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神话中 - xp1024.com
《活在神话中》


一 少年

清晨,宁晓在窗外的鸟语中醒来,微薄的晨曦透过窗户纸的细微孔洞,爬到了窗前的半人高的桌上。

起床,洗漱,做饭……

若是放在十二年前,还不在这个世界之上的时候,宁晓怕是懒得动一动的。

毕竟在那个世界的二十一世纪,大多数的年轻人都不约而同的患上了同一种名为“懒癌”的病。

不过,“终究是重活了一世啊,总不能继续颓废下去。”宁晓总是这么暗暗的告诫自己。而且,如今身处的这一个世界,却也没有前世那个世界的高水平生活,懒?那是会死人的。

宁晓静静的坐在灶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灶里的火焰舔舐着锅底。心中想着吃过早饭后的计划。喂鸡,喂猪,之后还得去帮村长爷爷放牛。

世事无常,原本宁晓今世也是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的。男耕女织,父亲也时不时上山打猎下河捞鱼,农民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难得此地依山傍水,不能浪费嘛。

八岁那年,父亲与同村的六个青壮劳力进了山,却再也没从山里面出来,而一同进山的人也只出来了两个,一个瘸了,一个疯了。据村长的说法,大概是山里新来了个妖怪,而那些年轻人怕是运气不好,触上了霉头被伤了性命。

其后几个月,村里人心惶惶,他们世代居住于此,对于山中之物,大多是心中有数的,豺狼虎豹是有的,可妖怪却从未听闻。万幸的是,一位高僧云游至此,听闻了此事,便在山里显露佛法,替村中除去了妖物。

村民自是感恩戴德,送钱送礼,甚至在县城请了一尊佛像回村,那佛像置于村中祠堂,香火不绝。收下银钱,那高僧也便含笑离去了。

而宁晓其母也是刚强之人,在宁晓父亲遭遇妖祸之后便抗下了家中担子,可谓夙兴夜寐,靡有朝矣。不过丧夫之痛,终究也让她失了心气,劳碌了两年便撒手人寰。留宁晓一子独活。

灶中的火呼呼的燃着,自母亲去后,宁晓好言拒绝了村中几户无子人家的收养,生活在这一方低矮的茅屋中。享受着这宁静的孤独。

对于妖祸之事,他也有着自己的看法,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眼界方面比之村民也开阔许多,也从来都不忌惮以最大的恶意来看待事情。妖祸与和尚,哪有这么巧就能遇上的?况且此地只闻野兽,从未有过妖物,那妖物哪来的?

宁晓只是忍着,在见过了和尚人前显露神通之时,他就知道,这话不可说出口。到时候难保和尚恼羞成怒,一怒之下,整个村子都得遭殃。力量不对等的情况下,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

宁晓前世家庭也算美满,父母乃至爷爷奶奶都健在,只是他稀里糊涂的就猝死了,每思及此,宁晓心中都有些刺痛。才开始工作,日子也在慢慢好过起来,他不敢想像家中长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也不愿去想象渐老双亲今后的生活。

今世呢?双亲一个死不见尸,一个积劳成疾早早逝去,两世见过唯一的尸体还是今世的母亲。

“这仇,总会报的。”

火焰渐渐熄灭,锅里的水也停止了翻滚,归于平静,宁晓揭开锅,里面是两个大大的红薯还有一个鸡蛋,在蒸汽中若隐若现。他不知这世界怎会有红薯,但是,妖怪都有了,有红薯很奇怪么?

将红薯和鸡蛋放到大瓷碗里,等它稍凉再吃,宁晓走出厨房,先将猪圈与鸡圈的几位大爷伺候好,不多,一头猪和两只母鸡。这也是他改善生活的来源。有些事,到了你的面前,你是不得不做的。

吃过早饭,宁晓便背起了家中的小背篓,小背篓里面躺着一柄镰刀,随着宁晓出门的脚步,一下一下的轻磕着背篓,别有一番韵味。宁晓对此却是习以为常。

到了村长家,向村长打了招呼,便从牛棚牵出了一头黄牛,准备开始今天的牧童之旅。

村长姓刘,是宁晓爷爷那一辈的关系比较远的表兄弟,平日对宁晓也多有照顾。

其实,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面,真正讲究起来,谁和谁不沾点亲带点故啊。只是村长看宁晓自小聪明,时常逗弄他,再加上他父母双亡之后,便亲近了起来,因而多有照顾。而且,人宁晓还时不时的帮忙放牛,哪里去找这种劳力啊。

宁晓牵了牛便径直出了村,放牛,打猪草。

经过村口小河时,河边洗衣的妇女们便轻轻的叨咕起来,像什么父母双亡,有田有房,懂事聪明吧啦吧啦的,村子本就不大,也就三十多户人家,发生的大事也就那么几件,闲下来唠叨几句也无伤大雅。

宁晓有些无语,都几年了,每每他经过都有些引人注目,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说话声音自以为很小,可宁晓也是能听出个七七八八来。虽知她们并无恶意,但是听多了也是挺厌烦的。

思绪纷乱,恍然间也是想起前世回乡下,邻里长辈见了他也是这般,这习惯,啧,果然是华夏一脉相传的。这么想着,人却是渐行渐远。

……

就在宁晓出村牧牛打草之后,村口缓缓行来一个道人。那道人须发皆白,面上却无太多皱纹,一袭朴素的道袍,一只木簪将头上华发挽起,手持拂尘,面容略带严肃,目光确实一片平和。

行走间衣袂飘然,好不仙风道骨!

只见那道人进了村子,便径直向着宁晓他家的方向走去。在宁晓家门前略微一顿,也已发现家中无人,就向村中之人打听去了。

宁晓回村之时,相见的邻里乡亲都惊奇的看着自己,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问他们他们也是故作高深,只隐隐听见老道士,仙缘等等几个模糊的词语。弄得宁晓一头雾水。

想着还得把牛牵回村长家,也就压下了心中疑惑,准备稍后再仔细问问。

到了村长家,宁晓就见正劈着柴的村长,一见宁晓,便凑过来。

“小把戏回来了?走走走,有天大的好事儿等着你呐。”一边说着,手里也把宁晓拉着往外去。

“老把戏,你慢点,牛还没回棚呢?什么事啊?把你急的?”老把戏,小把戏,自然是两人之间的戏称,小时玩闹间取的外号。

“牛跑不了,要是慢了,你的好事跑了可就有你哭的。”村长身形一顿,把牛系到了门的闩上。拉着宁晓急匆匆走了。

二 来人

“???”

宁晓依旧有些不明就里,不过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也从刚回村时乡亲们的表现中有了几分猜测。这次自己怕是要发?

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不幸之外,宁晓的日子都算是过得平平淡淡的,也无甚大事发生。在他进学堂的时候,村长也是这么拉着他,边走边叮嘱。

而他父母也是在一旁看着村长对他的“教诲”,可惜,如今物是人非。

“小把戏,你那个老爹当年虽然不怎么成器,但还是做过几件好事儿的。这不?好事儿来了。”

“……”宁晓无言以对,村长这老把戏人也是好的,这是这嘴有些碎,还爱摆谱。

对于他老爹,宁晓还是很佩服的。在宁老爹小时候,也是像宁晓这么过来的,甚至条件更差,可以说家徒四壁,身无长物,学堂也没去过。

现在的茅屋,薄田,都是宁老爹从青年时期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要不是这样,宁母也不会跟宁老爹过日子了。

“我是穷了一点,但是只要我还能动,就能让他们娘俩过的好一些。”

这是宁晓小时候经常听到的宁老爹跟邻里闲聊时的语句。宁老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总是严肃的,宁晓在一旁扮嫩的时候,总是能恍惚的看到前世今生老爹面容的重合。

家啊,永远都是那么暖。

心思百转,宁晓想到这里不禁有些眼红鼻酸。

“哎呀,想不到你个小把戏还这么有情有义,好了好了,你那个老爹是个有本事的人,我佩服得很。”

村长看宁晓神情不对,立即改口。

“当然,他可是能上山猎虎的。”‘虽然并没有猎倒’宁晓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嗯嗯,是是是。赶紧把你脸上的夜猫尿擦了,见客了。”

村长见宁晓收敛了大哭一场的势头,转而继续说起了宁老爹的当年。

“那年河里漂过来一个人,村里人各个都以为是尸体,结果漂到了村子前就不动了。没得办法,总得要捞起来,不能脏了水。”

“这种事儿,都觉得不好,你老爹过路看到他们围起,结果不晓得囊个,就打起了赌。”

“你老爹把尸体捞起来,换来二十斤粮食。结果捞起来才发现还有口气。”

从村长口中,宁晓也知道了大概的经过,宁老爹捞起的人是个道士,发现道士没死后,宁老爹把他拖回了家,悉心照顾了半个多月。

半个多月的照顾,再加上道士的手段,道士伤势尽复。临走时道士还留了银两以作报答,宁老爹才有钱讨的宁母。

“那道士估计是个有大法力的人,当年半个月就从奄奄一息变得生龙活虎,今天一见,更是不凡。”

村长又开始绘声绘色的描绘道士的扮相吧啦吧啦。

转眼间,两人已经是到了宁晓的家门前。

那里站着一个身着素净道袍的道士,清风徐徐吹过,衣袂飘然正在闭目养神。许是感应到有人接近,道士睁开了一直微眯的双眼。

宁晓看着那道士睁眼,没有什么虚空生电,眸子褶褶生辉的异像。他只觉得眼前这道士眸子十分明亮有神,眼神也是平和温润。似星辰,若暖玉。

打量了宁晓一眼,道士开口道:

“这便是恩公之子?嗯,根骨不错。”

“对对对,这便是宁远的独子,宁晓。”村长忙道,语气神态尽是恭维,宁晓在一旁看着,哪见过村长如此狗腿作态?

宁远,就是宁晓老爹的名字了。

“哦?公子年方几何?可是还在学堂?”问时面向宁晓,说罢摆手示意村长不要插话。

宁晓施礼道:“小子就一农家子,哪是什么公子哥儿?今年一十有二,尚在学堂念书。”

说罢不等道人回答便又道:“道长许是等待已久,何不进屋歇歇?”

“可。”

道士见宁晓开了门,转身欲进,却又身形一顿,向着村长道:“此番多谢刘村长招待,贫道想和恩公之子叙叙旧,劳烦村长先回吧。”

说罢屈指一弹,便有一物进了村长怀里。村长定眼一看,一锭银子,自是喜不自胜,

“嘿嘿,不麻烦不麻烦,老丈我先回了,你们慢聊。”笑得像只偷到粮食的老鼠。

宁晓暗骂老狐狸,怪不得这么上心。

且不说村长如何欢天喜地的回去了,宁晓和道士进了屋,见屋子里井井有条,道士不禁暗暗点头。

各自就坐,宁晓刚想开口,那道士便道:“这时候就我们两人,小友就不用再像先前那样别扭着了。”

“呃……”

宁晓尴尬的挠了挠耳根,感情别人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还想着装装斯文呢。不过自己确实不习惯这种说话方式。

顿了顿,宁晓开口道:“我看道长仪表不凡,也是有法力在身的神仙么?几年前收去妖怪的大和尚也有法力在身,可以说是神通广大。”

“和尚?收妖?呵!这么多年了,那些秃驴的手段还真是一成不变呐。”许是听不得和尚这个词,道士语气极尽嘲讽。

沉吟平复心绪之后又道:

“贫道玄正,现如今只是一介散修,虽有法力在身,却是不入神仙之流。况且,仙境难入,那秃驴也不过一马前卒而已,算不得什么人物。”

玄正老道进村大半天,也是听村里人说过近几年的大事的,三言两语间,便将这个小村落里大多数人视为活佛的高僧贬得一文不值。

“况且,要想取信于民还使这种手段,真是枉为修士!”

“手段?道长,难道那妖怪真是那和尚故意放出,找机会再次降服的?”宁晓本就已经猜到那和尚有些蹊跷,不过毕竟不知内情,也只有七八分把握而已,却不想玄正老道直接道出真相。

玄正老道闻言,诧异的看了宁晓一眼:“想不到小友心思如此透彻,能猜出几分真相。自二十年前玄奘西天取经归来,佛教东传,至今,这番手段那些秃驴也不知用了多少次,贫道又何须骗你。”

宁晓也察觉出来了,这玄正老道跟和尚怕是不太对付,每每提及和尚佛门都有一股恨意在其中,眉宇间的杀意更是让宁晓感到屡屡汗毛倒竖。

听了玄正的解释,宁晓不由手掌攥紧成拳,锤了锤桌面。

“那个妖僧,我和他不共戴天!”

三 拜师

宁晓一脸怒容,眉目狰狞,像是要将那和尚生吞活剥一样。

玄正老道看宁晓这样子,也是摇头叹了口气,颇为同情。他刚才看这屋子家具齐全,显然曾经是一个美满之家,只因那和尚要传道,却落得个如此地步。

“小友何必如此悲伤,令尊乃是我救命恩人,他的仇,我不可不报。况且我苟活十多年,早晚还是要跟那佛门对上的。不多杀几个秃驴,不能平我心头之恨!”

说的斩钉截铁。

宁晓听闻此言,心头微微一喜,玄正老道果然跟佛门有仇,怕是还不小,不然也不能说出这种话。宁晓心中盘算着怎么某得好处,不敢对上老道的目光,生怕被老道察觉。

压下心中窃喜,宁晓一脸悲伤的对玄正老道说到:“道长有这般心意,我替我父亲谢过了,只是,身为人子,我想亲手手刃仇人。”

宁晓顿了顿,又道:“只是那和尚神通广大,求道长传我仙法,让我为我父亲报仇雪恨。”

“这……”

玄正老道有些犹豫,他此次来不过是路过此地,故地重游,顺便见救命恩人一面。哪知道恩人早已被那秃驴设计害了性命。

见见这孩子也只为当年的照顾之恩,若是这孩子想要富贵,留几锭银子给他,也就了结了当年的缘分。怎知道这孩子这么有志向,想得仙法。

宁晓见玄正有些犹豫,心想还得加把力,当即起身,二话不说,纳头便拜。

玄正见宁晓这架势,哪能让他拜下,一挥拂尘,便有一股无形之力阻碍着宁晓跪下。

“小友莫冲动,贫道至今还未收徒,也没有收徒的念想,容我考虑考虑。”

“这么说,道长您是答应了?”宁晓当然知道机不可失,先定下名分才是真的。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宁晓说着又是要拜下去。不过有玄正的法力在,自然未成。

“不可不可,拜师哪有这么草率的,得拜过祖师爷才行。”玄正老道也没见过宁晓这样死乞白赖的人。心也有些慌了,再加上也有了收徒的心思,也就顺着宁晓的话说了下去。

其实,在玄正老道见到宁晓的时候就看出了宁晓根骨清奇,是个修道的好苗子。这样的苗子在大派里面算是中人之资,但也比当年玄正老道高上三分。

他这一脉传承至今,除了开派祖师福源深厚入了仙境,后辈弟子也只是在元神境界打转,逐渐式微,一代不如一代。

甚至,甚至连自家福地都给佛门贼秃给占了,事隔十五年,玄正每思及此都不由悲怒交加。

宁晓在一边看着兀自陷入回忆中的玄正老道,只见他脸上神态一会儿平和,一会儿满含怒意,一会儿又似是绝望……

“!?这是余沧海?”变脸这么快,精神有问题?

不过,哪怕这玄正是个疯子,宁晓也是要拜师的。十几年了,除了当年那个秃驴,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最有可能拜师成功的修士。

其实,要是没遇到这道士,宁晓甚至想长大后寻访名山大川,追寻仙道的。等他修炼有成,再回来报仇雪恨。

宁晓的腹诽之言还真是猜对了,玄正老道早已在这十五年的煎熬中失去了道心,十五年前初涉凡尘的玄正,一夕之间,师长陨落,师兄也被秃驴打杀,自家道观福地也被建成了寺庙……

当年就是被佛门中人打成重伤,大难不死被宁老爹救起。

玄正这十几年只能默默地忍着,他怕死,他还想报仇,于是青丝成白发,为修炼速成,甚至修炼了几门邪功,以至于此。

玄正老道在修行界算起来并不老,仅仅一百二十岁,而元神真人只要有避劫之术,寿元千载不在话下。

玄正前百年于山中修道,或与师门中人坐而论道,或云游天下。悠闲而自在。

后二十年,尝尽人间颠沛流离,世态百味。

终于,玄正从无尽的欲念中挣脱出来,望向宁晓,‘这孩子不仅根骨上佳,心性也不错,自己终归得找一个徒弟传承道统的……也罢,收下他,教一年便留下道经,再去寻仇也不迟。’

“你欲拜我为师,可以。明日我再来此收你为徒,今日你好好打理家中之事,当了我徒弟之后就要随我修行了。”

玄正老道语气略有急促,说完便起身离去,不顾宁晓挽留。

屋中只剩下宁晓一人发愣,拜师这么容易的嘛?他都准备好迎接玄正老道的考验了,结果老人家比他还‘草率’,直接就收下了他。

其实也是宁晓想差了,他这个修道种子在大派中培养起来都能成为门派中坚力量。更别说在玄正这个现在只能算散修的道人这里了,不说成就仙境,起码能修成元神,传承道统。

另一点就是宁老爹留下的人情在帮忙了,有点关系总比没有的好,知根知底,教的放心。

摸不着头脑的宁晓想起玄正老道临走前的话,考虑着自己的不动产怎么分,带肯定是带不走的,只能给邻居了。

宁晓又有些心疼,这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耕作过的土地啊,但也不能就这么荒废了。还有猪和母鸡,都是他视若珍宝的,然而,都得便宜别人了。

……

天刚亮,宁晓已经起了床,没有像往常一样喂鸡喂猪,他只是静静的坐在床前,看着家中的每一件物件。

心中倒是没什么不舍,前一世已经尝过离别味,况且能令他不舍的人都躺倒了那一座低矮的坟茔中了。

家中的事物已经处理好了,粮食分给了邻居,猪和鸡也交给了村长,鸡是托村长送给先生,顺便告诉先生自己不会再去学堂了。

宁老爹开垦的薄田也给了邻居,换了几十文铜钱,半卖半送。不是便宜了邻居,人家这几年也是多有照顾,权当报答了。

只有家中的钥匙还在宁晓这里,毕竟有前一世经历的宁晓对于房子总是有一种执念,不能轻舍,虽然不知道他离开后会不会有人撬门进来。

过了一会儿,玄正老道脚步轻踩而来,依旧是那身朴素的道袍,手持拂尘,一尘不染。

“都准备好了么?”玄正老道先开口到,“可有祭拜过父母?”在这个世界,离乡总是要告诉过父母的,玄正老道估计也是这么过来的。

“昨日傍晚已经祭拜过了,师傅,我们走吧。”

宁晓一脸平静。

四 道号

“那就走吧。”

见宁晓已经准备好,玄正老道微微点头,转身出门,示意宁晓跟上。

宁晓在后面关了门,来到了房子前面的空地上。只见玄正老道手掐法诀,脚下的空地上便涌起一团云气,载着玄正和宁晓升上了半空。

宁晓用脚轻轻的踏了踏云气,宛若实质,悄悄的向下瞥了一眼云外的村庄,却发现早已缩小至盘子大小。

村中,不少人也已发现宁晓家中的异像,之后,便纷纷议论起来。

“我就说嘛,想宁小郎这样聪明的娃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凡人,这不,仙人都收他为徒了。”

“就是就是,我早就知到这孩子不凡,只可惜当年没过继到家里来,唉……”

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长辈,随手给了身旁的孩子一巴掌,然后又是一顿数落。

“希望这小把戏,学成归来能给他们报仇。”这是在牛棚给牛喂草的老把戏。

……

宁晓踩在云朵上,看着地面的景物飞速变换,而他却只能感到微风拂面,不由感叹这道法之妙。

这时,前面驾云的玄正开口道:“虽然你还未正式拜师,但你我也是有了师徒之名了,我就跟你讲讲师门来历。”

“本门名为苍木派,开派祖师便是苍木仙人,已于八百年前飞升天庭,位列仙班。至于门派福地……咳咳,以前是有的,如今已被佛门贼子占了去。”

宁晓有些无语,自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哪知道师门已经沦落至此,连个根据地都给整没了。

玄正老道也是有些尴尬,师门不幸,现在他这个师傅也脸上无光,只可惜佛门势大,夺回山门福地怕是没得法了。

“好在门中传承具在,你今后自然有的学了。”自觉尴尬的玄正老道补充到。

其实在跟和尚斗法之前,玄正已是将门中的各类术法都记了个遍。虽然他天资根骨不算上佳,可也勉强学了个七七八八。

“我苍木派传承至今,到你是第五代,佛门东传,第三代的师父师叔第四代的师兄俱是陨落其中。”

说到这里,玄正声音有些低沉。平复了心绪,玄正老道复道:

“为师昨晚给你想了一个道号,本门苍木通玄正,阴阳晓道真,你当为正字辈,道号嘛,正阴。”

语气略有些自得,似是为这道号夸赞。

“……”宁晓无力吐槽,连起个道号都这么草率,苍木、玄正,怕是还有木通、通玄这两位师祖。这苍木仙人也是在门中带了个好头。

不喜欢这道号的宁晓只能小声道:“师父,徒弟以前在学堂读过《道德经》,对于其中‘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印象深刻。若取道号,以一为名岂不正好?”

玄正老道闻言诧异的看了宁晓一眼:

“哦?你还看过《道德经》?不错不错,今后为师教你也能少费心力。”

“不过,这道号却也不能改了,昨晚为师已经将正阴写于门派谱中了。况且我看正阴与你正好相合,哈哈,你就接下吧!”

不知怎么的,宁晓总觉得师父是故意想看他为难的,估计当年师父入门也试过这样的滋味。

不过师命难违,宁晓也只得接下这道号了。

宁晓与师父驾云已不知横穿了多远的距离,直到宁晓感觉速度已经慢下来时,他们已经位于一片群山之间了。

玄正老道驾云停到了一处山峰的半山腰,随后带着宁晓飘下地面。向宁晓介绍此地。

“此地乃是华山地界,此山紧挨华山也是有几分灵气的。”

“这些年为师云游四方,一日游于此山,见此山灵气内敛,比之原本门派之山门也不相上下。便向山神询问来历。”

“得知此山名为小苍,亦是无主之地,近五年为师居于此地炼法,也是有所长进。”

“旁边便是三圣娘娘的法场,为师也曾想拜见,只可惜为师只是无名之辈,无缘一见。只见过其侍女。”

言语间多有遗憾,他一生追寻仙道,最是希望得见真正仙人一面。更别提三界赫赫有名的仙人了。

宁晓在一旁听着,心思起伏,『果然,佛门东传,三圣娘娘,这方世界就不是西游就是洪荒了。』

对于宁晓来说,这方世界不管怎样都是有着长生的希望的,只要自己一心修炼,甚至‘回家’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前世那个家,宁晓不由得痴了。

玄正老道看着宁晓的模样,以为他是被三圣娘娘的大名镇住了,也没有多在意。

两人继续前行,便见到前面的空地上立着一个道观,玄正老道指着道观:“这道观是为师以法力所建,材料皆取自山中,你我师徒二人今后便要在此修炼了。”

“且先随我进门,拜过诸位祖师。”

宁晓应了一声,赶忙跟上。

师徒二人在正殿拜过了三清祖师,便到偏殿见到了苍木派各位师祖的画像,之后便是宁晓一股脑的磕头拜见。

其中便不一一赘述。

礼毕之后,玄正老道扶起了宁晓,脸上露出笑容:“师门命途多舛,门人凋零至此,所幸我道统不该绝,使我喜得佳徒。今后你我师徒二人相互扶持,共同参悟大道,必能有所成就。”

“徒弟定不叫师父失望!”

……

宁晓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道观的石阶前,玄正老道却不知去了何处。

原来,玄正老道早已辟谷,平日里都静坐炼法,一个蒲团足矣。道观中无有炊具存粮家具等物件,现在倒好,只得去华山周边的集市中现买。

宁晓也提过回家一趟,把家具带过来,毕竟用了十几年了,用起来也顺手。

只是,玄正老道嫌再一次回去有损‘仙人’之风采,便拒绝宁晓的建议。

“师父也是自讨苦吃,日常生活用品虽然都不贵,但是又杂又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齐全的。”

嘴里嘟哝了两句,宁晓从衣服中取出了两个鸡蛋,这是早上起来煮的。只想留着当个念想,却没想到还是要以此充饥。

半个时辰后,玄正老道回来了。一人飘然落地,也不见置办的东西。

宁晓正不解间,就见玄正老道大袖一挥,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大堆家伙事儿,吃的、用的琳琅满目,目之所及,净是宁晓这十几年从来没见过的‘高级货’。

宁晓赶忙上去这摸摸,那也蹭蹭,只觉得这师父对自己真的没的说。

五 传道

宁晓在玄正老道的帮助下,成功的布置好了一应生活物品,也做好了在这小苍山的第一顿饭。

“师父要不要尝尝徒弟的手艺?”一间偏房中,师徒二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方案几,宁晓边吃边问。

玄正老道看着眼前的徒弟,神情有些恍惚,自己当初上山时,师父也是这么待他的。

一切仿佛昨日重现,只可惜,现如今师父怕是早已沉沦于轮回之中。

微微一叹,玄正摇头:“为师辟谷多年,这般凡俗之物早已不吃了。你自己吃吧,吃完为师教你基础。”

宁晓心知玄正老道心中有恨,心情郁结,也就没有在劝,只是闷闷应着。

“是,师父。”

只是宁晓感觉师父精神一直有些不对劲,都快踏入仙境了,心思变幻间都表现在了脸上。而平日又多是风轻云淡之态。

『难道是境界限制了我的表情?』

当然,师徒二人相见相识不过一天多,这等隐私却也不好过问,宁晓只得压下心中疑惑。

……

打理好了宁晓的五脏庙,师徒二人也来到了挂有历代祖师的偏殿。

玄正老道指着一个崭新蒲团示意宁晓坐上去,然后自己坐于另一个略显老旧的蒲团上。

“你今日入我山门,为师便有责任引你入道途,你当心无旁骛,方才对得起为师的教诲。”

宁晓点头严肃道:“必不负师尊教导。”之后话锋一转,问向师尊“那师尊是要先教我练功么?”

玄正老道点头,脸上却似笑非笑:“当然是先教练功。”边说着,手一指,地上就出现了一大摞……书籍。

宁晓不解:“师父,本门功法有这么多么?”

“当然不,这只是你今后半年得学习的道门典籍而已。”

宁晓起身看向第一本书的封面,《道德经》,然后拿起第一本,看向第二本,《庄子》……

连着翻了十几本,无一例外,全是真·道家典籍。

宁晓很无奈:“师父啊,这《道德经》我也看过,并无神异啊。”

说起来,当年宁晓看见那“高僧”人前显圣之后,就打起了《道德经》的主意,只可惜就算他已经把它记得滚瓜烂熟,也毫无半分法力出现。

听宁晓如此说,玄正老道面容一肃,正色道:“切不可胡言乱语,道德五千言,为师至今观之都能有所领悟,太上之深奥,岂是你这还未入门的小儿能妄加评论的?”

宁晓自知失言,低头认错。

敲打了宁晓一番,玄正老道指着那一摞书籍:“这些书籍蕴含我道门精华,你虚尽心研读,待你都记下了。我便教你门派法诀。”

“为师知你上过学堂,你自抱去,若有疑问,自可来问我。”

宁晓点头称是,然后略有些失望的抱起了书,转身离开了偏殿。

“切记,晚上不要来我找我。”身后的玄正老道补充道。

“是……”声音有气无力。

玄正老道失笑摇头,暗想『只希望正阴这孩子能静下心来,以求今后百日筑基。』

之后半年,宁晓便开始了他的读书之旅,就算他上过六年的学堂,也是习得磕磕绊绊,疑窦丛生。

也幸亏玄正老道在一边指点迷津,不然宁晓就算是皓首穷经,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半年下来,宁晓整个人都较之先前“圆润”许多。想想也是,不用干农活,不用照顾家畜。小日子也过得舒适,不涨才怪。

这半年,玄正老道说是只让宁晓读书,却也还是教了宁晓一些强身健体的外功,因此,还不到十三岁的宁晓外表已经脱去了半年前的稚气,身材颀长,眉清目秀,淡然出尘。

……

这一日,玄正老道也终于是要开始真正的传道了。

“本门根本法门《苍木正心法》乃是开派祖师苍木仙人所创,后面历代门人多次改进之法,天资聪颖者,必能踏入仙境。”

玄正老道悉心的讲述着门派传承,宁晓也从其中感受到了相似的取名技巧。

“本门其他法门也有,比如天罡三十六法,地煞七十二术中的多篇法门,门中亦有收录。”

『天罡三十六变,地煞七十二变!?这么强的么!』

听到这里,宁晓激动了,对这熟悉的法术,心中一片狂热。

玄正老道专心讲述,也看到徒弟了眼中的热切,认为徒弟是对法术眼热,告诫道:“法术之于法门,不过枝叶之于树干,正阴切记不可本末倒置!”

告诫一句肯定是不够用的,玄正老道心中了然,不过还是鼓励着徒弟专心修炼本门心法。

“现在,为师先教你《苍木正心法》,你要是修炼有成,为师就把其它法术交给你。”

“《苍木正心法》性命双修,练至深处,元神精炼,心念通透,道体圆融如一。以正心乱神,以神拟幻,斗法之时使敌人身处幻境而不自知,便可轻易……”

宁晓静静听着,听到《苍木正心法》可以制造幻境时,心中也猜到了门派先前被攻下的原因,那些和尚主修心神,妄想以幻术阴他们,怕是正好遇上了克星。

介绍了心法,玄正老道又开始介绍宁晓最眼热的术法。天罡三十六法中的花开顷刻、飞身托迹、大小如意、等术法,地煞七十二术中的借风、入水、剑术、星数等法门。

却是远远不是完整天罡地煞之术。

“这些术法除开苍木仙人传下的外,其它的尽是后辈中人补上的,但离完整的天罡地煞一百零八之数依然相去甚远。”

“修炼一道,不过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十六字而已。但你也不要以为简单,其中滋味,待到你停滞不前之时便知。”

对此,玄正老道最有发言权,百岁元神,玄门正道里确实少见,可惜现在又能如何呢?

玄正老道修炼邪法,强提境界,心神不稳,隐患也变大,最重要的是,今生再无长进。

『吾道以断,唉……』

“今天我先叫你引气,待到你熟练之后便开始通脉筑基吧。”

这半年,宁晓虽未踏入修行之道,却也从玄正老道的言语中知晓了修行的大体境界,筑基、金丹、元神,元神之上便是渡劫成仙了。

只是这仙也分品,在天为天仙,在地为地仙,天地二仙并无差别,只是一个加入了天庭,所受待遇较好,得享天福。地仙无拘无束,逍遥人间。

其后便是神仙了,因功德升仙,入天庭做事,享人间香火,又称功德神,功德仙。

再下便是鬼仙了,渡劫失败,籍入地府,当阴差判官之类,终究万劫阴灵难入圣。

六 玄偏

只是,对于现在的宁晓来说,连门都没入,仙境太过遥远了。

玄正老道以自身法力引导宁晓感受天地灵气,也不甚难。元神真人,亦被称为人仙,若是这样都带不动宁晓这小号,那宁晓就是真的废了。

之后四个月,宁晓就开始了漫长的通脉之路。

通脉期,顾名思义,就是以气行功,气通诸脉,最终目的就是贯通天地二桥完成筑基。

当然,作为元神真人弟子,宁晓也有丹药辅助修行,但是不多,只因玄正老道不想让徒弟依赖丹药,况且丹毒积于自身,不利道途。

……

这一日晚上,宁晓在房中静静打坐行气,已经快要将自身经脉开辟到奇经八脉。

不过贯通诸脉是水磨功夫,奇经八脉也最难打通,因此宁晓也没太多的喜悦。

忽的,宁晓听见师父房门被粗鲁打开的声音,心中暗自惊奇。在这师徒二人相处的近一年时间里,宁晓也从未在晚上听到师父房中有何动静,仿佛房里空无一人。

只是今晚却有不同,这行事风格,全然不似平日里那个仙风道骨,清净无垢的玄正老道。

『倒像是一个土匪,我得赶紧藏起来。』宁晓正起身准备躲藏,就听见一声巨响,房门竟被大力卸下,往外面飞去。

来不及动作,宁晓只感觉身子一紧,整个人被摄到半空中,无力动弹。

“桀桀桀,这就是玄正那牛鼻子收的小徒弟了。不错,根骨上佳,肉质定比那些凡人鲜美。”

宁晓这才看清楚了来人,却是那玄正老道,只是他现在的模样与平日里大相径庭。

一身道袍散乱不堪,发簪也歪歪斜斜的插在头上,脸上表情欣喜。说话间,语气狂戾森然。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让宁晓惊骇欲绝——他竟是要吃人!

“玄正老道”法力吞吐间,便将宁晓拉到了身前,右手在身前一划,宁晓衣衫尽碎。

“师父饶命啊!”求生的欲望,瞬间压制了心中的恐惧。

好在“玄正老道”并未用法力禁制宁晓喉咙,许是要聆听蝼蚁的哀嚎,宁晓才能正常说话。

“师父?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弱鸡般的徒弟?哈哈,你师父已经死啦!”“玄正老道”一脸狂气,还带着像是脱困般的欣喜。

“!”宁晓看着眼前的“玄正老道”心中戚戚然。

『是了,难怪初见时师父变脸何其快速,难怪有些时候喜怒无常,那怪他叫我晚上不要去找他。原来——我的师父是个疯子?』

宁晓一时语塞,“玄正老道”动作却是不慢,手指划破了宁晓胸膛,嘴巴一嘬,流出的血液似是涌泉般飞进嘴里。“玄正老道”眼睛微眯,似是享受其中滋味。

感受到血液的流逝,宁晓急中生智,爆发了自己最大的力量,挣脱了“玄正老道”并不算强的禁锢,拜倒在地。

“主人在上,请受仆人一拜!”

“呃……”

“玄正老道”一愣:“你是被吓傻了?本座乃是……乃是……呃,玄偏。哈哈,就是玄偏。”

这玄偏可能是第一次被放出来,还没想好自己的名字,也就随意起了一个。

“……”宁晓来不及腹诽,当下还是保命要紧,就顺着精神病人的思维说了下去。

“对呀对呀,主人魔功盖世,总得要一个能在身边服侍的跑腿仆人吧?”

“啧。”玄偏闻言再愣,只觉宁晓这话说的够漂亮,听这大实话说的,自己怎没想到收个仆人呢?心中一动,也就停下了吸血的动作。

“嗯,不错。本座魔功自是盖世无双,怎么也不能弱了排场。也罢,今日就留你一命,日后你就尽心服侍于本座,以报答本座对你的恩德。”

玄偏伸手一指,宁晓身上的伤口瞬间愈合。之后就摆起了姿势——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轻捻颔下胡须,努力做出高人姿态,只是脸上的狂气令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保下自己性命的宁晓,看着玄偏魔头略有滑稽的姿态,想笑而不敢笑,生怕惹怒了他,被随手捏死。

“那个,主人,你看我这衣不蔽体的模样,实在不雅,要不容我换一身衣服?”

宁晓现在也很难受啊,被吸了大量鲜血,头晕眼花不说。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光着身子趴在一个糟老头面前,太恶心了呀。

“嗯嗯,你这模样确实有碍观瞻,赶紧去换掉,别损了本座之魔威。”

『???呸。』

宁晓几欲作呕,这玄偏魔头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中二病,狂妄自大,关键智商还不咋地。

想归想,宁晓还是不敢有一丝表情出现在脸上。跌跌撞撞的回到房间,拿出另一套道袍穿上。

没多耽搁,就重新回到了玄偏魔头身前。

“不错,你这模样倒是不差,配得上本座奴仆之身份。”玄偏魔头对着宁晓一阵品头论足,像是看待一件货物。

没办法,生死皆操持于人手,宁晓只能怂着,对着玄偏一阵恭维,极尽谄媚之言。

“哈哈,本座是谁?看来你还是没听清楚啊。”

宁晓正好开始套玄偏的来历跟脚了。

“不不不,在下只是想瞻仰主人光辉的过去而已。”宁晓捏着鼻子说着自己都感到恶心的话。

“本座名为玄偏,乃是玄正那贼人的师兄,被他拘拿元神镇压至今。不过上天有眼,我今遭破封而出,终于夺回肉身,斩杀了那贼人。”

玄偏一脸骄傲,习惯性的等着宁晓来捧他。仿佛一个等着大人夸奖的小朋友。

宁晓也一脸赞叹的夸着玄偏,心中对于玄偏的鬼话一字不信。看玄偏这样子,喜怒皆形于色,活像初见玄正老道的模样,最开始说自己的名字还愣了半天,只怕是他那师父的心魔一类的东西。

而且,这么蠢的师伯?师门会收这种玩意儿入门?

虽然心中不愿,宁晓还是耐着性子捧着玄偏,等待着天明,以期玄正老道能出现。在前世今生近四十余年的岁月中,宁晓从未有如此期盼着黎明的到来。

……

两人就在院子里站着聊了半宿,期间宁晓也提出要进屋子谈,不过却被玄偏一口拒绝,继续着自己的长(xia)篇(bi)大(bi)论。

好在这一年中宁晓多有锻炼,又处于通脉后期,因此才能勉强坚持下去。

直到东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玄偏才转身离去:“今夜本座很高兴,你做的很好,不过本座毕竟刚刚破封,有些乏了。”

瞥了宁晓一眼,见他面色如常,继续装模作样:“今夜到此为止,你且自去歇息。”

说完就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宁晓也有些撑不住,回房倒头便睡……

七 曾经

宁晓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是隔着窗户看,外面应该还是白天。

坐在床上醒了醒神,宁晓才发现昨晚被损坏的房门已经修复了。轻轻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宁晓没在院子里见到师父。

宁晓走向师父的房间,心中暗暗祈祷师父已经恢复原样。

在玄正老道的房间里,宁晓见到了他。那身朴素的道袍整齐的穿在身上,头上发髻也端正立起,面容平和,略带歉意。

“正阴你醒了?”玄正老道声音有些沙哑,宁晓从中感受到了疲惫。“昨晚、昨晚是为师对不住你,没能抑制自己。”

看这架势,应该是真师父无疑了。

“师父,徒儿睡了一觉,身体已经无甚大碍,”说到这里,宁晓抬头看着玄正老道,声音诚恳:“只是希望师父能坦言相告,玄正玄偏,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师父。”

“不然、不然徒弟害怕哪一天就会死于非命。”

玄正老道面容一僵,涩然道:“玄正玄偏,本来就是同一人。只是玄正在先,玄偏诞生至今,才不过十年。”

“那玄偏到底是如何诞生的呢?若是师父还要隐瞒徒弟,那就请师父每日傍晚将徒弟送到山下,白天再接徒弟回山。”

宁晓语气有些冲,追问到,昨晚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心中有不平。这一年相处下来,他也知道,玄正老道性子软,典型的老实人“好欺负”。不逼一逼他,宁晓怕是什么都别想知道。

“呃……,为师本想将这隐秘带进黄泉,今遭出了事,瞒也是瞒不住了。”

“你也知当年为师突遇灭门之祸,侥幸逃出升天。之后便在这南赡部洲游荡,无所事事,恍若行尸走肉……”玄正老道神情恍惚,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他人生最黑暗无助的时代。

“只要一闭眼,我就能看到师父师兄他们惨死的样子。说我抛弃了他们,说我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人,连仇都未替他们报。”

“可我明明记得,是他们将我送走,还叫我好好活着,不要去寻仇,安心传承道统。”

“我知道我的道心乱了……”

“困扰于此,我便将主意打到了门中的一式‘分神斩念’法中,以期求得解脱。”

……

分神斩念法,是苍木派中的木通祖师自创而成。其方法大体是将自身元神一分为二,寄托于法宝之中,可以当做第二元神使用。当然,若是本尊死亡,分神自然消去。

玄正老道将主意打到上面之后,开始寻求晋升元神的办法,要说速成,魔道最是适合。病急乱投医的玄正也就行了魔道之事,强提修为化出元神。

再然后便是玄偏的诞生了,强提元神,根基不稳的玄正使那分神斩念,斩出了自身心魔。尴尬的是自身第二元神的寄托法宝竟然承受不住,直接炸开了。

当时苍木派被攻得突然,仓促之间玄正也没带出传承法宝——苍木剑,初代掌门苍木仙人遗留的法宝。玄正身上就一柄师父传下的法宝仙剑,质地勉强过得去,自然算不上好宝贝,可以说一穷二白。

玄正老道很难受,斩的元神没地方放,只能自己收起来,强行压制他。虽然效果立竿见影,但是还是埋下了隐患,玄正玄偏同体同源,玄偏自然在慢慢汲取玄正的法力壮大自身。

从最初的七三开,到现在越来越接近到五五开,玄正压制得也渐渐力不从心,那玄偏也时不时的跑出来作怪。因此,在宁晓拜师之后,玄正才想到白天全力压制玄偏教导宁晓,夜里放松压制,让玄偏“透气”。

不过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玄偏愈发强大,破开了玄正老道的禁制,才有了昨晚宁晓遇到玄偏。

……

宁晓一直认为,玄正师父除了平日里脾气有些突变之外,还算是一个挺靠谱的人。但是到现在,宁晓才发现自己错了,这人简直就是在把自己往死里坑,还不带管埋的。

当年要是熬过心魔这一关,别的不说,道行大进是肯定的,虽不到元神,但胜在步子稳,根基扎实。

偏偏要钻牛角尖,先强升元神,后分神寄物,还失败了。不仅根基虚浮,寿元也被他挥霍的所剩无几。

现在倒好,不仅坑了自己,连徒弟也差点被坑死。

“哈哈,”玄正干巴巴的笑着:“所幸这玄偏心智不全,没对你痛下杀手,不然为师真是无颜面对各位祖师了。”

宁晓听完了玄正师父的故事,心中权衡利弊,自己才刚刚踏上修仙之路,肯定是不能离开师父教导的。

但是留在师父身边,保不齐哪天玄偏跑出来随手就把他给捏死了。昨晚玄偏看食物的眼神,宁晓不敢忘记。

“师父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宁晓一脸纠结:“要不?你和那玄偏讲讲道理,让他也认我当徒弟?”

“咳咳,”玄正师父有些尴尬“当年为师在斩出他时,不仅将心魔斩了过去,还把自身的一些邪念也一并斩了,因此他好像不太好说话。”

宁晓扶额,看来还得自己跟他说了。“那师父有办法让他出现,而不占据你的身体么?”

“这个……且容为师想想,”玄正师父沉吟了一阵:“哦,有了,且看为师妙法。”说着手中出现了一面镜子,手掐法诀,再一指镜子,镜子里面就出现了一个面带狂傲的玄正老道,可不就是玄偏么?

而玄偏一被唤出,就指着玄正大骂:“玄正牛鼻子,怎么?舍得让本座出来见世面了?”玄偏诞生也不过十年,虽有玄正的记忆,但真正的心智也不过十岁少年而已。

宁晓没时间去想玄正师父为何会随身带着一面铜镜,定定的看着玄偏,强忍着羞耻感:“那个,玄偏主人,您可还记得在下?”

对付中二的叛逆期少年,宁晓还是有经验的,毕竟也是过来人,人生怎能不中二嘛。

“哦,原来是你这仆人,”玄偏看了看玄正,又看了看宁晓:“难道是你又想瞻仰本座的无上威仪了么?”

宁晓看着眼前拿鼻孔看人的玄偏,表示很想打人,只可惜技不如人,真要打起来也只是被秒杀的份。

“对对对,主人,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八 共生

“你的意思是,玄正代师收徒,当我师兄,还可以跟玄正共用一个身体?”看得出来,玄偏是很心动的,心里的活动都在脸上表现了出来。

玄正心中当然是不愿的,自己收自己当徒弟,这天下哪有这种奇事?当然了,要是玄偏真同意了,玄正也算是赚了,毕竟现在每日压制玄偏不让其出现,玄正也有些扛不住,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反正现在两人共生,实力也相近,若是真能联手,实力也是大涨。

看到宁晓点头,玄正在一边也默认,玄偏不由得笑出了声:“哈哈,我答应你们,不过我要当师兄!”

“可以。”“不可能!”

说可以的是宁晓,说不可能的是玄正,玄正说得斩钉截铁:“本代弟子,我只认一个师兄,玄清!”玄正面色平静,却又有一股决意“你若非要这师兄之位,我定同你玉石俱焚。”

玄偏与玄正记忆相通,自然知道玄清是谁,那是玄正的师叔通幽的弟子,两人相伴修道近百年,感情甚笃。玄正可以答应收玄偏入门,但绝不会容许玄偏辱没他,更何况玄正玄偏对玄清内心都有敬重。

宁晓这才想起来,当初拜师时,那些先辈祖师画像中道号为通幽、玄清的师叔祖一脉,印象不浅,因为他们道号画风正式宁晓心仪的。跟玄正、正阴这些道号画风差距太大。

玄偏身为玄正魔念所化,性格缺陷自然较大,比如——怕死。在他想来,自己辛辛苦苦熬了十年,好不容易可以出来浪了,结果把本尊惹毛了,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搞死他。那他岂不是太亏?

玄偏立即怂了,干笑道:“哈哈,本座只是说笑而已,你既然死乞白赖的要当我师兄,那我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哈哈,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不得不说,玄偏这人说话不讨喜不说,表情都很欠揍。这话前半句还面带尴尬,后面自己都被自己说服了,一脸怜悯,连玄正这种性格平淡的人都有种揍他的冲动。

宁晓一边捧着玄偏,一边还要照顾玄正师父的感受,夹在两人中间实在是难受。

不过好在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现在开始,不仅没有了性命之忧,还能继续修他的仙道。

“玄偏师叔,你以后可不要再,吸我的血了哈。”看着玄偏现在正高兴着,宁晓赶紧定下一些条件。“师侄我昨晚可是被您老吸得够呛。”

一边的玄正师父也不是笨蛋,在旁边助攻:“也是,如今你也算是我的师弟,可不能再伤害我徒弟,不然上哪里去找如此良材美玉来传承道统?还有,我苍木一脉虽小,但也属正道,以后你也不要自称魔头了,有碍门风。”

“呵呵,说得好像我玄偏行过魔道之事一样,玄正牛鼻子,谁做过什么事儿,你我心底都清楚。”玄偏却是个受不得脾气的性子,当即就怼了玄正一句。

玄正脸上一僵,有些羞愧。宁晓在愣了一下之后,也是反应了过来,现在的玄偏师叔,自从诞生之后便被玄正师父一直镇压着,真正出来行事是在昨天晚上。说起来,玄偏师叔手上只沾过宁晓的血,而自家师父为升元神,罪业不要太多。

看玄正羞愧掩面,玄偏继续嘲讽:“知道就好,我玄偏还是个正派人士,可不像某些人……”玄偏这是默认了。

宁晓一阵头大,只得逃开:“好了师叔,我今天还未吃过饭,得去做饭了,您就和我师父好好聊聊吧。”

说完就跑出了房间,看也不看师父在玄偏的嘴炮下愈发难看的脸色。

……

待到宁晓吃过饭,就看到“玄正”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边走边喊一脸猴儿急:“师侄,师侄,你做的饭还有多余的么?快给你师叔我来一点儿。”

宁晓:“……”

见到这样的“师父”,宁晓怎么会不知道这是真的谁?“我说,师叔啊,您老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时间没到吧。”

“嘿嘿,”玄偏一脸得意,一手捏着胡子向上翘起,眼睛眯着:“你师父看本……呃,你师叔我天资奇高,自愧不如,自己回识海深处面壁去了。”

宁晓嘴角一抽,这师叔的语言真是让人“折服”,连师父他的清净之心都扛不住。“快快的,你师叔我饿了,要吃饭!”见宁晓不动,玄偏催促。

『你一元神真人还会饿?又不是玄幻世界。』宁晓心中不忿,嘴上奉承道:“师叔,您不早说,我师父早已辟谷,这一年以来,都是我一人吃的,做的量也只够一人。所以……”

“所以就是没有咯?”玄偏一脸不爽,“这样,师侄你以后每顿都做两人的量,也让你师叔我尝尝人间滋味儿。”

“可是,”宁晓一脸为难,“要是正巧师叔你没在怎么办?我……”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等下去跟玄正商量商量,我每天饭点出来就行了。”玄偏大袖一挥,不容拒绝,“要是还不可以的话,我可是记得师侄你的血,可真是鲜美可口呢!桀桀。”

宁晓身子一颤,“好的师叔,以后师侄每顿饭,保证准时叫您。”

“嗯~不错,你这师侄够听话,以后师叔我绝不亏待你。”说罢,转身欲走,“你现在还在通脉期?自己修炼去,师叔我到处走走,不用管我。”

“好的,师叔。”宁晓一脸真(xu)诚(wei)微笑,心中如释重负。只觉得这玄偏师叔太难得伺候了,把他放出来,自己怕是做了件错事。

虽然知道玄偏要是杀自己的话,玄正师父肯定能阻止,但如果只是教训教训自己的话,这苦头自己怎么都得咽下去的。

想到今后每天都得面对玄偏,宁晓顿觉人生有些灰暗了。毕竟昨晚的阴影还在宁晓心头,对于玄偏,宁晓是十分恐惧的。

即使现在对玄偏的性格大致摸清了脉络,但是生命只有一次,要是真被玄偏弄死了,宁晓也不敢保证玄正师父能狠下心和玄偏同归于尽。

“唉,人生艰难啊。”对着夕阳,宁晓感叹着。

不过,纵使日子再难过,人都会熬过去的。尽管在这仙佛漫天,俯视众生的世界,人命脆弱如草,却也坚韧如草。

九 清光

日子就在宁晓通脉筑基的过程中过去了,自玄正玄偏成为师兄弟也过了半年。这半年中,宁晓度过了自己十三岁的生日,虽然生日那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宁晓也是真正感到了修道之艰难,在打通十二正经时,宁晓只用了四个月,而打通奇经八脉却用了半年。这还是多亏了玄偏这个师叔的指导。

半年相处下来,玄偏跟宁晓两人也是渐渐熟悉了,平日里,宁晓也任劳任怨的服侍玄偏。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了,玄偏也开始指导宁晓行气诀窍,可惜都是玄正师父指点过的。

这就让玄偏不高兴了,他一直认为自己强于玄正,自然就要事事都压制玄正。于是那段时间玄偏除了每日三餐在外,其他时候都沉寂于玄正识海,苦思冥想让宁晓快速突破的方法。

一开始玄偏进展也不是很大,就是有,也被玄正斥为邪门歪道,什么生人血气滋养,什么大丹贯体,什么元神真人强行破脉,不是有伤天和,便是自断道途的那种。

宁晓自然不会去学那种没有前途的方法,便断了玄偏能帮忙的念想,哪知玄偏还真的想了个有用且无害的办法,助宁晓加速通脉,玄正也无话可说。

毕竟是个元神真人,若是专心研究通脉期的奥妙,哪有不可改进之处?玄偏胜了一筹,平日里对玄正也是大肆嘲讽。

如今,宁晓对于玄偏这个便宜师叔也是很感激的。他的资质算不上绝顶,只是中人之资,玄偏此次相助省了宁晓三个月的苦工,他只觉得,这半年来的活没有白做。

玄偏平日里虽然爱使唤宁晓捶肩揉腿,做这做那,但也没有揍过宁晓。其一是觉得宁晓是在是“懂事”,其二就是玄偏脾气在宁晓的潜移默化中改变了许多,虽然狂傲了些,但也没有张口闭口要吃人了,玄偏老爷子现在也是开得起玩笑的人。

……

这日清晨,宁晓用过了早饭之后。

“今日你贯通全身经脉,也是初步筑基了,不过修炼一道,道阻切长,切不可懈怠。”房中,玄正告诫着宁晓,玄偏也在一边的镜子里面。

玄正能在玄偏出来时耐住寂寞,玄偏却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除了帮宁晓想出破关之法,沉静了一段时间,其他时间就是在镜子里看玄正教徒弟。

宁晓点头应是。

“为师先前没有教你法术,只是期望你一心通脉,早日筑基,踏入道途。”玄正看着宁晓眼里的炽热,心有同感,当年自己拜入师门,对于师父的神通也是一阵眼热。

在玄偏的帮助下,宁晓算是筑基较快的了。当年玄正从入门到筑基,可是整整用了两年,而宁晓入门至今,也不过一年又四个月。

“如今,你已筑基,法力自生,为师也可以传你一式法术。本门法术也不少,皆是记在为师的脑子里。你要……”玄正说到这里有些自得,正要举出法术名字,却被宁晓打断。

“师父,徒儿想学剑术!”宁晓在入门时就听过玄正举出的一些法术之名,对于剑术也向往已久。

“咳,你这滑头,恐怕是觊觎已久了吧?”轻咳一声,玄正指着宁晓笑骂着,“也罢,传你便是。不过在为师看来,剑术最是难学,一练便是一辈子的事,你可要想好了。”

“师父,徒儿肯定想好了,一年多以前就想好了。”宁晓自然是想好了,两世四十年,前世从小到大,不仅仅是华夏千百年来流传于血脉的执念,更是从武侠仙侠小说中憧憬。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

都是宁晓想象中的剑道高人形象。

那是宁晓憧憬向往的境界。只可惜,宁晓到现在都没有摸过真正的剑器。如今,有这么个机会,宁晓怎能放过。

玄正见宁晓一脸倔强坚持,玄正也没再劝,心中却暗暗决定要是宁晓学得太吃力,就给他换一样法术,不能让他在开始就蹉跎岁月。

“那好,既然你铁了心,为师就传你剑术,希望你不要让为师失望。”说完手中就出现了一本簿册,封面上只有一个字,剑。

玄正也学过剑术,只是稀松平常,也正因为如此,才知道剑术难练,并不适合一开始就练它。当下,就准备给宁晓讲解修习剑术的要领。

“呃,师父,能不能先给徒弟一柄剑啊。徒儿还未摸过剑呢。”宁晓出声道。

“自然可以,”玄正手里出现了一柄剑器,连着剑鞘,剑首有一条剑穗,剑柄样式普通,不甚华丽,“此剑乃是为师云游时所得,剑名清光。”边说着,玄正拔出了剑。

顿时,宁晓眼前只剩下一大片白光,渐渐的,光华收敛于清光剑上,剑身围绕着一抹迷蒙清光。

“好剑!好剑!师父,这剑徒弟要了!”宁晓有些激动,这剑的卖相挺好,光是这光效就值了,更何况,玄正师父好歹也是个元神真人,总不可能拿个样子火给徒弟吧。

把清光剑插回剑鞘,玄正把剑抛给了宁晓:“此剑品相虽好,可也只是法器,不入法宝之列,却是为师亏欠你了,唉。”

玄正如今也是元神真人了,看待宝物的眼光自然比宁晓挑剔,而玄正的师父当年赐给他的剑可是法宝级的,虽然不是很厉害的法宝。自是现在门派一穷二白,自然没有了法宝级的剑器赠予宁晓。

“师父传道授业之大恩,宁晓没齿难忘,怎敢再对师父以什么要求呢?”

宁晓知道师父的难处,心中自然不会有怨气,相反,如获至宝般的抱着清光剑,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剑柄与剑穗,感受着入手的冰凉。四十年了啊,第一次摸到宝剑啊,宁晓心中那叫一个激动满足。

拔出剑,宁晓小心翼翼的将手指贴近剑身,从剑鄂直直的滑到剑尖,指尖清光环绕,如梦似幻。

“咳咳,”玄正再次轻咳,示意宁晓停下听他讲道:“这剑术分三部分,其一,剑法;其二,法剑;其三,剑阵。剑法为手中剑诀,法剑乃法诀,剑阵乃剑之阵道,你如今法力低微,剑阵之道现在学不得。先练剑诀,法剑吧。”

玄正看宁晓一直摸着怀着的宝贝清光剑,一会儿摸剑柄,一会儿摩挲剑鞘,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这个师父身上。

“正阴!你有听为师的话么?”

十 剑法

宁晓闻言,也是从得剑的喜悦中回过了神来:“抱歉,师父,徒儿实在是太过激动,有些忘乎所以了。”

玄正以为宁晓正值少年,性子跳脱,也就没有太大的火气,只是出言敲打一下宁晓。他哪里知道,这少年模样的宁晓,心中可是住着一个四十岁的灵魂。

不过,男人嘛,总是心中总是有一个少年的,一旦得到满足,便能开心如顽童。宁晓灵魂虽有了四十岁,但是这十几年装嫩也装的习惯了,又骤然得到了满足,自然很是失态,不过这种心性,也很是符合赤子之心。

玄正知道现在的宁晓无心听讲,也没了讲道之意,挥了挥手:“为师看你今日也是静不下心了,也罢,你且自去熟悉清光剑,午后再来找我学剑。”

宁晓闻言,如蒙大赦:“嗯嗯,师父,那徒儿先退下了。”便抱着清光兴高采烈的走了。

只是行至门口,宁晓忽然发现有些奇怪,转身面向玄正,挠头道:“师父,今天玄偏师叔怎么这么安静啊?这可不像是他的性子。”

平日里,宁晓向玄正提出自己的疑问时,玄偏都在旁边帮腔指导,就是闲不下来。而今天,宁晓从进屋到现在,玄偏连一声都没有发出来。只是宁晓开始就被玄正要教他法术吸引住了,又是法术,又是赠剑的,宁晓心绪激动之下也就忽略了这点反常之处。

玄正听到宁晓发问,面带微笑:“今日为师本要传法术给你,自然容不得玄偏师弟在一旁指手画脚。为师将他的声音屏蔽在那一方镜子周围,自然传不出来。”宁晓一看,玄偏师叔正在镜子里面面色激愤,张牙舞爪,张口像是在说什么,只是一点声音也没传出来。

宁晓也不是没见过师父的笑容,只是以前只觉得师父笑起来和蔼,给人以清净之感。今天看师父笑的跟只老狐狸一样,令宁晓仿佛看到了那个刘老村长。『看来师父现在心情比以前好多了,难道是玄偏师叔的功劳?』

玄偏出来的半年,玄正对玄偏说的话,比对宁晓说的话多的多,不是斗嘴就是教导玄偏要如何如何。

不敢掺和其中,宁晓回到房间,急忙把清光从剑鞘里抽了出来,顿时虚室生光。宁晓擎着剑,随意的挥舞了两下,虽没有学过剑法,但如今他筑基成功身强体壮之下,也是虎虎生风。

随后,宁晓突发奇想,将自身法力注入清光剑中。只见清光突的亮起一抹璀璨剑光,还没等宁晓看个仔细,剑光便暗了下去,宁晓身体晃了晃,扶住桌子才没倒在地上。

原来,瞬息之间,这清光剑已经把宁晓不多的法力吞了个干干净净。玄正的房间中,玄正像是知道了什么,嘴角掀起一抹笑容。

……

午后,玄正带着宁晓到了庭院里:“正阴,为师知你心中激动难平,不过你这样子可不像是个筑基修士。”宁晓正抱着清光,嘴角一抽,只感觉自己可能是(网文)史上最弱的筑基修士。

不会御剑,不会法术,连剑法都还没学会,只会几招强身健体的把式,就跟咸鱼一样。而且,他觉得自家师父肯定是有意看他笑话的,没提醒宁晓用剑需要注意的,宁晓被吸的身子发虚。整个中午都在回复法力,连午饭都没做,现在肚子饿得难受。

“师父,徒儿以后再也不冒犯您老人家了。”宁晓苦着脸,向着玄正赔罪,感觉师父跟着玄偏学坏了,现在有些小心眼儿了。

玄正却没正面回答,自顾自的说着:“从你入门至今,为师只展露了腾云驾雾、纳须弥于介子寥寥几门法术,也没过多显露,因为为师觉得,法术终归只是护道之术,道法才是自身根基。”

“过多对你显露法术,让你沉迷其中,今后修道只怕是会误入歧途。”忽的,玄正右手大袖一挥,院子里便起了一阵大风,卷起满庭落叶满天飞舞。

“如今,你已经筑基,为师便让你见识一下我玄门妙术。且看好了!”右手摊开一接,无数落叶如燕归巢般聚于一处,渐渐凝于一柄“叶剑”。

玄正手腕轻动,身形转换,一套剑法便施展开来:“此乃本门祖师苍木仙人传下的《苍木引》,其意重在一“引”字,用剑时可引导法力自发运转,源源不绝。”剑法施展间,宁晓直觉师父已经化为一株巨木,接天蔽日,生机无限,又恍若一柄仙剑,剑气纵横杀,意森森。

『祖师真不愧是仙人级的,就一部引导行功的剑法,看起来都有如此杀伤力。』宁晓一脸惊叹,对于那个取名不太靠谱的祖师爷第一次有了仰慕之心。

这套剑法并不冗杂,只有十几招,玄正也早已熟稔,自然不会耍很久,宁晓感叹之间就已经施展完毕。玄正耍完苍木引,将叶剑随手甩出,竟直接没入院墙墙体,叶片散开,只剩一个剑眼。

宁晓惊为天人,玄正师父却一脸平静,风轻云淡。

“师父,快快教我苍木引吧!”

“当然,这本就是为师要传你的。”徒弟迫不及待的要学,玄正这个当师父的肯定不会藏着掖着,谁让宁晓是苍木派的独苗呢。

对于宁晓这个初学者,玄正很是细心的从最基础的拔剑、握剑,到持剑姿势,剑法要领等知识一一教起。宁晓也不笨,一点就通,期间也没有整出什么幺蛾子。

“好了,这便是苍木引的剑招,你先练着,念在你是初学,今日先练一百遍吧,”玄正指导宁晓学会了苍木引之后,便让宁晓熟悉这剑招,“就当是打坐行气吧。”

“是,师父。”

……

玄正让宁晓自己练剑,自己也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指出宁晓的不足之处,院子里面也不时传出玄偏的大叫声。玄正将镜子取出,解开了声音的禁锢。

玄偏不是怼玄正,就是怼宁晓,宁晓出现剑法,自然有些生疏,玄偏指出的缺点也让宁晓受益匪浅。

『只是,真的有点吵啊……』宁晓心中哀叹,也不敢说出来。现在的玄偏就是一个火药桶,谁碰谁难受,一直以来他都占于玄正上风(自认为的),今天被摆了一道,自然很不爽。

师父玄正在一边闭目静坐,有玄偏的“帮忙指导”,他也不再出声了。可就是苦了宁晓了,练剑还得分心回应着玄偏的指点,忙中经常出错……

十一 夜话

这天晚上,宁晓脚踏清光剑,正歪歪斜斜的飞在道观之外的大片空地的上空,那速度,不比正常的走路快多少。

三个月,宁晓练了三个月的剑,勉强将玄正所收藏的剑法记全,又花了将近三天的时间练成了这御剑之法。这三天里宁晓夜以继日的练习,也算拿得出手了。

说到这御剑之法,也是从遁法中衍化而来,此时剑修一脉虽未大兴,但这御剑之法也是早有流传。

玄正还有不解,宁晓平常学剑虽然勤奋,却也没有太过拼命,而一到了这御剑飞行之术,宁晓就像疯了似的,练习都不带怎么歇息的,每每法力耗尽便打坐恢复。吃饭睡觉时间都不像以前那样有条不紊,仿佛像是有人在追赶,令他不得不加快速度。

玄正作为一个本世界土生土长的修士,自然不会领略到宁晓的心意,在宁晓看来,御剑飞行才是修道之人的浪漫。

虽然这几天修行有些疲惫,但是,宁晓心中的喜悦却是巨大的,御剑凌空,他已经做到了,仗剑诛妖邪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日后必要拿你这妖僧的头颅祭奠我父母』。

清光在宁晓的御使下渐渐飞高,看着山下较远之处的辉煌灯火,宁晓豪气顿生:“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有酒乐……”

“哈哈,好诗好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宁晓正念着诗,也被他打断。声音宁晓很是熟悉,这三个月来,每次练剑的时候,都会有这个声音在一旁挑毛病,甚至可以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不就是自己的玄偏师叔么。

可以说,玄偏是一个记仇的人,那次被玄正禁锢了声音之后,他是狠狠的“报复”了玄正一遍。时不时强行争夺身体的掌控权,而且还是在玄正教宁晓剑法的时候。

有时,玄正正演练这剑法,突的身子一歪,摔在了地上。又或是手一抖,叶剑也散落一地,反正怎么让玄正出丑怎么来,极大的影响了玄正的教学质量。

宁晓正找着玄偏的身影,冷不丁的被人拍了肩膀,身形不稳,险些摔下清光剑。连忙抓住那只手,转身定睛一看,不正是玄偏么?

“师侄,你作的诗首诗可真是妙啊!”玄偏笑眯眯的说着,宁晓却感到有些不妙,平时玄偏都是叫宁小子的,每每叫他师侄,都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玄偏师叔过奖了,这只是师侄在学堂之时听先生吟诵过,因为写得好,师侄就记了下来。”宁晓可不敢说是自己作的,万一玄偏要宁晓再给他写出一首诗来,宁晓可没那个水平啊。

闻言,玄偏脸上有些失望:“师叔我还准备让你再写一首孝敬师叔呢,也是,你一个乡下的放牛娃,哪懂得作诗啊。”

宁晓也没有生气,谁知道这是不是玄偏的激将法?这玄偏师叔现在可不像刚出来时那么好糊弄了。

“对对对,师侄就一泥腿子,就上了几年蒙学,哪能做出如此好诗。”宁晓一脸应承,玄偏也只瞥了宁晓一眼,不置可否。

宁晓凛然,这师叔越来越厉害了呀,果然,元神真人不是凡人可以揣度的。

“师侄可知那边这么热闹,是在作甚?”没理会宁晓的糊弄,玄偏指着那远处灯火辉煌的地界。宁晓顺着玄偏的手指看过去,虽然宁晓已经筑基,目力大增,隔得太远,却也看不清。

搅动着脑子里的知识,宁晓也有些疑惑:“离过年还久啊,怎么会这么热闹?”

好歹在这个世界待了近十五年了,宁晓小时候也随着父母进过县城看那元宵灯会的,虽然父母大字不识几个,但也期望宁晓在灯会能沾染一些文气,读好书当个官儿,想来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玄偏拍了下宁晓的脑子:“你是修道修傻了?虽然吾等修道之人不太注重时节,但是三圣公主娘娘诞辰可是不能忘的。”

宁晓一脸惊讶:“三圣公主娘娘?她不是神仙么?诞辰还这么大的场面?”

“那是凡人给她办的庙会,她也算是默认了,华山地界周边,在修的散修、门派都在明天为三圣公主娘娘开宴庆生,我苍木派自然不能缺席。听闻,三圣娘娘有时可是会出现的。”玄偏说着,一脸得色,与有荣焉。

毕竟是见到真仙的机会啊,谁不去,谁就是傻子。

“只是,我师父为何不去?”『他就不怕你搞事情么?』后一句宁晓只在心底默念。

“嘿嘿,本来玄正是要去的,不过你师叔我据理力争,他自然就败退了,再说了,他又不是没去过。”宁晓可以想象玄偏指的据理力争是什么情况,要是让玄偏在身体里搞事情,那才是真的要出事了。

想到玄偏对自己说了这些的宁晓恍然大悟,『师叔难道要带上我赴仙宴?』“哈哈,你小子不蠢嘛,师叔我明天就是带你去见见世面的。”看到了宁晓反应,玄偏笑道。

“嘿嘿,师叔英明。”宁晓心中也有些激动,三圣娘娘啊,前世今生,听到她的故事不要太多。若是能见上一面,看看她是何等的貌美,嘿!也是不枉到这世界走一遭了。

两人交谈渐久,宁晓也感觉自身法力快要耗尽了,便出言道:“师叔,师侄的法力不多了,要不下去说话?或者您驾个云也好啊。”

“哼,”玄偏大袖一挥,两人脚下也出现了一片云彩,宁晓连忙将脚下的清光剑收回剑鞘,取下抱在怀里,然后随意的坐下,看着远方:“小子,你今后的道路还长着呢,你会发现,筑基、金丹、甚至是元神,都不过是仙道之始。”

“唉,要是我成了仙,就帮你和玄正报仇,到时候,我当玄正的师兄也不是不可能的。”宁晓暗道果然,师叔的风格怎么可能说变就变,还是对于师兄的位置恋恋不忘。

不敢接下这个话题,宁晓吱声:“师叔,师父都活了这么久了,难道都没有一个道友的么?”

“哼,”玄偏一脸不屑,嘴角一撇:“就他那个性子,哪里还会有什么道友?以前就是在门中修炼修傻了,只知道跟师长论道论道。”

“要是他广交好友,还不至于过得这么落魄。你那一柄清光剑,就是他这一身最好的法器了。”

“本来还有一柄法宝级的宝剑,结果给他搞炸了,个败家玩意儿。”玄偏说起这些也是恨铁不成钢。

十二 庙会

玄偏越说越气,臭脾气也出来了,破口大骂玄正不争气,是个废物。

宁晓在一边有些为难,帮着玄偏骂玄正肯定是不行的,至于跟玄偏反着来,呵呵,他不想挨揍,只有沉默着不出声。

玄偏骂了一会儿,又没人接嘴,自觉无趣,便指着那出庙会的地方:“师侄,要不师叔带你去那边玩玩儿?”

玄偏就是这样,喜怒无常,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跟十几岁的少年一样,宁晓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在见识了玄偏不时表现出来的老辣之后,宁晓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把他当中二病来看。

不过说起庙会,宁晓也有些意动,看着远处那灯火通明的小镇,当然想要去见识一下,那是宁晓在老家县城也比不上的。

只能说,真不愧是玉皇大帝的亲外甥女,连诞辰都过得这么有排场。从中也能看出三圣公主对于信民的厚待,此地必定是年年风调雨顺,人杰地灵。如若不然,也就没有这些凡人感恩戴德举办盛大的庙会了。

毕竟,人,都是善忘的。

“这个,师叔,师父他不会怪罪我们吧?”宁晓虽然很心动,但也没忘记师父玄正的感受,自己上山快两年了,虽然有过数次下山,但都是跟师父一起采购生活用品的,也懒得逛那集市。

“哼哼,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师叔我早就跟他说好了,”说着,玄偏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从今天到明天庆生宴结束,他都不会出来,哈哈。”

“今晚我们两个到镇子里逛逛灯会,稍晚点就找一间客栈歇息到天亮,再去赴宴。”

“嗯嗯,一切都听师叔安排。”

“哈哈,师侄就是懂事儿。”

玄偏和宁晓两师叔侄脸上都有些兴奋之感,玄偏是对外面花花世界的向往,宁晓是对于这次出行的新鲜感。

作下决定了决定,玄偏也没有在等待,驾云飞向了小镇……

宁晓坐在云头,望向漫天星斗,感受着凉风习习吹来,忽觉自身渺小若蝼蚁。想到那些大神通者捉星拿月,负岳搬海,心中又是一片向往,暗暗坚定信念——『定要感受一下那高居于天的滋味。』

“师侄,”玄偏的声音打断了宁晓的沉思:“你刚才念的那首诗,不知可否念全啊?”

宁晓先前说自己记了下来,现在自然要背出来:“全诗是: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

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颠。

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

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剑仙。”

“酒剑仙?世间真有如此奇人?不过这诗是真的妙啊,道尽我辈修士之风采。”玄偏听完,出乎意料的没有嘲讽,而是发出了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的感叹。

“好师侄,你可真是不知道这诗的作者?”转头,玄偏眯着眼睛问宁晓,宁晓不敢说出真相,更不敢撒其它的谎,须知一个谎言是需要更多的谎来圆的。

宁晓只能硬着头皮道:“师侄也不知道啊,不过师侄看来,这首诗的作者也就是这名为酒剑仙的高人了吧。”

“哼,”玄偏见宁晓头铁,郁闷道:“无趣。”便加快了云朵的速度,让宁晓翻倒在云上。

宁晓无奈,这师叔,报复心还真是强啊。

不多时,两人也是到了镇子外面,徒步走进小镇。至于为何不直接飞进去?

这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了,一般修士都有自己的道场,领域之内,若是不欲冒犯,自然得显示出自己对主人家的尊重。

当然了,若是道场主人实力、背景太过低微,也就谈不上尊不尊重了。

在这华山境内,别说周围的散修和小门派,就是三界中有名有姓的仙神也是不敢放肆的,毕竟这里姓杨,杨戬的杨。

不嫌活得太长久,那就得老实一些。

“来来来,猜灯谜啦!”

“看花灯啦,漂亮的花灯!”

……

刚一进入小镇,宁晓就被扑面而来的夹杂在喇叭锁啦声中的吆喝声弄得一阵恍惚,只感到陌生又熟悉。从小镇之外看过来,宁晓只觉无非是火树银花,灯火繁华,而进了小镇又是不同,就仿佛从默片过渡到了有声电影,更加生动。

之所以熟悉,便是幼时跟着父母逛过灯会,大抵相近,却又有天差地别。

“哈哈,好的很,好的很呐!”耳边响起玄偏得意的笑声:“今日方知人间之乐也!”

看着玄偏毫不顾忌形象,小跑向那卖花灯的摊面,这摸一下,那也摸一下,弄得摊主面色不善,宁晓有些不想和他一路了。

连忙跑过去,拉住玄偏,提醒他注意自己高人形象。

“师叔啊,师侄想单独逛逛,不知……”宁晓看着玄偏欲言又止,哪知玄偏这是却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嗯嗯,去吧去吧,别打扰师叔我的兴致。”

“师叔,师侄出门有些匆忙,身上没有钱,不知……”

宁晓怀中一沉,是一个钱袋子砸到了宁晓怀里,宁晓拎着钱袋子晃了晃,听着声响:“嘿嘿,多谢师叔。”

玄偏没说话,挥手示意宁晓快走。

宁晓虽有些诧异玄偏意外的好说话,却也没多想,便转身向着那灯火更深处走去。

一路上,过往的不只是一些平民百姓,更是不乏一些鲜衣着锦,手持折扇的才子路过,或是三五成群,又或是身边带着一个女伴,不是还耳语一番。

“啧,无处不在的酸臭味。”宁晓有些嫉妒的嘟哝了一声。

“小道长,说什么话呐?我这饼是酸的嘛?啊?”旁边的烧饼摊主顿时不乐意了,一股脑的怼了上来,他看宁晓穿着道袍,也没用什么难听的话。

宁晓自知理亏,站在人家摊子旁边说这话,确实不该:“大叔,没说你,正好我肚子饿了,给小道来个烧饼吧。”

“呃,行。”烧饼大叔被宁晓这话说得一愣,心中早准备好的说辞憋在了嗓子眼儿,却还是给了宁晓烧饼。

宁晓接过烧饼,大大的咬了一口,咀嚼品尝:“嗯~真香,大叔手艺不赖嘛。”

烧饼大叔面带傲意,拍着胸膛:“那是,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附近哪个不说我武家烧饼好吃的。”

“对了大叔,这个镇子也不是很大嘛,怎么那么多富贵人家在街上啊?刚才小道看见好几波穿着华丽的人过去了。”宁晓顺着话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小道长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这三圣娘娘庙会可是闻名整个山南西道,趁着这个时节来这里游玩的达官贵人可是不少的。”

烧饼大叔的话让宁晓恍然,原来是一些来旅游的人,果然,不能低估古人爱玩的心。

十三 快活

付了钱,别过了烧饼大叔,宁晓拿着烧饼边吃边欣赏着漂亮的花灯、美女。

对于刚才烧饼大叔的小聪明,宁晓也没有点破,要不是别有用心,谁会无缘无故的怼你?

生活不易,人艰不拆嘛,苦日子谁没过过啊。

不过,宁晓这一看,发现这些美女还真是不赖诶。

宁晓看着一个拿着小团扇,和一边侍女轻声细语的漂亮女子,一路走走停停,打量着路边的花灯,黛眉轻蹙,似是在猜上面的灯谜。

宁晓修道至今也算是小有成就,目力也是非凡,看着那个美女眼睛明亮,倒映着灯会中的星点火光,就像是——画中人。

宁晓觉得,这灯会自己是真的没白来,想想前世不知看过多少“完美无瑕”的女孩子,但是跟眼前这女子比起来可就差得太远了。

宁晓被她吸引得舍不得挪开眼睛,反正无事,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就这样,宁晓随着她们走走歇歇,跟了一路,估计那对主仆也是忍不住了,忽的转过身来,那侍女怒道:“喂!小道士,你烧饼都凉了!还不舍的吃么?”

那漂亮的女子也面带薄怒的看着他,这一瞬间,宁晓觉得自己成为了周围众人的焦点。

事实也是如此,对于这种大美女,出现在灯会上时,她自身就是那一盏最明亮的花灯,明里暗里不知聚集了多少的目光。

只是像宁晓这么过分的却也没有,大家都是“婉约派”,她们这一转身向宁晓生气,宁晓自然成了焦点人物。不过这几十个人还吓不到宁晓,他好歹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

“呃,是小道孟浪了。”宁晓拱手一礼,先向人家道歉才是真的:“刚才那个烧饼大叔说这饼凉的好吃,小道就信了,多谢姑娘提醒了。”

闻言,四周爆发了一阵笑声,那漂亮女子也是莞尔一笑,然后用扇子掩着嘴,人群中有人问道:“你这小道长怎么这么笨呢?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了?”

“可能是小道读书少,脑子还有些本吧。”宁晓一本正经,也在偷瞄那女子的如花笑靥。不过被这么多人盯着,宁晓总是不自在。

“那什么,这饼凉了,小道还赶着吃饼呢,就不打扰了。”说罢,宁晓转身就跑了。

只留下哄笑的人群和那两个笑着悄然离去的主仆。

宁晓走在街上有些百无聊赖,离了那个女子,这灯会他也觉得失去了一大半颜色。倒不是对那美女有什么惦记,宁晓只是觉得那也是一道风景线,不过都是对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而已。

宁晓忽然想到自己和玄偏师叔好像没有约定好碰面的地点,拍了下额头,自己还得去找师叔。

……

在一间名叫香花楼的阁楼前,宁晓有些无奈。刚才他从最开始两人分开的地方找起,一路上询问摊主,最终指向了这间镇子的销金窟。

这师叔是真的浪啊,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想着到这地方过夜,他老人家真受得了么。

怪不得,一进城他就这么兴奋,还迫不及待的赶走了宁晓。

宁晓开始还看玄偏对花灯着迷,以为玄偏是要逛灯会呢,哪知道这师叔现在不简单了,故弄玄虚都会用了。

第二天,宁晓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起身开门,玄偏一脸春风的站在门口,眉宇间那股子满足怎么也掩饰不住。

“师叔昨天可是休息好了?想不到啊,师叔可真是老当益壮。”宁晓讥讽着玄偏,这也是宁晓第一次对玄偏脸色看。

“咳咳,不要声张嘛,师叔我难得出来一次,不体会人间百味怎么能算圆满呢?”玄偏自己做了亏心事儿,自然不会太过硬气,再说了,玄偏昨晚已经爽够了,不在乎宁晓的嘲讽。

昨天宁晓知道了玄偏进了那香花楼,他自然不会进去打扰玄偏的好事,也没兴趣进那种地方去泄掉元阳。

宁晓先是找了一间客栈,然后再托了小厮给玄偏带了口信,让他第二天来寻他。

将玄偏迎进了房间,宁晓又问道:“师叔,你昨晚做那事时,师父他就没有一点反应?”

宁晓可是知道师父的谨慎,虽藏于识海深处,但对于外界也时常关注着,绝不会容许玄偏乱搞的。他倒是有些期待师父突然占据身体时一脸懵比的场景。

“嘿嘿,玄正那牛鼻子上次算计我,我怎么能不算计回来?放心,我昨天以秘法屏蔽了他的感知,他绝不会发现我在快活。”

玄偏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刻,说起话来都比平时和蔼了许多:“师侄,这件事你不说,师叔我也不说,也就这么过去了,你觉得呢?”

又是那标准的眯眯眼,宁晓哪还懂不起玄偏的意思?自然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师父师叔这两人的恩怨,宁晓才不会掺和进去。

“哈哈,不愧是我玄偏的好师侄,”玄偏和满意宁晓的决定,拍了拍宁晓的肩膀:“等你修成金丹,不用这元阳之后,师叔带你也去体验这人间极乐。”

宁晓吓得身子一抖,连忙求放过,要是玄偏一人去嫖娼,玄正就算发现了也没他什么事情,顶多是教训教训玄偏。

要是这两师叔侄结伴同行,玄正可能真的会不顾一切的清理门户。

“师叔,你还是放过师侄吧,师侄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听到宁晓这么说,玄偏眼一瞪:“你师叔我就是个随便的人?你小子不地道,师叔有啥好事不是想着你的?”

宁晓见玄偏这么执着,猜测玄偏是想把他变成共犯,不管是瞒玄正,还是抗罪责都容易一些。

“师叔,昨晚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是专注修道便好,莫恋红尘啊。再说,今日我们不是要去那什么宴会的么?”宁晓只能揭过这事,再劝玄偏不要再“作案”了。

玄偏不置可否,看了宁晓一眼:“也罢,你小子不领情,师叔也就不勉强你了。走,随师叔赴宴,见见各位同道。”

“是,师叔。”

出了客栈,玄偏就带着宁晓向着镇子外面走去,宁晓有些疑惑,这宴会不在镇子里?

玄偏是什么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显摆的机会,嗤笑道:“你小子不会认为那宴会是在那凡俗之地吧?”

宁晓被玄偏一怼,脑子也转了过来,只是被昨天玄偏先带到镇子上给误导了,但自己也确实不知宴会地点。

“师叔,那宴会是在华山上么?”

“自然,华山虽险,你师叔我自有妙法带你登山。”

“可是,不是说不能驾云进道场么?”

“这种也得分情况啊,榆木脑袋,不可雕也。”

“师叔,是朽木不可雕也,您……”

“你小子今天略顽啊,皮痒了?”

“师侄不敢,师侄错了。”

一路闲聊,二人飞向山腰……

十四 诸修

玄偏驾着云,速度不是很快,宁晓远远的望向眼前的一截华山山体,没错,就是一截山体。

或许是存在仙佛的原因,宁晓见过的山都很高大。自己现在住的小苍山就不提了,单单眼前的华山,就没堕了五岳之一的名头。

二人已经飞了有一段时间了,而眼前只有山体的变化,向上看,山巅不可见,早已没入云端。

“师叔,我们是要去那华山之巅么?”宁晓带着期望的问道,对于华山之巅,宁晓总是很向往的,前世沉迷于武侠小说的时候,每每读到华山论剑,宁晓恨不能亲见。

“呵,你小子心不小啊!”玄偏闻言日常嘲讽了宁晓一句:“这华山之巅不入仙境哪有资格上去?”

“这宴会说到底,也不过是我们这些没有背景的小修巴结人家的机会。运气好了能得见仙人,还能得到好处,就算见不到仙人,作为主人家也会拿出些许好东西招待的。”

玄偏说着,面带嘲讽:“要不是苍木那老东西不管我们了,我又何须来这里?”

宁晓也一直疑惑,下界的道统都差点被灭掉,作为祖师的苍木仙人怎么会坐视不理?天庭不至于严到这种地步吧?原来还真是不管了啊。

就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这都能忍。

宁晓转眼也抛开了这些疑惑,倒是对这修行之人有了更多的了解。他们或许都是一心向道的,但是也不缺乏作为人的小精明,至少这一手占便宜的技术——贼溜。

没过多久,感受到景物流逝变慢的宁晓将注意力放在了前方,只见那里立着一座庭院,白云缭绕,周围隐约可见仙鹤飞舞。

两人下了云朵,玄偏仿佛想起来什么小声对宁晓说:“我跟玄正一体双魂,这是秘密,不便示人。我又用着玄正的身体,等下你就叫我师父,免得露出马脚。”

玄正以前是来过的,只是没见到过三圣娘娘,但也和一些人相识,玄正玄偏这种情况也不好向人家解释,只有冒充了。

“是,师父。”宁晓自然不会违背这种小事,不过真叫起来宁晓还是有些不习惯,特别是看玄偏那明显不似玄正的神情。

玄偏看宁晓一脸的不自在,伸手给了他一巴掌:“自然些,别露馅。”随后便一同进入了庭院里。

刚一进庭院,宁晓就听到了一阵争执声。

“道明道友此言差矣,本门内丹术传承至今,早已趋近完善,怎么会比不上你的外丹术?”

“清正道友却是想差了,你的内丹术再完善也不过是完善基础而已,可有人练至仙境?我师父早年修炼外丹术可是臻至天人,飞升天庭了。”

天人合一,便是仙境。

“呵呵,道明道友师父既已成仙,不知道友为何还来此宴?”

“贫道不过是资质有限,想要补全根基而已,再说此宴道友能来,贫道怎么来不得?”

……

“那争的声音最大的两个,一个叫道明,一个叫清正,都是两个散修,早已踏入元神。你听着就行,不要说话。”

宁晓正为眼前一幕所惊讶,耳边却传来玄偏的声音,不过看他并未张嘴,应该是传音入密之类的法术。

宁晓闻言,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些陌生修士。

那个中等身材,身着青白道袍,脸上没几两肉的清瘦道人便是道明真人了。

而那个叫清正的道士则是身着蓝色道袍,身材高大,长着一张国字脸,肚子微微挺起,整个人——略胖。

还有一些道士则是坐在各自的案几之前,默默看着二人在院中论道,并不多言。也有一些似是友人的道士,相邻而坐,交谈之间发出哈哈大笑。

“那个坐在主位之下的道人叫静幽,法力高强,听说快要臻至天人了,在座的就数他境界最高。斗法方面就不知道了。”

步入庭院,众人的视线也转了过来,玄偏行作揖礼:“却不想今年贫道却是最后到的,难怪驾云之时不见诸位道友。”

宁晓在后面看着玄偏,只感觉他模仿得真像,就像是玄正在那里一样,不过想到他和玄正本就一体,宁晓也就释然了。

院中众位道人俱是回礼,那静幽道人当先开口,声音略带调笑:“玄正道友知道规矩,我还是得提醒一下,等下自罚一壶可不要动用法力。”

“对对对,就该如此,往年某人不自觉,悄悄咪咪的就动了法力。”场中的道明真人顺口接道,还顺便高调的瞥了清正一眼,那个某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清正面色微红,强自辩解道:“贫道也不想动用法力,只是法力自行运转,替贫道解了酒而已。”

“哈哈哈哈……你这清正,做了就是做了,何必遮遮掩掩,做这虚伪之人?”道明真人大笑,极尽嘲讽之能。

宁晓也看出来了,这道明和清正两人之间肯定不对付,要真是朋友,早就点到为止了。

“他们两个住在同一座山上,平时都互相看不顺眼,多有摩擦。只是两个人都怂,要是我,直接做掉对方,一了百了。”

玄偏的声音在宁晓耳边回响,确实,以玄偏的性子,要不是玄正死了他也得死,最开始玄偏就会想办法做掉玄正了。

不过现在嘛,两人都是兄弟嘛,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这一壶酒,贫道认了,自然不会动用法力。”玄偏模仿这玄正平静的语气,风轻云淡,格调甚高。

“诸位道友,这位是我两年前收下的弟子,正阴。”说着,玄偏将身后的宁晓拉到了身前。

宁晓也不怯场,拱手道:“小道正阴,见过诸位前辈。”

在座的修士除了宁晓,大多都是金丹到元神境,打量了宁晓一眼,见宁晓背负清光剑,身着白色道袍,相貌周正,面带自信神采飞扬,已经筑基。

对于宁晓的相貌、根骨、品性大抵心中就有数了。

“恭喜玄正道友喜得佳徒,初次见面,这块暖玉就赠予正阴了。”静幽真人拿出了一块玉佩,以法力托起送至宁晓身前。

宁晓当然想要了,说起来,除了一柄清光剑,自己可以说是身无长物了,克制住一把收下的欲望,宁晓看向了身后的玄偏。

“长者赐不可辞,正阴你还是收下吧。”“小子,赶紧收起来,哈哈,好东西啊,今天没白来。”两句话,一句明,一句暗,宁晓自动过滤掉玄偏的真心话。

“多谢前辈厚赐。”说完宁晓便一脸喜意的收了起来,静幽微微颔首。

一边的各个修士相互看了看,也纷纷拿出一件小玩意儿,递给了宁晓,宁晓自然是一一谢过,然后满怀高兴的收下了。

十五 朝霞

在座的诸修都不是什么富裕之辈,因此也没有太过贵重贵重的礼物。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够宁晓高兴上许久了。

现在的宁晓,除开清光剑这柄法器级的宝剑,多了许多算得上好东西的“宝贝”。

其中对宁晓修行最有帮助的当属静幽真人赠予的暖玉了,据玄偏所说这玉能静心,去除杂念,时时佩戴亦可保证心魔不侵,难怪玄偏当时一阵狂喜。

只是当着人家的面,宁晓也不好仔细欣赏把玩,于是就将那些礼物一并交给了玄偏,他有储物空间,也不怕丢失。

之后,师叔侄两人就随意找了一个客座坐了下来,玄偏在前,宁晓在其侧后方。

“嘿嘿,怎么样?师叔这个办法好不好?”没过多久,宁晓听到玄偏的问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毕竟都是修道之人,耳聪目明,说出来大家估计都能听到,到时候知道被坑,大家脸上也就过不去了。

“觉得好,你就给我点个头,不好就摇头。”玄偏也是察觉到宁晓的窘迫,想了个办法,出言道。

宁晓听了,点了点头,向玄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嘿嘿,可是要先说好,这次的好处我要一半!”见宁晓点头,玄偏终于向宁晓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意图。不过这哪行,就像过年时得的压岁钱平白被家长收去了一样,宁晓自然不会答应。

玄偏在前面坐着,一脸风轻云淡,只是内心确实一直在狂喜。『这次的收获不小,瞒着玄正把宁小子带出来,不亏嘛,哈哈。』

玄偏正沉浸于内心的喜悦中,忽的,感到衣袖被人从后面扯动,转过身去,正好看见宁晓那不甘心的眼神。

“小子,要知道,如果不是师叔我带你来,你会有这么多见面礼么?而且,你这次出来,玄正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呢。”

宁晓一愣,心中鬼冒火,这玄偏师叔竟然从一开始就骗了师父,还在打自己的主意,这他娘的还是玄偏么?顿时,一种被戏耍的羞怒萦绕于心。

玄偏见宁晓神情有些不对,知道自己玩儿过火了,生怕宁晓揭穿自己,安抚到:“宁小子,你也别生气,这事儿玄正可真不会知道,师叔帮你瞒好就是。”

宁晓不说话,就盯着玄偏,玄偏被看得心底发毛:“东西我拿四成如何?”

宁晓伸出手指,比了一根指头,其意不言而喻——一成。

“哼,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一成太少,还不够我出谋划策的功劳。三成,不能再少了。”

宁晓见玄偏神情不似作伪,也知道不能太过,点了点头,成交。心中却暗暗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小心玄偏,保不准哪天就被他卖掉了。

玄偏见宁晓同意,心中舒了一口气,本就是合则两利的事情,要是闹掰了都得玩儿完。

看出了宁晓的警惕,玄偏语调轻缓:“你也不用担心,我玄偏又不是那种见利忘义之人,你好歹也是玄正的弟子,我玄偏的师侄,卖谁也不能卖你啊。这次是因为大家都有好处才拿这么做的。”

宁晓沉默不语,只是眼中冷意少了一些。玄偏见此也没有多言,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过了一会儿,聊得正欢的人们声音也渐渐的低了下来,直至寂静无声。

宁晓也知道,估计是今天宴会的主人家要出面了,只是不知会不会是那位三圣娘娘。

不多时,一位身穿绿色裙装,梳着丫鬟发髻的人影,从内院中走了出来。样貌也出现在了宁晓的视野里,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真像是——昨天晚上那个提醒宁晓烧饼凉了的侍女!

宁晓一惊,赶忙低下头去,要是被认出来那就尴尬了。不过,要是她就是那个侍女的话,那昨晚那个令宁晓觉得赏心悦目,秀色可餐的女子就是三圣娘娘了?

果然,不愧是仙女,天姿国色啊!宁晓心中赞叹,真是不虚此行。

“我家公主恰好出门会友去了,今日便由婢子招待大家吧。”声音清脆,如百灵婉转动听,众人好感自生。

宁晓闻言自然不信,昨晚还看她跟自家主子一起游灯会呢,一个晚上就跑到朋友家了?

“朝霞仙子言重了,说起来也是我等叨扰了,客随主便,自当听朝霞仙子的安排。”确实静幽真人带头发话了,此言一出,众修也是一阵应和,玄偏也是一本正经的跟风。

『这也应该是熟人了吧,连侍女的名字都知道了,看来往年也是这朝霞仙子主持这宴会了。』宁晓心道。

宁晓也看出来了,众人隐隐间以静幽真人为首,从他的位置仅在主位之下,再到带头赠予宁晓见面礼,现在又带头发言,一直都是他在带节奏。

当然了,对于静幽真人,宁晓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拿人手短嘛。要是没静幽真人的带头,宁晓一点好处都拿不到。

“那好,既然大家都如此认为,那婢子就做这个开宴人好了。”说罢,朝霞仙子拍了拍手掌,后院涌出了一群端着果盘、酒壶的侍女,将其中事物一一摆到了众修身前的案几上。

宁晓注意力却没在灵果仙酿上,欣赏着侍女的姿色,虽然质不够,但胜在量多。所幸朝霞仙子注意力都在静幽这话事人身上,也没发现宁晓。

“这是华山上自生的灵果,入口甘甜,有增加法力之效,这酒也是以仙酿加以灵泉勾兑,人间难得。”见上好了佳酿灵果,朝霞仙子也像大家介绍这些好东西。

“仙酿!?这酒莫非是……”静幽真人边说,边一手指了指天上,意指天庭。

朝霞仙子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前些日子,我家公主得了一些,诸位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三圣娘娘厚待,静幽在此多谢了。”知道这酒来历不凡,静幽谢过了三圣娘娘的恩典,之后便是诸修的感恩念德之声。

玄偏在席间听闻此言连忙倒了一杯酒,端到嘴前轻轻嘬了一口,在口中细细品味,缓缓咽下,摇头一脸沉醉之色。之后面露喜色,这酒竟能增加些许法力!

玄偏发现自己袖子有被宁晓扯到了,回头见宁晓指着酒壶示意,玄偏哪会同意:“咳,徒弟你还小,这仙酒你恐怕会吃不消的。”

宁晓见玄偏想独吞,死死拽着玄偏的袖子,就不松开。玄偏没办法,这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像在家里那样揍骂宁晓,那先前的戏就白演了呀。只得拿另一个被子给宁晓倒了半杯,心痛滴血。

宁晓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只觉得一股清凉甘甜之意划过喉头直透心间,而后又是一阵火热划过,全身暖洋洋的,法力却像是脱缰野马一般奔涌起来,短短几个呼吸间,不知道运转了几个周天。

虽是仙酒勾兑版,也不容小觑。

十六 惊变

果然啊,天庭的东西就没有差的。

宁晓心中赞叹,刚才这半杯“勾兑酒”不仅仅增加了宁晓一成的法力,还将宁晓未吸收完的好处流散于全身,强化经脉。

起码省去了宁晓一个月的苦功,要知道如今宁晓已经筑基,法力的积累最为关键,特别是宁晓练成了御剑术,对法力的需求更是加大了不少。

昨晚宁晓御剑凌空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感到了法力不济,要是拿来赶路的话,一路上岂不得走走停停?

心中对于玄偏也有了几分感激之情,若是没他,怕是得不到如此好处。念及至此,宁晓又伸出手,扯了扯玄偏的衣袖,又是要到了半杯。

玄偏想到这么下去估计自己也就喝得了三分之二,当下也不顾形象,一连倒了几杯酒皆是端起一饮而尽。

此时,位于宴会最中心的静幽真人瞥了“玄正师徒”那一副没见识的模样,嘴角轻轻翘起,转瞬即逝,对着玄偏道:“玄正道友真乃海量,自罚酒也喝的这么畅快,静幽佩服。”

静幽作为在座诸位修士的领头羊,一直和朝霞仙子说着话,这一突然转过话头自然引得众人的目光转向了“玄正师徒”,朝霞仙子也不例外。

朝霞仙子妙目一转,先是看向了正在大口喝酒的玄偏,这一看不要紧,本来还面带笑容使人如沐春风的朝霞仙子直接直接变脸,面色森寒,向玄偏怒道:“真是好胆,不想公主的宴会里还藏了你这罪大恶极之人!”

玄偏一愣,他还真是不明白了,自己又没招谁惹谁,只是喝了几杯酒,这朝霞仙子为何无缘无故的怼他?

玄偏身后的宁晓也一头雾水,他以为朝霞仙子说的人是他,但是昨晚自己的行为怎么也算不上“罪大恶极”这四个字吧?

朝霞仙子见玄偏到现在还在装傻充愣,更是怒从心起,挽起素手,挥手一扫便是一股无形劲力拂过,将玄偏打翻在地。

这时朝霞仙子才道:“你这妖道被本姑娘识破了跟脚,竟还敢装傻充愣?真不怕本姑娘打杀了你?”

这时众人才从宴会的惊变之中醒悟过来,宁晓也满怀着疑惑将玄偏扶起来。

“这朝霞仙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玄正道友您也识得,他应该无甚冒犯之处吧?”一边的静幽真人一连疑惑道。

随着静幽真人的开口,周围的诸位修士也纷纷向朝霞仙子开口询问。

更有甚者,已经在打包票要为朝霞仙子出着一口恶气了。这些人心中的小算盘可是打得麻利,朝霞仙子已经出过手了,就意味着这件事帮着那玄正肯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相反,若是帮仙子出了这口恶气,不说青眼有加,一些好处肯定跑不了。反正不是什么熟人,心里面一点负担都没有。

人心之变幻,莫过于此,前一刻言笑晏晏,一片和气,现在已经是到了打打杀杀的境地。

而静幽真人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声色。

宁晓还处于震惊之中,那朝霞仙子看起来并无神异之处,抬手就将玄偏打翻,玄偏再怎么说也是个元神境啊,朝霞仙子岂不是仙境中人?而且还直接对玄偏出手,什么仇什么怨啊?

“诸位看不出这玄正道人的底细,也是情有可原,毕竟都是处于相同境界。”朝霞仙子将玄偏打翻在地之后也没去管他,心中自信玄偏跑不出这座院子,于是向着诸位修士耐心的解释:

“不过,在我这等仙境中人来看,这玄正道人一身孽气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有如此孽气之人,必定是杀人盈野之人,罪孽滔天。”

“这朝霞仙子,玄正道友你往年又不是没见过,怎未对他出手?”问这话的是道明真人,方才“玄正”给他制造了一个嘲讽清正的机会,对于那“玄正”他还是抱有好感的。

“这玄正道人我也是见过的,往年来此处也有过几面之缘,每次见他,他都是一身纯正清气,但无杀孽萦绕。”顿了顿,朝霞仙子又道:“方才我与你们交谈甚欢,也没注意,转眼一看才知此人不对劲,气机令人作呕。”

这时候没人帮着玄偏说话了,大家都不是傻子,一年之内气机大变,不是以杀人为乐的疯子,就是修炼了邪功的魔道之人。这种人还在自家山门周围晃荡,哪天被他暗算丢了性命,都有可能,这种人还是不要沾上关系的好。

“唉,想不到玄正道友竟是如此丧心病狂之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场面沉寂了几息,静幽真人叹道,面含悲悯,像是被真相伤透了心,旋即对朝霞仙子一礼:“多谢仙子为我等揭开此人的真面目,不然、不然我等修士危矣。”

竟是语音哽咽,如泣如诉。

“对对对,此人来此宴会,必是别有用心。”

“也是,若不是朝霞仙子,我等估计已被这个妖道暗算了。”

“就是就是,朝霞仙子大恩大德,我清正没齿难忘。”

“还请朝霞仙子诛杀此獠,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其他的修士自然而然的跟风,仿佛“玄正”与他们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朝霞仙子想不到,一个大男人竟然在她面前哭了,还带着一群人求她杀人,这看着多少有些滑稽,可还真就发生了。

朝霞仙子多少也是有些犹豫的,毕竟她的本意是揪出妖道,教训一番便让他离开,别污了这华山圣地。

哪知道这些道士更狠,直接就要把人往死里整。

宁晓在发现朝霞仙子不是针对他是还有些庆幸,哪知道形势急转直下,从玄偏罪孽萦绕,到要暗算在座诸位,脑洞简直不要太大,怕是有被害妄想症。

宁晓在一边看着静幽真人带着节奏努力的表演着一个无辜者的角色,那演技简直比前世某些流量明星差不了多少,心中不解静幽为何要死命的怼他们。

师父玄正的为人,宁晓是知道的,典型的老好人一个,不会开罪人;而玄偏,从进门到现在也是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哪来的仇怨?

虽不知缘由,但宁晓也回过了神,眼见着朝霞仙子隐隐有被众人说动的趋势,想到自己决不能坐以待毙,不然自己跟师父都得死。

玄偏也是明白了过来,自己身上罪业萦绕?那不是玄正干的么?难道玄正当年连同罪业魔念一起将自己斩出来的?

想到了真相的玄偏只觉得自己很冤,赴个宴都能帮玄正背黑锅。

玄偏也自己知道必须要做些什么,正欲开口,手臂却被宁晓掐了一下。

十七 离去

宁晓示意玄偏不要说话,朗声道:“晚辈虽不知各位前辈从哪里得知我师父要暗害你们,但我也知道,此地是华山三圣娘娘的地盘。”

“难道,客人逼着主人家杀人也是诸位的为客之道么?”

此言一出,那些叫得正欢的人顿时鸦雀无声。

朝霞仙子看向那个出言的人,却发现是昨晚灯会是遇见的那个滑头小道士,对其印象还算好,但也没有点出来。

静幽眼神一闪,对朝霞仙子歉声道:“确实是贫道过分了,今日是三圣娘娘诞辰宴,确实是不宜坏了三圣娘娘的兴头。”

“静幽道友此言差矣,这小子也是玄正妖道的弟子,不知道跟着那妖道做下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为其师父狡辩自是寻常,切莫着了他的道。”

朝霞仙子还未出言,清正道人也迫不及待的加火,刚才那对师徒伙同道明落了他面子。刚才道明还出言相助,清正也以为他们是早有预谋,自然不容他们翻身。

朝霞仙子自然是不想杀宁晓他们的,此地乃是华山,不想他们的血污了自己的眼,至于杀孽深重,与她何干。

正准备接着静幽的话头,将宁晓他们赶出去,哪知这清正道人连这点形势都看不出来,心中不喜。

“笑话,家师前些年遭那佛门的老秃驴占去了山门,害了师长,如今修炼有成,杀几个佛门小秃驴怎么了?”

“像你们这些只知道窝里斗,谋害他人性命之人,哪天被秃驴占去山门,打杀了也是活该。”

“还有,若是各位前辈能拿出我师徒二人欲要谋害你们的证据,我师徒二人必引首就戮。”宁晓管玄正当年到底杀了多少人,但是推到佛门身上总是没错的,至少也是个理由。

“这……”宁晓说到这里,许多修士都相顾无言,近些年来,佛门东传,来势汹汹,大战的惨烈程度大家都有所耳闻。

只是这里终究是华山地界,对于杨家两兄妹,佛门都还是有些忌惮,这也是众修都过来讨好三圣公主的原因之一。

“都说天下玄门俱是一家,可我却只看到了相煎太急。”宁晓见大家都哑口无言,也是打了一手悲情牌,心一软这事也就过去了。

“不想玄正道友还有此等悲伤往事,贫道最初还只以为玄正道友也是同我一般的散修,唉。”道明真人摇头叹息,作为散修,平日云游四方,佛门强势攻山门之事他见得也不少,自然会同情。

朝霞仙子见宁晓辩过了众人,知道这时候改自己表明态度了:“这佛道之争,我家公主也不好插手,只是在这华山地界,他佛门还不敢猖狂。”

“不过,我家公主平日喜静,像这样的宴会,今后还是不开了为好,今次公主拿出仙酿也是为答谢诸位的好意。”

众人闻言也有些尴尬,毕竟人家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自己还这么贴上来,脸还要不要?

静幽真人眼神一阴,却不想今遭引出了这样的消息,不过想到自己废了这么大的劲,还没达到目的,怒气暗生:

“朝霞仙子,玄正道友既无过错,那便放过就是,不过此人毕竟已经踏入魔道,继续留在华山地界也不是个事儿,请他离开这里可否?”

之时,静幽才算是图穷匕见!他竟是看上了苍木派的山门!

朝霞仙子看了看扶着玄偏的宁晓,道:“也好,玄正真人孽气环绕,浑然不似仙道之人,留在此地也是不好,你们还是自行离去吧。”

“那小苍山可是我师父自己寻的,也是我师徒二人根基所在,这等行径与那佛门秃驴何异!”宁晓自然不会将山门拱手让人,自家师父颠沛流离近十年,好不容易才选中了小苍山这一根基之地,宁晓也在小苍山生活了两年,怎么够说放弃就放弃。

玄偏沉默了这么久,也是忍不住了,也没再掩饰,声音是属于玄偏的狂傲:“我不是玄正,我是玄正的师弟玄偏,今日只是代我师兄出席此宴,却不知你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看上了我苍木派的山门。”

“呵呵,看上了就直说嘛,何必借朝霞仙子的手除掉我?这么多人,还怕我一个,哦不,是我们两师兄弟么?”玄偏指着静幽,揭穿了他的真面目,还将朝霞仙子也卷了进来。

“你……你血口喷人,我静幽行事光明磊落,何须怕你一小小苍木派。枉我先前还为你求情,简直是忘恩负义!”静幽自然不会背锅,出言反驳。

“呵呵,你他娘的是什么人,你自己还不知道么?反正小苍山我不会让的,你哪凉快哪待着去。”玄偏说着向朝霞仙子拱手道:

“今天我玄偏冲撞了仙子,是我错了,多谢仙子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只是山门之事请恕我玄偏不能答应了,不过今日之事,他日我玄偏发达了,必将报答仙子大恩。”

说罢,抓着宁晓便往外走,到了门口停住,又道:“只是这群人都不是好东西,仙子虽法力高强,也不要被人利用。”

说完便,昂首阔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一群人留在庭院中,尴尬沉默着。

良久,朝霞仙子面无表情道:“诸位,今日出了这事,这最后一次宴会也是开不成了,大家把没喝完的佳酿都带走吧,今后也不要再来了。”

“仙子,那玄偏道人居心叵测,其言不可信呐!我等绝无二心,还望仙子明察。”静幽望着朝霞仙子,语气恳切。

“其中原由,我自会明察,谁居心叵测,我也心中有数。无需多言,且自去吧,我还得伺候公主,失陪了。”对于静幽,朝霞仙子也失去了一开始的热情,神情不置可否,说完便自顾离去了。

在场的人,再蠢也明白了今天的事情因谁而起,奈何打不过静幽,也不能恶了他,心中也只能哀叹倒霉。今后这宴会也开不下去了,毕竟都下了逐客令,真当三圣娘娘是泥塑的?

连侍女都是仙境之人,要是不把这话当回事,被撵出这地界都没人给你出头。

『灵果仙酒也这次能吃到,今后也不知道在哪里能再次品尝。』这是少数吃货修士的真心话。

更多的是怕这次把朝霞仙子得罪了,今后不再庇护他们,门派道场又该如何?

“静幽道友,我知你山门弟子渐多略有拥挤,但出此下策着实不该,毕竟都是玄门中人,和和气气不好么?”

“就是,此番恶了朝霞仙子,今后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愧矣。”

更多知道了静幽手段的道人,也已经悄然远离了静幽,还跟着?真不怕自己被卖了?

静幽听着劝解,看着远离他的道人,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渐渐的,各位道人也是离去,只留一片冷清。

十八 回家

话说玄偏带着宁晓径直走出了庭院,便驾着云,向着自家的小苍山飞去。

宁晓见玄偏面无表情,知道他心中不好受。这一趟出来,既是帮玄正背了黑锅,又是被静幽算计得差点丢了性命,玄偏性子虽傲,但在仙人面前也知道收敛着,心中怒火无从发泄。

见玄偏不说话,宁晓只能先开口,有些事还是得问清楚的:

“师叔?”

“嗯?”

有反应,宁晓知道还能聊下去:“师父说他当年强提修为用了邪法,可真是杀了不少的人么?”

“嘿,你看他那性子,像是敢屠村、屠城的人么?要是他真敢那么做,天庭早就出兵围剿他了。”玄偏闭着眼睛,站在前方,嘲讽着玄正:

“当年他先是跑到城中的监牢里,准备杀些死囚,结果被里面的神祇给轰了出来。”

“后来,又准备灭掉几个山贼窝,只是其中有善有恶,他又没时间去一一鉴别,灭了一些山贼后就跑到边疆去打那些战死沙场之人的主意。”

“零零总总的收集了几万人的血气才将境界提升到了元神,”说到这里,玄偏瞪着眼睛,骂到:“谁知道那王八蛋将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斩到我这儿来了。”

“他也是个笨蛋,许是那些半条命的也被他给一起炼了,因此那朝霞仙子才说我带有孽气。”

“他娘的,他倒是一身干干净净,嘿,谁不夸他一句有道真修?所有黑锅都让我背着了,呸!”

宁晓没有插嘴,就静静的等着玄偏说完,像这种时候打断玄偏,宁晓觉得自己不会有啥好果子吃。

“师叔,其实我觉得吧,这次我们两人出来还是赚到了的。”见玄偏火气消了一些,宁晓一边拿出怀中的两个灵果,这是刚才临走之前从案几上摸的,要不是酒已经被玄偏一口气喝完了,宁晓也是不会放过的。

虽然大家都看着的,很想来一句“赶紧把灵果放下!”,但也不好说出来,毕竟那时候气氛沉凝,脑子坏掉了才会说那种大煞风景的话。

“嘿,师叔我还真没白疼你,早就知道你这小子够机灵,不然我也不会带你出来了。不过……”玄偏看着宁晓手中的果子,心中的怒火消散得更快,眼光一扫,皱眉道:“不过这数目不对吧?我可是瞄到你装了不少呢!”

宁晓脸一僵:“这不是师侄一手无法掌握嘛,都在怀里装着呐。”玄偏见宁晓的样子,也知道宁晓打的什么主意,本就有些生气,如今更是火上浇油:

“好哇,我本以为那些小人对我误解深刻也就算了,没想到你小子也这么看我?我玄偏再怎么也是你师叔,像是那种会跟一个小辈抢几个烂果子的人?”

宁晓没想到玄偏这么敏感,简直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燃:

“师叔,您别生气啊,师侄没有误解你,只是想先回家再慢慢清点好处,您那里还不是有那么多宝贝么?”宁晓又不傻,自然不会再次激怒玄偏。

说到回家,宁晓有些恍惚,原来,小苍山已经被他当成了家。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宁晓对于家这个字也很少提起了,他认为家里必须得有家人的,而那个茅屋,也只剩下他一人,何以为家?而现在,宁晓重新有了一个家,那就是小苍山。

想到这里,宁晓看了一眼一边兀自生气的玄偏,还有清净平和的师父,『终于,我不再是独自一人了。』

“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

“那好,把你手里的果子给我一个,我还没尝鲜呢。”

“好的,师叔。”

……

华山,一间幽静的屋子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的上面还写着一些诗句,静静的放着光明,映得屋子一片绚丽。

屋子正中间,一个身穿白裙的如画女子坐在一方矮桌前,双手撑着脸蛋,眼神映着灯光,漫无目的的游离着,似是发呆。

“笃,笃,笃”门外想起了一阵轻柔的敲门声,“进来,”白裙女子声音温婉清澈,还带着一丝慵懒,目光也凝聚起来,望向来人:“朝霞,你不是在招待那些讨厌的家伙么?”

“公主,朝霞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朝霞仙子此时不同于面对静幽他们时的侃侃而谈,威仪自生,反倒有些少女的雀跃。

来人正是朝霞仙子,那么,白裙女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正是宁晓一直欲求一见的华山女神——三圣公主。

“哦?哪门子好事啊?竟然将你这妮子高兴成这样。”三圣公主见朝霞仙子一脸喜意,也有些惊讶,这妮子本该在外面宴宾客,不想还突然回来找自己了,还带着好消息。三圣公主身子自然坐直,将双臂平放在案几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朝霞仙子。

“哎呀,公主,朝霞帮你把那些道士都给打发走啦。而且呀,今后都不会再来打扰公主了呢。嘻嘻。”朝霞仙子跑到三圣公主的身边,躬着身子在三圣公主耳边就要将刚才宴中发生的种种情形给说一遍。

许是被朝霞仙子的口风吹痒了耳垂,三圣公主轻轻的挠了挠:“这儿也没别人,你有何必鬼鬼祟祟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三圣公主说着,伸出玉指点了点案几,示意朝霞仙子坐到她的对面说话。

朝霞仙子吐了吐舌尖,绕回了案几对面:“公主,朝霞刚才在宴会上发现了一个邪修,大概是以人精血提升修为的,孽气却比普通邪修少一些。估计大多是用的尸体。”

“但这可是公主的宴会,朝霞岂会容他在此污了华山的清净?”说着,朝霞故意拖长了音调。

“嗯嗯,知道你忠心,然后呢?”三圣公主也有些好奇,这跟打发那些道士又有什么关系?

“不想那静幽道人别有用心,静幽道人您知道的,快要臻至仙境了,许是看出了那邪修的几分底细,想要利用那些道士劝我出手,帮他除掉那个邪修,然后占据那人的山门。”

“我又不傻,怎么会任凭他算计我?而且今天怎么也是公主的好日子,不能扫了公主的兴,出了人命公主也不会开心的。”

“哼,就你嘴甜,不过,我等神仙中人,有何须在意日子对不对。”不过,虽然这样说着,三圣公主嘴角还是掀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顿时整间屋子都感觉明亮了许多。

“嗯嗯,公主您听我说完嘛。之后啊,我就故意犹豫起来,想看看那邪修怎么说。”

“哪知道那邪修还是带了他的师侄过来的,对了,他的师侄公主您可是见过的哦。”

十九 主仆

主仆二人相处时间太长,在外面是主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姐妹情多一些,朝霞仙子时不时的卖关子也不会让三圣公主生气。

只是,一个莫名奇妙的小邪修,还是自己见过的,那就很奇怪了。

“我见过?何时何地?”

对于生命漫长的神仙来说,见过的人基本是不会忘记的,哪怕是只看过一眼,但是三圣公主自认没见过什么小邪修。

当然,除了那些与道相合,境界高不可攀的大佬,他们想让人记住,别人根本不可能忘记,他们不想让人记住,别人也不可能记住。

“公主,您忘了?昨晚我们一起游灯会时,那个被您迷得烧饼都忘了吃的小道士,他就是那个邪修的师侄。”见自家公主范迷糊,朝霞仙子不由掩嘴轻笑。

“哦?他竟是邪修弟子?可是我看他修为虽低了一些,但也是纯正玄门道法的痕迹,怎么会与那邪修扯上关系?”

对于宁晓,三圣公主还是有印象的,以前出游,三圣公主也遇到过被自己的美貌迷住的男人。其中,最高调的、最无耻的、最没脑子的已经凉了,但像宁晓这般被说破还能逗人一笑的,也就宁晓一个人了。

当然了,这与宁晓一直怀着欣赏的心态有关,前世的经历,让宁晓明白,眼前的女子是属于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就算到如今,他的思想也没转换过来。

人与人,总是有差距的。

“这个人家就不知道啦,只知道两人是师叔侄而已。那个小道士还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在师长受困之时挺身而出为他师叔辩解。”朝霞仙子接着道:

“原来,那邪修也是个可怜人,前些年被佛门打杀了同门,只留他一人逃出生天,修炼有成之后还回去杀了一些和尚,不过我看他一身根基也是早被糟蹋的七七八八了,当是以邪法提升修为所致。”

“哦?是么。”三圣公主不置可否的回了句,眼神又开始游离,两人相处岁月不知几何,朝霞仙子见自家公主的反应也知道她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感兴趣,当下也就没再讲玄偏的事:

“不过那小道士还有几分辩才,说得那些道人牙口无言,之后我以那邪修扰了华山、公主您喜静为由,让他们不要再来这边了。”

“看着仙酿的份上,他们也没厚着脸皮请求。之后,便各自离开了。”说完,朝霞仙子眼含期待的看着三圣公主,等着三圣公主夸她。

三圣公主哪不知道朝霞仙子意思?这次朝霞帮自己解决了那些道士的问题,三圣公主还是很高兴的,也就遂了朝霞仙子的意,眼神流转:“嗯,你这妮子能为本公主着想,很不错。”

“嘿嘿,这只是朝霞分内之事啦。”朝霞仙子笑得眼睛眯起,有着少女的娇憨,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向着三圣公主道:

“公主您是不知道,那个小道士还真逗得很。他跟他师叔不是被赶出去了吗,临走之前还往怀里揣了好几个灵果呢。我见那群人吃瘪样子心里就很开心,往年他们来这里,我们还得好生招待着,一个两个的,把自己当大爷一样,恬不知耻。”

“那小道士还真是个妙人儿,”三圣公主闻言轻笑:“行事当真出人意料呢。”接着又像是想起了昨晚的场景,脸上笑容渐渐扩大,明媚动人,晃得身为女子得朝霞都一阵目眩。

『我家公主真漂亮!』

“要是他这么喜欢灵果的话,朝霞,你过几日给他送点过去就是。”三圣公主对朝霞仙子说到:“今日要不是他们的‘帮助’,那些烦人的家伙估计还不肯散去的,也算是我对他们的答谢。”

朝霞仙子听着前半句还点着头,只是听到三圣公主说到答谢的时候,朝霞就不干了:“公主您可是神仙,怎可对那两个凡人说谢?再说了,利用他们的是我,要道谢也是我去道谢。”

“但你那么做也是为了我呀。”

“哎呀,公主,这事您就别管啦,朝霞一定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好吧,就随你了,不过礼数还是要到的。”

“嗯嗯,朝霞明白。”

……

千寒山,一处云雾缭绕的石台上,一个身材颀长的道人盘坐其上面对着云山雾海,眉头紧锁,不怒自威,那面容,正是静幽真人。

这时,他身后走过来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道人,在他身后三丈站定,躬身道:“师父,清正前辈求见。”语气恭谨,不敢有丝毫逾越。

“哦?他还敢来找我?”静幽真人有些疑惑,在华山宴会之上,许多人都从中看出了他静幽的手段,畏其修为,虽然没像玄偏那样点明,皆是心中有数。

这也使得原本众人拥护的静幽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只剩几个心腹,谁也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系于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毕竟大家如今都是元神,虽然法力差了静幽真人一截,打不过,不是还可以跑的么?

正因如此,静幽才好奇清正道人寻他的原因。

“这……弟子不知,他只是叫师父您见他一面。”那弟子心中暗道倒霉,其实这个时候,静幽真人的弟子都不会想在自家师父面前晃荡,只是今日轮到他守山门,才不得不来向师父报告。

自从静幽从华山回来之后,脾气也不是很好,稍有小错都会重罚弟子。弄得这些弟子人心惶惶,虽然知道师父不会害了弟子,但是被重罚的滋味谁也不想去体验。

“嗯,为师这几日心情郁结,见见道友也是好的。”静幽起身看着这个弟子:“景明,今日是你守山门?”

“回师父,是的。”景明心中突然泛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自己怕是要凉。

果不其然,静幽冷笑道:“让你守山门,你守到这云台来了?也好,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里,那就在这里静坐一月吧。想来以你金丹修为,该是扛得住的。”

“是,师父,弟子领罚。”景明苦着脸坐到了静幽刚才坐的位置,身后传来静幽森森的声音:“两个月。”景明身子一僵,起身换了另外一个地方,面色更苦了,只觉得自家那个祥和的师父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呃,弟子知错。”

“哼,知错可不行,还得改。”静幽真人说罢,便转身离去,声音遥遥传来——“三个月”。

“……”

石台上只留下景明独自在这山风之中凌乱着,心中悲苦,更与何人说。

静幽来到山门前,就看见了身材高大的清正真人,依旧穿着他的蓝色道袍。

“不知清正道友寻我有何要事?”

二十 谋划

清正真人也见了静幽,方方正正的脸上也扬起了一抹真诚的笑容,仿佛不知静幽的为人一样。

“静幽道友别来无恙啊,近几日未曾来访,莫要见怪。”

原先,静幽真人也算是周围修士中的香饽饽,不仅修为高深,而且待人接物都面面俱到,千寒山在各个修士的来往之间,也称得上是兴盛。清正真人这等便经常与之论道,关系还是比较好的。

宴会上,若不是宁晓这个变数出现,玄偏多半是被朝霞仙子掌毙的下场。而静幽也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其实,静幽真人确实是想要再多占一座山门,毕竟他也快要升仙,到时候广收门徒是肯定的,这千寒山住下来也会拥挤,而四周有些灵气的山都被占了,静幽也只能挑选一个“软柿子”捏了。

那日初见玄偏,以静幽接近仙境的修为再加上独门秘法,望出了玄偏的几分底细,才知“玄正”不对劲,罪业缠身,孽气交织。

临时起意想要将“玄正”名正言顺的除去,之后那小苍山自然是他静幽的囊中之物。

“哪里哪里,这几日贫道也有些许领悟,沉浸其中,不知岁月。”静幽作为一个交际能手,自然不会硬怼回去。只能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将几日枯坐生闷气说成专心道途。

“静幽道友,明人不说暗话,我知你欲求一座灵山福地当做山门,不知可否有意向共谋利益?”清正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向静幽说明了来意,毕竟自己都找上门来了,要是不直接一点倒显得自己没有诚意。

“清正道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进山一叙。”静幽见清正直接开口,倒也不好装成平日的正人君子模样,反正已经被拆穿了,索性就过得自在一些。

两人进了山门,熟练的走到了一间以往静幽会客的房间。

“景明,上茶。”

……

“景玄,上茶。”

……

“景泰?”

“景正?”

“师父,那个……师兄他们都还在受罚,还是弟子来上茶吧。”这时门外走进了一个十多岁穿着白色道袍的少年,手中端着茶汤等物件,向静幽解释道。

“呃……”静幽有些尴尬,自己这几天到底是干了什么?竟然把弟子都给罚了一遍?最重要的是,清正还在身边,自己刚才跟他说的可不是这样啊。

“清正道友,这个……”静幽望着清正,欲言又止。

“哈哈,静幽道友真乃有道之士,对门人弟子的要求严格一些也无妨,毕竟仙道渺渺,心志不坚者哪能得道?”清正也没有点破,反手对着静幽就是一赞。

“嗯嗯,毕竟严师出高徒这话总是不错的。”都是老狐狸,吹起来脸不红气不喘,然后伸手指着那白袍小道士:“这是景阳,我的小弟子,平日里最是讨喜,也最是机灵。”

言语间满是对景阳的夸赞,不难看出静幽对于景阳的宠爱,怪不得谁都罚了,唯独这景阳得以幸免。

这时,那景阳也上好了茶,躬身一礼之后便退下了。

此时,屋里就剩下静幽、清正两人,自然也就开始谈论正事了。

“静幽道友,你要再占一座灵山之事,我清正可以帮忙,甚至你再占几座灵山都可以。”清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等着静幽的回应。

静幽听到再占几座灵山时,心跳不争气的快了一拍。他为什么想占了宁晓他们的小苍山?不就是想着自己升仙之后广收门徒,再分出一脉么?

『要是多占几座灵山,那景阳他们占据灵山以后再各自开创一脉,那我静幽的道统不就能发扬光大了么?到时候,天下名门大派也不会少了我道真门的位置。』

道真门,就是静幽现在的门派,好吧,静幽后面确实是想多了。天下哪个名门大派不是有着祖师爷在天庭供着职的?要不是有祖师爷护着,早就被佛门像苍木派那样打杀占去了,还能留到现在?

总之,对于清正的建议,静幽表示很心动。清正在一边也看出了静幽的意动,自然要加一把火:“我看道友对弟子甚是关爱,难道就忍心看着弟子为了山门权利而同室操戈么?”

这话算是说到了静幽的心坎里,凡间亲兄弟都能为几分地闹得不痛快,更何况他这些弟子?虽说有他压着,不敢表露出来,但是心散了,这门派也就离解散不远了。静幽也不可能一辈子守着徒弟当保姆,他的道途还远着呢。

“清正道友,你又有何求呢?”

静幽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清正的目的。清正能来找静幽,必然是有所求的,不然来做慈善?

“嘿,静幽道友是聪明人,我那居明山可是还有一个外人住着呢。”清正说着,语调突然变得森寒起来:“若是静幽道友为我出去这心腹大患,我清正必全力相助,在所不辞。”

清正的老窝在居明山,至于那个外人,自然就是道明真人了。

两人当年几乎同时寻到居明山,却又各不相让,一开始就做过了几场,只是两人实力不相伯仲,难分胜负。两人又是心高气傲之人,就各占了一半山脉,相持几十年。

静幽听出了清正的杀意,静幽、清正联手除去道明虽然简单,但之后的影响肯定极大,必然引起其他修士的不满,到时候闹大了可就不知道便宜谁了。

“清正道友,此事牵涉甚大,且容我考虑考虑。”

静幽的意思就是,清正的筹码还不够,不值得他冒险。

“静幽道友,那小苍山可是两位元神呐,要是多几人相助,你岂不是手到擒来?”清正知道宴会上的仇,静幽可不会在意,不然也不会将弟子都罚了一个遍了。

“清正道友,多几人的意思是……”

“嘿嘿,不爽他们的可不止你我呢。”

……

就在静幽、清正两人密谈时,远在小苍山的玄偏正好打了个喷嚏。

“师叔,你这是感染了风寒?”一旁,手中拿着清光剑,累得满头大汗的宁晓有气无力道:“要不,咱们先歇个一天,您老养好病再训我?”

“哼,我可是元神真人,百邪不侵,百病不生,那会感染什么风寒?”玄偏说着看向一边立着的大镜子,里面玄正正盘坐着,看着玄偏“教导”宁晓。

“正阴,你师叔打喷嚏可不是染了病,这是修道之人道行到了一定境界所形成的示警之术。”说罢,看着玄偏,语气无奈:“师弟,估计现在是有人在算计你我,唉,世事无常啊。”

“哪有什么有常无常?不过是一些藏头露尾之辈想搞事情而已,等几天我练成生杀大术,谁都别想阴我。”

二一 对练

玄偏那天在宴会里受了气,回到小苍山之后便开始钻研道术,再加上怼了当时绝大部分修士,总是会有人伺机报复,因此也在和玄正研究如何拿出两个元神的实力。

有的人的心,总是不会太大,得罪了就是死仇的那种,玄正玄偏也知道这点,不得不防。

玄正、玄偏虽为一体,但却是两个思维、思想都不同元神。平时转换都是一个潜藏识海,一个执掌身体,虽能用镜子与外界沟通,但一点战力也没有。

那天玄偏虽透露出一门两元神的消息,引得静幽他们投鼠忌器,但更多的是会使更强的敌人来范。

当然了,两人虽忙着创一门秘法,但也没落下对宁晓的教导。

玄偏有感于宁晓实力太弱,也自告奋勇的给宁晓做陪练,而玄正?在玄偏帮他背锅之后,玄正一直都觉得理亏(玄正只知道宴上的事,还是宁晓口述的。),要是知道了玄偏去嫖娼,估计得先把玄偏捶一顿。

因此,心怀愧疚的玄正只能“享受”玄偏以前的待遇,大多数时间不是处于识海,就是在镜子里看着玄偏教师侄了。

如今,宁晓可是惨了,玄偏教弟子跟玄正教弟子的手段根本不同。

玄正是比较和蔼的,在宁晓累了还会让他休息一会儿,休息好了再练。但玄偏恰恰相反,让宁晓往死里练不说,还亲自上场喂招。

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宝剑随身藏。这话用在修道之人身上可能不太准确,毕竟修士不同于凡人,但是要想练好一门技艺,花在其上的时间肯定是不能少的。

宁晓从得剑、练剑,至今也不过区区三个月多几天而已,哪里打得过玄偏啊。虽然玄偏自己都说剑法不怎么样,但也把宁晓打得满地打滚,而且玄偏专挑那些痛处打,美其名曰吃一堑长一智。

当然了,玄偏说自己剑术不咋地,但好歹是有玄正记忆的,百年的练习,虽没有专精,但又能差到哪里去?

每次将宁晓打趴下,玄偏也会指出宁晓的不足,因此宁晓也是在其指点之下,剑术突飞猛进。也正因为此,宁晓才忍着痛苦,体验着成长的快乐。

“话说,宁小子你还真是能忍哈。没想到你还能撑住师叔的用心‘教导’,不错,不错。”玄偏对于宁晓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还是很看好的,毕竟多了一个沙包,玄偏也能发泄心中不快。

玄偏本以为宁晓被他打趴下几次,就会闹着不要他“指导”剑术了,哪知道一连七天,宁晓都挺了过来。

要是玄正知道了玄偏的想法,肯定会哑然一笑,他最初见宁晓的时候,听闻宁晓独自生活了两年,进屋一看,家中也是收拾的井井有条,就知道宁晓心性并非常人。

若真是个米虫,哪怕资质再好上一倍,玄正都不会收下宁晓的。真当仙缘这么好得的么?

“师叔,师侄只是觉得,有您这元神真人给我喂招,师侄剑术的增长绝对可以突飞猛进。”宁晓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歇息了一会儿,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持剑向玄偏道:

“师叔,师侄歇好了,继续!”

玄偏看着宁晓斗志高昂,不由高兴道:“哈哈,没想到哇,你小子还敢拿我当磨刀石?”

“很好,现在开始,你可以使用法力了,看师叔怎么教训你!”

先前,宁晓与玄偏对练,都是没有使用法力的,玄偏的理由是锻炼其掌控能力。现在,宁晓终于可以使用法力,自然格外激动,他平时练剑,兴致一起,就会用法力灌注于剑,威力更加强大。

动用法力,虽不指望能挑翻玄偏,但让玄偏他们吃一惊,宁晓也非常满意了。法力运转,宁晓衣袍无风自动,剑身光华流转,身形突进:

“师叔,接我一招长虹贯日!”

玄偏哂笑,自然不会怕了宁晓,伸手一引,片片树叶从树枝飞来,凝成长剑,上前与宁晓战成一团。

不得不说,法力真是个好东西,宁晓动用了法力,出剑的力量与速度更是增强了不少,整个人的身影也是模糊不清。

在玄偏眼中,这些肯定是不够看的,各式剑招信手捏来,从容挡住宁晓的进攻。

院中剑气纵横,清光与叶剑碰撞之间竟是发出阵阵金铁相交的铮鸣声,密密麻麻,叮叮当当。

只是,偶尔有一道剑气激射而出,要撞向显露玄正身影的镜子时,镜子前的虚空总是光华一闪,剑气也化作虚无。

对此,玄正也微微一笑,心情畅快,自己还不是裹足不前的。

院中,宁晓与玄偏激战正酣,玄偏也开始了自己的“指点”:“小子,没吃饭么?用了法力也没一点长进啊,就不能让我有点惊喜么?”

对于玄偏的嘴炮,宁晓并未在意,惊喜会有的。

宁晓暗暗加重了力道,出其不意使得被玄偏震到了半空,藏于袖中的左手早已掐好了法诀,正是御剑术。右手将清光剑向玄偏掷去,清光剑在空中飞舞,划出道道轨迹,暗藏杀机,每次转动,都令得玄偏出剑抵挡。

期间,玄偏也想落地拆招,减少清光剑的攻势。只是宁晓哪会给他机会?御使清光剑将玄偏反向着天上震去。

玄偏不欲使出太多法力让自己丢面子,叶剑招架之间,也是立于不败之地。渐渐的,清光剑攻势疲软,被玄偏一格弹开,回到了宁晓手中。

“师叔,师侄这手御剑术如何?”宁晓倒提清光剑,向玄偏问到,他收手自然是因为法力不济了,不然还能斗上一阵。

“嘿,小子,继续来啊!”

玄偏没有点评,落了地就向宁晓冲了过来,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宁晓不想挨痛,无奈持剑抵挡。

过了一刻钟,玄偏将剑柄撞在宁晓胸口,宁晓倒飞出去,倒在地上,不在动弹。

“小子,你的御剑术用的是一塌糊涂,呵呵,你不是挺得意的么?继续起来啊。”玄偏站着,看向宁晓一顿嘲讽:

“你不是翅膀硬了么?路都还没走够,就想着飞了?”

“嚯,御剑术诶,很厉害么?”

“你以为不让你用法力,是你吃亏了?就你那点法力,还不够我这叶剑的消耗。真让你动用了法力,你又能坚持多久?”

“小子,你我要是仇敌,你早就死了。”

……

宁晓躺在地上,玄偏那一下用力比以前大的多,一股难言的疼痛聚在胸口,又蔓延至全身。但更让他难受的,是玄偏的嘲讽带来的挫败感,他明明进了全力了,为何玄偏都不夸他一下?虽然以玄偏的性子,夸人估计很难。

宁晓开口,有些艰涩颓败:

“师叔,我哪里错了?”

二二 教训

“你没错,你就是蠢,蠢死的蠢!”

玄偏毫不留情的批判着宁晓,随手就将手里的叶剑散去,树叶飘舞,竟是回到了树枝上,仿佛未曾离开枝头。

宁晓仰躺在地上,瞥见了异像却并不甚惊奇,这几日玄偏操练他,一直都是使的这一手道术,这还是玄正叮嘱的,以玄偏的性子,也就随手一丢就行了。

“师叔,师侄蠢在哪里?师侄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啊,况且我们只是切磋,何必下如此重手?”宁晓对玄偏的责骂还是感到不解,自己虽败,但不至于挨骂吧?现在宁晓胸口还痛着呢。

“嘿,我知道你小子最近修成了御剑术,又得了那宴会的好处,实力增长得快了,心境也就膨胀了。”玄偏伸手捋了捋胡子,继续道:“我承认,你小子御剑术耍的不错,战机也把握的比较好,出手也不做那些花里胡哨的动作。”

“但是,你见过对敌时,上来就一口气将自己法力耗尽,然后等死的人么?我让你用法力,是想让你知道,你如今法力上的不足。”

“你倒好,上来就将法力用了九成,打完收工?那也要看对手同不同意啊。知道我为什么前几天不让你用法力么?”

宁晓回忆了一下,这话玄偏是说过的,试探的回道:“是为了锻炼师侄的掌控力?”

“呵,你小子是练剑练傻了?合着我说这么多你都没听进去?”玄偏有些生气,本来还以为是个机灵的,结果连自己的这点用心都不能懂:

“看来是师叔我教得不够了,起来,让师叔再教教你。”

宁晓哪能起来啊,起来也是没好果子吃的,当下心思急转,绞尽脑汁,回忆玄偏的话,忙道:“师叔是因为师侄法力低微,纵然动用法力,也无法持续太长时间,也就达不到喂招的目的了。”

玄偏都摆好起手式了,见宁晓答了出来,也就把手放下,正常站立着:“嗯,不算太笨,还有救。”

这时,镜中的玄正也开口了:“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正阴你若单纯将法力灌注清光剑,还能与你师叔斗得久一些,但你却使出了御剑术,法力消耗加速,自然败得更快了。”

“再有,你动用法力与你师叔对剑,乃是以己之短功彼之长,自然会惨败。你不甘心只用剑招,却哪又知道,就算不用法力也能有强大威能。”玄正说着,双手并指为剑,对着先前的树枝一划,无形之间,似有利刃划过,就有几个半片树叶从上面飘下来,还未及地,又飞回原处,一切如旧。

“方才那一剑,为师并未动用法力,若是为师执掌身体,威能会更大。正阴,你可是懂了?”玄正解释了一番,令得宁晓惊为天人,自家师父竟也是个剑道高人,若是师父亲自指导他,那自己……

而玄偏则更是惊奇,玄正已经能在不掌控身体的情况下动用一些手段,那离双元神齐出的那天也不远了。

玄正自然看出了宁晓与玄偏的心中所想,先向宁晓解释道:“正阴,为师并未专精剑道,甚至一手剑术也只是看得过去而已。为师之剑道成于巧合,乃是这十几年间悟得。吾剑非汝剑,你之剑道,还得自行摸索。”

又转向玄偏:“师弟,这几天也只是小有成就,能用之力不过万一,离元神之力还相去甚远。”

其实,玄正在最初和玄偏达成共识之后,就开始琢磨着一门能双神齐出的法门,虽然他元神能出窍,但对敌之时没有肉身护持,很容易被针对。

若能创出秘法,那么就算玄正根基稍显虚浮,但也能在元神境立于不败之地了。『与玄偏若能默契同战,那么师父他们的仇,我也能报了。』想到这里,玄正眼中浮现一抹怀念,仿佛回忆起他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切,原来就是个样子货。”玄偏不屑道,原本他以为自己进度落后于玄正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同根同源,从资质阅历来讲,两人并无太大差别,若是一人领先于另一人太多,落后的人总会尴尬的。

玄偏转眼看着还躺在地上装死的宁晓,幽幽道:“师侄,胸口还痛么?要不要师叔给你揉揉啊?”

宁晓本来还放松的身子陡然一僵,一个鲤鱼打挺就立了起来,干笑道:“些许小事,就不劳师叔您出手了,您看,师侄这不是没事儿了么?”说着还拍了拍胸脯,当然,没敢用力,至今都还在隐隐作痛呢。

“那就继续吧。”说完,凝叶为剑,身形一转,竟是主动出击。

宁晓也忍着疼痛,迎身而上,剑器碰撞,虽有金铁之声,但也没有先前大声,就连纵横的剑气也没有了。

声势虽然不复前次激烈,但是宁晓的心却比以前更诚了,眼中似有火焰跳动。在看到师父的剑道之后,宁晓对于剑的态度也在悄然发生改变。如果以前宁晓练剑是因为前世今生的执念的话,现在,是对于那一指剑风情的向往。

『一剑破万法,真的存在啊。』

练了两轮,玄偏第一次在宁晓未败时主动停了手,皱眉看着宁晓,有些不悦:“算了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这状态已经不适合练剑了,灵果都还在你那里放着的,自己吃一个再打坐疗伤。”

玄偏果真是个守信之人,说了不抢宁晓的灵果,回来之后还真没跟宁晓抢。不仅如此,还给宁晓找了个储物袋装备上,把一些宴会上得的小礼物,还有灵果都放了进去。

宁晓为此还高兴了两天,空间宝贝啊,仙侠文必备品,如今的宁晓也能算是标准的仙侠修士了,当时还被玄偏嘲讽没见识。

玄偏叫宁晓到此为止是有道理的,刚才玄偏给宁晓胸口的那一下,确实把宁晓给伤到了。

宁晓忍着疼痛与玄偏对招,初时还没什么,但随着伤势的逐渐严重,如今的一些剑招使出来也有些变形。宁晓手持清光剑,眼神平静,眉头微皱,似是在忍耐疼痛:“师叔,不要紧,剑能握紧,我便还能战。”

说完,轻呼了一口气,身子一紧,将清光剑转了一个面,挺身而上,主动求战。

玄偏没有再劝,叶剑一甩,见招拆招。

宁晓紧握清光剑,将清光剑挥成一抹耀眼白光,剑招越来越快,剑鸣也越来越密集,像是暴雨怒击芭蕉叶一般。远处看来,宁晓整个人仿佛成为一个极速转动的剑团,压向了挥剑拆招的玄偏,剑团中时不时闪过一抹绿芒,显示玄偏的从容应对。

宁晓清光剑越来越快,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亮,仿佛璀璨的剑芒一般。忽的,宁晓攻势由极快骤然一停,猛的刺出一剑。

一剑刺出,平平无奇,却是极快,一往无前。

二三 道途

“叮”

宁晓这一剑刺在了玄偏叶剑的剑脊之上,玄偏正要说话,一缕无形剑气竟越过其叶剑,斩落了玄偏一缕鬓发。

宁晓自然也看到了,发丝飘零,嘴角掀起,有些欣喜:“师叔,这一剑如何?”

玄偏目露惊异,宁晓就看了玄正示范一次,就有如此进步,悟性确实不低,遂坦诚道:“很精彩,你小子不错。”

宁晓却没听到了,那一剑刺出,自身已经是到达了极限,眼一翻就要倒在地上,玄偏伸手一捞,宁晓就落到了怀中,只是宁晓握剑的手不曾松懈。

玄偏将落于地上的断发摄到手中,手掌不由握紧,对着玄正道:“玄正,不得不说,你收了个好徒弟,心性悟性皆是良材美玉。”

玄正也从宁晓的惊艳一剑中回过神来,看着玄偏笑道:“我的弟子不也是你的弟子么?对正阴,你教的也不少,名为师叔侄,实为师徒啊。”

“正阴剑道资质不凡,今后本门未必不能出一个剑仙。”玄正眼中含有向往与期盼,剑仙啊,那可是能一剑破万法的人物,战力无双。

“呵,你还真敢想,就这个筑基小修?”玄偏说着,摇了摇怀里跟死鱼一样的宁晓,感慨道:“他的路还长着呢,剑仙?那也得他能活着修炼到那个境界,要是死了,不过一具尸体。”

“不是还有你我这为人师长的么?有你我二人一路护持,正阴必能飞速成长。”玄正语气也平静了下来,但平静中自有一股坚定:“我苟延残喘至今,也不能让徒弟死在我眼前。”

玄正试探着问道:“想必,你也是如此吧?”

这时,玄偏已经转过身去,要将宁晓抱回房中,脸色已然不可见,但玄偏那带着他特有的狂傲的声音传来:“我?自然不会像你这般贪生怕死,谁敢动手,我就给他剁下来。”

得到了玄偏的保证,玄正面带微笑,不再说话。

……

夜里,宁晓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胸前的闷痛、身体的酸痛都仿佛不存在一般,不用说,定是师父的功劳。

房中除了宁晓,并无其他人。下了床,宁晓出门走向师父的房间,想着向师父道谢,再聆听师父的指点。

玄正房间里,玄正正在闭目打坐,或是在思考秘法的进展。察觉宁晓进门,玄正睁开了眼睛:“正阴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弟子只是想谢过师父为弟子疗伤。”虽然这么说,宁晓在躬身一礼之后便坐到了玄正对面的铺团上,眼神乱转。

“你不必谢为师,为你疗伤的可是你师叔,明日练剑时,你再向他道谢便是。”玄正笑道,察觉到宁晓话中有未绝之意,调笑宁晓:

“若正阴你真无其它事了,你就回房修炼吧。”

是师叔?宁晓还真没想到以玄偏的性子,竟会为自己疗伤,不过师父倒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说谎,宁晓也就信了。

不过,宁晓可不会就这么回去,自己心中的疑惑可是还未得到解答呢。

急道:“师父,别赶弟子走啊,师叔的疗伤之情,弟子明日自会谢过。不过……师父觉得弟子今日那一剑如何?”

玄正眼含赞赏,笑道:“很惊艳,你师叔也说很精彩,正阴你剑道天赋不凡。”

“真的?”宁晓惊喜,师父赞赏也就算了,玄偏那个性子,让他夸别人可是很难的。

“确实如此,你能以纯粹的剑术激发剑气,在凡世间也能算是登堂入室了,师弟也不得不服。”对于宁晓的进步,玄正不吝赞赏。

动用法力,宁晓也能激发剑气,但这哪能和随手就是一道剑气相比?前一个法力催动,消耗甚大,后一个随手而为,只要能挥剑,就有攻击力。

“诶嘿嘿,师父过奖了。弟子当时也没多想,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福至心灵就刺出了那一剑。”宁晓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不过,本门虽有剑术这一道术,但前人皆是钻研真幻之术,神魂之道。而为师虽悟了剑意,但也是成于偶然,恐怕指点不了你多少了。”玄正轻叹,苍木派对于剑道并无太多涉及,现在出了宁晓这个剑道种子,今后怕是要被耽误了。

“师父不必如此,入门之日您便说过,道行境界才是根本,其余道术之类不过是护道斗法之手段,弟子也谨记于心。”宁晓安慰道:“就算修不了剑道,弟子学门中真传也不亏啊。”

“道行境界,不过是为师这种资质平庸之辈皆能触及的道,是适合大多数人的道,那些天纵之才,一道即可通天,修行道法才是耽搁了。”

“也罢,各有各的机缘,却也强求不来。”玄正放下了感慨,向宁晓问道:“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有何疑惑,为师自会解答。”

“师父,弟子如今已是筑基,听您说,后面还有金丹、元神等境界,不知作何理解?”玄正都问了,宁晓自然将自身疑惑说了出来。

“师弟说你路都没走够,就想着飞了,看来是没错的。”玄正先轻斥了宁晓,正色道:“为师曾说过,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此乃修行之道。”

“如今筑基期积蓄法力,待到丹田充盈,便可尝试以人体大药凝练虚丹,虚丹凝实便为实丹,实丹境便可使寿元增至三百岁。”

“金丹境分三重,虚丹,实丹,圆满。金丹之时,便要时刻滋养灵魂,凝成神识感知天地,方圆百里尽在掌握之中。”

“金丹圆满便可尝试破丹成神,其中奥妙,如今说与你听,你也不能明白。再说了,有为师护持你,你还怕修道不得法么?”玄正说完,告诫道:“你如今只能算是刚起步,切不可好高骛远,急于求成,修道之途当一步一脚印才能累万世不易之基。”

“是,师父,弟子先回房打坐练气了。”

宁晓见玄正不欲多言,也不自讨没趣,就要退出房间。玄正平静的声音传来:

“正阴,为师知你对剑道的向往之心,虽然指点不了你多少。不过,为师这还有不少剑经,想来对你还是有颇多助益的,若是不够,为师也能为你换取剑经,助你修行。”

宁晓听着,眼睛就是一酸,自家人知自家事。当年玄正死里逃生,又游荡在外十几年,身上哪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就连宁晓的清光剑都算是师父身上仅有的宝剑了,师父说跟人换取剑经,无非是以苍木派的经典跟人交换罢了。

宁晓知道门派传承的重要性,也知道师父对于门派经典一直都引以为傲,让他将其换出去跟卖孩子没什么两样。

二四 符箓

宁晓心中感动,躬身道:“弟子怎敢让师父换出门中经典?剑道于弟子,不过一护道之法,弟子也不想强求。”

玄正听宁晓猜到自己要换出典籍,心中一暖:“无须多言,为师心意已决,与其抱着这些经典逐渐衰落下去,还不如用来当做你成长的养分。”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连为师这里的剑经都悟不透,也别怪为师不全力教导你了。”

宁晓见师父已经下定决心,也不在劝了,既然师父相信自己,那自己也不能让师父失望:“弟子定当全力以赴,掏空师父老底。”

玄正闻言,不由莞尔,笑骂道:“就知你滑头,真当剑道是那么好修的么?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如今你剑道初入,也算拿得出手了,明日开始,就开始接触符箓之道吧。”

宁晓一愣:“师父,你不是说,剑修只专精一道么?怎么还让我修符箓啊?”

“你现在还不能算是剑修,只能算是一个不错的剑道种子而已。因此,你需要学的还多的是呢。况且,这符箓之道你不得不学,若能自行制作符箓,关键之时还能节省你不少法力,也是一门保命的手段。”

玄正耐心的解释着,生怕宁晓生起抵触情绪,那样的话是静不下心来绘制符箓的。宁晓也不是那种有了一点点成就便开始自大的人,知道师父是为了自己好,也没有生起别样的情绪,认真的回到:

“弟子明白师父苦心,不会厌学的。”

“嗯,有此等心态,修习符箓对你来说应当不是难事。今日夜已深,白天你又过度劳累,虽有你师叔帮你活络经骨但也要好好调养,歇息去吧。”

玄正闻言,欣然点头,挥手示意宁晓自己回房歇息。

“弟子遵命。”

宁晓回了房间,自然没有歇息,褪去鞋袜,盘膝于床上行气,几个周天后才停下睡觉。

当宁晓睡下,玄正房中,玄正低语:“天道酬勤,正阴这般勤奋,天资亦是不凡,我苍木派合该兴盛。”

……

第二日,宁晓先是于玄偏对练了一上午的剑法,对于不用法力激发剑气的手法也越发熟悉,虽不至于随手一剑剑气出,但用心之下,十次还是能成功个两三次的。

也正因为宁晓时灵时不灵剑气,玄偏被搞得有些冒火,本来打的好好的,猝不及防来了一道剑气,压制修为之下,不想丢面子的玄偏也不得不闪开。

因此,院子里一上午都是玄偏的怒吼声在回荡着,他总有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憋屈感。

当宁晓于玄偏共同用过午饭之后,玄偏却突然回到了识海深处,师父玄正出来了。

“师父,师叔他怎么回去了?”

宁晓还有些疑惑,刚才两人还聊得挺开心的,宁晓还以为会是玄偏来教他符箓呢。

“初学符箓之道,有一个字是必须做到的,那边是静。师弟他性子有些急躁,不适合教你着这一门道术。”玄正解释道。

宁晓释然,不说今天上午,玄偏打得一肚子火气,就是在平时,玄偏都不是一个会耐心教人的老师。

解了宁晓的疑惑,玄正开始为宁晓讲解符箓之道:“符箓一道,乃是以道之精气,布之简墨,会物之精气,用以成道术之妙。”

“符箓一道,亦是博大精深,有请神、驱鬼、祛邪、去病等等妙用。还可将一些强大的道术、神通尽皆绘制于一张小小的符纸之上,需要用到时,法力轻轻一引,便有无上威力。”

“但是,最为核心的,不是取决于法力高地、符纸材质、笔墨质量、符文工整,而是取决于画符之时运使法力的掌控程度。”

“正所谓符无正形,以气而灵,由是而已。”

“为师为你选的入门之符乃是去尘符,也做清风符,顾名思义,引动清风一阵,去除尘杂。”

“但是,在绘符之前,你还得先修习清风咒术,也就是法术。也就是说,今日为师能不能教你绘符,取决于你能不能将这清风咒给学会。若是学不会,施放不出来,那又谈何绘符呢?”

宁晓嘴角有些抽搐,也就是说,昨晚师父说好的绘符教程的前面,还有一个法术教程?

“师父,您的意思是,弟子得先学会诸般法术,才能绘制出那些法术所对应的符箓?”

“正是如此。”

玄正一脸的理所当然。只是,宁晓却觉得,自己练剑的时间又少了一大截。怪不得师父说若是能悟通他手中的剑经,用传承都要换一些新的剑经回来,感情是宁晓的“课程”已经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了,自然花在剑道上的时间会变少。

“呃,那师父还是快些教我法术吧。”

“好,正阴你也不要将法术看得太难,一些入门初学的法术还是很简单的,为师也是由易到难的为你准备好了要学的法术。”

说着,玄正右手捏了一个法诀,忽的,院子里起了一阵清风,吹动了宁晓的道袍。

“正阴,你看好,这清风咒的法诀与咒语……”

“师父,以后的大法术难道还会结合步法么?”宁晓忽然对玄正问道。

“然也,施法之时诀、罡、符、咒,四者之间关联紧密,若是少了一环,法术的威力可就要大大减弱了。你可知为师让你看的那些玄门经典?其中诸多知识都会在修习法术之时用上,若是不看那些书,恐怕会事倍功半。”

“弟子受教了。”

……

随后,宁晓便投入了无尽的新知识当中去,从清风咒到祛邪咒等等一些很平常,但是对于普通凡人很宝贵的一些法术,也幸亏是小法术,宁晓也能快速学会。

宁晓每每练成一道法术,心中都会有一种满足感,对于修炼的枯燥一点也没有感受到。玄正见宁晓学的起劲,教得也更高兴了,只觉得后继有人。

……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突兀的响了起来,将沉浸于教学的师徒二人惊醒了过来。

玄正面色突的变得有些凝重警惕,而宁晓也放缓了手上掐着的法诀,有些警惕的望向门口的方向。

小苍山也就宁晓、玄正师徒二人住着,玄正交友也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基本没有。因此,这道观虽然有门,但一直也没有人敲响过。而且,这小苍山也没有修过路,山下一片树林,也没有凡人上来过。

『师父没有什么朋友,那多半就是敌人了,莫非,是昨天师叔说的算计他的人?』

“砰砰砰,砰砰砰。”

这时,那人见还没有来开门,又是敲了一阵门。

“来了来了,敲这么重,手不痛么?”

宁晓大声回了一句,想让外面的人生气,说出一些话,来判断是否是熟人。

二五 拜访

只可惜,门外那敲门者只是反复的敲着门,并未出声。

见此,师徒两人也有一些疑惑,若真要是来者不善的话,早就破门而入了,哪管这门开不开。

见此,宁晓将负于身后的清光剑取下,递给了师父,意思不言而喻。玄正也明白了徒弟的意思,将清光剑拿在手上,向门口走去。

不管来的人是谁,总是要留着一点防备手段的,而之所以不是宁晓去开门,也是怕一见面就被擒下,到时候这对师徒也就任人拿捏了。若就连玄正都不敌来人,也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吱嘎”

玄正打开了门,却愣住了。

来人身着绿裙,依旧是那一副丫鬟髻,正是三圣娘娘的侍女朝霞仙子。此时朝霞仙子黛眉轻皱,嘴唇轻抿着,玉手正举在半空,准备再次敲门,见玄正开了门,四目相对,也是一愣。

两人同时发愣,场面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宁晓见自家师父没什么动静,也是好奇,只是门口都被师父挡住了,他也无法看清来人。

好在玄正、朝霞仙子都不是凡人,愣了几瞬也回了神。

玄正连忙退后,将清光剑纳回储物空间,拱手一礼,声音惶恐:“不知是朝霞仙子大驾,玄正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玄正以为朝霞仙子是因为宴会上,玄偏回绝了要离开小苍山的要求,这才过来问罪赶人的,自己刚才还拿着剑,怕不是要祸事了,心中惴惴不安。

朝霞仙子见玄正这么大的反应,也知道是玄正误会了,自己来这小苍山可是来道谢送礼的,当即温和道:“玄正真人不必如此,婢子这次来小苍山可不是兴师问罪,赶你们离开的。”

『不是恶客便好。』玄正心中长出一口气,若朝霞仙子真要赶他们离开这小苍山,玄正也是无法反抗的,就算再加上玄偏也不行,仙与人的差距可不是靠数量就能弥补的。

当下玄正侧开了身子,右手一引:“那便好,朝霞仙子里边请,也让贫道尽尽地主之谊。”

朝霞仙子点了点头:

“那朝霞就却之不恭了。”

朝霞抬脚进了道观,就看到立在院中的宁晓,对着宁晓轻轻一笑,满含深意。

宁晓有些尴尬,不敢有什么其它举动,只是躬身一礼,低声道:“正阴见过朝霞仙子。”

“小道士不必多礼。”朝霞仙子略带调笑的说道:“不知那凉烧饼,滋味儿如何?”

“呃……那个大叔连我都骗,烧饼凉了之后味道变了许多,不是很好吃。”宁晓哪知道这朝霞仙子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还是“如实”答到。

“咯咯,那是你笨呗。”

朝霞仙子轻笑,而在她身后赶来的玄正就不那么认为了。自家弟子竟然跟朝霞仙子这般人物有交集,什么凉烧饼,什么大叔,玄正总感觉那一天一夜自己错过了太多的事。

玄正见朝霞仙子想跟宁晓继续聊下去,虽然知道宁晓是个靠谱的人,但也不敢大意,当即打断道:“不想劣徒还与朝霞仙子有交集,正阴,可否告诉为师?”

宁晓哪能让师父知道那件事?若是被玄正知道那天的经过,定会认为自己冒犯了三圣娘娘,肯定会挨揍的:

“师父,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

“就是那晚灯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罢了,玄正真人不必介怀。”宁晓正想着编故事呢,一旁的朝霞仙子看到了宁晓的窘迫,出言解围。

“哦,原来如此。只是小徒顽劣,若是冒犯了仙子,请仙子说与贫道,贫道必将严惩。”玄正见朝霞仙子出言,也不再追问,还表示如果宁晓犯了错,可以交给他整治。

毕竟是自家徒弟,犯了错被自己重罚,也好过被别人一巴掌拍死。

说罢,就引朝霞仙子进了庭院边上的凉亭中。

其实,宁晓刚来这里的时候,院子里就是一片光秃秃的景象,玄正整日专注修炼也不会在意这些,像什么绿树啊,凉亭啊,花台啊这些的,都是宁晓在这两年里求玄正添置的。玄正道行高深,弄起这些小事当然是手到擒来。

只是,宁晓前世对于什么庭院设计都没有什么解除,只是一股脑的搬进了院子,还是玄正进行了一番调整,才有了几分雅致之意。玄正活了两个甲子多了,见识自然比宁晓多的多,只是不在乎这些外物罢了。

一路上,朝霞仙子眼光流转,将院子里的事物都打量了个通透,赞赏道:“真人这庭院布置得还真是别致,风景独好。”

“不过是贫道随手而为,比起仙子布置的华山庭院却是差远了。”对此,玄正自然是实话实说,华山的庭院也确实比这里好。

“真人过奖了。”朝霞仙子矜持一笑。

……

宁晓跟在玄正后面,静静的看着两人商业互捧,正要继续前进,却被玄正拦住了:“正阴你就不必跟来了,继续练习法术吧。”

“是,师父。”

宁晓其实还是很想知道朝霞仙子过来的原因的,毕竟他们苍木派是真的没什么分量,能让朝霞仙子亲自登门拜访。只是师父不让旁听,宁晓自然没办法,只好转身欲走。

“真人,其实今日之事还与你这徒弟有关,任他旁听也无妨。”朝霞仙子劝道。宁晓听了,赶忙回过身来重新跟上,玄正也只好任他跟着。

“小道士,今天本姑娘帮了你这么多次,你可是欠下了不少人情呐。”宁晓耳边突然响起了朝霞仙子略显俏皮的声音,抬眼看师父一脸自然的样子,也知道是传音入密之术,玄偏也用过。

朝霞仙子会,但宁晓不会啊,想要回话也只能忍着,不然让师父知道自己也有苦头吃了。

“咯咯,不逗你了,你只要记得欠本姑娘人情就行了。”朝霞仙子看宁晓神情郁闷,心中不由一乐,也不再逗弄他,免得被玄正发觉不对劲。

到了凉亭,玄正与朝霞仙子相互就坐,宁晓站在玄正身后旁听。

“不知仙子今日来此有何要事?”玄正先问出了心中疑惑。

“今天婢子来这里,只是为了上次华山之事道谢而已。”

玄正一脸茫然,道谢?有何好谢的?不应该是问罪么?

朝霞仙子见玄正茫然,出言解释道:“上次婢子借玄偏真人之事,让那些修士今后都不再来华山蹭吃蹭喝,也算是解决了公主的一件烦心事。”

玄正是个老实人,听到蹭吃蹭喝这个词,还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每年跟着静幽他们去,可不是蹭吃蹭喝么?

“当然了,婢子并非指责真人,只是我家公主每年见了那些人也是心烦,婢子也就借题发挥,却也不想令玄偏真人受辱。”见玄正尴尬,朝霞仙子细心宽慰道。

“说到玄偏真人,不知今日怎么没出现?”

朝霞仙子笑眯眯的看着玄正,意有所指。

二六 大礼

“呃……”

玄正脸色一僵,现在他上哪里去找一个“玄偏”啊。只是,看着朝霞仙子那一脸等着看戏的表情,玄正哪里还不知道已经被识破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那天玄正、玄偏两人为一体的事情能瞒过静幽、清正等人,但对朝霞仙子这等仙人来说,是藏不住的。就如同在宴会上,朝霞仙子一眼就看出了玄偏的虚实一般。

“原来仙子已经识破了玄偏的根脚,”玄正涩然道:“只是仙子先前为何不点破呢?”

“只是不想帮着静幽他们罢了,再说了,那次宴上还是婢子先利用了真人,婢子自知理亏,也就帮真人瞒着了。”朝霞仙子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毕竟玄正的情况一旦被他人知晓,定会被针对。

“这一次,婢子也是想帮助真人解决这个问题的。”朝霞仙子说着,手掌一摊,便出现了一个晶莹鲜红散发着异香的果子,上面还带着一片黑色的晶莹叶子,解释道:

“此果名为熔神果,亦名锻神果,生长于幽冥。是婢子从公主的收藏中取出的,权当做谢礼。功效嘛,顾名思义便是熔炼元神,去除杂质,亦可将不听话的第二元神熔回去,当然,若是要彻底分离他也可以依靠此果。”

朝霞仙子意有所指,那不听话的第二元神不就是玄偏么。

玄正知道,朝霞仙子这是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服用这熔神果,玄偏的去与留都操持在了自己手中。

“这……”

玄正有些迟疑:“仙子,这奇果会不会太过贵重?贫道受之有愧。”

“自然不会,我家公主何等身份?此果在这三界之内,也不算太过珍稀,公主想要得到并不困难。”朝霞仙子将手一伸,熔神果便到了玄正面前。

“真人,你要,还是不要呢?”

玄正看着眼前纹理清晰的熔神果,鼻尖嗅着它独特的异香,喉头一动。这奇果自己必须得到,遂坚决道:“玄正多谢朝霞仙子厚赠,此果玄正便厚颜收下了。”

结果熔神果,玄正从空间中取出一个玉盒,将其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真人不必多礼,只希望真人不嫌婢子先前的自作主张。”朝霞仙子笑道:“还有,先前婢子见令徒对于灵果、仙酿极是喜爱,也为令徒带来了一些。”

朝霞仙子伸手一拂,桌上出现了一个酒壶,五盘灵果。宁晓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先前宁晓带回的灵果,除了一开始尝鲜,跟玄偏一人吃了一个之外,宁晓都存在储物袋里面的。

因为它除了可以增加法力之外,还带许疗伤的功效,宁晓一直也没舍得吃,玄偏也知道这点,再也没有跟宁晓要过。至于那酒,那滋味儿,今生不忘。

朝霞仙子又道:“可不要嫌仙酿少,只有一壶。这可是原汁原味、未加山泉调和的琼浆玉露,你们可是有口福了。”

宁晓悄悄握紧了拳头,心中激动,但又要保持克制,纯仙酒诶,要是能喝到,这辈子也不算亏了。

玄正听到是真正的仙酒时,也有些不淡定了,声音微颤:“这……这礼太大,请恕贫道不能收下了,仙子还是快快收起吧。”

“真人,刚才的熔神果是婢子对你的亏欠,现在的灵果仙酿是我家公主对你的谢礼,二者不可混淆的。”见玄正不为所动,仍是一个劲儿的推辞,朝霞仙子又道:“这些东西可以公主她挑选的,若是婢子原封不动的拿回去,那婢子可是要受到责罚的。”

“这……”

玄正有些犹豫了,他个性善良,是那种老好人类型的。这种善良的人,对于“拒绝”这种动作是不在行的,因为他们觉得拒绝别人就相当于一种伤害,这也是最容易受道德绑架伤害的一种人。

“婢子就将其放在这里,若真人真不收的话,便将它扔掉就是,这样婢子也算是对公主有了个交代。”朝霞仙子适时补刀。

“师父,您就收下吧,仙子也是一番好意,总不能让她挨骂受罚吧?这样多不好啊。”宁晓恨不得立马代替师父收下这些好东西,但现实是并不能,只能在旁边助攻。

此时的宁晓很想玄偏,要是玄偏在的话,二话不说,好处先拿到再说。而自家师父则是,虽然很想要,但也要拿得合情合理。

“惭愧,惭愧。”

“贫道便收下了,多谢三圣娘娘厚赐,多谢朝霞仙子赠礼。”玄正也没有猴急地去动仙酿灵果,任其置于桌上。

朝霞仙子见玄正同意收下,轻舒了一口气,一阵心累,只觉得跟这种人打交道就是麻烦,若是那个玄偏,自己任务早完成了。

接着,朝霞仙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玄正提醒到:“真人,那静幽你却是不得不防,此次他谋取小苍山未果,以他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玄正闻言,面容一肃,正色道:“多谢仙子提醒,贫道也知那静幽不会善罢甘休。不过,贫道自认还有几分本事,静幽虽强,但终究未过天劫,在他面前,贫道自保无虞。”

至于玄正的本事,朝霞仙子也能猜到,无非就是再加上玄偏这个第二元神。这样两个元神出手,虽不能胜过静幽,但抵住静幽的进攻也是绰绰有余的。

见玄正心中自信,朝霞仙子也不再多说,只是笑笑:“既然真人身怀妙法,那婢子就不涨他人志气了。若是有事,可来华山求助。”

当下紫霞仙子站起身来,对玄正一福道:“此次娘娘对婢子的交代也已达成,就不再久留了。”

“仙子何不留下,贫道也尽尽地主之谊,”玄正也站了起来,挽留道:“说来惭愧,刚才贫道竟忘了准备茶汤,却是怠慢了仙子。”

朝霞仙子摆了摆手,示意玄正不必在意,笑道:“公主等着婢子回去复命,也不好待得久了。不过茶汤之类小事,也不用真人亲自动手。”

说到这,朝霞仙子朝宁晓努了努嘴,娇笑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嘛,不然这弟子的日子未免也太好过了。”

“婢子看来,真人这弟子,除了卖相还行之外,其它本事可就有些不入眼了。真人还得教教他待客之道,事事都由真人亲力亲为,这也说不过去。”

玄正一阵汗颜,附和道:“仙子说得不无道理,是贫道这当师父的疏于教导,今后定当好好教正阴待客之道。”

宁晓觉得自己有些冤枉,待客方面的规矩,自己在学堂里也是学过的。只是,到了这小苍山之后,也就没怎么用过了。玄正有没什么友人,观中自然没有备什么茶汤、糕点之类的东西。

说起茶汤,那玩意儿宁晓也喝过,味道不怎么好,宁晓愿意喝糖水也不想喝它。

二七 决断

现在的茶汤和宁晓最开始(前世)接触到的茶完全不一样。

宁晓心目中的茶,是只含有茶叶的清新淡雅之味。而在这个世界,茶里面还加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因而名之“茶汤”,确实不合宁晓的口味。

只是,宁晓那时候人微言轻,也不敢顶撞先生,万一惹怒了先生,自己的科举梦估计就碎了。那时候的宁晓,苦于没有仙道引路人,拜秃驴为师连自己都觉得恶心,所以想着走科举这条路。要是当了大官,就多拆几座佛寺为父亲报仇,之后有了身份,再去寻仙问道。

至于发明出泡茶的方法?宁晓更是不敢当那个出头鸟,新的茶水要面对的可是整个“社会主流”,到时候随便遇到一个人,宁晓都会遭怼。在上了山之后,这种心思更是少了许多,毕竟泡茶没有修仙好玩。

“咯咯,小道士开心么?又要多学一项技艺了,不要谢我啊。”又是传音入密,修为高的都这么会玩的么?宁晓也想玩啊。

这朝霞仙子也太记仇了吧?宁晓觉得,就跟那些给朋友家的孩子送了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人一样可恶。宁晓已经预见了自己今后还要多一门煮茶汤的课,心累。

朝霞仙子顺手坑了一把宁晓,心里高兴着,脸上还带着身为仙人的矜持,微笑道:“这地主之谊,还是等真人教会了徒弟再尽吧,婢子就不打扰了,告辞。”

玄正见朝霞仙子去意已决,不再强留,起身道:“那贫道送送仙子。”

宁晓也躬身一礼,道:“仙子慢走。”

朝霞仙子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玄正、宁晓也连忙跟上,不过宁晓只是将其送到了门外。而师父则是坚持要将朝霞仙子送至华山,朝霞仙子自然不肯,玄正只好将其送到小苍山之外就回来了。

宁晓从门外赶回来,看着石桌上的仙酿灵果,还是没忍住,回房间拿了一个杯子,是上次玄偏给他倒酒的那个。

轻轻地倒出一小股仙酒,不敢多倒,大约有五分之一杯,宁晓端起来轻嗅,感受着鼻尖萦绕的比上次更加浓郁的酒香,整个心都有些酥了,腿也一阵无力,自己竟是有些醉了?

宁晓连忙坐下,一手扶住桌子,心道这真酒果然是不凡,比上次那假酒可是要强了许多。心中火热之下宁晓也不再闻酒香了,将本就不多的仙酒一饮而尽。

宁晓正等着仙酒感觉上来呢,然而他只是感到整个人一阵透心凉,‘比冰阔落舒服多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脸变得通红,整个人仰面摔倒在地,竟无知觉,不一会便脸色如常,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正版仙酒,竟恐怖如斯。

……

玄正把朝霞仙子送出了小苍山后,也就回到了道观,在院中粗略一扫,没发现宁晓的踪迹。仔细查看之下,才发现了躺在凉亭里的宁晓。

玄正走过去,感知到宁晓呼吸平稳,体内法力却无意识的翻涌着,再看石桌上的杯子,就知道这小滑头刚才做了什么。

玄正摇头失笑道:“这小滑头,定是忍不住仙酒的诱惑,趁着我送仙子的功夫偷偷饮了一些。”

“可你也不想想,真正的仙酒岂是你这小修能享用的?不知者无畏啊。”说罢,玄正俯身将宁晓抱起,让他回房里去休息。虽然宁晓如今身强体壮,躺在地上久了肯定是不好受的。

而且看他那个样子,玄正知道没几天的功夫,宁晓是醒不来的。醒不来也好,自己也好趁着这个时间,服用熔神果,摆脱隐患增进道行。

……

夜里,房里灯火通明,玄正盘膝坐在蒲团上,白眉微皱,似有难以决定之事。

玄正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个玉盒,玉盒开启,熔神果安静的躺在里面,在灯火中散发着红黑相间的光芒,连带着面向它的玄正都染上了几缕红黑之色,略有几分诡异。

玄正心中纠结,朝霞仙子看出了他的隐秘,给他送来了熔神果,可也带来了让玄正纠结无比的难题。

内心深处,玄正很想摆脱玄偏这个阴影,但是有宁晓作调和,如今两人相处也算是融洽。玄正也渐渐不把玄偏当做自己的第二元神,相反,他觉得玄偏更像是另一个人,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全新的人。

玄正纠结就纠结在这里,理智告诉他,玄正、玄偏本是一人,收回玄偏,使元神合一,才是对自己最有帮助的做法。但是,潜意识里,玄正又觉得玄偏是师弟,是宁晓的师叔,是一个苍木弟子,自己不是收回第二元神,而是戕害同门。

“唉……”

宁晓喝了仙酒还处于昏睡中,无法给玄正意见。而玄正又不可能将此事告诉玄偏,今天在朝霞仙子拿出熔神果的时候,玄正就悄然蒙蔽了玄偏对外界的感知。

不只是信不过玄偏,怕玄偏趁玄正回识海将玄正熔进玄偏里。更多的是他不想两人因此而大打出手,破坏感情。

“感情……原来我竟已经这么在乎他了?”

玄正有些恍惚了,眼神无意识游移着,面前案几的对面是一个蒲团,那是宁晓平时坐的。案几的侧面有一个镜架,是玄偏平日里以镜显形时用的。

看着这些,玄正仿佛看到了宁晓一脸受教的听着自己的教导,玄偏则是脸红脖子粗的跟自己争辩。

“这便是如今的苍木派么?当真温暖呢?”

玄正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眼神也逐渐坚定,该如何去做,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玄正伸手取出熔神果,将其放进口中,法力运转,将其中精华散入识海。

识海,玄偏正一手支着头,斜躺在虚空之中。忽的,从识海之外涌入一股红黑相间的灵气,吓得玄偏赶忙站了起来,还未等玄偏仔细观察,便散于识海。

这时候,玄正也跟着进来了,玄偏看到玄正,立马发问:“玄正,你在搞什么事情?刚才那红黑之物是什么鬼玩意儿?”

玄正一脸平静,微笑道:“无需担心,这是熔神果之药力,对你我都有好处,且看着吧。”

突然,原本平静的识海四周俱是涌起了红黑色的火焰,玄偏被火焰烫了一下,只觉得直入心灵的炽热。

怒道:“玄正,你搞什么?他娘的痛死我了,赶紧停下啊!你想死也别拉着我!”

玄正也被火焰环绕着,忍着疼痛,向玄偏解释道:“你先忍着吧,此次过后,你我将不再相互影响了。”声音发颤,可见其痛苦不小。

“啊!啊!啊!给我停……手啊!”玄偏已经快被逼疯了,他娘的,自己好好的钻研秘术,突然被这么炽烤着,这是招惹了谁啊?

“玄正……我……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去香花楼啊啊啊!快……停手啊!”

二八 年华

“嗯?”

玄正闻言一愣,然后又恍然道:“难怪我前几天感觉精气有所流失,原来是你去了那种烟花之地。”

两人共用一个身体,虽然玄偏蒙蔽了玄正的感知,但事后玄正还是能体会到身体的变化。只是玄正那时还以为玄偏是自己解决的,没想到玄偏胆子够肥,竟是直接嫖娼去了。

“对对对,我……我错了!赶紧……停手啊!”

玄偏以为玄正是在刑讯逼供,将自己最大的“秘密”都抖了出来,求玄正放过自己。他可不信玄正是为了他好,这火烧着是真他娘的疼啊!

不得不说,玄正的心性与玄偏是有天壤之别的。两人元神都处于熔神果的烈焰当中,玄正面色如常,不为之所动,玄偏则是一开始就跪了,向着玄正伏低做小。

玄正却摇头,正色道:“师弟,此次师兄这么做,并非是为了惩罚你,更非是逼你坦白。”

“此火乃是熔神果精华药力所化,你也知我等因为分身斩念法导致元神根基一直微薄。然而补全根基太过困难,近些年我一直没什么进展。”

“今日朝霞仙子送来这熔神果正好可以使我们补全根基,元神更加凝练,道行更进一步。如此机缘,师弟你要好好把握,如此才不辜负为兄一片好意。”

“真……真的?”

玄偏艰难道:“可……可我痛啊!”

“那是自然,”

虽然此时烈焰加身,玄正却轻笑道:“苦难凝道心,烈火见真金!若是师弟经不住这熔神烈焰,抓不住机缘,今后被为兄将差距越拉越远,可不要怪为兄待你不公!”

玄偏转头看着在这识海天地中,身披烈焰,发须乱舞却绽放笑容的玄正,心中为之折服。

其实,在玄偏心中,也知道玄正不会真的想要把自己烧死,这对玄正没好处。见玄正解释了这么多,玄偏也相信了玄正的说法。

见玄正风采不凡,再加上玄正的激将法,玄偏也被激起了斗志,自己怎么能输给玄正?

“啊~~”

玄偏怒吼一声,像是将所有痛苦都吼出去了一般,声音嘶哑道:

“玄正,你也别瞧不起人,我玄偏自认不弱于你,怎么会熬不过这烈焰加身之苦?反正你我互相都不服气,不如趁着这场机缘,定下你我师兄弟的名分,谁进步得多,谁为师兄!”

玄正朗声道:“自无不可,你若胜出,可为我玄正之师兄。”

“哈哈,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定下了约定,玄正见玄偏闭目忍受烈焰灼烧,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但想来一定是面含痛苦的,也是心中大定。

面色也渐渐变得痛苦,这熔神烈焰可不是等闲凡火,他先前那风轻云淡的样子都是强忍疼痛装出来的,是为了激发玄偏的斗志。不然的话,玄偏恐怕是得不了其中的好处了。

果不其然,玄偏性子傲,最是受不得激将法,再加上门派师兄之位的诱惑,他定能有所收获。

……

这是,小苍山的上空中,朝霞仙子立于云上,风姿绰约不凡。

“这对师徒心还真是大,一个喝了仙酒起码得睡个一年半载,一个服用熔神果煅烧元神也是至少半年的光景。而且这护法的阵法这么简陋,就不怕被人暗算么?”

朝霞仙子扶额,对于玄正师徒颇有些无语,但又不好不管。

随后朝霞仙子唤出了此地山神,命其代为照顾这对师徒,如有敌人来袭,务必拖延住,通知她。

那山神加上神域权能也不过元神境界,再加上朝霞仙子是三圣公主的人,自然是拍着胸脯答应了。

得到了保证的朝霞仙子给了山神报酬之后,也安心的回华山去了,至于花销?朝霞仙子表示不差那点儿小钱。

玄正识海。

随着两人的沉默,识海里只剩下烈焰燃烧的声音,还有两人时不时发出的闷哼声,但两人暗中较劲,都不曾叫出声来。

随着烈焰的灼烧,两人元神之上都掉落出一些黑色的事物,被火舌一卷,化作了烈焰的燃料。而两人元神在燃烧中渐渐变得凝实,颇有晶莹剔透之感。

『想来这便是剔除的元神杂质了。』玄正自然发现了那些黑色事物,也知道是药力真正起作用的时候了。

果然,在火焰下,两人元神之间似乎是有几根细线连接着,玄正看着细线,心中一喜,知道细线的来历。

那细线就是从玄正这里吸取元神之力,让玄偏元神逐渐强大的途径,也是两人元神最后的联系。若是断了这细线,玄正就是玄正,玄偏就是玄偏,两人再无丝毫的瓜葛,也就可以各自独立了。

玄偏也若有所觉,跟玄正一样打量这细线。

“师弟,你也看到了,这细线便是你我之间的无形联系。今日为兄便斩了这细线,从今往后,你就是真正的玄偏,我玄正的师弟,玄偏。”

玄正对上玄偏的目光,跟玄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不愿收回玄偏,竟是要将他彻底斩出去!

玄正右手作剑指,眼神一肃,身上忽然冒出一股凄凉悲惨的剑意,在这剑意之下,玄偏只觉得身子一凉,身边的烈焰像是供自己取暖的火焰一样,让他感到温暖。

玄正剑指一划,剑意碾过细线,细线随之断裂。

玄正斩断了细线,剑意也收了回去,玄偏又能感受到烈焰的滚烫炽热。玄偏虽知道玄正剑道有所成就,也知道他悟得了一道剑意,却从未感受过玄正剑意的强大。

现在,玄偏知道了,也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细线一断,玄偏也感到了原本元神上的无形束缚也随之离去,一种轻松自在之意从心中升起,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更大的失落与迷茫。

“我……自由了?”

玄偏声音有些空洞,自己最想要的自由,来得是这么的简单突然。他感觉自己人生的目标突然不见了,有些失落。

“对,玄偏师弟,你,自由了。”

玄正面带微笑,轻声对玄偏说到。

依旧是那片火海,依旧是那发须乱舞面带笑意风采不凡的玄正,这一瞬间,玄偏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离不开这个师兄了。

……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又是一年的光景过去了。

这一年中,苍木派的道观门也始终没有再打开过了,观中二人,不,应该算是三个人了。一个沉迷仙酒带来的醉梦,另外两个元神经历着锤炼,都有着各自的进步。

宁晓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起床时只觉得全身上下充满了力气,神清气爽。只是,看着自己房间里积攒下来的厚厚灰尘,宁晓也知道自己应该醉的时间不短。

“但愿长醉不愿醒,李白估计也是喝过仙酒的人,与我这情况何其相似。啧!”

说完,宁晓打开了房门,走出房间寻师父解惑去了。

二九 变化

宁晓出了门,正准备去找师父,却看到院中的凉亭中坐着一个人,不是玄正,因为那人是一头黑发。

那人听到了宁晓出门的动静,转过身来,冲着宁晓笑道:“你小子可算是醒了,真能睡哈,跟猪一样。”

宁晓这才看清了面前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男子,身着跟宁晓一个款式的道袍,颜色确实少见的黑底红边,甚是怪异。一头黑发随意披散在后背,面白无须,剑眉斜飞及鬓。

嗯,是个大帅哥,脸虽不熟,但是那神情却莫名让宁晓的感到熟悉。此时,那男子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宁晓。宁晓对于这男子根本没见过,自然没有贸然作答,只是有些警惕的看着男子:

“阁下是谁?为何在此逗留?”

那男子见宁晓的神情,知晓宁晓心中所想,顿时脸上笑意化为不悦:“宁小子,怎么,连你师叔我都认不出了?皮痒了?”

宁晓看着他,有些惊讶,难怪自己感觉熟悉又陌生,这俊美男子竟是玄偏!这画风转变的太快了吧!既然玄偏成了这样,那自己师父也会是这样?

宁晓整个人都不好了,若自家师父也是这模样,让宁晓叫他师父,宁晓还真是叫不出来,都已经好几年了,还真改不过来。

知道是玄偏了,宁晓也不敢再怠慢,赶忙道:“额……师侄只是惊于师叔的丰神俊逸,并非是将师叔忘记了?”

玄偏听了之后,脸上又浮现出笑意,很是受用,道:“哈哈,你也不要沉迷于师叔我的英姿,天生的,你羡慕不来。赶紧过来,咱们师叔侄之间,好久没有畅饮过了。”

宁晓看着正向他招手的玄偏,心中也确认是真的师叔了,那股子得意劲儿可不是谁都模仿得了的。

若是以往玄偏说自己什么英姿、风采什么的,宁晓是一点也不认同的。一老头子能有什么英姿?

不过现在,宁晓不得不承认,玄偏是真的帅,就算是脾气差了一些,但在玄偏身上反而更能体现出一些潇洒之意。

不管哪个世界,终究都是要看脸的。

宁晓迈步走了过去,一边问道:“师叔,我究竟睡了多久?怎么一醒来,师叔变成这样了?”

“嘿,我变成这样,自然是修为有成,脱胎换骨了而已,”玄偏没有直接回答宁晓睡了多久,戏谑道:“至于你睡了多久嘛,猜猜看。”

“三个月?”

“短了。”

“那……半年?还是一年?”

“不错,你小子都睡了一年了。叫你贪杯,活该一睡一年,仙酒可是你该享受的?”见宁晓这么笨,玄偏也懒得啰嗦了,说出了让宁晓震惊的答案。

自己竟然睡了一年?宁晓自觉喝的酒不多,也就小嘬了一口而已,仙酒劲儿都这么大的么?

走到凉亭找了个位置坐下,宁晓将心中疑惑说给了玄偏,反正都要问,现在就问了玄偏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你没喝多少,但你也不想想,这仙酒灵气内敛,暗藏仙道意蕴。别说是你,就算是你师叔我如今修为有成,喝了你那么多也得睡个十天半个月的,跟华山宴会兑了水的酒哪能与之相提并论?”

“说起来,你小子也算是因祸得福,这次机缘应该够你凝成虚丹了。”

闻言,宁晓一愣,自己刚刚醒来,还真没好好视察自己的修为进境,就那么点酒,真能让自己成就金丹?

宁晓闭目将意识潜入丹田,果然,那里有一颗略显虚幻的珠子静静的悬浮着。丹田之中,法力不时进出珠子,变得更加凝练。惊喜道:“师叔,我真的凝出虚丹了!那我现在也能算是金丹修士了?”

“虚丹境是金丹第一重,你自然能算是金丹修士。”玄偏拿起酒壶,给宁晓倒了一杯,说道:“尝尝,这是我昨天去山下小城游玩时寻到的好酒。”

玄偏说到游玩,宁晓就想起了上次的香花楼事件,心知玄偏肯定是去干坏事去了。但是自己还要找师父询问接下来修行的事宜,毕竟自己在睡梦中蹉跎了一年,自然不能再跟玄偏扯一些琐事。

“师叔,那个……你能不能把师父先换出来?师侄有要事找他。”宁晓试探的问着,心中已经做好了被拒绝后再多求几次的准备。

哪知玄偏却一脸不以为然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怪啊,要找你师父,自己找去啊。还要我将他唤出来,睡久了整个人都懒了?”

说完,玄偏朝着玄正的房间吼了一声:“玄正,玄正你赶紧出来,你那宝贝徒弟找你呢!”

宁晓瞪大眼睛,惊愕的看着自己这师叔。师叔这方法还真是……清新,还有这样将元神换出来的?以前不是眼一闭一睁就能换出来的么?

这一年,师叔到底经历了什么?竟变得如此这般恁个厉害?

实在是宁晓的眼光太过异样,玄偏也不自在,右手在宁晓眼前晃了晃,道:“哎哎,你瞅啥呢?我知道我雄姿英发,但你也不该这么无礼的看着自己的师叔!”

宁晓回过神,解释道:“师叔,是师侄……”

“嘎吱”

这是,身后玄正的房间门打开了,一身洁白道袍的玄正从中走出,迈步走向凉亭。

宁晓如今怎么也是个金丹了,自然听得到声响,回头看着那走过来的道人,正是他要找的师父,虽然如今须发都化为了黑色,但宁晓还是能看出来,那就是师父。

玄正也看到了宁晓,笑道:“正阴你终于醒了。不错,修为已至虚丹,也不算蹉跎了这一年光阴。”

这下轮到宁晓懵了,机械的转头看着正喝着酒的玄偏,又转头看着中年人模样的玄正,竟是两个。

“哈哈,傻了吧?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一副样子,哈哈,我就喜欢你这笨样子。”玄偏也终于装不下去了,放下酒杯,手指着宁晓笑道。

“师弟,你也是为人师长的人了,怎的如此不沉稳,还捉弄正阴。”玄正敲打着玄偏,又转头跟宁晓解释道:

“正阴你睡了一年,想来还不知道为师与你师叔的变化。”

“一年前,为师见你喝了仙酒,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来。因此,为师也趁着机会将熔神果炼化,也是在炼化熔神果之时,将你师叔彻底的斩了出来。”

玄正轻捋颔下黝黑的胡须:“如今,为师与师弟不再是一体同源了,玄正便是玄正,玄偏便是玄偏,本源之间再无牵扯。”

宁晓恍然,原来师父是将玄偏斩了出来。

其实,当时朝霞仙子介绍过熔神果的效果之时,宁晓还在猜测师父是否还要留着玄偏,因为师父一直苦于被玄偏困扰,无法再进一步,收回玄偏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玄偏平日里对于宁晓虽有些严苛,但在嬉笑怒骂间,宁晓还是对玄偏很有有感情的,也不想玄偏就此消失。

三十 解惑

宁晓觉得他们三人一直保持不变还是挺好的,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玄偏多数时间更像是好友,玄正则像是两人的家长,很是温馨。

只是,玄偏的去留终究是由玄正决定的,宁晓就算是不舍,也无权插手自家师父的事情。

宁晓指着玄正的胡子和头发道:“那师父为何也作这般打扮?难道也是因为修为增长了么?”

玄正微笑,摇头道:“不然,为师先前根基衰败,自然会形容枯槁。而如今为师不仅已经补全了根基,道行也是更进一步,自然返回为师的本来面目。”

宁晓知道,修道之人,道行到了一定程度之后,面貌会自然定型,有些甚至会越来越年轻。相貌终究是由自身心态而生的,而玄正两个甲子的年纪,在元神境界也算是比较年轻的,如此中年人的样貌也是寻常。

宁晓又指了指玄偏,疑惑道:“那师叔呢?他不该与师父您一般样貌么?况且,师父您以前不是说没有寄托之物,第二元神也显不了形么?那师叔又为何脱离了您呢?”

玄正正待解释,一边的玄偏也是忍不下去了,怒声道:

“宁小子,你什么意思?啊?师叔像是那种需要装嫩的人么?相由心生这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这么俊的师叔带出去也是有面子的事,你小子真是不知好歹。”

玄正走进凉亭,拍了拍玄偏的肩膀,宽慰道:“师弟你也要拿出师长的气度来,你我如今变化太大,正阴有所疑惑也实属常理。”

令宁晓惊奇的是,以往就该大声反抗顶嘴的玄偏,只是“切”了一声就闭嘴了,虽然是一脸不愿的样子。宁晓这时候自然不会跳出来嘲讽玄偏,玄偏的可是不好惹的。

『就是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将师叔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顿了顿,玄正向宁晓道:“正阴你也无需多虑,你师叔如今的样貌,正是为师年轻时候的样貌。”说到此处,玄正也有些自得,谁还没有个巅峰的时期?

宁晓看看玄偏,有瞅瞅玄偏身后的玄正,发现除了气质,两人真有八九分相似,就像孪生兄弟一般,只是玄正的脸被胡子装点了一些,更显成熟。遂赞同的点了点头。

“至于师弟元神的寄托么,原本是没有的,但朝霞仙子那一壶仙酿比之一般法宝更显珍贵。为师祭炼了半壶,权当师弟的元神寄托了。”

听到这里,玄偏也有些小情绪,闷声道:“玄正你就是小气,另外半壶仙酒一并给了我多好,你就是怕我比你强。”

玄正轻轻摇头,也不生气:“那另外半壶仙酒就是一并给了你,好处也没有那么大,还不若留着增加我们门派底蕴。”

“此次朝霞仙子帮了我们苍木派大忙,在我闭关只是更是嘱托山神帮忙照看。这等恩情,我等定要铭记于心,今后有机会报答人家。”

玄正是在两个月之前竟了全功,帮助玄偏凝出法身,也和照看小苍山的山神打了照面,知晓了朝霞仙子的相助。

对此,玄正还是很感动的,他自己设的阵法有多大威力他自己也知道,遇到元神境的修士根本没多大用处。若真有恶客上门,那苍木派怕是要被人一网打尽。

玄偏也是点头,他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先前朝霞仙子在宴会上放过了他,后面又是托人为他们护法,这恩情也确实不小了。

只不过人家是仙人,主子又是三圣娘娘那种背景深厚的大神,怎会指望他们两个元神,一个小金丹的小修士报恩?

玄正眼神一转,看向了宁晓,微笑道:“正阴你寻我,当是为修行之事吧?”

宁晓忙不迭的点头,这是他最心急的事情了。筑基时的功课没做完,喝了仙酒就稀里糊涂的到了金丹境,还耽误了一年光阴,接下来的时间就得靠师父这个领路人的指点了。

“这些日子,为师也在考虑这件事情,你进入虚丹也是好事,之后你便先补足之前落下的法术修习,也好慢慢夯实基础,稳定境界。”

宁晓点头称是,而一边闷着的玄偏见玄正讲得差不多了,出声道:

“我看今天宁小子进入了虚丹境,而我们三人也是隔了一年才见面,这种令人高兴的时刻就该开怀畅饮,大吃大喝。”

接着话头一转:“玄正,要不你就把那半壶仙酒拿出来,我们兄弟二人不醉不休。”

听到仙酒,宁晓也有些发馋,那滋味儿虽没品尝完整,但光是一醉一年的舒畅感也足以让宁晓为之心动。

宁晓这一年与其说是醉过来的,还不如说是梦过来的。

梦境中,他回到了前世,都市修仙各种巅峰纷至沓来;恍惚之后又处于今世,剑道飞速进步,一剑破万法,声名动洪荒。那是他怎么也不愿醒来的原因,而仙酒也是知晓他意,一直发挥作用,直至失效。

最重要的是,那仙酒对于修为的提升,简直就是开了挂一般。原本还需要近十年的时间,宁晓才能进入虚丹境,而现在,一年便突破了。

“师叔,师侄也想喝一……”

“呵,你刚醒就又不记嘴了?现在沉迷于喝喝酒就能增长修为感觉,今后就变成废物了。”

宁晓还没说完,就被玄偏粗暴的打断了。宁晓心思被揭穿,也不好意思的挠挠脸。

“那剩下的半壶仙酒,师弟你就不要惦记了,我是不会拿出来的。”

玄正顿了顿,微笑道:“不过,今日确实是个好日子,该当庆祝。正阴今日就先不要修炼了,与你师叔一起,备一桌好酒好菜,晚上我们也庆祝一番。”

“玄正你呢?啥也不做,就等着吃?”玄偏不乐意了,凭什么他身为师叔也得动手?

被玄偏一说,玄正也不好意思了,改口道:

“那这样,师弟你去城里买菜备酒,我清理一下厨房,正阴你等下就下厨吧。为师实在是不通厨艺,当年苍木派也是有专事饭食的童子的,如今,唉。”

玄偏、宁晓自然没意见,点头答应了。

宁晓也趁着玄偏去置办食材的时间,将自己的房间整理了一下。当然,用的是一年前学的小法术,宁晓还特地回忆了一番,才勉强用出来。

“话说,师父,为何不帮弟子将房间整理一下,您看看,这灰尘太多了。”

玄正自然不会说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这一年都没进过弟子的房间,解释道:

“正阴你一年前学的法术不是正好派上用场么?为师也是想考较你的记性。”

清光剑出现在玄正手中,玄正将其递给了宁晓:

“正阴,这清光剑,也正好还给你,你拿去熟悉一下剑法。看看是否退步了。”

三一 夜聚

夜晚,庭院中间摆放了一顶方桌,上面摆着三坛酒还有几盘小菜,此时苍木派三人正围坐在边上。

玄正看着桌上的酒菜,鼻子轻嗅着菜肴传来的香气,不由赞道:“早就知道正阴有一手好厨艺,只是至今未曾一尝,今夜我也好好尝一下。”

玄正坐在两人中间,玄偏则在玄正右手边,宁晓坐在玄正的左手边。

听到玄正的话,玄偏轻嗤一声,道:

“宁小子上山时不是让你吃了么?你自己拒绝了,怪得了谁?再说了,他都跟你住了快三年了,是你自己拉不下脸去问徒弟要吃的,活该。”

宁晓轻笑,玄正面露尴尬,自己的许多破事儿玄偏都知道,有些时候被玄偏当场拆穿还是有一些尴尬。

玄偏见玄正出了丑,笑道:“还是我有眼光,宁小子这厨艺可不是盖的,比起那城中许多招牌菜的味道也是不逞多让,这几年我可是吃够了。”

宁晓闻言谦虚道:“师叔过奖了,师侄只是随手而为,比起那些酒楼可是差多了。”

玄偏摆手,很不爽宁晓这种说话方式:

“我是你师叔,我说你做的菜好吃,那就是好吃。还有,以后别跟你师父学这些虚的东西,假的很。你看看他,活的没意思。”

说着,玄偏指着玄正道:“人生在世,就得快意恩仇,嬉笑怒骂间,方显我们修士的风采。玄正这样的人,虚伪!”

说完,玄偏用手在酒坛子上一拍,整个坛子的上半截就飞了出去,坛子截面像是被利刃切开一般光滑平整。

玄偏一把抓起酒坛,豪饮一口,酒水却不落于衣襟之上,放下坛子,随手用衣袖拭去嘴上酒液,当真与宁晓心中的豪侠形象有些相似,对着宁晓道:

“这才是你要学的。”

玄正见玄偏说完,笑道:

“师弟此言差矣,可听闻一种米养出百种人?各人皆是有自身特点,像是你之狂放,吾之内敛。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狂放,还要规矩作甚。”

玄偏一拍桌子,怒道:

“玄正你这是要搞事情?那好,今天我们就好好的辩一辩!”

玄正摇头回道:“不然,为兄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师弟想多了。”

玄偏哪管这些,当下就开撕,玄正也是见招拆招,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斗得是不亦乐乎。

宁晓一手撑着头,看着争执的两人,心想『果然,这才是我的日常。』

但是也能就这样任由两人吵下去,想到这里,宁晓夹了一口菜,悠悠道:

“师父、师叔,你们再这么吵下去,弟子可是要将这些菜给吃光了。”

闻言,两人默契停嘴,俱是拿起筷子往盘中夹菜。

玄正先是将每一道菜都试吃了一个遍,细细品味了一番,向玄偏说道:“师弟,是为兄错了,这些菜肴味道不比那些招牌菜差。”

“哼,知道就好,不知者不罪,我就原谅你了。”

玄偏闻言,翻了个白眼,回了玄正一句,遍继续吃着饭菜。心道要是这菜不好吃,我能一吃就是两年?而且还顿顿不缺?

玄正自讨了个没趣,向着宁晓道:“正阴你也是,自身有本事,就应当承认,太过谦虚也不好,容易被人看轻。今后做饭时你就辛苦一些,再多做一份,为师也跟你们一起用饭。”

宁晓闻言,有些懵,他历史不怎么好,只知道如今相当于前世的唐朝时期,对于其他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懂。

他一直都没去酒楼吃过,但也认为城中再怎么说也是个旅游之地,酒楼里的饭菜再怎么说也不会差。听师父他们的意思,那饭菜真的不咋地?就连师父这种辟谷之人,也按捺不住食欲。

对于饭食的味道,从宁晓开始独居时就开始挑剔了。

没办法,对于前世吃惯了美味的宁晓,强忍吃了十年基本没啥味道的饭菜已经是极限,再加上那时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就过得精细了一些。

当然了,植物油是吃不起的,宁晓只是熬炼了一些猪油,也比以前好吃许多,这个习惯自然带上了小苍山,哪知会有如此起效。

师父的叮嘱,宁晓自然不会反驳,点头道:“弟子遵命。”

玄正轻轻点头,打开酒坛,往海碗中倒了碗酒,举起,朗声道:“今日开宴,一是为我与师弟玄偏修为大进,二是门派弟子正阴晋入虚丹境,此乃喜事,大家具备共饮此酒!”

玄正说得突然,宁晓还未打开酒坛,玄偏见此憋了憋嘴,随手就是一拍,酒坛应声而开。

玄偏、宁晓举起酒坛,和现在碰了一下,开始畅饮。

……

深夜,宴散,师父和师叔在收拾桌子之后,都回了自己房间。

宁晓回到房间,只觉得自己有些迷糊,没动用法力将醉意清除,趴到床上蒙着被子像是睡着了。

其实,对于这种醉意,宁晓觉得自己是真的上瘾了,就跟吸毒一样。

醉了,就能忘记那些不愉快,忘记拜师之前的孤独,忘记那个害了自己父亲的和尚,忘记自己努力修行的枯燥……

梦啊,真的是容易让人消沉呢。

这是,房间里面出现了一个人影,身材高大,月华映照下显现出那张洁白的脸,竟是玄偏!

此时,他看着睡下的宁晓,法力暗暗运转施展功法,开口道:“你可知道那熔神果是何物?”

声音轻柔,与玄偏平时的语气完全不同,仿佛有一种特别的诱惑力。

宁晓也在这声音的诱惑与酒意的侵袭之下,放开了心防,打了个酒嗝,笑道:

“嗝,熔神果?我,我当然知道啊。”

玄偏见有戏,继续道:“它的功效为何?”

“功效?噢,就是作用嘛。”

“对,就是作用,熔神果的作用是什么?”

“作用嘛,就是熔炼元神去除杂志啊。”

听到这里,玄偏面色一喜,玄正果然没骗他。

“噢,还有,可以把不听话的第二元神给熔回去,也可以把他给彻底的斩出去。”

宁晓这句话,使得玄偏面色大变,不听话,在玄正看来,自己就是个不听话的第二元神?

玄偏不放心,咬牙切齿,追问道:“这可是真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用过,不过这是朝霞仙子说的,她应该不会骗人吧。嗝。”

“哼”

玄偏有些生气的哼了一声,转身消失在了宁晓的房间。

宁晓也被这哼声惊醒,坐起来,看了下房间,发现没有其他人,却对于刚才发生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是师父见我睡了一年,现在还不用功修炼看不过去了?也是也是,是自己飘了,都睡这么久了,该用功修行了。』

想到这里,宁晓法力一动,酒意自消,顿时神清气爽。

盘膝坐在床上,打坐练功,静心修炼。

三二 坦言

却说玄偏生气的出了宁晓的房间,正准备回转到自己的房间。

如今苍木派的三人都是有自己房间的,不然玄正玄偏住一起总是不好的。

却看见玄正静静的站在自己的房前,早已是将玄偏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玄偏正怀着怒气呢,正要出言,跟玄正弄个清楚。

玄正将食指竖起,放于嘴前,又指了指宁晓的房间,示意玄偏噤声,又指了指小苍山山顶,示意上面说话。正巧宁晓这时也被惊醒,起来打坐修炼。玄正也感知到了,轻轻一笑。

玄偏刚刚才干了坏事,自然不想让宁晓知道,点了点头,脚步一踏,双手负于身后,便向着山顶飞去。

玄正也是紧随其后,月下两人一前一后,皆是凌空虚渡,姿态缥缈,若仙人在世。

玄偏在前,比玄正先到山顶,不等玄正到达便迫不及待问道:“玄正,我玄偏自认为,平日里虽然对你言语不善,但也还算是敬你的。想不到啊,在你心中,我竟然只是个不听话的第二元神?”

玄正落地,对于玄偏的想法也是有些理解的。

在晚间吃饭之时,玄偏就在有意识的向着宁晓灌酒,而到了三人散去之后,玄正又看到了玄偏进了宁晓的房间。玄正没有听到玄偏到底是问了什么,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看着玄偏,玄正回道:“我承认,一开始我只是把你当做第二元神的,因为你本来就是,我这般想也是合情合理。”

玄偏怒不可遏,讥讽道:

“呵,你还好意思说?我平时帮你教徒弟,训徒弟,还帮你背了一次锅,结果呢?不听话,不听话,你的评价竟然是不听话?”

玄偏眼中似有晶莹闪烁:“我承认,我玄偏只是个第二元神,但你怎能嫌弃……”

玄偏还没说完,就被玄正打断了,正色道:“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第二元神了,你是玄偏,我师弟,玄偏!”

玄偏到现在,都没见过玄正打断别人说话,这是第一次,有些发愣。

玄正继续道:“所谓‘不听话的第二元神’只是朝霞仙子所言,我对于你,还是很满意的。”

“我也认为我会一直将你视为第二元神来看待,但是,我发现我早已将你视作师弟了。”

“你如今也知道了,那熔神果的功效,我若是真当你是个不听话的第二元神,我应该是将你熔回自身,道行大进了。只是这样,此世便再无玄偏。”

“只是,在服用熔神果之前,我也细细思索了一阵子,觉的自己并不能就这么将你抹去,抹去你与戕害同门合异?”

“还记得我说与你的话么?师弟,你已经自由了,你就是玄偏,就是我玄正的师弟,正阴他师叔!你又何必想太多呢?”

玄偏就一直呆愣着听完了玄正的话,只觉得自己蠢如宁晓,为什么就钻了牛角尖,执着于“不听话的第二元神”呢?

玄正明明有大把机会让自己消失,但终归是让自己留了下来,还让自己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个人,这是大恩情。

玄偏有些尴尬了,刚才满腔的愤懑已然消失,对于玄正的成全还有些愧疚,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咳,那什么,师兄,要不我们先回去?这里风挺大的哈。”

“不可,今日必须把话说清楚,省的你今后乱发脾气。再有,你这脾气得改改了,不然为兄若是不在了,你怎么能教好正阴?”

玄正既然开了个头,自然要把话讲完,一口回绝了玄偏的建议,见玄偏收起了脾气,玄正心情也好了许多。

玄偏听出玄正有种托孤的意味,奇道:“你怎么会不在?玄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玄偏问起,玄正自然不好不说,反正这件事早晚也会被知道的:“十八年了,师父师兄,他们的仇总该是我去报的。只是,此去应当是回不来的。”

“这不行,当年师父他也是元神真人,修为比你如今还高几分,你现在去不是送死么?至少也要带上我啊!师父的仇,也有该有我的一份。”

玄偏自然不会看玄正做下如此冲动的决定,两人一起,还能相互照应,就算不敌,也能从容后撤。若只有玄正一人,他是必死无疑的。

苍木派的主要手段乃是幻梦之术,擅长迷惑,这也是玄偏能简简单单从宁晓那里获取信息的原因。但对上了那些老秃驴,还是有些不够看的,这也是当年苍木派败得那么彻底的原因。

玄正笑笑:“为兄自然不会现在就跑去报仇,至少也得元神圆满再去。再说了,这十几年来,我也未曾虚度,我之剑道修为你也是了解的。”

玄偏想起玄正挥剑斩去元神相连的细线之时的恐怖,也不由点点头。

想了想,玄偏又道:“就怕那老秃驴熬不过去,死了。那可就难办了。”

“所以,需要更加努力了。”

当年的事,玄正所不知其详细过程,但是经过多方打听,还是知道了那袭杀通玄真人(玄正之师)的和尚并不好受,一直在闭关疗伤,不曾活动。

“还有,你必须要带上我!你不带上我,就是不把我玄偏当苍木门人。”

玄正自然不同意:“你我要是陷在了里面,正阴又由谁教导?到时候传承断了又该当如何?”

“宁小子嘛,我看他资质还不错,将门派经典留给他就是,学的懂就学,学不懂,让他弟子学就是。反正传承都在,任他折腾也无妨。”

玄偏没了胡子,只得捏着下巴,瞎出主意。

说到宁晓,玄正也想起了什么,对玄偏道:

“说起来,正阴之父也是被那些秃驴害死的。先前根基未定,不好出手,如今我等再无顾忌,也是时候先收点利息了。师弟,劳烦你走一趟,将那秃驴人头取来,好为正阴报仇。”

玄偏哈哈一笑:

“玄正你早就该叫我这么做了!哈哈,要是我将那秃驴杀了,宁小子一定会对我景仰万分,叫他做四个菜,他定不敢做五个。”

“说起来,连为兄都给他送了一柄清光剑,你这做师叔的还没给他见面礼呢。明日把人头给了他,他定会高兴的。”玄正也提醒道。

“对对对,那我今夜便去,连夜带回人头,也好试试我如今的神通。”一想到宁晓对自己万般敬佩,玄偏就有些激动,眉飞色舞道。

“这……你知道那秃驴在何处么?还是先问问正阴吧。”玄正提醒道:“先跟正阴描出那秃驴形象,再按图索骥也不迟。”

“哈哈,行,那我就先去了,玄正你自己吹风吧。”玄偏一跳,从山顶飞了下去,找宁晓画像去了。

三三 父仇

玄正摇头,对玄偏风风火火性子也很头疼,若是再沉稳一点,把正阴交给玄偏,他也放心了。想着,玄正抬脚一踏,也跟了上去。

玄偏回到院子里,刚到宁晓的房前,便大声道:“宁小子,别练功了,师叔我有好事找你。”

玄偏也不敲门,法力一吐,房门便应声而开。而且,似乎很是不爽前一次来时的偷偷摸摸,用劲比较大,房门被推开之后砰的撞到了墙上。

宁晓行功也不过一个周天多一些,听到玄偏的喊话也正准备收工开门,哪知玄偏突然推开门,声响还这么大,差点岔了气。

宁晓连忙收敛心神,安心引导之下才不至于岔气受伤,当下微怒道:“师叔,您下次能否轻一点,师侄刚才可是差点岔了气,要是在关键时刻,可是要走火入魔的!”

玄偏闻言也是一惊,知道自己差点是酿成大祸。

玄偏也是不知道,毕竟前次离开宁晓房间的时候,宁晓可是还睡着呢,之后玄偏正生气呢,也没感知到宁晓起床练功了。先入为主之下,就猛的推开了门。

要知道,修士修行时被人打扰可是大忌,轻者跟宁晓差不多,最多是法力一阵激荡,花几息时间就能调息过来,也无大碍。重者那就重的没边了,走火入魔都不算是最严重的。

玄偏理亏之下,陪笑道:“哈哈,师叔也是高兴过头啦。我看你小子不是已经睡着了么?就想着叫醒你,哪知道你如此勤奋,半夜不睡觉,打坐练功。”

宁晓听到玄偏说自己勤奋,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最开始自己可是想着直接睡过去的。

不过心思一转就起了疑心,狐疑道:“师叔怎么知道师侄已经睡觉了?再说了,师叔你也不是半夜了没睡么?”

玄偏心虚的躲闪着宁晓的目光,挠挠脸,歉声道:“宁小子,虽然我有错,但我也是为了你的好事儿啊!”

“噢”宁晓淡淡的应了一声,视线依旧狐疑。

玄偏想到了自己的来意,声音不由壮了许多,义正言辞道:“宁小子,师叔想来还没送你什么见面礼,那什么,我玄偏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宁晓想到见面礼,心里就有些阴影,玄偏的见面礼可是很“大”啊,让宁晓在生死之间走了好几个来回;后面静幽的见面礼,直接让两人差点葬身华山。

不过,宁晓听玄偏这意思,似乎真是要给自己好处?当下,也是问道:“师侄到是很好奇,师叔的见面礼是什么?”

见自己成功的转移了宁晓的注意力,玄偏高兴道:“你也知道,师叔现如今可以说是一贫如洗,能出的就是一把力气了。你……”

“所以,师叔你是要承包今后的三餐?”宁晓迫不及待道,一直都是他在做饭,虽然不累,但是能把时间省下来修炼也是可以的。

“哼”

玄偏怒声道:“你瞧你这志气,能不能有多一些想法?我一元神真人,用来做饭岂不是大材小用么?”

“那是……?”

“嘿,宁小子你不是还有一件大仇未报么?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你将那仇人的样貌跟所在告诉我,师叔我帮你把他的人头取回来。”

玄偏说到这里,也有些得意:“你看看,师叔我多讲义气,刚才的事你就别计较了。”

宁晓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别处,自然忽略了玄偏后面的话。

报仇啊,宁晓当然想了,七年了,宁晓不知道升起了多少次手刃仇人的念头。只是,到底是修行时间太短了,宁晓甚至不知道自己跟那个老和尚的差距有多少。

但以宁晓自身的理解来看,那时候的老和尚应该是相当于金丹修士吧,估计道行也不算太高。若是元神,根本不用大费周章的搞那么一出。

宁晓也不是迂腐的人,有那种必须成长到一定程度,再光明正大手刃仇人心理,不然也不会想着接官府之力灭佛了。

要是能接住外力,直接成功杀敌,宁晓自然是求之不得。而玄偏也有这个想法,宁晓自然不会拒绝。

宁晓好奇道:“那和尚具体的所在师侄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人说他到县城周边的小禅寺挂了单,之后还在那寺庙安单了。”

“若是师叔要找那和尚,去那小禅寺寻他因该是没错的。只是师侄画功不行,描不出那和尚的样貌了。”

宁晓说着,有些遗憾,对于画画这一高大上的技艺,宁晓一直是很向往的。奈何前世有条件而没有那个毅力,今世受了打磨,却是没了那个条件了。无他,笔墨纸砚可不是他那个家庭能负担得起的,光是负担读书用的纸笔都有些吃力了。

若是自己能画下那和尚的样貌,大仇就能得报了。

哪知玄偏闻言却只是笑笑,不屑道:“哈哈,宁小子,平时你看起来也不傻啊,怎么一到这时刻,就这么蠢呢?”

玄偏拍拍胸脯,翘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笑道:“你师叔我可是元神真人,元神的神妙你是无法想象的。从你这里找到那和尚的样貌,那还要你画出来?法力运转之下,那自然是简简单单。”

玄偏说罢,右手一张,就要按到宁晓额头上去,提示道:“放开心神,那和尚的样貌,我一查遍知。”

宁晓哪能让玄偏如意?这种涉及记忆、灵魂方面的大事,怎么能让人随意探查?不仅玄正以前就提醒过,宁晓前世那些仙侠小说里都有提到过,此等大事,不可轻许。

而且,宁晓更怕玄偏发现自己是个穿越者。在宁晓不知道此世对于穿越者的态度之前,宁晓只能隐藏好这个秘密。

宁晓脚步一动,往后退去,边退边问:“师叔,你这有副作用么?不会让我变成傻子吧?”

宁晓一问,玄偏也就也就停下了正要追上去的步子,怒道:“你这是在说我学艺不精么?这法子没副作用,你放心吧。”

对玄偏,宁晓怎么能放心?摇头道:“不成,这个得问过师父再说。”

“你小子……”玄偏正要发火,玄正也是从空中跃下。玄偏走得急,速度自然比玄正快许多,玄正慢悠悠的晃,时间差有些大。

轻拍玄偏肩膀,玄正道:“记忆之事岂能乱来?此话为兄也提醒过正阴,他自然不会轻易从了你。”

玄正看着宁晓,解释道:“你师叔也是一番好意,只是着急了些。不过本门秘法还是可靠的,对你也无甚影响,你只需凝神回忆出那和尚的样貌,你师叔自然能记下来。”

既然师父都说不会有坏处了,宁晓自然不会再拒绝,向玄偏歉声道:

“师叔,是师侄错了,还请师叔施法,找出那和尚的样貌,为我父报仇。”

三四 手到

玄偏冷哼一声:“宁小子,以后你再不信我,师叔我可就真不管你了。”

宁晓笑道:“只怪刚才师叔来得突然,师侄被吓到了从而错怪了师叔,还请师叔原谅。”

玄偏无言,若是玄正知道了自己差点让宁晓练岔气,定是要被训上一顿,只能敷衍过去:“赶紧的,回忆起那和尚的样貌,我也记下来。”

宁晓放开了心神,努力回想着那个和尚的样貌。

玄偏也把右掌贴到宁晓的额头上,元神之力沿着手掌,进入宁晓的回忆中。不一会儿,玄偏就收功了,脸上露出不屑,道:“看着就一副肠肥脑满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装什么高僧,我呸。”

看样子,玄偏是成功了。

宁晓闻言也深有同感,当时宁晓怀疑和尚的原因之一就在于这一点,印象太差。那和尚到村里吃了不少的粮食,虽然只是素食,但量太大,还好是分摊的,不然一家人承担也有些吃力。

最让宁晓觉得无耻的是,那和尚竟然收下了村里人送的银钱,跟前世某些“高僧”相似度太高。因此,宁晓不得不疑。

见玄偏记下了样貌,宁晓躬身一礼,诚恳道:“师叔,此事就拜托您了。此仇若报,师侄定当全力报答师叔大恩。”

玄偏笑道:“好说好说,你若要要报恩的话,就多做几道菜,给师叔我接风洗尘就是。”

“有何不可?”宁晓自然是一口答应。

玄偏见宁晓答应,也不再耽搁,对玄正、宁晓道:“玄正,宁小子,我先去了,你们就安心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罢,玄偏也不升起云头,只是一转身,便消失在两人面前。

宁晓向玄正疑惑道:“师父,不知师叔用的是何种法术,他平时不是御云便是直接凌空飞渡么?”

宁晓也知道门中法术众多,要是都学完的话,自己怕是要皓首穷经,只能跟着师父的教程走。况且自己接触法术也不过几天,还耽搁了一年的学习时间,自然不知道玄偏用的什么法术。

玄正笑道:“师弟他该是用的小五行遁术,速度极快,为师也不知他是何时练成。不过看他如此着急,你的仇事当是无虞的。”

就跟玄偏不知道玄正剑道高绝一样,对于玄偏的许多事情,玄正已经很久都没探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相互留下余地,是一种尊重。

小五行遁术,宁晓也是知道的,苍木派收藏的天罡三十六法虽有不全,但也是有个三分之一的。

玄正很早就将各个法术都给介绍了一遍,大、小五行遁术属于五行大遁这一妙法,练成之后可在五行中自由穿行。前者需要先天五行之体方可成就,后者只需根据自身所占五行便可。

入门了这么久,宁晓也是知道了,这所谓的天罡三十六法以及地煞七十二术,跟他一开始想象的天罡三十六变、地煞七十二变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前者是道门许多门派都有收集的法术,只是大多是简化版,或者直接就不全了。而后者则是变化之术,用来躲避灾劫的神术,不可轻传。两者自然不可混为一谈。

宁晓恍然道:“师叔以仙酒凝体,应该是水遁?”

玄正微笑,摇头道:“五行之妙可不止于此,师弟或许是水遁,但也可能不是。正阴,你待学的还多,切不可松懈。”

“弟子谨记。”

玄偏已走,玄正再留下来也无用,便道:“夜已深,正阴你便歇息吧,安心等你师叔的好消息,为师先回房了。”

说罢,玄正便迈着步子离开了。

“师父慢走。”

送走了师父,宁晓也是回床上继续打坐了。只是,一想到杀父仇人的头颅即将被师叔带回来,宁晓心中便有些激荡,如此一来宁晓也是长久不能入定。

宁晓起身,在房间里踱步,心中期待着玄偏的归来。

只是这事情总得有个过程,宁晓再怎么着急也是无用,反正有玄偏出手,定是成功的,没见玄正都一脸自信么?

宁晓踱步许久,心都不能静下来,反而愈加急切,无意间瞥到桌上的清光剑,念头一起,取剑步于庭院,准备练剑。

宁晓有一年接触清光剑了,也有一年没练过剑法了,因此他先是静立沉吟,回忆剑法种种要诀。其后,忽的拔剑、起手、出剑,长剑舞动,月光照耀之下,仿佛平地卷起一条银龙,不时之间还有剑气翻涌。

『还好,没有退步。』宁晓心想。

剑气斩出,将要触碰到庭院草木之时,便会被无形之力抹去,仿佛从未出现。宁晓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知道是师父在帮忙,剑势持续上扬,愈加放开,剑光与剑影交互闪烁,庭院也明暗交替。

初时练剑,宁晓还有些心烦意乱,不是想着玄偏回来,就是想到大仇得报后自己要做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在渐入佳境之后,宁晓满脑子只剩下各种剑招,再之后,连剑招都不再剩下,只剩下对那和尚的杀意。身随剑转,剑随意动,剑气的锋芒,更甚了。

房中,玄正感知到了宁晓愈加勃发的杀意,心中一叹,正阴平日里一副平淡开朗的模样,心中却深埋仇恨,以致杀意如此浓厚。

玄正心念一动,剑意泄出一丝,院中宁晓身子一顿,眼中酸涩,心里一阵悲凄,心中本是杀意萦绕,却不知悲从何起。

宁晓正疑惑建,师父的声音传来:“正阴,为师知你心中之苦,然剑之一道,被仇恨蒙蔽双眼,若导致邪魔入体,不可取也。”

宁晓一惊,知道自己刚才出了一些问题,若不是师父打断,继续连下去怕是要疯。向着玄正的屋子行礼道:

“多谢师父阻止,不然弟子危矣。”

“无妨,保持本心即可,有为师看顾,你可放手而为。”玄正声音平淡,却有着不移的坚定与自信。

有了教训的宁晓从新开始,只是不再像上次那么冲动,心静如水,一招一式皆与平常速度无异。

……

不说宁晓练剑如何,玄偏以小五行遁术离开小苍山之后,便径直向着宁晓的老家去了。

玄偏对于那什么县城一无所知,也不好意思回去问宁晓,但对于宁晓老家,玄偏还是有印象的。

不一会儿,玄偏就到了那个小村子,此时已过夜半,村子已经静了下来,只剩下夏夜虫鸣与家畜不时的哼唧。

玄偏径直到了村长的家里,此时刘老爷子跟老伴儿睡得正香。玄偏也就没横生枝节地叫醒两人,故技重施,像对宁晓那般套出了那小禅寺的方位,再潜入其记忆,将那和尚的形象进行对比,确认无误之后便走了。

只是手段就没对宁晓那般温柔,刘村长之后不免会头疼个好几天。

三五 擒来

玄偏离开了宁晓老家,直直的奔着小禅寺而去,小五行遁术使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月下,一座寺庙立于山腰上,一级级石阶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了寺门,寺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小禅寺”。月光洒下,清风徐来,山林响起一阵叶响,惊起众多林鸟,倒也有几分禅意。

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寺门之前,正是来搞大事的玄偏。

玄偏叉着双手,暗道好地方都给秃驴占去了,心中也是一阵火大。本想直接破门而入,再高调取人首级,这才符合他玄偏的风格。

奈何里面有个元神境的秃驴一直高调的昭示着自己的存在,仿佛在警告想要来这里搞事情的一切修士——我们有元神,你们惹不起!

玄偏自然不好再按着原定的计划来干,若真要大闹一场也得是在得手之后,不然被那个高手拖住了脚步,落得空手而归,岂不是要被玄正和宁晓看笑话?

玄偏极力收敛起自己的气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运起遁术,向着小禅寺内潜过去。

小禅寺,一间禅房之中,许多小沙弥睡在大通铺里。玄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禅房中,看着这些小沙弥,嘴角轻扬,这不就是最好的内应么?

玄偏将手掌按到其中一个小沙弥头上,强行读取其中记忆,寻找那和尚的信息。这才知道,那和尚在这小禅寺安单之后,还起了一个法号叫圆觉。

玄偏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消息,就要向外走去,刚抬脚,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对着那些小沙弥邪邪一笑,法力无声涌出,使出了一门法术。

之后就向着圆觉的房间直奔而去,至于那个被搜了记忆的小沙弥,在玄偏的粗暴之下,估计今后就得当个傻子了。

一间禅房内,一个体态丰盈,满脸油光的胖和尚正盘坐在蒲团上闭目修炼。昏黄的灯火下,倒也显得宝象庄严,有几分高僧的气概。

玄偏悄然浮现在胖和尚背后,对着他后脑一敲,胖和尚就无声的晕了过去。

“嘿,有我出手,果真是手到擒来,圆觉秃驴,你的狗头我就收下了。”玄偏并掌成刀,正要对着圆觉和尚的脖子切下去,突的一顿。

玄偏心道『宁小子平日里对我很是敬重,看他那样子对这秃驴的恨意也不浅,若是让他亲自摘下这秃驴的狗头,也配得上我这身为师叔的见面礼。』

主意一改,玄偏自然没弄死圆觉,但是下手也是不停,对着圆觉周身一阵猛点,禁封其全身法力。

毕竟待会儿还得带圆觉会小苍山,要是圆觉中途醒了极力反抗,玄偏总得费一番手脚,更何况此地还有一个元神。

防患于未然,玄偏还是懂得的。

处理好了圆觉,玄偏也没急着走,准备在这房间搜出几件宝贝。说起来,玄偏身为元神真人,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自己以仙酒炼成的身体了,除此之外真的是一穷二白。

反正离着玄偏后手爆发还有一段时间,本着贼走不空的心理,玄偏就在房间里转了起来。

『嘿,这贼秃房间还放着法剑?』

玄偏一乐,看着随意放在桌上的木剑一阵欣喜,这法剑和尚又用不着,留给自己到也算是物尽其用。

木剑一入手,玄偏便感到了一股水乳交融的感觉从心中升起,玄偏惊疑不定,看着手中的木剑:“莫非,这是苍木剑?”

当下,玄偏按照门中法诀祭炼木剑,果然!其中禁制竟是乖乖的对玄偏放开了防备,任由玄偏掌控。

见此,玄偏心情激动,只觉得自己简直是气运滔天,随便出个门就能撞到自家门派的传承法宝。若是自己回去给玄正看到,他还能装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成?估计得一脸妒忌加崇拜地看着自己。

将苍木剑收进储物空间,玄偏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也不等后手爆发了,直接将圆觉提在手中,打开门离开。

不是玄偏不想直接遁走,而是玄偏小五行遁术还未修炼到家,带着个人,还真是遁不动。

出了门,玄偏脚步一踏,冲天而起,毫无顾忌的放开自身的气息,毕竟都上天了,再怎么遮掩也是无用的,真当那元神是瞎子?

果不其然,那元神一察觉到玄偏的气息,便迫不及待的追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玄偏手上提着的圆觉。怒道:“你是何人,胆敢范我小禅寺!速速放下圆觉,我自当放你一条生路!”

哪知,玄偏也不回头,一个劲儿的往前飞去,只留下两句让那元神气得直跳脚的话:

“老秃驴,你还是别追了,再追下去,老窝都要没咯!哈哈。”

“还有,本座可不是什么无名小辈,本座乃千寒山静幽真人!有胆子你就来我山门要人,看老子不砍死你!”

那元神回头一看,果然,小禅寺已经火光四起,映红了整个寺院,也只得停下脚步回去救火。

没办法,整个寺院就他一个元神,还有圆觉那个金丹级别修士,其他的弟子最多有几把力气,但如今的火势已经不是凡人可以灭掉的。

小禅寺毕竟建立不过九年,那些广撒网式收下的弟子还未成长起来,最快的也不过刚筑基,跟宁晓没法比。

这也是玄正当年收下宁晓的原因,一个资质过得去的弟子,能省下不少时间以及心力。

那元神回到小禅寺,火气更大了,寺院起火的原因,不是玄偏放的火,而是一些弟子将寺院点燃,还是分散的。

念头一转,那元神已经是知道了是玄偏的手段,一边灭火,一边怒道:“千寒静幽!当真欺我小禅寺无人么!待我联系同门师兄弟,过几日便踏破你千寒山门!”

只是,不管他怎么生气,损失已经挽回不了了,大火没造成什么伤亡,只是一些禅房已经烧没了。最让他生气的还是圆觉被抓走了,金丹不是短时间能培养出来的,就这圆觉还是他几番恳求才答应安单的。

清理人数的时候,一个被他看好的弟子,已经成了一个痴呆,他的心在滴血。

“静幽!此仇不报,我了静誓不为人!”

不管那了静怎么怒吼,玄偏已经听不到了,就算是听到了,玄偏也只会更加开心,反正有静幽背锅了。

对于静幽的事,玄偏只是临时起意想要坑静幽一把。

毕竟玄偏有仇必报,当年静幽坑他的时候,玄偏没法反抗,但仇已经结下,玄偏自然得坑静幽一次。

此时的玄偏已经飞远了,也不急着回家了,在空中聚了一朵云把圆觉扔在上面,从储物空间里取出苍木剑,细细的打量着。

苍木剑是一柄法剑,以苍木仙人的一截木心所炼制而成,位属顶级法宝之列。

三六 归来

苍木剑通体呈红褐色,剑柄处刻有符箓、花纹,样式古朴,锋芒内敛。

玄偏运使法力,查探剑中的法阵以及禁制,刚才在小禅寺没来得及细看,现在才发现其中的一些法阵禁制都有损伤。不用说,定是那些和尚一直以法力强行破解所致。

玄偏不由有些火大,这苍木剑受了损伤,虽然还在法宝之列,但威力怕是要下降不少,心中对和尚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玄偏看着一边昏迷着的圆觉,有心试验一下这苍木剑的威力,起手掐了一个法诀,法力往苍木剑中稍微注入了一些。以苍木剑轻轻一点,只见苍木剑上出现了一抹电光,“咔嚓”一声,打到了圆觉身上。

圆觉此时法力被玄偏禁制住,无从自发抵抗,顿时一阵抽搐,口吐白沫。

玄偏绕有兴致的看着被自己雷法劈得全身抽搐的圆觉和尚,心中一阵惊喜。自己就动用了一丢丢法力,要搁在平时,也就只能让人全身颤抖,也没圆觉这么夸张。

这他娘的,自己果然是天选之人,受气运所钟,苍木派怕是要振兴在自己手上,玄偏不由开怀大笑。

不过,看着口吐白沫的圆觉,玄偏又觉得有些恶心。这些死秃驴抢了苍木派的传承法剑,不仅没保管好,还让其损伤这么大,连一个小小的金丹都能随意把玩收藏。

这个仇,玄偏觉得自己一定要报回来。

……

小苍山,此时东方已经开始泛白,以剑静心之后,宁晓就在半个时辰前回房打坐练气了,道观中一片静谧。

“梆梆梆”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拍门声,那人边拍边叫道:

“玄正!宁小子!我回来啦!赶紧把门开开,我带了好东西!”

宁晓对于玄偏的思维方法不是很理解,明明自己能够直接飞到院里,偏偏要走大门,还要人给他开门。宁晓记得半夜的时候,玄偏进他的房间可是一推就开的。

无奈之下,宁晓也起身出门迎接玄偏的归来。

宁晓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一手持着一柄木剑,一手提着一个胖和尚,脸上洋溢着笑容的玄偏。

见到宁晓,玄偏扬起手中的胖和尚,笑道:“宁小子,看,师叔把你的杀父仇人给带来了。我寻思着,你小子一直都很敬重我,就一个人头也配不上我的本事,就直接把人给你带回来了,你等下自己动手吧。”

宁晓看着玄偏手里的胖和尚,打量着他的面容,发现跟七年前那和尚很是相似,只是这和尚更加圆润。这就是自己无数个夜晚都在想着念着的仇人啊。

其实,宁晓对于能不能亲手报仇也不是很在意,但能亲自手刃仇人还是挺好的。

只是,玄偏能帮自己杀人就已经是在涉险了,宁晓又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非要玄偏把人带回来。须知,杀人可比抓人更简单也更保险,玄偏冒的风险也可想而知。

宁晓双膝一屈,跪地叩首,感动道:“多谢师叔冒险为师侄带回仇人,师侄当真无以为报。”

玄偏本想让宁晓夸自己的,结果宁晓搞得这么正式,反倒让玄偏不自在了。

玄偏将苍木剑倒持,单手将宁晓扶了起来,不好意思的笑道:

“宁小子,你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这本就是我这当师叔的赠你的礼物,应该的,应该的。再说了,昨晚我可是没冒什么险的,像这种小角色,让我出手那是简简单单,手到擒来。”

宁晓正色道:“恩是恩,礼是礼,对于这一点,师侄还是分得出来的。师叔的礼是这和尚的人头,恩情却是为师侄冒险带回的仇人。”

玄偏跟这种爱钻牛角尖的人没啥话说,摆摆手道:“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要真想报恩,就对我好点,每天多做几个菜什么的最好。”

宁晓诚声道:“师侄一定做到。”

这是,玄正从房间走到了门口,也听到了宁晓的话,笑道:“正阴,你要报恩可以,但切不可在庖厨一事之上多费心力,免得影响修行进度。我等也别在门口说话了,进庭院说吧。”

宁晓、玄偏俱是点头。

玄正说完,正要回庭院,瞥了一眼玄偏,忽的眼神一凝,直直的盯着玄偏手里的苍木剑,观察着那熟悉的花纹,一瞬间出现在玄偏身旁,伸手就要夺过来仔细观察确认。

玄偏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给他,手腕一动,躲开了玄正的手掌,似笑非笑:“咳咳,师兄,我们还是进去说,进去说。”

却是用玄正的话回击玄正,玄正闻言,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声音有些颤抖:

“师弟,这可真是……”

其意味不言而喻,玄偏自然也能明白,但他就是不说,装模作样道:

“师兄,师弟我可是忙活了一宿。唉,人老了不中用了,竟感到有些累了呀,还是去亭子里坐下说话吧。”

玄正见玄偏这样子故意吊人胃口,也反应了过来,理了理情绪,笑道:“也是,此事还是进门说比较好。”

宁晓不知道两人在搞什么鬼,只知道定是与那平平无奇的木剑有关,定是大有来头。不然,怎么会引得心思淡然的玄正迫不及待的出手抢夺?要知道,玄正自从正视了玄偏之后,情绪一直都是很稳定的,就连上次朝霞仙子的赠礼都不曾令他如此失态。

玄偏将圆觉和尚递给了宁晓,示意他自行处置,便和玄正一起到了凉亭。

宁晓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求知欲,关了门,把圆觉和尚随手扔到了院子里,就跑去听师父他们说话了。

宁晓也不怕那和尚会逃跑,这里是小苍山,玄正、玄偏都在,就是再给他插上梦想的翅膀他都跑不掉。

凉亭中,玄正满眼含着期待看着玄偏,颤声问道:“师弟,这果真是我苍木派重宝苍木剑么?”

其实玄正心中已有八九分的把握能肯定那木剑的身份,他师父还在时玄正还经常把玩过,只是想要再次确认一番而已。

玄偏也没辜负玄正的期望,扬起苍木剑,得意地笑道:“没错,这就是苍木剑,我玄偏为气运所钟,刚好寻到了此剑。”

玄正闻言,全身一颤,深吸一口气,仰天闭目,眼角似有晶莹:“天佑我苍木派,能寻回师门传承至宝,玄正死而无憾矣。”

玄偏一听就不高兴了,闷声道:“玄正,你好好的说什么死啊?我找回了苍木剑,你不是该高兴么?”

玄正用衣袖拭去泪水,笑道:“对对,如此事情,我当高兴才对,为兄失礼了。”

宁晓这才知道,那木剑原来就是师父以前提起的门派至宝,怪不得师父会那么失态了,又哭又笑的像个孩子。

平复了心绪,玄正道:“还请师弟告知为兄寻剑经过。”

三七 审问

玄偏听到玄正问起找到苍木剑的经过,不由微微一笑,自己可算是要显摆显摆了。

玄偏得意道:“当时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小禅寺,才发现那破寺庙里竟然还有元神级的老秃驴……”

当下,玄偏就把自己怎么潜入小禅寺,又如何在找到圆觉的同时又无意间找到了苍木剑的经过告知了玄正跟宁晓。

当然,其中不乏掺杂关于自己气运强大,当兴盛苍木派的话。玄正、宁晓也应和着,毕竟玄偏此次做的事情,真的像有强运加持,他们也不得不信。

玄正听后,有些庆幸道:“还好,此番行事也算是有惊无险,还寻回了门派重宝,师弟,你功不可没啊。”

宁晓也高兴的问道:“师叔,这次你可有看到那圆觉的储物空间?那秃驴用不了苍木剑,因此放得随意,但他的宝贝估计都藏到了那里面。若能得到,那可是大赚啊!”

对于这种杀怪爆东西的套路,宁晓前世小说不要描述的太多。

玄偏笑道:“这还用你说?储物空间这类物件总是不离开身边的,我都把人带回来了,储物空间已经算是落入我手,待我逼供出来,也分你些好处。”

玄偏说完,将苍木剑递给了玄正,玄正在一旁可是眼热了许久,一脸激动的接过,手指轻轻地摩挲。

看玄正的样子,玄偏笑道:

“玄正,这苍木剑你就先拿着吧,反正我也用不着,也当是我报答你让我自由的恩情。”

玄偏对于寻到苍木剑的最大兴奋是在于玄正对他的感激,其种种威能倒在其次。

玄正听了玄偏的话,脸上激动化为严肃,正色道:

“师弟此言差矣,这苍木剑乃是你寻回,自当由你保管。并且这苍木剑虽有锋芒,但终究属于法剑之列,为兄如今剑道大进,此剑对为兄用处也不甚大。”

“更何况,你我兄弟二人皆是苍木弟子,苍木剑在谁手里都不算埋没。”

玄偏对于玄正还不了解?玄正全身上下也就比玄偏好了一些,但也没什么好东西,十分落魄。对于玄正用不上苍木剑也嗤之以鼻,玄正在剑道大进之前可是一直都是以法术为主要手段的。

玄正的推辞,让玄偏心中一暖,口中却不耐道:“行了,先放你那里,等我要用自然会找你拿的。先不说了,我要去审出那圆觉的宝贝。”

……

圆觉和尚感到面上一凉,就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面前站着的年轻的墨衣男子,及其身边的白色道袍的道士,像是两兄弟,都不怀好意的笑着。

摸了摸还疼着的后脑勺,全身上下还有种酥麻的余韵,圆觉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大跟头。

不过,不能就这么等死不是?

圆觉勉强跪地,颤巍巍的双手合十,低声下气道:“不知两位高人有何贵干?但有命令,小僧定当从命。”

圆觉不傻,能把自己从小禅寺劫出来的人,少说也是元神真人,自己绝对打不过的。

圆觉活了这么多年,别看现在阔气了,但以前也是落魄过的,跪地求饶这一手,到现在也没生疏。他觉得,活着,是一件无比美好之事。

宁晓看着眼前这个伏低做小的胖和尚,再联想到七年以前那个为村中收妖的高僧,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快意与荒诞之感。

宁晓对于强大力量不由的升起一种敬畏与向往,因为,在这个世界,它真的能改变一切。

宁晓不由阴阳怪气道:“正觉大师,多年未见,您这姿态可与七年前大不一样啊。”

不是宁晓叫错,正觉就是圆觉之前的法号。

圆觉看着眼前的道士,少年模样,大约十几岁的样子,疑惑道:“这位居士,我们见过?”

宁晓怒道:“七年前,在清河村时,大师收妖的情形,我可是历历在目啊。”

清河村收妖?圆觉倒是有些印象,装模作样道:“唉,小僧当时见村民苦于妖祸,于心不忍,遂将那妖物收了。平日里,小僧勤做功德,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圆觉说完,便要站起来说话。

宁晓怒目而视,只觉这秃驴恶心至极,杀了人还当做自己功德。

玄偏觉得,这秃驴不老实交代,还想站着说话,自己哪能给他机会?抬脚照着圆觉的肥脸踹去,打击感十足,圆觉法力被封,后脑磕在地面,一动不动,又是昏了过去。

玄偏转头对着宁晓道:“宁小子,你这么问话是问不出什么的,好好看看你师叔的手段。”

玄偏法力涌出,衣袍鼓动,身周像是出现了一团蒙蒙雾气。雾气翻滚之间,像是有猛兽藏于其间,然后猛的向着躺在地上挺尸的圆觉罩去。

雾气笼罩圆觉,圆觉先是身子一僵,然后又全身松懈下来,脸上表情也变做平静,看上去无比安详。

玄偏施法完毕,对着圆觉努嘴,笑道:“落在了本大爷手中,还想着蒙混过关?宁小子,现在你再去问他当年之事,就知道真相了。”

宁晓对玄偏还是很信任的,上前对圆觉问道:“七年前,清河村的妖祸怎么来的?”

圆觉依旧闭目,却像是听到了一般,开口道:“那妖物是我降服的一只山魈,置于山林间,吓一吓村民。”

宁晓强压着心中怒火:“那为何会吃人?”

“妖物自然要吃人的,不吃人村民怎会畏惧?”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传我佛之道,扬我佛之威名。”

圆觉之前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高傲,甚是诡异。看的宁晓一惊,玄偏也啧啧称奇。

只是,那表情也是转瞬即逝,有变作了安详之样。

“那山魈现在何处?”

“在手腕佛珠的储物空间之内。”

宁晓听完,还未有所动作,玄偏已是一步上前取下佛珠,笑道:“哈哈,果然都在身上带着的,这下要发。”

宁晓道:“还请师叔将里面的山魈取出,让师侄为父报仇。”

“这是自然,哈哈。”

玄偏法力聚于右手,强行冲破了圆觉布下的禁制,顿时,空间中的东西都杂七杂八的落了下来。

其中,黄白之物占了绝大多数,其它的就是一些道经,佛经之类的。

玄偏在这堆物品里面翻找了一会儿,将一个竹筒捡出来,抬手扔给了宁晓,说道:

“宁小子,这竹筒应当是这秃驴豢养山魈的法器,我也懒得去问他要什么口诀了,你将它直接斩开就是。”

宁晓将身后的清光剑拔出,法力注入其中,挥剑一斩,竹筒竟只裂开一半,隐隐可见其中两只泛着绿光的眼瞳。宁晓再次斩击,竹筒破为两半,从中掉出一个单足反踵,人面长臂,全身上下都长着黑色长毛的怪物。

宁晓博览群书,自然认得,这正是一只山魈!

三八 报仇

那山魈落地,像是知道自己将要大祸临头,张牙舞爪地向着宁晓扑过去。

宁晓自然不惧,法力运转,挥剑自下而上斩向山魈,剑气激射而出。

顿时,剑气透体而过,满天的鲜血洒落,像是下了一场血色的雨,那山魈竟是被一剑斩为了两半。

宁晓一愣,山魈这么弱?这就是当年虐杀了好几个成年男子,引得整个村子人心惶惶的妖怪?

在宁晓愣神间,山魈的两半身体落到地上,内脏散了一地,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呕~”

宁晓捂着嘴干呕着,却只呕出了一些苦水,脸上挂着几行泪珠,样子极为狼狈。

“哎呀,宁小子不错嘛,杀伐果断,下手无情啊。”玄偏在一旁笑道,刚才山魈出手他只是抱着手臂看着,自信宁晓能解决,捏着鼻子道:“不过这味儿也真臭,下次你要注意一些,别恶心人。”

玄偏挥手间,将山魈的尸体连带着地上的血液都给挪移到小苍山中去了,顿时空气清新,宁晓也大口地呼吸着。

天可怜见,宁晓前世连一只鸡、鱼都没杀过,每次都是在等摊贩处理好之后,自己带回家直接做菜。而今世也鲜少接触此类事情,所以,对这山魈的杀法真不是故意的。

宁晓见那山魈来势汹汹,又见它体格高大,就拿出了自己的全力来应对。哪知道那就一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一剑就被剖成了两半。要是宁晓知道这山魈这么弱,肯定不会给它这么恶心的死法。

那臭味,宁晓觉得自己会难以忘记了。

宁晓平复了自己翻滚的胃,对玄偏问道:“师叔,弟子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着山魈中看不中用啊。”

玄偏诧异的看了宁晓一眼,道:

“你出手之前都不感应一下对手的实力的么?那山魈也就拥有堪比筑基境肉身的实力,一点法力也没有,对付凡人不在话下,但要对付你~呵,下场你也看到了。”

“再怎么说,你也是个金丹修士了,对付这种渣滓还要全力以赴,以后出去可不要再丢人了。”

宁晓大囧,有种高射炮打蚊子的感觉,连声道:“下次不会了,弟子下次一定好好对敌。”

“知道就好,喏”玄偏朝着还挺尸的圆觉努嘴:“这秃驴的家底都被抄了,对我没什么用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哪知道,听到这话,反应最快的不是宁晓,而是躺地上的圆觉。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还不等站定,猛的一跺脚便朝着宁晓冲了过来。看不出来,那圆润的身躯竟有如此爆发力。

玄偏嘴一撇,不屑道:“哼,你一区区金丹,还敢在我面前装死偷袭?早注意到你的小动作了。”

玄偏右手握拳,后发先至到圆觉前面,随意向下一砸,圆觉号肉球就被砸到了地上,竟砸出了一个小坑。

圆觉趴在小坑里,只能进行轻微的挣扎,口中不断呕血。

这时,宁晓才反应过来,玄偏与圆觉竟在电光火石之间交了手,心中有些后怕。若不是师叔在身边,圆觉如此突袭之下,自己怕是要被反杀。

宁晓问道:“师叔,这秃驴怎么会还有力气反抗?他不是被您制住了么?”

“佛门修士,精神一向强大,肉身修为也不差,我那一脚也不重,他也不至于昏过去。”玄偏拍拍手,似乎锤圆觉那一下脏了他的手,轻蔑道:“而且我那法术也没控制他多久,你问完话之后,他就一直在等待机会了。”

“你说是么?秃驴?”

这句话,玄偏是对着前面小坑里半死不活的圆觉说的。

圆觉法力被封,又被玄偏锤爆了,如今背部的脊柱已断,自知今日没有了活路,说话也硬气了起来:

“居士手段高绝,贫……贫僧自愧不如,贫僧也知自己做下不少罪孽,咳,平日也多念佛经消除罪业。如今贫僧也已一无所有,还请……居士给个痛快。实在是,痛煞我也!”

“啧啧,你的死相我可是管不了的,喏,我师侄说了才算。”

见玄偏把决定权交给了自己,宁晓道:“和尚,你既然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念佛经就能抵消?想死得痛快点?没门儿!”

圆觉无言,口颂:“阿弥陀佛。”

宁晓最烦佛门杀了人,还装模作样的念个佛号,一脸悲天悯人之像,感觉很欠砍。

宁晓刚才差点被圆觉偷袭得手,再加上杀父之仇,新仇旧恨交加,宁晓总有种想要将圆觉折磨至死的欲望。

宁晓阴森道:“别想着我会给你个痛快,你怕是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千刀万剐!”

说完,宁晓提剑越过玄偏,来到圆觉面前将他踢得反转过来,面对天空。

手中清光剑挥动,舞成一团银光,只是,银光之下是一条条带着鲜血的肉片,伴随着圆觉的哀嚎。

宁晓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如此残忍的对待一个人,只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隐隐有些高兴,有些快意,仿佛自己两世以来憋闷在心中的不悦都随着圆觉的肉片凌空落下一般。

玄正不忍继续看下去,又不好叫停,已经带着苍木剑回房间去了。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玄正心中也有同感。

而玄偏则是眼睛发亮的看着宁晓的行刑,只觉得宁晓很有创意,让圆觉生不如死,惨不忍睹。

宁晓不是很了解人的身体构造,不过这对宁晓活剐圆觉并无大碍,遇到骨头,剑尖一转,绕过去便是了。

清光剑持续舞动,圆觉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一开始,圆觉还会诅咒宁晓下地狱,渐渐的变成向宁晓哀求,给个痛快,到现在声音渐小,低不可闻。

见此,宁晓也停下了手,再折磨圆觉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将死之人而已。

看着眼前只能打马赛克的圆觉,宁晓道:“你觉得,死亡就意味着结束么?还想着转入轮回,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抽魂炼魄,听说过么?身死只是开始,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圆觉双目圆睁,腿一蹬,竟是被活活吓死了。

宁晓见圆觉死了,转身对着玄偏道:“师叔,还请您抽出他的魂魄,交与弟子‘珍藏’。”

玄偏深深的看了宁晓一眼,像是今天才认清了宁晓一般,赞道:“宁小子,不错,脸厚心黑,是个修道种子。”

玄偏正拘魂拿魄,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一条锁链,荡开了玄偏的拘束之力,卷起圆觉的魂魄就要离开。

玄偏双目一瞪,怒道:“什么鼠辈,竟敢与我抢人?”

反手就是一道法诀打出,震动虚空,要将那藏头露尾的家伙给震出来。玄偏没有失望,虚空震动之后,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黑衣,一个白衣之人。

或许并不是人……

三九 无常

因为两人皆是脸色苍白,舌头伸到了胸前,手持手铐脚镣,白衣官帽上书一见生财,黑衣官帽上书天下太平。两人静静的漂浮在空中,烈日当头,地面上却不见任何影子。

看着空中两人极具特色的装扮,玄偏、宁晓哪里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宁晓咽了口唾沫,涩声道:“黑白无常?”

说起来,宁晓至今也是见过仙人的,但是对于象征着死亡的黑白无常却有一种敬畏感,是人对于死亡的敬畏。不同于三圣公主这种太过高远的大神,黑白无常这等鬼神才是人接触得最多的。

玄偏眯着眼睛盯着这两个神祇,装模作样问道:“不知二位尊神到此有何贵干?”

玄偏心中虽气他们夺走圆觉的魂魄,但也并未发作,眼前的两个神祇,可不是他能招惹的。这两神轻易被他震出了行藏,明显并不是真身,但他也不可能无脑怼上去。

玄偏更多的是疑惑,平常人一旦身死,自会魂归地府。像圆觉这种修士,就算是魂魄被人抽去折磨,阴司之人也不会管。毕竟洪荒这么大,若是随便一个魂魄都得由黑白无常来勾去,即便是他们分身多也得累死。

『难不成,这圆觉还大有来头?』玄偏摩挲着下巴,暗道。

黑白无常闻言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白无常指着锁链卷着的圆觉魂魄,笑道:

“我等来此,自然是为了勾魂索魄,还望道长放行,我等也好回去交差。”

黑无常沉着脸,怒道:

“道士,自重!我等阴差行事,你无权干涉。阴司可不是你招惹得起的。”

宁晓看着两神截然不同的语气,心道果然。白无常笑颜常开,黑无常一脸严肃,与民间传说一般无二。

玄偏闻言一笑,拱手一礼,道:“二位尊神办差,我自然不会阻拦。”说着,玄偏指着圆觉魂魄,

“只是,这区区一个金丹修士的魂魄,二位能否通融通融,留下他,让我师侄报仇?反正这天下魂魄何其多,另寻一个,应是不难吧?”

黑白无常一早就来了,自然看到宁晓了那比一些地狱刑罚还狠辣的手段,再加上玄正、玄偏这两个元神也不好应付,只想着勾走魂魄回去交差就完事儿了。

若不是已经感觉到玄偏跟屋里的玄正都蓄势待发,虽然知道两人不敢真的做什么,但若真的被打散了化身说出去也丢面子。

白无常笑嘻嘻道:“道长,此事怕是不可行了,上面盯着的,我等也不好做手脚。”

玄偏一惊,这圆觉什么来头?竟然还有地祇盯着?

玄偏试探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二位了,只是这和尚罪孽深重,还望阴司能重罚。”

黑无常沉声道:“我阴司自有刑法,他自然免不了受刑。”

白无常也笑道:“那是自然,今天若是牛头马面在这,估计这和尚还能顺顺利利轮回转世。落到了我们兄弟手上,他没好日子的。”

玄偏也算明白了,这黑白无常是友军,当下朗声笑道:“既然如此,尊神慢走,恕不远送。”

黑白无常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去,这时,白无常回头道:

“既然道长给面子,本神也送你个消息,以后身死,别遇到牛头马面,不然你这身份还有罪业。啧啧,难咯~”

这时,白无常身边的黑无常冷哼一声,催促白无常速走,白无常应声而去。

玄偏对着其背影拱手道:“多谢尊神指点。”

黑白无常一离开,宁晓急道:“师叔,那白无常的意思?”

从玄偏与黑白无常的言语中,宁晓倒也明白了圆觉的身份,有些重要,但不是很重要,不然也不会只是黑白无常的分身前来了。

但他更在意的,是白无常临走时的话,玄偏的罪业他是知道的,但跟牛头马面又有什么关系?难道牛头马面还向着佛门么?

哪知玄偏却不以为然道:“怕什么?你师叔我可是要成仙的人,到时候得享长生,谁能勾我魂魄?”

“看来,地府也不是一条心了。这黑白无常应当是阴间大人物的心腹,牛头马面怕是与其不和,或者是偏向佛门?”玄偏自语道。

宁晓闻言默然,这种大能之间的争斗,无论是玄偏还是自己,都是无法插手其中的。

但想到那个“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宁晓心中有些阴郁,佛门在阴间的实力也太大了。

“此事也算过去了,阴司之事,我等再是忧虑也无用。正阴,你如今大仇已报,合该高兴啊。”

玄正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宁晓有些沉郁,对其宽慰道。

玄偏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圆觉,对宁晓道:

“宁小子,这秃驴你还用得着不?要是用不着了,我拿去抛尸千寒山,不能让静幽那老小子过得安生。”

宁晓回过神,摒去那些不找边际的想法,对玄偏道:“师叔,我想把他的头颅带到家父墓前,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玄偏闻言,将圆觉的脑袋取了下来,放到宁晓身前的地上。一脸嫌弃道:

“给你,剩下的那坨我就先带走了”

看得出来,玄偏对于圆觉的残躯很是恶心,变出一块床单就裹着带走了。

宁晓见着玄偏那明显带着女性特色的大红床单,有些无语,感情师叔还有恋物癖?玄正在旁边亦是摇头,有损门风啊。

玄正见玄偏离开,也拿出了一个盒子,对宁晓道:“正阴,这头颅你还是装到这木盒里罢,免得脏了你的储物袋。”

宁晓见木盒干净,雕工精细,要是装过这脑袋,今后也不能再用了。

拒绝道:“师父,他还不配这么精致的木盒,弟子用布随意裹上就行。”

说着,回房换了一件衣服,刚才连杀两敌,宁晓身上自然沾上了不少鲜血,这换下的衣服刚好可以用来裹圆觉的头。

……

整理好了一切,庭院里又是焕然一新,宁晓把圆觉的头放进了储物袋,将清光剑拿在手中,对玄正告别道:“师父,弟子今日大仇得报,想要回家祭奠父母,还请师父同意。”

玄正摆手笑道:“此事为师允了,不过你要祭奠父母,还得先去山下城里置办一些物品。你御剑速度不快,两日后回山也不迟。”

“弟子谨记。”

宁晓转身离去,走到了大门口又急匆匆的回来,对玄正不好意思道:“师父,那个……弟子不知回家路线,还请师父告知一下。”

宁晓来的时候被玄正带着飞得很快,记不住路,而且两年没回过家,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去,只得请玄正指路。

玄正对宁晓眉间一指,宁晓脑海里出现了一副地图,详细的记载了清河村的方位,玄正还细心的标出了沿途路线。

宁晓告别了师父,一脸快意踏上了归途。

四十 回乡

宁晓先是去城中买了一些黄纸与几坛酒,出了城寻了个无人之地,便踏上了清光剑,往清河村一路飞去。

一开始,宁晓还觉得有趣,因为之前一直都在小苍山周边练习,还真没御剑飞行到那么远的地方。时间一长,也觉得跟前世坐长途客车差不多,一路景色虽好,看多了却也乏味的很。

……

千寒山,随着这一年静幽成功的人际活动,再加上清正道人从旁推波助澜,许多修士都揭过了那件事,倒也回复了几分往客来客往的风采。

玄偏带着裹着圆觉残躯的床单,一路用小五行遁术潜到了千寒山周围。望着人来人往,气象非凡的千寒山,玄偏不由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些修士明明知道静幽是个狠人,还与之相谈甚欢,真不怕哪天被静幽连皮带骨头给卖掉。

玄偏生着气也没忘掉正事,寻了一个山脚隐秘的地方,挖坑将圆觉埋了进去。之后,玄偏将圆觉的佛珠四散扔在地上,给小禅寺的人留一些“线索”。

“这样一来,就不怕你们打不起来了,嘿嘿。”

做完了这些,玄偏才一脸得意的往小苍山遁去。

“玄正,宁小子呢?怎么不见人呢?我正等着他给我做点好菜呢。”

玄偏回到小苍山里里外外都没找到宁晓,向玄正问道。

“正阴拿那和尚的首级回家祭奠父母去了,两日后回来。”玄正闭目坐在蒲团上,听到玄偏的话,眼也不睁的回道。

“什么?那小子竟然跑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真不仗义。”听到宁晓已经走了,玄偏失望,不由有些郁闷。对于宁晓这次的不仗义,玄偏已经在心中记下了,盘算着哪个时间教训教训他。

玄正莞尔,开解道:“你若真的急着吃饭,何不现在就追上去,到他家去做客,让他好好招待你呢?”

“更何况,正阴初次独自行走在外,为兄担心他经验不足,难免遭人算计。师弟你若与他同行,安全也是无虞的。”

玄偏跟玄正一样,都是已经辟谷之人,饭吃不吃都无所谓,玄偏只是喜欢宁晓饭菜的味道而已,这也算是无聊时的小调剂。

玄偏听到玄正的建议,眼前一亮,拍拍额头道:“也是,我要是到宁小子家里做客,他定会好好招待我,到时候还不是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看到玄正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玄偏改口,正色道:“当然,护佑宁小子的安全也是很重要的,毕竟他是我们整座山的希望。”

玄正点点头,对玄偏告诫道:“此次正阴家事完成之后,你们可以在外游历几日,也能长长见识。不过,师弟你遇事切莫冲动,须知‘气是惹祸根苗’……”

玄正像一个长辈一般提醒着玄偏在外不要犯错误,玄偏不耐,只好装作想起了什么,严肃道:“师兄的话很有道理,不过,我刚才去千寒山发现静幽那厮声势可是不小,我们不能不防着他。”

玄正闻言轻叹道:“我知他占我派山门之心未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无须太过在意。”虽然玄正嘴上说不要在意,可那微沉的面色显然出卖了他。

玄偏把问题抛给了玄正就想开溜,对玄正道:“玄正我就先走了,要是晚了可就赶不上饭点了。”

玄偏说完就匆匆的跑了出去,只留下一脸沉凝的玄正。

……

天空中,一个年轻道士一脸无聊的坐在自己的飞剑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前方无垠的天际。

宁晓已经飞了一个时辰了,从开始的兴致勃勃到现在的枯燥无聊,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仙人都喜欢把遁术玩儿命的往极速方面改。速度太慢实在是太过无聊,若是游山玩水,倒还不错。但像宁晓这种赶路的人,速度太慢是硬伤。

宁晓也在思考如何加快自己的速度,增加五成法力输出也只能提速两成,实在得不偿失。

『看来还是要将师父那儿的五行遁术学过来,御云之术也不错。』

宁晓正沉思着,肩膀冷不丁的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差点栽下清光剑。回头一看,一脸笑意的玄偏正踩着云头,轻蔑道:

“宁小子,你这速度不行啊,这段时间我可是去了趟千寒山,回到家里之后又来追你的。想不到你这么慢,亏我还以为赶不上饭点了呢。赶紧上来,师叔带你飞。”

有玄偏帮忙,宁晓自然不会拒绝,跳到玄偏的云朵上将清光剑收回。宁晓才对玄偏道:“多谢师叔相助,不知师叔过来有何要事?”

玄偏见宁晓就位了,也就加快了速度,摆手道:

“没什么事,玄正怕你有什么意外,叫我过来给你当护卫的。我寻思着你还欠我几顿饭呢,也就跟了过来。”

宁晓心里一暖,又是一阵道谢。

……

清河村,原本平静的村子在今天也是热闹了起来,原因自然是宁家那个被仙人带去学艺的宁晓又回来了。

原本宁晓还特意在村外树林里让玄偏降下云头,悄悄地进了村。只是村子又不大,难免遇到熟人,宁晓也不可能装作不认识,一传十,十传百之下,许多人也知道宁晓回家了。

宁晓带着玄偏先是回了自己的房子,开门进屋,就是抖落了许多灰尘。四下打量了一下,门窗完好,没进过贼,只是近三年的空置,也使得屋子里多了许多灰尘与蜘蛛网。

“咳咳,你先打扫一下,我出去转转。”

玄偏有轻微的洁癖,也不愿待在这吃灰,转身就出去了。

宁晓掐了个法诀,将屋子里的灰尘和蜘蛛网都清理了一遍,令得屋子敞亮了许多,再细细的把杂物整理了一遍。

门外悄然间聚集了一些邻里,都是听到宁晓回家之后,扔下手里农活就回来见识见识仙人的。

村里的人,转几个弯的就能沾上关系,外面的不是叔伯辈就是爷爷辈的,更何况那几年也没少接济宁晓,宁晓不能晾着他们,都迎了进来。

进了门,都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宁娃子,你可是学到仙术了?长生了没。”

“小把戏,现在这样子不赖嘛,可算是混出了头了。”

“宁家郎,怎么才三年就回来了?可是仙人不教你了?”

……

听着这些关心的话,宁晓心里暖暖的,这些人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平日里的照顾不要太多。

宁晓一一解释之后,众人也是散去了,都是一片好心,也没想着跟宁晓要什么好处。

只剩下村长一人在房间里,以前他们两人关系近,其他人也不奇怪。

村长一手揉着太阳穴,走到门口探头左右看了看,将门给关了起来,低声问道:

“小把戏,你学到了几分本事?可以杀人么?”

说这句话时,村长神情阴狠,眉目含煞,全然不似平日里和和气气的老好人模样。

四一 意难平

宁晓看村长一直揉着脑袋,还以为他是想要自己给他治治头疼呢,哪知转眼就是画风突变,问自己能不能杀人。

只是不知道是谁,竟然让见谁都笑呵呵的老人起了如此杀心。

宁晓问道:“刘爷爷,不知道这三年是谁把您欺负了成这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也不说杀人,只怕刘村长是一时兴起。

村长闻言摆手:“不是这三年的事,你可晓得我家那跟你爹进山,一同遭了妖怪的小儿子?我知道是那个和尚放的妖怪,想请你把那和尚给杀了,给你爹和我儿子报仇。”

宁晓闻言奇怪道:“您是从哪里看出来是那和尚搞得鬼?”

村长揉揉太阳穴,坐到了凳子上,回忆道:“那时候,和尚去收妖也邀请了我们的,我看那妖怪见到和尚一点也不惊慌,反倒是像我们家的狗见到了主人一样,没怎么反抗就被收了。”

“后来,我去求那和尚把那妖怪杀了祭奠我儿子他们,结果他就是不干,说出家人不能杀生。我说把妖怪制住,我们自己杀,他也不肯交出来。”

“之后,我无意间看到他在拿粮食喂妖怪,我就晓得了,那和尚不是个好东西。”

宁晓了然,原来刘爷爷是亲眼见到了真相,怪不得当年拿和尚吃了那么多粮食,原来他不止是一张嘴巴啊。

只见村长叹气道:“那时候我怕揭穿了他,他会放出妖怪来杀人,只好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还送了一笔钱。事后报官也没用,他们一听到是会法术的和尚,吓得都不敢来。”

说完,村长一脸期待的看着宁晓,说道:“这几年我还打听到了那个和尚的踪迹,你要是能去杀了他,我就给你指路。”

宁晓摇头道:“刘爷爷,不用了。”

村长见宁晓摇头,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还是闭上了。眼中的期待也渐渐散去,全身仿佛失去了力气,本就因为上了年纪而佝偻的身形显得更加萎缩了。

宁晓见刘村长误会,也是连忙补充到:“您别误会,那和尚已经被我杀了,我这次回来就是用他的头来祭奠父母的。”

怕他不信,宁晓连忙取出了用衣物包裹着的头颅,道:“您看看,是不是那和尚,今天早上刚杀的,取了脑袋我就回来了。”

村长打量着那颗瞪着眼睛的头颅,看着自己无数次想要砍死的面容,不禁老泪纵横,不嫌脏,直接把脑袋举起来翻来覆去的观察着,口中喃喃道:

“好孩子,做的好,我儿子的仇,终于报了!”

宁晓没有打扰他,大仇得报,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失态呢?

……

宁晓跪在两座紧挨着的坟茔前,七年过去,墓前圆木上的墨迹已经模糊不清,只留下凿出的凹痕,旁边的杂草却有被人清理过的痕迹,应当是邻里帮的忙。

宁晓面前是一堆缓缓燃烧的黄纸,拍开酒坛,将酒洒在其中一座坟前,这座坟墓是父亲的,由于当年他连尸体都没找到,只建了一座衣冠冢。

“爹,您的仇,儿子已经为你报了,罪魁祸首的头,儿子已经带了回来,只是刘爷爷他心中有恨,正‘抱头痛哭’呢。您的生身之恩、养育之恩,儿子现在却报不了了。”

“不过,您放心,此世有地府,也有轮回,知道您和娘伉俪情深,等儿子修为有成,会去一趟地府,定让您和娘再续前缘。到时候,就算你想生生世世与娘厮守都没问题。”

“只是,到时候你们估计就会有另外的儿子了,也不知道还认不认我。”

宁晓说着,只觉得眼睛越来越酸胀,眼前也一片模糊,朝着父亲的坟墓磕了几个头,宁晓转向了母亲的坟墓。

“娘,孩儿这几年过得很好,吃得饱穿的暖。三年前遇到了一个老道士,见他好说话,就软磨硬泡拜他为师了,儿子如今也算是修行中人了。说起来,这还是父亲的遗泽。”

“只是如今已经不能像您说的那样,高中状元,光宗耀祖了。其实儿子觉得,修仙还挺好的,至少这么快就帮父亲报了仇,继续努力,长生不老,寿与天齐也不是没可能的。”

宁晓就用那个酒坛子,仰头狠狠的灌了一大口,任由酒液染湿了衣襟,没有用法力抵抗,感受着腹中升起的暖意与头脑缓缓而来的模糊感。

“十年生死两茫茫啊,这才短短七年,那个三口之家就剩下了我一个。我以前还在想,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既然遇到了你们,我怎么也要好好的努力一把,当个大官让你们开心开心。”

“就算是看到了那和尚展现神通,我的心也一直没变,因为我还要养着娘亲的。修仙干什么?百年枯坐,坐看云起?嚯,好厉害的样子!但又与我何干!”

又是一大口酒灌了下去。

“我没什么大志气,只想着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在多娶几个漂亮的女子,最好是大家闺秀那种,会体贴人,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但在娘亲去世之后,再也回不去了。”

“今天早上我杀那个和尚之前,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你们猜他说了什么?‘传我佛之道,扬我佛威名’,哈哈,我去他妈的狗屁威名!落到我手上还敢装逼,之后就被我千刀万剐了,可惜魂魄给黑白无常拿去交差了,不然他定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我现在才知道有这种不要脸的狗东西,也知道了自己修仙是对的。等我成道,必将他灵山屠成乱葬岗,把那什么佛祖,踩在脚下,狠狠的扇他几个耳光,再问他还想不想传道?还想不想要威名?”

“哈哈哈,那才是我辈穿越者之风采。嗝~”

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实现,宁晓又笑道:

“当然,更有可能是被那佛祖随便派一个小喽啰给一巴掌拍死,那猴子不也是这样么?傲气冲天,心比天高,本事也比我高多了,到头来还不是得乖乖的给人做护门神兽么。我只是一个凡人……”

“终究是意难平啊!”

说完,宁晓就倒在了地上,他前世就喝不了多少酒,到了今世,酒量更是差劲,连一般的酒都能醉他,要知道,这些酒度数也就跟啤酒差不多。但若不用法力化解,几杯下去就能倒。

“意……难平……嗝~”

……

过了半个时辰,一脸鬼鬼祟祟的抱着一团不明物体的村长走了过来,看着醉倒在地上的宁晓叹了一口气。将怀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在地上,赫然是圆觉的人头。

村长对着宁父的坟墓拱手一礼,道:

“宁远啊,你生了个好孩子啊,是个有本事的人。今天,我在此谢过了,从今往后,清明寒食我定当为你打理坟墓,报答大恩。”

村长将圆觉的人头掩埋在了坟前,回身抱起宁晓,听着宁晓嘴里呢喃这“意难平”三字,摇头道:

“这世道,谁又不是意难平呢……”

四二 回山

夜晚,宁晓迷迷糊糊的被人拍着脸,醒来一看,却是不知道跑哪里浪去了的玄偏。

“宁小子,醒醒,我们回去了。”

玄偏看宁晓还有些迷糊,出声道。

宁晓脑子还没清醒过来,轻轻地嗅着屋子里若有若无的香气,疑惑道:

“师叔,是你啊,这么早回去干什么?师父可是给了两天的时间呢。话说这什么味儿啊?还挺香的。”

玄偏闻言,不在意道:“我身上的,你们这地方不好玩,全是一些庸脂俗粉。”

玄偏一下午没回来,是去了县城里面,以他的前科,肯定是去青楼啊。在宁晓面前他也没怎么遮掩,反正他好这口儿,宁晓和玄正都是知道的。只是对于今天的经历,玄偏显然很是不满,自己专门跑了一趟结果都是些三流货色。

宁晓脑子也渐渐清醒了过来,知道玄偏说的是什么意思,劝道:

“师叔又何必执着于这些无用的事,像师父那样打坐练气也不挺好的么。”

玄偏只是对宁晓轻蔑一笑,不屑道:“像玄正那样,那还有什么乐趣?再说了,你就是个童子鸡,其中乐趣你不懂就别瞎说。”

玄偏弯腰,脸庞挨近宁晓,嘿然道:

“话说你现在也金丹境了,元阳对你没啥用了,有没有兴趣跟师叔一起去找找乐子啊?包你那什么,乐不思蜀。”

宁晓哪会答应,他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自然是一脸正经的拒绝了玄偏。

宁晓想起玄偏说的回小苍山,也考虑起来,自己再待在村子里也已经没什么事情了,还不如早点回山多学一些法术。毕竟自己虽是金丹修士,但如今恐怕连一个筑基期的老手都打不过,那次圆觉的突袭可是差点反杀自己。

念及至此,宁晓对玄偏道:“既然师叔归心似箭,那我们就回去吧,徒留在这里也是蹉跎光阴。不过在走之前,还请师叔等我一阵,我想跟刘爷爷告别一下。”

玄偏虽然很想立即走,但也不好拖着宁晓不让他去道别,摆手催促道:

“你要道别就赶紧去,我等你就行了,但不要让我等太久。”

说罢,玄偏取出一套酒器,坐到桌边就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宁晓见此,也自行出了门。

敲开了刘村长家的门,开门的是他老伴儿,指了指屋内道:“你刘爷爷在屋里的,不晓得怎么的,今天一起来他脑袋就疼,现在还在揉着呢。”

宁晓进了屋,看到了还在揉脑袋的刘村长,眉头紧锁,神情困扰。见到宁晓,刘村长压下痛苦,笑道:“小把戏来了?我看你在坟前头睡着了,就把你扛回来了。别说,你这几年还长了不少肉,我扛起都吃力。”

“老了老了”村长摇头自嘲。

宁晓一开始还以为是玄偏带他回去的,不想是刘村长。自己现在少说也一百二十斤,村长现在不再年轻,醉酒的人也最是难扛,他肯定是很吃力的。

宁晓道:“谢谢刘爷爷,只是您这头疼得厉害,我还是请师叔来给你治治吧。”

说着宁晓转身就要去找玄偏。

刘村长连忙拦着宁晓,说道:“你师叔那是神仙人物,来治我这小病实在是大材小用,我这没事的,过两天就能好。”

玄偏他自然是见过的,那姿态,当真不似凡人。

“你这么晚了,到我家来有什么事情?”村长拦住了宁晓,问道:“可是又要离开了?”

宁晓点头,从储物袋中取出来一些银钱,放到了桌上,对村长道:

“刘爷爷,前些年大家一直都照顾我,我又没什么可以报答的。现在不同了,我现在也是小有余财,你把这些留一份之后,就分给大家吧,也当是我小小的心意。”

刘村长正要拒绝,宁晓又道:

“您也别急着拒绝,这些钱财可是我杀了那个和尚之后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想来这也是他今年招摇撞骗得来的,你们放心用,也当是向那和尚报仇了。”

“宁晓,你把钱给了我们,你就不用了么?”刘村长还是想拒绝,毕竟是在地里刨吃的,也习惯了享受自己劳动的成果。

宁晓笑道:“这些只是一部分,那和尚存得可多了,您就别担心了。更何况我可是跟着仙人的,还会差钱?”

听到这里,刘村长也不再拒绝,承诺到:“那这样的话,我就不推辞了,明天我就分给他们,就说是你对大家的心意,这样也能念着你的好。”

宁晓见其同意,也是高兴,毕竟都是照顾过自己的人,以前没能力,现在再怎么也要报答的。

“刘爷爷,那我就先告辞了,我父母的坟地还请您多打理一下,有时间我还会回来的。”

两人都知道,这个“有时间”恐怕是得过很久了,这次要不是报了仇,宁晓估计也不会回来。

两人又是一阵依依惜别,宁晓这才离开刘村长家。

最终,宁晓还是请了玄偏过来帮刘村长治好了头疼。其实玄偏也很无语,早知道自己要花时间治好刘村长,还不如昨晚就下手轻一些,省的麻烦了。

……

玄偏御着云,心中还有些郁闷,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宁晓站在他旁边,以为玄偏是在生气自己拿他这元神去治一个小小的头疼,歉声道:

“好啦,师叔,别生气了,弟子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呃……不对,是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玄偏自然不会说,刘老头的头疼是他整出来的、又是他治的,只能转移话题,玩味道:“宁小子,我看你今天心情不错嘛!回家一趟,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宁晓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心情也是格外舒爽,笑道:“这还得感谢师叔让我报了父仇,那秃驴的人头,弟子可是想了七年了。”

“还有,弟子要更正师叔一个错误。自我母亲也去世之后,清河村就没有我的家了,拜师之前,弟子也只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至于现在嘛,我的家在小苍山,因为那里有我的家人,那就是你们。”

“骚,真骚。”

玄偏心中有所触动,但嘴上还是不饶人,笑着说道,还一边捏这鼻子,一边用手扇风。

“宁小子,你现在说话挺煽情的嘛,哪儿去学的这一套一套的?”

宁晓笑道:“哪有?弟子那可是真情流露啊,师叔你不觉得很感动么?我们可是家人呢!”

宁晓大仇得报,在父母墓前倾诉了一番,整个人仿佛卸下了以前的负担一般,格外开朗,跟玄偏说话也不再有所拘束。

玄偏也发现了这点,也不以为意,两人相处日久,与其说是叔侄关系,更像是死党。

“嗯,你这话我爱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不过就玄正见外,酒都不舍得给我喝一些,我们回去把他那半壶酒唬出来,我分你一杯。怎么样?”

“这不太好吧……”

“哼哼,还是不是家人了?这都不帮忙。”

“至少也得两杯才行。”

“嗬,你小子想占便宜啊,两杯一倒,就剩酒壶了。”

四三 夜遇

宁晓和玄偏一路闲聊,忽的,宁晓发现玄偏停下了云朵,一脸警惕的望着前方,似有敌情。

宁晓也适时闭上了嘴,顺着玄偏的视线往前看去,这一看也发现了问题。

远处的山林中金光与青白之光交错闪烁,还夹杂着一些树木倒下的轰鸣声,惊起林中阵阵飞鸟,那情形跟拆迁大队也差不了多少。

宁晓低声问道:“师叔,前面是有人在斗法么?什么境界的高人啊,这声势到是不小。”

感受着前方传来的法力波动,玄偏一阵惊疑,其中一个不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不知名的元神秃驴么?竟然这么快就找人打上了?

见宁晓问起,玄偏也不瞒着:

“前面是两个元神真人在斗法,其中有一个就是我去抓秃驴时遇到的元神。咱们悄悄溜掉,就不去看戏了,免得沾上麻烦。”

若是没有带着宁晓,以玄偏的性子肯定是要去探个究竟的,如果可以的话还能帮着另外一人,痛打那个落水狗。或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老老实实的捡人头。

反正都已经得罪死了,弄死了一了百了,更何况他们苍木派跟佛门有深仇大恨,能杀一个是一个。

将宁晓放在一边就更不用提了,宁晓这么弱,被抓了就麻烦了。要是带着这个拖油瓶,不说能不能全力施为,等下想溜都溜不掉,玄偏是不会让自己处于那种境地的。

宁晓也知道自己是个累赘,不再说话,等着跟玄偏一起溜走。

玄偏带着宁晓从一边绕了过去,正往前面飞着,玄偏猛的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刚才两个元神的战场,感受着其中的波动。

宁晓见玄偏停下,不由催促道:“师叔,赶紧溜啊,难道我们还真要凑这个热闹?”

玄偏顿了几息,凝重道:“玄正好像在那边,我得回去探个究竟。”

“呃……师父也来了?”

宁晓一脸惊讶,他对于玄正的印象就是一个终日枯坐的老宅男。就算是现在年轻了一些,依旧是个不怎么爱出门的。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师父会跑出来,还可能一直跟着自己?

玄偏也不多想,只觉得如果玄正也在那边,拿自己也得过去一趟,师兄弟两个镇镇场子也有底气啊。

于是,玄偏御着云朵就向着战场飞过去,只是悄然间掩盖住了两人周围的气息波动。

两人落到了树林里,往战场中央看去。却见到玄正如今正帮着一个女冠围攻一个身着大红袈裟的和尚。

那女冠身材颀长,容貌精致若二八少女,身着杏黄道袍,青丝皆被挽于头顶之发簪上,眼神锐利,似有寒光闪烁。

女冠手持一柄细剑,挥手间挥洒大片银白色剑气,威力强大,遇树断树,遇石分石。

引得和尚不得不左右闪避,实在躲不了便以袈裟护卫自身,再加上一边的玄正时不时出手甩出一道掌心雷,疼的和尚哇哇大叫,狼狈不已。

那和尚却是一个老头子,脸上皮肉都起了褶子,长眉如雪直拖耳垂,银白胡须垂至胸前,一件袈裟披在其精瘦的身躯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你别看那和尚现在叫得这么惨,其实还留有余力,那袈裟可是见宝贝。就等着玄正跟那个女冠漏出破绽,趁机逃跑。我就等着,他要溜的时候给他来那么一下,嘿嘿,他今天死定了。”

宁晓耳边传来了玄偏的声音,又是传音入密,宁晓无奈,想说点什么却不能说出口。要是真的发出来半点声音,导致这和尚发现了玄偏的行藏,拼了命的逃跑,那才是真正的猪队友。

宁晓一遍看着热闹,心里却暗暗的在必学、早学的法术的法术中加上了传音入密。

场中形势也如同玄偏预料的一般,在攻势中,女冠兴许是在之前就受了伤,动作一滞,以剑支地咳了一口鲜血,连绵不绝的剑气也是停了下来。

那老和尚也是瞧准了这个机会,硬生生挨了玄正一记掌心雷,冲天而起,突出了两人的包围圈,向着东方窜去。

玄正欲追,却被和尚抛下的袈裟挡住,速度也没提上。

宁晓一激动,说道:“师叔,快动手,那和尚跑了。”

却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宁晓转头一看,玄偏早已不见了踪迹。

宁晓发出了声音,自然引来了场中驻剑而立的女冠的注意力,以为是敌非友,抬手就是一道剑气挥洒过来。

宁晓吓得亡魂皆冒,清光剑出窍,法力急剧灌入其中,挡在身前,不求直接斩去剑气,只求不在这一击之下被斩成两段。

“叮~”

剑气撞在清光剑上,传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宁晓只觉得全身都在这巨大的碰撞中颤了几颤,然后身子猛然一轻,向着后面抛飞而去。

“砰,嗒”

宁晓撞到了身后的树上,然后又滑落在地,全身无力的坐在地上,心中一阵后怕,只觉得又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

宁晓仔细的感受了一下,除了胸口有些闷之外,竟然无甚大碍。连忙重新站了起来,手持清光剑做出抵挡之势,生怕女冠不爽,再给他来一剑更重的。

女冠一愣,只觉得那人实在是太弱,连她随手一剑都接不住。而且那人是搞笑的?御敌方式太过稀松平常,就是个没经验的雏。

此时,女冠也看清了宁晓的装束,是道袍而不是想象中的僧衣,心里敌意也消除了大半,只是警惕的盯着宁晓。

空中被和尚的袈裟挡住的玄正也听到了宁晓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出生,就听到清光剑的剑鸣,暗道要遭,连忙大声道:

“道友快快住手!那是贫道弟子,你误会了!”

女冠本就没有再出手的意向,听到玄正的话也就放下了长剑,所幸宁晓除了撞了下树之外,身上也没什么伤。

女冠向着宁晓投以一个歉意的眼神之后,就开始闭目养神调养内息。

宁晓催促着出手的玄偏,早已是离开了宁晓身边,以小五行遁术跑到了空中,在那个和尚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和尚撞上来了。

那和尚慌乱之中也没注意,直接被玄偏暗中一脚,放佛离弦之箭一般倒飞了回来,又落到了先前的空地上。

老和尚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大口混杂着不明物体的鲜血,望向了空中的玄正、玄偏,又低头看了看驻剑而立的女冠。

和尚心中一片绝望,二打一自己都要被打爆了,这下又来了一个,看来今日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宁晓见和尚落了地,也是赶忙往女冠身旁靠去,有了圆觉反扑的阴影,生怕那和尚挑他这个软柿子捏。到时候被抓去做了人质,下场怕是不好看的。

好在女冠也看出了宁晓心中所想,没有拒绝,还好心的将宁晓护在身后。

“老秃驴,现在就是你魂归地府之时!”

四四 筠簪

玄偏站在空中,双手抱胸,一脸得意的看着地上的老和尚,心里只觉得一阵快意。他娘的,昨晚不是撵的很凶的嘛?现在继续凶啊,光头都给你捶烂掉。

老和尚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若是宁晓还留在原地,那将是老和尚的一线生机,挟持住宁晓,定能全身而退。然而那小子甚是机灵,见势不对就躲到了女冠身后,也没了机会。

若是老和尚知道宁晓这是受了自家圆觉和尚的“指点”,估计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师弟,这老和尚当交由这位道友处置,我们就不要越俎代庖了。”

玄正见玄偏在外人面前有些失态,也是提醒着玄偏。再说了,这次他们两师兄弟只是从旁协助,真正的主攻手可是那位女冠呢。

那女冠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这老和尚落败,自己虽然出力不小,但还是险些让他给逃了,不由出言道:

“筠簪在此谢过二位道友相助,若无二位道友,此番筠簪怕是已经身陨于此。”

原来这女冠名筠簪,宁晓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声音清脆,但语气却又如同看透世事的老人一般。与曾经的朝霞仙子的清脆、俏皮之音相比,全然不同各有千秋。

听到筠簪报上了自己的道号,玄正、玄偏也是报上了各自的道号。

只是,在听到玄偏的道号之时,筠簪古怪的瞥了玄偏一眼,只觉得玄偏的道号——好生奇怪。像是专门跟玄正对着来的一样,而且文采还不怎么样。

玄偏感知何其灵敏,当下就是冷哼一声,筠簪也自知失礼,拱手一礼以示歉意。

“筠簪道友,既然你与这和尚有仇,那便交由你处置了,我师兄弟二人绝无异议。”

玄正向着筠簪出言道,自己本身依旧是想过来弄死这和尚的,谁杀都一样。

“既然如此,那筠簪也就不推辞了,先把这了静和尚杀掉,再回山救援同门。”

筠簪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手中宝剑化作一道匹练,将了静和尚的头斩了下来。了静身死,元神显露了出来,也被筠簪一道法诀破了元神。

只剩下一缕魂魄游荡在虚空,无知无觉的向着一处地方飘去。这次却没了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的插手,一个元神而已,不值得。

这手法看得宁晓一寒,这筠簪前辈看上去貌美如花,出手却这么顺溜,斗法经验定然不少。

宁晓心中也暗暗警戒,绝不要惹到这位辣手摧秃驴的前辈。

处理了了静,筠簪对玄正、玄偏道:

“贫道山门还在被佛门秃驴围攻,形势危急,就不与二位道友论道了,下次有空,定要好好感谢二位救命之恩。”

说罢,便身与剑合,化作一道遁光向远方飞去,那速度,可比宁晓的御剑飞行快多了。

筠簪没有再向玄正、玄偏两人求助,先前救了她已算是仗义出手,若是再求恐怕会被拒绝。更何况,现在她只身一人回去也能改变战局了,也不想多欠人情。

见筠簪直接就走了,玄正摇头道:“这筠簪道友性子也是要强,她若开口,我等还有不应之礼?既然出手了一次,再出手也没什么的。”

玄正一开始也是想着过来整死了静,但看到筠簪是道门中人之后,也改变了想法,直接出手相助。减小了筠簪消耗的同时,也让筠簪取得了胜利。

玄正觉得,天下道门既然都是拜的三清祖师,理所当然是一家人。同门被伤害,他岂有袖手旁观之礼?

说罢,也是冲天而起,向着筠簪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只留下声音在原地回荡:

“师弟,为兄先去帮忙,你可先回山门,亦可跟上来助我一臂之力。但切记,要照顾好正阴。”

玄偏撇了撇嘴道:“好你个玄正,不交代清楚你怎么会在这里就想开溜?走,宁小子,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说完就拖着宁晓追了上去,只是带着宁晓,速度也没有玄正他们快。

云上,宁晓问道:“师叔,那筠簪前辈那以剑化光那法术是什么?比我御剑术快多了,你会不会啊?”

“那叫剑遁,是以纵地金光之法衍化出来的,我连剑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当然,跟这种遁法相似的法术我也是有的,等你升元神之后就教你。”

玄偏见追不上了,也没想着能看到热闹了,对玄正的实力他还是放心的,等下过去估计已经结束了。

宁晓知道,应该是自己实力不够的原因。许多高级的法术都是很耗费法力的,就自己这点法力,估计就撑几息的时间。当下也不在多问,免得被玄偏嘲讽。

“对了师叔,你怎么会知道那了静会从东方突围呢?而且还真被你猜中了,那一脚可真是漂亮。”

玄偏得意地笑着,显然对宁晓的夸奖很是受用。

“那秃驴自以为做得很隐秘,处于交战中的玄正跟筠簪,也只是看到他的不敌。而我嘛,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那秃驴往东面瞥了好几眼,都被我发现了。所以嘛,他不死谁死?”

宁晓了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的就是这样的例子了。心中对玄偏的本事,又更加佩服了一些。

……

玄正一路追赶,也是紧随着筠簪到了她的山门。

这是一片竹海,月光之下清风吹荡,扬起阵阵竹叶波涛,连绵不绝,清静和谐。若在平时,定是一番美景。

只可惜,这番美景却被一阵梵音与撞击之声打破。

两个和尚悬空而立,口颂禅音,身后金光照耀,向着筠簪的山门照去。竹海山间,亮起了一个青色的罩子,挡住了一阵进攻,发出了金铁之音。

那两个和尚见此也不失望,身后金光继续向着山门照过去。心里想着这罩子总是要被磨损击破的,反正那山门也无外援,自己也不着急。

一个和尚大红袈裟裹身,身材高大,样貌周正,金光闪烁之间自有一番高人气象,看得出他未尽全力,只是间歇性的打出几道金光。

一个和尚身形微胖,袈裟却是印着朵朵红粉桃花,眼神望着罩子里面,不时流露出一丝贪婪,攻击速度也比另一个和尚快的多。

筠簪哪会任由他们攻击,这罩子可是要消耗师妹法力的,时间过了这么久,师妹估计挺不住了。

筠簪持剑挺身而上,向那两个和尚斩去,玄正也不多言,一起动手。

那两个和尚也是一阵惊疑,筠簪不是被了静拖住了么?怎么还会回来?

但看到紧随其后的玄正之后,心中警兆大作,虽不知了静现在如何,但必然已经凶多吉少了,一打二怎么也没有赢的道理。

念头一转,加上罩子里面那个元神,敌方已是三个元神。两个和尚暗道不妙,对视一眼,默契的转身向筠簪跟玄正打出一道法力。

却看也不看筠簪和玄正的应对,转身就跑了。

四五 筠竹

玄正还想着跟那两个和尚大打一场,好出一出心中积怨呢。结果那两个和尚如此油滑,见势不对赶紧溜走了。

这次也没玄偏在一旁堵路,两个和尚顺利的逃走了。玄正有些失望,自己的真本事可还没拿出来呢。

“筠簪道友,可是还要追上去斩草除根?”

玄正转头问筠簪,筠簪却果断的摇了摇头,道:

“穷寇莫追,此番斗法贫道也是受了些伤,还是尽快调养伤势为妙。况且门中师妹、弟子的情况还需我去查看,玄正道友既然来了,就到我竹海做客吧。待我处理好门中事物,再好好招待道友。”

玄正闻言,正想要以身有要事为由拒绝,身后就传来了玄偏的声音:

“好啊好啊!师兄,今夜师弟也是累了,不妨在筠簪道友这边歇一歇,游玩一番再回山。”

玄偏身为元神,刚才出手也只有一脚,自然没有真的累了,借口而已。

玄正无奈,只好道:“既然筠簪道友盛情,那我们三人就叨扰了。”

“哈哈,无事,道友便跟我一同回去吧!”

筠簪笑着摆摆手,提示了一声,就先向着刚才青色罩子的地方飞了过去。玄正略带责怪的看来玄偏一眼,却被玄偏得意的瞪了回去。

苍木派几人落到林中,就见筠簪与身边被另外一个女弟子扶着脸上带有苍白之色的女子。

那女子最显眼的当属她那一头绿发了,发丝晶莹,其中似有星光闪烁,眉目如画,比之筠簪还要精致一二。一袭纯白道袍随夜风微微扬起,凸显其玲珑有致的身材,娥眉轻轻皱起,再加上苍白的脸色,倒有几分病美人之态。

好在苍木派三人都是有见识的,没有因沉醉于女子的美貌而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也没有闹出不愉快。

筠簪道:“这是我家师妹,筠竹。想必道友也看出来了,她乃是青竹化形而出,之后被家师收做弟子,成了我师妹。此次也是她在运使护山阵法,我才放心出去求援的。”

筠竹也躬身一礼,道:“筠竹见过三位道友,多谢各位今晚出手相助。”

筠竹声音略带疲惫,却也带着明显的冷清之意,不是高傲,当是天性使然。

其实,在这修士之中,也有不少妖族在机缘巧合之下得道,这发色也能大体表现出来。毕竟修士界出了修炼邪法,导致头发五颜六色之外,大多都是黑发与白发。

当然了,既已得道,便是道友,也无什么种族之分了。

玄正、玄偏自然是还礼,报出了自己的道号,到了宁晓却有些不同:

“晚辈……正阴,见过筠簪前辈、筠竹前辈。”

对于正阴这个道号,宁晓一直是拒绝的,只觉得有些娘气。但如今在外人面前,也不好随便取一个道号,师父还在身边呢。

筠簪伸手一引,指向一座竹亭,道:“三位来者是客,又于我竹海有大恩,还请移步凉亭。”

几人到了凉亭就坐,当然,宁晓是没坐下的。他也不好意思坐,没见刚才扶着筠竹的那个女弟子都乖巧的站在师长的身后么?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了。

之后,又有两个女弟子端着盘子过来,盘中有几个拳头大小的绿色果实,还有一套杯盏。

看到这架势,玄偏回头瞥了一眼宁晓,意思不言而喻——看看别人家的徒弟。

宁晓眼眸低垂,装作看不见,端盘子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端盘子的,反正他们小苍山也没啥客人。

“这竹果,乃是我这竹海灵竹产出,味道甘甜能解渴,有养颜美容之功效,亦可增益法力。”

竹海中人皆是貌美,怕是跟这竹果有关联。

说罢,筠簪又指着那酒盏说道:

“这酒壶之中,是我竹海独门酿造的竹叶青。酒质清冽,春香浓厚,两位道友可品一品。我们竹海平时也鲜少来客,还请道友不要嫌弃。”

“道友美意,玄正却之不恭了。”玄正没动竹叶青,先将竹果取过来,剥开外壳,食其实,发出清脆的声音。

玄正眼眸微闭,似是享受其中美味,良久才道:“贫道听闻凤凰非练实不食,一直不明其意,今日当是明白了。”

“玄正道友过奖了,我这竹果比起凤凰之物只能算是凡品罢了。”筠簪对于玄正的夸奖很受用,笑道。

玄偏却没管玄正的商业吹捧,拿起酒壶就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嘶~”

“筠簪道友这酒不错啊,我喜欢。”玄偏喝了一杯,也是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言,只是他没玄正那么多虚的话,语言直接简洁。

宁晓在后面看得一阵眼馋,自家师父虽然爱客套,但他那表情可是不作伪的,那什么竹果练实定当是美味的。

筠簪也看出了宁晓内心的骚动,笑道:

“玄正道友,你这弟子可是眼馋的很呢。你别光顾着自己吃啊,也给他几个,让他尝尝鲜吧。”

宁晓闻言,感激的看了筠簪一眼,点了点玄正的后背,示意师父给自己也拿一个。

玄正给宁晓拿了一个竹果,摇头对筠簪道:“小徒顽劣,筠簪道友见笑了。”

“咯咯,道友这徒弟只是活泼了一些,可一身法力却是不做假的,小小年纪已是金丹境,虽然意识差了一些,不过未来仙道可期啊!”筠簪笑着宽慰道。

宁晓那一身的法力波动可瞒不过筠簪,眉宇间虽有沉稳,但明显是个稚气未脱的雏。年纪比起其他金丹可是要年轻许多,说是年轻有为也不为过。

玄正听到此话也是微笑,自家这个徒弟虽然是沾了仙酒的好处,但资质根骨甚至是心性方面还是令他很满意的。

虽然对外人说怎么怎么不好,但心里却是很得意的。这种心情,就跟家长跟外人说自己孩子不听话,只考了全班第二名一样。

相互客套了几句,玄正也问出了正事:“不知贵派为何会引得三个元神境的高手围攻?而且还都是佛门贼子。”

筠簪摇摇头,郁闷道:“此事我也不知,那三个和尚中,我只识得两个。一个是被我们联手斩杀的了静,他是附近小禅寺的住持,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因此一直也相安无事。”

“至于另一人,便是那个身着桃花袈裟的好色僧了,以前曾上门口出狂言让我……”

说到这里,筠簪一顿,脸色羞愤道:

“让我与他合籍双修,共参欢喜大道。我自然不允,与师妹合力将他打出了竹海。此番围攻我竹海,也是由那好色僧发起的,由了静联络那陌生僧人,妄想擒下我与师妹当那好色僧的鼎炉。”

“他们言语之间透露出还要召集人手帮了静对付一个叫静幽的人,我正是因为觉得不能光靠迟早要被攻破的护山大阵,才准备出去寻求挚友相助。”

“幸亏两位道友及时相助,不然我筠簪已经魂归地府了。”

四六 暂住

筠簪说着便是起身一礼,表达对玄正、玄偏的谢意,筠竹也是紧随其后,向二人行礼。

玄正双手虚托,将筠簪扶了起来,玄偏也有样学样,扶起了筠竹。

玄正一脸正色,道:

“二位道友,不必行如此大礼,大家同是道门中人,你等有难,我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更何况我苍木派与佛门更是有深仇大恨,能杀秃驴,对我们也是一件快意之事。”

还有一件事,玄正没提起,就是这件事估计就是因他们而起的,竹海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若不是玄偏劫走圆觉并留下静幽这个名字,那了静和尚也不会想着联络群僧,攻打千寒山。也就不会有好色僧带人进犯竹海了。

事情已经发生,就算是说出来也没有了意义,只会破坏几人友情。

筠簪闻言,惊讶道:“苍木派!?可是十八年前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的苍木派?”

苍木派旧址离竹海也不是很远,一两天的行程就能到达,当年苍木派被灭也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件,引得各派掌门都纷纷唤回了正在云游四方师门前辈。

从那之后,佛门一些寺庙被攻打了许多次,气焰也收敛了许多。

见打服了佛门,一些前辈也继续了云游生活,一些仍然留在门派,护卫其中。

显然,竹海这边的师门前辈都走了个精光,只剩下筠簪、筠竹两个元神驻守山门。

玄正见筠簪提起此事,心头也隐隐一痛,尽管过去十八年了,如今也看开了许多。但玄正终究还是不能正视它,不愿回想那个血色的夜。

见玄正脸色异常,筠簪自知失言,连忙道歉:

“抱歉,玄正道友,筠簪失言了。当年竹海与贵派还是有些交情的,但毕竟贵派事发突然,再去支援已是来不及了,当年家师还愧疚许久。”

“只是不想苍木派还有弟子存留,还是两个元神,若是道友师长知道,必定会很欣慰。”

筠竹也出言道:“当年木通前辈来竹海做客时,我还见过的。”

“世事难料啊……”

玄正苦涩一笑,摇头不语。

玄偏脸色也不好看,自己跟玄正的记忆是相同的,当年的事情也让他心中深埋恨意——他本就是以那股恨意为根基化出来的。

玄偏不由怒声道:

“哼,等我修炼成仙,那些狗屁秃驴一个也跑不了,都得死!这个仇,我玄偏一定会讨回来的!”

“师弟,你说的对,这笔债我们师兄弟定要讨回来。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而已。”

玄正说着,瞥了一眼身后正啃着竹果,一脸沉醉之色的宁晓,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至少等正阴成长起来’。

场面一下沉默了下来,连啃着竹果的宁晓都发觉不对,停了下来。苍木的师兄弟两人沉浸回忆,竹海的师姐妹也没有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玄正出言道:

“此番那些秃驴空手而归,定不会死心。更何况了静也是身死,那好色僧必会聚集更多秃驴,不知接下来道友又该如何?”

筠簪笑道:“若是只有我与师妹两人能战,我们可能会撤离这里。不过刚才我已经向师门前辈发出讯息,想来她们过不了几日就能回来。”

筠簪也看得透彻,注定打不过的战斗,再怎么坚持也是毫无意义的。实在不行,放弃这块竹海,撤退保全传承是必须的。

说到这儿,筠簪有些不好意思道:“所以这几日时间,还请道友暂住竹海,以防那贼子再来进犯。这也是筠簪请道友来竹海的原因之一。”

“筠簪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还请道友放心,此事之后筠簪必有厚礼酬谢,必不叫道友浪费时间。”

一边的筠竹也是出声道:“筠竹也恳请两位道友暂住几日,在我师长归来之前,助我们师姐妹一臂之力。”

玄正也知道此时筠簪、筠竹二人都有不小的伤势,若是现在自己一走了之,难保不会被那些秃驴趁机偷袭。而且这事还是因他而起,他自然不能放手不管。

“贫道这几日也无事,帮二位道友护法一番也无事。竹海既与我苍木有旧,报酬就无需再提了,省的落了下乘。”

“你说是么?师弟?”

玄正看着玄偏一改之前豪气畅饮,小口抿着竹叶青的玄偏,见其沉迷其中,不由提醒道。

“是是是,就该这么来。只要筠簪道友你们备上好酒,我玄偏绝无异议。”

玄偏其实并不在乎这几天是不是帮人打白工,在哪儿不是过啊,更何况竹海美酒、美人都不缺,在这里过得舒坦啊。

“既然如此,筠簪就先谢过二位道友了。”

筠簪见大事敲定,也放下了心,又是向苍木派三人介绍着竹海特色,也算是宾主尽欢。

……

竹海,一间竹舍内,玄正、玄偏相对而坐,中间只隔了一方矮桌。

这竹舍就是竹海的客房了,其中布置简约,正中摆放有一方矮桌,矮桌上还放置有一副杯盏。几个蒲团在矮桌之下,用时自可取出,床铺等事物在内屋,用具也是齐全。

从窗户向外望去,只见一片翠绿竹林与飘来的阵阵竹香。

此时,玄偏问道:

“玄正,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你不是不喜到处走动么?我可不信你是出来随意散步,就遇到了我们的。呵呵,那可真是太巧了!”

玄偏一早就想问出来,只是碍于筠簪她们这些外人都在,也不好直接问出来。现在两人独处,自然要一吐为快了。

玄正笑容一僵,他还以为玄偏要跟他讨论竹海之事,结果是这一出。

玄正眼神左右游移不定,迟疑道:“师弟,为兄只是……放心不下你们,出来寻你们之时,恰好遇到筠簪道友的事,之后你就知道了,兄还真没跟踪你们啊。”

“呵呵,玄正你变化大的嘛,以前都不怎么说谎的哈。不过你哪来的自信以为能骗过我的?”

说着,玄偏上身往前探出,一手撑住矮桌,一手却一把抓住了玄正的胡子,微微用力,玄正便自然的也往前探出了身子。

两人脸庞挨近,鼻息都能互相感知。玄偏看着面色依旧平静,眼睛却一直胡乱转动的玄正,知道他心里慌得一比,心中高兴,脸上却不懂声色。

玄偏沉声道:

“玄正,我玄偏一直敬佩你,把你当我师兄,我一直以为你是信任我的。但是,你却抛弃了我对你的信任,怀疑我的能力!”

两人挨得近,玄正能看到玄偏眼中闪烁的水光,听到这里,感动道:

“师弟,是为兄的错,不该怀疑……”

玄正的话还没讲完,便被玄偏打断道:

“是,你有错!你的怀疑让师弟我的心受到了很大的痛苦!”

玄偏顿了顿,仿佛正在压抑内心痛苦:

“这痛苦,非仙酒不能止!玄正,你,懂了么?”

四七 竹居

玄正闻言,脸上感动的神情一僵,旋即化作面无表情,双手扶住玄偏的肩膀,将其按回原位。

“师弟,你也变了,你以前说话不会如此拐弯抹角的。为兄坦白便是,此次出山,只因心中放不下你与正阴,才一路跟随。正阴还好,虽然修为略低,但不是那种爱惹事的人。”

“为兄只怕你心高气傲,招惹了麻烦。”

玄偏脸一板,正要生气,未等玄偏开口,玄正就起身一礼,诚声道:

“确实为兄错怪了师弟,当时你带着正阴离开之时,为兄还是很庆幸的,毕竟师弟你已经有所成长了。”

“为兄在这里向你真诚的致歉,请求师弟原谅。”

玄偏道:“那仙酒你给不给我?不给我就不接受了。”

“那东西最终还是要留给你的,今后我身殒便给你。”玄正一脸平静,对于身死人手也无太大波动。

玄偏最见不得玄正来这套,挥手不耐烦道:

“行了行了,我不要了行吧,别说这些难听的话了。”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竹舍。

见玄偏“落败”,玄正微微一笑,补刀道:

“师弟慢走,为兄就不送了。”

……

清晨,宁晓盘膝坐在房间里的床上,行功一夜,只觉得丹田法力充盈,连那还有些虚幻的虚丹都凝实了许多。其中竹海特有的竹果起到了极大作用。

他们各自回到了竹舍后,离天明本就没有多久,因此宁晓也没请玄正教他另外的法术。

耳边传来了一阵鸟鸣之声,宁晓起身打开窗户,眼前却出现了一幅他从未见过的美景。

这片竹海比起昨晚又是不同,竹叶尖儿上,露珠摇摇欲坠,不见鸟儿的身影,却听到其悦耳之音。竹林间飘荡着清晨的雾气,氤氲缥缈,其中不时还有竹海女修的身影走过,若隐若现,恍若仙境。

宁晓心中不由赞叹竹海女修的好福气,门中除了筠簪、筠竹前辈的照顾,还有更老辈的大能罩着,生活无忧。生活也是在如此仙境,怪不得各个都水灵得很。

昨晚借着上竹果的机会,宁晓可是记住了那些女修的样貌的,各个都跟小仙女儿一样。再加上几分远离尘世的缥缈之意,凡间怕是少有男人不动心。

欣赏了竹海美景,宁晓心中到没有羡慕,要说景色,他小苍山也不差。四时之景不同,平日里要是感觉疲累,宁晓就会御剑到山中转悠,虽有猛兽,但也无虞。

“哒哒”

门口传来轻柔的敲门声,这方式宁晓不甚熟悉,想来应该是竹海之人。

宁晓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色道袍的女冠,面容精致,明眸善睐,嘴角含笑。

见宁晓开门,女冠迫不及待道:“正阴师兄,我刚才看你窗户打开了,就知道你醒了。”

说着,女冠将手里端着的盘子抬高一点,道:

“这是师伯嘱咐我给你送过来的竹果,师伯最是善解人意,师兄你是有口福了。”

这女冠是昨晚扶着筠竹的竹海弟子,也是领着宁晓到竹舍的人,昨晚在闲聊之时,两人也是互通了名字。至于她口中的师伯,自然是筠簪了。

如今也是快要凝成虚丹了,故称宁晓为师兄。

女冠道号灵清,俗名叶矜儿。

不过,灵清都以道号相称了,宁晓自然不会叫她的俗名。

“灵清师妹,这怕是不好吧,无功不受禄。再说,我昨晚吃的竹果已经够了。”

灵清有些生气,这竹果可是养颜的好东西,还能增益法力,这师兄就是榆木脑袋,嗔道:

“我家师伯叫你收着就收着,难道还会害了你不成?”

说着灵清将盘子往宁晓怀里一送,宁晓只好接下,慌忙中两人手指相触,灵清连忙收回,俏脸微红,低头道:

“竹果已经送到了,师兄请自便吧,灵清先告退了。”

也不等宁晓答话,转身就跑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了雾霭之中,引得雾气一阵动荡。

宁晓也压下心中的一阵悸动,端着竹果就回了房间。

宁晓心里也是感叹自己这体质还真是敏感,被人轻轻一撩就有些把持不住了,看来还得继续修炼,沉静心智,下次就不会这般连话都说不出了。

若是被玄偏知道了宁晓的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又是一个修炼修傻了的木脑壳,活该当童男。

……

灵清一直往自己房间里跑,她熟悉路途,因此也没有被氤氲之息拖慢脚步,却冷不丁的撞到了一个人。

灵清抬眼一看是自家师父,连忙道:“师父,是徒儿莽撞了,对不起。”

筠竹看灵清一脸绯红之色,还以为徒弟是受了委屈,怒道:“清儿可是受到了委屈?不慌,师父给你做主!”

筠竹本就是个冰美人,带着薄怒的声音更是带着几分凛寒。

灵清被筠簪叫去给宁晓送竹果的事,筠竹自然是知道的,现在看灵清的样子,莫不是被欺负了?

“想来玄正、玄偏道友都是有道之士,不想他们弟子却是如此龌龊不堪。定要让那登徒子付出代价。”

筠竹说完就拖着灵清向前走去,要向玄正他们讨个说法。

灵清哪能眼看着师父误会?连忙挣脱了师父的手,急道:

“师父,您误会了,正阴师兄没有做出不轨之事!弟子,弟子只是……”

筠竹一心向道,对于灵清这种女孩子心思也不甚理解,疑惑道:

“只是什么?既然没被欺负,那你怎么还生气?”

灵清气苦,师父怎么就不懂人家呢?

“哎呀,师父您就别管啦。反正正阴师兄人挺好的,是个……是个正人君子。”

灵清眼睛一转,说道:“弟子还要修炼呢,先走啦。师父再见!”

又是风风火火地跑向了氤氲深处。

筠竹猜不透徒弟的心思,既然她自己都说没事了,那就是真没事了,也就放下了。

之后六天,苍木派一行人也就安心的在竹海留了下来,玄正每日都与筠簪坐而论道,玄偏整日喝酒,宁晓在修炼之余也被灵清热情的拉去欣赏她们竹海的风光。

时间一长,宁晓也是发现了灵清的情意,但宁晓却不能接受。

宁晓觉得,几天的时间怎么可能有多深的感情?兴许只是青春的悸动而已,前世宁晓见的不要太多。

更何况,看筠簪她们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将弟子交给他的。虽然玄正他们对竹海有恩,但也不会赔上弟子的幸福来报恩。

更何况,与苍木派的光杆不同,竹海可是有长辈护持的,底蕴比之苍木派可是要深厚许多。

因此,宁晓与灵清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未尝有丝毫逾越。筠簪她们见宁晓有分寸,也放心的让他们相处。

四八 灵清

第七日,筠簪所说的竹海前辈也回来了,一位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得道的仙人。也是一个女冠,道号明心,是筠簪的师叔。

也怪不得筠簪会如此有自信,有仙人在后面撑腰,那些元神境的和尚再怎么人多势众,也不是是组团送人头而已。

明心仙人回归竹海,玄正等人自然是受到了接见。不过,明心仙人也只是礼节性的表达了感谢之意,却也没有像筠簪那样热情,也不乏自夸竹海底蕴深厚等话。

玄正有自知之明,现在他们苍木派虽然还算一个门派,但上面没有长辈照拂,下面的弟子也只有宁晓一人,与那些散修也是无异。因此,还不足以让明心仙人正眼相看,但心中总有些不平。

当然,明心仙人一回归,玄正他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自然向筠簪她们辞行。

……

竹海中的一条小溪旁边,宁晓和灵清相邻坐在岩石上,静静的看着溪水欢跃,俱是沉默不语。

两人之间,离愁渐渐扬起。

宁晓见灵清一直沉默着,知道她脸皮薄,只得先开口道:

“灵清师妹,这条小溪很清澈啊,你看,这里面的游鱼都能看得清晰。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小溪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师兄叫我师妹便是,何必那么生分?至于条小溪的名字,师妹不信你记不住。”

灵清说着,也不面向宁晓,但那一股子幽怨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宁晓挠挠脸,区区一个地名,不说他如今已是金丹修士,就是个凡人也能记住。

小溪名叫月溪,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每到月光洒落之时,小溪总会收敛月光,一眼看去就像一条散发着白月光的缎带一般。并且这异像到了无光之夜更是鲜明耀眼,只是这几天晚上都是月明星稀之夜,宁晓也无缘得见那更美之景。

灵清在前几天的夜里,将宁晓从修炼中强拉出来,专程欣赏这月溪美景。

宁晓笑着解释道:

“哈哈,师妹说笑了。师兄也是头一次在白天来这里,一时之间记不起来而已,这月溪可是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啊。”

灵清又是沉默着,气氛一阵沉凝。

见此,宁晓问道:

“不知师妹叫我到这里,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叫师兄出来了么?”

灵清回了一句,接着闷闷的问道:

“明心师祖回来了,想必,师兄也快要离开竹海了吧?”

宁晓点点头,道: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竹海已不需我师父他们的帮助,我们自然要离开了。更何况,我们离开山门也有近十日了,也该回去了。”

灵清知道宁晓要离开,也更知道自己留不住他,正是因此才有些闷闷不乐。

“那……师兄可知师妹的心、心意?”灵清心中忐忑,颤声道。

“师妹的心意,我自然是知道的。”

灵清闻言,心中一喜,又觉得宁晓可恨,明知她的心意,却还一直端着架子,要让她这女孩子先开口。

“但是,师兄觉得,我们是真不合适。我们才相识几日,彼此之间也不甚熟悉,有怎能轻许一生呢?更何况,筠竹前辈她们也是不会同意的。我苍木派已是名存实亡,她们又怎会让你跟我受苦?”

灵清转头急道:“可是,只要我们两人相互有意就好啊,师父她们不同意,我们私奔就是!”

宁晓摇头,说道:

“师妹慎言,师长于我等恩重如山,又怎能说抛弃就抛弃?我辈修道之人只需一心向道便可,花时间在这情情爱爱之上,不值得。”

灵清身子如遭雷击,全身仿佛失去了力量,双手抱着膝头,脑袋埋进了臂弯,无声的哭了起来。

宁晓看灵清的样子,心里如释重负,哭出来了就好,也就不会做什么傻事了。

虽然有前世观念的影响,但宁晓一直是个保守的人。对灵清,他是真的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心思,就像一个比较相熟的朋友一样,也不想只图一时之爽,误了人家的终身。要是想爽,早跟玄偏去青楼了。

少女情怀总是诗,宁晓对灵清虽有怜惜,但感情不是说有就有的,强扭的瓜不甜。

……

隔日,宁晓一行人告别了明心仙人等人之后,就离开了竹海。

宁晓没有看到灵清,许是还在伤心之中。昨天灵清大哭了一场,宁晓没有安慰她,只是在一边等着灵清哭完,之后才将哭得眼睛都有些红肿的灵清送回了她的房间。当然,宁晓只是送到了门外,没进灵清的房间。

即使是这样,宁晓也能察觉出筠竹前辈以及灵清师姐妹的眼光隐隐带着积分仇视,筠簪前辈反倒有些欣赏,放佛对宁晓的识趣欣赏。

之前灵清和宁晓两人举止都未有丝毫逾越,灵清也没什么异常的情绪,其他人只当是两人友情深厚。

但是昨天灵清哭肿了眼睛可是瞒不住的,估计早就被她师长姐妹给“审”出了真正的情况。

‘看来,这下估计得当一个负心薄幸的反面教材了。’

宁晓心中自嘲,但也没什么别样的情绪,甚至觉得有自己这个反面教材也好,省的那些“傻”姑娘以后被人给骗了。

不是宁晓对女孩子有偏见,只是觉得她们不该轻易的把心交给男人,那样不值得。

在途中,却听见后边有人呼喊着玄正的名字,转身一看却是筠簪,连忙停下了云朵。

宁晓他们也不是很赶时间,就没有使用遁术,只是御云赶路而已,速度也不是很快,因此筠簪赶上来也不稀奇。

只是奇怪的是,为何筠簪会赶上来。

见玄正他们停下,筠簪也赶了上来,笑道:

“玄正道友,我师叔她性子较冷,还请不要见怪。”

却是先为自家师叔致歉。

玄正摆手道:

“不敢不敢,明心仙人是我等前辈,有些气场还是好的,玄正还要多谢道友这几日的盛情招待呢。”

玄正还是心有怨怼,自己好心相助,明心一回来装高冷不说,还有些瞧不起他们,玄正脾气再好也是有几分火气的。

筠簪知道玄正不好受,但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当时传讯,能最快赶回来的也只有明心师叔了。明心师叔什么都好,就是有些高傲,不善于交际,很容易引起误会。

筠簪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深黄小船,通体由竹子打造,像是画舫,递到了玄正身前,歉声道:

“玄正道友,此物是我闲事炼制的一个小玩意,还请你收下,当做你救我的报答。”

玄正不收,拒绝道:“筠簪道友,你这几日盛情招待,还赠予许多竹果美酒,已是报答了恩情,我是不能再收下的。”

筠簪将小船抛到了宁晓的怀里,说道:

“这只是一件法器而已,道友无需在意,你若是不要,我就送给正阴了。就当那天我劈他一剑的歉礼。”

四九 秋梧

对于筠簪抛过来的法器,宁晓当然是利索的接了过来,这明显是个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这画舫只需注入法力便可运使,可渡江过海,亦可凌虚御空。速度不比我剑盾之法慢多少,正阴你可以用许久了。”

筠簪见宁晓收起了法器,也解释这它的功效,还是很强大的。

“以前我还想着乘它遨游天地,可惜现在做了掌门,也就用不上了。倒是便宜了你小子,当初为了做这画舫,我可是找师妹取了不少枝叶的。”

“筠簪道友,这……”

玄正想说,这礼有些贵重,当时正阴又没受伤,不值得。

哪知筠簪却打断道:

“玄正道友无需多言,我筠簪不喜欠人人情,东西已经送出,也无收回的道理。今日事了,他日有缘再聚!”

说完,筠簪拱手一礼,化作一道剑光头也不回的离去了。那样子,像是生怕玄正追上去,把画舫还给她一般。

“玄正,不就一件法器么?至于这么万般推辞嘛?你看看宁小子,全身上下就一件清光剑勉强入得了眼,我苍木派再穷也不能穷徒弟不是?”

见玄正还真有追上去的想法,玄偏出言阻止道。

刚才玄偏就想说话了,只是筠簪这外人在这里,终究不好说出口。更何况,明心仙人那待客之道让他也有些不待见竹海的人。

玄偏表示不想跟她们说话。

宁晓得了好处,自然不会轻易放手,连忙将手中的小船收起,一脸警惕的看着玄正。

玄正无奈,只得作罢,继续御着云往小苍山飞去。

……

小苍山,虽然玄正他们离开了好几日,但也没发生什么变故,依旧是那一副安宁静谧的样子。

宁晓看着小苍山,只感到一阵亲切。竹海虽美,但也是别人家的,在那里总有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之感。而小苍山风景虽不如竹海经营日久,但终究是自己的地盘,在这里宁晓也更加自由。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说的就是这种心理。

一落地,宁晓就取出了小船,向其中注入法力,掷到道观前的空地上。

小船渐渐增大,慢慢变成一艘画舫的模样。在路上宁晓就一直在打量着画舫,只觉得做工精致,画舫里的陈设也雅致,怎么看都觉得舒服。若是叫宁晓或者玄正来摆设,定是摆不出来的。

“嘿嘿,宁小子,这次你那一剑挨得值了,赚了个这么漂亮的画舫。以后你乘着这船到外面一转,说不定许多女修都会跟你……”

玄偏注意顾及玄正在,也就没点破,只是对宁晓一阵挤眉弄眼,那意思“你懂的”。

“师弟,慎言!”

玄正对玄偏眼神警告。

“正阴,你也进里面去熟悉一下,筠簪道友对你可是不差。”

宁晓没管玄偏的调笑,点了点头,腿一屈便跳上了画舫,进画舫里面欣赏其中陈设。却见正中央的桌子上横放着一柄连鞘长剑,旁边还放着一封书信,上书“玄正道友启”。

宁晓估计是筠簪前辈留下的,没有怠慢,连忙取了剑,带着信封就下了船。

“师父,这是筠簪前辈留下的,因该是给您的。”

宁晓将长剑以及信封都给了玄正,等着看戏。筠簪前辈有什么话,还不能明着说?非要给师父留书信?

“赶紧拆开看看,哈哈,想不到筠簪还好这口,玄正你的英雄救美很成功嘛。”

见玄偏也跟着起哄,玄正也不好一个人悄悄看,值得拆开信封,突的想起了什么,对宁晓、玄偏告诫道:

“我与筠簪道友乃是君子之交,并无男女之情,但信中若有隐秘,你等不得外传。”

说完便看起了信件。

“玄正道友,此剑乃是筠簪早年所得,名曰秋梧,并非竹海之物,今日赠与道友,以报答道友救命之恩。几日论道下来,筠簪也知道友剑道高深,也有苍木剑这等法宝傍身,但法剑怎有金铁所铸之剑锋利?”

“勿怪筠簪将其藏于画舫之中,筠簪知道,若是当面相赠,道友定会拒绝,只好出此下策了。也不要来竹海将宝剑还我,若是师叔知了此事定会对我有所责罚。”

“也勿怪此礼太重,难不成我竹海一干人等的性命还抵不过去去一件死物么?”

“道友今后若是来竹海做客,筠簪自当欢迎,若是来竹海还东西,休怪筠簪翻脸无情。此剑祭练法门是……”

“此剑为证,我等情谊长存。”

玄正看完,摇头苦笑道:

“筠簪道友心细,连我诸多反应都给猜到了,看来这剑是还不回去了。”

玄偏则有些失望,他还以为两人当真是擦出了火花,还要信笺传情呢。听到玄正的话,一把夺过秋梧剑,握着剑柄将剑拔了出来。

剑出鞘,自有一股锋芒露出,却在转瞬之间内敛起来,剑身两指宽,是一柄细剑。剑光似一泓秋水,并不耀眼,反倒令人赏心悦目。

玄偏轻轻挥舞了两下,也觉得手感、质量相当称手,笑道:

“还?为什么要还?此等利器正好可以给你添加一大助力,苍木剑也正好可以交给我使用。再说了,筠簪道友偿还了恩情,你又得了一件称手兵器,我也可以使用苍木剑,三全其美嘛。何乐而不为呢?”

玄正无言,算是默认了,毕竟自己跟师弟都缺少法宝。总不能一柄苍木剑,两兄弟轮着用吧?

打架的时候,玄正先用苍木剑放个法术,再交给玄偏放法术?那样实在太心酸。

宁晓在一边感慨,筠簪前辈可真是阔气,法宝、法器送出来都不带眨眼的,堪称富婆。当然,以前送仙酒送异果的三圣公主就更不用说了,那是神豪。

难不成,修士的世界里,女修都这么阔的么?

之后,宁晓也体验了一把仙船的滋味,真别说,这可比一个人御剑在天上傻乎乎的飞有档次多了。也从其中知道了画舫的名字——“彩云追月”,极有意境的名字。

画舫虽好,但也没有修为道行重要,宁晓在玩耍了一番之后,收起彩云追月回到了观中。

庭院里,玄正与玄偏又在日常吵嘴,宁晓一进门就听到了玄偏的声音。

“玄正,我想把道号给改了,玄偏这个道号不能体现出我的半分风采,上次筠簪异样的眼光我受不了了。”

玄正自然拒绝了,摇头道:

“师弟,道号是你自己起的,为兄也早已刻到门派谱上,万万不可更改了。再说了,道号只是外物,道行方为根本,师弟又何必执着呢?”

对于自己的道号,宁晓也表示很想改一下,正一听起来多有档次,正阴可就差多了。

但宁晓知道,师父一定不会改的,他对于这方面有这非同一般的坚定。

五十 七年

玄正不答应,玄偏独自在一边闷着,门派的谱子本就在玄正手上,玄正不愿意的话,谁也没办法来硬的。

宁晓帮腔道:

“师叔,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道号,不过身外之物罢了。”

‘至少这样,还有人比我道号还差一些。’宁晓在心里默默加上这句话。

玄偏看了宁晓一眼,嘲讽道:

“呵,师叔这是在给你谋得好处呢,你小子不厚道,竟然还反手捅我一刀。看来你对你“正阴”很是满意的嘛。”

宁晓闭上了嘴巴,这种事情,争来争去没意义。

玄偏见宁晓无言,又看了看玄正,笑道:

“你可知道,当初你说要取正一的时候,玄正可是骗了你的,那时候你还没有拜师,他怎么可能把你道号给刻上去?”

宁晓狐疑的看了玄正一眼,只见自家师父正抬眼望着别处,一脸茫然,就知道玄偏说的肯定八九不离十了。

“师父,那个,现在还可以改道号么?”

玄正回过头来,严肃道:

“不可。”

晚上,玄正的房间里面,玄正、宁晓师徒两人相对而坐,宁晓则是一脸语言又止的模样。

灯火摇晃之间,气氛更显沉寂。

玄正先问道:

“正阴此番来,可是为了让为师给你改道号的?”

宁晓摇摇头,道:

“弟子回乡祭奠父母之时,师父……师父可是一直跟着的罢?那弟子在父母墓前说的那些……疯话,师父可是听到了?”

宁晓心中忐忑,这几天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既然玄偏说师父一直跟着的,那就没什么错了。可那天自己好好地释放了一下自己心中烦闷,说的话信息量就太大了。

师父会怎么对他?这个问题一直都困扰着宁晓,他觉得与其等待,还不如直接上门询问。

至少,也死得明白……

玄正看着眼前弟子眼中的忐忑、希翼,还有那若隐若现的死志,笑道:

“我自然是听到了,”

说着右手虚握,敲了敲脑袋,摇头道:

“可是为师年纪大了,记不太清了。现在为师只知道,正阴你是我玄正的弟子,我苍木派的传人。”

宁晓听着玄正的话,心里一阵大起大落,最终化作满心喜悦,知道师父对自己没有偏见。宁晓眼中一阵模糊,叩首道:

“深夜打扰师父,弟子有错,弟子先告退了,师父歇息吧。”

宁晓叩首之后便起身离去了,只剩下地上两点湿痕。行至门口,宁晓听到了师父的声音:

“正阴,你那志向不错,可是要打倒佛祖的话,你还差得远呐。”

“弟子会努力的!”

……

春去秋来,安静闲暇的时光总在不经意之间就过去了,自宁晓从竹海回到小苍山也过去了七年的时间。

在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轨迹之后,宁晓的修炼也开始了真正的进步。

前三年的时间,宁晓一直打磨因为进境过快所带来的根基问题,也慢慢的接触了一些法术。

根基问题解决办法不复杂,但十分枯燥,就是将有些虚浮的法力不断打磨,使之逐渐凝练。这是水磨功夫,宁晓也急不来,只能以每天晚上打坐练气来不足。

这也使得宁晓得到了深刻的教训,修为一时的突飞猛进,只能爽一时,但之后却要花更多的时间、付出更多努力来弥补根基上的不足。

当然了,不去补全根基也可以,但只要是一个想要踏上仙路,得享长生的人,都会自觉的夯实自身根基。修行不是为了逞凶斗狠,而是为了长视久生,时移世易而身不殒,天崩地裂而道不灭。

至于法术一道,宁晓的天赋也令得玄正、玄偏都有些羡慕。宁晓卸去了父亲大仇,有和师父解开了心结,状态处于巅峰,修行起来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其实一开始的小法术也不难,许多修士都能轻松入门,也不能体现出一个人真正的资质问题。但是越到后面,学习法术的速度就越能有效的看出修士在这一道上的天赋。

就好比学语文一般,最开始的识字认字阶段,只要不是笨蛋,都能够入门,甚至学习的效率都是差不多的。

到了后面的文言文、写作,差异也就逐渐的展现了出来。就更不提写诗词歌赋,人生学问了。

宁晓也是这般,许多略有难度的法术到了他手上基本也就一两天学会,收放自如。当然,直到开始接触七十二地煞之术,宁晓才开始吃力了。

像黄白、禳灾、解厄……这些法术,宁晓也是花了大力气才学会了一些皮毛,至于续头、支离这些宁晓更是不敢去尝试了。要是接不回去,可就变残疾人或者死人了。

玄正他们也表示,有些法术金丹境的宁晓还不能够尝试的,现在修习的法术都是经过玄正挑选,认为可以对宁晓有助益的。

由于没有太多法术给宁晓修行,宁晓的法术也只是学了三年。

之后的四年时间,宁晓就一直增进修为,温习法术,制作一些符箓。到了这个时候,宁晓才知道了在华山宴会之上,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修士赠予的礼物的价值。

那些小玩意,大多是那些修士所作的符箓,虽然都不甚贵重,但对于宁晓来说,也是很有用的,施展起来比宁晓施放的法术威力大得多。

“再怎么说这些符箓也是元神所出,威力至少还是比你那三脚猫功夫强的。”

这是玄偏的原话,也是为了打击宁晓那因为修习法术而膨胀的心。

宁晓虽然一直都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但在修习法术进展较快的情况下,还是有些得意的。玄偏看得出来,随手就是一顿敲打。

这七年,虽然少了华山宴会这一去处,但现在也会每隔两年就去竹海与筠簪论道七日,宁晓是不敢去的,害怕灵清的姐妹们把他生撕了。

宁晓则会在每年小城灯会的时候去转一转,每次都能遇到三圣公主与朝霞仙子这对主仆。一开始宁晓还打算上前行礼的,只是被朝霞仙子给制止了,无奈之下只好远远的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宁晓却不敢再像初见那般放肆了,之前放肆还能说不知者不怪,现如今都知道了身份,怎么也得保持尊敬的。

见面多了之后,连三圣公主都会时不时回以微笑,使得整个街道陷入痴迷之中,无论男女。

至于玄偏,那就更不用提了,时不时就往城里跑,至于去哪里不用猜就知道。

到了灯会那几天,去得更勤,用玄偏的话说,那几天别处的姑娘也会到小城里边来,“质量更好”。

现在的玄偏可是香楼的熟客,许多人都知道玄偏是个人傻钱多的大金主。

五一 道情

七年的时光,足以改变许多的东西,虽然小苍山里依旧宁静祥和,但周边的局势对于他们可以说是不容乐观了。这一切推手之人,便是千寒山的静幽了。

自从在华山的宴会上吃了亏,颜面扫地之后,静幽便安静的待在千寒山舔舐伤疤、恢复自己在华山周边的话语权。

玄偏将圆觉和尚的残尸丢在千寒山附近的时候,静幽已经是恢复了不少人望。没办法,静幽临近仙境,一身实力非同小可,总会有人想着巴结他的。

再加上清正在一边“现身说法”,夸奖静幽是如何如何有情有义,对人又是多么多么坦诚,许多修士也就逐渐忘记了静幽的曾经。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受到了好处,也是吹鼓起静幽的人品起来,静幽声势也就越来越大了。

终于,在五年前,也就是宁晓从竹海回来两年的时候。沉寂了三年的静幽雷霆出手,帮助清正解决了居明山的归属问题,现在居明山由清正独占。

至于同在居明山的道明,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对外的说法,是清正由于与道明积怨已深,控制不住,一时失手将道明给送入了轮回。至于真相,就只有静幽、清正还有死去的道明清楚了。

对于这件事,玄正心中震撼,这静幽可真算得上是心狠手辣。想当初在华山宴会之时,道明与静幽可是言笑晏晏,并且两人也相识几十年了,比玄正可要走得近的多。

玄偏自然也知道了道明被害的事情,那段时间,整天都跟玄正商量着若是清正与静幽打了过来,他们师兄弟有几分胜算。

苍木派好歹有两个元神,自保还是无虞的。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静幽并没有着急来攻打小苍山。而是趁着声势大振之时,将千寒山附近的灵山福地巧取豪夺到他道真门下,渐渐的有了一丝大派气象。

这五年静幽也一直在忙着这件事,而且其中也是困难重重,也无暇顾及小苍山。

……

小苍山,庭院里的凉亭中,苍木派三人围坐在石桌边。玄正、玄偏俱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宁晓,等着他在一些茶具间弄出一些花样。

见宁晓只是把水烧开,再用先前制好的茶叶冲泡两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动作,玄偏奇道:

“这就是你说的茶?不就是比茶汤少了些佐料么?”

这件事的起因,还是因为玄正想要培养起宁晓待人接客的本领。

朝霞仙子说的对,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若是事事都由玄正这个当长辈的出手,客人也会对其有所轻视。

小苍山毕竟只经营了不过十二年,山上也没有像竹海那般就地可取材的灵果、美酒。只能够在山间寻了一棵好一些的茶树,以茶汤待客。

这也是宁晓不愿的,茶汤的味道他真是不习惯,好在今时不同往日,许多的意见都能够自己提出来,才有了宁晓泡茶的过程。

“师叔你别急,等它凉了一些再品尝,你就会发现别有滋味了。”

宁晓也有些期待,前世对于茶道还真没有研究,毕竟没什么闲工夫去做这些。但有学堂先生教的茶汤制法,修改一下之后,大抵是可以的。

玄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杯中的茶叶,从开水倒入之后就一直在不停翻滚,渐渐变慢,有些浮在水的表层,有些沉入杯底。

随着时间推移,隐隐有一股清香萦绕鼻间。玄正略带赞叹道:

“师弟,你也莫急,正阴这茶水有些玄妙,光是卖相就颇有不凡。”

过了一阵,水温渐消,玄正端起茶杯,轻轻嗅了一番,只觉得清香怡人,心里像是猫在挠一般,想要一口喝下。

玄正轻抿了一口,茶水入口,突的爆发出极大的苦涩之味,使得玄正脸色一僵。

玄正强忍着一口吐出的冲动,咽下了这口“苦水”,之后却感觉唇齿之间又有一股醇香残留,甘甜爽口。

玄正好奇的再次喝了一小口,这次茶水却又没有先前那般苦涩,咽下之后又是唇齿留香。

玄偏没喝,只等着玄正“试毒”完毕,看玄正一开始的脸色并不好,也知道了这所谓的茶水就是宁晓瞎编乱造的。

等到玄正一口接着一口地喝完了整杯茶,闭目回味的时候,玄偏也好奇的试了一口,又忙不迭地吐了出来。

“宁小子,这茶水不加佐料,难喝得很,我看啊,你还是安心的做茶汤……咦!?”

玄偏正训着宁晓,却又感觉嘴里一阵甘甜清香,不由惊疑。

“想必师弟已经品了出来,这茶水先苦后甜,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闭目回味的玄正也睁开了眼,见玄偏惊疑,出言道。又对宁晓鼓励道:

“正阴,你这法子甚好,今后便以之待客吧。”

宁晓也是点头,心里却想着这小苍山几年下来,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哪有用的着的地方?

玄偏也是赞同,他虽喜喝酒,平日里也喝过茶汤,但现在玄偏觉得自己怕是再也喝不下茶汤了。这茶水失了茶汤之繁,也得了茶味之纯。

玄偏福至心灵道:

“所谓大道至简,茶可观之。”

玄正闻言抚掌大笑:

“此言大善!师弟道行当大进矣!”

玄偏听玄正赞美,不由得意大笑。

宁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见师父师叔和谐的模样,想着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由轻颂道:

“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

玄正听闻,赞道:

“正阴当真好文采,如今修道,世间倒是少了一个文宗。”

宁晓摇摇头,羞愧道:

“弟子哪有什么文采?这诗是别人做的,弟子只是有感而发。”

“为师可不是一直修道而不问世事的,从春秋、秦汉至今的诗文,为师不说全部记下,但也都是有印象的。正阴你又没去过其它部洲,哪能知另外的诗文?”

玄正一脸不信的说道:“正阴,谦虚是好事,但也不可过于谦虚以致谦卑。”

宁晓无奈,虽有做文抄公的打算,但自己脸皮终究不够厚,心中有愧。而且拜祭父母那天的酒话,估计师父也真没听懂“穿越者”这个词,也有了一些轻松。

玄偏将一切尽收眼底,心里暗暗发笑,只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宁晓的把柄,又盘算着怎么敲一敲竹杠。

……

晚上,宁晓盘膝练气,将心中的激动平息了下去。至于为何激动,那就是因为今晚宁晓将要将虚丹凝实,踏入实丹境。

这也是玄正对自家徒弟满意的原因,厚积薄发,资质又不差,修道十年便能够踏进实丹境。

当然,那一小口仙酒的作用可是不小,这里暂且不提。

五二 神农

宁晓运转体内法力,将其填进丹田虚丹之内,那虚丹与七年之前的虚幻大有不同,如今已是凝实若实丹,只是顶端还剩下几丝空隙,等待着法力归位,成就实丹。

屋外,玄正悄无声息的出现,大袖一拂扫去屋外台阶上的灰尘,之后就静静的坐在台阶之上,像是等待着什么。

修行一道,突破之时必定不能受到任何干扰,玄正这是在为宁晓护法。

屋内,宁晓也是行功至关键之处,只差一缕法力,便能晋升实丹。好在没有任何意外出现,实丹也是水到渠成。

晋升实丹,宁晓整个人的气息也是陡然一扬,屋外的玄正含笑点头,这个徒弟,自己还是没有收错的。

这么想着,玄正悄然而去。

宁晓在晋升之后,整个人意识一阵模糊,那感觉似曾相识,最近的一次就是七年前那一小口仙酒带来的睡梦中的感觉一般。

宁晓疑惑,师父可是没告诉他晋升实丹会有如此异状。只是告诫他不要心慌意乱,实丹只是一个小台阶,迈过去就是了。

宁晓无奈,现在他可是不想再像之前那般睡个一年了,这次可没有仙酒相助,睡着就能提升修为。

意识、灵魂房面,宁晓是真的没什么办法。虽说金丹境的主要工作是积蓄法力、蕴养魂魄,但蕴魂之法要在实丹境开始使用,师父虽传下了法诀,宁晓也不会用啊。

好在这种模糊之感并未维持多久,宁晓意识也渐渐清晰起来,只觉得自己身边的环境又大有不同。

“这是草地……!?”

宁晓心里一阵发慌,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怕是又要睡个够了。就像做噩梦的时候,虽然知道是假的,而且还非常想醒过来,但什么也做不来。

知道自己处境之后,宁晓既来之则安之,四下的打量起这里的环境。

脚下是一条羊肠小径,直直的通向远处,而远处则是被迷雾遮挡,无法看透。

两侧是一望无边的草坪,点缀着星星点点的不知名的花,上面蝴蝶飞舞,草坪上时不时窜过几只野兔。还有一只五色鹿?宁晓心中一阵怪异,这梦的画风可太不一样了。

聆听着虫鸣,嗅着空气中混杂着药香的花香,宁晓沿着脚下的路走向迷雾深处……

“你可算是来了,七年前老夫想要见你的时候,你可是沉迷于梦境,不愿见我这个糟老头子啊。”

宁晓看着眼前的身着麻衣,须发皆白,一脸笑呵呵的老人家,头上还戴了个犄角?

“那个……老人家,您认识我?”

宁晓试探的问道,他还以为是个梦。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到这个世界来么?噢,就是你认为穿越。”

老人语气也是自来熟,这时一只白鹿衔着一根草跑了过来,到了老人身边,老人笑着接过,轻轻抚摸着白鹿的头顶。

宁晓沉默,现在他也是发现了不对劲,老人仿佛看穿了宁晓一切。至于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他当然不知道。

知道了老人不凡,宁晓躬身一礼,问道:

“不知老人家怎么称呼?能否告知详情。”

老人点点头,笑道:

“自无不可,你称我烈山就是,你会到这个世界,自然是因为我。当然你也不用担心,有我在,你的存在也是合理的,不会遭雷劈。”

烈山?要是前世时对宁晓提起这个名字宁晓可能不会知道,但今世宁晓念的书可不少,烈山可不是谁都能自称的。又联想到老人的装束,宁晓大抵猜出了眼前老者的身份。

心思一转,宁晓又是一礼,道:

“不知是地皇尊驾在此,是宁晓冲撞了,还请勿怪。”

“只是,宁晓想知道,为何地皇会把我弄到这一方世界?宁晓只是一届凡人,并不值得地皇出手吧。”

神农见宁晓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也不以为意,笑道:

“呵呵,老夫送你到洪荒自然是有原因的,不过如今还不能告诉你,你只要安心成长就是了。”

“至于老夫见你的原因嘛,自然是给你送好处的,接好了。”

说着,神农手中亮起一道金光,屈指一弹,便直直的向着宁晓眉心冲去。宁晓想躲开,万一这玩意儿有炸了,自己可不就完蛋了么。

只是金光速度太快,宁晓念头刚起,金光就到了眉心,悄然融入了眉心之中。宁晓眉心闪过一丝金光,随后就隐藏了起来,再无异像。

宁晓一愣,轻轻点了点眉心,也没什么凸起,奇道:

“这么就没了?地皇前辈,那东西靠谱么?会不会在我脑子里就炸了?”

“你放心,那东西不会对你有危害的,今日事已了,宁晓小友,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也不见神农有什么动作,周围的雾气突的涌了上来,宁晓眼前一片白茫茫,再也寻不到神农的身影。

又是一阵模糊感传来……

不知名的地界,此处的场景竟和宁晓梦中的景色一般无二,一身麻衣的神农坐在石头上,喃喃道:

“此次也算是物归原主了,我等只需静待劫开便是。”

那语气,像是说给另外一人听。

……

宁晓再次清醒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了,而自身则是保持着盘膝的姿势。仿佛自己在梦中的所见所闻皆是虚幻一般。但那也太过真实,不得不信。

宁晓摇头抛去了心中的疑惑,那等大能的思考不是自己能揣测的,自己只要安安心心的修炼就行了。

宁晓起身,迈步出门,就见到玄正、玄偏正在凉亭中喝着茶。

见了宁晓,感知其气息更加深厚,二人皆是点点头,显然对宁晓的进步很是满意。

玄正明知故问道:

“正阴,昨夜突破可是顺利?为何今日这么晚才出门?”

宁晓不敢把“梦”里的事情说出来,就算说出来也解释不清楚,只得道:

“昨夜弟子突破很是顺利,之后又睡了一觉,如今只觉得神清气爽,法力也很是充盈。”

“你平日修炼,当注意要劳逸结合。为师虽步入元神,但也未曾到达仙境,至今都得以睡眠缓解疲惫,你还是金丹,更当如此。”

玄正自然知道自己徒弟有多刻苦,这七年以来,宁晓每晚都是以打坐练气来代替睡眠。虽然以他金丹修为能撑住,但也需要保养好肉身。

宁晓也是应下,至于有没有放在心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玄偏对着宁晓一阵挤眉弄眼,道:

“宁小子,你现在也二十二了,也是时候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等几日又是庙会了,有不有兴趣跟师叔去逛逛?”

宁晓无言,玄偏现在哪里都好,就是太浮夸了,没有一点有道真修的风采。

也算是玄偏有一副好皮囊,若是换一个老头子的形象,就他这样子,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猥琐。

五三 剑得一

玄正对于玄偏的放浪形骸也没有什么制止的理由,毕竟两人都已经彻底断开了联系,玄偏如今所用的也不过是法体而已。

再说了,两人身为同门,也不可能为了一些小事而大打出手,玄偏那事只算是有伤风化而已。

虽然已经持续了好几年,玄正还是对玄偏以眼神警告,免得带坏了徒弟。

不得不提的是,如今苍木派三人走出去,一般人看到只会以为是同门三个师兄弟一般,一对双胞胎道士(玄正、玄偏)再加上宁晓这一个师弟。

无他,都脸嫩。

主要是玄正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从竹海回来之后就刮掉了自己的胡须,宁晓也问不出原因来。

玄正也不会说是因为不想再让玄偏抓着胡子说话。

玄偏对玄正的警示也早已习惯,一手揽着玄正的肩膀,一手指着宁晓:

“玄正你怕什么?你看看宁小子,跟了你十年了,还没开过荤,再这样下去他会憋坏的。”

玄偏把头靠近玄正的耳朵,小声道:

“再说了,你年轻的时候又不是没去过,小心我说出来损了你严师的形象,嘿嘿。”

玄正脸色一僵,自然不想少年时的糗事被玄偏捅出去,于是默默的转移了视线。这也是人之常情,有些事情只适合掩埋在过去,不想被人发现。

见玄正服软,玄偏对宁晓笑道:

“宁小子,人不风流枉少年,你看你,跟个小老头一样,又有什么乐趣呢?”

“师叔,我可不是随便的人,不想沉迷于欲望并受它支配。师叔啊,师侄也提醒你一句,我等终究是修道之人,生命漫长。等到你看上的那些女子一个个都满头华发,年老色衰,你还会硬得起来么?”

宁晓对玄偏的勾引不胜其烦,可以说要不是自己意志坚定,早就跟玄偏去浪了。想想那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啧,宁晓还真有些向往,那是他未修道之时的理想。

只是自己终究已是修士,也不想投入感情,傻乎乎地接受生老病死的洗礼。就算是选伴侣,也当是修行中人。

玄偏想到自己面对着一群老婆婆打情骂俏,腹中一阵翻腾,作势欲呕。怒视着宁晓,不耐烦道:

“行了行了,不去就不去嘛,还说这些恶心人的话。哼,你小子就是欠调教。”

“你不是修为大进么,来来来,我们来过两招。”

玄偏说着,起身一跃便冲向了宁晓,玄偏人在空中,就有片片绿叶聚于手中凝成一柄长剑,直直刺向宁晓。

这些年玄偏和宁晓过招不知道多少次,宁晓对于玄偏的突然进攻也没有慌乱,将背后的清光剑拔了出来,迎着玄偏的剑而去。宁晓由随意站立到拔剑前冲,称得上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宁晓嘴上也不闲着,调笑道:

“师叔你说不过我也不要动手啊,你可是长辈,这样会很丢面子的。”

玄偏被宁晓损了好几年,知道宁晓嘴巴比自己厉害,也不与其逞口舌之利,抬剑就是一阵猛攻。

这下宁晓也不再说话分自己的心神了。玄偏之剑势与宁晓不同,他对剑道有自己的见解,虽然学过许多剑法,但与宁晓斗剑之时却喜欢以力压人。仗着自己修为高,法力浑厚,每一剑都势大力沉,并且攻势还连绵不绝。

宁晓剑走轻灵,出剑极快,对玄偏这种攻势却没办法,只能持剑抵挡,等待机会。各种剑法信手捏来,清光剑舞成一道银龙,环绕盘旋于宁晓身周。

宁晓防御滴水不漏,玄偏每一剑都无功而返。但玄偏不在乎啊,论持久,他还没怕过谁。

顿时,庭院中剑鸣之声大作,两人交战之处迸出道道剑气,在剑气将要破坏木植之时,却又无声湮灭。两人视而不见,已经习惯这种情形。

玄正摇摇头,七年了,正阴剑道的进步虽大,但也有限。玄正也看出正阴知道不能拘泥于剑招,将种种剑招都打乱重组信手捏来,但是太过刻意,匠气十足。

玄正不由提醒道:

“正阴,你也知“天得一以清,神得一以灵”,那你剑道的‘一’呢?”

‘剑的一?’

宁晓心里默念,分去了心神,被玄偏抓住机会突破剑光银龙,宁晓慌忙抵住,借机后退。心中细想着,自己剑道的一是什么?

是诚?是情?是力?是速度?是对一剑破万法的向往?

宁晓想着,心中杂念纷纷,总感觉只剩下一扇窗户,推开就能见明月,却怎么也推不开。

就在宁晓思索之间,玄偏也不管宁晓在站着不动,挥剑就攻了过来,口中道:

“想那么多干什么,打败了我,你剑道就算小成了。”

宁晓睁眼,只觉得今天的师叔好不讲理,自己明明都快要悟出来了,却被他强行打断。

宁晓怒从心起,挥剑而上。

庭院里又是一阵金铁交击之声响起。玄正本想阻止,只是玄偏刚才示意了自己不要出手。出于对玄偏的信任,玄正一直看着场中变化,随时准备止战。

宁晓一反先前防守之态势,剑若惊鸿掠水,每每点到玄偏剑身就退去,又在下一瞬点了过来。玄偏只作防御之状,就是宁晓有了破绽他也视而不见,任由宁晓进攻。

渐渐地宁晓脸上见汗,也不知道在之前已经出了多少剑。

宁晓见自己久攻不下,心中怒气更是勃发,眼睛也渐渐发红,再一看,眼前的人已经变作了圆觉!

宁晓眼中,圆觉随手就接下自己的剑,正一脸狂热的说着“传我佛之道,扬我佛之威名”。宁晓心头怒火更甚,忍着好久都没有感受到的疲惫,挥剑继续劈砍。

忽的,宁晓眼前的人又是一边,却是昨晚梦中出现的神农,他正保持着和蔼的笑容,重复着昨晚的话。神农表示自己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宁晓好,宁晓快快谢他吧啦巴拉的。

宁晓一阵心烦,神农莫名其妙把自己丢到这世界,之后就不管了,还一脸为我好?

宁晓怒火攻心,自己只是想好好的活着,娶妻生子,安稳的过一生平淡的日子。就是到了这个世界,他也没改变这个想法。但是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来改变自己的生活、随意的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宁晓知道他们很强,也知道强大可以为所欲为,自己也一直忍着、受着。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是不甘心啊……

“你给我,去死啊啊啊!”

本来宁晓由于体力不支,攻势也就降了下来,哪知在突然发出了这样的怒吼。怒气爆发、杀意凝聚之下,宁晓刺出了最后一剑……

宁晓只觉得周围的一切放佛暂停了一瞬间,眼前画面突然间支离破碎,圆觉、神农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肩膀被刺穿的玄偏,正一脸惊愕的看着宁晓。

宁晓来不及思考,眼前一黑,就倒下了……

五四 迷梦

宁晓倒下,玄偏下意识的接住他,可宁晓的清光剑还插在玄偏的肩头,疼的他龇牙咧嘴。玄偏立马将清光剑给取了下来,又是飚出了片片飞红。

玄偏一脸心疼的将空中的血液聚成一团,再按回肩头,心想这可是仙酒所化,可不能浪费了。

玄偏看着怀中抱着的宁晓,一脸惊奇,喃喃道:

“后生可畏,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玄偏陷入了对自身极大的怀疑之中,第二次、这是第二次在教宁晓的时候翻车了!记得上次也是跟宁晓对练,结果被其斩断了鬓发,这一次更惨,直接被捅了一剑,失血量极大……

‘难道我,真的是个弱鸡元神?’

这时,玄正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起身过来探了下宁晓的脉搏,察觉其并无大碍之后也长舒一口气。然后对玄偏责怪道:

“师弟,方才你可是用了惑心术?正阴那话杀意浓重,可不像是对你说的。这样算来,你这伤也是活该。”

玄正虽是疑问,但神情却很笃定,这种法术他自己也会,玄偏动用自然瞒不过他。

玄偏裂了咧嘴,苦笑道:

“我只是想用惑心术引动他内心的渴求,哪知道他心里杀意这么重啊……唉,这次又被他给胜了一次,我这师叔在这小子心中怕是没有什么分量了。”

宁晓那最后可是把他给吓着了,剑身上带着一层蒙蒙剑意,轻易的就刺穿了玄偏营造出来的幻境。

自己那时候不知怎么的竟然顿了一下,要不是最后强行扭转身子,被剑穿过的就不是他的肩膀了。

“玄正,说起来你领悟剑意的时候多少岁了?这小子被我误打误撞的悟了一道剑意,可是比你这当师父的强多了。”

玄偏用肩膀顶了一下玄正,牵扯到了伤势,刚想笑却又被痛的龇牙咧嘴,样子很是怪异。

玄正看玄偏的怪样子,难得看玄偏吃瘪,笑道:

“正阴是我弟子,资质高绝我自然高兴。师弟就不用挤兑我了,你还是安心养伤,这道剑意可不是那么容易祛除的。”

玄偏也感到了伤口处的一阵刺痛,仿佛附骨之疽一般萦绕不去,伤口也没有愈合的迹象。若只是平常的剑伤,以玄偏的道行早就恢复如初了。将宁晓递给玄正,玄偏就回自己房间去了,不想让玄正看到自己疗伤的模样。

……

无垠星空之中,几个庞大的身影正在斗法,挥手之间道则飞舞,引得众多星辰随之一阵摇曳不定。道则碰撞之间,引起虚空粉碎,周遭的星辰连坠落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爆碎。

只是场面太过绚烂,里面的面孔以及人物的特征,宁晓都看不清楚。

偶有鲜血洒落在星辰之上,较大星辰上面变得坑坑洼洼,较小的星辰却承受不住,直直坠向大地。

宁晓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充斥着震撼与向往,这才是真正的大神通者,捉星拿月,挥手生灭由心。

只是,自己不是在与师叔练剑么?怎会来到这里?

眼前的画面一直重复放映,而且没有声音。宁晓看了几遍之后也就厌烦了,但宁晓就算闭上了眼睛也没用,也知道是在识海,这画面直接出现在心神之间,却是抵抗不了的。

宁晓心中也猜测到了,至今能进自己识海,还这么粗暴的人就只有那个神农。这画面估计就是神农送自己的“礼包”搞的鬼了。

就只有这循环播放功能么?宁晓只感觉神农扔了一个垃圾给他。

或许是感知到了宁晓心中的烦闷,那个金色“礼包”也停止了播放,宁晓眼前又是一黑……

“我特么……”

第二日,宁晓醒来觉得脑子都要炸掉了,头痛欲裂,不由的呻吟出声。揉了揉脑袋,强忍下头疼,宁晓感受着身体状况,体内法力静静流淌,金丹也无声旋转着,已经恢复充盈。除了手臂还有一些酸软之外,身上也无大碍。抬眼看了下窗外,已是天明。

宁晓觉得,之前自己睡着之后都是有所进步且神清气爽的,比如那口仙酒、上次斩断师叔鬓发的那一剑。但这次,却痛入骨髓。

宁晓回忆着自己与玄偏最后的对战,那时候的自己可真是疯魔了,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心态,还出现了幻觉。

‘最后应该是自己胜了吧’

想到了自己最后刺了玄偏一剑,宁晓立马起身,急急忙忙的向着玄偏的房间跑去,害怕自己把师叔伤透了。

院子里,玄正看到宁晓扶着脑袋一脸匆忙的跑向玄偏的房间,提醒道:

“正阴,你师叔早已出门,要是找他的话得等他回来。”

宁晓不放心玄偏,问道:

“师父,师叔的伤势没有大碍吧,弟子一时失手险些酿成大祸……”

玄正笑道:

“师弟的伤昨晚就痊愈了,不然怎会今天就跑出去?你这是关心则乱,他乃是元神,怎会被你重伤?”

玄正说错了一点,玄偏是真的被“重伤”了,心灵受到了深刻的打击。

宁晓只得作罢,捂着头走到了玄正面前,苦恼道:

“师父,弟子脑袋疼的要命,能否为弟子缓一缓?”

玄正面色一奇,疑惑道:

“昨日我见你晕倒,特意探查了你之伤势,也只是身体过负,随手就治了一下,也没感知到灵魂有所损伤啊?”

顿了顿,玄正若有所思道:

“难道,是师弟引你强行悟出剑意带来的后遗症?你过来,为师帮你治疗一下。”

听玄正的话,宁晓心里一喜,自己竟然领悟了剑意!那这头疼也算是值了呀!

宁晓坐到了玄正身边,将头伸到玄正身前,又想起了自己的疑惑,询问道:

“师父,弟子昨天与师叔斗剑之时,竟然看到了圆觉!之后弟子神智也不清了,怒意勃发之下只知道对其发起进攻,直到倒下。弟子……这是出现心魔了么?”

宁晓一阵忐忑,若是出现了心魔,那自己这修炼进度又得先放下一段时间,先把那玩意儿除掉再说。

玄正将手放到宁晓额头,摇头笑道:

“你昨日虽状若疯魔,但也是事出有因的。师弟他见你只差一点便能剑道大进,便以惑心术勾动你之心神,连你佩戴的暖玉都瞒了过去。”

暖玉便是静幽在华山时送的见面礼,宁晓自回来之后便一直戴在脖子上,以避开心魔。

对静幽,宁晓还是分得清楚的,恩是恩仇是仇。上次算计他们之仇,宁晓会报的。

静幽这般精于算计之人,让宁晓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心诡谲。从见到玄偏的第一面就开始算计,利用送宁晓礼物之事引起众修的不满,以至于后面杀机尽显时,基本没人帮玄偏说话。而他只是用一块暖玉,再动动嘴皮子就能轻易得到小苍山。

知道了是玄偏施法,宁晓也放下了心,恍然道:

“我就说嘛,心魔这等事物怎么会来得如此突然,原来是师叔……”

“咦?!”

五五 浮沉

宁晓还未说完,便被玄正的惊咦声打断,宁晓抬眼看到玄正脸色铁青,面带惊怒。宁晓疑惑,师父可是从未露出如此神色,试探道:

“师父脸色为何如此?难道弟子这头疼另有蹊跷?”

玄正一脸自责的将宁晓头顶的发簪取下,宁晓头发没了束缚,忽的散开,落在宁晓眼前。宁晓一瞥,顿时愣住了。

宁晓修道有所成就,身体也一直是处于自身的巅峰,头发也称得上乌黑亮丽。但眼前的这几缕发丝,竟带着却带着几分枯黄!

“师父,这……”

玄正叹息,后悔道:

“早知如此,昨日为师就该阻止你们,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模样。为师方才观你魂力,竟是带着几分衰竭之像,仿佛被何物抽取了大半。”

“想来是昨日强行悟出剑意,又全力刺出一剑,导致你魂力也被强行抽去的缘故。如今你这发丝枯黄便是魂力骤减的体现,之后还会逐渐变白。”

玄正想到徒弟在不久之后便会华发丛生,心中不由酸楚,悔恨自己当时没有及时出手制止。

宁晓闻言也有些失落,自己如今修道刚刚小有成就,魂力便去了大半,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了。顿了顿,宁晓问出了最大的担忧:

“师父,魂力骤减可会断了弟子道途?”

玄正叹道:

“此事自然会有一些影响的,你刚晋入实丹,理当蕴养魂魄,为凝成元神奠基。魂力充盈之时,蕴养魂魄的过程也不会太久。”

“只是你魂力骤减,当先把魂力补全,再蕴养魂魄,不然便会影响元神底蕴。这样下来,你怕是要多蹉跎几年了。”

宁晓听到还有机会补全魂力,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过是再多等几年而已。安慰道:

“师父,既然弟子这伤势有复原的机会,您也不要再自责。不过是多蹉跎几年,弟子还是等得起的。更何况弟子修道至今,靠着那口仙酒走了捷径,已是快了几年,只不过是走回原处罢了。”

宁晓有自己的思考,自己不过是悟得了一道剑意,定然不会让自己有这么大的后遗症。因此,定是有其它事物的影响——神农送的金色“礼包”。

但这事儿牵扯实在太大,宁晓也不敢告知玄正。

玄正也知道事已发生,怎么补救才是最重要的。法力夹杂着一丝元神之力透入宁晓脑海,先帮宁晓止住了疼痛。

宁晓感到脑中一阵清凉,之后头也不再疼痛,不由欣喜道:

“多谢师父为弟子止疼!”

“无需多礼,正阴你暂且不要太过耗费心神,等待为师与你师叔商量出补全魂力之法,你便需更加用功了。”

玄正一脸严肃的提醒着宁晓,心中也是有些不愤于造化弄人。正阴的每一分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七年的光阴,正阴都是实实在在的修炼过来的。

白日里有师父教导法术,师叔进行剑术喂招;到了夜里便打坐修炼,有时还到山林之中练习法术,天不亮便已经将所有剑法都练了一遍。

以正阴这努力的势头,再加上其高绝的资质,百年登仙也不是不可能的。

奈何、奈何啊!

“唉,造化弄人啊……”

玄正叹了一句,便回房去思考对策了,虽然玄偏还未归来,但先开个头也是好的。

对于要蹉跎几年岁月这件事,宁晓肯定是心有怨怼的,就像是辛辛苦苦写完的文档由于电脑死机而消失一般。但又无可奈何,这能继续埋头苦干。

‘这滋味儿,当真不好受啊’

宁晓心情郁结,坐在凉亭中,为自己泡了一杯茶,无所事事的盯着杯中茶叶的翻滚。

茶水渐凉,茶叶浮的浮,沉的沉。

宁晓突的笑道:

“呵,不过是多了一件琐事而已,人生起起伏伏的才有些乐趣,这一路走来,我都快忘记摔跤的滋味了。我宁晓今后是身登九天、是石沉大海,可还说不定呢?”

“再说了,这波也不亏,剑意可是个好东西啊。”

宁晓两指并拢成剑,心神凝聚,剑指之上逐渐出现一抹晶莹剔透的红芒,似有血光流转。宁晓略带痴迷的看着红芒,只觉得心中杀意突的升腾起来,心道不妙,赶忙散去了剑指。

感觉自己的脑袋又有些隐隐作痛。

宁晓心道自己可不是一个嗜杀之人,这剑意怎么就这么邪乎呢?看来还是自己道心不够坚定,之后补全魂力的时间正好可以好好磨砺一下。

规划好了今后的努力方向,宁晓拿起发簪,将道髻重新盘好。清光剑出窍,继续演练剑法。

这么久以来,宁晓也发现了一个小诀窍,那就是在心烦意乱,心绪不宁之时练剑。练剑之时,所有的念头都会渐渐消去,逐渐变得一片空灵。

……

小城里的香花楼中,穿着与平日不相符合的白色书生装的玄偏一脸正色的看着面前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沉声道:

“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实不相瞒,这次来这里,只因在下家中长辈催促得紧,今后我们怕是再难相见了。”

此时的玄偏身着白色书生服,手持一柄空白扇面的折扇,一脸深情,还不时的唉声叹气,仿佛愧对姑娘们一样。

那些姑娘们自然是玄偏这几年来的相好们,各个都是姿色不差之人。见玄偏要离开了,自然不舍,这可是大金主啊。姑娘们俱是娇声道:

“岑郎~”

“人家舍不得你嘛~”

岑道缘,是玄偏自己起的名字,玄正俗名也姓岑,叫岑海楼。

玄偏捂着耳朵,以前还没发现这女人杀伤力这么大,自己差点就把持不住留下来了。

玄偏心一狠断了那念想,法力运转,换回了在小苍山的装束,严肃道:

“看到了?我可是修道之人,求你们别再让我动凡心了。昨天我可是被师侄打了一顿,再这么醉生梦死下去,我连我师侄都打不过了。”

说完便从身后的包袱中取出了一些珠宝首饰以及金锭银锭,放到桌上,道:

“这些俗物对我也无用,你们就拿去分了吧,有了这些,是走是留你们就自己决定吧。”

姑娘们有些正惊叹于玄偏的“美貌”,有些则震惊于玄偏会法术,都是愣愣的看着玄偏。不得不说,一身黑色道袍,青丝随意披散再加上面容完美的玄偏可是很有杀伤力的。

姑娘们见到这么多金银财宝,更是心花怒放。毕竟如果不是被迫,谁又愿活得如此低贱,有了这些钱财,就能赎回自由身,从此不做风尘之人。

姑娘们心中感动,个个都哭花了妆容,对着玄偏一阵道谢。

人群中,不只是谁先说了一句:

“奴家愿随岑郎修道,只求岑郎不要抛弃奴家~”

五六 不朽

有了一人带头,其她姐妹们也跟着出声,场面一度混乱。有愿当玄偏道侣的,有愿当玄偏丫鬟的,还有甘愿当玄偏鼎炉的,也不知是从哪里听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玄偏一阵头大,匆匆说了一句:

“我什么都不要了,你们自己好好过日子吧,有缘再见。”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香花楼,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中。

姑娘们有的追着玄偏下了楼,到了街上;有的则在楼上窗边看着玄偏离去的方向;俱是一脸不舍地呼喊着:

“岑郎~岑郎~”

引得路人一阵惊奇,这香花楼是发生了什么事?怎地白天都如此热闹?这时候就会有街坊拉着一阵解释,玄偏这几年在这周边消费的可不少,都是熟人。

香花楼姑娘们的表现再加上旁观者自己的脑补,也大抵拼凑出了“真相”:那个姓岑名道缘的大金主被高人收去当弟子去了,今后怕是要成仙;或是岑道缘是神仙下凡,游戏人间的。

林林总总,都是说玄偏有情有义,去修道了还放不下相好们,特地跑来给了一大笔钱,让她们安家的。

香花楼,那些女子见玄偏已经消失不见便回去了,如今已聚在玄偏所留下的财物周围。她们暂时抛去了对“岑道缘”的不舍,讨论着今后的活法。

其中一气质与容貌皆是上乘的女子道:

“姐妹们,如今岑郎留下了这一大笔钱财,为我等赎身是绰绰有余的。但得了自由身之后,我也是不愿嫁人了,免得受气。”

“想来各位姐妹大多都不愿再受气了,不若将剩余的钱财用来建一座道观,大家都出家当女冠,万一有所成就也能寻得岑郎,以报今日大恩。”

“当然,若是有不愿的,也可拿了自己那份钱财,自行离去。”

她是香花楼如今的花魁,名叫香琴,先前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也是没禁得住岑道缘的追求,最终倾心于他。

香琴也是痴情之人,玄偏平日待她不薄,两人之间也有些情意,她觉得自己也当为其守身,等到他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香琴身为花魁,平日里说话都有一些分量的,当下也有好几人都同意了。

只是人各有志,大多的姐妹都想着回复自由身之后,再找个靠的住的男人嫁了,香琴也无可奈何。

当然,这件事也是渐渐的传开了。小城里哪个听到不赞香琴她们一声“奇女子”?

……

玄偏回到小苍山,此时宁晓正在练剑,与玄正分开也不是很久。见到玄偏,宁晓收剑而立,疑惑道:

“师叔,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要知道,玄偏平时可是一去一天两天都不回来的,今天可是反常了。

玄偏一脸不耐烦道:

“别提了,还不是你昨天说了些老太婆什么的,我都提不起兴致了。再说了,昨天被你莫名其妙的捅了一剑,我感觉再这么下去,我连你都打不过了。”

“对了,玄正呢?他今天怎么没给你讲道啊?”

宁晓总不好说昨天因为对招的缘故导致自己魂力出了点问题,于是指着玄正的房间,说道:

“师父在想事情,让你回来之后就去找他。”

“切,什么事情还需要我出手?这玄正就爱故弄玄虚。”

玄偏虽然语气不屑,但神情还是有些得意的,难得玄正求到自己头上,自然得好好表现一下。

玄偏迈着悠闲的步子,进了玄正的房间。

不一会儿,房门被暴力的推了开来,发出了“嘭”的一声。宁晓还未反应过来,玄偏的手掌就已经盖到了宁晓额头上。

宁晓没有像以前一样退开,相处了这么久,玄偏也不会伤害他。

玄偏脸色从一开始的焦急变得越来越难看,也是探出了宁晓魂力骤减的情况。玄偏心中悔恨、懊恼,这事儿要不是自己自作聪明的瞎搞了一下,宁晓也不会出问题。

“师叔,你不用自责的,只怪我当时没有控制住自己。再说了,我可是刺了你一剑的,我俩也算两清了。”

玄偏一直都是个乐天派,宁晓也从未见过玄偏神色如此阴沉,连忙出言安慰。自己也知道罪魁祸首就是神农给的金色玩意,但也不敢说出来。

“闭嘴!你可知道,百年登仙意味着什么?不朽可期!”

那些大派弟子都不见得能在根基扎实的情况下,修炼得如此之快。

玄偏有些失控,捶着自己的脑袋,懊恼道:

“他娘的,好苗子就这么被我给糟蹋了,啊啊啊……”

‘不朽者,金也,不生不灭、不堕轮回。若我等修道之人能称不朽,当为金仙。’

宁晓心中不由回想起师父教导话语,也是第一次知道了自己资质有多高绝,心里一阵惊愕。

“宁小子,你放心,我玄偏一定早些想出办法,让你恢复过来。”

玄偏一脸郑重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回了玄正房中,与其商量对策。

宁晓也被玄偏的话弄得一阵心旌摇曳,金仙啊,那可是称宗做祖的人物。阐教十二金仙,不说人品,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

宁晓胸口忽然传来一阵暖意,让宁晓从无限的遐想中醒了过来,也知道自己是魔怔了。金仙可期,也只是有可能而已,自己现在还是一个连元神都没成就的菜鸟,想那么多干什么?

再说了,就算蹉跎了几年,自己也照样能有所成就。只要,探清楚神农送的东西之功效。那玩意儿虽然坑了些,但昨天只是轻轻一动,便抽去了自己大半魂力,定然不凡。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仙道,我必会踏上去!’

……

过了两日,果真如玄正所言,宁晓的头发也由略带枯黄变为了洁白晶莹。青丝成白发,也不过三天时间。

“师父,您也别伤心了,不过是头发白了而已,您就当是弟子这是少年白算了。”

凉亭中,玄正、玄偏、宁晓都坐在石凳上,玄正、玄偏二人脸色都不太好,只有宁晓这个当事人一脸不在意的笑着。

“再说了,弟子这脸没变皱就行了,也不显老的。”

宁晓这几天除了精神有些萎靡之外,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对于自己满头华发的样子也没什么太大的悲伤,就像是染了头发一样。

说起来,自己前世中二的时候,还时常想象着自己满头白发,执剑杀生的情景。到现在真的白了之后,倒是没什么好热血中二的了。

玄偏闷声道:

“宁小子,心里太悲伤的话就要哭出来,别整天扯着一张笑脸,怪让人心酸的。”

玄正和玄偏闭关了两日,才算是找出了一个合适的办法,这次就要传与宁晓。

五七 相助

宁晓对玄偏的话也不在意,自己是真的没啥好哭的,只不过对多了一件事情而有些心烦。

玄正脸上的愁云也总算消去了一些,对宁晓露出一丝笑容道:

“这两日为师与你师叔苦心钻研了门中典籍,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能办到的方法,其它的办法太过艰难,为师却是做不到了。”

玄正心里失落,若是自己道行再高一些,直接去阴间寻一些滋补魂力的奇物,宁晓也不用再行这最笨的法子了。

“为师先传你一篇法诀,你且记下。每到月夜,你便动用此法门,引动月华滋养魂魄。为师昨夜试过,也颇有效果。”

“不过此法终究是下策,为师算了算,以你的修为,须八年方可将魂力积蓄充盈。不过,为师与师弟也可在夜里为你积攒月华,祝你一臂之力,三年便可恢复。”

“若不是月华难以储存,两年便足矣,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玄偏脸上也没前两天的懊恼,但还是歉声道:

“宁小子,我和玄正没什么大本事,也只能起这么点作用了。不过你放心,师叔一定全力帮你恢复。”

宁晓也是心神一振,三年的时光,自己还是等得起的,这可比预期的快多了。但又想到师父师叔都耗费时间为自己积攒月华,心里愧疚,道:

“师父,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你们的修行呢?你们平常也得练气啊。弟子还年轻,区区几年还是等得起的。”

玄正摆手,宽慰道:

“此事无妨,为师白日里练气,夜里再助你恢复,修炼速度也不会慢多少。至于师弟,他如今已不恋酒色,帮你一把也无甚大碍。”

玄偏反驳道:

“我哪有不恋酒色?只是宁小子这伤也是因我而起,不帮他我于心不忍而已。这叫做有担当好吧?等他恢复了,我再去找她们就是。”

玄正只是笑而不语,相处久了,对方的心思都是很好猜的。

只能说宁晓那一剑给玄偏的刺激太大,玄偏还生怕自己被宁晓反超了,到时候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搁?

再一个就是宁晓点破了玄偏一直不愿想的事情,玄偏的生命终究比那些凡间女子漫长得多。几十年后,那些女子都作苍颜白发,玄偏依旧是风华少年,终有一场生离死别。

还不如趁现在用情不太深,早早断了才好。

玄正玄偏教完了法诀之后,便各自回了房,打坐练气,为晚上牵引积攒月华做准备。宁晓则是将剑意凝出来,仔细的观察一番,待到杀意升腾便散去,之后也回房练气了。

夜里,宁晓盘膝于庭院中心的蒲团之上,开始运转法诀引动月华。

要说引动月华,在院里效果定是比在房里的效果好,毕竟庭院可沐浴月光。

玄正与玄偏都没在庭院。玄偏去了山顶,他认为山顶效果更好;玄正则是去了道观外面,但离得不远,也可为宁晓护法。

法诀运转,宁晓感应到周围的灵气、星力、以及白月光化作的绚烂世界。往常修炼时毫无动静的白月光,开始星星点点的朝他聚拢过来,最终从眉心涌入灵魂。

“嘶~”

突如其来的清爽让宁晓不由轻嘶出声,他只感到本来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就像被山间清泉包裹一般,清凉、舒爽。

‘久旱逢甘霖、枯木遇新春,也不过如此吧。’

随着宁晓法诀运转愈发熟练,白月光涌进灵魂的速度也是快了许多,月光下,宁晓脸上也一直带着轻松的笑容。这种感觉,让他根本停不下来。

只是,好景不长,宁晓脸色突然一僵,带着些许怒意。眉心里面的那个玩意就像见了包子的狗一样,悄悄的将路过眉心的月华给截取了一些,使得宁晓的效率只剩一半。

宁晓难受,却又无可奈何,只希望它早点罢手,不要影响自己恢复魂力的进度。

只是看它那样子,怕是一时三刻停不了的。宁晓管不了,只得眼不见心不烦,一心一意牵引月华。

……

华山,一间雅致的闺房内,三圣公主斜躺在床榻上,双眼微闭,若不是芊芊玉指时不时的抬个一两下,那样子跟睡着了一般无二。

朝霞仙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

“公主,有人在引动月华,像是小苍山那边的。”

“月华?”

三圣公主那会不知月华的功效?除了功法特殊以及妖类之外,只有滋养魂力之时才用得上。当下睁开了眼睛,盯着朝霞仙子,似笑非笑道:

“怎的,想让我帮忙么?”

三圣公主方才假寐,如今睁眼盯着朝霞仙子,也有几分慵懒之色。眼睛晶亮,仿佛闪烁着星辰。

朝霞仙子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娇声道:

“哎呀~朝霞不是想着大家都算熟人了嘛,公主你不是最喜助人为乐么?”

朝霞仙子对于上次利用了玄偏一直有愧,感觉自己做得不地道。虽然已经上门赔礼道歉,但心地善良的她总感觉还是差了点什么。

“熟人是熟人,可我又管不了月亮上的事,爱莫能助咯~”

话是这么说,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归根结底是不值得,不然去找找自己的好闺蜜也就解决了。

三圣公主说着,撅了撅嘴,原本温婉大方的神情也带上了少女的娇憨活泼,说完又闭目假寐,说道:

“朝霞,我知你心里有愧,但你已经赔过礼了,也不要再纠结于此了。更何况,那礼可不小呢。”

“公主,不过是一壶仙酒和一颗小果子罢了,我们又不是舍不起,怎么就不小了?”

“公主~”

“公主?”

三圣公主只是假寐着微笑,却并不回话,那些话就不是该和朝霞说的了。

……

宁晓眉心里面的那玩意儿终究还是给了宁晓一些面子,偷了一个时辰的月华之后就沉寂了下去。宁晓不禁长舒一口气,自己真是不容易啊,疗个伤都得带个拖油瓶,真的是烦。

一夜无话。

直到东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之后,宁晓才停了下来。无它,太阳升起后,月华的存在几乎是感应不到的,只能感应到灼热的大日火精。

这时,玄正与玄偏也是回到了道观。

玄正道袍略有些折皱,也还算仪容整洁;玄偏就有些夸张了,头发与道袍都带着一些湿意,整个人周围还有蒸汽升腾。

“哈哈,宁小子赶紧拿去,我一晚上只收了三瓶。”

玄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宁晓身边,将手里的三个散发着蒙蒙白色光泽玉瓶递给了宁晓,还挑衅的看了玄正一眼。

“哦?真巧,为师也收集了三瓶。正阴你快拿去吧。”

玄正轻描淡写的化解了玄偏的“攻势”,也讲三瓶月华放到了宁晓手上。

五八 骤雨

宁晓双手捧着玉瓶,心里暖暖的,看玄正他们略显狼狈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定是连仪容都没来得及整理就过来的。

“多谢师父、师叔相助,弟子定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说完,宁晓就抱着玉瓶跑回了房间,抓紧时间使用月华。昨天师父可是说过,这月华用玉瓶储存不了多久的,夜里不会流失,到了白天就会慢慢消散。

房间里,宁晓将玉瓶瓶塞打开,顿时瓶子里的月华蜂拥而出,弥漫在宁晓身周,又在转瞬淡化、消失。宁晓惊异的同时神情一肃,连忙收敛心神,引导月华由眉心进入灵魂。

只是,宁晓吸收的速度终究还是太慢,大半都溢散到了空气中,白白浪费了。

就在宁晓暗自可惜之时,眉心那个神秘事物也跑了出来,竟是主动吸取了空中的月华。宁晓见此也松了口气,反正那些月华浪费也就浪费了,那东西现在吸收了,晚上应该就不会再来捣乱了。

……

日子就在小苍山三人的略带紧张中过了五日,有玄正他们的帮助,宁晓的恢复进度也是飞快。

这天傍晚,宁晓刚结束了白天的练习,坐在道观的房檐上,静静的看着远处华灯初上的小城,心里恍然,原来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灯会了。

宁晓心里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她”应该也会去的吧?心底渐渐浮现起那张如画笑靥,心情也不由一畅。

“正阴,你可是想要去那等会?”

玄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宁晓身边,一语道破了宁晓的心思。

宁晓本能的想要否认,毕竟师父他们都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自己却还想着去游玩享乐,那就是没心没肺了。

宁晓还未开口,玄正便微笑道:

“想去便去,正好你师叔挂念着他那些相好,今天也是忍不住了,下午就过去了。反正也就几个时辰,不碍事的。”

玄正觉得宁晓这几天经历了一些起落,绷得太紧也不利于修行,去逛逛灯会也能散散心中郁结。

“师父,弟子还是不去了吧,修行要紧……”

宁晓还未说完,玄正脸一板,沉声道:

“你且自去,几个时辰我们还是等得起的,修炼一道,当张弛有度。似正阴你这般,却是落了下乘。”

宁晓无奈,只得道:

“弟子去便是,师父不必动怒。”

说罢,宁晓取出了清光剑,使了御剑术,便要向着小城飞过去。他终究还是想去的。

“正阴,这情丝还得当断则断,那等人物可不是你能觊觎的。”

玄正见宁晓这几年,每逢灯会便往小城里跑,还有偶尔出现的神情,那不知道宁晓心里有人了?又结合最初朝霞仙子的反应,就自行脑补了自家徒弟跟朝霞仙子的故事。

只是差距终究太大了,玄正怕宁晓最终只会满身是伤。

宁晓身子猛的一顿,险些从剑上一头栽下去,对于师父这句话太过震惊。他承认,自己是有几分想法的,但也只是正常男人的瞎想。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回过身,宁晓对师父正色道:

“师父,弟子对三圣公主只是欣赏而已,并无非分之想。还请师父不要再误会了。”

这回轮到玄正被惊到了,他还以为是对朝霞仙子,不想这徒弟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

玄正感觉信息量略大,深吸口气,缓缓吐出,严肃道:

“慎言!你既然有分寸,那便自行把握吧,为师只是不忍你为情所困。”

宁晓闻言点点头,便向着小城去了。

“唉~”

玄正看着宁晓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心里为自己这弟子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

小城依旧是那个小城,七年的光阴流淌过去,并没有让它衰败,反而是变得更加繁华热闹。

宁晓踏着熟悉的街道,漫步在人群之中,看着路过的许多似曾相识的面孔,这些人或是这里的原住居民,或是每年都会来的游人。当然,也有许多的生面孔,是初次到来之人。

只是,在看见宁晓的时候都有一些诧异——这道士容貌与发色不太相符合啊,怕是个奇人。

宁晓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到后来也就习惯了。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空中也疏落的出现几点星辰,地上的街道也仿佛完全苏醒了一般,变得更加有活力。游人络绎不绝的走过,或高谈阔论,或低声浅语。

“你是……小道长?!”

一声有些熟悉的问话传来,令得有些百无聊赖的宁晓集中了精神。

看向其人,宁晓发现竟是那个姓武的烧饼大叔。宁晓这几年来此,都会在这里买一个烧饼,因此与这大叔也算是相识了。

此时的烧饼大叔一脸惊疑不定,有些不敢确认。宁晓的一身道袍,年纪也不大,走在街上也很有辨识度,对于这个“老顾客”,大叔还是很有印象的。

只是,那一头白发是在是太扎眼了,大叔确实不敢相信。

宁晓摸了摸道髻,笑道:

“大叔,没想到这样你都能认出我啊?”

见宁晓回应了,大叔也自夸道:

“那可不是?做我们这一行的,每个眼力劲可不行。小道长,今天还是要个加肉的烧饼么?”

烧饼加肉,也是宁晓某一年跟大叔建议的,果不其然,之后大叔的饼也更出名了。宁晓好这口,大叔也是知道的。

宁晓笑着点头,从大叔手中接过了早已备好的饼,将钱放到了摊子上。这也是两人的默契了,这大叔是个感恩的,宁晓坚持不白吃,大叔也只能这般先准备好一份,当做谢意。

接过饼,宁晓跟大叔聊了两句就离开了,毕竟人家就等着这几天做生意。

宁晓拿着烧饼,继续看着花灯,偶尔咬一口烧饼,等待着那个人儿出现。

不一会儿,那对熟悉的主仆也是如期而至。她穿着一身淡黄色衣裙,玉容不施粉黛依旧眉目如画,莲步轻移,发间玉簪摇动,与身边的朝霞仙子轻语,偶然间绽放出笑容。

许是感应到了宁晓的视线,面向宁晓露出了一丝笑意。笑容只一瞬,她黛眉便微微皱起,似是不喜宁晓那一头白发。

宁晓一愣,想到了自己的模样,也是恍然,对其歉意一笑,之后转身便要离去。

见宁晓将要离去,她眼波流转,似是想到了主意,移步向宁晓走去。

“轰隆隆……”

空中突然炸起一声惊雷,紧接着就是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街上的行人急忙离去,整个街道尽是奔跑的人群。

宁晓愣愣的看着天空,还没反应过来,为何这雨会来得如此突然。

身后却传来一个清澈婉转还有几分俏皮的声音:

“下雨了诶?就这么丢下我了么?”

五九 酿月

宁晓回身,就看到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的三圣公主,宁晓忽然回想起一个词语——巧笑倩兮。

想到眼前佳人的身份,宁晓恍然,指了指天空,道:

“这雨,你弄的?”

如今两人都站在雨幕中,雨滴落到两人附近却悄然滑到了别处,一点也没沾湿。与身旁遮头疾走的人群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们还是先躲雨吧。”

三圣公主没有回答,而是越过了宁晓向着一处酒楼走去,宁晓只好愣愣的跟上。朝霞仙子也不知去哪了,不见人影。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酒楼,外面的雨也刚好停了下来,也更坚定了宁晓的猜测。

除了她自己,又有谁敢在为她举办的庙会上下雨?

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宁晓和三圣公主相对而坐,小二手脚很麻利,桌上已经摆了一壶酒和几道下酒菜。

“不知公主殿下叫住贫道所为何事?”

宁晓没有动筷子,而是先问出了心中疑惑。

三圣公主看着宁晓,眼中闪烁着光芒,似笑非笑道:

“我们相识八年,也算是朋友了,今晚才是第一次说上话呢?你也不用那般生分,本宫姓杨名婵,至于怎么称呼,你自己就看着办吧。”

声音温婉清澈,宁晓如听仙乐,愣了下,拱手改口道:

“贫道姓宁名晓,道号正阴,见过杨姑娘。”

宁晓虽然不知怎么称呼才好,但既然人家都说是朋友了,自然不能再称其为公主。

“只是,杨姑娘,今夜这灯会怎么说也是为你而举行的,怎能如此随意的降雨?可知会影响多少人家?”

宁晓对杨婵这种随意干涉他人生活的行为还是颇有微词,毕竟他自己就是“深受其害”之人。

杨婵玉容轻点,似乎对宁晓这称呼还算满意,随意道:

“刚才我不过是想捉弄你一下罢了。这华山周边我还是能做主的,今夜多了一场雨,今后自然会补上他们的损失,我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神。”

宁晓嘴一抽,也无力反驳,人家出身好,法力也不差,自然有任性的资本。宁晓心里也明白,强者,拥有任性的力量。

心里却不由有些同情泾河龙王,他仅仅修改了时辰点数,就被问斩了,错误比起杨婵可就小了许多。想来也是因为西游的缘故,不然也不会这么惨。

宁晓沉默,也当做揭过了此事。

“不过,一年未见,你这……”

杨婵说着,指了指宁晓的头发,其意思显而易见。其实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宁晓的情况,只是不好说破。

宁晓尴尬一笑,道:

“我修炼之时出了点岔子,魂力被抽去了大半。不过也不碍事的,等三年之后便能恢复,到时候也就能恢复如初了。”

杨婵的见识也不少,魂力被抽了那么多,定是催动了什么宝贝。至于是什么宝贝,想来那位应该知道的。

杨婵心思百转,联想到那位的对她的嘱托,对宁晓越发好奇了。

“哦?难怪前几日朝霞说小苍山有人引动月华,原来是因你要疗养魂魄。”

杨婵故作惊讶,玉手轻抬,端起桌上的酒杯,将酒杯抛到窗外的空中,如同举杯邀明月。

酒杯在空中旋转,仿佛一个黑洞般将满天洒落的月华吸进杯中。从宁晓的角度看不到杯中的情景,但从空中月华突的变得稀薄便知道酒杯吸取了不少。

“本来我还不知道该送你何物当做见面礼,看来现在不用愁了。”

空中的酒杯落下,零星可看到其中漾起的“水滴”,杨婵伸手接过,另一只手掌中却出现几朵桂花,将桂花放进杯中。

桂花遇“水”则化,无声的溶解在杯中,这是宁晓才闻到一缕桂香,来源正是杨婵手中的酒杯。

“喏,来尝尝这杯月光,对你很有好处的。”

说着,杨婵将酒杯置于宁晓身前。桂香更加浓郁,杯中月光似清水一般,却又散发着迷蒙微光。水纹轻漾,倒映着宁晓的面容。

“这……怕是太过贵重了吧。”

那桂花虽不知来历,但宁晓也知道绝非凡品,更别提这已经凝成液体的月华了。只要宁晓饮下,说不定就能直接使魂魄饱满,甚至修为大进。

杨婵一手撑着臻首,不在意道:

“那月华只是我随手凝成,那桂花也不过是月桂树上微不足道的几朵,价值也并不大。再说了,你我朋友之间,又何须客气?”

伸手在酒杯旁边点了点,催促道:

“诶诶!你快喝了呀,不然可就浪费我一片好心了。”

宁晓看着杨婵带着期待的眼光,不忍拒绝,端起酒杯轻轻饮下。

月光入口,却和宁晓想象中的满口桂香不同,而是一股醇正浓烈的酒香,其中夹杂着一丝桂香。滑过喉咙,带着透心的清凉,直入腹中,全身升起淡淡的暖意。

之后,便有一股股清凉之意往头部灌去,不一会儿宁晓就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精神。但那股清凉之意却一直在,有这种好事,眉心那东西自然不会放过,安然的享用起来。

宁晓也不在意,虽然那些东西能提升自己的修为,但修为这种东西还是凭自己去取的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宁晓争不过眉心那家伙。

见宁晓喝了下去,杨婵观察着宁晓的反应,能感知到宁晓魂力逐渐充盈,但却感知不到多余的效果。

杨婵可是清楚宁晓最多吸收一小半,那剩余的药力若没有助他提升修为,那便是别的东西吸收了。

‘果然是有重宝的么?看来那位很是看重他呐。’

“杨姑娘大恩,宁晓没齿难忘,他日必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宁晓在魂力充盈之后,没管眉心那东西,便起身对杨婵躬身一礼,郑重说到。

“不必多礼,我们怎么说也是朋友吧,这些小忙我还是帮的了的。”

杨婵笑着摆手,对于宁晓的好意也心领了,但也不认为宁晓能够帮助的了自己。

“更何况你这资质虽然比不上蜀州的那个李青莲,在如今时代也是佼佼者了。我帮你也算是在你身上压压注,指不定你将来有大成就呢?”

宁晓心里一奇,蜀州李青莲?怎么就这么熟悉呢?莫不是李白?可时间也不对呀?

宁晓虽不曾小觑天下人,但还是好奇的问道:

“杨姑娘,这蜀州李青莲,是男是女?资质又是何等恐怖?”

杨婵看了宁晓一眼,微笑道:

“你可是比不了的,那可是“道子”哩!当年她抱剑而生,你可知那剑是什么?”

杨婵道出了一个让宁晓一阵目眩的名字——“上清灵宝天尊之青萍剑”。

!!!

六十 李青莲

宁晓原本还想着跟李青莲切磋切磋,毕竟能与优秀的人争锋,想来也是件快事。但在听到那令人恍惚的名字,宁晓默默熄灭了心中战意。

上清灵宝天尊即为通天教主,他的青萍剑可是不会轻易予人的,有那等至宝,宁晓上去也只是送人头而已。

更何况,能让通天教主赠剑之人,跟脚、资质也不是自己比得上的。

“不过,那李青莲竟也是女子之身,就是不知是哪位大能的转世之身了。”

杨婵对于李青莲的真实身份也是不知的,那等人物也不是她能接触到的。

“怎么,你也想去跟她一较高下?”

杨婵见宁晓对李青莲这么上心,抿嘴轻笑。

宁晓自是忙不迭摇头,对自己有自信是好事,但知道了别人背景深厚还傻乎乎的撞上去,那叫头铁。

“杨姑娘说笑了,我只是一小派弟子,跟那等福缘深厚的天骄相比,好比萤火之于皓月,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咯咯,你知道就好,我还怕你没头没脑的冲上去,被其一剑给斩了。那李青莲在蜀州可是个杀星,许多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笨蛋都被她送入了轮回。”

杨婵虽然笑靥如花,但心里也有些失望。她还真想宁晓去试试,有神农的护持,宁晓也不会出事,到时候自然会暴露宁晓的真实身份。

杨婵对宁晓没什么恶意,但没办法,好奇心是女人天生的。从现在的种种看来,宁晓是当真不知道真相。

杨婵也停止了试探,转而与宁晓闲聊起来。

两人也默契的跳过了关于李青莲的话题,转而说起了最近听闻的趣事。

宁晓在喝下那杯月华酒之后,也有些醉意,但在佳人面前也不好用法力驱除,暴露自己酒量不济。

“你可知道,最近有个名叫香琴的奇女子?”

宁晓摇头,他一直醉心于修炼,到现在金丹辟谷之后,也很少再下山闲逛。像今夜这样的悠闲也不过一年一次而已。

“最近几年,这里出了个名叫岑道缘的花花公子,在香花楼养了不少相好。那香琴原本只是香花楼的清倌人,后来也和那岑道缘好上了。”

“前些日子,那岑道缘突然带着大量钱财来到了香花楼,说是要去修道,留下了钱财就走了。”

“那些女子得了钱财,最先想到的自然是赎身。哪知那香琴赎身之后,还拉了几个姐妹一起修道,说是要等那岑道缘回来。”

“如今,那道观已经开始修建了,啧啧,那香琴情深至此,当得上奇女子之称。”

杨婵一脸赞叹,她对于这种爱情故事也是没有多大的抵抗力。但她是神仙,爱情这种东西对她不过是催命符罢了,她母亲就是例子。

宁晓越听越感到不对劲,直到听到岑道缘这三个字他才反应过来,那不就是自己的师叔玄偏么?

玄正的俗名叫岑海楼,宁晓早已知道,玄偏那俗名还是宁晓从旁协助才想出来的。

那时候玄偏逼着宁晓给他取一个有文采的名字,不然就要将宁晓吟的酒剑仙给捅出去。宁晓无奈,也只好取了一个比较文艺的名字,如今想来,玄偏记忆与玄正相同,一开始就知道了宁晓的谎言。

“嗯,确实是一位忠贞的奇女子。”

宁晓怕杨婵去找麻烦,不敢将玄偏供出来,只得附和着。

“你也这么认为?”

杨婵仿佛追星少女遇到了跟自己一样的粉丝一般,高兴的看着宁晓,笑道:

“前几日香琴还来我庙里祷告,说要保佑她等到那个岑道缘,我就传了她一篇道法,想来也有机会踏上道途。”

“是么?那可是太好了,有你相助,她相比也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宁晓面上高兴,心里想着要提醒自家师叔,香琴今后难免不会因爱生恨,这件事还是早点解决的好。

……

就在宁晓与杨婵讨论这香琴的故事时,一间客栈之内,玄偏正搂着香琴坐在窗边,细声说着情话。

“阿嚏~”

“岑郎可是染了风寒?奴家这就去为岑郎抓药。”

香琴一脸关切的说道。对于玄偏今晚能来找她心里很是惊喜,她原本还以为得等个几十年呢。现如今再次重逢,自然是不舍得心上人受病。

玄偏挥挥手,不在意道:

“我乃是修道之人,以我如今已百病不生。无妨,只是有人在念叨我而已。”

玄偏面带得色,显然对于在自己女人面前展示实力很是得意。至于他为何会在这里,还得从今日下午来到小城说起。

玄偏本能的来到了香花楼,看到里面略有些冷清和一些陌生的面孔,才想起自己那些相好估计早就离开了。心里也没了兴致,正要离开,老板才对玄偏说香琴以及其姐妹的所在。

玄偏这才知她们的心意,也是立马奔向了她们居住的客栈。

事情才过了几日,香琴的道观也只是才开始修建,在建成之前,只能待在客栈里。至于回香花楼暂住?香琴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几人相见,自然是一阵互诉衷情,玄偏挨个安慰,最后才轮到了香琴。香琴懂得玄偏性情,最爱的会留到最后,心里一阵甜蜜。

“琴儿,你说那三圣娘娘还传了你一篇道法?”

若是宁晓听到了这肉麻的称呼,定会怀疑这是不是真正的玄偏。

香琴整个人都扑在玄偏身上,对玄偏自然不会隐瞒,将这几日的点滴都告诉了玄偏。

“是的,想来是娘娘怜悯奴家,怕奴家等不到岑郎呢~奴家还在想着要不要将其传给姐妹们,只是担心娘娘会追责……”

玄偏拍拍胸脯,笑道:

“这不是有你男人嘛,你放心,我明天就传她们几篇道法。你们一同修道也行的,这样你也不用为难了。”

玄偏又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这些女子真心待他,甘愿为等他而浪费大好年华,他自然不会吝啬几篇道法。

至于玄正的意见?那也得等玄正知道了再说。

“岑郎~你真好~”

香琴娇声道,声音轻柔里带着几分媚意。兰息轻吐,呵在玄偏耳边,引得玄偏一阵意动。

两人都老夫老妻了,哪里不知对方想要干什么?玄偏嘿嘿轻笑:

“琴儿,夜深了,咱们歇了吧。”

“嗯~”

顿时,满屋生春。

客栈里的其他人听到了声响,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这他娘的还是人么?从下午耕耘到了晚上,三个时辰都不带歇气的,而且女人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

酒楼里,宁晓与杨婵的聊天还在继续,不过大多都是杨婵在说,宁晓在一边听着,不时的附和一下。

没办法,杨婵活了几千年了,所见所闻都比宁晓这几十年的经历多得太多。宁晓如今又是一个修道宅男,自然没什么值得提起的事情。

六一 言深

渐渐地杨婵也发觉就自己一个人在说话,嘴一抿,臻首轻轻扬起,对宁晓不悦道:

“诶诶!怎么都是我一人在说?你都没有可以讲的故事么?跟个闷葫芦一样。”

宁晓愣了下,在杨婵美眸注视下努力的回忆一些比较有趣的事情。但遗憾的是,自己好像真的没啥好讲的,不由扯了扯嘴角,尴尬道:

“呃,那我讲讲我的经历?”

杨婵点头,示意宁晓继续。

“我家在一个小村子,小时候过得挺美满,我还想着当个大官,取几个漂亮的媳妇,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只是这一切都被一个秃驴打破了,他想传道,骗人钱财,我父母也因此而死。”

“之后就剩我一人了……直到遇到了师父,他收我为徒,教我道法。后来师叔也出现了,我们过得也挺好的。”

“对了,前几年师叔帮我将那秃驴给擒了回来,我手刃了他。现在每天修道,过得也很是自在。”

宁晓将自己的经历简单的说了一遍,就停了下来,看着在发愣的杨婵,道:

“嗯……每年还能来看看你,挺好的。”

杨婵听宁晓说得如此敷衍,正待发怒。不想听到了宁晓近似表白的一句,眼神一乱之后又迅速恢复了下来,脸颊微红,微嗔道:

“哼,别以为这么讨好我你就能混过去。我的美貌还用得着你来夸奖?”

酒意作怪,宁晓说出了说出了不该说的,自知失言,也是打了个哈哈,想要揭过此事。

“呃,你自然是很美的,可我就是想多看看。”

话一出口,宁晓就想扇自己一巴掌,不敢看杨婵,眼神游离道:

“那个,那个……对了,我最近发现了一种很有意思的喝茶之法,还请你品鉴一番。”

也不等杨婵答应,就自顾自的从腰间的储物玉佩中取出了一套茶具,就开始现场制作了起来。那储物玉佩是宁晓请玄偏帮忙制造的,原本的储物袋实在装不下宁晓越来越多的收藏了。

杨婵见宁晓忙活了起来,轻舒了口气,也整理好了心情。刚才宁晓的话实在有些露骨,不好作答。

不一会儿,宁晓就将泡好的茶放到了杨婵面前。杨婵接过,轻轻吹了口气,也不怕烫,直接就饮了下去,之后就闭目回味起来。

期间宁晓也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冲破了酒意的迷醉,宁晓脑袋也为之一清。

杨婵性子不像玄偏那般急,待到口中苦意尽消,甘甜自生、满嘴清香之后才睁开眼眸,赞道:

“很不错的方法,颇有忆苦思甜之感。”

“多谢夸奖,那个,方才是我唐突了,还请勿怪。我不擅饮酒,刚才喝了那杯之后酒有些醉意,那些胡言乱语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宁晓脑子清醒了,也是连忙道歉,两人才相识,气氛不必弄得太尴尬。

杨婵面带讶色,上下打量了宁晓一番,又噗嗤一笑,那笑容令宁晓有些心醉,摆手道:

“不碍事的,说起来,你一个大男人还不擅饮酒?我还以为你喜欢喝酒呢,当年还让朝霞给你送了一壶,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加酒味了。”

宁晓尴尬而不失微笑道:

“实不相瞒,那仙酒味道可真是好,我只抿了一小口就睡了一年,直接就到了虚丹境。这还得感谢你呢,算起来我欠你的可有些多了。”

“无妨,债多不愁,你今后有本事了再还我便是。”

“嗯嗯,自然是在所不辞。”

……

宁晓与杨婵聊了一阵之后也是提出了告辞,自己可是答应了师父早一些回去的。杨婵没有拒绝,跟着宁晓就一起下了楼。

街道上已经是人来人往了,在雨停之后,那些躲雨的人早就出来继续游玩了,一年一次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宁晓,你说我影响了人家,可你现在看看,也没什么影响吧。”

杨婵看着依旧热闹、繁华的大街,对身边的宁晓反驳道。

宁晓一愣,旋即想起了自己最开始对杨婵的质问,却是不想杨婵对这事如此在意。宁晓躬身一礼,作怪道:

“是我错怪三圣娘娘了,还请您大神不记小道过,放小道一马。”

杨婵见此,轻咳一声,也故作严肃道:

“咳咳,既然你有如此诚意,那本神就收下你的歉意了,记得下次不要再犯!”

“哈哈~我是憋不住了,你能好好说话不?”

杨婵不一会儿就破功了,指着宁晓笑道。宁晓也站直身体,对杨婵正色道:

“虽然没多大影响,但也要注意,别留下把柄,当初泾河龙王可是死得不明不白啊。”

虽然二人已是友人,但宁晓提醒的这些算是交浅言深了。

“嗯,我知道的,那泾河龙王不过一枚棋子,自然遭不住碾压。有二哥护持,西方的人不敢拿我怎样,你就放心吧。”

杨婵没在乎宁晓交浅言深,轻声的向宁晓表示感谢。宁晓又怎能放下心?今后惨剧的幕后黑手,那些秃驴,可是没留下一点情面的。

见杨婵不在意,宁晓也不再多言引起不悦,只是在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

“那我便先走了?”

“去吧,我等朝霞过来一起回去。”

“告辞。”

“再见。”

宁晓抬步往城外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忽的回头,望向杨婵的位置。熙攘人人群中,杨婵静静站着,仿佛立于尘世之外,见宁晓回头,向他挥手示意再见,这时又仿佛落入凡尘。宁晓莫名心安,也挥了挥手,然后大步往前走去。

……

“你这……你这就好了?”

小苍山,玄正一脸惊奇的看着宁晓,收回了在宁晓额头的手,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宁晓自回到小苍山之后就连忙去找到了师父,让其不要再收集月华了。果然,自家师父已经在道观外收集了一瓶,就连第二瓶也有了一半。

宁晓只觉得,得此良师,三生有幸。

“师父啊,你不是已经确定了么?弟子现在感觉很好的,你看,现在连剑意都不能再影响我了。”

说着,宁晓剑指一竖,晶莹鲜红的剑意已经凝与其上,照得师徒二人脸色一阵诡异。

这也是宁晓在回来之时,无意之间发现的,当时他凝出剑意,细细观察了一阵也不见疲意,意识一点都不为其所影响。

“唉,不必如此,为师已经探查过了。你如今不仅魂力充盈,就连魂魄都仿佛被蕴养过,今后一片坦途啊。”

玄正赞叹道,心里为宁晓高兴,自己这徒弟,今后说不定还真能当个名动洪荒大人物。对宁晓今夜的遭遇也更是好奇。

宁晓闻言,心里对杨婵更是感激,这人情,自己可是欠大发了。

“正阴,赶紧说说,今夜可是有何机缘?”

六二 羽化

宁晓将自己今晚遇到杨婵的事情大体和玄正说了一遍,当然,其中有一些隐瞒。宁晓害怕刺激到师父。

“你还真是好运道,竟能令三圣娘娘请你喝酒。也罢,如今你已恢复,接下来便要准备蕴魂了。我们先回观里,为师再指点你相关事宜。”

宁晓点头,跟着师父就回了道观。

……

千寒山,道真门内的房间里,静幽盘膝于蒲团上闭目养神,似在等待。

“砰、砰、砰”

“进来。”

来人进了屋之后,静幽依旧闭目,知道来人是谁,悠悠道:

“那田若还是不肯答应么?”

来人身材高大,道袍却跟静幽是一个款式,却是清正。感受到静幽日渐增长的实力,清正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恭敬道:

“是的师兄,那田若道人就是不肯松口,对您提的条件丝毫不放在心上,您看……”

清正目带询问的看着静幽,等待着静幽的指令。

“此事不能再拖了,给他七日,他若再不答应……”

这时静幽睁开了双眼,眼中杀意凛然,沉声道:

“那便休怪我静幽不顾相识多年的情谊了。”

八年时间,从华山宴会之后的形象大跌,到现在周围各路修士提起都面带赞叹。静幽经历的可不只是人际来往,还有其他元神的血!

那是他实打实的战绩,谁不知道他静幽斗法本领高强?几年以来,他已是压服了周边各个小门派以及散修。

周边的几座灵山都已经表示可以并派,只差那田若真人,只要拿下他那座山门,静幽便可如愿以偿的建立起自己的宗派。

清正现在对静幽可是又敬又畏,敬其品性,畏其道行。

清正一开始只想着拿到居明山之后便当好自己的清净散修,最多帮着静幽打几架,镇镇场子什么的。

但或许是入戏太深,连他自己都觉得静幽是个让人佩服的人。再加上静幽许以门派长老的位置,如今清正可以说是静幽的第一铁杆粉,许多事物都由清正在外跑腿。

散修的苦头,清正是再也不想尝试了,若是有宗门培养,自己也不用修炼得磕磕绊绊的。有静幽的许诺,自己怎么也能混一个开派祖师当当。

想到了今后光明的前景,清正不由露出了微笑,对静幽道:

“师兄,我道真门的并派事宜是否能着手准备了?”

闻言,静幽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自己的抱负终是要实现了。

“哈哈,清正师弟,不久之后,我道真门便要改名了,不然那些人会有意见的。总归是同门,也要互相照顾。”

并派之后改名,这是静幽拿出来的诚意。至于门派名字,他们早已协商好了,就叫羽化仙门。

清正也恍然一笑,道:

“嗯,正该如此,是师弟我相差了。”

“无妨,今后在他人面前不再出错便是。”

静幽说完便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看着身前的地砖,目光幽幽,神情沉凝。

清正与静幽相处时间也不短了,自然知道静幽又开始思考门派之事,也不打扰,脚步轻移,悄悄地出了房间。

静幽却是在思索小苍山的事,要是之前,静幽定会出手报仇。只是现在不同了,若只是为了几条人命再次让自己声名受损可不值当。

更何况对方两个元神,也不是好相与的,搞不好还会损失人手。

到底是杀?还是放?

‘若是他们识趣,将小苍山让出来我也不追究其过错,加入我羽化仙门更好。但若真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我也只有痛下杀手,如此方不堕我威名。’

心中有了定计,静幽也再次闭上双眼,安然打坐。

还没到七天,那田若就被弟子说动了,一脸不情愿的到千寒山赔礼道歉,外加同意并派。

这种展现自己风度的机会静幽自然不会放过,邀请了今后羽化仙门的其他长老,就直接在千寒山宣布并派这一消息。

风头当真是一时无两。

……

小苍山,庭院里,苍木派三人围坐在石桌边上,玄正一脸敬佩道:

“那静幽手段还真是高妙,竟将千寒山周边势力一一统合,建立了羽化仙门。”

说着,又是一叹,摇头道:

“只怕我小苍山今后的日子不好过咯。”

玄正对静幽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当年他初来此地,静幽也帮了他不少忙。为玄正介绍此地诸修,很是热情。若不是上次静幽算计了玄偏一把,玄正估计还能与之交好。

如今结下了仇,玄正与静幽也没了来往。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玄正也担忧其势大之后来小苍山寻仇。

玄偏哼了一声,满不在乎道:

“管他呢,他若真的要来寻仇,我们也躲不了。就算是打不过他们,大不了离了这小苍山,另寻它处修炼便是。反正我们现在过得跟散修也是无异。”

玄偏这几日都腻在女人堆里,帮香琴她们修道观,还是玄正施法将他唤了回来。

宁晓虽然不想离开小苍山,但也知道玄偏说得很有道理。

他现在已不是菜鸟,对于自己这苍木派也有了几分估量。人少不说,上面也没了长辈照拂,基本可以说是无根浮萍了。

竹海虽人少,但踏入仙境的长辈可不止一个两个,因此就是佛门也没动她们。现在的羽化仙门更别提了,除了静幽快要踏入仙境之外,更是有好几个元神真人,能打的太多。

打不过,自然得溜了,又不是什么必分生死不共戴天之仇。

“师父,师叔说得在理,既然他们势大,我们避其锋芒就是。山门没了,我们再找一个便是。”

玄正摇头叹息,二十五年过去了,自己还是那样连山门都留不住。有过一次灭门经历的玄正,对于山门有种莫名的执念,虽知取舍,但还是心有不舍。

“也罢,存人失地人地皆存。静幽若真是要我这小苍山那便给他,我们离开就是。”

玄正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转头看着玄偏,正色道:

“师弟暂且也不要离开道观了,免得静幽来了看我们只有两个人,将为兄与正阴给打杀了。”

玄偏点头,这点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至于香琴她们,有三圣公主的面子在那里,等闲之人也伤不了。

说完了正事,玄偏看着宁晓,虽早知其伤势已恢复,但还是有些惊奇。身为花间老手,本能的觉得其中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隐情。

“宁小子,你还是老实交代吧,你与三圣娘娘有何旧情,能让她为你疗伤?嘿,可别拿唬玄正那套来唬我。”

感受这师父疑惑的目光,宁晓立马保证道:

“绝无此事,我与她只是萍水相逢,她赠了我一杯酒而已。”

心思电转,宁晓又转移话题,轻笑道:

“倒是师叔你,估计是摊上大事了。”

六三 引星

“我摊上大事?哼哼,宁小子你可别吓唬人。我玄偏为人虽然是放荡不羁了一些,但也没有惹过事,谁又会来找我麻烦?”

玄偏自然是一脸不信,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有几个仇家还是清楚的。

“哈哈,我那师婶可是在三圣娘娘的庙里祈求过的,三圣可是称呼你为负心人岑道缘呢。师叔,您看这事儿大嘛?”

宁晓一脸笃定,仿佛真的有那事儿一般,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玄偏:“……”

“咳,宁小子,你说的可是千真万确?三圣娘娘真说我是负心人?这可不行,下次还得让琴儿去说清楚。”

玄偏一脸淡定,心里却慌的一匹,要真被三圣娘娘盯上了,估计今后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嗯嗯,师叔,你还是赶紧下山一趟,跟师婶说一声,顺便交代一下最近的安排吧。”

宁晓巴不得玄偏赶紧走,像玄偏这样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不太好糊弄过去。玄偏闻言,也不知是真着急这事,还是想自己的相好们了,转身就离开了道观。

“玄正,我先去一趟,很快的,晚上就回来。”

玄正摇头失笑,也不再追问宁晓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道:

“正阴,你且自去休息吧。这小苍山,我们怕是呆不长久了。”

夜里,宁晓在房间里打坐练气,对于眉心里的神秘物品开始自主吸取月华的动作也是习以为常。

自从前段时间喝了杨婵的酒之后,那玩意儿也是越来越“活跃”,宁晓魂力尽复,也就没有再吸取月华了。但神秘物品想来也是上了瘾,在宁晓练气只是都回跑出来吸收月华。

神秘物品也没弄出什么差池,本来就管不了它的宁晓只有对其视而不见,只求它不要再来添乱了。

只是,今晚的神秘物品却格外的活跃,在进行了日常的吸取月华之后,便开始在宁晓眉心里左突右进。宁晓实在不胜其烦,但又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那神秘物品微微一颤,从中分离出了一点微光。神秘物品只要一出现便带着金光,宁晓也无法看透其本相,也从未见其给自己半点好处。

让宁晓惊讶的是,那点微光竟然缓缓的向着自己灵魂深处飘来,最终像往常的月华一般,给宁晓带来一阵舒爽清凉之意。

宁晓未反应过来,只感觉自己的感知已经扩散到了房间之外。不是听觉方面的感知,更像是自己就在房外,亲眼所见所闻所感一般。仿佛让自己打开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奇妙万分。

将方圆五丈的空间都细细的感知了一遍,宁晓开始不满于范围的“狭小”,想要向更远处探去。

只是一阵无力感涌起,让宁晓压下了那种欲望,转而细细探查起微光带来的变化。

首先便是灵魂的“蜕变”了,让自己意识覆盖如此大的范围,想来与师父所说的“神识”也相差不远了。其次便是因微光而出现在脑海的一篇名为《引星》的法诀了,宁晓通读一遍之后才知道这是一种可引动星辰之力的法术。

《引星》既可以引动星辰之力洗练自身元神,也可将星力存于元神之上,用以破敌。以宁晓的眼光来看,这门法术很强,对自己的修炼也很有帮助。

‘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坑货嘛,都知道给我这个主人好处了。’

奈何这门法术起点略高,宁晓如今连元神都没有,自然不可能开始修炼这门强力的法术,那神秘物品估计也没想到这点。

但一门高深的法术在自己面前,怎能就让它放着生灰?宁晓一直信奉“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办法总是会有的。

就算自己想不出来,不是还有师父和师叔嘛,只要将它推到杨婵身上也就能糊弄过去。

第二日,一夜苦思无果的宁晓将《引星》的法诀告知了玄正与玄偏,对于其来历也是推到了杨婵那里。

“这……正阴,不是为师说你,三圣娘娘所传的法门岂是能轻易外传的?若是人家追责,我等焉有命在?早知如此,我便不该记下此法。”

玄正一脸悔恨道,一边的玄偏也是如此,他连香琴那儿的法诀都没打听过来,就是有此担忧。

“师父,您就放心吧!三圣娘娘她说过,若是我有疑惑可询问你们这些师长,想来她大人有大量不会怪罪我们的。”

宁晓宽慰着玄正,见其还不放心,宁晓又道:

“大不了今后我不再去见她便是,想来她也发现不了此事。”

“真的?”

一边的玄偏听了,出言道:

“玄正,宁小子也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也不会坑害我们,想来那三圣娘娘应该也无心管这种事。我们就当帮宁小子想个办法,让他入门就是。”

玄正对弟子可是宝贝得很,听到此处,也算是认下了这件事。但又严肃道:

“我只帮正阴入门,定不会修习此法门,师弟也当如此。”

玄偏也是点头同意,涉及大人物,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不然活不久的。宁晓也是无言,知道师父他们是为了自己好,但这法门真的是可惜了。

若是他们修习了这《引星》,必定能加快修炼速度,早日成仙。两人生长于这个世界,对于一些诱惑还是很恪守本心的。

纵是玄偏再放浪形骸,也逃不过束缚,想必这也是修道之人的本质吧。纵然法门再是惊天动地,但有了自己的道之后,也容不下它法。

想到此处,宁晓对二人诚声道谢。

“弟子多谢师父师叔的相助。”

……

之后两个月,虽然周边都是关于羽化仙门这样那样的话题,但小苍山依旧是那般宁静祥和,仿佛真正与世隔绝。

这日,玄正一脸喜色的将还在山中练习法术的宁晓唤了回来。宁晓见师父如此表情,也知道了关于如何使自己修炼《引星》,师父已经有所发现。

试探道:

“师父,可是关于那《引星》之事?”

玄正微笑点头道:

“自然,经过为师与你师叔的摸索,《引星》入门对你不难。不过今后正阴你的担子就更重了。”

宁晓轻笑,不在意道:

“师父,弟子之乐在于修道,虽有艰难困苦,弟子也甘之如饴。若不修道,怎知宇宙之有穷、己身之无限?”

“善!”

师徒二人回到了道观,凉亭中,玄偏已是泡好了三杯清茶。杯中蒸汽寥寥升起,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玄偏自从喝过了清茶之后,也是迷上其味道的婉转多变,欲罢不能。平日里喝多了酒,就换个口味,喝些清茶,如今也是个泡茶的行家。

“宁小子,今天开始,你怕是要累死了。”

六四 凝星

三人就座,各自饮了一口茶,玄正就开始了简述最近所得。

“近两月来,为师与你师叔时刻揣度《引星》之奥妙,越发觉得此法高绝,若修至深处,寰宇众星之力皆可调动。”

说到这里,玄正的声音不由小了很多,竖手指了指天空,低声道:

“纵使天上诸位星君有权柄在手,怕是也拦不得。这《引星》虽然只算是半篇,但也是牵扯甚大,三圣娘娘怎会讲如此秘术交给你?”

调用星辰之力,许多秘术都能做到,但能直接跳过天庭各个星君可就比较空怖了。

小星辰还好说,若是北斗、南斗,紫薇帝星这些星辰的力量都能随意调动,那天下岂不是要大乱?天庭也不会容忍此法存于世上。

宁晓嘴角一抽,这就很难受了。他自从得到《引星》之后,由于修炼不了也就没有仔细研读,也不知其威能。那会像师父这般整理清楚?

‘看来,那东西可真是不一般了。’

“师父,弟子也是不知她为何会给这个。不过这《引星》只有半篇,想来影响不会很大吧。”

宁晓对《引星》还是很期待的,毕竟也可以算是一门保命的法诀了。天庭就算找上门来,上头也有神农背锅,怎么也得练练啊。

玄正了解自己这徒弟,认准了的事是拉不回来的,叹道:

“为师说这么多,自然是不希望你修炼此法的,我等也扛不住天庭追责。既然你执意要练,为师也不拦你了。”

玄偏与玄正却有不同观点,笑道:

“玄正你就是胆小,这《引星》我们三人都已经看过了,要真是被发现了,我们都得玩儿完。左右都是死,何不将这法诀练练?”

“再说了,宁小子如此资质又修炼此法,今后少不得有大造化,指不定还能逍遥三界呢?天上的就是想拿他,也得费一番手脚。”

玄偏虽然平时对各种宁晓各种数落,但对其品性、资质都不得不赞叹,认为宁晓今后必成大器。

“算了,还是我来跟宁小子讲讲该怎么修炼吧,你从旁补充就行了。”

玄正也不知怎么,顺口就答应了玄偏的要求。要知道,玄正给宁晓讲道是一直以来的惯例了,玄偏也插手不得。

玄偏诧异的看了玄正一眼,也没多想,就开始讲解法门。

“这《引星》的门槛便是元神境,所以这两个月,我跟玄正都在想着如何从中取出你能修炼的部分。结果到了十天前,我才发现其中的凝星之法却不用元神就可以修炼,只要灵魂可以承载就行。”

至于为何会发现诀窍,自然是玄偏将其练了一遍。

“嘿,你小子也是笨,宝山在前却空手而归。”

至于为何是取出精髓部分,而不是将其简化。主要是因为现在宁晓离元神也不远了,与其花大力气去弄个残次品,还不如提取一些宁晓可以一直用下去的法门。

《引星》宁晓也看了不少次,对其中的凝星之法也是知道的。凝星之法,便是在引动星辰之力后,将星力凝为一体,存于体内。

宁晓恍然大悟,自己还真是没想到这点。

玄偏将修炼凝星之法时的一些技巧教给了宁晓,又道:

“你今夜便可以尝试凝星,至于现在,你还是好好想想凝练哪颗星辰吧。这个我就不提建议了,终究是你自己的道。”

“多谢师叔,敢问,师叔是凝的哪颗星辰?”

宁晓问道,玄偏都讲得如此详细了,他怎会不知玄偏已经开始练习引星术了?

玄偏满脸自得,笑道:

“自然是北斗九皇星之天枢星。”

说完,又有些不好意色的看着玄正,自己好像是得意忘形暴露了。先前还和玄正说过不修炼此术的,结果自己倒是没忍住。

玄正也知如此,平静道:

“师弟不必如此,练了也就练了,为兄总不能逼你废去功法吧?”

玄偏打了个哈哈,揭过此事,之后就催促着宁晓自己赶紧去想好自己的凝星对象。

……

宁晓坐在蒲团上,闭目思考着自己要凝聚的星辰。至于师叔所说的北斗九皇星,宁晓还是知道的。

北斗九皇星,分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洞明、隐元九星,也就是平日里说的北斗七星再加上左辅右弼两星。

看师叔的样子,怕是要将九颗星辰全都凝聚,也是极为可观的。

想着想着,宁晓灵光一现,也是想到了个大致的目标。说到星体,还有比太阳月亮更大的么?只是太阳星力太过灼热,自己定是扛不住的。

那么,便要选太阴星了。

何夜无月,选择太阴星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修炼速度,要知道白天空中全是太阳金焰,到了夜里也只有月华最浓了,其他星力太少。

而且宁晓之前以月华恢复魂力,练起来也熟悉。

想到了这里,宁晓也是起身出门,在天黑之前练练剑术,也不算浪费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上次被宁晓一剑刺穿了肩膀之后,玄偏就再也没有跟宁晓对过招了,都是由玄正与其对练。

“第一次被斩了些头发,第二次直接刺穿了肩膀,一次比一次惨。呵呵,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玄正你自己的徒弟,还是你自己教吧。”

这是玄偏的原话,其中的“呵呵”还是跟宁晓学的。

玄偏多半是被打击了,要说宁晓能将玄偏杀死也是不可能的,元神与金丹可是有天壤之别的。元神又称人仙,带上了仙字,自然别有洞天。

第二日清晨,宁晓神清气爽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与往日不同的是,眉心像是有一点银辉闪烁,让人顿觉不凡。

昨晚,宁晓凝练太阴星的过程不要太顺利。先是驾轻就熟的引动月华,之后眉心里的神秘东西也出了不少力气,加速了月华凝聚的速度。

虽然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但自己的太阴星也是初步构架好了,之后就是水磨工夫了。不断积蓄月华,形成完整的太阴星。

等到修炼成功,宁晓也算真正有了一门保命的手段。

“啧啧,这法诀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上手比我这个元神还快。”

玄偏一脸妒忌的说着,还伸出食指点了点宁晓眉心的银辉,嗯,没有凸起来。

宁晓伸手排开了玄偏的手指,奇道:

“我看师叔也没像我这般出现异像,难道是还没有初步建立起天枢星么?”

玄偏摇头道:“自然是建立起来了,不然我也不会把我的经验教给你。你可知我用了多久?两个晚上不眠不休,才算建起,你这只用了一晚上啊……”

“唉,人比人,气死人呐。”

六五 启发

“那师叔,我怎么没看到你眉心有什么印记啊?这个还能随意收敛的么?”

宁晓不解,自己这眉心银辉可比玄偏的显眼多了,同样的功法,咋就这么大的差别呢?

“呃……这个问题,应该是你只学了凝星这一篇的原因吧。等我回头想个办法,帮你收敛起来就行了。”

宁晓闻言也是心喜,能收敛起来是最好的,这银辉除了让自己看起来更神异之外,基本没什么作用了。更何况,保命之法,怎么能这么高调的显现出来?

出其不意,才是最好的效果。

“那就有劳师叔了。”

“哼,我做这种事,还不是简简单单?行了,你小子赶紧修炼去吧。玄正今天可是要将《苍木正心诀》延伸出的一些妙用交给你的。”

玄偏拍了拍宁晓的肩膀,回头对玄正说道:

“玄正,我先去想办法,你就自己教徒弟吧。”

玄正点头,在玄偏走之后,便开始讲解《苍木正心诀》的一些独门秘术。

虽然《苍木正心诀》的真正特异之处要到了元神境才能显现出来,但在金丹境也可以将其中的秘术施展出两三分来。

玄正以前也说过,《正心诀》的特点是增强元神,到施展幻术之时便可无往不利。虽然天生被那些心智坚定之人所克制,但还是很有用处的,比如说,上次玄偏施法毫不费力的将圆觉的话给审了出来。

将大体的原理讲解了一遍,玄正对宁晓问道:

“你可知以前我与你师叔凝叶为剑与你交手,之后再使叶片回归原位,而并无异样,所用何法?”

“弟子不知,但想来也不离起死回生等术吧?嗯……莫非是依靠正心诀之秘法将其复原?”

宁晓对凝叶为剑也很有兴趣,毕竟使出来也是一种很有格调的手法,玄正也传给了他。如今宁晓以法力控制树叶也能聚叶成剑,锋利程度与凡俗兵器也相当,只是终究还是无法让叶子回归枝头。

每每问起师父,又总是一种‘你自己慢慢摸索’的模样,宁晓不得其门,也只好作罢。师父在现在这个情景之下讲出来,定然与正心诀有关。

玄正颔首,道:

“自然,这等小事,若还用起死回生之术,那便是大材小用了。那续接树叶,不过是些正心诀的小妙用罢了,你修道也不短了,对自身法力有何感受?”

“轻快、灵动,在积于丹田之时,还有几分云谲波诡之意。”

“善,其中奥妙尽在于此。”

当下玄正便将正心诀的具体秘法传与了宁晓。

这时,宁晓才知道,续接枝叶是有多简单。以法力施展幻术,“欺骗”树枝与树叶,便可使其恢复如初。心里对幻术之道也有了重新的认识。

接下来,玄正又演示了几遍秘法之功用,比如惑心、瞒物、幻神等术。当然,幻神术只是说了一遍大致效果,毕竟不好拿别的元神当教材。

“此术共分为惑心、瞒物、幻神、欺天四篇,各自皆有不同之功效。能欺死物、能瞒凡人,但对元神之辈,不过终究是一场虚妄而已。至于欺天篇,更只是苍木祖师之推演罢了,切不可沉迷其中。”

玄正说到此处,脸上带着几分寥落,经过灭门时的惨状,心里对这门秘术十分矛盾。一直以来都觉得这秘术是自己门派的骄傲,但真正到了实战才发现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只能对那些佛门中人进行拖延,却不能有效地威慑敌人。

因此,玄正在之后的游荡期间会改修剑道,还领悟了一道剑意。

宁晓却有不同的看法,这幻术一道定是有自身的长处的,那就是心理方面的因素。欺天这篇或许真的是无稽之谈,但幻神篇应该还是很有用的,毕竟只要有思想,便会有相应的破绽。

想到此处,宁晓问道:

“师父,敢问幻神篇的功效到底如何?您又有没有尝试过更进一步的推衍秘术?”

玄正语气有些缥缈,低声道:

“功效如何,在二十五年前就已经有了定论。师父与师叔使出浑身解数施展,对那几个仇人却收效甚微。最初还能使其恍惚几息,但终究太过短暂,连攻击都还未曾到达便醒了过来。”

“到了后面,连脚步都不能使其停顿一瞬。山门被围,师父他们却是连逃走都做不到,只能拼死将我送出来。就连师兄,都也折在了那里面。”

“想来这秘术也是无甚大用的,今后定不要以之对敌。”

见自家师父意志消沉,宁晓心里一痛。在宁晓心里,师父虽不是强到无敌的那种人,但一直都是他为自己遮风挡雨,为自己指点迷津。

“师父,恐怕是你们想错了。弟子觉得这秘法不是没用,只是还未推演成功而已。”

“弟子听过一则趣闻:将一囚犯捆缚于密室中,蒙上其双眼,用刀割其手腕但不见血。之后告知其‘你手腕已被割开,将死也’,随后置一水漏于室中,囚犯听水声,以为血正流淌,遂死。”

“第二日,有人观其死状,似是血尽人亡。”

“或许是师祖他们还未练至以假乱真的地步,以至于身死道殒。自己都认为只是幻术了,还怎么迷惑敌人?”

玄正听着,眼睛愈发明亮,只觉得茅塞顿开。故事里的那囚犯所受到的待遇,不正是一种“幻术”么?更何况,自己法力在身,若是以此为凭,威能当更强才是,对元神这等人也未尝不能败之。

玄正不由紧紧盯着宁晓,急声道:

“当真有此事?正阴你切莫糊弄为师。如此……如此一来,也未尝不能使之更进一步啊!”

“弟子自然没有欺骗师父,此事是否为真,用一死囚尝试一番便知。”

那个故事是宁晓前世流传很广的一则实验,关于心理影响的,宁晓也是有所耳闻。这类事例实在很多,比如被误检出癌症的人,没过几天就死了,到死也以为自己是癌症致死。

房里的玄偏也被玄正急切的声音所惊动,出门跟宁晓了解到了事情经过之后。也是若有所思道:

“要是真的有如此效果,那正心诀的这门秘术还真是有些奇效了。那我是继续练《引星》,还是重拾正心诀呢?啧,真烦。”

“正阴,今天便先到这里,为师且回房思索一番,看看能否有所收获。”

得到了确定的玄正在兴奋了几息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起身,跟宁晓说了一声,也不管一边的玄偏在想些什么,便急匆匆的回到房间去。

见此,玄偏也回了房间,只留下宁晓一人坐在凉亭中。

“呃……这就都走了?”

之后宁晓也没练剑,而是将玄正所教的秘法练了几遍,果真有效,方便至极。

六六 晨昏

清晨,阳光也透不过的云雾从四面八方弥漫过来,伴随着阵阵山风,使庭院犹如仙境一般。晶莹的露珠粘在庭院的花叶之间,山风拂过使其摇摇欲坠,迷蒙而清净。

云雾缭绕之间似有人影接近,到了道观之前,“嘎吱”一声,打开了道观的大门。

来人身材挺拔颀长,剑眉星目,面若冠玉神色淡然,最引人注目的是其盘于头顶的白发。身着白色云纹道袍,道袍很是宽大,山风吹过,衣袂飘然,让世间凡人见了,必定当做神仙中人。

正是宁晓。

至于他为何会从观外回来,却是因其天不亮便到了林中练剑去了。夜不寐、日不食,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进了道观,庭院里的凉亭内,身着与宁晓一般道袍的玄正已经泡好了两杯清茶,正襟危坐于石凳之上,似乎是在等待着宁晓归来。

宁晓也习以为常,以前每日清晨师父便会泡茶等待宁晓晨练归来,偶尔师叔玄偏也会在此等待。

宁晓奇道:“师父,您不是闭关了么?可是有所突破?”

说起来,两师徒也有月余未见了。玄正自从在一个月以前受到宁晓启发之后,便一直在房间中闭关,钻研让幻神篇威力更强的方法。

如今玄正既然出了关,自然是有所收获的。玄正淡然一笑:

“为师得了长进,自然就出关了。这还得多谢正阴你的启发,不然为师今生怕是要裹足不前了。”

宁晓面露喜色,不仅为师父高兴,更是高兴自己今后又将多一门强劲的法术。

“弟子恭喜师父更进一步,那个,师父啊,您什么时候可以教教弟子那幻神篇呐?”

玄正将茶杯推至宁晓身前,示意宁晓喝茶,笑骂道:

“你随为师修道已经十年有余了,也已经长大成人,这滑头的性子却怎么也改不掉。为师的法诀自然是会统统传与你的,不然还能带到土里去?”

宁晓陪笑道:

“师父您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以您如今这修为,今后成仙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我们师徒两人俱是仙人,这天地还不任我们遨游?”

“为师强升元神,本就耗费了不少寿元与根基。虽然熔神果替为师补足了根基,道行大进,但寿元却是补不回来了。”

“仙道太过浩渺,为师今生怕是无望踏足了。”

对宁晓的话,玄正只是摇摇头,一脸平淡地说出了自身的真实情况。

宁晓沉默,其实增加寿元的方法有很多,天材地宝、奇花异果都能为其增寿。但他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谁会将珍贵的增寿之物给他们?

忽的,宁晓想到了一个法术,脱口而出:

“师父,门中不是有花开顷刻之术么?我们何不……”

说到这里,宁晓也停下了,花开顷刻可对花木使用,助其生长。也可以对人使用,夺其寿元。

使用时无数桃花瓣落下,落在人身上,便会开出七彩之花,顷刻间被落之人被吞噬所有生机,元神,元气,精气,最后七彩之花凋谢凝结成蕴含生机的仙桃,服用后可增寿元,人则消失。

但此举太过狠毒,纵使宁晓两世为人,也不愿以他人之性命换得自己苟且偷生。

玄正也自然知道此法,正声道:

“正阴,为师知你一番好意,但罪孽还是少造一些为妙。活着过安生了,孽镜台前可不好过。为师早已铸成大错,若是继续作孽,今后转生的机会都没了。”

“更何况,以他人性命换取自身寿元之增长,非吾道也。此事,今后也不要再提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太严肃,玄正也宽慰宁晓道:

“也许你说的对,为师有生之年能踏足仙道也不一定。不急嘛,还有两三百年呢。”

宁晓黯然,若不出意外,中途道殒,元神真人岁寿过千都是寻常之事,师父的寿元却连一半也达不到了。

……

傍晚时分,苍木派三人在庭院中共进晚餐,美酒佳肴俱全。

这顿饭是玄偏提议的,按照他的说法,是为了庆祝玄正将苍木派先辈都为之困扰的难题解决,为后辈造福之事。实际上则是因为,他想吃宁晓做的饭菜了。

自从宁晓辟谷到现在,玄偏吃到宁晓饭菜的机会也是越来越少了。以前宁晓也会偶尔做一些饭菜来吃,玄偏也能蹭一些。但是随着宁晓逐渐沉迷于修炼,饭菜也就没了。

他玄偏一个做长辈的,总不能对宁晓说“赶紧放下修炼,给师叔做饭去”吧?要是玄正知道了,又是少不了一顿唠叨。

玄偏就是一异类,虽是修道之人,安心修炼可以,但也要等到享受吃喝玩乐够了之后。

宁晓也没拒绝,毕竟玄偏也帮了不少忙,眉心银辉之事也是玄偏解决的。

再加上三人上次这般聚餐也是半年多以前了,因此才有了这顿饭。

宁晓回想起来,只觉得时间过的真快,一晃眼自己都快要满二十三岁了。白驹过隙,这个词是真的贴切。

宁晓不禁抬头望向空中刚升起的明月,也不知道,自己前世的父母亲人过得怎么样了?可是到现在,宁晓回忆父母的面容,却怎么都是有些模糊了。或是一个侧脸,又或是一个背影。

不经意之间,宁晓整个人都痴呆了。

“怎么?宁小子可是思念亲人了?”

玄偏间宁晓神情有异,又见宁晓抬眼望月,不禁笑道:

“我等修道之人,自然是要耐得住寂寞的。日子还长着呢,要是整天都要想一遍爹娘,那我们还修不修道了?成不成仙了?”

“所以说,你还是别瞎想了。要是今后修炼有成,去地府让人将你父母的魂魄调出来,让他们永生永世都跟你享福都行。”

宁晓刚回过神,听到玄偏最后一句,不禁打了个寒噤,永生永世什么的,也太过渗人了。

“呃……师叔,我知道了,您先别说了行不?”

“说起来,师叔你算是我们三人中过得最快活的人了。山下妻妾嗯……道侣成群,山上还有师兄、师侄相伴。爱情有了,亲情也有了,甚至是长生也尽在眼前了。”

“可谓是,苍木派的‘人生赢家’啊!”

玄偏也觉得自己现在过得很不错,听到宁晓赞美,面带得色:

“那是自然,你们两个修炼成了榆木脑袋,都不去找个道侣,活该羡慕。等几天有空了,带你见见你师婶们,看看她们能不能给你介绍个漂亮的小娘子。”

一边的玄正也打趣道:

“师弟,凡间女子哪能配得上正阴呐?以正阴的天资,今后与一个仙子结为道侣岂不妙哉?”

听出师父意有所指,宁晓汗颜,他可是知道自己对杨婵有些小念头的。

六七 游说

“师父……”

就在宁晓想要出言转移话题之时,门口竟传来了一阵敲门之声,接着一个男声道:

“玄正道友,静幽有要事求见,不知道友可否开门一叙?”

静幽?宁晓等三人俱是眼神一沉,两者之间早已结仇,如今他登门造访小苍山,自然没什么好事。玄偏眼中更是是怒意连闪。

不过静幽言辞之间还算有礼,玄正自然得以礼待人,虽然不知道静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道观之门没锁,静幽道友自行进来便是,恕不远迎。”

“多谢!”

不一会儿,静幽便到了庭院中,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国字脸微微发福的道人,却是清正。等到静幽看清楚了玄正三人,微微一愣。

这玄正他自然是见过的,但一直都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的模样,如今却是一个仪表不凡的年轻人。看来,玄正是有所突破了。

至于玄偏,静幽至始至终都以为他不过是玄正为摆脱困境而胡诌的一个名字,毕竟那时候玄正连元神气息都未改变,却不想门中还真有另一元神高手。看他相貌,玄偏还真有其人。

静幽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自己没有托大,将清正也带来了。不然自己对上功力大进苍木师兄弟,虽不至于落败,但也要空手而归了。

在看宁晓,年纪轻轻就已经一头白发,但气息可是实打实的实丹境,这才过去了八年呐!心里叹息‘这等资质,在这小小的苍木派可真是明珠暗投了’。

心思电转,摸清几分形势的静幽对今夜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静幽见苍木派三人正围坐着共进晚餐,不由笑道:

“不想玄正道友平日里清静无为,却也是个迷恋俗世之人,月下聚饮,当真是好兴致。”

“哼,我们怎么样,管你什么事?善者不来,我看你们今天也是没安着好心的。赶紧的,有屁就放出来。”

玄偏可是很记仇的,当初静幽可是差点将他算计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自然没什么好话。

静幽只瞥了玄偏一眼,然后继续看着玄正,等着玄正说话。这时候,清正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跳出来对着玄偏道:

“这位道友此言差矣,今夜我羽化仙门掌门长老齐至,乃是带着莫大的诚意邀请你们加入我羽化仙门的,哪能说是来者不善呢?”

羽化仙门成立之后,静幽为掌门,清正也是如愿以偿的当上了门内的执法长老,如今说话都硬气了许多。

清正不认识玄偏,见静幽看着的人是玄正,又以为玄正玄偏乃是一人,因此如此称呼。

“哼,什么这位道友?我叫玄偏!你脑子坏掉了?才几年不见就不认识了?羽化仙门,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玄偏的脾气,在气头上的时候逮谁怼谁。

“你们那什么仙门我们不稀罕,没有其它事情的话,还是赶紧滚吧。”

“呃……”

饶是清正这几年东奔西跑,各方游说,也没碰见过比玄偏脾气还要臭的修道之人了。其他的人虽然都不是很配合,但也保持着基本的风度,说起话来也委婉许多。

“我听闻你们苍木派以前也是一方不小的门派,想来也是知道门派的好处的,加入我羽化仙门则是合则两利之事。再说了,佛门步步紧逼,你等也与佛门有仇,和我们一起斩了那些秃驴也是件大快人心之事。”

静幽还是没发话,清正只好继续提出好处来。

对抗佛门,也是静幽合并各派的一个口号。近些年来,佛门愈加势大,对于周边的一些灵山也有觊觎之心。周围的不是散修便是小门小派,根本无从抵抗,日子也是过得苦哈哈的,静幽并派也算是众望所归了。

毕竟大家同为玄门中人,再加上近些年静幽风评确实不错,与其便宜了佛门还不如大家守望相助,合为一派为好。

“呵呵,没兴趣。”

玄偏只是轻轻地嘲讽了一声,便懒得跟清正说其他话了。

清正虽然不知“呵呵”的具体意思,但也能从玄偏的神态中品出一二,顿时也撕下了伪装,怒道:

“你可别不识好歹!他日我羽化仙门必将……”

“清正师弟,我们可不是来当恶客的。”

静幽也终于出声,制止了清正放狠话,又转而向玄正诚声道:

“玄正道友,我自知以前谋害了你一次,在此先向你赔礼道歉了。”

说着,静幽还真就躬身一礼,不只是玄正,玄偏也有份。玄偏说了那么多话,静幽也看出了玄偏就是那日在华山宴会上的人,自然得赔礼。

静幽面带悲天悯人之色,苦口婆心道:

“此番我与清正师弟趁夜来访,就是为了征求道友你们的意见,能否加入我羽化仙门。实不相瞒,对上佛门,光靠你们或是我静幽,都是不行的。”

“我等也可趁与佛门交手之时,替二位的师长报仇。”

“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啊!”

玄正只是一脸淡然的看着静幽的表演,无动于衷。至于玄偏,更是嫌恶心,都不用正眼看的。

宁晓看着静幽“声情并茂”的演出,心里也是感叹。早就知道静幽的演技不错,如今看静幽的模样,比在华山宴会之时要精进了许多。这十分具有煽动力的表演,怕是为静幽加了不少分。

简直就是戏精啊!

静幽见玄正、玄偏都不为所动,就连一边看戏的宁晓也是一脸看猴儿的表情,也是不再飚戏。收起了那一副悲悯姿态,严肃道:

“若是二位愿意加入我羽化仙门共谋大业,羽化仙门长老之位可是等待着二位呐。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令徒考虑吧?”

“这位……师侄,年纪轻轻便已经臻至实丹境,若是再有一些天材地宝相助,修炼速度岂不是更快?须知修炼一道,一步慢,那便是步步都慢人一步了。”

“如此天赋被一些不算问题的问题给耽搁了,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果然,事关宁晓,玄正都不由得有些犹豫起来。可怜天下父母心,玄正这当师父的,肯定是想让宁晓过得好一些的,尤其是修炼资源方面。

‘自己这个师父太不称职了,没什么好东西留给他。’

宁晓见静幽将自己当做了突破口,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果断的拒绝道:

“静幽前辈,晚辈觉得就算是资源少了一些也无妨。须知资源再多,也不能将爬虫堆成真龙,更不论不朽与超脱了。”

“吾辈修士,攀比的应当是道行,而不是那些外物。”

静幽一愣,这小子不好对付啊!好不容易让玄正有些动摇,却被这家伙给搅黄了。

“嘿,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友!”

六八 交手

“只是,你终究太过年轻,真当自己是蜀地那个道子?道途无阻,天生万法皆通?对于我们这等平凡之人来讲,资源才是快人一步的倚仗。”

“利之一字,不止凡人要争,我等修道之人乃至那天上的神仙都是要争的。玄正道友,你觉得呢?”

玄正默默点头,静幽说的都是大实话,若是不争利,以前的山门也不会被佛门抢占,静幽也没兴趣合并各派对抗佛门,佛门也没必要东传。

见玄正点头,静幽哈哈一笑,道:

“既然如此,玄正道友可是愿意加入我羽化仙门了?各位放心,静幽之许诺将来会兑现,我等同心协力必能让羽化仙门名动千古、万世传唱!”

静幽说的话虽有夸大,但也颇具诱惑力,世人难逃名与利,如今名利都在眼前唾手可得,少有人会拒绝。所有人都看着玄正,等着他做出决定。

若是玄正决定加入羽化仙门,玄偏就算再不爽静幽,也会捏着鼻子认了,毕竟玄正才是主事人。宁晓就更没的说了,师父去哪儿,他也去哪儿。

玄正摇了摇头,看向庭院里的花枝,淡淡道:

“静幽道友今夜来此,想来也不仅仅是赔礼道歉,邀我等进山门的吧?还有何事,也一并说了吧。”

见玄正如此不识好歹,静幽深吸口气,平复了心中怒意,道:

“若是玄正道友应邀入了我羽化仙门那也没有别的事了,不过既然道友多次拒绝我之好意,也别怪我静幽翻脸无情了。”

静幽右脚抬起,踏了踏地面,蛮横道:

“这小苍山已被我羽化仙门看上,道友已经不适合居住下去了,还请离开吧。”

玄偏顿时炸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静幽这般作态实在太过令人不爽,仿佛这小苍山本就是他静幽的领地一般。

“你他娘的是在找死!”

玄偏起身向着静幽冲去,身若疾光半路便已抬腿,对静幽迎面就是一扫。静幽怡然不惧,正要应对,身后的清正已经冲向前来,要为静幽抵挡。

清正双臂竖起,想要先架住玄偏右腿。哪知刚一触碰,便感到一股沛然大力从手臂传来,随后身子一轻,便从旁边倒飞而出。

“嘿,你玄偏大爷的招式可是你能招架的?废物!”

接着玄偏得势不饶人,右手握指成拳,对着静幽就是一道直冲拳。

静幽看清正的样子就知道玄偏的攻势不好接,侧身轻轻避过了玄偏的冲拳,脸颊却被劲风刮得生痛。

玄偏也不停手,对着静幽便是一顿猛攻。出手朴实无华,却带着一阵沙场铁血之气,颇有几分军道杀招之味。头、手、肩、腿俱是玄偏的武器,招招狠辣无情。

静幽心里也是一阵憾然,玄偏虽是用的军道杀招,自己也强接过几招,只觉得接触过的地方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这玄偏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奇妙的力量,破坏力极强且无孔不入,法门绝不简单!

静幽脑海里面一阵骂娘,自己活了几百年了,也没见过如此状若疯魔的斗法之人,当像是凡间游侠打架一般。

以前遇到的修士,基本是随手打出法诀,再以剑气辅助对敌,出手之间都带着仙风道骨之气,倒也没玄偏这么难缠。

渐渐的,静幽从一开始还能在闪避之余发出一道法诀,到如今只能茫然的招架着玄偏的拳脚相加,只感觉身子都快要散架一般。

不是静幽太菜,而是玄偏的斗法方式太过出其不意,毫无对敌经验的静幽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还能不能好好斗法了?这是静幽内心的真实写照。

“师弟,你还是先停手吧!”

就在静幽苦于无法突破困境的时候,玄正也是出言制止了玄偏。出人意料的是,玄偏反常的听了玄正一次,说停手,就真的停手了。随后就退回了饭桌边,重新坐了下来。

那风轻云淡的样子,跟那些气度有如渊亭岳峙的武道高人一般。

静幽也轻舒了一口气,跟这种人斗法,实在太过头疼。用法术打过去,人家直接硬抗,身周弥漫的神秘气息都能抵消一部分法术威力。而且兼有法力,打了这么久都不带疲软的。

实在是太过憋屈了,自己道行法力都比他高,一身法术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静幽道友,我师弟性子鲁莽,若是伤到道友,还请不要介怀。”

静幽一阵腹诽,‘知道自己师弟鲁莽还不早点出言阻止,是诚心要看我出丑吧?’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风轻云淡,微笑道:

“无妨,令师弟技艺高超,也是让我好好见识了一番贵派的风采。既然你们都不愿入我羽化仙门,明日我门中长老精英齐至,看你们如何抵挡!”

“清正师弟,我们走吧。”

说着,静幽便带着清正要向外走去。

“静幽道友留步,贫道近日修炼也有所得,还请道友品鉴一番。”

玄正说着,伸手一引,花枝上飘出了两片花瓣,散发着蒙蒙光华向着静幽、清正二人飞了过去。

花瓣似慢实快,瞬息便至,静幽与清正刚好回过头来,花瓣正好印至两人眉心,无形的波动闪过,两人俱是静止下来。

两人都没想到玄正竟会偷袭,在他们印象中,玄正也不会做出如此小人行径。而且,出招的话不是该正面来的么?

这么突然,实在有违修士风采。

玄正这招式也有些诡异,竟然无声无息之间就突破了两人周围的防御印到了眉心,体内的法力一点动静也没有。要知道,眉心重地若是让人随意碰到了,生死皆是操持人手了。

因此,许多的修士皆会在眉心设下防御,来以防万一的。

见两人停顿住,玄偏想要追上去先下手为强,却被玄正制止。玄偏只得恼怒的看了玄正一眼,之后作罢。也随着玄正一起看着两人的反应。

之间清正脸上带着惊异与惊恐,似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口中说出了一个名字——“道明?!”随后也不知怎么,突的口吐鲜血,也是从中清醒了过来,一脸警惕的看着玄正。

‘自己不仅不能动弹,还在幻境之间受了不小的伤势?!这种手段,当真是骇人听闻。’

虽然现在身上的伤势比起幻境中的轻得多,但清正还是惊恐后怕,这也太过诡异了吧?伤势除了程度不同之外,连所处的地方俱是一样的。

若是将自己元神弄伤,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清正连忙躬身服软,仓皇道:

“玄正道友,此番是我做的不对,还请道友原谅。今后见到道友,我自当退避三舍。”

“哈哈哈哈……”

这是清正身边也传来一阵爽朗快意的笑声,其来源,竟是静幽!

六九 将离

清正一脸惊诧,静幽的道行可是比自己高许多的,竟然也这么轻易的就中招了?

静幽此时仿佛处于另一方时空,对玄正等人皆是视而不见,笑道:

“既然朝霞仙子肯道歉,本仙也不再追究上次之事了。待到本仙捣毁几座寺庙,再与仙子叙旧。”

静幽竟是幻想到朝霞仙子给他道歉!至于静幽所说的上次之事,相比就是华山宴会之事了。

过了几息,静幽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似是察觉不对劲,双眼圆睁嘴角也留下一丝血液,双眼恢复了清明。扫了四周一眼,哪里还有什么朝霞仙子、佛门秃驴?也是明白自己着了玄正的道了。

静幽一脸复杂的看着玄正,仿佛第一次认清玄正一般。

拭去嘴角的血液,静幽沉声道:

“不想贵派师兄弟两人俱是深藏不露之人,静幽今日才是见识了。好!好的很!今夜算是我输了一筹,不过明日再来的,可就不止我与清正师弟两人了。”

“玄正道友还是早做打算吧,就算是你二人双拳能敌四手,也要考虑考虑自身弟子的安危吧?毕竟斗法之时收不住手,出了什么事,就不是我等能掌控的了。”

静幽看了一眼宁晓,其意也不言而喻,这是要以宁晓的安全来要挟玄正、玄偏了。

“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静幽带着清正头也不回的踏出了道观。在二人行至门口之时,玄正慢悠悠的回敬了一句,使得静幽二人身形一顿。

“慢走,恕不远送。”

静幽二人走后,玄正与玄偏俱是继续吃菜,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宁晓不明所以,也没有多问。

过来一阵,玄偏低声问道:

“走了?”

玄正点点头,表示静幽二人已经离开。

“师叔,那两人不是早就走了么?为何现在才发问?”

宁晓刚发问,头就被玄偏拍了一下,就听见自家师叔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你小子怎么就这么蠢呢?我是担心那两个狗贼发现不对,留下来探听我们的虚实。”

“虚实?弟子刚才看你们不是很能打的么?就算是他们再来,也讨不了好处吧?”

宁晓不解,刚才玄偏可是压着静幽打的,清正根本就不是对手。而且玄正一招就把二人定住了,再加上玄偏,可以说二打二完全不虚的嘛。

“正阴,此言差矣,为师虽不知你师叔还能否发挥出刚才的实力,但为师刚才那一招却也是极限了。”

玄正摇头叹息道:

“为师这一月虽有所得,但终究还是未竟全功,那一击之后法力也去了大半,再难出手了。”

“若是再有几月时间完善,为师必能重伤清正。至于静幽,此人品行虽差了些,道行可是实打实的,重伤他太难。”

玄偏闻言,也是一笑,指着玄正幸灾乐祸道:

“亏我刚才还震惊于你法术的威力如此之强,原来跟我一样,也是个半吊子啊!那两个狗贼也是没卵的,这样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当下,也把自己的情况给宁晓与玄正解释了一番。

原来,玄偏之所以用拳脚功夫与静幽贴身肉搏,是因为在这段时间里玄偏也是在元神里凝出了天枢、摇光、七杀三星。

天枢星又名贪狼星,摇光星又称破军星,正好可以和七杀星组成杀破狼之力,配合上军道杀招别有奇效。星力萦绕之间不仅可以抵消掉静幽几成法术的威力,还能大大增强拳脚的威力。

当时静幽觉得全身都快要散架的原因也在于此。

至于玄偏为何不一鼓作气,将静幽打成重伤?玄偏表示宁晓想多了,不说两人差距有多大,光是那一阵的出手,玄偏几个月积攒下来的星路都用去了八成。

如今玄偏元神之中的杀破狼三星已是黯淡无光,再用下去连形体估计都维持不下去了。继续交手,得不偿失。

当时玄偏快要露出马脚的时候,就传音给玄正让他制止,玄偏也就“听话”的住手。

“唉,这次亏大发了,好不容易才攒了那么些星力,一次就用光了。”

玄偏摇头叹息,宁晓疑惑道:

“师叔,你不是说要先将北斗九皇星给凝成形的么?怎么会凝出杀破狼?”

“哼,我只是说了先凝出了天枢,又什么时候说过要先凝出北斗九皇了?你这脑子也开始僵化了?”

玄正也适时的阻止了二人的斗嘴,道:

“师弟,正阴你们先不要再吵嘴了,还是先收拾收拾行李,我们离开这里吧。”

静幽的话,大家都听到了,他说明天会带一大帮子人来,想来明天来的人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这样一来,苍木派三人也就不得不先行离开了。

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被静幽他们一网打尽,玄正可不相信今夜之仇静幽会大度的忘记它。

宁晓一征,终究还是要离开这里了么?时光荏苒,自己已经在这小苍山呆了十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真是不想离开啊……

玄偏见宁晓一脸失落不舍的样子,心里叹息,自己又何尝想要离开这里?山下的道侣,山上的亲人,一切都才刚刚起步,哪里想过那种漂泊流离的生活?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啊。

“吃饭,先吃饭,吃过了再收拾东西,我们早点离开这里。”

玄偏率先打破了沉默,也让玄正与宁晓回过神来。

“也对,正阴,我们先把饭吃了也不迟。”

……

吃过了饭,三人也是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一应事物。

宁晓将柜子里的旧衣物,就玩物都收进了自己的玉佩中,原本还算宽阔的空间瞬间就变得拥挤起来。若是还能塞下其它东西的话,宁晓真想把自己的床也搬走,一件也不给羽化仙门留。

“宁小子、宁小子,赶紧出来。”

就在宁晓思考该不该将床铺拆下来放到玉佩中的时候,玄偏的呼喊从房外传来。宁晓出了门,玄偏就道:

“把杂物什么的都收拾好,等下我跟玄正施法,将这座道观也带走。哈哈,毛都不给他们留一根,气死他们。”

宁晓一喜,倒是忘了师父还有这种操作,将道观拔地而起,自然就不留一物了。这样的话,自己辛辛苦苦摆设的庭院就能带走了。

宁晓高兴的回道:

“好的师叔,我已经收拾好了。”

不一会儿,苍木派三人已经都站在了道观门前,看着高大的观门,还有上书“苍木观”三字的牌匾,都是五味杂陈。

玄正看着自己十五年前亲手挂上去的牌匾,忽的伸手取下牌匾,双手用力一掰,牌匾应声而断。

宁晓大惊失色:

“师父,为何做出这种傻事?!”

七十 不存

玄正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运转法力将两段牌匾搓成了粉末,这时,玄正才回头对着宁晓微笑道:

“是为师错了,苍木派早在二十五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就算是重新写下了牌匾,建成与以前一般无二的道观,但亡了就是亡了。”

“只是为师一直放不下,舍不得罢了。现在为师也是看明白了,留不住的东西终究是留不住的。”

玄正虽是微笑着,但宁晓与玄偏都能看出他的万分苦涩,辛苦守护的事物被人轻易夺走的无奈。玄正闭上双眼,深吸口气,再次睁眼,手掌一扬,牌匾的粉末随着夜风四下飘散。

就好像早已逝去的那些人和事,坠向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从今以后,再无苍木派!”

说出了这句话之后,玄正仿佛卸下了重担,只觉得身心是这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那感觉就像以前和师长们一起生活一样。

“哈哈,玄正你这觉悟不错,挂着个苍木派的名头过散修的日子,还不如不挂了。今后我们各处云游,四海为家岂不美哉?”

玄偏见事已至此,再怎么惋惜不舍也没用了,还不如看开一些的好。满不在乎的说话宽慰着宁晓与玄正。

“反正苍木那个老东西飞升天庭之后,也不管我们了,就是山门被夺连屁也不放一个。我们又何必为他传承门派呢?还不如当个逍遥散修来得痛快。”

玄正少有的赞同道:

“师弟说得不错,今后我们云游四海,定要过得痛痛快快的。”

玄偏见玄正赞同,脸上一乐,揽着玄正肩膀对宁晓说道:

“宁小子,等下我跟玄正收起道观的时候可要看好了别眨眼,好好见识见识我们的神通。”

宁晓担心道:“师叔,你和师父不是法力用去了大半了么,这样下去不会有问题吧?”

玄偏脸色一沉,不善道:

“你小子是成心拆台的吧?我们就算只有三成法力也能把道观给收走。给我瞧仔细咯!”

说完与玄正交换了眼神,一跃而起悬停在空中,和还在地面的玄正同时打出一连串法诀。

一道道法诀进入了道观的墙体中,使得道观震颤不断,渐渐升至离地三丈高的空中。随着法诀的不断涌入,道观在空中逐渐缩小,变成了一个巴掌大的模型。

宁晓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震撼莫名。一个道观连带着里面的花植拔地而起,从庞然大物到巴掌大小,仅仅只用了两人之力,而且看上去师父和师叔都还尚有余力。

这……也是人力可到达的么?

师父平日里的千般教导,万般说辞,都不及自己亲眼所见来得真实。宁晓不由想到那些移山填海的大能,以及那天夜里看见的星空中的身影,心驰神往。

“哈哈,宁小子快醒醒,别发呆了。好歹也是我玄偏的师侄,怎么这么一个土包子的样子?一个小小的院子怎么难得了我们?”

玄偏从空中下来,将手掌间的迷你道观至于宁晓眼前,得意的炫耀道。

宁晓看着玄偏手中的道观,连一花一叶都能清晰的看见。不禁伸手摸了摸,感受着真实的触感,感叹道:

“师叔法力高强,弟子佩服,今日才知道何为神通广大。”

玄正却摇头道:

“你师叔使的,不过是纳须弥于芥子之术罢了,也无甚稀奇的。虽能用于此间道观,但却不能移山填海,更不能捉星拿月,待到你晋入元神便能知其中奥妙。”

“哼”

玄偏不爽的哼了一声,每当自己该当享受宁晓崇拜的目光之时,玄正都会出来拆台,真的是无趣。

“得了得了,就数你懂得多。此间事了,我们还是先离开吧。正好去山下道缘观住几天,给你们介绍介绍我的道侣们。”

玄正摇头道:“道缘观内俱是女冠,夜里我与正阴都不便打扰,你要去就去吧。我与正阴先在城中客栈将就一宿,白天再去叨扰你们。”

道缘观的一应事物玄偏都与玄正说过,本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连宁晓都知道。

……

城内,玄正与宁晓走在街道上,街上的店家都还开着的,只有寥寥可数的行人走过。与灯会时的热闹大相径庭。

宁晓他们从吃饭到离开小苍山也没有多久,入夜也不过一个时辰,因此店家都还未关门。

玄偏最开始对玄正的见外客气很不高兴,几次邀请无果之后也就算了,现在恐怕已经沉迷于温柔乡之中了。

玄正带着宁晓随意找了一间客栈,订了两件客房之后也各自回了房间休息去了。

宁晓在房间里,只觉得一切都恍然如梦,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已经不在属于自己,但自己心底又依旧念着那个地方。宁晓出奇的没有修炼,静静地躺在床上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才嘟哝了一句:

“有人才有家,不就是一座灵山么?总会寻到的。”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里的玄正似乎也听到了宁晓的话,保证似的说到:

“会寻到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夜再无话……

第二日,宁晓和师父一同离开了客栈,带着与往常一般无二的表情走过大街小巷,来到了一个名为“道缘观”的道观面前。至于师徒二人昨晚睡没睡着,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道缘观、岑道缘,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这是宁晓那还未见过面的师婶所起。用情如此之深,倒也有几分痴男怨女之像。

宁晓上前敲了敲大门,里面一个好听的女声答道:

“来了来了,这么早,想必应是师兄与小师侄吧!”

接着,道观的大门就被打开,从中闪出了一个身着与玄正宁晓相同的白色道袍的窈窕身影。

女冠在看清了玄正二人的相貌后,也是作揖道:

“师妹玄琴,见、见过玄正师兄,还有正阴小师侄。”

这自称玄琴的女冠自然就是香琴了,初次见“家长”估计还有些紧张,平时挺伶俐的嘴巴也出了错。在道观建成之后,她也是放弃了俗名,让玄偏给自己起一个道号。玄偏也是没禁得住枕头风,挨个给道侣们起了道号。

从她们的“艺名”里取一字,再加上玄字开头,倒也难不住玄偏。

至于玄琴为何会知道玄正与宁晓要来,想来也是昨晚玄偏叮嘱了她一番。好在玄正与玄偏相貌相似,玄琴也不会认错。

玄正也回礼道:“玄正见过玄琴师妹,此番过来,也算是贫道叨扰了。”

宁晓也跟着行礼:“正阴见过玄琴师婶。”

玄琴听到玄正的话,连忙摆手道:

“没、没有的事,是师兄你太客气了,这道缘观是因岑郎而建,你们师兄弟两人之间又何须见外?”

说着,玄琴让开了大门,请玄正进去,道:

“快快进去吧,岑郎已经在院子里面等你们了。”

说完就在前面带路了。

七一 师婶们

宁晓看得出来,这个玄琴师婶说起“岑郎”二字都是一脸幸福的模样,心里也是为师叔感到高兴。这玄琴师婶可是个很好的女子,样貌品格皆是上等,师叔可算是有福了。

宁晓心思发散开来,不由想到自己还是单身,不由心里自嘲一笑“恋爱的酸臭味啊”,这么多年还是这么酸。

道观也不是很大,走了几十步就到了庭院之中,宁晓也看到了自家师叔风流的一面——玄偏一人坐在石凳上,对面站着五个姿色上等的女冠,皆是低眉顺眼一脸乖巧,像是在等待玄偏的考教一般。

不用说,定是宁晓的师婶们了。

之间玄偏一本正经的问道:

“接近三个月了,你们都打通了几条经脉啊?”

接着,那些女冠从左到右依次回道:

“一条”“两条”“一条半”“一条”“快两条了”

宁晓闻言,与自己相比较一番,自己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打通了十二正经,就算抛开资质问题的话也差得太多了吧。

玄偏也看到了宁晓他们,先交换了眼神,玄正也识趣的将行迹隐藏了去。然后玄偏又回过头去,一脸欣慰道:

“很不错,你们在没有任何根基的情况下做到如此地步,已是颇有悟性的了。但是,也不要急着高兴,你们的小师侄贯通十二正经只用了四个月!”

宁晓有些开心,毕竟自己还是第一次见玄偏在别人面前夸自己。

“虽然他用了半年来打基础,但其资质也不容小觑,你们今后还要加油啊。嘿嘿,要是谁修炼速度最快,我就先帮谁滋润脸蛋,保证你青春不老。”

她们本是风尘女子,元阴早已失去,多年下来身子骨也不是很好。这三个月来也过得很是忙碌,不是喝药养好身子,便是随着玄琴学习基础知识,因此修炼的速度也快不起来。

但这三个月的效果确实很是显著,如今的几人不施粉黛变已经是上等姿色,打扮起来定能更美几分。女人嘛,对于容貌的需求是大过一切的,听到玄偏保证可以青春不老,个个眼神都亮得吓人。

最左边那个女冠娇声道:“岑郎所说的可是真话?我们几个姐妹可不是好骗的~”

玄偏不屑一笑,指着自己说道:

“你们可知我如今多少岁了?两个甲子再多十年,在等个百多年就算是成仙也不无可能,我说的话还能有假?”

玄偏突的搂了一个过来,使其坐在自己腿上,邪笑道:

“再说了,你们连人都是我的了,骗你们有什么好处?”

几人自然又是一阵腻歪,突然玄偏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呆滞动作一僵。玄偏心里直骂娘,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本来还想秀一下自己的道侣,结果自己就先打情骂俏起来。

玄偏连忙将腿上坐着的女冠抱起来,装模作样的理了理仪表,清咳一声,严肃道:

“那什么,教学时间不能打情骂俏的,说过多少次了?玄笙不用心受教,晚点为夫再好好罚你。”

这时玄偏才对着玄正的方向,拱了拱手,道:

“玄正,刚才是我错了。那个,那个一时兴起一时兴起,哈哈。”

玄正这才显露出了行迹,只是脸色却不大好,任谁被晾在一边还差点看了一场活春宫都回不爽。连玄正这种脾气好的都不能忍。

“呵呵,师弟当真是好兴致,是为兄打扰了才对。”

玄偏看着玄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里瘆的慌,连忙转移话题道:

“哈哈,玄正你说笑了,来来来,你们快过来见过你们玄正师兄。”

玄偏后一句却是对身后的女冠们说的,那些女冠察言观色的本领可是不小,也是急忙帮助自己的岑郎解围。一个个都到玄偏身边,自我介绍道:

“玄笙见过玄正师兄。”

“玄素……”

“玄紫……”

“玄凌……”

“玄玉……”

玄正也不好拂了众位“师弟妹”的面子,也就不再当面追究玄偏的过失,轻轻回道:

“众位师弟妹不必多礼,玄正此番叨扰了。”

宁晓也一脸恭敬道:“正阴见过各位师婶,师叔这些日子,承蒙你们照顾了。”

……

一间酒楼里面,玄正、玄偏和宁晓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在“见识”了玄偏的生活之后,玄正也不愿在道缘观多待了,在一一见过玄偏的道侣们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玄偏见状也是赶忙追了出来,三人这才来到了酒楼。

玄偏一脸尴尬道:

“玄正,我先说清楚哈,今天的事情可不是我故意的,我原本是想展示我教人的本事的。你看我不是道过歉了么,你也别生气了。”

玄正沉着脸,怒道:

“行了,你不是故意的,难道那些师弟妹们就是故意的?男子汉大丈夫,错就是错,卸责者小人也!”

“师弟,师弟妹们真心待你,你也应当以真心回报。为兄不管你有多少道侣,还请你尊重她们,勿要将其当做玩物!今天你收住了,但是下次呢?再下次呢?清白身子平白给人看了去,你能忍?”

玄偏一愣,原来玄正不是生气自己将他晾着了,而是生气自己太过随意轻挑。找到了原因就好办了,玄偏也是正色道:

“我保证,此事绝无下次,若有下次,呃……你把我阉了就是。行了吧,这个誓言可够毒了。”

玄正面色稍缓,某些时候,玄偏的话保证还是可靠的。怒意消了大半,玄正说话也不那么生硬了,告诫道:

“你如今也算是有家室之人,也该当有一个男人的样子,要理解道侣们的感受。万事不要任凭脑袋发热,不然你会后悔的!”

玄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表示自己都知道,今后也都会一一实行。玄正知道玄偏粗中有细,也不再多费口舌,眼眸微闭,平复心绪。

这时,宁晓才用肩膀碰了碰玄偏,一脸揶揄的看着他,笑道:

“师叔,过得不赖嘛,那些师婶的年纪可有比我还小的呢?老牛吃嫩草,师侄就服你了。”

至于比宁晓年纪还小的,自然就是他玄琴师婶了,估计也就双十年华。毕竟是前花魁,老姑娘肯定是不行的。

“你活该只有羡慕的份儿,你自己说说,哪次我外出没叫你三遍?如今师叔我也算是妻妾成群了,再看看你,光棍儿一条。”

玄偏说起这些也是有些自豪的,千金易得,真情难寻。自己那时候也没想着要与她们结为道侣,哪知那些“傻姑娘”还痴痴地等他回来,他承认自己还是很感动的。

宁晓摇头,期待道:

“我才不想这么早就结道侣呢?万一以后那天能娶到个仙女呢,凡俗之资可是比不上的。”

“哈哈,有志气,师叔今后一定给你当一次媒人。”

七二 作乐

过了一阵,玄正、宁晓也与玄偏分开了,师徒二人回了客栈,玄偏则是回了道观。

道缘观中,身作女冠装扮的玄琴等人,都是面色略带紧张的来回踱步,等待着玄偏归来。她们以为玄正刚才不悦离去,是因为觉得她们太过浪荡、行止不端。

‘好在岑郎追了上去,应该可以解释清楚的。’玄琴心中默念。

过了一阵,玄偏从外面进来了,也没敲门,直接穿门而过。按他的想法来就是,一来敲门等人来开门太麻烦,二来就是进自己家的门,还用的着讲什么礼数?

玄琴她们也是习惯了玄偏的进出方式,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她们突然在夜里看到男子的身影可是吓了个半死。

玄偏进了院子,玄琴等人连忙迎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道:

“岑郎,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师兄可是还在生我们的气么?”

“岑郎,师兄可是嫌我们出身不好,不愿与我们相处?”

“就是就是,岑郎你也应当多宽慰师兄几句,为我们姐妹多说好话呀。”

“……”

玄偏扶额,这些道侣哪里都好,不过一说话就有一种滔滔不绝之势,搞得自己一阵头大。玄琴说完,玄笙又接嘴,一边的玄素、玄凌、玄玉、玄紫也是焦急的等着一吐为快。

值得一提的是,各个女子都知道玄偏是最喜玄琴的,再加上以前玄琴就是花魁,都默默的尊玄琴为“大妇”。基本有什么事都是玄琴先说,其他人等她说完再接口。

能跟随玄琴一起当女冠的,基本也是心平气和、无心争斗的聪明女人,知道怎么过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此举也是甚的玄偏欢心,大家本就是一家人了,要是还争来争去的,自己整天夹在她们中间,还不得烦死?

不过,在自己女人面前,玄偏的臭脾气还是收敛了许多。耐着性子听完了玄琴她们的问话,一把将玄琴抱了起来,走向石凳,佯怒道:

“哼哼,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话这么多?为夫辛辛苦苦跟玄正去解释了一番,到回来了,你们也不知道体谅一下为夫。该罚!”

玄笙她们也连忙跟上来,围着玄偏,也听出了玄偏话里的意思,心里长舒一口气,知道玄正师兄的事情,十有八九已经解决了。至于现在,就要看玄琴的笑话了。

玄偏坐到石凳上,将玄琴面朝下横放到大腿上,伸出右手在其翘臀上面比划比划,作势要打下去。

玄琴被这么多姐妹看着,心里羞涩,哪里能让玄偏“得逞”?用出吃奶的劲儿翻转了过来,双手勾着玄偏的脖子,俏脸绯红,娇嗔道:

“哎呀,岑郎你赶紧说说玄正师兄是怎么评价我们的啊?姐妹们都很是着急呢!”

玄偏本就没怎么用力,怕上着玄琴,玄琴翻过身来也是正常。清咳了一声,知道道侣们心急的玄偏也没卖关子,不急不慢的说道:

“玄正那个人呢?就是脾气大了一些,对你们也没什么偏见的。还说你们都是好女子,要我好好待你们呢,你们就不要再担心啦。”

“至于他今天负气离开嘛?他是对我有意见,说我举止太过轻浮,一点也不为你们着想。要是被人看去了清白身子,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觉得也对,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给人看去了太吃亏了。”

说着,玄偏也收起了随意的姿态,正色道:

“玄正这个人挺好的,你们今后也要对他保持恭敬,如待兄长一般,知道了么?”

众女闻言面容羞愧,自己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以为师兄是因为看不起他们才离去的。不想,师兄竟如此为她们着想,还让岑郎好好待她们。

“嗯嗯,师兄如此待我们,我们自然要恭敬待他,视他为兄长。”

玄偏看势头不对,要让她们说下去,又得头大,连忙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们就不用一一表决心了。”

接着,玄偏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右手将还坐在大腿上的玄琴翘臀一拍,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玄琴大羞将臻首埋进了玄偏胸膛。玄偏佯怒道:

“刚才的账可是还没算完呢!看我不挨个的重罚你们,嘿嘿,就从……玄玉开始吧。”

说罢,玄偏放下了玄琴,起身就抱起了玄笙往房间里跑去,引起一阵娇呼之声。

一边的玄笙见状,脸色微红,娇嗔道:“相公也真是的,白日宣……”

引起一阵共鸣,其他姐妹也是红着脸点头,岑郎之前可是没这般狂放的。不想,玄琴却摆出了大妇的姿态道:

“岑郎昨夜归来便一夜未睡,许是有些心事。妹妹们等下跟岑郎亲热时,不妨安慰安慰。”

几女见玄琴说得如此露骨,俏脸却是更红了,但也是轻轻点头。

……

玄正跟宁晓一路上闷声赶路,都没有什么言语,知道回了客栈,宁晓还是忍不住敲响了玄正的房门。

进了房间,宁晓也是说出了心中疑惑:

“师父,师婶们也见过了,接下来我们又要到哪里去呢?而且……师婶们那么好,师叔可能也不会与我们一起了吧?”

玄正端坐在凳子上,看着桌上的茶具,眼神有些空洞。去哪?宁晓这个问题可是问到了点子上。之前再怎么安慰自己,再怎么装作无所谓,都要面对这个问题的。

玄正也没了点子,天下之大,仿佛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地一般。

沉默了一段时间,玄正也回过神来,轻声道:

“为师认为……当要先去竹海一趟,与筠簪道友道别。顺便将近来的变化讲清楚,免得她到了小苍山才发现已经换了主人。”

“至于以后……正阴你有想去的地方么?我们师徒俩同游山水,再寻一座灵山可好?”

玄正言语之间也已经是把玄偏剔除在外了,玄偏如今已是有家有室之人,再跟着玄正他们一起游荡也不像个样子。

更不能让今天刚认的师弟妹们独守空房,因此,让玄偏留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宁晓前世就是一宅男,也无甚兴趣游山玩水,到了今生,沉迷于修炼之后更是少有出行。但是在见识了许多美景之后,宁晓也是有向往之心的。

竹海之氤氲,华山之奇险,都令宁晓难忘。

君不见那小苍山的每一寸土地早已都印上宁晓的足迹,虽然平日宁晓修炼刻苦,但也不是那种苦行僧。不时的会抽出一两个时辰在山里转转,颇有几分巡视领地的成就感。

如今有了机会,宁晓怎会放弃,也是高兴道:

“师父说得对,我们将这大唐给游一遍也不无不可。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寻到一座比小苍山还好的灵山。到时候……”

宁晓说着,突的一顿,才想起苍木派已经没了,寻到了灵山也没用了。

七三 再见

“师父,您说要是我们再寻到了灵山,又该如何呢?苍木派不是已经没了么?”

宁晓试探着问到,玄正一征,自己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不过转眼之间,玄正也是有了主意,微笑道:

“苍木派已是过去,与我们又有何干?寻到了灵山,我们师徒二人自然是修道参玄以期长生。至于门派,正阴你想建便建,为师起名不怎么好听,派名也随你起了。”

“若是不愿建派,我们就继续当自己的逍遥散修,倒也自在。”

宁晓点头称是,师父说得也有道理,作为修士自当逐灵山而居,有个属于自己的地盘才能安心。

玄正看着宁晓,青年模样,目光平静如水似深潭,剑眉轻扬盛气若朝阳,也是欣慰道:

“建派之事就不用多想了,今后云游之时经历世事,道心亦能更加圆融如一,晋入元神也有可能。十年如一日修持道法,你道行也是突飞猛进,持之以恒仙业必能有所成就。”

“想来,我这当师父的要沾你的光,下辈子还得你来度我。”

宁晓正要说话,玄正已经摆手阻止,轻笑道:

“为师知你不愿听这样的话,只是说笑而已。你知道,为师可是做下了不少杀孽的,若是入了阴司,少不得多受罪。”

“我可不敢有所松懈。”

宁晓也展颜一笑,打趣道:

“师父,你知道就好。想来几百年的时间,你还是能成仙的。”

“那是自然,为师还想多教你几百年呢。”

自从下了小苍山,玄正整个人也变得爱笑了许多,与之前相比更显活力。对宁晓的调笑也不以为意,反倒笑着对宁晓提醒了一句:

“再过几日我们也要离开此地了,为师觉得你应当去给三圣娘娘道个别。虽然为师不知你们到底是何种关系,但人家毕竟为你治好了伤势,礼不可废。”

玄正意有所指,三圣娘娘作为大神级人物,岂会在乎一个小小金丹境的修士?不仅治好了宁晓的伤势,还传了一篇不俗的道法,若是还不知其中有隐情,玄正这一百三十年就真的是白活了。

宁晓一征,杨婵么?自己还真是没想到她呢,想来这次离开之后,很久都不会回来了吧。她帮了自己那么多,是该好好道个别才是。

宁晓对玄正回道:

“师父,您就放心吧,我等下就去找她。”

玄正点头,对自己这个弟子做事还是比较放心的:

“对了,你等下去三圣娘娘庙上一炷香便可,见不见得到就难说了。若无其它事,你便先去吧。”

宁晓一愣,自己刚才还想着直接飞到华山上面去找杨婵呢,结果直接到三圣娘娘庙里上一炷香就行了?神仙就是厉害哈,拜访方式都如此方便。

“好的师父,那弟子就先去了。”

“嗯”

……

宁晓走在街上,向一个路边行人问得了三圣娘娘庙的位置之后,便径直向着那边走去。说来也惭愧,到这边十年了,自己连这边的各位大神的道场都还没有去过。

枉自己还和杨婵是朋友。

到了庙中,宁晓也是见到了杨婵的神像。说实话,光是只看神像的表面的话,与杨婵只有七分像,但其中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使其拥有了一股生气,想来这便是杨婵作为神的力量了。

和庙祝取了一炷香,宁晓便怀着一种怪异的感觉将香插进了香炉中,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

“杨姑娘,我要走了,有兴趣见一面么?呃,不见也没关系,你听到留言了就行。”

“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不过我们以前一年见一面,长久不见,想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离愁。”

宁晓心里持续默念着,也没注意到神像双眼渐渐亮起的神光,神光照射到宁晓身上,宁晓突然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放心,我宁晓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上次赠饮之恩,待我修行有成,定当相报。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就在宁晓还在想着接下来要说什么话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咯咯,你别闭着眼睛说话了呀,我本尊就在你眼前,你倒是看我一眼啊!”

宁晓疑惑的睁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从三圣娘娘庙到了一间满是各色花灯的房间里面。对面案几前双手撑着臻首,带着一脸笑意的玉人,不正是自己心里想着的杨婵么?

杨婵见宁晓一脸呆愣的看着自己,仿佛没听到自己的话,微嗔道:

“看什么呐?还不赶快坐下,你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嘛?”

“噢噢,好的。”

宁晓回过神来,连忙坐到了杨婵对面,解释道:

“你这房间挺别致的哈,嗯……很漂亮,都让我看痴了。”

为了增加可信度,宁晓还装模作样的仰头环视了一圈。这才发现房间是真的好看,灯火透过各色的灯纸,映照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如梦似幻。

杨婵对宁晓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算是见识了,刚才宁晓一直呆呆地看着自己,还说什么在看房间,虽然自己这房间确实很好看。

当下,杨婵似笑非笑道:

“是么?我怎么觉得某人是一直在看本姑娘呢?宁晓你变了嘛,这么油嘴滑舌,谁教的?”

杨婵好像想到了什么,拍手道:

“对了,莫非是你师叔,那个岑道缘?”

面对杨婵目光的逼视,宁晓心跳不争气的漏跳了两拍。宁晓一直觉得杨婵的眼睛是很好看的,但如今在灯火的辉映下,比之灯会上还要璀璨几分。

听到杨婵说自己的师叔,不由心里一紧,原来她这么快就知道了?

宁晓摇头否认道:

“没啊,你这间屋子确实挺好看的,就像……仙境一般。不过,你怎么知道岑道缘是我师叔的?”

“我可是神仙诶,在这华山边上,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就会知道了。对了,要不要喝茶?”

也不管宁晓怎么回答,杨婵伸手在桌面上一拂,便出现了一套茶具,杯中茶水正升起一阵袅袅烟气,仿佛是刚刚泡出的一般。

自从在宁晓这边喝了一次清茶,杨婵对此物也是喜欢上了。那种苦涩的滋味,总是让她回忆起二哥辛辛苦苦的带着她生活的那段日子。

日子虽然苦了些,但却让她感到莫名的心安,有二哥在,谁也伤不到她。为此,前段时间杨婵还特地到灌江口一趟,看望自己的二哥。

弄得杨戬是莫名其妙,还以为妹妹在外面受了委屈,操起三尖两刃刀就要出门揍人。要知道自家妹妹自从他与敖寸心闹掰之后,就一直与他闹别扭,结果到头来只是为了见自己一面?

宁晓没有客气,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气,再抿了一小口。

茶水入腹,宁晓突然双目圆睁,一脸苦色,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苦意涌上身心。

七四 相约

宁晓闭眼闭嘴,将头埋进了臂弯之中,过了好几个呼吸,嘴里面出现几缕甘甜之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对面一脸若无其事的喝了半杯茶的杨婵。

宁晓涩声道:“这茶,怎么会这么苦?跟我给你泡的不太一样吧?”

杨婵在宁晓说话间又抿了一口,然后才对宁晓点头道:

“是不大一样,但我觉得苦一些也挺好的,这样才能让我回忆起一些事情。你若不喜,我给你换一杯就是。”

宁晓回想起杨婵的经历,也是默然,端起茶杯又轻抿了一口,感受这嘴里简直炸裂的苦味,强颜欢笑道:

“不用了,这样也挺好的。”

哪知杨婵却又一下子笑出声来,掩着嘴道:

“原来你还真是个呆子,我又不是喜欢受苦之人,又怎会把茶弄得这么苦?看来岑道缘的本事,你是半点也没学到啊。”

说着,将宁晓面前的茶杯移走,又重新给宁晓到了一杯。宁晓也是惊愕,不想杨婵会这般作弄自己,只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尴尬。

好在这杯茶没有上一杯那般苦涩,反倒是带着几分桂香,入口便是一股醇香浓厚之味涌来,无比甘甜。

尝过了上一杯之苦,宁晓只觉得这一杯更是回味无穷。

杨婵见宁晓一副陶醉的姿态,心里微喜,颇有些自夸道:

“如何?我可是专门跟嫦娥姐姐多要了一些月桂的,对你可不仅仅只是好喝而已。”

不用杨婵说,宁晓已经感觉到腹中荡漾起来的月之精华,逐渐扩散至全身,身心舒畅。大部分都被宁晓送至眉心的那一点银辉,给其吸收掉用以壮大自身。

杨婵看着眉心突然亮起银辉的宁晓,感知着其中浓郁的太阴之力,美眸中异彩闪过,跟脚果然是与太阴星有关的,就是不知本尊是谁了。

‘不过,他这样子还蛮好看的嘛’杨婵心里突的闪过一个念头。

宁晓将月之精华送进银辉中之后,也就没有再管,任其融为一体,对着杨婵拱手道:

“这次又受了你的恩惠,得了不小好处,实在是欠你良多。”

杨婵臻首轻摇道:“不碍事的,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送了也就送了。不过,你方才说要离开这里,所为何事?”

宁晓斟酌片刻,却没有说出实情,不想她为自己出手,毕竟自己也要面子的。不好意思道:

“我师父准备带我出去历练一番,若是在外碰到了合适的地方,就不再回来了。如此一来,今后我们见面也就少了许多。”

“你助我良多,临走之前不能不与你道别。”

小苍山的事情发生没有多久,杨婵也不知具体情况,以为宁晓说的是实话,也没有多想。

“你出去游历也是好事,若是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定居,不要忘了知会我一声,到时候我可是要来做客的。”

“你若要来,我自当扫榻以待。”

……

小苍山山腰,在苍木观被玄正、玄偏师兄弟带走之后,那一块空地显得格外的扎眼。

这时,小苍山也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他们俱是穿着白底金纹的道袍,胸前一个黑白太极图,后背却是绣着一对金色羽翼。在阳光的照射之下褶褶生辉,耀眼不凡。

为首站着的道人正是昨夜吃了个闷亏的静幽,他的身后是身材高大的清正与小老头模样的田若。还有两个陌生的道人,想来便是羽化仙门中的其他长老了。

后面的几个青年模样的小道,也是羽化仙门的几个精英弟子,为首的是静幽的大弟子——景明。自家师父当了掌门,他这个大弟子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成了整个羽化仙门的大弟子。

当然,其他长老自然会有怨怼,谁的弟子不是弟子啊,凭什么你家弟子就能当大师兄?对景明也是多半阻挠。

也亏得景明根基不错,修道日子也不短,勉强压服了各个师弟,近来才名正言顺的当上羽化仙门大师兄。

这静幽也是谨慎,对付苍木派两个元神,竟是带了四个帮手来。若是让玄偏知道了,又要嘲讽他一句“没卵的家伙”了。

静幽看着眼前的一片白地,纵使他自认养气功夫不错,也不由眼睛眯起,握紧藏在宽大道袍里的拳头。

在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不会打得起来,大家都是聪明人,打不打得过都是明摆着的事情,那么拼命干什么。更何况玄正还要把徒弟护好,若是真有和什么三长两短,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静幽许多事情都想到了,包括苍木派会连夜离去。

只是,静幽没想到那两人做得这么绝,连夜里把道观都给挪走了。难道是认为他静幽连一座道观都看得上?静幽还真是误会了,玄正他们的本意不过是舍不得辛苦布置的道观而已。

清正也是愣着,要不是静幽跟他说苍木派的人会连夜离开,他是再也不想来这个地方了。昨天玄正那一招把他吓得可不轻,不然也不会当场就发下重誓,远离玄正他们了。

‘幸好,他们真的离开了。’

清正心中舒了口气,也是开启了正常的狗腿模式,拍手大笑道:

“哈哈,掌门师兄果然了得,只是走漏了些许风声便让那两个元神散修丧胆而逃。怕碍了我们的眼,连道观都不敢留下。”

“此地合该我羽化仙门所得,由此看我羽化仙门可谓是得天独厚啊!掌门师兄,您说是么?”

静幽压下了心头怒意,转过身来,朝清正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他的马屁十分受用,朗声道:

“田若师弟,你也看到了,此乃无主之地,自当有德者居之。我羽化仙门得之乃是天数,你且不要再有其它说法了。”

田若是最后被迫加入的,与静幽自然不是很对付,占据小苍山的事,他在千寒山的时候就已经提出反对了。但他一人的声音实在太小,其他的长老都得了实惠,也没有声援他。

田若只好跟着静幽,让他不要做得太过。毕竟同为玄门弟子,都有几分香火情的。

哪知苍木派的几人连夜就走了,如今小苍山已经空,田若也没了说辞,只能点头称是。

静幽见田若吃瘪,老怀大慰,今日可算是双喜临门了。既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小苍山,又能让田若服软使门中力量更为凝聚,美哉,美哉!

静幽环视一周,只觉得自己的抱负自当从今日开始实现,心中八年以来的郁结之气突然就释放了出来。八年前因玄偏挫败的心念也更加通透,元神好似褪下了一层无形的枷锁一般,更加轻灵自在。

身边的清正等人只觉得静幽气息突然拔高,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缥缈、超拔,知道静幽定是有所进步。

俱是道贺:

“恭喜掌门师兄道行有进,实乃我羽化仙门之福!”

七五 启程

静幽感受着元神升华带来的欢愉,听着耳边传来的道贺声,心中豪气顿生,食、中二指并指为剑,指着面前的空地道:

“羽化弟子何在?”

身后羽化仙门精英弟子皆拱手道:

“弟子在此!”

“哈哈,此地当有我羽化仙门之道宫,尔等这几日便与田若师弟暂留此地,筹建道宫罢。”

“谨遵掌门法旨!”

……

宁晓走出大堂,在庙祝恭敬的目光之中离开了三圣娘娘庙。那庙祝刚才可是见大堂里面空无一人的,庙里也无甚躲藏空间,如今宁晓又从里面出来,自然是被娘娘邀请的客人。

作为庙祝,自然不敢怠慢。

宁晓走在街道上,想着赶快回到客栈修炼,今天可是耽搁了大半天了。

刚才宁晓与杨婵也没有聊太久,道明了来意之后闲聊了几句,宁晓就提出了告辞。

宁晓回到了客栈,受空间影响,也没地方给宁晓练习法术、剑法。宁晓只得出城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开始了自己的修炼。

三日后,小城外,玄正与宁晓两人皆是负剑,沿着官道向着远方走去。

昨日傍晚,两人就已经跟玄偏表明了想法,玄偏本来是要跟着一起的,却被玄正以玄偏是有家室之人为由给拒绝了。

“师父,弟子想先回……”

宁晓正要跟玄正说想回村子一趟,身后却冷不防的传来了玄偏内蕴怒意的声音:

“玄正,你们可真够意思的啊!把我一个人扔下了就想走?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宁晓转过身来,看见玄偏正大步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面沉似水。

“师叔,你不是要留下来陪着师婶她们么?还跟过来干什么?”

玄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玄正师徒二人身边,伸手勾住宁晓的脖子按到胸前,没好气儿道:

“哼,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是叫你们等着我一起么,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溜了?”

宁晓被勾住了脖子,连忙向师父求助。玄正伸手将宁晓从玄偏的臂弯中“解救”了出来,对玄偏语重心长道:

“师弟你若是跟我们一起,师弟妹们又当如何?不如就留在这边,好好照顾她们吧。”

玄偏伸手一把揪住了玄正的衣襟,双目逼视着玄正,怒道:

“玄正你有没有把我当兄弟,这么轻易的就把我扔在这边了?明知道我想跟你们一起走,却还要悄悄离开!我们不是说好的,一起当逍遥散修的么?”

玄正见玄偏情绪有些失控,双手盖在玄偏手上并未拂去玄偏的手,诚声道:

“师弟你终究不与我等一样的,道缘观中那么多人等着你,你又怎么狠心离她们而去?”

玄偏被玄正弄得不自在,松开了手,心里的气也散去了一些,但还是闷声回道:

“这大唐又不大,我跟你们一道游历,每隔一个月再回来照顾玄琴她们一段时间就是了,又不是非要老死不相往来。”

“再说了,多一个人也多一个帮手嘛,要是打起架来,我们两兄弟还是游刃有余的。”

换做之前的玄偏,估计早就说出‘那些女人就是麻烦,我把她们扔开就是’这种话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玄偏与她们虽还未到心心相印、至死不渝的地步,但终究还是放不下她们的。

不过,在玄偏心里,玄正与宁晓终究是要更重要一些的。

玄偏好不容易才哄好了玄琴她们,许下了不少承诺,正等着玄正他们来找他一起云游四方呢,结果他们不声不响的就走了。若不是玄偏到玄正他们住的客栈询问了一番,还会被蒙在鼓里。

宁晓听了玄偏的话,也是帮腔道:

“师父,既然师叔已经做好了打算,就让他跟我们一起吧。他隔一段时间便回来陪陪师婶们也没什么问题的,既然他要两头跑,也就由着他咯。”

这几天在客栈里面,宁晓过得很不习惯,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小苍山自在,更是因为每每想到长久见不到师叔,心里面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空落落的。

宁晓留下玄偏也是有些私心作祟,只是有些对不起那些待他较好的师婶们了。

玄正也觉得玄偏说的不无道理,再加上玄偏愿意不时回来陪师弟妹她们,也就同意了下来。

“师弟,你与我们一路同行也可以,但必须约法三章。每隔一月,你应当回来看望师弟妹她们,若是做不到,那便无需再言。”

玄偏自然忙不迭地点头同意,玄正见此,竖起手掌,道:

“口说无凭,击掌为誓。”

“哼,击就击!”

两人互击三掌,算是定下了规矩,这时,宁晓才继续说他一开始为说完的话。

“师父,此去不知多久,弟子想先回一趟村子,祭过父母再远行。”

玄正自然应允,点头道:

“正阴你一片孝心,为师自然不会阻拦。左右无事,你便先随为师去一趟竹海,与筠簪道友道个别吧。对了,正阴你的彩云追月可是筠簪道友所赠,于情于理都该当面道谢的。”

玄偏也急道:“对对对,是该去看看筠簪她们了,竹海特产的竹叶青可是一绝,断断不能错过。”

玄正莞尔,师弟这性子还真是改不了了,也不见他主动去竹海拜访过,却还惦记着人家的美酒。

宁晓则是眉头皱起,对于竹海,自己是能避就避的。不仅仅是因为难拒灵清的情意,更是害怕这七年的时间里,那个筠簪前辈把自己给妖魔化得厉害。

自己怕是已经上了竹海的黑名单了吧?只是师父已经说出了安排,宁晓也不好拒绝,只得点头答应。

玄正也看出了宁晓心中所想,安慰道:

“你放心罢,筠簪道友也是磊落之人,虽拿你的行径警示了一番弟子,却没怎么损害你的名誉,竹海之人也不会针对你。至于你与灵清之事,为师就不插手了,一切随缘吧。”

宁晓点点头,心底却浮现出灵清娇俏的模样,嗯……是个灵气十足的小仙女。

“赶紧上来啊!还在磨蹭些什么呐?不行了,想到竹叶青我心里就痒痒,快快快!”

前方,玄偏已经站在了云头,向着玄正师徒二人招手了。玄正见玄偏一脸激动的样子,笑道:

“为兄马上就来。”

说着就把还处于回忆中的宁晓往云朵上扔去,屈膝一跃,也上了云头。宁晓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处于云朵之上,惊愕的看着师父,这还是那个言谈举止谦和有理的师父么?

还是说,师父现在很高兴?

“哈哈,玄正你这一招我喜欢,有我玄偏三分潇洒的风度。”

却是玄偏看到了玄正突如其来的狂放之资,拍手称赞。玄正笑着摇头道:

“师弟此言差矣,我身为师兄,风采比之你当是更胜一筹才是。”

七六 相见

华山,一处云雾缭绕山风吹拂的阁楼之上,一袭白色衣裙的杨婵静静的倚坐在楼边,手指捏着一个茶杯。杨婵目光悠然的看着华山中寻常人看不到的风景,感受着山风拂面的清凉,心中一畅,将茶杯端起轻抿一口,惬意的眯上了眼睛。

身后,一身蓝裙的朝霞仙子走了过来,黛眉微皱,焦急道:

“公主,苍木派那三人都已经走了,您真的不出手帮他们一下?”

其实,早在三天前,察觉到小苍山已经易主的小苍山神就已经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向紫霞仙子禀报了这件事。

朝霞仙子闻言大惊,之前宁晓拜访之时的说辞可不是这般的。无奈那时宁晓已经离去,紫霞仙子只好将事情告诉给了杨婵,希望自家公主能让自己帮他们一把。

哪知杨婵闻言只是轻笑道:

“既然他要面子没开口,我怎能让你助他?我与他虽然言谈甚欢,但也不好干涉他的私事。说不定他还想着今后有所成就了,再回来寻仇呢?”

杨婵转过身来背靠栏杆,一头青丝随着山风漫舞飘扬,把茶杯递给紫霞仙子,示意将其倒满,悠然道:

“我早已说过不会帮他,自然不会相助,你也无需多言。各人皆有各自的活法,他既然选好了,那就随他去罢。”

“可,你们不是朋友么?”

杨婵点头,笑道:“我们自然是朋友,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若处处相助,反倒是害了他。你放心,他将来的成就不会比我低的。”

在阁楼里面倒好了茶的朝霞仙子闻言,惊讶的抬起头来,问道:

“难道他还是某个大人物下界历劫的转世之身不成?”

自家公主可是二郎真君的亲妹妹,一身天赋也不差其兄多少,只是不怎么爱修炼罢了。若是一个凡人也能比她有更高的成就,那跟脚也绝对不凡了。

杨婵不应,只是从朝霞仙子手中接过茶杯后便重新侧过身去,看向云谲波诡的栏杆之外,良久才传来一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竹海之中,宁晓怀着忐忑的心情见过了筠簪与筠竹前辈之后,就被安排到了竹海的一处凉亭之中。

宁晓看筠簪前辈的态度与七年前一般无二,想来这几年也没有拿自己与灵清的事做文章。

宁晓坐在亭中,环顾一周才发现这竹亭竟是七年前筠簪前辈接待他们的那个亭子。竹海在这七年之中却没什么变化,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一般。

宁晓对比着竹海与小苍山,不由一阵唏嘘,果然还是根基的缘故啊,若是苍木仙人还庇护这他们,他们又何以沦落至此。

“这位前辈,你可知正阴师兄现在身在何处?刚才师伯说他在这边,我却是没找到。”

宁晓正感慨间,身后传来一个空灵冷清女声,试探着问到。

宁晓回头看向来人,白色道袍上绣着竹枝青叶,青丝在头上挽出一个简单的发髻再垂落至双肩,面容依旧那般精致,只是清减了许多,正是灵清。

七年过去,她的身形也高挑了许多,此时手中端着一盘竹果,见到了宁晓的容貌,目光由探询变为了不可置信,不敢相信眼前在白发苍苍的人是自己思念了七年的正阴师兄。

灵清心神激荡,不禁用手捂住嘴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就要奔涌而出。手中盛着竹果的盘子也开始落下,宁晓眼疾手快,将盘子抄了起来放到了桌上,笑道:

“仅仅七年未见,灵清师妹反应未免也太大了罢?”

不料灵清二话不说,便扑倒宁晓的怀中,呜的哭了起来,不一会儿,宁晓衣襟已经被沾湿了一大块。

宁晓也愣住了,宁晓与灵清的道袍皆是轻便的款式,灵清紧紧抱着自己,各自的体温、身材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宁晓这二十几年来头一次这么近的接触女孩子,差点就要出丑。

忍下心中旖旎之念,宁晓强行将哭声渐低的灵清推出了怀抱,轻声道:

“不知灵清师妹受了何等委屈,竟哭得如此伤心?”

灵清还沉浸在师兄经历的重大变故的悲伤中,又听到师兄如此生分的话语,只觉得这师兄就是一个没良心的,自己这七年相思太不值得了。

本来快要收敛的泪水又涌了上来,掩面啜泣着。

宁晓可不敢让灵清继续哭下去,这可不与七年前两人在无人的月溪边一样,筠簪、筠簪,还有其他的竹海弟子可就在不远处呢!要是灵清哭得久了,自己怕是要被打死。

其实,筠簪她们神识何其灵敏,早就开始留意着灵清的一举一动了。特别是筠竹,在感知到自家徒弟扑到宁晓怀中大哭之时,就快要忍不住出去将宁晓一剑给砍了。

只是被师姐传音入密安抚了下来,筠竹也只好作罢,继续与玄正他们闲谈着近来之事。

何止是筠簪、筠竹在关注着宁晓他们的举止,就连玄正、玄偏都在暗暗留意。特别是筠竹按剑欲要出门的时候,玄正几乎都快要站起来挡住她了。

玄偏心里摇头,宁小子还是经历的少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摆不平,简直是有损他岑郎君的名头。

宁晓轻轻拍了拍灵清的肩膀,安慰道:

“灵清师妹,不知有何委屈不妨说出来,你这样一直哭,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你说出来,不仅自己心情舒畅了,还能让别人好帮助你呀。”

“更何况,此地可不是月溪,等下筠簪前辈发现了,我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灵清想到师父师伯都在不远处,害怕连累到宁晓,也渐渐收起了哭声,泪眼婆娑的看着宁晓:

“师兄这七年可是遭逢大变?不仅头发都白了,而且还不肯来竹海看师妹一眼。而且,为何要如此生分的叫我灵清师妹,是不喜欢我了么?”

宁晓看着泪目中的灵清,不敢再刺激她,从玉佩中找出一块手巾递给她擦泪,诚恳认错到:

“是我错了,我不该叫你灵清师妹的。至于我这头发,只是修炼之时出了一些差池所致,不过承蒙贵人相助,早已痊愈,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这发色却是难以改变了。”

灵清擦干了泪水,依旧带着些许啜泣道:“师兄这七年为何连灵清一面都不愿意见?我知师兄一心修炼,并不在意儿女情长。可是灵清真的很想念师兄,”

灵清说着,伸出食指指了指心房,道:“想得灵清这里痛的慌。”

宁晓心里一叹,灵清太傻了,只相处了几天便将一颗真心给交了出来。本想逐渐疏远之后,便能忘了自己,哪知却是变得更加刻骨铭心了。

“师妹,你还是忘了我罢,我真的配不上你的。”

七七 诉衷肠

“才没有呢,师兄哪里都是好的,性格宽厚,天资奇高,连见识都比我多的多,该是我配不上师兄才是。”

灵清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手巾叠好,放进了腰间的一块青玉之中,一边反驳着宁晓。说起来,宁晓腰间的储物玉佩,还是从灵清这边找到的灵感。

宁晓理了理鬓角落出的几缕发丝,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优秀,这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想到自己如今怕是修士界的特困级人物了,宁晓不由摇了摇头,自己还真的是配不上灵清的。

“师妹,想必你还不知道我和师父他们此次来竹海的目的吧?”

灵清见师兄不再提两人之间的事,有些失望道:

“灵清刚才便被师伯安排过来招待师兄了,自然不知师兄来的原因。”

宁晓叹道:“师妹你也知道我原本是居住在小苍山之上的,小苍山周边的羽化仙门势大,前几日便将小苍山占了去。此次前来竹海,便是为了向筠簪前辈道别,今后我们三人便要云游四方,另寻灵山了。”

“如今我与师父、师叔已经是无家可归之人,落魄至此,我已是无颜面对师妹,更不敢接受师妹好意了。”

不料灵清却一把抓住宁晓的右手,轻轻的放到心口,轻缓而坚定道:

“师兄,灵清这里七年前住进了一个人,这七年里,那人有时会让我感到甜蜜万分,有时又会让我心痛如绞。师父和师伯都劝我忘了他,可是、可是我实在是舍不得,那个人就是你!”

“这七年里,每次玄正前辈来竹海,灵清都想见到师兄,可希望却每次都落空了。”

“灵清时常在想,是不是灵清那次将果盘递给师兄时太过鲁莽,恶了师兄;又是不是忘了把竹海最美的风景介绍给师兄,导致师兄没有喜欢上竹海。可灵清真的很想见师兄一面,每时每刻都在想!”

“师兄说自己丢了山门,配不上灵清。灵清却不这么想,天地广阔,还找不到一座灵山么?十年、百年、千年甚至是万年,只要师兄愿意,灵清就陪师兄找下去,只求师兄不要不理灵清。”

宁晓看着灵清坚定的面容以及眼中化不开的浓浓情意,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电到一般,酥麻万分。

自己或许真的错了,爱情这东西,是真的有一见钟情的,七年的等待,只为见到心中的那个人。

这样的好女孩儿,自己要是还拒绝她的话,那真的就是师叔口中所说的“木脑壳”了。

宁晓抬起左手,双手将灵清略带冰凉的小手包裹起来,放在胸前,柔声道:

“师妹,是师兄错了,那时候还以为你只是一时冲动,才让你苦等了这么久,当真是蠢笨如猪。像你这样的好姑娘,我又怎么能就此错过?”

“只是师兄怎么能带你一起吃苦?你放心,等我找到安身之地,一定回来找你,向筠竹前辈提亲,娶你回家。”

灵清惊喜的看着宁晓,眼睛早已弯成了一个月牙,满脸笑容。宁晓也张开了双臂,将灵清拥入怀中,搂着灵清,轻轻嗅着她身上的幽幽香气。

“师兄,你可不要负我。”

“定不负相思意!”

……

竹海之间,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阵云雾,将竹亭中的那对璧人笼罩,氤氲之间,身影显得朦朦胧胧。

竹海的会客厅中,玄偏默默收起法术,嘴角得意的扬起,高兴的用右手揉了揉下巴,心中暗道:

‘嘿,为了那个傻小子,我这个当师叔的也是操碎了心,冒着被筠竹砍死的风险隔绝了感知。希望他能把握住机会,把那个小丫头片子哄到手。’

房间里的筠簪和筠竹脸色都是一变,在灵清与宁晓互诉衷肠,深情相拥之后,那边的情况突然就感知不到了。

而对面的玄正也是露出了疑惑,虽知道正阴的好事已经成了,但对于突然失去感知还是有疑问的。玄偏也适时的露出失望之色,混淆视听。

这时,玄正收起了疑惑,对筠簪、筠竹笑道:

“想必二位道友也知道了小徒与令师侄之间的事情,不知如今二位道友意下如何呢?”

筠簪自然是没意见的,灵清那个傻丫头这七年里的相思之苦看得她这个当师伯的怪心疼的,她若是反对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不会专门让灵清去招待宁晓。

筠竹就更不用说了,她虽不谙世事,但对徒弟还是挺关心的,灵清的七年坚守终于有了结果,她自然高兴。

筠簪笑道:“既然他们二人情投意合,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好行那棒打鸳鸯之事,自然要玉成其好。”

“不过,以正阴如今的条件,要想与灵清合籍双修还是差了一些,至少也得等他有一个安身之地。丑话说在前头,我竹海弟子在家里可是宝贝,正阴今后若是负了灵清,我定饶不了他!”

筠簪旁边的筠竹突然拔出剑来,冷声道:“我也饶不了他!”

筠竹这拔剑的动作太过突然,一边正在暗自得意没人发现自己小动作的玄偏被吓得一哆嗦,一脸惊诧的看着满脸杀气的筠竹。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杀气腾腾的呢?’

玄正自然要做出承诺,笑道:

“正阴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人处世皆是上等,要是他辜负了灵清之心意,用不着筠簪道友出手,我玄正自要清理门户。”

筠簪、筠竹面色稍霁,相识七年,她们对玄正的人品还是很放心的,言必信行必果,用在玄正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玄正道友你们还是在竹海多留几日再走吧,那两个孩子刚刚定情,也让他们多相处一阵子。”

“筠簪道友此言甚合我意,今年我所得甚多,这几日我等也好好论道一番,正阴、灵清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就不忙分开他们了。”

能多留几日让宁晓与灵清多培养感情,玄正自然不会反对。至于玄偏,只要能喝到竹叶青,怎么留都无所谓的。

……

雾霭之中,宁晓与灵清相互依偎着,诉说着这七年来各自的经历。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宁晓在说,灵清微笑的听着,不是点头。

“这样说来,你可是将玄偏前辈都给击败了两次啊,真是厉害呢!比我强多了,我连许多姐妹都打不过,是不是我太笨了呀?”

宁晓安慰道:“你也不笨啊,最起码你能看出我好多的优点呢。不过,我师叔两次败给我只是因为太过大意了而已,他好歹是个元神,认真起来,我怎么伤得了他?”

“不过他两次被打脸,现在也不敢跟我斗剑了,不然的话,我估计已经第三次击败他了。”

在自己的意中人面前,宁晓自然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只是可怜了玄偏,成为了宁晓的战利品。

七八 无月

房间里,一直留意着宁晓和灵清进展的玄偏不由轻哼一声,自己在这儿忙前忙后的帮宁晓,这小子还拿他的糗事跟灵清炫耀。

‘灵清说的没错,宁小子就是个没良心的。’

在座的都是修为不俗之人,自然都听到了玄偏的哼哼声,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那隔绝她们感知的人,定是玄偏无疑。

想到灵清与宁晓正是情动之时,筠簪担心弟子被宁晓占去过多的便宜,便出言道:

“想来二位道友突逢变故,近日也是心情不佳,不若先去观赏我竹海之美景,也好消遣消遣。”

客随主便,玄正二人虽然想宁晓和灵清多单独相处一会儿,但也不好拒绝筠簪美意。遂起身,跟随筠簪、筠竹一通出了房间。

灵清跟宁晓虽然相互之间说着情话,但也一直留意着会客厅的情况,生怕长辈出来之后看见他们亲热的模样。

听到房门打开,灵清一下子窜出了宁晓的怀抱,眼神由含情脉脉变为冷清幽雅。宁晓怀中一空,心里也有些怅然若失,但想到筠簪前辈就要出来了,也只能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筠簪一行人出了会客厅,便向着宁晓他们所在的竹亭走来。筠簪看着灵清故作冷清,却略带绯红的脸颊,不由莞尔:

“傻丫头,你这模样又能骗得了谁,还不快快交代清楚?”

灵清生怕说出来以后师伯要将她与师兄拆散,眼神飘忽不定,不敢说话。不料筠竹却在后面冷声道:

“清儿,你们的事,我们在房间里都已知晓了,师父为你高兴。”

“师父~”

灵清被自己师父闹了个大红脸,不胜娇羞,哪有师父偷听徒弟这种事的?

宁晓也上前一步诚恳道:“筠簪前辈、筠竹前辈,晚辈希望与师妹合籍双修共度此生,还请两位前辈成全。”

筠竹手按长剑,作势欲拔,双眼直视宁晓,清声道:“清儿可以托付给你,但你若是敢负了她,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斩于剑下。”

宁晓仿佛看到了筠竹眼中的凛冽杀机,犹如严冬般森寒。知道她是爱徒心切,遂保证道:

“筠竹前辈还请放心,师妹如此待我,宁晓定不负师妹一片情意。”

筠簪见师妹的威慑够了,伸手拨开筠竹按剑之手,对宁晓宽慰道:

“师妹性子直,你也不要心有怨言。我对你的品行还是信得过的,若非如此,也不会有意撮合你们二人。清儿这傻丫头太过倔强,这七年来受的相思之苦可不少,你今后应好好待她才对。”

得到了灵清两位长辈的保证,宁晓大喜过望,忙不迭的点头。与灵清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两人当众眉目传情,筠簪不由调笑道:

“正阴你别高兴得太早了,以你如今的修为还不算有自保之力,我可不放心将清儿交给你。等你何时将修为臻至元神,再来竹海带走清儿吧。”

“不要嫌我苛责,我们可是连彩礼都没跟你要的。”

玄正知筠簪没有恶意,但也不能不帮徒弟撑场子,笑道:

“筠簪道友此言差矣,我三人虽落魄了些,但对后辈也不能太过寒掺。你放心,该有的礼品自然不会少半分,绝不让灵清受委屈。”

“玄正道友,筠簪绝无嫌弃之意。”

筠簪自知失言,跟玄正解释,玄正回道:“筠簪道友,你我相识七年,相互也是有所了解,我知你是为了正阴着想。只是灵清与正阴结为道侣,自然不能让其受委屈。”

“不久之后我们三人便要开始游历大唐,想来也能找到不少宝物,彩礼之事当也不难。”

筠簪知道玄正在这方面的倔脾气,也就没有再劝,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还是先斩后奏,就跟上次赠他秋梧剑一般。

筠簪在知道灵清与宁晓两人发乎情止乎礼之后也放下了心,不愿再打扰二人的清净,在指明玄正三人住房所在之后,便带着玄正观赏竹海风景去了。

玄偏念着竹叶青,也就没有跟去。

……

夜里,宁晓与灵清在竹林间同行,今夜难得无月,灵清就将宁晓带了出来,准备去月溪那里看看七年前宁晓错过的月溪美景。

宁晓一手握着灵清柔若无骨略带几分冰凉的小手,一手提着一个灯笼,灯火荧荧,给周围冷清的竹丛带来了几分暖意。

宁晓与灵清皆是修道之人,自然能够视黑夜如无物,不过宁晓还是从储物玉佩里面取出了一个灯笼照亮林间小径。

渐渐的,林间的流萤飞了出来,轻轻地在两人身边飞舞,如梦如幻。

这种事情,宁晓早就幻想过,只是苦于没有女伴,自然也就实现不了了。还别说,这样的做法还真有几分美好的感觉,至少二人现在很享受这样的气氛。

“师兄玉佩里面的玩意可真多,又是手巾又是灯笼的,不像我,玉佩里面只有一些修炼的丹药法宝等物件。”

灵清感受着手心里心上人传来的温暖,左手掩嘴轻笑着。宁晓清咳一声,笑道:

“我没有踏上道途之时,还只是一个小村子里面的放牛娃,日子虽然过得下去,但也不甚宽裕。兴许是穷怕了,如今看到一些物件都不舍得扔掉。”

“前几日离开小苍山的时候,我可是将除了床以外的所有东西都装到了玉佩里面呢。不过现在看来,我的决定还是很明智的,喏,你看这景色还是挺漂亮的嘛。”

宁晓晃了晃手中的灯笼,引得灯火一阵摇曳不定,两人的脸庞也随之时明时暗。灵清双手抱住宁晓的手臂,柔声赞到道:

“嗯,师兄最聪明了。”

“哈哈,师妹过奖了,我只不过是有一些小聪明罢了,只能骗到你这样的傻女孩。”

……

两人渐行渐远,也靠近了那条月溪。走到溪边,宁晓耳边变已经传来了月溪轻快流动以及夜间虫鸣的声音。

走到月溪旁,宁晓被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也终于知道灵清为何说这里是整个竹海最美的地方。

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一条银白色的小溪蜿蜒曲折地流经竹林,好似一根散发着莹莹光华的缎带飘落在寂静的竹林间。光华似水,将溪流两岸映照得如梦似幻。

月溪之上萦绕盘旋着数不尽的流萤,散发着淡黄的微光,与月溪交相辉映,这宁静的景象真让人舍不得打破。

宁晓轻轻捏了捏灵清的小手,对灵清笑道:“如今才知师妹的一片苦心,上次没能见到如此美景,倒是我的遗憾了。”

“师兄你喜欢便好,灵清就是苦了一些,也是心甘情愿的。”

灵清依偎着宁晓,臻首靠在宁晓肩头,一脸幸福的说到。宁晓偏头看了一眼灵清,手臂收紧,深情道:

“师妹,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

“嗯,一辈子。”

七九 月溪

宁晓跟灵清静静的拥抱着,享受着美好的二人世界,月溪流淌,将二人的身影映照得宛若神仙眷侣。

忽的,宁晓察觉到眉心有异样,松开了灵清,正要凝神探查之时,却见灵清一脸惊奇的指了指宁晓眉心,疑惑道:

“师兄,你眉心里面好像有一个小月亮诶!”

宁晓连忙取出一面镜子,看向镜中的自己。果然,眉心里凝成的太阴星不知何时已经突破了宁晓的禁制正褶褶生辉。其光芒竟不弱于月溪,并与其交相辉映。

那月溪也似是有所反应,光芒也更加强烈起来。

宁晓也是惊奇,练了凝星术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它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且这种异象,师叔都没有跟他提起过。

‘也许,是这月溪所引动的异状吧’

想到这里,宁晓不由有些新奇,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碰到奇遇这种东西。向灵清问到:

“师妹,这月溪底下像是有什么奇异之物,你可知道是什么吗?”

灵清摇头,自己之所以关注这条月溪,只不过是因为在无意间见到其美景罢了。若是没灵清的宣传,竹海之人估计都不会知晓有这么个美丽的地方。

“师兄,要不我们潜进月溪里面找找?”

宁晓自然不忍心佳人下水,坚决道:“不如由我下去找找,师妹就在岸上等我回来便是。”

灵清见宁晓不容拒绝,也就点头同意了。

宁晓入了月溪才发现这月溪虽然看上去甚是清浅,但到了溪水里面,也是将要及腰的深度。若不是实在太窄,都能称之为小河了。

宁晓将脸探入水里,法力运转至双目查找溪底到底有何物。令宁晓失望的是,水底游鱼早已被宁晓惊走,除了沙子还是沙子。用手刨开一个小坑,除了让水变得浑浊之外,并无它用。

宁晓起身,向灵清摇头,示意自己并未有所发现,不由伸出食指点了点眉心。

眉心?!

宁晓灵机一动,还未等灵清出言安慰,又是把头伸进月溪之中。

宁晓将法力运转至眉心的那一颗太阴星里面,这时,宁晓终于发现了不同,月溪里面竟有许多的沙子都开始绽放出蒙蒙的光彩来。

宁晓连忙抓起一把沙子,将没有发光的剔除,发光的沙子也只剩下半把。细细打量一番,却并无异状。

将其接近眉心,眉心的太阴星却将其光华尽数吸走,而失去了光华的沙子也变得平平无奇。宁晓感知了一遍,发现太阴星里面的月华竟增加了大概三天的量。

宁晓没有将其丢弃,将其收进玉佩之后,故技重施又弄到一把新的沙子。回到岸上,宁晓把后抓的一把沙子放到灵清面前,道:

“也不知这沙子有何奇异之处,其中竟蕴含了不少月华。师妹,我们明日便将此事禀报给筠簪前辈她们吧,她们见多识广,必能解开我们的疑惑。”

灵清不傻,以师兄的举动来看,这沙子对师兄必然有大用。但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也没有急着大肆收取这沙子,反而还要先告知师伯她们。心里更是觉得师兄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嗯,师兄,我听你的。”

宁晓收起沙子,将这件事转瞬就抛到脑后,继续与灵清紧挨着坐在溪边的岩石上,说起了情话。

……

宁晓把灵清送回住处之后,便向着筠簪给自己安排的竹楼走去。心中正高兴着自己脱离单身大军时,面前冷不丁的窜出一个人影,让宁晓被吓了一跳。

宁晓定睛一看,那黑影正是师叔玄偏,不由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郁闷道:

“师叔你大半夜的不回房间休息,跑到这半路上来吓我干什么?我这个人可是不经吓的。”

玄偏冷哼一声,拉住宁晓的手腕就反手擒住了宁晓,宁晓吃痛之下,就近趴到了身边的墙上,也不敢太大声呼喊,焦急道:

“师叔,痛痛痛啊!有事儿您说就是,我们修道之人动手动脚的,有失风范啊!”

“有失风范?嘿,你白天跟你那个小情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就不失风范了?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到底是谁有失风范的?”

宁晓的话起到了反作用,玄偏不仅没松手,反而是更加用力的向上提了一下。宁晓也反应了过来,叫到:

“哎呦呦,师叔,是我错了。我不该背后说你坏话的,快快快松手啊!”

玄偏闻言,虽然没松手,但力气却小了许多,讥讽道:

“别啊,你不是挺厉害的嘛?嚯,我一个元神都被你打败了两次诶!来来来,挣开一个试试。”

宁晓理亏,求饶道:“哪有,师侄我只是一个小小金丹,哪敢捋元神的虎须啊?都是吹牛,都是吹牛的。”

玄偏见宁晓服软,遂松开了宁晓,满意的哼哼道:

“哼,看你态度还算诚恳,这次就放过你。你个没良心的,亏我还在筠竹的眼皮子底下施展法术,为你制造条件。你倒好,有了小情人忘了师叔,反手就把你师叔给卖咯!”

“要是你下次再跟人提起那件事,嘿嘿,师叔我一定让你了解了解,什么是元神之威。”

宁晓这才知道那一阵突如其来的云雾,原来是师叔在帮忙。

宁晓连忙保证道:“嗯嗯,师侄保证,绝对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要是再有下次,师叔你就狠狠的教训我吧。”

有了宁晓的保证,玄偏转怒为喜,勾着宁晓的脖子,笑眯眯的说到:“嗯,不错,我就喜欢宁小子你这知错就改的性格。”

“走走走,看你这么上道儿,师叔请你喝酒去,也顺带祝贺你找到了一个好道侣。”

说着,就拉着宁晓向他的房间走去,宁晓酒量不行,也不怎么敢喝酒,奈何玄偏盛情难却也就跟了过去。

宁晓知道,自己这师叔是在给自己“封口费”呢,刚才又是恐吓又是拉拢的,不就是想让自己乖乖的帮他把那件事情给埋在心里嘛。

……

第二日,宁晓在自己房间里醒了过来,头还有些痛,门外轻柔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宁晓甩了甩头,理了理衣襟发髻,起身去开门。

边走边走边想着,师叔这劝酒的功夫若是在前世去当个酒托,肯定能挣不少钱。昨晚宁晓从最开始的以法力解酒,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跟玄偏拼起了就来,连法力都忘了用。

论喝酒玄偏还没怕过谁,更不用说是宁晓这个酒量不咋地的弱鸡了,宁晓理所当然的喝趴下了。若不是玄偏将他给带回了房间,估计会在玄偏那儿睡一夜。

宁晓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正是灵清,那敲门的声音跟七年前一般无二。

看着眼前自己未来的道侣,宁晓又恍惚回到了七年前初见之时。

八十 星辰沙

“我还在疑惑师兄为何这时还未起来,如今看师兄这般模样,昨晚回来可是喝了不少酒?”

宁晓宿醉之后刚起床,只是简单的打理了一番形象,但一身的酒气太过浓厚,灵清一闻便知。

宁晓闻言苦笑:“昨夜回来,被师叔拉去喝了不少酒,竹海的竹叶青又厉害,今日醒来头疼的很。”

“不过如今到是不碍事了,见到了师妹你,我现在可是神清气爽啊。”

宁晓从一开始就在运转法力缓解症状,现在恢复得也差不多了,伸手散去了一身酒气,对灵清笑到。灵清却是被宁晓逗弄得俏脸微红,微嗔道:

“师兄什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了,赶紧打理打理,我们一起去见师父吧。”

宁晓也想起昨夜的约定,点了点头,回房间去整理好了衣冠,便随着灵清一道去见筠簪前辈。

出了房间,宁晓才知道灵清为何会说自己起得晚了。此时竹林间的雾气早已散去,就连竹叶上的露水都已经所剩无几。阳光透过竹林,在地面上印出斑驳的阴影,不知名的鸟雀声回荡在空荡的竹林间,仙灵之气十足。

此时,筠簪与玄正已经在竹海间的一处幽静之地相处许久,两人之间的案几上各置着一杯清茶,想必也是玄正所泡。这时,筠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

“玄正道友这幻神之术倒也甚是精妙,连我都不知不觉的深陷其中,若是交手之时中招,可就变成了一个活靶子了。”

玄正对自己这幻神篇也甚是满意,上次静幽跟清正可是在这招之下吃了个闷亏的,等自己加以完善之后,定是一记护道妙术。

玄正轻笑,谦逊道:“筠簪道友过誉了,此术的消耗极大,况且中招者若是受到其他人攻击,便会从法术中脱离,也是破绽极大。”

这也是玄正那时候阻止了玄偏想要趁静幽二人被定住时出手的原因。

这时,灵清与宁晓二人到了边上,筠簪出言问道:“清儿,你二人来次可是有要事?”

灵清二人对筠簪与玄正一礼,才道:

“昨夜我与师兄二人前往月溪观赏美景之时,发现月溪底下有些沙子里面竟蕴含了大量月华。师兄就取了一些回来,还请师伯鉴定一番。”

宁晓也从玉佩中取出了两把沙子,对筠簪道:“前辈,这两把沙子,一把已经被晚辈吸取了月华,另一把则是完好无损。”

宁晓将沙子置于案几上,道:“请前辈鉴定。”

筠簪戏谑道:“你跟清儿都要成为道侣了,还叫我前辈?该叫我师伯了吧。”

不得不说,宁晓这件事做得很是得体,寻到了异宝之后,不仅没想着先捞好处,反而是先请示筠簪。这充分的尊重,让筠簪甚是欢心。

宁晓闻言,恍然道:“哦哦,晚辈该当叫师伯的,师伯还是先看看这沙子有何神异之处吧。”

筠簪提点了宁晓一句之后,也是以神识把两堆沙子给扫了一遍,再捏起几粒沙子,法力一动便将其中月华给引了出来。顿时,空中出现了一阵耀眼的银辉,几人不由为止侧目。

“筠簪道友,此物甚是神异啊!其中月华之多,当真是出乎意料。”

玄正没有跟筠簪一起查探,但也从异象中感知到这沙子不俗。

筠簪点头道:“此物名为星辰沙,乃是长期处于上古星辰碎片周围所形成,想必那月溪底下必有太阴星的碎片掩埋其中。”

灵清疑惑道:“太阴星碎片?师伯,难道天上的月亮也碎过么?”

筠簪点头,语气悠然道:“那月亮当然碎过,不仅是月亮,许多星辰都是破碎过的。很久很久以前,巫族与妖族大战,周天星斗大阵与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碰撞太古星空早已破碎不堪。”

“如今天上的诸多星辰,都是在巫妖之战后,由诸位大能重新修补起来的。那些太过细小的星辰碎片也没被理会,因此,时常可在人间界寻找到一些被遗留下来的星辰碎片。”

玄正点点头,凡人间的许多典籍最多记载到三皇五帝时期,但修士生命何等漫长?从天地开辟到如今,洪荒之中的大事都是记载了下来。

虽然有些出入,但大体上的情节也是相同的。说到这里,筠簪对灵清与宁晓笑道:

“你们两个倒是好运道,这太阴星碎片可是价值不菲,对妖身得道的修士更是梦寐以求的好东西。等下我去寻找一番,若是碎片大的话,我便分你们一块当做报酬。”

“嗯嗯,此事宜早不宜迟,师伯你还是快去吧。”

灵清欢快催促道,要是真的能分到一块太阴星的碎片,那么对师兄的修炼一定大有益处。

筠簪怎么会看不出灵清的心思,调笑道:“哟,这才过了多久?这么快就向着你的小情郎说话了。”

“师伯~人家哪有啊~”

灵清被闹了个大红脸,娇嗔道。那少女娇羞是姿态也是让周围几人莞尔一笑。

筠簪也没让灵清失望,立马就去月溪将太阴星碎片给寻了出来。最让宁晓高兴的是,那太阴星碎片足有两丈之长,三尺之宽。而且,经历了如此长久岁月的洗礼,碎片铅华尽褪,通体像是玉石一般璀璨夺目。

竹亭之中,筠簪筠竹,玄正玄偏,宁晓灵清,六人皆是面露喜色,围着那一个人立而起的太阴星碎片。在筠簪寻到了宝贝之后,两人也是被叫了出来。

要说其这太阴星碎片的最大得益者,自然是筠竹无疑。

她本就是竹类得道,这碎片至于房间之内不仅能聚敛方圆几里的月华,加快其修炼速度;更能用来炼入法宝之中,增进其品质与威力,实在是一件重宝。

至于宁晓则更是眼热,碎片周围的沙子都能蕴含那么多月华,若是自己得了一块,眉心中太阴星的凝聚速度就能更快了。清光剑也能被炼成法宝级别的宝剑,简直是一举多得。

见几人都等着自己做决定,筠簪笑道:“今日能得这太阴星碎片,也是多亏了正阴,他分得一些师妹应该也没意见吧?”

筠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对于碎片虽然有需求,但碎片大小对于她的修炼也并无太大影响。

筠簪剑指一划,四尺长的太阴碎片就被斩了出来。筠簪用法力包裹着碎片送到了宁晓面前,道:

“此物你先收下,清儿的那份,我自会给她。”

“多谢师伯相赠。”

宁晓依言接过,入手只觉得怀中突然一沉,这不大的碎片竟是重逾万斤!要不是自己连忙运转法力,怕是要在众人面前出丑。

抱着这碎片,宁晓不由感慨自己还差得太远,人家用法力便能随意将这碎片托起,而自己却还要用全力才能勉强抱动。

不敢久抱,宁晓连忙将其送进了玉佩之中。

八一 青城

蜀州,一处群峰环绕,状若城廓的山岭之上,由阶梯拾级而上,林深树密,云雾缭绕,一条曲径向着云深不知处蜿蜒而去。

一处临近悬崖的石台上,一个白色的人影坐于其上,一条腿伸出石台探入无尽的云雾之中,一条腿屈起。身子后仰,右手撑在地上,左手持着一柄剑,百无聊赖的上下抛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人一头青丝仅仅被黑色丝绸缎带随意束起,在山风里飘扬。面如莹玉,眉目如画,眼眸黝黑深沉仿佛有无穷智慧隐于其间。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对斜飞入鬓的剑眉,将身为女子的柔弱尽数掩盖,满脸英气,再加上其一身简约的装束,更显洒脱不羁。

腰间却是别着一个红底的紫金葫芦,一个白色的“酒”字写于其上。

宝剑之上并无剑穗,剑长三尺六寸五分,剑身与剑鞘通体皂黑,有青色莲花覆绕其上。

过了一阵,一道白虹从云雾间闪了出来,落到了人影身后,化作一个肤若凝脂,容貌倾国倾城的女子。

那人影想来与后到的绝美女子也是相熟之人,也不回头,径直说道:

“好你个小白,竟然让我等了这么久,自己说说一会儿我该怎么罚你。”

虽是女声,却有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豪爽,只是其中的不满之意甚浓,可见对身后绝美女子迟到的怨念。

“今天修炼到了关键之时,所以比平日里略迟一些,不过,既然你李道子要罚我,奴家还能反抗不成?不说我打不过你,青城山可是你拥趸的聚集之地,只要你振臂一呼,奴家也是跑不掉的?”

“小白”容貌清丽高雅,声音甚是柔美,虽是在玩笑间的故作柔弱,却有一股子大家闺秀之气,翦水秋瞳里柔波荡漾,与李道子玩笑之间笑意盈盈,更显娇媚可人。

“哪里哪里,似你这般美人,连同为女子的我都不舍得伤害,前山那些牛鼻子又怎么舍得?还有,你我相识也不短了,叫我青莲便是。”

不想此人就是杨婵口中的那个蜀州抱剑而生的道子——李青莲!

“小白”上前几步,走到了李青莲身边屈膝跪坐下来,姿势自有一番优雅。收起了脸上的故作柔弱之后,却是带着几分少女的狡黠。

“哼,还不是你先叫我小白的?说了多少次,按照年龄来算,你应该叫我姐姐的。”

李青莲却是狡辩道:“若要按年龄来算,你都快八百岁了,我是不是还要叫你老奶奶?”

“小白”自然不愿,右手无声伸出,按到李青莲腰间软肉之上,皓腕一拧,就要得手。

哪知李青莲身形一晃,再次出现已经是在“小白”身后了。将“小白”右手擒拿反剪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她,整个人上半身靠到其背上,臻首前伸对着“小白”笑嘻嘻道:

“叫你小白肯定是有道理的,修道之人,达者为先。你打不过我,自然得当小的,听我使唤。”

“小白”自知打不过李青莲,就算是挣开了李青莲的钳制,后面还可能会更麻烦,也就没有反抗。

只是,李青莲的温热鼻息喷到自己的耳后、颈间,身子本就敏感的“小白”立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轻轻挣扎,娇嗔道:

“好你个李青莲,又拿这招来对付我,快离我远一些!”

看到“小白”这反应,李青莲轻轻一笑,蛇类对温度本就敏感,自己这招可谓是百试不爽。

“哈哈,那你还想不想当姐姐了?怎么,连妹妹的撒娇都受不了么?白素贞我告诉你,这辈子你也别想打过我了,小白这名字你自己就乖乖接着吧。”

白素贞闻言脸色一苦,自己当时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去招惹这个煞星,现在可是怎么也摆脱不了了。

见白素贞服软,李青莲不由得意的笑了起来,伸手在白素贞光洁的脸蛋上摸了一把,感受着手指传来的顺滑,宽慰道:

“你也别苦着脸了,当我妹妹还不好么?今后有我罩着,你就是跟那只猴子一样大闹天宫都没人敢说你的不是,谁敢说,我就砍了谁。”

白素贞也就当笑话听听,虽不知这李青莲与灵宝天尊究竟是何关系,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介晚辈,怎会容她这般放肆?

“那你今天来找我作甚?一月之期可是还没到的。”

听到这句话,李青莲的脸色也少有的正经起来,轻笑一声:

“还不是一个地方待久了,想要出去转转嘛,再过个几日,我就要离开蜀州了。”

“去作甚?”

“自然是剑试天下啊!”

……

太阴星的碎片果然不凡,宁晓只是用了一个晚上便胜过了平时十晚之功。本来宁晓对月溪下面的星辰沙还有些念想的,只是想到那里毕竟是自己与灵清留下了美好回忆的地方,也便作罢了。

反正自己如今身怀碎片,自己静静修炼起来也是无妨,为了省那点时间而破坏了月溪也是不值当。

拿到了太阴星碎片之后,宁晓求着师父以那碎片打造了两块玉佩,一块两面分别刻着“清”、“叶”,代表着灵清。另一块两面分别刻着“阴”、“宁”,代表宁晓。

宁晓将刻着代表着自己的玉佩赠给了灵清,权当定情信物,把那个傻丫头感动的稀里哗啦的。玄偏知道了此事,对宁晓的识趣很是满意,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不容易啊。

值得一提的是筠簪的师叔明心早已在三年前离去,现如今坐镇竹海的是明心的师姐——明玉。

明心仙人是主动提出离开的,一来想继续云游四方;二来碍于门规,自己就是留在竹海,也不能插手事物。平日里无事,只能像个吉祥物一样被供着,明心自然不安于此,忍了四年也就离去了。

明玉仙人又是不同,她本就是那种一心求道之人,在哪里修道也是一样,因此对回竹海替换明心也无甚异议。

而且在她回到竹海之后便开始了闭关,不问世事,如今已是第三个年头。当然,若是有人胆敢进犯竹海,必定会收到明玉仙人的满满怒火。

三日后,竹海之外,筠簪带着筠竹、灵清正在送玄正一行人离去。道友临别,自然是一番嗟叹。

灵清跟宁晓离长辈们远一些,说着离别之语,玄正他们自然不会打搅这一对小情侣。

“师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个香囊是清儿亲手所做,还请师兄收下。就当它是清儿,陪伴在师兄身边。”

灵清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底青纹的香囊,视若珍宝的捧着它,将其交给了宁晓。宁晓接过,嗅了嗅其上的幽香,将其放到胸口,笑道:

“清儿你放心,我一定随身携带,不辜负你一片苦心。”

八二 离别

灵清伸手为宁晓抚平了胸前因放入香囊形成的褶皱,叮嘱道:

“师兄在外游历,当要万事小心,切莫与人生死相斗,保全自身最为重要。师兄若是受伤了,清儿可是会心疼的……”

看着一副送丈夫外出的小媳妇模样的灵清,宁晓心里感到十分温暖。记得前世之时,自己的父母也是这般在自己面前大秀恩爱,并且还乐此不疲。

当时还不甚解,只道是父母为给他催婚使的伎俩。现在才知道,有一个人在关心你的感觉,挺好的。

灵清细细碎碎地说了一大堆,见宁晓只是一脸笑意的点头,远处的师父她们也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不由赧然。伸出小拳头捶了一下宁晓胸口,声音比之前更低道:

“人家说的话你都要记着,不许忘记,不然、不然人家不理你了。”

宁晓抓住灵清的小手,放到心上,笑道:

“清儿你说的话,都在我这里记下的,又怎么可能忘记呢?你在这边好好听筠竹师父的话,等着我,等着当我的道侣吧。”

“嗯~”

两人又要腻歪一阵,那边的玄偏却看不下去了,不耐烦道:

“我说你们这两个小娃娃要说到什么时候?再腻歪下去,今天就不用走了,再在这边待几天让你们慢慢话别,如何?”

玄偏的话,引得除了那对小情侣之外的人都莞尔一笑。知道玄偏是这个性子,但话粗理不粗,这两人也太爱腻歪了,弄得他们这几天可没少吃狗粮。

被玄偏一说,宁晓和灵清也回到了各自长辈的身边,等待最后的分别。

筠竹对宁晓冷声道:“你若敢不回来,我必斩了你。”

宁晓汗颜,对于筠竹前辈的性子也颇为无奈,简直是人狠话不多的典范,现在看到她,宁晓都有些心虚。

连忙一阵点头、拍胸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有这么个好姑娘等着,傻子才不回来呢。

筠簪笑道:“正阴,师伯知你是个实诚人,但也别像你师父一般死板,傻乎乎的不敢回来,让清儿平白多等几年。彩礼什么的不要也罢,只要你早些回来接走清儿就行。”

宁晓点头道:“多谢师伯,晚辈知道了。”

听到筠簪这般说自己,玄正轻咳一声:“筠簪道友误会了,我那只是恪守己道而已,可不是死板。”

筠簪没管玄正的反驳,这么多年了,玄正是什么性格她还不知道么?

……

蜀州,锦官城,一大帮子人在一对中年夫妻的带领下将李青莲送出了城。

那中年妇女拉着李青莲的手,一脸的不舍,眼角还残留有几分湿意,嘴里说到:

“莲儿啊,出门在外可比不得家里,万事都要自己小心一些,人心难测啊。那有些对你笑的人,指不定想着怎么给你捅刀子呢!”

“遇到事情,让小鱼帮你做就是,还有盘缠一定要带好,要是弄丢了就赶紧去当地的官府,你爹的面子还是够用的。”

“唉,你这丫头,怎么就不知道拒绝呢,非要去长安一趟。要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

“出门万事难,娘啊,女儿早就知道啦,您都说了一上午了。再说了,我那族侄可是皇帝诶!我又怎么能拒绝他的圣旨?”

“出门在外,女儿的安全肯定是无碍的,想干坏事儿,哼,还得先问过我的剑才是。”

李青莲此时的装束依旧是那般潇洒,只是头上带了一顶书生帽而已,腰挎长剑、美酒,风度翩翩,任谁见之不赞一声“好少侠”?

只是她此时表情甚是无奈,全然没有在青城山上的不羁狂放。李母从她早上起床就一直念叨到现在,让李青莲心中对将要离开蜀州的喜悦荡然无存。

李父年逾不惑,将至半百,发丝、容貌俱是保养得不错,颔下胡须在晨风中飘荡。他对李母的唠叨也是受不了,但又深爱妻子,伸手捋了捋胡须,宽慰道:

“你也不用担心,莲儿终究是长大了,总有一天要离开我们的。她那一身不俗的剑术,在外也是无人可敌的。此次出蜀,未尝不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也算了却我们一桩心愿。”

女儿剑术不凡,李父是知道的。

自己女儿刚出生时可是抱剑而生的,当时自己请的高人看到了女儿抱的剑,直道:“当真是妙妙妙,令千金可谓是贵不可言,当为我玄门道子!”

那高人正是青城山白云观的观主,蜀州公认的有道真修。

最初知道女儿剑术不凡,是在接到报案之时,几个地痞无赖因强抢民女,被自己女儿一剑一个送去见了阎王。亏得自己是这蜀州之刺史,赔了些银钱事情也算结束了。

他哪知道,那只是个开始,之后蜀州便是鸡飞狗跳、血流成河。某处的山贼被女儿行侠仗义,一锅给端了;其他的花和尚、假道士也被女儿斩了不少。

李父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的习以为常,心路历程可谓是极其坎坷。

好在近几年,那些人也被杀怕了,不再敢来寻仇,李父耳根子也总算是清净了一些。

结果不知怎么的,女儿的不凡之处渐渐被宣扬出去,也传到了皇上耳朵里面,大奇之下便将女儿宣到长安面圣。

这才有了今日的送行一事。

对于女儿前去长安面圣一事,李父本是反对的。自己女儿本就是天姿国色,再加上其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英武潇洒,难保那个自己孙子辈的陛下不会动心。

同为男人,谁还不知道谁啊?

至于辈分,对于帝王来说重要么?当今的皇后娘娘,可是先帝宠爱之人。

只是女儿一心要去,自己也是拦不住的。更何况,蜀州刺史家的道子要去面圣一事,这锦官城内早已传的沸沸扬扬。

若是不去,恐有大祸将至。

想到这里,李父不由拉过李青莲,对其轻声道:

“莲儿,此去长安,倘若圣上有收你入宫之意,你愿,便留下;不愿,那便逃吧。以你的本事,天下大可去得。至于为父与你母亲的安全,你便不用担心了。”

李青莲一愣,自己只道那便宜侄儿想见一见自己这传说中的“道子”人物,还真没想到父亲说的那一点。

李青莲念头一转,已是有了定计,自信道:

“爹,您就放心吧,孩儿的本事你是知道的,我那便宜侄儿若是心怀不轨的话,是没好果子吃的。”

见此,李父便不在多言,让下人将马车拉出,把李青莲送上了马车。

李青莲上了马车,从车窗探出头来,扬手道:

“爹,娘,你们保重身体,女儿到长安之后会给你们写信的。”

“莲儿,你也要保重,记得早点回来。”

李母说着说着,潸然泪下,扑到丈夫怀中哭泣起来。

八三 夫子

车轮转动,马车带着一缕烟尘向着东方驶去,车内忽然伸出一只手臂,传出李青莲兴奋的声音:

“爹,娘,孩儿去了长安之后便要去云游天下,短时间是回不来了,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李母从李父怀里扬起头来,伸手指着马车,急道:“快拦住她!莲儿,莲儿,不去了不去了,你赶紧回来!”

兴致一起,李青莲高声吟道:

“白水抱青山,长剑征万里。

挥手自兹去,天下风云起。

哈哈,告辞!”

拉车的马忽的长嘶一声,马蹄急踏带动马车向前飞驰而去。只留下闭目长叹的李父,泪如雨下的李母,以及荡漾着李青莲笑声的满天灰尘。

青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洞中,一个容貌绝美的玉人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手掐法诀,嘴唇翕动,像是在施展某种法术,正是前几日与李青莲相会的白素贞。

过得一阵,她面带喜色的睁开了双眼,轻声道:“哼,叫你上次要抓我,这次我便夺了你的机缘,让你在这凡间多待个几百年。”

忽的,白素贞心中若有所感,一双妙目看向了几百里之外的锦官城方向。此时的李青莲正在跟父母道别,也没有在意这探寻的目光。

白素贞心中这才相信李青莲是真的要走,心中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泛起了一些不舍。虽然平日里两人打打闹闹,白素贞多半是被欺负,但李青莲这人还是挺好的。

李青莲懂得很多,白素贞许多难题都是被她解答的,时不时说说话,还能解去修炼的乏闷。

二人相识的经过,还得从五年以前说起。那时候恰逢李青莲来到青城山白云观做客,得了白云观主诸多丹药,品质效果皆是上乘。

李青莲孤身一人在青城中游玩之时,一口一颗丹药,像吃着糖豆一般,这景象也恰好被刚刚结束了苦修的白素贞看到了。

羡慕、嫉妒、渴望,种种心绪交织在白素贞心头,自己修炼这么久,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豪气的吃丹药的人。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我悄悄拿一粒丹药,她应该不会在意吧?’

一个让白素贞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念头鬼使神差般的出现在脑海之中,然后她也这般做了……

李青莲抛起一粒丹药,眼眸微闭,张嘴等着丹药落入口中,结果过了几息都没有落下来。疑惑的睁开眼,却看见一道白虹正向着远处划过,其中一双眸子正带着几分紧张回望着自己。

嗯!?

李青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再轻轻一笑:“好久没人敢抢我东西了,呵呵,就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吧。”

也不见李青莲有什么动作,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化作一条白色的匹练追了上去。白素贞回头,发现其速度竟比她稍快几分,更是大惊。

李青莲也不过二八少女模样,又不是妖怪,怎会有如此高深的道行?

之后,白素贞不出意料的被李青莲擒住了,只得乖乖的交出了那粒丹药,还将其中缘由交代了出来。李青莲见其是一个天姿国色的女妖,也没痛下杀手,又见她混得如此之惨,还赠了几粒丹药给她。

一来二去,两人也逐渐相熟,每一个月都会见一面。

想着想着,白素贞嘴角不由扬起一抹微笑,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呢。只是如今李青莲一走,今后怕是又要开始枯燥无聊起来了。

……

宁晓一行人离开了竹海,就向着清河村飞去,一路上宁晓时不时的拿出灵清送的香囊看一眼,忽而面露不舍,忽而又露出傻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玄正二人对此熟视无睹,一开始还提点一番,后来也便不在浪费口舌了。

到了清河村,宁晓也收起了那一副痴缠的模样,恢复往常的淡然。宁晓先是去了父母坟前吊唁了一番,见墓变并无甚杂草,想来是刘爷爷在帮忙打扫。

村中众人听闻宁晓回了故乡,咸来问讯,宁晓如同前次一般一一接待,之后便让玄偏故技重施,将那座故居拔起,收入玉佩之中。

众人见世上尽有如此大法力者,皆是震惊,也是纷纷向宁晓道贺。

村长刘老头家中,宁晓也刘村长相对而坐,看着刘村长比七年以前更加苍老的面孔,宁晓也知道刘爷爷怕是没几年了。

“小把戏,你这次回来了,往后应该也不会回来了吧?”

宁晓点头,自己将房子都给带走了,今后自然不会再回来,终究是离开了十年,这里的一切都不再跟记忆里的相同了。

“唉,我今年七十有八,也没几年活头了。这么说起来,我们这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还在一天,你爹娘的墓就不会荒着。”

他的老伴儿在三年前已经去了,如今一人独居,好在后辈还算孝顺,时常帮衬着他,含饴弄孙,算是享受天伦之乐了。

“这些年我爹娘的坟墓,也多亏了刘爷爷打理,才不至于杂草丛生。”

刘村长笑着摆摆手:“那算不得什么大功劳,更何况你对我有大恩,无以为报,也只能做这些小事了。”

刘村长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宁晓摇头叹道:“你那张夫子去年遭了牢狱之灾,如今整个人像是蔫了一般,过得很不好。”

张夫子,名丘,字青山,便是宁晓的蒙学老师了。只是在宁晓印象之中,张夫子是一个谦谦君子,说话都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之人,又怎会遭到牢狱之灾?

“他前几年得了县令看中,录他当了幕僚,哪知那县令是看上张夫子的新娶的续弦。张夫子自然不从,便被县令栽赃,关进了监狱之中,过了两个月才被释放出来。”

“若不是正逢县令调任,张夫子连命都要赔在里面。最初我们前去看望的时候,唉,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要不是他妻子好生照料,连上个冬天都熬不过去的。”

先生竟然续弦了?

宁晓诧异,要知道张先生的妻子在其二十五岁时就已经离世,之后也并未再娶。平日里乡亲们都劝他续弦,他也不听,只是微笑到“吾之所爱已去,无心再娶他人。”

不过,想来那个女子必定是一个大美人,能让先生续娶,县令不惜手段都要得到。

大唐建朝不过六十八年,官场正气盛行,如今的为官者,大多都是想要搏一个清名的。那时候张先生也时常说起某些官员在任时散财赈灾,等到离任之时家中一贫如洗的故事,称赞其乃是真正的读书人。

“小把戏,你要是顺路的话,就去看看张夫子吧,帮他医治一下身体,他是个好人。”

宁晓点头,以前读书时因宁晓天资聪慧,张先生对他也十分看好,平日里宁晓稍有问题都会悉心教导。

八四 张院

记得那个时候遇到收成不好的年景,学堂里面有的学生束脩不够,张先生还会主动降低束脩,也没有因为学生家庭的好坏而进行区别对待。

“刘爷爷,我知道了,等下我就去看看能不能帮帮先生。对了,您还是将这些东西像上次那样分给大家吧,就当我对你们这么多年照顾的答谢之礼。”

宁晓从玉佩里面取出了早已备好的财物,不多,算下来每一户也就一百多文钱。

不是宁晓吝啬,而是送多了反倒容易为大家找来祸事。一个小村子,平白无故的就富裕了起来,不惹人注目才是怪事。

“这可使不得,小把戏啊,你上次给的就已经够了,这次又拿这么多出来,他们会变懒的。”

刘村长说的可是实话,他活了快八十岁了,见过的事情多了去了,虽然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但许多道理在吃过多次亏之后也就明白了。这人呐,稍微过得顺了一些,就很容易变懒,这起起落落的,心气儿就不顺了。

见刘村长连连摆手拒绝,宁晓把袋子放到了桌上,笑道:

“上次的是杀了那个贼秃帮大家追回来的财物,这次又不同,是我宁晓对大家的一片心意。再说了,今后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大家都是苦哈哈的过日子,一次两次,哪有那么容易就变懒的。”

说完,宁晓就起身,按住要起来送他的刘村长的肩膀,把他按回了板凳上,笑着说到:

“老把戏,小把戏要走了,你自己要多保重。多活几年,没准我就回来了呢!到时候我一定给你续命。”

刘村长摇头,一脸唏嘘道:“我活那么久干什么?我这一辈的人都去得差不多了,现在日子也就那样,淡淡漠漠凑合,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

“算了,不说了,你要走就走。既然你嫌我老了,不要我送,那我就不送了。反正路你都认得,也不至于迷路。”

宁晓点头,脚步轻移,向着屋外走去。走到了一半回头,却见刘村长杵着一根竹棍步履蹒跚的走到了门边,用手轻捻着颔下白花花的胡须,睁着已经变得昏黄浑浊的眼睛,一脸笑意的看着宁晓的身影。

宁晓这才惊觉,原来刘爷爷已经这般老朽了,原本挺直的腰杆不得不佝偻下来,原本稳健的步伐已经蹒跚,甚至原本在自己眼中算是高大的身材也已经变得如此矮小。恰似——风中残烛。

青春韶华,恍如昨日。

时光早已在他身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带走了不该一直留在他身上的青春活力。

‘这便是时间的伟力么?无形无相,让人无处可避。’

宁晓忽的有些庆幸自己踏入了道途,如今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了长生的大门。若自己真的沉迷于红尘权势,老来的样子也不会比如今的刘爷爷更好了。

宁晓躬身一礼,向这个曾经照顾自己,如今已经踏入残年的老人表达自己对他的敬谢之意。

刘村长轻轻点头,举起捻着胡子的手,向宁晓挥了挥,示意宁晓自去。宁晓转身,毫不留恋地大步向着村外走去,心中对自己所追求的东西也越发明晰,那边是——长生。

清河村外,玄正与玄偏在清河边等待着宁晓出来,一同上路。

“宁小子,你现在没事了吧?没事我们就飞了。”

玄偏早已不耐烦了,见到宁晓就直接开口到,又见宁晓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豁然开朗之气,不由啧啧笑道:

“啧啧,玄正你看看,这小子不得了,一进一出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看他这样子,心念甚是通达啊。”

玄正点头笑道:“不错,想来这期间正阴又有所得。”

宁晓食指勾了勾眉毛,不好意思道:“弟子只是忽然明白的人生的追求而已,心中也有了一个目标。”

“哦?那正阴你所求为何?”

“长生!”

宁晓斩钉截铁的回到,引得玄正欣然点头:“然也,长视久生,乃吾辈修道之人所求。不过,你可知何为长生?”

不待宁晓回答,玄正便解释道:“长生者,不老、不死、不灭,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超脱时光,超越世界。”

“金仙仅为不朽,若是要真正做到前面所说,还得要修至三清祖师的境地,圣人之位,永不崩灭。”

宁晓拱手道:“弟子受教了。”

宁晓又想起张先生之事,又道:

“师父师叔,刘爷爷说弟子以前学堂的张先生如今身患重疾,弟子想要去看望一下他,若是能将其治好便再好不过了。”

玄正点头同意道:“正阴探望先生本就是人之常情,左右无事,去一趟也耽搁不了行程,我们三人便一起去吧。”

“嘿,这可还行,能当先生之人想必也会有几分才学的,我也得去会会他才是。”

玄偏可是在香花楼扮演了六七年的书生岑道缘的,这次要见真才子,自己哪能缺席啊?

几人也不磨蹭,说完便由玄偏驾云,宁晓指路,向着张先生的家中飞去。

……

一处幽静且显得有几分冷清的院子前面栽种了三棵柳树,两大一小,清风拂过,枝叶飘荡。院子上挂了一个牌匾,上书“张院”,宁晓的蒙师张先生便是居住在此。

宁晓看着这称得上是门可罗雀的张院,心中有些感慨,当年自己在此求学的时候,张院可以说是热热闹闹的。往来之间,不是宁晓这等学童,便是县中名流。

可如今先生遭了牢狱之灾,又卧病在床,学生被迫散去不说,连往日里称兄道弟的“朋友”也都不再上门。

“砰、砰、砰”

宁晓熟稔地拉动门环,敲了三下门。这是先生当年就定下的规矩,敲门只三下,他只要在院中,自然会来开门。若没人开门,也不用再敲了,因为一定他不在家。

宁晓注意到,门环上已经有了一些斑斑锈迹,想来如今也没什么人来打扰或关心先生。

过了几息,门内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声,道:“请稍等片刻,妾身马上就来。”

话音刚落,院门已是嘎吱一声打开了来。一个妇人装束的温婉女子从门缝中显露出来,先是微不可察的一惊,然后一脸疑惑的看着宁晓,道:

“这位老道长,不知来这张院有何贵干?”

这妇人见宁晓一身道袍气度不凡,又是鹤发童颜,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徒弟,想来称宁晓为老道长定是不差的。

宁晓嘴巴一抽,连忙解释道:“夫人想差了,我年方二十二岁,却不是什么老道长。身后的是我的师父与师叔,还请夫人不要误会。”

“我姓宁名晓,曾经是这张院张先生的学生,今日归家听闻张先生遭逢大变,因此特地前来探望一番。”

八五 夫妻

“既然是我家相公的学生,那道长你们便请进吧。”说着,女子让开了院门,将宁晓一行人请了进去。

宁晓刚一进院子,就发现院里的客房房门半掩着,刚才这女子应该便是从里面出来的。一行人走进了张院的会客厅里面,那女子道:

“你们在此稍等片刻,妾身先去把相公扶出来,见谅。”

宁晓摆手道:“不碍事的,夫人您先去吧,我们随便坐一会儿就是。”说罢,便熟练的找了个位置与师父师叔一起坐了下来。

这时,那女子才想起介绍自己,歉声道:“妾身最近健忘,刚才便忘了自报姓名。妾身姓胡名沁,五年前与相公成婚,你们叫我张夫人便可。”

张夫人见宁晓等人点了头,也就出了门去,准备将张先生带出来。

张夫人走后,宁晓轻轻一叹,先生此次想来也病的不轻,连走路都得让人扶着了。记得那时候先生教他们之时,还自夸能拉开两石强弓的。

“咳、咳”

卧房里面传出一阵吃力的咳嗽声,一个虚弱的男声道:“阿沁,刚才的来人是谁?所为何事?”说话的是一个身穿月白中衣的男子,此时正斜斜躺在卧床上。

一头黑发被随意束起,颔下三寸胡须黑亮柔顺,被保养得品相极佳,仪表整洁无污迹,被人悉心打理了一番。只是脸色太过苍白,眼神也有些游离,像是重病不治之人一般。

但就是如此,其眉眼之间的一股书卷气息却是挡不住的,配上其颇为英俊的容貌,让人不自觉就心生好感。

“他名为宁晓,说是你曾经的学生,听相公你身子不好,带着自己的师父师叔来看你的。妾身让他们现在大厅里面等着,现在来扶你出去。”

胡沁走到床前,将男子扶坐了起来,一边服侍着男子更衣,一边说到。

“宁晓?噢!我想起来了,他是清河村里的宁远之子,在我这学堂念过几年书,十年前就没来了。听他们村长说是被仙人看中,收去当了弟子,也算是个福缘深厚之人了。”

许是时间过得太过久远,又或许是张丘已经病入膏肓,在脑子里面搜寻了好几息,才终于回想起宁晓的名字。

这还是由于宁晓当年太过聪慧,甚的张丘喜爱的缘故,那时听说宁晓不再来学堂,张丘还为其惋惜了几天。若是换一个人来,以张丘如今的状态,能不能回忆起来都要两说。

“对的,妾身看他一头白发,道袍飘扬之间仙气缥缈,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老神仙,来找我的麻烦呢,可真是吓了一跳。”

胡沁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胸脯,胸前顿时涌起一阵波涛,张丘却将眼神移开,非礼毋视。听到胡沁的描述,张丘也担心道:

“难道他还真的有几分法力么?若是如此,你等下还是不要再出去了吧,免得生出事端。我虽缠绵病榻已久,但走几步路还是能行的。”

说着,张丘就要挣开胡沁的搀扶,哪知如今的他已经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了,自然是无功而返。

胡沁轻笑着宽慰道:“相公你不要担心,妾身有土地爷爷赐下的宝符,不动用法力,等闲之人也是看不出来的。再说了,若是刚才他们便瞧出了我的本相,必定要问个清楚的。”

张丘无奈,只好叮嘱几句之后,让胡沁扶着自己出了门。

……

客厅里面,宁晓正和玄正他们说起自己童年在这张院的趣事。

“当年弟子在这张院也算是一个奇异之人,其他同窗在嬉戏玩闹之时,我或是看书,或是询问先生不解之处。因此,我还少挨了许多戒尺。”

宁晓一脸缅怀道,玄正闻言道:“许是见你太过好学,不忍挫你进取之心罢了。”玄正自己如今也是为人师表之人,也能理解张先生的严厉与宽容。

哪知宁晓却摇头笑道:“哪是如此,只是因为弟子当时一心只想着当大官,学习也倍加刻苦,以至于没有几个玩伴而已。”

“师父你以为他们是如何挨的戒尺?还不是因为闲着没事,跑去爬门口的柳树。那大的两棵柳树也还则罢了,那棵小的柳树那时候更小,几个小孩爬上去都要摇摇晃晃的。”

“据先生所说,三棵柳树,两棵大的是先生与他原配所栽。小的一棵,则是先生原配去世时亲手所栽,他不愤于那几个学童摧残此树,便狠狠地罚了一遍。”

玄正玄偏闻言,都是心有所感。

玄正叹道:“你这先生到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从此事,可看出其对妻子用情之深。”

玄偏却道:“要我说,把那几个小兔崽子吊树上,饿他个半天,保证他们不敢再犯。还有,用情深又能如何?人死如灯灭,到现在他还不是续弦了么?”

“说起来,他那填房身段还真是不错,眉目含情,跟个狐狸精一样。”玄偏说着说着,就开始不正经起来,劣根性再次发作。

玄正脸色一肃,对玄偏眼神警告,沉声道:“师弟,慎言!”玄偏理亏,轻哼了一下便不再说话,几人之间也是陷入了沉默。

过得一会儿,张丘总算是到了厅外,宁晓要上去搀扶却被其拒绝。

宁晓只得持弟子礼,对张丘道:“学生宁晓,见过先生。”

“宁晓?说起来,我们师生二人也是有十年未见了,你还是那般知书达理,也无愧我当年悉心教导你一番。看来你如今过得还是不错的,比你那些无甚出息的同窗好了不少。”

张丘经过胡沁的描述,倒也没认错人,看出眼前这个要来扶自己的白发道人便是宁晓,对其称赞到。

张丘说完,又对宁晓身后站了起来的玄正玄偏二人拱手道:

“想必二位便是内人所说的宁晓的师父与师叔了吧,在下张丘,字青山,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张丘拱手,玄正玄偏皆是眼神一凝,张丘手上竟然有些紫黑斑块!不过二人却没有当场点破,各自将猜测埋在了心底。

“俗名已忘,贫道道号玄正。”

“贫道姓岑名道缘,道号玄偏。”

“见过二位道长,请坐。”二人所答略有不同,张丘也不甚在意,在胡沁的搀扶之下坐到了主位之上,胡沁则一脸乖巧地站在其身后。

几人各自就了做,张丘便谢到:“多谢三位能来看望我这将死之人,张某自从遭了牢狱之灾,又身患了重病,这张院便冷清了下来,近来张某病情加重更是无人来往。诸位来时,门外想必已是门可罗雀了罢。”

玄正玄偏皆是摇头,玄正道:“张先生言重了,此次我等三人未投拜帖便造访张院,却是叨扰张先生了。”

张丘摇头笑道:“张院并非达官贵人所居之地,还没有那么大的规矩,几位想来便来,张某随时欢迎。”

八六 固执

就在几人寒暄了一阵之后,宁晓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先生,学生观你如今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学生这十年来苦心修道,也是有所成就,不若就让学生为你医治一番吧。”

张丘已经被病痛折磨许久了,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要一口答应下来,毕竟事关自己健康。哪知这时候,身后的胡沁却突然冷硬插话道:

“我家相公的身子妾身自会悉心照顾,过不了多久就能痊愈,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张丘一愣,自己这几日可是病得更加厉害了,总觉得自己像是少了些什么,无论做什么都有些力不从心。

宁晓如今修道有成要为自己医治一番,也是一片好心,妻子又为何出言拒绝?

只是出于对妻子的信任,张丘也没有反驳,于是对着宁晓歉意一笑,说道:

“宁晓,近来多亏了阿沁的精心照顾,我感觉身子也好了许多,就不用浪费你之心力为我治病了。”

宁晓看着脸色苍白,说话都带着几分喘息的先生,只觉得他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再次说道:“先生,就算你觉得身体已无大碍,但我略通医术为你看看也是好的。”

胡沁悄悄的扯了扯张丘的一角,张丘察觉之后便摇头,执着道:

“宁晓,你之好意我就心领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真的不用再探查了。”

宁晓觉得先生都这般了,却还一个劲儿的拒绝自己为其医治的建议,实在太不正常。

以前也没见其如此讳疾忌医过,更何况从进门至今,宁晓虽然嗅到张院里虽有几分药味,但却太过稀薄,根本不像是近日里服用过的迹象。

宁晓眼神一扫,便看到了他身后脸上带着几分紧张、眼神到处乱晃的胡沁,只觉得先生的异常定是她在从中作梗。

宁晓起身,正要接近先生为他强行诊断一番,却被玄正叫住。

“正阴,既然张先生不用你为他诊治,你便不要再强求了。自家人知自家事,说不定张先生是真的快要痊愈了呢?”

宁晓无奈,只得重新坐下,胡沁也收回了已经迈出了半步的脚掌。

“正阴?这是宁晓你的道号么?”

却是刚才宁晓忘了说出自己的道号,以至于张丘出听时还有些迷茫。

“是的,学生在拜入师父门下之后,师父便为我取了一个道号,只是刚才学生忘了说。”

张丘恍然,欣慰道:“你如今已是修道之人,远离世俗之肮脏,人心之诡谲,如此甚好,甚好啊。”

“放在两年以前,我都会劝你回归科举,做个大官光宗耀祖。只是在郭杰贼子陷害我一把之后,我才发现是我太过蠢笨,大半辈子都在想着做学问、教学生,却忽视了人心之险恶。若不是他正逢调任,恐怕我已经尸骨已寒。”

“更何况,如今大唐国有二主,但一臣怎可事二君?你若是步入了官场,少不得行那党同伐异之事。唉,乱矣,乱矣……”

郭杰,便是那个坑害了张丘的前任县令。至于国有二主,宁晓也大致有所猜测,便是那位姓武的天后了,李治经常甩手不干,将奏折丢给武后。因此,世人皆称那夫妻二人为“二圣”。

看得出来,张丘是被伤透了心。本来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的才华终于被人看中,今后也有了用武之地,正要大干一场。哪知那郭杰只是看上了自己的娇妻,想要强娶过去。

那种梦想破碎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将抛弃自己了一般。

宁晓心中一叹,修道便能远离人心之险恶么?若真是如此,苍木派也不会消亡,小苍山也不会被那静幽给占了去。只能说,有了超然的力量之后,一切都会变得更加直接与惨烈,阴谋诡计虽有,但也只是从旁辅助。

有句话宁晓就十分喜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是毫无作用的。”

几人又随意谈论了一会儿,张丘突然开始了剧烈的咳嗽,嘴角都流出了一缕黑色血液。胡沁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张手巾为其擦拭,又以手轻拍张丘后背,隔了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宁晓心中疑惑更甚,就先生这样子像是一个快要痊愈的人?谁信谁就是傻子。

张丘缓了过来,眼睛闭起,又过了一会儿才睁开,定了定神,歉然笑道:

“是张某失礼了,让诸位见了我这狼狈姿态。看来,今日也是不便见客了,也罢,诸位还是请回吧,待我身子痊愈,再与各位痛饮一番。”

宁晓想再提一下自己的建议,却被师父阻止,玄正道:“也好,既然张先生身体不适,那我们便改日再来拜访。到时候,张先生可不要嫌我们烦啊。”

“哈哈,到时张某必定扫榻以待!”

见此,宁晓只得作罢,与师父他们一同离开了张院。

将胡沁将宁晓一行人送出了门外再关上了门,张丘终于是忍不住一大口黑血喷了出来,那场景让人顿觉诡异。

胡沁一路小跑回了张丘身边,见状连忙为他拍拍后背,泪眼汪汪,口中念念道:“相公你不会有事的,沁儿会把你治好的。”

吐了一大口血之后,张丘也感觉好了许多,对胡沁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道:

“我怕是不行了,再过几天你就把我给葬了罢,之后你便回山林过你的逍遥日子。这几年我对你相敬如宾,想来也不会坏了你的清白。”

张丘的声音更加虚弱缥缈,仿佛快要离开人世:“说起来,前几天我还梦到了柳儿,她依旧是那般年轻美丽,只可惜我已经老了,不由自惭形秽。她不怎么理我,埋怨我不早一些去找她,让她苦苦等了那么多年。”

柳儿,便是张丘原配,因其名中带柳,张丘爱屋及乌之下便喜欢上了柳树。在门前栽种柳树也有两层意思,一是效仿五柳先生,二是为睹物思人。

说着说着,张丘竟是昏迷了过去,面色安详,像是真的去见柳儿一般。

胡沁抱着昏迷不醒的张丘,泪如雨下,口中喃喃叫着相公二字,过了一会儿,面色坚定道:“相公,沁儿就是豁出一切,也要将你救回来。”

……

出了张院,宁晓三人走在路上,宁晓也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问了出来:

“师父,您是不是已经看出了先生所隐瞒的真相?怎么不当场便拆穿呢?还有,那个胡沁一定有些蹊跷,若不是她从中阻拦,我早已探明了先生的病情,并将其治好了。”

师父三番两次的阻止自己,心中定然已经有了打算,或许师叔也知道。只是二人却把自己蒙在鼓里,这种感觉让宁晓真的很不自在。

玄偏却冷然一笑:“治好?你小子口气还真是大啊,真当自己是神仙,能把死人都给救活?”

八七 胡沁

玄偏此言让宁晓一征,方才看先生身子虽然虚弱的厉害,但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呐,怎会是个死人呢?但话出自师叔之口,并且师父也没有反驳,那便是真的了。

宁晓转念想到,若是有能让死人如同活人一般的法术,也能办到。只是自己刚才也感受过先生与胡沁的气息,都是凡人,身上也并无施展过法术的痕迹。

“师叔,弟子不知其中详情,还请师叔告知。”

宁晓思索了一阵,还是一头雾水,只好向玄偏请教。

玄偏挑了挑眉,自得道:“刚才我们和那个张丘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蹊跷,他脸色太过苍白,双目眼神涣散,举止之间还有些生硬,那可不是活人该有的表现。”

“记得他向我们拱手了么?我眼神还算好,一眼就看出了他手上的不对劲儿。啧啧,尸斑都出来了,看来已经死了好几天了。还有,他咳出的血可是黑色的,里面毫无生机,我才断定他已经死了。”

“呃,您说那紫黑色的斑点是尸斑,弟子还以为那是先生病重之后的症状呢。”

宁晓自然是看到了张丘手上的斑点的,只是看着先生活生生的站在面前说话,也就没联想到那边去,只以为是一些皮肤上的小症状。

“呵呵,你小子如今好歹也是金丹修士了,拥有超越常人的观察力,却没有该有的思考力,再这么下去你迟早要吃大亏的。”

对于师叔的告诫,宁晓理了理发髻,笑道:

“这不是还有你们二位长辈在么?遇到事情之后,直接问你们就行了啊。再说了,这次我们云游四方不正是为了增长我的见识眼界的么?”

对于宁晓的狡辩,玄正摇头失笑,玄偏哼了一声之后,说道:“知道自己见识少就行了,以后多跟我学着点儿,保你终生受用。”

“话说,刚才我看那胡沁可还是处子之身呢?莫非那张丘……嘿嘿。”

玄偏在宁晓耳边说着,还发出男人都懂的笑声。

“师叔啊,你还是说说该怎么办吧,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先生此番身死,与那胡沁定有莫大干系,我这个当学生的不能视而不见。至少也要弄清先生的死因,为其报仇才是。”

宁晓无奈,师叔就是师叔,总是正经不起来。

“这是自然,虽不知那胡沁到底是何等跟脚能骗过我等的感知,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为祸一方。”

玄偏本来是想着反正那个张丘也不要他们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会就离开,谁爱管谁管。这是一边的玄正却突然开了口,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师父,我们现在就回去么?”

宁晓担心先生,自然想着立马就杀一个回马枪,逼问出胡沁的底细,然后解救出先生。玄正笑道:

“自然是现在就回去,不过我们先收敛声息,到张院中暗暗观察一番,到时候那胡沁定会露出马脚。若是师弟不愿过去的话,那便在这边侯着,等我们回来。”

最后一句是对玄偏说的,玄偏刚才那一脸不耐的模样,玄正怎会不知其心中所想?也就不强求他一道跟随了。

“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走走走,我们去给张丘报仇去。”说着,玄偏就走到了前面。左右都是等,跟过去看好戏总比在这路边看风景的好,更别说这边没什么风景可看了。

玄正师徒二人相视一笑,也跟了上去。

……

张院,胡沁把张丘带回了卧房,便开始盘膝坐在床边的地上,眼眸紧闭,神情也略带痛苦。过了一阵,胡沁气息略有拔高,眉心位置忽的出现一道符箓,大放神光,将其气息重新打落回去。

胡沁睁眼,压下灵魂深处传来的痛苦,自己又失败了,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丈夫,眼中万般留恋,她知道,自己怕是再也救不回丈夫了。

胡沁不由屈起双腿,臻首埋进臂弯之中轻轻啜泣起来,大滴泪珠如珠帘一般,划过她柔媚的脸蛋。轻颤的身影,显得那么无助。

房间里悄无声息的出现一个手持拐杖,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看了看床上的张丘,又看了看哭泣中的胡沁,皱眉叹道:

“唉,沁儿啊,早知今日,你当初还会不会跑到张丘家里,与他结为夫妻呢?如今你可是后悔了?”

胡沁抬起头,眼中瞬间燃起希望,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跪在地上拉扯着老者的衣摆,哭到:

“爷爷、爷爷,沁儿求求您了,快救救我相公吧!沁儿后悔了,沁儿不该走进他的生活的。只要您救活他,沁儿就跟你回去,今后再也不乱跑了。”

老者却冷笑一声,道:“路是你自己选的,当年也是你哭着喊着求我要到张家来,如今却又反悔,哪有这么容易!?”

“我早跟你说过,你们不会有好结果,你骗偏不信那个邪,平白害了张丘这一条性命。若是没有你,他可是能长命百岁的。”

看得出来,老者对于胡沁当年的任性很是生气。听着老者的话,胡沁哭得更是伤心,垂首掩面而泣。终究是于心不忍,老者拍了拍胡沁的肩膀:

“沁儿,你还是听爷爷一句劝,乖乖跟我回去吧。这人世间呐,不是我们该留恋的地方。”

老者说着,神力无意识的一扫,忽然转向房间中的一处角落,说道:“阁下在此也看了不短的时间了,老朽说的可有道理?”

“……”

角落里面却是毫无动静,仿佛刚才是老者的错觉一般。

老者觉得,能将行藏瞒过自己一阵的人,至少也是元神真人,也不会做出这么没脸皮的事。可惜他是真的想错了,玄偏和宁晓二人皆是拦着玄正,不让他暴露行踪。

“嘿,看来还得老朽将阁下给请出来了。”

老者怒极反笑,手中荡漾起一团金色的氤氲神光,就要向着那一个角落打去。

“尊神还请停手,我等出来便是。”玄正见此,也放开了对三人的隐藏,出现在老者视线中。

老者见得对方竟是三人,其中还有两个元神,暗道打不过。也就停下了动作,拱手道:

“不知三位道长在此有何贵干,偷听别人谈话可不是正道所为。”

原本还在哭泣的胡沁在见到去而复返的玄正三人也愣了一下,出声道:“你们三个怎会在这里?”

玄正对二人也拱了拱手,将他们三人过来的原因和盘托出。

“原本还我等以为张夫人是害了张先生的凶手,还想着回来为张先生报仇。现在看来,是我等冤枉了好人,张夫人,对不住了。”

胡沁闻言却苦笑道:“妾身哪里算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是一个害了自己恩人相公的狐狸精罢了。”

八八 故事

玄正知道胡沁可不仅仅是在骂自己,同时也道出了自己的跟脚就是狐狸精。

既然弄清楚了胡沁是友非敌,现在肯定是要帮忙的。不过刚才玄正他们也只是听到了几个片段,并未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玄正遂出言道:

“张夫人,你不妨将你与张先生的经历与贫道讲一遍,待到弄清了缘由也好帮助你们。”

玄正的虽然是说帮助,但看张丘如今的状态也已经是回天乏术了,或许仙境人物会有起死回生、逆天改命之手段,但玄正他们修为不够,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胡沁如今已经别无他法,因此也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的机会,连忙点头,便讲起了自己与张丘的故事。

原来,胡沁本是旁边山林之中的一只狐狸精,而旁边那个她称其为爷爷的老者则是此地的土地公,是她的族中爷爷辈的亲人。

事情还要从二十八年前说起:

那时候的胡沁还只是个无法使用化形之术的小妖,觉得在山中修炼很是无聊,又对人间的花花世界很是向往,经常从山里面偷跑出来,到城里面偷看人的生活。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在一次玩耍之时,胡沁却碰到了狐生中最大的危机,被两只猎犬盯上了。胡沁虽是妖类,但狐类天性使然,对猎犬十分畏惧,一路追赶之下就到了张院附近。

那时的张丘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正从外面往家中走去,却忽然见一只白狐被两条大黄狗追赶,眼看就要命丧犬嘴之下。张丘本就是一个善良之人,又正是热血方刚的年纪,心生怜悯,举起路边的一个大石头便向着两条黄狗砸去。

张丘知道自己不是两条黄狗的对手,还大声呼喊,引得附近务农的村民前来相助。黄狗呜咽几声便逃也似的跑开,这才救下了胡沁。

胡沁也是大胆,见自己得救之后便跳到了张丘肩上,口吐人言到:“我叫胡沁,等我修炼有成便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张丘也奇道:“哦?还是个能说话的,你就不怕我把你给抓去当宠物么?”

张丘说着,一把就抓住了胡沁的尾巴,入手一阵顺滑,又忍不住捏了捏。胡沁发出一声嘤咛,羞涩道:

“恩公若是看上了我,我自然不会拒绝。”

张丘已初通男女之事,听了那羞涩的女声,触电般的放开了手,不耐道:“得了得了,你个傻狐狸还是赶紧走吧,我也不要你报恩了,今后可不要来找我。”

却见那白狐在地上人立而起,对张丘拱手道:“救命之恩,胡沁必会相报,恩公一定要等着我啊!”说完便向着远处的山林跑去。

回到山中的胡沁被这次经历刺激到了,刻苦修炼,直到五年以前才能使用化形之术。修炼有成,胡沁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诺言,就想着去找张丘报恩,至于方式嘛,自然是以身相许。

她将当年张丘那句戏言给当了真,并且对宠物一词还有一些误解。

身为爷爷的土地公自然不会允许,将胡沁给拦了下来,告诫其不要擅自插手凡人之事。胡沁既是撒泼打滚,又是万般请求,土地公也不为所动。到后来胡沁以死相逼,土地公无奈,只得封禁了胡沁的修为与妖气便放她下山。临走还放出狠话:

“到你后悔之时,可不要来求我。”

胡沁当时也没放在心上,满心欢喜的便到了张丘的家里,将自己的来历和报恩之心都跟张丘交代了一清二楚。

张丘却没有像胡沁想象中那般接受自己,反而是将她轰出了张院。

胡沁这次没像对爷爷那样以死相逼,反倒是天天到张院帮张丘教学生,张丘说了几次之后便随她去了。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学生和家长都认为胡沁是张丘娶的填房,都以张夫人相称。张丘多次解释都不起效果,也就沉默了下来。

之后,胡沁便住进了张院。日子过得平淡,但也比张丘之前鳏居之时热闹了许多。

张丘一直都没真正接受胡沁,直到去年郭县令谋害张丘,胡沁不离不弃的守在他身边悉心照料,两人的关系才逐渐加深。

“现在他对我虽不是很热切深情,但也不会再像前几年那般生冷,还会叫我阿沁,我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说这句话时,胡沁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一脸幸福的模样。这种笑容宁晓见过,在灵清脸上,想来灵清当时也是很幸福的吧。

“不知怎么,一个月前,相公快要养好的身子却突然气血两亏。到了前几天,整个人已经是陷入了弥留之际,我法力被禁封,只好用心血为相公调养身子,却收效甚微。”

胡沁抬头直视玄正,恳求道:“此前妾身不知长法力法力高深,不敢让道长为相公诊治。妾身知错,还请道长伸出援手,救救我相公!之后就算您要了妾身妖丹,妾身也毫无怨言。”

妖丹,是妖类一身法力道行之精华,取之可炼化增进修为,但有不小后患;亦可以之入药炼丹,有奇效。失去妖丹,轻者法力尽失打回原形,重者直接身死道消。

如今胡沁身上最有价值的,也就只有妖丹了。

玄正眼神一凝,察觉出其中的不对,道:“张夫人,你确定张先生的病情是一个月之前才开始恶化的?”

胡沁连连点头,道:“相公他起初身子不好是在监牢中受了些皮肉之苦,几个月的调养也是快要痊愈,就是不知是何原因才会突然恶化。”

得到了胡沁的确定,玄正连忙踏步上前走到床边,探查了一番张丘的身体,叹道:“唉,我们还是来晚了。如今毒素已经深入张先生之五脏六腑,贫道虽能祛毒,但人已经救不活了,最多只能为其续命一月。”

毒!?

众人皆是一惊,下毒者又是谁?

“哈哈,小狐狸,你还是跟我走吧,这个死人不值得你留恋的。只要你跟了我,我保你吃香喝辣,为所欲为!”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得意嚣张的笑声,声音渐近,接着就是房门被猛力推开传出轰的一声,烟尘一阵弥漫。一个身影从灰尘中走出,被黑色锦袍包裹着的桀骜年轻人。

他也不看屋中的情况,便嘿然开口,笑道:“小狐狸,快快跟我走,咱们先好上,明天我就去跟你那个爷爷提亲,嘿嘿。”

那青年一笑便露出那对尖锐的虎牙,让人总感觉有些阴森,烟尘散去,宁晓才发现其头顶还长着两只尖尖的耳朵!

‘不对,还有一人。’

青年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神阴翳脸上却带着微笑的老者。老者身材比青年矮了一头,双手背负在身后,一副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气度。

‘嗯,耳朵是正常的。’宁晓这般想到。

八九 突战

胡沁看着两人,面带疑惑,问道:“你们又是谁,怎能如此无礼?”

胡沁并不认识二人,但二人那一副把这里当做自家一般的样子,以及自来熟、高傲的语气,对相公的轻蔑让她很是不爽。而土地公看到了二人,脸上带着一丝恍然,似是与之相识。

那尖耳青年闻言先是一愣,脸色继而变得难看,恶形恶状的指着自己,说到:“你不认识我?你竟然敢不认识我?”

“我为何要认识你?现在还请你出去。”胡沁只觉得这男子怕不是个傻子,到了别人的地盘还这么嚣狂。只是与张丘相处久了之后,心间自有一股涵养,才没有对其动怒。若是在进张院之前,以胡沁的暴脾气,早就怼了上去。

只是青年身后的老者进屋之后,看见房中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暗道不妙。正想着先走为上,玄偏却悄无声息的站到其身后,一脸戏谑的看着老者。

老者顿时熄灭了心中想要溜走的念想,拱手干笑道:

“哈哈,我与我这孙子却是走错了地方、找错了人,各位还请继续,继续,我们还是先告辞了。”

“别啊,既然来都来了,不妨……”

玄偏话音未落,身形已经是冲向了老者,发出一阵破空的轰鸣。与此同时,一边的宁晓将背上的清光剑“仓啷”出鞘,身若电光,剑若惊鸿,直直地刺向那桀骜青年。

“给我交代清楚!”

玄偏的声音再次响起之时,整个人已经出现在老者眼前。拳头上覆盖着朦朦微光,却是运用了星力,一记黑虎掏心顶在了老者的胸口。

老者虽然在玄偏戏谑微笑之时就有所防范,但哪会猜到玄偏会如此厚颜无耻,竟然以元神之身行偷袭之事,不止收敛了气息,还他娘的用言语来迷惑他!

老者登时重伤,“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脚步不稳,蹬蹬向后退去。玄偏却得势不饶人,趁机又是闪现至老者背后,又是一记老牛顶角。

老者背上受了一击,身子又是向前扑去,接着便是一阵拳拳到肉的打击之声。摸清了老者的斤两,玄偏也就没有运使星力,毕竟那东西太难收集,只是纯粹的将老者像皮球一样打来打去。

不一会儿,老者已是鼻青脸肿、眼歪嘴斜了,连头上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的发髻也被打散,散乱的披在脸上。

一边的土地公见老者被打成了这一副德行,差点笑出声。

却说宁晓拔剑向着桀骜青年刺去,此时青年见自己爷爷被玄偏的突然攻击打得左偏右倒,心中一片惊愕,这跟自己进屋之前想到的场景完全不同啊!、

见青年愣着不动,宁晓心中一喜,正好可以将其一击拿下。

宁晓中途变刺为砍,法力猛地灌入清光剑,清光剑轻吟,散发出一缕耀眼的白光斩向青年的大腿,想要一举斩下青年的大腿。

青年亡魂皆冒,身体里野兽的本能在这危机时刻发挥了作用,双腿一曲向后方跳去。宁晓哪能让他逃脱?身子陡然加速,向前挺近了两个身位,继续斩向青年双腿。

屋子里面血光一闪,接着便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只见青年已经躺倒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惨叫着,两只小腿已经被宁晓斩下,落到了地上,化为了两截血淋淋、毛茸茸的犬类腿脚。

宁晓清光剑前伸,指着躺在地上的青年的喉咙,令其不敢逃走,一派风轻云淡之态。之后,便将眼光转到了一边正在血虐老者的玄偏身上。

那老者见自己的孙子落到了宁晓手中,眼神一狠,口中呼喊到:“陆儿,别怕,爷爷马上就来救你!”

此话让青年身子一颤,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激动道:

“爷爷!”

老者原本已经不支的身子突的一顿,然后猛地变得魁梧起来,整个脑袋也变成了一颗狼头。老者强行顶开玄偏,然后便向着宁晓冲了过来,看上去竟是要顺便劫持下宁晓当做人质!

途中老者的身子还在变化,竟然变作了一匹巨狼。

宁晓却稳得一匹,手中的清光剑连抖都不抖一下,眼含自信的看着冲过来的途中还有空闲发出一阵狼嚎的巨狼。

宁晓心中哂笑,真的当自己的师父不存在?师父虽然没有出手,但是宁晓确定他一定一直在观察着战局,说不定已经将大招捏在了手里。若是有人胆敢对自己徒弟有想法,定让其吃不了兜着走。

哪知那匹巨狼却突然转身,越过身后追来的玄偏,向外跑去。

青年看着自己唯一的希望都溜了,眼神顿时灰暗了下来,有种被背叛的失落感。虽然理智告诉自己,自己已经没救了,逃跑才是爷爷最好的选择。

宁晓看着快要逃开的巨狼,心里略有失望,这老狼还真是果决,为了保全性命连自己的孙子都能舍掉,亏得自己还以为他们是真的爷孙情深呢。

玄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没再追,转过身来看着将要逃出院子的老狼。刚才虐了它那么久,结果它皮糙肉厚,除了第一记带了星力的黑虎掏心使其重伤之外,其它拳脚都收效甚微。如今老狼现了真身,一心想逃的话,不大费星力可拦不下,但那样又很不值得。

就在几人都以为老狼能就此逃掉的时候,玄正手里闪过一丝微光,一道小剑模样的法力越过众人,如同流影电光一般向着老狼飞去。

小剑无声无息的没入老狼的身躯,刚从院中跳起,身子还悬浮在空中的老狼一顿,噗的原地摔了下来。

玄偏一愣,转而惊讶地看着玄正,对其竖起了大拇指。

宁晓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家师父,这补刀,神了!

只是,这好像不太符合师父自己的风格啊。要知道,刚才土地公叫几人出来之时,师父还愣是听了,就要现身。要不是宁晓与玄偏拉着,用不着土地公出手,几人就露了行藏了。

因此刚才玄偏暗中交代宁晓动手的时候,并没有要求玄正助他一臂之力。

玄正却是一脸淡然,仿佛事不关己一般,见玄偏直直地盯着自己,不由提醒道:“师弟,待它醒来,擒下它。”

玄偏轻蔑一笑:“那是自然!”

……

老狼悠悠转醒,自然被玄偏拿了下来,之后玄偏将除了张丘之外的所有人都叫到了院中。

刚才从玄偏等人出手到将两匹狼擒下,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这时,胡沁才反应过来,对玄偏问到:“道长,为何突然就对他们出手呢,他们虽然张狂了一些,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过失了吧?”

玄偏呵呵冷笑道:“我要是说你那相公沦落至此,就是这两条畜生害的,你又当如何?”

九十 斩妖

院子里顿时落针可闻。

土地公也面带一丝恍然,难怪他们回到这里来。胡沁脸色一变,盯着两只狼的眼神继而变得杀意凌然,眼睛瞳孔隐隐变作兽瞳,眉目含煞向玄偏问到:

“道长此言当真?!”

玄偏不屑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这两人进屋之前就说张丘已死,进屋之后才发现屋里有这么多人,也不像是在屋外边儿就感知了一遍的样子,反而是十分笃定。而且你不认识他们,他们却叫出了你的真身。我想,张丘之事,这两头畜生定是跑不了干系的。”

说着,玄偏转头看向土地公,皮笑肉不笑道:“你说是吧,土地?刚才老狼被打,你可是笑出了声的,想必你也与他们相识,不妨说说他们的来历吧。”

土地公面色一僵,自己有笑出声?不过玄偏既然问了,自己也不能不答,就要将两只狼的来历说出来。

“哼!我之家门,我自然会报,用不着别人!”

却是那老狼见自己已经被擒下,心知今日怕是落不了好,也不由得硬气起来,将自己的来历道了出来。

老狼名为郎奎,其孙名为郎陆,与胡沁以前的修炼之地同属一片山脉。至于玄偏所说的向张丘下毒之事,也确实是他们所为。至于原因,便是郎陆早在十多年前于山中惊鸿一瞥胡沁的身影,就对她念念不忘。在打听了一番胡沁的身世之后,便求着自家爷爷向土地公提亲。

至于结果,自然是没成的。而土地公也曾将此事告诉过胡沁,只是其一心想着化形成功去报答恩公,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求亲遭拒,郎陆也就断了念想,安安心心的修炼着。哪知月余之前,郎陆却从山中听到一则消息:土地公家的胡沁悄悄下山去报答恩人,并以身相许了!

知道此事的郎陆大为火光,感情自己还比不上一个凡人?便怒气冲冲的下山,去寻找胡沁,想着将那凡人一拳打死。在看到身如凡人的胡沁之时,郎陆心生一计,不仅可以弄死那凡人,还能抱得美人归,就拉着自己爷爷帮忙向张丘下毒。

郎奎对这孙子甚是宠爱,禁不住哀求,也就答应了。

郎陆下了毒,就等着张丘死去,数着日子到才了今天来收取成果。他还多等了两天,按照毒性来说,张丘应该在两天前便被毒死。

哪知胡沁会以心头血为张丘调养身子,为他续了几天命,撑到了宁晓一行人的到来,横生枝节。

不然的话,郎陆早已和爷爷将胡沁擒回山中,生米煮成熟饭了。

一边的郎陆听着爷爷的描述,心里是越来越气,本来今天高高兴兴,就等着夜里当新郎了,结果反倒沦为了阶下囚。悲愤交加之下忍不住对土地公怒声道:“胡炳坤,要不是你个老狐狸当年拒绝了我的求亲,我和爷爷何以至此?!”那语气满含着对胡炳坤的控诉,仿佛郎陆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一般。

胡炳坤,便是土地公的名字了。

土地公只是摇头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暗害张丘,合该有如今的一劫。”

他虽不喜张丘,但也没有杀了张丘带回孙女的想法,他不仅仅是一个家长,更是守护一方的神祇。因此他只是冷眼旁观,等着张丘百年之后,再将孙女带回山中,他们的生命相比起凡人,终究是漫长太多。

却不想郎奎爷俩竟做出如此蠢事,暗害凡人,真当阴司是个摆设?罪孽,一旦沾上就无法拜托,更别说这种无望成仙成神的妖类了。

郎陆却是不听,不屑道:“不义?!可笑,左不过一条凡人的性命罢了,多杀几个又有何不可?”

一边的宁晓听闻此言,心中怒意勃发,又是这样的话!清光剑猛地出鞘,寒光一闪,血光乍现,一条手臂抛飞在半空中化为一条狼腿。郎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狼腿,直到这时左边肩膀处才传来一阵猛烈的剧痛,惨叫声顿时响起。用全身上下仅剩的完好手臂抱着自己的左肩,满地打滚。

惨叫中的郎陆忽然发现一片阴影笼罩过来,抬头一看,是那个连砍了他两剑的那个白发道士!

此时那道士随意的甩了甩剑上的血液,身子半弯下来,露出一丝轻笑,说出的话却让郎陆不寒而栗:

“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什么叫千刀万剐!你,懂了么?”

郎陆从小到大都没受到过这种伤害,心绪早已崩塌,连左肩也不敢再捂着,抱着自己的头大声求饶道:“懂了、懂了!不要再打我了,好痛好痛啊啊啊!”

竟是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宁晓略带愕然的看着郎陆,不想其竟然这么脆弱,而且那跟狗被打了之后哀鸣的惨叫声是什么鬼?难道这郎陆还跟狗有血缘关系么?

殊不知宁晓自认为不是很酷烈的手段,在郎陆看来跟自己刚开灵智时,听到故事里的厉鬼没有什么分别:动辄断人手足,还能面带笑意。

郎奎看着孙子凄惨痛叫、被人吓破胆的样子闭目一叹,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

玄偏拍了拍宁晓肩膀,又对郎奎说到:“说了这么多,解药该拿出来了吧?赶紧的,我给你一个痛快。”

郎奎却是哈哈一笑,凄然道:“横竖都是一死,你们如此折辱我孙儿,还想要什么解药?来吧,杀了我啊!哈哈哈哈……”

郎奎被擒下,身子也回归了人形,玄偏抬脚便对着郎奎那张老脸踹了好几脚,又嫌不解气,对着郎奎用了几道掌心雷,十成威力的。郎奎却只是哼哼,并不惨叫出声,还对郎陆说道:

“陆儿,别叫了,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你叫得再惨也是没用的。”

然而他却是高估了孙子的心智,郎陆根本没听进去,一个劲的发出狗叫。玄正见玄偏还在暴打郎奎,劝道:“师弟,你也别与他置气了,解药不是仙药,张先生毒入肺腑,药石已不可救。”

宁晓闻言,对玄偏道:“师叔,留着他们也是个祸害,不如将他们杀了吧。”玄偏点头,道:“早看他们不顺眼了,杀了正好,借你清光剑一用。”

玄偏结果清光剑,不管土地公在一旁,对着郎奎与郎陆的眉心分别刺了一剑,爷孙二人倒地,魂魄向着虚空中飘去,又被土地公顺手收了起来。土地道:“他们名籍归属于本神名下,自当由本神送入地府。”

只是那爷孙二人的尸首却有些怪异,竟然不是狼,反而更像是中华田园犬,当真是充大尾巴狼的典范了。

土地公除了保护乡里和平之外,还隶属于城隍之下,掌管乡里死者名籍,并将其送上轮回之路。玄偏等人皆是知晓此事,也都没再奇怪。

九一 曦恒

“师父,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先生清醒过来,为其调理一番吧。”

胡沁在刚才郎奎讲述着下毒之事时,就已经愣了起来,心中最先涌起的不是怒意,而是悔恨。相公的牢狱之灾是自己害的,被人暗中下毒也是自己害的,原来爷爷说的是真的,自己和相公在一起只会为他带来灾祸。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应该靠近他。

两妖授首之时,胡沁这才清醒了过来,听到宁晓的话也是连忙目光恳求地看着玄正,希望其能让自己相公多活几天。

“此事不难,贫道这就去。”

说罢,玄正便要领着众人进屋,而土地公则是拱手道:“道长,本神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就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等众人回应,身子一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此,众人也没多管,径直进了房间。玄偏走在最后,顺手就将两具犬妖的尸体给收进了储物空间,这好东西可不能浪费。

房间里面,玄正手中法力运转,先是以法力涤荡张丘全身将其毒素尽数逼出,一丝丝泛着妖冶紫色的青烟从张丘眉心冒出来,被玄正以法力细线收束成一团。

然后玄正手中出现了一个酒壶,那酒壶的样式宁晓记忆犹深,正是上次朝霞仙子赠与的那壶仙酿。

只见玄正将酒壶倾斜倒出三滴酒液,以法力使其悬浮于掌中,顿时满屋都回荡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味。宁晓与玄偏这两个尝过其中滋味的人都不由的轻轻咽了咽口水。

玄正打开张丘的嘴巴,将酒液送入张丘口中,又以法力助其炼化。结果玄正刚刚收功,张丘就醒了过来,胡沁见此也连忙扑到床边柔声的喊着“相公”。

张丘眼神略显迷茫的在房中扫了一圈,看见有些变形的门与地上的血迹,对胡沁疑惑道:“阿沁,我昏迷了多久,怎么房间也变得如此模样?”胡沁连忙用衣袖拭去眼泪,将刚才发生的种种都跟张丘说了一遍。

就在宁晓以为接下来就是有情人热情拥抱痛哭的戏码之时,张丘却轻轻的推开了胡沁,撑起刚刚回复还略带一些虚弱的身子靠在床上,对玄正拱手道:“多谢道长出手相救,只是张某如今却是无法报答道长大恩了。”

“张先生言重了,贫道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不过贫道虽暂时将你救醒,但你之寿命也不过月余了,如今当要珍惜与张夫人相处的时光。”玄正无视了一边玄偏充满控诉与怒意的眼神,对张丘说到。

玄偏心里那个恨呐!这么珍贵的仙酿就这么送了出去,还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就是不给自己来两口。

虽然自己如今的法体是由仙酒所构成,但自己总不能喝自己的血吧。

哪知张丘却是苦笑道:“道长想必也知道了张某与阿沁之事,张某此生已许原配,对她是没有男女之情的。当年救她时说的话也不过是一句戏言,哪知她却当了真。”

张丘看了一眼又已经泪流满面的胡沁,坚定道:“张某并非无情之人,阿沁近些年一直帮衬照顾着我,我心有感激,但也只是把她当做亲人、妹妹一般,而非妻子。自张某原配柳儿病逝之后,张某便发誓不会续娶,此生不改。”

“更何况张某已经时日无多,怎可污了阿沁清白?”

胡沁流着泪道:“不在乎的,我不在乎,我只希望你能让我当你的妻子,哪怕一天也好。”

玄偏看不下去,出言劝到:“你又何必如此铁石心肠?不就一女人么,怎么不是个过法?她连性命都愿意为你放弃,你还有什么不满?你这辈子也不长了,将就着过又怎么样?”

张丘惊讶的看了一眼胡沁,不知她竟会如此,摇头道:“阿沁是个好女子,只是我不愿将就罢了,在说了,阿沁你如今不就是以我妻自居么?”

玄正、玄偏俱是住口,一个不愿将就,已经将所有的话头都给堵死了。

张丘歇了一阵,感觉身子也已经恢复全盛时期,只觉得玄正的法力确实不凡,从床上起身,对玄正拜了三拜,道:“道长再生之恩,张某身无长物,只得如此相报了。若是几位无甚急事,留待明日再走也不迟。”

玄正几人对视一眼,皆是不愿久留,便摇头道:“贫道几人皆有要事,就不再久留了,等下便要离开。”

张丘闻言有些失望,但还是强笑道:“道长无法久留也罢,只是张某还有一事想要与宁晓相谈,不知可否等张某说完?”几人皆是点头,等着张丘与宁晓说话。

张丘对宁晓道:“当年我看你天资聪颖,对你也是加倍教导,甚至连你的字都为你想好了。只是你后来修道,你我也没了联系,也甚是遗憾。之前闲暇之时想到若有朝一日与你相见,定要给你起一个好字。想来你如今也没有取字,我便为你起一个,你看“曦恒”二字如何?”

“曦同晓,恒者久也,愿你今后道途恒远。”

宁晓点头,对于这个字也很是满意,比起正阴好听太多,笑道:“多谢先生赠字,今后我便可自称宁曦恒了。”

“你满意便好,也不负你我师生之谊了。”

……

之后,张丘与沉默着的胡沁将玄正一行人送出了张院,互道珍重,各奔东西。

张丘二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玄正他们走远之后,张丘对胡沁道:“阿沁,你也回土地公那边去吧,认个错,他也不会再为难你。我时日无多,你不要再为我浪费心神了。”

胡沁强忍着心中悲意露了个笑脸,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道:“怎么,现在用不着我服侍了,就迫不及待的赶我走么?我偏不!你不是说把我当妹妹亲人么,我还要给你收尸下葬呢。”

张丘苦笑:“你知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又何必说出这种话?我不赶你走便是。”

……

一个月后,张丘的卧房之中,张丘一脸灰败的躺在床上,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仙酒已经失去了效用,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颜色。床边是面色凄然的胡沁,两人的手掌紧紧贴着,似是不想分开。

这一个月里,张丘每天都会到妻子柳儿的墓前坐一会儿,斟上几杯小酒喝得微醺而归。他不得不承认胡沁让他心动了,只有在亡妻的墓前,他才会按捺下对胡沁表达情意的冲动。

张丘对胡沁艰难道:“我这一生,最亏欠的还是你,你随我生活了五年,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只是为报恩,到后来也明白了你对我的情意。”

“只是,我不敢回报你,那样便真的是亏欠了两人。最近我一直在想,若是我先与你结为夫妻,又该是何等的光景?”

九二 轨迹

胡沁心中悲喜交加,千等万等,自己终于等来了这句话。可惜来得太迟了,她都来不及享受爱情的甜蜜便要与之生死相隔。将相公的手放到自己脸蛋上,轻轻摩挲着,胡沁梨花带雨道:“我知道的,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等我身死,你就将我葬到柳儿墓旁,我与她夫妻一场,合当全了这份情意。”

张丘为胡沁拭去脸颊上的泪水,轻笑道:

“此间事了,你便回归山林吧。如今这世道,已经不适合你这样的傻姑娘继续待下去了。此生已许柳儿,若有来生,我便许了你,到时候就轮到我回报你的恩情了。”

“愿你余生…安…安好……”

张丘声音断断续续,又逐渐低不可闻,气机就像是被西沉的落日一般,于世间再无痕迹,只剩下逐渐冰冷的尸体。

土地公悄然出现在房间里面,将张丘的灵魂收入了袖中,见胡沁哭得伤心欲绝,叹道:“沁儿,你又何必如此,你与这张丘相识也不过五年而已。”

胡沁却是没答话,只是看着张丘的尸体默默流泪。

土地公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劝,食指向胡沁眉心一点,便从胡沁的眉心中取出了一道泛着金色神光的符箓。将符箓收进体内,土地公对胡沁道:

“张丘之事已了,我便将修为还你,今后是回山里还是留在这边也就由你了。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那些和尚可不是好相与的,没了我这神符镇压你之妖气,难免被他们收了去。”

胡沁轻轻点头,见此,土地也就离去了。

此时法力得以解放,胡沁的模样也是大变。头上竖起了一对雪白的狐耳,身后也是冒出了一截狐狸尾巴,容貌比先前更是要美上几分,眼中媚意更甚,配上其梨花带雨还带着几分冷清的面容,更是让人心动。

张丘的后事由胡沁一手操办,场面很是盛大。

她本不欲过于招摇,只是张丘与人为善,之前对各个乡人都有些恩惠,听闻教书的张先生去世,也都自发为其送行。

乡里村人皆是性格淳朴之辈,至于后世那种勾心斗角的村民,不过是闲下来没事做而已;若真是一天从早劳累到晚,谁还有心思管这管那的?

听乡人讲,张院在张先生去世之后就空置了下来,他那续弦的美妻也不知去向,只是门前多了一棵柳树,也不知是谁栽种。

但也有传言道其妻子并未离去,乃是去了山中修道,有时候到张院附近还会看见一白衣飘飘、仙气凌然的女子,那便是张丘之妻。

……

不提张丘与胡沁之事,却说宁晓一行人在离远张院之后,玄正便被玄偏一阵数落。

玄偏一脸心痛道:“玄正,你不是很小气么,怎么这次就这么大方?那仙酿我可是找你要了好多次啊!”

玄正却正色道:“人命还是比仙酒这种死物要重要一些的,况且这次斩了两只犬妖,也能弥补损失吧。”

玄偏呵呵冷笑,玄正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就一个元神境、一个金丹境的妖尸还不够一滴仙酒的价值呢。

“不行,不能再把那东西放到你那里了,交给我来保管,保证不会让它再少一滴!”

一边的宁晓直接忽略了二人的对话,心里面却是在想着先生的事情,先生那果断拒绝胡沁的态度让宁晓有些震撼。

在宁晓两世为人的时光里,听过不少这般的故事,但都是两人终成眷属的结局,比如平生不二色的宁采臣,又比如柳毅传里的刘毅。他们都是一脸正经的说着不愿娶,结果……呵呵。

像这般奇男子,宁晓还是第一次见到。

玄正也不想再和玄偏争执,便对宁晓道:“张先生为你取的字甚好,其辉若曦,其道若恒,却是比我高明一些。”

宁晓轻笑:“那是自然,先生可不像师父这般顽固,死脑的遵从门规。师父,不若弟子将这字当做道号如何?反正如今我等也没了门派,倒也自在。嗯,曦恒道人,感觉还不错。”

宁晓对道号这事一直怨念颇深,如今有了借口,也就顺口提了出来。

玄偏也觉得这建议不错,也是出言赞同。

玄正脸色一僵,顾左言他道:“此次那两只妖物之内丹也可用于正阴你的清光剑上,助其提升品质,再加入一些太阴碎片,定能更加不凡。”

说着便将宁晓背上的清光剑取下,逃也似的向前走去,身形变幻之间竟是奇快无比,眨眼之间便快要走出视线之外。

“哼,好你个玄正,还用上了法术?别跑,说正事呢!”宁晓与玄偏也是连忙追了上去,想要将此事给定下。

……

一望无际的云层之上,座座形状千奇百怪的云山星星点点的散布在其中,忽然,从远处飞来一个小黑点,逐渐靠近才知是一艘颇为精致的画舫。

画舫有时会直接冲过云山,带起一阵飘散的云雾与宛若实质般的气浪,画舫尾部也会带着一条白色轨迹。

每每穿过云山,其上便会传出一阵豪迈的笑声,不过那行径却仿佛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在玩弄云朵一般。

“师叔,您能不能别这样了?一次两次还行,您每次都这么整,弟子很麻烦的。”

画舫之上,宁晓一脸无奈的看着此时正站在画舫前端,直接面对云气冲击的玄偏,使出法术将又一次湿透的道袍整理干燥,苦恼的劝道。

距离宁晓一行人离开张院已经过了半个月,对于上次宁晓再一次提出的改换道号一事,玄正自然没有答应。用他的话说:

“就算苍木派没了,但你今后也是要收弟子的,有一个辈分之分也极为方便,就不改了吧。”

至于宁晓他们为何会在云海之上乘舟而行,也是宁晓前两天想起自己还有一艘云簪师伯所赠的画舫,也就提出了这个泛舟云海的建议。

显然,宁晓已经后悔了。

这半个月来,宁晓他们皆是在云上度过,以腾云驾雾之术行走于半空之中。而大部分的时间则是由宁晓御云,玄正与玄偏则合力将宁晓的清光剑重铸了一番,再将一部分太阴碎片炼入苍木剑与秋梧剑中。

重铸后的清光剑在加入了郎奎的妖丹与太阴碎片之后已是晋升到法宝的行列,不动用法力之时,都能看到其上闪烁着的点点仿佛晶莹星屑一般的银光;而灌入法力之后,更是能散发出璀璨的月辉,与清光之名甚是相配。

宁晓拿到之后更是对其爱不释手,恨不得连睡觉都将清光剑抱着,而宁晓也这么做了,这般举动引得玄偏傲然一笑。

如此“亮眼”的设计,当然是出自玄偏之手。

以玄正的性子,定然不会将清光剑改得如此骚包的,只是重铸也不是玄正一人出力,有了玄偏的加入,自然不会按着他的心意来。

九三 洞庭

按照玄正的本意,将那些星屑炼入清光剑剑身之内,使之异象内敛,与人交手之时对手也能少几分警惕,更添胜算。

哪知炼至关键时刻,玄偏却突然发力,将星屑挪移至剑身表层,玄偏有心算无意,而重铸过程又不能中断,也就虽玄偏去了。

此时站在画舫前端的玄偏回过身来,一头随意扎起的长发在狂风中乱舞,看着宁晓笑道:

“哈哈,宁小子,云雾拂面而过的舒适感有没有让你感觉很痛快?男人,就该享受如此的的洒脱感。”

玄偏说着,还将双手平伸至身侧,宽大的衣袖飘飞,仙意盎然。

宁晓轻嗤一声:“您老倒是法力高强,能将法力覆盖全身穿,即使破云山也能保持一身干爽,弟子可不行啊。”

宁晓将道袍衣袖捏起向玄偏示意:“弟子这道袍可是要烘干无数次的。”

当初云簪炼制此画舫的本意只是用来悠闲的云游所用,再加上云簪本就是元神真人,也不担心劲风吹拂。因此这画舫也无甚防御法阵,只是其卖相上佳,品质较为较为坚固而已。

法力外放保全周身,宁晓自然是能够做到的。不过他掌控力终究有限,大多法力都会平白浪费,根本撑不了多久。

与其把宝贵的时间用来打坐恢复法力,还不如施展法术烘干衣物,省出的时间也能用来练习法术、参悟阵道。

哪知师叔硬生生的把仙气缥缈的画舫开出了飞机的速度,又加上最新发现的穿越云山的刺激感,宁晓当真是不能再忍。

“师叔啊,听弟子一句劝,我们只是出来云游的,不用着急赶路的。你把画舫开出了这般速度,一路上不知会错过多少风景与机缘。”

见宁晓如此坚决,再加上自己也玩儿了几个时辰有些腻歪了,玄偏也就将速度慢了下来,笑道:“好吧,既然你不喜欢这样,那我就不弄了。”

此时画舫内的玄正也走了出来,只是不知为何脸色有些苍白,强笑道:“师弟你早该如此了,为兄在船舱内可是受不了了。”

声音颇有些中气不足。

至于玄正为何会如此模样,还得从宁晓提出的乘船飞行说起,那时候玄正是坚决反对的。但宁晓问他,他也不说,玄偏啥都清楚,但也不说。

结果上了船,玄正就径直进了船舱里面,期间出来过一两次,脸色俱是不好看。

都到这个时候,宁晓哪里还不知道师父是一个晕船的人?只是这画舫在空中横渡,也无甚晃荡之感,宁晓在上面只觉得跟平日里御云而行也没什么两样。堂堂元神境的人仙级高手,还害怕这些?

玄偏才不会说自己把船开得那么快,是因为想看玄正窘迫的样子呢。

之时,玄偏又拍了拍脑袋,问道:“对了,先前我们说要往哪边走来着?你看我这一激动,就把方向给乱了。”

“……”

如今三人都在空中,又怎能知晓现在的所在?没办法,只得先到地面上再做打算了。

玄偏驾驭着画舫破开云层,船尾带着云气,犹如云中探出的龙首一般。玄偏找准了一个方向,就向着下方俯冲而去。

宁晓看着画舫之外的风景顿时愣住,右方的那一片望不着边际的大湖像是镶嵌在大地之上的一块镜子,倒映着逐渐西垂的落日,湖水上空,点点归鸟交互盘旋,似在歌颂大湖的泽被一方的功德。

宁晓所见的三面皆是青山环绕,山间的村落中不时还有炊烟袅袅升起,至于最后一面,则是由于湖太大,只能见之与天相接。

宁晓忽然想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句话,与这大湖盛景甚是匹配。

宁晓正想问师父是否识得这湖。这时,玄正却出言道:“师弟且看你那右边的水域,是否像是洞庭湖?”

玄偏转头望去,也点点头,笑道:“哈哈,没想到这次却是到了洞庭湖,看来,少不得要去洞庭君那里蹭吃蹭喝了。”

玄偏说着,半空中改变了方向,向着洞庭湖边靠了过去。

“呃……”

宁晓听着玄偏的话,有些不明所以,师父和师叔两人彻底分离前的记忆是共通的,有时候两人说着他们只有他们自己的话,宁晓也要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

那种感觉,仿佛自己像是第三者一般。

“为师当初独自一人四处飘荡之时,游至洞庭湖,恰逢洞庭君嫁女。洞庭君豪爽大气,为师也上门讨了一杯喜酒喝,期间结识了一位友人,相谈甚欢。”玄正笑着对宁晓解释道。

宁晓看师父一脸笑意,也知道其必然在此有一段愉快的回忆。只是不知是何人,能让当时经历苦难的师父暂时忘却烦恼。

“友人?不知那人又是谁?”

对宁晓的问话,玄正却是没有回答,却道:“为师在这里先卖个关子,只是那位友人有些特别,你等下见了他可不要被吓到。”

这时,玄偏也笑道:“嘿嘿,先不跟你说,等下去问他一番,若是又逢洞庭君嫁女,这次可就有口福了。”

见此,宁晓也不再多费口舌,心里怀揣着期待,等着答案的揭晓。

“师父,这方大湖就是洞庭湖了么?可真是一眼望不到边际呢。”宁晓抛开了疑惑,对玄正赞叹着这洞庭之广阔。“远山之长、云山之乱、青山多妩媚,弟子如今才是真正的见识全了。”

“远山长,云山乱,青山媚,此句甚妙,该当记下。”

……

几人降到地上,待到宁晓收起了彩云追月之后,玄正便在前面带路,走向一处人烟较为密集的集镇之上。

“洞庭湖畔大城小村数下来皆是不少,我那友人却是不在大城之中,前面那个集镇便是他之庙宇所在之地。”

庙宇?想来师父之友人也并非凡人了,起码也得是个小有名气的神灵。

只是洪荒之中神灵又是何其多?天神地祇都算上的话,可是数不胜数,宁晓也只能记住一些出名的,或者是法力高强的大佬,也不过其中万分之一。

几人进了集镇,走过华灯初上的街道,来到了一处神庙之外。

宁晓打量着神庙,一副平平无奇的样子,并不像三生娘娘庙那般不凡,甚至还有些破败,檐角还残留着一个蜘蛛网。神庙的大门洞开,庙上有一牌匾,上书“钟公庙”。

进得庙中,只见一身材高大、腰间挂了一个酒葫芦的黑袍神人正按剑而立,目光炯炯有神,只是其相貌倒有些令人见之生畏,面若生铁,豹头环眼,脸上长满了髯须。

宁晓有些惊异,这样貌,跟那位天师也太相像了吧。

九四 钟馗

宁晓也发现了,此间神庙似乎并没有庙祝,香炉里面的香灰较少且层次分明,看上去这间神庙很是冷清。

玄正也见怪不怪,仿佛早就知道是这样的景象一般,一脸淡然的从储物空间里面取出一把香,在神像前上了一炷。之后便站在原地不动,仿佛在等待着那位神秘友人的出现。

宁晓见师父的动作,只觉得自己找杨婵时用的办法跟师父这一模一样,心中不由揣测到『今后若是要找别的神灵,或许都能用这个方法』。

过了几息,神像之上突然传来一阵豪气的笑声: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谁会想起来给我烧法香,原来是岑兄你啊,当真是稀客、稀客!不过,看岑兄你这气色,可比当年好了许多呀。”

法香,便是修士以法力涤荡过后的香,点燃之后,神灵闻到会感到心情舒畅,是修士见神灵最得体的礼物。

而神人之所以称玄正为岑兄,则是因为当年二人相交之时都用的原名。

神像上的身影渐渐凝实,最终从神像上走出。那神人的样貌比之神像还要奇异三分,一头黑发却是用一根枯草随意绑着。只是听其语气顿觉其是一个豪放洒脱之人,也加了不少印象分。

“上次洞庭一别将近二十年,钟兄你也是别来无恙啊,只是你这神庙比之二十年前可要破败许多,你也不是平庸之辈,怎的就不争一争呢?”玄正也是一口说教的语气,对于这位友人的不作为也颇为无奈。

钟姓神人只是叹了口气,自己又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名号传的更广,然后做更多好事?时也,命也!

神人又见玄正身后的宁晓与玄偏,出言道:“岑兄,想来这二十年你过得也是滋润的,这位两位我可是没听你说起过啊,可否介绍与我认识认识?”

不等玄正介绍,玄偏便当先开口,笑道:“我是岑道缘,如今是岑海楼的师弟,说起来,我们也是见过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神人自然是眼神迷茫,他对玄偏自然是没有分毫印象的。

他刚才见玄偏的样貌跟玄正有八九分相似,还以为是玄正的胞弟。只是当年与玄正交谈之间也没见他提起过,也不敢妄下定论。

玄正也没有顾忌的将玄偏的来历说了出来,当然也包括如今二人的状况。引得神人一阵赞叹,既叹世间竟会有如此妙法,又叹好友的机缘之深,自己怕是比不上了。

神人也是豪放大气之人,当下就对玄偏拱手道:“那今日咱们二人也应当重新认识一番,才算全了礼数。在下钟馗,见过道缘兄。”

玄偏也是大笑,回礼道:“在下岑道缘,见过钟兄。”

钟馗!?

宁晓听闻这个名字,心中一惊,虽然刚才自己还在腹诽道这神人的卖相像极了那位天师,但真的想不到,不仅样貌像,就连名字也是一样的。除了……这个神人混的貌似挺惨的样子。

难道,这是还未成天师的钟馗?

宁晓来不及细想,见师叔与钟馗都相互见了礼,也连忙对钟馗拱手道:“小子宁晓,是师父的徒弟,见过钟叔。”

“嗯嗯,宁晓小兄弟不必多礼,你都叫了我一声钟叔,钟叔我家底也不是很厚,嗯……”钟馗说着,在胸前摸索出了一个锦囊,往下倾倒出一大堆宝物。顿时神庙中散发出一阵宝光,剑器、珠宝、铜铃……简直是应有尽有,其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不少的灵气。

宁晓嘴角一阵抽搐,这还是家底不厚?自己就不用提了,宁晓觉得自己师叔会抱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储物空间默默流泪的。

师叔的储物空间里面的宝贝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了,圆觉那里得的全是些凡物;郎奎、郎陆这等妖类也是过得苦哈哈的,无甚宝物,就是他们的尸体都比那些东西值钱。

至于师父的家底,估计也只有他们两兄弟自己知道了。

“呃……”

许是觉得自己无形中炫富了一把,钟馗解释道:“我在洞庭湖边也是蹭了洞庭君不少的好处,不知不觉就攒下了这么多了。”

“宁晓小兄弟看上了什么,随便挑两件,就当是我这个当叔叔的给你的见面礼。反正这么多,我也用不完。”说完,钟馗就拉着宁晓到了那堆宝物前,示意其尽情挑选。

宁晓见师父没有阻止,也放心的挑选起了宝贝。没有多挑,只选了一颗泛着蒙蒙白光的珍珠,以及一个金色的小铃铛。

宁晓想着那颗珍珠品相不凡,若是送给灵清,她一定会高兴的,也可以算是自己的老婆本儿了。

“哈哈,你这孩子跟我还这么客气,来,我再帮你挑两件。”

钟馗从那对宝物里面拿出了一身华丽的锦服,以及一块玉佩,将其扔给了宁晓。见宁晓接好了东西,钟馗便开始挨个介绍宝物的名称与功效:

“那颗珠子名叫避水珠,功效正如其名,女子还能以之养颜,它的另一个名字你肯定听过——随侯珠。”

“那金铃铛是一件法宝,以法力催动可摇出摄人心魄的音攻之力,伤敌于无形之间。这身锦衣华服,是一件法器,功效却是不凡,可随你心意变换颜色与样式,还有几分防御力。这玉佩是一件护身法宝,可抵挡元神高手三次攻击,用过之后便要以法力滋养,免得被直接报废掉。”

“哈哈,平日里还不觉得,到现在才发现我家底还是不薄嘛。宁晓你自己收好,反正我如今在这个空闲职位也没什么需要斗法的机会,与其留着吃灰,还不如赠与你防身。”

钟馗看宁晓身后背着一柄剑,观其波动就知道是法宝级的,也就没有再赠武器,而是赠了两件具有防御性的宝贝。

宁晓拿着前世今生第一次所得到的最贵的宝物,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阔过,对钟馗躬身道:“多谢钟叔赠礼,宁晓不胜感激。”

钟馗摆手,毫不在意道:“都说没事了,你看你师父都没让你客气了,你还这么客气。难得今日故友重逢,我甚是高兴,待会儿定要喝个痛快。”

见说了这么多,自己还没把客人带回家里面,钟馗拍了拍脑袋:“光顾着说话了,还忘记将你们带回家,是我失礼了。走走走,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钟馗身上法力涌出,将宁晓三人笼罩在其中,口中念动真诀,几人顿时从钟公庙消失不见。

在那小集镇后面的深山老林之中,有着一间在青山绿水环抱之中茅屋,屋外无甚农具,反倒是伫立着几个大大的酒缸。

山风吹过,夹杂着一阵扑鼻酒香,若是爱酒之人在此,定会勾起肚子里的酒虫,情不自禁的向主人家讨一杯酒喝。

九五 不得志

钟馗带着宁晓一行人突兀的出现在茅屋前的空地上。

玄正看着那间陈设与二十年前无异的茅屋,有种故地重游的缅怀感,只是那几个大大的酒缸很是扎眼,他虽不难想到钟馗是过得何等的清闲抑郁,但沉迷于杯中之物又是何等的堕落。

玄正与钟馗情谊甚笃,自然知道钟馗的跟脚,反正也不是什么惊天的背景,用不着藏着掖着。

钟馗不是前贤死后灵魂被敕封所成的神灵,而是那泥塑神像被路过的一个判官点化而成的一尊神灵,诞生至今也不过百多年。他一直守着这个小集镇,保其安定平静。他的神位隶属于阴司,算得上是城隍的下下级,由于身份较为低微,虽一直兢兢业业,但也无从升职加薪。

又因为其相貌奇异,当地人都不甚敬仰,因此其钟公庙的香火也不怎么鼎盛。好在此地临近洞庭湖,里面的洞庭君身为龙族的大人物,珍宝数不胜数,逢年过节便会给周边神灵赠送一些宝物,权当做一份香火情。

二十年前两人相识,也是起源于一场误会。

玄正游荡到了这洞庭湖畔,时值秋日,看着这“渺渺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的场景,心中悲意涌起,就痴痴地望着这洞庭湖。

那个地方也刚好在钟馗的神职范围之内,钟馗见玄正似乎有轻生之意,也是急忙来拦住玄正。

一番言谈之后,二人也知道是误会,皆是一笑带过。

一个悲恸欲绝满身伤痕之人,一尊抑郁不得志之神,随着言语的深入也成了一对好友,其后钟馗还带玄正去参加了洞庭君的嫁女之宴,畅游洞庭。

钟馗自然看见了玄正的目光,也是强笑道:“岑兄你可不要误会,我钟馗可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玩忽职守之神。那些酒缸,不过是我闲来无事酿制而成的,味道那可是极品,待会儿你可要好好尝尝。”

说实话,钟馗只要自己一闲下来,便会浑身难受。

近些年来,集镇里的人都快忘记还有一座钟公庙的存在了,位于洞庭畔,有龙君的威慑在,平日里也无甚妖魔鬼怪的侵犯。钟馗实在是无聊至极,才酿制了这么几大缸酒。

如今的钟馗可以说是但求一事在身,平时就算是集镇里面人的东西掉了,钟馗都会勤勤恳恳的去帮其找回来,并乐此不疲。

听了钟馗的解释,又想到之前的所见,玄正恍然,这钟兄过得比自己还要不如意一些。

“是我错怪钟兄了。”

钟馗哈哈一笑:“不打紧不打紧,你也是为了我好,若是你说我做这些无关之事做得好,那我就要与你割袍断义,不认你这个好友了。你们在此稍等,我进屋去取一些案几出来,今夜咱们好好聚聚。”

宁晓见此连忙上前帮忙,钟馗也没有拒绝。

不一会儿,屋前便摆上了几张案几,案几前的地面上垫上了几张草席,宁晓几人皆是坐在各自的草席上面。

案几之上却没有摆放酒杯,而是置着一个大海碗,用钟馗的话说,就是“既然要痛饮一番,还是得用大海碗,那些细小的杯盏又怎么能尽兴?”

钟馗将挨着茅屋墙壁的大酒缸摄了过来,以手掌托起,运使法力将酒缸一震酒缸的封泥部分就应声而开。其中酒液从中蜿蜒蹿出,在黄昏中渲染的如同一条琉璃金蛇乖乖的盘入四人各自的酒碗之中,刚好盈满,却又不泄露丝毫。

宁晓暗中赞叹,钟叔这法力的控制力度跟玄偏的以法力包裹衣服的手段有的一拼,自己可做不到分心四用且如此轻描淡写的。

钟馗将酒碗端起,却又感觉少了些什么,将碗放下,皱眉思索了一阵,恍然道:“我就说少了些重要的东西,有美酒岂能无好菜?今日故友相逢,却是高兴的忘记了许多东西。你们且稍等片刻,我去集镇上面买一些下酒菜回来,这集镇虽小,好东西可是不少的。”

说完,钟馗起身,便要施法前往集镇。

玄正三人也才反应过来,还真的将这件事情给忘了,玄正连忙制止道:“钟兄且慢,我这里可是有好的下酒菜的。”

钟馗却道:“来者是客,我这当地主的又怎能让你们出东西呢?”

玄正摇头:“此物却是不凡,钟兄不妨先尝尝,之后再做决定。况且钟兄已然出酒,我们出一些下酒菜又有何妨?”

玄偏也是笑道:“我们什么关系,还要什么主客之分?”

说着却是示意宁晓将上次所得的两具犬尸取出来,宁晓自然顺从,场地中央落出一大一小两具犬尸,大者如牛犊,小者也就是正常的土狗。

“这是我们三个在来的路上遇到的害人的妖怪,顺手就将它们给宰了。我这师侄可是有一手好厨艺的,等下钟兄可不要流口水啊。”玄偏指着那两具犬尸,笑道。

宁晓也依言起身,开始处理狗肉。

钟馗点点头,也就坐下,笑道:“哈哈,那我就等着宁晓小兄弟的好手艺了。”不过,显然玄正的除妖故事更加吸引钟馗的注意,又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从锦囊中取出几盏以拳头大下的夜明珠当做灯火的灯台置于地上,周围瞬间就亮堂许多,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们可是遇到了妖精为祸一方?快快讲出来,我可是好奇得紧。”

玄正,玄偏就一人一句将在张院的所见所闻都将了一遍,末了,玄偏还嗤笑道:“我一开始听到这两条犬妖的名字,还以为它们是狼妖呢,结果打死了它们才发现不过只是两条怂狗。嘿,修炼没多久,还真把自己当狼了。”

钟馗听得也是热血澎湃,恨不得自己就是玄偏,将那郎奎给打得满地找牙、七荤八素。对胡沁跟张丘好好的一双璧人,都能下得了狠手,是在该杀。

“唉,早就听闻狐妖多情感恩,如今方是得证。只是那胡炳坤也太过无情了一些,要是他早一些现身,张丘或许就不会如此短寿了。”

玄正、玄偏俱是点头,若是日子好好的过下去,日久生情之下,张丘也未必不能接受胡沁,结果横生枝节,落得如此阴阳两隔的结局。

“说来也是惭愧,我虽身为此地之神,还真未斩过什么祸害,更别提郎奎这种凶狠的大妖了。此方安定虽是好事,但于我不异于煎熬,整个身子都快要闲得生锈了。若我是个自由身,定当斩尽天下妖邪。”

钟馗摇头叹息,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他本就是一个闲不住的神灵,虽也知道和平安宁才是信众所祈求,但长久不得志之下,心中总是有有股心气难以平定。

若非如此,也不会“闻事则喜”,安安心心的过这小日子又有何妨。

九六 酒虫

听着钟馗的感叹,玄正跟玄偏都是叹息同情,这种事情他们是爱莫能助的。

能让钟馗改换任职地点的,只有阴司里面的大人物,比起他们,玄正与玄偏终究太过微小。

“钟兄也不要气馁,运道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更是无法揣度的存在,指不定哪天你就高升别处了呢?”

钟馗知道玄正是在安慰自己,端起酒碗仰头喝了一大口,也不以法力化解,任由酒精发挥效力,调笑道:

“那就借岑兄吉言了,到时候我升了职,定会好好谢你。”

这时,宁晓已经将处理好的狗腿架在火上烤了,至于火源自然是他那师叔了。宁晓自然也是能施展出火法的,只是玄偏道行比他高,火焰的温度更加惊人,能让肉更快熟透。

之后,宁晓又从玉佩里面取出自己辟谷之前调制所剩下的各种调料撒在了够腿上,又以法力涤荡狗腿使之加快成熟,顿时一股肉香从宁晓那边飘了过来,玄正几人闻到,不由食指大动。

钟馗伸着脖子嗅了嗅香气,笑着夸赞道:“宁晓你这手艺当真不赖,这味儿跟洞庭君那里的珍馐有得一比,今天我可是有口福了。”

“哈哈,多谢钟叔夸奖,来,钟叔接好了。”

狗腿在玄偏与宁晓的合力之下自然不会让钟馗等得太久,一会儿就熟透了。宁晓扬起手中的狗腿,一把扔给了钟馗,钟馗也不是那种迂腐守礼之人,直接伸手接过。

看着整体呈现金黄色,上面油汁附着的狗腿肉,钟馗一口就咬了一大块,惹得胡须上也沾上了些油渍。嘴里咀嚼着吞下,又是拿起狗腿肉吃了三口,这才抹去了胡须上的油渍与碎肉,端起酒碗,将其一饮而尽,笑道:

“痛快!这元神境的妖物之肉还真是不凡,在加上宁晓这手艺,当真是人间极品。”

“岑兄当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天资高绝不说,就连这做菜的本事都不赖,想来平日里你们也没少支使宁晓干这干那,都是老不羞。”

钟馗从见到宁晓的第一眼起,就看出了宁晓如今的境界,已经快要金丹圆满了。宁晓也不可能打娘胎里开始修炼,那只有用天赋异禀来形容了。

玄正自谦道:“钟兄你言重了,我对这徒弟可宝贝得很,平日都让他一心修道,那会让他做这做那的?宁晓虽然修炼奇快,但也是有几分机缘所在的,其真正的天赋在于悟性上。”

玄正也终于把自己的徒弟带出来炫耀了一番,在他人面前,总要留有一些矜持,但在好友面前也没什么好做作的,对宁晓也是赞不绝口。终究是自己这个当师父的有些无能,误了宁晓,若是在那些大派之中,宁晓的光芒也将更加璀璨。

他也不怕宁晓骄傲自满,半年定心,十年不断修持,若是连这点都看不透,那这道不修也罢。

说话间,宁晓烤的狗腿都到了众人手里。先烤的自然是郎奎的腿肉,至于郎陆的腿,都被自己砍得散乱了,自然不好拿出来与人享用。

接下来,几人俱是一手好肉一手美酒吃了个痛快。

吃过了一轮,宁晓明显有些不支了,眼神朦胧,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有些重影,只是脑袋还算清醒,并未倒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宁晓酒量在玄偏的“帮助”之下还是长进了不少的。如今就算不用法力化解,宁晓也不会像回去祭奠父母那次一样,半坛酒下去就不醒人事了。

这时,玄正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那壶仙酒,对钟馗道:“钟兄,承蒙你开导,我才能够从山门破灭的阴影中走出来,若非如此,我恐怕早已想不开以卵击石寻仇了。”

“此酒乃是贵人所赠,当有你的一杯。”

玄正一边说着,一边将酒水倾倒出来,倒满一杯,然后以法力托举至钟馗面前。钟馗也是个懂酒之人,鼻尖萦绕的清香与酒杯中惊人的仙灵之气可不是平平无奇的,当下就要推辞。

结果,一直散发着莹莹白光的飞虫从林中飞出,直直的飞向钟馗的酒杯,钟馗哪能让它如意,法力涌出将其紧紧裹住,这才擒下了它。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只三尺不到,长着透明翅膀洁白如玉的小虫,此时被定在空中,身躯还像游鱼一般蠕动,想要扑到酒杯里面去。

钟馗弄清了虫子的身份,心头一乐,笑道:

“岑兄,你这酒可是人间不可多得的宝物,把这酒虫都给招来了,太过贵重了,我看你还是收起来吧。”

能让酒虫奋不顾身也要扑到的酒,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其非同一般。玄正的情况钟馗也知道,山门被佛门抢占,独自一人逃出升天,本身也不富裕。现如今他身边又多了玄偏跟宁晓,日子怕是更加拮据了。

况且听刚才玄正倒酒时,酒壶里的声音也知道里面也没多少了。

反正自己独自一人,也有富余的宝物资源,日子过得还不错,就不欲占玄正的便宜。

“这样吧,这由你的酒引来的酒虫就由我收下,就当做你赠我的礼物,可否?”

玄正只是一脸执着的盯着钟馗,摇头不语。

‘啧……’

钟馗眼珠一转,也是想到了主意,开口道:“此地有四人,那就将这杯酒分成四份,一人一口就是了,你看如何?”

也不等玄正回答,便竖起剑指,将酒杯分成了四份,用法力包裹将其他三份住送至三人面前,自己再将杯中的酒给喝掉。

酒液甫一入口,钟馗便感受到一个犹如烈火一般的灼烧感从口中一路蔓延至腹中,灼烧感过后又是一阵清凉。酒液到了腹中又宛如烈火炸裂一般,暖意从腹中直升至天灵盖,过后又是一阵凉意。

宁晓几人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钟馗喝酒之后的异像:面色一阵红一阵黑,脸上的胡须也是一抖一抖的,根根颤栗。

“宁小子,你当时有这种怪异表现么?”

玄偏不由发问道,宁晓一阵摇头,自己喝了之后就睡了一年,哪里还知道自己有什么反应。

说起来,他们三人还只有宁晓喝过这“神仙酒”,都不知喝了之后有这么大的反应。

良久,钟馗才从仙酒的滋味中清醒过来,眼神发亮,脸上欣喜也是怎么也抑制不住。连忙从坐席上站了起来,对玄正拱手道:

“岑兄,此次我钟馗可是占了你大便宜了,多谢!多谢!”

玄正一头雾水,这仙酒虽有些不凡,但也不至于让钟兄如此激动吧,而且感激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钟馗见玄正迷惑的眼神,解释道:“岑兄你也知道我是神灵之身,实力的增长跟任职与信众有莫大的关系。可是你刚才那一口酒,让我从未动摇的实力瓶颈给破开了!”

“我又如何能不谢你?”

九七 仙酒奇效

“以前,我也听洞庭君说过仙酒是何等滋味,有何等何等功效,只是与这一口酒相比,却相去甚远。岑兄,此等宝物可要好好珍藏起来啊。”

钟馗本身的实力,再加上处于神职之地,与元神相比也是不差的。

但神道这条路,终究不太好走,信众香火与职位皆是硬性要求。钟馗这百年的时光里,实力也没怎么增加,甚至由于集镇中的人们逐渐淡忘他,还有所倒退。因此,钟馗对这酒增加自己实力的效果十分震惊。

他也有几分见识,知道这酒比普通仙酒还要强效,连忙叮嘱玄正将其收藏好。毕竟财帛动人心,若是招来杀身之祸可就不好了。

玄正三人皆是有些不可思议,早知这仙酒有如此功效,那他们还留着它干什么?

宁晓不由得上上下下把玄偏给打量了一番,眼神怪异,眼睛发亮,似乎是在看一件宝贝一样。

『师叔的身子,可是由半壶仙酒炼成的,若是能让他“献身”……』

玄偏被看得心里发毛,不由紧了紧衣襟,哼道:

“你看我干什么?我可要告诉你,我这法身很正常的,没有什么奇异之处。还有,我是不可能散去这法身的,你别动歪脑筋了。”

见此,宁晓将目光转向了自己案几上的那四分之一杯仙酒。

酒杯被切开,杯中的酒液却被无形之力收束起来,不曾漏出一滴,又在夜明珠宝光的照耀之下晶莹剔透,宛如白雪。

宁晓压下想要其一饮而尽的冲动,看了看自己的师父,等待他的安排。

“钟兄之劝告,我定当谨记,今后必定不再外露此物。只是这酒还是你自己饮尽吧,我等就不分润了。”玄正指着身前四分之一的酒杯,拒绝道。

钟馗哈哈一笑,洒然道:

“今天喝了你一口好酒,我已经是占了大便宜,我又不是那种贪得无厌之神,就不喝了。岑兄、道缘兄、宁晓,你们还是喝下吧,宝物在前,可不要浪费了。”

见钟馗拒意坚决,玄正也不好再推辞,示意了玄偏与宁晓,然后就端起酒杯喝下了那四分之一杯仙酒。

喝下仙酒之后,钟馗看到三人的表现,也是知道了刚才三人为何会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这反应着实有些大了。

『不过,他们的反应怎么各不相同啊?』

钟馗用手指捏了捏嘴唇上的胡须,有些疑惑的想到。

几人的脸色倒无变化,只是身周却有异像呈现。

只见玄正那边却是突兀的吹起一阵冷风,几片枯叶也是凭空出现绕着他身边盘旋,似有剑锋划过。一眼看去,萧瑟无边。

玄偏这边又是不同,身边出现几点亮光,呈北斗七星之状排列,亮光越来越大,又凝实变成几个鸽子蛋大小的光球飞进他的眉心。

至于宁晓,本来是有异像的,然后一晃就没有了——一柄晶莹剔透的赤红宝剑凭空生出,就要向着眉心钻去。

只是宁晓眉心里已经有了两个东西,自然不会容许其它的妖艳贱货进来占位置。神农赠予的神秘事物中露出一点微光,在途中一分为二,一点进入宁晓灵魂,一点又到了那可微型太阴星之上。

那微型太阴星收到好处之后一颤,屁颠屁颠的跑出了宁晓眉心,将那柄赤红小剑给定在眉心之前,清辉洒落,将小剑染上了一层白霜。

小剑剑身一颤,知道是惹不起的大佬,垂头丧气的钻进了宁晓的胸口膻中**,不再出现。

“……”

宁晓睁开眼,砸了咂嘴,只觉得那口仙酒还是少了一些,不怎么够啊。而且,这味道又不像是酒味,倒像是果汁一般,怪哉,怪哉。

刚才喝下仙酒,宁晓只觉得有种魂飞天外、飘飘欲仙之感,身体的变化都无法感受到,但眉心那边的事情却“看”得一清二楚。

神农送的东西是大爷,就连微型太阴星都只能给它跑腿,而且,脑海里面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宁晓来不及去仔细观看脑海中的新法诀,将目光转向了玄正与玄偏,却正好看见玄偏将光球收进眉心的场景。此时玄偏可是全身发光,比周围的夜明珠还要明亮,仿佛那杯仙酒与他的法身出现了共鸣一般。

又看见玄正身边枯叶、剑气齐舞的萧瑟之景,心道『想必就是师父所领悟到的那一道剑意吧』。

看到师父、师叔两人身边的异像,也猜测到是修炼了苍木秘术《幻神篇》带来的影响,才能以虚凝实。

过了许久,两人才清醒过来。

宁晓抽空将脑海中新增的东西看了一遍,一篇名为《劫运录》的法诀。开篇几字却很是大气——“聚诸般因果,劫运成道。”

宁晓只是扫了一遍,便知其颇有些晦涩难懂,并非可一蹴而就的法诀。不过看其中的意思,应该是直指大道的法门,今后也可以用它来与《苍木正心诀》相互佐证一番。

玄正将片片枯叶都收集到手中,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剑意以及自身元神的更加凝实,不由面露喜意。

看来自己再隔不久就能登临元神巅峰了,虽然是取巧而至,但自己总要报仇,多一些倚仗也能多斩几个仇人。

玄偏眼中的喜意也是掩藏不住,自己这好处可不止修为,法身的妙用可还不止这些。

接下来几人也是相互道贺,再继续喝酒,讲述自己的经历。

讲着讲着,钟馗就讲到洞庭湖近年发生的一些大事。

“岑兄,这洞庭龙君可了不得,以前我只知他待人随和、大方好客,在这洞庭湖任职,也是泽被一方。直到前几年,我才知道他可是深藏不露之人。”

“当年你我相识也是在他嫁女大宴上,想必你也知道他那龙女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

玄正点头,那龙女身为洞庭龙君宠爱之女,可不仅是贤良淑德,而且还美若天仙的。

“哪知道龙女嫁过去之后,她那夫家不仅冷落了她,还把她发配去放牧雨工。若不是一个路过的义气书生将这消息带了回来,龙女怕是要被折磨致死了。”

宁晓眼神一凝,这故事——好熟悉。

九八 太阴之变

钟馗没在意宁晓的神情,继续道:“洞庭君知道了此事,还未有所动作,他的弟弟钱塘君便跑去寻仇去了。不仅将龙女带了回来,还一口吞下了那个泾阳君,这才团聚。”

钟馗依旧记得,那天,一条百丈赤龙从八百里洞庭湖里冲天而起,朱鳞火鬣,颈有断裂的金锁,一路雷电霹雳相随,向着泾川飞去。

从出洞庭到回归洞庭也不过用了四个时辰,回归之时意气风发,威势赫赫,也令得自己心生敬畏。

“枉我在这洞庭湖边过了近百年,也不知其中竟有如此大能。听岳阳城隍说,那钱塘君本是钱塘江水君,尧时兴水九年被天帝罢了官职,就被洞庭君管束了起来。”

“到了几百年前,又兴水欲淹五山,还未成功就被洞庭君囚禁了起来。弟弟都如此强横,当哥哥的洞庭君就更不用说了,因此如今这洞庭湖可是安生的很,无有妖物、修士胆敢放肆。”

钟馗一脸的佩服,光以自己的名头就能镇压一方,洞庭君的道行与品德俱是上佳。

听到此处,宁晓哪里还不知道这就是《柳毅传》的故事,只是想不到自己前几天还想到此人,如今就从钟馗这边听到这个故事。

“钟叔,后来呢?”

钟馗不解:“后来事情就平息了啊,龙女回归,钱塘君也重获自由,安定的生活在洞庭水宫之中。”

“那个帮助了龙女的书生呢?”

宁晓虽然已经知道结局,但那也只是前世书中所记载,并不一定准确。

比如刚才钟馗所说的钱塘君想要淹掉五山,却被洞庭君囚禁了起来,与宁晓所知版本也有不同,前世书里可是说钱塘君淹掉了五山,被天帝囚禁于洞庭湖的。

五山,便是五岳。

想来也是不可能的,毕竟钱塘君本事再大,也不足以与那五位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山君相提并论的。

毕竟龙族的辉煌,早已在龙凤初劫里被埋葬了。

钟馗讲了一大段话,不由端起酒碗牛饮了一口,放下酒碗道:

“那书生得了一大笔宝物,自然是回到家乡了呗,还能有什么后来?”

“哦哦,多谢钟叔解惑。”

宁晓有些失望的答了一声,看来柳公子并未傍上龙女这个白富美呀。他还以为就算过程会有些出入,但结局也应当是不变的。

『所以,以前的知识可能会不太准?』

这让宁晓有些不安,自己如今这般悠闲自在的修炼,就是因为自以为知道一些秘密,心中颇有尽在掌握的错觉。

『看来,今后不能再想多了。』

宁晓修道十年,定力还是有的,抛开这件事,整理好了心情,便问道:

“钟叔,这酒虫是何物?为何你刚才捉到它之时如此开心?”

钟馗闻言,两只手指捏起酒虫,笑道:

“这酒虫可是好东西,可将清水化而为佳酿,若本就是酒,其品质则会更加上乘。从今往后,好酒却不用愁了。”

说着,钟馗便以法力催动酒虫,使其释放出一阵酒香雾气,落入身旁的酒缸中,再分给众人。

几人一一品尝,都品出其品质比之前更佳。

宁晓惊奇,不想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若是凡人得到,岂不是多了一个无需本钱就能收入的财路?

忽的,钟馗好似听到了什么话,对玄正三人拱手歉声道:

“今晚我可要失陪了,集镇之中有一妇人将要临盆。虽然其并未求到我钟公庙中,我也得去为其看护一番,保其母子平安。今夜未竟之事,只有明夜继续了,到时我必自罚一缸。”

钟馗起身运起法力,便要离开,又想到什么,留言道:“岑兄,我这茅屋有些简陋,今夜你们便先将就着罢,明日待我修整一番,再好好款待你们。”

待到话音落下,整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宁晓有些无语,这钟叔的神职到底是什么,怎么连看顾孕妇这种事都做上了?而且看他那样子还很是熟练,像是乐在其中一般,这得是有多闲啊。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钟馗……

玄正摇头失笑,对宁晓解释道:“你也别奇怪,钟兄这人就是这样,集镇中的大小事务本就不多,他平日就算全都揽下来,时间也很是富裕。当年我与他相识之时,他这般中途离去的次数也少的很。”

又转头对玄偏示意:“今天我等也得了不小的机缘,接下来便好好巩固一番,也不浪费这些仙酒了。”

“说起来也是我们愚笨,空守宝山而不得其宝,若不是钟兄提点,我们可能还摸不清这仙酒的真正功效。”

玄偏哼哼道:“若是你早些给我喝一杯,我也能发现其中的玄妙,又怎么会等到今日。”

玄正笑着摇头:“师弟你自己不就是半壶仙酒么,何不自己取出来喝几口?何必再找我拿?”

玄偏一想到自己从体内取出仙酒再喝掉,心里一阵恶寒,突兀的站了起来,走向钟馗的茅屋,只留下略带狼狈的声音:

“不给就不给,反正那半壶在我这里,我迟早会取出来喝掉的,到时候你可别眼红。”

“自然不会。”

……

钟馗的茅屋终究还是不够大的,两个人是够,但三四个人就明显会很挤。

因此宁晓就取出了彩云追月,将其泊到茅屋前不远处的池塘之上,月明星稀、舟楫轻摇,倒也别有一番意味。

玄正终究还是进了钟馗的茅屋,坐船是不会坐船的,这辈子都不想坐船了。挤一些就挤一些,反正自己与玄偏也没什么好别扭的。

宁晓坐在画舫之上,脱去鞋袜,把脚伸进池水中,荡出层层微波,水中月影也随之一阵摇晃。

‘到这水里面洗澡一定很不错。’

宁晓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想到还有正事,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眉心的微型太阴星之上,刚才眉心里的大佬可是分出了两样好处的。

脑海中的《劫运录》自己也瞟了一眼,如今也该看看另一样好处是什么了。

意识渗入太阴星,入眼是一片清冷白光,宁晓只觉得意识有些僵硬,仿佛快要冻结一般。

却是由于太阴星里面的月华高度凝练,阴气深寒。

过了一会儿,宁晓意识恢复清醒,转而看向中心那一点犹如呼吸一般闪烁的银白符箓,想来就是今天另一个收获了。

也不怕会有危险,宁晓将意识投入符箓之中,只觉得自己仿佛穿过了无尽的空间,来到了一处宫殿之中。

入眼是一株高大的月桂树!

“你是谁!?”

一个冷清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宁晓本能的将意识转了过去,对上了一双如同月亮一般明澈清幽的眸子。

九九 太阴神箓

宁晓在见到那一株高大月桂树之时就已经对此地有所猜测了,再转眼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心中猜测更是坚定。

此地便是——月宫。

这女子身材高挑,身着一袭月白宫装,宫装之上无甚装饰,只有双臂挽着一条银白丝带,上面星星点点闪烁着晶莹光芒。纤腰可堪一握,胸前却是波涛汹涌,许是处于自己的宫殿之中,一头过腰及臀的青丝却没被盘成发髻,随意的披散在背后,在月宫不时吹过的清冷之风中轻轻飘扬。

女子五官精致,皮肤细白,面庞上似乎散发着光芒,宁晓只能以“美人如玉”四字形容。脸上却无甚表情,就连刚才那句问话也好像不是她说出的一般,配上其清幽的眼眸,仿佛万载不变的寒冰。

『啧,好一个冰美人。』

女子道行何其之高,哪里还察觉不了宁晓那如同凡人一般,对自己打量了好几遍的窥视?

这就不得不说一下,大能之间皆是神念一扫便知对方是谁,也不会让对方产生不悦感。像宁晓这样以凡人的方式上下打量的做法,很容易让他人误解,这在宁晓偷偷潜入月宫的背景之下,已经形同轻薄调戏了。

『原本还以为是哪位精修太阴之道的道友,不想却是个藏头露尾的流氓之辈。看来是我太过平和,以至于那些人都以为我软弱可欺。』

女子这般想到,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表情,黛眉微皱,眼神也越发冰冷不善起来。

“既然你不愿说,今后也不要再说了。”

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悦耳,但其中的怒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听得宁晓也是亡魂皆冒。自己倒是想说话啊,嫦娥谁不想认识认识?可如今自己只是一团意识,还真没有说话的办法。

也不见嫦娥有何动作,浓郁的月华从地面升起,又逐渐凝成实质,冒着森森寒意,向宁晓那所在之地包裹而去,想要把宁晓冻成一坨,再慢慢收拾。

无意之间,嫦娥已经是把宁晓当做某位大人物来对待,出手便毫不留情,能偷偷潜入月宫的还能有几个平庸之人?

她又哪里知道,对方不过只是一个连元神都还未修成的菜鸟。

宁晓表示自己只想回去,再也不想看什么女神了,也不知道自己这点意识被抹掉之后,会不会有太大的损伤。

就在宁晓都已经做好放弃这一点意识的准备之时,那个符箓却悄悄显现,周围的光芒一闪,那些月华变已经如同泡沫一般散去。

嫦娥怔怔地看着空中显现的符箓,心中惊疑不定,这是半块太阴神箓!?可这东西,自己不是很久以前就交给那人了么?

难道……

想到此处,嫦娥更是坚定了要将此人留下的念头,正待出手,这神秘人却趁着这个时间溜走了。

宁晓自然不敢在此久留,连忙顺着符箓就离开了太阴星,回到自己的眉心之中。

回归本体,宁晓连忙睁开眼睛,拍着自己的胸口,轻吁了一口气,若是留在那边,少不得受伤。宁晓有了这次经历,却是再也不敢去碰那个符箓了。

且说月宫里,嫦娥见宁晓跑调了,连忙从眉心中取出一枚符箓,竟是与宁晓那枚一模一样!

法力运转,嫦娥想要顺着神箓之间的联系,寻找到刚才之人。

只是她注定要失望了,当她想要顺着联系追过去的时候,宁晓眉心的大佬却轻轻一晃,使嫦娥只能感到一片虚无,仿佛其并未存在一般。

嫦娥虽有失望,但转瞬之间也便收敛了起来,若是那人没有至宝遮掩,她才会奇怪。

“是你么?你终于……回来了么?”

深宫广寒,寒烟渐起,冷风吹过,却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只余嫦娥面带回忆,一人静静地走在宫闱间,仿佛逆着光阴,走向那个辉煌的时代。

……

一夜过去,宁晓更是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摆脱了一个大麻烦。这一晚上宁晓过得可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嫦娥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给自己来这么一下。

自己只是一个小金丹,跟那种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物比起来根本不够人家一个指头捏的。

昨晚要不是那个符箓荡开了包围向他的月华,自己少说也得受些伤,若是被嫦娥寻了过来,定是死翘翘了。

钟馗在将近黎明之时才回到这边,茅屋已被玄正、玄偏所占,就到了宁晓这边。

“宁晓。”

宁晓回过神来,见是钟馗,也应了一声,又问道:“钟叔,不知昨晚可是否母子平安?”

钟馗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有我护佑,定是无灾无劫的。”

“钟叔,你逐渐被集镇之人遗忘,就没有想过办法么?再这么下去,你的神力也会逐渐减少吧?”

宁晓也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像钟馗这种纯粹的神灵,少了信众香火可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在过去的时光中就有不少此类事例。

钟馗却洒然笑,不在意道:“无妨,我有地府敕封,就算神力再萎缩,也不会消失的,只是神力少了一些罢了。更何况,他们不再信奉我,我也不能强迫他们的供奉吧,这跟那些淫神邪祀又有什么分别?我等身为神灵,生于众生信仰,自当恪守职责,牧守一方。”

宁晓看着钟馗那带着坚定的眼神,他样貌虽异,但真的是一个让人佩服的神灵。

“我不是说让你强迫集镇之人信奉,而是你可以强调自己的存在啊,做好事应当留名的。显示你的职责与神通,那些人自然不会将你给忘了,反而会更加敬佩你。”

钟馗有些迟疑,他并非迂腐之人,但这种方法他还真的没有用过。

宁晓见此趁热打铁道:“你看上次地府将太宗皇帝拉到阴司去走了一圈,如今也不是更加被人敬畏信奉了么?佛门还因此沾了光,被更多的人所接受。钟叔你若是想要做更多的事,那就更应该宣扬自己的名头,让自己更加出名才是啊。”

阴司就是自己的大东家,钟馗自然知道玄奘西游的开端之事,毕竟此事在那时很是轰动。

“嗯,下次再有事我便人前显圣,也扬一扬自己的名声。多谢你了。”

宁晓扶额,劝道:“钟叔,你可以先托梦,之后再人前显圣,效果保证不错。”

钟馗自然是满口同意,以前没人帮忙参谋,如今有了宁晓相助,又得了仙酒的好处,想必今后也是有希望升职加薪出名的。

“对了,今天我暂时没事,等会儿就带你们去这洞庭湖周边转转。那岳阳城可是繁荣的很,听闻龙君也经常去里面闲逛,不时还邀请才子进龙宫一聚。”

一百 敖君

一条繁华的街道之上,宁晓等四人悠闲的走着,不时到路边的摊贩那里买一些小玩意。

大多数时间都是宁晓与玄偏在跑,毕竟两人都是有家室之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带点东西回去也不好。甚至玄偏一直都没怎么歇过脚,谁让他家里人多呢,厚此薄彼可是要出事的。

好在此地甚是繁华,南来北往之人也是众多,两个道士争相购物的情景虽有些奇异,但摊主也表示已经见怪不怪了。

此地自然是岳阳城。

钟馗在带着宁晓三人转了一遍小集镇之后就将他们带到了这边,一路步行,途中风景就不一一赘述。

有龙居于此地,还怕风景不够好么?

“道缘兄,宁晓,照你们这么走下去,今天都不一定能将这岳阳城给走一遍,更不用提出城游玩了。”

钟馗见玄偏与宁晓颇有些没完没了的架势,不由提醒到。

这时,钟馗身边的玄正却宽慰道:“钟兄勿急,如今我等也是无事,让他们多买一些也是好的,毕竟他们可不像我俩一般孑然一身。”

钟馗闻言摇了摇头,取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嘟哝道:“要我说,这女人也没啥好的,带上也是个拖累,还不如多做几件事情呢。”

钟馗所说的事情,便是那些信众之事了。

玄正笑着摇摇头,神情不置可否,情之一字,尝过之后才会有所领悟,不然也只是空口白话罢了。

几人一路之上走走停停,也是将岳阳城走了一遍,终于来到了西城楼边——岳阳楼之下。

按着宁晓的本意,能在最开始就登上岳阳楼,一览洞庭美景是最好的。不过玄偏喜欢把最好景色的留到最后,也将宁晓的建议无条件驳了回来。

西城楼下,宁晓看着牌匾上书就的“岳阳楼”三字,心中不由有些感慨。

两世近五十载,终于是见到了这个以前只在书本上听闻过的岳阳楼。只是这个世界的岳阳楼似乎更为雄壮,将近十五丈的高度,比前世那座要高上一倍不止。由下往上看去,更是只能望见那飞扬的檐角,不可见其顶。

登上岳阳楼,宁晓见已经有不少身着书生装的士人在此,或是凭栏远眺,或是举杯互饮。

其间一位锦衣华服的温润中年人在身边几个高大随从的衬托下,格外的引人注目。

宁晓一行人不是凡俗之人,对此也不甚在意,接着原定的计划游览起来。

宁晓从楼中望向洞庭湖,只见其中雾霭升腾,云山雾罩,点点轻舟、画舫来往其间,更是别有一番景致。

“如今方知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之意,其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之景,当为一绝。”

眼中盛景,宁晓不由轻赞。

说起来,或许是时空不同,许多前世的地名在此界都是似是而非的,或有相同,但也有一些不同之处。比如岳阳城在前世这个时代,还不叫岳阳城,而叫做巴陵或岳州。

玄正几人正想赞同,不远处的那个锦袍中年人已经是拍手称快:“好一个巴陵之胜在洞庭,归相,赶紧记下。”

后一句却是对身边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所说,老者闻言,竟是麻利地从怀中掏出纸笔,奋笔疾书起来。

中年男子点点头,又对着宁晓拱手笑道:“此句甚得我心,不知这位道长可否赏脸移步一叙?”

宁晓见其言语甚是客气,也不好再出言拒绝,爽快的走到了中年男子对面,钟馗等人没跟上来,就在栏杆边观赏着美景。

见宁晓过来,中年男子面露笑意,配上其温润如玉的气质,更是让人心生好感,伸手一直前方,道:“道长请坐。”

“多谢。”宁晓拱手道了谢,一眼跪坐了下来。

这时两人只隔了一张案几,才互相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宁晓见中年男子面若冠玉,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拢在冠冕之中,只有嘴唇上蓄着胡须,眼神温和之中又蕴含几丝威严,衣裳华丽而不失高雅,想必其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中年男子见宁晓眉眼俊秀,气质清净出尘,一头白发更是仙气十足。年纪轻轻,却已是快要凝聚元神的修士,且气息凝实,根基尚佳,心中暗暗点头。

“不知道长高姓大名,不妨告知鄙人,鄙人也好将那好句记下,供世人传阅。”

男子说着,右手提起酒壶斟了一杯酒,将酒杯至于宁晓身前,道:“此乃洞庭佳酿,还请道长不要推辞。”

身后随从见主子亲自倒酒,虽有些怒意,但也是见怪不怪了,自己主子这性子,怕是改不了咯。

“多谢先生赠饮,在下姓宁名晓,字曦恒,刚才那句不过是妙手偶得罢了,当不得先生如此夸赞。”

宁晓端起酒杯,喝了一小杯,谦逊道。那本就不是自己所作,宁晓拒绝也是心安理得。

嘴里酒液慢慢入腹,宁晓只觉得竟比钟馗那美酒还要妙上三分,不由对男子刮目相看。

‘此人可不像是平常人呐。’

“诶!曦恒不必如此自谦,“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可谓精妙,吾在这洞庭湖畔住了几十年都未曾听闻过这般好句。”

男子念起那句话,脸上喜意更甚,对宁晓也是一副熟络的语气,又道:“吾名敖君,算是这周边大户人家,平日里颇爱好句好篇,听你一句,如闻仙乐,可勿要怪我唐突了。”

说着,语气也变得吞吐起来:“只是那两句终究还是太少了,不知……不知曦恒你有无更多啊?”

看着敖君眼中的期待,宁晓却摇了摇头,歉声道:“我近日刚到洞庭,也还未览尽洞庭的妙景,自然是没有的。更何况我文才有限,怕是没有那般佳句了。”

自己都已经念了出来,也不好再推脱不是自己所作。像玄正这种博览群书之人天下课不止一个,若真正追究起来还真不好解释。

敖君虽有失望,但也笑道:“如今无有也无妨,待到你有了,在这周边吟诵一遍,吾自会知晓。只是到时可就没有好酒犒赏你了。”

“哈哈,敖先生此番请我喝酒已经是仁义,我又怎么贪求太多呢?你放心,若有后续,必定让你知晓。”

宁晓对敖君印象很好,既然他喜欢好诗佳句,多传几首给他也无妨。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宁晓保证了一番,将杯中酒水喝尽,告辞道:“在下师长还在一边等候,就不多陪敖先生了,后会有期。”

敖君也点点头,道:“若不是今天爱女要回家,吾实在是走不开,必定陪你同游一番,等你作出好文章。”

一〇一 父女相见

宁晓莞尔,这敖先生还真是个妙人,他们两人不过初见,就能够厚着脸皮跟随,等着自己把文章给做出来。

回到玄正等人身边,宁晓也将刚才的经过给说了一遍,在听到那人叫做敖君之时,三人都是脸色一变。

“洞庭君的名字便叫做敖君,一直都听说他喜欢到湖畔结交文士书生。我一直当故事听听,想不到还是真的,今天还真就给遇到了。”

宁晓耳边听着玄偏的传音入密,心里也是震惊,那人就是洞庭龙君?与自己想象中那一副严肃、威严的样子可是要差远了。

从刚才的交流来看,他反倒更像是一个大方健谈的邻家大叔?

这样的话,敖君听到自己赞美洞庭那些语句,就一脸欣喜的样子也能解释的通了,谁不想自己被人以好文夸赞?特别是其作为洞庭水君牧守此地,更是与有荣焉。

不过如今知道了敖君的身份,宁晓也没有急着去巴结他。与人相交,若是冲着其权势、财力而去,未免也太过虚假。

若是未曾修道,自己或许还会去曲意奉承一番,谋取利益。如今自己已是修道之人,追求自在,若还要做出那般姿态,自己都觉得恶心。

这样的话,道,不修也罢。

几人在岳阳楼中游览了一番,宁晓再次向敖君告辞之后,也便离去了。

出了岳阳城,钟馗才道:“我就说那人的样貌有些眼熟,却不想就是洞庭君当面,我还真没认出来。”

玄正调笑道:“你哪里是没认出来?只是你不敢确定罢了。当时我也是有所怀疑,也不敢确定其身份,毕竟一个水族大君跑到城里赏玩游乐,太过少有。”

……

几人一路交谈,出城不过半里路,便发现前方有一队车马朝岳阳城的方向行了过来。

正中的那辆马车甚是华贵,拉车的是两匹纯白无杂色的骏马,马车上珍珠美玉镶嵌得自然且颇具美感,金丝银缕织就的车帘更是夺人眼球。

马车周边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锦衣的奴仆个个仗着自家主子的势,皆是面带傲意。

宁晓饶有趣味的看着那一队人马,嘴里感叹道:“啧啧,这可是我小时候就一直期待着的生活啊,唉,如今却过不上了,只能勉强得个长生罢了。”

玄正与钟馗皆是笑而不语。

玄偏闻言,对着宁晓的后脑勺儿就是一下,嗤笑道:“呵!你还得意个屁,里面那个男子可是元神境的高手,也是你能比的?你看看你自己,多没出息啊,不仅过得比别人差,修为都没有别人高。”

宁晓抱头,心中更是无语,这元神真人这么任性的么?不仅修为高超,连生活水平都有这么高的水准。

车队走过之后,宁晓他们也继续了他们游山玩水的行程。

……

当车队临近岳阳城时,敖君心有所感,理了理衣襟,整了整冠冕,对归相道:“悦儿她们快要到了,你看吾的着装可还算得体?冠冕可是歪了?”

归相笑道:“主上一切都很好,不用再问我了。”

敖君也失笑道:“吾这也是关心则乱,自从上次吾欲将她嫁给濯锦龙君之幼子,她与吾闹别扭之后吾俩父女可是有好几年没见过一面了。也不知她如今过得如何。”

“公主过得还是不错的,她虽与您闹了别扭,不与您联系,可是二爷还是一直暗中照顾着她的。想来此次回来之后,便不会再走了。”

归相看着敖君一脸唏嘘感叹颇有些后悔的样子,安慰到。其口中的“二爷”,想必就是钱塘君了。

“嗯,吾也不会再强迫她嫁给其他人了,今后都听她的。”

这时,马车在岳阳楼之下停了下来,从其中跳下一个身着锦衣的青年男子。男子面容清秀文质彬彬,面带一股书生气,面带温柔笑意想着马车里面伸出手掌。

马车里也伸出一直纤纤玉手,搭在男子手上,从中走出一个怀抱婴儿的美丽妇人。

见丈夫面有忧色,妇人宽慰道:“相公,等下见到我父王还请不要多言,一切有妾身与孩子,不会有变故的。”

男子笑道:“那就多谢娘子了。”

说完,一家三口就向着岳阳楼走去。之后而来的,自然是敖君的一阵怒意。

洞庭湖上,宁晓等人乘着彩云追月,泛舟远游。忽的,天空闪过一道亮光,接着便是一阵闷雷之声。

宁晓愣愣的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心里奇怪,为何会突然就起了个旱雷呢?

“呃,此雷当是龙君发怒引起,不过龙君平日里性子挺好的,不知他为何会发怒。”钟馗出言解释到,他生活在洞庭湖畔,对其气象变化也颇有几分理解。

龙类生来便执掌权柄,风雨雷电皆是其随手可为之玩物,像洞庭龙君这般大能更是不用多说,以心绪引动天象只是小儿科罢了。

……

夜里,彩云追月漂泊在这八百里洞庭湖水之上,宁晓等人除了玄正,都在画舫中歇息。至于玄正,则是因其晕船,一个人乘着云跑到天上去了。

本来钟馗还想着兑现其昨晚所说的自罚一缸的诺言,结果见玄正如此扫兴,也就将其顺延至明晚了。

说是休息,但真正在休息的也只有钟馗一人而已,玄偏则是在教导宁晓凝出元神的法门。

听着画舫里面钟馗的酣睡声,略带羡慕道:“当神灵都是如此悠闲的么?无事可做之时,连睡觉都这么香。”

为了修炼,自己可是好久都没有睡过觉了。

宁晓正这般想着,额头却冷不防的被玄偏屈起的食中二指给敲了一下:“哼,跟我说话的时候,你还敢走神?真当我是玄正那种好好先生,那么好欺负么?”

“还有,你真以为神灵是那么容易当的?你钟叔这般悠闲,只是因其神职太小,根本不能有所作为罢了。更何况神灵一旦被敕封,便会很少离开所在之地,不然实力可是会大大降低的。哪有我们样的逍遥自在?”

“所以你可别羡慕他了,好好修炼道行,到时候九天十地,任你纵横。”

宁晓连连点头赞同,神灵的局限性他也不是不知道,刚才只是习惯性的发个牢骚罢了。

“好了好了,师叔你还是快讲讲凝练元神的法门吧,说不定再过几天我就修成元神了呢。到时候,我可是要跟你切磋一番的。”

玄偏脸一黑,显然是想起了某一段黑历史。

玄偏嘴角一咧,咬牙切齿道:“嘿,你小子够狂啊?!是不是又欠练了?来来来,今天老夫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

玄偏说完,扭了扭手腕,便向着宁晓扑了过来。

一〇二 再次交手

宁晓这短时间的进步可不是一点两点的,早就想试一试自己如今的实力,看到玄偏扑了过来,笑道:

“师叔,按老规矩来,你可不要以大欺小啊。”

玄偏自然知道宁晓指的什么,不就是压制实力么,他还会怕了宁晓?不禁呵呵冷笑,手上却是不停,直直的就朝着宁晓当胸擂去,又是老牛顶角。

玄偏在试过星力加持暴打过静幽等人之后,就开始沉迷于拳拳到肉的快感之中,也不凝物为剑,也不动用玄正给的苍木剑使出法术,只是纯粹的肉搏。

宁晓一开始有些托大,直接用右手成掌,准备接住这招。哪知玄偏突然变换招式,屈臂为肘,对着宁晓的胸口就是一顶。

在其沛然大力之下,宁晓双脚离开船面,向半空抛去,好在宁晓留了几分力道,顺势一个翻身就落到了洞庭湖水之上。

见宁晓吃了个小亏,玄偏笑道:“你最近膨胀的挺厉害的嘛,别以为趁我不注意之时击败了我两次,你就很厉害了,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说完,玄偏双膝一曲,便跳出了画舫,人在半空,右手已是成拳向后拉去,整个人像是一张被伸展到极致的大弓。

玄偏浑身上下都亮起了一些清辉,像一层隔膜包裹着他。宁晓知道,这是玄偏以法力在做出防护,毕竟玄偏就算身躯坚固,但没有炼体功法,也挡不住法宝的多般劈砍。

像孙悟空、杨戬这类肉身成圣的,都是怪物。

宁晓踩着水面,法力加持之下,倒也不虞跌入水中。

见玄偏来势汹汹,连忙取出清光剑,法力灌注其中,剑身上亮起闪耀夺目的光芒。

宁晓:“……”

宁晓只觉得这光芒的效果颇有些伤人伤己,自己都被闪花了眼睛,也是连忙将其收束起来,使光芒凝聚于剑身周围。

“师叔,这就是你突发奇想加进去的特别光效?!弟子怎么觉得有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宁晓自拿到重铸的清光剑以来,见其卖相不凡,也很是欢喜,这还是第一次用全力催动它,平日练剑谁会跟对敌一般全力以赴?不想会有这么坑的效果。

像现在与师叔比试,师叔的眼睛花没花自己不清楚,但这光芒对自己的影响可是不小的。

玄偏也被惊了一下,从半空落到水面上,与宁晓相对而立。刚才自己还以为那是宁晓自己弄出来的花样,结果事实才是自己铸的剑出了问题?

不过玄偏自然不会认错,咳嗽了一声,一脸正色道:“那只是一些小瑕疵而已,并不影响你发挥的,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不是挺好的么?”

见宁晓还要说话,玄偏连忙打断:“赶紧出剑,别扯那些没用的,还打不打?不打我去睡觉了。”

宁晓无奈,玄偏这肯定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让自己不在追问。

不过事已至此,清光剑也不能回炉重铸,只有等师父来帮忙了。宁晓也便抛开了此事,咬牙切齿道:

“打是肯定要打的,只希望师叔你等下不要输得太难看就是。”

说完,宁晓便持剑向着玄偏刺去。

玄偏轻笑:“不知天高地厚。”也迎上了宁晓的清光剑。

玄偏也不会傻乎乎的跟宁晓硬碰硬,清光剑刺过来便被其两指弹开,竟是发出金铁相交的铮鸣声。接着玄偏就要向着宁晓怀里撞去,想要趁此撞散宁晓的架势,再痛打落水狗。

宁晓哪能让玄偏如意?直接抽身后退,正想着要以剑气放玄偏的风筝,却想到此处可是洞庭湖,要是引起太大波澜,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自己也没哪吒那么大的背景,学他对自己没好处。

心思电转之间,宁晓对玄偏道:“师叔,不妨去天上一战吧!”

说完便向着高空飞去,玄偏一愣,也是明白了宁晓的顾虑,心中暗道侥幸,也随着宁晓飞上了高空。

两人到了空中,没了拘束,出手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反正四下皆是一片虚无,也不怕波及损伤到了什么。

之后,宁晓将胸口膻中穴里面被寄存着的赤红剑意融入了清光剑中,清光剑的光芒也变得猩红妖异起来,配上宁晓轻快灵动的剑法,更显杀气凛然。

再加上宁晓不时以一些小法术干扰偷袭,玄偏也颇有些疲于应对。

玄偏在剑意上面吃过亏,也不敢再以拳脚功夫应对,毕竟那剑意可不是好相与的存在。自己可是个宝贝疙瘩,要是被蹭出了伤口,血洒长空,那仙酒岂不是就白白浪费了?

玄偏的战斗意识可不低,转而取出了苍木剑,也如同宁晓一般施展起法术,来进行远程攻击。正好破坏了宁晓的整体攻势。

这下可轮到宁晓着急了,自己虽然法术学得快,用起来也顺溜,但要是论法术的掌握程度的话,自己可是比不上玄偏的。

玄偏虽将实力压制到与宁晓相同水准,但元神的心念运转的何其快?宁晓施展一个法术的时间,玄偏可以分心几用施展好几个法术。

更何况,法术一道对法力的依赖性太高了,两人法力容量又相差太大,宁晓就算是耗时间也耗不过玄偏。

剑气虽利,但也不及法术的破坏力强,宁晓几道剑气才能抵消玄偏一个法术。

察觉到快要接近败局的宁晓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自己落败估计要被揍得很惨。

在飞速接近玄偏,想引其近战无果后,心中也开始琢磨起其它方法。

玄偏正一脸悠闲的施展着掌心雷这一虽普遍但却很实用的法术,心中则是暗自戒备着宁晓,防止被其近身。平平无奇的掌心雷在苍木剑的加持之下,威力胜出宁晓的好几倍,一路横冲直撞,捣碎了宁晓的剑气与法术。

这也是宁晓为何急于求变的原因,苍木剑对法术的加持实在太高,再加上苍木仙人取的一截被雷击之后的肢体为主体打造,雷法更是强劲。

宁晓可受不了几下。

忽的,宁晓收剑而立,放开了对清光剑光芒的收束。不仅放开收束,而且还加强其光芒的照耀程度,原本只有脸盆大小的光源瞬间变得比水缸还大。

两人被就是切磋,又不是生死相向,玄偏见宁晓这要放大招的样子,也是停下了手段,想要等宁晓完成,见识见识这声势不凡的招式。

宁晓这一招确实算得上声势不凡,空中银白的光团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了一个直径三丈大小的圆球,伴随着期间清光剑的清鸣,威势赫赫。

玄偏眼神一凝,那小子还引动了月华!?

光团将周围的月华尽数收敛进去,洞庭湖的水面上竟是出奇的出现了两个月亮,一大一小,交相辉映。

一〇三 第三败

湖上那一颗小的“月亮”逐渐膨胀,速度却比之前慢了不少。终于,似是达到了临界点,“月亮”突的无声炸开,化作漫天光雨向着下方的洞庭湖水坠去。

玄偏知道这只是前奏,没有放松戒备,毫不在意扑到自己身上又向下坠去的光雨,等着宁晓真正的杀招。

果然,光雨散开,露出了里面的一株太阴月桂树的幻影,宁晓却是毫无踪影。

月桂树仿佛实物一般,在夜风中轻轻摇动,撒下点点月华。在其身前,却凝出了一柄两丈长的清光剑模样的巨剑,巨剑成型,太阴月桂树也随风飘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巨剑剑尖转动,指向了玄偏,恍若流光一般刺了过来。

巨剑虽是刺过来,但那巨大的剑身对玄偏的身躯来讲无异于是一场撞击,场面颇具震撼之感。

哪知玄偏却是轻蔑一笑,不屑道:“华而不实,平时怎么教你的,你都忘掉了么?看来你这实战经验可还得多练练,来,让师叔帮你打磨打磨。”

在同等法力之下,自然是将其凝练至最小,威力才能取得最大。

这是玄正老早以前就告诫过宁晓的,只是宁晓看上去并未将其放在心上,玄偏见此也不由有些怒意。

似宁晓这柄巨剑,看似来势汹汹,用来清清杂兵还行,但用来做杀招也太过不智。

巨剑冲撞过来,玄偏却挺身而上,身上亮起一轮护体清光,对着巨剑就抡了一个鞭腿,一脚就踢散了巨剑。

玄偏:“?!”

一脚踢过,玄偏并未有什么实感,巨剑就如同刚才的“月亮”一样炸开,化作一蓬光雨。玄偏心里一惊,连忙回身,中途就将苍木剑竖起来抵在身前,以期能够挡住宁晓的攻势。

但是宁晓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又哪能给他这个机会?

一柄三尺长剑早已从玄偏身后飞了过来,剑身上散发着淡淡清辉,仿佛所有力量都积蓄内敛于剑中,正是清光剑。

这时宁晓也从黑夜中显出了身形,不知何时已经潜到玄偏的身后,那柄巨剑只是一个吸引玄偏注意力幌子的罢了。

在玄偏身子转到一半的时候清光剑就从他耳边擦过,轻易的切过玄偏的护体清光,斩下了一缕鬓发。

“……”

玄偏背后汗毛一阵竖起,他娘的,当真是后生可畏啊,自己这又是被打脸了?啧啧,第三次啊第三次。

而且看宁小子这么轻松的样子,今后自己还是少与他切磋为妙,至少还能保全一些师叔的威严。

想是这么想,玄偏面色却丝毫不显慌乱,继续回过身来,面对宁晓。变作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以法力将那一缕鬓发收回来,又重新安在自己的耳边。

“你小子可真是个败家子儿啊,你不知道这法身用万金之躯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么?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损失的可就是宝贵的仙酒了。”

清光剑在玄偏身后打了个转,又从玄偏身边飞过,回到宁晓手中。

宁晓刚收回清光剑,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自己可是忘了这一茬。在清楚了仙酒的效果之后,傻子才会将其浪费掉。

当时自己就不该向着吓唬一下师叔,斩下他的鬓发的,若是那些发丝真的消失不见了,损失可就大了。

宁晓也是拱手道:“对不起,师叔,是弟子错了。”

见自己成功的转移了宁晓的注意力,玄偏心中悄悄松了口气,一副教导的语气道:

“知道就好,我可是个宝贝疙瘩,你小子三番两次的伤我,我可是都记住了的,真是一点都不敬老。不过,刚才你那一招还真是不错啊,嗯……是不是用了幻神篇里面的秘法?”

宁晓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便坦言道:“师叔,我可还没有修成元神呢,动用幻神篇可是要消耗掉不少魂力的,你看我现在这轻松的模样像是用过幻神篇的样子么?”

也不等玄偏发问,宁晓继续道:“我只是用了惑心篇与瞒物篇里面的一些秘术罢了,再加上月华的掩盖,那招也就成了,并未有太过深奥的地方。”

有一点宁晓没说,就是凝聚月华之时,眉心里微型太阴星里面的那个符箓可是帮了大忙。若不是它将月华强行通通收摄过来,这一招的威力起码要减去四成。

当然,宁晓也可以将眉心里太阴星的力量给抽调出来,只是那些力量可是自己一点一滴积蓄起来的。若是用于保命,宁晓自然不会吝啬,但若是用于一次普通的切磋,那也太过浪费了。

宁晓也是若有所思,那枚符箓能强行收摄月华,其能耐可不小。也怪不得在月宫之时能将嫦娥用来困住自己的月华给散去。

玄偏自然是不信,自己堂堂一个元神真人,竟然就这么被普普通通的瞒物、惑心两篇秘术给骗到了?自己的神识可不是吃干饭的摆设!

“哼哼,你小子不厚道,这都不告诉我。”

玄偏言语中的郁闷,宁晓可是感觉得到的,出言解释道:

“我只不过利用了你的思考方式罢了。你想想,在你看到我做了那么多的动作,结果只弄出那柄巨剑之时,你是不是很瞧不上?是不是认为我忘了师父所教导的那些东西?”

玄偏点头,自己当时还真是这么想的。

宁晓又道:“你是不是还想着直接一拳头捣烂,或者是一脚踢爆那柄巨剑,之后再好好的数落我一番?”

玄偏清咳一声,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自己那点小心思都被人给说了出来,又这么能不尴尬?

玄偏也回过神来,道:“话是这么说,但你又是怎么瞒过我的神识的呢?要知道,就算我不时时开启,但你这么近的距离,我还是能感受到的。”

“师叔,你是不是一直都将心神放在我那一团大大的月辉之上?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收敛气息,绕到你身后了,至于巨剑之上的气息,也不过是我以瞒物、惑心留下的一些假象罢了。”

“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我利用了你的品性与思维习惯,成功的骗过了你,将你击败了而已。”

“哼,我只是一时失手,被你偷袭成功了而已,可还没有失败呢!还有,思维习惯又是什么东西?快说说。”

玄偏自然不会承认失败,自己可是师叔诶,要是说出去,自己这形象可算是毁了。只是那“思维习惯”一词倒有些意思,就对宁晓追问到。

宁晓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当今可是没有思维习惯一词的。

一〇四 敖君心事

当下,宁晓也把“思维方式”一词向玄偏解释了一遍,一边说着,一边回到画舫之上。

临近湖水,宁晓才发现湖中接近水面的区域许多游鱼正在成群结队的晃荡,争抢着刚才宁晓战斗之时从空中撒下来的月华。

月华对于精怪来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平时呼吸吐纳积蓄的月华都不怎么够。如今有了现成的好处,又怎能不占?

宁晓看着正在争抢着的游鱼,心中欣喜,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随手而为就能对其他事物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按照我的那什么思维方式,把我在跟你打架时候的动作和想法都弄清楚了?”

玄偏却没管水里像是在争食一般的游鱼,而是将自己的理解说了一遍。

“是的,师叔,我们相处这么久,我对你的一些习惯也是很清楚的。若非如此,刚才也不会费劲周折的对你使出障眼法,来麻痹你的感知。要是换成师父,我可就打不过了。”

宁晓的话却引起了玄偏的不愤,合着自己就是比不上玄正?

“我跟你说,要不是我让着你,你早就输了。你还不识好人心,说我水平不够?要不再来过过招,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宁晓哪会同意,同样的计俩对玄偏可用不了第二次,要是再打一次,自己一定会被摁在地上摩擦的。

两人回到了画舫之上,发现钟馗已经醒了过来,一脸悠闲的盯着水里鱼群争食的场景。

“哟,你们这是打完了?结果到底如何?”

宁晓和玄偏弄出那么大的动静,钟馗又怎么可能睡得着?是以,他早早地就醒了过来,等着两人分出胜负。

当然,对于结果,钟馗还是有所猜测的,从二人的神情就能看出来,想必道缘兄这次怕是栽了。

玄偏却哈哈一笑,道:“钟兄,我们自然是不分胜负的,我道行高深。而宁小子则是颇有些奇思妙想,同等境界打起来,自然是各有千秋。”

玄偏这么说也是很有道理的,若自己从不停止攻势,不让宁晓把那一招给使出来,自己的赢面可是很高的。但两人只是切磋,能让宁晓多一些长进才是最重要的。

钟馗见宁晓没有反驳,也认可了这个说法,与两人一起入了画舫之内。

玄偏则是继续给宁晓传授凝聚元神的法门以及注意事项,对此宁晓自然不会分神,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倒也十分融洽。

……

洞庭湖底,一座明亮璀璨,奢华无比的水晶宫中,洞庭君敖君坐在一张案几之前,案几上摆着好几个已经被倒空的酒壶。

一身水君正装,头戴九旒冠冕,头上也支出了两只龙角,整个人看上去威严霸气。

此时的敖君面色有些郁闷,对于自家女儿的终身大事不过问自己,找了个凡人嫁了不说,更是把孩子都带了回来。而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则是整个龙宫里面,最后知道这件事的亲人。

自己的弟弟钱塘君,不跟自己通风报信不说,还跟妻子她们一起瞒着自己,实在是混账。

身边的归相此时也回转了本来样貌,身后背着一个巨大龟壳,却是洞庭龙宫的龟丞相。这个时候,作为洞庭君的心腹,自然要开导主人的。

“主上,您也不要再生气了,公主她都将孩子都带回来了,总不能强行拆散那对恋人吧。况且那柳毅如今也成了元神修士,寿命倒不成问题,与公主还是配得上的。”

一说起此事,敖君怒哼一声:“元神?吾洞庭龙宫还缺一个元神修士么?看他那根基虚浮的样子,想来也没少服用天材地宝,钱塘这个中间人当得还不错啊。”

说着,敖君又叹了一口气:“归相,吾对柳毅成为吾之女婿并无甚异议。管他是柳毅、张毅、赵毅,只要吾女喜欢他就行。吾只是不愤于他们都瞒着吾,整个龙宫,就吾一个不知。”

敖君手掌把案几拍得咚咚作响,怒道:“这是欺骗!是背叛!”

说出了心中郁结,敖君心情也好了许多,对归相摆手道:

“行了行了,你也不要再帮着他们说话了,此事已经过去,吾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对了,方才龙宫内闪过一道亮光,可是发生了何事?”

归相一直都在此处陪着敖君,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作为龙宫大总管,耳目众多,归相出门招呼了一个看守龙宫的侍卫,就知道了事情真相。

“主上,听说是有人在湖面上斗法,观其气息,当时金丹修士。不过二人都是远离湖水,那阵光芒也不过是其交手之时的异像而已。那二人道法也算是精妙,金丹之时便有如此声势。”

归相进门,像敖君禀报此事,末了又想起了什么,道:“最后那人还散下了漫天月华,水中鱼群也得了不小好的处。”

敖君点头,算是知晓了此事。反正只要不将洞庭湖水搅的天翻地覆,自己还是会很宽容的。

“你等下便去写请帖吧,广邀宾客,为吾女大婚庆贺。至于大宴时间,便定在半月之后吧。”

听闻此事,归相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主上总算是消了气,公主和二爷他们拜托自己的事情也算是做到了。

归相躬身退下,到了门口,又听敖君道:“记得给今日遇到的那位宁曦恒送一份,他来便来,不来就算了。”

“是。”

……

“元神境分两重,阴神、阳神。过了之后便是破劫成仙了。”

画舫内,玄偏对宁晓讲解这元神境的奥秘,心中有些唏嘘。这小子进步也太快了,记得玄正听通玄讲解元神之意时,都已经百多岁了。

“阴神便是元神初成,可以出窍,但只能夜间出游,且防护力太低,攻击手段也不如拥有肉身多。因此在这个阶段,修士基本不会以元神对敌。”

“壮大阴神中的一点阳气,使其扩散至整个元神,阴尽阳生,就是阳神境界。”

说到这里,玄偏有些得意道:“如今我与玄正皆是阴尽阳生达到了阳神境,或许玄正那家伙比我还强一些。你就算不久之后就能凝出元神,离我们也还差得远呢。”

宁晓这才明白,其实元神境这么简单,也没有什么三十六重、前中后圆满等境界。

或许是由于世界等级太高,灵气充裕,修士的境界增长比那些世界更加快速,对这种低端境界不甚关心吧。

一〇五 请柬

第二日,为了照顾玄正,宁晓他们不得不提前结束乘舟游览洞庭湖的计划,上岸转去周边游玩。宁晓也忍不住问师父,为何他堂堂一个元神真人,会如此惧怕乘船。

玄正那时虽有些尴尬,但也将其中原委道了出来。毕竟就算自己不说,玄偏也不会为他隐瞒这件事。

其实也没什么太多的故事,不过是玄正年幼之时乘船遇到风浪,翻船差点被淹死,心里一直有阴影罢了。

宁晓表示理解,有时候童年的阴影真的会伴随你很久,甚至可以是一辈子。

“嗯!?”

行走中,钟馗又似乎若有所觉,对玄正歉声道:“岑兄,有一洞庭龙宫之人在我那庙中找我,多半是是龙君有宴相邀。你们继续游赏吧,我得先失陪一下。”

洞庭龙宫之人找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是逢年过节赠礼,便是邀请他去龙宫赴宴。近日也无甚节日,想来就是龙君设宴相邀了。

“既然是龙君有邀,钟兄又有何好抱歉的?你且自去,我与师弟他们傍晚再来寻你。”

一边的玄偏与宁晓也是点头,让钟馗先回去。

“好,那我先去了。龙君素来阔气大方,到时候我带你们一同前往赴宴,想来他也不会怪罪于我。”

钟馗末了笑了笑,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玄正也道:“说来上次龙君嫁女,大宴之时,也是钟兄带我前去的,那可真算得上是大场面了。”

洞庭君身为一方水主,又是龙族新生代的领军人物,不止周边的各个神祇以及修士,就连四海龙王等一些水系神祇都会给他一些面子。他要嫁女儿,那场面自然是盛大,称得上是高朋满座,宾客盈门。

“记得当年,我与钟兄也只能在外厅吃喝,内厅里面之人,不是道行已然踏入仙境,就是背景极其深厚之人。因此,我与洞庭君也只有一面之缘,算上昨日,也是见过了两面。”

玄正一边说着,几人也是往前边走去。玄偏肯定是没怎么听的,毕竟他那时也算跟玄正一起去见识过,因此只有宁晓听的津津有味。

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呼喊,是一个粗犷之声:“前面可是宁曦恒宁道长所在?还请留步,在下有要事求见。”

宁晓闻言,疑惑的回过身来,之间一个魁梧大汉正大步流星的想自己三人奔来。速度却是极快,看样子还是个有法力在身之人。

来人近了一些,宁晓才看清了来人的面孔,是昨日岳阳楼上,敖君身后的一位近身侍卫。

说起来,这大汉已经找了宁晓好一阵了,早上从龟丞相那里接过请柬,一直找到现在。好在宁晓等人并未隐匿踪迹而是徒步行走,而宁晓鹤发童颜的样子也是奇特,大汉这才沿着宁晓他们的足迹追了过来。

那大汉跑到了宁晓身前,脸不红起气不喘,抱拳道:“宁道长,我家主上有一份请柬给您,还请收下。”

大汉说完,便从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张形如奏折的红底鎏金请柬,神情郑重虔诚,双手捧着递到宁晓身前。

宁晓看大汉一脸恭敬的样子,心道洞庭君还真是御下有方,不仅做事礼节周到,还对其十分的尊敬爱戴。

宁晓接过请柬,笑道:“劳烦大哥跑了一趟,多谢你了。”

大汉抱拳道:“宁道长言重了,这本就是在下的职责所在,只希望道长能准时赴宴。对了,我家主上便是这洞庭之主,还请道长不要误会。”

大汉怕宁晓不知自家主人的真实身份,将之提前告诉了宁晓。

宁晓没急着回答,而是先打开请柬,上书:“九月二十五日,本君于洞庭龙宫设宴庆贺小女敖悦与良人柳毅结为夫妇,还望贵客移步龙宫,共祝此事。”

落款有“敖君”二字,还有一道印章覆于其上。

宁晓挑了挑眉,说道:“我与龙君虽只有一面之缘,但也相谈甚欢。且龙君昨日赠饮之情甚厚,既然是龙君爱女之喜事,我自当前往为之庆贺。只是,我之长辈不知能否一同前去?”

大汉点头道:“主上大宴,宾客自然是越多越好。”

宁晓从袖中取出一朵由月华凝聚而成的月桂花,想要送给大汉。

这是昨晚放大招之后,剩下的一些玩意,其中月华甚浓,对大汉这种水族精怪有很大帮助。

大汉却不受,诚声道:“余夏所做皆是分内之事,无功不受禄,多谢道长美意。如今职责已尽,余夏还得回主上那边复命,就先行告辞了。”

宁晓收回月桂,对大汉余夏抱拳道:“保重。”

余夏点点头,又迈开步子,沿着来时的路径一路奔驰而去。

玄正面带赞叹的看着余夏远去的身影,道:“其疾如风,不动如山,当真是一条好汉。虽不知洞庭水军之全貌,亦可知其必是一支劲旅。”

玄偏却不在意这些,从宁晓手中取过请柬,手指摩挲着上面精致的鎏金花纹,说道:“啧啧,财大气粗之人就是不一样,这张请柬可能在凡俗间换一间大房子了。”

玄偏打开请柬,看见里面的名字是敖悦,面色一愣道:“这敖悦不就是上次嫁给泾阳君那个死鬼的龙女么?怎么,这是又找到了一个夫家?果然呐,皇帝的女儿就是不愁嫁的嘛!”

玄偏去过敖悦出嫁的宴会,自然知道她的名字,正是因此,才会惊讶其再嫁一男子。

“这柳毅又是谁?怎么连一个封号都没有,难道还是一个凡人么?”

宁晓从看完请柬之时就已经很是惊讶了。听前几天钟馗所说,柳毅应该是拿了钱就跑了,自己还以为他们二人的好事成不了了呢。

结果,他们还真的偷偷好上了?或许连孩子都有了,这应该算是奉子成婚吧。

宁晓又联想到昨天龙君说要等爱女回家,离开岳阳楼之后,龙君莫名发怒的事情,不由恍然。感情龙女这次回家,还是拖家带口的。

这事要是搁自己头上,自己也得被气得大发雷霆。

心里默默同情着龙君,宁晓也不说出真相,毕竟连钟馗都不知道柳毅这个人,要是自己说了出来,可就不好圆谎了。

“也许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高人呢?师叔你就别瞎猜了,反正离宴会只有十四天了,到时候我们就知道啦。”

宁晓糊弄了玄偏一句,又对玄正说道:“师父,弟子也觉得那余夏是个正直的好汉子,而且,对龙君可是尊敬的很呐。”

玄正点头:“那是自然,不然昨日龙君也不会将其带在身边了。想来钟兄回庙里也是此事,看来十四日后,我们可以一同前去赴宴了。”

一〇六 衍运术

宁晓恍然,洞庭君都给自己送来了一份请柬,再怎么也不会忘记洞庭周边的一些神祇,毕竟都是邻居。所以,到时候几人一起去洞庭龙宫赴宴也是没了阻碍。

这时候,玄偏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二人道:“你们说,那个叫柳毅的,不会就是我们昨天出城之后遇到的那队有着豪车、豪奴的主人吧。我记得那人也是个元神修士,而且洞庭君发怒的时间也与那些人进城的时间相若,或许真是洞庭君的女婿诶。”

宁晓很想告诉玄偏,柳毅在遇到龙女之前只是一个普通书生,助龙女解脱困境之后也只是一个大富豪而已,和元神修士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事情过去才几年,怎么可能把一个毫无根基的凡人变成元神修士?

只是这真相宁晓注定只能埋在心底,反正到了宴会之时,一切自会明了。

……

傍晚时分,宁晓一行人在黄昏中回到了钟馗的茅屋前面。此时的钟馗已经将案几,酒菜,都准备了周全,正坐在自己的案几前自斟自饮。

见玄正三人回来,钟馗笑道:“今夜无事,我便将先前欠下的自罚酒给补上,免得以后越欠越多。对了,今天我可是有个好消息要给你们说的。”

钟馗不等玄正三人落座,便摄起两缸酒过来,一缸落于手中,一缸落于几张案几中央。然后拍开酒缸的封泥,取出酒虫使之口味更佳,便开始豪饮起来。

钟馗咕咚咕咚地牛饮之时,三人也各自做到了坐席上。

钟馗喝完,笑道:“有了酒虫,这酒我是一点都不舍得浪费了。”

钟馗放下酒缸,宁晓才发现钟馗只有嘴唇上有些许酒液,胡须上却是滴酒未沾。

“钟叔,你这肚子怎么不见大啊?难道是用法力将其逼出了体外?用了法力可不算喝酒哦。”

钟馗拍了拍肚子:“你放心吧,我这神躯装的下那些酒的,至于说动用法力那就更不用说了,我可不是那种人。



“对了,今日龙宫使者来寻我,给了我一张请柬,你们猜猜所为何事?”

玄正三人对视一眼,玄正笑道:“莫不是龙君爱女敖悦与那柳毅之婚事?”

钟馗不由瞪大了眼睛,自己也没露馅儿,这件事情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据钟馗所知,玄正可没有那么高的天机数算修为。

“哈哈,钟兄,你那个请柬是不是跟我这个一个模样啊?”玄偏笑着从袖中取出了那张请柬,在手中拍着,笑道。

钟馗恍然,原来是玄正他们也收到了请柬,想来也是昨天与龙君相谈甚欢的宁晓所收到的。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你们可知道那柳毅是何人么?我不信你们连这都能知道。”

玄正和玄偏是真不知道,至于宁晓则揣着明白装糊涂,三人皆是摇头不语,等着钟馗爆料。

钟馗一笑,指着三人面前的酒碗:“我可不能白说,这样,你们一人一碗,喝了我再告诉你们。”

钟馗往酒缸中注入了酒虫身上的奇异之力后,便等着三人的动作。三人自然不会拒绝,各自引了一股酒水到了碗里,一饮而尽。

见三人喝了酒,钟馗道:“说来也巧,那个柳毅还是龙女的救命恩人,当年我只知他拿了财宝回了家,还不知道偷偷摸摸的就跟龙女给好上了。还是我在收到请柬之后跟岳阳城隍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的。”

说到这里,钟馗声音低了下来:“听说,昨天龙女还抱了一个大胖小子回来,弄得龙君大发雷霆呢。”

玄偏惊愕道:“这么说来,那个柳毅还真的是个凡人了?那小子还真是好运气,娶到龙女,此生都不用愁了啊!”

玄偏心中还是有些嫉妒的,这柳毅结一个婚,那得到的可是多少人几辈子都奋斗不到的东西。

玄偏都恨不得以身代之了,他也想有个富婆来养自己啊。

几人都各有感叹,柳毅这命啊,还真就这么好,这得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啊。

尤其是宁晓这个知道结局的人,有龙女的帮助,柳毅后来可是得了长生的人,起码也得是踏入了仙境。

……

之后十四天,宁晓等人把洞庭湖周边都游览了一遍,在无所事事之时,也各自回到了修炼生活之中。

宁晓也仔细的将《劫运录》好好的研读了几遍,发现其玄太过奥晦涩,可比《苍木正心诀》要高深得多。宁晓虽知眉心里那玩意儿出的东西都是精品,但也不准备修炼这门功法,毕竟自己慢慢修炼下去,长生已是掌中之物。

宁晓很清醒,以自己这资质,什么圣人、大罗的基本是没指望了。截取大劫之运道,证自我之大道,这条路太过凶险,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给玩儿没咯。

更何况,自己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太迟了一些,灵宝大多有主,机缘基本被取。就这样还想登上巅峰,拳打玉帝,脚踢佛祖,吊打圣人,还不如做梦来得实在。

不过,《劫运录》中涉及的一些秘法还是挺高级实用的。比如一些观测气运、截取气运、甚至防止气运反噬的秘术,虽然不是汇聚万般因果的根本大法,但都是对如今宁晓的修炼很有帮助的。

因此宁晓从中先选了一个很实在的秘术——衍运术,观众生气运,掌万物因果。其实,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观测气运有多深厚的瞳术。

气运有黑、白、红、黄、青、金、紫七种不同颜色,各自有着不同的代表之意。黑色表死劫,白红黄青金紫,等级依次递增,黄色为分界线,代表得道之人。

至于简介中的那些话,或许是真的,但对于现在的宁晓还是太过遥不可及了一些。

因此,宁晓选择忽略。

几天的时间,宁晓也仅仅是将这门秘法给初步掌握,对钟馗悄悄的瞧了一眼,见其气运黄中带有一点青光,也知晓了自己这钟叔今后起码也是一位仙境之人。

对师父以及师叔一试,见其红黄各占半数,其中还有一些黑色丝线,宁晓心中顿觉不妙。

红黄参半,意味着二人有较大的机会得道成仙,那些黑线这是预示着他们有可能会遭遇劫难,最后身死道消。

宁晓想来想去,自己师徒几人也没得罪过谁,就连静幽那次,他们也是让出了山门,怎么师父他们还会有杀劫加身呢?

『莫非是师伯他们的仇么?』

宁晓心中一动,以师父的性子,又怎么会容忍仇人逍遥太久呢?那仇终究是要报的。而师父都去了,师叔又怎会让师父一人去寻仇?

只是自己修为还是太低了,终究什么都做不了。

一〇七 东海来人

临近婚宴,龙君邀请的客人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洞庭湖这边比之前更加热闹了起来。

如今在洞庭湖周边,时不时的就能看到一些或是锦衣华服,谈吐不凡之人;亦或是白袍素净,仙风道骨之人。这些都是为给龙君捧场,提前到来的。龙君热情好客,皆是将这些人安排居住在龙宫之中。

当然,这些人大多是人族,因此才更喜游戏人间,更多客人的则是在龙宫里面游玩。

要知道洞庭龙宫可不仅仅是龙君一家子的居住地,更是整个洞庭湖里水族精怪的聚集地,其中的街道陈设比之岳阳城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摊贩、赌坊、酒楼等应有尽有。

人族作为如今洪荒最大的种族,其审美爱好也无意中影响了许多族类,大多都以模仿人族为荣。君不见古往今来,有多少书生被狐媚子给勾了去,又有多少精怪向往能做一个人。

此时的岳阳城内正迎来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三个美如天仙的女子并排走在街道之上,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都令人沉醉。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夜色带来的几分朦胧之感,更是让三女显得超凡脱俗,仙气缥缈。

左边的白裙女子右手搂着中间走着的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不时伸手点着路边的花灯品头论足,脸色似有不满,像是在埋怨这些花灯让她有些失望;有时又与黄衣女子言笑晏晏,脸上娇憨之意甚浓,夺人眼球。

黄衣女子安静贤淑,眉宇之间似有郁结环绕,但在白裙女子的卖萌作怪之下也时常绽出笑颜。观其形容举止,仿佛是白裙女子之长辈。

至于最右边的红裙女子,面容略有些高傲,逛着街道之时也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白裙女子也看见红裙女子脸上的表情,笑道:“听心姐是看不上这里的事物么?噢,我倒是忘了,东海龙宫可是收藏丰富,你身为东海四公主,那可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嫂子,你说是不是?”

黄衣女子面带无奈的看着白裙女子,说道:“婵儿你就是牙尖嘴利,听心姐姐好心好意陪我们出来,你又怎么能这么说她呢?”

红裙女子既然是东海四公主,那便是敖听心无疑了。

敖听心对白裙女子无奈道:“这里的东西挺好的,但我的志趣也不在于此,也只有你杨婵才会这么喜欢看花灯、买花灯。要不是此次接了父王的任务,为洞庭君送上礼物,我们现在就应该在西海游玩了。”

敖听心神情有些郁闷,任谁的计划被打乱,心情都不会好受。

白裙女子竟是杨婵!那能让她叫嫂子的,也只有前西海三公主敖寸心了。

或许是因为杨婵的法宝是宝莲灯,杨婵格外的喜欢收集花灯,她房间里的花灯可是一个重复的都没有。

三圣公主杨婵喜欢花灯一事也不是什么隐秘,就连那座小城里面的信众都知道。每年那个灯会就是为投其所好而举办的。

三人皆是好友,彼此之间也经常相互串门,之前便是相约到敖寸心那边去玩的,却不想碰到敖悦的婚事。没有办法,只能到了这边来。

杨婵掩嘴轻笑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跟嫂子陪你过来,这次你就是个孤家寡人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看你怎么办。”

洞庭君还是很爱女儿的,将请柬都发到了四海龙宫。在东海龙宫里,一直无所事事的敖寸心自然被抓了壮丁,被派到洞庭湖当使者。

而敖寸心在与杨戬分开之后,就被削去了西海三公主的名号,也就没被派过来。正好杨婵与敖寸心无事,就结伴过来了,权当为敖寸心解乏。

三女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明天宴会的主角敖悦身上。

杨婵道:“听闻那个敖悦是第二次嫁人了,只希望这次是遇上对的人,不要像前次一般,遇人不淑。”

对于敖悦,杨婵是第二次听说,第一次是钱塘君去泾阳寻仇,弄出的大事件中听到的这个名字。

毕竟一位龙君被杀,还对凡人造成了一些伤亡,在这个平静的日子里也算是一个大新闻了。

当时钱塘君主要是吞了泾阳君,其次则是伤了几百条人命,不然若真是像宁晓前世所记载的六十余万,就算是东海龙王出面都保不住他,更别提洞庭君了。

同为女子,不免为敖悦之遭遇感到同情。

作为龙族一员,敖听心与敖寸心在小时候就见过敖悦,虽然不熟,但关系还算不错。

敖听心道:“听闻那柳毅是个重义之人,如今与敖悦表妹又有了孩子,应该不会负了她。”

言及婚嫁之事,敖寸心不由想到了自己的遭遇,感叹道:“爱情这东西,还是不要触碰的好,最终只会伤人伤己。”

杨婵不知怎么的,心底突然闪过宁晓的面孔,心中不由有些怀念。敖听心说着,悲从中来,眼中竟闪烁起泪光来。

杨婵连忙安慰道:“哎呀,嫂子,我哥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一时想不通而已,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

“都怪听心姐,要不是她来这什么破宴会,你也不会想起这伤心事。”

敖听心也宽慰道:“嗯嗯,都怪我,明天宴会结束我们就离开这里。”

他们东海龙宫毕竟是龙族公认的第一圣地,礼数也要做周全的,不然丢面子的只有东海龙宫。

……

画舫中,正拿着一面镜子,准备运用衍运术探查自己气运程度的宁晓忽然打了一个打哈欠,体内刚刚运转起来的法力在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失控。

宁晓只得一边平复法力,一边暗自奇怪是谁在念着他,是灵清,还是另有其人?

过了一会儿,宁晓才重新开始了气运之测试。

『嗯,青中带着几缕紫金之色,并无黑气环绕,看来今后只要猥琐发育,金仙并非是不可期的。』

这个结果宁晓自然十分满意,看来神农的那点香火情还是可靠的,自己也是认识几个名人了,只要自己不惹得天怒人怨,他们保自己一命还是可以的。

在宁晓的想象中,能够无灾无劫修到自身的巅峰是最好的。这个世界水太深,浪了一波之后被莫名其妙的拍死,可真的是个笑话了。

宁晓抛去了心中的一些杂念,开始了今天的修炼。

说起来,这些天又是游览洞庭,又是练习秘术的,宁晓的修炼时间可是被压缩了不少。再加上明天要参加洞庭龙君的宴会,时间可算是紧巴巴的。

虽然借助那口仙酒,宁晓整体上的修炼进度是突飞猛进的,但若能更快一些,又何乐而不为呢?

一〇八 太阳道士

第二天一大早,宁晓一行人从钟馗茅屋那边出发,前往龙宫赴宴。

几人对此都显得很是郑重。

钟馗也终于换上了他那跟神像上一般无二的装束,只是腰间不再挂着宝剑与酒葫芦,而是挂了一枚美玉。满脸的胡须也被打理的一丝不苟,整个人都显得顺眼得多。

钟馗只是脸黑了一些,再配上那一脸的大胡子,才令人觉得他相貌奇异,五官倒是没什么太大的缺陷。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宁晓也知道钟叔这样貌真的是“天生”的,当时被那位判官点化出来就是这一副模样。

若非如此,谁又不想当个俊男?

宁晓三人的衣着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动,修道之人,一切从简。

只是玄偏罕见的把他那一头秀发给绾起,盘了一个道髻。

宁晓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师叔,感叹两人当真是盛世美颜,自己和钟叔也算是拉低了四人的平均颜值。

玄正一直都盘着道髻,宁晓也见怪不怪。只是玄偏这样子当真少见,虽盘着道髻,但其本身又有一股子风流不羁的气度。这下与玄正相互映衬起来,更显得两兄弟有一股仙气。

一行人走在路上,钟馗手里提着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这是他准备拿去当贺礼的。宁晓手上也提了一个,里面是师父切割好的一块太阴星碎片。

四人只有两张请柬,自然是备上两份礼物即可。

“唉,说来也是惭愧。这里面的东西还是龙君去岁年节之时所赠,今天我又给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哪有把主人家的东西送给主人家的事情?等我宽裕一些,定要将这份贺礼给补上。”

钟馗将礼盒晃了晃,对玄正说到,脸上也有些愧意。

其实像钟馗这些洞庭周边的小神,要不是有洞庭君的慷慨相赠,那钱包是要多空有多空。指望着那点香火发家致富,那怕是想多了。

神祇的工资就是信众的香火再加上上头发下的香火,因此在神祇之间,香火算是一种流通的货币。

香火不仅可以用来增进修为实力,还能换取需要的东西。比如一些法术,亦或是官职。这也是大家都在收割信仰,争夺香火的原因了。

钱能通神,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只是拿的“钱”不同罢了。

对于那些大神来说,信众的香火是占了大头的。对于钟馗这种小神来说,上头下发的香火才是大头。但一年到头的香火,或许还比不上洞庭君的几次赠礼。

所以每当提起洞庭君,钟馗都面带敬意。

“钟叔你也不用担心还不上这份人情,你身为神灵,生命漫长,还怕自己没有一个发达的机会么?”

宁晓安慰着钟馗,在看过钟馗的气运之后,宁晓更加确定此人就是前世的那位天师了。相貌、名字可以重复,但气运可不会骗人。

虽然不知他如今为何会混得这么惨,但他气运不差,早晚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钟馗一乐,笑道:“那我就先借你吉言。苟富贵,无相忘,到时候我必然要重重谢你。”

……

几人一路闲聊,也来到了岳阳城外的洞庭湖边,此时的洞庭湖畔可是一派热闹之景。

只见这里的湖水不知何时被划开,两边水幕在异力的作用下丝毫不往中间涌来,露出了一条干净整洁的道路,通向不知名的地方,看上去甚是美丽。

两个身穿彩衣的貌美女子正面带笑意站在道路前方,将前来宾客的请柬一一校验。

在确认无误之后,便伸手请宾客们进去。

此时这里已经排起了十几丈长的队伍,整齐有序,丝毫不乱。

“这是洞庭龙宫里面的侍女,龙君派她们来此主要是迎宾的,检验是否为宴会之宾客倒在其次。毕竟洞庭龙宫家大业大,敢闹事的早已被拿去喂鱼了。至于那条路,就是通往洞庭龙宫的,前一段是旱路,后一段便是在水中了。”

见宁晓一脸新奇,钟馗这个过来人在他耳边悉心的介绍着。

几人随着队伍的移动,已经到了前面,就快要进入湖底,却忽然发现身后传来一阵热浪,像是有一个火炉靠近。

宁晓疑惑回头,便见一个金灿灿、明晃晃的光球走了过来,一路拱手向受波及的人致歉,排到了队伍的最末端。

在此处的皆不是凡人,那热浪对自己也无甚影响,再加上看清了来人的身份,也都摆手示意无事。还有的想让位置,让光球到前面来,只是被拒绝了。

看来都是相识之人。

宁晓定睛一看,那哪是光球,只是一个道人在法力激荡之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金光罢了。

一身仿佛金丝织就的道袍,头顶金冠,金发金瞳,面容英俊平和,手持一柄拂尘,仙风道骨,道意盎然。

那道人站在那里,仿佛一盏白日里都耀眼的明灯,夺人眼球。

“那道人是太阳道士,主修火道,早已升入仙境。他与洞庭君是好友,经常与洞庭君在龙宫论道,想来也是快要成为真仙的人物。岑兄上次来,却是没见到他。”

钟馗向玄正三人介绍着那个道人,说着朝太阳道士扬了扬首,笑道:“他是人族修士,虽修习火道,但性子却不暴烈如火,反倒甚是温和,颇为受人敬重。”

宁晓看太阳道士与其他人言谈甚欢的样子,知道钟馗说的是真的。

这时,在周身异像恢复平静之后,太阳道士也向大家道出了原因。

“贫道本在北俱芦洲云游,十四日之前收到了敖君兄的讯息,便全力向南瞻部洲飞来。一路上生怕像上次那般错过了时间,运力过度也就有了如此异像,是太阳对不住各位了。”

各个宾客皆是表示理解,表示对于刚才之事并不在意。有人好奇太阳道士在北俱芦洲的经历,不禁开口问道:

“不知前辈在北俱芦洲做什么?听闻那边妖魔横行,与人族修士大战连连,可不是很太平的。”

太阳道士严肃道:“自然是为了斩妖除魔。”

接着脸上又变作悲悯之状,叹道:“如今方知北俱芦洲只苦,此番我在那边可算是见识了不少……”

这时,也轮到宁晓几人递交请柬进入其中,太阳道士的话也渐渐听不太清了。

玄正回头看了一眼太阳道士,赞到:“如此气度,不愧是我辈仙道之前辈了。”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也足以见其品格之高尚。玄偏、钟馗皆是点头,这太阳道士如此受欢迎,不是没有道理的。

言谈举止之间,令人心折。

宁晓则是在思考太阳道士的话,连他这仙人都这么说了,那北俱芦洲是得乱成什么样。

“宁小子,你快来看看,这水幕是怎么弄的?”

一〇九 湖底风光

宁晓遐想之间,玄偏已经走到了前头,右手撑着道路一边的水幕,身子倾斜着对宁晓招呼道。

宁晓回过神来,上前走到玄偏身边,伸出右手推向水幕,登时打了个趔趄,整个身子栽进了湖水中。

这水幕竟然能直接就穿过去!

“哈哈哈哈,你果然是个笨蛋呐!这都看不出来么,啧啧,真是太给我丢脸了。”

就在宁晓手忙脚乱的在湖水里面扑腾,想要游进道路上之时,一边的玄偏爆发了一阵恶劣的嘲讽声。

宁晓在水里虽然听不见玄偏到底说了些什么,但玄偏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自家师叔给坑了?

也多亏宁晓没听见那些话,不然他怕是得气炸。

扑腾了好几下,宁晓才回到了原地,不等整理好仪容就要怼回去,结果一抬眼就看到路上前进着的人都眼神异样的看着自己。宁晓忍住冲动,把衣服上的水迹去掉,拉着玄正玄偏就往前面走去。

钟馗见此,也连忙跟上。

“师叔,你这脑袋当真是挺机灵的嘛,连这么信任你的师侄都要戏弄。你还是不是我师叔啊?”

四人加快步伐,也渐渐把看到宁晓糗样的行人甩在了后面,这时,宁晓才咬着牙把自己心里的愤懑给说了出来。

“咳,这也不能怪我啊,我只是叫你过来看看这水幕是怎么撑起来的,谁知道你这么冲动,直接就撑了过去?”

玄偏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坑宁晓一把,让他出丑的,毕竟他那充满暗示性的动作,就让宁晓误以为这水幕是可支撑的。

玄正却道:“师弟,你引诱正阴去推水幕,让他当众出丑,此事我与钟兄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的确是你做得不对。莫费是那晚又被正阴打败心有不甘,准备报复他么?”

那夜玄正就在画舫上方的云层之中,宁晓与玄偏二人闹出的动静也不小,其中过程自然被玄正收入眼底。在那之后,玄正还对玄偏提起过此事。

被说中心事的玄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连忙回道:“不是,没有,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让宁小子见识一下这水幕之神奇而已,你看这水幕虽然被异力收束了起来,但这水却没有半点阻碍的。”

说着,为了增加可信力,玄偏还把手指伸到了水里面。手指毫无阻碍的进入湖水,之后又被抽了出来,带起一串泡泡。

宁晓从水幕中向外看去,那感觉就像走在海底隧道里面一样。水草、游鱼、虾蟹等生物随处可见,只是那一层玻璃被换成了阻挡着水流合拢的异力。

心中火气也去了大半,宁晓不禁问道:“这可真是奇妙无穷啊,只是那一股异力是什么?竟然能让水这么听话。”

玄偏见宁晓转移了注意力,一脸高深道:“此乃龙族天生神通,行云布雨,操控天下万水,易如反掌。想让这水变成什么形状就变成什么形状,都不带费力的。”

玄正很想揭穿玄偏,因为这句话可是钟馗在二十年前对自己说的,这下却被玄偏给盗用了。

只是看宁晓一脸专注的神情,玄正也息了这个念头,若是自己说出来,又会是一阵大乱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会感觉到毫无阻挡呢。”

宁晓一脸恍然,也对龙这一种族有了更清的认识。这时,钟馗才对玄正问道:“岑兄,你刚才说道缘兄又被宁晓给打败,难道道缘兄被宁晓打败过许多次么?”

宁晓自然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虽然已经跟师叔保证不会将此事外传,但师父可不会对人撒谎的,这事自然瞒不住。

果不其然,玄正将玄偏的打脸经历对钟馗说了一遍,引得钟馗一脸惊奇的看着宁晓。钟馗还真没想到宁晓还是个天才人物,将玄偏这种高手都反杀了三次。

“哈哈,宁晓好样的,今后钟叔我可能还得由你照拂呢。”

……

一路有说有笑,几人逐渐接近了旱路的末端,到达了真正的洞庭龙宫。

宁晓看着眼前望不着边际的城市,对钟馗确认到:“钟叔,这便是洞庭龙宫了么?”

呈现的宁晓眼前的“洞庭龙宫”确实只能用城市来形容。各式各样的与地面上一般无二的建筑物整齐的排列在湖底,还留出了一条三丈宽的街道,直直的通向城市深处。

并且城市是处于气泡中,里面的一切人形生物的动作与地面上一般无二,就像一个小型的生态圈。

从外面看过去,整个“气泡”在顶上粼粼湖光的映照下显得如梦似幻,美丽而又神秘。

钟馗笑道:“这里自然算是洞庭龙宫,是不是很漂亮?当初我第一次来这里时,也是这般的呆愣。不过,这外围只是洞庭君划给洞庭水族的聚居地,真正的龙宫在最中心的位置,可比这边要华丽许多。”

敖君将外围划给其它水族,不仅是为了给此地增加生气,更是为了便于管理这些水族精怪。洞庭湖也不小,要是那些精怪成天打打杀杀的,他看着也烦躁。

宁晓点头,对真正的龙宫愈发期待起来。

玄正也笑道:“尽管我曾经来过一次,但时次故地重游,依旧觉得这龙宫甚是壮美。”

四人踏入了“气泡”之中,街道中的各种叫卖声纷纷涌入了耳边,宁晓之觉得整个城市都活了过来一般。

“此时离开宴还有一个时辰,我们现在就在这街上转一转,等会儿再去龙宫那边。”

对于钟馗的提议,宁晓三人自然同意,一路上看着这与人世间截然不同的气象,倒别有一番趣味。

身后背着两扇大贝壳的蚌女正在叫卖着自己的珍珠,各个大如鸡子,色泽鲜亮。身披铠甲,手持长枪大戟,双手并未化形完全的虾精蟹怪,在街上整齐的排列走过。还有一些各种各样或带着鱼鳍,或带着鱼尾的水族在街上来来往往。

街上人形生物很多,但真正褪去自身全部特征的“人”却是少有的。宁晓看着这景象,只感觉自己误入了一个妖类的世界,自己与这边显得格格不入。

这也使宁晓明白,并不是所有的精怪都能变作人类模样,也并不是所有精怪都是大美女。那些鱼唇彩衣的女妖,当真是辣眼睛。钟馗在这其中都能算中上颜值。

好在龙君喜欢宴请宾客,这些水族精怪对于街里出现了人类也见怪不怪,反倒有些热情的招呼宁晓他们去买一些东西。

玄偏与宁晓没忍住,换了几颗颜色特异的大珍珠,准备拿去送给心上人。至于钱财,则是宁晓这里剩余的一些月华凝成的月桂了。

原本宁晓还怕蚌女不收,结果那些蚌女却很是欣喜的接了过去。

一一〇 陆判

期间宁晓一行人也在街上看到了被一群人围着询问事情的太阳道人,太阳道人并不厌烦,一一给那些人讲述自己一些经历。

那些人自然是用心听着,毕竟这些经历可是实打实的干货,将来一旦用上可是能保住自己一命的。8

宁晓却发现那太阳道士有意无意的看了自己几眼,眼神意蕴深长,仿佛在看一件珍宝似的,还对宁晓笑着点了点头。

这弄得宁晓浑身不自在,连忙拉着玄正三人到了另一边,毕竟一个大男人这么看着他,总有些瘆的慌。

过了不久,总算是到了进场的时间,宁晓几人也漫步向大道的终端走去。

这座城市里的中心当然就是洞庭君的宫殿,整个城市的大道都呈放射状,由外向内,聚集到宫殿四方。

洞庭湖其它方位也设有进场旱道,宁晓他们进城的方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只因钟馗那边离岳阳城近,一行人才从这边进入。

几人走到近前,宁晓这才看见了那巍巍的宫殿群。

那宫殿虽然没有用墙围起来,但那分界线可是分外的明显。从几个武士护卫的地方起,一直到里面,地上的砖都不在于外面的街道相同。街道的铺地砖,充其量是青石,而里面的地砖则是闪闪发光的玉石。

远远望去,可隐隐看见其中的飞纱幔帐,雕梁画栋,一些闪着宝光的珍宝,以及来往忙碌的侍女。

人间与仙境,竟是只隔了一道分明的地砖线。

这时,已经有人开始陆续的进入其中,因为检查过请柬,此时那些侍卫也没有讨嫌的再查一遍。只是眼神平静地望着前方,身子直直地立着,宛如泥胎塑像。

钟馗似是在前面的人群中看到了熟人,笑道:“这岳阳城隍来的倒是挺早的,不过他可不是个爱起早的人,应该是陪着哪个大人物的。”

这时,钟馗似乎发现了什么,猛的一惊,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眼睛猛的睁大,一脸兴奋。

钟馗慌忙而高兴的对玄正说道:“我就说那岳阳城隍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想是陆判大驾光临。岑兄,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等下你们就自行进去吧。我先去见过陆判,再与你们汇合。”

不等玄正回话,钟馗三步并作两步,就向着那群人奔去。

“正阴你可不要认为钟兄是个喜欢攀附之人,刚才钟兄所言之陆判,虽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但他也是当年点化钟兄的那位判官。于钟兄有大恩,钟兄是见礼去了。”

玄正见钟馗已经跑出,一边继续前行,一边对宁晓解释其中原因。钟馗与他交情深厚,这些事情自然也提起过。

“啧啧,那可是冥府判官呐,地府大员,可比这洞庭龙君风光多了,想不到还会来这里参加宴席。”

陆判与洞庭君相比,自然是陆判权柄更大。玄偏一脸惊奇的看着被人群围在中心,仿佛众星拱月的那个身着判官衣的高大身影。

宁晓点头,陆判的名头,他自然是知道的,前世《聊斋》里面的《陆判》篇可是脍炙人口的故事。也终于知道了当年点化出钟叔的那位判官,竟然就是陆判。

宁晓将视线转移到钟馗直直奔去的那个人影身上,头戴官帽,身披判官衣,脚踩厚底皂靴,绿面赤须,样貌狰狞。此时正与身边的人有说有笑,向着里面走去。

陆判要是和钟馗站在一起,只要是人,都会误以为他们是两兄弟,两人的相似点太多了,实在是无法不误会。

宁晓怀疑钟馗生得这相貌不仅是神像的原因,这陆判怕是也有影响的。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陆判么?』

……

却说钟馗走到了陆判面前,没有搭理那些对于他挡了路,对他怒目而视的人,直直的拱手作揖,躬身到地,诚声道:

“小神钟馗,见过陆判。”

陆判点点头,对钟馗的到来也不奇怪,刚才钟馗向他跑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有所察觉。

陆判伸手扶起钟馗,拍拍钟馗的肩膀,赞赏道:“嗯,不错,这一百年光阴你没有浪费。也不枉我当年点化你一番。”

陆判何等修为,只一眼便看出了钟馗在神职不变的情况下,还做出了不小的突破,对钟馗也有些刮目相看。而且钟馗那与自己相似的相貌也是让陆判心生亲近。

钟馗少有的激动了,只觉得这一百年来的枯寂换来这一声赞赏也是值了。连连点头道:“小神只是略有些机缘、略有些机缘罢了。”

那样子,就像是迷妹见到了自己的偶像一般,说话都不再利索。

陆判摆手道:“机缘也是实力的表现,这声称赞,你当得起。”

陆判又左右看了一下,对这群人的簇拥早已厌倦,刚才的有说有笑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便借机道:“诸位同僚,我与钟馗还想叙叙旧,你们且自行进去吧,待会儿再与诸位畅聊。”

陆判称他们为同僚,自然是因为大多人都隶属于阴司管辖,职位相差虽有些悬殊,但也不为过。

这些人都是官场老油条,当然不会死皮赖脸的跟着陆判,引起其不满,俱是拱手告退。

至于他们会在心里怎么骂钟馗这个搅屎棍,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见周围清净了下来,陆判对钟馗笑道:“哈哈,总算是落了个清净,这两天我可没少听这些人的恭维之言,当真是比诛杀妖邪还要费劲。”

都说神仙比凡人好,可这神仙与凡人在某些方面比起来可没什么两样。

钟馗也点头赞同道:“那不过是蝇营狗苟、只想着从你这边谋取好处之辈罢了。”

钟馗在这边一百年了,谁是什么样子心里都是清楚的。这也是他平日里宁愿宅在家里酿酒,也不愿跟那些人结交的原因。钟馗最多去岳阳城隍那边探探消息,这还是因为岳阳城离得比较近的缘故。

因此,他跟岳阳城隍的交情也不是很深。

陆判也道:“哈哈,这倒是实话,只是这阴司啊,像他们这样混还真是没错。谁又能逃掉人情世故呢?”

陆判略有深意的看着钟馗:“我看他们刚才对你的态度也不甚友好,想来你与他们的关系都不怎么融洽吧?这可不行,若不与他们打好关系,你这小小的神位估计就保不住咯。”

钟馗黑脸上隐隐可见青筋,半天才憋出一句:“小神只是见他们太过功利,不想与他们打交道罢了。”

陆判见状一笑,揽着钟馗的肩膀向前走去,宛若兄弟。

陆判道:“你之心意,我都是知道的,当年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终究要学会变通啊,不然怎么能做更多事情呢?”

一一一 寻座有方

“陆判,小神觉得,我等身为神灵,神力、权柄更多的是来自于众生信众,只需要做好自己的职责便好,又何须媚上欺下、钻营奔竞呢?”

钟馗终究没忍住,把自己心中的苦闷都向陆判倒了出来。

岳阳城隍等人的手段、心思,钟馗都懂。若是拼上自己百年积蓄的身家赠与岳阳城隍,自己可能早就向上调动一级,成为土地了。

只是钟馗终究没有那么做,不愿与之同流合污。

陆判看着钟馗,愣了愣,这性子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感情自己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当真是明明可以靠金钱上位,却偏偏要靠才华。

不过陆判却对钟馗更加欣赏了,笑道:“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你我也算有旧,今后某处若有空缺,我便提你的名字上去,升了官职也能少受这样的鸟气。”

钟馗闻言,就要挣开陆判的手臂,拱手道谢,却被陆判强行按住不动。

“希望你能保持本心,不被同化。不然的话,可别怪我不念旧情,将你打入地狱。”

说道此处,陆判已是声色俱厉。

当了这么多年高官,陆判这反手就一顿敲打的功夫可谓是熟练至极。身为地府判官,陆判自然有这个权利。

钟馗也连忙向其保证到:“多谢陆判提点,小神必定竭尽所能,造福一方,不堕我阴司名头……”

在钟馗心中,一股被认同,被赏识的感觉油然而生。只觉得陆判简直就是自己的知音、伯乐,自己终于能一展抱负,为众生造福了。

“好了好了,你这嘴还真是甜,怎么不见你用在别处?你好好干,其它的事情自有我帮你挡着。”

陆判拍了拍钟馗肩膀,制止了看上去还有一大段话要说的钟馗。

“对了,你所说的机缘又是怎么回事?我看你神躯凝练,眉宇之间又有一股清气萦绕,甚至能有所突破,还真是大有机缘。”

陆判对钟馗本身就挺挺看重的,在点化钟馗之后,便想着将钟馗先放养着,磨一磨性子,能独当一面之后再调过来给自己打打下手。

只是看钟馗这性子,再怎么磨也是磨不动的。如今钟馗得了机缘,倒不如先把他提起来,让他学会办事,今后用着也顺手。

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钟馗如实的将玄正赠饮仙酿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将几个人名给隐了去。

不是钟馗信不过陆判,怕他去寻玄正强索仙酿。而是自己早已跟玄正保证过不再外传,自当言而有信。

陆判也不在乎这些,他对这种强取他人宝物的事情还不屑为之。更何况地府的宝贝也不少,何必做那种败坏声名的事情。

“嗯,既然如此,你这几个朋友还是不错的。人生在世,若有这种好友相伴,也是一件快事。”

见陆判都对玄正他们赞不绝口,钟馗对自己的眼光也有些自豪。自己的朋友虽然很少,但一个便能顶过岳阳城隍那一群没用的酒肉朋友、表面兄弟。

……

宁晓跟在玄正的后面,一路走走停停,也是到了今天宴会的主场。这是一座高大的宫殿,挂着一个牌匾,上书“凝碧宫”三字。

甫一进殿,宁晓便被眼前的一幕所镇住,那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的柱子是用白璧所铸,上面镌刻着美丽的花纹。地面上光可鉴人的地砖是用青玉打磨,无数的水精被串联起来,列成道道珠帘。琉璃与琥珀被镶嵌在墙壁或是门楣之上,一丛丛珊瑚被铺制成一个巨大的宝座,那是龙君之位。

宝光交互辉映着,各自不同却并不冲突,反倒有种和谐之感。风景绮丽幽深,道尽了奢华之意。

此时的凝碧宫内早已摆满了案几,不少座位都坐上了人,由外向里,直到最前方面向案几的龙君宝座。

宁晓拿出请柬,将法力注入其中,那些案几里面刚好有一张案几亮起了光芒,宁晓这才带着玄正、玄偏向那边走去。

这个方法自然是钟馗传授的,要说这方法的创始人,还得是哪位洞庭龙宫的龟丞相——归相。

龙君年年都有大宴,但总是有人坐错位置。归相便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将请柬与案几结合,使其有一种特别的联系,宾客到了此处便可以使用请柬寻找自己的座位。

至于经费,洞庭君表示不差那几个钱。

宁晓初闻也是一阵惊愕,这法子高啊。不仅省去了宾客因为座位的关系闹出矛盾,还能让找座位变得这么高端大气。

若是一个个元神、仙人都弓着身子在一张张案几之间寻找与请柬相符合座位,然后与坐错了地方的人发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

那画面,比斗尊强者骑着马去打架还要搞笑。

宁晓三人走到了那张案几前面,好在案几足够大,三人并排而坐虽有些拥挤,但两人并排而坐,一人坐在后面的话,却很是宽裕。

“正阴,此番是你收到了请柬,你与师弟就坐在前面吧,为师先在后面等钟兄到来,再到他那边去坐。”

玄正显然是看出了问题,也先提了出来。毕竟三个大男人并坐在一起实在有些挤了,更何况那么坐也不好看。

“哎呀,师父,做前面等也是一样的。”

宁晓哪能让师父坐在自己后面?直接按着玄正的肩膀,把他推到了案几之前,坐了下去。

玄正玄正怕起了争执,引起别人异样的眼光,也就没有反抗。

玄偏看着师徒二人,顾左言他:“那什么,你们先在这里坐着吧。我去外面转转,等钟兄过来,跟他一起坐。”

玄偏说着,便要往外面走去。

宁晓却不依,转过身故技重施,将玄偏也按到了座位上。

宁晓笑道:“师叔,你平时虽皮了一些,但还是很照顾我的,我又怎么能让你乱走呢?所以,你还是先坐下吧。至于谁跟谁一起坐,还是等钟叔来了再说吧。”

玄偏嘴角掀起一抹弧度,笑道:“哼哼,算你小子有良心,还知道疼师叔。你放心,看在这次的份儿上,今后我绝对不再戏弄你了。”

玄正摇头道:“师弟,你作为长辈,可要有长辈的样子,就不要与正阴打打闹闹了。”

宁晓坐到了两人中间的后方,看到前面两人的背影,忽的想到这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这不是当年师叔带自己去华山宴会时候的坐法么?只是当时自己身前只有师叔一人罢了。

宁晓不由玩心大起,伸出右手扯了扯玄偏的衣袖。

玄偏感到衣袖被扯动,回过头来,却见宁晓指了指案几。玄偏疑惑的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案几,正要出言询问,却念头一闪,也是想起了当年宁晓扯着自己衣袖,跟自己要酒喝的情形。

“哈哈,想不到你还记得这件事啊!可惜这次没有兑了水的仙酒分给你喝了。”

一一二 开宴

宁晓也笑道:“没有就没有,反正我也不是当初那个对什么东西都感到新鲜小道童了。不过师叔,这时间过得可真快,自上次华山宴会之后,转眼就过了八年了。”

玄偏却摇头道:“这才八年,又有什么好感叹的?等你真正踏入仙道,你就知道‘山中无甲子,世上已千年’这话的含义了。你,还差得远呢。”

当年这段记忆玄偏没后共享给玄正,玄正自然不知这师叔侄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于是宁晓就将上次的经过说与了玄正,玄正这才恍然。

过了一阵,钟馗与陆判进了凝碧宫,两人这才分开。钟馗是寻找自己的位置,而陆判则是先去见一见洞庭君,让其给自己安排一个。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跟岳阳城隍挤一块儿。

陆判此次到这边是因为自己在四处巡游,昨天到了此处,就被岳阳城隍等人留住,邀来赴宴了。

陆判心想自己也与敖君有些年头没见了,左右无事,来看看也好。

陆判走过了那个华丽无比的龙君宝座,轻车熟路的往宫殿深处走去。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知道开宴之前,敖君这些主人家都会在内殿准备。期间有侍卫通传,倒也不虞被人误会。

陆判进得内殿,就看见敖君端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洞庭君夫人以及一些龙子龙女都围在其身边。

敖君左下首,坐着一个身披紫袍,手持青玉,颈间带着一个长命金锁,面容饱满,英武不凡的青年人。陆判知道他的身份,那个勇武的钱塘君。

右下首则是一对夫妇,男子英俊高大,女子秀美温婉,怀抱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儿。陆判心道,那便是今天宴会的那对男女了。

归相则侍立于众人的远处,深藏功与名。

见陆判进来,敖君当即起身,拱手笑道:“今日有幸能得陆兄前来祝贺,吾这洞庭龙宫当真是蓬荜生辉啊!”

敖君本来只想着邀请一些地位跟自己相若,或是比自己更低的宾客为自己女儿庆贺一番。却不想来了陆判这尊大神,自然很是欣喜。

更何况,陆判文采斐然,到时候从他那里取得一两首秀美诗文,也是一大快事。

“敖兄言重了,你我也有近百年未曾相见,此番前来也不足为道。对了,听闻敖兄贤婿刚入元神,这颗熔神果对元神有奇效,就当做我今日的贺礼了。”

至于消息的来源,自然是岳阳城隍了。若是让钟馗知道,少不得对其一阵暗骂,这消息岳阳城隍可没有跟自己说。

陆判从袖中取出一个木匣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颗鲜红的晶莹异果,正是当年玄正所服用的熔神果。

殿内弥漫着一股异香,如今正是元神境的柳毅不由暗自咽了咽口水,抑制住本能的冲动,不让自己出丑。

陆判把匣子合上,往前伸去,等待宫人来取。

“哈哈,那吾便多谢陆兄美意了,归相,你去收下吧。”

要在平时,敖君肯定不会收下这熔神果,虽然此物珍贵异常,自己龙宫都没有一颗。但柳毅这修为是天材地宝堆砌起来的,若有了这熔神果,今后长生的机会就能更大一些,陪自己女儿的时间也能更长。

可以说,敖君是一个十足女儿奴了。

陆判摆手,笑道:“我与洞庭湖畔的钟馗有旧,敖兄你平时待他不薄,我自当投桃报李。”

……

钟馗顺着请柬的指引,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却发现自己刚好与玄正他们的位置相连,几人不由相视一笑。

钟馗对玄正感叹道:“归相也是个有心人,想必那日他也认出了我,故意将我们的座位安排到一起。若是放在以前,我可是进不了这凝碧宫的。”

钟馗只是一个小小神灵,比土地还要低一级,自然进不了凝碧宫,以前只是在殿外观礼、吃喝。

玄正点头,事情太过巧合,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

玄偏见钟馗脸上连那凶神恶煞的样貌都无法遮掩的喜意,问道:“钟兄难道被陆判青眼有加,要升官了么?”

玄偏不说还好,这一问,钟馗更是眉飞色舞,却又强行憋了回去。偏过身子,对玄偏三人低声道:“嘿嘿,承蒙陆判看重,我今后也有升官儿的机会了。不想宁晓吉言这么有用,今日就见了效果。”

“恭喜钟兄(钟叔),今后可是要平步青云了。”

玄正三人都对钟馗道贺,为钟馗熬出了头很是高兴。

钟馗却向玄正拱手道:“此次要不是岑兄赠我一口仙酒,令我实力有所突破,陆判他也是看不上我的。岑兄大恩,钟馗没齿难忘。”

玄正知道钟馗性子,也没有推拒,打趣道:“钟兄今后高升,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小人物啊。”

钟馗正色道:“苟富贵,无相忘。”

周围的案几之前,不知不觉间都已经坐上了人。虽然大家都是有涵养之人,但也不免与相识之人低声攀谈,整个大厅显得有些嘈杂。

坐席两侧忽然传出一阵丝竹之声,让整个大殿为之一静。紧接着,洞庭君等人从内里走出来,坐到了坐席的正前方,与众人相对而坐。

敖君坐在主位上,对众人拱手笑道:“今日诸位能来吾之龙宫为小女捧场,本君不胜感激。希望等下的美酒歌舞,能让诸位尽兴。”

说罢,敖君拍了拍手,殿外边涌入一队队手中端着盘子的侍女,将其中的美酒佳肴都放到了案几之上。

动作优美,如同行云流水。

宁晓看了一眼侍女的相貌,暗暗点头。龙君与人类虽是不同种族,但审美还是大同小异的,总算比大街上的女子要美多了,真是秀色可餐。

“啪”

宁晓身边的玄偏突然给宁晓的脑袋来了一下:“还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这些庸脂俗粉也看得上,你家灵清可比这些漂亮多了。”

玄正已经跟钟馗在坐令一张案几前了,玄偏则是在宁晓右手边。

说着,玄偏摇头叹息道:“唉,也怪我这当师叔的没让你早些开荤,看把你馋成什么样了。”

宁晓无语,自己真的有那么不堪么?自己只是多看了几眼而已。

酒菜逐渐上好,敖君给柳毅夫妇使了个眼色,起身为宾客介绍到:“这是小女敖悦与其夫婿柳毅,今日二人喜结连理,吾这当父亲的也甚是高兴。”

柳毅夫妇站起,对众宾客致礼。

“吾女受苦太多,柳毅你可不能让他受欺负。”

柳毅正色道:“岳丈放心,小婿一定好好待悦儿,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宁晓三人却没在意柳毅说了些什么,玄偏一直用双臂拐着宁晓和玄正,脸色十分激动。

一一三 钱塘一舞

玄偏激动道:“你们看看,我就说嘛,那天在岳阳城外遇到的那个元神就是柳毅!哼,你们竟然还不相信我的推断。”

此时玄正所见,柳毅正是元神真人。

宁晓虽然没有凝成元神,但柳毅那一身根本不加遮掩的气息自己可是很熟悉的。宁晓怎么也是跟师父他们相处了十年,若是一人放开气息,是不是元神修为宁晓一瞬间就能感知出来。

“这……当真是有大机缘之辈,短短几年,便已经凝成元神了。只是这根基,也太过虚浮了吧?”

玄正摇头,柳毅虽是元神,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那是吃天材地宝撑出来的,其本身资质倒不是很高。

这跟玄正一直以来奉行的一步一脚印,筑万世不易之基大相径庭。

君不见玄正对宁晓,除了一开始筑基之时用了一些药材之外,后面连一颗丹丸都见不到。虽然玄正有些囊中羞涩,但支撑一个金丹嗑药修炼还是没问题的。

以玄正对宁晓的疼爱,有好东西还会舍不得给宁晓用么?

宁晓则是感叹于洞庭君之豪气,一个元神,说砸出来就砸出来。果然,有钱人的世界离自己还是太远了。

若是宁晓知道柳毅这修为,只靠着钱塘君悄悄接济,洞庭君还未出力,怕是得更加吃惊。

宁晓没有多看柳毅与敖悦两人深情对视,许下诺言的场面,转头对玄偏问道:“师叔,若是以锦衣玉食、骄奢无比的生活换去你对大道的追求,你会愿意么?”

正在对玄正灌输学得好不如嫁得好观念的玄偏一顿,对宁晓轻笑道:“你当真以为我不分轻重?一枚铜钱与一座金山,你选什么?说起来我也是从小时候就开始修道,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道’为何物。虽然如今并未得道,但我已经追求了这么久,又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千百年的漫长修持,大多数修道之人都不会像柳毅这般选择。

“那不就得了?师叔你就不要再羡慕了。”

玄偏不再说话,他性子本就如此,只是习惯性的话唠而已。

这时,柳毅跟敖悦两人也停止了秀恩爱,做回了原位。侍立于敖君身前的归相这时高声道:“歌舞,起!”

话音一落,坐席之间的地板突的开始挪移,不仅仅是坐席在挪移,整个宫殿都仿佛变得更加宽广,露出一个半径一里的圆形深洞。宾客毫不惊异,眼里反倒带着期待,朝着那个黑洞看去。

洞庭龙宫的歌舞可是一绝,光是这歌舞,就值得宾客来一趟。

黑洞之中忽然响起一阵金石丝竹管弦之声,深洞中升起一大队舞女。有的怀抱枇杷翩翩起舞,有的跪于地面弹奏琴筝,有的口含洞箫清音缭绕……

各种乐器之声不绝于耳,却在欣喜激昂、欢欣雀跃的韵律之下异常和谐。

宁晓望去,满目的罗绮珠翠,裙带飘然,让人应接不暇。美女们身躯舞动,带起阵阵香风,引人陶醉。

大致一数,应有千余人。

听着场中与坐席之外的音乐交互响应,宁晓心想三百六十度环绕效果跟这比起来简直跟渣一样。

闭眼倾听,宁晓却在不知不觉中回忆起自己与灵清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去竹海见灵清一面的,冲动。

宁晓摇头失笑,这才过了多久,要是自己还没闯出个名堂就回去了一趟,筠簪师伯她们不知道会怎么看自己呢?

良久,舞毕。

其中以领舞之女越众而出,声音清脆道:“此乃《贵主良缘乐》。”

之后,舞女们舞蹈风格一变,变得柔和细腻,好似有绵绵情意在其中诉说。

“此乃《夫妻相合乐》。”

两舞既毕,舞女们便从深洞中退下。

洞庭君笑道:“此舞甚妙,当重重有赏!”

宁晓本以为这就完了,哪知深洞中忽然响起擂鼓号角之声,伴随着铮铮剑鸣,强烈的杀意让他不禁汗毛倒竖,警惕的看着深洞。

深洞中升起近万名甲胄泛着寒光、刀剑森寒的武士,奋甲起舞,声音呼喝,旌旗剑戟交错,仿佛置身于正在酣战的沙场。

洞庭君无奈的看了自己下首的钱塘君一眼,本来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里适不适合出这种舞蹈的,定是自己这弟弟干的好事。

毕竟是钱塘君,他有要求,那些下人又怎么能阻止他呢?

钱塘君看着武士们的雄壮舞蹈,不禁开怀大笑,忽的起身,脱下紫色锦袍扔给侍女,身着赤底白纹劲装,纵身一跃便到了场中,双手变出一把大戟就舞了起来。

节奏紧凑,进退有致,仿佛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

武士们见钱塘君与他们同舞,并不惊讶,反倒是精神一振,气势与钱塘君相连,空中仿佛有无形之威势凝聚,欲要择人而噬。

玄偏在宁晓耳边轻声道:“想来他就是钱塘君了,果然是勇武不凡。”

宁晓点头,感到浑身难受,仿佛被天敌盯上。虽然知道钱塘君不至于大开杀戒,但还是默默运起法力抵消这种影响。

宁晓都被吓了一跳,柳毅这种小日子过得甚是平静的平凡人就更不用说了,饶是自己几年前看过这舞蹈,此时也是双腿发软,脸色发白。

双手不自觉的摸到妻子的玉手,给予自己安慰。

宁晓灵机一动,施展起衍运术就朝场中望去,却看到一条百丈赤龙携带者金戈之气往自己这边轻轻一瞥。

宁晓登时如遭雷击,已是受了轻伤,连忙收起法术,运气调息。

舞毕,钱塘君将大戟杵在地上,笑道:“此乃《钱塘破阵乐》,诸位以为如何啊?”

大多数人都恍然,原来是几年前钱塘君吞了泾阳君救敖悦回宫之时跳的乐曲,只是此时多了钱塘君亲自上阵,更显不凡。

众人自然是赞不绝口。

钱塘君却还是不肯下场,给自己加了一点戏,道:“不知在座哪位是宁曦恒宁道长,听我大兄所言,你文采绝佳。半月前岳阳楼只寥寥几句话,便使我大兄如听仙乐心情舒畅。”

“宁道长能否为本君赋诗一首啊?若能使大兄开怀一笑,本君必有重谢!”

钱塘君知道自己瞒着大兄接济敖悦,让她跟柳毅先抱了孩子再回龙宫,一定惹得大兄心有不满。

又听龟丞相说,大兄对宁晓赞不绝口。因此,才投其所好,想让大兄开心开心,也好弥补自己的过错。

至于先献舞一曲,再请宁曦恒赋诗一首,这个法子也是归相暗授机宜的。

钱塘君虽然说自己不知道宁曦恒到底是谁,但眼神却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宁晓这边。

归相又是何等的精明,怎会不把宁晓的相貌描绘给钱塘君?

一一四 望洞庭

“……”

宁晓如今可以说是慌得一匹,不就是钱塘君跳了一段舞么,怎么突然就转到自己头上来了?

可惜,宁晓还来不及细想,身边的玄偏就已经一指点在了宁晓的侧腹部。接着,宁晓便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满座宾客皆是将眼光投向了那个长身而立,仙风道骨的白发道士。

坐在最前方的杨婵见站起来的竟然是宁晓,不由惊得朱唇微张。他不是宁晓么,怎么又成宁曦恒了?

杨婵这番动作引得身边的敖寸心询问到:“你怎么了?难道你认识这位宁道长?”

也不是什么隐秘,杨婵便将自己与宁晓的关系说给了敖寸心。

“哈哈哈,想必这位就是宁道长了吧?好,果然是一表人才!”钱塘君见宁晓“主动”站了起来,心中大定,只觉得今天大事已成。

从坐席见站起,宁晓看着殿内许许多多看着自己的人,心跳急剧加快,只觉得这是自己两世以来见过的最大的场面。

甚至宁晓还怀疑自己眼花了,刚才那个与人说话的人不是杨婵么?

宁晓连忙低头瞥了一眼玄偏,却见其一脸微笑,耳边又传来玄偏的声音:“宁小子,不要谢我,这种好事你可不能放过啊。不就赋诗一首么?你随便吟一首稍微过得去就行了,没准儿今天就能把你给灵清的彩礼给凑齐了呢!”

这时,洞庭君却说话了。

“钱塘,还不赶紧退下!有你这般对待客人的么?宁小友,吾弟有些莽撞,还请不要见怪。”

在和敖寸心说话的杨婵听到这话,心中暗道这洞庭君还真是老狐狸,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等到宁晓站了起来才说。

不就是想着让宁晓乖乖地作诗么?

若是宁晓再拒绝,倒显得宁晓不识抬举了。

宁晓这短短的时间里也暂时镇压下了心中的紧张慌乱,对洞庭君拱手道:

“龙君言重了,钱塘君之舞大气磅礴,勇武之势巍然,令的在下也有了几分灵感,今日为之赋诗一首也无妨。上次一别,在下游览洞庭,也有一首拙作,也一并赠与龙君,以全龙君那日赠饮之情。”

说完,宁晓负手而立,吟道:

“闻亲不平冲冠怒,泽国江山入战图。

凭君莫语钱塘勇,泾阳河边葬新骨。”

“妙,当真是妙!”

宁晓话音一落,钱塘君就开怀的拍起了手掌,大口称赞。他对诗文不是很懂,但话还是会听的。这诗又没有引用什么典故,钱塘君登时就听出了其中意味。

人家都这夸自己了,自己可不得捧场么?

归相心中暗暗叹气,二爷还是沉不住气啊,一听到人家夸他,就把今日最主要的目标给忘了。

洞庭君点头,此诗文采虽然不怎么样,但大气非凡,还是能入眼的。看钱塘满脸欣喜的样子,也是投对了人。

诸多宾客也是点头,钱塘破阵乐本就是钱塘君弄死泾阳君之后所作,与这首诗倒也是相合。

宁晓一顿,又吟道: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洞庭君听着竟然有些陶醉,自己果然没看错人,想来前一首诗是曦恒仓促所作,所以有失水准。

一诗既出,满座皆惊。

那位太阳道士也是一脸欣赏的看着宁晓,眼中异彩连连,心中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

敖寸心对杨婵道:“如此文采,倒也配得上洞庭君之称赞,之前怎么没见你提起过他?”

杨婵道:“哎呀,嫂子,我只是没想起来而已,现在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嘛。再说了,之前我也不知道他会作诗呀。”

杨婵说完,便一手支着下巴,看着此刻已经成为全场焦点的宁晓。

『嗯,这样看起来,他也不是平平无奇的嘛。』

敖寸心看着杨婵这有些犯花痴样子,又想到杨婵说宁晓每年灯会都会去与她偶遇,提醒道:“你与他虽是好友,但也要注意分寸,当心情劫。”

如今杨婵名籍已经入了天庭,对天条自然不可冒犯,若是动情,那可是会毁了她的。

杨婵一征,又对敖寸心笑道:“嫂子~你就放心啦,我可不会给那位留下对付我们兄妹的把柄。”

敖寸心见杨婵并无异常,也是放下了心,道:“嗯,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毕竟性命攸关。”

此时,洞庭君早已从沉醉中醒了过来,对宁晓笑道:“曦恒此诗甚得吾心,文采绝佳,宴后吾必当重谢。”

钱塘君看大兄心情甚好,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做的那事不会再受到追究了。

『归相别的差了一些,但这脑子还真是灵光。』

“哈哈,宁道长可是赋了两首,只大兄你谢他,未免显得我洞庭龙宫太过小气。不若你我兄弟二人各自为他送上一份谢礼,如何?”

“哈哈,应该的应该的,钱塘吾弟有心了。”

宁晓之前可是被吓了一跳,为了前一首诗也是绞尽脑汁,如今有好处,自然不会拒绝。对洞庭君和钱塘君道谢之后,便坐回了下去。

宁晓刚一坐下,只觉得自己的力气都用光了,如今已是全身发软。玄偏这时凑了过来,揽着宁晓的肩膀,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笑道:

“哈哈,你既然有这等文采,也不愧于我玄偏师侄的身份了。等你有空了,也给我作一首诗吧,就当孝敬师叔了。”

宁晓看着自家师叔露出的满口白牙,心中有种想打人的冲动,若是没有师叔把自己推了起来,自己认怂也能混过去。还好自己有前世的记下的不少诗句,不然怕是要当众出丑。

“师叔,下次您能不能先不要自作主张啊,这样师侄我会很是被动的。”

玄偏对此毫不在意,哼道:“要不是帮你一把,以你这腼腆的性子,可就白白的将这场机缘给错过了。洞庭君说宴后再给你一份谢礼,绝对不会小,再加上钱塘君那里也有一份儿,这么一来,到时候你迎娶灵清的彩礼也是绰绰有余了。”

“唉,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我这当师叔的可是操碎了心啊。”

玄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宁晓也不好再追究,便沉默了下来,继续想着自己的清儿。

歌舞既毕,殿中的深洞也已经恢复了原样,钱塘君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事实上宴会进行到此时,已经是快要接近尾声,只等众人吃饱喝足,就能散场了。

宁晓此时才算喝到了龙宫特饮,比钟馗用酒虫提升过品质的酒要好上三分,却比那日在岳阳城楼上敖君赠饮的酒要差上一些。

一一五 钱塘致歉

宁晓想着自己就快要把彩礼凑齐,嘴角的笑意是怎么也止不住,到时候自己也能在清儿面前说自己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而不是让清儿一个劲儿的夸自己。

毕竟有句话叫做‘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

宁晓的脑海中,清儿清丽娇憨的面容不时闪现,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杨婵。

宁晓这才回想起来,自己刚才好像是看见了杨婵的,连忙仰头往刚才看见杨婵的方向望去。

此时的杨婵正在与敖寸心说话,忽有所感,迎上了宁晓的目光,向宁晓俏皮的招了招手。敖寸心顺着杨婵的目光看去,见宁晓这时候才想起跟杨婵打招呼,也松了口气,暗道自己是想多了。

柳毅也正在回味宁晓的那首洞庭诗,只觉得自叹不如。自己那些年的书,当真是白读了,摸着妻子的小手,感慨道:“岳父说那宁曦恒只有二十多岁,起初我还是不信的,今日得见真人,方知我目光之短浅。荒野有遗贤啊,若我有如此文才,定能入朝为官,一展宏图。”

龙女微嗔道:“我父王身为洞庭水主,怎会自失身份来骗你?你如今已与我结为夫妇,那些当官的念头也早些去了罢,你我夫妻二人一起共享长生,当一对神仙眷侣,逍遥天地之间也是一件美事。”

柳毅摇头失笑,自己也算是半个神仙中人了,先前的习惯怎么就改不过来呢?

“娘子,你先前所说的南海又是何等光景。我看四海龙宫皆有人来,为何我们偏偏只去南海呢?”

龙女摇头道:“还不是四海龙宫家大业大,看不上我们这些江河湖泊之龙呗,你看那些来人,皆是未踏足真仙境界的。我母亲好歹出身南海,我们去那边暂居也不会受委屈。”

柳毅点头,继续与妻子说着体己话。

宁晓酒量也不是很好,不想自讨苦吃,喝了一些之后就不再多喝,百无聊赖的在座位上看着宴会盛景。

酒至酣处,洞庭君拍案而歌曰:“湖光秋色兮,两相和……”

殿侧方一直响着的丝竹之声一变,与洞庭君的音调相应和。声音清朗,韵味独特,竟是将宁晓刚才的诗给唱了一遍。

宁晓看着洞庭君,这歌喉当真不赖,看来活得久了,在其他事情上至少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洞庭君唱完,不嫌过瘾,又把宁晓第一首诗给唱了出来,音调也变得雄浑壮阔,豪气干云。

钱塘君见状也跟着唱了一遍,自是欢声如潮。

之后更是将气氛推到了极致,纵酒极娱,宾客尽欢。

……

“今日多谢各位前来祝贺,不过诸位所带的礼物还得劳烦诸位带回去,我敖君可不是贪图小便宜之人。宴散之后,诸位可在龙宫尽情游玩,一月半月之后再走也不迟。哈哈!”

洞庭君说完便与家人离开,去凝碧宫外待客。

在洞庭君心里,女儿第一次出嫁之时已经收了不少,此次再收礼,跟凡俗间那些升斗小民又有何区别?

众人见此,也不再推诿,高声道龙君仁义。过了一阵,便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凝碧宫,或是去别处游玩,又或是回到自己的道场。

一个侍女走到宁晓身边,伸手虚引道:“宁道长还请移步偏殿,主上正在那边等您。”声音温柔清脆,动作也是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宁晓精神一振,知道今天的大头就要来了,起身向着偏殿走去。

宁晓入得偏殿,殿中原先只有三人,洞庭君,钱塘君,还有侍立于洞庭君身边的龟丞相。

此时的洞庭君却没有像在大殿上一样,坐着华丽的宝座。反倒是如二人初识之时一般,在殿中安放了一个较大的矮桌,正在那里与侧方坐着的钱塘君闲聊。

“曦恒来了?快快请坐。”

宁晓依言坐下,洞庭君便为他斟了一杯酒,满含歉意道:“今日事发突然,不想钱塘会忽然邀你作诗。若非曦恒你才思敏捷,今日怕是要丢尽颜面。吾管教弟不力,当自罚三杯。”

说完,便给自己连倒了三杯酒,杯杯皆是一饮而尽。

宁晓没有制止,刚才的事确实是钱塘君做得太过了,自己心中可还是有气的。

喝完,洞庭君又看着钱塘君与归相,严声道:“钱塘吾弟,归相,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么?”

钱塘可不会有这么聪明,能想出这样讨好自己的计策,其中定是有归相暗中指点的。

“大兄,此事是我一人谋划,与归相无关,我也自罚三杯就是。”

钱塘君还想抗下罪责,但归相知道瞒不过主上,也躬身道:“主上,此事是微臣见主上郁郁不乐,自作主张教授二爷的,微臣该当受罚。”

洞庭君见钱塘还想要瞒自己,轻哼一声,扬首示意桌上的酒杯,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喝啊!”

钱塘君和归相端起酒杯,对宁晓诚道:“宁道长,今日之事是我之过,还请原谅我等。”

两人各自饮尽了三杯,宁晓这才道:“两位一个是为主心切,一个是为兄解忧,一没有酿成祸患,二是两位已经道歉,那我就不再追究了。”

宁晓还想着自己的好处呢,怎么会恶了钱塘君?要是人家一不高兴,不给礼物了,那样可就亏大发了。

钱塘君心服口服,拱手道:“宁道长宽宏大量,钱塘不及也。”

洞庭君见此事已了,也笑道:“如此皆大欢喜也好,只是钱塘你可不许再有下次了。”

钱塘君忙不迭点头,对自己这兄长可是又敬又畏,自己以前犯浑可是没少挨打。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就是大兄拿来锁住自己的。

“对了大兄,此时宁道长正好也在,不若我们就先兑现诺言吧。”

洞庭君点头,对宁晓道:“曦恒,你有何想要的东西尽管说,我洞庭龙宫虽不甚富裕,但想满足你之要求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你既已是修道之人,那些凡俗之物可就不要再提了,我龙宫可不会送你那些玩意儿。法宝、仙法、天材地宝、甚至是一尊神位也不无不可!”

宁晓心喜,要的就是你这大方的气度。

一一六 敖氏炫宝法

“既然敖先生如此要求,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宁晓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不知敖先生有没有那种适合女修使用的法宝,最好可以自发抵御伤害,保人一命的。”

敖君点头,打趣道:“曦恒可是有了心仪之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娃如此有福气,吾还想着吾之小女儿长大,跟你撮合撮合呢。唉,可惜了。”

敖君是真的很欣赏宁晓,资质不差,又会说话,要是自家小女儿能跟他在一起,也算是一段良缘了。

只是如今看来,也只有息了这份心思了,他洞庭君的女儿,又怎能给人做小?就连龙女敖悦都知道自己父亲的这个傲气,用了些手段才与柳毅结为夫妇,虽是再嫁,但也还是正房。

宁晓腼腆道:“敖先生美意,宁晓心领了,只是在下已有道侣,断不可弃她而去。”

宁晓这个决定在宴席上可是跟师父师叔好好商量过的,既然要把东西送给灵清,自然得是一件防御法宝。

毕竟竹海虽然富裕,灵清也不缺这样那样的法宝,攻击法宝多了难以御使,但防御法宝是谁都不会嫌少的。

至于敖君说要把自己女儿嫁给他,宁晓也只是当做一句调侃罢了,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没点数么?

“哈哈,不想曦恒还是个痴情之人,不过是一件防御法宝,今日吾便随了你的心意。”

敖君说着,转头对归相道:“还得劳烦归相你走一趟,去吾之宝库将所有防御法宝给取出来。记住,是女修的。”

说完,敖君手里变出一枚符箓,交与了归相。宁晓看得清楚,猜想这大概是敖君宝库的钥匙。

归相领命而去,这时,钱塘君则对宁晓问道:“宁道长,不知你对我的谢礼又有什么要求呢?尽管提出来。我如今虽赋闲在大兄龙宫之内,但好歹也做过一段时间的钱塘水君,而且没有妻妾儿女拖累,身家比大兄可是宽裕很多。”

宁晓眼睛稍微瞪大,感情这才是真正的大财主。

钱塘君对宁晓的反应很是满意,却没想到自己大兄给自己揭了老底。

“曦恒,你可不要听吾弟胡言乱语,当年他犯下大错,身家大多都被大天尊罚没了,哪里还剩下多少?更何况,吾之前可是云梦君,他那家当跟吾比起来可就少了许多。等归相将法宝带过来,你一定不会失望。”

或许是身为龙族的通病,许多龙神都喜欢炫富炫宝,以前四海龙王就被那只猴子取了一根金箍棒,以及一身漂亮的行头。

如今洞庭君这么说,也是暴露了自己的家底。

宁晓则是恍然,早就听闻云梦大泽与洞庭湖有说不清的关系,原来二者水君皆是一人。

云梦泽渐渐消失,洞庭湖却越来越大,其中也少不得有一些曲折离奇的故事。

却说钱塘君被老哥揭了老底,面色如铁,但依然倔强道:“宁道长,你有何需求直说便是,我钱塘发誓,绝不会比大兄之宝差多少。”

宁晓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客气,但心里却没多大喜意。一来自己此行最主要的目标已经达到,二来自己心中已有目标,钱塘君再富有,于自己也无甚大影响了。

“不知钱塘君可有详细讲解踏入仙境之后该当如何修炼之道法?在下所求不多,一本便好了。”

这并不是与师父师叔商量的目标,玄正玄偏的本意是想宁晓为灵清取了一件法宝之后,自己也取一件法宝防身。

毕竟今后的日子还长,多一个保命的法宝,对道途有益无害。

只是宁晓却想到自己师父快要元神大成、踏入仙境,想来师叔也不会差多少。苍木派的传承典籍里面也只是苍木仙人的一家之言,且内容并不算多,于道途无甚大用。

宁晓便将主意打到了钱塘君这边,龙族藏宝甚多,一两篇讲述仙道境界的典籍应当还是有点吧?

钱塘君却嗤然:“那些玩意于我只是破烂,白送你就是。不过这可不成,你得重新选一个。”

钱塘君可不是说空话,他已经踏入真仙,种种感悟也是都记在了心头,这些东西于他根本没什么用处。再说了,他是龙,人族的一些功法、感悟对他作用有限,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钱塘君说完,从怀里摸出三本形如奏折一般叠着的簿册,随意地扔给了宁晓。

宁晓收起簿册,对钱塘君拱手道:“多谢钱塘君,只是此物太过珍贵,在下已经心满意足,不必再言其它了。”

钱塘君眼珠一转,提议道:“你那首诗我很喜欢,不如你将那首诗写下来赠与我,我再送你一件法宝?”

宁晓对这钱塘君颇为无语,这是生怕自己的宝贝送不出去么,还有这么炫富的?果然,土豪的世界自己还是不懂啊。

“钱塘君既然想要在下的字,在下就为你写下来便是,有何须以法宝交换?”

宁晓说完,便自顾从玉佩里面取出了笔墨纸砚,不到片刻,两首诗文便跃然纸上。

宁晓将洞庭君喜欢的那首诗也一起写了出来。

宁晓看着纸上的两首诗,微微点头,自己多年练剑,手还是很稳健的。

写给钱塘君那首诗,字体尖削,其中恍若蕴含刀光剑影,别具杀气,却是宁晓用上了三分剑意。

写给洞庭君那首诗字体圆润,其中自有春花秋月,宁静淡泊之意。这是宁晓在书写时观想了一遍幽深月宫,广寒月桂。

瞧见两幅诗文之意蕴截然不同,洞庭君赞到:“如此方是字与意合,甚妙甚妙啊。”

洞庭君与钱塘君分别将诗文收起,这时,归相也从殿外进来,先将符箓还给洞庭君,再伸手往虚空一抹。

空中便出现了几百件散发着蒙蒙光彩的各式各样的法宝,铃铛、手镯、玉簪、扳指等等,宁晓眼尖,还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绣着金凤的大红肚兜。

当真是辣眼睛。

“主上,这些法宝乃是微臣从宝库中选取的,皆是上上品。”

归相如此说到。其言下之意,那些不是上上品的法宝,都没在此列。

“哈哈,曦恒,这些法宝任你挑选,慢慢来,不急!”

洞庭君笑眯眯道。

一一七 做我道侣吧

宁晓踏着步子,悠闲的回到了宴席中。此时大厅里面的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十人。

宁晓终究还是拒绝了钱塘君再给他挑的一件防御法宝的建议,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宁晓再笨也能看出一些不对劲。

钱塘君送了几篇法诀就行了,哪里还有哭着求着叫别人收下法宝的?当真是富得想不开了?

宁晓承认,自己可不是什么气运之子,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拿了自己想要的就行了。宁晓也不喜欢欠人太多人情,欠得多了,到时候可就难还了。

宁晓大致看了一下,那位太阳道士身边的拥趸已经散去,只剩他一人自斟自饮。杨婵却还在原位,只是身边的女伴已经离去了。

师父、师叔还有钟叔都在原位等着自己,这也是先前便说好的。

“宁小子,快把东西拿出来看看,让我也开开眼。”

宁晓甫一坐下,玄偏便凑到宁晓耳边低声说到。

宁晓自然不会拿出来,这里虽然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人,但也还是不少的,难保他们不会见财起意。

在见识过静幽的手段之后,宁晓很难再去相信陌生修士。

“财不露白,师弟,我们还是等到回去之后再看吧。”

玄正也出言阻止,人心诡谲,到时惹出了祸端可就得不偿失了。见钟馗也是赞成,玄偏只好转而催促宁晓快走。

“师叔,能不能等一下,我有个朋友在那边,我还得跟她叙叙旧。”

宁晓哪能现在就走?那边的杨婵可是已经从坐席上站起来,往这边过来了,肯定要与她打个招呼的。

‘只是,那太阳道士怎么也朝我走过来,希望这只是巧合吧。’

宁晓刚才只是扫了一眼,之后便不再观察宴席的情况,现在再看,太阳道士已经快要走到自己的这边来了。再联想到先前与其莫名的隔空对视,宁晓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事情果然向着宁晓想到的最坏的方向滑去,太阳道士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宁晓面前,比杨婵还要先一步到达。

“宁曦恒道友,贫道道号太阳,大家都称呼贫道为太阳道士。”

太阳道士顿了顿,又道:“贫道观宁道友身上太阴之息浓重,神似传说中的太阴之体,正好与贫道如今正领悟的阳火之道相生相克。不知等到宁道友登入仙境后,可否有兴趣与贫道合籍双修,共参阴阳大道?”

此言一出,周围有意无意盯着太阳道士的人皆是眼光一凝,太阳道士要找道侣,还是个金丹境的男修士!?当今同性道侣虽有,但异性道侣才是主流。

『莫不是……嘿嘿……』

不少宾客都情不自禁地想歪了。

太阳道士依旧是那一副温和的语气和神情,说出的话却让宁晓如坠冰窟。话里面又是合籍双修,又是阴阳大道的。

这是要掰弯自己么!?

“!!?”

宁晓先是瞪大眼睛,然后连连摇头道:“不了不了,在下已经有了道侣,前辈还是另寻他人吧。”

“噗嗤……”

快要接近宁晓的杨婵见宁晓如此作态,不由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这边的声音自己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难得见到宁晓这般畏如蛇蝎模样,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虽然宁晓知道道侣并不是指的男女情侣,而是指的对修炼能起到互进作用的两位甚至多位修士,但是宁晓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男性道侣的。

在宁晓想来,自己已经有了灵清,对道侣也没什么渴求,更何况跟一个大男人互称道侣什么的,简直膈应的慌。

“至于前辈说我身上太阴之息浓厚,想来是因为我随身带着太阴星碎片,因此才会感应出错。在下真的不是什么太阴之体啊,太阴之体为男则生女相,前辈看在下这相貌,像是男生女相之人么?”

宁晓将怀里的太阴星碎片向太阳道士展示了一下,生怕其不信,还把太阴之体的特征与自己比较了一番。

太阴之体为女则阴气浓郁,气质冰寒,为男则会生出女相,可不只是相貌,就连身材都回偏向女性。这种特征一眼便能看出来。

太阳道士看着宁晓手中的太阴星碎片,感受着上面浓郁的太阴之力,疑惑道:“可是,宁道友你身上的太阴之力可比这碎片浓郁许多,甚至书中比描述的太阴之体更浓啊。贫道感受了许多次,虽然波动隐晦,但太阴之力就是在你身上散发出来的。贫道参悟阳火一道多年,对其很是敏感。”

宁晓恍然,身边的玄正玄偏也是想到了宁晓的凝星书,那这么说,是自己眉心里的那个微型太星在作怪?

“太阳前辈,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小徒身上的太阴之息是因为功法特殊,才聚集起来的,其体质与常人也一般无二。”

玄正开口解释到,他可不想自己这辛辛苦苦调教出来的徒儿被太阳道士给拐走了。

太阳道士虽是说等到宁晓成仙,但为求速度,一定会将宁晓带去自己培养,甚至是揠苗助长。谁会有闲工夫等人一步一个脚印夯实基础,再踏入仙境?

知人知面不知心,到时候若是被当做了鼎炉,宁晓这个好苗子可就算是废掉了。

“哦,原来如此么?看来,还是我想差了。”

太阳道士恍然,对自己的唐突也有些不好意思,歉声道:“实在是贫道近十年几乎一无所得,道行也无甚大进步。因此才想着以阴通阳,晓阴阳之道而突破至真仙境界,当真抱歉了。”

本来太阳道士是想着专修阳、火之道,破如真仙境界的。

只可惜道行虽然是越发高深,但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资质再也领悟不了更多,因此才想着同参阴阳、得悟其中变化,之后便能踏入真仙境了。

既然宁晓不是太阴之体,太阳道士也失去了兴致。太阴之体天资独厚,修炼起来可比宁晓这种靠功法的修士快得多。

若是等宁晓修到与他相同境界,那还不如自己从头开始领悟太阴一道。自己好歹接近真仙,参悟起来可比宁晓这连元神都没凝练的金丹修士快多了。

“宁道友,后会有期。”

太阳道士也是豁达之人,脸上并无太大失望,对宁晓微笑拱手告辞。

宁晓还礼,道:“太阳前辈慢走。”

太阳道士转身离开,不是回到坐席,而是向着凝碧宫之外走去,想来也是没有心情再在这宴会上瞎转悠了。

『希望是后会无期,太阳前辈。』

看着太阳道士金色的背影,宁晓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一一八 猪脑子

宁晓来不及目送太阳道士走出凝碧宫,起身对已经站到案几前的杨婵郁闷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刚才是笑出了声的吧?”

“有么?我刚才专心走路呢,什么都没有听到。”

杨婵摇头否认,嘴里的话也纯属是忽悠人的,脸上那绽开的笑意怎么也遮挡不住。

宁晓看着双眼已经弯成月牙的杨婵,摇头叹息道:“啧,你刚才在边上看我笑话,不帮我不说,现在还来打趣我,真不够意思。”

刚才太阳道士在这边的停留时间可不短,而这么一段距离,就算是凡人也能走过来了,更何况是杨婵这种仙人?

刚才她先是在一边看热闹,等到太阳道士走了,她才过来的。

宁晓也不是指责杨婵,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毕竟人家没有那个义务。

“某人不是一直都挺要强的嘛,还需要别人的帮助么?”杨婵却是在说宁晓把离开小苍山的原因瞒着自己,不想自己帮他的事情。

『再次相遇,她果然会提这件事情。』宁晓顿时语塞,那件事情自己的确做得不对。

“贫道玄偏(玄正),见过三圣娘娘。”这时,玄正玄偏二人也对杨婵拱手行礼,把宁晓从尴尬中解救了出来。

杨婵轻轻点头道:“杨婵见过二位道长,不过,我记得玄偏道长俗名是叫岑道缘吧?近日玄琴可是经常在我神像前祷告,说一月之期已经过了,她那相公可是还没见过人影呢。宁晓,你说我是不是该帮帮你师婶,把你师叔带回去呢?”

因为二人是宁晓长辈,杨婵也没端什么架子,便以本名自称。

不过,鉴于玄偏以前干的那些破事儿,杨婵对他也没有太客气,上来就是一阵讥讽。

“哈哈,不用不用,等到这宴会一结束我就回去陪陪玄琴,就不劳烦三圣娘娘亲自出手了。”玄偏干笑道,心里却暗自将火气转移到宁晓身上。

要不是看宁晓嘴皮子不行,说不过杨婵,他又何必在杨婵面前乱晃?自己在杨婵心里的“负心人”标签可是还没有消除的。

“小神钟馗,见过三圣娘娘。”

钟馗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对杨婵拱手一礼。他哪知道岑兄他们怎么会与三圣娘娘这种大神相识,而且看上去几人还挺熟的。

岑兄他们当真是了不得!

见杨婵虽点头致意,但也有些疑惑,宁晓便为其介绍了一番。

“……”

场面一度冷清下来,在介绍过钟馗之后,宁晓不知该说什么,也就闭上了嘴。玄正、玄偏、钟馗跟杨婵更是没什么话说,也沉默了起来。

至于杨婵,则是看着宁晓,也不说话。

“师父,钟叔,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杨婵她有话要跟我说,待会儿我自己再回来。”宁晓终于是悟了,率先打破了平静,对玄正三人说到。

只是宁晓却没看见杨婵默默握紧的拳头,自己一尊仙人会求着跟你说话,你当自己是谁啊?

玄正三人内心皆是扶额,就连钟馗这种不善于交际的人都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宁晓简直是榆木脑袋,有这么说话的么,当真不怕三圣娘娘把你打死打残?

玄偏自身都难保,也不想再帮宁晓了,这种蠢猪,被人打死了也是活该。

“哈哈,那好,我还得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回老家一趟,就不多留了。玄正,钟兄,咱们走吧。”

玄正钟馗皆是点头,有三圣娘娘这尊大神在身边,想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更何况看二人的表现就知道二人关系不浅,虽然宁晓说话笨了些,倒不至于对宁晓做出什么残忍的事。

玄正还是疼自己这徒弟的,临走前拍了拍宁晓的肩膀,轻声说了“慎言”二字,悄悄把一道剑意打入宁晓体内。

剑意入体,带着几分萧索悲寒的气机让宁晓浑身一机灵,只觉得刚才一直混混沌沌的脑子也清朗了许多。

宁晓如今才反应了过来,只觉得自己刚才简直跟个制杖一样,那种说话的方式是嫌自己命长了么?

其实也不怪宁晓,实在是今天所受到的刺激太多,脑子也有些混沌了。特别是太阳道士的那一记“重拳”,彻底让宁晓失去了正常心态。

“实在是对不起,刚才我脑子不太清醒,说了一些让你难堪的话,主要是因为太阳道士让我乱了心神的。”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宁晓也连忙对杨婵道歉。把事情解释清楚了,才能让她不至于对自己大打出手。

杨婵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打量了一下周围,对宁晓道:“这里的人还是有些多了,我们还是回到岸上去吧。”

宁晓点头,随之一同上了岸。

当然,有杨婵在身边,自然不会像来时一样一步一步走。两人出了宫殿,杨婵法力一引,两人便出现在了洞庭湖畔。

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城池就是岳阳城。

此时的洞庭龙宫内,洞庭君对钱塘君道:“你看,这宁曦恒当真是福缘深厚之人,不仅能跟陆判扯上些关系,而且与三圣公主关系也不差。此次结交于他,不亏。”

“大兄,话虽如此,但这宁曦恒如今这修为也太过低下了。若是等到那位再对我等出手,怕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啊。”

钱塘君说到那位,伸手往上空指了指,却不敢直呼名讳。

“唉,这也是无奈之举,吾从云梦君削为洞庭君之后实力大减,前些时日才恢复过来。多一个人,也是多一分力量。宁曦恒实力虽弱,但资质不差,半月前在水上斗法之人便是他,也是有些悟性的。”

洞庭君面色无奈,对于自己只能任人鱼肉也很是不爽,但也无从反抗。

“吾弟放心,那位不会这么快就出手的,太阳道友也快踏入真仙了,等他上天入职,吾等也算是有了个耳目。”

钱塘君面带怒意:“真想学那个猴头一般反了他的,也不受这般委屈。”

“吾弟慎言!再忍忍,吾龙族之辉煌,不会太远了。”

……

宁晓看着天色,不由感叹:自己在洞庭龙宫之时也不觉时间流逝,出了龙宫才知道原来已经快要过了一个白天。

“好了,现在我们两个该算算账了吧?让我想想,上次你离开华山的时候可是骗了我的,这次又让我当众难堪,你说说,该怎么办呢?”

夜幕下,身着白裙的杨婵就像是一只月下精灵一般,美得动人心魄。这种场景,宁晓还是第一次见。

一一九 变化与承诺

宁晓回过神来,对杨婵拱手道:“今天的事情和上一次的事情是我不对,对不起了。”

宁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语气真切诚恳,希望能换取杨婵的原谅。

杨婵却把手伸了出来,轻笑道:“光是嘴上道歉可不成,你刚才不是在洞庭君那里可是发了一笔横财么,还不快拿出来我看看。若是我看上了,就当做你诚恳的歉意吧。”

宁晓知道杨婵是在开玩笑,乖乖的将自己从洞庭君那里得到的那件法宝,以及钱塘君赠的三本典籍取了出来。

“喏,我在洞庭君那里得到的东西就是这些了。不过你何等身份,又怎么看得上这些小玩意?”

杨婵看见宁晓手上拿着的一个翡翠手镯,手腕一动,便将其取到了手中。杨婵把手镯往天空晃了晃,手镯在月光下竟是由苍翠欲滴变得洁白无瑕起来,其上还散发着点点星芒。

“呵呵,这个手镯还挺有意思的,你一个大男人也用不上,要不就把它送我吧?”杨婵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镯套到了手腕上,上下打量着这个手镯。

“……”

宁晓看着那只比手镯更白上三分的玉腕,又看看杨婵脸上不似作伪的神情,纠结万分。

那手镯可是自己的老婆本,之前还想着拿去送给清儿呢,怎么能给她?

而且,那手镯可是内含防御法阵,能自发抵挡住仙人级别的攻击的好宝贝。到了杨婵那里,却只因为其能变色而博得一个“有意思”的评价。

果然,女人的注意力都不在物品的真正价值之上。

“杨婵,那个东西怕是不能给你了,我这里还有一块太阴星碎片,你可以拿那个去。”

杨婵看都没看宁晓从玉佩中取出来的太阴星碎片,轻哼道:“在嫦娥姐姐的月宫中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我还会在意这个?刚才你说自己有道侣了,莫不是要把这镯子送给你那个道侣?”

宁晓点头,自己跟灵清的事又不是什么大秘密,也用不着隐瞒。

杨婵原本心中就有了猜测,如今又经过宁晓的确定,心中总有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这么快就找到了道侣么?’

杨婵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将其默默的藏了起来,笑道:“哟,看不出来嘛,离开小苍山不过一个月就找到道侣了,你还真是厉害呢。”

宁晓回想起自己与灵清关系进展之快,也是有些莞尔。

本来宁晓对自己另一半也没什么要求,长得看得过去,喜欢自己就行了。更何况灵清还算是一个白富美,因此,宁晓与灵清结为道侣,倒也不算太过突然。

“不瞒你说,到现在为止,若是不加上在洞庭龙宫得到的宝贝,我可以算是一穷二白。灵清能看上我这个穷小子,是我的福分。你还是把镯子还给我吧,这可是我给清儿的彩礼呢,到时候请一定你喝喜酒。”

看着宁晓一脸幸福的模样,杨婵心中不知怎么的冒出一股怒火,刚要发作,便想起自己嫂子对自己所说的“当心情劫”。

杨婵压下心中的异常情绪,想着赶紧离宁晓远一些,取下了那个镯子,抛给宁晓,毫不在意道:“好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还你就是。不过你又多欠了我一份礼物了,到时候可得还我。”

宁晓接过镯子,点头笑道:“自然不会忘记。不过,你将我叫出来,怕不是为了跟我要东西的的吧?”

杨婵这才回想起自己的目的,对宁晓正色道:“我看你在洞庭君那里得到的好处也不是很多也就放心了,人情这东西最是难还,到时候他们少不得要求你做这做那的。”

“听说这些龙族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若是他们搅起了事端,你可不要因为这点人情就傻乎乎的把自己搭进去。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若是被牵扯到了,连皮带骨头都不会剩下一点。”

宁晓心里一暖,自己虽然有些模糊的猜测,但终究不及杨婵的眼界宽阔。杨婵这一提醒,也能让自己少走一些套路。

“嗯嗯,多谢了。要是他们找我做什么,我就当做看不见,可以吧?”

宁晓可不是那种过于重情重义的迂腐之人,面子算什么东西?在这个世界上,能活下来才是最好的。

杨婵点头,对宁晓的态度也很赞同,道:“既然你心中有数,那我便不再多提了,希望你别死得太早,让你那道侣守寡。”

宁晓一脸狐疑的看着杨婵,只觉得她每每提起道侣二字之时都带着莫名的火气,这是对道侣二字有什么误解么?而且从自己拿回手镯之后,她的态度也明显有所不同,是真的很喜欢那个镯子么?

至于杨婵是不是在吃醋,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宁晓脑海一闪而过罢了,那根本不现实。

杨婵对上宁晓的视线,突然有些心虚,转过身去背对着宁晓道:“言尽于此,告辞了。”

虽是说着告辞,但脚步却没有挪动,仿佛在等待宁晓的挽留。

宁晓见杨婵要走,保证道:“那镯子对现在的我很重要,实在无法相送,抱歉。不过我保证,今后一定补偿你一个更漂亮的。”

杨婵听着这话,心情忽然一畅,嘴角掀起。但由于是背对着的,宁晓却是没有看到,只听到杨婵略带欢愉的声音:“可以,不过我更喜欢花灯,你可得给我补一个我没见过的花灯,不然我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定!”

得到了宁晓的答复,杨婵迈步往前走去,逐渐与月光融为一体,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无尽的湖光秋月之中,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宁晓看着杨婵离开,有些摸不着头脑,杨婵这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

洞庭龙宫一处挂着“凝光殿”牌匾的宫殿中,从洞庭湖畔离开的杨婵面色如常的坐在一处珊瑚凳上,与敖寸心闲聊。

“怎么,你这个样子可是生气了?不应该啊,你刚才去找那个宁曦恒之时可是满脸带笑的。”

在敖寸心面前,杨婵的心情变化可是一点也瞒不过去的。

“哪有啊,嫂子,我只是嫌那人太笨了而已。你知道么,刚才他竟然跟他师父说,我有话找他说,让他师父先回去。你评评理,这人脑子是不是在这洞庭湖里进水了?”

杨婵握着敖寸心的手,不时的摇晃着。她自然不会把真正的心声吐露出来,而是把宁晓做的蠢事说了出来。

“若真是如此,那宁曦恒也真是太过分了。不过,你也不见得是在为这件事置气吧?”

敖寸心盯着杨婵,逼问道。

一二〇 师徒情谊

杨婵默然,过了好一阵才说道:“那又能怎么样,他已经有道侣了,我还能给他做小不成?嫂子,反正我们又没开始,这便不算动情吧?”

杨婵表示做小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小的。若是被人知道了,自己怕是要被二哥打死。

敖寸心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理了理杨婵的鬓发,安慰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多想了,当好你的安乐神仙便是。”

“好的,嫂子。对了嫂子,如今这宴会也结束了,我们是不是该叫上听心姐一起离开啊。正好我们都闲的慌,不如就去听心姐的东海龙宫转转,玩上个几个月再回去。”

敖寸心觉得,以杨婵如今的心情,去东海龙宫玩上一段时间也可以,正好解解乏闷。

“那好,不过听心姐姐还在与洞庭君的夫人叙旧,得等她回来再说。”

……

宁晓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正站在身前对自己这里摸摸,那里摸摸,还不时拍拍自己胸口的师叔,疑惑道:“师叔你这是怎么了,我有哪里不对劲么?”

宁晓说着,还转了转身子,感觉一切良好。

“哼,我是看你有没有被打出什么毛病。不过想不到你竟然会毫发无损的回来,啧啧,看来你小子在我这里还是学了几手的嘛,把三圣娘娘都哄得团团转。”

玄偏一手抱胸,一手撑着下巴,对宁晓说了蠢话之后还能平安回来啧啧称奇。玄偏看杨婵当时的样子,还以为宁晓会被好好惩戒一番呢。

宁晓理了理衣襟,不悦道:“师叔你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与杨婵朋友一场,自然不会大打出手。再说了,我在你那里学的可都是关于修炼的手段,至于哄女人的手法,从未有所见闻。”

一边的玄正笑道:“正阴,你也别跟你师叔置气,他也是关心你,当时的事情可是你的不对。”

此时三人正在钟馗茅屋前的空地上,钟馗却没在。

宁晓听玄偏说,钟馗是在半路上就听到集镇之上有事情发生,就先与玄正他们告别,就急匆匆的到集镇去了。

三人回到这里的时间相差也不是很长,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一脸无趣,正要回房间去修炼的玄偏突然脚步一顿,又回到宁晓身边,对宁晓道:“光顾着关心你的安全了,差点还忘了正事。你刚才在洞庭君那里得到的宝贝是什么?赶紧拿出来,师叔帮你掌掌眼。”

宁晓也恍然,从玉佩中取出了那个手镯与三本簿册,将簿册放到玄正手上,将手镯放到玄偏手上。

玉镯从玉佩中出来,甫一沾上月光,便开始变作纯白之色,周围带着点点异像。

玄偏拿着镯子用手指向着镯子弹去,手镯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玉白色的罩子。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反弹之力,玄偏收起法力,赞到:“果然是好宝贝,洞庭君那里的宝贝当真不差。”

之前宁晓三人讨论出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是一件防御法宝就行了。

哪知道这手镯出乎意料的具有了自我防护之力,这可比那些需要自己以法力催动的法宝要高级多了。

宁晓见此,也是高兴的向玄偏介绍道:“师叔,这镯子名为清曦镯,可不止是有自主防护力的。不是弟子看不起你,你就是用尽全力,也不见得能打破这道防护罩。”

“因为,这罩子可是能抵御仙人级攻击的。到时候送给清儿,她一定会喜欢的。哈哈……”

宁晓想想就有些激动,忍不住笑了起来。

玄偏忍不住上上下下都打量一番,若不是这是宁晓要送给灵清的彩礼,他恨不得把这镯子揉进自己的胸膛里了。

只是听到这手镯的名字,玄偏不由鄙夷地看了宁晓一眼,不屑道:“还清曦镯,这名字是你自己取的吧?一点内涵都没有。”

“哎呀,这镯子真好,这么轻易的就送出去,还怪可惜的,真舍不得啊。”

玄偏对着镯子可谓是爱不释手,与看上这镯子的“美貌”的杨婵不同,玄偏可是对它的功能着迷得很。

若是自己也有一件,那感觉,啧,当真是没话说。

宁晓一把抓过清曦镯,将其揣到自己怀里,对玄偏道:“师叔,这镯子可不能给您,这可是我的老婆本呢。再说了,这次我可是没忘记你的,你的好处现在在师父手上。”

玄偏转过头去,却见玄正如今正把一本簿册翻开,看的如痴如醉,对身边师叔侄二人的对话也是充耳不闻。

“玄正、玄正!”

玄偏叫了两声,玄正才回过神来,合上簿册,一脸复杂的看着宁晓。

“唉,你不该如此的,在洞庭君那里取一件适合自己的保命法宝可比这个有用多了。”

玄偏从玄正手里去过簿册,将其大致的浏览了一遍,一脸惊讶。

“这,这竟是三卷仙法!?”

玄正点头肯定,对宁晓道:“别的师徒当中,师父为徒弟做的最多,到了你我这里,却是你这当徒弟的处处为我这当师父的着想。是为师无能,不能为你铺下道途不说,反倒成了你的拖累。”

宁晓轻笑道:“师父你可不要妄自菲薄了,你为弟子做的事情可不少。光是你的传道授业之恩,弟子就无以为报了。”

“再说了,这可不是弟子一时头脑发热做出的决定。等师父你跟师叔学了仙法再来教我,这产生的价值,可比一件死物来得要划算多了。”

玄正虽然知道是这个道理,但还是不免得摇头叹息,自己亏欠弟子良多啊。

玄偏也笑道:“对对对,宁小子说的话在理,等我们两个汲取仙法中的经验,早早的成了仙,也能多庇佑他。到时候一门三仙人,嘿嘿,倒也不差。”

玄偏心里还是很感动的,毕竟这种舍弃强力法宝而选择为长辈求取仙法的弟子,当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不过玄偏可比玄正看得开许多,法宝或许能庇护人一时,但终究没有一尊仙人的作用大。

这份情谊,到时候慢慢还便是。

一二一 阴兵引魂

玄正听玄偏的安慰,暂时放下了对宁晓的愧疚,道:“只是洞庭君赠了你三卷仙法,这人情欠的也就大了,今后怕是不好还的。”

宁晓点头,这东西虽然只是被人家当做垃圾的,但自己却受益无穷。

杨婵提醒自己别为这个搭上自己,在不损害自己的情况下,这人情还是要还的。

“人情?什么还人情?”

钟馗一脸笑意的从外面踏步而来,但只听到了玄正最后一句话,不由心中疑惑。

看得出来钟馗很高兴。其实,在听了宁晓的办法之后,钟馗也对小集镇里一些老一辈的居民托了梦。也算是成效显著,以前十天半个月都没人进一炷香的钟公庙如今也不时会有人前来上香祈祷。

钟馗每隔个两三天都会收到一些祈求,虽只是一些杂事,但他却是乐在其中。

用他的话说就是“总比闲在家里酿酒来得好”。

玄正将宁晓在洞庭君得到三卷仙法之事告知了钟馗,钟馗闻言拍了拍宁晓肩膀,称赞到:“哈哈,不错,有好处不忘师长,钟叔没看错你。”

之后,钟馗又对玄正安慰道:“岑兄,你也不必这么想,洞庭君那么富有,还不一定会在乎我们这种小角色的报答呢。你看我不是也欠了他这么多么?”

宁晓见此,怕钟馗被坑,便将杨婵提醒他的话对钟馗说了一遍。

“钟叔,就算你欠了这么多,可不要傻傻的为他们卖命。他们若是有求,你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就得了。”

钟馗心里一暖,笑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画舫里,宁晓手持清曦镯,闭目将法力摊如其中,感受着其中密密麻麻的防御法阵,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自己活了二十多年,终于是见到了一件好宝贝。

炼化清曦镯的口诀,宁晓在心里记得牢牢的。宁晓想着自己是当面交给清儿,还是托明天就要回一趟老家的师叔带给她。

有了好东西,总想赶紧给她。

想到灵清,宁晓嘴角掀起一抹柔和的笑意,自己也是要成家的人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此世二十年,前世那些灯红酒绿,高楼大厦的形象在心里慢慢淡忘。逐渐替代的,是这幅山水怡人,古意盎然的风景画。

这个世界更适合自己生活下去也说不定呢。

也许自己心里对那个世界唯一的挂念,便是那对久经风霜的中年夫妇吧。

『我过得很好,你们呢?一定要等我回去孝敬你们啊。』

……

一处不见天日,阴风呼啸的阴森地界,一道金黄色的神光闪现,最后化作一个老者,正是土地公胡炳坤。

这时,一队身披铁甲,獠牙突出嘴唇,面貌皆是狞恶的军士向着胡炳坤迎面走来。

似乎皆是熟识,胡炳坤也没自我介绍,袖中涌出二十多个光团,静静地漂浮在空中。

“这是近两月一来,小神所辖之下新死之鬼魂,劳烦将军将他们送轮回转生。”

那领头的鬼将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对胡炳坤拱手,声音粗犷道:“好说,这本就是本将的职责所在。”

鬼将手中大戟一引,那些光团便落到了军士之间,然后又化作人形,皆是身穿白衣,披头散发,面色青白的形象。

胡炳坤见此,道了一声“有劳了”,便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见。

张丘意识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阴森荒芜的地界,身边不是面容青白、浑浑噩噩的白衣人,就是一些身着铁甲,手持戟戈,毫无生气的凶狠军士。

张丘心里莫名的恐慌,伸手拍了拍身边与自己一样着装的男子,却没有得到回应。

“不错,你是这次来的鬼里素质最好的一个。”

一个粗犷的声音带着些许冷风传了过来,张丘转头看去,却见一个人将领模样的粗(chou)糙(lou)汉子正斜着眼看他。

“这位将军,在下姓张名丘,只是在下记得自己已经死了啊,为何还会身在此地?还有,这是什么情况?将军又是何人?”

哪知那将领却不耐烦地挠了挠耳朵,不屑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你等会儿估计也不会记得,懒得跟你多费口舌。”

将领转过身去,挥手发号令道:“走,回阴司!”

接着便是整齐划一的甲衣摩擦声响起,军士们裹挟着张丘等魂魄向着迷雾深处前去。

张丘本想着逃出去,只是军士们周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使他出去不得。

“你们是阴兵!我已经死了?不行!快放我走,我是元神大妖,我还有几百载寿元,我还要成仙啊啊啊!”

这时,与张丘同属与方阵中的一个身材精瘦、比张丘矮两个头的老者忽然意识清醒。在认清了形势之后,老者连忙对着身边的军士大叫,还以身体向着军士们撞去,妄图逃离此处。

其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那老者见撞不破军士阵型,只好破口大骂,其话语粗鄙不堪,令人好不厌恶。

张丘也从其中截取到重要线索,这地方,莫不是阴曹地府!?

只是那将领却不为所动,仿佛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至于其他军士,更是冷硬如铁,面无表情。

难怪自己已经身死,却还会出现在这里了。

张丘见此,也只好劝道:“老人家,你也别生气了,形势比人强,我们奈何不了他的。他们既然是阴兵,想来也是送我等前去转世轮回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张丘知道这老者懂的比自己还多,刚才他可是自称元神大妖的,虽然张丘并不知道元神大妖是什么玩意,但听着就很厉害啊。

如今安慰老者,也是想从老者那里打听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那老者闻言转过身来,看清了张丘的样貌,登时激动的笑道:“原来是你!?哈哈,你也死了,死的好!死得好!”

之后,老者又化作悲伤,低首垂泪道:“陆儿吾孙,是爷爷本事不济,害死了你啊!呜呜呜……”

那样子可以说是非常凄惨了。

最后,老者又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张丘,眼中仿佛有一团名为仇恨的火在燃烧:“是你,你这个罪魁祸首!若不是你,陆儿与我也不会遭劫身死!”

“我要杀了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一二二 过奈何

张丘一脸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老者由正常模样变作犬首人身的高大身影向自己扑了过来,来不及细想其为何会如此仇视自己,本能地抬手抵住已经到达面前的犬口。

只是,张丘手臂处预想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只像是碰到了一帘轻纱,然后就毫无知觉了。

张丘疑惑的睁眼,却见那老者已经躺倒了地上,一个劲儿的打着滚儿,发出一阵败犬的哀嚎。

『这……自己还没出力,他就倒下了?还是想要讹诈陷害我?』

张丘心里一阵狐疑,刚才老者的样子可是凶恶一场的,怎会这么不经打?

见阵中的鬼魂起了争斗,前方带路的将领举起右手,示意军士们停下。

将领回身见老者这凄惨的模样,不由嘲讽道:“就你这小身板儿,还想跟这读书人斗?当真是有眼无珠。尔等皆为鬼魂,可不是光凭谁长得凶恶就能论个输赢的。”

将领见张丘文质彬彬,言谈举止间也很有涵养,因此才称他为他读书人。

鬼魂之比斗厮杀,若是没有法力,则是靠各自灵魂厚重程度来取胜。现在的张丘比起老者来说要强大得太多了,老者自然只有哀鸣的份儿。

大多数的鬼魂在新死之时都会浑浑噩噩,毫无知觉。张丘在到了阴间一会儿就恢复了神智,其灵魂之力可把将领给惊讶了一番,这也是将领出言赞叹一声的原因。

若非如此,有了不知道多少押鬼经验的将领又怎么会说话?

“别说你生前是元神境的妖怪,就是仙人死了只剩下魂魄,在这阴间也冲不破我等之队形。所以,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安心跟我去阴司轮回转世吧。”

将领说完回过身去,扬手道:“前进!”

一行人便继续向前走去。

老者即使身上再疼,也不得不起来,自己如今这么弱小,要是被军士踩得魂飞魄散可就是真的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大不了是轮回转世,自己也没什么大过,想来也不会被打入地狱。

只是想到生死大敌就在眼前,自己却连上前打斗的的勇气都没有了,老者不禁悲从中来,心中一片灰暗。

刚才撞的那一下可是让老者深入灵魂的,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发出自己都引以为耻的犬哀鸣,又丧失了再次进攻的勇气?

走着走着,老者的身子渐渐低伏,变成了一条黄狗,眼神也变成与其他鬼魂无异的浑浑噩噩。

张丘看着这一幕,心中惊奇。前方也传来一声叹息:“所谓相由心生,不外如是。这个魂魄舍了仅有的一点灵光,下辈子、下下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什么成就了。”

张丘看去,竟是那个领头的将领。

“不知将军可有名讳,能否告知在下?”

张丘觉得这将军也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冷硬,便想着结交一番。

将领不回头道:“名字?本将罗士信。”

罗士信!?张丘惊讶,这可是前朝名将,怎么会没有转世,而是在这阴间当差呢?

“张丘见过罗将军。”

在说了那句话之后,任凭张丘怎么问话,罗士信也不再回答,只是带着队伍向着前方走去。速度越来越快,就像从空中飘过。

……

张丘随着队伍来到了一座庞大的宫殿之前,其上挂着一个写着“阴司”二字的匾额。也逐渐看清了周围的地貌,尽是怪石嶙峋,阴气森森,前面是由无数鬼魂排着的一长串队伍。

“尔等在此等候判官审问,之后便能投胎转世了。”罗士信留下这句话,便带着军士们离去了。

说来也奇怪,那些鬼魂虽浑浑噩噩,但对罗士信却言听计从,乖乖的排到了队伍的后方。

队伍逐渐推移,也到了张丘这一批人。

进了宫殿,张丘便先是看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不断有鬼魂从镜子前经过。那殿堂的主位是空着的,在旁边站有两个小吏执笔在书册上写着什么,每到一个鬼魂经过就会高声念出其生平,再言其将要投胎到哪一道。

被念过的鬼魂身上就会出现一道印记,走出宫殿之后被押往各处。

张丘心想,罗将军说的判官却是没见到踪影,这阴间的官员还有在司职之时溜走的么?还是说,那判官有事没在?

张丘在经过镜子之时,只觉得自己一生的经历都在自己脑海中闪过,只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张丘,一生教书育人,为善一方……当转世人道,得寿百岁,享一世富贵。”

听完上面小吏的话,对其拱手道:“多谢!”

小吏惊讶的看了张丘一眼,自己倒是很久没见着这样清醒的鬼了,也对起回礼道:“客气,职责所在而已。”

张丘出了阴司,便随着队伍到了一条血黄色的大河边,里面数不尽鬼魂,蛇虫鼠蚁在不断的扑腾,不时溅起一些带着腥臭的气泡。

张丘此时虽然是魂体,但也被这股恶臭弄得头晕脑涨。

大河之上,伫立着一座石拱桥,桥的中段,立着一个白发苍苍、弯腰驼背的妇女。一手端碗,一手持着瓢往身边的大瓦缸里舀出一瓢汤汁倒进碗里,递给来到她身前的浑噩鬼魂。

『这便是忘川河、奈何桥、以及孟婆了吧。』

张丘这才理解罗士信说的话,喝了孟婆汤,尽忘前生事,罗士信就是将自己介绍千遍万遍,于张丘也是无用的。

张丘往旁边一看,却见自己这一队鬼魂里面有几个鬼魂被阴差拉了出来,直接被踹进了面前的忘川河水中。

甫一入水,那些鬼魂也不再浑噩,像是被河水弄清了一般。河中的虫子往他们魂体中钻去,他们开始哀嚎,扑腾起来,想要上岸,却被身后的鬼魂拉着,怎么也够不到。

张丘看的心里发寒,连忙扭过头,用尽全力忘记那些画面,一脸淡然的随着队伍往前面走去

『喝了这孟婆汤,自己也不再是张丘了吧?也不知道下一世还会不会记得阿沁,怕是要失约了。』

终于轮到了张丘,孟婆照常舀起一碗孟婆汤,看向了张丘,似乎察觉到张丘身上的一股特殊气息,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整个人不再像之前那般呆板机械,收回了递给张丘的孟婆汤。

“咳咳……等一下,我拿错了。”

孟婆锤了锤后背,将碗里黄褐色的孟婆汤倒掉,重新取出了一碗清澈见底的——清水。

张丘心中暗道庆幸,若是真的要喝那品相不佳的汤,那可真不是一件美事。

张丘接过孟婆汤,道了一声谢,仰头便喝下,只觉得入口略有些甘甜,在如今这荒芜的阴间更是为之心情舒畅。

忽然,张丘的面容也变得呆滞起来,愣愣的朝着前方走去。

下一站——轮回。

一二三 终有离别

在张丘路过之后,孟婆也变回那个呆板的样子,一碗一碗的向前来的鬼魂递着孟婆汤。

孟婆身边手持长枪的鬼卒对于孟婆给张丘一碗怎么看也不像孟婆汤的清亮液体之事视而不见。

鬼卒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只想着千万要将此事烂在肚子里,若是被传了出去,自己怕是要被灭口。这等大人物的事情,可不是自己一个小小鬼卒能掺和的。

轮回池处,张丘跟一个个身穿白衣的浑噩鬼魂如同下饺子一般跳了进去,在充斥着混沌的无尽轮回中转生,迎接自己下一世的命运。

阴司的大殿之外走进来一个身着判官服的魁梧身影,那两个小吏从台阶上走下来,对来人拱手道:“见过陆判。”

来人正是前一日还在洞庭龙宫参加宴会的陆判,陆判摆手道:“无须多礼,本官只是来看看,你等继续各司其职便是。”

陆判说完,变向殿外走去。

两鬼吏见此,只好回到原位。这时,与张丘说了一句话的鬼吏将张丘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陆判,刚才您不在,可是错过了一个良才美玉啊。若是将他拉入阴司,将来我等也会多了一个同僚。只可惜,他如今怕是已经过了奈何桥了。”

陆判闻言懊恼道:“你们为何不将那鬼给留下来?拥有这般资质的鬼才,培养一下就能当我得力属下了。”

能清醒着过阴司审判的鬼魂,若是能留下来,今后的成就至少也是一个鬼仙。如今阴司本就缺少精英,也无外乎陆判会懊恼了。

两鬼吏对视一眼,无奈道:“我等审判鬼魂的权力还是您给的,若是私留鬼魂,那就太过越矩了。”

两鬼吏说的也是实话,能留下鬼魂在阴司入职的,至少也是陆判这一级的大佬。他们两个小鬼要是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可有他们好受的,地狱可是不差受刑之人的。

陆判对此心知肚明,也就不在言语,更没有提再给他们一些权力。这些鬼吏是什么德行,自己可再清楚不过了,若是纵容他们,必将酿成大祸。

好在昨日拉拢了钟馗,陆判心情也不错,对两鬼吏摆手道:“就这样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们继续审判,我还得出去公干一番。”

两鬼吏应诺,便开始继续工作,停止了半刻的队伍又开始挪动起来。

……

钟馗茅屋前,宁晓、玄正、玄偏、钟馗四人俱在。

“玄正,反正你短时间之内也看不完三本仙法,这本《雷极生灭法》就让我带回去参悟参悟吧。”玄偏拿着一本簿册,对着玄正说到。

在经过杨婵的提(jing)醒(gao)与玄正的劝(xie)说(po)之后,玄偏也只好收拾好东西,回老家看自己的道侣们。

只是在临走之时,玄偏也不忘拿走一卷仙法。虽然他昨晚就已经将其全部记下,但簿册之上含有一道仙法开创者所留,可以加速领悟其中真意的韵味,玄偏自然不会放过。

道法典籍有无真意,对修士的帮助也就不同,这也是许多道法典籍都需要修士拿着真本参悟的原因。

昨日宁晓从钱塘君那里所得的三卷仙法,分别是《雷极生灭法》、《火化万物诀》、《天一生水诀》,从其名字来看,皆是关于雷法、火法、水法的仙道宝典。

并且最让玄正玄偏感叹的是,这三本法诀虽然由钱塘君送出,但皆是由人族修士所创,对自己今后的道途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师弟你拿去便是,不过你可要将其收藏好,以免遗失。”

玄偏难得这么好学,玄正自然不会拒绝。要知道前几年玄偏可是一直都在逛窑子的,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哈哈,你还不放心我么?我是谁?怎么可能简简单单的就弄丢东西呢?”

玄偏自然是拍着胸脯对玄正一通保证。

玄正知道他胆大细心,也就不再多言,转而对钟馗拱手道:“钟兄,我等三人在你这边叨扰了半月有余,实在不好意思再多待了。如今我等只是无根浮萍,最重要的还是寻一处灵山福地作为根基。今日就此别过,他日再见,必将好好款待钟兄,一尽地主之谊。”

前几日玄正就与钟馗说过,待到洞庭君的宴会过了之后便离开,钟馗知道好友如今的情况,也就不再多挽留。

反正他们都是半只脚踏入长生门之人,今后总有相逢的时刻。

“岑兄、道缘兄、宁晓贤侄,你们多保重,祝你们此行能寻到一处山好水好之地。待我一飞冲天,便来寻你们。”

钟馗取出一摞碗,倒满酒水,分给众人,笑道:“此次一别,下次再聚也不知是何时了。我们且共饮此酒,遣散离愁。”

玄正三人接过,一起碰了一下,再一饮而尽。

“钟兄(钟叔),告辞。”

“哈哈,告辞,恕不远送了。”

钟馗今日事情较多,远送也是不可能远送了。玄正等人也是知道这个情况,都没在意。

钟馗一挥手,宁晓只觉得一阵空间颠倒的感觉再次出现,眼前一花,便到了钟公庙内。

钟公庙内的模样却与宁晓来时大不相同,整个庙宇焕然一新,挂上了新的幔布不说,就连香炉里面都积攒着不少新鲜的香灰,还立着几炷未燃尽的香。

『怪不得钟叔整天都往外跑,香火比先前可算是旺了不少。』

三人对钟馗再次拱手,钟馗拱手还礼道:“保重!”

三人俱是点头,迈步离开钟公庙,穿过依旧热闹的集镇,向着更远处走去。

钟馗点头,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然后走到神像前,与之融为了一体。这半个多月,钟馗一直都没在神像里面,这次回去还真有些不习惯。

像钟馗这种神灵,在平日里都是寄宿在神像之上,无事之时便会离开神像出去溜达溜达。若不是钟馗实在太闲,那间茅屋跟几大缸酒可不会存在。

在快要走出集镇之时,宁晓回头向钟公庙望去,目光越过人潮,落到钟馗的神像之上。

神像比之前更有几番韵味,静静地在桌案上按剑而立,目光坚毅,直视前方。

『钟叔,希望你能心想事成。有朝一日成为那位天师一般的存在,那才是你一展抱负之时。』

一二四 相约长安

宁晓三人离了钟馗所在的那个小集镇之后,便开始向着东边走去。玄偏本来是立马要走的,但却发现了一件事情,他必须问个清楚。

“我说玄正,这篇《雷极生灭法》的背面怎么不见了?我昨晚看的时候都还在啊,难道,是你动手给撕了?”

玄偏拿着那一卷记载着《雷极生灭法》内容与心得的簿册一脸狐疑的看着玄正。

昨晚玄偏虽然是先看的《天一生水诀》,但对于其它两本册子也是瞟了一眼的。这三卷仙法这有他们二人接触,如今这缺了后背的《雷极生灭法》毫无疑问,定是玄正撕了的。

说起这三篇仙法,玄正经过一夜的浏览之后,也大致知晓了其各自的特点。

《雷极生灭法》主要讲述的是领悟雷法之生与灭的真谛,从而掌控雷霆之威。修至深处,甚至可以将方圆万里尽数化作雷域,而其中即可泽被万物亦可将一切轰杀至渣,是一门集攻伐与疗伤为一体的道法。

《雷极生灭法》也是三卷仙法中最完整、最最为高深的一门,因此玄偏才会看上这一门仙法。其它两卷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缺失。

《火化万物诀》行火道,可以助修士领悟火焰根源,知晓火之精义,从而将火焰的热与烈发挥到极致。其中还包含了将自身道火与其它宝物凝练,形成威力、功效更加强大的仙火。

按照书中介绍,不只能凝练出三昧真火,就连太上老君八卦里面的六丁神火都能自己修炼出来。到时候自身道火之下,万物皆能被火化成灰。

宁晓对此这门仙法的名字无力吐槽,还火化万物,这仙法的创始人怕不是名为火葬场大仙吧。

《天一生水诀》虽是一门主修水道的仙法,但其中还蕴藏着许多关于推演天象的易道理念。

宁晓对此也有些理解,毕竟“天一生水”出自河图洛书,其中会蕴含易理也在情理之中。

水至善至柔,天地之间大多生灵对水都有一种本能的亲近,并且这门仙法记载了许多控水之术与堪舆之法,对玄正也很有启发。

因此,这门《天一生水诀》是这三卷仙法之中最容易入门的一道仙法。

玄正想要先研习的仙法就是《天一生水诀》,与玄偏想要参悟的《雷极生灭法》并不冲突。

当然,对于那些仙法上所描述的法术威力,以及未来的成就,玄正跟玄偏心里都是不太信的。

那种话,谁信谁倒霉。

毕竟就连自家道法典籍里面都有不少夸大不实之处,比如《苍木正心诀》秘术里面的欺天篇。

他们可不相信那些创始人会不在其中掺杂一些自夸之话。

回归正题,玄正面对玄偏的质疑,面色不变道:“这篇仙法的背面本就没有,师弟你昨晚怕是太过激动,导致记错了样貌罢了。”

玄正抬头看了看天色,对玄偏催促道:“师弟,如今这天色可是不早了,若是你再慢一些,玄琴师弟妹不免会在三圣娘娘那里多念叨几句。到时候触怒了她,可就没你的好果子吃了。”

玄偏瞪大眼睛,很是不愤玄正拿杨婵来压自己。

玄偏深吸口气,胸膛鼓起,正要与玄正争执起来,但又顾及到玄正的话成为现实,陡然泄了气。

玄偏心中哀叹,形势比人强啊。

“好吧,这次算你找对了靠山,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我先回家陪陪玄琴她们,估计时间也不会短了,之后就去长安等你们吧。你们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玄偏低头说着话,语气颓丧无力。

这也是他们连夜商量出来的办法,玄偏这次回家实在是太过仓促了。

其实,要不是杨婵在宴会上提醒了玄偏,玄偏甚至想跟玄正一起,在外边儿多浪个几个月了。至于他的道侣们,等到回去后再慢慢儿哄好就是。

玄偏表示,这事儿他擅长得很。

玄正与宁晓想要四处走走,也没有定下具体的路线。而玄偏又懒得跟着他们的踪迹满世界去找他们,那样还不如在家多陪陪道侣,也就与他们定下了在长安城相聚的约定。

毕竟长安身为大唐第一城,宁晓还真的想去见识一番。

至于相聚的时间,总是要等到一两个月之后的。

“师叔,你可不要忘了我的委托,一定要将东西送到竹海啊。”

临走之时,宁晓对玄偏提醒到。

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决定把清曦镯与一些在街上买到的珍珠饰品等物品托玄偏一并送给灵清。

毕竟有这么个好宝贝,宁晓自己也是很心动的,心里总有一股想要将清曦镯炼化的冲动。

“行了行了,你烦不烦啊,今天都说过好几次了。你看我像是那种拿了好处,还不干事的人么?”

宁晓见玄偏一脸正气,自己又想了一遍,师叔确实没有过前科,陪笑道:“没有的事,弟子只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而已。”

玄偏面色稍霁,对玄正道:“我走啦!记得赶紧去长安,别在路上瞎晃荡。”

玄正点头,笑道:“师弟慢走,为兄定不失约。”

玄偏点头,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原地,却是用了小五行遁术。

『师叔以小五行遁术赶路,速度也不会慢,想来清儿也能早一些收到东西了。到时候,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宁晓这么想着,就从玉佩中取出了彩云追月,准备再一次泛舟云海。玄正看了,眼角不自觉一抽,脑中一股晕眩之感传来。

玄正不由扶额道:“正阴,为师对这舟还有些不适,不如为师今日就传你一门赶路之神通,我们师徒二人就在这地面上行走罢。如此也能好好欣赏一下这山水风光。”

宁晓见师父一脸头疼的模样,也就收起了彩云追月,问道:“师父,不知你要传弟子何种神通?先说好了,若是无用,弟子可是要继续乘舟而行的。”

见宁晓收起了彩云追月,玄正也轻笑道:“为师何曾诓骗过你?今日为师传你的神通名为缩地成寸,这可是我玄门最为实用的神通之一。”

宁晓喜不自胜,这可是他眼热了很久的神通了,要知道,那种一步踏出,天涯尽在咫尺的感觉,可是十分令人向往的。

只可惜,宁晓之前一直在奠定基础,玄正还真没功夫教给他。

“弟子定当好生修习,不负师父教导。”

一二五 青莲曦恒

弟子如此好学,自己这当师父的又怎能私藏?玄正当即便一指点在宁晓眉心,将缩地成寸的法门混合了一些自己的心得交给了他。

此地处于荒郊野外,若是亲口传授给宁晓,声音传出,难免被听了去。

法不传六耳,这个道理玄正还是知道的。

宁晓得了神通之奥秘,并未先做尝试,而是盘溪坐下,在脑海中反复模拟体内法力流转路线以及身体的动作。

玄正也不打扰,宁晓每次学习法术之时都会先暗自琢磨一番,再开始尝试,并且速度比玄正自己当年学习的要快多了。

这些玄正都是知道的,他也相信宁晓不会让他失望。

玄正脚步一踏,人便出现在了宁晓五丈之外的树枝上,却是运用了缩地成寸之术。

玄正肩膀靠在大树主干上,神识外放,气息尽数收敛,一边为宁晓护法,一边等着看宁晓初次尝试使用缩地成寸的效果。

玄正忽的偏头,诧异地看了看自己靠着树干的肩膀,转而轻笑,呢喃道:

“如此也挺好的。”

说起来,如今玄正的许多习惯在玄偏的影响下也改了许多。

比如现在玄正靠着树干的动作,就是跟玄偏学的,要是放在以前,玄正只会直立在树上,静静地观察。

过了小半个时辰,宁晓眼眸再次睁开,眼中神光一闪而过。宁晓忽的长身而起,脸上带着自信、轻松的笑容,轻抬右脚,向前方迈了一步。

宁晓体内法力飞速运转,而右脚却如同蜗牛一般缓慢往地上踩去,仿佛脚下有一股无形的阻力让他难以踏下。

咻~

宁晓的身影忽然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已经是在原位前方一丈处。

宁晓此时的姿势确实不太好看,只见在他重新出现之时,他的身子好像失去重心一般往前方栽了下去。

正在往下栽倒的宁晓,忽然察觉到一双有力手掌托住了自己的肩膀,抬头一看,那人不出所料,正是师父玄正。

“只这么半个时辰的功夫,你便能使出这缩地成寸,虽然收势没收好,但也让为师很是欣慰。”

玄正笑着扶起了宁晓,对其赞到。

玄正也是暗暗心惊,自己这徒弟学东西的速度比在小苍山上的速度要更快了。自己还真是好运道,稀里糊涂的就捡到了一块仙道好苗子。

在小苍山之时,宁晓的速度虽快,但也没有超出正常的天才水平,但如今来看,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就将缩地成寸学会。

这速度,简直比天才还天才啊。

『若自己也有如此天分,百年之内便能成仙,当年师父、师叔、还有玄清师兄就不会陨落了吧?』

玄正心中暗自神伤。

宁晓却察觉不出师父瞬息之间的情绪变化,只觉得师父很是高兴,谦逊道:“哈哈,师父过奖了。弟子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感觉脑子灵光了许多,方才在脑海中思索了不久,便觉得自己能够使出来。结果还是弟子太过自信了,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玄正收回发散的思绪,拍拍宁晓肩膀,笑着安慰道:“修炼一事本就是属于循序渐进的,任谁第一次使用都会有些差错。若真有一蹴而就之人,那便是怀抱大道而生之人,吾等却是比不上的。”

宁晓听到师父所说的怀抱大道而生之人,心底忽然浮现出杨婵对他提起过一次的李青莲。

怀抱青萍剑而生的天生道子,怎么着也比自己这凡夫俗子所生的肉体凡胎强上千倍万倍吧。

『也不知那女子又是何等的风华绝代,真想见识一番。』

……

此时,一处山高林密,杂草丛生树林中,一身纯白劲装一尘不染,随意地在林间漫步的李青莲忽然打了个喷嚏。

李青莲身后的一个八尺大汉连忙从身后背着的包袱里面取出一块布帛,递到李青莲身前,一脸担忧道:“少主,山间风大,容易着凉,咱们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大汉在未曾离开锦官城之时,都是称李青莲为小姐的。

但是出了锦官城之后,李青莲玩性大发,觉得小姐二字不气派,便让大汉以及丫鬟称她少主。

李青莲把青萍剑靠在树干上,伸出右手揉了揉鼻子,左手拂去大汉的手臂,不约道:

“你看我长这么大,着过凉、得过病么?要我说,一定是有人在念叨我,我才会如此。等我算出他,哼,以后要是遇上了定要让他好看。”

说完,李青莲闭眼掐指一算,过了好半晌才发出声音,疑惑道:“宁…阴…曦!?不对,再来。”

“曦…晓!?”

“正…宁!?”

“……”

碎碎念了几个名字,却发现都不像是一个人名,李青莲也只好颓然的放弃了,只是口中依旧不愤。

“嘿,今天还遇到了高人?这笔账我先记上了,等我再厉害一些,定要给他一些颜色瞧瞧。”

大汉知道自家小姐性子要强,这次被打脸心情定然不会好。本不想去触她的眉头,但有一件性命攸关之事,他却必须要提。

大汉斟酌了一下语气,试探道:“少主,圣上给您两个月的时间到长安觐见。如今已经过了一半了,我们还没走出蜀州,照这样下去,若是赶不上期限,圣上怪罪下来,老爷他们可就要受到连累了。”

这也是李父在临行前对大汉提醒过的。

身为李青莲父亲,他怎会不知女儿性格?说的好听点叫做洒脱不羁,说的难听一些就是任性妄为,要真的延误了时机,自己这么一大家子还过不过日子了?

李青莲摆摆手,毫不在意道:“你放心,此地里长安也不算远,快马加鞭之下半月只内就能到,定不会连累你们。若是我那族侄不讲道理,我便替我死去的族兄好好教导一下他。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大汉心里一阵发寒,这种话要是让圣上听见了,他们锦官城李家,怕是得寸草不生。

『话说圣上如今已经年过半百了,跟小姐比起来,该尊老的,应该是小姐吧。』

“走,我们继续登山。”

李青莲拿起靠在旁边树上的青萍剑,指向山顶,然后优哉游哉的向上走去。大汉无奈,只好紧步跟上。

李青莲动作随意,但却比身后的大汉轻松许多,只能用如履平地来形容。

“阿嚏…阿嚏…阿嚏~”

正在跟师父请教缩地成寸的宁晓忽然打了三声急促的喷嚏,喷嚏太过厉害,宁晓连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一二六 缩地成寸

玄正看宁晓狼狈的样子,憋不住笑意,却又想给弟子留几分面子,只好若无其事的将目光挪移开来。

宁晓见师父装作视而不见,连忙将脸上的不堪抹去,尴尬道:“啧,这喷嚏还真是邪乎哈,怕我打不够,直接来了三个。难道是师叔一直在念叨我吗?”

玄正摇头,忍住了心中想笑的冲动,对宁晓道:“如此急促,想必是有精于易道数算之人,在推演你的来历。不过你近日以来并未与人结仇,想来也不是要暗害你的人,你也无需多疑了。”

宁晓想想也是,自己最近并没有搞什么事情,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仇人?

要说有这个动机的人,也只有被他拒绝的太阳道士了。但从太阳道士的言行,以及其他人对他的风评来看,也不是那种喜欢背后耍阴招的小人。

宁晓苦思无果,只好抛开这个疑惑,继续练习缩地成寸这一神通。

在刚才使用缩地成寸的时候,宁晓也有了更多的心得体会。

在一步踏出的时候,自己的脚掌好像正好踏在了一处空间的节点之上,因此才能在转瞬之间从原地挪移到身前一丈之处。

有了前次经验,宁晓也逐渐将意识延伸出来,将其集中在右脚掌附近,细细找寻那个奇异节点的所在。

这一感知,宁晓便愣住了。那遍布自己脚下的无数节点又是什么鬼,难道都是自己这一步要踩完的么?

宁晓脚步顿住,这次不是因为脚下的阻力,而是因为自己实在不好去选择。

『缩地成寸,并没有将地面缩小,而是修士施法在行走于空间之中。空间之妙,亦是无穷,在使用法力之时只需轻轻一碰,我就能出现在另外一处。只是,我该碰哪一个呢?』

一时之间,宁晓就像是那个去邯郸学走路,反倒忘记自己该怎么走路的人一般无处下脚。

玄正看见宁晓动作顿在一处,眼一脸纠结沉思,知道他也遇到了真正的问题,出言提醒道:“不要管其它的东西,顺着自己的心意就行,你该走哪里,身体已经有了答案。”

宁晓听到师父的提醒,也不在犹豫,将右脚往下踏去,身子又再一次出现在离原地一丈的地方。

“师父,为何虚空中又那么多的点,我的脚却只踩到了一个呢?”

有了准备,宁晓这次没有再往前栽倒,站定之后就回过身来,询问自己的疑惑。

“大多的法术、神通,都是由法力所催动,使用法力的多寡便决定了你施展出来时效果。方才你在施展缩地成寸之时所用的法力,只够你前进一丈,因此你才不会触碰到通往其它所在的那个点。”

玄正当年修炼缩地成寸时也遇到过这个问题,因此一看宁晓的表情,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宁晓恍然,原来那些节点自己连碰都碰不着,刚才也算是杞人忧天了。

在经过了几次熟悉之后,宁晓也放开了胆子,在这边肆意的挪移起来。一步踏到离地两丈的空中,然后一步两步紧接着,渐渐升至离地百丈的高空中。

甚至可以直接借着施展缩地成寸时的阻力,轻身直接凌空而立。

看着不远处经过的飞鸟,地面上已经缩成巴掌大小的山丘,感受这指尖漏过的疾风,宁晓心中升起一股快意。

『这,才是自己一直追求的生活啊!就是列子御风而行,五日而反,比我也强不了多少吧?』

宁晓又继续在空中游荡了一阵,才回到那条道路上。

至于用缩地成寸往地下走,宁晓还不傻,自己这身体还是没有石头硬的。自己到了地下,只会有一个结果,被全方位的压力碾压致死。估计连大一些的渣滓都不会剩下。

“师父,这缩地成寸可有些名不副实啊。你看我施展这神通的样子,不仅可以用来赶路,更可以当做一门身法,转身腾挪都可以,实在太过方便了。”

玄正点头,对于宁晓能把这神通活学活用还是很高兴的。只是,自己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的。

“这“缩地成寸”之名乃是我玄门前辈所取,自然不能轻易更改。不过这门神通易学难精,听闻其中蕴含空间真意,但大多修士都在其中无功而返,只是在闲暇之时用于行走罢了。”

别看宁晓如此眼热这门神通,但真正喜欢运用这门神通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一是大多修士都修有独门身法,再用缩地成寸则有些鸡肋。修道的时间都不够用,哪会把时间用在深入钻研鸡肋神通之上?

二是在地面行走赶路,哪有在空中腾云驾雾更能显示出修道之人的高深莫测?一者悠闲,一者忙碌移步,高下立判。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修士,认为自己天资高绝,最终不是事倍功半就是徒费心力。

玄正将缩地成寸教给宁晓,除了传承道统之外,便是为了避免去画舫上走一遭,对宁晓会不会去钻研这一神通也不甚在意。

在玄正看来,以宁晓的资质,若是用心参悟,必能有所收获。这是玄正对自己徒弟的自信。

“师父,神通弟子已经学会了,接下来,我们该去哪边呢?东、南、西、北,总要有个去处的。”

宁晓道出了心中期待已久的问题,既然是游历,自然要有一个行程的。

“你师叔回家,没有一两个月是不会再离开他那温柔乡的。”

玄正说起玄偏,嘴角不自觉带上一股笑意,对玄偏收到管束,心里也为(xing)他(zai)高(le)兴(huo)。

玄正望了一眼钟馗所在的方向,如今正处于他们西面,说道:“反正我们已经约定在长安碰面,不如在这个时间里向东而去,之后再折往长安便是。到时也能顺道看望一下钟兄。”

宁晓自然没有异议,二人便同时施展缩地成寸,向着东面行去。

只是宁晓的动作明显十分生疏,每一步的距离也没有太远,一步最多不过十丈。

并且每次步履间的间隔都不一致,有时多一丈,有时又少两丈。脸上神情专注,对体内的每一丝法力都全力掌控,比起师父的精准与悠闲可要差多了。

宁晓看着始终与自己相隔三十丈的师父,轻轻抿起嘴唇,控制法力的精力越发集中。

这时,宁晓才知道什么叫做孰能生巧。他知道自己步伐紊乱,步子也不大的原因。

一是初学神通,法力的掌控力还没有练出来。

二是自己的法力也不够自己长时间进行远距离的缩地成寸,这门神通,比的不是一步能走多远,而是能坚持着用多久。

一二七 赠拂尘

宁晓如今终究是在赶路,是一场不知道有多远的马拉松,而不是几百米、几千米的赛跑。

因此,确保自己的法力不会干涸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将法力一股脑的用出去,宁晓觉得自己应该会直接出现在师父的前方。但是之后呢?老老实实的盘膝恢复法力?那样不仅傻,而且还浪费时间。

反正自己走慢一些,法力也能在途中逐渐恢复一些,速度虽然慢了不少,但是这样胜在更节省时间。

宁晓沉下心神,控制好法力的运转速度,使其不至于一阵多一阵少的输出。

好在自己平日里修炼没有踩假水,在适应了缩地成寸的带来的生涩感之后,也能做到每一步的距离大致相等。

渐渐的,宁晓越来越熟练,从全神贯注的控制法力到有闲情逸致观赏周边风景。

两天两夜,师徒二人一刻不歇,一路向着东方赶去。

“师…师父,能…能不能歇歇啊,弟子法力都快要耗尽了。”宁晓终于是忍不住了,叫住了还想要继续往前的师父。

金丹境与元神境相差的还是太大了,而缩地成寸又是比较耗费法力的神通,宁晓虽然每时每刻都在恢复一些法力,但依旧是入不敷出的。

当然,虽然宁晓是一脸遭不住的模样,但法力还是剩下了三成的。宁晓在小苍山苦修之时,法力经常会用光,然后再恢复过来。

但此地可不是小苍山,若是遇上突发状况,虽然有师父在身边,但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到时候自己拿两条腿跟人家有法力的跑?

玄正见宁晓将缩地成寸也用的熟练了,便回到了宁晓身边,笑道:“不错,两天两夜的时间,这门缩地成寸已经被你由入门臻至熟练了。”

宁晓每一步踏出,距离便是九丈一尺三分,分毫不差,这在玄正的神识笼罩之下纤毫毕现。

短短两天便有如此成果,玄正自然是心满意足的。

宁晓见师父停下,收起了脸上的虚弱,对玄正笑道:“师父过奖了,不过这都两天了,咱们说好的欣赏一路上风景的事情可是还没有着落的。”

这一路上,二人可谓是披星戴月,一刻不停。在路上遇到行人也不避讳,直接一闪而过,令得众多凡人惊为天人,以为是仙人在相互追逐。

不过此时的人还是很有骨气的,虽然宁晓二人在人前显圣,但也没有直接跪在地上对二人的背影顶礼膜拜。

“呃…为师也是为了你能早日掌握这一神通而已。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俩便放慢速度,好好感受下这异乡风情。”

玄正其实是教着教着就忘记了时间。

毕竟为了激励宁晓,自己可是时刻外放着神识的。为的就是能够将自己与宁晓的距离时刻保持在二十丈,耗费的心力又怎是一点两点?

宁晓点头,提议道:“师父,那从现在开始我们慢一些,一步两丈,向东边走上一个半月,再从东边感到长安。弟子有预感,此行绝对会寻到一座洞天福地。”

“至于时间的问题并不大,反正师叔长时间等不到我们也会出来寻我们,到时候再与他一同去竹海提亲。把你的徒弟媳妇给领回家。”

宁晓在离开小苍山之后,便一直想着要找一处比小苍山更好的地方,好安慰一下师父。

师父的性子他也知道,虽然将苍木观的牌匾都弄得粉碎,但心里其一直都是有所郁结的。

宁晓前世虽然不怎么接触那些东西,但还是知道道教四大名山的名头的。他可记得,道教四大名山之一的齐云山可是在中唐之后才开始有道士入驻的。

虽然此世与自己前世的世道略有差异,但想来也不会太大。齐云山如今有没有人占据,还得要自己去看过才知道,若是真的让自己捡了个好处,那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也不枉自己从出了钟叔的集镇就有意无意的把师父引往东边走了。

“哦?正阴,你莫非是得到了消息,知道一个好去处么?”

玄正面色一奇,正阴一直都是很沉稳的人,在他人面前可是很少做出这种心有成竹的保证的。

宁晓一脸高深道:“不可说,不可说。这种事情,还是要等到实现了才好说。毕竟天机不可泄露嘛。”

玄正看宁晓的神情不似作伪,心中不由猜测起来,是洞庭君、太阳道人、还是三圣娘娘?

宁晓下山至今,接触到的最有可能给他一些指点的人也就这三个了。太阳道人只有几面之缘,应当不是他。那便是洞庭君与三圣娘娘之间一人了。

想到宁晓与三圣娘娘非比寻常的关系,玄正还是倾向于是三圣娘娘给的消息。毕竟连《引星》这种可能动摇星君地位的法诀都给了,三圣娘娘还会吝啬一座无人居住的洞天福地么?

宁晓看师父一脸沉思,知道他心里在暗自猜测。宁晓也乐得师父去瞎猜,这样自己还能少费许多口舌。

宁晓从玉佩里面取出了一柄拂尘,随手挥舞了一下,笑道:“师父,既然是缓步慢行,自然还是要做做样子的,你还是把你那柄拂尘给一并取出来吧。”

宁晓心中对于自己手持拂尘,游遍四方的场景可是向往了很久了。如今有了机会,自然要显摆显摆。

宁晓如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师父的时候师父的装束,鹤发童颜,道袍素净,手持一柄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那样子,跟自己想象中的有道之士一般无二。

玄正一愣,看着宁晓手中在小苍山下的小城里面花了几两银子买下的凡品拂尘,再想到二人初见时的场景,不由摇头失笑。

“哈哈,不想正阴你还记得为师那时候的样子。不过……”

玄正说着,从袖中取出两柄并非凡品的拂尘,给了一柄到宁晓手中。

“为师早已为你准备好了一柄法器拂尘,你先用着,坏了师父这里还有。至于你那柄拂尘还是自己留着当个念想吧,毕竟花了不少银钱。”

宁晓心中感动,收起自己那柄劣质品,摇了摇手中拂尘,对玄正拱手道:“多谢师父厚赠。”

玄正一手持拂尘,一手托起宁晓,笑道:“此乃小事,正阴不必多礼。那么接下来,我们便该启程了。”

宁晓起身,落后于玄正一个身位,道:“师父,你先请。”

玄正并不拒绝,抬脚便走,再次出现已是在身前两丈。宁晓也紧紧跟上,始终落后于玄正一个身位。

一二八 玄偏至竹海

却说玄偏取了《雷极生灭法》之后,便使用小五行遁术一刻不停的往竹海的方向赶去。想着先把宁晓拜托的事情给办好,再回道缘观好好陪陪玄琴她们。

想到家中等着自己的道侣,玄偏心中有种热烘烘的感觉,就好像再大冬天喝了一壶烈酒一般。

清幽宁静的竹海之外忽然显现出玄偏的身影,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自己终于是到了竹海。

玄偏从袖中取出一片碧如翡翠,散发着淡淡清光的竹叶,向其中注入几缕法力。竹叶便悬空而起,向着竹海深处飘去。

这是上次宁晓与灵清的事成了之后,筠簪所赠予的信物,玄偏、宁晓皆有一份。有了这个小玩意,也就不用在竹海之外大声喧哗叫门了。

玄正那里也有一枚,只不过是在他与筠簪相熟之后就得到的。

过了一阵,竹海之中一个素衣道袍的冰冷美人翩然而出,正是筠竹,将那枚竹叶还给了玄偏,对玄偏拱手道:“师姐叫我请你进去。”

竹叶上有特殊的印记,筠簪自然知道来的人是谁。自己是竹海掌门,自然不能亲自出来接玄偏,只能让师妹跑一趟。

玄偏把竹叶放回袖中,对筠竹这冰冷的样子也见怪不怪,毕竟这么久了,各自的性子还是了解的。

玄偏拱手道:“筠竹道友别来无恙,我是来送东西的,东西交给了你,我就不进去了。”

开玩笑,家中娇妻还等着自己的呵护呢,玄偏又怎么可能到竹海里面去浪费时间?

说完,玄偏就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包袱,递到筠竹身前。

筠竹却不接,眼神平静的看着玄偏,冷冷道:“要给东西,你亲自交给师姐便是。”

玄偏无奈,只好进了竹海。

竹亭中的筠簪见师妹带着玄偏过来了,起身对玄偏拱手笑道:“玄偏道友,你与玄正道友不是正在云游么,不知你此次来竹海又有何事?玄正道友如今又身在何处?”

几人才分开不过一月时间,见玄偏去而复返,筠簪自然心有疑惑。

玄偏解释道:“玄正他如今正带着宁晓四处云游,此次我来竹海是送东西给灵清的。”

筠簪恍然,伸手指了指座位,对玄偏道:“玄偏道友请坐。”

玄偏点头,便座了下去。

三人入了座,玄偏把包袱放到石桌上打开,取出了清曦镯,对筠簪笑道:“筠簪道友,我那师侄最近得了一桩机缘,想来也足够当做彩礼了。这不,那小子宝贝刚到手就急不可耐的让我先送到灵清手上。”

“你且看看,这镯子如何?”

筠簪接过清曦镯,将法力探入其中,感受到其中阵法之多,也是一阵惊奇。虽然还不知其详细信息,但也知道这是一件不可多得好宝贝。

“玄偏道友,你也知道我这当师伯的并非是要宁晓拿出彩礼才肯放人,只是希望他早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清儿罢了。这镯子太过贵重,还是等他们二人合籍双修之后,再做决定吧。”

筠簪可不想自己平白当了恶人,令人生厌,更不想给本就不怎么宽裕的玄正等人造成负担。

“哈哈,筠簪道友有眼光,这镯子名为清曦镯,可是能自发抵挡住仙人攻击的好宝贝,自然不凡。”

“你也不必多言,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跟玄正他们心里都清楚。这都是我家那小子心甘情愿的,与你无关。再说了,这东西可是女式的,他拿去也没用,还不如送给灵清,讨她一个欢心。”

玄偏虽然眼热外加心滴血,但为了宁晓今后的幸福,也是强撑着笑道。

筠簪暗暗心惊,这么强大的防御法宝她们竹海可是连一件都没有的。宁晓才出去了短短一个月,就能得到如此机缘,当真是福缘深厚。

筠簪这么想着,心里却更加庆幸自己把清儿与宁晓二人撮合到了一起,今后清儿可是有福了。

宁晓将这镯子命名为清曦镯,倒也是个有心人。

“师姐,你先收下,之后转交给清儿便是。”

筠簪左手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筠竹说到,她的性子,实在不懂师姐为何要说这种来回推辞的话。

见此,筠簪也不再拒绝,对玄偏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厚颜代清儿收下了。请玄偏道友放心,待到清儿出关,我一定把它交给清儿,绝不贪墨。”

距离灵清与宁晓相见已经过了七年,如今的灵清也是快要将虚丹凝成实丹。因此在半个月以前,灵清就已经开始闭关了。

虽然这速度比起宁晓慢的多,但拿到正常的宗门里面,这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天才了。

玄偏点头,把包袱向前一推,道:“筠簪道友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这些是宁晓为灵清采买的一些小玩意,就麻烦你交给她了,里面有一封信函,清曦镯的炼化口诀也在里面。”

筠簪刚才也看到了这些小玩意,都是一些珠宝首饰之类的凡物,比起清曦镯自然是黯淡无光。

“玄偏道友放心,我一定转交给清儿。”

接下来,三人有聊了聊今日的生活,大多是玄偏在说,筠簪不时应上一声,筠竹则是默然无声。

这也是没法的事,筠簪筠竹一直都未曾踏出竹海,自然没有玄偏那样精彩经历。

见说得差不多了,玄偏起身对筠簪道:“筠簪道友,筠竹道友,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留了。”

筠簪筠竹俱是起身,筠簪道:“玄偏道友保重,我让师妹送送你。”

玄偏点头道:“告辞。”

玄偏与筠竹出了竹海,相互道别之后,筠竹突然问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么?”

玄偏惊讶的看了一眼筠竹,她还会有好奇心!?

“我与师姐都没有出过竹海,不知道外面是怎么样的。”

筠竹难得的补充了一句。

玄偏忽然想起筠簪送出彩云追月时候的样子,无奈中带着向往,若是没有宗门所累,她也应该到处去云游了吧?想到这里,玄偏笑道:

“外面的世界确实很精彩,但更多的是步步杀机,像你这种异类得道的,更是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你还是别想着出竹海了,免得成为人家的法宝玩物。”

玄偏没有吓唬筠竹,像筠竹这样的妖类,在别的修士眼里就是一个移动的宝藏。

打杀之后当做法宝什么的,再合适不过。

一二九 搞事情

“哦,保重。”

筠竹这么说了一句,便转身向着竹海走去。

玄偏正等着筠竹继续向自己问问题呢,结果筠竹却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就自己离开了。

『合着她根本对外面没兴趣?啧,那我刚才故作高深的话都白说了?』看着已经离开的筠竹,玄偏怔怔然。

这筠竹还不让自己显摆一番了?

“你不是有要事在身么,怎么还不走?”

筠竹回头发现玄偏还站在原地,不由疑惑道。

玄偏:“……”

“就走就走,我只是在准备施展法术而已。哈哈,告辞。”

玄偏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说完,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我真傻,真的,就不该相信筠竹还会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刚才就不该接话,简直是浪费口舌……』

玄偏一路前行,心里却碎碎念个不停。

……

半日后,玄偏脚步轻踏,走在小城里熟悉的街道之上。

玄偏耳边弥漫着自己已经听了八年的叫卖声,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道侣们,在筠竹那里吃了瘪之后一度郁闷的心情不由好了许多。

‘果然还是在这边过得舒坦。’

没心情多在外边瞎晃荡,玄偏轻车熟路的向着道缘观走去。

此时,道缘观外的围墙下,三个青年人正指挥着几个奴仆搬过来几条梯子,看样子是要趴在墙头等红杏。

三个青年皆是身穿锦衣,一蓝、一白、一紫,头发也一丝不苟的被头上带玉的发冠给收束起来,相貌不差,只是此时脸上的猥琐之气令三人形象大打折扣。

当初玄偏留下的财宝不少,玄琴她们也不是吝啬之人,因此道缘观的位置虽然没有处在小城的最中心,但也离闹市不是很远。

既没有闹市区的喧闹不绝,也没有偏僻地方的人迹不显,也算是一处好地方。

见三个青年此时的动作,有人疑惑,也有人恍然,也逐渐在道缘观外围成一大片人墙,对三人指指点点。

那三个青年面对大片的吃瓜群众却并不怯场,仿佛见惯了大场面一般,依旧照着自己的意愿行事。

其中的紫衣男子见围了这么多人,心里不免有些发毛,对三人中领头的白衣男子道:“知孝兄,我们这么做真的没问题么?听闻里面的几个女冠是由华山三圣娘娘传下道法的,这样会不会冒犯了三圣娘娘啊?”

白衣男子名为张知孝,紫衣男子李躬行,蓝衣男子名为刘易,皆是小城里面的官宦、富商之家。

刘易此时却不干了,对李躬行不悦道:“躬行兄,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们此次前来只是为了一睹那些女冠之仙颜,又有何处冒犯了三圣娘娘?要我说,还得怪那些女冠,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令我等好生难等,实在是浪费了她们的天姿国色啊。”

三人都是生长在华山脚下,从小就被灌输了一些对于三圣娘娘的敬畏之心,虽然纨绔了一些,倒也不敢直接就冒犯三圣娘娘。

张知孝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故作潇洒的打开,对自己脸上扇了几下,扑面而来的冷风令得他打了个冷噤。

此时正值深秋,为了自己英伟的形象,也是难为他了。

“易兄此言甚合我意,我等今日只为一睹众仙子之风华,断无冒犯三圣娘娘的意思。躬行兄,说起来这主意可是你出的,怎能这么早就打退堂鼓了呢?”

张知孝也是有些不悦,自己都带好家伙准备大干一场了,结果现在要是打了退堂鼓草草结尾,那他张知孝张小县令岂不是很没面子?

张知孝的老子就是这座城的县令,张行谦。

平日里张知孝作威作福惯了,也无人敢管他,因此许多人也就称他为“张小县令”。

说起三人的身份,那可是小有来头的。张知孝是县令之子,李躬行是香花楼背后大老板之子,刘易是隔壁县令之子。

这件事的起因还是三人吃饱了没事干,无聊之间由李躬行提出来这边看看美女。

身为香花楼的少当家,自己当年对玄琴等几代香花楼花魁可是垂涎已久了。

只是苦于那时候几女都被玄偏给包了场,自己又被守着所谓“生意规矩”的父亲所管束,自然没有机会一亲芳泽。

原本这件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慢慢过去,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哪知在月余之前,自从李躬行偶然见了气质更加高洁、容貌堪比天仙的玄琴,心中更是念念不忘。

因此才撺掇着自己的“好友”,来这道缘观一探究竟,顺便一亲芳泽。

见两位“好友”皆是反对,李躬行也只好作罢,问道:“知孝兄,不知咱们是从墙上翻进去,还是…?”

张知孝又扇了扇扇子,笑道:“我们还是相信躬行兄你的眼光的,既然连你这花丛老手都说她们是天上的仙女儿了,那我们岂可唐突了佳人?不是有句话叫做先礼后兵么?我们先来文的,若是她们不让进去,嘿嘿……”

张知孝拍了拍身边的梯子,笑容极其猥琐,其意思不言而喻。

其实,作为富足人家的孩子,三人肚子里都是有墨水的。但是平日里三人不干正事,墨水也就成了坏水,阴人的方法可是不少。

李躬行,刘易二人皆是拍手称赞,皆笑道:“妙,妙!知孝兄果然足智多谋啊!”

张知孝一脸得意,装模作样道:“哪里哪里,二位兄弟过奖了。”

说完,张知孝对奴仆使了个眼色,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人都赶走啊,他们就这么围着,我们还怎么去见仙子啊?啊!?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平日里挨骂挨少了么?”

奴仆皆是立马动身,驱散围观人群。

那些围观者也只是图个热闹,确定那三个青年是自己惹不起的人之后,也就匆匆散去了。

其中也不乏正义之士,对三人怒语相向,痛斥其胆大妄为。只是在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便被人抬走了。

皆是敢怒而不敢言。

从几个奴仆熟练的动作看得出来,这些人干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见仆人将人都赶走,清好了场。张知孝清了清嗓子,对李躬行和刘易拱手笑道:

“且看本公子手段!”

一三〇 欲强闯

“砰、砰、砰”

张知孝走到门前,在道缘观的大门上敲了三下,之后再理了理衣襟,等待大门打开。

并未等多久,确切的说是顿了两息时间,大门就被打开,露出一条不足一尺的缝隙。

半张不施粉黛、宜喜宜嗔的俏脸从门缝之间显现出来,正是玄琴。

她声音冷清道:“道缘观不接待男香客,还请你们离开。”

说完,便将道观的大门重新关上了。

道缘观建起已有几个月的时间了,里面供奉的神祇是华山三圣娘娘,自然而然的就吸引着一些信众香客前来上香。

虽然来人不多,但玄琴作为大妇,为了避嫌,还是立下了不接受男香客的规矩。

而且,在张知孝几人在外面搞事,引起众人聚集的时候,观中的玄琴等人已经有所察觉。对三人的身份也大致有了一些了解。

只是民不与官斗,她们终究不敢对张知孝这个县令爱子太过得罪。

虽然张县令不至于帮着自己儿子欺负她们这些柔弱女子,但衙门里的差役可是很想巴结上县令公子的。

这样的事例也不算少。

张知孝愣愣的看着那扇大门,一脸的猪哥相。他保证,自己活了二十年,还真是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李躬行没骗他们,这女冠当真是仙女下凡尘呐!

张知孝跑到李躬行的身前,双手撑住李躬行的肩膀,正色道:“躬行兄,我想我已经找到今生所爱了。我张知孝,一定要娶她过门,当我妻子。”

张知孝今年二十岁了,家中正房,妾室都是不缺的,如今要娶玄琴当妻子,现任的妻子自然得靠边站。

李躬行拍拍张知孝的脸,疑惑道:“知孝兄,你没犯病吧?那些女子可是从我家香花楼里面出来的残花败柳,怎能配得上知孝兄你?”

“若是你真的这么做了,张伯父可是会打死你的。不如将她们让给我,我只是区区商贾之家,倒也不在意这些礼法。”

张知孝听到李躬行的第一句话,还以为他是真的为自己担心。结果,这李躬行与自己果然是表面兄弟,竟然想着撬自己墙角!

“李躬行,你敢跟我抢女人!?你是想被抄家了么!?”

张知孝言语之间,已经将道缘观中的女冠视为囊中之物了。自己背靠县衙,害怕挤兑不了一个小小的道观?

李躬行一阵火大,却只是敢怒不敢言,自家钱再多也终究不是官场之人,若是想要与县令对着干,肯定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这也是李躬行父亲让他一个劲儿的讨好张知孝与刘易之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李躬行嘴角牵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涩声道歉:“知孝兄,我这是色迷心窍了,朋友妻不可欺,我退出。”

刘易也从玄琴的仙容中回过神来,对张知孝道:“知孝兄,这道缘观中的女子,你我平分怎样?至于刚才开门的那个女冠,让给你如何?”

两人父亲同位官场同僚,也是同一届的进士,在时常的走动之下,两家人关系也不浅,可不比李躬行那种酒肉关系。

因此,刘易也有底气说出这种话。

“哈哈,好说好说,咱们把这些女冠弄到手,夜夜当新郎。”

果然,张知孝露出一个笑容,故作豪爽的对刘易示好。态度比对李躬行这个带路党要亲切许多。

李躬行更是心寒,想要拂袖离去,却想起父亲的嘱咐,也一脸陪笑的站在那里。

张知孝再一次走到门前,拍了拍门,一脸温柔道:“道长,在下张知孝,乃县令公子。今日可不是来捣乱的,你们道缘观的度牒可是还没发下来呀,如今还算不得真正的女冠的哦。”

对待如此佳人,张知孝自然不舍的用强,要是被伤到了哪里,吃亏的可还是自己呢。

张知孝说的话也没错,玄琴她们虽然向县衙申请了度牒,但如今的度牒可是还没下来的。没有度牒,也就算不上真正的道士了,还不任自己拿捏?

古代的办事效率,半年之内就能办下来的事情并不多。

“你卑鄙!”

这次大门却没有打开,只是从里面传出了玄琴充满愠怒的声音。

张知孝听着玄琴的声音,一脸享受,奸笑道:“诶哟哟,道长你的声音可真是好听呢~在下真想听一辈子呐。”

这种话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不异于是一种调戏了。

玄琴自然心中羞怒,只是却不敢再将门打开。玄琴修炼几个月,虽然修为没有太大的进展,但胜在耳聪目明。

刚才几人在外面说的话,虽然已经隔了一扇大门,但玄琴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若是再把门打开,众人一拥而上,不异于引狼入室。

“你们可要想好了,我们都已经是有夫之妇,决计是不会从了你们的。而且,我们夫君法力高强,到时候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玄琴她们并没有什么靠山,最大的支柱便是玄偏了,这个时候也只好把他拿出来镇住张知孝。

当时玄琴等人修建道缘观在整座小城也是一件趣闻,张知孝本就知道。

只是如今见了玄琴真容,又想到她们几个仙子般的人物共侍一夫,心中邪火是怎么也止不住。这齐人之福,那叫岑道缘的无名之辈享得,自己怎么就享不得!?

张知孝顿时就没了猫戏老鼠的心思,使劲拍了拍门,威胁道:“你开是不开!再不开门,就别怪我强闯了!”

玄琴一阵心虚,但也强撑道:“我们姐妹都是有法力在身的人,你们若是要强闯,别怪我们不客气。”

张知孝轻蔑一笑,谁还不知道她们的底细?还法力,我还神通嘞!

当下不再与玄琴多费口舌,转过身来对众多奴仆道:“你们翻墙进去,把门给我打开,先登者,重重有赏!”

却是张知孝一时之间豪气大发,想起一些关于战场的场景,不由蹦出这一句。

刘易也帮腔道:“对对对,赶紧上墙,待会儿你们的赏钱我也出一份儿。”

那些奴仆或许以前都还是贫苦人家,但在张知孝的带领下早已变得骄横无礼。

如今在重赏之下,更是憋足了劲,像打了鸡血似的争着抢着爬上梯子,就要向道缘观中翻过去。

突然,平地吹起了一阵大风,直直呼啸而过,连人带梯子一起卷上了高空,然后又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奴仆们倒在地上,一声都没哼出来,生死不知。

“想撬老子墙角,你们他娘的是嫌命长了么!?”

张知孝三人一脸惊骇欲绝,这、这、这,当真是来了神仙么!

来人身着黑底红边道袍,一头青丝随意地披散在后背,俊美无暇的脸上带着怒容。

正是玄偏——岑道缘。

一百七十九 洗练元神

对于宁石头提出的大胆的想法,玄偏沉吟片刻,揉着下巴道:“按理说,小石头如果也去钦天监领个官儿也是没问题的,反正她道行也够,到时候把岁数什么的报大一些就行。”

玄正跟宁晓闻言,也没有反对,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宁石头也就是图个新鲜,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就跑别处去玩了。

三人有些好笑的看着宁石头的背影,又开始商量起具体的行程。

按着玄偏的性子,宁晓跟宁石头的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毕竟早一些上岗,就能多一些俸禄。

但宁晓觉得,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先做完再说,那篇《引星》术自己还没修炼,月华锻脉洗身也还没进行完毕。

经过了圆觉跟法严的事情,宁晓对于外界一直是抱着谨慎的态度。

“宁小子,我看呐,你们也别多等了,现在就收拾收拾东西上任吧。”

宁晓对玄偏的劝言充耳不闻,摇着头往屋里走去。

“好你个宁晓哇,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翅膀长硬了,想跟师叔过过……想撇下师叔自己飞是吧!?”

玄偏原本是想说“跟师叔过过招”的,但看到宁晓瞬间转身过来,心底升忽地起一股恶寒,连忙改了口。

“没有的事啊,师叔,你看看要出门总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的吧。”

“我可是荒废了好长时间的,若是咱们遇到点儿什么事情,就只有跑路的份儿了。”

几人相处久了,对于跑路的理解还是没有障碍的。

虽然自认这次应该没多大的事情,但想到玄正的事情,玄偏也只好熄了念头。

“行了行了,去吧,记得快一些。”

“好的师叔。”

等到宁晓离开了这边,玄偏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害怕跟宁小子过招干什么?

以前自己跟宁小子打还要压制修为,可现在宁小子已经是元神,自己大可放开手脚。自己也算是快要渡劫成仙的人了,打一个初入元神的小辈还不是简简单单?

不过想到之前宁晓整出的月华长河,玄偏又迟疑了下来。

【再等等,此事还得等我成仙之后再说……】

一边的玄正见玄偏一会儿笑,一会又满脸凝重的样子,摇摇头,转身回了房间。

……

识海中,宁晓元神漂浮在太阴星之前,手持太阴神箓将太阴星中最精粹的太阴之力提取出来,准备以它洗练元神。

《引星》入手时间已经不短,而且宁晓以前都用的其缩减版,再加上太阴神箓之助,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宁晓最终得到的月之精的量大概只有那颗太阴星的千分之一,虽然看上去很少,但也足够宁晓用上一段时间了。

宁晓不知道,除了太阳与太阴,其它星辰的星力近九成都用去供养天庭诸神了。

若不是太阳神箓失踪,太阴星上的那位又只是名义上归属于天庭,玉帝那厮可不会让这么多月光与阳光撒到地上。

可以说,世间万物基本都承受着太阳、月亮的恩泽,若没有了它们,后果不堪设想。

月之精从宁晓元神的头顶涌入,随后便沿着元神一圈一圈流转起来。

与月华洗身锻脉时带来的冰冷不同,当月之精落在元神之时,只有一阵发自内心的满足感跟清凉感。

沉浸了一会儿,宁晓开始使用引星术上面的法门,加快元神对月之精的吸收。

修炼一道,当真是妙不可言。

随着月之精的洗练,宁晓的神念也越加强大,就连元神之上服饰的细纹也越来越精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晓元神忽然有了一种“吃撑了”的感觉,让宁晓从沉迷中醒了过来。

回想起自己前段时间不肯再修炼,宁晓觉得“真香”。

元神遁出肉身,宁晓径直向着屋外而去,直到到了宁石头的树屋之下,那种迟滞感才再度传来。

“曦曦!”

却是秋千上的宁石头发现了宁晓,一下跑了过来。

站在宁晓元神之前,宁石头伸出指头往元神身上戳了过来,宁晓想了想,以法力将元神实化几分,伸手迎上了宁石头的指头。

宁石头玩儿性大起,收回了指头,将自己的元神也出了窍,就在这虚空中跟宁晓玩闹了起来。

“宁小子,你修炼好了么?这已经过去十天半个月了诶!”

声音是从玄偏的屋子里传来的,玄偏等得心疼,他们错过的都是钱啊!

宁晓停下动作,以神念回道:“还没呢师叔,估计快了。”

玄偏:“……”

元神回归肉身,宁晓从眉心里引出些许细细碎碎的黑色颗粒,那是元神的杂质,或许是之前金丹中残留的,也或许是灵魂中自带的。

那一大团月之精还在宁晓的元神之中,虽然不能继续修炼,但也有温养元神的功效。

看着那个略显虚幻的太阴星,宁晓想了想,还是继续从中抽取月华,准备用来洗练肉身。虽然其中已经没了月之精粹,但用来洗练肉身还是绰绰有余的。

……

一个月后,宁晓抱着宁石头和玄偏一起站在齐云观之外,准备启程,而玄正则站在门口相送。

因为只是小别,几人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宁晓驾起充满宁石头大呼小叫的彩云追月向着齐云山外飞去。

一处县城之外,玄偏领着宁晓跟宁石头下了船。

宁晓回想起自己在画舫中看到的县城的气象,不由疑惑道:

“师叔,这座城似乎有些来头啊,不会是建康吧?我们的目的地就是在城里面么?”

玄偏点头道:“这里自然是建康城,钦天监在东边的驻地就在这边不远的地方。”

“不过,那地方好像不在城里面啊……”

玄偏手里拿着一方小印,神识探入其中便能知晓一些关于所属监副所在的驻地,而且还能代表自己监郎官的身份。

总的来说,还算一件不错的法器。

说完,玄偏就纵身往一处山林飞去,宁晓见此,也抱着宁石头紧跟而上。

到了一处山谷之外,玄偏落到地上,转头对宁晓道:“到了,就是这里。”

宁晓环视一周,只觉得并无什么异常之处,疑惑道:

“难道是被布下了阵法么?”

一百八十 桃花源

“嗤……”

宁晓刚说完,玄偏便是一阵嗤笑,之后就从袖子里面取出一道符箓,往空中打去。

“就说你该多出来见见世面了,要是偌大的一个钦天监只有区区阵道能拿出手的话,他们也没脸存在了。”

玄偏打出的符箓在空中荡起一阵空间波纹,随后就无声的消失在了原地,就像钻进了另外一片空间。

宁晓疑惑间,玄偏说道:“东南西北四位监副在各自地盘开辟了一方洞天,这些洞天虽然依托于洪荒大世界存在,但其中灵气自生,也相当于一方小世界了。”

宁晓惊讶道:“小世界?当真是大手笔!”

毕竟前些日子宁晓才多出了一段记忆,对于开辟洞天的难度也是了解一些的。

对于此方世界的修道之人来说,开辟空间不是什么难事,元神修士凭借着自己的法力也能开辟出来。

但那种空间也不过存储死物。

而那种真正可供活物居住的洞天世界,除了要有足够的道行之外,还必须有不差的空间依托之宝,而这种宝物至少也得是灵宝,并且品质还不能太差。

四个洞天,就相当于四件灵宝了。

当然,若是那些道行高到没边儿的那种大佬,开辟小世界就跟玩儿一样。

不过既然是小世界,必然会有缺陷,或是道则不全,或是灵气稀少甚至是绝灵之地。

而宁石头则是问道:“小世界是什么?能吃么?”

宁晓见此,只好苦笑着把关于小世界的来历以神念传给了宁石头。

“那是,前监正可是踏入大罗的人物,身为徒弟,这四个监副的身家也不会少。”

玄偏这话也没毛病,袁守诚踏入大罗不仅取了巧,更是连半天时间都没有,但大罗就是大罗,是挣脱命运束缚的存在。

更是需要他们仰望的仙道前辈。

两人说着,前方的空间一阵扭曲,最终打开了一个能容两人通过的门户,透过门户,宁晓能隐隐看见里面的些许景象。

“跟着我。”

玄偏说完,大步往前走去,宁晓则抱着宁石头紧随其后。

走过那道门户,宁晓感觉真的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小世界中灵气的浓郁程度竟与齐云山也差不了多少了。

脚踏实地,宁晓看了眼四周环境,发现自己三人正处在一片水域的岸边,而在自己身后,则有一大片凡俗聚居地,隐隐间还能听见其中传来的鸡鸣狗吠之声。

一眼望去,各个房屋虽不是紧紧相邻,但也是错落有致,在加上聚居地边缘田埂间劳作的农人,倒也颇具画意。

这里大概有个几万户吧?

“师叔,这……驻地怎会是这般景象?”

玄偏虽然没有来过这边,但在长安之时就从张贤以及其它监郎官口中了解到了这边的一些情况。

所以,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但玄偏也不至于太过惊愕。

“这方小世界虽然说是钦天监的驻地,但也可以说是钦天监中大多监员、监士的来源地了,其它监郎官,都是由监副招揽的。”

对着那聚居之地扬了扬下巴,玄偏道:“至于这些凡人,就相当于追寻桃花源的人吧,毕竟这边没有什么赋税徭役之类的东西。”

宁晓点点头,对于凡人来说,远离尘世的洞天福地,确实是一个好去处。

指着集镇后方的一座不甚高的小山,玄偏道:“真正的驻地,在那座山上。”

说着,玄偏架起云朵,带着宁晓跟宁石头往那边飞去。

集镇中有凡人见到,皆是习以为常,自顾做着自己的事情。

落到山脚,一条三尺宽的石梯向上蜿蜒而去,不知怎么,宁晓初见之下竟然有些望不到边。

山道旁边有一座石亭,里面一个胖大圆润的身影靠着栏杆呼呼大睡。

玄偏没走石梯,径直往亭中那个人影走去。

走到近前,看清了那人的样貌,玄偏不由乐道:“真香!?怎么,今天轮到你值守了?”

这个名为“甄香”的胖道人闻言,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也不站起身来,一手撑着脑袋,看着玄偏无奈道:

“我说道缘兄,都跟你强调过多少次了,我道号是真相!”

在玄偏身后,宁石头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不着痕迹的撇了一眼宁晓跟宁石头,真相瞪大眼惊奇道:“道缘兄,这就是你说的师侄么?果然是根好苗子啊,都已经修出元神了。”

带宁晓进钦天监的事情,玄偏已经“蓄谋”已久,之前在京城就已经探过了口风,真相自然是知道的。

宁晓这才看清这个真相也是元神修士,着青边制式道袍。

“哈哈,哪里哪里,这小子平时经常受我教导,自己又努力。对他来说,修成元神也不过是个小目标而已。”

玄偏说起这话来一点障碍都没有,毕竟他还真的为宁晓的进步流过血呢。

听着玄偏得意的笑声,真相摇头叹道:“道缘兄还真是好福气啊,若是我能有这样的后辈,做梦都能笑醒。”

闻言,玄偏调笑道:“就你这惫懒的性子,能花时间在找徒弟上?”

真相咳了咳,尴尬道:“人艰不拆,人艰不拆……”

“得,那你赶紧打开传送阵啊,我这抓紧时间报道呢。”

玄偏知道这胖道士是那种只想着睡觉跟修炼的痴人,也就没有正式的介绍宁晓。

真相手中出现一块令牌,注入法力后将令牌扔到空中,一道传送阵出现在了石亭之外。

“去吧去吧,我也乐得清静。”

说完,取下了那块令牌,真相又闭上了双眼,睡起大觉来。

玄偏也见怪不怪,拉着宁晓就进了传送阵。

白光一闪,三人消失在了原地。

过了不久,又有几个凡人走到了这边,有老有少,但精神头都不错,他们先是往石亭的方向一礼,随后开始沿着石梯默默向上攀登。

……

出了传送阵,知道宁晓心中有疑惑,玄偏道:

“那石梯不是给我们走的,而是给那些想修道,但资质确实差了些的凡人走的,上面布下了阵法,若是心志不坚的人上去,累个半死都算轻的。”

宁晓点点头,对于这个解释并不意外,倒是有种乱入“凡人流”小说的错乱感。

“道缘道友,你可算来了,终于让我等到你了。”

三人还没走出去几步,又是一个老道士咋呼咋呼的向玄偏走来。

玄偏指着老道士,对宁晓笑道:“这老家伙就是那个上门拉我入伙的张贤,老不修一个。”

宁晓看着一身仙意、颇有风采又满脸笑意的张贤,再看看像是个浪荡公子哥的玄偏。

啧,这两人怕是颇有共同语言了。

一百八十一 正式入职

张贤听到玄偏的话之后脸色一僵,略带尴尬的走了过来,一把抓住玄偏的手臂就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张贤,你那些破事儿先等着,我先领着我这两个师侄去领一份监郎官的差事再说。”

玄偏一把挣开张贤的手,皱眉道。

“唉,不就是一个监士……什么?监郎官!?还两个?你不是说你只有一个师侄,而且还尚未修出元神么?”

张贤心烦地挠了挠脑袋,要是宁晓还只是金丹境,以自己的地位也能定下来,等自己的事情完了之后再上报给新任的监副就是了。

但这监郎官一职,可必须要经过监副点头同意才是。

别看上次玄偏简简单单就入了钦天监,但那也是由上一任监副拍板决定的。

“怎么,我师侄有出息你有意见?”

玄偏不乐意了,合着这人是见不得别人好啊。

张贤苦笑道歉:“道缘老弟可不要误会,我只是情急之下有些失言罢了,行,你先带他们去见监副,我等着就是。”

玄偏点点头,带着宁晓向里面走去。

看着玄偏的背影,张贤紧张道:“道缘老弟,记得完事之后就来找我啊,十万火急!”

玄偏却头也不回道:“就那点儿小事,急个屁。”

只剩下张贤在原地长吁短叹。

三人一路前行,见到的人并不多,除了那些做着杂务的小道童,遇到的监郎官都对玄偏打着招呼,看上去关系不差。

宁晓倒没想到玄偏竟然在这边混的还不错,挺吃得开的。

“那老头的事等下再跟你说,现在我们先去见监副。”

宁晓倒是停玄偏提起过这位新监副,其人并未对人说过自己的姓氏,只有一个道号:采歌。

作为钦天监驻地,此地的气象倒是不凡,是一座道宫的模样,可比齐云观那种小道观阔气多了。

好在监副所在的地方最为显眼,途中又有人指路,因此玄偏等人也没有在道宫里绕多久。

等到入得一处房门大开的房间,宁晓发现房间里面并没有人。

房间中陈设简单,正中央有一个蒲团,空中却又一面八卦镜悬浮着。最是显眼的,就莫过于那铺满两面墙的道藏了,宁晓瞥了一眼,只有极小的部分是自己读过的。

这便是底蕴了。

玄偏见此也不奇怪,这位监副性子古怪,却最喜欢外出游玩,在出发之时就对他们这些监郎官说过一些临时求见自己的方法。

随手往那八卦镜打出一道法力,随着镜面的一阵扭曲,一个身着蓝衫,以蓝色缎带缠着发丝的年轻面孔出现在其中,颇为英俊潇洒。

年轻男子看来玄偏一眼,问道:“岑监郎,你有何事找我?”

宁晓看得清楚,这年轻男子应该是在一座酒楼里面,身后是正在吃喝的食客还有奔走的店小二。

已经踏入仙境的人物,不在道宫中静修,却往尘世中跑,也当真是个怪性子。

玄偏对男子一礼道:“监副,我先前不是说过我家那师侄也想入钦天监么,前些时候他修成了元神,今天我把他带了过来,准备领一个监郎官的印鉴。”

年轻男子惊奇道:“你那师侄就是宁晓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今年应当才二十二吧,当真是天资聪颖。”

“这种人杰入我钦天监,也是我钦天监之幸事,等我片刻,我立即回来。”

说完,年轻男子起身,往桌上放下一些散碎银两,身子一闪便出了酒楼。

……

宁晓这边,在男子的话说完之后,八卦镜就重新归与平静,在等待了十数息之后,蒲团上空传来一阵空间波动,监副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面。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酒香,来源于男子手上的一个酒壶。

男子随意的抛下酒壶,来到玄偏三人面前,指着宁石头问道:“这个小女娃又是谁,难道也是来当监郎官的?”

也是宁石头收敛气息的本事太高,这男子也不好确定。

玄偏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我那齐云山中的一个精怪,名叫宁轻言,元神修为,现在也是我的师侄。”

“咱们钦天监不是缺人手嘛,我就把她也拉了过来。”

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玄偏一眼,心里知道这岑道缘怕是冲着那不菲的俸禄来的,但也没有点破,道:“哈哈哈,岑监郎有心了。来来来,宁晓,宁轻言,你们先元神出窍,让我确认一下。”

有人能为利入他钦天监,他钦天监自然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受驱使,若是这点气魄与容人之量都没有,钦天监恐怕早已崩散。

宁晓,宁石头闻言,也不犹豫,直接将元神显现了出来。

男子先是看向了宁晓的元神,见其颇为凝实,赞赏的点了点头,初入元神便有如此气息,天资确实不错。

随后男子又看了宁石头元神一眼,元神纯净澄澈,并无血煞之气萦绕,便从袖中取出一块白玉,对宁石头道:“宁轻言,还请往这块玉石里注入一道法力。”

玄偏对宁石头点了点头,道:“照着监副说的做吧,这只是为防止那些妖邪魔头混入钦天监而已。”

宁石头看来玄偏一眼,又转向宁晓,等到宁晓点头,才在玄偏的黑脸中往白玉发出了一道法力。

法力进入白玉,发出一道青色的光彩,恍如翡翠。

男子见再无异像,也放下了心,笑道:“很好,二位今日就算是我钦天监监郎官了。”

说着,男子取出两块跟玄偏那枚小印相同的印鉴,递给宁晓跟宁石头,道:“这是监郎官的印鉴,你们可以在其中以法力烙印上代表自己的字,而我便能知晓你们的存在。”

“当然,这小印并未留下暗手掌控你们的行踪。若是今后你们陨落,或是想退出钦天监,印鉴中的法力自然会消失。”

玄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表忠心的机会,笑道:“监副放心,钦天监以诚待我,我定以诚报之。”

男子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吧,前段时间我钦天监损失惨重,正需要你们这些监郎官多出点力呢。”

玄偏:“……”

一百八十二 采歌正行

玄偏脸色一僵,自己说的话,自己含着泪也得认了,只好干笑道:“哈哈,监副说笑了,真正撑起这偌大钦天监的可是你们这些监正,监副啊。”

“若没有你们这些前辈高人在上面护着,我们这些人又能有什么大作为?”

“不过监副还请放心,但有吩咐,我玄偏定不推辞,只要……咳,只要给一些跑腿费就成。”

男子轻笑,心里觉得这岑道缘还真是个妙人。

求生欲极强。

“行了,我不过是吓唬你罢了。长安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但真正的影响现在才开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还是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啊。”

说着,男子自嘲道:“如今钦天监已经是到了神厌鬼弃的地步了。”

男子说的也是事实,要知道,袁守诚那时候为防止有外人插手,不仅将长安中的神像尽数打碎,还杀了长安城隍这一神只。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神只?

对神只而言,在神像上题字都算是不敬了,至于打碎神像,那就更掉面子了。

要不是之前人皇轩辕氏出现在凌霄宝殿,保下了那三个人,那些神只早就忍不住带着人马来剿灭钦天监了。

总之,现在的神与鬼,对钦天监都没有好脸色就是了。

或许是自己都觉得这个话题有些不堪,男子有些俏皮的笑道:“算了,不提那些烦心事了。如今我们也算是同僚了,也不用那么拘谨的。”

“岑监郎、两位宁监郎,忘了提一件事,以后也不用总叫我监副了,叫我采歌前辈就是,在外人面前再叫监副也不迟。而我嘛,就冒昧直接叫你们道号或名字了。”

其实,这还是一个月以前,实在受不了左一个监副右一个监副的采歌对下属提起的。

领头上司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宁晓看得出来,这采歌前辈就是那种潇洒不羁之人,对于教条之类的东西也不甚感冒,因此笑道:“那好,采歌前辈,你叫我曦恒就行了。”

玄偏瞥了宁晓一眼,这小子抢先一步说出“曦恒”二字,不就是想摆脱“正阴”那个破道号么?

念头一转,玄偏紧接着道:“这样也好,前辈叫我道缘就成。”

至于宁石头则是咬了咬手指,道:“采歌前辈,我叫轻言。”

采歌点了点头,暗道果然自己还是习惯自在一些的,早知如此,在刚出长安的时候就该这么做。

以自己东监副大印感受到多出了一个“曦”字与一个“言”字之后,采歌对三人道:“成了,我的事情已了,至于你们还有其它不懂的,就去问你们的同僚吧。”

“我还有事情,得先出去一趟。”

说着,采歌身边又荡起一阵空间涟漪,正要离开,采歌想起了什么,指着那两个大书架对三人道:“监郎官每年可在此间借阅一月时间,其中道藏,尽可取之而阅。”

宁石头懵懂,但玄偏跟宁晓皆是大喜,这可是大好处啊,拱手道:“多谢采歌前辈!”

“哈哈,你我皆是同僚,不必客气。”

采歌身影逐渐淡去,想来又是去了某个地方游玩吧。

等到采歌离去,玄偏问道:“宁小子,你现在急着看道藏么?要是不急的话,咱们还是先去熟悉熟悉事物,最好是把今年的俸禄给领了。”

宁晓看了一眼些道藏,想到自己还有许多事情没做,按下心中的渴望,对玄偏道:“道藏之事不急,师叔,那个叫张贤的人还等着呢,还是不要让他久等的好。”

玄偏想到自己与张贤那厮除了在道缘观里有些不愉快之外,他还是很照顾自己的,也就点了点头。

“那走吧,先去找张贤。”

……

三人刚出采歌的房间,就见到张贤已经在不远处张望,见到三人出来就小跑了过来。

“道缘老弟,我有要事相商,还是先跟我走吧,至于这两位……同僚,自然有道童领他们去熟悉环境。”

张贤原本是想叫宁晓二人贤侄的,但一想到他们都是监郎官了,也就改口叫了同僚。

张贤也不等玄偏拒绝,就招手将一个扫地童子唤了过来,让他带着宁晓他们去一个名为“执事堂”的地方。

如今宁晓跟宁石头都有了监郎官的印鉴,行走在这道宫之中也不怕被人当擅闯之人,玄偏也不怕会出什么事情。

“师叔,那我们先走了。”

玄偏只来得及点头,就被张贤拉着往外走去。

宁晓拉着宁石头的手,跟在这个名为清明的道童身后,也问出了等下自己要做的事情。

就是到执事堂领取制服跟俸禄,顺便签上自己的大名。

……

执事堂,宁晓从一个方脸男子手中接过了自己跟宁石头的紫边道袍,问道:“贫道道号曦恒,这是我师妹轻言,不知这位同僚道号如何?”

男子脸色不变,平淡道:“正行。”

正当宁晓以为这正行是个不善于交谈之人时,正行又开口道:“曦……曦恒道友、轻……轻言道友,钦天监虽不喜过于约束诸位同僚,但还是有一些规定需要各位遵守的,在此余先说与道友。”

“其一……”

“其二……”

“其三……”

……

“其九……”

“二……二位道友,你们可曾记下?”

一共九条,并不算多,更算不上严格,只是讲明了一些规矩罢了。

比如不能随意杀戮凡人炼宝炼法;比如每一个监郎官的义务与责任;再比如不可泄露钦天监的一些机密……

宁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又诚恳道:“多谢正行道友了,不过,道友若是……说话不便,将那些话写在纸上张贴出来便好,又何必……总之,多谢了。”

作为一个元神修士,若是连人口不口吃都听不出来,那就太水了。

方才正行每说到宁晓跟宁石头名字之时,总会口吃一下,但其它的话却异常流利,想来是孰能生巧了。

正行露出了一个笑脸,这个方脸汉子笑起来竟然也颇有些阳光。

“余……余自小患有口疾,虽被、被师父治好,但口疾虽好却留有心疾,余师便令余:

多言,必能愈。”

一百八十三 接任务

正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还、还请曦恒、恒道友不要厌烦余话多。”

宁晓对于正行这种人还是很钦佩的,就从刚才正行说那些规矩的熟练程度来看,起码也练了不下万遍。

当即回道:“道友此举大善,曦恒自然不会嫌恶。不过,按照道友方才的意思,我跟师妹今年的俸禄还得在做完今年的事务之后才能领么?”

正行点头道:“然也,只需道友完成一个次功便可。”

钦天监这点也很有意思,监郎官及以上职位的修士每年需要完成的事务也并不多,再加上本就不会有什么大事,所以监郎官一年一个次功便可领取自身福利。

就相当于一个年指标。

这种事务也不甚难,其象征意义反倒大过对钦天监带来的实际好处。

虽然俸禄不少,但比起自身用度来说还是有些少的。若想获得更多,就要愈加努力的做事了。

而钦天监中则有天功,大功,次功,小功四类功劳,分别对应着不同的奖励。

至于金丹及其下的监士、监员就没有这些待遇了,常年累月做事,只为换取些许丹药、道法、法宝。虽说得到的颇为丰厚,但总少了一些自由。

宁晓想到自己最近突破得也有些快,反正都出来,还不如出来走一走,正好可以带宁石头在外面玩玩。

“正好最近无事,道友你先说说有哪些事务适合我跟我师妹一起去做的?若是不方便,分开的两件事也可以。”

正行从桌边拿过一本小册子,翻到其中一页道:“对应次功之事务,皆、皆在此页往后了,余讲话,慢,道友可自行翻阅。”

“不通之处,可问余,余今日,轮值。”

宁晓接过小册子,见其上一页仅有三行字,间隔极大,其中有一行字下面的空白之处写有两个字,“领”与“成”。

确实是一目了然。

确认自己能看懂之后,宁晓开始翻阅起来。

“歙州无垢寺主持千叶当街杀人,后带其寺僧侣潜逃,需擒之……”

“苏州……”

宁晓一页一页的翻着,对一开始那个杀人的千叶并未多加留意,只是打定主意不去当那个“坏人”。

忽的,宁晓眼神一凝,将册子拿到正行面前问道:“道友,这件事,我可以接下么?”

上面写着“金华县兰若寺,或有异处,望探清……”。

正行看了一眼,道:“那是自然。”

宁晓大喜,笑道:“那好,我就接这件了。”

随后,宁晓又在其中找了一个离金华不算太远的目标,当做是宁石头的任务。

“确定无疑?”

正行再问了一句,然后在宁晓点头之后往册子中对应的两件事下方各写了一个“领”字。

“事成之后,将情、情报整理上来便可。”

宁晓带着宁石头谢过正行之后,便带着宁石头走出了执事堂。

虽然不知道张贤找玄偏什么事情,但看着如今站在道宫大门处等着自己的玄偏,宁晓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

玄偏对宁晓扬了扬下巴,道:“弄完了?那我们就先离开吧。”

宁晓道:“师叔,我跟小石头的事情还没结束呢,应该是不能立即回齐云山了。”

“而且,有件事情,师叔你一定会很乐意一起去的。”

当下就将自己跟宁石头在正行那里领取的任务给玄偏说了一遍。

听到要去金华县的兰若寺“公干”一番,玄偏眼神顿时一亮,搓了搓手掌,兴致冲冲道:“好,好,当真是妙极啊!还等什么,赶紧出发,那些个杂碎多活一天就是一个大祸害。”

宁晓点点头,眼中杀意涌动,嘴角带着冷笑。

上次法严不仅把自己当软柿子捏,还令得师父重伤。如今自己已经修成元神,各种实力也已经突飞猛进,是时候去报这个仇了。

其实这个任务对宁晓来说很是简单,只要在正行面前将师父斩杀的那两个妖内丹的情况说一遍,这个事情就能当场结束。

可宁晓不愿意啊,有个扯虎皮拉大旗的机会,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自己这边三个元神修士,欺负一个法严还不是信手捏来的事情么?

就算那兰若寺里还有什么“师弟”之类的妖物,宁晓也有自信将其一网打尽。

敌明我暗,先下手为强的优势,宁晓可不会舍弃。

玄偏带着宁晓走到道宫外的一座石亭中,里面同样坐着一个监郎官,玄偏虽然没见过这道人,但也自来熟道:“这位同僚,能否送我们直接出驻地,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有些赶时间。”

那清瘦道人闻言面色变得有些古怪,问道:“你们要选哪一个出口?江宁县城周围都可选择。”

江宁县城,就是建康城的现称。

顿了顿,清瘦道人又道:“丑话说在前头,现在外面可不怎么安生。看在同僚的情分上老朽提醒你们一句,先在驻地里面修炼几个月再出去也不迟,反正驻地中灵机充盈,对修炼大有裨益。”

玄偏皱眉道:“道友,不知道外面怎么个不安生法?还请道友赐教。”

清瘦道人叹道:“还不是为前些时日长安城之事,那些天庭的大头兵进不来这方秘境,但也时不时的守在外面等着找我们麻烦,让人好生厌恶。”

玄偏揉着下巴,回头对宁晓道:“宁小子,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在这里面等着?”

宁晓想到自己三人进来时并未见到清瘦道人所说的事情,如今时间也不算久,应该没事。

更重要的是,自己急着报仇啊。

便提议道:“师叔,要不我们还是让这位同僚送我们到那个山谷口吧,想来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会有天兵天将到那里去。”

玄偏对宁晓的话也很是认同,便道:“道友,还要麻烦你送我们出去了,要是真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我们一力承担。”

清瘦道人道:“哼,既然如此,那我这就送你们出去。”

“多谢道友。”

宁晓闲着无事,便开始打量着一座道宫,却惊奇的发现那一坡石梯上慢慢升起两男一女三个身影。

一百八十四 好人的下场

以宁晓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那三人皆是肉体凡胎,想来就是师叔所说的天资不足,但毅力非凡之人。

三人一步一个台阶,早已经累的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眼中却是一片兴奋与坚毅。

他们已经能看到最后的台阶了。

忽然,三人中的一个男子脸色倏地一白,脚步开始踉跄起来,眼看就要仰头栽倒,滚下石梯去。

另一男子虽然心有不忍,但一路走来已经有太多同伴倒下,因此,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那已经出现了一角的道宫飞檐。

那才是自己的目标,人生的转折点。

将要倒下的男子自然知道另一男子不会管他,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与自己一起长大的玩伴。

果然,那女子眼中不忍之色比那一直向上的男子更浓,思量了自身的体力,咬了咬牙,还是向玩伴伸出了援助之手。

见自己终于要得救,男子大喜过望,用尽全力捉住那只小手稳住自己的身形。只是两人终究都是快要筋疲力尽之人,女子只能维持着男子不继续倒下,却不能拉直男子的身体。

再这么下去,两人都得滚下去。

女子也是果断之人,也不再强求,想要缩回手掌。

那男子感觉到女子的意图之后,眼中哀求之色更甚,知道女子个性果断的他眼中哀求转为恨意,又在瞬间转化为疯狂!

男子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手又往前一伸,抓住了女子的手腕,猛力往后一拉。

男子借力成功的趴到了石梯上,脸上最先浮现起的是一股劫后余生的笑意,似乎忘记了那个被他拉了一把的女子。

而女子则是被拉拽得一个趔趄,往后倒去。

好在女子似乎有些武艺功底,身子一拧,手指狠狠的抠在石梯上,往下滑去。

女子在滑了数十步石梯之后便停了下来,只是石梯上已经多了两道由淡变浓的血迹,最浓处是在女子停下的地方。

“卑鄙!”

“畜生!”

“坏蛋!”

“切!”

四个不同的声音发出了同一种意思——对男子所作所为的不齿!

卑鄙二字出自那个清瘦道人,畜生则是宁晓做说,宁石头骂了坏蛋,而玄偏却是不屑的看了男子一眼。

男子趴了几息,又开始向上攀爬,没有看那女子一眼。

或是心怀愧疚?或是专注于往上爬?

相比起男子,女子可就凄惨了许多,双手已经血肉模糊,隐隐可见其中白森森的指骨。

女子躺在那里好半晌才动了动,又缓缓的翻转身体,痛苦与疲劳使得她再也站不起来,只是艰难的往上挪移而去。

宁晓看不下去,手中发出一道带着月华的法力往女子而去。

只是在半路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在外,最终只能徒劳的回归身体。

“道友,你……”

玄偏对清瘦道人有些怒目而向,以为是这个老家伙在搞鬼。

清瘦道人苦笑道:“道友误会我了,这阵法可是由前任监副所布,任何干扰到其中凡人的法力都回被抵挡在外,这是为给予他们公平啊。”

说到这里,清瘦道人不由摇头,现在看起来,这个阵法反倒成了个阻碍了。

宁晓看着那个艰难且坚毅往上挪动的鲜血淋漓的身影,心中不由得狠狠抽搐了一下,世界上的好人为何总会落到如此下场。

宁晓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身影一闪,宁晓已经站到了石梯的终点,想要踏进石梯却被阵法的力量往后弹开。

清瘦道人摇头道:“道友,此阵太过深奥,只能从最底层往上而来啊。只是我等虽然已经修成元神,但在里面可动不了一丝法力,仅凭肉身之力的话恐怕已经来不及啊。还是等那女子放弃,自动被传送出来吧。”

“那关了这个阵法啊!”

宁晓几乎是从嗓子里吼出来的。

“前任监副已被天庭捉了去,事情太过仓促,此阵几乎无解了……”

清瘦老道摊着手,一脸无奈,随后又道:“道友放心,等事情结束,此女我钦天监收下了!”

什么狗屁前任监副啊!做这么沙雕的阵法,仙侠小说看多了吗!

宁晓心中一阵怒骂,对这制杖监副已是无法形容。

“你先放弃吧,等出了石梯,我们钦天监自会传你道法!”

艰难挪动的女子身子一震,缓缓抬头看了那个站在终点说着话的白发道士一眼,良久才低声说了一句:

“我、能、行。”

随后低头,再次慢慢爬了起来。

宁晓无言,这倔脾气倒是让人震撼,却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道友,送我下山吧,我要进石梯!”

清瘦道士嘴角略微抽搐,都什么人啊这是,一个个倔得跟头驴一样。

难道是自己表达的还不够清楚么?

“行行行,你要逞能,我就不拦你了。”

说着,取出跟真相那块令牌相似的牌子扔到空中,打开了传送阵。

叮嘱宁石头自己去帮助那位小姐姐,跟着师叔不要乱跑之后,宁晓便进了传送阵。

山脚下,光芒一闪,宁晓已经冲出传送阵,往石梯方向冲去,健步如飞之间已经离开了山脚。

石亭里的胖道人真相眼睛忽然睁开,看了宁晓背影一眼,“咦”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起来。

宁晓进了这石梯才发现了其中神妙,不仅法力动用不了,就连走在这上面都会有一些莫名奇妙的话在耳边萦绕。

大抵是叫你放弃之类的,宁晓心思通达,直接略过了这些废话。

这石梯也是经过了空间折叠的,从山脚到道宫看似不长,实则已经被反复拉长了许多。

但这也阻拦不了宁晓,要知道宁晓在经过太阴之力锻脉洗身之后,肉身已经快要接近变态了。

脚步变换之间,已经走了一半有余。

过了一半,宁晓的速度也不由慢了下来,阵法中竟然增加了周围的重力!

宁晓越是往前走,脚步就越是沉重。

真仙就是真仙,就算是沙雕了一些,但威力依旧强悍啊……

一路奔袭,宁晓也终于来到了那个动作幅度已经很小的女子身边。

尽量不触碰女子手掌,拉着手臂扶起女子,宁晓道:

“坚持一下,我助你一臂之力!”

一百八十五 天兵拦路

女子看了气息略显急促、额角见汗的宁晓一眼,没有执拗的拒绝,而是虚弱道:“多、多谢。”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了。

女子在宁晓的帮助之下一步步往上走去,一直领先的那男子已经走完了石梯,站在终点看着剩在石梯上的三人。

那个拉扯了女子的男子似是体力不支,已经趴在了石梯上,艰难爬动。

此时,他距离终点也不过八九步的距离。

宁晓皱了皱眉,到了这最后一段路之后,这边的力场却变得忽重忽轻,若是普通凡人,会很难把控自身平衡。

难怪刚才那男子会忽然往后倒去。

宁晓不为所动,静静的扶着女子往上走去。

很快,宁晓二人就走到了男子身边,又很快的超越了过去。

男子忽的抬起头,原本就有些发白的脸色更是面若金纸。

“啊!”

男子不甘的吼了一声,只觉得这世界是何等不公,自己将要倒下之时,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为何又不来帮自己一把!

心中执念作祟,男子只觉得四肢又涌出一股力量,手脚并用向宁晓追去。

女子被坑了一把,自然不会理会那个男子的怒吼,一路向前抵达了终点。

奇怪的是,女子出了石梯之后并未离开,而是转身看着即将爬上来的男子,似乎是在等待。

宁晓虽不知女子是何用意,但也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粒丹药塞进了女子嘴里,然后又施展道法为女子疗伤。

在道法与丹药的作用下,女子血肉模糊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却说那男子好不容易摸到了最后一级石阶,却发现一只脚踩在了自己手上,忍着痛苦,男子浑身颤抖着继续前进。

当男子上半身出现在最后一阶时,忽然感到一只鞋底轻轻的覆盖在自己脸上,另外一只踩着自己的手的脚却已经悄悄松开。

然后便是一股推力传来,力量不大,但也足够将男子踹下石梯。

宁晓对女子有仇当场就报的性子很是欣赏,毕竟那种类似于圣母的人,活在世上会被吞得连渣都不剩。

男子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若是真的一路滚下去自己还焉有命在?因此在刚开始翻滚之时就大喊道:

“我放弃!”

声音落下,人已经被传出了石梯,不知去了哪里。

而女子见此,嘴角咧开扬起一抹笑容,本就美貌的面容更是有种动人心魄的风采。

只可惜,女子脸上笑容还未扩散开来就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宁晓托着女子,交到了一个前来帮忙的女修手中,之后便随着玄偏顺着清瘦道人打开的门户离开了这方小世界。

……

宁晓进入那方小世界的山谷口,宁晓、玄偏、宁石头三人的身形显露出来。

刚一出来,宁石头便兴奋的大叫一声,笑道:“哎呀,终于离开那个地方啦,我终于能大声说发啦!”

在画舫上的时候,宁晓就提醒过宁石头,在驻地里面不要多说话,不然会露出马脚放。

宁晓宠溺的揉了揉宁石头的脑袋,夸道:“嗯,小石头今天表现不错,等下去城里给你买好东西。”

“对,师叔做主了,你要什么我们就买什么。”

“好呀好呀,说话算数!”

宁石头一边笑着,一边骑上了宁晓的脖子,指着建康城的方向道:“我要去那座大城玩儿!曦曦,冲鸭!”

之前在空中宁石头就对那座很是气派的大城极其向往,毕竟那边人多热闹,好玩儿的东西定然不少,她可不会放过。

“哈哈,那我们走!”

就在三人脸上带笑,准备出发之时,一个充满揶揄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走?往哪里走?本将军怀疑你们之中有人与妖魔有染,速速停下接受检查!”

“若是胆敢反抗,哼……杀无赦!”

宁晓跟玄偏身子一震,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就见一什兵将打扮的人从山谷中奔袭了出来,个个皆是将气息肆无忌惮的宣泄开来,竟然全都是元神境界的修为。

而且身上的武器盔甲,全都散发着不俗的灵光,显然不是凡物。

啧,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能有这般行头的,自然就是那清瘦道人所说专门给他们钦天监找麻烦的天兵天将了。

那十个天兵天将呈合围之势靠了过来,将宁晓三人围在了中间。

玄偏对为首的那位什长模样的军官道:“这位将军,我们只是途经此地的普通散修,还急着赶去拜会好友呢,还请行个方便……”

说着,玄偏就将一块拇指大小的灵铁送到那什长面前。

玄偏知道现在定然不能说自己就是钦天监的人,说了也是自找麻烦。

哪知那军官却轻蔑一笑,将玄偏的手推开,面色不善道:“行了,别在我面前装傻充愣了刚才你们从那边儿出来的情形,我们可是看到了,赶紧跟我们回去接受检查吧!”

玄偏闻言,怒道:“不是就地检查么,怎么又变成跟你们走了?我们清清白白,你们凭什么抓我们?莫要欺人太甚!”

玄偏似乎怒到极致,全身都在颤抖。

军官见此不怒反喜,他们辛辛苦苦在这边堵门不就是为了给钦天监的人找麻烦么?

现在有这种刺儿头,还愁没有事端“发生”么?

“呵,怎么,你们还想反抗?这是想上我天庭的通缉令了?”

宁晓面色一沉,听这军官的意思,他们在这边还有一个总部,那自己三人就更不可能“配合”这些天兵天将过去检查了。

要是到了他们军营里面,自己三人可就真正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肥肉了,能保住性命就算运气好的了。

这种类似的事例,宁晓前世可见得不少。

宁晓心底暗暗叹息,刚才在这什长出声的时候,他们就该果断离开的,如今怕是有些难了。

但坐以待毙也是根本不可能的,宁晓眼睛微眯,握着宁石头小短腿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又忽的变作惊喜的模样,一脸高兴的看着军官后方,道:

“哪吒三太子,你怎么来啦!?”

一百八十六 突围

军官眼睛瞪大,虽然不知道这个白发道士为何会看上去跟自己上司很是熟络的样子,但也连忙转身准备行礼。

随行的兵卒也是本能的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开。

而在军官身后,清光剑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宁晓手中,随后便是一道耀眼的剑光闪过。

与此同时,宁石头忽的从宁晓脖子上纵身一跃,一指点在了其中一个兵卒的眉心。

而玄偏也是不约而同的举起右手,一颗电弧闪动的雷球射向被宁石头点了一指的天兵……身边的天兵。

剑光闪过,一道粗大而锋利的剑气横斩而出,竟是将近乎半数的天兵笼罩在其中。

此时军官正在转身途中,对宁晓的暴起伤人可以说是一点都不设防,而宁晓的主要目标,就是他!

“大胆!”

周围的天兵见剑气袭来,正准备抵挡,心底却忽然浮现出一股绝望枯寂的情绪,手上的动作不由慢了五分。

就是这慢的五分,剑气已经斩到了众人身上,身子不由自主的抛飞出去。

而作为主要承受者,军官更是被震出了数十丈的距离。

那个被宁石头点了一指的天兵已经不见了,留在原地的是一棵郁郁青青的大树。

而被玄偏雷球命中的天兵则是身体抽搐着远离了三人,途中还咳出了一口鲜血。

宁晓三人与剩下的三个天兵硬拼一记之后连忙向外冲去,到了现在还不逃,留下来跟他们去军营挨刀砍么?

那军官在空中控制住自己身形,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势,毕竟他身上的铠甲可不是连一剑都扛不住的摆设。

军官眼神飞速的掠过战场,发现已经有三名天兵朝着宁晓三人追了归去,心中惊怒交加之下寒声道:“追!拿下那几个天庭反贼!”

其它天兵在重新站起来之后,连忙向着宁晓三人追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雪前耻!

军官却没有上前追赶,而是走到了两个伤员那边。

除了担心能否抓到那三个逆贼之外,军官更担心的是战损问题。

心底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死人,军官查看了一下被雷球打中的天兵,发现只是受了轻伤之后不由轻轻呼出一口气。

而到了那个大树面前以法力探查了一把,军官呼吸一滞。

其中除了属于树木的生机,再无一丝法力存在。

这分明就是一棵树啊!

叹了口气,军官知道自己没好日子过了,对那轻伤天兵道:“你留在此地等待救援,本将前去捉拿要犯!”

说完,军官往空中打出一道法力,又向着宁晓三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要是能抓到那三个逆贼,自己的下次还能好一些。

然而,等军官抵达其他天兵所在地点时,却发现他们竟然愣愣的待在原地,似乎是不知道该往哪边追。

见到军官到来,其中一人抱拳道:“启禀什长,吾等追寻那三个人到此处时……那三人已经不见了。”

军官如遭雷击,惊怒交加之间仰天喷出一大口血,只觉得体内像是有无数剑气乱窜,劈砍着五脏六腑,伸手摸到身后,却发现铠甲已经被斩出了一大条口子。

想到那白发道士的一剑,军官眼中畏惧一闪而逝,沉吟良久,军官才有些颓然道:“那三人实力高强,我们还是先回营将此事禀报与三太子,再请他定夺吧。”

以那三个人的实力,他们已经不适合分散找下去了,若是强求,定要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至于军官口中的三太子,自然就是刚才宁晓口中的那个哪吒三太子了。这次军营的最高话事人恰好就是哪吒,不然刚才宁晓那句话可起不到那么大的作用。

军官的心头都在滴血,这次不仅自己受了重伤,就连收下兵卒都折了一个,回去之后自己的逍遥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说完,军官带着七人无精打采的往军营飞去,在宁晓三人的一套全力输出下,出场时的肆无忌惮早已不知道落哪儿去了。

……

满脸兴奋的宁石头一手拉着宁晓,一手拉着玄偏,穿行在地底岩层之中,速度极快且毫无声息。

玄偏以神识感应了一番,发现自己三人这一路上就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不由惊奇道:

“五行大遁!?丫头你竟然会这个!?”

宁石头噘了噘嘴道:“什么五行大遁?我可没学过,人家生来就能这么做了啦。”

玄偏咋舌,瞧瞧人家的天赋神通,当真是厉害啊。

宁晓忽然问道:“师叔,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手啊,当时人多眼杂,我可没能提醒你。”

“呃……”

“那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出手呢,只不过是觉得我们不能羊入虎口,所以才暗中蓄力准备突围的。反正我都开始打架了,你不可能不会帮我的……”

说着,玄偏忽然拍了拍宁晓的肩膀,赞道:“宁小子,干得漂亮!啧啧啧,一剑逼退五个元神,这件事你能在玄正面前吹十年!”

得,师叔就是师叔,够莽……

宁晓苦笑道:“师叔,其实那一剑能有如此威力,全是靠师父所赠的那道剑意啊,若非如此,我们怕是还在与那些人纠缠。”

宁晓知道自家师父已经快要成仙了,其剑意自然威力强大。

不过这次是真的亏大发了,师父的那道剑意自己才悟了个两三分就没了,只怕回去无颜面对师父啊。

玄偏脸上的笑意一僵,恨声道:“那些大头兵,我迟早要跟他们算账!”

他也就是说说,要真去算账显然是不可能的,人家背靠天庭,确实有横的资格。

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

宁晓心情也不美好,这次虽然是自己打了“胜仗”,但跑路的却还是自己。

每次都被人整得抱头鼠窜,确实恼火得很。

这就是洪荒啊,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得担心祸从天降,除非是……

宁晓心里突然对那至高无上的尊位升起一股渴望来。

如果说之前对于那个所谓的“命运”,宁晓是被动接受的话,这一次,宁晓就是想要主动的追求了。

“嘿,宁小子,现在我们也算是犯下了事儿了,还是先避避风头吧。”

见宁晓情绪有些低沉,玄偏开口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适应自己的长辈地位。

宁晓回过神来,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师叔,齐云山我们暂时还是不回去了吧,要是留下蛛丝马迹被追到了齐云山,那咱们连最后的老巢都给那帮人占去。”

去了那方小世界,感知到其中灵机的浓郁程度,以及其他监郎官的态度之后,宁晓和玄偏对齐云山显得更是看重了。

那可是能让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

一百八十七 哪吒

“所以师叔,我们应该去哪里呢?”宁晓问道。

“啧……”

玄偏揉着下巴,也是有些头疼,本来这一趟他们开开心心的做做任务就行了,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倒是把原本放行程都给打乱了。

“要不咱们还是先去找那个秃驴算账吧,事成之后再看情况,要是风头过了,我们就会齐云山。”

宁晓思索了一下,反正现在也没地方可去,正好做做正事,便点头道:“那好,不过我们还是先找一座城池歇息一阵吧,正好带着石头去逛逛。”

“好呀好呀,不过曦曦,我们好像离刚才那座大城已经很远了诶,还要回去么?”

还不等玄偏答话,宁石头已经回头同意了。

建康城是宁石头这一路以来见过的最大的城了,对于宁石头来说,很有吸引力。

两个师侄都同意了,玄偏自然不会扫了他们的兴,便点头同意了。

宁晓知道这丫头对建康念念不忘,摸了摸宁石头的脑袋,解释道:

“那座城周围还有许多刚才那种恶人,要是我们现在回去的话,一定会被抓起来的。所以,我们先去别的地方,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去吧。”

“下次,我一定带你过来。”

听着宁晓似是保证的话,宁石头甜甜一笑:“好啊,曦曦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

建康城外,宁晓三人离开的那个山谷边上。

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几百人,皆是身着甲衣的天兵天将。

准确的说,是这五百人都聚集在山谷边突兀长出的那棵挂着和他们一样甲衣的大树周围。

“太、太子爷,就是这里。”

之前准备捉拿宁晓三人的那个军官一脸紧张的站在大树边上,指着这一棵大树。

他知道这位大爷不喜欢人家当面叫他“三太子”,因此小心的规避了雷区。

“那妖道不知施展了何等妖术,卑职并未在这棵树中发现一丝法力的痕迹。”

“不过此人终究是卑职同袍,太子爷,您看看这人还能变回来么?”

军官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是低不可闻,只觉得自己今后恐怕再也不能在诸位同袍面前抬起头来了。

带着九个天兵天将堵三个元神修士,不仅让那些人给跑了,更是连手下士兵都折了一个。

实在是太过丢人了。

“哼,丢人现眼。”

人群中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声音,,随后,一个头还够不到众人胸膛的“小人儿”走到了那棵大树之前。

那少年头顶扎着两个冲天鬏,身着一身亮银铠甲,洁白的四肢却露在外面,铠甲的边缘有莲花花瓣样式的布料露出,手持一柄比自身高一个头的小枪,看上去威风凛凛,英武不凡。

这就是军官口中的太子爷,也就是哪吒三太子了。

哪吒伸手触摸在大树上,法力探入其中,查探了一圈之后,哪吒眉头一挑,奇道:

“咦,这施法之人道行可不像是元神修为啊。不过,这可难不着我哪吒!”

说着,哪吒手指指尖忽然涌出一道小火苗,手指一弹,火苗便落到了大树上。

大树在这道火苗落上来之后忽的燃起熊熊大火,火势越烧越大,最终囊括整棵大树。

“啊……”

烈火中响起一阵哀嚎,令得在场之人嘴角都有些抽搐。

虽然知道这位太子爷不会让里面被困的同袍被活活烧死,但也不免升起一股深有同感之意。

哪吒瞥了一眼众人的表情,知道他们所想,但也没有在意。

他哪吒行事,又何须在乎别人的眼光?

良久,哪吒看见火焰中一道青色木气升起后消散在空中,知道已经算是解除了这一道法术。

收回火焰,看也不看地上被烧的漆黑,传出阵阵烤肉气息的天兵,哪吒对那军官道:“将人带回去之后自己去领罚,看在敌人属实强大的份儿上,罚一半。”

军官抱拳行礼道:“卑职领命!”

顿了顿,军官试探道:“太子爷,那三个恶贼……”

哪吒想起那道木气,皱了皱眉道:“那人法力高强,不是你们这些人能比得过的,本太子还有要事在身,不能长久在此。若是那人不再找上门来,这事就算了吧。”

自己领这份差事可是为了下界来玩儿的,又何必在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上浪费时间。

再说了,杨姐姐她们还在东海等着自己呢。

军官呐呐道:“是,谨遵太子爷吩咐。”

虽然不知太子爷为何会一反常态不去追究这件事,但军官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就连那三个贼人用哪吒的名头诈他们的事也没再提起。

哪吒又道:“本太子之前又寻找到一个妖魔的踪迹,还要去一探究竟,就不与你们一同回营了。”

说着,哪吒脚底升起风火轮,化作一道火光朝着东边飞去。

“记得有事直接发信号……”

剩下的天兵天将皆是面面相觑,太子爷每次下界都会以这个由头外出,整个天庭的天兵天将都知道。

不想这次是轮到了自己这边?

……

一条灯火辉煌的街道上,宁晓跟玄偏皆是身穿儒袍,头戴方巾的打扮,就连面容都做了些许的改变。

刚刚犯下事情,他们可不会明目张胆的出来逛街。

此时宁石头被宁晓抱在怀里,手里拿着好几个糖人,一边吃着,一边兴奋的往自己想要去的摊点处拱着身子,这个之后,宁晓就会将她抱到她想去的位置。

而在宁晓手里,还有一些糕点零嘴之类的东西。

宁晓心道这女孩子买东西的天赋当真是天生满级,别看此时宁晓手里东西并不多,但要是加上宁石头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以及宁晓储物空间里的杂七杂八的玩物,早已经可以铺满一张大床了。

玄偏则是负手跟在两人身后,脸上倒显得兴致缺缺。

这些玩意,对于浪了好几年的玄偏来说,早已没了吸引力。

看到宁晓抱着宁石头享受欢乐的一幕,玄偏念头一动。

自己是不是该生几个孩子了?

这么一想,玄偏不由渐渐停下了脚步,怔怔的思考起来。

一百八十八 打探敌情

抱着宁石头走了一段距离,宁晓忽然发现师叔还留在原地,疑惑的瞥了一眼少有的沉默沉思着的玄偏,没有多想,继续抱着宁石头往前走去。

两人功法同出一脉,自能互相感应,倒不虞走散。

若是宁晓知道了玄偏此时的想法,定会笑出声来,那个最爱浪的岑道缘到现在也知道浪子回头了。

……

兰若寺外,玄偏看着这一座香客来往不绝的寺庙,心里倒是觉得这寺庙里面绝对有什么“姿色”不凡的年轻和尚。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些香客之中大多数都是女子,而且在提起什么“法严”大师之时,都有些激动。

好像是今天那个法严要开坛讲法,因此才会有如此盛景。

摇了摇手中折扇,玄偏大摇大摆的向兰若寺走去。

至于宁晓跟宁石头的去向,则是被玄偏安排去了金华县,打听一番这兰若寺有哪些“出名”的大师。

进了兰若寺,玄偏七拐八拐,终于遇到了一个凝聚道基的年轻和尚。

玄偏眼珠一转,已是计上心来。

走到那个年轻和尚身边,玄偏身子忽的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摔倒之时,那年轻和尚不出意料的伸手扶了过来。

两人身体接触的一刹,年轻和尚身子一颤,只觉得自己身体已经不再受自己掌控,接下来,“自己”竟然说出了话来。

“这位施主,若是身体不适,还请移步厢房稍事歇息一番。”

玄偏打扮的书生点头道:“那就多谢小师傅了。”

之后,在旁人眼里,年轻和尚就扶着那书生到别处去了,他们也见怪不怪,毕竟这样的事情不算少见。

殊不知,年轻和尚的内心已经是崩溃的了。

师父,救命……

……

金华县内,宁晓在跟几个路人询问过兰若寺的一些情况之后,便带着宁石头到一间酒楼中等待玄偏带消息回来。

原本宁晓想要自己去兰若寺的,毕竟自己现在也多了东皇钟这一底牌,能打能跑,也不怕泄露气机引起那些秃驴的怀疑。

但这一提议却被玄偏以宁晓修为不高给回绝了,刺探敌情这种刺激的事情,玄偏觉得自己当仁不让。

在大致打听了一番之后,宁晓也对师叔此行的安全性放下了心。

毕竟按照这里的人所说,那兰若寺里面,除了“艳名远扬”的法严之外,就剩下一个名为法心的老和尚了。

更重要的是,那个法心和尚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露面了。

想起自家师父一剑了结的那个元神豹妖,宁晓也猜到了那法心的身份。

这么说来,兰若寺岂不是只剩下法严那个秃驴了?要不要现在就去跟师叔汇合,直接平推呢?

一手捏着酒杯,宁晓不由思索到。

“这位小哥,还请为我家少主上几坛好酒,这是酒钱。”

就在宁晓思索之间,一个淡雅的女声响起,打断了宁晓的思绪。

转过目光,宁晓就发现两个堪称绝色的女子竟然同时出现在了这个小小的酒楼内。

两女皆是身着一身同款白色劲装,一者英气逼人,一者却淡雅清幽。

淡雅女子正站在桌边,往桌上放下几块散碎银子,身后背着一柄长剑,看上去并无特异之处。

另一个英武女子坐在位置上,察觉到酒楼中许多令人不喜的目光,眉头一皱,目光往四周转了一圈。

女子目光有种慑人之威,所过之处,其余人皆是不由自主的收回了目光。

宁晓只是略带惊艳地瞥过这似是主仆的两女之后就不在关注,毕竟他们只是路人罢了,又何必多看?

“小婉,这金华县里面似乎也有一间很是闻名的寺庙呢,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又像那些藏污纳垢之地一般肮脏。”

“若真是那样,还得一剑斩了去。”

英武女子在淡雅女子坐下之后,对其说道,言语之间透露出一股强大的自信。

被称作小婉的女子闻言不由无奈道:“少主,我们这一路走来,又有几个为非作歹之人,前些日子我们遇见的那位惠能大师不就是品性高洁的高僧么?”

英武女子闻言撇了撇嘴,道:“那惠能也只是一种道果罢了,不算人。”

宁晓听得眉头一挑,禅宗第六祖惠能的名头他还是听说过的,如果说惠能是道果的话,那也只会是那只猴子的师父了。

不想这个女子竟然能有这般的见地,难道是一个履及凡尘的女仙大能?

想到这里,宁晓顿时竖起了耳朵,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位大佬,但要是能多听听消息,对于自己这个“聋哑人”还是很有好处的。

“对了少主,我们一路向东,已经快要临近东海了,不知在那之后我们又该去哪里?”

小婉知道自家少主的本事,也就没有反驳那句看似大逆不道的话。

但自己对于那个惠能大师还是很敬佩的,因此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还是先回蜀州吧,再玩下去,我爹娘怕是要急出病来。”

“……”

宁晓听了一阵,却再也没有听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不由有些失望。

“曦曦!没吃的啦!”

宁晓回过神来,见宁石头正鼓着脸蛋看着自己,一只手还用筷子敲了敲桌上的空盘子。

“别急,我再点一桌。”

“好哒!”

安抚了一番有些转变为吃货的宁石头,宁晓叫来小二,让其收拾一番,再上菜。

那英武女子闻言,看了宁石头跟宁晓一眼,发现是一个可爱的石头妖令以及一个元神修士之后也就收回了目光。

路人而已。

就在这时,一身书生装的玄偏从酒楼之外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宁晓的位置,开口笑道:“小石头,吃好了没,我们等下就去干大事!”

随后,玄偏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他至今都不想再看到的人影——李青莲。

这个时候,玄偏恨不得先给自己一大嘴巴子,来就来嘛,说什么话啊!

现在好了,想不被注意到都不难。

还好,自己认得她,她不认得我,我现在就带着宁小子离开这里,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然而,这个时候,李青莲身边那个叫小婉的女子忽然出声了。

“咦~”

一百八十九 该来的总会来

宁石头听到玄偏的话,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回道:“师叔,还没呢,还有一桌子的菜等着我吃呐!”

宁晓也点头道:“师叔,我们的事情不急,先等小石头吃好吧。”

玄偏正在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因此一脸平淡道:“嗯,那我先出去转转,等一下再来找你们。”

说着,玄偏脚步一转,就向着外面走去。

宁晓虽然不知到师叔的态度会突然变化,但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询问。

宁晓觉得,要是真的叫住了师叔,自己可能会成猪队友。

“师叔慢走。”

尽管玄偏没敢再看李青莲一眼,但其他人可不会不看他,毕竟刚才玄偏的话可是很张扬的。

就是这一看,那小婉不由“咦”了一声。

玄偏顿时浑身汗毛倒竖!

李青莲见此,问道:“小婉,怎么了,那个书生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小婉笑道:“少主,并无甚么大事,那书生好似前段时间遇见过的一位钦天监监郎官,就是不知是不是婉儿认错了。”

玄偏瞥了上官婉儿一眼,发现这女子正是当初自己封印的那个抱着青萍剑的女官,也怪不得会认出自己了。

知道自己凉了的玄偏停下步伐,转过身来对李青莲一礼,强笑道:“上官姑娘并未认错人,贫道岑道缘,见过青莲道子。”

顿了顿,玄偏又道:“长安城里的事情,我那两个师侄没有参与其中,还请不要牵连他们。”

言语之间,玄偏已经是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

李青莲眉头一挑,道:“不想在这地方还能遇到故人,也算是有缘了。”

宁晓一直留意着师叔的动静,见此也是站起身来,那是自己师叔,再怎么也要为他助阵。

心中稍有些恍然,原本宁晓还以为她是哪位出名的女仙,原来就是那位道子。

过不得自己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不过,就算她李青莲是道子、是真仙、是堪比大罗的存在,也得好好理论一番,束手就擒可不是宁晓风格。

见玄偏脸色更苦,旁边桌子上的宁晓也站了起来,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李青莲没好气道:

“得了,我与钦天监之间的恩怨,在那袁守诚死后就算结束了,你也别苦着脸了。”

“这位道长,你还是先坐下吧,我又不杀人,看把你紧张的。”

玄偏闻言大喜,笑道:“多谢道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就带着他们离开,不在这里打扰道子兴致了。”

宁晓也呼出一口气,重新坐下。

李青莲道:“你离开就行了,那个小姑娘还在吃饭呢。你放心,既然无冤无仇,我也不是恶人,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李青莲虽然跟钦天监之间虽然算是揭过了那件事,但任谁被算计了一番都会有些恼怒,因此,对钦天监之人李青莲还是不怎么待见的。

这还是看在玄偏态度良好的份儿上,要是遇到那些不识好歹的,上来就是一记“青萍剑警告”。

“哈哈,好的,贫道告辞了。”

说完,玄偏给了宁晓一个颜色,快步离开了酒楼。

等玄偏离开了酒楼,李青莲看了宁晓一眼,刚才这小道士的胆气可不俗。

因此李青莲遥遥举杯,对宁晓问道:“不知这位道长尊姓大名,李某倒想认识一番。”

宁晓见到李青莲并无恶意,师叔也安然无恙的离开了这里,对李青莲的印象也有所改观,也举杯回道:

“曦恒子宁晓,见过道子。久仰道子大名,今日见之,果真风华绝代。”

宁晓也没有想到,自己和这位道子的初次见面竟然是在这么一间小酒楼之中,不过再怎么惊愕,宁晓对于李青莲也抱着几分敬而远之的心态。

在知道长安之事前,宁晓对于跟李青莲相识确实有几分向往,毕竟道无长幼,达者为先。

但在见到东皇钟,知道长安一事之后,宁晓对其也就多了一些忌惮。

这般人物,定不乏那几位圣人关注,若是自己与她走得近了,少不得也被看个通透,到时候自己疑似东皇真灵碎片的事情也就瞒不住了。

李青莲闻言一愣,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几个月前的一天,眼神一亮,对宁晓道:“宁阴正?”

宁晓脸色一黑,默默喝了一杯酒,表示不想再和李青莲说话。

这人好不会说话,不仅叫起了自己不愿提及的那个名字,而且还叫错了。

李青莲见宁晓默认的样子,不由仰头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个“高人”竟然会在这里被自己遇到,当真是老天有眼呐!

站起身来,李青莲迈步向宁晓走去,笑道:“原来是你啊,可真是让我好找呢!”

宁晓一脸疑惑,自己跟李青莲素未蒙面,她找自己干什么?

难道她知道我的底细!?

“你干什么,不准打我的曦曦!”

宁石头跳下板凳,站到李青莲面前,鼓着脸喝道,只是那满嘴的油渍确实让人生不起畏惧来。

李青莲伸手在宁石头脑袋上弹了一指头,笑道:“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他。”

“哎呀!”

宁晓心底一暖,把吃痛按着脑袋的宁石头抱到腿上,擦去她嘴上的油光。

一边揉着宁石头脑袋,一边对李青莲疑惑道:“今日我与道子仅为初次见面,又何来的交集?道子莫不是……”

宁晓本想说李青莲认错人了,但修道之人的记忆力可以说是堪称恐怖,认错人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李青莲道:“没错,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见宁晓依然一脸懵逼,李青莲问道:“去年九月二十六日,你可曾念叨到我?”

宁晓念头转动,也是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当时自己好像真的想到过李青莲。

嘴角抽了抽,心里暗呼变态,宁晓道:“道子好本事,人念其名,心亦有感,佩服佩服。”

宁晓却是不知,李青莲这种感应之法,着重的是因果之间的联系,有因缘交际,自会心有触动。

除了圣人,能够达到宁晓所说的那种境界的,只有拥有神名与佛名的神只或是佛陀。

李青莲扬了扬下巴,道:“说吧,该怎么办?”

宁晓:“……”

一百九十 我有剑意三千道

“到底该怎么办,道子还是自己划下个道道吧,我宁某人尽量满足你。”

在宁晓宁晓看来,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算事情吧,李青莲这么高境界的人按照常理来说应该也不怎么会追究,毕竟她现在连钦天监的仇都了结了。

除非,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李青莲眉头一挑,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逼你。”

说到这里,李青莲以传音入密道:“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你将你那遮掩天机的宝贝的名字给我说说,我可是好奇得紧呢。”

宁晓瞳孔一缩,皱着眉头道:“无可奉告,道子还是换一个要求吧。不过,还是不要过分的好,毕竟你那日算我名字的时候,我也不是完全不受影响。”

毕竟那天宁晓可是在师父面前出丑了的。

李青莲毫无形象地瘪了瘪嘴,道:“我又不是觊觎你那件灵宝,这么小气干什么?”

“你不说算了,那我换一个,把我跟小婉的饭钱付了,这个要求不难吧?”

李青莲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罢了,倒不是非要用强,不就是一件宝贝么?自己有的就已经不少了,再多也无用。

见李青莲真的换了一个要求,宁晓心底一松,只觉得这道子也不是那么难以沟通的。

“哈哈,既然如此,道子这顿饭我请了。”

宁晓往上官婉儿那边看了一眼,问道:“那位姑娘,就是上官婉儿?”

李青莲点头道:“正是,如今算是我的负剑侍女,怎么,你对她有意思?”

说完,也不管宁晓脸上的无奈,李青莲对上官婉儿道:“小婉,跟这位宁道长打个招呼吧,想不到你的名声传得还挺远。”

上官婉儿起身,对宁晓盈盈一福道:“婉儿见过宁道长。”

上官婉儿的一言一行仿佛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淡雅,就像是从水墨画之中走出的仕女一般赏心悦目。

宁晓欣赏的打量着上官婉儿,起身回礼,笑道:“上官姑娘果然风姿不凡,贫道有礼了。”

从真正意义上来说,上官婉儿这一类型的女子,就是宁晓小时候想象自己做官时的正房,知书达理,知性美丽。

不过如今宁晓踏入道途,那方面的心思倒淡了许多。

修炼的时间都不够,哪里还来得及去管那些情情爱爱的?

“公子过奖了。”

相互见了礼,宁晓将二人邀请了过来,宁石头虽然不愿,但也被宁晓安抚好了。

反正都是自己付钱,正好能趁机问问一些自己遇到的难题。

大罗级别的“前辈”,有机会自然要利用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上官婉儿在李青莲的“指点”之下,如今已经筑基有成了,也正是这个原因,上官婉儿才能有这般光彩焕发。

要真是一介凡人,早就风尘仆仆,满脸风霜了。

宁晓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坛由钟馗以酒虫酿制的灵酒,给李青莲倒上了满满一碗,道:“咳,道子,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道子为我解惑。”

李青莲端起酒碗,先嗅了嗅酒香,再喝下一口,道:“你说吧,不过有言在先,一种酒一个问题。”

这宁曦恒拿她当免费苦力,自己岂能如他所愿?

宁晓啧了一声,李青莲还真是不给自己空子钻呢。

想了想,宁晓问道:“关于剑之一道,家师曾言,悟得万千剑意,融于一炉,剑道至此有成。”

“我原本就得了一道剑意,如今也正在领悟第二道,只是感觉有些吃力,更不论之后的第三道,乃至第万道,那条路真的能走得通么?”

“或者,以我的资质,能领悟多少道,有能否将其融为一炉?”

“若是此路不通,又还会有其它的路么?”

宁晓这段时间也在思考师父的话的可能性,但从两人的境界来讲,真的没有多大的差距,那是一条师徒二人都只是刚刚踏入的道途。

宁晓知道,自己没有去验证这条路是否正确的机会,一旦错误,连重头再来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李青莲倒是没想到宁晓竟然会一上来就问这个问题,若是换做其他人,肯定是问关于元神之奥妙,由人而仙的法门。

想了想,李青莲道:“以你看来,什么算是剑道?”

宁晓回道:“无物不斩。”

李青莲拍了拍手,道:“这不就得了?你心中所想,就是你的道,这不仅仅是剑道。”

“至于你师父所说的融万千剑意,化为一剑的法子确实是可行的,从古至今,大多剑道有成之辈皆是以此为凭。也算是如今公认的一条直指大道的,修剑之路。”

宁晓一征,问道:“那,不知道子是否走的这一条路?”

李青莲点点头,道:“这条路对于凡俗之人来说,切实很难,毕竟剑意剑意,终究是意,要是真正挨个领悟的话,不仅时间不够,就连元神也承载不了。”

“对我而言却再简单不过了,从小到大二十余年,我已经得了……”

说着,李青莲竖起三根指头,宁晓瞪大眼睛道:“三百道!?”

李青莲笑笑,道:“我有剑意三千道!”

宁晓:“……”

沉默了一阵,宁晓道:“不知道子何时将其融为一道?”

李青莲喝了一口酒,道:“已经在将其熔炼了,看样子需要的时间不短。”

宁晓默默无语,这就是天命之子么?这差距还真是大得有些可怕啊。

忽的,宁晓想起一个问题,疑惑道:“说好的融万千剑意为一炉呢?你怎么又只有三千道?这数目不对吧?”

李青莲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了宁晓一眼,有些费力的说道:“我这三千之数正好对应大道之数,因此仅有三千,但对于有些人来说,一条大道衍生出来的剑道可能就会有许多,因此才有万千剑意的说法。”

“只不过是以数量来弥补大道不全的缺陷罢了。”

“我原本以为你二十多岁就能突破至元神,也是有名师教导之人,不想竟然是个……”

李青莲没有说完,宁晓也明白她的意思,不就是泥腿子么?

宁晓哈哈一笑,洒脱道:“那又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不瞒你说,在修道之前,我还只是一个小村庄里面的普通孩童呢。”

一百九十一 交学费

“不过那又如何?我这不已经修成元神了么?”

在宁晓看来,自己能够踏入道途已经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毕竟一脚踏进道途,所见又是另外一片天地。

他也不像那只猴子一样直直的奔着长生之法而去,就算如今的齐云观是个小门小户又如何?

道就在那里,不会长着脚跑掉,亦不会消亡。

缓缓修持,道终究会落入手心,长生也不过是一件附属品罢了。

李青莲见宁晓脸上并无自卑羞愧之色,对宁晓这种态度倒很是赞同,笑道:“也是,传承的差距,以天资与勤学苦练就能弥补上来,修道之路,最重要的就是看心性。”

宁晓不由自主的点头,要是这段话由宁晓来说,他只会当做是一碗心灵鸡汤,但从李青莲口中说出来,却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力量。

没来的及仔细咀嚼李青莲讲解的剑道之事,宁晓又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坛酒,这是前些日子在歙州城里买来暖身子的。

拍开封泥,宁晓就要往李青莲碗里倒去。

李青莲嗅了嗅酒香,伸手抵住了酒坛,道:“这酒我喝过,是歙州城产出的。”

顿了顿,李青莲佯怒道:“我说,你用凡酒就想从我这里捞好处,想得未免也太过简单了吧?”

指了指宁晓之前那坛灵酒,李青莲道:“以后再请教我,酒的品质不得低于这种,不然显得我学费太过廉价。”

被说得老脸一红,宁晓尴尬道:“好好,那我再找找,我记得应该还有不少好酒的啊……”

李青莲取下腰间的紫金红葫芦,打开塞子,把宁晓一开始取出的灵酒倒了进去,笑眯眯道:“不着急,时间还早,你慢慢找。”

见自家曦曦被李青莲这么“为难”,宁石头瞪了李青莲一眼,闷闷的说了一声:“坏女人!”

李青莲眉头一挑,这小丫头胆子肥的嘛!

这么想着,李青莲玩心一起,对着宁石头脑袋又是弹了一下。

明明只是随意的那么一下,宁石头就是觉得脑壳疼,双手捂着脑门才感觉好了一些,涨红小脸道:“坏女人坏女人,你就是坏女人!”

说完,跳下宁晓大腿,躲到宁晓身后,只探出半张脸看着李青莲。

李青莲被宁石头这蠢萌的动作逗得一笑,对宁晓道:“这小姑娘倒很有趣,要不让她跟着我修行几年,保证还你一个……一个大姑娘?”

草木精灵一类的外表都是随着道行的增长以及心智的成熟而变化的,李青莲这番话,已经算是保证要将宁石头好好教导了。

至于到什么程度,那就得看宁石头的悟性了,反正肯定是不会低于真仙的,毕竟那是李青莲。

宁晓闻言惊喜道:“此言当真!?”

“我不要我不要,人家就是要跟着曦曦,曦曦你不要我了嘛!?”

没等李青莲回话,宁石头已经是害怕得呜哇呜哇的哭了起来,泪水哗哗的,瞬间沾湿了宁晓的道袍。

察觉到背上的湿意,宁晓把宁石头抱到身前,擦着她的眼泪道:“石头,不哭不哭啊,没有的事,我不会不要你的。”

宁晓知道宁石头对自己很是依赖,却没想到会到这样的程度,这才刚开了一个话头呢,就这么大的反应了。

宁石头却不收声,哭道:“你都要把石头送人啦,还说没有!”

宁晓揉了揉额角,解释道:“其实,待在道子身边,对你很有好处的,你就能很快的长大了。”

宁石头不依,依旧哭着,宁晓没办法,只好赔礼道歉:“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送人的,以后我再也不这么说了。”

宁石头闻言,哭声顿止,小脸埋在宁晓颈间,小拳头在宁晓胸口捶了两下,哼道:“臭曦曦,知道错了就好。”

宁晓:“……”

一边的上官婉儿看着这一幕,莫名的有些羡慕宁石头起来,这种事情,这种待遇,自己那时候可是梦寐以求的啊……

只可惜,偌大的上官家,如今只剩下她自己了。

“宁道长,不知这位小姑娘是何名字,婉儿倒想认识一番。”

上官婉儿理了理鬓角,问道。

“宁轻言,不过这丫头性子古怪,更喜欢宁石头这个名字。”

“宁轻言?倒是个好名字。道长若是不嫌弃,就把轻言交给婉儿照顾一会儿吧,道长也好向道子询问修道之疑惑。”

宁晓对上官婉儿的突然“热情”一愣,看了一眼宁石头,道:“这我自然是同意的,就是不知道石头她同不同意了。”

哪知宁石头看了上官婉儿一眼,眼珠一转,竟然道:“好呀好呀,小姐姐这么温柔,石头最喜欢啦!”

说着,宁石头就跳到上官婉儿身边,坐了下来。

期间还挑衅的看了一眼李青莲。

李青莲哼了一声,伸手又准备给宁石头一个脑瓜崩,却被上官婉儿拦了下来,道:

“道子又何必跟这个小孩子家家的为难?”

闻言,李青莲只好悻悻作罢,转头看着宁晓,等着他的好酒。

宁石头崇拜的看了上官婉儿一眼,给上官婉儿“赏”了一个爱的抱抱。

随后,宁石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金黄色的果子,放到上官婉儿手中,道:“上官姐姐,你真好~这是石头送你的礼物喔!”

上官婉儿如今也算是修道之人,自然看的出这果子灵气四溢,是难得一见的灵果,拒绝道:“此礼太过贵重,轻言妹妹还是留下自用吧。”

宁石头拍了拍小胸脯,对上官婉儿道:“没关系,这样的果子家里还多着呢,平时都给小福泥它们给偷吃了不少了。”

上官婉儿疑惑道:“小福泥……又是什么?”

宁晓看着上官婉儿这一大美人说出这么萌的说,憋着笑,解释道:“就是小狐狸,这丫头说话有问题。”

这下上官婉儿懂了,也就接过了那枚果子,珍重的放到一个锦囊中,道:“谢谢轻言妹妹。”

“上官姐姐不客气,我很喜欢你呢~”

“……”

看着感情迅速升温的二人,李青莲对宁晓道:“看不出来嘛,你们家底不薄,这种灵物都不当回事。”

宁晓重新取出了一坛灵酒,对李青莲道:“那是石头在我们还未相遇之前寻到的山间灵物,并不能算是我的家底。”

李青莲恍然,对宁晓的品行又高看了一分。

宁晓小心翼翼地将酒坛封泥取下,从里面摄出小小一杯酒液,递到李青莲面前,道:“现在我可以问第二个问题了吧?”

李青莲鄙视的看了小家子气的宁晓一眼,道:“不就是一坛灵酒么,不至于这么吝啬吧?”

一百九十二 如今以之抢人头

宁晓抿了抿嘴,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这坛酒名为竹叶青,可能味道与竹海中其它竹叶青并无不同,但对于宁晓却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是上次临行前灵清所赠,而且还是由灵清亲手酿制。

自己都没有舍得喝一口,要不是自己有所求,李青莲可喝不到这酒。

宁晓对李青莲问道:“你不是说这“学费”是按照酒的种类来算的么,怎么还会在乎这些?”

李青莲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宁晓继续问。

随后,李青莲便自顾端起酒杯,细细的品了一口。

宁晓斟酌了一番,道:“一个人若是觉醒了前世记忆,在那之后,又该是由谁做主?”

宁晓对东皇钟那一事依旧抱着一丝侥幸,毕竟如果能轻松一些,总比头顶时时刻刻悬着一把大刀来得好。

潜意识一直告诉自己,东皇已经死了,一个只存在于过去的人物,又怎么会干涉到现在?

李青莲闻言,眼神也变得幽邃起来,沉吟了一会儿,笑道:“谁为主?自然是谁强谁为主!”

“当然,若是心智坚定,未尝不能将过去斩断,只今世一世,也可做那万界唯一。”

宁晓眼神一亮,道:“那要修到何种道行才能斩断过去?”

李青莲摊开手掌,里面是一颗莲种,随着时间的推移,莲种开始发芽,逐渐长成一株青白莲花,莲花开始枯萎、腐烂,最终又变为一颗莲种。

仿若生命的轮回。

李青莲道:“人之轮回便如同这一颗莲种,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这不仅靠的是轮回的伟力,更是因为有那个独一无二的真灵。”

“而斩掉过去,便是将自己从这个真灵之中脱离,重新创造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真灵,如此,原本真灵所代表的“过去”也就与你无关了。”

“毁去真灵很容易,以我如今的道行,倾尽全力也能毁去,但创造真灵或许就要到混元如一之境才可以了。”

“这便是斩断过去的方法……之一。”

“还有一种更加简单的,逆行时光,将那些过去全部都变成你,也就是改变自己的跟脚,这样你就算是唯一了。”

混元如一,便是混元大罗金仙,当今圣人就是混元大罗境,但圣人元神寄托虚空,不死不灭,因此混元大罗却不一定是圣人。

宁晓闻言,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犹豫也被抛开,对李青莲拱手道:“多谢指教。”

若是能到混元大罗金仙的境界,自己还用得着怕东皇太一么?

更何况,自己的存在,可能就不仅仅只是那位地皇神农氏所为了,三位人皇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宁晓不信没有什么牵连。

若是牵扯到天皇伏羲氏,那位妖族女圣也不会袖手旁观……

李青莲毫不在意的挥手道:“不过是吃人最短罢了,更何况,你这次这酒不一般,里面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喝着反倒是有一股甜味。”

“不知怎么的,才喝了一口,反倒让我有种满足感。”

宁晓狐疑的看了一眼李青莲,这不就是在变相的夸人么?不过,灵清的手艺应该没有这么好吧?

念及至此,宁晓也为自己倒上了一杯,尝了一口,除了比以前喝过的竹叶青更清冽一些之外,并无异常。

李青莲沉吟了一阵,对宁晓道:“曦恒子啊,这酒……应该是你意中人酿制的吧?怪不得里面有种甜腻腻的味道。”

宁晓一惊,李青莲连这都能喝出来?大罗金仙都这么厉害的么,当真不是自己能想象的。

见宁晓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李青莲忽然有种莫名的不爽,总感觉自己吃到了不该吃的东西。

如果宁晓知道李青莲心里的想法,一定会送她两个字——狗粮。

“算了算了,你还有好酒没有,若是没有,我就开始吃饭了。”

李青莲没兴趣在宁晓那位“意中人”的事情上徘徊,对宁晓不耐烦道。

宁晓摇头,自己又不是好酒如命之人,连最舍不得喝的酒都拿出来了,哪里又会还有其它的酒?

“虽然我现在没有好酒了,但你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数,以后但凡有疑惑之处,一种酒换一问,不能推辞哈!”

李青莲爽朗一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天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作废,不仅如此,你要是需要我帮你锤炼道法剑法之类的话,我也随时奉陪。”

“只要交够学费!”

说到这里,李青莲来了精神,双目放光的将宁晓打量了一番,道:“我看你资质不差,还得了一道剑意,要不要现在就来过几招?这次就不用你交学费啦。”

而宁晓则是用“你在开玩笑吧”的表情看着李青莲,也不说话。

道行都这么高的人了,欺负一个小元神有意思嘛!

李青莲知道宁晓在担心什么,道:“你放心,我会压制境界实力的,我李青莲还不至于公报私仇凌虐你。”

宁晓对于跟李青莲切磋这一事也很是心动,要是李青莲在战斗之中指点几句,自己今后就能规避许多破绽,斗法的胜算也能高不少。

不过想到今天李青莲向他解答的不少干货,宁晓只想快一些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的整理一番,体味其中真意。

因此宁晓拒绝道:“此事就算了,我与师叔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向道子讨教了。”

李青莲也不强求,点了点头就开始吃起饭菜来。

看李青莲那样子,若是不知她的道行令人恐怖,很容易就会把她当做一个江湖女侠。

上官婉儿把宁石头照顾得很好,宁石头要吃什么菜,自己也不吱声,眼神一转,上官婉儿就能心领神会,将菜夹到宁石头碗里,一脸的宠溺。

从小生活在深宫之中,这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是炉火纯青。

忽的,宁晓想起了什么,对李青莲道:“道子,冒昧的问一句,你若是觉醒了“过去”的自己,那你还会不会是你呢?”

李青莲深深的看了宁晓一眼,轻笑道:“我们不一样,你或许有“过去”、有“前世”,但我一直都是我,过去现在将来,都只会是我。”

“如今的我,只是换了一种存在形式罢了。”

关于李青莲的身份,并不难猜,能得太上如此庇佑,又能拿到通天教主青萍剑的,也就只有那一株造化青莲了。

也只有造化青莲转世为人,李青莲才能在如今这个普遍道行进境缓慢的时代修炼得如此神速。

天生身与道合,修炼速度岂能不快?

宁晓有些艳羡的看了李青莲一眼,这种人只怕生来便是无忧无虑吧。

果然是“我们不一样”啊。

之后,宁晓就再也没有跟李青莲说话了,实在是太伤人。

李青莲也乐得如此,继续大快朵颐起来,时不时逗逗上官婉儿身边的宁石头,引得两女嗔目而视,一片其乐融融。

宁晓瞥了一眼,要是李青莲是男儿身,这场景倒与某些后宫文相似呢。

不过幸好,她是个女的。

玩笑之中,李青莲转头看向宁晓,这家伙,好像在想些很失礼的事情。

……

金华县城外,宁晓背着宁石头走到等待已久的玄偏面前。

害怕师叔尴尬,他是等李青莲她们离开之后,带着宁石头在城里转了一圈才出来的。

“今天算是运气好,保下了一命,你是没见过那李……道子在长安里暴打真仙的模样,啧啧,幸好幸好啊!”

玄偏脸上并无气恼与不耐烦,反而是一脸的庆幸,若是在平时,玄偏恐怕早就炸了。

当差距到达一定程度之后,许多东西都回改变。

“哼,那就是个坏女人,师叔你不要再提她啦!”

宁石头突然扬起小脸,对玄偏叫到。

玄偏一头雾水,小石头怎么跟李青莲不对付了?

“好了师叔,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还是好好商量一番对付那兰若寺里秃驴的法子吧。”

宁晓想着赶紧完事,早点找个地方清修一番。

玄偏点了点头,他一直等在外面,自然看到了李青莲与上官婉儿已经出了这座城了。

“那个秃驴还藏了一手,不仅寺庙里面还有两个元神妖物受他控制,就连此地的城隍都与他有牵连。”

玄偏没有直接开口,而是以神念将想法传给了宁晓。

宁晓眉头一挑,这次竟然要对上四个元神?

“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智取了,那城隍还是留到最后吧,我们师叔侄三人先把那三个秃驴做掉再说。”

玄偏点点头,对宁晓的想法也是赞同,那法严窝在寺里不肯出来,其它两个妖怪显然不会主动暴露,也只有这般了。

“那好,咱们现在就行动,打他个措手不……”

而就在此时,一道淡青色的粗大剑气从兰若寺的方向升起,搅碎了空中的无数流云。

“嘶……”

即便离得有好几里的距离,两人仍被剑气之凌厉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玄偏才离开兰若寺不久,自然能肯定那道剑气的出处就是来自于兰若寺。

而且这剑气,玄偏可是在长安见过的啊!

想到刚刚离开的李青莲跟上官婉儿,玄偏与宁晓对视一眼,同时道:

“李青莲动手了!?”

宁晓嘴角抽了抽,得,自己这一趟算是白跑了,有李青莲出手,就算是佛祖亲至,法严也活不了了。

玄偏咳了一下,对宁晓道:“这样也好,也好,就剩下那个城隍了,我们轻轻松松就能搞定。”

话音刚落,一道剑气横空而过,往金华县城里冲去。

不用想,那个城隍已经凉了。

宁晓莫名的想起李青莲那句话:

我有剑意三千道。

可能应该还得加上一句——如今以之抢人头。

一百九十三 是个行动派

那道剑气在进入金华县城之后,便直直地向着城隍庙冲去。

此地城隍的香火虽然说不上鼎盛,但也是连绵不绝,有足够的香火助益,再加上兰若寺那位法严的“孝敬”,因此这城隍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在兰若寺方向发生异变之时,金华城隍就已经心生警惕,毕竟自己做下的那些“好事”,自己也有些心虚。

李青莲剑气破空而来时,金华城隍已经将自身神域尽数御起,护卫在自己神像周围。

而在那些凡人看来,城隍神像突然亮起一阵金色的神光,随后便是一片略显虚幻的“仙境”出现在城隍庙中。

“这……这是城隍爷爷显灵了呀!”

“快快快,赶紧跪下,祈求福祉啊!”

“神灵在上,保佑……”

然而就在那些凡人纷纷跪下虔诚祈祷之时,剑气就像是捅穿了一层薄纸一般,毫无停滞地突入金华城隍的神域,斩向正在大显神威的金华城隍。

金华城隍眼睛瞪大,张口就要求饶,但自己的神躯竟然如同冰雪遇春阳一般,在这恐怖的剑气之下开始崩溃。

最终,金华城隍消散于虚无,而剑气则在将金华城隍的神像打了个粉碎之后,也化作一道清风吹散开来。

只留下那些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凡人。

……

宁晓跟玄偏在见到李青莲剑气破空而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们这次的行程算是落空了。

“宁小子,要不然咱们还是打道回府吧,乔装改扮一番,那些天兵天将也找不到我们。”

玄偏表示,就算冒着被天兵天将请去喝茶的风险,自己也不想再在李青莲面前瞎晃悠。

比起李青莲,那些天兵天将连屁都不算。

宁晓皱了皱眉,倒不是对玄偏的怂有意见,只是觉得,自己大老远的跑过来,就算那个法严已经凉了,但也得看看那人的死相如何。

不然太亏了不是?

“师叔,其实李青莲还是很好说话的,刚才在酒楼中,她可是为师侄解答了不少疑惑。我们现在还是去兰若寺一趟吧,说不定还能见见那秃驴的尸首。”

玄偏相信宁晓不会说谎,却依旧摇头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就不去了,在道子那边,我浑身难受。”

主要是玄偏见识过李青莲那种深深的压迫感,才会这么怕李青莲。

宁晓无奈的点了点头,道:“那好,我就先去了,到时候我来找你。”

玄偏不耐烦的挥手,道:“去去去,我就在这边等着,反正刚才那么久都等过来了。”

说完,玄偏就往边上的树林一窜,斜斜的倚在一棵大树上闭眼假寐了起来。

宁晓见此,背着宁石头就往刚才剑气出现的地方飞了过去。

一路极速奔袭,宁晓也终于看到了兰若寺此时的情形——许许多多的香客手忙脚乱的从寺门处涌出来,其中还夹杂着几个身着黄色僧衣的大和尚。

仿佛树倒猢狲散。

整个兰若寺乍一看并未有什么不妥,但从寺院后方逐渐升起的烟尘就能知道那片战场在何处。

等到宁晓走到李青莲身边才发下,当中的空地上,一个浑身散发着血气的身影正在疯狂的绕着空地打转,脸上惊恐与焦急交织在一起。

但在宁晓看来,就跟个傻子一样。

宁晓认得出来,这就是当时法严逃跑时所用的那门燃烧血气的秘术。

观其面容,依稀能看出是法严和尚的模样,只是如今已是气血枯竭,面如金纸。

而空地的一边,已经躺下了两个现出原形的妖物。

一只为水牛大小的虎妖,另一只则是有一丈长的蜈蚣妖。

这两个就是师叔所说的藏起来的那两个妖怪了吧。

宁晓正思索间,上官婉儿对宁晓笑道:“婉儿见过宁道长。”

“上官姑娘不必客气。”

随后又对宁晓背上的宁石头找了找手,道:“小轻言,你好呀!”

“上官姐姐好,我们有见面啦!”

宁石头一下子就从宁晓背上蹦到了上官婉儿身边,抓着上官婉儿的手,一脸的亲热。

李青莲瞥了宁晓一眼,疑惑道:“你怎么来了?难道……你还怕我打不过这几个渣滓,过来看热闹的?”

“青莲道子法力高强,这几个跳梁小丑自然难不倒你。不过……”

宁晓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道子成全。”

“我与这个秃驴也有几分恩怨,这次来这边,就是为了找他寻仇的,不如道子把他留给我如何?”

宁晓说完,又将自己之前与法严的恩怨给讲了一遍,李青莲这才弄清了这件事的大概。

“所以说,你师叔说的“干大事”就是杀这个畜生?”

宁晓点头道:“正是,这不仅是我跟师父的仇,更是那些被其牵连枉死的无数性命的仇!”

李青莲知道了这些,剑眉一竖,道:“这畜生又多了一笔罪孽,还是多折磨他一番为好。”

两人说话之间,空地中的法严身上的气血终于全部消散,无力地落到地上,一脸虚弱的喘着气。

看了一眼模样凄惨的法严,宁晓又问道:“话说你们为何会突然出手?难道道子一眼就能看出,这秃驴不是好东西?”

“不是呢,道子是为了婉儿才出手的……”

上官婉儿拉着宁石头的手,笑着解释道。

有上官婉儿解释,宁晓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那法严见到上官婉儿道基已成,又是生得一副绝美的容貌,想到自家兰若寺确实还少了一位能布施信众的“女菩萨”,便动了“度化”上官婉儿入门的念头。

至于“平平无奇”的李青莲,法严一点心思都没有。

连道基都没有铸就的凡夫俗子,拿来干什么,吃粮食么?

法严是个行动派,念头一生出来就开始付诸实践,直接出现在上官婉儿跟李青莲面前,就要开始动手动脚。

随后,法严就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那个“平平无奇”的女子,竟然有如此高深的道行!

知道自己打不过,法严就直接召出了自己辛苦培养打手,甚至还向自己“香火之毒”来源的金华城隍发去了求救信号。

现在的法严,怕是还不知道金华城隍的下场吧……

一百九十四 杀星

听过上官婉儿的解释,宁晓只觉得这法严当真是自寻死路。

不仅看不起李青莲,竟然还当着李青莲的面要让上官婉儿去当什么布施菩萨,再给他九条命也不够李青莲看的啊!

“哼,小婉好歹也是我李青莲的人,就冲着这个畜生说的那些污言秽语,他就死定了。”

李青莲并未否认是为上官婉儿而出手的,反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李青莲伸出食指,一道剑气从指尖窜出,将那一只蜈蚣的尸体碾成粉末,露出了其中佛光普照的妖丹。

没有把妖丹拿到手中,李青莲又是一道剑气斩在妖丹之上,露出其中恶心不堪的血气。

宁晓见过了两次,没有什么反应。

宁石头赤子之心,视之如常。

李青莲还好,毕竟眼界不差,到不至于被镇住。

但上官婉儿就没那么镇定了,她第一次见到如此丑陋的东西,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两女交换过眼神,都知道了彼此的心思。

绝不能让他轻易的死了。

“曦恒子,这个畜生我就不交给你了,但我保证不会让他好过。”

说着,李青莲手掌一张,将地上的法严摄入一颗石头里面,又随手拉开一条空间裂缝,将石头扔了进去。

宁晓看得清楚,空间裂缝的另一边是血黄色的液体,其中许多冤魂在浑浑噩噩的挣扎。

那是——黄泉!

“在黄泉里面,他真灵将逐渐泯灭,最终消散于虚无。而且有我的法力在上面,没人能找到他,就算有,我也饶不了那个人。”

李青莲看了一眼宁晓,轻声说了一句。

声音不大,却杀意凛然。

宁晓点头,李青莲出手之下,法严的永无翻身之机自然能够保证,这可比自己将其抽魂炼魄来得高端得多。

上次圆觉带来的教训,宁晓可没忘记。

“道子出手,曦恒自然是信得过的,曦恒在此多谢道子了。”

宁晓郑重其事的对李青莲拱手行了一礼,李青莲虽然有抢人头之嫌,但她有她出手,宁晓也轻松了不少。

“小事一桩,我也看他们不爽。”

随意地摆手示意宁晓不用那般客气,见此间事已了,就有离开了此地的想法。

说起来,李青莲这一路东行,杀过的人可不少。

道观佛寺、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歪门邪道、就连天神地只,只要不长眼开罪了李青莲的,基本已经赶去投胎了。

损失最为惨重的,还是要数佛门,由于近些年佛教东传,发展迅速,其中渣滓也呈几何式增长。而道门则不同,作为在这片土地上发展了无数载的道统,其本身就有“自净”能力,死的倒还不多。

就连那位惠能法师,也是被此事惊动了出来的。

佛教东传,这些僧侣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的,一下子没了这么多,发展的速度可就慢了不少。

至于玄门的那些“前辈”,在知道青萍剑的存在之后,也就息了那份心思。

道子持青萍剑行于世间,如圣入凡尘,被斩了也是活该。

“此地也是无趣,走了走了,曦恒,要不要与我们同行?”

看了一眼宁晓,李青莲做出了邀请。

这个曦恒子倒是少有的自己看得顺眼的人,一路同行也能多一些乐趣。

宁晓心动不已,毕竟如今自己可能还被那些天兵天将搜寻着呢,跟在李青莲身边,安全性肯定是百分之百的。

可以想到师叔不愿跟李青莲碰面,宁晓只能拒绝道:“我跟师叔还有其它事情要做,就不与你们同行了,是在抱歉。”

“哦,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

李青莲也不至于拉着宁晓就走,见宁晓拒绝,就招呼上官婉儿往外走去。

宁晓见此,也抱起宁石头离开了此地,至于他们的下一站去哪里,还得好好计较一番。

在四人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一队地府差役从金华县来到了兰若寺,当先入眼的,就是那颗形貌诡异的妖丹。

看着那颗妖丹,领头的鬼将知道事情大条了,这金华城隍估计也是因此而丧命的。

鬼将凝重道:“速速将此事禀报崔府君,请他定夺!”

而离鬼将最近的阴卒身子一钻,就没入入了地底。

随后,鬼将小心翼翼的施展法力,将那颗妖丹封禁起来。

这玩意虽是第一次见,但从其中的香火之毒以及那令人作呕的品相上来看,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了。

至于造成金华城隍之神陨以及兰若寺这两个死妖的“罪魁祸首”,鬼将也大致能猜到是谁。

不就是那位道子么?

这些日子,自己可是快要被这位大佬弄得跑断腿了。

将那虎妖的尸首一并收起,鬼将就带着手下回地府复命去了。

一日后,一个胡子白花花的枯瘦老僧一步步走进兰若寺,动作看似缓慢,实则连成年男子都追不上。

……

“师叔,既然现在风头还没过去,那我们顺便就把石头那件任务也完成了再说吧,这次李青莲应该不会再横叉一手了。”

高空之中,一艘画舫缓缓飘荡在云层之上,宁晓的声音从其中传了出来。

宁石头趴在船头,兴致盎然的将小手在云气中划动,使得云气在她的手中变成各式各样的形象。

一路过来,空中已经是挂满了各种小动物的云朵。

在离开兰若寺,找到玄偏之后,宁晓就带着宁石头跟玄偏上了画舫。

毕竟在地面时常会露面,行迹也不好掩藏。

玄偏食指敲了敲桌面,没好气道:“哼,你不是已经在往东边走了么,还问我做什么?”

“嘿嘿,师侄这不是怕师叔你不答应么,再说了,这次我们去的可是一处繁华之地,在那边好好散散心也是不错的。”

宁晓知道玄偏这算是同意了,嘿嘿一笑,又趁机转移玄偏注意力,问道:

“师叔,话说那天那个张贤为何如此……古怪?”

可不是么,张贤那样子看上去是挺着急的,但玄偏却又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太矛盾了。

“切……”

玄偏嗤笑一声,道:“那个老家伙倒是个风流性子,前些日子在长安大难不死,他回去之后就把他那个徒弟也给祸害咯。”

一百九十五 那我不要长大了

随着玄偏的解释,宁晓也算是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那张贤原本就有一个道侣,但他偏偏又对自己的那个女徒弟有了几分心思,只是碍于自家道侣的情意与自己的颜面,他跟那个女徒弟虽然心照不宣,但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但在长安的时候,特别是在钦天监监正“魂飞魄散”,三位监副也被李靖捉拿之时,钦天监众人皆是人心惶惶。

毕竟没有人想死,张贤也是一样。

似乎是想通了,张贤回到老窝之后,就和他那个徒弟成了好事。

不过那老家伙也就硬了那么一时,之后就被“家庭纠纷”弄得不堪其扰,想到玄偏吹嘘自己有好几个道侣,自己也是见过一面,就想让玄偏支几招。

“呃,这位前辈倒算是一树梨花压海棠了。”

经历过两世见识的洗礼,宁晓倒不至于怒骂张贤是个“艹徒禽兽”,毕竟人家还真的算是两情相悦,因此也只是稍微吐槽了一句。

“一树梨花压海棠……啧,宁小子,你这话说得,当真是越来越诛心了。”

玄偏摇晃着脑袋念着,又笑道:“不过师叔我很喜欢,下次我就用这句话好好笑话一下那个老不修,哈哈哈,看他怎么下台。”

就在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之时,宁石头从外面跑了进来。

“曦曦,我困啦~”

说着,宁石头就张开了双手,一副求抱抱的样子。

宁晓对宁石头从来都是没什么抵抗力的,宁石头有什么要求,宁晓基本都是言听计从。

因此,宁晓笑着抱起宁石头放到怀里,途中掂了掂道:

“哟,小石头沉了不少嘛,看来再过几年就要成大姑娘了。”

确实,如今宁石头的体型比初见之时要稍稍长大了一些,体重也略有增加。

咬着手指,宁石头问道:“那我变成大姑娘之后,曦曦还能让我骑大马嘛?”

或许是源于智慧生命的本能,对于长大一事,宁石头有种本能的向往。

宁晓想了想,轻轻捏了捏宁石头的脸蛋,笑道:“那怕是不行的,曦曦我只能抗得动小石头,大石头太沉了。”

宁石头闻言,情绪莫名的低落了一些,把头埋到宁晓胸前拱了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闷声道:“那我还是不要长大了。”

宁晓哈哈一笑,也没怎么在意,只觉得这是两人之间的玩笑话。

没过多久,宁石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玄偏眼睛微眯地看着宁晓跟宁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风头一过,自己就回道缘观。

自己也生一个,不,几个小孩儿抱着玩儿!

……

杭州,西湖。

一艘精致的画舫从云层中缓缓落下,最终落入了那如同光滑镜面的西湖水之中,使得湖面荡漾起些许涟漪。

而无论是岸上的行人还是湖中画船中的游人,甚至是在断桥之上远眺的士人,似乎都未曾见到那艘画舫从天而降的画面。

宁石头趴在船边伸出手指点了点尖角已露的小荷花,又看看中的游鱼,起身对宁晓道:“曦曦,我要在这里等这些发发全部都开出来!可以吗?”

宁晓坐在窗边,看着满目嫩绿的荷叶与含苞待放的荷花,享受着初夏和煦的阳光与微风,笑道:

“当然可以,我们就在这边歇一段时间,好好欣赏一番这如花风光。”

“好诶!曦曦最好啦~”

玄偏舒舒服服躺在一张躺椅上,一脸享受道:“不错,宁小子,你赶紧去把小石头的事情给办咯,早一点结束,我们玩着也能放心一些。”

至于这张躺椅,自然是出自于宁晓之手,是他之前在画舫上闲着没事弄出来的。

宁晓见师叔这样子,知道他这是不打算一起去办事儿了,想到那件事也不难,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师叔留在这边照看一下,我去去就来。”

玄偏伸手像是驱赶蚊子一样,闭着眼睛不耐烦道:“去吧去吧,顺便在这杭州城里带一些什么美食佳酿回来,如此美景到不能辜负了。”

许是这边岸上湖中的文人墨客之声多了,玄偏说话也不由变得文绉绉的。

宁晓瞥了一眼闭眼假寐的玄偏一眼,闭着眼睛也能看到美景?

“话说师叔,这么一座繁华的大城,你就不想去逛逛么?这可不像你啊。”

“嘁,我可是去过长安的人,这杭州城虽然繁华,但我还真就不想去了。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碍风景了。”

闻言,宁晓也只好起身往外走去,刚走到船头,宁晓就觉得身子一重,宁石头已经扑到了自己背上。

“曦曦,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玄偏睁眼斜睨了两人一眼,没好气道:“哼,你这个小丫头真没良心,合着我那些吃食你都白吃了?”

玄偏本就有些喜欢满足口腹之欲,因此在长安之时就搜刮了不少好吃的零食。

但如今,那些吃的已经全都进了宁石头的肚子里面。

宁石头闻言,一脸天真道:“我没有白吃呀,石头现在对师叔可好啦。”

瞪大眼睛,玄偏怒意积压在胸口,就要喷薄而出。

对我好?对我好怎么不让我抱抱你,怎么不让我带你出去玩?

宁摸出一个红色的果子,放到玄偏怀里,宁石头笑道:“师叔你乖乖的留在这里噢,石头请你吃好吃哒!”

说完,宁石头拍了拍宁晓的肩膀,小手指着岸边的那处人来人往的大街,高兴道:

“曦曦,冲鸭!”

随后,宁晓已经消失在了船头,只剩下声音遥遥传来:“坐稳了您诶!”

“哈哈哈,等下我要吃好吃的!”

“……”

玄偏愣愣的拿着果子,心里的火气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甚至还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倒不是因为这果子是难得一见的灵物,而是因为这是宁石头送的。

好一阵才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苦恼道:“怎么就对这丫头生不起气来呢?”

“难道,我真的是想要生孩子了?”

“嗯,下次回去,先定个小目标,生几个乖女儿,比宁石头好看的……”

玄偏心里想着自己的人生大事,但最后还是把果子用布包起来,视若珍宝的放进了储物空间。

真好!

一百九十六 有剧本的鬼

宁晓并没有在那人头攒动的热闹大街上做过多的停留,这让宁石头心里有些小失望。

“放心吧,我们留在这边的时间可不短呢,现在我们先去那个任务地点观察观察,确认情况之后,我们就回来好好逛逛。”

宁晓见宁石头没精打采地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轻笑着安慰道。

宁石头自然是知道这些道理的,脑袋在宁晓脖颈间拱了拱,道:“嗯嗯,我们快些去,等下也能快些回来。”

看上去情绪并不高。

……

杭州城外五十里,一个宁静的小镇坐落于这片青山绿水之间。

宁晓带着宁石头站在镇子外面,脸上有些凝重的看着这个在大白天看上去都这么阴森森的小镇。

果然,这里闹了鬼。

而且还不是个小角色。

按照宁晓领取的任务来看,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有佛门的僧侣前来将这个厉鬼降服,还这个小镇一番宁静啊。

而宁晓的任务,就是在一边看一场“高僧渡厉鬼”的好戏。

除了看戏之外,宁晓还要尽量保证这个小镇上的居民不能被厉鬼害死。

在接取任务之时,宁晓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看在这个任务比较简单也就没有多想,一个轻松省力的监视任务,傻子才不接。

但现在看来,这里面猫腻有点多啊。

皱了皱眉,宁晓施展法术将自己跟宁石头的气息收敛起来,免得打草惊蛇,随后就沿着官道慢悠悠的往小镇走去。

随着宁晓离小镇越来越近,宁晓心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想来是那只厉鬼注意到自己了。

宁石头也感受到了那道“目光”,轻轻扯了扯宁晓的衣领以示提醒。

“没事,放心吧。”

宁晓低声安慰了宁石头一句,继续往前走去。

入了小镇,宁晓才发现这镇上的人气色看起来都有些阴郁,眉宇间一股鬼气萦绕不去。

“这位大叔,我跟我妹妹途径此地,想要寻一个能吃饭的地方落脚,不知该怎么去啊?”

宁晓叫住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和善的中年男子,问道。

那男子听到宁晓说他是从镇子外面来的,面色一惊,仔细的看过了宁晓饱满的气色,叹道:“唉,后生啊,你们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要找吃饭的地方是吧,前面右拐再直走,就是一家酒楼了。”

男子也只是感叹了一句,没有多说,为宁晓指了路之后,惋惜的看了宁晓跟宁石头一眼,摇着头离开了。

宁晓眉头一挑,看来这镇子上的人也不是不知道闹了鬼,这厉鬼还有点儿本事?

没有拉着那个男子追问,既然连随便一个路人都知道的事情,酒楼里面自然能打听到。

顺着男子的指引来到了酒楼,宁晓点了几样小菜再加上一壶酒,就靠着窗边坐了下来。

“小伙子,你看上去面生得很呐,从外面来的?”

坐下不久,就有食客对宁晓问道。

宁晓并不奇怪,毕竟是不是外乡人,从面容上一眼就能看出来。

“对啊,在下确实是初到贵地,不知有什么不妥?”

此言一出,周围之人皆是一脸的叹惋之色,过了一阵才有人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现在这镇子上可是很不太平啊……”

顿了顿,那人声音低了许多,道:“最近这里闹鬼闹得可凶了。”

宁晓大声道:“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还有如此大胆之恶鬼,当真是不怕天打雷劈!?”

见宁晓这么大声,周围的食客不由大惊失色,这小年轻还真是个愣头青。

皆是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兄弟,声音小一点儿,万一被那恶鬼听了去,可就性命不保了啊!”

随着话题的深入,宁晓也大抵知道了这个镇子如今的情况。

大约是三个月以前,镇子里面突然就闹起了鬼,镇上的居民不仅每天晚上都要做噩梦,就连夜里出了房门都要被那不知名的鬼物吓一跳。

到了现在,这些人就连小镇都已经出不去了。

每天都会有人强行冲出小镇,但到了第二天醒来,还是会回到自己原来的床上,就连外来人也不例外。

这也是众人对宁晓如此态度的原因。

至于说到那鬼物的来历,众人就有些支支吾吾了,仿佛在隐藏什么。

“既然如此,镇子上可有人被那鬼物给害死?”宁晓忽然问道。

众人皆是有些尴尬地摇头,仿佛他们刚才讲了一大堆关于那个鬼物是多么多么可怕的话,但却因为那只鬼物不害人而失去了说服力一般。

宁晓松了口气,没死人就好,想到这里,宁晓站起身,往桌上放下几粒碎银子之后抱起宁石头就向外走去。

桌上的饭菜乃至酒水,都带着一缕淡淡的鬼气,这种“不干净”的东西,宁晓跟宁石头都不会吃。

至于正义心爆棚,去客串一把捉鬼大师的身份什么的,宁晓表示毫无兴趣。

这次事件的主角是那个还没抵达“战场”的和尚,而自己,只要尽量保证这里没有死人就行了。

现在看起来,这鬼物也算是个好演员了,要不是有“剧本”,鬼不杀人,狼不吃羊什么的,简直不敢相信。

想来这就是那佛门用来造势的一些手段罢了。

“小兄弟,别走啊……”

没理会那些人的“热情”挽留,宁晓径直离开了小镇。

……

“不要再躲躲藏藏了,出来吧。”

离小镇不远的一片树林中,宁晓停下脚步,对着空气喊道。

周围回应宁晓的,只是一阵风声。

见状,宁晓呵呵一声,脚步一动,就要离开。

“你、你是神仙么?”

树林中忽然响起一个满含羞怯、充满空灵感的女声。

宁晓知道,这声音之所以空灵,完全是因为说话的是鬼,小镇上的那只鬼。

随着话音落下,宁晓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之中忽然走出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那身影身着大红色嫁衣,脸上也打扮着精致的妆容,像是一个正要出嫁的女子。

只是这年纪似乎有些小了,看上去还不到十五岁。

女鬼漂浮在空中,对宁晓福了一礼,道:

“还请神仙让我去往轮回。”

一百九十七 人心,人性

宁晓正打量这这个女鬼,却被这女鬼的话说得一愣,疑惑道:“你不是能自由行动的么,怎么还来求我助你前往轮回?”

女鬼眼中哀伤之色一闪而逝,对宁晓道:“神仙有所不知,小女子本是这镇上的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五年前发了大水,镇上有老人说要将一处子嫁到河伯洞府之中,方能平息……”

宁晓嘴角一抽,后面的故事自己也大致能想到了。

无非是看这女子家庭没什么地位,女儿又生得好看,所以这女子就被成了河伯夫人。

这女鬼说着说着不由悲从中来,痛哭起来:

“小女子本以为身死之后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那曾想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鬼物,甚至、甚至对乡亲们做下那种事情,还请神仙助我解脱。”

宁晓闻言呵呵一笑,道:“你不用着急,再过几日,自然会有高僧前来度化你,到时候你就能轮回转世了。”

“好了好了,故事也讲完了,你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我还有事,告辞。”

说着,宁晓就迈步往前走去。

女鬼见此,伤心欲绝道:“小女子如此悲惨,神仙难道就一点……”

一道由阴气形成的锁链从女鬼袖子里钻出,向着宁晓卷去。

“怜悯之心都没有!?”

到了后半句,声音已经是变得阴森狠厉。

用不着宁晓出手,宁石头食指伸出,将阴气锁链一下子崩碎开来,怒道:

“不帮你就不帮你嘛,这么凶干什么!?”

女鬼似乎并未想到自己含怒一击竟然就这么被破解掉,一时之间竟是愣在了那里。

宁晓转过身来,看着这女鬼,嗤笑道:“都变成鬼了,连骗人都不怎么会,你也太笨了吧?”

女鬼心思被点破,犹自逞强道:“小女子不知道神仙在说什么。”

“你想杀了那些镇民报仇就直说啊,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你骗我就不对了。”

说完,宁晓再也不管女鬼,径直离开了树林。

这女鬼也有些头脑,说话半真半假,要不是宁晓去过小镇一趟,还真的就被这女鬼给骗了。

对那些镇民困而不杀,想来也不会是因为这女鬼的“善良”,这个世界上,能轻易放下仇恨的,终究太少了。

更大的可能性是女鬼想要杀人,但碍于佛门做下的手脚,却无法杀人。

但就这么任由镇民逃离,女鬼也不甘心,就这么一次次将那些逃跑之人给抓了回来。

因此也就有了镇上那一幕。

而女鬼让宁晓助她轮回转世之说,或许可信,亦或许不可信,但对于宁晓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自己安安静静的看戏就好,“好心人”自然会有人来当。

女鬼看着宁晓离去的背影,想起宁晓所言,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顿时心情崩溃,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心中的恨意与绝望尽数宣泄出来。

“爹爹、娘亲、阿弟,我该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为你们报仇啊!呜呜呜……”

“哦?你说的又是哪一回事?”

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却是宁晓去而复返。

女鬼这次不再欺骗,将真相吐露了出来。

当初这女子被选出来要嫁给河伯,那“德高望重”的老人除了裹挟着镇民安危的大义之外,还许了女子家里一大笔钱财,一笔能让这一家子安安稳稳过两辈子的钱财。

女子这才央求着父母同意,无奈之下,女子父母只好将女儿“卖”了出去。

都说女子早熟,自有其道理。

只是,在那次大水之后,女子的父母却没有得到那笔钱。

她父亲几次三番上门讨要,却被打成了重伤,随后那失去了经济来源,还要填那无底药钱的一家子自然维持不下去了,随着一场大雪的降临,他们消失在了这茫茫天地之中。

宁晓抿了抿嘴,他年幼时经历与这女子又何等的相似。

宁晓那老爹直接身死而没有拖累家庭,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幸运。

而那些镇民还真的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了,不仅心安理得的让别人付出生命,就连人家的父母都不愿意照顾一二。

这人血馒头啃得,连一点渣子都不愿意剩下呢。

“你可愿意让我搜魂?”

女子身为有“前科”之鬼,宁晓虽然心生愤慨,但也不至于就这么信了。

“你、你愿意帮我了?”

女子闻言,眼神一亮,颤抖的手拉着宁晓衣衫的下摆,激动道:“我愿意!就算是让我现在就死,只要能让我报仇,我都愿意!”

宁晓看着女子有些笨拙的样子,不由好笑道:“行了,你都已经是个鬼了,还想怎么死?”

“我……我,多谢神仙。”

食指点在女子眉心,宁晓道:“搜魂之时会有些痛苦,你要忍着。”

女子一脸郑重的点点头,道:“我不怕,神仙尽可施为。”

宁晓点头,一缕白光自指尖亮起,钻入了女子眉心。

“呃啊……”

起初时,女子还感到脑海中一种被搅动得像是糨糊一般的头晕目眩之感传来,但之后却越来越轻,甚至有一股清凉之感传来。

翻看着女子的记忆,宁晓的动作越来越轻,他看见,除了水底黑暗的阴冷之外,还有家破人亡的无尽仇恨。

将一缕月华送入女子魂体,宁晓一把拉起女子,道:“这次你没有骗我,不过,这件事我不能亲自出手。”

见女子疑惑,宁晓道:“想必你也发现了,自己不能对那些镇民出手,这是那些秃驴做的手脚。按照那些秃驴的想法,会有一位高僧前来超度你,讲你送入轮回。”

“我若是出手,事情会发生极大的变数。”

女子呐呐道:“那、那我又该怎么为家人报仇?”

宁晓轻轻一笑,道:“放心,办法肯定是有的,虽然你不能对他们出手,但、若是他们之间自己就出手了呢?”

“???”

女子依旧是一脸懵懂,以她堪称“贫瘠”的知识面,对于这种“高级手段”还是一头雾水。

见此,宁晓也不再卖关子,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女子,害怕女子不明白,宁晓甚至将具体的一个个步骤都讲解了个清清楚楚。

一百九十八 路遇卖梨人

“能让你报仇的方法你已经知晓,有言在先,若是你真的像那般做了,等到那个和尚抵达此地之时,便是你魂飞魄散之日了。”

将具体的方法交给了女子,宁晓看着脸上布满震撼与激动的女子叮嘱道。

按照佛门的尿性,对待这种听从他们“安排”的好演员,他们都不会太过苛刻。

要是女子真的只是按照“剧本”里面的来,送入轮回之后,下辈子定然能找一个好人家。

这也算是变相的去宣扬他们“修来世果报”的理论了。

但要是女子真的动手复仇,得到的待遇就没有那么好了。

“恩人好意,小女子心领了,不过至亲的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就算是魂飞魄散也不会后悔。”

得到了宁晓的指点,女子对宁晓的态度明显亲近了许多,称呼已经从神仙变成了恩人。

说完,女子站起身来又郑重的跪下,对宁晓叩首,道:“小女子此番蒙受恩人大恩,今世已无以为报,只求恩人留下名讳,来世小女子定结草衔环以报之。”

宁晓大大方方地接下女子的大礼,却摇头道:“此事我不便透露名讳,免得留下祸端,再说了,我之所以帮你一把也不过是见不得这种不平之事罢了。”

“若我对你有何图谋,直接将你拘了去练成法宝岂不更好?”

主导这件事情的秃驴可是能让钦天监都为之忌惮的,宁晓还不至于“好人好事留名”然后被人记恨追杀。

哪知女子闻言,郑重其事道:“等小女子大仇得报,便任由恩人处置,绝无半点怨言!”

这话只引来宁晓的一声清咳,自己那么说也只是吓吓这个女鬼而已,自己对于法宝的需求还没有那么大。

说起来,道门有不少道术都有提及以鬼物炼宝、炼法,比较出名的就是五鬼搬运术了,还有什么招魂幡之类的邪宝。

功效是很强大,但拿出来必定会很招仇恨。

好好的正道不走走邪道,不怕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么?

挥了挥手,宁晓道:“行了,你不是急着报仇么?那你还是赶紧去吧,不然等到那个秃驴来了,你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女子见宁晓如此冷漠,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也又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往小镇的方向离去。

宁晓瞥了一眼女子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仇恨的力量啊,当真是让人强大。

也让人变得愚蠢。

转身往杭州城走去,宁晓忽然听见那女子的声音:“恩人,我名叫柳絮!”

回过头,宁晓看着去而复返的女子,点了点头,道:“你的名字,我在搜魂之时便已经知道了。”

“很好听的名字。”

柳絮脸上扬起一抹笑容,配上那一身嫁衣,像极了即将出嫁的女子,道:“嗯,当初我爹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宁晓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能体会到几分,柳絮大概是孤独了太久,想找一个人倾诉一番吧。

“嗯,你还是先回去吧,这段时间我每天都会过来一趟。”

柳絮眼神一亮,用力的点点头,转身轻飘飘地往回飞去。

这次没有再回头。

“哼!”

宁晓耳边忽然传来宁石头的请哼声,似乎很不满意。

“好了好了,我们现在就离开,去好好玩玩儿。”

宁晓知道这是宁石头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施展法术,瞬间就离开了树林。

而对于那座小镇上的人来说,真正的噩梦现在才开始。

……

杭州城,宁晓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宁石头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蹦一跳的跑在前面。

这丫头在逛遍了整个杭州城之后,已经十分“嫌弃”宁晓拖拖拉拉的步伐了,因此现在每次出来玩,宁石头都回自己跑前面。

宁晓也乐得如此,自己走走停停间,多见见一些趣事也算得上偷的浮生半日闲了。

距离上次教柳絮怎么去报仇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的时光,这些日子以来,宁晓每天都会去找柳絮一趟,时不时指点柳絮的复仇大计。

至于晚上,宁晓则会静心修炼,思考自己的剑道,寻找适合自己的那一条路。

至少悟万千剑意,熔于一炉的法子自己是走不了的。

毕竟自己不是李青莲,二十余年就能悟全剑意。

而且,自己帮助柳絮复仇,可不仅仅是看不过眼呢。

再等等,等到开花结果,就是我收获的时刻。

抚平了心中的迫不及待,宁晓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

“这位兄弟,求求你行行好,给我一个梨吃吃吧,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行行好哇,老道真的快要饿死啦!”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随着那哭着喊着要吃梨的声音越来越大,人群也逐渐围了上去。

对于这种热闹,很少有人会错过。

宁晓闲着没事,也靠了过去。

至于宁石头的安全,宁晓表示,宁石头要是想跑路,是个宁晓都不是她的对手。

随意拨开身前遮挡着的人群,宁晓逐渐靠近人群的中心,也见到了其中的情形。

一个身着道袍的老者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大腿,嘴里嚎道:“大兄弟啊,行行好吧,给一个梨子让老道解解饥渴吧!”

老者身上的道袍邋遢破烂,不仅沾上了许多油渍,还散发着阵阵恶臭,发髻也是歪歪斜斜、将散未散的模样,上面甚至还有半片菜叶。

这老者像是乞丐多过像是道士。

中年男人拉着一个板车,上面有一筐筐金黄浑圆的梨子,应是一个买梨子的果农。

抖着自己身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布衣,中年男人满脸苦涩道:“这位道长,不是我吝啬,实在是家中拮据,一个铜子我都不敢乱丢啊。”

说着,男子拨动大腿,想要赶紧去自己的那个摊位上开摊。

“老道长,松手吧,要是误了时辰,这些梨子可就卖不完了喂!”

那老道士见这男子油盐不进,眼睛一转,突的往男子身后的梨筐冲去,看样子是要强取。

男子见此,大惊失色,连忙阻挡老道士,两人推搡之间,老道士不出意料的被推倒在地。

老道士坐在地上按着腰间,满脸痛苦,试了好几次却就是站不起来,看上去甚是凄惨。

这下那些围观者也看不下去了,便有人出声道:“我说这位仁兄,不就是一个梨子么?用得着如此大打出手么?这可不是做生意的好法子啊。”

说话的是一个身宽体胖、大腹便便的男人,身边站着几个家丁,看上去像是一名富商。

话音落下,就有无数跟风者发出了感叹:“是啊是啊,一个梨子而已,打人就不对了。”

“不就是一个梨子么,你车上那么多,给他一个又怎么样?实在是太过小气了。”

“对啊,这位老哥,就给这老道士一个梨子吧,他看上去也怪可怜的。”

“……”

众人越说越气,仿佛是自己被那人推倒在地一般,怒道:“这人连这种老人都敢打,一看就是个无良奸商,要我看,这梨子也不是什么可口之物,也没人会买!”

男子心有戚戚,自己不过是保护自己的梨子而已,怎么就成了别人口中的恶人了!?

但在听到后面那句话之后,男子脸色一慌,大声道:“没有,没有!”

“我也有家小要养,少了一个梨子,我家孩子可能就要少一口饭吃啊!”

一百九十九 梨核种仙桃

见周围众人都有些语塞,卖梨男子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又高声道:

“要我说,既然你们如此怜悯这位老道,又何必苦苦逼迫我赠梨给他,何不买十个八个梨赠予这位老道?”

话音一落,周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对于他们来说,在一边说几句话也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但要是让他们买梨送给这老道士就大不一样了。

买梨可是要花钱的,他们跟老道士非亲非故的,又怎会为老道士花钱?

卖梨人得势不饶人,讥讽道:“怎么不说话了,刚才让我赠梨给这位老道的时候,各位不是叫得很欢的么?”

众人闻言脸色俱是铁青,却也不好反驳。

甚至有几人都已经掩面而去,无颜再留于此地。

这时,那老道士也终于站了起来,朝周围一圈拱手作揖,道:“诸位悲天悯人之心,老道在此谢过了。”

说到这里,老道士理了理那肮脏的道袍,对众人道:

“不过方才老道确实是昏了头,竟想动手抢夺这位兄弟的梨,当真不该。”

“不过老道年幼之时曾从一位神仙那里学的一手仙术,只需一颗果核便能种出一颗结满仙桃的桃树。还请各位行行好,赠我一颗梨核,待会儿,我请他吃仙桃!”

宁晓瞥了一眼老道士,又瞥了一眼卖梨人,眉头一挑,这位前辈的行为还当真是古怪呢,就是不知他到底是何居心了。

那富商模样的男子眼珠一转,一个梨核就能换仙桃吃,这可是稳赚不陪的买卖啊。

“好,这梨核就由我来出吧!”

说着,富商男子连忙从腰间钱袋子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两文钱,扔给了卖梨人。

卖梨人从竹筐里取出一颗梨,递到了富商男子手中。

富商接过梨,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等到富商将梨子真正吃的只剩下梨核之后,才把梨核扔给了老道士。

如此做派自然引得众人一阵鄙视,看着男子穿金戴银的,不想却是个守财奴。

老道却不以为意,往手里吐了一口唾沫,笑道:“诸位可要瞧仔细了,仙桃马上就到!”

忽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老先生且慢,若是您要吃梨,我买十个八个给您送去就是,又何必在此弄出这么大的场面?”

一个身着蓝衫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将一粒散碎银子放到卖梨人手中,道:

“这些应当能买十个梨吧?我只要十个就行。”

“诶!好!客官您稍等!”

卖梨人眉开眼笑的从竹筐里挑出十颗饱满浑圆的好梨,用衣袖擦了擦之后放到一个方巾之中包好,递给了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拿着布包,就要往老道士那边走去,看样子还真是要把这些梨子赠送给老道士。

富商站到男子身前,道:“我说小兄弟,你这做得就太不地道了,这位老道……老神仙等下就要请我吃仙桃了,你这般横插一手莫不是眼红想要分一杯羹?”

年轻男子没有看富商,转头看向那个老道士。

“后生,你瞧见没,人家可是不愿让你管这事儿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老道士将梨核按到地上,头也不抬地说道。

年轻男子无奈,对富商道:“你可当真愿意分这位老先生的仙桃?要知道,这对你可是有害无益!”

富商闻言有些心虚,不过看这位男子还要抢着送梨的样子,心里突的生出一股怒气,道:

“哼,你这是吃不到仙桃就说这仙桃有毒,还说什么有害无益,我看你是心有贪念,想要抢我仙缘!”

“赶紧走开,别耽误我吃仙桃的时机。”

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道果真是世人愚昧,也不再劝,转身回到了人群之中。

那人自己选择的苦头,等下自己就老老实实的吃下去吧。

“采歌前辈,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刚才人群中站定,年轻男子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

宁晓在人群中看得清楚,那蓝衫青年不就是前些时日才见过面的钦天监监副采歌么?

因此在采歌回到人群中之后,宁晓便迫不及待的走到了采歌的身后见礼。

听到宁晓的话,采歌转身笑道:

“不想能在此地见到曦恒,你我也算是有缘了。”

宁晓点头,道:“我与轻言还有师叔正好前来此处完成今年的任务,也顺道在这边停留一番。”

顿了顿,宁晓又指了指那老道士,问道:“采歌前辈,那位老前辈又是何方高人?”

“咳,至于这位前辈之名讳,我也不甚清楚,毕竟此方世界太过广袤,能人异士不计其数,我踏入仙境也不过数十年,亦是不曾见全那些前辈。”

“更别提那些喜欢云游四方的前辈高人了。”

采歌拎起那一个包着梨子的布包晃了晃,道:“不过,以我看来,这位前辈起码也是有道真仙,毕竟这里面的,可都是颇为罕见的仙丹呢。”

宁晓呼吸一滞,目光灼灼的看向卖梨人身后的竹筐,这么几大筐,那得是多少仙丹啊!

所以,这卖梨人跟那老道士,果真是同一人?

“那……采歌前辈可知这位老前辈意欲为何,总不能无缘无故的送人好处或是害人性命吧?”

采歌摇了摇头,道:“许是觉得这些人太过虚伪,想要加以惩戒吧。”

宁晓想了想,若是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确实也会有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果然,前辈高人就是会玩。

“哇,真的长出树来了!”

“快看,开出桃花了!”

“仙桃!仙桃出来了!”

“……”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老道士已经开始施法了。

一颗嫩芽从地底钻出,逐渐生长,最后长成一株桃树。

桃树上开出无数桃花,随后花瓣落下,消失与虚空之中,而桃树树枝上,已经挂满了许许多多的小桃子。

那些小桃子在老道士法力的加持下,在几息之间就长成了一个个成人拳头大小的仙桃。

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桃香味,再加上那些鲜艳的仙桃,周围的许多凡人皆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老神仙,我……我真的能吃到仙桃么!?”

二百 钟离权

看着那满树的仙桃,富商男子心情更是激动,甚至在想自己得道成仙之后妻妾成群的美好生活了。

“诸位,仙桃就在此处,若是想吃,自取便是!”

说来也奇怪,刚才还哭着喊着要吃梨子的老道士此时看着这满树的仙桃,脸上却没有一丝欣喜与渴望,就像是在看一堆石头一般。

那富商是最先忍不住的,迈开大腿就向着那株桃树扑去,其他人见这仙桃的主人都许可了,自然是不甘落后,争先恐后的扑了过去。

“哼,哈儿!”

一个冷冽清脆的女声响起,语气极其轻蔑,却说出了让在场大多数人都听不懂的话。

宁晓听着这熟悉的“家乡话”,连忙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容貌绝美、气质温婉的高挑白衣女子站在人群一边,皱眉瞥了一眼那些正冲向桃树的人,随后便转身离去。

似乎不屑与这些愚昧之人为伍。

“哦?不想这一条蛇妖竟然还能看出这些,看来其所得道统传承也不一般啊。”

采歌看了女子一眼便道出了女子的跟脚,不知那女子是不是听到了采歌的话,脚步忽然加快了一些,赶紧离开了此地。

“哈哈,这蛇妖道行不浅,性子也很是谨慎呐。”

宁晓想了想,一只操着四川口音的蛇妖,而且这背景看上去也颇为不凡,难道是那位白娘子么?

不过,满嘴四川话什么的,感觉好毁形象啊。

“采歌前辈,那女子既是蛇妖,那也应该是在蜀州才是,为何会千里迢迢来到这边?”

采歌摊了摊手,道:“我只是看出了那蛇妖的跟脚罢了,至于她为何会在这边却是一无所知。再说了,人家去哪里是她的自由,管那么多干什么?”

宁晓:“咳,是晚辈想多了。”

那株桃树上虽然挂满了仙桃,但相比起周遭的人群而言,还是有些少了,因此也不乏有人大打出手。

总之,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基本控制不住。

因此不大一会儿,那满树的仙桃已经是消失不见,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身份神秘的老道士。

卖梨人并未上前抢仙桃,而是拉着车,自顾向着远处离去。

采歌与宁晓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能遇见一位前辈,到其面前聆听一番教诲才是最好的收获。

只是,三人没有走多久,那卖梨人身子忽的一颤,又施展出远超常人的速度往空气中一抓,随后就从中拎出一个小身影。

宁晓眼睛一瞪,那竟然是宁石头!

三步并作两步,宁晓连忙走到卖梨人身边,对卖梨人拱手道:“还请前辈手下留情,我师妹并未恶意!”

令宁晓松了一口气的是,宁石头手里并没有梨子。

把宁石头放到地上,卖梨人笑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这小丫头鬼鬼祟祟的在我身边藏了许久,道行倒是不浅呢。”

宁石头被放开之后,一下子蹦到了宁晓怀里,对卖梨人道:“我只是想要跟你去看看那颗能结出这么好的梨的梨树而已,你抓我干什么?”

宁石头神识一场灵敏,对于灵物自然很是敏感。

在她看来,这些梨子可都是好宝贝,要是能折下一截树枝带回去种到自己的“金库”里面,那该多好啊。

这丫头,精着呢。

卖梨人看了看路上的行人,摇头道:“此地不宜讲话,我们还是去西湖岸边说话吧。”

说着,卖梨人手一挥,宁晓就感到周围空间一阵变化,在次清晰后,四人已经来到了西湖边的一处清净的凉亭边。

而此时,卖梨人的装束也变成了一个腰间别着一把芭蕉扇袒胸露乳的中年道人模样。

“贫道钟离权,见过三位道友。”

看见这人颇具特色的装束,宁晓瞬间就联想到了此人的身份,但从钟离权口中亲自说出来,更有中真实感。

这些年以来,宁晓也见过了好几位鼎鼎有名的人物,因此也没有太多的震撼与惊喜。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出门随意撞到个奇人异士都能与神啊仙的扯上关系。

或许钟离权这个名字流传得并不广,但若是提起这人的另一个名字汉钟离,就很少会有人不认识了。

而且,这钟离权可以算得上是太上一脉的“嫡系”了,毕竟传给钟离权道法的铁拐李是由太上亲自指点的。

宁晓跟采歌同时道:“晚辈曦恒子,见过钟离前辈。”

“哼……”

宁石头不喜欢这个钟离权,把头转到一边,不看钟离权。

“哈哈,我钟离权又不是什么讲究排场之人,二位就不必多礼了。”

钟离权说着,走到他原先拉着的那辆木板车便,伸手一指,那辆木板车就变成了一个药葫芦,而车上的那些梨子则是变为了一粒粒颗粒饱满的丹药。

钟离权拿着葫芦,伸手一招,丹药在空中滴溜溜的一转之后,便排列成一条直线,钻进了药葫芦中。

而采歌手中的那个布包,则变成了一个玉瓶,被采歌轻轻握在手中。

做完这些,钟离权才转身对宁石头笑道:“小丫头,你可看清楚了?这些东西可不是梨子啊,而是我与老李合力炼制而成的仙丹呐。”

宁石头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对于她来说,她可是错过了一棵好树呢。

采歌拱手疑惑道:“前辈,晚辈忝为钦天监监副,冒昧的问一句,不知前辈此番为何要行此事?”

钟离权眉头一挑,道:“原来是钦天监之人,不想钦天监还真是英才辈出啊。其实今日之事也是我跟铁拐李临时起意,做了个赌约而已,倒也没有想要加害那些凡人之性命。”

“他当那个邋遢老道,我当这个卖梨人,看看这些凡人到底是明晓事理,还是是非不分。不过如今看来,倒是我赢了,那些凡人……到底是是非不分蒙昧不化呢。”

说到这里,钟离权摇了摇手中的药葫芦,笑道:“现如今,这一葫芦丹药尽入我囊中矣!”

铁拐李、汉钟离一向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因此宁晓也不奇怪二人为何会在一起。

“好了后生,此间事情已了,你们还是先行离去吧,不然等到铁拐李过来,对你们可没有好脸色看。”

“至于你手中的那瓶丹药也与我没有关系了,毕竟是你出了钱买的。”

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遍,钟离权就对宁晓三人挥手道。

宁晓一愣,忽然想起铁拐李的身世。

姓李名玄,古时巴国之人,因少时聪慧而闻名巴国,在太上云游至巴国之时见其资质不凡,便将其点化引入仙途。

上次长安之事,太上的塑像可是被砸了的。

自家老师的金身法相被砸,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不能忍,再见到自己这些始作俑者,能有好脸色才怪。

啧,还真是后患无穷呢。

心里暗暗感叹,宁晓又看向采歌,见其面色如常,显然是知道钟离权所说的含义。

采歌正色道:“既然如此,晚辈就先离开了,今日多谢前辈宽容厚赠,晚辈感激不尽。”

说完,采歌就带着宁晓离开了此地。

而宁晓三人离开不久,一个面黑发乱、头戴金箍,拄着拐杖的汉子一瘸一拐的走到钟离权身边,道:

“咦,刚才那个后生呢,我不是看见你带着他们过来了么?”

二百零四 吾之剑

玄偏不知道宁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道:“怎么,我们渡劫成仙的事情有什么问题么?”

宁晓声音忽的郑重了许多,对玄偏道:“师侄建议,师叔你最好与师父在同一时间渡劫!”

宁晓这话让玄偏眼神一凝,也不在懒散的躺着,站起身子走到窗边,看着已经微微绽开的莲花,轻笑道:

“是因为我跟玄正是公用同一个真灵吧?”

“师叔……你都知道了么?”

“呵,你以为我不知道,玄正也以为我不知道,都当我是只知道泡青楼的傻子么?”

玄偏一脸的不爽,这对师徒都这么看不起人的么?

自己好歹也是修道之人,要是对自己的情况都搞不清楚,那还成什么仙!

“咳,师叔,你是说师父他也知道这件事情?”

尴尬的咳了一下,宁晓原本以为就只有自己知道这件事情,结果自己反倒是三人中明白的最晚的人。

其实,关于这个结论,宁晓也是在听过李青莲的一席话之后,再结合东皇钟传递给自己的一些信息才得出的。

真灵不朽,是世间万物存在的凭证,要是连真灵都没了,那这一事物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

就算是大罗金仙,真灵毁灭之后也一样会消散在这世间。

而杨婵随随便便就送出的一颗熔神果显然没有重新创造一个真灵的力量,它只是分割开了两个元神而已。

因此,玄偏如今虽然与玄正表面上并无联系,但其实两者一直都用着同一个真灵。

若是玄正与玄偏两人中有一人渡劫成仙,那么另一人绝对会受到牵连。

这就是宁晓建议两人一起成仙的原因。

“嗯,你不是在洞庭君那里取了三本仙法么?那本《雷极生灭法》里面就提到了关于劫雷的事,可笑玄正那厮还以为我没看见,悄悄把那一页撕了。”

玄偏哼哼道,显然对“鬼心思”多的玄正颇有怨念。

宁晓替自家师父开解道:“也可能是师父他不想让你们之间因真灵一事闹得不愉快,毕竟……”

后面的话,宁晓没有说出来,若是想要争同一个真灵,只有一个办法——除去另一人,自己独占。

玄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行了,那些我都知道。我们的资质到底怎么样,我们自己心里还是数的,又不是非要独占整个真灵才能活下来。”

“与其费力的打生打死,还不如多逍遥自在的过日子。”

大罗之前,真灵对于修士的作用也不是很大,而到了大罗,跳出命运长河之时,修士才需要将自己的真灵“打捞”起来。

玄偏倒也光棍,反正他们都是修不到大罗的,能混到有道真仙的地步也就差不多了,又何必闹得不愉快呢?

更何况,自己打不打得过玄正都还是个未知数。

宁晓嘴角抽了抽,得,自己就是白担心了一场。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就不再多嘴了。”

说完,宁晓就取出了自己悟得的一道剑意,使其在空中入游鱼一般飞来飞去。

那一抹赤芒在空气中闪过一道道红光,在这水天一色的西湖之中尤其扎眼。

玄偏瞥了宁晓一眼,没有再回到躺椅上当“咸鱼”,而是往船舱中走去。

玄偏知道,要是自己再不勤快一些去修炼,到时候自己就要拖玄正的后腿了。

但他更知道,即使是那样,玄正也不会有半分的怨言。

这恰恰就是玄偏极其不愿意看到的,自己一直都声称自己比玄正强,到时候不就要被玄正打脸了么?

盘膝坐在蒲团上,玄偏拿出那本翻过数十遍的《雷极生灭法》看了起来。

雷之一道,倒也很是符合他的胃口。

……

看着那一柄小剑,宁晓忽然觉得,自己跟那一条适合自己的剑道只隔了一层窗户纸,然而就是无法说出来。

身边用脚踢起一道道水花的宁石头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那一柄赤红小剑,不悦道:

“曦曦,你这把剑不干净,石头不喜欢。”

宁晓只觉得脑海中好像有一个念头一闪而逝,但却太过模糊,又像是那个念头没有出现过一般。

深吸一口气,宁晓对宁石头问道:“石头,你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么?”

看着宁晓这奇怪的样子,宁石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宁晓身子一颤,嘴里喃喃道:“不干净,不干净……就是不干净啊!”

眼神发亮,宁晓又追问着宁石头道:“石头啊,你说什么样的剑才算是干净的呢?”

闻言,宁石头思索了一番,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柄仿佛穿过了无数时间与空间的透明长剑,随即就用食指往湖水中一点、一扬。

一团湖水自湖中升起,在空气中缓缓变形,最终,一柄透明的长剑缓缓的悬浮在空中。

宁晓看着这一柄透明长剑,眼中神光大放,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困扰忽然消失,念头也前所未有的通达。

剑为何物?护道之兵也,锋利而坚韧,故无物不可斩。

锋芒毕露才是剑之本貌,而其它的属性也不过是用剑之人为自己的剑加上的种种状态而已。

不管是自己杀道剑意也好,还是师父玄正的寂灭剑意也罢,都是剑啊!

就像是水,不管它是纯净还是肮脏、是冰、是雾、是雨、是霜、是雪,它终究是水。

宁晓忽然想起李青莲所说的她那对应三千条大道的剑意,若是熔于一炉,则新生的剑意则是包含着三千条大道,简直是完美无缺。

三千大道无一不缺,混元如一,故能破万般道法,堪称道剑。

而自己的剑道,就在眼前!

除去杀意,抹去寂灭,不沾大道,还其本相,最纯粹的剑!

想到这里,宁晓忽然一把抱起宁石头,也不管宁石头脚丫子上还挂着的水滴,放到自己怀里,在她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狂笑道:

“哈哈哈,小石头,你真的是太聪明了!”

一直以来,宁晓情绪的表达一直都比较含蓄,而且自从知道自己就是东皇太一的真灵重新轮回之后,宁晓看似平淡的心境之下,是无尽的压力与无奈。

圣道之下第一人、无限接近圣人、妖族大帝等一系列令人生畏的名头压的宁晓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说是能与之一战,可如今就连自己修炼的《引星》与即将开始修炼的《劫运录》都是人家留下来的,到时候又该怎么打?

就连东皇钟到时候都有极大的可能反水。

宁晓可不是李青莲那个外挂多到爆炸的人生赢家、天生道子。

可以说,宁晓的胜算绝对是零。

所以,宁晓很着急,若是自己不能走出一条自己“道”,自己就会成为东皇太一复生的第一个祭品。

而现在,宁晓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纵然那一丝希望极其渺茫,但是,自己终于不再是绝无胜算的一方了。

到时候就算是自己“消失”,也要在东皇太一身上斩一剑!

正是因为如此,宁晓的情绪才会如此激动。

宁石头原本还有些迷茫,一直在自己不多记忆里面寻找刚才出现的那一柄剑的画面,但总是无功而返。

但宁晓突如其来的一个吻,让宁石头将那些疑惑抛到了九霄云外,抱着宁晓的脖子,宁石头自豪一笑,道:

“那是当然,人家可是你的大宝贝呢!”

二百零五 聚劫为果

剑道的修炼终于有了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宁晓瞬间就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一道剑意上面。

召回在空中盘旋的赤红小剑立于之间,宁晓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自己又该如何将这剑意上的杀意给抹去呢?

……

“曦曦,你不是说要出去的嘛,现在天都已经黑啦!”

宁石头的呼唤让宁晓回过神来,抬眼看着头顶的繁星,宁晓知道,自己该出发了。

至于抹去剑意中杀意的事情,宁晓头脑中也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若是可行,则之后便是一条坦途。

“看来,还得找一坛好酒了……”

宁晓自言自语了一句,抱起宁石头,脚步一踏瞬间消失在原地,往柳絮所在的那个小镇赶去。

……

柳絮站在一处高楼的檐角之上,这是这座小镇的最高处,望着这个已经满目素缟的小镇,心底满是快意。

柳絮的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软弱可欺与楚楚可怜,有的是无尽的冷漠与狠厉。

看上去就是一个冷艳美人。

爹、娘、阿弟,你们看到了么,絮儿给你们报仇了!

若是别的女子看到这一幕,早就怜悯之心大作了,但柳絮不同,这五年的时间里,这个女子在冰冷紧紧包裹着的河水中将这些人丑陋与冷漠的嘴脸尽收眼底,每一日都在仇恨苦痛煎熬中度过。

她恨,恨这些人的丑恶,恨自己没办法挽救自己的家人,更恨自己没有力量将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杀死。

在柳絮第一次遇到宁晓时让宁晓将她送入轮回的请求也不是假的。

害死自己全家人的仇人就活蹦乱跳地站在自己面前,自己明明就有那个力量让这些人为之前所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但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牢牢的限制在一个黑暗的角落。

那种憋闷感已经把柳絮给逼疯了!

与其一直经受着这种煎熬,还不如轮回转世,忘记这一切痛苦。

不过,在柳絮遇见了宁晓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恩公他,真是个好人。

就这么想着,柳絮嘴角忽然绽开一抹绝美的微笑,只是在这满目素缟的背景下显得颇为诡异。

宁晓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柳絮背后,刚刚赶到这里就看到了柳絮那一抹甚是美丽的笑容,出声道:

“你今天看上去很高兴啊,怎么,最后的目标达成了么?”

柳絮一愣,随后又转过身来,脸上的冷厉瞬间化开,对宁晓甜甜一笑道:

“恩公,柳絮已经把当年主张将我嫁给河伯的人,还有那些对我家人落井下石之人都已经除去了!”

柳絮这一笑,宁晓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背上的宁石头脸色却冷了下来,这女鬼笑得这么开心,果然有什么“奸情”。

摇了摇头,宁晓道:“这些人可不是你杀的,而是那些活着的人杀的,你可不要抢了这些人的“罪名”。”

宁晓说的也是实话,在这整个过程中,柳絮没有出过一次手,而那些死了的人也是被活人所杀,现在的柳絮还能说是一个不沾丝毫杀孽的“纯洁”女鬼呢。

柳絮对宁晓福了一礼,道:“恩公教训得对。”

宁晓摆了摆手,这柳絮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奇怪了一些。

“既然你没有想要做的事情了,今后就不要再像现在这么做了,还是按着之前那样来,扰而不杀,等着某个秃驴来让你投胎转世。”

柳絮点点头,这本就是两人说好了的,自然没有变卦的道理。

“好了,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现在我还有事情要做,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就在这里看着,要是不愿,还是先回去吧。”

自己的布置终于开花结果,宁晓心里尽管有些迫不及待,但面上依旧沉着。

至于柳絮在不在这里看自己施法也没了多大的意义,反正以柳絮的道行基本没有看出什么名堂的可能。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恩公罢,反正柳絮只是一个孤魂野鬼。”

说完,柳絮就退到了一边,静静的看着宁晓。

见此,宁晓也没有再说什么,衍运术运转之间,已经看到位于小镇上方虚空之中的那一颗灰黑色的“果实”。

那才是宁晓的真正目标!

这些时日,宁晓一直在以《劫运录》上的汇聚劫气,凝成劫果的法门将小镇中弥漫的“劫”聚拢。

到了现在,终于是成了。

劫果静静的悬浮在小镇上空,将小镇中弥散出的每一丝劫气吸入其中。

只是如今小镇上的风波已经算是告一段落,现在的劫气已经微不足道了。

要是放在前几天小镇上杀戮最为猛烈的时候,那劫气才是连绵不绝。

宁晓法力运转,将那一颗劫果缓缓收摄过来,放到手中。

这时,宁晓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番这颗劫果。

劫果并非实物,反倒像是一团不断流动着的云气,但诡异的是,劫果表面却有一种晶莹的质感,让人产生这就是一颗水晶的错觉。

宁晓好奇地用手指点了一下劫果,那劫果却忽然有了异动,直接在宁晓手中崩散成一团雾气,随后又如同乳燕归巢一般,开始朝着宁晓的眉心涌去。

看清了劫果的前进路线,宁晓心底一惊,要是这颗劫果进入了眉心,自己就要成为万劫体了。

一抹清辉自眉心涌出,在额头前面形成一块屏障。

做了这些,宁晓犹不放心,又以法力在月华屏障之前制造了另一块屏障。

万劫体听着很是高大上,但它就是修炼《劫运录》的必须体质,其标志就是引动劫气进入眉心,在元神中打下一个烙印。

这个烙印就相当于一个坐标,身边的劫气就会源源不断的进入修炼了《劫运录》的修士体内,推动其道行的增长。

而随着元神的不断强大,修炼者能引动的劫气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目前《劫运录》中记载的最大范围是整个洪荒世界,而这一记录的保持者正是——东皇太一!

《劫运录》宁晓一定会修行,但绝对不是他还没有成长起来的现在!

“一定要给我——停下!”

二百零六 吾为开劫人

然而,许多事情往往都不会随着个人的意志而偏离轨迹,宁晓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团雾气钻进了自己的眉心,径直扑进自己的元神。

自己拼尽全力布置的那两层防御屏障,在那颗劫果面前就像是一团空气!

随着元神传来的一股让宁晓灵魂一阵震颤的剧痛,宁晓全身无力的往后仰去。

完了,大劫、开启了……

根据《劫运录》的创造者东皇太一所言,当修炼《劫运录》之人成为万劫体之时,也就是天地大劫即将开启的预兆。

因此,宁晓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毕竟自己现在可是一个还没成长起来的小虾米,按照自己现在的道行,再来一百个自己,宁晓都没有能在这一次大劫中活下来的自信。

纵观整个洪荒,龙凤麟三族大战、巫妖大战,大罗金仙级的人物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个。

也就封神大劫的时候死的少一些,但也是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多少有望大罗金仙的仙道前辈被送上封神台。

而宁晓自己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初入元神的修士,在这种天地大劫之下,怎么都不够看啊。

因此,宁晓想的是先不修炼《劫运录》,而是以劫果增加自己的法力,等到自己苟到金仙之境,再修成万劫体,最终冲击大罗。

结果,真的是太早了啊!

……

与此同时,离恨天,兜率宫中正在往炼丹炉不断打出法诀的太上老君忽然心生感应,不由动作一顿,随后不再往炼丹炉中打法诀,开始掐指演算起天机来。

只是如今的天机,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太上老君这一番对即将练成的仙丹不管不顾的模样,倒是让正在卖力往炼丹炉里面扇风的金角和银角二位仙童有苦难言。

能让老君亲自为其炼丹的人,来头自然不会小,而今天,老爷则是为那位玉皇大帝炼丹。

不过看样子,这一炉仙丹怕是要报废了。

仅仅几个呼吸之后,太上老君停下对天机的推演,面带微笑的看着炼丹炉,重新开始打出法诀。

在其高深的道行下,炼丹炉也重新恢复平静。

金角银角偷偷瞄了自家老爷一眼,随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开始做起事情来。

乖乖,老爷今天竟然笑了诶!

悄然对视一眼,金角银角交换了自己的想法。

太上老君将两个童儿的表情尽收眼底,心底却想着刚才自己的推演。

虽是时机过早,不过,以你道子之身,也足够当这个开劫之人了。

……

三十三天外,太素天,娲皇宫中,正为妹妹抚琴弹唱的伏羲身子一顿,掐指演算了一番,随后对斜躺于云床上的女娲笑道:

“妹妹,我人族振兴有望矣!我得赶紧将这消息告诉两位皇弟。”

说完,伏羲伸手一点,一道讯息已经落入了火云宫之中。

女娲美眸一睁,纤纤玉指掐动之间也是算出了开劫之人踪迹已现,道:“兄长所说的那位能振兴人族的,不会是那个讨厌的家伙罢?”

伏羲闻言,脸色一僵,强笑道:“妹妹,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你为何总是不愿放下呢?”

女娲轻哼一声,倒是有些小女人的姿态,道:“他那霸道的性子,我素来就不喜,更何况他还折辱于我,活该身死道消。”

伏羲无言,虽然不知道妹妹受到的折辱是什么,但那一位的性子,自己太了解了,想来妹妹说的应该也是对的。

沉默了一阵,女娲又道:“你们也是够大胆的,那人的真灵也敢谋划,就不怕他重新归来,振兴我妖族?到时候,人族可就不好自处了。”

伏羲闻言,微微一笑道:“妹妹你想多了,东皇陛下早已身死道消,就算能重新成长起来,也只会是人族的东皇。”

顿了顿,伏羲坚定道:“就如同人族的伏羲一样。”

话音一落,女娲脸色一沉,看着伏羲那张万古不变的温和脸庞,沉默不语。

自从兄长复活之后,自己与他之间已经有了一条看不见的隔阂,女娲知道,那是因为“道”不同了。

现在的伏羲,人道是他的全部,而对于女娲来讲,人道只是她“道”的一部分,除此之外,“妖”也是她不可割舍的“道”。

或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伏羲咳了一声,道:“妹妹,为兄的“道”或许不同了,但为兄依旧是你兄长!”

女娲脸色瞬间解冻,娲皇宫内又是一片言笑晏晏。

……

火云宫中,质朴如老农般的神农盘膝坐在一方青石上,在收到伏羲消息之前,就已经察觉出了天机的变化,推演出了天机。

“有道子在前为你遮掩,想必你也能顺利的成长到大劫开启,希望你勿要辜负吾等之期望。”

太上老君让道子李青莲降世,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太上老君也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要藏着掖着。

但对于三皇来说,真正的人道大兴可是还未到来的。

毕竟现在的人族比起前几位天地主角来讲,真的太不够看了。

所以,这个东皇二号,就是他们的筹码。

……

天机的陡然一变,自然让洪荒之中的众位大能为止心旌动摇。

或是兴致一起,坐看风云变动;或是眼中神光褶褶,好好谋划一番;亦或是长吁短叹,不愿见生灵涂炭。

但他们总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这一次天地大劫为何会这般提前啊,简直就像是在儿戏一般!

“我来扶他就行了!”

宁石头一手伸出拦在想要前来扶起宁晓的柳絮面前,一手架起宁晓。

对于宁石头来说,这种事情由她自己来就好了,她可不想看着自己的曦曦躺在别人的怀里。

柳絮被宁石头拦下,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双目失神、浑身僵硬的宁晓。

自己就这么不幸么?就连唯一的对自己好的恩公都会突然变成这样。

这么想着,柳絮眼中已经是泛起了泪花。

在这段时间里,柳絮魂体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已经有了很多的实质感。

宁石头见柳絮这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以为是自己的态度太凶了,抿了抿嘴,道:

“我力气小,扶不住,你过来扶住曦曦的另一边吧。”

柳絮闻言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用自己宽大的衣袖裹着自己的手,与宁石头一起支撑着宁晓不倒。

“谢、谢谢!”

柳絮知道自己是个鬼,害怕冰冷的手指会让恩公感到不适。

这是柳絮第一次离宁晓这么近,看着恩公英俊的脸庞,感受着手臂传来的久违的温暖,柳絮不由得痴了。

宁石头看这个女鬼虽然很不爽,但毕竟是自己说出的话,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二百零七 狐媚子

“唉……”

劫果印下烙印的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宁晓很快就恢复了神智,站直身子神情略带苦恼的叹道:“现在还是太早了啊!”

《劫运录》之中并未提到劫果会直接进入元神留下烙印,宁晓猜测可能是因为东皇太一直接引劫入体开始修炼,所以也没有在意这个小细节。

之是,宁晓很快就被自己这个想法大脸了。

宁晓眉心之中,那一直安安静静的东皇钟忽然有了动静,一道毫光自钟体爆射而出,在广阔的识海空间里化作十二个大字。

宁晓并未见过这种文字,但却能明白其中所包含的意义。

【两劫之果,一世成道,与我一战。】

宁晓有一种直觉,这句话就是东皇太一留给自己的。

这是真正的战书。

没有提胜者如何,败者又如何。

最终的结果,宁晓也心知肚明,谁能赢,谁就能继续存在下去。

就这么让我成长下去,等到证道的时候再回来摘果子?呵呵,你少瞧不起人了啊!

拳头在无声之间捏紧,宁晓脸上少有的带上了怒意,今天不仅被一个死人坑了一把,还被坑了自己的人所轻视。

这种被动的感觉,真的让人不爽。

暂时收起怒意,宁晓对柳絮道:“刚才的事情,多谢你了。不过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不便在此就留,今晚就先行离开了。”

柳絮虽然很想跟恩人多多相处一阵,但是自己算起来也没有资格挽留他,更何况刚才恩人的异状她也看得明白。

点了点头,柳絮道:“要不柳絮送恩人一程?”

“不用,我们有法术的。”

宁石头的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拉起宁晓的手就要离开。

一手拉回宁石头,宁晓歉然道:“多谢姑娘好意了,我事情有些急,还请留步。”

“那……下次再见。”

“姑娘,告辞。”

柳絮不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宁晓,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声道:“不知恩公明日还会不会……”

后半截话柳絮并未来得及说出口,眼前宁晓跟宁石头的声音忽然崩散开来,化作虚无,人已经早已离去。

柳絮望向宁晓往常离开的方向,心中感叹,这就是神仙啊,仙术真是令人着迷。

一缕向往悄然爬上心间。

……

在回到杭州城的路上,宁晓只觉得自己的法力与元神正接受着一丝一缕的劫气滋养,而自己法力的增加量,已经超过了自己之前半天的修炼所得。

照着这个情况,自己就算是不再修炼,修炼的速度也会变得一日千里。

也难怪东皇太一会提及与他一战的事情,这种功法,就是一只猪也能被填充到金仙甚至是更高的境界。

“曦曦,你怎么了,石头感觉你现在很不开心呢!”

宁石头关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宁晓回以笑脸,道:“没事,事情已经过去了,说起来这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呢。”

自己以前梦寐以求的金手指啊,可是到现在终于开启了,宁晓却有开心不起来。

受人摆布、算计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骗子、骗子!你个大骗子!”

宁晓怀里,宁石头忽然挣扎起来,接着小拳头如同雨点一般落到宁晓胸口。

当然,宁石头没有使用自己那一身怪力,因此,宁晓感觉胸膛就像是宁石头按摩着一般。

纵然如此,宁晓也停下了自己的身形,看着宁石头歉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

之前宁晓让宁石头不要骗他,结果自己却先骗起宁石头来了。

“今天的事情确实很值得开心,但我却开心不起来,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就是说,我被别人坑害了一把。”

宁石头的拳头雨顿时停下,又忽然给了宁晓一拳,这次宁石头多用了两分力气,因此宁晓只觉得胸口有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

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被人坑了,你就还回去啊,自己生闷气会闷出坏事的!还有……”

宁石头小脸上露出少有的怒意,看上去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一字一句大声道:

“不、许、骗、我!”

“好的,以后不骗你了。”

用手轻轻安抚着炸毛的宁石头,宁晓心境再次平静下来,这个仇自己记下了,到时候,肯定要让东皇太一还回来!

“还有,以后不要再来找那个狐媚子!”

宁石头眼珠一转,得寸进尺的对宁晓“安排”道。

宁晓手掌一停,转而掐着宁石头的小脸,似笑非笑道:“狐媚子?宁石头你懂得真多啊,是不是这些日子我对你太过纵容了啊,让你在杭州城里学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称呼!?”

杭州城繁华日久,城中青楼不知凡几,宁石头学到这个词语,宁晓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宁晓在城中闲逛之时都听到了好几次这个词。

宁石头知道、懂得这个词,宁晓并不会在意,但用这个词来称呼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就不应该了。

就算柳絮如今只是一只鬼。

宁石头吃痛,知道宁晓已经生气,立马就怂了下来:“啊啊啊,我知道错啦,我不该这么称呼柳絮姐姐的!曦曦别掐啦,好痛!”

宁晓知道自己还没用多大的力呢,宁石头只是吼得凶罢了,但也送开了手指,对宁石头道:

“知道就好,记得以后要懂礼貌。”

……

盛夏六月,一个身着灰色僧衣的年轻僧人一步一步走进了柳絮所在的那个小镇。

此时的小镇上依旧挂着不少素缟,路上也多是披麻戴孝的行人,毕竟古人做白事可不像快节奏的现代。

年轻僧侣不解,拦下一个路人问道:“这位施主,为何此地会有这么多办白事之人,可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贫僧前些日子听闻此地闹鬼,这等事情,可是那厉鬼所为?”

那路人闻言,脸色一变,一把拉起年轻僧人的衣领,声色俱厉道:“和尚,我告诉你,这里没有什么厉鬼,你赶紧离开这里,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路上的行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向这个年轻僧人围了过来。

来者不善!

二百零八 拳脚相向

随着大街上路人的不断围拢,那个年轻僧人的身影已经淹没于人群之中。

那个揪着僧人衣领的路人见状,胆气不由大了许多,指着通往小镇外面的道路,趾高气昂道:

“和尚,你现在从这个方向走出去,我们还能饶你一命,要是你再在这边打听什么事情,别怪爷爷我没给你一条生路!”

令年轻僧人感到不解的是,在这人话音落下之后,周围的那些原本看上去质朴平和的镇民皆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不仅没有劝解这个放狠话的路人,更是提出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建议。

“以我看来,这和尚形迹可疑,说不定就是官府派来的奸细,想要查清那件事情的始末。”

“对对对,这和尚怕是留不得,不然我们可就活不下去咯!”

“这话在理,还是老刘你心细,能发现这个祸害。”

“要我说啊,这秃驴细皮嫩肉的,刀子捅进去肯定比那几个老梆子漂亮得多……”

年轻僧人也不是第一次出来“斩妖除魔”了,但以往见到的那些人都是一脸欣喜迎接自己,虔诚的请求自己为他们解除烦恼。

而这些人……为何会是这个态度!?

见这些人越说越离谱,甚至有几个人已经扬言要回家拿刀来砍自己,年轻僧人连忙大声道:

“诸位施主,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贫僧不是什么官府的奸细,也不是要来调查什么事情的,贫僧只是受我佛指引,前来为诸位施主驱妖灭鬼的僧人啊!”

说着,年轻僧人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子,高举道:“这是贫僧的度牒,诸位施主若是不信,大可验证……”

年轻僧人还没说完,就感到手中一空,随后就是被揉成一坨的纸团砸到了自己的脸上。

“这秃驴胆敢对圣女大人不利,各位还愣着干什么,抄家伙宰了这个秃驴啊,没准圣女大人一高兴,还能给我们一些赏赐呢!哈哈哈!”

年轻僧人还没反应过来,眼眶已经挨了一拳。

而那一拳好像是开了一个头,数不清的拳头与脚掌已经砸在了年轻僧人身上。

年轻僧人就站在原地经受着拳打脚踢,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么凶残的镇民,难道真的需要自己为他们驱鬼么?

但那些人可不会管他反不反抗,自己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和尚么?

先好好“表现表现”,等会儿自然有好处可拿!

“让开!砸死了可别怪我!”

一声爆喝响起,众人转过身来,就见到一个大汉抱着比自己大腿还粗一些的木棍向年轻僧人当头砸去。

竟是要一击致命!

众人心里虽然不愤这大汉“抢功劳”的举动,但也害怕的避了开来。

开玩笑,这么粗的柱子,被剐蹭一下都得躺好久,要是被砸到了,焉有命在?

很快,场地中间就剩下那个仍旧愣愣出神的年轻僧人。

这些人中已经有人紧张而害怕的捂上了自己的眼睛,却又因为想要刺激,透过指缝暗中观察。

“当~”

众人想象中和尚脑浆子迸射满地的场景并未出现。

一直泛着金色佛光的钵盂从年轻僧人身后的包袱里面飞出,挡在了那根柱子的必经之路上。

钵盂上佛光普照,隐隐之间还蕴含着佛陀的禅唱让这些人暴躁的心绪在悄然之间平静下来。

这些人看到这钵盂,心底惊骇欲绝,今天怎么这么衰呢,一下子就踢到了铁板上!

那抱着柱子的大汉脸色一变,还是不肯放弃,后退几步,高举柱子,以开山之势再次砸了下来。

而这次钵盂没有再发出什么声响,但那根柱子却在瞬间崩成粉末,落到了地面上。

“噗通……”

那大汉突然跪下,大叫道:“佛爷饶命,佛爷饶命啊!小的猪油蒙了心,才会对佛爷你出手哇!”

围观众人如梦初醒,身子一哆嗦打了个寒噤,连忙跪了下来大喊饶命。

那么粗的柱子啊,说没就没了,要是搁自己身上,那还得了?

空气中弥漫的求饶声与浓郁的尿骚味惊醒了年轻僧人,环顾一周,年轻僧人也大抵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阿弥陀佛……”

取下钵盂,年轻僧人对钵盂念诵了几声佛号,抬头对那些镇民道:“诸位施主,现在可以告知贫僧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刚刚经历了一次危机,年轻僧人虽然态度依旧平和,但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见年轻僧人并没有要追究他们的样子,众人站起身,笑道:

“这……这个、佛爷啊,我们镇子好的很呢。”

“真的没事儿,你看我们不都活蹦乱跳的嘛。”

“对啊佛爷,我还听说长安城还在闹鬼呢,要不您去那边儿看看?”

“……”

见这些人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肯透露实情,年轻僧人面色一肃,双眼亮起了金光,看向众人。

这一看,年轻僧人亦是大惊失色。

这些居民身边竟是大多都有小鬼抱着他们,或是一脸狰狞,用嘴啃着他们的身子,亦或是一脸享受,贪婪地吸食他们身上的阳气。

这么一个安宁的镇子,竟然已经沦为了鬼物横行之地!

难道阴司之人都不管这个镇子的么!?

“这、这到底是谁干的?”

年轻僧人不由喃喃出声,但看那些镇民拼命表示自己没事的样子,若是自己不用些强力手段,很难让他们吐露真言了。

“还能有谁,这里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随后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冷艳女子自空气中浮现,站在一处房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年轻僧人。

观其面容,赫然是女鬼柳絮!

在经过宁晓的指点之后,柳絮已经能操纵阴气改变自己的衣着了。

作为一个女子,她并不愿意穿着那身扎眼的嫁衣。

而在小镇之外的一片树林中,看到柳絮忽然现身的宁晓不由拳头一紧,这丫头,怎么自己就出来了呢?

你可知道,这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么?

年轻僧人看着这个美艳的女鬼,惊愕道:

“这位……施主,此话怎讲?”

二百零九 好梦作饵,愿者上钩

虽然眼前这个女子有极大可能是自己此行的目标,但年轻僧人依旧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而地面上那些镇民皆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柳絮,不,他们真的是见到了鬼。

乖乖,圣女大人竟然还能在大白天人前显圣,当真是法力无边啊!

柳絮轻蔑一笑,道:“你方才不是说,你是受“佛”的指引前来这个小镇的么?你可知道,我又是因为什么才存在的?”

“就是你口中的佛啊!”

不等年轻僧人开口,柳絮就已经大笑着说出了一个令年轻僧人不敢相信的答案。

“哈哈哈,是不是觉得很惊喜、很意外?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就因为你那个“佛”要让你来这个地方度化我,所以我这个本该五年前就已经进入阴曹地府的鬼魂才会变成一只孤魂野鬼,最后才成为了现在这个模样啊!”

柳絮现在的神情有些癫狂,语气更是有些歇斯底里,似乎要将长久以来积攒的怨气统统都宣泄出来。

“来吧,赶紧把我送去轮回吧!我就站在这里,绝不反抗!”

年轻僧人自然不会现在就出手,毕竟自己的疑惑原本就有许多,而经过这位女施主莫名其妙的话之后,疑惑与不解又变得更多了。

柳絮的话,自然也被站在树林里监视着这里的宁晓听到了。

宁晓心底不由对这个女子有些刮目相看,仅仅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就能得出这个十分接近真相的结论。

当真是个聪慧的女子,不过,人生在世,谁又不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呢?

这或许也是柳絮直接现身的原因,她不想和其他那些被“安排”的鬼一样,默默的接受自己的命运,去往来生。

年轻僧人也被柳絮说的心神不定,这女施主看似疯癫,但说的话也并无道理。

作为驱除了不少“妖魔鬼怪”的老手,年轻和尚怔怔然望着这个女子,自己之前的经历,似乎真的是被“我佛”制定得顺风顺水。

而且,自己见到的情形也不像这一个镇子一般。

那些居民虽然饱受折磨,却并未出现死亡的情况,但这个镇子,似乎死了不少人。

一种忽如其来的强烈不适感让年轻僧人很是茫然。

自己应该怎么办?

定了定神,年轻僧人双眼直视柳絮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可否将这件事情的一切告知贫僧,作为报答,贫僧会尽力了却施主的一个心愿。”

柳絮冷笑道:“我若是还有心愿未了,就不会现身求死了。”

在年轻僧人的失望中,柳絮却将自己的经历缓缓诉出。

为了试探这个年轻僧人,柳絮没有像初见宁晓时那般半真半假,而是一五一十的将真相说了出来。

随后,柳絮又指着街上那些抱着生人不放手的小鬼,道:“至于这些鬼魂是从何而来,你还是自己问这些活着的人吧!”

年轻僧人一脸的悲天悯人,叹道:“不想施主竟是如此命苦之人,希望施主来世能寻得一户好人家。”

柳絮却道:“哼,希望你等下知道事实之后,不会直接将我打得魂飞魄散。”

年轻僧人没有回答柳絮,双手合十,念诵佛号,对那些站在自己身边的路人道:“阿弥陀佛,若是不出贫僧所料,诸位施主前些天怕是杀过不少人吧?还请诸位坦诚相告,不然……”

年轻僧人忽的双目一瞪,一股恢宏浩大、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从身上升起,道:

“纵是我佛慈悲,亦有金刚一怒!”

年轻僧人的气势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恢复平静,仿佛从未有过那一副金刚怒目的姿态。

但在场众人可不会这么想,刚才这个和尚可是吓人得很咯!

这些镇民也不是什么立场坚定之辈,在看到连被他们敬若神明的圣女看上去都很畏惧这个和尚,因此,早已在心里准备让柳絮背锅。

只是到了现在,心中畏惧作祟之下,已经没有哄骗这和尚的念头。

站在房檐上的柳絮脸色比原先更是惨白了几分,身上的阴气也隐隐有些溃散之势。

刚才那僧人的气势虽不是冲着她来的,但她也有所牵连。

远处的宁晓见此,挑了挑眉,这和尚竟然是修出了元神的修士,怪不得会被人花大力气培养,就连那种生出灵识的钵盂都能随身携带。

连柳絮都如此,镇民身上趴着的那些新生的鬼魂更是不堪,已经满脸惊恐的拖着残破的身子远离了此处。

而鬼魂一去,镇民只觉得心头莫名一松,身子也有些发暖的迹象,更是不敢再在僧人面前指鹿为马了。

“佛爷息怒啊,我们招,我们全都招了!”

“我们有罪,我们因贪恋美梦杀了不少人,可这也怪不了我们啊,圣女……不,是柳家的丫头太过厉害,把我们折磨得苦不堪言啊!”

有了更加强力的靠山,镇民也不再敢隐瞒,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明明白白的吐了出来。

“早在好几个月以前,柳家那丫头就一直在梦里恐吓我们,一开始还只有少数人受到折磨,但到了后面,全镇的人都会在梦里梦到她被嫁给河伯的那个情景。我们虽然不堪其扰,但好歹能坚持下来,毕竟那丫头还未出手伤过人命,本想着任由这丫头闹闹,等一个像佛爷这样活佛来把她给收了,哪知道……”

年轻僧人眉头一皱,这种想法,跟自己以前遇到的人确实一样呢,也知道接下来才是事情的变数。

“二十多天前,柳家丫头忽然给我们托梦,让我们杀了镇上的李家老爷,报酬就是让我们做个美梦。我们自然是不愿的,一是李家老爷说一不二,开罪了他,谁也没有好日子过,二就是,我们猜柳家丫头应该不能伤了我们性命,所以也并没有太把她当一回事。”

说到这里,那人顿了顿,一脸惊恐道:

“哪知道柳家丫头不知道施了什么妖术,李家老爷就直接在自己家里被他那不成器的小儿子杀了!”

“杀了也就罢了,李家小儿子之后竟然对那件事一无所知,而且还说自己正在做左拥右抱的好梦,醒来就发现他爹死了。”

房檐上的柳絮嘴角掀起一抹快意的笑容,那是自己这些年少有的快乐时刻。

“之后,李家的小儿子果然不再做噩梦了,逢人便说自己昨晚做梦多么多么爽利。这种事情自然有人眼红,凭什么就他能睡好觉、做好梦!?”

“所以,在后面的几天,柳家丫头每天都会让我们杀人,而我们也依言帮她杀了,甚至因为抢人头死了好几个人。”

“佛爷!我们这些人都有好几个月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了,实在是被逼的啊!”

二百一十 人吃人

看着眼前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镇民,年轻僧人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憋闷的慌,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之后,年轻僧人问道:“抢人头一事,又是何解?”

尽管年轻僧人语气依旧平和,但众人皆能从其声音中听出几分含而不发的怒意。

用力的咽了咽口水,那人颤声道:“抢人头这事,是由镇东边那个陈疯子开的头,他把他所杀的人的脑袋给割了下来,投入了柳家丫头葬身的那条河里,以祭奠柳家丫头。作为回报,柳家丫头按照他的意愿修改了陈疯子之前的美梦。”

“之后,镇子里就流行起了以头祭奠柳家丫头的做法……”

说到这里,那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留恋,许是想起了他自己的“美梦”,有些痴迷道:

“那美梦的滋味,当真是奇妙啊!”

看着那人如痴如醉的模样,年轻僧人只觉得直欲作呕,取下脖颈间的那串念珠,握在手中极速拨动,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意。

又是许久,年轻僧人平淡道:“官府之人呢,他们难道就不管你们这些杀人作恶的凶恶之徒么?”

随着自己说的话越来越多,那人似乎也放开了胆子,笑道:“嘿,那帮人杀人杀得比我们还勤,管倒是会管我们了,只是管的是我们不要与他们抢人头。”

年轻僧人闭上眼睛,只是手中拨动念珠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良久,年轻僧人才开口,逼问道:“他们皆是与你们共同居住在此镇上,朝夕相处,你们又为何能够不顾同乡之谊,痛下杀手!?”

众人见到这个和尚似乎很是“和气”,因此不在惧怕年轻僧人,听到这话皆是哄笑出声。

“哈哈哈,就是因为熟啊,为我们去死难道不应该么?”

“对啊,他们是为了我们美好的生活而死,死得其所,死的妙哉!”

“也是,我记得他们临死之前笑得可开心了,分明是自愿为我们死的啊!”

“哼,我们杀的是我们的同乡,你这个外乡人管得着么?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

柳絮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很是耳熟,自己当年被“嫁”给河伯之时,似乎也有人在岸上说着这种话。

不过,那些说过这话的人,已经死了。

现在想起来,倒也像极了天道轮回,说话的人会变,但那些话却一定不会变。

年轻僧人依旧站在原地,双眼紧闭,嘴里颂念着佛经,手中的念珠在拨动之间已经因速度太快而化作一个光圈。

众人以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出的那些话,一句一句,仿佛利剑长矛一般捅进了年轻僧人的四肢、胸膛、脑海,也将他花了近百年的时间打磨培养出的世界观与价值观捅得支离破碎。

“啪——嗒、嗒、嗒、嗒……”

年轻僧人手中,念珠系带轰然断裂,数不清的佛珠肆意抛洒,在地面上四散滚动。

随后,年轻僧人忽然睁开双眼,面目狰狞的看着这些镇民。

“啊!!!”

手指紧握成拳高举,年轻僧人怒吼一声便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镇民砸去,显然已经是怒急攻心。

那镇民就愣愣的看着那个砂钵大的拳头在眼中越来越大,并无甚么反应。

柳絮眼神晶亮的看着这个年轻僧人,要是他真的打中了这个普通人,那么自己就真的能挣来一线生机了。

而远处的宁晓则摇了摇头,虽然这个和尚热血了一些,但有那个钵盂在,他应该还能清醒过来,柳絮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看着这么久,宁晓也知道这个女子想要做什么了。

无非是见这个和尚样貌年轻,想要把鲜血淋漓的现实摆在这和尚面前,然后利用其心境的破绽,博取一线生机。

想法很美好,但是现实很残酷。

一个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真实”不到一个月的人,怕是不知道,许多修道者都是怪物。

若是年龄与道行是以外在样貌来划分,那些爱美的女性大能恐怕会翻天的。

真正的将天都翻转的那种。

以佛门的修行方式来看,这和尚再年轻,应该也比宁晓大上个两三轮。

就算暂时的心神失守,也会在很快的时间里恢复过来。

果不其然,在那人眼中不断放大的拳头,在某一刻忽然就停止了下来。

一道劲风在那人脸上扇过,让他疼得龇牙咧嘴的。

僧人眼中犹有怒意,但面容已经不复狰狞,现在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恢复了清明。

是那只钵盂在起作用。

柳絮有些失望,没了恩公的帮助,自己果然还是不行么?

“呼——”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僧人沉声道:“你等既是凡人,自然有律法来处置你们,而贫僧,只需要将这些亡魂超度送入轮回就足够了。”

其他人眼神一亮,自己这就是没事了!?

连镇中朝廷的人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律法?法不责众之下,有屁用。

说完,僧人收回拳头,在众人一脸得救的兴奋与喜悦之下,一道金光自僧人的手中冒出,化作一条锁链,将这些镇民统统都捆了起来。

“不过在超度这些亡魂之前,你等还是先去大牢里面待着罢!”

……

在处理了那些“活人”的事情之后,僧人开始着手准备超度那些被人所杀新生成的孤魂野鬼。

柳絮就在一边看着僧人从包袱里取出一卷卷佛经,布置着做法事的案几,开口道:“这位大师,不知你又会怎么处置我?是直接打入地狱,还是送我前去轮回?”

僧人脸色复杂的看着柳絮,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后,她真的让人厌恶不起来。

但是理智却告诉僧人,这个女鬼是“恶”的,自己有必要将她送去阴曹地府。

“贫僧……不知。”

良久,僧人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今天这件事情给他带来的冲击甚大,如今能保持理智已经是极为强大的定力了。

到现在,僧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之间所超度的那些恶鬼,是不是真的恶呢?

还是说,是对于那些被自己“拯救”的人来说是恶。

二百七十四 出乎意料

对于宁晓的反问,灵清并未作答,莞尔一笑之后,便向前走去,只余声音悠悠传来。

“师兄快点儿,这齐云山景致如此秀美,清儿可想要赶紧一饱眼福呢!”

宁晓摇头失笑,这丫头,前些日子还跟自己问起“曦恒”二字的由来呢,现在知道自己偷偷改换名籍玉碟之后,却又避而不答了。

心思转动,宁晓也跟了上去,山中有些实力不差的妖灵异兽,之前自家师徒几人护身之力不弱,对那些东西也没有清理过。只是灵清现在连实丹都尚未凝聚,自己可舍不得她被伤着。

“清儿当心些,为夫来护你周全……”

等到二人大致将前山转悠了一遍之后,天色已经擦黑了,虽然灵清仍有兴致夜游一番,但想起玄正临行前的话,也就收起了心思,径直入了齐云观。

宁晓二人入门之时,恰逢宁石头踏在半空中,将一个灯笼挂到了房檐之下。

也许是为了欢迎灵清这一个新成员,今夜的齐云观难得被装点成了一副灯火通明的样子。

放眼望去,一盏盏明灯排列在房檐走廊边上,将整个道观都照耀得明晃晃的。

“曦曦、灵清姐姐,你们看,这些灯笼漂亮嘛,这可是我跟小福泥一起做的呢!”

从空中一下子跳到了宁晓怀里,宁石头指着那些灯笼炫耀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看着那些与竹海里几乎一模一样的灯笼,灵清眼中忽然泛起了泪光,轻声道:“谢谢小石头,姐姐很喜欢!”

这段时间里,灵清跟宁石头的交流并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宁石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灵清还以为自己得罪了这个小姑子。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小姑子人是很好的。

宁晓把灵清眼角滑出来的泪水擦去,笑道:“嗯,石头你真是有心了,待会儿给你新口味的糖吃!”

宁石头挠了挠脸颊,灵清这泪中带笑的表情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不过听到宁晓都表示要奖励自己,也明白了这是好事,不好意思道:“其实,这个主意也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啦,是灵云儿她们怕灵清姐姐想家,拜托我做的,毕竟我收她们了不少玩意呢。”

说完,宁石头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还有,曦曦你下次也要给灵云儿她们新糖吃……”

对宁石头的“要求”,宁晓一一笑着应下,反正那些糖果不过是一些月华被自己以苍木正心诀中的秘术合成的,对于自己来说代价并不大。

值得一提的是,宁晓做出来的月亮果连筠簪、筠竹她们都赞不绝口,不仅有些许滋养神魂之效,口味也是颇为奇特。

若不是宁晓坦言其中成分,她们还一直以为是宁晓以药材中和炼制的“丹药”呢。

说着说着,宁石头又拍了下脑袋,道:“我这一高兴,差点就忘了,师父跟师叔还在那边等着你呢,看样子,这次你要被骂咯!”

对于最近在自己面前和灵清秀甜蜜的宁晓,宁石头是深恶痛绝,现在能看到他出糗,宁石头可开心了。

对此,宁晓点了点头随后放下宁石头,拉着灵清就往前面走去。

……

道观所在的偏殿之内,玄正盘坐在蒲团上,正闭目养神。玄偏坐在其旁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法力波动,竟然是在修炼。

等到宁晓等人的脚步声靠近,二人同时睁开双眼,缓缓收回神念。

“师父,弟子不该擅自偷换名籍玉碟,弟子有错,请师父责罚!”

走到玄正面前,宁晓“嗵”的跪倒在地,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灵清见此,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玄正,随后亦是乖乖的跪在了宁晓身边。

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二人,玄正颇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事啊!

“行了,整个齐云山就属你最滑头,起来说话吧,不然以后筠簪道友不知道要怎么怪我苛责灵清呢。”

说着,玄正手一抬,一股柔和劲道将二人托起。

宁晓嘿嘿一笑,拉着灵清分别落了座。

“师父,此时弟子也是迫不得已啊,您想想哈,我跟灵清合籍之后,那道号可是要伴随一生一世的,若是以你之前那个,确实有些不美啊,所以……”

甫一坐下,宁晓就是一顿抢白。

闻言,玄正似笑非笑反问道:“所以,你便让你师叔照着名籍玉碟的材质又弄了一个新的?”

宁晓语气一滞,眼神顿时落到了玄偏身上,想要师叔透露一点儿信号出来。

见此,玄偏翻了一个白眼,又给了宁晓一个“安心”的眼神。

有了玄偏的辅助,宁晓也不在推辞,坚决道:“嗯,此事皆因弟子而起,师父要罚便罚,弟子绝无二话!”

哪知玄正脸上却露出一丝老狐狸奸计得逞的笑容,让玄偏和宁晓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可是十几年来头一遭啊!

“好,既然正阴你要担下一切,那为师便对你提一个要求吧,若是你愿意接下,之前的事为师就当它没有发生过!而且,你那玉碟,为师亦不会让你修改回来。”

宁晓眼睛一瞪,想也不想便回道:“师父你尽管说就是,弟子绝不推辞!”

虽然不知师父会提什么要求,但宁晓相信自家师父绝对不会害自己,这种“要求”简直是多多益善啊。

玄偏惊疑不定的看着玄正的脸,仿佛要从其脸上看出花来。

这玄正,葫芦里又在买什么药?

连玄偏都如此,初到此地的灵清更是不明所以,不过看宁晓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道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玄正亦是斩钉截铁道:“好,为师的要求便是,在为师渡过天劫之前,你若是斗法胜过为师,为师便不再追究你伙同你师叔坑骗为师之事!”

看着脸色逐渐僵硬的宁晓,玄正笑道:“如何,为师这个要求,你接是不接!?”

看着一脸正经严肃的师父,宁晓有些发愣,打败师父,这……这应该不是在开玩笑吧!?

灵清也是一脸惊愣的看着玄正,自家师伯也对自己透露过这位长辈的道行境界,至今自己还记得师伯还说自己今后应当不会受到欺负时脸上的笑意。

二百七十五 增加难度

初入元神的宁晓打得过如今已是天人合一甚至随时可以度过天劫的玄正么?

答案很明显,不可能。

虽然宁晓元神的底蕴非同一般,但架不住与玄正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多,单单是“天人合一”这个境界,玄正几乎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看着宁晓脸上迟疑之色尽显,玄正笑道:“怎么,没有信心?要知道,你师叔距离仙境可是还有些距离的,没有个十年八年的时间,我可没法开始渡天劫。”

玄偏专注而尴尬的看着地面,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前面确实浪得有些凶了,十年八年这个词太令人伤心了喂。

换而言之,宁晓的时间应该还算很充裕。

说到玄偏的进境,宁晓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一个玉瓶,道:“对了师父,弟子前次在外时得遇仙缘,蒙采歌前辈赐下三粒仙丹,有此物相助,你们道行定能大有增长,要不……”

还未说完,玄正便摇头道:“此物虽好,但为师如今也用不上了,免得天劫找上门来,害你师叔遭罪。灵清如今道行稍欠火候,不若留给她吧,待她修成元神便服用此丹,想来效果不会太差。”

虽不知那仙丹到底是何物,但灵清也知道绝对不是俗物,连连摆手拒绝,却被宁晓劝下,最后只好对玄正拜谢大恩。

玄正看来一眼玄偏,道:“而且,此物乃是你们小辈的造化,为师也没那么厚脸皮拿,师弟,你说是不是啊?”

在众人眼光的注视之下,玄偏干咳了一声,道:“这个……这个仙丹啊,我、我还真用不着!干脆你们小两口儿用了算了,要是能让宁小子早一天打趴玄正,那也是件好事啊。”

嘴上说着不要,玄偏盯着玉瓶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见此,宁晓跟灵清相视一笑,随后宁晓道:“这可不行,师叔的那份我们早就定下了,还是得给他的。”

还没等玄正开口,宁晓又道:“师父你不就是怕弟子压力太大么,弟子接下便是,在你成仙之前与你一战!”

宁晓记得之前师叔说过,就算服下了仙丹,他也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到达师父现在的境界。

毕竟那仙丹虽好,但若要成仙,还得靠修士本人的努力。

如今宁晓开启了万劫体,修炼速度与之前可不能同日而语,努力一些,几年之内修至元神巅峰还是有几分希望的。

而且在这几年时间内,识海中的剑意应该能重新成型。

这便是宁晓接下“战书”的底气所在。

见宁晓语气坚决,玄正深深的看着宁晓,点头一笑,道:“善,知难而上方显吾辈修士本色!”

之后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宁晓便带着灵清离去了。

等到二人离开,玄偏将铺团挪近玄正,碰了碰玄正的肩膀,问道:“我说玄正,这事你就做得不地道了,不就是一件小事么,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嘛?”

玄正摇头道:“师弟此言差矣,为兄并未执着追究名籍玉碟之事,只是借题发挥罢了。”

玄偏闻言,正要开喷,却被玄正制止。

“你也知他此前为前世今生之事所恼,连修炼都停了些时日,我这当师父的看在眼里,心里比谁都要着急啊。我不知他前世有何等了不起的来头,更不知“他们”之间是否会有争端,但让他变得足够强大总是无错的。”

说到这里,玄正幽幽一叹,道:“说起来也是我们这些长辈力有不逮,也只能让他在元神之时打下一些好基础,今后的路,终究还得他自己走。”

“这也算是我能传给他的最后一点本事了吧。”

听完,玄偏久久无言,心里对玄正的做法颇为敬服。

想了许久,玄偏才出声道:“那我还要不要吃下那仙丹?就怕把他逼得太紧……”

玄正举手制止,道:“诶,既然是他让你吃,你吃了就是,若到那时他的进境仍不理想,大不了你再装作道行不够不能渡天劫就是。”

玄偏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起身就要回去修炼。

走到一半,玄偏回头,疑惑道:“话说,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很不如你啊?”

“哈哈,你我本就相差仿佛,若不是途中有所懈怠,又怎会沦落到如此境地?还不快修炼去!”

玄偏:“…………”

却说宁晓二人到了庭院中,就见到宁石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关切道:“曦曦,你不会真的要跟师父打一架吧?他都这么厉害啦,你肯定打不过他的呀!”

那日玄正稍稍泄露气机,引来劫雷的情景宁石头可不敢忘记,绝对不是现在的曦曦能打的。

一边揉着宁石头的脑袋,宁晓一边安慰道:“石头,没事的,我跟师父他不过是切磋一场罢了,就算那时候我不敌于他,我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再说了,有了这个约定,我也能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于我,也是一个很好的挑战。”

宁石头倒没想那么多,知道了这事对宁晓没有太大的危险性之后,便放下了心。

“那,那你需要好东西么?就是可以加快你修炼速度的那种,我以前捡了好多的……”

一个“捡”字,可谓道尽了齐云山的富饶。

宁晓差点忘了宁石头还有一个“小富婆”的身份,道:“我如今的修炼速度也用不上那些了,不如……你给你灵清姐姐带一些出来,她应该用得上。”

“好鸭!我现在就去!”

宁石头转身,刚要离去却被灵清抓住了手臂。

“小石头,你就别去了,姐姐今天受了师父那么大的好处,又怎能厚颜跟你要东西呢!而且,姐姐资质着实差了些,就算用了恐怕也是暴殄天物吧。”

说到这里,灵清一脸的失落与自卑。

当灵清梦寐以求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之后,她那不顾一切的甜蜜感也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自惭形秽以及害怕失去的惶恐。

【师兄他那么优秀,自己好像真的配不上他啊……若是有一天他抛下我离我而去,我又该怎么办?】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灵清脑子里一直萦绕着的的想法。

二百七十六 闺房夜话

宁晓站在一边,将灵清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暗暗一叹,却并未当面点明。

这等事情,合该关上门细细理清才是。

“石头,既然你灵清姐姐最近用不上,那还是算了吧,等过段时间我引导她凝成实丹,你再去拿也不迟。”

有了宁晓的话,宁石头也不再坚持,拉着灵清的手就往自己的树屋跑去。

“灵清姐姐,快来看看我的漂亮房子!”

看着灯火下二人远去的身影,宁晓心中颇有些岁月静好之感,虽然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法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但心里却希望能永远这么和谐下去。

这个念头只在宁晓脑海里停留了一瞬,随后便被他抛到了脑后,若是安于现状,那自己不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了么?

等待灵清到宁石头树屋里转了一圈,还被宁石头塞了几个灵果之后,宁晓这才带着灵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师兄你还真是刻苦呢,就连居室都不肯费些心思打理一番。”

看着只有一张床铺、两个衣箱而显得空荡荡的房间,灵清不由轻笑道。

宁晓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面不改色道:“东西还是有不少的,在上次搬家时收进储物空间之后,我也懒得再拿出来了。不过,如今有了你来打理,恐怕整个齐云山的景致都要美上三分。”

灵清俏脸微红,美眸微嗔的瞪宁晓一眼,道:“不知师兄又是去哪里学的这些哄女孩子的话,真是甜的紧。”

“哈哈哈,无师自通,无师自通。”

宁晓哈哈一笑,故作正经的看了一眼天色,又道:“清儿,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歇了吧。”

一边说着,宁晓的手臂已经环过了灵清的纤腰。

身子一紧,灵清略显紧张道:“可这床铺似乎小了些,若不今晚我们就此打坐一晚……啊!师兄,你……”

还未说完,宁晓已经抱着灵清躺在了床上。

“哈哈,清儿,你看这不就挤下了么?”

稍微挣扎了两下,灵清身子便无力的瘫软了下来,眼眸微眯,等待着自家心上人的“作怪”。

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

过了一阵,灵清疑惑的睁开眼睛,熟悉的呼吸声依旧在自己耳边,但想象中的事情却没有等来。

“师兄?”

试探的问了一声,灵清又听到了自家师兄的声音。

“清儿,你的名籍玉碟呢?”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灵清依旧将那块青白之色的玉碟取了出来,放到自己眼前。

不就,另外一块玉碟也从灵清身后探了前来,与灵清的玉碟合到了一块。

蒙蒙清光自那块完整的玉碟中亮起,照亮了黑暗中两人的脸庞。

“清儿,你……在害怕么?”

一道热风吹到灵清耳边,紧接着就是宁晓的声音响了起来。

灵清心里“咯噔”一跳,随后又强笑道:“害怕?有师兄在,我又怎么会害怕呢!”

宁晓点点头,放心道:“那就好,我还以为某个傻妮子到了齐云山,见到只有她自己道行最低,心生恐慌呢。”

灵清:“…………”

师兄口中的“傻妮子”,不就是她自己么?

见灵清无言,宁晓手指勾了勾悬浮于空的玉碟,继续道:“你看,这玉碟已经合二为一了,你我如今亦是结下了良缘,你觉得,又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呢?”

“就凭一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

灵清身子一颤,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就被师兄看穿。

“清儿啊,你要知道,修行这事是急不来的,若是你带着杂念修行,走火入魔事小,道心崩塌事大啊!你要是出现什么闪失,我于心何安?”

灵清忽的转过身,臻首埋在宁晓颈间,双手用力抱着宁晓的后背,泣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清儿不好,让师兄你担心了。”

轻轻拍着灵清后背,宁晓宽慰道:“你是很好的女子,此生有你,是我的福气,以后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有我在,你的道行一定会慢慢赶上来的。”

“嗯!”

……

之后的一段日子,宁晓便和灵清在齐云山筑起了属于他们的安乐窝。

灵清修行的功法名为《玄青道》,乃是竹海开派祖师传下,由一代代前辈增减删改而来的道法,法力柔和纯正,最适合灵清这类气质温和的女子。

因此,宁晓也就没有再灵清修炼功法以及方式之上多加干涉,只是不时让宁石头拿出几个灵果为灵清增加法力洗涤肉身。

修炼之余,宁晓便让灵清教他抚琴,好在宁晓并非愚钝之人,不过两三月的时间他便能弹出不少曲子。虽然不是能够余音绕梁的之声,但与灵清琴箫合奏之下也可堪入耳。

初习音律时,宁晓也少不了被灵清取笑一番。

在灵清看来,自家师兄应是那种无所不能的人物,但到了音律一道却是个实打实的萌新,那直愣愣的看着长琴而无从下手的模样,让灵清记忆尤新。

玄正除了每日清心静坐之外,也开始了对齐云山一些事物的打理,最大的,便是在后山圈出了一片药园。

为了这个药园,玄正可是没少花力气,不仅将山林中的奇花异果、珍惜草药仔仔细细的清点了一番,还从自己口袋里取出许多种子撒在山林间。

等到几十年之后,此地恐怕又是一番新气象。

虽然宁晓与自己约定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但玄正也没有一个劲的催促宁晓修炼。

因为宁晓的修炼速度已经让玄正有些吃惊了,这速度,恐怕在自己渡劫之时宁晓还真有可能缩小与自己的差距。

所以,对于宁晓“沉溺”于温柔乡之事,玄正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玄偏在服用了汉钟离的仙丹之后,亦是开始了闭关之旅。

在众人看来,这次玄偏恐怕是真的在拼老命了,毕竟他在闭关之前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过,不成仙,他就不去将他那些个道侣接到齐云山的。

宁石头则依旧是老样子,整日里漫山遍野的乱跑,不是寻她那些异兽伙伴玩耍,就是悄悄溜到宁晓和灵清那边暗中观察。

其实,她哪里知道宁晓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跟灵清好好“亲热亲热”了。

也不知道东皇钟是否是嫌弃宁晓之前的行为太过辱没它洪荒至宝的身份,在回到齐云山之后任凭宁晓怎么往其中输送法力,这位大爷依旧不可肯再将其强大的封禁之力借出。

宁晓也曾经试着靠自己的法力封绝房间,再和灵清做些羞羞的事,只是当二人情动之时,宁石头就会冷不丁地出现在房间里。

随后便是偃旗息鼓,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二百七十七 年终(上)

齐云观,一个小小的身影顺着院中那棵大树上垂下的一条藤蔓荡了下来,落到一间房屋之前。

此时,天边才刚刚亮起一抹鱼肚白。

“曦曦、灵清姐姐,快点儿出来呀,今天可是过年诶!”

宁石头嘴里大声喊着,手上动作也没停下,小巴掌将房门拍得“梆梆”作响。

房间里新制的大床上,宁晓和灵清听到宁石头的拍门声皆是同时惊醒。一边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套上衣物,宁晓一边应付着宁石头。

“嗯嗯,知道了,你先去叫师父,我跟你清儿姐姐等下就出来。”

宁晓跟灵清两人虽然极力克制着不让宁石头撞见不该她看见的东西,但二人之前也是食髓知味,在昨晚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一夜下来,自然是红被翻滚腾波浪,良宵苦短春正浓。

宁石头动作一停,道:“噢,那我就先去啦,你们记得要快点啊!”

随后,房里的二人就听到宁石头哼着曲子离去的声响,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暗呼庆幸。

若是给宁石头看了去,少不了又是一件麻烦事儿。

穿衣之余,宁晓将灵清打量了一番,笑道:“清儿如今真是变得越发漂亮了呢。”

灵清脸上带着红晕,在宁晓胸膛上轻轻拍了一下,压着声音道:“师兄别闹,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宁晓笑着应下,亦是加快了速度。

等到二人整理完毕,走到庭院中之时,玄正和宁石头已经坐在石凳上等待多时了。

有些气恼的看了二人一眼,宁石头不爽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拖拖拉拉的,昨天不是说好要早起的嘛!”

闻言,灵清脸颊又是一红,随后将目光锁定在地上。

方才两人打情骂俏间又是晨运了一阵,弄得她穿了两遍衣服,这才拖延了许久。

宁晓打了个哈哈,道:“嗯嗯,是我们的错,下次一定早起,绝不再拖沓了。”

宁石头哼了一声,也没有再追究,算是勉强接受了宁晓的歉意。

随后,宁石头拿起桌上已经写好的半联对子站到凳上展开后,对宁晓道:“看,这是师父写的!”

宁晓转眼看去,就见纸上写着“清风穿山道法崇自在”九个大字,不由上前将另一半联取来展开。

“清风穿山道法崇自在,明月入水我心意逍遥,嗯,不差,我猜师父这对子的横批,当是‘自在逍遥’吧。”

说着,宁晓将桌上短的横批展开,就见其上写着“自在逍遥”四字,不由微微一笑。

玄正也不奇怪,对宁晓道:“觉得不错的话,就将它贴到观外大门上去罢,等下将山道打理一番,就该准备些饭菜了。咳、为师不擅庖厨之事,就厚着脸皮等吃等喝了。”

说到这,玄正也不由老脸一红。

这些事情,皆是几人前些日子就商量好了的。

至于吃饭的提议,当然是宁石头提出来的,前段时间宁晓和灵清闲聊之时提起自己尚未辟谷之前都是自己备置饭菜,这话却被宁石头给听了去,从此就心心念着让宁晓做一次来尝尝。

经不住宁石头的请求,也想到如今灵清也跟了自己,宁晓便应下了此事。

宁晓道:“无事无事,师父先歇着,我跟清儿能做好这些的。”

此时,灵清也走了过来,与玄正见礼之后,将横批拿到手中,与宁石头手里的上联互换,对宁石头和宁晓道:“既然如此,师兄,我们还是先去贴对联吧。”

宁石头也从凳子上跳下来,催促着宁晓去贴对联。

贴好了对联,宁晓对灵清道:“清儿,我们先去将积雪清理掉吧,至于食材,等下我便去山下采买一些,保证让你一饱口福。”

灵清对此自然没有异议,笑着点头道:“那就有劳……夫君了。”

最后三字,声音压得极低。

宁晓一听,身子一激灵,顿觉全身充满了力气。

“哈哈,娘子不必客气!”

说着,两个铲子出现在宁晓手里,递给灵清一个之后,宁晓又道:“娘子随我来!”

两人你侬我侬,却是将宁石头给忽略了个干干净净。

宁石头在旁边,只觉得熟悉的甜蜜感又开始包围自己,不由对两人翻了个白眼。

不过想到山道上还有那么多积雪,看两人这架势,自己不知道要等好久,怒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太过分啦,扫个雪还要磨磨唧唧的,我一个法术下去,不就完事了嘛!”

说完,宁石头在二人惊愣的目光下直接跃上高空,伸出食指,沿着青石阶梯的痕迹从山脚划到了齐云观门口。

与此同时,铺着近两尺厚白雪的石阶上仿佛出现了一只无形的大手,数不清的白雪被刨起,往山上倒卷而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雪浪越堆越高,等来到宁晓二人面前时,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冰雪之山。

做完这些,宁石头腰肢一动,落到宁晓身前,轻轻松松的拍了拍手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宁石头指着“雪山”对二人笑道:“看,这不就成了嘛,赶紧买菜去!”

不过宁晓和灵清却并未回话,只是看着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雪山”,心里计较着若是自己出手,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见二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宁石头一把夺过铲子,推着二人的后腰道:“你们快去,被浪费时间呀!”

就在此时,众人头顶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哟,这怎么回事儿啊,我才不在几天啊,这雪都堆到家门口了呀!”

随后三人就见到一片载着数道身影的巨大云朵从空中落下,其中一人似乎来不及等云朵落地,径直从空中跳了下来。

人在空中,衣袂飘扬黑发乱发,不是玄偏是谁?

宁晓看着玄偏,一脸的了然,道:“果然啊师叔,我就猜到你会回来的。”

之前玄偏服下了仙丹也闭关了一段时间,只是想到自己从竹海那边回来时看了玄琴她们之后也隔了些日子了,便暂时封存了体内的仙丹,出关陪媳妇去了。

而玄偏离开的时间,正是一个月之前。

二百七十八 年终(中)

落到地上,玄偏笑了笑,对宁晓道:“哈哈哈,逢年过节的,自然要回家来好好看看咯,而且这次我们齐云观一脉也算是真正聚在了一起,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

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浑然不知前些天是谁说过不成仙,就不去把道侣们接回来。

宁晓嘴角一抽,却是无言以对。

这时,云朵也终于落了地,显现出了六个花容月貌的女冠,正是玄偏的六个道侣。

见到六女,宁晓行礼道:“见过各位师婶。”

灵清和宁石头亦是有样学样,对六女见礼。

初次见面,这些师婶倒让有了灵清不小的惊艳,容貌自然不提,就是那种看透俗世的沧桑出尘之感就让人为之眼前一亮。

“宁师侄不必多礼。”

首先说话的,自然是定下自己“大妇”之位的玄琴了,她走到灵清面前,拉过灵清的手笑道:“这位便是灵清师侄了吧,果然是出尘绝艳的大美人儿呢!”

灵清却不知眼前师婶的道号,只得呐呐道:“师婶谬赞了。”

玄琴见此,恍然道:“你看我,倒是忘了介绍自己,我的道号是玄琴。”

说完,玄琴又转身对其他几女道:“姐妹们,还是先前来介绍一番吧。”

众女上前,一一见礼。

“贫道玄笙,灵清师侄不必多礼的。”

“贫道玄素……”

“贫道玄紫……”

“贫道玄凌……”

“贫道玄玉……”

灵清一一应下,由于之前就听自家师兄提起过这些师婶的身世,她也是心存敬佩。

等到见礼结束,几人又去围着最为可爱的宁石头,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玄偏凑到宁晓身边,顶了顶宁晓的肩膀,下巴对那“雪山”扬了扬,道:“怎么回事儿啊,我刚才在远处就看见这座大山呼啦啦的就起来了。”

说着,玄偏看着宁晓,一脸惊奇道:“不会你是做的吧?”

说完,玄偏又摇了摇头,以宁晓的道行做这些并不难,但速度也不会有自己看见的那么快。

“难道是小石头?嗯,肯定是了。”

听着玄偏的自问自答,宁晓道:“那是自然,我可没这么急功近利,对了师叔,师婶她们这次来了就不会走了吧?都是一家人,要是走来走去,那像什么话呀。”

道缘观离齐云观实在有些距离,若是让这些还没打通经脉的师婶们来来回回的走,着实有些不近人情。

玄偏嘿嘿一笑,脑袋往后扬了一下,道:“我肯定是不愿意让她们离开的,不过,还得是要看那一位的意思。”

撇了撇嘴,宁晓哼道:“得了,您都把人带回来了,师父要是还不让她们在这边安身,那他就不是我师父了。”

“嘿嘿,还是你小子懂我!不说了,我先带她们见玄正去。还有,这些天她们就靠我的辟谷丹凑合着过,也没吃过饭菜,等下你去采买些东西,正好今天过年,今晚咱就吃一顿团圆饭!”

玄偏往宁晓胸口擂了一拳,也不管宁晓答不答应,就对着玄琴几女道:“走,咱们先去见师兄,再整理几间房子出来。”

众女闻言,皆是跟在玄偏身后,往道观内走去。

“宁小子,外面摊子,就靠你收拾了,回见……”

等到几人离去,宁晓转头对宁石头道:“知道你等得心急,我和清儿就先去采买了,记得把这堆雪解决掉。”

刚一说完,宁晓便拉着灵清的手往空中飞去。

宁石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雪山,又看了一眼远去的宁晓二人,气得在原地跺了好几脚。

“啊啊啊啊啊,臭曦曦、坏曦曦,你们出去玩儿都不带上我!”

随后,那座雪山平地升起,在高空中又忽的爆散开来,漫天洒落,仿佛山中下起了一场小雪。

……

一座雕梁画柱、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内,武曌端坐在案几边上,双目威严而平淡的俯视着下方恭敬跪地噤若寒蝉的一个官员。

“今日可是岁除之日,爱卿如此焦急面圣,是有何事启奏?不必跪着,起来说话吧。”

武曌没有沉默太久便开口打破了宫殿中的宁静,以她如今的威势,也不需要再用那些手段来彰显自己的威仪。

暖炉中的木炭逐渐燃烧,烘烤着其中的熏香,带来一阵阵芬芳馥郁的暖风,让武曌有些恹恹欲睡。

那文官没敢起身,依旧跪在地上,将一封奏折举过头顶。

这官员头发花白看上去已是年过半百之人,身材面容稍显发福,双目却炯炯有神,颔下胡须工整的垂在胸前,此时正满脸紧张。

“微臣……微臣不敢,今日启奏之事实在事关重大,等到陛下看完之后,怕是要将臣斩首示众。”

至此,武曌神色一肃,示意宫人将奏折取来,随后打开细细阅读了起来。

看着奏折上的文字,武曌的脸色越来越差,等到看完之后,脸色已经是难看至极。

“啪”

一把将奏折甩到官员脸上,武曌压抑着怒火,问道:“此事当真!”

官员再拜叩首,诚恳道:“此事千真万确,乃是微臣同窗传信而来,微臣不忍那人间惨事继续发生,恳请陛下救一救这天下黎民百姓吧!”

看着依旧以头触地的官员,武曌气极反笑,道:“仅凭一封书信,你便信以为真!?狄仁杰啊狄仁杰,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狄仁杰没有抬头,肃声道:“为民请命,在所不辞!陛下,微臣之前便有过担忧,在收到书信之后又派人查探了一番,消息确认无疑,事实甚至……甚至比奏折之上还要险恶一些,这雪……实在是太大了啊!”

“哐当”

狄仁杰话音刚落,宫殿的房门便被强风吹开,呼啸的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在宫殿中横冲直撞,将御案上的奏折吹得哗哗作响。

忽如起来的冷风让殿内的众人不由打了个冷颤。

似乎连老天都在帮着狄仁杰说话。

宫人见此,连忙将大门重新合上,用身子抵在大门后面,心里暗暗祈祷皇上不要将他们杖毙。

虽然被那阵狂风带来的寒气入侵,但武曌却不为所动,沉声道:“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狄仁杰三拜叩首,道:“救人如救火啊!陛下!”

武曌忽然站起身来,将御案推翻,抱起上面的奏折、御笔、砚台,披头盖脸往狄仁杰身上砸去。

一边砸,武曌一边怒不可遏的骂道:“你这是在逼朕下第三道罪己诏!你个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朕要杀了你!”

狄仁杰没有闪躲,只是跪在地上承受着女帝的怒火,一边又不断磕着头。

“每天都在死人啊!陛下!微臣死不足惜,但不能任由那些百姓面对这无情的风雪啊!他们……他们熬不过这个寒冬的啊!”

二百七十九 年终(下一)

等到御案上的东西全都扔完之后,武曌站在原地喘着粗气,胸膛不住的起伏,仿佛要将满腔怒火吐出来。

“来人,将这个满口胡言的乱臣贼子拉出去,斩首示众!”

狄仁杰在进宫面圣之前就预料到会有此结果,因此他并未喊冤,依旧跪在地上叩头如同捣蒜,大声道:“那些百姓,皆是陛下子民啊!如此损失,恐怕会有损我大唐基业啊!”

武曌坐回原位,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下情绪,声音平静道:“正月将至,大地回春,一切都会过去,我大唐依旧是大唐!没有人会死。”

“除了你!”

虽然武曌嘴上说着不会有事,但心里已经想起前些时间李淳风提醒自己今年多灾,这寒冬恐怕不会好过的话。

殿门“哐”打开,一队身着甲胄的禁卫钳住狄仁杰的双臂,将其往外拉去。

想着想着,武曌又默默安慰着自己并不会有事,满朝百官喜报频传,自己登基这一年,终于算是过去了。

大唐如今不能有事,也不会有事!

“陛下,若不及时下旨,臣恐我大唐社稷将绝啊!”

狄仁杰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让武曌原本平静的表情再度难看起来。

“你们先将此人放下,待本监正面圣之后,自会处置他。”

忽然,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等到武曌回过神来,房间里面已经多出了两道人影。

一个满头白发的道士,一个头发花白的官员。

却是钦天监监正李淳和刚才被拉出去的狄仁杰。

“陛下,若微臣也赞同狄大人的意见呢?”

看着一脸平静的李淳风,武曌的眼神忽然变得危险起来。

“怎么,李监正也想朕发下第三道罪己诏?!”

李淳风连忙摇头,无奈叹气道:“不是微臣要对陛下咄咄相逼,而是……他们呐!”

说着,李淳风伸出食指往上一指。

“年初的地龙翻身,年中的旱涝之灾,乃至于年终的风雪之灾,皆因他们心有怨念。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陛下你,以女子之身登临绝巅,本就……”

后面的,李淳风并没有说出来,但武曌已经猜到了那些恐怕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衣袖中的手掌狠狠攥紧,随后又颓然松开。

“微臣算了算,此次大雪应当还有一月之久,陛下还是尽快下旨吧,晚一天,就要多死数万人。”

李淳风的话让武曌一惊,一个月之后,已经是开春一月了,这些神仙当真是为所欲为!

念及至此,武曌不由低声骂道:“行事丝毫不顾世间生灵,当真是枉为神灵!”

李淳风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

“所谓神恩如海、神威如狱,莫过于此,莫说多下一个月,纵然是多下半年,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武曌默然无语,心中更是升起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良久,武曌站起身,对着站在李淳风身边满脸惶恐的狄仁杰道:“狄爱卿,既然此事由你提出,那你边去办吧。等下带着朕的令牌,所需钱粮等事物,皆从国库中支取,若是胆敢从中谋利,朕夷你九族!”

对此,狄仁杰欣然领命。

“微臣定不辱使命,陛下心怀万民,实乃社稷之福啊!”

“至于罪己诏……”

说到这里,武曌顿了顿,叹道:“稍后朕自会发出,昭告天下,你且先去吧。”

等到狄仁杰领旨退下,武曌才对李淳风诘问道:“如此大事,你之前为何不早说?莫不是想看朕的笑话?”

李淳风道:“微臣近日见风雪之势俞加猛烈,颇为蹊跷,这才推演出今年大雪天数,并非是知情不报。”

狄仁杰眼中猛如蛇蝎的严冬,在李淳风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哪年冬天不冻死些人?

延期一月才是最令人头疼的,若不作出应对恐怕当真会出大事。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武曌又道:“钦天监中能人异士颇多,不知可否让他们出手,尽力收拢一些百姓呢?”

以她的性子,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得尽善尽美才行。

而且钦天监里神通广大之辈着实不少,要是能让他们出手,纵使真的还要下半年大雪,也能够轻松度过。

最重要的是,国库中的钱粮也能减少许多消耗。

这一年以来,国库着实有些入不敷出。

李淳风只能苦笑以对,道:“非是微臣不愿出力,只是天庭早有规定,凡俗之事我等修士不能过多插手,估计那些人都盯着我们呢!”

见武曌隐隐有发怒之势,李淳风又道:“不过这次我钦天监亦不会袖手旁观,微臣会让属下为陛下收拢灾民,暂且保下他们性命。”

武曌这才点头,道:“如此,切莫让朕失望!”

等到李淳风也离开宫殿,武曌忽然打了个喷嚏,心道这天还真是有些冷了。

……

“阿嚏!”

宁晓看着眼前衣衫略显单薄抱着膀子打喷嚏的瘦小少女,道:“齐芳是吧?你还是快回家吧,我们真不是什么神仙,你母亲生机已绝,没法救了。”

这名为齐芳的少女长得挺干净,最显眼的当属那双黝黑的眼睛,透着一股子倔强,此时双颊被冻得通红,鼻间还挂着刚才打喷嚏出来的鼻涕。

见宁晓拒绝,齐芳跪倒在地,额头不住的点着积雪,道:“神仙哥哥神仙姐姐,我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娘亲吧,算命先生说过她能活到七十岁的!”

灵清见此,连忙将其拉了起来,安慰道:“节哀吧,你母亲魂魄已经被阴差勾了去,我们也无力回天。”

宁晓亦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却说宁晓带着灵清离开齐云山之后,便发现了些许不对劲,越是接近人烟的地方,从天地之间涌入体内的劫气竟然是成倍的增长!

而且,最让二人惊异的是,在他们降下身形之后才发现已经有不少凡人冻死在了这个寒冬之中。

齐芳是二人在雪地里遇见的,那时候她栽倒在雪地里,救起她时嘴里还喃喃着要去为娘亲找大夫。

当灵清用法力为齐芳驱除寒意、治愈冻伤之后,齐芳顿时惊为天人,口中直呼神仙,求着二人去帮她治一治娘亲。

二百八十三 朕必取之

撮尔小国,这四个字让武曌脸色一阵难看,尤其是说这话时,那伟岸男子看武曌的眼神就像看到一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一样。

“朕身为至尊,统御八荒六合,威振四海,麾下亿万子民,如何不可自称人皇!?”

闻言,男子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声音洪亮,将这片空间都震的一阵摇晃。

武曌以手捂住双耳,咬牙道:“朕之社稷,有何不妥!”

笑了许久,男子这才停了下来,不屑道:“汝眼中的八荒六合于吾而言不过一二列侯之封地,弹丸之地也能出一个人皇!?真是笑煞吾也!”

“吾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八荒,什么是四海!”

见武曌脸上一副不信的样子,男子伸手一指,一道仿佛画卷一般的图案在空中徐徐展开。

最初入眼的,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宫殿,雕梁画栋尽是一派原始古朴的风格;随着画面视角的推移,一片片宫殿群出现在了画面中,楼台亭阁尽皆道尽奢华;画面再次扩大,画中是一座比如今长安大上数倍的城池……

到最后,武曌愣愣的站在原地,眼中留下的是深深的震撼之色。

良久,武曌才涩声道:“这……这便是你之社稷国祚?你到底是何人!?”

从男子身后那些虚影的衣着,武曌心中大抵有了猜测,这男子的身份必定在历史中流传了下来。

只是历史太过悠久,帝王人主不计其数,就算溯流而上也无法准确的将这男子的身份确定下来。

男子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摇头叹息,道:“吾自忖吾辈已经将祖宗基业败了不少,但见到如今这般情形,只能说一代不如一代了。”

随后,男子看着武曌,又是摇了摇头,兴致缺缺道:“汝非吾等待的可振兴人族之人,且自去罢,吾要继续沉睡了……”

说着,男子以及身后那数百道身影皆是重新闭上了眼睛,回到了原位。

武曌站在原地,眼中若有所思,整个空间都平静了下来。

良久,武曌的声音在空间里响了起来。

“原来,你也无法将朕赶出这里么?”

男子:“…………”

“那么,便将你想做的事情说出来吧,朕对于天下共主的位置也有些兴趣呢!”

这下男子撑不住了,睁开眼睛皱着眉头,无奈道:“天下共主岂是你想当就能当的?汝不过一女子,还是快快离去罢!”

武曌却不理会这番话,继续问道:“人皇可否登临权势之顶?人皇可否受世人敬仰?人皇可否长生不老?若可……”

“朕必取之!”

话音一落,整个空间忽然开始震颤起来,随后,一座小鼎自地上升起,静静悬浮在空中,似乎等待着武曌的攫取。

见到着座鼎,男子脸上终于有了初不屑以外的神色,惊恐自眼中一闪而过,对武曌色厉内荏道:“女人,吾叫你赶紧离开!”

“呵,朕该做什么,还需要你在这置喙么?”

武曌轻轻一笑,看着小鼎,眼中燃烧着无尽的野望。

在男子惊怒交加的眼神中,武曌伸手将鼎握在手里。

“不!!!”

……

外界,武曌所处的宫殿中,一道浑身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身影站在大鼎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目光灼灼的看着将手覆在鼎上武曌。

却是取巧活下来的袁守诚。

在武曌意识落入鼎中的那一刻,在鼎里沉眠的袁守诚就被排斥了出来。

此时武曌的随身宫人已经晕倒在地,许是袁守诚出手。

一股莫名的气机环绕在武曌身侧,仿佛在经历着什么极其重大的仪式。

“轰隆隆……”

忽然,天上似乎是有雷声响起,让袁守诚神色一变,连忙动用法力,将逐渐凝聚的雷云驱逐开来,又用自己精通的天机术算,遮掩扰乱天机,为人族的“希望”保驾护航。

不久,武曌身边的气机骤然消散,与此同时武曌也从失神当中清醒过来,一脸若有所思。

“陛下,这……可是成了!?”

一个带着七分激动的声音落入武曌耳中。

武曌转过头去,就见到了异像非凡的袁守诚。

“你竟然没死!?”

武曌脸上带着不可置信,李青莲那么厉害的人物都说袁守诚已经死了,这袁守诚怎么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袁守诚苦笑道:“臣自然是死了的,如今只不过留下一缕执念苟活于世罢了。”

稍微解释了一番,袁守诚又问道:“陛下可是已经得了那人皇之位了?”

武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人皇之位自然没那么容易得到,那需要朕亲自去取,虽然前方仍有千万险阻,但朕也算是有了一丝希望。”

袁守诚也知道不可能会有那么轻松,但心底也不免有些失落,听到武曌说她有了希望,心情又振作了起来,道:“什么希望?臣一定竭尽所能,助陛下登临绝巅!”

看着袁守诚脸上那副甘愿为王前驱的莫名狂热,武曌拍了拍大鼎,道:“若能通过里面那些人的考验,朕就能真正得到此鼎,得享长生!”

【得人王之实!】

后一段话,武曌并没有说出来,总要保留一些秘密。

即便如此,袁守诚眼睛也亮得吓人,一个命长帝王的价值,他一清二楚。

“这些是你做的吧?将他们弄醒,朕要就寝了。”

纵使自己这一生因为袁守诚的一句话大变模样,但武曌也不欲与袁守诚多说什么,负手往外走去。

袁守诚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将地上的众人弄醒,又隐去了身形,赶去与李淳风商量今后事宜。

等到宫人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自然又是一阵告罪。

武曌心情正好,也没有怪罪众人,就这么回了寝宫。

临走之前,武曌再次瞥了一眼那宫殿,道:“传朕口谕,今后此殿不许任何人靠近,唔……钦天监监正除外。”

“奴婢遵旨!”

……

齐云山,一番宴饮下来自然是宾主尽欢,随后那些山中异兽便带着礼品各自回了家。

在将杯盘碗筷收拾了一番,宁晓对灵清笑道:“看来,这月亮果今后可以作为我的生财之道了!”

二百八十四 赈灾指令

看着异兽们的餐桌上剩下的众多灵果和一干二净的月亮果盘,灵清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是当然啦,这些灵果虽然味道不差,而且灵气十足,但比起月亮果肯定要输上好多。要不是这样,我才不会天天都缠着曦曦要糖吃呢!”

宁石头在一旁笑道,说着说着,又往嘴巴里放了一块糖,一脸的享受。

见此,灵清与宁晓皆是莞尔。

“今天就到这儿吧,其它的明天再收拾,你师婶她们的行李还没整理好,我还得去帮一下。”

玄偏的话让玄琴几女脸色有些不自然,生怕被宁晓等人误解她们是那种生活奢靡之人。

玄琴低声道:“也不是很多,主要是床铺没有取出来,需要岑郎帮一下忙。”

宁晓几人皆是点头,表示没有误会。

玄正道:“既然如此,各位师妹还是先去吧,这是师弟他该做的,唔……我也得回房打坐了,先行告退。”

灵清恭声道:“师父、师叔、师婶慢走。”

“嗯,你们也早些歇息。”

随后,众人散开,往各自的房间走去。

让灵清先回房间之后,宁晓又到了宁石头的树屋里,在宁石头不解的目光里拉着她就往外飞去。

到了一处僻静之处,宁晓蹲下身子,双眼逼视着宁石头,脸色略显凝重。

“石头,昨天晚上你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吧?”

宁石头歪着脑袋道:“没有啊,怎么啦?”

宁晓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揉着宁石头脑袋道:“没什么,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睡吧。”

“对了,以后到我房间记得敲门。”

说完,宁晓身形一闪,往远处的齐云观飞去。

“哼!”

等到宁晓离开,宁石头恨恨的跺了跺脚,也回到了自己的树屋。

房间里,灵清一脸紧张的问道:“如何?”

宁晓一手揽过灵清的腰,笑道:“放心吧,没事儿的,她昨天晚上睡着了。”

察觉到宁晓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灵清俏脸一红,道:“那便好,若是教坏了石头,我也于心难安。”

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宁晓欣赏着灵清的容颜,轻声道:“清儿……”

“嗯?”

凑近灵清耳边,宁晓笑道:“新年快乐!”

“师兄也是。”

臻首低垂,已是声若蚊蝇。

“新年快乐,呀……”

一声娇呼,已经是天旋地转,顿时满室生春。

……

“师叔,钦天监竟然也会发出这种救灾的任务,这也太……接地气了吧?”

庭院内,宁晓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采歌给的那枚监郎官印鉴一阵把玩,脸上颇为惊奇。

一道光芒自印鉴上发出,在空中映出一行大字。

“雪情紧急,还请各位出手收拢灾民,减少百姓损失——李淳风。”

今天清晨,宁晓也没能抱着灵清睡到自然醒,而罪魁祸首,便是这枚印鉴。

天还没亮,它便自发从储物空间里跳了出来,发出了至今为止的第一个命令。

看到这一道指令,宁晓忽然想起昨天遇见的那个小姑娘。

玄偏点头,他的情况跟宁晓也差不多,也是被这玩意儿惊醒的。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既然是以现任监正发出的命令,我们自然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看着那几个大字,玄正道:“也许是那监正也发现了今年雪势有些蹊跷,不愿见生灵涂炭呢,事不宜迟,师弟你们还是先下山吧。”

宁晓问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还有我吖!人家也是那什么监郎官呢!”

宁石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满脸兴奋的看着三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这种颇有仪式感的事情还是很吸引她的。

宁晓跟玄偏对视了一眼,随后点头道:“可以啊,不过这次你可不许睡大觉了。”

宁石头连连点头,一副我会很乖的样子。

随后三人与其他人略做道别,便乘着彩云追月离开了齐云山。

……

齐家小院中。

齐芳趴在地上,身上沾满了雪花和淤泥,双手死死的抓着一个口袋的边角,黝黑的眸子里透着一股深深的倔强与坚持。

一个比齐芳高一个头的半大小子拉着口袋上端,看都不看齐芳一眼,拉着口袋就往外走去。

这小子很壮实,就算多了一个齐芳,他也依旧将口袋拖到了门口。

地上多了一条黑白相间的小路,那是齐芳压出来的。

少年站在门外,又往外拉了拉,却发现自己再也拉不动了,回头才发现齐芳已经将脚撑在了门框上,双手改抓为抱,狠狠的抱着口袋,像是一个护食的小鸡。

“我说齐芳啊,你就放手吧,我又不是没给你铜钱,家里就等着这些粮食下锅呢!”

连连拉了好几次,肚子里的空虚让少年的手脚一阵发软,不由苦着脸对齐芳恳求道。

“我娘留下的,不卖!”

齐芳抱着口袋,低着头回道。

“哎呀,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就忍心看着我们一家饿死嘛,反正你家就剩你一个了,我可是还有一家人的,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闻言,齐芳收回了一只手。

就在少年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齐芳从怀里拿出几粒散碎银子扔到了少年脚边。

“这些你拿去,比你出的钱多,放开我娘亲的粮食。”

少年嘴角一阵抽搐,这些银两确实比自己给她的多,但也买不了自己手里这些粮食啊。

现在这鬼天气,谁知道还要下多久的雪,哪家哪户不是把粮食守得紧紧的?

“哎哎哎,你快给我放开!”

苦劝无果之下,少年心头发狠,不在顾及什么乡里乡亲的面子,抬脚就朝齐芳的脑袋蹬去。

“噗、噗、噗”

少年一连三脚,前两脚将齐芳低着的头蹬得扬了起来,第三脚却是实打实的印在了齐芳的正脸上,使其鼻血猛的冒了出来。

当第三脚落下来之后,齐芳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变得一片空白。

但是她的双手却抱得更紧了。

少年见此,又在其脸上蹬了数十脚,直到齐芳无力的倒在了地上,这才有些心虚的往周围看了一眼。

刚才齐芳并未大声呼救,因此并没有人发现这个少年的恶行。

二百八十五 谢谢神仙哥哥

见无人发现,少年连忙用起全身上下所剩不多的力气,抱起粮食口袋就往自家跑去。

齐芳无力的抬起头,脸上已经布满了鲜血和淤泥,对着少年离去的方向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把娘亲留下的粮食留下来。

只是虚弱的身体让她只能徒劳的看着那少年逃离现场。

泪水悄然涌出眼眶,齐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讨厌自己。

这么的无能,这么的弱小,这么的差劲。

【娘亲一定会很失望吧?】

齐芳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碰~”

“噗”

一道撞击声忽然在齐芳身边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重物落到雪里发出的闷响。

就在齐芳疑惑之时,一串脚步声逐渐向自己靠拢过来,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那一道陌生而记忆犹新的说话声。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男……孽障怎么会出手打你的?”

齐芳努力的想要看清来人的面容,却因为泪水和身子虚弱的缘故,只能趴在原地。

但她心底,已经猜到了那人是谁了。

宁晓将齐芳扶起,先是将她脸上的血迹和淤泥抹去,再往其体内渡了些元气,这才指着那个少年问道:

“这个畜生,为什么要打你?”

齐芳看清了宁晓,身子也骤然恢复了一些力气,更看到了刚才那个少年。

那少年此时已经满嘴鲜血的躺在了雪地上,好几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毫无建树。

那袋粮食静静的立在少年身边。

“粮食……娘亲……”

齐芳忽的挣开了宁晓的手掌,跑过去抱住了粮食口袋,嘴里反复的喃喃着两个词语。

看着齐芳魔怔的反应,宁晓皱了皱眉,然后将目光转到了那少年身上。

少年察觉到宁晓的目光,脸上表情逐渐变得惊恐起来,瑟缩的往后挪着,直到退到了墙边。

“你……你要干什么,别靠近我啊!”

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年,宁晓沉声道:“刚才为什么要打人!?”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做了什么,少年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像是散架了一般,心里对宁晓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知道自己逃不掉,少年哀求道:“大侠,我、我只是跟齐芳她买粮食罢了,她收了钱却不想给粮食,我就、我就只好、只好……”

害怕宁晓不信,少年指着门口地上的散碎银子道:“你看,那就是我给她的买粮食钱啊!”

宁晓瞥了一眼地上的银子,一脸的冷笑,那不就是昨天清儿给齐芳的么?

懒得跟这猪狗不如的畜生多费口舌,一丝法力从宁晓指尖飞出随后从少年的眉心钻了进去。

法力进入少年眉心之后,少年猛的一翻白眼,随后脚一蹬便晕了过去。

“哼!”

从少年的灵魂里,宁晓不仅得知了方才自己来之前发生的事情,还知道了这少年的动机,心中更是一把无名怒火烧了起来。

右脚一动,往少年脸上踢了一大片雪花,在少年悠悠转醒之后,宁晓往屋内伸手一招,十几个铜板穿过了房屋,穿过了院墙,悬浮在宁晓手掌之上。

“这就是你的买粮钱!?当真是好狗胆!”

少年双目圆瞪,自己拿出的十三个铜钱竟是一个不少!

宁晓手掌一挥,在少年惊恐的目光下,那十三枚铜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钉进了少年的两条手臂。

“啊——饶命,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啦——娘诶,快来救救我啊——”

铜钱入体,少年的两条手臂顿时变得鲜血淋漓,疼得他拼命的往后砸着脑袋,张嘴直叫娘。

看着少年手臂上并不显对称的十三个血洞,宁晓眉头一皱,又将地上那些碎银子招了过来。

银子静静的悬浮在手上,宁晓问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说这些银子也是你给的?”

少年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一个劲的摇着头,让流出来的鼻涕眼泪都糊了一脸。

“不是,不是,不是啊!那是齐芳的!大侠,我给你跪下了,放过我吧!”

也不是事从哪里来的力气,刚才还挣扎着起不来的少年“腾”的翻转跪在了宁晓面前,不住的磕着头。

比过年磕头还用力。

想着这银子终究是灵清拿出来的,宁晓也不想脏了它,于是指头一勾,将之前的一枚铜钱引了出来。

“啊——”

当第十四个血洞出现在少年手臂上之后,宁晓道:“现在再不滚,留下的就是命了!”

“我滚,我滚,饶命啊!”

忍着疼痛,少年打着滚儿往自家逃去,速度倒是不慢。

宁晓看着少年的动作,眼中带着嘲弄。

果然是乡里乡亲啊,有时候还真是淳朴呢……

不过,有时候又是那么令人发指。

只能说,敲诈不规范,雪上两行血。

“齐芳,你还好么?来,我帮你整理一下。”

没有多管那打滚少年,宁晓上前拉起齐芳,将其身上的雪和黑泥清除。

齐芳愣愣的抱着粮食口袋,有人忽然拉她,她还本能的紧了紧手臂,见到是宁晓,才顺从的站了起来。

一边细致的处理着齐芳脸上的淤青,宁晓一边询问道:“现在你家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这些乡亲对你又这么不客气,你还是跟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吧?”

感受着温热在脸上盘旋带来的酥麻感,齐芳想也不想便回道:“好!不过要带上娘亲的粮食!”

“咕~~~”

话音刚落,齐芳腹中就起了不小的动静。

宁晓一笑,道:“可以,不过你得先吃饭。”

说着,宁晓伸手拿起口袋。

“不行,娘亲留下的不能吃!”

齐芳生怕宁晓把粮食拿去吃了,连忙双手抱住口袋。

闻言,宁晓奇怪的看了齐芳一眼,道:“难道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过饭么?”

齐芳抿了抿嘴,道:“娘亲留的,不吃。”

其实,在娘亲也离她而去之后,齐芳便想着自己也随娘亲一起去好了,所以齐母留下的粮食她半点也没有动。

那些费尽心思想要取到她手里粮食的乡亲只要能等个几天,或许便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这一口袋粮食。

还有一具尸体……

皱了皱眉,宁晓觉得齐芳与昨天自己见到时相比变了许多。

似乎是因为打击太大而变得有些迷糊了。

不过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宁晓哄道:“好,你娘亲的粮食不会被吃的,不过这口袋实在太过笨重了些,我来帮你缩小。”

一手拎着口袋,宁晓一手捏出法诀,将硕大的口袋变成了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随后又在上面布下了减轻重量的阵法。

齐芳看着眼前这一奇妙的过程,眼睛一眨不眨的。

一条红绳出现在宁晓手里,将口袋的上端绑上,打了个结戴到了齐芳脖子上。

“谢谢神仙哥哥。”

二百八十六 再临歙州(上)

视若珍宝的把缩小的粮食口袋捧在手心,轻轻的摩挲着,齐芳对宁晓露出了一个笑脸。

虽然依旧有些生涩僵硬,但看上去也从巨大的打击中走出来了一些。

瞥了一眼地上的雪,宁晓看着齐芳,笑道:“很干净,女孩子就是要多笑笑。来,先吃了这个垫垫肚子。”

说完,宁晓手里多出了一个带着芳香气息的赤红果子,放到齐芳手里,示意其赶快吃下去。

齐芳看着手里散发着一股温热气息是果子,有些舍不得,这个也长得很好看呢。

不过她终究没能抵住肚子的反抗,在尝了一口之后,又将果子几口囫囵吞下。

“好吃。”

宁晓点头,道:“那是当然,这可是武林中人人趋之若鹜的朱果,不好吃他们又怎会争着抢着吃。”

“哦。”

虽然不是很明白神仙哥哥在说什么,但齐芳依旧配合着点了点头。

宁晓:“…………”

自讨了个没趣,宁晓把手搭在齐芳肩膀上,道:“既然现在不饿了,那我们还是先离开吧,还有很多跟你一样的人等着我呢。”

说着,二人便往前走去。

“齐丫头要去哪儿啊,这不是好好的嘛,怎么突然要离开呀?”

依旧是那个中年妇人,从前面的拐角处忽的钻了出来。

见到宁晓站在旁边,妇人拍手道:“哎哟,原来是神仙你要带着这孩子去享福啊,还真是好运道唷!”

说到这里,妇人装作这一路上没看到血迹,又叹道:“嗨呀,这丫头是真的倔,昨天把她娘安葬了之后,让她到我家去住下来也不去,就连饭也不吃。我还寻思着今天再来劝劝她呢,结果神仙你就来了,这下好了,这丫头也有了个归宿,我也就能放心了唷!”

宁晓点头,道:“大嫂费心多矣,对了,这些银钱你就拿着吧。”

说着,宁晓就把方才的碎银子往前递去。

只是一股力道从衣袖处传了过来,宁晓回头一看,却是齐芳在拉着自己。

“她昨天想拿娘亲的粮食。”

看着妇人,齐芳脸色平静的可怕。

妇人脸皮一抽,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僵住,干笑道:“不用,不用,神仙你照顾好齐丫头就是了,我想起家里还有些事,先走了。”

不等宁晓细问,做贼心虚之下,妇人转身就往回走去。

“呵!”

摇了摇头,宁晓带着齐芳离开了此地。

其实宁晓早已发现这妇人躲在这附近了,只是一直没有点破,想来齐芳被欺负的过程也被她看见了。只是让宁晓没想到的是,这妇人还真敢出来后者面皮疯狂暗示要得一些报酬。

若是想真心待齐芳,在齐芳受欺负的时候就不会隔岸观火。

从她刚才的话里,宁晓也不难猜到这妇人的心思,无非就是把齐芳诓骗到她家,然后慢慢侵吞家产。

说起来齐芳也算是救了这妇人一命,若她不阻拦宁晓,这些银子拿回去之后便是他们家灾祸的根源。

齐芳倒不知道宁晓所想,她只是不想让那妇人得太多好处罢了。

“身子暖和了。”

半空中,齐芳忽然出声道。

“那就说明你刚才吃饱了啊。”

害怕齐芳身子虚不受补,所从她吃下朱果之后,宁晓便在帮她缓缓化开药力,补充她体内长时间饥饿带来的亏空。

齐芳点点头,又不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下方飞速变换的景物。

宁晓见怪不怪,专心前进起来。

……

歙州城外,宁石头站在雪地中,小手背在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脚下的积雪。

实在无聊得紧。

在她的身后,是比平时打了十倍有余的彩云追月,上面或站或坐着数百个面有菜色的百姓。

这是宁晓三人花了大半天聚拢的灾民,虽然看上去不少,但比起广大的受灾之人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没过多久,宁石头感应到宁晓的气息,抬起头,往身后看去,顿时小脸拉得好长。

等到宁晓落到了地上,宁石头冷笑道:“哼,人家还以为你去做什么正事呢,结果只是去接了一个小姑娘?”

等齐芳在雪地里站好,宁晓才到:“我又没带法宝,自然只能带上她一个咯,更何况我和她也算是有缘,不带她带谁?”

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言,宁晓问道:“师叔可是先进城了?怎的现在还没出来?”

回答宁晓的,只有宁石头的一个后脑勺。

“哼,不知道。”

宁晓嘴角一抽,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道:“那好,你先帮我照看一下她,我去去就来。”

说完,不等宁石头答应,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

见此,宁石头气得只哼哼,发泄似的在地上连连跺脚。

齐芳却置若罔闻,只是入迷的看着躺在手掌里的小口袋。

宁石头发泄了一阵,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齐芳身上,一蹦一跳的走到齐芳身边,问道:“小姐姐,我叫宁轻言,你又叫什么呀?”

齐芳看来宁石头一眼,又将视线挪回了小口袋上,平静道:“齐芳。”

小脸鼓了鼓,宁石头又问道:“齐芳姐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看起来好漂亮的样子诶!”

宁晓在将口袋进行缩小与减重之时,顺便又将其“美化”了一番,如今这小包看上去亮晶晶的,卖相倒是不错。

一提到这小包,齐芳脸上像是忽然多了一些生气,嘴角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笑,道:“粮食,娘亲留下的粮食。”

宁石头哪会相信?如果是普普通通的粮食,怎么可能会被曦曦专门布下法阵?

“那齐芳姐姐,我可以看看嘛,放心,我绝对不会拿走它的!”

闻言,齐芳犹豫了几息,道:“好,不过我要拿着另一端。”

看到齐芳这么紧张这小包,宁石头越加肯定其中大有玄机,对齐芳的条件也没有反对,便凑到齐芳近前,拿起半边小包就开始查探起来。

让她失望的是,这个小包除了有些好看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啊?原来真的只是粮食啊……”

齐芳点点头,把小包合在手里,微笑道:“对,娘亲留下的粮食。”

二百八十七 再临歙州(下)

看着有些魔怔的齐芳,宁石头觉得这个小姐姐头脑可能是有什么问题,心里更想知道这个小姐姐的过去了。

“齐姐姐,你一直在说你娘亲,那她怎么没有跟着你们一起过来呀?”

齐芳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

“娘亲、娘亲她昨天死了……神仙哥哥也救不了她,只留下了这些粮食。”

闻言,宁石头剩下的最后半点敌意也没有了,安慰道:“齐姐姐不要伤心啦,石头也没有娘亲的,你看我现在也不是一样过得很开心嘛!曦曦很会照顾人哒!”

齐芳点头,又疑惑道:“石头是谁?曦曦又是谁?”

宁石头:“…………”

与此同时,歙州刺史府内。

玄偏看着紧闭着的刺史府大门,熟练的抬脚将脚掌印在了门上。

“哐——”

大门倒飞而去,碰的砸到了院墙之上。

“老、老、老爷,那妖……那神仙又回来了诶!”

站在门框边的侍卫见此,颤抖着双腿,连滚带爬的跑到主厅汇报去了。

“切~”

不屑的哼了一声,玄偏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原本刺史就在主厅不安踱步,闻言更是亡魂皆冒,连忙奔了出来,“嗵”的跪倒在地上。

“李秀昌是吧?你这小老儿别的本事倒没有,修门这一活计倒是擅长得很嘛!”

李秀昌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勇武在骨子里虽然尚有存余,但此时更多的是多年以来积攒下来的为官之道。

好在他尚有一些廉耻之心,听到玄偏的讥讽顿时羞的涨红了脸。

良久,李秀昌才干笑道:“岑监郎说笑了,门户者脸面也,本官亦是要脸之人,实在是……”

玄偏挥手道:“少跟我扯些有的没的,现在就问你一句话,粮食到底哪里去了?”

尽管很不爽玄偏这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但一想到这道士的恐怖,李秀昌也只得低声下气道:“岑监郎不是已经去粮仓看过了么,歙州城已经没有余粮了。”

一听这话,玄偏顿时火冒三丈,抬脚就往李秀昌身上踹去。

在玄偏出山之后便接到了东监副的命令,将灾民就近送至附近州城,结果到了这里才发现这里也没粮食。

这么耽误他成仙,他能不气么?

好在玄偏知道此人现在还不是时候死,并未用力,李秀昌只是身子一歪,倒在了雪里。

“今年旱涝之灾严重,秋收之时也无甚粮食上交,粮仓本就入不敷出,再加上入冬之后连连大雪,粮仓早就空了,本官亦是无能为力啊!”

玄偏只是冷笑,他可不是那些没见识的人,偌大的歙州城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把存粮消耗完了。

薄薄的雾霭自玄偏身边升起,将李秀昌包裹起来。

“师叔,可是这刺史不愿出粮?”

这时,宁晓也赶到了玄偏身边。

玄偏眼中神光一闪,伸手对着李秀昌一挥,随后这位在歙州叱咤风云多年的李刺史便人头落地。

死的不能再死。

“可不是么,这黑了心的畜生,竟然把粮食暗中交给附近粮商高价卖出,还想等着丰收时低价买回来。这一进一出,多出来的钱可就成了他的了,他娘的,这如意算盘打得可够精。”

扑鼻的血腥味涌了起来,玄偏不由用衣袖扇了扇,转身往外走去。

“宁小子,走吧,咱们取粮去!”

宁晓皱了皱眉,若是他们直接去取粮食,虽然没人挡得住他们,但这样一来,秩序可就坏了。

“师叔,不妥,此事还要以这刺史的身份才好办,省得凭空生出一些麻烦。”

看着已经身首分离的李秀昌,玄偏点头,随后身子一转,已经变作了李秀昌的模样。

随手往李秀昌尸体一拍,那尸体便化作了一滩血水,等待着雪花的覆盖。

“我去调粮食,你先将此事汇报给采歌监副。”

说着,玄偏便大步往外走去。

等玄偏离开,宁晓环顾着周围的家丁,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应该知道的。”

说完,宁晓便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一群惊慌失措的凡人。

……

之后几日,宁晓和宁石头便化作了勤劳的小蜜蜂,每日往返于歙州城于临近的县城之间,收拢各地灾民。

虽然有些枯燥乏味,但却别有一种成就感。

直到采歌前辈带着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抵达歙州城。

“唉,荒唐!简直荒唐!”

这位官员年近四十,气质温和儒雅,但在听到玄偏和宁晓的所作所为之后,便皱着眉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宁晓和玄偏对视一眼,皆是能从对方眼底看出疑惑。

难道自己这几天忙前忙后的成果在这人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么?

“我的道长啊,这是救灾济民,不是劫富济贫啊,你们、你们怎么可以给他们吃干饭啊!”

看着城墙下那些大饭甑里的干饭,官员一脸的痛心疾首。

“咳,反正粮食还有不少,我看他们都饿得要死了,就让他们吃的干饭……”

玄偏说着话,脸上带着尴尬。

“怎能如此,荒谬!”

官员气得直跳脚,没有跟玄偏等人废话,连忙招呼着玄偏手底下的官吏开始忙活起来。

那些官吏脸上本有犹豫,只是在玄偏的目光下也就顺从的接受了官员的调遣。

等到四下无人,宁晓迟疑道:“采歌前辈,我们做错了什么吗,为何这官员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采歌今天也难得穿上了他钦天监东监副的正装,站在城头看着底下那些排队有序的灾民道:“你们这几日,可发现此处有百姓死亡?”

二人皆是摇头。

这些天他们靠着神通,也救治了不少人,再加上足够的伙食,这些人比过年还要活得滋润。

“那你们可曾把饭给了无灾之人?”

二人再次摇头。

起初有城里的富裕之人见到这边伙食这么好,也想着插队,只是被宁石头给揪了出来,狠狠地打了一顿。

之后也没什么人敢来浑水摸鱼了。

这时,采歌才缓缓点了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还觉得你们做错了什么吗?”

二人沉默一阵,想到刚才那官员痛不欲生的神情,皆是点头。

二百八十八 不得好死

见两人脸上若有所思,采歌轻轻一笑,道:“你们无错,刚才那位秦御史也无错,无非是各有各的见解罢了。”

这时,城下也出现了动静。

只见采歌口中的秦御史领着一些兵卒蛮横的将正在等着领饭的百姓驱散,又挨个将正在吃饭的百姓手里的饭碗直接夺走倒回了饭甑里,在兵卒的掩护下直接进城。

“干什么啊,凭什么到了我这里就把饭端走了!”

“我们要吃饭!”

“狗官!赶紧放下我们的饭,我们要见那两个神仙!”

“……”

饭碗被抢,那些百姓顿时就怒了,几乎是在下一个瞬间便与阻拦的兵卒推搡了起来,嘴里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宁晓皱了皱眉,正要上前制止却被采歌伸手拦下。

不仅如此,采歌还对周围施了一个法咒,隐去了三人的身形。

“前辈,这……”

见宁晓面上隐隐有不愉喜色,采歌摇头道:“我等虽然有一官半职在身,但对于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秦御史处理比较好。”

“毕竟我等终究不再是凡人了。”

采歌语气怅然道:“这几日我也去了一趟长安,那位秦御史也是我带过来的,虽然他手段确实强硬了一些,但至少他能让这些人活下来。”

察觉宁晓二人眼神略有变化,采歌苦笑道:“你们也别这么看着我,要知道这天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过去,这粮食还是能省则省的好。”

玄偏心道这采歌监副不就是变着法说他们浪费么?

“就算这粮食没了,不是还有我们么?到时候几个法术一扔,还怕没有粮食吃?”

宁晓也在一边点了点头,在他看来,粮食的问题根本不是事儿,若是让他以法术催发,分分钟就能整出好多粮食。

采歌却摇了摇头,道:“修道之人不可随意插手凡俗事务,此乃三界之中早已流传下来的规矩,我钦天监虽然名义上听从唐皇调遣,但也不好越过此线。”

其实,采歌还有话没有说,那就是这个规矩是天庭专门针对他们这个人族“祖庭”定下的。

无它,人族得天独厚,若是任其壮大,其破坏力恐怕不下于巫妖二族。

说着,采歌伸手往上指了指。

“更何况,如今可是有许多人盯着我们的,若是太过肆无忌惮,恐怕就不像上次那样带着人堵门口了。所以,我们帮着救人已是是功德一件,至于其它的杂事,还是交给那些精于此道之人去头疼吧。”

二人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采歌的解释。

“不过……采歌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

宁晓道:“这天灾本就难以应付了,若是那些神仙有意刁难,再多的存粮也会有穷尽之时啊,到时候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是见死不救,还是越过红线被群起而攻之?

回想起前些天回长安后的见闻,采歌回过身来,拍着宁晓的肩膀,笑道:“那就暂且忍着吧,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的。再说了,我人族亦是有大能存在,他们不敢太过分。”

随后,采歌又与两人说了关于这次调动的酬劳问题,以及随后一段时间对二人的安排。

就在几人交谈之时,那秦御史也带着兵卒重新走了出来。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兵卒们不再是抱着饭甑,而是提着一个个木桶,里面装着的是白粥。

而且那粥明显是水多米少,大勺一舀,只能看见零星几粒米飘荡在其中。

看着这与前世电视剧里一模一样的情景,宁晓心底暗暗一叹,随后装作视而不见。

“对了,我此次前来,除了给你们带帮手之外,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们。”

说到这里,采歌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眼中带着凛冽的肃杀之气。

“你们救人途中若是遇见有以生魂助长自身法力者,无论人妖鬼怪,格杀勿论!若是打不过,尽管给我发消息,这种妖孽我大唐绝不姑息!”

这还是采歌第一次对宁晓他们当面下发命令,因此二人对视一眼,拱手一脸正色道:

“属下遵命。”

见二人应下此事,采歌又转为和颜悦色,道:“你们也不要太过紧张,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道子东巡之时也除掉了不少奸邪之辈,想来也不会有太难对付的东西。”

采歌这话不由让宁晓想起李青莲随手斩去法严的事情,心里的紧张顿时消去不少。

“这些天的各种调度也是让我心累不已,不过总算是完成了监正的托付,我也可以安心歇息了,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采歌大袖一甩,清辉闪动间,身上的监副制服顿时化作他平日里常穿的那一身蓝袍,手上亦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副拍板,随手打出几个调调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此,宁晓二人道:“前辈慢走。”

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二人用不着这么多礼数,采歌笑道:“记得与秦御史多通通气,免得闹出不愉快,告辞!”

说完,采歌纵身一跃,随着漫天飞雪往地面坠去,随后一步步消失在冰天雪地之中,只余其拍板清歌摇摇传来。

“我见世间人,生而还复死;昨朝尤二八,壮气胸襟士,如今七十过,困苦形憔悴;恰似春回花,朝开暮落矣……”

声音逐渐低微,最终被风雪呼啸之声掩去。

城墙下那些扭打在一起的兵与民在采歌的歌声之下心境逐渐平复,停下了动作。

那位秦御史感激往采歌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又对那些灾民高声道:“各位乡亲,并非朝廷无能,并非本官不愿见尔等吃饱喝足,实在是因为存粮不够尔等撑上一个月啊!尔等也知道今年风雪之大,实属千年罕见,钦天监监正李淳风曾言……”

末了,秦御史道:“虽然近年天灾乃先皇触怒天神,使其怒而将灾,然,朝廷定然不会抛下你们。还望诸位守望相助,共渡难关!”

见这秦御史言语之间还不忘拿李治背锅,宁晓不由对李治这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皇帝生出几分怜悯。

舔狗舔到最后,不仅会有绿帽,还有更大的黑锅。

当真是不得好死……

二百八十九 雪中见闻

听过秦御史的话,众位灾民皆是将信将疑,有些嘴里还在嘟哝着他们骂人的方言,不过在看到城门口逐渐走出的披甲持刀的士兵,也是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有一口吃的就行了,还管什么饱不饱的?

其实人与人大多数时候的冲突,不过是贪心作祟罢了。

见此,宁晓一个转身,落到了城门口。

见到神仙来了,众人眼中带泪仿佛看到了救星,心里有了底气,连忙向宁晓哭诉这官员是如何如何苛待他们。

宁晓伸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又转身对秦御史拱了拱手,回身对众人歉声道:“这位秦御史所言不差,贫道与师叔并未有过救灾济民的经验,再加上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对于粮食使用也无甚具体的考量,因此才会有今日之误会,是贫道之过也。”

秦御史诧异的看了宁晓一眼,原以为这神仙般的人物皆是眼高于顶的,没想到这位会主动揽去过错。心底也是暗暗的送了口气,既然明事理之人,今后做事也要顺遂不少。

“至于无法饱腹困扰,还请大家克服一番,毕竟饿着肚子总比死在这雪天里的好。”

闻言,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嗡嗡声,众人看着宁晓的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亲密。

忽然,人群中有一人低声道:“你不是神仙嘛,难道就不能用神通给我们变出一些粮食来么?”

此言一出,宁晓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冷声道:“贫道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修道之人,也没有那些凭空造物的手段,帮不了你们。至于你们口中的神仙……”

说到这里,宁晓不由冷笑道:“估计在忙着下雪,怕是没空管你们了。从今以后,此地一应事务皆由秦御史全权打理,若有违抗必定严处,勿谓贫道言之不预!”

说完,不欲与这些人多费口舌,宁晓脚步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宁晓离开,秦御史对众人道:“那位道长乃是钦天监监郎官,与本官亦算同僚,帮尔等一次已是仁至义尽,尔等又怎能得寸进尺?罢了罢了,尔等还是早些用饭吧。”

或许是宁晓临走前的冰冷吓住了众人,听到秦御史的话,众人便挨个的排好了队,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羞惭之色。

秦御史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兵卒进了城门。

……

“方才城门一事,多谢道长为在下解围了。”

城门楼里,宁晓、玄偏、秦御史三人各自就坐,秦御史对宁晓二人拱手一礼,一脸的诚恳。

为官多年,秦御史也算是经验老道,也知道那些灾民确实不是能够依靠武力强行镇压的,若是引发民变,最终损失的还是朝廷的利益。

宁晓摆了摆手,道:“区区小事,于贫道也无甚损失,御史不必在意。若是真追究起来,也是贫道给御史添了不少麻烦。”

“对了,贫道俗名宁晓,还未请教御史高姓大名。”

秦御史微笑道:“宁道长说笑了,在下姓秦名德字明德,私底下称呼在下明德便好。”

说着,秦明德又对玄偏道:“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玄偏指着宁晓道:“我是他师叔,姓岑名道缘。”

“见过岑道长。”

之后,三人交谈了一番朝廷如今的状况,宁晓便再次出门聚拢其它地方的灾民了。

至于师叔玄偏,则是留了下来照看灾民,毕竟天气严寒,一不留神就会染病。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宁晓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到现在,他才知道朝廷中的官员也是第一次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救灾措施,除了按照以往那些“小打小闹”的经验之外,其它皆是摸着石头过河。

而这一切的主导者,便是秦明德口中的狄公——狄仁杰,如今的他可以说是倍受女帝倚重,手握大权的存在。

听秦明德的话语中对其也甚是推崇,甚至有种敬佩在里面。

听到狄仁杰这个名字,宁晓更有一种诡异的时空交错感,没想到就算是在这么一个世界,女帝和狄大人也是一副君臣相得的场景。

……

这是一处处于群山环绕之间的谷地,在山谷最深处些许房屋散布在其中,看上去安宁而和谐。

高空之中,宁晓降下身形,落到了村口,眉头微皱,打量着这个已经没有一丝生气的村庄。

说起来这村子也是极为隐秘,除了群山遮掩之外,还有厚雪遮盖,若非宁晓眼神敏锐,还真会直接忽略此地。

轻轻一叹,宁晓带着一丝麻木踏入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

之所以麻木,是因为经过了这几日的寻找,宁晓见过的死亡已经太多了,冻死的、饿死的、还有被肢解变成其他人盘中餐的……

“后生,你是哪里来的?赶紧走,这里不欢迎外人!”

刚刚走进村子,一道苍老得快要断气的声音就在宁晓耳边响起,使得他连忙侧身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

一个拄着根竹棍的老人站在雪地上,眼皮耷拉面无表情的看着宁晓。

奇怪的是,在这么寒冷的时节里,这老人竟然只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一阵寒风吹过,他的身子也是一颤不颤,仿佛毫无知觉。

“嗒、嗒、嗒……”

随着老人声音的落下,一连串开门声响起,一个个村民从自家的房屋中走了出来,男女老少皆有。

在众人有些戒备的盯着宁晓的同时,有人出言向老人询问。

“陈爷,怎么了?”

宁晓用余光瞥了一眼,见这些村民的一桌跟这个老者极其相似,丝毫不惧严寒。

同时,宁晓也发现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包括自己面前的那个老者,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乌青僵硬。

老者用竹棍指了指宁晓,道:“没事,这里有个外乡人,我把他赶出去呢,你们赶紧回去吧。”

众人闻言,皆是一起点头,随后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回到了房屋。

这些人虽然都有动作,但依旧没有丝毫的生气……

等到众人离去,老人用竹棍点了点地面,道:“后生,赶紧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老丈,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看看你们这里缺不缺粮食,需不需要帮助。”

二百九十 祸从天降

听了宁晓的话,老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动的表情,不与宁晓往常见到的欣喜相同,老人脸上的是一股落寞。

摇了摇头,老人向着村外挥动手掌,有些怅然道:“后生,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现在已经用不上了,我劝你还是先离开吧。”

宁晓自然知道这个村子有些不寻常,但看着脸上带着关切的老人,笑着摇了摇头。

“老丈,你的好心,我也心领了。不过,你可否将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告知于我?”

见宁晓不为所动,甚至还想着自寻死路,老人双手握着竹棍往地上顿了几下,沉声道:“我这是为你好!速去,勿回!”

宁晓依旧不为所动,轻笑一声,道:“我猜猜,你说你们用不到粮食了,那是因为,你们都成死人了吧?”

老人脸上的怒容顿时散去,怔然的看着宁晓。

“又或者说是……活死人?”

老人面皮一颤,随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木然,道:“我老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在这我还是要劝你最后一次,这里不适合你。”

说着,老人转过身,步履平稳的往回走去,之所以拿着那根竹棍,仿佛是因为习惯。

看着老者离去,宁晓出声道:“老丈有难言之隐,我可以理解,但若是就此错过你们入土为安的机会,你对得起列祖列宗么!?”

话音落下,老人身子果然顿住了,转过身嘴唇颤动着对宁晓道:“你、你竟然能看出我们出了什么事情?”

闻言,宁晓对老人拱手一礼,道:“小子不才,修道十数载,勉强得了几道斩妖除魔的神通手段,想来也能助老丈渡过难关。”

老人虽然身子受了些损伤,但脑子还是没有迷糊的,有些激动道:“如此,那就多谢道长了!”

“不必客气,老丈,我们何不去里面详谈一番?”

说着,宁晓便开始往前走去,哪知那老人见此连忙把竹棍伸了出来,在宁晓一丈前的地面上划下了一道雪痕。

“这……”

见宁晓一脸疑惑,老人低声解释道:“道长切不可越过此线,不然会惊动那妖怪的。”

神念弥散在身边,宁晓悄然探查着那条雪痕周围的异常。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宁晓就在空中发现了密密麻麻的丝状物,将整个村子都封锁了起来。

见宁晓没有贸然行动,老人松了口气,道:“道长勿急,且听老头细细道来……”

原来,八天以前这个村子里还是一派自给自足、安乐祥和的气象,虽然受大雪影响,但家中存粮也是足以让他们撑过去的。

只是这样安定的生活在七天前,被那天傍晚时分从天而降的一道乌紫光彩给粉碎了。

乌紫光彩落地,显现出的是一个看似身受重伤的美貌女子,村人心善,虽然不知道这女子的来历,但还是将其带进了家里,为其疗伤。

等到第二天女子醒来,众人才明白他们救的根本不是什么柔弱女子,而是一个只想着吃人饱腹的妖怪——蜘蛛精。

最令老人感到煎熬的是,那妖怪在接连吃了好几个村民之后虽然不再吃人,但却将更恐怖的梦魇带给了众人。每个跟她接触过的人都逐渐没了生气,整个人都显得浑浑噩噩的,就如同行尸走肉。

妖怪如此强大,自然会有人选择逃跑,但没有一人能够跑掉,在老人划下的雪痕之处,就是那些逃跑者最后能够抵达的地方。

每个跑到那里的人,都会被凭空变成一堆碎肉。

“道长,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那妖怪太过强大了,你要是打不过的话还是赶紧离开吧,不必为了我们搭上性命啊!”

看着老人情真意切的表情,宁晓安慰道:“老丈放心,依你多言,那妖怪如今必定是处于身受重伤的状态,我修道时间虽然不长,但亦有把握将其除掉的。”

“至于这能凭空把人切成碎块的把戏,也是难不住我的。”

说着,一道苍白火焰自宁晓掌中燃起,随即化作一条火线穿过了空中那些丝状物,将其烧成了灰烬。

随后,宁晓在老人惊愕的眼神中一把将其拉过,道:“老丈身子骨还算硬朗,没我想的那么瘦弱。对了,那妖怪的巢穴又在何处,待我先斩了她!”

老人回过神来,指着村子深处道:“就在村子最中间的那家房顶上,道长快去!”

宁晓点头,脚步一踏,身子腾空而起,不管再次打开房门的村民,径直往里面飞去。

村子本就不大,几息之间宁晓就找到了老丈所说的房顶。

只见一个有一人高的巨大白色丝茧静静的伫立在房顶上,房顶周围布满了一个个丝网,将其护卫得严严实实。

白茧旁边的青瓦上,几滩隐隐可见的血迹上甚至还能发现几块人皮人骨人器官,令人不寒而栗。

宁晓是真的寒不出来,在看到那些人体残余物之后,心中的怒火也随之升起。

这些人皆是一片好心,怎知这妖孽如此冷酷无情,要将他们敲骨吸髓!

在宁晓的感知里,唯有这一个白茧散发着淡淡的生命气息,定是那个妖孽在其中养伤!

苍白道火从宁晓身上涌出,又逐渐聚集在宁晓指尖化作一柄熊熊燃烧着的烈焰长剑。

宁晓握住剑柄,对着白茧的方向用力一甩,烈焰长剑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去。

“妖孽,给我死来!”

虽然连宁晓自己都不知道身上这苍白道火究竟是从何而来,但其威力却是毋庸置疑的,当初在白素贞那里就早已试过。

因此,这些由本就是重伤之身的蜘蛛精布下的防御蛛网又怎能抵挡得住?

只见烈焰长剑在空中一闪而逝,所过之处蛛网尽数烧毁,甚至那苍白烈焰还顺着蛛网往周围爬了过去。

不出意外的,白茧被烈焰长剑刺穿,随后在宁晓的神念指令之下猛的爆碎开来。

“啊——”

白茧里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还没传出多久便在长剑的爆炸声中戛然而止。

漫天的火雨落下,将周围更是映照得白森森的一大片,随着火雨落下的,还有几条长达四尺的蜘蛛腿,以及一个蜘蛛壳。

二百九十一 胖瘦和尚

苍白烈焰攻击欲极强,在火雨触及地面之后,便使得周围的事物都开始燃烧起来,包括那蜘蛛精的残骸。

不对!

看着房顶上漂浮着的那个虚弱到极致,随时都可能破碎的虚弱魂魄,宁晓猛的愣住,心里有些自责。

这魂魄分明就是一人类女子的,自己这是误伤了性命啊!

来不及推敲事情的真相,宁晓连忙将那女子的魂魄引至右掌,以法力温养其受到的伤势。

左掌伸出,四周的火焰如燕归巢,纷纷涌进掌心,回归体内。

一边收拾残局,宁晓脑海中瞬间闪过自己入村时见到的那个拄着竹棍的老者的面容,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

耳边的一阵乒里乓啷的声音将宁晓惊醒,转眼过去,就见到方才那些村民不知何时聚到了一起,手里拿着农具就超自己冲了过来。

而那个老者却不在其中。

【是了,怪不得那些村民会这么听他的话,原以为是他在村里德高望重,没想到却是这些人早就被他控制了。】

看着他们眼中呆滞的目光,宁晓瞬间明了从入村至今发生的事情,脚步一踏,身子冲天而起,往村口方向飞去。

不管那老者到底是不是蜘蛛精,从它故布疑阵和拿这些村民来拖延时间的手段来看,蜘蛛精绝对打不过自己,甚至可能是真的被人打成了重伤。

这么短的时间,它跑不远。

等宁晓回到村口,自然是没找到蜘蛛精的真身。只见到地上躺着一个几乎剖成了两半的尸体,像是被什么怪物从体内强行破出撕裂的一般。

这个尸体,是那个老者的。

老者死状极为凄惨,尸体仰躺在地,全身干瘪,像是一个泄完了气的气球,体内的血肉、筋骨、五脏六腑却不见踪影,或许是被蜘蛛精掏干净了扔掉,也或许是被蜘蛛精吃得干干净净。

拳头无声捏紧,宁晓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

雪地上,宁晓化作一道白芒以那座谷地为中心巡视,神念散发开来,飞速铺遍方圆数十里的范围,身影变换之间不带动一片雪花。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那只蜘蛛精,然后——杀了它!

忽然之间,宁晓神念察觉到了三道正毫无顾忌散发着气息的身影,其中一道气息与山谷中那个白茧的气息分毫不差,心中一喜,已经往那个方向赶去。

“啪”

一条已经完全被冻结起来的小河边,一金一黑两道光影在一次碰撞之后分开,化作两条人影静静对峙着。

两条人影分别是一个身着金红袈裟的胖大僧人与一个身着黑紫衣裙身材惹火的妖冶女子。

在两人不远处,还有一个身着大红袈裟老神在在的清瘦和尚,眼睛微眯,双手合十嘴唇翕动,小声念着经文。

“哼,你们两个臭和尚还真是锲而不舍啊,竟然能追到这里来。”

女子嘴角带着一缕淡金色的血液,那是它早些时候被这两个和尚联手打入体内的佛力。虽然肤白貌美,但声音却异常尖锐刺耳,又带着一股狠毒,仿佛是由两块金属相互摩擦出来的一般。

金红胖和尚闻言,嘿嘿一笑,虽然看上去伟岸异常,人模狗样的,但别有一番猥琐之气。

“蜘蛛精啊蜘蛛精,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你还能跑得掉么?不如你就从了佛爷我,今后吃斋饭之时一定多给你……两份,你看如何?”

“死胖子,你找死,信不信老娘我等下把你剁碎了喂狗!”

女子脸上带着戾气,露出一嘴尖牙,凶神恶煞,尖声骂着胖和尚。

她也知道自己不是胖和尚的对手,因此只是站在原地放着狠话。

“嘿嘿嘿嘿,你来咬我呀……”

胖和尚依旧满不正经,随性的挑衅着女子。

女子面目逐渐狰狞,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一边的清瘦和尚终于停下了诵经之声,咳了一声,道:“这位道友,贫僧师兄的意思是让你随我等回去,在佛祖面前向那些被你杀害的凡人忏悔……”

“哼,这等妖孽,当诛!”

就在清瘦和尚出言“劝降”的同时,一道满含怒意的声音沉沉响起,随后便是一柄由苍白烈焰组成的炎剑从远处飞来,直指黑衣女子。

炎剑上传来的危机感让黑衣女子眼皮直跳,本能的往旁边躲闪开来。

哪知那炎剑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紧追着女子不放,在追击过程中甚至还斩出了几道凌厉的剑气,使其一阵手忙脚乱。

为了防止女子趁机逃跑,清瘦和尚脚步一动,已经站到了另一边,堵住了女子的退路。

见此,女子一口尖牙都快要咬碎了,被逼无奈之下,只好聚集起身上的法力凝成一道墨绿色的屏障,抵挡炎剑。

女子之前也见过这种火焰,自己坚韧无比的蛛丝在这诡异火焰之下毫无作用,因此根本不敢吐出蛛丝化盾抵挡。

“叮~”

炎剑刺在屏障之上,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只是炎剑看似冰冷实则温度奇高,墨绿屏障在剑下竟隐隐有融化的趋势。

女子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屏障上刺出一根根如同蜘蛛脚的墨绿近黑的毒气紧紧抓住炎剑,准备将其逐渐腐蚀。

“轰”

屏障上的炎剑忽然爆碎开来,在三人愣然的目光之下炸开屏障,化作一阵火雨涌向女子,瞬间将其包裹成一个火人。

“啊——饶命~”

火焰中,女子被烈焰舔舐着身躯,就连体内涌出来准备灭火的法力也变成了火焰的燃料,不由发出一阵阵哀嚎,甚至开始哀声求饶。

胖和尚一惊,连忙走到女子身边,散发着淡金色佛光的手掌握住其手腕,佛力涌出,想要驱赶火焰保下这个女子。

这时,一道白色的人影终于出现在了场中,一脸冷漠的看着三人。

正是寻找蜘蛛精的宁晓。

“刚才还打生打死,现在就携手共渡难关了?果然是佛门高僧呢!”

声音里蕴含着一种别样的嘲讽。

胖和尚咬了咬牙,没有说话,却暗暗的加大了法力输出。

只是这白色火焰着实有些厉害,若不是他佛力很厚,不然也要被这火焰当做燃料点燃起来。

清瘦和尚也不再堵着女子,而是站到宁晓十丈之外。

二百九十三 收拾残局

前行不久,宁晓就瞥见地上遗留下了一个磨盘大小的蜘蛛壳,其上依旧燃着自己的道火,想来又是蜘蛛精那类似于断肢重生的伎俩。

神念一扫而过,在确定蜘蛛精逃跑的方向之后,宁晓再次向前追去。

片刻之后,在一棵枯树之下,宁晓终于追上了蜘蛛精。

“怎么,没力气了?”

看着无力依靠在树下,身上已经全然看不出一点伤势的蜘蛛精,宁晓不由揶揄出声,心里却有些鄙夷,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自己的漂亮皮囊。

蜘蛛精一脸苍白,看着宁晓的眼中仇恨之光闪烁,但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她真的是一点动作也不想做了,只得虚弱地喘着气。

“反、反正现在我也跑不掉了,不如我们做一笔买卖如何?”

到了现在,宁晓也不急着将蜘蛛精诛杀,整好以暇道:“说吧,什么买卖?”

费力地吐出一口浊气,蜘蛛精眉心浮现出一颗纯白小珠子,上面隐隐可见一张张人脸。

蜘蛛精仿佛看到了活下来的希望,解释道:“这个珠子是我以最近收集的凡人生魂炼制而成,你放我离开,这珠子我就给你,不管是拿去增进修为还是救那些凡人,都任你处置。”

说话之间,蜘蛛精却是没察觉到身边一闪而逝的细微法力波动。

说完,蜘蛛精眼里带着期待的看着眼前这个道士。

哪知宁晓却并没有回答,脸上带着嘲弄,缓缓走向蜘蛛精。

随着宁晓的逐渐逼近,蜘蛛精不由往后靠了靠,直至再也没有退路,只得将手掌捏紧,色厉内荏的威胁着宁晓。

“你、你别过来啊,在靠近我,我就把这些魂魄捏碎!”

害怕宁晓不信,蜘蛛精手掌上亮起墨绿光芒,包裹住珠子。

“你捏啊,不过是些凡人罢了,他们死不死与我何干?你这妖怪,脑子怕是不好吧?”

宁晓满脸不在乎,走到蜘蛛精面前,手中道火炎剑无声出现,刺向蜘蛛精。

蜘蛛精见此,眼中满是疯狂,法力汹涌,直接将装有魂魄的珠子震碎,随后便准备自爆妖丹。

“哈哈哈……死道士,敢靠近我,老娘炸死你啊啊啊!”

随着一阵耀眼的光芒从蜘蛛精体内亮起,一切尽数消散在漫天飞雪之中。

……

依旧是那棵枯树之下,宁晓随手取过蜘蛛精手掌中的珠子,顺手将道火炎剑刺入眼中满是疯狂,仿佛魔怔的蜘蛛精眉心。

识海元神传来的炽热与痛苦让蜘蛛精神智一清,看着面无表情将炎剑刺入自己脑袋的道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自己悲愤哀嚎。

“卑、卑鄙——”

虽然在知道这道士是来自钦天监之后,蜘蛛精心里就知道今日自己怕是要栽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死得这么轻松。

连自爆妖丹都做不到!

随着宁晓手腕的转动,炎剑也将蜘蛛精的脑子搅得一团糟,其中的元神更是直接破碎开来。

蜘蛛精的声音亦是戛然而止,随后化为原形。

是一只差不多半个磨盘大小的黑色蜘蛛,面目甚是狰狞。

“呵,活该。”

看着这个大蜘蛛,宁晓心里对“死于话多”这个词又有了更深的理解。

在蜘蛛精取出珠子之时,宁晓就暗暗施展苍木正心诀中的秘术,使其产生错觉。

至于蜘蛛精捏碎珠子、自爆妖丹的事情——都是假的,皆是宁晓按照蜘蛛精的想法做出来的幻觉罢了。

收起珠子,宁晓将蜘蛛精直接烧成灰烬,见其没有留下除妖丹以外的什么财产之后,也是转身离去。

回山谷小村,救人!

……

山谷小村。

千叶和师兄胖和尚一起来到这个小村落之时,最先遇上的是那些被蜘蛛精抽去魂魄的村民。

在被蜘蛛精支使拖延宁晓后,那些村民便如同疯子一般在村中游荡起来,一路横冲直撞,倒是将一些房屋弄得一片狼藉,有些甚至还跑到了村外,毫无知觉的在冰天雪地里游荡。

为了不伤及一众村民的性命,千叶二人只好将众人一个个安定下来。

弄完这些,两人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虽然佛法本就有安定心神之效,但如今众村民失去了魂魄,已然无心又何来安定?

除了安定下众人之外,千叶二人还以法力撑起了一个抵御风雪的罩子,免得躺在地上的村民肉身坏死。

倒是废了不少功夫。

“两位……道友辛苦了,若是贫道来做,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呢。”

就在两人做完这些,宁晓踏着悠闲的步子走了进来,看到双目紧闭躺在地上的村民,不由点了点头。

见到宁晓回来,胖和尚连忙询问道:“道友,你可算回来了,不知你在那蜘蛛精身上寻到了这些施主的魂魄没有?”

胖和尚没有问那蜘蛛精的去向,既然曦恒道人已经说明了钦天监的命令,那蜘蛛精定然是没有活路的。

宁晓看了身材胖大,油光满面的胖和尚,总觉得这和尚好像认识自己,拿出珠子,道:“他们的魂魄尽在此珠之内,我们还是尽快让他们魂魄归位吧。”

千叶和胖和尚皆是点头。

将珠子放到胖和尚手里,宁晓又疑惑道:“这位道友实在眼熟的很,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不知该如何称呼?”

胖和尚手掌在光溜溜的脑袋上摸了一转,哈哈大笑道:“贫僧法号空相,乃是万佛寺住持,我与道友今日才初次见面,又怎么会其他地方见过?”

脸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空相心里却已经开始骂娘,这曦恒道人的感应未免也太准了一些。

宁晓点了点头,脸上不置可否。

千叶双手合十,道:“事不宜迟,我等还是先救醒这些施主吧。”

“师弟说的对,这事不能再拖了,现在就干!”

随后三人便分别盘坐到村民周围的一处雪地上,开始将珠子里的魂魄一一对应置入其肉身中。

没过多久,三人脸色皆是一沉,宁晓脸上更是怒意隐现。

这珠子里的魂魄竟然只有一半能勉强算是完整的,至于另外一半,皆是残缺不全。

“唉,那蜘蛛精当真是歹毒,竟然将魂魄残害至此……”

千叶一脸悲悯,不住摇着头。

二百九十四 承担责任

珠子里的魂魄几乎个个都有损伤,而那些残缺不全的魂魄就算是置入了肉身,其主人除了生活不能自理之外,怕是也活不了多久的。

这样算起来,这个村子恐怕一下子至少要少去一半的人口。

这才是宁晓最为生气的地方,自己终究是来玩了一步,若是能早些来,何以至此。

“先将相对完整的魂魄打回肉身吧,至于其它的,等下送入阴间就是。”

没有犹豫太久,宁晓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魂魄有损,活在世上也是一种拖累,还不如让他们就此解脱前往轮回转世,依靠轮回来修复魂魄。

千叶和空相对视一眼,皆是点头同意。

三道法力分别从珠子里引出魂魄,又将其引回肉身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上只有三分之一的村民脸上重新恢复了生气,而其他三分之二,不是魂魄损坏严重就是没有魂魄。

看着失去生还机会、已经与尸体无异的其他村民,宁晓幽幽一叹,对空相道:“他们没救了,道友还是开始准备超度事宜吧。”

空相脸上带着迟疑,犹豫半晌道道:“道友,我与师弟佛理不精,若是要超度的话,那个……那个时间应该会有些长。这次我们师兄弟出门也比较紧迫,若是寺院里出了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皱着眉头,宁晓呵斥道:“说了一大堆,你到底超度还是不超度!?”

空相干咳了一声,面色为难道:“咳咳……依贫僧看,要不直接招来阴差托他送去地府转世投胎就行……”

没等空相说完,宁晓随手甩出一道剑气,往空相身上劈去。

“诶诶,有事情不能好好说嘛啊,你干嘛动手啊。”

空相全身绽出金光,仿佛一尊金身佛陀,双掌合十一夹,剑气便消散于无形。

见势不妙,千叶连忙劝道:“道友,道友,师兄他只是归寺心切罢了,还请停手哇!”

说着,千叶身影已经挪移到了空相身边,看样子是要与之共同进退。

形势陡然间变得剑拔弩张。

剑气被打散,宁晓浑不在意,直直的盯着空相二人,目光森然。

“怎么,这是要与我动手了么?可以啊,不过,只要你们让我逃出升天,那什么万佛寺,定将夷为平地。看你们两个连区区一个蜘蛛精都能放跑,想来也没那个本事留下我。”

空相二人身子一僵,这才想起这道人还是钦天监之人,随即也是平复下气息,准备好好说话。

“道友,我们二人对你绝对没有恶意,只不过寺里却是不能少了我们呐,他们不过是些凡人,又没给我们报酬,真的不值当在他们身上费功夫啊。”

空相一脸的为难。

闻言,宁晓的目光变得更加危险,寒声道:“我不管你们家里出了什么事,此事因你们而起,这些村民也是因你们而死,你们难道就不敢担上应有的责任么?”

此言一出,空相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空相脸色尴尬,呐呐道:“这话是这么说,但我们……”

还未说完,空相的话茬就被千叶打断。

只见千叶一脸愧色,道:“师兄,你不要再说了,这位道友言之有理,这事情是我们师兄弟的过失,师弟愿意担责!”

空相愣神之间,千叶又道:“若师兄实在放心不下寺中的弟子以及收容的灾民,那你便先回去吧。师弟要在此地为这些亡魂超度祈福一月,再回寺庙。”

见千叶一脸的坚决,空相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道:“行行行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个月之后,我来替你再为他们祈福一个月。”

说着,空相站了起来,对宁晓道:“道友,你看这个结果如何?”

“还算你们有些担当,记得言出比践就是。”

千叶双手合十,念诵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之前与道友虽有些许不愉快之处,但出家人不打诳语,道友放心吧。”

宁晓倒对二人有些刮目相看,虽然自己一直很不爽和尚这个职业,也讨厌这两个和尚,但他们心眼也着实不坏。

既然定好了接下来的行程,空相也没有磨蹭,跟千叶一起救醒那三分之一的村民之后,便张罗着要做一场大法事。

看着空相从储物空间里往外拿的一件一件镶金带玉的礼器工具,再看着空相那骚包到了极致的金红袈裟,宁晓目光又冷了几分。

空相也不管宁晓冷漠的目光,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亏本买卖之类的话。

宁晓嘴角一抽,知道这和尚是掉到钱眼里去了。

忽然,宁晓想起了什么,从右手衣袖里取出了一个女子的魂魄。

这是被蜘蛛精用来当替身,被宁晓误杀的女子。

此时女子的魂魄已经恢复了状态,甚至比平时还要饱满一些,只是她肉身已坏,却是无法继续活着了。

将手掌递到正在疏散村民的千叶面前,宁晓道:“千叶道友,这是我被那蜘蛛精设计而误杀的村民,还请你等下顺便也将她超度了。嗯……记得多给她祈祷一些福气。”

千叶接过魂魄,察觉到魂魄异常强盛的魂力,神情一变,随后点了点头,道:“贫僧定不负道友嘱托。”

由于心怀愧疚,宁晓刚才交给千叶之前给了这魂魄一些月华温养。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千叶道友了,如今贫道还身负重任,不能长久停留此地,先走一步!”

宁晓朝着千叶拱了拱手,随后踏步离去,身后千叶平静的声音传来。

“阿弥陀佛,道友慢走,不送。”

而空相在宁晓离开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自己的秘密可还不能暴露。

“师兄,此次是师弟鲁莽了一些,让师兄又少挣了一笔香油钱。”

看着逐渐成型的法坛,千叶对空相歉声道。

空相白了千叶一眼,道:“你说得又没错,这次的责任确实在我们师兄弟二人身上,我怪你干什么?行了行了,法坛也给你搭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嗯,师兄慢走。”

等空相也大步离开之后,那些活了过来的村民纷纷拿着粮食或者是财务,走到了千叶面前,请求千叶收下这笔香油钱。

“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呀,谢谢您能救下我们的性命啊,这些东西,您就收下罢!”

“对对对,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

“权当是这次法事的香油钱了!”

“……”

远处的空相对“香油钱”三字极其敏感,脚步一顿,心里恨不得立即折身回去,帮千叶大包大揽的收下那些东西。

“不不不,施主你实在太客气了,本次开坛做法是不收香油钱的……”

千叶的声音让空相如遭雷击,只好强忍着心痛,加速逃离这个“伤心地”。

“千叶,活该你当一辈子的穷鬼啊啊啊啊啊!”

二百九十五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无数絮状飞雪在凛冽的冷风中连成了一片,自高空纷纷扬扬洒落,为大地再度裹上一层银白盛装,天地间唯余一色,那便是白。

心惊动魄的白。

一道青影自远处飞速奔袭而来,周身带着一股黑色妖风,所到之处雪浪翻滚,引得雪花一阵零乱。

“呼……嘿……”

青影在扬起的一片积雪中停了下来,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呼吸声。

等到周围平静了下来,青影才显现出了它的真身,竟是一匹牛犊大小的青狼!

青狼嘴里呼出一片白雾,心有余悸的往身后看了一眼,见没人追来,嘴角极其人性化的勾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舔舐着嘴边留下的血迹,迈动四肢,步履轻盈的往前跑去。

几息之后,一柄苍白炎剑从天而降,径直穿透了青狼的头颅将其钉在了雪中,鲜血自伤口处喷涌而出,还未落地便被炎剑灼烤蒸发,与周围的积雪一起,化成了一片连绵不绝的白雾。

“呜呜呜……”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青狼哀鸣出声,尾巴不由坚挺竖起,青狼后腿在雪地里蹬了几下之后停了下来,尾巴也无力垂到了地上。

一个白袍道人出现在青狼的尸体旁边,将苍白炎剑收起,熟练的掏出其妖丹后,便将青狼的尸体收到了储物空间之中。

身形一转,白袍道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没过多久,地上被青狼刨出的痕迹就被皑皑白雪覆盖。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小镇的一条街道上,一群镇民面容悲戚的看着地上残缺不全的尸体,这些都是在这次狼祸中丧生的镇民。

一个穷酸模样的老儒生费力的扒开人群,跑到了空地上,转身对面对众人,指着那些残肢断臂,高声道:“大家看看,看看!你们看到了什么!?”

老儒生已经浆洗发白的青衫之上沾染着不少血迹,许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此时发丝零乱,一脸的癫狂。

见众人皆是沉浸在悲恸之中,老儒生高举双手,以其嘶哑的声音怒吼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我大唐——要亡国了啊!”

听到这老儒生的话,众人眼神一变,不是对老儒生赞同,而是一脸讳莫如深。

人群中有人出声道:“李生,慎言,你儿子死了也就罢了,你还想拉着我们一起死么?”

此言一出,当即就有人附和。

“对对对,这可是杀头的大事,你可别在这胡言乱语。”

“赶紧回去读你的论语吧,没准孔老二还能复活你儿子呢!”

“这人怕是读书读傻了,成了个痴人!”

“…………”

话匣子一开,各种各样的话让李生额头青筋隐隐跳动。

这李生平日里也没多大本事,屡试不弟,若不是全靠儿子接济,他早已饿死在路边,自然没人看得起他。

“呵呵哈哈哈……”

就在众人打趣嘲弄之际,李生竟是仰天大笑出声。

李生态度着实猖狂,有人实在是看不下去,讥讽道:“你又是在笑什么!等下官府之人来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闻言,李生收起笑声,伸出食指挨个点着围观众人,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

“尔等皆是鼠目寸光之辈,又如何知道,武曌那贱婢竟敢行牝鸡司晨之事,至今不过区区一年光景,天灾不断,天下各地斩木为兵揭竿为旗之义士更是数不胜数,如今又有妖物害我性命毁我家园,正是国之将亡,重选人主之时啊!”

这一通大逆不道的话震得众人有些瞠目结舌,这李生当真是不想活了!?

见众人震惊无语,李生再度大笑道:“我笑,我怎能不笑?尔等蒙昧无知岂不知大祸即将临头,若不择机行事,不是饿死,便是死于妖魔之口。”

“哈哈哈哈……”

说完,李生又是放声大笑起来。

狂傲的笑声配上那满天飞舞的雪花,更是让李生别有一股悲怆凄凉的意味。

就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先生又何以教我,救我一条性命”,让众人神智一清。

态度径直来了个大转变,也是连忙向李生求教。

嘴角掀起一抹笑容,李生不慌不忙的理了理发髻,又正了正衣襟,故作高深道:“我自幼便熟读圣贤之书,而今纵观古今之史,自然有办法给你们一条生路。”

有人眼前一亮,连忙问道:“计将安出?”

李生与那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容道:“邻县李昌,乃是人中龙凤,家世显赫为人谦和有礼,前些时日我曾遥遥的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其人贵不可言!又逢一算命先生为其相面,言其有帝王之姿,若尔等能够追随于他,性命能得以保全不说,更能得一世富贵……啊!妖怪,妖怪又回来了,救命啊啊啊啊!”

还没等李生将自己苦苦思索的“济世良方”说完,就被一匹从天而降的大青狼扑倒在地上,嘴里话锋一变,已经是哭爹喊娘的叫起了救命。

看到大青狼的那一刻,众人也是四散开来,纷纷逃离现场,刚刚才遭了狼祸,再留下来岂不是找死嘛。

“张先生别走,快来救救我,我对李公子还有大用啊!”

人群中,刚才那给李生“捧场”的男子嘴角一抽,加快脚步往前逃去。

而众人急着逃命,也没管李生这句信息量较大的话。

李生见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都没了,只得躺在原地哭了起来,闭眼祈祷着等下这狼能给他个痛快。

不知是谁匆忙之间瞥了大青狼一眼,见到了大青狼脑袋上的一个大洞,连忙停了下来,高呼道:“大家快看,那大青狼好像已经死了!”

李生闻言惊喜的张开眼睛,这才被一股温热的腥臭味道熏得头晕眼花,近在咫尺尖利狼牙和凶神恶煞的狼眼更是让他再度闭上了眼睛。

等死。

“嗯,好像真的死了,难怪李生到现在还能哭出声来。”

紧接着,又是十数匹只比李生身上趴着的那匹大青狼小了一些的青狼落到了李生周围的空地上,其中好几匹青狼还砸到李生身上,将其遮了个严严实实。

“啊啊啊啊……救救我,妖怪又要吃人啦!”

李生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自己也没多少斤两,恐怕还不够这些狼一狼一口分的。

而其他镇民见这些青狼头上都有一个大洞,而且都一动不动的,也知道这些狼都已经死了,看到李生如今这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模样,更是不屑。

就在此时,一个白袍道人出现在狼群中间,大袖一挥,李生身上压着的青狼连同李生一起,尽皆被其扫到一旁。

引得李生又发出一声痛呼。

“贫道问一下,刚才在此地大放厥词说国之将亡的人,在何处?”

二百九十六 止人祸

众人发现,随着那白袍道人声音的落下,本来就极其寒冷的空气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就连身子有些冻僵了。

不,不是错觉!

人群中一人面色惊恐,在白袍道人说完,周围的人连同他自己,原本在天降狼妖时惊惧而后退的动作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随后齐齐地往回飞去。

到了近前,众人这才看清了这白袍道人的模样。

道人容貌出众,气质淡雅,双手负于身后,满头白发与一身极为单薄的白色道袍交织在一起,随着呼啸的寒风飘摇不定,一身气度犹如万丈寒渊深不可测,又如天边白云缥缈无踪。

道人并未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但那一双亮得有些骇人的眸子却让众人不敢与之对视。

惊惧之间,竟是将道人方才问的话丢到了九霄云外。

人群中也是有懂得机变之人,连忙对着白袍道人恭敬的行了一礼,指着另一边躺在群狼尸首上生死不知的李生,快速道:“神仙勿要迁怒我等,方才在此妖言惑众、辱骂圣皇的就是那个畜生不如的混账啊!”

有了一人开头,其余人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有样学样,将矛头指向了挺尸中的李生。

“活神仙啊,刚才就是他在这里说什么国之将亡哩,莫要轻饶了他呀!”

“李生这个混蛋,平日里就好吃懒做,我们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听他的鬼话,不然的话刚才我第一个就要砍死他!”

“就是就是,还有刚才他说的那个什么李昌,是隔壁县里有名的大户,平日里还看不出来,现在日子过得这么苦还想带着我们造反,也要严惩!”

“对对对,都要严惩!”

“……”

没有人怀疑道人是不是神仙,单凭刚才道人使出的神通,足以证明他的强大。

道人瞥了李生一眼,点了点头。

就在众人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道人右手又猛地扬起,好几道人影从人群里高高的飞了起来,恰巧砸到了李生身上。

好几个成年男子的重量落到了身上,正装死挺尸的李生只来得及鼓起眼睛,一声都没哼出来就晕了过去。

下一刻,一缕鲜血从李生嘴角滑落。

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死不知了。

“这……”

看到这景象,众人皆是瞠目结舌,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抖了几下,他们在害怕会被神仙直接杀死。

“放心,没你们的事,贫道拉出来的都是跟这李生一伙儿的。”

众人看去,一开始还不觉得,到现在才发现那些人就是这些天跟李生走得近的狐朋狗友,也许与李生有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看到他们,再联想到刚才总有人接李生的话茬,众人心底又升起了几分明悟。

他们被骗了!

道人解释了一句,又道:“贫道方才路过此地,见狼妖猖狂,破家食人为祸一方,因此顺手便将这些畜生给收拾了。正待将这些狼尸交予你们以当食粮,不想却见到了一群比狼妖还要凶恶的畜生!”

众人见道人说到这里,语气跟脸色都有不悦,皆是羞愧的低下了头。

要知道,刚才他们虽然没有真正的响应李生的“号召”,但多少也是有些动心的。

“纵然如今形势严峻,天灾不断、妖孽猖狂,但战乱之害却是十倍之于前者。我大唐立国不满七十年,天下还算是太平,战乱之苦我想各位都不想再次经历吧?”

道人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看着众人的神情,目光幽幽。

没过多久,便有人道:“神仙说的对,这些畜生妄想祸乱一方,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对,把他们送到官府,杀他们的头!”

“…………”

见众人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道人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道人一笑,骂得正欢的群众一个个都愣了下来,仿佛是被杨柳春风拂过脸庞,暖熏熏的。

皱了皱眉头,道人再次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既然你们已经做出了决定,那贫道就拭目以待了,放心,邻县的李昌活不了了,没人会来报复你们。”

似乎道人也察觉到了异常,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升上高空。

“还有一事,贫道乃钦天监监郎官,尔等莫要行差踏错!”

“切记,切记……”

道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但声音却在空中盘旋,久久不散。

众人听到道人最后一句话,心头的最后一丝顾忌也消失不见,一脸凶神恶煞的朝着那些被拉出来的人围了过去。

如果说这些人一开始是出于对道人神通的敬畏,那么到现在,就是对道人拥有朝廷身份而感到畏惧。

原本李生的同伙还在放开嗓子嚎叫,看到那些人摩拳擦掌的向他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像是见到了恶狼的羔羊一般,顿时变得瑟瑟发抖起来。

“你们、你们干什么啊!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我、我、我是好人,娘诶!”

……

距离小镇不远处的一株高大树木之巅,宁晓脚尖点着积雪,站在那里,将自己离开之后小镇里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刚才那个白袍道人,自然就是他。

看到众人将那些谋反之人都捆了个结实,往衙门扭送之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身形倏地消失在原地。

李生只不过是个小角色,那个叫李昌的人,绝不能留!

上次山谷小村里辞别千叶跟空相之后,宁晓便继续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有了千叶跟空相的照顾,那个山谷小村里应该不会再次发生什么妖祸了,而小村里又刚死了三分之二的人,粮食也不再是问题,应当是不用再担心这个寒冬了。

因此,宁晓才会放心的离开。

最近这些天里,宁晓的储物空间里也逐渐多了好些妖丹。

上至元神,下至刚刚生出灵智的妖怪,宁晓可以说都斩了一个遍。

不是宁晓嗜杀,而是这些妖怪一个个的撞到了宁晓面前,情况就像是刚才被他猎杀的青狼群一般。

若是连这都不杀,怕是对不起他这一身人族的血肉之躯。

其实,刚才宁晓想着直接把青狼群的尸体都扔到空地上,根本没有现身人前显圣的打算。

毕竟他的时间有限。

但是在听到李生声情并茂地讲述着他跟什么狗屁李昌公子绘画出的“美好蓝图”,而那些不明所以、惊惶未定的围观群众也有些动心的时候,宁晓改变了主意。

或许是因为“唐”这一国家与前世的盛唐拥有几乎相同的历史,也或许是宁晓今世生长在这一个国家,纵使他对如今的女帝没什么好感,但对于有唐一国还是有很高的认同感的。

若是真的让李生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些人说动,加入了李昌的队伍,那么他们带来的破坏绝对不比这一场连天大雪来的小。

天灾和**,从来都没有强弱之分。

之前宁晓询问那些人是否还想经历战乱之后便沉默了下来,为的是等待他们做出选择。

准确的说,是等待他们做出正确的选择。

是铁了心想掀起**,还是想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至于那些人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会怎样,答案自然没有悬念。

一个元神修士取他们性命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不会有什么阻力,也不会有什么恶果。

二百九十七 地主无余粮

想着想着,宁晓又苦恼的揉了揉眉心,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大唐国因为天灾**的缘故,确实比之前乱了许多。

这一点,身为万劫体的宁晓有最为直观的感受。

下山不过短短的几日光景,不停积累的法力已经是之前的十分之一,再加上这些天宁晓一直没空静心打磨,如今他的法力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如指臂使了。

方才他不过是露了个笑脸,那些凡人就受到了影响。

看来修为涨得太快,也是一种烦恼啊……

宁晓有些自嘲的想到。

飞速前进中的宁晓止住身形,立于半空打量着下方这座县城。

“唔……清远县,就是这里了吧?”

抵达了这次的目的地,宁晓也收起了那些纷乱的念头,仿佛轻车熟路似的往县城中的一处大宅邸飞去。

……

“曾知县,请!”

清远县,李府,几个身材高大、衣着光鲜的豪奴引着一个气质方正的青年官员到了一处房间外,在敲开房门之后,一手虚引,不咸不淡的请青年进屋。

曾姓县令瞥了身前一眼看似恭敬实则傲得不行的家丁,缩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掌已然捏的发白。

他身为朝廷命官、一县之尊,走在街上也是众人仰望的存在,而如今竟被区区一个奴才所轻。

只怕这事儿传出去之后,他这县令已经是威严扫地了。

见曾县令站着不动,家丁皱了皱眉,想敲打房门引回曾县令的注意力又唯恐引起房间里面老爷的不快,想起这些天在府里听到的老爷对这县令甚是不屑,眼珠一转,便大胆的用手碰了一下曾县令的手臂。

“曾知县,快点儿进去吧,我家老爷可是等得不耐烦了。”

见这狗蛋包天的奴才竟然敢如此轻慢,曾知县本就年轻气盛,脸庞瞬间涨红,伸手指着这家丁,怒道:

“本官乃一县之尊,你这狗奴才安敢羞辱于我!?”

曾知县其实本就回过神来要进屋了,但这家丁的行为却是碰到了曾知县的底线。

居移气养移体,曾知县虽然并未真正掌握这清远县的大权,但此刻一怒,亦是威势不凡,仿佛一只怒目而视的老虎。

家丁眼神一慌,倒退两步,不敢再直视曾知县,干笑两声,低声提醒道:“曾知县,我家老爷还在等着呢,您看……”

“哼!”

曾知县也想起了今天的来意,强压下心中怒火,甩了甩衣袖,往房中走去。

入得房中,一股夹杂着檀香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置身其中,曾知县仿佛忽然又回到了阳春三月一般。

这……这得加了多少木炭啊!而且怕是最上等的木炭了吧?

曾知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身为官员如今家里的木炭也是偶尔才用一次,若是平常百姓家里,只怕连做饭的柴火都快没了,这李府之中竟然还能行如此奢靡之事。

定睛一看,曾知县便见到一个身着单薄锦衣的中年男子坐在主位上,身后站着一个美艳女子在为他捏肩揉背,此时男子正端起一盏酒杯,放到唇边品尝,桌上的酒菜已经是被其吃过了一些。

看这悠闲的模样,竟然没有一丝等待曾知县的意思。

见曾知县进来,男子脸上挂着笑容,道:“曾知县你可算来了,快,请坐。”

男子嘴里说着客套话,但身子却依旧坐在凳子上,也不起身相迎。

有了之前的遭遇,曾知县见怪不怪,长出了一口气继续忍气吞声,解开外套放到一边的小桌上,随后坐到了男子对面。

“李老爷,此次本官前来……”

甫一坐下,曾县令便迫不及待的准备说出来意,还未说完就被李老爷打断。

“曾知县,刚才草民好像听到屋外有什么动静,可是我家下人不懂事,冲撞到了曾知县?”

李老爷又往杯里添了些酒,一边嗅着酒香,一边询问。

曾知县脸色一僵,点头道:“方才那下人着实是目中无人,本官便将其呵斥了一顿。”

李老爷道:“左不过是小事罢了,还请知县勿要介怀,毕竟也算是草民身边之人。”

言下之意,就是想要将此事揭过,甚至隐隐有些威胁曾知县。

曾知县脸色有些难看,他原本还想等会儿就把那个混账带回去整治一顿,却没想到李老爷这么不给面子。

自从中了进士,他又何尝有过如此屈辱之事?

“李老爷,今日本官来,是想请你开仓放粮的,如今连月大雪,城里百姓的存粮已然无多,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会有许多百姓被饿死,听说李老爷信佛,也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言,不若借出些许粮食,让百姓得以平安果此灾劫!”

没有正面回答李老爷的提议,曾知县话锋一转,说到了今天的正事上,脸上尤为诚恳。

这位李老爷前些年梦到佛祖得其指点,总算是生了一个儿子,高兴得在城外请了一尊佛祖金身回来,每天都要对其朝拜。

这在清远县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正在夹菜的李老爷动作一顿,放下筷子,面有难色。

“曾知县,但凡能救人性命,我李某人绝不推辞,只是……你也知道我李府有这么一大家子人,整日消耗巨大,实在是没有多少余粮的啊!”

听到李老爷的前半句,曾知县脸上正要露出笑容,只是到了后半句,曾知县只觉得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浇了下来。

曾知县上任清远县至今也不过两年,但是在这两年里也大致摸清了县里的情况,李府作为整个清远县的第一大家,家大业大,每年收的粮食比县里粮仓还要多,怎么可能会没有粮食!?

咬了咬牙,曾知县仍不死心,道:“李老爷,你李府之事本官也是知晓一些的,城中大部分粮店皆归于你的名下,如今粮店里尚且有粮,李府又怎么可能不剩余粮了!?”

“更何况,本官此次来是代百姓向你借粮的,又不是不还,等到今年秋收便能回来,李老爷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曾知县的话并没有让李老爷为之所动,就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是脸上的隐隐有不耐之色。

端起酒杯一口饮下,李老爷皮笑肉不笑道:“曾知县,草民信佛不假,但自身都是俗人一个,又怎么会想像佛祖那样铸造浮屠呢?毕竟这么一大家子全靠我吃饭呐!”

“再说了,既然现在粮店有粮食,曾知县去的应该是粮店,而不是来我李府。”

说着,李老爷把酒杯放回桌面,淡淡道:“我李府无粮,曾知县还是请回吧。”

“当然,若是曾知县肚子实在是饿了,也可在草民处吃过便饭再走。”

二百九十八 证据确凿

“你……!”

曾知县面色一沉,李老爷这话无疑是在嘲讽他这个一县父母官吃不起饭!

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桌上那些自己也不曾享受过的精美菜肴,曾知县不由悄悄咽了咽口水,他承认,这很有吸引力。

曾知县的小动作自然没能逃得过李老爷的眼神,毕竟在他这个老狐狸面前,曾知县再怎么有才,也仅仅只是个初出茅庐手无实权的“愣头青”罢了。

李老爷也不说话,端着小酒整好以暇的看着曾知县,等待曾知县的决定。

曾知县坐在原位,他在考虑得失。

些许屈辱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最大的危机是不久之后的饥荒,那不仅关系到许多百姓的性命,还关系到他这个知县的未来。

心中念头纷乱,曾知县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掌不由握紧。

李老爷也不催促,做事情最重要的是耐心,这东西,他向来不缺。

良久,曾知县一直挺直的身形忽的变得松垮起来,手掌也连带着放开。

见此,李老爷神情不变,心里知道今天的“肉”终于要入口了。

曾知县颓然道:“不知李老爷要本官做什么,才能答应借出粮食。”

嘴角掀起一个和煦的笑容,李老爷道:“草民与那些粮商有几分交情,若是曾知县能够向他们立下字据,今年秋收时交还三倍的粮食,兴许草民能够说服他们借到粮食也说不定呢。”

“啪!”

曾知县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李老爷,怒道:“休想!他们一年收成才多少,如此借法,不异于饮鸩止渴!”

“本官、本官绝不答应!”

曾知县不是笨蛋,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些还不上粮食百姓只会沦为眼前这人的奴仆。

抿了一口酒,李老爷道:“曾知县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反正今年你也该调任了,你走之后这清远县之人过得如何又与你何干?”

“保住官位,方才不负您这十数年的寒窗苦读啊……”

李老爷情真意切,仿佛是真的在位曾知县考虑一般。

曾知县迟疑。

“嗯,你这想法不错,借粮于民,不仅能得到他们的感激,还能得到三倍的粮食,更加方便今后造反,简直是一举多得的妙计啊。”

一个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让房内的曾知县和李老爷皆是一脸的惊愕,李老爷更是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来人,把在外面说话的人给我抓起来!”

慌忙间,李老爷瞄了曾知县一眼,见其被那句信息量略大的话镇住了,连忙解释道:“曾知县勿要听信谣言,那人定然是眼红我李府的风光出言中上于我!”

“你放心,等抓住那个贼人,草民立即开仓放……”

砰!

“啊呀……”

还未等李老爷说完,房门就被人强行撞开,连同房门一起倒进房间的还有之前守在门口的那两个豪奴。

看着躺在地上捂着胸膛翻滚,嘴里还发出痛叫声的下人,李老爷脸色发青,眼皮直跳,怒道:“废物,都是废物!”

这些下人平日里吃得比城里的大部分人家都好,结果到现在只会躺地上装死。

一群饭桶!

随着房门的损毁,屋外的风雪开始往房里灌进来,一个白衣道人也随着片片雪花走进了房中。

“你这贼道,竟然敢在县令面前出手伤人,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见白衣道人在这大冬天还穿得这么单薄,似乎不是好相与的存在,李老爷当先扯起了曾知县的虎皮。

曾知县也回过了神,伸手制止李老爷继续安罪名的行为,问道:“这位道长,不知你到此有何贵干,为何要出手伤人?还有,造反一事又该从何说起?”

宁晓淡淡的瞥了曾知县一眼,在他进屋之前也听到了这县令的话,知道这个人已经在官位和责任之间摇摆不定了。

因此,宁晓并未搭理曾知县,径直对李老爷扬了扬下巴,道:“你就是李昌?”

李老爷嘴角一抽,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而是对曾知县道:“曾知县,此等目无王法之辈,还是应当尽快拿下才是。”

这白衣道人明显是来者不善,李老爷可不想与他打交道。

宁晓嘴角掀起一抹冷笑,目无王法?比起他这个逍遥自在的闲散道士,眼前这个即使身在小县城还想要掀起一股风浪的野心家才是真正的目无王法吧?

之前宁晓已经在李生的几个同伙脑子里搜到了关于李昌面容的记忆,因此宁晓确定自己没找错人。

没有闲情逸致跟李昌来个什么言语交锋的过场,宁晓一步踏出,身形已经出现在李昌身边,右手散发着蒙蒙清光,一股法力从中涌出,钻进了李昌眉心之内。

双手抬到半空准备反抗的李昌顿时停在了原地,双手无力的垂下,眼神已经变得迷茫起来。

“道长别急动手……唉。”

直到宁晓开始对李昌进行搜魂,曾知县才出声劝解,只是看着白衣道人身上的异像,曾知县又徒然的叹了一口气。

这种奇人异士,不是他这个小县令就能够命令的。

李昌的侍女亦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受制于人的李昌,眼中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冷风不断从敞开的门口钻进来,使得房间里的温度急剧下降,侍女以及曾知县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开始找自己的外衣穿上,随后便站在了一边等待事情发展。

在宁晓没有开口之前,二人识趣的没有出声,也没有离开房间。

等二人加上衣物没多久,宁晓手中的光芒散去,将手负于身后。李昌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在原地摇晃了几下之后才站定。

看着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的二人,宁晓点了点头。

“嘶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李昌此时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搅拌了似的,一阵阵晕眩感传来,头疼欲裂。

没有理会李昌,宁晓取出钦天监印鉴,扔到曾知县怀里,道:“吾乃钦天东监监郎官曦恒道人,此次前来是为调查李昌意图谋反一事,如今证据确凿,知县还等什么?将其抄家吧!”

宁晓说话时,曾知县正仔细的查验着印鉴,听到李昌造反证据确凿,着实下了一大跳。

二百九十九 一只野生罗汉?

曾知县吓了一大跳的后果,就是差点把宁晓的印鉴抖到地上,随后又慌忙的将其接在手中,对宁晓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仪的笑容。

“哈啊……抱歉。”

看着一阵手忙脚乱的曾知县,宁晓摇了摇头,道:“算了,看你这样子也也扳不倒这地头蛇,临走之前再帮你一件事。”

说着,宁晓右手食指一弹,房间里陡然闪过一道明亮的剑光,这让在场的三个凡人尽是汗毛倒竖,仿佛有一柄出鞘的利剑悬在头顶,随时准备取下他们的性命。

当然,除了曾知县与那侍女是想多了之外,李昌就是真的想对了,那道剑光的目标,就是他!

“呃……”

剑气入体,李昌只觉得他好像忽然失去了一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闷哼,便瞪大眼睛倒在了地上,再无一丝生息。

随着李昌生命一起崩散的,还有他那个趁乱混个皇帝当的幻想。

李昌倒地发出的声音吓得曾知县又是打了个寒颤,虽然心里知道眼前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同僚”不会对他痛下杀手,但如此漠视生命的态度也让他不敢亲近。

侍女悄悄瞥了一眼李昌的尸体,随后又低下头去默不作声,长长的鬓发遮挡住了她嘴角的那一抹微笑。

两人的反应宁晓尽收眼底,心里猜到这女子似乎与李昌有怨。

“首恶已诛,你这个知县大老爷应该清楚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若是搞砸了,那就回家种红薯吧。”

刚才查探过李昌的记忆,宁晓也知道这个年轻的县令也算是个正直的人,或许手段没那么老道,但至少他上任至今也没有被李昌腐化。

看到这监郎官还算好接触,曾知县也自然了许多,道:“多谢道长相助,本官一定竭尽所能,安定清远县!”

其实宁晓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若是李昌不死,狗急跳墙之下曾知县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李昌既死,他的势力也变成了一团散沙,曾知县收拾起来并不算太难。

“此次斩去李昌不过是顺手而为,贫道只是不愿再见到生灵涂炭罢了,贫道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拿回印鉴,对曾知县拱了拱手,宁晓抬脚往外走去。

见此,曾知县连忙跟上相送。

“道长后会有期!”

宁晓刚刚踏出门口,一个孩童便奔了过来,眼看就要撞上宁晓之时被宁晓侧身躲过,随后孩童便踢到了门槛“嗵”的扑倒在地。

“哎哟!你这狗奴才,竟然敢不接住本少爷,活的不耐烦了嘛,信不信本少爷把你拿去喂威武大将军!”

孩童看个头大约有十一二岁的样子,一身锦衣绸缎彰显着他在李府之中的地位,此时正一脸煞气的盯着宁晓,说着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纪孩子嘴里的话。

从他的言语中,宁晓不难得知这个小屁孩已经不算是什么熊孩子了,这就是一个少年杀人犯,更准确的说,是一个畜生。

这时,孩童来的方向也跑过来几个穿着厚实衣物的奴仆,其中一人一边帮孩童拍着身上沾上的雪花,一边皱着眉头对宁晓道:“你这穷道士走路都不长眼睛的么,我家少爷身子金贵着呢,要是摔坏了你全家都赔不起!”

他们平时仗着李府的实力横惯了,说话时都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语气。

在这奴仆看来,大冬天里这道人只穿了一件单衣,定然是个落魄道士,这种人他见得也不少,都是来他们李府讨钱要饭的。

等这人说完,其余人都开始对宁晓定罪,仿佛宁晓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如今宁晓已经不再是凡人,因此倒也犯不上跟这仗人势的狗一般计较,反正李昌罪名已定,他们死定了。

或者说生不如此也不一定。

“曾知县,这些人应该是李昌的同党,莫要放过。”

“嗯嗯,本官省得。”

回头对曾知县提醒了一句,宁晓便继续往前走去,看也不看那些满脸愣然的恶主恶奴。

走了两步,宁晓心中忽有所感,仿佛即将错过什么。

皱了皱眉,宁晓再次回头,朝众人看去,目光直指那个被李昌宠坏了的少爷,眼中闪烁的奇特的光芒,已经是动用了衍运术。

衍运术下,这少爷的气运逐渐显现,竟然是大片大片的青色,里面甚至还带着一丝丝耀眼的金光!

宁晓有些讶异,难不成李昌还真的生出了一条潜龙?

眼神一凝,宁晓顿觉此事非同寻常,立即加强了衍运术的运转,想要看清其中真相。

李家少爷被宁晓的眼神笼罩,心里忽然涌现起一种莫大的恐慌,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般,连忙往人群里面躲,想要遮掩自己。

主子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那些恶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显示自己忠心耿耿的机会,一个个都瞪起眼珠对宁晓怒目而视。

倒不是他们照顾这道士,不肯大声说话,只是这穷道人的眼神太过吓人,他们心虚罢了。

见监郎官道长留在了这里,也不出声打扰,识趣的跑回县衙,准备抄家了。

宁晓对此毫不在意,只是默默的观察其中异样。

半盏茶之后,宁晓眼中的异样才消失不见,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已经瑟缩抱在一团的恶主恶奴。

那些恶奴也只是一开始硬气而已,在宁晓目光的灼灼逼视下,他们早就怕了。

瞧他发现了什么,一只转世尚未觉醒的佛门罗汉?菩萨?

李家少爷气运呈现青色不假,但其中的金光却不是气运,而是伴随着他转世还未消散的佛力。

想到这里,宁晓不由向着小李少爷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毕竟罗汉转世、造反这两个因素一联系起来,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难不成,他们还想造一个佛皇帝!?

宁晓一边走近,一边心里暗自揣度那些大佬的想法,识海中的元神已经开始与东皇钟沟通,一有不对就赶紧施展防御手段,然后战略性撤退。

随手扔开抱着小李子的恶奴,露出了最里面的小李子,宁晓双手姿势不断变换,往虚空中打出一道道法诀,法力飞舞,最终在小李子身后显现出一面近八尺高的“镜子”。

宁晓使出的这一法门名为逆知未来,是天罡三十六法中的法门之一,可洞察前世今生,知晓未来,善能洞悉天机,未卜先知。

逆知未来能被列入玄门天罡三十六法之中,自然是有着莫大威能的,但是宁晓此时施展它也只不过是为了用它来照见前世罢了。

除了自身道行不够之外,法门残缺不全也是其中的原因。

见镜子成功了立起来,宁晓心里松了口气。

第一次施法,总算是没有掉链子。

三百 祸害遗千年

随着宁晓持续催动这逆知未来之术,被他拟化出来的镜子里也逐渐显现出了小李子前世的经历与情景。

在看到人影的那一刻,宁晓原本略显轻松的神色猛的变作惊愕,眼睛瞪大,仿佛不可置信。

“圆觉……!?”

愣了片刻,宁晓嘴里才吐出一个名字,只觉得自己跟这个死秃驴当真是有缘得很。

没错,镜子里面出现的不仅有圆觉,更有宁晓自己当年亲手将其斩杀的情景。

在刚才宁晓愣神之间,镜中的场景已经开始逐渐变换,从圆觉上一世被杀,到被玄偏从小禅寺将其抓出来,再到圆觉年轻的时候……

像是把圆觉的整个人生都倒着放了一遍。

宁晓对此不以为意,这逆知往生的法术就像是对眼前的小李子进行寻根溯源一般,一世又一世。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李子圆觉的那一世已经倒放到了婴孩时期,宁晓压下心中的惊异,开始等待眼前这孩童的源头出现。

可惜的是,宁晓将小李子的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前前前前世……这些都看过了,依然没有寻找到他的真身是哪一位大佬。

宁晓没有失望,甚至心底已经涌起一种窥探到秘密的兴奋感,因为小李子除了圆觉那一世算是半只脚踏上了修行之路外,其余的前世都是凡人。

能够在经历了数十次的轮回之后还带有些许佛性的存在,兴许就是能够在西方极乐世界都能叫的出名号的大人物。

忽的,宁晓眼神一凝,顿时将镜中的情景暂停,镜中的画面顿时就定格在了一个牧童伸着手,像是要制止不远处的一个捕蛇人的情景。

最令宁晓在意的是,此时的捕蛇人手里正捏着一条白蛇。

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莫名的熟悉呢。

手里的法诀再变,镜中的画面开始以正常的速度与顺序变换起来……

事情没有多复杂,就是一个善良的牧童从凶恶的捕蛇人手中就下了一条无辜小白蛇的故事。

因此,宁晓在看过一遍之后,便又开始追溯其真身,想要探查出其真正的秘密。

“咔咔咔……”

一个多时辰之后,那面镜子仿佛被什么力量攻击到,忽然发出一阵破碎的声响,随后崩散开来,在空中化作点点流光,最终消失不见。

法术被破,宁晓也遭到了不小的反噬,身子摇晃着倒退了两步,喉头一热,就连胸口都有些发闷。

抹去嘴角那一丝鲜红,宁晓先把已经昏迷过去了的小李子唤醒。

“告诉我,你今年几岁?”

在小李子茫然打量着四周情况的时候,一个令他极其恐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别、别打我,我今年五、五、五岁。”

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白的道士,小李子咽了咽口水,连忙乖巧的回话,语气拘谨,全然不见先前的目空一切。

知道这小屁孩没有说假话,宁晓这才放下了心中的疑惑,毕竟自己杀圆觉也不过是在八年多以前,也不算出现了时间上的差池。

至于他这体格,也只能算是天赋异禀了。

只是想到当年黑白无常带走圆觉魂魄时信誓旦旦说不会让圆觉好过的话,宁晓眼中又蒙上了一层阴翳。

不管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黑白无常都算是没有说话算话的。

只间隔了区区两三年的时光就又把这个祸害给放了出来,未免太过便宜他了些。

看着一脸惊惧的小李子,宁晓眼中杀机一闪而逝,若是让他安安生生的活下去,自己就真的对不起今世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想到这,宁晓食指轻动,一道剑光自指尖亮起,在周围恶奴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就像之前杀李昌一般没入小李子的身体,斩去他的生机。

与此同时,宁晓左手手掌虚张,对着小李子的方向轻轻一招,其魂魄还未自然离体便被收进了手中。

“道士,放手,那不是你能够觊觎的!!!”

就在宁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下小李子的魂魄之时,一个浑厚沉闷充满威严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随着声音传过来的还有一阵浓郁得散不开的雾霭。

“啊妖、妖妖、妖怪啊!”

那些个凡人见到黑雾中若隐若现的犄角以及传来的几声金属摩擦的声音,吓得惊叫两声之后便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凡人看不穿的黑雾在宁晓眼里恍若无物,其中伴随着黑雾一起朝着他奔过来的是两个身披黑色甲胄,眼神冷冽的阴差。

一者牛头人身,一者牛头马身。

牛头马面!?

想到前些年黑白无常留下的警告,宁晓心底暗道糟糕,连忙一个转身化作一道白影撤离了现场。

作为元神修士,宁晓自然能够看出这牛头马面此时只是一道分灵,虽然声势不凡,但实力大抵也是在元神境。

但真正令宁晓忌惮的是他们远超元神境的眼界,以及身为地府高级阴差的身份,若是被他们缠住恐怕宁晓得被一群人围攻。

再者,单单这魂魄是圆觉转世这一原因就使得宁晓绝对不会放开他,更别提他有可能牵扯到白素贞以及佛门后面的某一些计划了。

既然矛盾不可调和,因此宁晓也只能战略性撤退。

见那白衣道人头也不回的溜走了,牛头马面对视一眼,随后同时化作两道黑芒紧跟而上。

最具存在感的三人一走,院子里仿佛陡然空了下来,只留下院子外面吓得瘫软在地的曾知县以及一众昏迷的随从。

曾知县身为官员自有气运护体,纵然如此,刚才他只是遥遥瞥见那牛头马面的半分相貌就被吓得浑身无力,而他带来的随从更是不堪,已经被那森森阴气冲得魂不附体晕倒在地。

良久之后,曾知县才回了神,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随从无奈摇头,自己这是又得回去带人了。

抬眼看着这偌大的李府,曾知县的心头又开始火热起来,仿佛看见了自己今后平步青云的样子。

“嘿,区区李家也敢作妖,合该成为我曾诚的踏脚石……”

曾知县转身大步离去,只留下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被寒风卷碎,消逝在这冰天雪地里。

三百零一 牛头马面着了魔

阴沉的天空中,一道显眼的白芒一闪而过,划破乌云向东飞逝而去,两道漆黑的光芒紧随其后,紧紧咬住白光不放,并且速度越来越快,逐渐接近了前面的白芒。

抽空往后方瞥了一眼,见牛头马面二人仿佛不死不休一般以比自己高出不少的速度追赶自己,宁晓已然眉头紧锁,只觉得事情分外棘手。

至于牛头马面为何会在自己杀了小李子的那一刻就冲出来,宁晓也猜到了几分原因。

他们想要避免上一世圆觉死后魂魄直接被黑白无常带走的情况再次出现,所以才一直守在小李子身边,等他一死,直接把魂魄带回地府,进行下一次轮回。

结合黑白无常的态度来看,牛头马面一方上次应该是被敲了竹杠的。

想到这里,宁晓心头不由生出些许火气,明明黑白无常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好处却都让他们得了去。

眼见牛头马面快要追了上来,宁晓身子一晃,下一刻已经有数十道他自己的身影分了出来,随后分别飞向不同的地方。

哪知牛头马面根本不吃这一套,似乎一眼就识别出了宁晓的真身,稍微调转了一下方向便再度追了上去。

嘴角一抽,宁晓颇有些无奈,刚才他用了幻神篇中的秘术,那些分身与他的气息根本一模一样,却不想会被这么随意的看穿。

“道士,你跑不了,放下魂魄,本神将免你罪过!”

许是不想在宁晓这个低级修士身上浪费时间,牛头出声想要直接劝降宁晓。

宁晓眼神阴沉,照这个速度,自己还得要大半个时辰才能与石头他们回合,但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牛头马面就会堵住自己。

到时候绝对会被这两兄弟狠狠殴打一顿。

这个不知真名的魂魄也会再次失去。

“二位尊身,晚辈无意与你们为敌,但此人与晚辈有深仇大恨,请恕晚辈不能从命!”

开口拒绝的同时,宁晓体内的法力疯狂奔涌起来,使得他的速度比之前更加快了三分。

感受法力在体内奔腾,就连经脉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宁晓暗暗庆幸自己先前以月华洗练身躯铸就宝体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若是平常修士敢像这么整,恐怕就不是加速而是爆炸了。

牛头马面见前头那个白衣道士竟然还能加速,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原本就凶神恶煞的面目此时已经是鬼气森森,仿佛将要吃人的妖魔。

对视一眼,牛头马面点了点头,不约而同的向对方靠近,然后举起各自手中的法宝钢叉,重重的交击在一处。

“当”

一个刺耳的声音自钢叉交叠之处传开,随后一阵肉眼可见的音波朝着宁晓笼罩而去。

音波拂过,飞在前方的宁晓身子突然慢了下来,不仅是体内法力隐隐有失控的兆头,脑袋更是感觉像是被人那大锤敲了一下,疼痛不已。

“哼!活该!”

低声说了一句,牛头又与马面交击了一下钢叉。

只是二人注定要失望了,这一次音波传开,前面道士的身子不仅毫无反应,甚至还加快了些速度。

牛头马面瞠目,随后又不信邪的用手臂连连挥舞,将两柄钢叉疯狂敲击起来。

对此,宁晓表示有东皇钟之力护身,牛头马面的动作除了多出一点噪音之外,目测基本没有什么卵用。

而且由于有了东皇钟的帮助,宁晓的速度甚至又快了几分。

“我说二位当真是没完没了啊,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元神修士而已,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么!?”

“小心我把你们以大欺小的恶行告上天庭啊!”

听到宁晓说要把他们告到天庭,牛头马面的动作稍微停顿了那么一瞬,随后又再次敲了起来。

天庭,还管不了他们地府的事情。

“哞!!!”

“嘿儿儿!!!”

二人不仅没有停止敲钢叉,甚至开始变本加厉的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牛叫与马鸣在一种莫名的韵律之下交织在一起,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混乱嘈杂,甚至带着一股独特的吸引力。

看得出来,牛头马面是动了真格的,这一次二人来不及控制两人神通的范围,任由音波扩大,无差别的将周围罩了进来。

正往前飞着,宁晓忽然瞥见半空中有许多像是萤火虫一般的莹莹光点朝牛头马面聚拢而去,眼皮直跳。

竟然是数不清的魂魄!

这两个人当真是疯了,竟然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

还有规矩吗?

还有天条吗?

就在宁晓惊愕之间,一直被他收拢在袖子里的小李子魂魄也听到了声音,像是受到了来自天性的呼唤,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投入牛头马面的怀抱。

吓得宁晓连忙以法力镇压下去。

看着被镇压,依旧在自己手掌中不安跳动的魂魄,宁晓若有所思,也许刚才自己分出身形而牛头马面不为所动,不是自己的幻神篇不够具有迷惑性,而是这个魂魄充当了带路党的角色。

想到这里,宁晓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自己能不能脱身,就看小李子的了。

牛头马面见他们两个的手段在那个白衣道士面前完全没有用,而朝他们涌过来的魂魄也越来越近,也就不再浪废力气发出噪音。

马面停了下来,将漂浮着的魂魄安抚下来,不仅往其中注入法力补充其本源,还将它们重新打回了它们自己的躯体。

他们到底是神只。

好机会!

见暂时只有牛头追了上来,宁晓暗呼一声,体内法力开始急剧消耗,随后身形又是一晃,化作了数十道身影往各个不同的方向飞去。

而在牛头的感应中,他们追寻的那一个魂魄已经改变了方向,哼了一声之后,便朝着感应到的方向追去。

样子胸有成竹,竟是看也不看宁晓的其它分身一眼。

远处的马面亦是不疑有他,安抚下那些魂魄之后,紧随牛头追了过去。

三人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天际,而宁晓其它的分身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逐渐消散,最终只留下一个身影,嘴角噙笑,头也不回的往前继续飞去。

那才是宁晓的真身!

……

牛头马面紧跟着白衣道士的“真身”,一路追赶,在过了一炷香之后终于也是发现了这个道士的异样。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里,这道士的速度比起之前竟然要低了许多!

牛头马面决定故技重施,两柄钢叉再次撞在一起,发出的音波往白衣道士罩去。

波纹迅速掠过道士的身体,令其身形一阵暗淡,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消失。

二人对视一眼,都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愕。

那个道士竟然能骗过他们!?

“二位尊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贫道现在已经回到钦天东监了,所以,这一次算是贫道赢了哟!”

就在二人交换眼神的同时,前方的道人分身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直面二人开始说话。

“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了,二位不妨暂且息怒,与贫道谈谈条件,毕竟你们要的魂魄可是还在频道这里呢。”

说着,道人掌中亮起一抹微光,其中的气息正是他们暗中监控了五年的小李子魂魄的气息。

“哼!我们兄弟跟你这个小娃娃可没什么好谈的,赶紧将魂魄放下,不然别怪我们今后亲自登门拜访你!”

三百零二 红脸白脸,一唱一和

听到牛头的话,宁晓脸色有些怪异,这牛头的性子却是比宁晓想象得要火爆一些,完全对不起他那张看似憨厚的牛脸。

而且他这种阴间鬼神上门拜访什么的,总不会有什么好事吧?

牛头自然有看到了宁晓脸上的异色,心里对这个道士更是反感了一些,一双铜铃大小的牛眼瞪了瞪宁晓,随后魁梧的身子忽然往前窜了几丈,手里钢叉高高举起,竟是要立即动手。

此时眼前这道士不过是一道分身,牛头要拿下他简直是轻而易举。

“别激动啊,要是等下斗法之时不小心把这个脆弱的魂魄给弄了个魂飞魄散,最吃亏的恐怕还是你们吧?”

见势不妙,宁晓又操纵着分身连忙往后挪了挪,另一只手并指成剑,直直的放在魂魄上,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做完这些,分身身上的气势又弱了许多,分身中的法力已然不多。

见这道士竟然敢威胁他们,牛头气得眼睛都有些发红,但终究还是停了下来,不想让这颗魂魄受到损伤。

“牛哥动手吧,这小子自己要寻死,咱们哥儿俩不拦他就是!”

马面走上前来,充满恶意的看着宁晓,在牛头身边阴恻恻的提醒着。

知道牛头脑子转得慢,在宁晓看不到的背后,马面又用手指戳了一下牛头,给了他一个暗示。

“呃……马弟说得对,既然你这道士想要自寻死路,那就把这魂魄毁了就是,我们不拦,不拦!”

虽然牛头的反应慢了一丝,但还是领悟到了马面的意思。

说完,两人便抱起了双臂,等着看宁晓要怎么应对。

“嗤”

见此,宁晓嘴角一掀,在二人逐渐变态的目光中将剑指点在魂魄上,随后那魂魄就像是漏气的气球一般的声响。

“我干,你…………!???”

“住手!!!呃……??”

两声震耳欲聋的怒喝在半空中炸响,随后音量又陡然降低,最终变成相同的疑惑之声。

牛头马面虽然是伴随着佛门一起入的地府,但终究时间也不短了,对于灵魂的魂飞魄散的动静也是了若指掌,哪会像是眼前这般?

还特么有音效?

假的吧?

“啊哈哈……两位尊神的反应似乎有些大啊,贫道不过是吓一吓你们罢了,真正的魂魄在这里。”

对着二人笑了一阵,宁晓又从休息了里拿出了一个新的魂魄,依旧是小李子的气息。

至于是不是真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说到底,他还是不知道魂飞魄散时的情景到底是什么,不然当着牛头马面的面毁了“魂魄”也就能甩掉这个麻烦。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被二人一眼拆穿。

毕竟他们说宁晓是自寻死路的时的神情不似作伪,若是宁晓真的动手,恐怕会引出更可怕的存在那尊不知名的罗汉。

“可恶,竟敢如此欺我,信不信等下我就让真身来会一会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

牛头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宁晓心中闪动的念头,让他回过神来。

此时二人大眼里都燃烧着一种叫做愤怒的火焰,他们两兄弟虽然不算什么大人物,但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小元神修士如此欺辱。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只蝼蚁所轻然后自己还无从下手一样。

见牛头身上已经开始不住往外窜着夹杂着业火的阴气,马面连忙拍了拍牛头的后背,生怕这阴气落到地上造成影响,安抚道:“牛哥息怒,正事要紧!”

“这道士既然敢拿捏我们两兄弟,待我们真身降临自有办法施以惩戒,而且兄弟我不信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说到这里,马面转过来对宁晓阴森道:“回去找阎君翻一翻生死簿,把他祖宗十八代的魂魄都勾回来,让他们领略一番我们地府的热情。”

地府的热情,应该就只剩下那些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刑罚,以及那十八层地狱了吧。

此时马面提出来,自然就是为了将其要挟一番。

“你敢!”

听到马面想要祸及无辜,宁晓怒叱一声,一道剑气从指间激射而出,径直往马面眼睛刺去。

“噗”

马面一只大手伸出,随手将剑气捏爆,不屑道:“嘿,我怎么不敢?整个阴司我们兄弟二人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人物,区区几个凡人魂魄,还不是我等动动嘴皮子就能安排的?就凭你今日如此挑衅我等威严,你那些祖宗也少不得受一顿罪。识相的话就交出魂魄,我们兄弟就当今天只是出来逛了一圈,不然的话……”

见马面越说越过分,牛头伸手制止,道:“马弟,那不符合规矩,休要再提。”

说完,牛头对宁晓道:“小道士,魂魄在你手上我们确实有些忌惮,但你要是认为我们拿你毫无办法就大错特错了,就算我等阴神不怎么强势也不是你一届元神修士能够任意拿捏的。”

“交出来吧,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有了马面在一旁做对比,此时牛头的话确实很有吸引力。

看着一唱一和的牛头马面,宁晓脸色冰冷,虽然知道他们可能只是想要让自己心生忌惮,但刚才马面那一番话让他再也没了跟他们好好谈判的心思。

随手把小李子的魂魄再次捏爆,宁晓的身影逐渐开始消失。

“多说无益,你们若是想要拿回魂魄,那就带上比之前给黑白无常双倍的好处,大不了一拍两散。不过你们要是敢牵扯到其他人,待我学有所成,一定掀了整个地府!”

一道寒风吹过,卷走了宁晓分身留下的最后一丝神念,只剩下留在原处大声怒吼发泄心中憋闷的牛头。

“臭道士,死倔驴!啊啊啊……”

马面视线停留在宁晓刚才所在的地方,目光幽幽,不知在思考什么。

……

雪原的一处山林中,宁晓闭眼盘坐在一颗雪满枝头的树下,不知过了多久才睁开眼眸,眼神一片冰寒。

不得不承认,马面的话让他的情绪有些失控,虽然极其下作,但却很有效。

世人都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但如今看来,像牛头马面这种处于中间阶层的神灵更加难以对付,毕竟他们上有领导可以借势,下有小鬼可以背锅,行事也就没那么多拘束,日子过得不要太爽。

宁晓起身,拂去了身上的积雪,拿出被他以东皇钟禁制隔绝的小李子魂魄,另一只手悄然捏紧。

这才是谈判的关键。

别的宁晓可以不在意,但是涉及到父母的灵魂,他必须要消除这种不稳定的因素。

嘴里喃喃着什么,脚步迈开宁晓消失在原地。

“他们应该打不过石头,再加上……”

夹杂着雪花的山风呼啸而过,刮落了树上无数的积雪,轰轰隆隆的声音掩盖了宁晓剩余的话语。

……

地府,一座阴森而宽阔的类似宫殿的地方之内。

许多神只都各自坐在一条案几边,或是闭目出神,亦或是一边伏在案上写着什么,一边与身边的同僚交谈。

一片和谐。

其中,一个牛头人身和一个马头人身的魁梧鬼神忽然睁开了双眼,眼中怒意连闪,须发皆张不说,身边更是“腾”的冒出了惨绿色的火焰,就连材质特殊的案几都快要燃了起来。

正是在宁晓处吃了瘪的牛头马面。

而他们怒目而视的方向,坐着一黑一白两道人影。

三百零三 阿傍、阿罗

“黑鬼白鬼!!!”

牛头突然的怒喝惊醒了正在分散神念前往各地勾魂摄魄的黑白无常二人,脸上略懵的看着即将暴走的牛头。

这老牛,又抽什么疯呢?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悄然交换着眼神。

或许是因为身在阴司,不用吓人,二人的形象与在阳世又有些不同。

那显眼的长舌头已经不见,若是忽略他们奇异的装扮,也是两个俊俏的公子哥儿。

“你们两个……”

牛头正要说出缘由,将黑白无常骂一顿,却被马面在身后拉了一下。

这时,牛头才发现其余阴神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眼里带着几分期待。

阴司事务繁杂,若是有人能够给他们助助兴,岂不美哉?

知道场合不对,牛头有些尴尬的对黑白无常道:“咳,我们殿外说话。”

说完,牛头便拉着马面一同往外走去,黑白无常虽有疑惑,但也跟了上去。

一处空旷的原野,三黑一白四道光芒落到地上,露出了其中的牛头马面与黑白无常。

“嘻嘻嘻,阿傍兄弟,说吧,你将我们兄弟二人叫出来是因为什么事情,你若是不说出个道道来,别怪我们不顾同僚情谊把你们揍一顿哦。”

说话的是白无常,此时正一脸笑嘻嘻的对牛头阿傍说着,眼神凌厉。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更别提他们这些神只了。

黑白无常本来好好的干着活,莫名其妙被打扰不说,还当着那么人的面被叫做黑鬼白鬼,没有立即动手已经算是脾气很好的了。

而且,作为比牛头马面先入阴司的神只,黑白无常的实力还是高于牛头马面的。

这也是之前他们能在牛头马面那里敲到竹杠的原因之一。

牛头自知失言,但也不想就这么低了黑白无常一头,只得用鼻子呼出一大股热气,沉默不语。

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马面暖场道:“谢兄弟稍安勿躁,牛哥他方才也是怒急攻心,这才说错了话,不过这次把你们叫出来,我们兄弟也确实是有难言之隐,还请谅解一番。”

说完,马面不等白无常发作,就将关于宁晓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为了保留一点面子,他只说是宁晓先人一步取走魂魄,留下了对他们敲竹杠的话。

“也不知为何,那小贼竟然知晓谢兄弟跟我们的事情。唉,我们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啊!”

听着马面的话,白无常的笑容更冷了几分,黑无常身上更是开始涌现出森森阴气,一根哭丧棒悄然出现在手里。

“呵呵呵呵呵……阿罗兄弟是在怀疑我们跟那道士串通起来坑骗你们咯?”

“这模样,当真是像极了狗急跳墙呢!”

牛头名阿傍,马面名罗刹,白无常称其为阿罗也没啥毛病。

“谢必安,你……!!!”

牛头大眼一瞪,欺身向前,就要抓住白无常的衣领,却又被白无常轻松躲过,只得发出怒吼。

“我?我什么我?阿傍兄弟,你口气也太臭了些,啧啧啧,弄得我都有些头晕呢。”

一边嘲讽,白无常手里变出一把白纸扇,煞有其事的往身边扇了扇风,仿佛要将被牛头污染的空气扇开。

牛头正要说话,一柄漆黑的哭丧棒当头敲了过来,牛头的钢叉出现在手里勉强挡了一下,却被震得后退好几步。

“范无救!”

看着闷声下黑棍的黑无常,牛头气得直跳脚。

白无常拉住了想要乘胜追击的黑无常,道:“无救,咱俩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堂堂牛头马面竟然被一个元神境的小道士给戏弄了一番,真是丢尽了咱阴司的脸,这种事情还好意思在找我们讲道路,真是恬不知耻。”

尽管马面抹去了很多细节,但白无常一眼便看穿了其中真相。

不过是两个蠢货罢了。

抱住了牛头的一只胳膊,马面强笑道:“谢兄弟,此事……”

“废物。”

“范兄……”

“废物。”

“范无……”

“废物。”

“我干!”

在黑无常的废物攻势下,马面再也没能忍住,放开抱住牛头的手,抓着钢叉往前冲去。

“当”

钢叉与哭丧棒相撞,带起一阵火花。

牛头见此有些发愣,这……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啊?

只是看着白无常也举着一根全白的哭丧棒也加入了战团,牛头也不在细想,直接冲了过去。

管他那么多,打就对了。

……

“哈哈哈哈哈,看来阿傍兄弟还需要多磨练磨练呐,这次也打得差不多了,无救,咱们走……”

牛头马面一人揉着胸口,一人按着脑袋,看着双手插在宽大袖子里的白无常和跟在其后一同离开的黑无常,拳头无声捏紧。

黑白无常,终究是要强过牛头马面的。

良久,牛头颓然道:“马弟,我们还是先去阎君那里查一查那贼道士到底是什么来头吧,说不定这次要吃亏大发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应下这件事情。”

牛头所说,自然就是给那位不知名的罗汉转世保驾护航了,原本轻轻松松的任务连出两个岔子,到现在已经没什么赚头了。

其实,二人找黑白无常出来除了兴师问罪之外,未尝没有试探黑白无常的意思。

虽然他们四人在阴司的地位看似差不多,但还有有些差别的。

别的不提,光是香火薪水都不在一个层面。

马面心有不忿,目光怔然的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远处并肩前行着的黑白无常中,白无常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一拍脑袋,对黑无常道:“无救,我现在倒是对马面那厮口中的小道士有些兴趣了,不如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在他危难之际帮他一把,兴许又能从牛头那里敲到一笔,如何?”

黑无常木着脸,点头道:“你去,我就去。”

闻言,白无常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欣喜了,揽着黑无常的肩膀就往前走去。

“我说啊,到时候咱们……”

……

地府发生的事情宁晓自然无从得知,他能做的只有做好应对牛头马面的准备,至少要保证魂魄不被轻易的夺走。

但是他左等右等,一连好些天都没等到牛头马面的到来,让他有种使劲全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

莫不是想要玩一把大的?

站在歙州城墙上,宁晓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收回了持续发散的思维,将目光放在天边。

今天可是个不一般的日子。

终于,在宁晓的注视下,这几个月以来的第一缕阳光破开阴云洒向了大地,城内城外的众多百姓都在此刻落下了欣喜的泪水。

寒冬,终于过去了!

若是再下个十天半月的雪,恐怕他们连春种的最后机会也没有了。

听着耳边喜极而泣的声音,宁晓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沉浸在喜悦中的整个大唐。

歙州城头,看着天空中逐渐消散的阴云,秦明德不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感觉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轻了许多。

玄偏和秦明德并肩而立,身上衣袂飘扬,与捂得严严实实的秦明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脸上表情也逐渐变得轻松起来,这一个月虽然并无什么大事发生,但小事却是接连不断,令他颇有些焦头烂额。

“这一月以来多亏二位的盛情相助,不然在下也无法将那些百姓尽数安置妥当,请受在下一拜!”

三百零四 再添一员

秦明德转身,双手高举过头顶对宁晓和玄偏躬身深深一礼。

玄偏连忙扶起秦明德,笑道:“我们叔侄二人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明德你又何必言谢?再说了,你行事稳健可靠,跟你一起做事我可是少费了许多心思,皆大欢喜而已。”

宁晓走了过来,劝道:“就是,明德先生不必客气的。”

经过这近一个月的接触,宁晓对秦明德的品性有了大致的了解,他对待宁晓等人的态度是一个谦和君子,对那些灾民时又是一个一丝不苟的官吏。

心怀抱负却又十分有自知之明,这就是宁晓对秦明德的印象。

秦明德推辞了几番,这才作罢,走到城墙边从城垛间探出身子,语气略带兴奋道:“陛下的任命书已经下来了,今后几年在下将任歙州刺史,二位仙山里此地不远今后秦某若有所求,希望你们莫要推辞哇。”

不怪他如此兴奋,一州刺史,已经算是很大的官职了,而他在长安也不过是一个小小御史,如今可谓是一步登天。

更重要的是,若能够好好牧守一方,这一职位便是他进身之资,到时候他胸中之丘壑自能一一实现。

宁晓与玄偏不由对视一眼,看来今后又得多一个“邻居”了。

玄偏笑道:“明德放心,一些小事情,能帮的我尽量帮,到时候你请我喝酒就是了。”

秦明德点头,郑重道:“那是自然。”

之后几天,宁晓依旧没有等到牛头马面的到来,在配合着秦明德将那些百姓一一送回家之后,便和玄偏还有宁石头一起前去东监所在的小世界论功行赏了。

“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话……”

彩云追月上,宁晓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看着宁石头,以及她身后那个正低着头揉捏衣角少女齐芳。

前些日子在宁晓的提议下,家中仅有一独子的秦明德将齐芳认做了义女,算是为齐芳谋得了一个富足的生活,也不负两人相识一场。

如今感受着齐芳身上传出的气息,宁晓知道这丫头已经被石头给引入道途了。

宁石头干笑道:“嗨呀,我也是看齐姐姐一个人在那边连个玩伴都没有,怪可怜的吖。再说了,她义父都恨不得住在衙门里,哪有心思照顾她呀,所以……”

见宁晓手指已经屈起,随时准备给她一个脑瓜崩,宁石头连忙抱着脑袋,做出防御姿势,急声道:“我带齐姐姐走的时候跟明德先生商量过的,他同意了的,不要敲我脑袋啊啊啊!”

闻言,宁晓动作一顿,他还以为宁石头是悄悄把齐芳带出来的。

这时,站在宁石头身后的齐芳忽然走到了宁晓面前,目光直视宁晓,道:“你讨厌我,可以赶我走,不要打言言。”

宁晓嘴角一抽,虽然不知道闷葫芦齐芳跟鬼机灵宁石头为什么会这么要好,但这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个坏人。

目光转动,想要找师叔求助,却发现原本站在船头吹风的师叔已经不见了踪影。

“咳咳,我并不是讨厌你,只是觉得你应该待在歙州城,跟着明德先生过上富足的生活。毕竟像我们这种道士,说不定哪天就斗法失败,一切皆休了呢。”

宁晓努力的说服齐芳,像她这种女孩子需要的是安稳的生活。

“我要修道。”

齐芳平静的说着,那双黝黑的眸子依旧是那般坚定。

眼神的交锋中,宁晓败下阵来,只得无奈道:“好吧,左不过是多一双筷子,你以后就跟着石头吧,她能教你许多东西。”

“应该。”

看着一脸古灵精怪的宁石头,宁晓又补了一句。

“好诶!齐姐姐,我们以后就一起玩吧!”

宁晓话音刚落,宁石头就从后边钻了出来,抱着齐芳在原地蹦蹦跳跳的。

看着这一幕,宁晓心里暗自点头。

石头这个样子才算是个正常的小女孩,看来多个齐芳也不是坏事。

“谢谢。”

一声几乎微不可查的声音落入宁晓耳中,让宁晓一征,看着脸上少有的带着一抹激动红晕的齐芳,笑着回道:“不客气。”

……

桃源小世界。

宁晓一行四人站在道宫前,看着来来往往身着钦天监制服的道人,心里颇为震撼。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修士。

不止是元神,就连金丹以及些许刚刚踏入道途的修士都在其中,宁晓甚至见到一些血气极其旺盛的世俗侠客用轻功从山下飞上来,看上去极其潇洒。

而且,宁晓留意到其中少数侠士的制服竟与金丹相当。

技近乎道么?

宁晓暗自猜测。

“道缘兄,道缘兄!”

几人观察之间,一个满面红光的中年道士自来熟的凑了过来,宁晓看去,只觉得这人有些陌生,但声线却是在哪里听过。

玄偏一时之间也没能认出来,但看着道士这么热情,心里不由腹诽,这老梆子怕不是看上他了?

那中年道士见状也是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袋,道:“张贤,贫道张贤啊!道缘兄!”

一边说着话,道人还把手往脸上一抹,就成了一副白发苍苍的垂垂老朽模样。

正是张贤。

玄偏脸上有些狐疑,道:“张道友?你怎么变成这副摸样了?”

比起眼前这人是张贤改头换面,玄偏更倾向于他是被人假冒的。

张贤叹了口气,一脸涩然的将缘由皆是了一遍,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他脚踩两条船。

原本他道侣不想张贤在外招蜂引蝶,才让他对自己的外貌不怎么打理,可如今……已经没了作用,与其天天对着一张老脸委屈自己,还不如让自家道侣变得年轻一些。

这才有了如今张贤这副打扮。

宁晓没兴趣听张贤吹嘘自己的风流韵事,身边两个丫头也不适合听,因此给了自家师叔一个眼神,便带着二人往道宫里面走去。

“道缘兄,此番老哥我能逃过这桃花劫,还是靠你的金玉良言呐!你是不知道,我家……”

说着,张贤身子一颤,仿佛回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随后又唏嘘道:“算了,不提也罢。反正这次的大恩兄弟我记下了,今后若有所托,在所不辞!”

三百零五 捣药女

听张贤净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玄偏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过是随口提点了张贤一句,怎么就忽然成了他的兄弟了?

然而心里的疑惑并不影响玄偏跟张贤拉进感情,因此他拉着张贤低声问了问这次道宫这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对于这种消息,混迹钦天监已久的张贤自然是知无不言。

就这样,二人一边交流着感情,一边往道宫里走去。

却说宁晓三人入了道宫,便随着众人前往的方向到了一片放下了数百个蒲团的宽阔道场边上。

此时场中已经坐下了不少人,他们或是闭目静心养神,亦或是与身边同道低声交谈,因此偌大的道场略显清净。

“曦曦,难道等下我们就要到里面去坐着嘛?那不得无聊死啊……”

拉了拉宁晓的衣角,宁石头一脸的不高兴。

知道宁石头不喜欢这种严肃的场合,宁晓皱了皱眉,等下还得找地方安置一下石头跟齐芳。

就算齐芳跟自己进去也不会有一席之地的,毕竟她与钦天监毫无瓜葛。

“道宫后面有一个叫丹鼎阁的地方,是用来炼制丹药的,有一些监员在里面做事。宁小子,你可以把石头跟齐侄女带到那边安置好再过来。”

正在宁晓为难之际,师叔的声音从后边响起,给他想了个办法。

齐芳现在的身份是秦明德义女,因此玄偏也就改口称其为齐侄女了。

玄偏一副你信我,我不会骗你的表情让宁晓有些有些怀疑,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自家师叔对道宫这边的了解应该不会比自己多才是。

见宁晓愣着,玄偏不由催促道:“去去去,赶紧的,再过不久这边就要开场了,回来晚了可就没有热闹看了。”

玄偏才不会告诉宁晓这是自己刚从张贤那厮嘴里得知的消息。

“噢噢,那我就先去了。”

说完宁晓就领着二人往道宫后半部分行去。

……

虽说丹鼎阁三字听起来像是一间阁楼的名字,但在宁晓见到其真容后才发现那是一个引入了活水的宽敞院子。

果然,身为修道之人专用的事物都很大气。

走过院子前的一道木桥,宁晓三人这才算真正踏入了丹鼎阁的地盘。

“咚、咚、咚……”

随着三人的不断靠近,一阵极富频率的捣药声落入了三人的耳中。

一股药香落到宁石头鼻间,让她不由深深吸了一口,随后满脸陶醉,这味道她最喜欢了。

就决定是你了,丹鼎阁!

不久之后,宁晓就见到一个坐在小板凳上,整个身子蜷成一团正在用石杵捣药的纤细身影。

宁晓道:“姑娘,请问这里可以暂时安置这两个小姑娘么?”

听到问话,捣药女子回过头来,准备打量一下来人,结果却忽然瞪大了眼睛。

“是你!?”

女子一边惊诧的出声,一边放下石杵站起身来,俏脸微红的将鬓角发丝勾到耳后。

见到女子的面容,宁晓也恍然的笑道:“原来是你啊!没想到你竟然在丹鼎阁做事。”

她赫然就是前段时间宁晓到钦天监报道时出手救下的那个女子,此时她身着代表钦天监监员的制服,纤细的身躯遮掩在宽大的道袍之下,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若是忽略她那一身远超常人的力气的话。

闻言,女子眼神有些游移不定,挠着脸含糊不清道:“嗯呐,因为……通过了仙人的考验,所以,嗯……就到了这里。”

宁晓知道其中或许另有隐情,但想到师叔的提醒,决定等道场那边的事情结束再来问清楚。

将宁石头拉到身前,宁晓指着因为拉着宁石头肩膀处衣服而一起到了身前的齐芳跟宁石头道:“这两位是我师妹,道宫前面的道场还有些事情,她们就先麻烦你照顾一下啦。”

看着宁石头身上的制服,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么个小女童也是监郎官!?

“不麻烦的,等下恩人你来接她们就是。”

宁晓随意的摆了摆手,道:“不用恩人恩人的叫,我道号名为曦恒,你称呼我……曦恒前辈就行。”

以宁晓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女子尚且还是**凡胎,体内的还是武学真气,并未开始踏入道途,因此他自称前辈也是理所应当。

女子点头,有些受宠若惊道:“哦哦,好,曦恒前辈你先去忙好了。对了,我叫公孙,前辈你直接叫我公孙就是。”

所以是姓公孙还是姓公名孙?

宁晓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惦记着道场的事,也就没有细想,道:“那就多谢公孙姑娘了。”

随后,宁晓又对宁石头跟齐芳叮嘱道:“你们不要乱跑,免得给公孙姐姐添麻烦,要是实在无聊就帮着人家做事情去。”

齐芳一手握着脖颈间的小包,一手离开了宁石头肩膀之后有些无处安放的捏着衣角,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

宁石头推着宁晓往外走去,不耐烦道:“好啦好啦,你快去吧,我们不会闯祸的,再见了您嘞!”

宁晓哭笑不得,宁石头这在哪里学的这一套一套的。

……

等宁晓回到道场这边时,场内已经坐下了八成的人,粗略一数,大概有接近一千人的样子。

“宁小子,这边。”

一道声音传入宁晓耳中,是师叔的传音入密。

这时宁晓才发现难怪自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是一众监员、监士、监郎官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除了不时吹过的风声,现场可以说是落针可闻。

当然,他们不时开合翕动的嘴唇也可以看出他们不是没有交流的。

此时玄偏正坐在人群里很靠前的位置,身边刚好留下了两个空着的蒲团,一左一右,应该就是宁晓和宁石头的位置。

依言做到师叔身边,宁晓也以传音入密道:“师叔,难道这坐次也和之前在洞庭龙宫里一样,都是用自身印鉴寻找自己的位置的?”

之前宁晓看见许多人入场之前都要拿出印鉴感应一番,因此才有这个猜测,这和让他记忆尤深的洞庭龙宫颇为相似。

玄偏点头,回道:“那是当然,只要前些天确定了自己要来的,这边都是安排了位置的。”

三百零六 准备蹲人

神识探入自己的印鉴中,宁晓果然在里面发现一张道场里蒲团的大致分布图,而与此同时,宁晓屁股下面的蒲团也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吸引力,为他指引方向。

神念回归,宁晓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里的印鉴。

这枚小小的印鉴不仅拥有不差的攻击力,平日里还能用来与监副采歌进行简单的通讯,更能作出一些简单的定位,这不就相当于是一个能当做武器的手机么?

虽然暂时只能一对一进行交流,但这一技术让宁晓也是眼热无比。

若是齐云观里的众人都能配上一个,今后一有事情就能切实的联系到对方,别提多方便了。

“怎么,你小子也想自己做几个?”

玄偏见那略有些着迷的把印鉴翻来覆去的打量,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想法?

宁晓点了点头,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道:“确实有些心动,要是咱们能自己做一些,出了门也方便联系。”

“这玩意儿确实比较方便,不过这应该是钦天监独有的秘术,涉及了许多阵法跟炼法,流传出来的机会不大,你别太放在心上。”

确实,若是将印鉴的制作方法流传了出去,不亚于将持有印鉴的钦天监人员暴露在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眼皮子底下。

“嗯,我省得。”

收起心中遐思,宁晓开始闭目养神,想着等牛头马面来了怎么才能安全的敲到竹杠。

而宁晓不知道的是,如今他身处一方小世界中,自身的气息早已被阻隔开来,牛头马面就算是想找他,也是找不到的。

……

“牛哥,那贼道的踪迹好像消失不见了啊,这可该如何是好?”

地府,刚从阎罗王那边将关于宁晓的信息收集一遍的马面正拿着一枚法令,站在阴司大殿外的空地上,脸上有些迷茫。

那道士的是底细摸清楚了,可人却不在了,马面恨得牙痒痒。

牛头一愣,取过法令以法力感知宁晓的踪迹,却发现除了宁晓的一些移动轨迹之外,真正的气息已经不见了,不由怒道:“好一个宁曦恒,竟然跑去钦天监那边躲起来了,真是胆小如鼠!”

如今牛头马面摸清了宁晓底细,自然知晓他是钦天监之人,心里对他的印象更加差了。

但是这道士确实是个仙道种子,更是与三圣公主有些交情,因此牛头马面也不好再自降身份跟他打生打死的,讲好条件,再换回那位的魂魄使其继续轮回就好了。

只是宁晓这么一躲,确实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沉吟了半晌,牛头咬了咬牙,道:“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多久,等我们准备好东西就去钦天监那方小世界守着他!”

牛头既然做出了决定,马面自然不会反驳,之后两人便回到了各自的府邸准备交换回灵魂的条件了。

……

钦天东监,道宫道场。

采歌并没有让在场的接近一千号人等太久,在宁晓入座一刻钟之后便出现在了道场中央的一座高台之上。

站在高台边,采歌大袖一挥,场内无人坐下的蒲团便消失不见,而空出来的位置则被身边之人一一填补。

做完这些,采歌看着整齐的道场满意的点了点头,拱手对众人一礼,朗声道:“贫道采歌,如今忝为钦天东监监副,见过诸位同道!”

来不及体会刚才采歌刚才出手时空间的变化奥妙,众人皆是起身还礼道:

“见过采歌监副!”

看着一身正装,连头发都挽成一个道髻,整个人看上去正经严肃的采歌前辈,宁晓知道,这次前辈召集如此多人论功行赏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让他们知道采歌这个新监副。

在场众人许多都是见过采歌的,尤其是跟随采歌从长安一同回来的监郎官们,但里面也有一些是不常来桃源世界的,因此他们只知道监副换了人,却并未一睹新监副的真容。

“哈哈,诸位快快请坐,毕竟今日大家可不是来看我耍官威的。”

采歌洒然一笑,伸手请众人坐下,自己也坐到了浦团上。

等到各自落座,采歌才道:“此番贫道请诸位前来原因主要有三。”

“其一是想与诸位正式见上一面,方便今后的人事调动其二是为这一个月诸位前往各地收拢灾民表达谢意其三便是关于下一次江南佛道大争之事,贫道有几个不成熟的想法,需要诸位相助。”

“如今第一件事已成,接下来,便是请诸位对自己此次收拢灾民的功绩进行核对,若有错漏,贫道立即修改。”

说完,采歌手掌一翻,一方玉白色大印出现在手中,法力轻轻催动,无数墨色小字从里面纷飞而出,在虚空之中组成一个个人名或道号。

下一刻,那些道号又在采歌的操纵下落到众人身前,静静悬浮。

看着那光秃秃的名号,众人有些无从下手,难道是要自己把自己做的事情写上去么?

正在众人疑惑之间,采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点开各自的名号,诸位自然能够看清自己的功绩。”

闻言,众人恍然,皆是带着些许新奇点开了身前的名号。

看着“曦恒子”三字,宁晓满意一笑,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上面。

食指与字甫一接触,那字便像是滴入清水里的墨汁一般散开,变成一小团墨雾,随后又重新组成了一篇字号更小的文字。

只一眼,宁晓的眼睛就直了。

“曦恒子,于正月初一……”

看着记载着自己这一月所作所为的文章,宁晓有种莫名的欣喜,活了这么久,他是第一次体会当书中人的感觉。

忽的,宁晓神情变作惊讶,里面连自己斩去蜘蛛精、杀掉造反分子李昌都没落下。

而文章的最后,是对宁晓此次任务的评价三次功,二小功。

瞥了高台上风轻云淡的采歌一眼,宁晓心道这位前辈的消息未免也太准确了一些,难怪能放言让他们有错就提,现场改正。

刚才宁晓还担心如果真的出了错,大家都不顾形象,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那场面就该乱成一锅粥了。

这样一来,采歌前辈的脸也是被打得啪啪作响。

三百零七 毛遂自荐

不过现在看来,宁晓的担心是多余的。

看着周围监郎官眼睛看着文字,不时点头表示赞同,宁晓知道,这次采歌前辈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跟本无差,改无可改。

这便是此时众人心中的想法。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采歌才出声道:“诸位,不知其中可有错漏?若有,贫道必改之。”

底下众人齐齐摇头,同声道:“监副多虑了,记载无误,我等并无异议。”

采歌脸上扬起一抹和煦的笑容,抚掌而笑,道:“那好,接下来贫道便与诸位商讨一番有关六年后江南佛道大争之事。”

此言一出,宁晓发现场中不少修士都来了精神,坐姿挺直,神情变得郑重起来,心里不禁对这个大争起了几分兴趣。

随即,宁晓前方忽然站起了一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道。

老道先是对采歌拱手一礼,试探着问道:“采歌前辈,若是晚辈没记错的话,我钦天监不是向来不参与此事么?为何此次又……?”

这老道显然是个人精,因为摸不清采歌的想法,脸上只是单纯的疑惑,半点激动或是担忧都未表现出来。

“为何参与?如今佛门之辈气盛,彼辈大肆侵占灵山福地,功伐我等同道,贫道见此,心中亦是极度不齿,正好借此次大争好好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说着,采歌瞥见下方一些修士脸上带着些许欲言又止,继续道:“诸位放心,此次贫道派出之人会专挑那些佛寺之辈出手,尔等只需守好属于自己的道观,不必担心贫道抢夺尔。”

闻言,那些人脸上羞赧之色一闪而逝。

不是他们小气,若是在佛门尚未大举东传之时,他们的道观生存压力并不大,地盘多得是,钦天监入局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今时不同往日,佛教这种侵占力极强的发展模式,已经让他们苦不堪言,要是再多了一个钦天监搅局……

当真是苦也。

“前辈用心良苦,晚辈佩服。”

知道了采歌的想法,站着的那个老道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再次对采歌一礼,重新坐下。

采歌又道:“不过我方人选确实尚未确认,不知在场诸位可有想法毛遂自荐?”

场面又为之一静。

许多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在场之人大部分都是在一座城里有自己的道观的,大争之时肯定会先顾及自家产业,着实抽不开身。

而另一些人,则是在考虑着其中得失,毕竟虽然双方都有几分默契,不会直接在明面上杀人,但危险性可比平日里的任务大多了。

至于那些凡间侠客,自然是指望不上的。

“采歌前辈,不知晚辈可否参加?”

几息之后,一个白发如雪的道人从蒲团上站起来,脸上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玄偏看着身边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站起身来的宁晓,嘴角抽搐,无奈扶额,早知道这小子要起来,自己就不该把这次大争的情况告诉他了。

其实玄偏本来也不知道大争的具体情况的,但奈何身边有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张贤,在采歌第一次说出江南佛道大争之后,就被张贤给细致的讲解了一番。

而且生怕玄偏不能理解清楚,张贤还传了一缕神念过来。

所以,宁晓也理所当然的站了起来。

采歌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后辈,欣然一笑,赞道:“果然是二十余岁便修成元神的少年英杰,此等盛事,自然少不了你!”

听到宁晓只有二十余岁,周围不由响起一片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看向宁晓的眼神已经是带着些许炽热了。

此子踏入仙道,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也不知是谁家的的弟子,竟然如此惊才绝艳。

宁晓感应何其敏锐,自然能感知到这些同道那如同色狼盯着一只绝色美少女的眼神,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连忙道:“如此,便多谢前辈了。”

说完,宁晓对采歌草草一礼,随即又匆忙坐下。

随着宁晓的自告奋勇,之后又有好几为穿着监郎官衣服的修士选择了参加。

在其中,宁晓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口吃的正行道人、爱睡觉的痴人真相、还有那个之前站在试炼阶梯口的无名老道……

当然,宁晓的师叔玄偏自然也加入到了其中。

更多的,是一些生面孔。

采歌端坐于高台,默默数着参加的人数,等人员足够三十人之后便立掌制止道:“可,佛道大争,此三十同道足以。”

“既然如今离大争尚有六年,贫道决定,此次参与之人无论能否为我钦天监取得一处道场,皆能入藏书阁阅览六年,入阁时间不定。”

等到采歌说完,众人都有些愣然,被这个大礼咋得晕乎乎的。

每个监郎官一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在藏书阁里看书,若是真的算起来,这一次大争就像是平白比其他人多了三十六年的时间。

过了好几息,众人才回过神来,那些没能参加而自己又是散修之人只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这么大的好处,在犹豫的时间里就错过了啊!

采歌会抛出这么具有吸引力的奖励,自然对众人的反应有些预料。

为了不让其他人心里有太大的落差,采歌道:“未能参与之人不必失望,毕竟今后也有机会,而且稍后贫道会为大家讲解一番元神境中的些许诀窍,以及元神圆满破劫升仙时应对劫雷的方法,希望对诸位有所裨益。”

有了采歌这话,众人也放下了心里的酸涩,准备从采歌这个仙道前辈这边吸取经验。

……

“嘿!嚯!看剑!看剑!”

“叮叮叮……”

等宁晓从道场离开,还未进入丹鼎阁之时就听到了里面宁石头的那充满活力的声音。

而进了丹鼎阁,入眼的就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手持长剑在场中比斗,叮叮当当之声不断。

对于正在斗剑的宁石头跟公孙姑娘,宁晓心里早有猜测,毕竟三女中齐芳对剑法一窍不通,能跟宁石头打得有声有色的,也只有那个公孙姑娘了。

只是那有声有色只是看上去是那样罢了。

三百零八 少侠好身手

而事实也正如宁晓所想,宁石头在比斗之时尚且能够不断发出声音,反观公孙姑娘,在匆忙抵挡间已经气息失调,说不出话来。

齐芳则是正对门口,坐在了之前公孙姑娘坐的小板凳上,手里捏着脖颈间挂着的布包,看向斗剑的二人。

见到宁晓走了进来,齐芳伸出食指竖在唇间,示意宁晓噤声。

见此,本想说话的宁晓只好站在了原地,观察起公孙姑娘的剑术来。

可以看出,这位公孙姑娘的武功不差,身形灵活,转身腾挪之间闪避了不少宁石头的攻击。

剑术更是精湛,虽然没有领悟出剑意,但长剑上不时斩出的那丝丝剑气已经很能体现其造诣不浅。

宁晓自己也是用剑之人,再加上已经领悟了剑意,因此剑术比起公孙要高上好几个台阶。

当然,宁晓毕竟是修仙的,以元神催动剑意的话,已经是处于“道”的范畴,根本没有可比性。

而比起公孙姑娘,宁石头的剑法只能说是马马虎虎了,可能只是在宁晓练剑只是记下了几手招式,用是用得有模有样,却没有一丝精髓。

只是凭借着她强了公孙姑娘不知道好几百层楼的道体以及本能压制公孙姑娘,使其不堪抵挡。

兴许是看到了宁晓也在观战,宁石头兴致更加高昂。

不知是不是很想在宁晓面前出风头,宁石头原本松散的剑法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还真的将宁晓平时的姿势模仿到了八分相似。

宁晓看得嘴角一抽,这不就是自己平时练剑的那些套路么,连改都不改就拿来用,真的好么?

宁石头攻势的忽然转变让公孙更是一阵手忙脚乱,但她眼中并没有一丝畏惧,反倒是充满了斗志。

“前辈,看我最后一招。”

“长虹贯日!”

公孙一声大喝,运起身上最后的真气灌注在长剑之中,竟令剑身隐隐变得有些火红,随后毅然决然的往前刺去,大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

剑锋所指,地上落叶芳草也随之分开。

“来得好!看我苍木一心!”

宁石头也是大喝一声,手中长剑亮起耀眼的碧绿光芒,迎上了公孙的长虹贯日。

看着陡然变得燃起来的两女,宁晓无力吐槽……

“叮”

长剑剑尖相对,精确的刺到了一起,两人的身子在这一刻定格,一股劲风拂过,吹起院中的无数落叶。

一边的齐芳早已经被耀眼的光芒刺得捂住了眼睛,眼角带泪。

“当啷啷”

一柄长剑高高的抛起,又重重的落下。

公孙姑娘往后倒退几步,输得不出意外,两人之间差距太大,毕竟宁石头是宁晓至今都没有看到实力上限的精灵呢。

公孙姑娘脸上并没有太多沮丧,眼前的可是穿着监郎官衣服的前辈高人,自己能与之比武已经是荣幸之至了。

“前辈不仅神通广**力无边,剑道本领更是高深莫测,晚辈佩服!佩服!”

兴许是打得尽兴了,公孙没有用自己在钦天监学到的礼仪,反而是对宁石头抱拳行礼,活脱脱一个江湖女侠。

宁石头有样学样,把有自己大半个身子高的长剑收起,也抱拳故作高深道:“公孙姑娘,你能逼我使出苍木一心,剑术也很强啊!”

她对剑术一窍不通,甚至连真正的剑都是第一次摸,但她可是宁石头,怎么也不能弱了气场,这才胡诌了一个“绝招”。

听到了前辈的认同,公孙眼中更是升起一股崇敬之意,点头认真道:“多谢前辈指点,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第一次被人这么恭敬的对待,宁石头不由有些小羞涩,道:“哈哈哈,小事,小事。”

这时宁晓终于是看不下去了,走到宁石头身边瞪了她一眼,又对公孙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赞道:“少侠好身手!”

对宁晓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脸,宁石头又缩着脑袋溜到了宁晓背后。

“诶嘿嘿,曦恒前辈谬赞啦,我只是瞎练的。”

公孙脸上带着红晕,不好意思的笑着。

随后,公孙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曦恒前辈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么?这么快呀……”

宁晓道:“嗯,已经结束了,不过也不算快,都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了。”

看了一眼天色,公孙恍然,原来自己跟石头前辈已经练了这么久了么?

公孙试探道:“那曦恒前辈这是要接石头前辈跟齐芳前辈一起离开了么?”

看出了公孙眼里的失望,宁晓摇头道:“唔,天色还早,我们暂时不着急离开,对了,你也是练剑的?”

公孙用力的点了点头。

伸手一招,将地上躺着的长剑唤到手中,指腹摩挲着剑锋,笑道:“剑是好剑,人也是好人,你若是生在外面的世界,必定是一名出色的剑客。”

“前辈过奖了,其实,晚辈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的,只是我爹不准了啦,说什么外面很危险,那些侠客动不动就杀人什么的。”

“我又打不过他所以只好想着让仙人帮我一把,让我出去。结果通过了仙人的考验,我却没有什么修道的天赋,所以只能先来这边打杂,顺便借助丹鼎院里的药力调理身子,早日入道……”

公孙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的苦恼一股脑的诉说了出来。

家里疑似大侠的铁匠老爹、在仙人这里的修行缓慢、还有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从公孙口中,宁晓也知道了这方小世界原来是设有一个出口的,只是知道出口的人都是从外面进来的人,他们品尝过外面世界的无情,不想让自己的后代再出去吃苦,因此从来不提出口之事。

等到公孙说完,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还有两位前辈,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一个蒲团上。

“咳,那个……我也是很久没有跟人说话了,请前辈见谅。”

宁晓摇头,道:“没事,心事太多不利于剑道进步,你说出来也有好处。”

说完,宁晓见公孙眼中依旧有对外界的向往,提醒道:“其实,要是你真的想要到外面去见识见识的话,还是等你先变得更强吧。”

“毕竟外面真的很危险。”

三百零九 明天会更好

听到宁晓的话,宁石头和公孙都没有多大的反应,毕竟她们二人都没有真真接触过那些真正的险恶。

但齐芳却不一样,之前那个宛如寒冰炼狱的冬天只要一回忆起来就让她有种战栗感。

危险不仅仅来自于自然,更来自于那一不留神就会盯上她的恶意。

因此,在宁晓说完之后,齐芳点了点头,一脸认真道:“有坏人,很危险。”

公孙神色一滞,也是忽然回忆起那个被自己踹下试炼梯的同乡,多年的情谊,就在那么短短的几息时间里化为乌有,反目成仇……

“对了,公孙姑娘,不知你的姓与名到底是什么?”

见气氛陡然变得沉重起来,宁晓跳过了这个话题,反正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公孙是不会有机会出去的。

“噢噢,当时匆忙之间没说清楚,晚辈姓公名孙,不是姓公孙。按照我爹的说法,他姓公,我娘姓孙,所以就有了我这个名字,只可惜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见过娘亲。”

公孙说到她那个素未蒙面的娘亲,神情更显失落。

而提到娘亲这个名词,齐芳神色黯然,握着布包的手掌又紧了紧。

宁晓嘴角一抽,想不到自己还有一种气氛崩坏者的天赋。

好在宁石头乃是天生地养的精灵,无父无母,对于双亲什么的都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见齐芳跟公孙这个很上进的“后辈”俱是情绪低落,不解的摇了摇头,道:“你们怎么不开心啊,石头也没有爹亲娘亲,但现在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呀!”

说着,宁石头忽然横了宁晓一眼,哼声道:“除了曦曦经常凶我之外,哼!”

宁晓:“…………”

默默承受着宁石头的白眼,宁晓对齐芳道:“生死各有天命,你娘亲没能撑到我跟师妹到你家,也是无法挽回之事,你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才是你娘亲最想看到的,这也许是你娘亲最后的遗愿。”

那时齐芳家里剩下的粮食只够一个人撑过去,显然,齐母将活下来的机会让给了齐芳。

接着,宁晓又对公孙宽慰道:“你也别伤心,我如今道行虽然算不得高绝,但让你回忆起你娘亲的容貌也不是难题。”

公孙眼神一亮,满脸激动道:“真的么!?”

在宁晓自信的点头中,公孙高兴道:“多谢前辈!”

让公孙记忆起她母亲的容貌并不难,只需要使用一个简简单单的搜魂术罢了。

灵魂承载着这个生灵由生到死的一切记忆,这些记忆或许在平日里并不会主动被回忆起来,但它一直都在。

宁晓在公孙期待的目光中将散发着莹莹白光的食指点在其眉心,开始搜寻其幼年的记忆。

当然,公孙毕竟不是李昌那种人渣,因此这种搜魂并不会对公孙造成任何影响。

片刻之后,宁晓神色平静的收回手指,以法力在身边幻化出一面等身镜子,一个温婉娴静、嘴角噙着雅致笑容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了镜子里面,其面容竟是与公孙有七八分相似。

公孙见到女子,身子腾地站了起来,一边走到镜子前颤抖着伸出手掌,想要触摸到女子,一边红着眼睛嘴里轻轻唤着“娘亲”二字。

只是那只是一面镜子,公孙哪能触摸到娘亲的脸庞?

在触碰到镜面的那一刻,公孙也明白了眼前之人只是一道幻想,没有再想触碰到她,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似乎想要将娘亲的一分不落的记忆在脑子里面。

宁晓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底有些不是滋味,现实往往很是残酷,完完整整看过公孙记忆的他自然知道镜中女子早已经死去多年。

死于江湖仇杀。

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告诉眼前这个元气满满的小姑娘了。

“其实,你若是想要随时都能看到你娘亲的话,我可以把这面镜子送你的。”

说着,宁晓并指成剑往镜子一点,随后其中的场景开始变换,女子的身边多出了两道人影,一个是现在的公孙,另一个是她的父亲。

三人背后是一间竹楼,脸上皆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在场景定格之后,镜子就开始不断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玉质石鉴,落到了公孙手上。

一手拿着石鉴,公孙令一只手擦试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啜泣道:“多谢前辈!谢谢!”

宁晓温和地笑道:“无事,这东西就当做我这个前辈的见面礼了。”

忽然,宁晓感觉衣角被人扯动,随后一个熟悉的布包就被递到了自己眼前。

“神仙哥哥,我也想要爹和娘的画像。”

看着齐芳眼神中蕴含着与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恳求,宁晓接过了布包,怜惜道:“好,哥哥现在就给你弄。”

在以相同的方式取到齐父齐母的样貌之后,一张全家福印在了齐芳的布包上。

视若珍宝的接过布包,眼泪无声无息自齐芳眼中涌出。

“谢谢神仙哥哥。”

一股悲意回荡在四人之间。

看着都默默留着眼泪的两女,宁晓道:“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明天会更好的。”

宁晓心里轻叹一声,也许自己真的是气氛崩坏者。

正在宁晓胡思乱想之间,一只握着一颗莹白珠子的小手又出现在了宁晓眼前。

宁晓记得这个珠子,是上次闭关后自己用月华凝聚而成,送给宁石头的,原以为宁石头会忍不住诱惑把它给吃掉,不想还好好的保存在她的手上。

“曦曦,我也要!”

宁晓脸色一垮,无奈道:“你都没有爹娘,我给你画什么啊?再说了,你那么厉害,想画什么就画呗。”

以宁石头的道行,画的东西可能比宁晓还要好上许多倍。

宁石头不依道:“我不管,人家就要你画的。”

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模样,宁晓接过珠子,对宁石头投降道:“好好好,说吧,你要画什么?”

“呃……”

至于画什么,宁石头一时之间还真的不知道。

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儿,宁石头才拍手兴奋道:“那就画曦曦跟石头吧!一定要把石头画得漂漂亮亮哒!”

“好的,遵命!”

三百一十 仗义出手

虽然宁石头已经将“题目”给列了出来,但宁晓也在脑子里思索了一番,不过片刻时间,宁晓便将珠子重新还给了宁石头。

等宁石头接过珠子,宁晓补充道:“石头你先看看,要是不喜欢我还可以改的。”

“嗯嗯,知道啦。”

宁石头迫不及待的将神念投入珠子里面,对宁晓的话也只是敷衍着回答。

随后,珠子里被宁晓留下的画面就被宁石头尽收眼底。

一个白发道士在一处蒸气缭绕的温泉中,闭着眼睛背靠岸边的青石,浓郁的月光聚拢在他周围,在青石上一个精致如同瓷娃娃的小女孩正鬼鬼祟祟的探出小脑袋,张着嘴巴,像是在偷吃什么。

可不就是宁石头第一次出现时的场景么?

由于当时宁晓是在专心修炼,此时画中的情景也稍有出入,不过就算如此,也足以让宁石头为之心喜。

“哇!!!”

宁石头忽的发出一声惊呼,随后握着珠子跳到了宁晓怀里,想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脖子上,在其耳边高兴道:“谢谢曦曦,人家超喜欢的呢!”

说完,宁石头还意犹未尽的在宁晓脸颊上重重的啄了一口。

宁石头的惊呼声不小,自然惊醒了一旁沉浸在回忆里的齐芳和公孙,皆是疑惑的看着宁晓二人。

“嗯嗯,你喜欢就好。”

一边说着,宁晓把宁石头抱下来放到了她之前坐着的蒲团上。

见三女对画像都很是珍视,宁晓也不想打扰她们,见天色还早,便委托公孙继续照顾着宁石头和齐芳,起身往外走去。

他要去找采歌。

牛头马面的威胁一直存在,虽然宁晓很相信宁石头的实力,但若是能再添一个帮手也是极好的。

而且像上次宁石头昏迷的情况,宁晓不想发生第二次。

……

道宫里的一处僻静阁楼中,宁晓看着少有拿着一本道藏研读的采歌,道:“采歌前辈今日怎么没有去外面游玩呢?”

此时采歌已经换下了那身庄重的监副制服,头上青丝亦被一条蓝色缎带束起,比之前随意得多。

将手里的道藏合起,放到桌上,采歌白了宁晓一眼,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某个人招惹到了牛头马面,我要是走了恐怕也没人护持他了。”

宁晓嘿然一笑,道:“前辈恩情,晚辈无以为报。”

之前宁晓在回到歙州后便将牛头马面的事情告诉了采歌,之后采歌也是很仗义的奔赴歙州要为宁晓镇场子。

只是等了好些天牛头马面都没有来,采歌事务又很是繁忙,因此采歌给宁晓留下一道符箓之后便离开了。

那道符箓到现在都还在宁晓身上,虽然不知道那道符箓的具体威能,但其中蕴含的法力却是让宁晓如高山仰止。

听到宁晓的话,采歌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此事说起来并不难,只要你能把那个魂魄还回去就行,有我出面,他们为难你的几率不大。”

瞥了宁晓那缓缓握紧的手掌,采歌又笑道:“当然,若是那魂魄真如你所说,是某位佛门高人转世的话,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简单的还回去。”

“在我看来,牛头马面应该不会将此事大肆宣扬,所以光是对上他们两个的话,我还是有几分胜算的。这几日你就安心留在这边,等我准备好了,再跟你一起跟他们要好处去……”

采歌手指敲着桌面,三言两语间就将鼎鼎大名的牛头马面安排得明明白白。

宁晓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在这一路上,宁晓在心里准备了诸多请求采歌前辈出手的腹稿,甚至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毕竟牛头马面是成名已久的神只,要以一人抗下他们两人的压迫,绝对没有采歌说得那么轻松。

他也没有义务为宁晓涉险。

因此,采歌的爽快让宁晓有些始料不及,不过在联想到之前采歌急急忙忙来到自己身边,宁晓又有些释然。

他真的,是一位好前辈呢。

沉默了许久,宁晓才笑道:“采歌前辈,多谢了。”

语气前所未有的诚恳。

闻言,采歌笑了起来,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些区区阴间神只么?若是斗起法来,我采歌也不见得会输。”

“还有,刚才在道场里你也算是替我解了围,就当我还你一个人情了。”

“不过嘛……你要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等到佛道大争的时候多帮我打败一些佛门之人,这事就算扯平了。”

一听采歌说到刚才道场之事,宁晓不由有些埋怨道:“前辈你刚才是故意提我的年岁的吧,你是不知道,刚才那些道友的眼睛绿得,就差动手把我生吞活剥了。”

“哈哈哈哈……”

听到宁晓那有些后怕的语气,采歌放声大笑,当时他坐在高台上,其他修士的眼神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便打趣道:“诶诶诶,我可是在为你扬名啊,到你这儿怎么就变成我坑害你了?”

对此,宁晓只能报以苦笑,一群大男人充满渴望的眼神,他还真的承受不住。

采歌也没有再度发难,宽慰了宁晓几句之后,便让他先回去歇着。

得到了采歌的答复,宁晓也定下了心来,便向采歌告辞。

走到门口,宁晓像是想起什么,对采歌道:“前辈,要是这次晚辈顺利敲到竹杠,咱们对半分!”

采歌笑着应下,道:“一言为定。”

“前辈您就放心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等到宁晓的身影逐渐走远,采歌这才把方才看得那本道藏重新翻开,其中“曦恒子”三字竟是被一个红圈给圈了出来。

空旷的阁楼里,只剩下采歌若有若无的声音。

“仙道种子……”

夜里,宁晓闭目盘膝坐在一间客房中的床榻上,表面上风轻云淡,可识海中早已是一片凝重。

识海,东皇钟对着下方那个魂魄洒下一片仙光,不仅隔绝了魂魄发散的气息,更是随时预防着魂魄暴起伤人。

宁晓元神立在仙光之外,神情肃穆,手中法诀连连变换。

在宁晓的引导下,一丝来自东皇钟的禁制之力无声无息的落入了魂魄眉心,与魂魄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三百一十五 想要保护你

直到这时,采歌这时才将遮盖在眼前的法力散去,暗道庆幸,以自己的性子,若是真的看到了刚才牛头的动作,从而笑出了声……

恐怕会当场打起来的吧?

看着牛头失神呢喃的样子,宁晓心里冷笑,所谓前倨后恭,说的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这牛头从一开始就蛮横无理的出手,要不是石头有足够的实力,只怕哭的人就是自己了。

到现在在自己面前演苦情戏?

真当自己是个初出茅庐正义值爆棚的毛头小子了?

想起刚才采歌前辈的叮嘱,宁晓心思默默转动。

如今知晓石头真正道行的也就这么几个,杨婵不是乱嚼舌根的人,哪吒不会蠢到把自己的黑历史抖落出去,采歌前辈还有师父师叔应该也不会将此事到处乱说。

所以,现在最需要堵住嘴的,是刚才在现场的黑白无常还有牛头马面。

想到这里,宁晓对牛头一脸和煦的笑道:“其实,要想恢复牛角也不难,只是我这师妹低调惯了,不喜欢被人到处宣扬她有多厉害,所以,牛头兄,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采歌欣赏的看了宁晓一眼,能在短时间之内想到这些,也不枉他多费口舌提点他了。

闻言,牛头脸上的神情一敛,瞬间明悟了宁晓的想法,毕竟能够在地府那个大染缸里面活得滋润,不管是鬼还是妖还是神,都是机敏之辈。

这宁道人是想让自己封住看到这小丫头出手之人的口!

想到这里,牛头这才开始考虑起得失来。

好兄弟一辈子,马面那里自然不是什么难题。

但一涉及到谢必安跟范无救……

牛头觉得,只要魂魄在手,应该能让他们不要到处乱说。

至于为什么要将这丫头的事情保密,牛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什么事情还能有自己的角重要?

想到这些,牛头神情一定,对宁晓道:“宁兄弟的意思我懂,我一定会让他们守口如瓶的!”

宁晓嘴角一扬,道:“牛头兄一言九鼎,贫道自然不会怀疑,只是……这种事情最好还是有签字画押,或者是立下毒誓之类的更好吧?”

牛头想到自己刚才就是这么做的,也是满口答应。

宁晓笑道:“既然如此,那么贫道就恭候牛头兄的好消息了。”

“好,希望宁兄弟不要让我失望,告辞!”

牛头对宁晓三人一抱拳,随后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牛头离开,宁晓对采歌问道:“前辈,你看这样的话,轻言的秘密能够维持下去么?”

采歌赞道:“那是自然,只要今后她能够低调一点,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差池。”

随后,采歌又道:“送你到这里,我也应该回去了,毕竟佛道之争即将开始,我这个发起人也得好好为你们准备一番。”

宁晓一愣,这就要离开了么?可是这里离齐云山已经不远了啊。

“前辈,等不了多久就要抵达齐云山了,何不到我们道观去坐一坐,烹茶论道?也让晚辈能聊表谢意。”

采歌摇摇头,笑道:“最近事务确实有点多,这次就不去了,下次若是有缘,我自会前去拜访。”

说完,采歌扬了扬衣袖,道:“至于你的谢意,前辈我已经收到了。”

见采歌去意已决,宁晓便不再挽留,对其躬身一礼。

“既然这样的话,还请前辈慢走。”

采歌点头,回礼道:“嗯嗯,回去之后就好好准备大争的事情吧,我可是很期待你到底能给我什么惊喜的。修行上的问题都可以问我,用郎官印或是直接来找我都行。”

“嗯,晚辈省得。”

跟宁晓嘱咐了一番,采歌才往小世界的方向飞去。

宁晓没有跟采歌提起一丝让他帮忙保密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对于这个前辈,宁晓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或许是受了太多恩情也说不定呢。

等到采歌走远,宁晓就发现一道紧紧盯着自己的视线。

“醒了?”

“…………”

“怎么不说话?我这里还有一粒仙丹,你要是身子还有些不舒服就吃了它,就当补身体啦。”

“…………”

见宁石头只是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宁晓有些莫名的心虚,试探道:“咳,你刚才没听到什么事情吧?”

两人对视,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宁石头才出声道:“背我~”

闻言宁晓如蒙大赦,连忙熟练地将宁石头放到了背上,驾着云往齐云山的方向飞去。

“刚才你跟采歌那个坏蛋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就在宁晓赶路之时,耳边忽然传来宁石头闷闷不乐的声音,宁晓甚至能想到此时的宁石头一定是鼓着一张包子脸,满脸的我不开心。

无奈一笑,宁晓道:“之前不是还叫采歌前辈么,怎么现在就变成采歌坏蛋了?还有,你说你都听到了,这么说你刚才就是在装睡咯?”

宁晓知道,既然宁石头态度转变这么大,想来他跟采歌前辈的神念传音也没被放过。

隔了一阵,宁石头带着小脾气的声音才再度传来。

“哼,他想让你以后都把我丢在家里,不让我跟着你一起出来玩,他就是坏!”

宁晓安慰道:“好啦好啦,采歌前辈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又漂亮又可爱,要是遇到了真正的坏人想要把你抓走怎么办?”

宁石头扬起小拳头,哼哼道:“那我就一拳打飞他!”

“那要是你打不过呢?”

“额……那我就跑?”

宁晓一乐,道:“你都打不过人家了,还怎么跑的掉?到时候肯定会被抓走的。”

宁石头又沉默了一阵,道:“呐,曦曦,我被抓走了会被吃掉么?”

“那是肯定的,吃了你可是会变得更厉害的。”

感觉到背上的小身躯瑟缩了几下,宁晓又安慰道:“所以啊,你乖乖的待在家里,那些坏人就不知道你的存在了,也就不会来抓你啦。”

宁石头:“…………”

宁石头许久没有说话,宁晓也沉默了下来,毕竟这个话题它——不好。

就在宁晓以为宁石头已经被说服之时,宁石头搂着他脖子的手臂忽然抱紧,整个身子也紧紧的贴在了宁晓背上。

“可是,人家想要保护曦曦。”

三百一十六 担心的人

宁石头的话让宁晓呼吸一窒,登时征住,眼眶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

最终,宁晓还是忍住了,抬着宁石头大腿的手紧了紧,笑道:“我也想要保护你啊。”

宁石头不语。

之后,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不再纠结之后的事情。

只是没等二人走多久,身着一黑一白款式相同道袍的两道人影便从前方飞速掠了过来。

却是玄正和玄偏。

宁晓心里讶异,等二人来到近前,问道:“师父、师叔,你们怎么来了?”

玄正没有说话,一脸紧绷,默默感应着宁晓跟宁石头的气息,玄偏站在玄正身边,眼神充满了无奈。

过了好一阵,玄正才放松道:“为师只是有些担心那牛头马面不顾颜面对你们动手,所以过来帮帮忙,如今看来,是为师多虑了。”

二人先前估计了一番,宁石头加上采歌前辈的力量应该能让牛头马面投鼠忌器。

因此也就没有打算将此事告知玄正,免得他白担心一场。

只是玄偏根基来源于玄正,些许的蛛丝马迹没能瞒过玄正,无奈之下,玄偏只得如实相告。

这才有了二人前来寻人之事。

宁晓不想让师父担心,道:“这次多亏了石头一剑震慑住了牛头马面,再加上采歌前辈在一边掠阵,他们也没敢动手,总算是有惊无险。”

宁石头也帮腔道:“对呀对呀,师父,我们没事的,那个牛妖怪不敢打我呢!”

眼神责备的看着二人,玄正道:“如此危险之事为何不提前告知为师?大敌当前,还想着将为师蒙在鼓里,你们是瞧不上为师么?”

闻言,宁晓跟宁石头皆是低头不敢看玄正。

见二人一副认错的样子,玄正也不再好发作,毕竟都是自己的宝贝徒弟,也不好说得太过。

这样一来,玄正发泄心中憋闷的对象就由宁晓跟宁石头变成了玄偏。

玄正转身一叹,皱眉道:“唉,师弟,不是为兄要责怪你,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要瞒着我,这让我怎么放心把正阴交给你带啊!这次尚且有采歌监副出手相助,不然的话,我齐云一脉道统危矣……”

玄偏:???

怎么突然就变成自己挨骂了?

出主意瞒着玄正的可是宁小子啊!

看着一脸苦口婆心的玄正,玄偏脚步一动,瞬间窜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三人视线里。

他可没心思听玄正那些数落人的话。

见势不妙,宁晓和宁石头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玄正:“……”

转过头,玄正张口正要说话,就见到宁晓语速飞快的说了一句——“主意是事实出的,师父你还是去找师叔吧。”

说完,宁晓便带着宁石头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见三人都逃开了,玄正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索自己应该先去找谁。

不一会儿,玄正驾起云朵,向着玄偏离开的方向追赶而去。

宁晓之前说得那句话,终究还是极其有用的。

……

齐云山,宁晓与宁石头初次见面的温泉边。

宁石头跟齐芳将裤脚挽起,坐在岸上的石头上将脚丫子探进其中戏水。

宁石头一脸的新奇,不时将那颗月华珠拿出来看一眼。而齐芳与其说是在戏水,倒不如说是在宁石头的强迫下入水泡脚的。

宁晓则是和灵清十指相扣,静静依偎着,体味着小别重逢的温馨时刻。

在玄正被玄偏吸引火力之后,宁晓便带着宁石头回到了齐云山,之后宁石头又悄悄把齐芳跟灵清带到了这边。

怕被师父发现,宁晓连道观的门都没敢进。

“师兄,你们这次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事,我先前看师父可是生气得很呢。”

灵清忽然抬起头,目光直视宁晓,隐隐带着几分忧色。

“先说好,不许骗我!”

正要张口就来的宁晓神情一滞,随后苦笑道:“清儿,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也平安无事,你就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

“我们是道侣。”

“真的没什么大事。”

“我们是道侣。”

“我不想你为我担心。”

“我们是道侣。”

“我……你……唉,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面对灵清的坚定不移,宁晓索性将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所见所闻都讲述了一遍,而在讲到牛头马面之时,也就简略了一些。

三言两语,只将那几经失控的场面给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感受到灵清抓着自己的手掌逐渐握紧直到发白,宁晓知道,她是在担心他。

“清儿,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担惊受怕的。只是父母血仇,不共戴天,若是就这么放过他,我这圆满无瑕的道心可就要蒙上灰尘了。”

见灵清依旧低头不语,宁晓又补充道:“我本以为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哪知道他身边会有牛头马面日夜守护,早知如此,我才不会去打草惊蛇呢。”

“清儿,清儿?”

终于,灵清轻声道:“为父报仇天经地义,清儿不怪师兄惹出事端的,只是下次要是再有这种事情,还请师兄不要对清儿有所隐瞒,清儿道行虽弱,帮不上什么忙,但也想和师兄一起面对。”

说完,灵清抬起头,食指先点在了自己的心门,随后又点在宁晓心口,缓声而郑重。

“我们是道侣,理当一体同心!”

宁晓看着灵清,忽的一笑,轻轻将其拥入怀中。

“嗯,一体同心。”

……

地府。

牛头正一脸焦急的在各个宫殿里寻找着那个魂魄。

原本牛头是不会这么早就回来的,毕竟地府中人来人往的,突发状况也比较多,要是在忙碌之间把自己头上的角给碰撞掉了可就麻烦了。

有鉴于此,牛头还特地在凡间逗留了一阵,准备给自己炼制一个好一点的头盔,将牛角固定在头顶。

只是才做了一半,牛头却忽然惊觉那个对黑白无常最具威胁力的魂魄,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炸起一身冷汗的牛头连忙戴上了那丑陋的头盔,回阴司找到了马面。

然而,最让牛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魂魄已经不在马面手里,而是被他送去轮回往生。

牛头觉得,整个人生都变得灰暗起来。

三百一十七 小鬼难缠

“牛爷爷,您就放心吧,那魂魄可是马爷爷亲自带来的,小的可不敢怠慢呢,所以早就让他前去奈何桥那边儿了,嘿嘿嘿……”

手持笔册的小鬼站在牛头身边,躬着腰,一脸的讨好,但说出的话却让牛头一阵目眩。

要是走正常程序,那魂魄估计还在外面慢慢排队,结果在这小鬼的曲意逢迎之下早早的赶去投胎了。

牛头想都不用想,若是其他当值的鬼卒鬼吏也知道魂魄是马面被“特意关照”的话,估计已经快要过奈何桥进入轮回了。

那小鬼见牛头反应不太对,心里一惊,知道自己恐怕是弄巧成拙了。

有心补救之下,小鬼忽然发现牛头这与平日不同的装扮,眼珠一转,熟练地竖起大拇指吹捧道:“哎哟,牛爷爷今天这头盔当真是威武神气得很,这么好的东西,牛爷爷怎的不早点拿出来让小的看看眼呐!”

小鬼不提头盔的事还好,一提起来,牛头压抑着的怒火直接炸开,握着拳头直接轰在小鬼胸口。

他娘的,这不就是说老牛我的角应该早点断么?

小鬼原地飞起,狠狠地砸在宫殿的圆柱之上,而在接过这一拳的小鬼胸口处隐隐有些变形,就连魂体都虚幻了几分。

“牛爷爷饶命,牛爷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啦……”

顾不得痛叫,小鬼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求饶。

平日里溜须拍马的小鬼这一次算是拍到了牛蹄子上去了。

“爬起来!今后再敢越矩,小心我把你扔到地狱里去!”

说完,牛头大步流星往外走去,现在魂魄没了,他得另外想办法让黑白无常保密。

“谢谢牛爷爷,牛爷爷慢走~”

小鬼麻溜的爬了起来,对离去的牛头连连弯腰作揖,低声下气。

等到牛头彻底消失不见,小鬼终于是站直了身子,见一些鬼魂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一股羞愤逐渐弥漫在心头。

“看什么看,再看小心老子把你们分到地狱里去!”

一些意识尚存的鬼魂连忙转过身去,而那些意识模模糊糊的鬼魂却依旧愣在那里。

他们只是本能的注意着外界的声源。

小鬼哪在乎这些,似之前牛头一般大步走到队伍中,将里面的一个个鬼魂拉了出来,带到了另一边。

迎接这些鬼魂的,将是就此沉沦于地狱。

而其他鬼魂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久之后,小鬼重新回到殿中,脸上神清气爽,趾高气昂。

“都给我站好咯,要是胆敢作乱,地狱可是很缺罪鬼的!”

……

齐云山,宁晓自然无法得知地府因为他而发生的一些故事。

对于宁石头的跟脚会不会流传出去,宁晓也不怎么担心,若是牛头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的话,还有脸当十大阴帅之一么?

当然,该来的总会来,在宁晓一连躲了玄正好几天之后,终于是被玄正玄偏二人一起堵在了门口。

“灵清,我们兄弟找宁小子有事,你先去修炼。”

宁晓看着跟在玄正身边的玄偏,瞬间明白自己这是被卖了。

出乎意料的,灵清摇了摇头,道:“师叔,你们为何要寻师兄晚辈也知晓,还请师叔允许晚辈能跟你们一起好好说教说教他。”

原本玄偏是想支走灵清的,毕竟有她在还得给宁小子留面子,这样就不好追究之前被宁小子甩锅的事情了。

玄偏正待拒绝,玄正却道:“嗯,你作为正阴之道侣,也应当好好劝劝他做事不要那般鲁莽。”

见灵清一本正经的点头,宁晓唯有苦笑。

之后,四人便移步到了石亭中。

甫一坐下,见三人皆欲开口讨伐自己,宁晓连忙掏出牛头给的那个布袋,取出里面的东西堆到桌子上。

“咳,师父,这就是弟子这一次从牛头马面那里交换来的一部分东西,还有一些被弟子交给采歌前辈了。”

采歌特别提到的黑红莲花并未在其中,而是被宁晓交给了宁石头,让她将其栽种在她的小金库里。

而且宁晓还从每一样中各取了一个灵果,让宁石头拿去试着种植。

饶是被采歌和宁石头分走了不少灵果,胆剩下的这些灵果堆在石桌上也是极具冲击力的。

灵果刚一出现在桌上,一阵浓郁且杂乱的灵气便往四人扑了过去。

灵气入体,竟然引得四人体内的法力不由自主的奔涌起来,玄正连忙打出一道法诀,将桌子那一片区域隔离开来,随后四人便开始调理突然紊乱的气息。

宁晓三人还好,法力深厚,很快便恢复了原样。

而其中,宁晓和玄正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醒过来。

看了一眼犹在理顺气息的玄偏,再看看已经走到灵清身边帮助她恢复的宁晓,玄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正阴修成元神才多久,这么快都能媲美自己了么?

宁晓却来不及管其它的,神识探入其中,发现灵清体内法力正在横冲直撞,已经有些许经脉出现了破损的情况,其法力的暴动更甚于之前的自己。

好在有了宁晓法力的帮助,灵清的法力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毕竟如今灵清尚未修成元神,法力的质与量与宁晓想必都差了许多。

平复好灵清体内的法力之后,宁晓并未急着撤回法力,而是驱使着法力在其体内缓缓修复着破损的经脉。

抹去灵清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宁晓心疼道:“清儿,都是师兄不好……”

灵清玉指抵在宁晓嘴唇,轻松道:“不碍事的,不知者不罪,师兄也不是故意的。”

“清儿……”

“师兄……”

“咳,你们两个要亲热还是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吧,注意影响啊喂!”

玄偏才恢复过来,就看到宁晓小两口在这里你侬我侬的,不由郁闷的打断。

宁晓跟灵清神色一僵,随后宁晓坐回了原位。

这时,玄正对玄偏道:“看来师弟你这掌控力还欠缺了一些火候啊,要知道正阴可是比你恢复得早多了。”

玄偏:“……”

宁晓对玄偏露齿一笑,眼神里带着跃跃欲试。

之所以宁晓能如此轻松的镇压下自身气息,还得多亏了这一个多月在外历练时,法力不断增长,使得他不得不不停加强自身对法力掌控。

三百一十八 努力打败我吧

虽然如今宁晓的法力比之玄偏相差了很远,但从刚才玄偏的表现来看,宁晓总算是从以前的望尘莫及到达了现在的望其项背。

虽然宁晓的赢面比较小,但总算是有了希望。

想起前些年被师叔暴打蹂躏的痛苦,宁晓忽然觉得报仇有望。

兴许是猜到了宁晓的想法,玄偏别过头去,转移话题道:“咳,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我倒是挺奇怪的,宁小子你这是把牛头马面的家底都掏空了吧?他们这都还能放过你?”

果不其然,相比起玄偏的事情,桌上的天材地宝更能吸引灵清和玄正的注意力。

毕竟质量如此之高的宝物像是在凡间市场里的果蔬一样堆在桌子上,其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

宁晓憋了憋嘴,毫不在意道:“不然呢?打又打不过,那个魂魄对他们又至关重要,不把东西叫出来还能怎么的?就连那牛头……”

说到这里,宁晓忽然就此打住,之前他和牛头有过约定,那件事却是不能跟其他人提起。

而且他们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反倒会引起牛头的仇视。

“反正石头她能解决牛头马面,师父、清儿你就不要担心啦。对了师父,这里还有不少的熔神果,你要是用得着的话尽管拿,还有这个,也是对元神有好处的……”

看出宁晓心有顾忌,三人便没有再问,而是细细听宁晓介绍起那些宝物来。

其实灵清早在宁晓回山的那一天就被宁晓献宝似的将那些天材地宝给介绍了一遍,但现在一遍看着那些宝物,一边听着心上人的讲解她倒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宁晓那时候并没有像是现在这般一股脑地将东西都甩出来。

所以,原本对宁晓的声讨大会在那一堆亮眼的宝物之下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宁晓的个人演讲。

……

“正阴,这些东西你还是先收起来吧,为师如今元神圆满,法力圆融如一,若是服用,恐怕在其药性之下会立即破劫成仙。只是这样一来,你师叔就危险了。”

玄正一边说着,一边运使法力将桌上的宝物按照种类重新划分。

“至于你师叔,他体内的仙丹药力犹在,也是不适合服用的。当然,若你想要借它们增长修为的话,记得适量就行。”

宁晓点头道:“弟子省的。”

这些宝物大部分都是有益于元神根基的,灵清如今尚未凝成元神,自然不需要用这些。

“唉,原本为师还想借此机会让你收敛心性的,不过如今看来是为师多事了,小心谨慎、进退有据,你做得很好。”

玄正脸上带着些许落寞。

见此,宁晓急道:“哪有的事,弟子离师父还差得远呢。”

摆了摆手,玄正脸上忽的挂上了满意的笑容,起身鼓舞似的拍着宁晓的肩膀,眼中满是期待,道:“吾徒乃是天纵之才,自然应当有天人之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为师本就不该限制于你。”

“所以,若是你想要拿到曦恒之名,那就努力进步吧,为师期待你击败为师的那一天!”

“师父……”

不等宁晓发问,玄正转过身去,对玄偏扬了扬下巴,道:“师弟,你也该当用功了,若是被你的好师侄所超越,想来也是脸上无光之事。”

玄偏哼了一声,不满道:“你可别小瞧人,就算你这个宝贝徒弟再怎么不凡,我又岂是吃干饭的?”

说到后面,玄偏又有些底气不足的补充道:“就算他能超过我,也别想过得那么轻松……”

“哈哈,但愿吧,别松懈就是。”

说着,玄正自顾着往自己房间走去。

也许是被玄正的话刺激到了,玄偏瞥了一眼桌上的宝物,有些意动。

只要自己跟玄正能够早一些成仙,宁小子就算再怎么不服也只得徒呼奈何,只是……

【这种事情,可以有,但是没必要。】

看着玄偏也摇头着回屋,宁晓和灵清对视一眼,一时之间颇有些迷糊。

气氛怎么忽然就变得紧张起来了?

灵清道:“师兄,你是真的很想得到曦恒那个道号么?”

宁晓将桌上的宝物收起来,道:“唔,那肯定是想的,毕竟都刻在我们的道籍上去了,要是不在别的地方统一起来,总有些别扭。”

“嗯!”

灵清用力的点头。

……

从那之后,玄正一如既往的深居简出,或许对他来说,枯坐静室、悟法参玄是最适合他的“道”;玄偏则是在对他的那些道侣们解释了一番之后,便彻底的进入了闭关之中,再也不见人影;而宁晓在万劫体的影响之下,修炼速度虽说比起雪灾之时有所降低,但终究还是不慢的。

虽然平日里少了这两位长辈的叮嘱,宁晓起初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与灵清的陪伴,倒也适应了许多。

因此,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练剑、炼法、锻剑、打磨法力……按部就班,在空闲之时便和灵清一起合音演曲,倒也悠闲自在。

温泉中,宁晓闭眼盘坐,以最纯正的月之精将身躯洗练着身躯,顺便培养着体内的苍白道火。

经过了这些时日的滋养,苍白道火的质、亮,相比起和白素贞交手之时,不知道已经强大了许多。

现在宁晓光是凭借道火凝成宝剑的威力都要比之前白素贞的那条水蛇强。

【或许,还可能接不了我一剑呢。】

“曦曦,你快来看看呀,人家把那几朵莲花种活了诶!”

宁石头就一蹦一跳的带着齐芳跑了过来,打断了宁晓的遐思。

最近玄正、玄偏不再出面;宁晓又多数时间都处于修炼之中;灵清性子又甚是随和;师婶们沉迷修炼,也不欲出风头。

因此,宁石头成了当之无愧的齐云山大当家兼首席道法讲师兼全职管理员兼炊事班班长……

反正除了其他人不管的事,宁石头都管。

顺带着还多了一个名为齐芳的小跟班。

宁晓睁眼,在两女还未曾抵达之前以法力幻化出一套衣衫,随后从温泉里站了起来。

霎时间,水雾蒸腾,人影变得朦胧起来。

“你又想偷看么?”

三百一十九 滴血认主

对于宁晓的“盘问”,宁石头只是用她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横了他一眼。

她宁石头要看什么东西还用得着偷么?再说了,不就是果体么,也没什么好看的吧。

宁晓无奈,也不知道是谁总是冷不丁的跑到他这边,趁他修炼的时候坐在那里一边偷偷看他。

最关键的是在宁石头偷看他的时候他还根本发现不了。

要不是有一两次被灵清撞见,宁晓甚至还不知道宁石头来过。

不欲在这种事情上纠缠,宁晓诧异道:“那可是阴间土生土长的宝物,性子傲得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适应了你那里的环境?”

在此之前,宁晓兴冲冲地在齐云山为那些莲花选了一个灵机充裕之地,还悉心的为它们挖出一方莲池,结果却是失败了。

宝物有灵,择其所向之地而居。

或许是因为外部环境不适合,亦或许是因为初识世界的胆小?

反正到最后,那些莲花也只是裹着黄泉,静静的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不管宁晓怎么施法,都不愿在其中扎根。

所以在宁晓看来,这些莲花就是傲。

齐云山哪里不好了?

一个个的还不愿意留在这里。

屡试无果之下,宁晓也不想再强迫它们,只好像原来一样让它们待在牛头给的布袋子里面,打定主意在牛头下次来的时候用它们换别的东西。

之后,宁晓在跟灵清闲聊时无意间提起了此事,却是被一边的宁石头听了去。

再然后,那些莲花便易主了。

让宁晓没有想到的是,宁石头竟然这么快就折服了那些高傲的主。

【难道,石头才是天选之子?】

宁石头很是满意宁晓这一副求知的模样,双手叉腰道:“那是,有我在,没难事儿!”

伸手在宁石头脑袋上揉了揉,宁晓哭笑不得道:“嗯嗯,看把你厉害的。”

“对了,你怎么还带着你齐姐姐啊,山路陡峭,她可不像你能够如履平地的。”

玄正铺下的青石路只是从山脚到齐云观,其他地方则依旧是一片原始、人迹罕至。

宁晓他们高来高去惯了倒没什么感觉,但像是齐芳这种刚刚接触道法的人,走一趟还是很累的。

还没等宁石头回话,齐芳便出声道:“宁哥哥,不要怪言言,是我要跟她一起过来的。”

虽然相处时间也不短了,但她依旧是带着几分拘谨。

鼓着小脸把被宁晓揉乱的头发理正,宁石头道:“哎呀,你放心了啦,有我拉着齐姐姐是不会累的。再说了,这次它们能同意留下来,还是齐姐姐的功劳最大呢!”

闻言,宁晓惊奇的看了齐芳一眼,没想到这丫头还能有这样的本事。

被宁晓看着,齐芳眼神慌乱,连连推辞道:“意外,都是意外,我只是恰好碰到了一朵红莲花,它吸了我的血,所以才……”

虽然齐芳并未说完,但宁晓也明白了大致的经过。

以宁晓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齐芳如今气色饱满,并无大量失血的样子,这就说明那红莲吸血并不多,其象征意义多过以血为食,多半是滴血认主了。

滴血认主,又见滴血认主……

这让宁晓有些受伤,之前尽心尽力的为那些莲花做这做那,结果只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到齐芳这里,吸一口血就完事儿了?

说好的傲气凌人、对人类不屑一顾呢?

这种好事,自己可是一次都没能遇见过啊!

“就这么简单?”

宁晓有些难以接受。

“对呀对呀,我见齐姐姐被吸了血那朵花就落到了池子里,然后我就学着她那样也给他们一朵花给了一滴血呢!最后它们就自觉的开始吸收灵气,这应该算是留下来了吧?”

说到给血的时候宁石头不由开始揉着自己的食指。

刚才可是很痛的!

宁晓正要让宁石头带路过去,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灵气都开始朝一个方向涌去,不由脸色一变,对宁石头道:“你先带着你齐姐姐回道观,我去看看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说完,宁晓正要离开,却被宁石头扯住了手臂。

宁晓挣了挣,发现竟然纹丝不动。

宁石头道:“曦曦,莲池就在那边,现在没有坏人进山,应该是它们开始长大啦,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宁晓点头,既然没有外人,这异像应该就是那些莲花整出的动静了。

随后,宁晓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宁石头道:“你不会是拿我之前做的莲池来栽种它们的吧?”

“对呀对呀,挖池子什么的烦死啦,反正都有现成的,人家就直接用啰。”

宁石头理直气壮的点头。

宁晓:“……”

忽然有一种把那些莲花揍一顿的念头。

随后,三人便从温泉处离开,前往莲池的方向。

“怎么会这样!?我的fafa怎么就剩下这个两朵啦!”

看着莲池中唯二的一黑一红两朵莲花,宁石头脸上满是气恼,小脚不断在地上跺着。

一池变两朵,只要不是笨蛋都不会接受。

当然,异处并不仅仅表现在数量上。

此时此刻,堪称海量的灵气被聚拢在红莲以及黑莲的周围,不断被它们所吸取,甚至宁晓白还能看见时不时的一道灵气被它们抽空打向对方。

二人身边的齐芳身子忽然一颤,随后对宁晓道:“宁哥哥,那、那红莲好像有话要对我说,你看我能不能过去听一听?”

此时宁晓莲池中隐隐呈现对立之势的黑莲与红莲,对齐芳道:“若是能从它那里知道些什么也是好的,我们一起过去。”

招呼着宁石头,宁晓带着两女当先靠了过去。

只是随着三人的靠近,那两朵莲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周围的灵气浓度迅速降低至平常,而莲池里的两花倏的一颤,随后又变成了满满一池的红黑莲花。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事实是,在宁晓和宁石头那非人的感知之下,真正的搞事者已经显露了他的行踪。

齐芳只是刚入门,自然不会看到那些。

因此她只是自顾走到莲池之前,以食指轻点那一朵和自己有着些许联系的红莲花,似乎实在沟通着什么。

三百二十 一百年

红黑莲花在微风中摇曳,点点透明露珠从花瓣指尖落下,融入了下方的黄泉之水。

宁晓知道,那些“露珠”其实就是刚才它们引动周围灵机时沾在花瓣上的灵气所化,灵力十足,对于尚未凝成元神的修士颇有好处。

但对于如今口袋颇丰的宁晓来说,根本看不上。

过了一会儿,齐芳轻轻抚摸着那株红莲,转过身来对二人道:“它说,它们实在争言言留下后多余的那一滴血。”

说完,齐芳指着莲池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道:“就在那里。”

宁晓凝神看去,发现那在那血色昏黄的黄泉里,一滴不起眼的鲜血静静的悬浮在其中,而在宁晓的感知下,里面竟有好几道灵力在对那一滴血进行着拉扯抢夺。

能够在九幽黄泉之中保持完整,这已经足以让人惊异,毕竟如今的宁晓碰上一点,也是要皮肤溃烂的。

想到宁石头的神异之处,宁晓心中释然,难怪能引得这些莲花大打出手。

“诶?怎么会多出来一滴呢?人家刚才可是按照一朵花一滴血来的嘞。”

宁石头不解。

闻言,齐芳解释道:“跟我说话的红莲没有要,所以它们就……”

知道了前因后果,宁石头一拍小手道:“那好办,我把那滴血平分给它们就好啦!”

对宁石头来说,黄泉还是脏兮兮的,不可能把血收回来。

说完,宁石头便迫不及待的对着那滴血一指,随后血液化作流光没入每一朵莲花中。

齐芳那朵除外。

想到齐姐姐都能跟红莲交流,宁石头眼珠一转,走到莲池变对一众莲花道:“你们今后都是一家人啦,要是再打打闹闹的,小心我揍你们噢!要是你们明白了,就往左边摇三下。”

随后,莲池里就出现了一些莲花往左摇,一些莲花往右晃的情形,而且,在看到身边同类与自己摇得不一样之后,又有一些莲花开始改变方向。

这让宁石头有些懵,它们到底听懂了没有?

宁晓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似曾相识,不就是前世军训时向左转向右转最容易出现的情况么?

“石头,可能是它们灵性还不够高,你让他们都往你的方向摇一摇试试吧。”

点了点头,宁石头道:“停,你们都朝我的方向摇三下。”

不出宁晓的意料,那些莲花都做出了整齐划一的动作,让宁石头满意一笑。

看来今后,自己又多了一群要照看的小孩子了。

宁石头如是想到。

之后,宁晓又让宁石头对莲花讲了几条规矩,大抵是一些不要闹出太大动静的条条框框。

或许是由于天生对宁石头的向往,那些莲花对宁石头皆是恭恭敬敬的,因此也没有什么抗议之类的反应。

最后,一场闹剧在红莲与黑莲的认错中落下了帷幕,齐云山也就此重归平静。

直到……

“宁曦恒,我已经遵守了约定,现在你又说治不了,这是在糊弄我牛头么!?”

齐云山的一处山林间,牛头一脸怒容的盯着宁晓,那愤怒的眼神仿佛要将人灼穿。

牛头此时顶着一个做工精美的头盔,一对尖利修长的牛角从中穿出,将牛头衬托得英武不凡。

如他所言,在这段时间他为了让黑白无常立下绝不外传的誓言,说了不知道多少好话,连带的给了他们不知道多少好处。

可是现在,却被宁晓告知暂时不行。

牛头已经接近炸裂了。

他可不想当无角牛头!

清凉的月光透过枝叶撒在林间的落叶上,看着眼前如同前世那些急于拯救自己发际线的假发人士的牛头,宁晓脸上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

“牛头兄莫急,这可是我师妹亲口说出来的。当时为了阻拦你,她可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因此你那牛角的损伤确实不能一下子就治好。”

见牛头的表情逐渐狰狞,宁晓又道:“当然,那也不是没有希望的,只是多了几道工序,或者说是疗程罢了。”

闻言,牛头气急反笑,眼中透着一丝杀意,身上的气势逐渐升起,道:“嘿!宁曦恒,你以为就凭你也能拿捏我牛头?现在你那师妹不在,老牛我擒下你再威胁一番,不信她不给我治伤!”

“你过来呀!”

宁晓站在原地,双手一摊,朝牛头挑衅着,眼中毫无畏惧。

此时二人相距不过三丈,对于牛头这样的神仙来说,简直如同触手可及。

看着一脸有恃无恐的宁晓,牛头神色沉重,他知道宁晓应该有什么倚仗。

那个小姑娘的一剑让牛头至今心有余悸,这里对对方的大本营,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自己恐怕很难逃走。

而且自己的角……

牛头心里是有苦也说不出,在些日子他试过了许多办法,都没能让自己的角重新装上去或者是重新长出来。

这种事太过私密,牛头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只能求助于宁曦恒。

沉默了良久,牛头收回气势,道:“你到底要怎样?”

宁晓哈哈一笑,道:“牛头兄,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的,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解决你的问题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眼中闪过森然之色,牛头不耐烦道:“你就告诉我要多长时间吧!”

宁晓竖起一根手指。

“一年?”

牛头脸色总算是好了几分。

“不,一百年。”

牛头咬了咬牙,额头青筋隐现:“你别欺人太甚!”

见牛头如此憋屈的模样,宁晓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快意,当初马面扬言要把自己父母魂魄打入地狱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

人有禁忌,触之,生不如死。

这一次,不过是小惩大诫。

牛头应该庆幸自己当时阻止了马面继续说下去,也应该庆幸他们并没有对宁晓的父母做出什么事情,不然佛祖也保不住他们。

牛头看着好无掩饰的宁晓,心底忽然生出一丝寒意。

随之而来的,是透骨的杀意。

如此歹毒之人,定要趁着他羽翼未丰之时除掉,不然……

祸事矣!

三百二十一 耻辱离去

比之前更加浓郁的杀意从牛头身上弥散而出,直指宁晓,让他遍体生寒。

杀意临身,宁晓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漫无边际的尸山血海,数不清的魂魄在其中挣扎着向他伸出手掌,欲要将他淹没,使他沉沦其中。

识海剑胚轻轻一颤,悦耳的剑鸣回荡其中,让宁晓眼神为之一清。

这是牛头今夜第二次对他露出杀意。

“听说你们本就是佛门中人,也罢,若是你再对我露出杀意,那你就去当真的秃驴吧!”

牛头脸色僵住,隔了一阵,才涩然道:“我想知道,你师妹什么时候开始帮我治伤。”

“呵。”

宁晓转身往回走去,慵懒的声音遥遥传来,让牛头止住了要跟上去的步伐:“今天太晚了,你明年再来吧。”

牛头:???

今晚跟明年,有什么关心么?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宁曦恒无可奈何之下,牛头只好耻辱离去。

想到宁曦恒之前提到的一百年的时间,牛头开始琢磨着是否该让马面也挣一顶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头盔带上。

毕竟这样的统一装扮,也能让其他人减少对自己的怀疑。

【为了自己的尊严,也只好先委屈马弟了。】

牛头如此想着。

……

宁晓将后背交给牛头之时,心里早已将警惕提到了最高,手里紧紧捏着已经缩小的东皇钟,准备随时抵挡牛头的偷袭。

毕竟狗急跳墙,兔急咬人。

刚才自己可是相当于把牛头的脸摔到了地上,再狠狠的摩擦了一遍,难保他不会对自己动手。

若是将希望寄托于牛头不会做下偷袭这种勾当,宁晓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毕竟牛头是一个二五仔,并非什么有德行的高尚之士。

等到牛头离去,宁晓这才稍微送了一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对着一片漆黑的树丛道:“石头,那牛头走了,你出来吧。”

宁晓身后,一道身影闪过,最后落到了宁晓背上,一双小手覆在宁晓眼前。

“诶嘿嘿,猜猜我是谁吖!”

感受着身后小身躯的熟悉重量,宁晓手中东皇钟回归识海,无奈道:“行了石头,夜了,该回去休息了。”

宁石头跳到地上,噘嘴道:“什么嘛,一点都不配合人家,明明人家整天都很辛苦的。”

揉着宁石头的头发,宁晓安慰道:“嗯呐,整个齐云山就数你的功劳最大了,所以你要好好休息啊。”

自从上次哪吒那件事之后,宁石头的生活习惯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白天玩耍做事,夜里睡觉补充精力。

纵使道行深不可测,但作息时间也像是凡人一般,全然不似宁晓这般能够不眠不休。

或许是伤势并未痊愈,或许这也是她独特的进步方式……

这些宁晓都不得而知,每次问起宁石头也是被她支开了话题。

当然,虽然会进入睡眠状态,但宁石头的感知力依旧极其强大,刚才牛头自以为出现得隐蔽,却不知其行踪在进入齐云山的那一刻就被宁石头尽收眼底。

宁石头打了个哈欠,道:“哼,你就知道忽悠我,我以后就跟齐姐姐玩,再也不理你了。”

随后,宁石头身子一歪,就往前栽倒。

宁晓顺手将其抱在怀里,看着宁石头已经呼呼的睡了起来,微笑着摇了摇头,往回走去。

树影婆娑,月光斑驳,人已无迹。

……

距离上次种莲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宁晓和灵清的爱巢旁边已经多出了一座崭新的房屋。

那是宁晓给宁石头跟齐芳提供的寝室。

房间里,齐芳正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她呼吸匀称,嘴角带着一丝浅笑,想来是梦见了她娘亲。

宁石头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房间里,将宁石头轻轻放到齐芳身边,盖好被子,随后转身离去。

宁石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宁晓离去放方向,轻轻哼了一声,闭眼睡去。

感觉到身边的宁石头,齐芳将其揽在怀里,嘴里嘟哝着一串人名。

“娘亲、言言、宁哥哥……”

宁石头:“……”

宁晓回到自己的房间,灵清正盘坐在床上,静静地修炼着,而在她的身边一个“宁晓”也盘坐在那里,做出一副修炼的姿态。

那只是一道幻象。

关于牛头的事情宁晓并没有多说,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让爱自己的人经常为自己担心。

法力转动,宁晓已经代替了那道幻象。

与此同时,灵清眉头悄然放松。

【不论如何,师兄无事便好。】

在沉溺于肉体的欢愉之后,二人终于开始克制自己,将更多的精力投入修炼之中。

毕竟岁月还长,他们不急。

……

离恨天,兜率宫,太上炼丹房。

银角童子拿着一柄芭蕉扇不住地往八卦炉里扇着风,额角隐隐见汗。

此刻炉火正旺,将坐在一边操控着里面材料的哪吒脸蛋映得一片通红。

看着八卦炉里已经融化了的各个材料,哪吒掐指算了算时间,随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照这个进度,应该能够赶得上。

一想到脑子里那些光是看就觉得很是厉害的技术,哪吒就会振作起来,往炉子里在度加上一些火力。

见哪吒如此卖力,银角倒是好奇得很,这位便宜师侄在天界是出了名的散漫,不想自己还能见到他如此认真的一面。

“三太子这次,是想为自己炼制一柄好剑么?”

哪吒摇头,道:“不是啊,银角师叔,你看我已经有了混天绫、乾坤圈、火尖枪、风火轮,又有三头六臂傍身,哪里还用得着再添一件法宝啊。”

应劫封神之人自有大气运。

哪吒若不是当年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之后肉身变为莲藕,也应当是走肉身成圣的路子,加上那些法宝,说不定也是第二个杨戬。

只是现在……

不说也罢。

银角道:“既然如此,可是为你家娘亲?”

哪吒虽然对李靖很是不爽,但对母亲却是百般顺从。

哪吒道:“不不不,这一次我是为一个朋友炼制的,算是作为一种交换吧。”

接着,哪吒便将自己跟宁晓结识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

当然,他隐去了其中杨婵和宁石头的一些事情,只是说宁晓是杨婵的一个普通朋友。

三百二十二 剑意初成

当然,就算哪吒言语之间再怎么掩饰,银角依旧能从中听出不少哪吒既怀恨在心又不敢有所作为的纠结。

不过银角并未揭穿,他引出话题也只是想跟哪吒说话解乏,把天聊死可不是他想要的。

“三太子,那名叫象棋的东西果真有那么好玩,不知道此事之后能否让我们兄弟二人开开眼?”

哪吒嘴角笑意扩大,正要爽快的答应,忽的脸色一变,手中法诀连连变化往八卦炉里打去,引动其中材料按照清光剑以前的模样融合而去。

不一会,哪吒就有些遭不住了,对银角道:“还请师叔助我一臂之力!”

说起来哪吒也是第一次用这八卦炉,光是出去杂志、融化寒铁这种简单的事情他还能奈何,但要将种种材料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就很难了。

六丁神火终究比三昧真火强太多,身为能把孙悟空炼得留下了心理阴影的四大天火之一,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玩得转的。

银角见此一手扇风,另一只手散发着晶莹白光,帮助哪吒控制着材料融合。

在两人合力之下,八卦炉里隐隐有一道剑型事物逐渐成型,虽未开锋,但已经有神兵之像。

“呼~~~~”

“师叔,象棋这么好玩的东西小侄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只是丑话说在前头,今后我们玩耍之时可不要以元神推演其变化哈,那样可就失了乐子了。”

银角饶有兴致的点头。

见此哪吒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等把姓宁的这柄剑炼好,自己就能在这天庭大杀四方,当一方棋圣了。

到时候就算不能去凡间玩,自己一样有乐子。

摇曳的火光之下,哪吒这个笑容更显邪魅狷狂,银角仅仅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听闻哪吒三太子因道行始终无法进步而变得喜怒无常,现在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呢。】

……

宁晓识海,当他元神手持大锤狠狠的敲在剑胚上之后,剑胚上的赤红外衣布满了裂痕,一道道纯白色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出,将剑胚映照得高贵而耀眼。

一声清脆悦耳的剑鸣从剑锋上扬起,响彻识海,强盛的剑气从剑身上荡开,引得平静的识海一阵波涛起伏不定。

剑鸣声声,仿佛是在宣告自己的重获新生。

兴许是觉得剑胚的动静太大吵到了自己,悬停在识海最上方的东皇钟轻轻一晃,正要将这新生的剑胚镇压,却被宁晓以法力包裹,取到了自己手上。

“今天乃是它的诞生之日,你就别捣乱了。”

宁晓手掌摩挲着东皇钟上的纹理,看向剑胚的眼光里带着几分紧张与期待。

近两年的不断锤炼,数不清的心血浇灌在上面,宁晓忍受了无数剑气与杀意临身的痛苦,如今正要见到成果了,他如何能够平静下来?

东皇钟在宁晓手里傲娇的摇了两下,仿佛对宁晓的行为很是不满,但终究还是没有干扰剑胚的演化。

在宁晓以及东皇钟的瞩目下,剑身上的赤红外衣逐渐脱落,一柄纯净无瑕的晶莹长剑在它的主人面前显露出真身。

这就是宁晓经历过蜕变之后的剑意!

放开东皇钟,宁晓有些激动的将剑意唤到手里,仔细的打量着这一道完全符合自己预想的剑意。

入手是一片冰凉,在这一刻,宁晓发现自己的念头通达、清明无比,再也没有了以前使用杀道剑意时心中想要斩去一切的冲动。

伤痕皆无,杀意尽去,如今的剑意只剩下作为剑的锋与利,剑刃处剑气跃跃欲试,仿佛想要寻找一个对手。

宁晓灵机一动,念头闪动之间,手中的长剑忽然变作房屋大小,随后又急剧缩小变为一粒黄豆大小的剑种。

在宁晓的操纵下,剑意时而如同百炼钢成,坚不可摧;时而化作绕指柔丝,韧性十足;这一刻还是一剑横空,下一瞬已经是万剑归宗。

如臂使指。

这种感觉甚至比之前还是杀道剑意时还要轻松,千剑式在如今剑意的加持之下竟能轻松化出近万小剑,而且操纵他们时并无一丝晦涩之处。

宁晓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今欠缺的,就是威力的验证了。

识海干系重大,宁晓可不敢在这里面做实验,要是出了差池,倒霉的还是自己。

手指无意识的把玩着剑意,宁晓开始寻找合适的喂招人选,不一会儿,宁晓露出一个笑容。

就决定是你了,牛头兄。

等宁晓意犹未尽的离开识海,睁眼看到的却是四个熟悉的身影。

师父、灵清、石头、齐芳。

“呃,这是怎么了,大家都围着我干什么?”

宁晓先是看了一眼天色,再观察了四周,见一切都完好,这才对四人问道。

之前宁晓为避免剑意初成之时会对周围产生影响,因此在跟灵清打过招呼后,便在山中寻了一处僻静之处开始修炼。

那时才刚入夜。

而现在,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玄正笑道:“无甚大事,只是昨夜为师修炼之时,忽见一道剑意冲天而起,剑鸣声动百里,好奇之下便到这边来看看罢了。”

说完,玄正看着宁晓,一脸欣慰道:“如今你之剑道比为师可要强了不少,果真未曾辜负为师期望。”

听到自家师父说剑意冲天而起,声动百里什么的,宁晓依旧有些懵。

自己的动静闹得有那么大么?

要知道,周围连一块碎石都没少啊。

灵清也是一脸笃定:“师兄,你昨夜的声势确实很大,就连玄琴师婶她们都被惊醒了,还以为是有什么仇人来找事呢。”

宁石头也问道:“曦曦,你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新招式啦,石头也想学!”

齐芳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充满惊异的眼神已经将她想说的话告诉了宁晓。

念及至此,宁晓竖起剑指在眉心一点,将新剑意从识海引出。

“师父,你们看,这就是我昨晚的收获。”

纯白晶莹的剑意甫一出现,便吸引了四人的眼光。

虽然灵清三女对于剑道尚未入门,但爱美的天性让她们有些挪不开眼睛。

玄正见宁晓展现出来的不是杀道剑意,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

“你这是领悟第几道剑意了!?”

三百二十三 我来看病

玄正记得在宁晓修成元神之后便将自己的剑意分了一道给他,而此时宁晓手里剑意也不是与自己类似的剑意,故而有此一问。

看着师父脸上的振奋,宁晓这时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跟师父提起自己改变修炼方向的事情。

毕竟这是一条尚未有人踏足过的剑道之路,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

而如今,他这是勉强踏出了第一步。

“咳咳,师父您误会了,这就是之前弟子领悟的那一道剑意,只是此前偶遇李青莲,得她指点之后,我才将其重铸了一遍。”

之后,宁晓顺便把自己的领悟说与玄正。

“嗯,说的也是,别人的道终究是别人的,不走也罢。只要契合自身,就算是前路未知,也不应放弃。”

知道宁晓并未按自己为他指引的方向修行,玄正脸上并无失落,反倒更是欣慰。

对于修士而言,最难的不是如何踏上道途,而是如何明悟自身的道。

大道万千,总有一条适合自己的,遵循前人之路的方法虽易,但终究无法超越前人。

学我者死,类我者生。

这话已经有无数修士亲身验证过,代价不是转世重修,便是再也不得寸进。

“嗯,弟子谨遵教诲!”

就在师徒二人大有就剑道之事深入交流的时候,宁晓忽觉手中一空,随后自己竟然再也无法感知到剑意存在。

心里一惊,宁晓连忙往身边看去。

却见宁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宁晓身边,手持晶莹长剑,一双亮得有些吓人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剑身,仿佛要将其看个通透。

“石头,石头,你怎么了?”

宁晓试探着问道。

而此时,其他三人也看着宁石头,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此时的宁石头身上已经升起了一股震怖莫名的威势,好在这股威势并不是冲着他们而来,只是让他们胸口发闷,隐隐有些难受。

如今宁晓剑心通明,再加上识海有东皇钟镇压,宁石头无意间散发的威势对他并无什么影响。

玄正一把拉住准备触碰宁石头的宁晓,凝重道:“别急,让她就这样吧,等她清醒过来再说。”

他到底是半只脚踏进了仙境之人,只比宁晓慢了几息便恢复了过来,强撑着阻止了宁晓。

看着眼神与往常的天真活泼大相径庭的宁石头,宁晓叹了口气,对玄正三人道:“师父你们先回去吧,石头就由我来看护着。”

灵清腰间竹箫发出淡青之光,让她从威势的震慑中恢复过来,那是她师父所赠的灵竹箫。

而齐芳眉心则闪现出一朵莲花模样的红光,随后眼神一清,看向宁石头的眼神带着几分茫然。

虽然被红莲分出的一片花瓣清醒了神魂,但以她堪称贫瘠的仙道知识,实在是不知道宁石头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玄正点点头,道:“也好,有情况的话记得通知为师。”

随后,玄正便破空而去,灵清拉着齐芳也离开了此处。

周围陡然安静了下来,宁晓盘坐到宁石头身边,静静的为她护法。

他倒是不关心新剑意的事情,就算被毁,自己重新修炼便好。

【只要石头没事……】

也许是听见了宁晓心中的默默祈祷,宁石头在一个时辰之后清醒了过来。

“咦?刚才师父、灵清姐姐还有齐姐姐不是在这里嘛?怎么一下子就跑不见了呢?呀!曦曦的剑怎么在人家手里嘞?”

宁石头先是左右瞅了瞅,发现身边只剩下宁晓,之后又忽然发现宁晓的剑竟然也在她手上,讪讪地把剑还给宁晓之后,便问了一大通问题。

那娇俏的模样,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收起剑,宁晓道:“见你看入了神,师父他们先回去了,我在这里给你护法。”

掐了下手指,宁晓继续道:“大概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眼神一闪,宁石头挠着脸,哈哈笑道:“真的嘛,我就是看你的剑长得好看,就多看了几眼,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末了,宁石头还补充了一句:“是真的好看呀!”

宁晓点头,不置可否,像往常一般牵起宁石头的手,没有问宁石头的手为何会比平时凉,道:“醒过来了就好,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他们也怪担心的。”

“好呀好呀!”

……

半年后。

齐云山山脚,牛头戴着头盔身上却穿着一袭便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踏上青石铺就的阶梯。

距离自己受伤越久,牛头心里对宁石头的敬畏也就更加深刻。

自从上次被宁晓羞辱离去之后,牛头更是憋着一口气,求了几位大佬帮自己“康康病”。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其中不乏金仙级别的存在,但依旧是束手无策。

那道斩去了自己牛角的力量,是那些大佬都要仰望的存在。

因此,牛头不得不再次前来,并做足了登门拜访的礼数。至于与宁晓之间的恩恩怨怨,牛头果断的选择了放弃。

“扣扣扣”

牛头站在齐云观敞开的门外,伸手敲了敲门,也不说话,乖巧的站在原地,等待这里的主人前来。

不多时,牛头就见到一个眉心印着一朵红莲的年轻女冠迎了过来,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年轻女冠身上散发着一丝让牛头颇为熟悉的气息,看着她眉心的莲花印记,牛头一愣。

【那血莲竟然认她为主了?】

想到之前在自己手上傲得不行的血莲,牛头脸色变得极差,不由自主的用鼻孔喷出两道白雾。

一年多的时间早已让齐芳融入了齐云山这个新的家庭里面,就连身在歙州的那个义父秦明德她都少于回去看。

日常的清修、和言言玩耍、向宁哥哥请教……这种悠然自得的生活让齐芳颇为沉醉。

【要是……娘亲也能跟我在一起就好了。】

这恐怕是齐芳最大的遗憾了。

只是,看着眼前一脸凶相的高大牛头人,齐芳觉得此人……或者是牛怕是来者不善。

灵巧的避过牛头鼻孔喷出的两条白色气柱,齐芳脸色变得警惕起来,问道:“这位……牛前辈来我齐云观所为何事?”

问话之时,一枚玉符已经落入被宽大袖口遮挡住的纤纤素手之中。

齐芳这点儿小动作自然瞒不住牛头,对此他也没有生气,自己的牛角全靠宁道人那个师妹了,这一次可不能当恶客。

念及至此,牛头脸上的阴云尽数散去,如同憨厚老牛一般露出了笑容。

若是让被牛头殴打过无数次的阴差鬼吏们看到这个笑容,只怕会把自己的眼珠子扣出来扔到黄泉里。

牛爷爷才不可能这么和蔼可亲呢!

这种坏眼珠子,不要也罢!

“小姑娘,我是来看病的。”

三百二十四 开始治疗

“看不出来,似你这种公务繁忙的大神也会来得如此准时。”

齐云山中一处青竹葱郁的林间小筑外,宁晓坐在石桌边,为坐在对面的牛头倒上了一杯清茶。

沸水卷着茶叶在杯中翻滚,一阵蒸汽裹着一抹茶香从中升腾而起,清淡悠长却又回味无穷的香气让牛头那对大鼻孔很明显放动了动。

老实不客气的将茶杯捏起,也不管自己的姿态看上去如何别扭,牛头将茶水一饮而尽,甚至还意犹未尽的将茶叶在嘴里嚼了嚼。

他本就是牛,倒也不挑食。

一杯清茶入腹,牛头眉头悄然松弛,似乎连心里的阴郁以及忐忑都消去了不少。

在齐芳的警戒以及宁石头的拒绝之下,他终究没能踏入齐云观一步,而是被宁石头引到了宁晓跟灵清修炼的竹林这边。

一阵牙齿摩擦的声音在宁晓耳边响起,宁晓身边宁石头的眼神已经变得极为不爽。

牛头也不在意,反正这位大佬对自己也没什么好脸色,要让自己恢复原样,最重要的还是眼前这个宁道人的态度。

对于宁晓的话,牛头只是摇了摇头,自嘲道:“我哪里是什么大神?充其量也就是个跑腿的罢了,最多在那些魑魅魍魉面前耍耍威风。还有,不要跟我扯别的……”

“一年之期已过,你之前的承诺,是不是该给我兑现了?”

一边小口品着清茶,宁晓一边回道:“若是牛头兄你当真完成了约定之事,贫道自然不会放你鸽子。”

“好!”

牛头语气上扬,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掏出一页白色纸张,推到了宁晓身前。

宁晓已是半个神仙,双眼一扫便看清了纸上写的内容,大致是绝对不会向被人提起那日所见所闻的话。

字里行间全然没有一点提到宁石头,但在无形之间又将宁石头的事情包含了进去。

在末尾,则是四个书写风格各异名字——

谢必安、范无救、罗刹、阿傍。

嘿然一笑,宁晓道:“你倒是好打算,连带着把你吃亏的事情都给瞒了下来。”

牛头哼了一声,算是承认了下来。

就算是过了一些时间,牛头对于宁晓依旧看得很不顺眼,要不是宁晓搞事,他会有这么屈辱放经历么?

“所以,可以给我疗伤了么?”

宁晓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让牛头看得心里鬼冒火。

脸上带笑,宁晓道:“疗伤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贫道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阿傍兄不要推辞。”

也不等牛头开始爆发自己的不满,宁晓道:“阿傍兄你也是三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一身斗法本领想必也极其高超的,还请为贫道指点一二。唔……就当抽点时间指点一下后学末进吧。”

干干脆脆的摇了摇头,牛头咬牙切齿冷笑道:“就凭你也想跟我斗法?我真怕等下会忍不住一拳头砸死你呢!”

“不,你会忍得住的。”

轻飘飘的说着,宁晓看了身边的宁石头一眼。

牛头:“…………”

兀的站起身来,牛头高大的身子顿时将宁晓遮掩在一大片阴影之中。

“教你是不可能教的,反正该做的我老牛已经做了,要是你再继续卡着我,毁约的人就是你宁晓宁曦恒了!”

按照两人之前的约定,牛头需要做的只是封住那些目击者的嘴,让他们不要泄露宁石头的存在。

换而言之,现在该做出行动的,是宁晓。

似乎是预料到了牛头的反应,宁晓只是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个前辈这么不念旧情,我就不再多提了。”

牛头心中不齿:

之后,在牛头呆若木鸡的目光中,宁石头把一颗鹅卵石递给了牛头,道:“这就是你今年的药啦,拿着它在齐云山待上半个月,你就可以走了。”

牛头:???

看着宁石头那一脸笃定的表情,牛头满脑子的疑惑,但是不想触怒这位大佬,他是想说却又不敢说。

就在牛头欲言又止之时,宁晓道:“事情就是这样,每年半个月的疗程,百年之后你就能重振牛风了。”

说完,宁晓便起身带着宁石头离开,至于灵清,早在牛头出现之时便被宁晓给支了回去。

“齐云山大的很,你可以随便找一块地方安定下来,记得别进我的屋子就行……”

随着声音的不断远去,牛头依旧没能从懵神中醒过来。

在牛头看来,所谓的治疗,再不济也会把自己现在的头顶看一看,然后从头顶抽出压制着头顶发丝和牛角生长的法力。

可现在却是以这么敷衍的方式给自己治病?

想着想着,牛头手掌不由得用上了一丝力气。

“咔嚓……”

那颗鹅卵石被牛头捏出了一到缝隙,若不是他收手快的话,这个小石子恐怕就要从这时间被彻底抹去了。

就在牛头忍不住要怒叫出声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了一丝丝几乎不可被他察觉到了麻痒感。

仅仅一丝,却让牛头险些热泪盈眶,这石头还是有效果的!

长出一口气,牛头小心翼翼地把鹅卵石放进怀里,转身离开了这片竹林,准备另外寻找一快地方暂时安定下来。

他还是有眼力见的,这片竹林明显就是宁道人开辟的一处别苑,自己要是杵在这里,只能平白的相看两眼罢了。

对于整个齐云山的灵气浓郁程度,牛头还是很满意的,这比自己以前去过的许多灵山福地都要好上许多。

……

行走在齐云山山间,牛头左右打量着周围的景致,既然接下来一百年,年年都得来这边,那还是选一个好点的地方为好。

兴许是自己的牛角有救了,牛头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走着走着,牛头忽然察觉到一些熟悉的气息,脚步一转,便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不久之后,牛头站在一方莲池前,看着满池含苞待放的黑红莲花,眼中蕴含着深深的不可置信。

良久,牛头才涩然的突出一句话。

“竟然……被他培育成了三品?”

三百二十五 剑归来

黄泉莲池中的黑莲确实是灭世黑莲本源凝聚而成,红莲虽不知具体跟脚,但也颇有神异之处。

作为红黑莲花的上一任主人,牛头深知这些莲花到底有多难培养,不过是勉强供养它们,他就已经付出了许多代价。

至于想要给这些跟脚不凡的莲花升品,牛头表示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将这些莲花转手给宁晓之时,他也未尝没有甩掉这些鸡肋的心思。

可是现在牛头看到了什么?

满池莲花不仅已经从最初的一品升至了二品,而且还处在含苞待放的阶段。

莲花有灵,每次重开之日,便是提升品阶之时。

也就是说,牛头眼前的莲花在绽开之后就是处于三品之阶了。

牛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高深莫测的小丫头的面容,心底亦是释然。

【或许,他们还真能养出九品莲花呢……】

没有指望宁晓能把真正的灭世黑莲引出来,在牛头看来莲开九品已经足以护持己身,天下也大可去得。

摇了摇头,牛头离开了黄泉莲池。

……

“啧,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看来他对我还真是有着极大的成见呢。”

竹间别苑,听到宁石头说牛头已经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宁晓不由摇头失笑。

自从牛头初来时他们说过几句话,之后的半个月,牛头没有与齐云山中的任何一人有过交集。

如今到了时间,就默默的离去了,连同宁晓想要打听消息的打算也落空了。

灵清闻言,嗔怪的瞥了宁晓一眼,牛头平白无故被宁晓敲了一笔大竹杠,要换做是她,也不会给宁晓好脸色的,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她还不知道牛头已经秃了。

察觉到灵清的目光,宁晓挠挠脸,厚着脸皮道:“清儿你这么看我干什么,牛头这次来我们这儿可是来求人的,结果他才对我们这么冷漠……石头,你是是吧?”

宁石头嘴里含着一颗糖果,将脸颊撑得鼓鼓的,闻言连连点头,一副唯宁晓马首是瞻的样子。

宁晓一笑,宠溺的揉着宁石头脑袋。

宁石头也一脸享受的接受着。

看着二人如此模样,灵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局外人一般,心底有些发酸,随后又惊觉过来,挥去了这个念头。

想了想,灵清道:“师兄,这些日子我想到了一些曲子,但皆是零零散散的,要不我们一起把它谱出来?”

对此宁晓自然不会拒绝,手掌一翻,一张瑶琴已经出现在了手中。

“荣幸之至!”

灵清嫣然一笑,也是解下了腰间的洞箫。

见宁晓二人又要开始谈情说爱,宁石头小脸又鼓了一些,跳下石凳就往外跑去。

“我去找齐姐姐玩啦……”

看着宁石头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灵清与宁晓对视一眼,皆是莞尔。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发生一次了。

……

齐云山上方的一处虚空之中,身穿红色华服的哪吒手里拿着一柄长剑,对比了自己脑海里的地图后,化作一道红芒落向了山中那座道观。

“宁老弟,你要的东西来了!”

齐云观门前,哪吒扯开嗓子叫了一声,然后便静静的等待了起来。

声音回荡在山间,惊起无数飞鸟。

虽然他是个混世小魔王,但还是知道礼数的,并没有直接落进道观之内,更何况宁晓是他比较认可的半个朋友。

只是这种喊话的方式也不算太过讲礼就是了。

不多时,道观大门轰然大开,宁晓一脸喜色的大步走了出来。

“这两年以来,真是麻烦李兄了!”说着,宁晓朝着哪吒郑重的行了一礼。

哪吒也不推辞,接下了宁晓谢意。为了宁晓这柄剑,他确实是费了不少心思,从请求金角银角借八卦炉炼宝,到炼宝时的煞费苦心,再到之前离开天庭让守着南天门增长天王放行……

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了。

随后,宁晓伸手做邀道:“李兄里面请,容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想到左右无事,而增长天王与自己相熟,不会太过在意自己回天庭时间之后,哪吒点头,扬了扬手里的宝剑,笑道:“那是必须的,我也好让你知道知道,你这一次是得了多大的造化。”

看着剑柄处那熟悉的纹路,宁晓心中激动,总算等到了老友的浴火重生,而且听哪吒的语气,或许这次的收获会远超自己的想象。

只是见哪吒故意吊着自己胃口,不先把清光剑递给自己好好瞧瞧,宁晓也只得按捺住心中的冲动。

不过刚要迈步进入齐云观,哪吒脚步又是一顿,却是感应到了齐云观中其他人的存在。

清咳了一声,哪吒道:“咳,里面的都是宁老弟你的师门长辈,我就不进去了,免得整出一些麻烦,咱们换个地方。”

哪吒生命漫长,这种情况不知道遇见了多少次,要是自己进了道观,宁晓的长辈肯定会对自己毕恭毕敬的。

换做其他的陌生人,哪吒还不会在乎,因为他确实有那个资格,但哪吒也不想让宁晓的长辈对自己做什么礼数。

一是宁晓跟自己的关系在那里,二则是因为宁石头。

他不想被殴打,而且是当众……

宁晓一愣,随后对哪吒的想法明白了几分,对哪吒的感官又提升了不少,正色道:“嗯,多谢了,跟我来吧。”

之后二人便来到了竹间别苑,而不出意外的,宁晓身边多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宁石头。

哪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到来,宁石头自然能够发现。

一方石桌边,宁晓和哪吒相对而坐,哪吒故意将清光剑在手里一上一下的抛动着,一边欣赏着宁晓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模样。

不得已,宁晓无奈道:“我说李兄,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清光剑与我团圆啊!”

哪吒嘿然一笑,先是对石桌施展了一道法术,再把手里的清光剑放到桌上,随后脸上便挂起了神秘的笑容。

“宁老弟别急嘛,你先猜猜,这剑是谁给你炼的?要是猜不中,你要再教我几个新招,这个条件可以吧?”

感受着清光剑颇为熟悉的气息,宁晓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剑指一动,清光剑便从剑鞘里跳出,在虚空中留下一道白痕之后落到了自己手里。

</br>

</br>

三百二十六 化腐朽为神奇

当宁晓手掌包裹剑柄,一股熟悉感从指掌之间传来,凝神看去,只见清光剑的模样竟是与两年前分毫无异,就连手中传来的重量也与之前相同。

这让宁晓升起一种错觉,似乎手里的清光剑并未经过重铸一般。

但在将神念沉入剑中之后,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禁制,宁晓知道,看似丝毫没变的清光剑已经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清光剑的突然出鞘也让哪吒吃了一惊,在他看来,这剑与宁晓之间的联系应该早在它被投入八卦炉的时候就被那六丁神火给烧去了才对啊。

只是想到不久之前他铸剑最后发生的事情,又是一阵恍然。

“清光剑是谁炼的,这我可猜不到,不过我看你刚才吃惊的样子,就知道你在其中的作用肯定不大。”

宁晓一边将手指细细的在清光剑剑刃上摩挲着,一边对哪吒打趣道。

虽然宁晓对于炼制法宝之事并不算太懂,但也知道,若是要改炼法宝,要想分毫不破坏法宝主人留在法宝之内的元神烙印是根本不可能的。

清光剑这般全身脱胎换骨而不损分毫烙印的,似哪吒这种非专业人士绝对不可能做到。

就算他道行不算低。

哪吒神情一滞,随后气恼道:“喂喂喂,虽然我功劳不大,但你这么说也太让我寒心了些。这把剑的材料可是我辛辛苦苦在八卦炉前烤了一天多,这才除去了其中杂质的啊!”

见哪吒脸上的恼色,宁晓哈哈一笑,点头道:“嗯嗯,李兄是真的辛苦啦,不过……若是我没听错的话,李兄你刚才可是提到了八卦炉?”

哪吒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师伯祖的名气那么大,宁晓肯定不难想到帮他炼宝的真正人物。

见哪吒闷闷点头,宁晓瞪大眼睛,震惊道:“想不到你能请到太上他老人家为我炼宝,这真是……”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此之前,宁晓也想过哪吒会请谁帮自己重铸清光剑,太上老君这个人选在他脑子里也是一闪而逝。但他心里也明白,哪吒又不是为自己炼制一件趁手的兵器,怎么可能求到太上老君那里。

不想那最小的可能竟成为了现实!

宁晓可不知道哪吒最开始只是为了图省事罢了。

现在宁晓的脑子被这天大的惊喜砸得是晕乎乎的,心中的激动亦是难以平息,一时之间竟是愣在那里,双目失神的看着手里放清光剑。

哪吒见此,出声道:“你这也算是运气好得不行,日常静坐的师伯祖竟然在最后关头醒了过来,还出手给你这剑上了几道符箓,一下子就给你这法宝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现在的话,这剑勉强算是入了后天灵宝之列,也不算埋没了我师伯祖的名声。”

每次想起自家师伯祖那轻描淡写却又契合天地法则一般的手法,哪吒都极其惊为天人。

听着哪吒的叙述,宁晓握着清光剑的手不由紧了紧,郑重道:“这一次是我欠你的,以后有事就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哪吒毫不在意道:“我又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不过我现在可是闲得不得了,你要是能多给我一些象棋秘技,我们就算是两清了。”

事实便是如此,以哪吒的地位,还真没什么事情需要求到宁晓头上的。

除了玩乐这一项。

“这……”

见宁晓面带难色,哪吒不耐烦道:“什么这这那那的,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说着,哪吒把手里的剑鞘递了过来,道:“这剑鞘于我也没甚么用,也送你了。”

宁晓接过,发现这剑鞘竟也是一件不差的法宝,就这么被哪吒送了出来。看着眼前的这个红衣少年,宁晓发现,自己可能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哪吒了。

或许他性子不怎么讨自己这种平常人的喜欢,却是意外的够义气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放心,关于象棋的秘技,我一定倾囊相授!”

“哈哈,那你还不赶紧的,在下凡之前,我可是许了金角银角两位师叔要把象棋介绍给他们的,有你的秘技就更好了!”

听到金角银角,宁晓眉头一挑,道:“金角银角……可是之前佛门主持西游之时下界当做取经人一劫的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

哪吒点头,提醒道:“那可不是,不过你以后要是遇上了他们,可别在他们面前提这个名号,区区一届凡间山大王,哪里比得上我师伯祖身边童儿的身份来得好?”

要不是为了逢场作戏,金角银角估计是连赶都赶不走的,更别提主动下界逍遥快活了。

哪吒的话让宁晓眼前一亮,对于这种西游里的八卦他可是感兴趣得很,问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天界当真无聊的很,许多仙人都想着到凡间来玩耍呢。”

对此,哪吒拖着下巴道:“嗯……怎么说呢,只是各有各的想法罢了,天界灵机充沛,又有周天星辰之力供给,大多数神仙都挺愿意待在天上的,就算不能有什么进步,但就这么待在里面就很开心了。而像我这种耐不下性子的,就是喜欢到处跑……”

“听说你跟那只猴子交情挺好的,他现在都成佛了,你们还有什么来往么?”

“他啊,现在我们确实没有以前那么好……”

随即哪吒脸色一变,也不再多提,随后对宁晓道:“一不留神,我还被你给带偏了,赶紧的,我要你的秘技啊啊啊!”

这时,宁石头终于出声了,鼓着小脸对哪吒道:“你吼辣么大声干嘛!”

哪吒顿时变作正襟危坐的样子,对宁石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脸:“石头姐,抱歉抱歉,我再也不敢了。”

宁石头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宁晓好笑的揉着宁石头的脑袋,伸手对哪吒一弹,一道承载自己全部象棋经验的神念就落入了哪吒的手里。

“我会的也就这些了,再多就没有了,反正你时间充沛,以后也能多研究一些新的招数。”

哪吒不疑有他,接过神念之后便站了起来,对宁晓笑道:“这还差不多,我就不打扰你跟你的爱剑重逢了,下次有空再来!”

二百二十七 糟老头糟儿

“这就要走了?”

宁晓皱眉看着脸上毫无异色的哪吒,明明刚才还一副准备在此逗留些许时日的模样啊?

哪吒手掌无声成拳,眼中带着跃跃欲试:“那是当然了,我从你这得了屠龙技,自然要先去跟那些兔崽子找回场子才是。所以这次就先不多留了,回头再来找你。”

听哪吒说到屠龙技,宁晓不由想到眼前这位还真是真正意义上屠过龙的存在。

心中念头闪过,知道哪吒去意已决,吐槽道:“那不过是一些小玩意罢了,哪里称得上是屠龙技啊。”

“哈哈,我说它是,它就一定是!告辞!”

大大方方向宁晓抱了一拳,哪吒瞬间便化作一道红光往天空窜去。

宁晓对着红光逝去的方向挥了挥手,说了一声“回见”,心中却浮现起更多的疑惑。

那只猴子为何会跟哪吒闹翻?

之前在自己提起猴子的时候,哪吒脸上突变的神色已经清楚的反应出他现在跟猴子之间的友情出了问题。

在这之后,哪吒更是直接断开了自己想要继续追问的念想。

猴子成佛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或许是因为那个在童年里的英雄形象扎根得太深,宁晓总有想要将一切想清楚的冲动。

片刻之后,宁晓呼出一口气,左手支着下巴,食指轻点脸颊,失笑道:“又不是自家的事,管那么多作甚?”

想通了这些,宁晓收剑入鞘,起身往道观行去。

刚才哪吒的动静不小,宁晓还得跟师父他们解释一番。

刚迈出几部,宁晓发现宁石头依旧坐在原地,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丫头在清光剑出鞘之后便一直这样了,出声喊道:“石头,走啦,我们回去让师父他们见一见这新的清光剑。”

“哦,哦哦,我来啦~”

宁石头回过神来,强压下识海中那个糟老头子念经一样的讲话声音,跟了上去。

【果然,白胡子老头什么的,烦死了!】

……

是夜,宁晓再一次来到了之前修成剑意的石台边静心盘坐,清光剑静静的横于膝上,冰凉月光撒在剑刃上反射出的冷冽光芒映在宁晓脸上,为其平添了一股冰冷肃杀的气质。

剑者,凶器也。

此时的宁晓一手按在清光剑剑柄之上,似乎在默默感应着什么。

没过多久,宁晓双眼忽的睁开,双手捏起法印,往清光剑里打入一道道法诀,他这是要将清光剑重新祭炼一番。

太上并未将宁晓与清光剑之间的联系抹去,对于如今已经晋升为灵宝一级的清光剑来说,那些联系虽然足够宁晓驱使,但还不够强,不够深。

因此,在收获了师父还有灵清等人惊诧、惊艳、惊喜、惊吓的目光之后,宁晓便立即开始着手重新祭炼的事情。

随着宁晓法诀的涌入,清光剑也开始散发出明亮却不刺眼仿佛月华一般清凉的光彩,光芒逐渐强盛,最终将同宁晓一起罩在其中。

若是有人在此,只会生出为何会有两个月亮的疑问。

一个时辰后,光芒逐渐散去,露出了里面已经停下动作的宁晓。有之前的底子在,清光剑对宁晓的神识烙印以及祭炼法诀并没有抵触。

手掌在剑柄处缓缓握紧,宁晓看着清光剑,心里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自己就这么轻易的得到灵宝级宝物了?而且还是太上出品?

自清光剑中传来的那种水乳交融仿佛就是自己身体一部分的感觉让宁晓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喜提了一件灵宝。

将清光剑竖起,宁晓看着剑身上倒映出来的半张脸,嘴角绽开微笑:“老友,今后我们又能一起战斗了……”

与穿越之后就白送,并且给自己带来了众多烦恼的东皇钟不同,清光剑是陪伴自己成长的兵器。

它是第一柄,或许也是最后一柄。

之后,宁晓长身而起,以苍木引为起始,如同多年前一般开始练剑。

宁晓身形腾挪转移不定,剑势连绵起伏不绝,没有剑意冲霄、没有剑气纵横、没有剑音铮鸣,甚至连一丝引人注目的异像也没有。

有的,只是在那不断交织的光影之间逐渐变得缥缈而自然的人与剑。

天人合一。

……

“言言,你怎么了?可是染上风寒了?”

卧房里,跟宁石头同床共枕的齐芳睁开眼睛,支起上半身,看向身边皱着眉头,鼓着小脸满脸写着“我很不高兴”的宁石头。

虽然宁石头已经尽力压抑自己,不发出特别的声音,但齐芳依旧听见了宁石头无意间发出的略微粗重的鼻息。

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宁石头睁开眼睛,对齐芳强笑道:“哈哈,齐姐姐对不起,是我吵到你了。不过你放心,我宁石头是不可能生病的,所以你先睡吧,估计等下我就睡着了呢。”

齐芳眼神一凝,随即坐直了身体,少了被子,单薄的中衣已经掩盖不了她逐渐丰盈的身材,一缕长发自肩头滑落,沾到了宁石头的鼻尖。

“阿嚏~”

连忙将头发拨开,齐芳一脸严肃道:“言言,你要是再瞒着我,我可要告诉宁哥哥了!”

熟悉宁石头脾性的齐芳知道,宁石头对宁晓最为言听计从。

果不其然,宁石头脸色一僵,随后忽的翻过身来将枕头蒙在脑袋上,两只小脚丫将床板踢得噔噔作响。

“啊啊啊……人家也不想的嘛,那个糟老头子太可气了,一个劲的在人家脑袋里念念叨叨,念念叨叨的,我是真的不想再听了啦!”

齐芳闻言也是惊了,她现在已经开始修炼,知道像宁石头这种情况已经是极其重大的事情。

“言言你先别急,我去找宁哥哥来帮你看看。”

说着,齐芳便下床,连鞋子都不顾及穿,就要光脚跑出去汇报情况,只是她这一举动自然被宁石头给制止了。

“哼,你套我的话!”

用力挣了挣,齐芳悲哀的发现修炼了这么久的自己竟是连一点都动不了,拿宁石头没办法,只得叹道:“如今你识海已被邪魔入侵,若是不及时祛除,恐怕会有危险啊!”

宁石头:???

“人家什么时候说他是邪魔啦?他就是一个话超多的糟老头儿啦,烦死了~”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