶中————”

“————一个人坐在夜里听的时候,小提琴妍妍的嗓音,更容易把你的魂慢慢的引领而去,而你的人就像落入了一个幽深的梦中之湖,一下一下挣扎着,想逃开又不能够——-——”

——————————

“三儿,三儿,”

一只手轻轻抚摩开我额前的发,我慢慢睁开眼,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我看见眼前的冯予诺。

“三儿,”他在叹息,

“我好难过,”

“我知道,”

“我一直想着我上高中时为小提琴写的作文,”

“我知道,”

“我从六岁开始学琴,那时姥爷还活着,他天天牵着我去少年——-”

“我知道,”

“我一直就觉得小提琴象情人,提不起,放不下。无奈的贪恋着拥有她。不觉有一天她已经不在你的怀中了,像冰糖溶于水了,为什么就不能溶于你的爱之中呢,因为她只是情人——-”

“三儿,——”

我哀哀切切的望着他,泪水不停地往下掉,他抱起了我,我埋在他肩头还在说,

“我其实喜欢拉奏一些伤感的曲子,有时候咿咿呀呀的就浓的坠下你的颗颗泪珠来了——-”

“我也希望人家像谈起小提琴家宾斯坦一样谈起我,瞧,她的一双手枯萎了,可那时他已经95岁了,我才21————”

他象抱着一个孩子轻轻前后摇晃着,拍着我的后背,“三儿,三儿——-”我不停地说,不停地流泪,不停地哭————

终于,眼睛也哭涩了,声音也哭哑了,人哽咽地只小声抽气,他稍稍放开了我,

“好受了些没,”

我点点头,不过,人还在抽噎,

他吻了吻我的眉心,捧起我的脸颊,额顶着我的额注视着我,“三儿,人说女人如水,柔弱如水,却能敌最强者。抽刀而水不断,坚硬者,莫若水。你能坚强吗?”

我点点头,“我能,”泪还在流,

“虽然没有小提琴了,可你带着它的回忆走出来,你会发现还会有更广阔的天地等待着你,你的这双手还没有枯萎,它还可以掬起更多的美好,是不是,”

我点头,“我还有你们,”

“是的,你还有我们,我,结衣,渺渺,我们都需要你,好女孩儿,你趟得过这道坎是不是,你会坚强,是不是,”

我点头,他抱起了我。

走到窗边,

“三儿,我们永远在你身边。”他在我耳边说,

我的泪水再次汹涌而下,侧手牢牢抓住了暖暖包围着我的双臂!

窗下,

青青的草地上,平铺着一张白纸,上面稚嫩的笔画,

“妈妈,我们永远在你身边。”

两个小女儿站在白纸旁,仰头望着我,————

这是我的一切。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三个月后,我离开了柴院,离开了基辅。

“多玩,多微笑,多放声笑。玩耍,能让你返老还童,重新认识你自己;能让你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世界;能重新点燃你的乐观,带你去试验,逗你开怀大笑。”冯予诺这样对我说。是的,半年来我们走遍了大半个地球。玩耍。微笑。

我想,一个女人,和这样一个男人生活一辈子,该是何其幸运。他教会我许多。

他说,“有了敏感、感、质感综合起来的‘感’,再加上孩子般的心灵和人生智慧的历练,可以做到foreveryoung。”

他说,“越青春,越聪颖,我们并非贪恋‘青春’本身,而是因为那份年轻人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无畏前途艰难地开创不可能任务————因为不曾拥有,所以无惧失去之痛楚;因为不怕犯错,所以敢于尝试,成为异想天开的实现者。”

他说,“时髦不是一件衣服,它浮在空气里,飘荡在风中。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个气场。所谓时髦入骨,是身处时代杂音之中,却旁若无人地建构了时代之先的自我。“fashiongone,styleremains"。坚不可摧的自我,才是坚不可摧的时髦。”

他告诉我,梦想的塑造、信念和坚持就是成长!越是经历,越是美丽。

如今,我依然能乐观自信地经历在人前,坚信自己的年轻,坚信自己的无畏,要感谢他,冯予诺。

我是在里昂歌剧院音乐剧《茶》的现场碰见的莫里茨。布雷多,这个德国人喜欢炫耀自己的名字,他姓bleibtreu,在德语中是“忠诚”的意思。他是冯予诺的老友,可是碰见时他却是先看着冯予诺身边的我,“我见过你。”

冯予诺笑着搂着我,“这是我妻子,”

“不是,我在米兰见过她,”

“是的,我在那里走过一场秀,”我礼貌地向他微笑,

“能为我拍一组照片吗?”他很直接。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位摄影师,在巴黎时尚圈享有盛誉。

我答应了他,因为,说实话,我并不排斥镜头。就象杰奎琳所说,“是的,有时候可以挥霍。”既然,在镜头前我有资本去挥霍,去挥霍我的张扬,我的创造力,————这些我曾经在小提琴上所拥有的,————为什么不去尝试?我相信自己一样能做到最好!

拍摄过程很顺利。这组照片是为法国著名时尚杂志《prostituée》拍摄的页。很有意思,似乎所有人都认为我适合miumiu,套一件格纹短款裙装外套,再戴一副酒红色的丝绒手套,————确实很漂亮。

这次玩票质的客串拍摄,比起曾经和毛毛他们拍摄封面照的经历要实用的多,我积累不少面对镜头的经验。当然,这也只是我生活中的一支曲,回到法国后,一方面我在家尽心照料我的家庭,生活也并没有失去它应有的意义。同样是通过音乐剧《茶》,我还结识了导演林兆。

林兆是华裔法籍,他也是冯予诺的朋友。此人相当有才华,他的《茶》自东京首演大获成功之后,无论是在阿姆斯特丹音乐剧院、法国里昂歌剧院,抑或是瑞典斯德哥尔摩音乐厅的演出,均是一票难求。《茶》这部作品也确属极品之作,它是因一本《茶经》而引发的故事,主题关乎中国的传统茶文化以及映其中的人的暗淡与辉煌。真与伪,爱与恨,追寻与失去,迷失与觉悟,沉溺,自我超脱,嫉妒,忏悔,牺牲与生死契约。伏下身看,它有着遍布尘世间的点滴琐屑;仰首间,感悟到的却是心灵的挣扎与回归。

因为林兆,我去他身边还工作了一个月,因为他的新戏《桃竹》需要原生态绿色有机音乐贯穿其中。何谓“原生态绿色有机音乐”?呵呵,其实就是用他发明的水琴,大大小小的青花瓷缸,水缸,陶鼓,甚至还有白纸等作为发声乐器。他见我是音乐专业出身,请我过去帮忙“捣鼓”他这些“原生态”乐器。我很有兴趣,在他的工作室认真琢磨不少时间,最后走进了录音棚录制了下来,我自己还特意拷贝了一盘留作珍藏。

前几天,林兆给我打来了电话,他说《桃竹》受邀斯卡拉歌剧院演出,他希望我能同行,能在现场表演这“原生态绿色有机音乐”,————说实话,我有点障碍,流枷烧了《新月》的梦想,而《新月》的梦想就是斯卡拉歌剧院————

可还是流枷让我应下了这次行程,他说,“我觉得这是挺奇怪的事,每个人爱自己都超过爱别人,但他重视别人关于他自己的意见,却更甚于重视自己关于自己的意见。和三,你想不想去!”我点头。

于是,还是米兰,我登上了另一个舞台。

冯结衣和和渺渺三岁多了,确实是越长越漂亮。

她们此时跟在我身侧,结衣一件碎花棉布裙外罩一件黑色小毛开衫,渺渺一件蓝布裙,金色平底鞋。结衣和渺渺都比较喜欢burberry和christianlouboutin,她们的个人衣帽间里大多是这两个牌子,鞋子则几乎全是maryjane。两个丫头的衣服太多了,有些本没有机会穿第二次,这要我和她们爸爸做检讨,我俩都喜欢给她们买。

结衣和渺渺现在会说法文和中文,因为在法国出生长大,她们法文比我说的好。平时她们与我用中文交流,中文则是标准京腔,这是受她们爷爷的影响。有时在外也会用法文与我说话,我这一年来长住法国,法文有进步。当然,即使不行,我还有流枷,流枷就是我第二张嘴。

“卡箩兰和爸爸妈妈搬进了新家————一座巨大的老宅子,宅子那么大,当然不可能只住着他们一家人,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尔小姐住在一楼的套间里,她们年轻时是演莎翁剧的女演员;楼上的阁楼套间里住的是一个长着一把大胡子的疯老头儿,他告诉卡箩兰说,他在训练一个老鼠马戏团,可又不肯让别人看。爸爸妈妈总是忙忙碌碌,周围的野地里也没什么有趣的东西,百无聊赖的卡箩兰只好在古宅里探险———在客厅的角落里,她发现了一扇神秘的大门。卡箩兰打开了那扇雕着花纹的大木门,走过一段幽深的隧道,就象爱丽丝掉进兔子洞一样,展现在她面前的竟是另外一个世界——-”两个小女儿倚在我身旁正睁大着眼聚会神地听我跟她们讲《卡箩兰》,流枷坐在对面正在看书,他最近在翻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我们此时就在斯卡拉歌剧院的后台贵宾室。

我的“原生态绿色有机音乐”已经表演完毕,其实,这次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登台,我只在舞台一侧,并且林兆还在我身前挂曳下长长的白色绸幕,让我的身形在里若隐若现,关键也只是想让观众知道这出戏所指的“原生态绿色有机音乐”是怎么回事,谁在演奏它并不重要。

可演出后结衣和渺渺的登台却是货真价实。情况是这样的,最近法国南部正在遭受水灾,林兆这次在米兰的演出就带有了慈善质,他想在演出后搞个助兴节目当场筹得一些善款,————他就盯上了我们家冯结衣和和渺渺。这两丫头一直在和她们爷爷学习书法,林兆就想让这两个小丫头当场“挥毫泼墨”一把,再怎么说也是中华文化一种,和他的《桃竹》的底蕴也很搭,再说,小孩子的作品可能筹得的善款会更多————这林兆也是个商。

冯予诺和我觉得这也挺有意义就答应了。两小姑娘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出席公众场合。去年,法国《商政》杂志采访冯予诺,就曾邀请冯予诺带着他两个小女儿拍摄了一系列日常生活照。后来,我受邀参加prada在巴黎的时装发布会,也曾带过她们两出席———冯结衣和和渺渺现在在聚光灯下已经相当从容。

即使知道这两小姑娘会表现的非常出色,可真当在台下看着她俩一笔一画在比她们个头都高的卷纸上书写的那种认真劲儿,我还是骄傲的想落泪———

两小丫头一上台就表现的很沉稳,主持人问她们问题,她们都答的很清楚,亮晶晶的大眼睛在灯光下显的格外灵气。主持人问她们要写什么字,结衣答写妈妈的名字,她写“和”,渺渺写“叁”;主持人又问为什么要写妈妈的名字,结衣答的很酷,因为“简单”,下面观众一阵笑声。主持人又把话筒移到渺渺跟前,问,你们是喜欢爸爸还是妈妈,渺渺很认真地抬头望着她,“那你呢,”搞地主持人都愣了下,只得摇头,“这小丫头真聪明。”底下又是掌声笑声。

她俩抖擞地写下了两个繁体大字:“和三”,后来被一位不知名的男士用一万欧元买走。只是我很久以后才知道,这对字一年后竟然涨了十倍,最后挂在了北京的一个小四合院里成为了一场永恒的纪念。

为了奖励冯结衣和和渺渺,林兆下来后送给她俩一人一条小牛挂件,喜死两小丫丫了,她俩属牛。

“花有国花,人有国手,你是中国国兽,兽中泰斗。”林兆抱着她俩一人脸蛋儿上亲了一口,

“咦,这是《水牛歌》!”冯结衣听见林兆刚才那句话立马大声嚷出来,大眼睛瞪地圆溜溜的,

“呵呵,不错不错,你还知道《水牛歌》啊,”林兆更加高兴,抬头望着我,“和三,怎么得了,你们家这两小怪,”

我笑着摇摇头,“这两丫头属牛,她们爷爷又好书法国画,常带着她们画牛写牛,”可不是这样,老爷子可疼这两头小牛疼心眼里去了,只要从北京过法国来,就抱着她们不放手。

“好了,我们走了。”

一辆bentley停在面前。流枷,结衣,渺渺都已经上了车,我最后上车,关门前林兆在外头弯下腰跟我说,“三儿,谢了啊,给予诺带个好。”我微笑点头,在他正准备给我们关上车门时,我听见——

“和三!”

我向外一望,人有些怔忪,不过马上又走下车,笑着看向来人,“佟岩。”

他却望着我不做声了。

我也任他看着我,脸上始终带着温润的微笑,

“难怪减元总说和三是他一个梦,这个梦真残酷。”

我依然微笑着,听见他说,

“真想不到在这里碰见你,可更想不到的是减元的孩子和他小时侯这样象,”

我依然微笑,可心,就那么一扎——

“我刚才在台下看着她们俩就想,血缘这东西怎么可能就剪得断?她们用左手写字,减元就是左撇子;渺渺有颗泪痣,还记得减元也有吗,你还曾经抱着他说是你前世给他点上的————”

“和三!到底走不走?!”

幸好,

幸好,

谢谢流枷,谢谢流枷,————我怕再听下去我会———

“再见,”声音已经有些破碎,我转身坐进车,车立即启动,却依然还听得见外面的大喊,

“你毁了他!!不!你毁了他们!他们!!”

谁?

谁毁了谁?

谁?————

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泪,终于流下来。

“妈妈,你别哭。”渺渺小手抹着我的眼泪,结衣爬到我的腿上双手死搂着我的脖子。我抱着她们眼泪只往下掉。

“啧,和三,你这是在为谁哭,先搞清楚对象好不好,”流枷坐在前座手里依然翻着书,头都没抬地懒懒说。

这小孩子嘴咋就这毒?我瞪着他!可你别说,他这一毒,心好象好受点儿——

渺渺的小手又凑上来,我亲了下她,结衣又抱着我亲了口。流枷还是没转头,“我提着一个袋子,边走边拾。一路上拾起无数我不想要的东西。当我遇到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时,袋子已经装满了。”他回过头看着我,“可别什么都往袋子里装,多留点儿给她们吧。”他脑袋朝结衣渺渺摇了摇。我望着他,一下笑了起来,尽管脸上还挂着泪。把我的结衣渺渺紧紧搂在前。

从她们身缝儿里露出眼睛,我望着他,声音闷闷传出,还有些沙哑,

“流枷,有时候我觉得你真不象个法国人,象个京城溜子,”

流枷转过头去还是翻着他的书,

“卸无可卸的包袱,退无可退的道路,忍无可忍的眼泪,追无可追的前途,这话儿,我们俩共勉吧。”

我在他身后很努力的点点头,尽管他没有看到。这时,我觉得流枷确是个天才,尽管是个有毒的天才。

事情很凑巧,才说流枷是“京城溜子”,我就要带他回京城了。

一回法国,就接到一颗“红色炸弹”,鲜红的喜贴上小桃艳若桃李的灿笑,下方整齐摆放着“喜贴八荣八耻”:

“以事事交待为荣,以隐瞒欺骗为耻

以下班回家为荣,以夜不归宿为耻

以坐怀不乱为荣,以春心荡漾为耻

以抢干家务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

以保持浪漫为荣,以不解风情为耻

以赞美老婆为荣,以批评老婆为耻

以上缴工资为荣,以窝藏金库为耻

以珍惜现在为荣,以怀念过去为耻”

再再下方工整写到,“请各位嘉宾务必亲自将贺礼送到,不接受代送、凑份、遥祝等等。”

没办法了,这是肯定要回去一趟了,否则小桃大王不冲到法国来把我吃了!

可在回武汉之前,我们要先去北京一趟,结衣渺渺的爷爷过六十五岁生日。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回北京之前,我带结衣和渺渺先去东京看了场首映,《maryandmax》,一部黏土动画长片。

冯结衣和和渺渺尽管只有三岁,可这部片子她俩看懂了,

“妈妈,mary用贝壳、树枝、**骨头做娃娃是想和她们交朋友是不是?”

“妈妈,max跟独眼猫哈尔、金鱼亨利是好朋友,可他还是很孤单,对吧?”

这下好,一路在飞机上这两孩子也别想让我安静了,看着流枷塞着耳机惬意的翻书,我被两个小鬼头左问一句右问一句都想翻白眼了。以前,这种“观影后负责回答”的工作全部都是冯予诺的“专项”,因为,通常,我也是个“好问宝宝”,三个大小女子就围着他问东问西,人冯少“左右逢源”应付地多好哇,这下好,他一不在,我成了“回答机”,怎么搞得过来!

“乖乖,还有问题等下下飞机了去问爸爸好不好,爸爸都知道,爸爸什么都知道!”我食指放在嘴唇上抵着说地誓言旦旦,两个小丫头望着我闭了嘴,眼神好象颇为不屑,我也假装没看见。不过,马上————

“妈妈,max的鼻子是什么做的,怎么那么长?”

“妈妈,mary的打字机——-”

饶了我吧!!

我非常无力地摊在椅子里:冯予诺!救救我啊!!

就在两个小姑娘天马行空的问题和我磕磕巴巴答非所问兼胡编乱造中,我们终于回家了!

是啊,回——家——了!

我要再次强调,如果没有出国,我永远不会知道祖国——家,对我的意义。当飞机着陆前广播出现“chinabeijin”这些字眼时,我就开始心潮澎湃,直到一出机舱,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冯结衣!和渺渺!这就是你妈妈的家,你妈妈的祖国!在这里,说中文,所有人都听得懂!”

结衣渺渺一脸不解地抬头望着我,流枷已经完全受不了了,他远远在前走地老远——可咱不在乎,牵着那俩小法国人,雄赳赳气昂昂呼吸着伟大祖国的空气走过登机舱,直到——

“papa!nousprenonsuncoupd?iucinéma,maryetmax——”

“papa!maxlenez——”

这俩小冬瓜!一看见她们爸爸那象子弹头——冲过去抱着就是叽叽喳喳,还是法文————

我垂头丧气地噘着嘴巴也挨过去抱着“papa”的腰,“这两小法国佬欺负我,”

“没用!”他宠溺地点了下我额头,又重重地亲了口,“看把我宝贝老婆欺负的——”我仰起下巴在他身上蹭啊蹭的,比他闺女们还effemination(娇气),

“好咯,终于把俺们家三个小婆娘等到了,开路!再拖回家!”

肩头上扛一个,怀里还挂着一个,衣角还拉着一个,呵呵,冯予诺总说我们三儿是他一生的行李,是蛮象,到哪儿,都是拖回家的。

后来曾有媒体这样评说冯结衣和和渺渺,“这对名媛的高品位经典诠释了什么叫‘不疯魔不成时尚’。”我只想说,这对孩子的“高品位”绝对是从幼年时的“极宠”浇灌出来的!这样的家庭背景,这样的宠爱方式————

这确实是她们自出生第一次回北京,可到底也是回来为爷爷拜寿,但,显然所有人都把她们当成主角了。

她们的姑姑送给她们dior出品的一款儿童毛绒拖鞋,

她们的姑父送给她们一对来自德国名门steiff的20世纪中早期泰迪熊,

她们的舅爷送给她们一对蒂芬妮则纯银拨浪鼓,

她们的爷爷在家里二楼特意为她们布置了卧室,甚至玩具房———

当然最能讨得她们开心的还是她们那“无所不能”的“papa”,冯予诺给她们搞来了两只宠物猫,这两只她们称做尼科拉斯和内森的小家伙可来头不小,属于极其珍惜的欧西猫种,样子看上去就象两只小豹子,两小丫头回北京后几乎天天和它们厮磨在一起。

“这是结衣和渺渺吧,好漂亮的两小丫头!”

“结衣你属什么?”

“牛,”

“你爷爷说你会背《义县志。岁时》里‘鞭春牛’的唱词,背给爷爷们听听好不好,”

“一鞭曰风调雨顺,二鞭曰国泰民安,三鞭曰天子万岁春——-”结衣一边背小手还颇有气势那么一挥,神气极了。

“渺渺,你喜欢牛吗,”

“喜欢,”

“为什么啊,”

“因为爷爷说,牛它‘生不图安逸富贵,死不留皮毛骨’。”小女孩儿的声音清澈见底,

渺渺这样回答时,我都睁大了眼,她懂这句话的意思吗?渺渺坐在她爷爷身上恬静地笑着,再看她爷爷抱着她那掩都掩不住的得意————

今天我们带着结衣和渺渺来721医院是陪着老爷子来进行例行身体检查,碰到她们爷爷的一些老战友,大伙儿都逗着这两小丫头。我算放下一颗心,这俩小法国妞儿一直还没丢脸,虽然偶尔冒几句习惯的法语,中国范儿还是端地蛮正的。

“予诺,来了,”

“恩,陶叔叔好,”

“这是和三吧,”

一位穿着白大褂里面是军装的老者在走廊上碰见了,和我们打招呼,我并不认识他,不过还是大方地微笑向他点头致意,

“是的。三儿,这是陶叔叔,是爸爸的责任医师,”

“陶叔叔好,”我连忙说,

“你好,你好,你们才从法国回来吧,结衣渺渺带回来没有,”

“带回来了,她们现在在里面呢,”

“呵呵,那好那好,首长可想两个小孙女儿了总念叨,————诶,今天既然来了,你们顺便也做个身体检查吧,予诺你有几年没来———”

“谢谢陶叔叔关心,我们公司每年也有例行检查,不过今天——三儿,你来就检查检查吧,”他搂着我象个宝,又象“有个便宜不占就可惜”样儿,挤眉弄眼的,我知道他就想闹我。没好气儿地在他怀里轻拐了他一肘子,他连忙抱紧我,“真不闹着玩儿,真不闹着玩儿,检查检查,检查检查,”还真硬把我拉着去正儿八经来了个全面体检,

可这一检查不要紧,竟然检查出!————

冯予诺傻了!

他是真傻了!我们家这只优雅致的妖孽竟然抱着我差点要把721闹翻个个儿!

是的,我永远记得当医生说出“你怀孕了”这四个字时冯予诺同志的表情————呵呵,那值得我回味一生———

的确,我们家今后最让人头疼的孩子这时是悄无声息地“住”进了我的肚子,这个后来我给他取名“冯憨”的孩子却丝毫没有沾到他名字的任何含义,哦,除了在我肚子里这段时间,从发现他到他出生,他一直安静温顺地比他两个姐姐都象天使,谁知———咳,一言难尽呐。

(我想说,不要觉得奇怪,冯予诺和和三肯定会有孩子,只是“造人过程”由于“和谐”我没具体写出来,今后有机会在番外中呈现吧,还有,冯憨,这是个“只有天上有,人间害怕有”的孩子,绝品呐,另,我再次重申,这是篇yy到极点的文章,充斥着浮华奢侈,请不适者见谅。)

瑞之路就在国子监旁的胡同里,和众多民宅比邻。靠近马路的平房,被很多外来者改成了各国口味的餐厅和酒吧,华灯初上时会热闹一下。而瑞之路远离了他们,躲在庙后的巷子里。

听冯予诺说,瑞之路的老板是在瑞士待了20多年的北京人,05年底允许外籍人买院儿的时候,他就远道从瑞士运回了几大箱收藏品。这里也有老北京的影子,不同之处是餐厅的装修上是北欧的简单和舒适。院子被搁成了两层,只有6间房,中间是长长的石阶,既作花架,也作演出时的观众席,而演员就是老板自己,他是出名的程派票友。

我和冯予诺进去时,圆桌旁已经围坐着几个人,他们都是冯予诺的发小儿,我没印象,冯予诺却说这些我都见过,在当年的“玉旗”庆功宴上————我想起来了,当时就是他们其中一位告诉我怀上了第一个孩子,如今,我又有了孩子,————情形想起来让人只剩下唏嘘————

我们进去时他们全都站起了身,也许只有我一个女人,他们对我表达了充分的礼节。冯予诺细心给我拉开了座椅待我坐好后才在我身旁坐下,

“不好意思了各位,我们家和三儿有些菜现在不能吃,”说是这样说,冯予诺同志说的可没一点儿“不好意思”,

“知道知道,冯少现在是彻头彻尾‘老婆奴’,——三儿,能这样叫你吗,呵呵,别介意啊,我们这伙儿混熟了都这德行儿,”

他们这样自在,我还放松些,看他们各个儿都象过着极度致生活的主儿,端出来个都能称个“大少”“太子”,饶是我以前也曾混过这种圈子,可我以前也说过,这绝对又是另一个层次,他们这些家世了得,各个儿本身又事业有成————

“恩,我们今天特意给冯夫人点了红烧燕,三儿,你等会儿尝尝,这里的红质感滑软,挺不错,”

“谢谢,”我微笑点头。

其实,人真的“不可貌相”,你原来想象的这些“京城太子”其实非常豪爽,因为熟稔,他们愿意把自己最真实真诚的一面拿出来面对你,想想,冯予诺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们这伙儿人确实感情很铁,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我觉得是这样,如果他们其中一个真认定了另一半,他们也会把她当作家人看了,如果没有认定————我想,这样的聚会,身为那个陪伴的女孩子其实会很难受,只是个游戏不是吗,你知道他们会用他们哪种面孔来面对你?所以今天的聚会不会因为有我一个女人的参加而改变了本属于他们男人间的“secrettalk”,他们把我当家人看了————

“予诺,你对三儿是不是一见钟情,”

他们确实够爽够坏,是故意当着我的面这么问他的吧!不过,想我和三是个会害羞的人吗?我睁着眼睛面带微笑很大方地也看着冯予诺,等着他回答呢,

冯予诺给我盘子里夹了一小筷子才上上来的菜,慢条斯理,显然也没被这个问题唬到,望着问他这个问题的庞飞,点了点头,“是一见钟情,”答应的也非常大方爽快。毫无疑问,我当然会笑地更灿烂。他又看向我嗔了我一眼,那意思,显然觉得我笑地那得意样儿有些小傻,

“我们家和三虽然有些小傻乎乎的,可也真有那么些让人一见钟情的特质不是吗,天生丽质的女人最难忘,”我对他笑地更“谄媚”了,他当这么多人夸我呢,“不过,——”我开始瞪他了,我猜着他要转折说我什么了,果然,———“有时候小主意太多,比我们家结衣渺渺都不听话,”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冯予诺个大狐狸他搁这儿等着我呢,今天我穿了件sass&bide牛仔背带式短裙,里面是件深蓝色条纹衬衫,腰系咖啡腰带,你想啊,超短、连身、校园风,如何混搭更感,对啊,一双超高的鞋就能够改变这种可爱和甜美————我是怀孕了,我也知道穿高跟不好,可,嘿嘿,咱也不就想趁着肚子还没起来再美美嘛,——

其实,冯予诺同志也没强烈反对,你看他嘛,从出门开始,就一直握着我的手扶着,除了在车上,手就没离开过!我就知道冯少现在“治”我的招儿是越来越多咯,你想啊,被身边的男伴一直老佛爷般扶着,你穿的跟即使再高也扭不出什么效果嘛,直接就变成活受罪,冯予诺这个妖孽这次又成功让我“后悔”做了一件事儿————

“生气了,”也不避讳众人,他又过来豁我,

“没呢,”我扭头微扬起下巴看着他,神态有些小倨傲,他笑着捏了下我的鼻子,“别生气了,小祖宗,送给你一件礼物当赔罪好不好,”却见他放开捏着我鼻子的手起身向石阶上走去,下面的————我人已经完全的定在那里,心头的滋味———只想着,冯予诺,冯予诺,————

石阶上实际上是一个典型的京剧舞台,此时,却站着一个男人,他在为我拉奏小提琴———

《疼》,

是的,这个曲子叫《疼》,写作这个曲子的人只在封套背面写了这样一行小字,“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喜欢的心,但让他心疼的,永远只有一个。”

他什么时候记住了这支曲子,

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拉奏它,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写着的,是这句话吗———

是的,

是的,

那里面,写着,只有一个,和三。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你知道和冯予诺呆在一起很舒服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真的很考虑你的感受。你怀孕了,他疼你,可疼在细微末节,疼在关键处,他不会由此限制你的自由,不会把“疼”变成打乱你生活节奏的理由,就象现在,他如常把我和结衣渺渺送上飞机飞往武汉,然后自己飞往巴黎继续工作,可我知道,这一路他已经为我打点好一切,还有就是,如果我们真有事儿,他会第一时间为我们处理好一切,会尽他最大的力第一时间出现在我们身边。冯予诺有时就象个贴心的炉子,让人很温暖很温暖。

飞机是傍晚到达的武汉,那时,武汉正在下小雨。

雨,伴着风轻轻的飘来,一丝丝,一缕缕,似纱似雾,如烟如尘。我呼吸着这熟悉的湿润的空气,眼睛竟然酸酸的,快五年了,五年了,我从未出过多远的门儿,一走出,竟是这么远,这么久————

在车上,我搂着我的结衣渺渺跟她们细细说着沿途的一切,“这才是妈妈的家乡,才是妈妈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结衣和渺渺很安静,只忽闪着大眼睛注视着窗外,就连我偶尔习惯冒出的几句汉腔她们也只是抬头迷惑地望了望我,流枷一直坐在前座也注视着窗外,我知道他也在听,听着一个最真实的我———

我们当然是直接回家。我家的老房子这几年一直都空着,我走时啥样儿现在还啥样儿,当时,我本想转给南子,或让南子给租出去也是一笔收入,南子当时就摇头了,他说,搁着吧,什么时候回来还有个落脚儿,难道回家了还住饭店?就留着了。

冯予诺在我们回来前已经着人收拾了一下。我开门进去,里面干干净净,和我走时真一模一样。

进门前,我还特意瞄了瞄南子家,他们家灯熄着,没人,现在也不早了,我想着明天再过去找他。

这次同来的还有邱阿姨,邱阿姨是冯家的老阿姨了,一来,我有了身子,又有两个小孩子,再加上流枷小少爷,没个人张罗可不行,冯予诺坚持安排邱阿姨同行。

也幸亏有邱阿姨,帮我安排妥两个小妞儿和流枷,还给我们做了顿简单却美味的消夜。这天算忙下地了。

第二天一早,我一起来第一件儿事就是过去找南子,可敲了半天他家的门也没人应,——怎么回事儿?我不禁有些失望。

皱着眉头回了家却见流枷懒散地窝在我的那个小沙发上,两个小丫头一边一个站在沙发上倚着他不知道在聚会神地盯着他手里翻着的什么————我走过去一看,立马乐了!

“怎么样,我以前可是优秀学生,”叉着腰还特得意地指了指他手里的铁盒子,那盒子里可放着我从小到大所有的奖状,有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有些都破了,可那是货真价实的荣誉,

流枷瞟了我一眼,颇为不屑,我知道他那德行儿,也不跟他计较,只兴奋地拎起其中一张扬给结衣渺渺看,“小丫丫们,这是楚才杯,市里一等奖!你们妈妈以前写作文那个——-”

“妈妈,这是什么东西,”渺渺问我,

“这是奖状,以后你们表现好了,妈妈也给你们发奖状,还有你!”我又点了点流枷,流枷横了我一眼,“无聊。”起身走开了。我笑着坐到他坐的地方,抱起结衣渺渺又是一张张跟她们“痛说革命家史”,就快要“批判”到“应试教育害死人”时,流枷把电话丢给我,“找你的,”

“和三!回来了也不来给女王陛下请安?”毛毛的“玉音”马上从电话那头串过来,我兴奋地站起身,差点把我身上的两个小丫头掀到地上去,“毛毛!”我喊的够深情,“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自然是你们家冯少给下了‘指示’,三儿,这样不好啊,怎么能把指挥完全交给你们家那位,回来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会一声儿,我们好去机场搞个‘热烈欢迎’什么的——-”

我已经笑地不行了,却还和以前一样和她痞,“是滴,是滴,我检讨我检讨,我们家户主还是我咧,怎么样也要搞个太后垂帘是不是——-”两个人你来我往,和以前一个样儿,

“三儿,结衣渺渺也带回来了吧,带出来玩玩儿,”她说的象我家两个丫头是玩具,不过,我也不会多象个“妈妈”,连连点头,“好啊好啊,什么地方?”我还兴奋地问,

“早为你号齐人了,红娆!”

“啊?酒吧———”我这时象个“妈妈”了,怎么能带结衣渺渺去那儿————

“咳!我们把整个场子都包下来了,尽管带来尽管带来!三儿,有惊喜哦!”末了,她来这么一句,我却喜忧参半起来,他们那群闹药会不会整我啊!呵呵。

“红娆”重新装修了的。外形很别致,像是一座伴有青灯古佛的寺庙,进门处便是庙门。里面,选择黑色,黑色的表面通过光线会隐约闪耀。黑色中,点缀有红色。大红灯笼高挂,红色在色彩中是主导,红色可表示获得一切,比如爱情、激情,随着情感波动。我望了一圈儿,又走了出来,长存于我脑海中的绚烂景象,脱不去色彩的修饰,但却更近于仙境,灯光聚焦下的绚烂黄花,颇有特色的皮影灯罩,随风舞动的纱缦,金色线条勾勒的吧台————“红娆”这块魔地越来越有味道。

我是特意自己先进去逛一圈儿的,怕他们给我设“埋伏”,结果,很正常。出来时,看见眼前这幅画面不由又是一定————入夜的酒吧本就是个妖魔出没的地方,而在它的门前,一辆黑色福特前两个小女孩一个大男孩————冯结衣盘腿坐在车盖上,流枷和和渺渺一大一小靠在车门边,俱是那样致的漂亮,眼神却冷漠隐透着骄纵的不耐,————华丽的车,华丽的人,已经吸引了往来不知多少惊艳的眼光,

我笑着走过去,三个祖宗,就让他们等了一会儿————过去抱起结衣,结衣两手两脚缠上我,“好了,进去吧,我还不是怕他们那个‘惊喜’——-”流枷牵着渺渺跟着我走进了“红娆”,结果一进去了还是———

他们绝对是故意的!他们想看的就是我现在这个表情!目瞪口呆!

怎么能不目瞪口呆?!你想想这么多钢琴————他们哪儿搞来的这么多钢琴?!而且————

“老张开车克武汉——擂鸟!

造四司机抖个狠——闪鸟!

多亏一个武汉伢,

送克医院钌五针——好鸟!

老张丢他两活烟,牌子怀鸟他不要,

他说——我们乐里都是武汉嫩,

我们乐人讲胃口的很,

我们乐里冒的乐种嫩,

擂鸟人那还欣抖狠。

我们乐里都是武汉嫩,

我们乐里麻木多嘀很,

我们过早都吃热干面,

我们抽烟只抽“硬长城”!

拐子,借个火~~!”

“武汉人都是活雷锋”!

大雅的钢琴,大俗的唱词,大熟的人呐————毛毛,小桃,耗子,棠立,修文,许靓,周收————全来了,全来了————

我抱着结衣愣在那里!我不知道自己在流泪,是结衣的小手擦着我的眼睛,“妈妈,妈妈,”结衣显然被我的情绪吓着了,我连忙埋进她的小手里连连摇头,“没事儿,没事儿,妈妈是太感动了,太感动了——-”一句“感动”已经说不成形了————

是呀,怎么能不感动,怎么能不,这些,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的战友!他们知道我不能再拉小提琴了,他们在用我熟悉的武汉话,我熟悉的钢琴,————这要花多大的心思啊,他们总在为我花心思,在我最艰难的时刻————

“三儿,来一段儿吧,就《十面埋伏》,这里没人比你弹的更好了,”

毛毛这是捧我呢,这里各个儿都会钢琴,我们都曾咬着牙要用钢琴弹好《十面埋伏》,发誓要比古筝版的更经典,———我张狂的年少岁月啊————

我含着泪走过去,把结衣渺渺并排放在钢琴盖上坐着,然后坐下——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都不知道这双手还能演奏出音乐——”小声地说,“不过———”我流着眼泪抬起头看着他们,笑起来,笑地很灿烂,“我会努力!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我的好哥们儿们!”

指尖落在琴键上————

虽然,再也没有以前的潇洒,

虽然,再也没有以前的富有力量,

可,

和以前一样的用心,和以前一样的专注,和以前一样的快乐———

这确实是个天大的惊喜。我感谢上天让我拥有这样一群永远给我惊喜的好战友们,因为他们,我将永无畏惧!

他们真完全把我家宝贝们当玩具了,左捏捏,右揪揪,冯结衣和和渺渺也很识时务,她们好象也搞明白了这些“疯狂”的叔叔阿姨是她们妈妈最铁的朋友们,即使她们再受“蹂躏”,她们的妈妈也只会在旁边笑着旁观,有时甚至会————

“你给她们擦了香水?”

“恩,我觉得挺好闻的,”我笑着还把结衣抱着凑到她们面前让她们闻,象只小宠物,结衣的小嘴都要噘到天上去了,渺渺很,站在我身后紧搂着我的脖子就是不动,生怕我把她也抱出去“展销”,

“是挺不错,挺象burberry,”小桃绝对内行,我点头,

“是burberry的‘宝贝格调’,专门给婴儿使用的,”

“啧啧啧,这两丫头怎么得了,从小就这样‘**’,————咦,burberry也做小孩儿生意了?”耗子问,

“儿童的皮肤不需要任何化妆品,但是在一个狗都使用香水的世界里,孩子们稚嫩的皮肤也注定要成为奢侈品们竞相开发的市场。”毛毛还是那么会“一语中的”,不过,————我马上转过弯儿来,

“你是说我们家结衣和渺渺是狗咯!结衣!渺渺!上!让毛毛大大看看你们的好牙口!”

我两个小丫头现在来神了,真扑上去咬啊,呵呵,谁让她是揉搓地她们最狠的一个,———一时,疯闹成一团——

“好,好,和三!看你们家两只小狗把我咬的——-”毛毛坐起身看自己的颈子胳膊,两个小丫头笑地咯咯神,我也笑地非常得意,拍了拍我的两个小丫丫,“结衣渺渺,乖,去那边玩灯笼,毛毛大大说了,今天这里所有的灯笼都是你们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毛毛立马瞪眼坐起身,“和三!今天这盘全让你们家冯予诺买单!”大伙儿笑闹地不知有多疯。

我们这边又是些“疯子总动员”,流枷一直靠在角落的沙发里耳机塞着闭目养神。毛毛他们都有些腹诽流枷,虽然他们不说,可是从态度上可以看出,他们怪流枷怪的很,可毕竟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再看流枷确实还是个孩子,————流枷呢,他管别人对他什么态度,一律轻视不理之,————

“小桃,这回儿终于决定把林远‘娶’回家了,”我们又开始逗新娘子了,

“咳,我看了看,早晚也就他了,早结早了事,”小桃一摆摆手。我们都笑她“拣了便宜还卖乖”,林远对小桃那个痴心,————

“我们家林远就是心,不过,他那天回来跟我说,他碰到个比他更心的,————”林远是个警察,家庭条件好也就不图工作表现了,整天拿警局当混班儿,碰见可乐的事儿就琢磨着回来逗他们家小桃,小桃又喜欢跟我们说,这不又说上了,

“他说他们局里那天接着两夫妻来报案,说是那男的被手机诈骗了几千块钱,刑侦部门正准备查一下收钱的账号时,那骗子正巧给那男的来了个电话,说是没收到那钱,公安局就让那男的稳着那边。那边骗子呢让那男的报账号,那男的把自己汇去钱的账号一报,只听见对方气鼓鼓地说,‘错了,错了,错一个数字,我说怎么没收到钱呢。’你们说这是不是玩把戏的碰到心的,这心的好啊,钱算没被骗出去,搞的林远回来还给我做‘思想工作’,说什么‘怎么样,心也有心的福吧’——”

我们笑做一团,都说他们家林远有才,我突然想起来结衣渺渺也有个心的笑话,就——

“结衣,渺渺,过来把你们在——-”却望向四周,都没有看见那两小丫头的身影,

“结衣,渺渺!”我又看了看四周,整个“红娆”此时被毛毛他们全包下来了,除了我们这些人,就是些红娆的工作人员,还是没有她们的身影,我站了起来!

“结衣渺渺,”

“诶,上哪儿去了,”

“结衣!渺渺!”大伙儿这时都站了起来四处找,

“三儿,别着急,这就这么大她们不会跑哪儿去的,”

“是的,是的,问问他们,诶,你们看见那两小丫头了吗,”旁边红娆的工作人员也走过来,

“刚才还看见的,她们在这边玩灯笼——-”

“她们出去了没有?”

红娆的工作人员没做声,估计是都没留意,———他们没留意算什么,我这个做妈妈的都没———心被重重的拧了下!我手都开始不住颤抖————不过,这时不是乱阵脚的时候,我要镇定,镇定!——

“三儿!”

我转身就向门口疾步走去,流枷快步跟在我身后,他们都跟了过来,

“三儿,”

在红娆外厅屏风外我撞着一个人,——

佟岩!

“三儿,你别急,结衣渺渺在我们那儿,————”他扶着我的肩,

我的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

“你们怎么能这样?!”

佟岩说,他们都在隔壁“小王府”,

佟岩说,“小王府”是余悱新开的酒吧,他们是来捧场的,

佟岩说,他看见结衣和渺渺在“红娆”门口玩灯笼,

佟岩还说———

佟岩担心地一路都在我耳边不停解释,因为,我一直都在掉眼泪。我是被吓着了,真被吓着了,心里一直都在叫嚣:你怎么当妈妈的!你怎么当妈妈的——直到走进“小王府”里————

我首先看见的是那两小丫丫,

她们一人手里提哩着一只小红灯笼,站在奢华的场中央,

结衣还在那里好奇地四处瞄着什么,渺渺先扭头过来发现了我立马向我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

“妈妈!”小脸仰着望着我,眼里有惊奇,也许是我面庞上的泪,

我没动,既没扶她甚至连腰都没弯一下,就是低着头看着她,

渺渺有些害怕了,我从没这样看着她。这时,结衣也已经跟着跑了过来抱住了我,“妈妈,”两个孩子都被我这样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们的模样吓着了,“妈妈,”结衣开始着急地踮起小脚要拉我的胳膊让我抱她,我还是不理,只低头看着她俩儿,

要是,此时,冯予诺在,他一定又要说我开始发拽劲了,我明明很生气,是的,很生自己的气,生结衣和渺渺的气,生佟岩的气,可我就不爆发,就拽着,我这是赌气给谁看?要是冯予诺在,他会捏我的鼻子,他会抱起结衣和渺渺,“不理你们妈妈了,”可最后还是会抱我抱地最紧,哄我哄地最宠腻————哦,不,有冯予诺在,结衣和渺渺本不会离开我们分厘,她们玩在哪个角落里,他的眼睛总能看到,有冯予诺在,结衣渺渺不会这样害怕,有冯予诺在,结衣渺渺不会这样快哭了,冯予诺————

我吸了吸鼻子,抬起左手狠狠抹了下自己脸上的泪,然后蹲下来看着她俩儿,

“是不是要跟妈妈说对不起,你们把妈妈弄哭了,”

“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结衣和渺渺的小手都蹭上来我的眼睛想擦我的眼泪,我看见她俩委屈地娇气地要哭的模样,心疼地眼泪又要掉下来,不过硬忍住了,微噘起唇不甘心地在她俩脸上一人揪了一下,“小坏蛋们,把妈妈吓死了,”

我站起来,冯结衣和和渺渺还紧紧地抱着我的腿,我这才看向前方———

此时,偌大的酒吧仿佛浸泡在浮生过梦里,他们看着你,那样深,那样深的——

“没疯,我只是想搞清楚为什么看见你我就要流鼻血!”

“只要三子一句话,里面从此不坐女孩儿都可以!”

“三子,我一辈子都吻不够你,”

“她是我老婆!老子儿子都会打酱油了,还偶像明星!老子就是个打工的,把她养活都不错了,还招惹什么小姑娘孩儿——”

“谁说要和你做了,看你哭得脏死了,”

“真傻了?学学罗密欧,可惜今天没月亮,”

“好了,不管灵不灵先绑着再说,你要扭着脚了,不疼死才怪,——

“绑在左脚上,小鬼莫要来,绑在右脚上,红运天天回——”

“我们现在不能有孩子,我知道,可是,三子,我好想看着他出生,他长大——他是你和我的,我们爱他,我爱你——我爱你——”

“别担心我,我只装路人走过去,他们反而不敢做什么——”

“我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一睁开眼,你就不见了。”

——————————

“减元上个星期去了意大利,估计要在那边继续完成研究生课程,——”

“你和米旆也认识吗,上次碰见他妈妈说他上个月就去了加拿大——”

——————————

我的过往真是一笔美得发昏的糊涂帐不是吗,可,这样糊涂,这样发昏,才这样美丽,不是吗———

流枷不是也这样说过,他说他“宠爱我这种书卷气中透出的草莽气,”

是的,我时常冒“草莽气”,面对眼前————已经出落的————是的,我从来就不曾怀疑他们的耀眼,————我弯开了唇,“草莽”地象只讲义气的“憨头儿”,

“你们好,好久不见。”

是很尴尬。没有人回应我。哦,不,他们依然看着我,————不能再让他们这样看着了,不能了,再看下去————我知道自己此时“草莽”的有多脆弱————不能这样了,不能这样了!再这样下去,又是————谁伤害了谁————谁伤害了谁————

我转过了身,向身旁的佟岩礼貌地一点头,带着结衣和渺渺走了,一直带着笑,一直笑着————

“死神,你可以夸耀了,一个绝世祸害已经为你所占有。”

回家的路上,一直跟在我身后却没说话的流枷突然跟我说,他说,他会在我的追悼会上这样为我致悼词。

(为那两傻小子想想吧,他们猛一碰见心中五六年分离的梦会如何反应,只能懵了吧;为我想想吧,这是第一人称,我总不能用上帝视角去写他们“波澜汹涌”的内心冲击吧,只能留着番外了,呵呵。)

非正式番外

应观众要求,非正式番外(余悱)——

今天是我的“小王府”开张的第一天,如果知道是这么个景儿,我宁愿关门!换地儿!换时儿!换人!这——太难受人了,太难受人了——

四年了吧,我们不知道米旆和减元好好儿两爷们儿怎么就这么毁自己,往死里毁——

“我最爱的当然是减元,是吧,减元儿,”不会有人,不会有人见得了米旆这样的笑容,轻浮的已经没有灵魂,

“他们不信?那就亲一个给他们看吧,”这还是减元吗,他到底要把自己至于到何种地步?!我心中一恸,耳边回响的是陈阿姨撕心裂肺的呼喊,“减元!你要把妈妈逼死吗?!”

眼看着两张美丽的唇就要碰到一起——

“够了!够了!”佟岩狠狠地摔碎了杯子!

“和三是不是,和三,和三——”

佟岩跑了出去,

两张唇却定在那里,只有几公分——

佟岩抱回来两个孩子,非常漂亮,真真正正象两个小灵,可,不是这,不是这,她们的样子——我们都惊呆了!那是减元——

再看过去——沙发上的两个人——

减元站了起来,指着她们,手在颤抖,唇在颤抖,眼里全是破碎,

“你把她们抱来干什么,你把她们抱来干什么——快,快,送回去,送回去,三儿,三儿,三儿——”他连说了三个“三儿”,却再也不成语——

米旆一直僵立地坐在那里,眼里只有那两个孩子,——我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眼里可以承载这样大的苦——

佟岩叹了口气,又咬了咬牙,仿佛“破釜沉舟”——

他再次跑了出去,留下两个小孩子放在我的“小王府”这华丽的场中央,她们一点儿也不认生,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好奇地看着我们这些目不转睛盯着她们的男人,——

她进来时,

第一眼,我不禁感叹,和三还是和三,永远能这样轻易勾走人的魂——一惊!而后,已经是了然,原来——我又看向沙发上的两个人——

这到底是什么在作孽啊!

她眼里只有她的孩子,

她流泪,

她生气,

她无奈,

她心疼,

她微笑,

她眼里只有她的孩子,

和三,快!看看你的男孩儿们吧,看看他们吧,你的减元和米旆为了你——连我都不禁急切地想要这样呼喊出声,何况——

终于,她抬起了头,看向了——却只是——

那该死的笑!我都要咒骂!

你笑地那样真挚,为什么?!

你笑地那样理所当然,为什么?!

你笑地那样——憨直——为什么——

“你们好,好久不见。”

七个字,就只七个字,他们只配你这七个字?——

她走了,带着她的两个孩子转身走了,什么配不配,什么为什么,她走了——她知道她带走了什么吗——

“减元,我最爱你,”米旆流着泪对减元说,减元点点头,闭上眼,那滑落下的泪——唇,最终还是碰到一起——泪,也融在一起——

也许,我稍稍有些明白了。这早已是两颗哭泣到碎裂的心。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有这样一群女人,她们的特征如下:一点纤弱,外加一点忧郁,再来一点放纵,手里时常夹着一支烟或端着一杯酒,不过,必须的,这一切都要以优雅的姿态为基础;丝缎的衣料要名贵,但华丽得不过分,也没什么惹眼的装饰;腰身要自由,可以容许身体曲线时刻慵懒,每分每秒都是又舒适又体面。眼熟吧,是啊是啊,不过好象离得远了点儿———真正的上流美。

此时,我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这件ninaricci迤俪长裙套在身上确有点那意思,我的长发再次及腰,尾端弯曲的发梢挺有妩媚的姿态。双手着腰,我转了个身,看向那边靠在沙发里玩连环锁的流枷,—————这裙子他买的。

两年前,流枷自从送了我那件jilsander后,他的爱好就象多了这一项,他喜欢给我买衣服。已经接近病态,只要是他看顺眼了,多难弄到他都要弄到,我不穿不要紧,他搁着。其实,我倒也无所谓,衣服多了还愁穿不了?何况,流枷那双毒眼绝对高品位。

我走向跪在床边玩儿《哈6》玩偶的结衣和渺渺,两个小家伙都是“哈里波特迷”,这是她们爸爸才从法国给她们寄来的最新玩偶。我一手撑床上斜坐在床边,随手拿起一只玩偶,是那只家养小灵,

“和渺渺,你喜欢他吗,”

和渺渺抬起头看了眼,摇摇头,又低头继续玩儿她最喜欢的霍格沃茨校长,

“冯结衣呢?”

“不喜欢。”

冯结衣甚至连头都没抬,

“我喜欢。”一头躺下去,长发散满一床,长裙曳地一席,“可怜的家养小灵,猥琐、智力低下、受人所控、偶尔疯癫、毫无个人利益可言————”我玩我的,比结衣渺渺还专注的掰着那小灵,

“和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还高举着那小灵,垂眼瞟了眼那边的流枷,他放下连环锁很严肃地望着我,

我也没放下小灵,注意力又回到它身上,“你说,”

“我口里有一颗龋齿,千方百计折磨我的神志:白日里,它静静伏兵以待;黑夜里,牙科医生安歇,药房闭门,它便猖獗一时。一天,我终于忍无可忍,于是走访医生,我对医生说:‘请拔除我这颗龋齿吧!它使我尝不到睡梦的香甜,将宁静的夜晚化成了呻吟和吁叹。’医生摇头说,‘倘若能够医治,千万不要拔掉龋齿。’说罢,医生动手钻磨、清洗,除掉龋齿上的病迹;直到再无虫蛀部分,边在牙洞间填充以真金。之后,医生夸口说,‘病牙已经变得坚固结实,胜过了你那健康的牙齿。’我相信他的话,高兴地和医生告辞。一周过后,这颗倒霉的牙齿又来折磨我,它驱散了我心中的歌,代之注入临死者发出的喉鸣和深渊中传来的啼哭声。我走访另一位牙医。我坚决地说:‘请拔除这颗添金的坏牙吧!不要犹豫,不要迟疑!挨棍子打的人不同于数棍数的人,’医生动手拔牙。那是剧烈疼痛的时刻,然而也是吉祥欣喜的时刻。医生拔下那颗病齿,仔细检查。之后他对我说:‘对,应该拔除!病在牙,已经没有希望治愈。’那天晚上,我安然入睡,睡得恬适酣畅,因此,我深深感激这拔除之功。”

故事说完了。

我知道他一直望着我,

叹口气,我放下玩偶,坐起身,看着他,

“流枷,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有些东西是拔不掉的,或许说,很难拔掉,”我仰起头,满脸忧郁,

“那你只能继续烦恼,自找烦恼。”

我望着他,慢慢咬上唇——

我知道,我这几天确实有些许焦躁,也许是怀孕的反应,也许,是因为那天他们的眼睛————

人们说,时间可以消解一切,一句现代人经常挂在嘴边用来扼杀情感、推卸责任或者神胜利的屁话。越是流逝,时间在人的记忆背面蚀刻的铭文就会越加清晰刺眼,只不过是我们不肯多看它一眼,或者不肯承认罢了。有些东西,时间或许可以掩埋,甚至可以用最凶狠的冷酷将它拔除,如果这样,情感能称之为情感,过往能称之为过往吗,我确实焦躁,甚至难受,可这一切,就一定会成为我的烦恼?那天他们的眼睛,米旆的,减元的,我都看清了,这是我曾经人生中情感的证明,我能否认?能象流枷说的轻易“拔掉”?而且,能保证“拔掉”后就“恬适酣畅”?

不,我并不想否定它,我现在只要好好想想该如何正视它,———

焦躁确实不对,却真不能让它延续成我的烦恼了————流枷这点倒说的对,烦恼不能自找————

这样一想,人确实轻松了不小。还是要感谢流枷,他的想法和我有时会有出入,但,总能从旁用他的方法为我解惑。

“在雪月里,捡几粒田螺的遗骸

用记忆的丝线串起

在风花中,抠几粒算珠的标本

用生活的轮廓捆扎

小心翼翼的投到画地为牢的

一间间方格子里

手要轻,要稳,要准

你投中的那一格

就是你长大以后

能够自由活动的空间

小伙伴们一声吆喝

终于可以进入房子了

只能用单脚支撑,小伙伴们都盯着呢

一间房子只能点地一次,父亲也在旁边盯着

单腿点地的瞬间

你必须尽快把田螺的遗骸

踢到下一格,必须让算珠的标本

快速滚动,算出你少年的成长

算出你青春的年华

还要算出你漂泊的方位和距离

然后准确定位

扯出几缕炊烟

从心底把你召唤

跳着,跳着

田螺的遗骸就跳没了

跳着跳着

算珠的标本就跳散了

等到每一间房子都跳完以后

你就可以买地了

用田螺的遗骸吗

又到哪里去找呢

用算珠的标本吗

散架的标本,还能准确算出

属于你的

那一亩三分地吗

那就继续跳吧

跳着跳着

你就跳出了那个

狗刨式的童年”

狗刨式的童年,跳房子。

我狗刨式的童年,没有父亲;我跳房子,也没有父亲看着。所以,我从来就想象着我会守着我孩子狗刨式的童年,我会看着她们跳房子。

江滩。

在地上画出并排七八个大方格,我带着结衣和渺渺玩地不亦乐乎,

“妈妈,你‘压杠’了!”一下,结衣指着我大叫,

“妈妈,我盖好房子了!”一下,渺渺举着小手高兴地直跳,

我算累地够戗,两个小丫头跳地满头大汗却还嫌不过瘾,“妈妈,还玩还玩,”她们拉着我直蹦,我无可奈何地着自己的肚子,故意噘着嘴,“妈妈这里有个小宝宝,再跳,他要生气了,”结衣渺渺这小,还真有“乃姐风范”,点点头,“等小宝宝出来了再玩,”我哭笑不得。

我实在没力气了,在“荷漤”(餐馆名),还是流枷张罗着两个小家伙吃的意大利面。我的两个姑娘和村上春树一个爱好,特爱意面。记得村上曾在他的《意大利面之年》中,不惜笔墨地描绘着自己的意面心情:“春、夏、秋、冬,我继续煮着意大利面,那简直象对什么事情的报复一样,如同把一个负心情人的古老情书一束束滑落于炉火之中的孤独女人一般,我继续煮着意大利面。”我的结衣和渺渺当然没村上大这样的执念意境,她们就是喜欢它的味道,这会儿,才大运动量过后,两个小丫头也饿了,吃的更香,嘴上都是番茄酱。

“妈妈你看!”结衣突然瞪着窗外面,

我们看过去,原来是街上有个人骑着匹白马走过去,估计是影楼照相什么的,

我轻轻抹了抹她的嘴,“小笨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巴黎我们不是还看过有警察叔叔骑马的吗,”

“可是没有白马,”她注意力又回到她的意面上,

“妈妈,为什么大马路上不能骑马?”那个才消停,这边渺渺又问上了,我又给她擦了擦了额头上的汗,“大马路上都是汽车,要有人骑马不乱套了,”

“可,马路马路,就是骑马的路嘛,”我们家渺渺真不知道是不是和神过早搭上了线,她说的话总可以堵得你回不了嘴,

“这话说的好,”一直不做声的流枷这时还一杠子,我更不知如何是好,努力想着要是冯予诺在他会怎么回答,可,冯少的板眼又有多少人能及的?我只能用和三的方法了,就是————

“妈妈说马路上不能骑马就不能骑马,你们还有意见?”

两个小丫头都学油了,望着我呵呵笑还摇头,流枷更是对我嗤之以鼻,不过,管他呢,小丫头没意见了,结衣还嘴甜的说,

“妈妈说不能骑就不能骑,我们是好孩子,都听妈妈的话。”

那小坏模样————我笑着咬着牙捏了下她的小脸蛋儿。

“这两孩子真可爱,”

突然身后有人柔和地说,我一愣,回头————

“您也在这吃饭,”竟然是减元的妈妈,我有礼地起身,她没回答我,倒是很诚恳地望着我,“我能和你们坐一下吗,”

我确实瞟见流枷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烦,可,这能拒绝吗?

“您请坐,”侍者在结衣旁给她拉开了一个座椅,

结衣和渺渺好奇地望了她一会儿很快注意力又回到她们的意大利面上,也可能是这时不是那么饿了,也可能她们觉得来了个陌生人,两个小姑娘这时刀叉使用颇为规范,流枷懒散地卷着面,可也算姿态优雅,这三人儿真是不折不扣“法国上流范儿”,

“你把她们教地很好,”

她这么说,我却突然一愣,笑了起来,却摇摇头,“是冯予诺教的好,”我看见流枷微微抬眼了下,眼中有激赏,他可能以为我是故意戳老人家的痛脚,可我确实就实回答,我八辈子也培养不出这种“范儿”,

老人家眼中还是稍涩了下,我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您也来点儿什么东西吧,”

她摇摇头,

“我不饿,我其实———一直跟着你们呢,从你们在江滩上玩跳房子———”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有些愣地看着她,她却一直微笑着看着结衣和渺渺,眼中全是不掩饰的温柔,

“她们真乖,这么小就这么贴心,她们知道你有小宝宝了吧就一直牵着你也不走快,————减元小时侯也很贴心,他左耳上扎着四个偏坠儿,那是他六岁就扎了,因为我跟他说妈妈想戴耳坠可是妈妈又怕疼,他就说,我替妈妈扎,我替妈妈疼,以后我戴四个耳坠,天天想着妈妈——-”

仿佛自言自语,她知道自己的眼泪就快落下来了吗,可却还在微笑———我的心就那么揪了一下,因为现在我也是个妈妈————这时她却抬起泪眼看着我,

“三儿,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可,是我们这些做长辈地做错了,减元他并不知道————”

“和三!你吃够了没有,这里的东西太倒胃口了!”流枷突然刀叉一丢,非常不耐烦,“冯结衣!和渺渺!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老爸现在在哪儿,快让他过来接你们回去,和你妈呆着,就沦落到吃这种面了。”他大少爷谁也不管,起身就走,渺渺还拿着刀叉皱着眉头左右晃了晃,象在思考,然后,象得出结论,“流枷,我要爸爸带我们去pierregagnaire,那里的意面最好吃——-”而且兴奋地是一串法文,放下刀叉跟着流枷跑了,

“不,去lesfrèresbnc,那里的甜品好吃————”结衣本不落后,也是一串急急的法文跟着跑了,

我有点无措地望着这个已经流下眼泪的夫人不知说什么好————

“和三!你到底走不走!”

流枷在门口喊,

“对不起,我——”我起身看着她,

“不要紧,不要紧,你去吧,是我唐突了,是我唐突了————”直到我们离开,那位夫人一直坐在那里,我突然觉得,那一瞬,她老了许多——

(我写着这一幕,说实话,心里却一直想着的是冯予诺,冯少不容易哇,要得到这样一个女人的心————今天,送给冯少一首歌吧,makelove(producedbypolowdadon&jasonperry)kerihilson——————http://。kupig。cn/album/1353/6。htm,今天是伴着这首歌写的,很有感觉。)

在希腊神话中,冥府之神pluto深爱小仙女minthe,但他的爱恋被太座发现后,pluto只好把minthe变成“薄荷”这种香草。这是个薄情的故事,可不可否认,薄荷确实是个好东西。流枷很会煮薄荷茶。

我家院子中间有一口井,流枷在上面盖上一块木版,上面再摆放各色新鲜的水果,流枷还把沙发搬到院子中来,上面是金线绕制的软软靠垫。坐下来,喝着他给你现煮的热茶,用致的红色玻璃杯装着,有一股浓重的薄荷味,加一小勺糖,清凉入脾。

流枷也端着热茶,优雅地叠翘着腿,坐在我对面,

“——庄周悲伤得受不了,踉跄去见李聃,李聃哽咽道:亲爱的,我之悲伤更甚于你。和三,你想和你的‘初恋’们上演这出儿悲情戏吗——”

“——他们留恋初恋吗?并不,只是留恋彼时青春——”

“——最让人回味的恋情是还没有爱够就戛然而止——”

“——你心疼他们的命运?其实没有所谓命运这个东西,一切无非是考验、惩罚或补偿——”

“——一个人从青春起就必须致力于摆脱父母的束缚,只有当这种摆脱有所成就之后,他才不再是一个孩子,想想,他们到现在都还是孩子——”

你知道,流枷说话“毒”,可有时真能“一针见血”,扎进你心底。

当他字字珠玑,其实确实都是道理,我知道流枷在开导我,助我走出一段迷惘——我也确实在努力消化,虽然,艰辛。

不可否认,当减夫人说出“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做错了,减元他并不知道——”这样的话时,我是害怕往下听的,

剧情老套,对话老套,连感情的发展都如此老套,就怕如此老套下去——这笔纠缠有理清的时候吗?

和三,你不能让你的人生沦为一部三流文艺片,到后来负人负己,伤害了他人的人生,也辜负了自己的人生,

放弃了该放弃的是无奈,放弃了不该放弃的是无能,不放弃该放弃的是无知,不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无悔。

大道理,你又如何不懂?你经历过“无奈”,也经历过他人的“无能”,现在断然不能再去经历“无知”,要“无悔”啊——

我如是做着自己的“思想工作”,手里搅着薄荷茶,茶香中漾着苦笑:人真不易啊,你能如此清醒的看透这些,可心,依然绞痛着,这就是两难。

“三儿?”

我仰起头看向门口,一下子站起来,“南子!”

这个和我一块儿长大的男人依然还是那样耐看,关键是那双眼睛,我总能从中看到最真实的自己,一如现在我毫无掩饰的惊喜。我找他好几天了,他一直都不在,就连陶阿姨都不在家,我有些担心了———

“你上哪儿去了,陶阿姨呢,怎么碟店也关门了,—————”我把他拉进来,连珠似的问,南子只一直微笑地看着我,

给他倒了杯薄荷茶,南子接着了却搁在了木板上,手习惯去荷包,我知道那是烟,却又停了下来,

“忘了,你又怀孕了,”

“你怎么知道,”我笑着望着他,

“减元告诉我的,”

我愣了下,南子却象没什么,他往里望了望,“两个小丫头呢,”

我站起来就要往里走,“睡懒觉呢,昨天玩疯了,我把她们叫起来——-”

“诶,算了算了,让她们睡让她们睡,”南子拦着我,我跟着他坐下来,“等会儿就带她们过去给陶阿姨请安,”我歪着脑袋笑着望着他,陶阿姨从小就疼我,我回来第一天就想着带结衣和渺渺去给她请安的,

“陶阿姨身体还好吧,”

“恩,这几年好多了,我这几天带她回恩施给老头儿上坟去了,”

原来如此,我这才想起来几天前正好是南子爸爸的忌日,难怪他们都不在家,

“碟店没做了?”

“我们这片儿可能要拆,没做了,我盘了个的士,这几年跑车也还可以,”

“开的士?车自己买下来了吗,”我又象个老母**似的罗嗦,

南子点点头,“多亏减元他们帮忙,牌照、车都搞的挺顺利,现在人老了也不图钱就图个安逸,”南子笑着说,

我也点点头,手握上他的手,“南子,我这儿没亲人了,我就挂念你,你可要过好,”是的,他就是我的亲人,

南子拍了拍我的手,“好,一切都好,你自己也要———”话没说下去,可我知道他什么意思,重重点点头,两个人眼睛都有点红,

“诶,老子那天跑武昌还在车上拣了钱,你猜多少,”南子故意笑着说,可能要转移这伤感,我也笑起来,尽管眼睛还红通通的,“多少,难不成还大十几万,”

“15万,扎实吧,”

“什么?这好的事,你还了?”

南子点点头,“这种钱拿了不丑,我还了,那老姐屋里也困难,”

“你还了别人,别人没说给你表示一下,”

“他说给我五千块钱做谢礼,我没有要,”南子笑着摇头,

我拍他一下,象以前一样环着他的肩,哥们儿味十足地调侃他,“几傻咧,接着撒,5000块钱搞二三十个电子眼没问题撒,”南子还是笑着直摇头,

“三儿,你别挂念减元他们,你过好你的,”南子突然这么说,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都硬了下,有些尴尬,我呐呐地靠着他说,“我是过我的——-”

南子拿起他开始放在木版上的薄荷茶,也没喝,就在手里摩挲着致的杯底,

“这多年都过去了,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你晓得我是个子,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这几年和他们走得比较近,刚开始他们来找我时,说实话,和他们完全不是一路人,我还有点————可相处时间长了,他们确实也蛮讲胃口,是真朋友,————那天喝了点酒,大家都有点喝高了,减元,米旆————呵呵,这是说实在话,我从来没有看见哪个男的那样哭——-他们两个都哭了,我心里也,啧————他们是读过书的,所以有些想法确实————我记得米旆醉薰熏的,他说,‘恋’是个很强悍的字:它的上半部取自‘变态’的‘变’,下半部取自‘变态’的‘态’’我当时是有点懂了,他们哪里是象外头人说的是同恋什么的,他们可能就想用最‘变态’的一个行为来纪念那个‘恋’字,也许也有点报复什么,报复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家庭吧,他们那时都不得自由————三儿,我前天从恩施往武汉回来的路上就接到减元一个电话,你们是不是见了一面的,”我点点头,靠在南子身上完全没动,我怕一动,心里的疼就——-“他说,”南子放下手里的杯子,双手交握,“他说,要我跟你讲,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他说,要你好好过,你过好了,他和米旆,就过好了,其实,———”南子没有再说下去,

我却都知道了,都知道了,他们,减元,米旆,包括,南子————

我会过好的,

我会过好的,

紧紧握上南子的手,我的泪在不停地流却始终没有看他,从他回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他明白,他明白———

参加完小桃的婚礼,拜访好陶阿姨,三天后,我带着结衣渺渺和流枷离开武汉,回家了。是的,如今,我的家在法国,在那个能让我“过的好”的地方,

我会过好的,会努力过好!

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你爱的人在,爱你的人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结章

结章

电影《爱的发声练习》里,女人对着初遇的男人茫然地问道“爱是什么”,而她的手却已在他宽厚的背脊上游移巡弋。于是,男人对女人说,让身体告诉你什么是爱。

是的,没有语言,我们也知道什么是爱——可以是凝望的视线,可以是肢体的纠缠,可以是急促的啜息,可以是骤然的晕眩。在说出“我爱你”之前,我们的身体早早便做下决定。

于是,冯予诺常带着我舞蹈,他说,舞蹈,是身体的情书。

我俩尤为钟情阿廷的探戈,而且跳起来尤为投入。两人之间,私秘的距离,却犹如顶着寒光闪闪的短剑,在锋尖上找着快感,酣畅淋漓。

很有意思,这并不象我们之间平日里的情感,细水长流,温情脉脉;可这也恰巧说明着我们之间的情感,同样可以激烈如火,燃情四溢,———

毫无疑问,我两再次成为了这场奢华宴会的主角,因为这支诉说着爱意的舞蹈,因为女人微拢起的小腹,因为,男人始终护佑在女人身侧的那双坚定温暖的手————

是的,此时的一切奢华无度,可我觉得,这里,只有一样东西是只独属于我的奢华————这个挽着我的男人。

冯予诺。

他就是我的奢侈品:你希望他出身名门,衣冠楚楚,在别人面前有面子,而随着你与他朝夕相处,随着你自身文化艺术修养的提高,你读懂了他更多,你越来越欣赏他的内在———他的文化内涵、他的审美眼光、他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他给你生活带来的创意,他的广博,他的善良———于是,你对他真正产生了情感,喜欢与他耳鬓厮磨,直至他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

这件是我最完美的奢侈品,我将永远珍藏!

冯予诺说,爱一个人就是让那人的名字在临终之际成为你双唇间最后的音乐,

冯予诺说,他最后的音乐一定是,和三,

我说,和三有何尝不是他呢,

也许,这就是两个人一生最极至的奢华。

(全文完)

番外

番外

我叫南子,是个普通的的哥。其实,兄弟们都说我不适合做这行,因为这“的哥”都能侃,我却不爱说话。可我还挺喜欢这行,不能侃没什么,有耐心听就行了,现在人发泄的渠道太窄了,陌生人都成了最佳倾诉对象,于是,我听到了许多故事,喜悦的,悲伤的,兴奋的,心碎的———

曾经有这样一个乘客问我,你有故事吗,也许是他在倾诉后想交换什么以求心理平衡,我摇摇头,很遗憾,没有。我的生活四平八稳,虽然年少时糊涂阵儿,可那真不能算故事。

我觉得,有故事的人,生来是就被老天爷选好了的,他一定是个极其了得的人物,老天爷才放心让他经历故事,把各种情绪都丢给他去消化,看他挺不挺得住,挺住了,他是个幸福的人,挺不住,他也幸福,因为,酸,甜,苦,辣,都尝过。这样的人物不容易得,我自己不是,可却有幸碰到一个。和三。我觉得自己能在她的故事里参合进一个小角色已经是老天爷对我最大的眷顾了。

和三。

首先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和三喜欢说自己长的“还可以”,其实,她不知道,这样说时的她最美。那一股活活的神气,非常单纯,非常坦率,非常聪明的神气,这种神气在她的鼻子微翘的玫瑰色的脸上,在她饱满秀气的嘴唇上,主要是在那双眯缝着的,非常灵活的黑眼睛里,都流露出来。

和三就是个朝气的人,你看着她,就觉得有希望。

她就是那种“大义凛然,人们着眼于大义,我着眼于凛然”的人,她快乐的做着自己认为一切该做的事情,做的理所当然。

她说,从正面看,是伟大的神(god);从反面看,是卑鄙小人(dog)。其实,人们所犯的罪恶(evil),反过来,正是为了活着(live)。

她说,当你口中都是灰心软弱的话语时,你的口就成了魔鬼的出口。

她说,这个世界是属于弱者的,因为弱者最懂得适应。

也许,你觉得她满嘴“歪理”,她也确实在用她的“歪理”快活的活着,可,这,难道不对吗,

她还说,良心走路时无意丢掉了一粒种子,开了花,结了果。返回时偶见,剥开壳子。啊!惊奇地发现,里面全是运气!

是呀,她用她的“歪理”过活着,却也一直秉持着一颗美好的良心,所以,她最后果然收获了“运气”。

她也有生活艰难的时候,她也有内心困顿的时候,可她的“运气”常伴随着她,你能说,这只是她的“运气”吗,我想,恐怕无人敢点头。

“对人亲善,是仁;洞察一切,是明;勇猛而不怯懦,是武。”和三很崇拜刘官红这句话,她说她要这样做人,她说要这样一直做下去很难,她说,她会努力这样做下去,————

一个这样的女孩,你能说她的一切只是“运气”吗,

一个这样的女孩,你能说她不配拥有这个世上最深厚,最高贵的爱吗,

是的,她同时拥有许多颗爱她的心,而且,颗颗流血。

当减元默默不住流着泪,“我看见她了——-”那就象一场他遥不可及的梦,

当米旆哭着嘶哑着说,“她至少有你的孩子,你们的孩子,我呢,我呢————”那种疼,我都想掉泪,

那一刻,酒醉后的一刻,平时多爷们儿的两个男人哭泣地象个孩子,他们曾经是朋友,是敌人,可不管是什么,我想,这时,没有谁更能象他们彼此这样了解彼此的疼,伤心,————

命运是个无奈的玩意儿,你这时能向它讨教什么呢?

疼了,伤心了,他们还是爷们儿,做了爷们儿该做的事,报复该报复的,放下该放下的,留恋着该留恋的————

“南子,让她好好过,她过好了,我们就都好了。”

也许,尘埃就应该这样落定,

把爱永远放在最柔软的地方,把留恋永远留给自己,远远看着她就好,————

“你们打算永远就这么闹着?”

这出“同恋”的闹剧,他们真有自己的理由:“恋”是个很强悍的字:它的上半部取自‘变态’的‘变’,下半部取自‘变态’的‘态’————

米旆笑了,减元也笑了,

“和三不也说过,从正面看,是伟大的神(god);从反面看,是卑鄙小人(dog)。其实,人们所犯的罪恶(evil),反过来,正是为了活着(live)。我们只想更好的活着。”

和三,你知道到底有两颗多么爱着你的心在守着你吗,我明白他们的意思,这个传言吓住了多少人,也迷惑了多少人,至少,不再有人去觊觎得到他们已经送出收不回的心————

这颗心永远留在了他们的十八岁,属于她和他们的十八岁———

那,我的呢,

天知,地知,我知,就够了。

写在后面的话

写在后面的话

同志们,《活色生香》完结了,非常感谢大家跟着看到这,陪我了下一桩心愿。

《活色生香》说实话,我写着真的很幸福,天天想象着过这样奢侈的生活,对咱小老百姓来说不美到天上去了?可惜,它还只能算一个童话,俗气,老套,却也让人向往的童话。

哪个女人没有虚荣心,嫁给好老公,养双好儿女,吃穿不愁,天天被人捧着,不劳而获的过日子,————自己目前过不上,大胆想象一下难道还不行?呵呵,于是,有了《活色生香》,

其实,《活色》当初的构思并不是这个走向,其实,我当初真下了狠心想写个“np”版的,其实,我的男主起初确实不是冯予诺,————可,咱要听党的话不是吗,国家大环境一改,我的小环境也改了,写成这么个———呵呵,其实冯予诺也不错吧,

本想结束后我会有许多话要讲,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我突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也许,心里一个奢侈的梦做完了,就都轻松了,什么也不想解释了,不想多说了,也好,就这样吧,这样个故事,这样个俗气的故事,如果你也喜欢,我就放心了,这样长这样华丽的一个梦,要多个人做才好咧,

下面,我要开09年的新坑了,希望你一如既往的支持,也许,这又是个梦,管它是噩梦还是美梦,有你陪伴才是好梦,你说是吗?祝我们大家好梦连绵,阿门。

贺贺年

贺年

同志们,新年快乐!

最近更新比较慢也是因为年关将至太多好事儿排着队,吃饭拉,玩拉,所以更慢了,不好意思咧!

也说明一下,〈活色〉就是个虚荣的故事,我是怎么荣华怎么整,主要是最近买了个数字频道:fashiontv,天天看那些奢侈品,心就看花了,呵呵,反正让和三奢侈个没边儿,咱也就yy过个瘾好过年咯!

大家别较真,这故事肯定是假的,只希望这艳俗艳俗的故事能给您添点儿彩头,来年发财发财,健康健康,如意如意!!

————喜了携大俗文〈活色生香〉给您作揖贺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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