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湖血浪·湘鄂西暴动纪实 - xp1024.com
《洪湖血浪·湘鄂西暴动纪实》


正文 楔子

1927年中共八一南昌暴动之后,起义总指挥贺龙指挥起义军南下广东,潮汕汤坑一战,起义军人马大败,在乌石一个叫云落的地方,贺龙的指挥机关被敌冲散,贺龙冲出重围之后,看看身边只剩数人,而且枪弹已光,一个个坐在地下愁眉不展,贺龙笑道:“怎么,都让卖肉的剔了骨头啦?”

有人说:“总指挥,我们遭到了这样大败,哪能不愁?”

贺龙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当年汉高祖刘邦打了多少败仗,九里山一仗成功。”他说着一挥手,“都起来,跟我去找贺锦斋,他那里还有一师两团人马呢。”

当下,大家跟着贺龙朝海陆丰走去。走了二十几里,在一个叫五道口的地方,跑过个人来,见到贺龙,放声大哭,贺龙一瞅,来人是卢冬生。卢冬生曾是陈虚警卫员,后到贺龙身边任警卫员,起义军一师师长贺锦斋喜爱卢冬生,部队在汀州休整时,贺锦斋把他要到了一师,当了警卫连连长。

贺龙见卢冬生大哭,忙问其故。卢冬生捶胸顿足道,“总指挥,贺师长缴械了!”

贺龙一听眼就圆了,他一把抓住卢冬生衣服问:“你说什么?”

接着,卢冬生把贺锦斋一师缴械情况说了一遍。

贺锦斋系起义军一师师长,一师为南下先头部队,当人马打到陆丰后,由于起义军连连败仗,士气低落,许多人都扔枪而逃。一师副师长欧百川对贺龙参加共产党,把老本儿交给共产党搞暴动,十分反感。起义军在乌石大败之后,欧百川蒙骗了贺锦斋,假借贺锦斋的名义,将一师两团人马缴了械。

贺龙听了卢冬生的叙述后,气得二目圆睁,跺脚骂道:“老子见到贺锦斋,非毙了他,他给我贺家丢尽了脸!革命的事业被我贺家断送了!”

卢冬生又说:“军长,部队全散了,干部各奔东西。”

有人叹息说:“完了,起义失败了。”

贺龙拧着眉毛说:“谁说完了?队伍垮了,再拉起来就是了,我要回湘西,我要卷土重来。”说着,他对身边人说,“自们一起到香港,转道上海,去找党中央,再拉队伍。”

大家听了贺龙的话,都跟着贺龙,直奔海边的甲子港。路上,又碰到了一队敌军,将这支小队伍冲散,结果,贺龙身边仅剩下卢冬生一人。行不远,与吴玉章、彭湃、林祖涵、姜济寰、谭平山等相遇。

大家一起前行。到了甲子港。大家住了下来。后由彭湃与地下党联系了一条大船,贺龙等一起到了香港。

香港乃广东珠江口的一个海岛,1842年中英鸦片战争中国失败后,签订了《南京条约》,将香港割让给英国,香港是个避风汲水的良港,气候温和,交通便利,是中国南部的一个重要商业中心和海军基地。

贺龙等人到了香港,为减少目标,大家分散行动,贺龙身边仅卢冬生,他俩按照组织上交待的接头地点,寻找关系,走了几处,都没找到,他们二人,由于连日不断地行军,脸被晒得起油的黑,格外地引人注目,卢冬生见行人都打量他俩,便买了两副墨镜,又各自换了身西服,又到书店买了几本书,其中一本叫《少女日记》。这样一打扮,总算瞒过了街上人的眼睛。这天中午,俩人找了个餐馆,吃了顿饭,吃饭的时候,卢冬生无意地看了邻桌的一张报纸,不看犹可,只一看,把个卢冬生吓了个脸儿黄,原来,报上登了一条消息,称:

据查,第二十军军长贺龙、第十一军二十四师师长叶挺,受共产党指使,公然叛变,除派兵往剿外,希一体缉拿归案。

这个通缉令上登着捉拿到贺龙赏10万大洋。报上还登了贺龙已逃到了香港,并登有贺龙的照片。卢冬生赶紧买了张报纸,见头版上除登有缉拿贺龙、叶挺的照片外,还登有缉拿周逸群的通缉令,卢冬生看了,上面写道:

周逸群,贵州铜仁人,1896年6月生,曾东渡日本在东京庆应大学攻读政治经济学。与李侠公创办《贵州青年》,1924年加入中共,同年入黄埔二期辎重队,北伐始,其于贺龙师任政治部主任……卢冬生匆匆看了几眼,赶紧把贺龙拉到外边,低声把报纸上登载的消息 说了一遍,贺龙听罢问:“还有多少钱?”

卢冬生说:“还有几十元。”

贺龙说:“咱们再寻找一下党组织,若找不到,去上海。”

当下,二人来到了街上,继续寻找关系,正行走间,忽听旁边一人道:“贺文常,你好大胆,官府画影图形捉你,你还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

贺龙听了此话,顿时一惊,回头看时,不由喜出望外,原来,说话人是郭沫若。郭沫若悄声说:“你让我找得好苦。”

贺龙问:“革命委员会的人都到了哪里?”

郭沫若说:“都到了上海,我在这里做接应工作,你也快去上海吧。”

贺龙说:“何时起程?”

郭沫若说:“越快越好。”

当下,郭沫若把贺龙、卢冬生带到一家旅馆,与一个叫高天波的同志见面,由高天波为贺龙、卢冬生买了船票,贺龙、卢冬生便动身往上海。

轮船离开了香港,到汕头停了一下,上人装货。船抵汕头港时,汕头依然戒严,一队队敌兵,荷枪实弹,穿梭般巡逻,见有可疑之人,不问青红,立即逮捕。卢冬生见此情景,很是紧张,他看看贺龙,贺龙倒很坦然。这时候,又有一些旅客上了船,卢冬生朝上船的旅客一瞅,惊喜地差点喊出了声来,原来,他看到了起义军第三师师长周逸群,正夹在乘客之中,上了轮船。

周逸群上船的情形,贺龙也看到了,当周逸群走到贺龙身边时,贺龙轻声喊了句:“逸群。”周逸群这才听出了是贺龙的声音,他惊喜地抓住贺龙的肩头,两位战友,紧紧地握住了手。

原来,周逸群在部队被打散后,被敌军俘虏了,敌人没认出他,把他放了。他到了汕头,想走,可手中没钱,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亏得一个慈善团体给了他一张船票,他才能够上了船。

贺龙听了周逸群的简述,低声说道:“逸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一起拖队伍去。”

轮船开了,劈波斩浪地奔向了上海。

正文 第一章 大江东去

贺龙、周逸群、卢冬生到了上海后,直奔寿康里。此时的上海,经过“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已是一片白色恐怖。

南昌暴动之前,贺龙曾把他的两个叔伯兄弟叫到身边,这两个人,一个叫贺文祥,一个叫贺文臣,均是贺龙的本家,贺龙在黔东铜仁驻防时,俩人投到贺龙身边。贺龙见他们粗通文墨,就安排在军中干文墨差事。贺龙决心跟共产党走后,知道共产党没钱养兵,就把贺文祥、贺文臣叫到身边,把1万元大洋的兑票交给俩人说:“二位兄弟,如今咱们二十军人马多了,而饷钱如旧,为了大家的衣食饭碗,咱们还得做些生意,赚钱养兵啊,这1万大洋交给你们,你们到上海去做买卖。”贺龙又叮嘱说,“知道吗,这1万大洋是弟兄们勒着腰带省出来的,你二人要是胡乱花了,我可要你们的脑壳壳?”

贺文祥、贺文臣一齐说:“军长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尽力,把生意做好。”

这样,贺文样、贺文臣二人到了上海,在寿康里开了一个贸易货栈,经营日用百货,这货栈由于本钱大,还挺赚钱的。这时节,贺龙参加了南昌起义。贺龙这次由香港辗转来到上海,一路上,随身的钱早已用完,轮船抵上海时,贺龙、周逸群、卢冬生三人,只有卢冬生还有5角钱了,在船上时三人便商量好,到上海后先到寿康里找贺文臣、贺文祥,一来解决吃饭问题,二来寻找党组织。

话转回头。贺、周、卢三人上岸后,早已饥肠如鼓。卢冬生到了一个小食摊前,用5角钱买了3个烧饼,三人吃了,肚子打鼓的问题解决了,却没了乘车钱,只好凭两条腿了,当下,三人便一步步地朝寿康里走去。

卢冬生,又名宋明,1908年生于湖南省湘潭县一个矿工家庭。从小当学徒工。由于他聪明伶俐,得到东家的二少爷陈赓的同情,教他读书识字。陈赓投湘军后,卢冬生即到湘潭当学徒。1925年,卢冬生参加湘潭码头工会清算老板的斗争,后到湘军唐生智部当兵,在这里与在唐部直属特务营当营长的陈赓相遇,陈赓将他调到营部当警卫员。南昌暴动之际,卢冬生随陈赓退出特务营,护送周恩来秘密去南昌领导起义。起义部队南下之际,卢冬生又随陈赓调往贺龙的二十军第六团一营。

贺龙、周逸群、卢冬生三人因无钱坐车,便在弄堂里转开了。

上海市是世界东方有名的大城市,街道纵横交错,尤其是那包罗万象的弄堂,外人进去,真如进迷魂阵一般。三人又不识路径,寻找起寿康里来,自然十分困难。直到三人走得精疲力尽,才总算把寿康里找到,哪知道,三人喜冲冲地来到那贸易货栈时,竟如一瓢冷水浇头,从顶凉到脚。原来,那贺文样、贺文臣二人听说贺龙人马在潮汕失败,贺龙生死不明,二人一合计,凉锅里贴黏饽饽——黏溜了。这二人将货栈卖掉,把卖得的大洋卷巴卷巴往口袋里一装,就离开了上海。

贺龙见货栈关了门,贺文祥、贺文臣二人又不知去向,亦不知这里发生什么事,三人不敢多停,急忙离开这里,到了一街心公园坐下。这时候,三人走得又饥又渴又累,手中已分文皆元,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三人互相瞅瞅,除了身上穿的一无所有。贺龙、周逸群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卢冬生忽然高兴他说道:“你们先在这里歇一会儿腿,我去搞些吃的来。”

贺龙问:“到哪里去搞?”

卢冬生一指不远的一家大门口说:“就到那里。”

贺龙、周逸群抬头一瞅,原来那家正在办喜事,门前车马如云,宾客盈门,十分热闹。卢冬生整了整衣帽,来到那家大门前,站在那里,高声唱道:“一进大门喜洋洋,金童玉女站两旁,太上老君来贺喜,王母娘娘扶新娘……”

卢冬生正唱着,有个厨子打扮的人出来说:“念喜歌的,后边有杂烩菜,去吃吧,管饱。”

卢冬生说:“我不要剩饭,我要你们新出展的馒头。”

那厨子听了,心说:这个要饭的,口气还不小。他看着卢冬生长得眉清目秀,从心里喜爱,便说:“你等等。”说着,进厨房里拿出了6个大馒头,递给卢冬生。

卢冬生接过馒头,说:“掌柜的,再多给几个吧。”

厨子笑道:“你这小伙子,是庄稼佬不爱财,多多为善呀。”

卢冬生说:“今儿是你们办喜事,也不在乎几个馒头。”说着又唱了起来,“金马驹驮来了摇钱树,善财童送来了聚宝盒,摇钱树上拴金马,聚宝盒里站金人……”

厨子见卢冬生口齿伶俐,拍了拍他肩膀说:“小伙子,你等着。”说着回身进了厨房,又拿出了4个大馒头,给了卢冬生。卢冬生捧着馒头和咸菜,来到贺龙和周逸群面前,贺、周二人笑眯眯地接过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三人吃了些馒头,又在一个自来水管前喝了些冷水,顿时来了精神,便起身寻找党组织。他们按照组织上交待的接头地点,到了福州路。这福州路一带,多是要手艺的人,有修钢笔的、剃头的、锔锅的、修鞋的、缝穷的在一个贴着《枪毙阎端生》的京剧广告牌子前,三人停下了脚步,在这牌子前,摆着个玻璃盖子的木盒子,里面放满了各种钢笔零件,一个着中山装,戴礼帽,年纪约三十四五的人,正在认真地修理着一支钢笔,贺龙上前问道:“先生,修一支笔要多少钱?”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贺龙,说:“那要看修什么牌子的笔了。”

贺龙说:“东洋货。”

那人说:“如果要换金尖儿,就贵了,要5元钱。”

贺龙说:“少点儿行吗?”

那人说:“少一分也不行。”

贺龙说:“那就5元吧,可我这笔没带身上,送府上行吗?”

那人迟疑了一下,说:“行,送到我家里也行,我家就在仁义里3号, 找姓袁的即可。”

贺龙说:“好,我们一定到府上去。” 贺龙说完,即同周逸群、卢冬生一起,离开了这修笔的人,来到了仁义里,找到了3号,见门紧闭着,贺龙按了下门铃,不一会儿,有一半老女人来开门,见到了贺龙、周逸群、卢冬生,问道:“先生们有事吗?”

贺龙说:“我是来修钢笔的,到府上换金尖儿。”那女人听了此话,立即将贺龙、周逸群、卢冬生三人让进屋里,又朝胡同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复又把门关上。

这个仁义里3号,是中共地下党的一个秘密联络点儿,在这点上工作的同志,叫熊瑾玎,系湖南人,曾是徐特立的学生,后来参加了革命,先在汉口工作,蒋介石在上海进行“四一二”大屠杀之际,熊被派到上海,做中共的地下联络工作,他以修理钢笔掩护身份。

贺龙等三人正喝茶之际,那修理钢笔的人进了门,他快步上前紧握着贺龙的手,自我介绍说:“我叫熊瑾玎,是这个联络点的负责人,同志们贵姓。”

贺龙指着周逸群和卢冬生说:“他叫周逸群,这个小同志叫卢冬生,我是贺龙。”

熊瑾玎一听说眼前之人是贺龙,立时激动他说:“哎呀呀,你就是北伐名将、南昌起义的总指挥贺龙。总指挥,我那老师徐特立昨儿还念叨你们呢!”

贺龙一听,惊喜地问道:“徐老现在哪里?”

熊瑾玎道:“也在上海,回头我带你们去见他。”

贺龙说:“部队被敌人打散后,我真为徐老他们担心。”

熊瑾玎说:“可不,我在上海,听说起义失败,一连几天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还为此写了一首诗呢。”说着,熊瑾玎取出本子,翻到一页,周逸群接过一看,上面写的是《怀徐师》,诗中写道:

周逸群看完把诗念给贺龙、卢冬生听,大家不由感慨一番,无不赞叹徐老虽年老而志坚的高尚品德。

当下,熊瑾玎安排贺龙、周逸群、卢冬生三人休息,又为他们换了衣帽。

第二天晚上,熊瑾玎把他们三人悄悄带到了英租界内的一条横巷。原来,这横巷内的泰辰里70号,是中共中央租的一处房子,专为南昌暴动而来的同志居住。就在贺龙等到来之前,张国焘、李立三、廖乾吾、颜昌颐等都住在这里。张国焘那时经过战斗的惊吓和连日的奔波,容颜相当憔悴,为了掩人耳目,张国焘就坡下驴,装成了一个来上海就医的教员,李立三充当了他的弟弟,职务是一家银行的高级职员,陪兄长来上海看病,并顺便做些买卖。这个住所是一幢两层楼的单独祥房,房东住楼下,张国焘、李立三等住楼上,楼上共6个房间,相当宽敞。

贺龙、周逸群、卢冬生三人来到这幢楼房内,张国焘正在屋里躺着,他看见了贺龙等人,便挣扎着爬起来,握着贺龙的手,很是亲热地问寒问暖,贺龙见了张国焘脑袋上捏满了红点儿,不由问道:“国焘,你病得不轻啊!”

张国焘哼哼唧唧他说:“我倒没啥。”又长叹了一声说,“贺龙啊,共产党把你经营多年的老本儿都丢光了,你呢,也别上火,做买卖还有赔有赚呢。”

贺龙听了,不高兴他说:“国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跟共产党,可不是做买卖,你呀,不了解我。”

贺龙还要说什么,李立三拦住了他的话头,说:“文常,你到隔壁看看,有人看你来了。”

贺龙说:“谁呀?”

李立三说:“你一见就知道了。”

贺龙忙转身到了隔壁房间,他推开门一瞅,不由惊喜地说:“恩来同志!”

说着,几步上前,紧紧握住了周恩来的手,上下打量了周恩来一阵,很难过他说,“恩来,你瘦了。”

周恩来关切地问道:“身体还好吧?你为革命吃了苦,做了贡献,共产党是不会忘记你的。”

贺龙摇摇头,面带愧色道:“恩来同志,是我贺家不好,缴了械,耽误了革命的前程。”

周恩来摇摇头,用安慰的语气说:“起义的失败,不关你贺家的事,你们贺家,为革命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这次起义失败,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起义的影响,是不可低估的,可以说,这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进行武装斗争的第一步!”

贺龙说:“恩来同志,我要求党组织尽快给我工作。”

周恩来说:“你的工作,组织上已有考虑,你呢,先休息一下。你在武汉的家属,我已派秦光远去寻找。”又说,“贺龙同志,如今南京悬赏10万大洋要你的头,你要多加小心。”

贺龙说:“我这头早就交给了共产党。”

周恩来说:“是啊,所以我们党对你的安全十分重视。”

对于党组织的关怀,贺龙后来回忆道:

从香港到上海后,开始党组织不清楚,党派人找我贺云卿,开始也不认得,一直跟我的线索找,说明共产党真伟大,真了不起,好关心我呀!

对于贺龙的家属,秦光远亦于武汉找到。在贺龙“东征讨蒋”之际,其家属均留在了武汉。当贺龙参加了南昌暴动,唐生智即下令查封了二十军武汉留守处和贺龙的私宅,其眷属均闻风而逃。秦光远费了很大周折,才将贺龙的亲眷找到,带回上海。贺龙为此,甚为感激。

贺龙住下不久,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维汉来看望贺龙,二人促膝长谈,贺龙对南昌起义的失败谈了自己的看法,贺龙认为起义失败原因虽然诸多,然极重要的有两点,一是不该继续打国民党的旗帜,二是没有没收土地给农民。谈到今后的打算,贺龙说最好是回湘西拖队伍。

李维汉说:“中央打算要你去苏联学习。”

贺龙听了摇摇头说:“中国字我还认不得几个,去学那洋字码,不是让我登天吗?干革命说一千道一万,得有枪杆子,我看我最好是去湘西拖队伍。”

李维汉点了点头说:“我把你的要求向中央反映。去不去由中央来定。” 又说,“起义以来,你一直很辛苦,先好好休息休息,待中央有了决定,我再通知你。”

李维汉把贺龙的要求向中共中央常委作了汇报。当时,中央己决定刘伯承、林祖涵、贺龙去苏联学习。中央之所以要派贺龙去学习,一方面想提高他的文化军事素养,一方面是他在国内的目标太大,出国可免遭不测。

这当儿,共产国际代表罗明那兹和翻译刘绍文来看望贺龙。罗明那兹是有名的暴动专家,共产国际代表。罗明那兹同贺龙握过手后,挑着大拇指,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语说:“你的,革命的精神,是这个。”

贺龙也挑起大拇指:“你也是这个,为了中国革命,你抛家不顾,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让我佩服。”

罗明那兹说:“南昌暴动失败了,这里有个责任问题。”

贺龙说:“我是总指挥,我要负主要责任。”

罗明那兹说:“责任的问题,中央政治局已经作出了决定,你有责任,但不是主要责任,我们今天不提这话。”罗明那兹又了解了一下贺龙家中情况。

贺龙说:“我的家属都已到了上海。”

罗明那兹说:“中央要你去苏联,因为你的目标大,蒋介石,出钱10万元。”

贺龙说:“我还是去拖队伍吧,至于蒋介石的悬赏,一张烂纸。”

罗明那兹与贺龙告别时,给贺龙留下了几千元钱,贺龙虽然对这位共产国际代表不了解,但还是颇为感动的。

贺龙虽然提出要回湘西,但是中共中央从贺龙的安全和方方面面考虑,还是决定他去苏联,并定于11月17日与刘伯承。林伯渠一起启程。贺龙只得做好出洋准备。就在即将启程的前一天,中共的一个秘密机关被敌人破获,敌人得知了贺龙已抵上海的消息,一时间,警探四布,贺龙无法再行动,只得秘密躲避,这样,刘伯承、林伯渠动身去了苏联,贺龙留了下来。

转眼一个月过去,贺龙见暂无去苏联的可能,便决心去湘西拖队伍,贺龙对周逸群说:“逸群,我还是去拖队伍吧,你了解我,中国字还认不得几筐,看那洋字码还不是看天书?我搞了十几年枪杆子,垮了多少次?垮了再拉起就是了,过去我是个人搞,如今是共产党领导我了,我是信心百倍啊!”

周逸群说:“文常,这样吧,你的要求我向恩来同志报告一下,你呢,也找恩来再谈谈。”

贺龙当即向周恩来谈了自己的想法,最后说:“不出三年,我一定为共产党再拉起一支二十军那样的队伍。”

周恩来说:“贺龙同志,去苏联路途遥远,而你的目标大,且危险也大,你的想法逸群同志跟我谈了。我同意,待我向中央报告后再决定。只是……”

贺龙说:“是不是怕我去湘西的路上出危险,中央只管放心,只要到了武汉,进了洪湖,我就可以活动了。”

周恩来笑道:“老百姓说你是条龙,龙得水即可人青云,到了洪湖,你就是龙借水而升腾于云霄之中了。”

二人哈哈大笑起来。笑罢,贺龙说:“罗代表给我留了几千元,一定要我收下,如今革命经费很紧张,我交党费了。”

周恩来很动感情地说:“贺龙同志,你给党缴的党费太多了,一个二十军,你惨淡经营那么多年,都交给党了。”

贺龙说:“那是党看得起我呀。”

1928年1月8日,周恩来在中共中央召开的常委会上,把贺龙要回湘西拖队伍的要求提了出来,大家都同意,只有罗明那兹提出质疑,他怕贺龙回去拖了队伍即与共产党离心离德,变成军阀。罗明那兹的这种看法,是几位参加南昌起义的领导人在失败后给中央的报告中对贺龙不公平的评价有关。周恩来听了罗明那兹的发言后说:“贺龙对共产党是一心一意的,他已经成了军长,若当军阀,就不会跟共产党走了。”

最后,中共中央常委会议一致同意了贺龙拖队伍的请求。并决定组建中共湘西北特委,由郭亮任书记,贺龙、周逸群、徐特立、柳直苟为委员,负责发展工农武装,开展武装斗争,建立红色政权。

决定之后,周恩来请贺龙、周逸群、卢冬生等人在一品香饭店吃饭。席间,周恩来向贺龙、周逸群传达了中央的指示,并要他们到武汉后去找湖北省委书记郭亮,接头地点是谢弄北里17号。周恩来最后说:“中央也决定要郭亮同你们一起去湘西北,中央很快派人接替他省委书记的职务。”

贺龙听了很高兴他说:“恩来同志,请转告党中央,我贺龙要完不成任务,提首来见。”

周恩来笑道:“贺龙同志,党中央会时时关心你的。” 接着,周恩来把湖北省委的情况向贺龙作了介绍。

1927年6月下旬,在河南的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总司令冯玉祥下令“分共”,打破了莫斯科和中共对其希望。在冯玉祥“分共”之际,武汉汪精卫集团的“分共”也成定局。7月15日,汪精卫主持召开了国民党中央常委扩大会议,会上,汪以中央政治局委员会主席团名义,报告了《容共政策之最近经过》。至此,武汉国民党与中共分道扬镳了。

面对国共两党已呈现的彻底决裂的形势,中共领袖们看法各异,陈独秀躲起不视事,鲍罗廷、瞿秋白也上了庐山。7月23日,共产国际派罗明那兹秘密抵武汉,接替鲍罗廷。

8月7日,中共“八七”紧急会议在汉口鄱阳街139号召开。这所房子是英国人在1920年修建的,为一座三层楼公寓,名叫“怡和新房”。由于环境险恶,会议只开了一天,中心议题有三项:一是共产国际代表报告与议定告全体党员书;二是临时中央常委代表瞿秋白报告与讨论会议决议案;三是改组中央政治局。

“八七”会议结束了陈独秀右倾路线对中共的统治。

会议选出了瞿秋白等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委员。之后,瞿秋白这位中共的“舵手”,把中共这条航船一下由右拨向了“左”,使中共全党中心工作集中到了“暴动”上。暴动成了革命与不革命。反革命的分界岭。

中共由右突然至“左”,有主观亦有客观原因。李维汉后来回忆说:

由于对国民党屠杀政策的仇恨和对陈独秀投降主义的愤怒而加强起来的革命的急性病,使党内“左”倾情绪很快地发展起来,除了这种“左”倾情绪外,还有一个认识问题,即所谓“左”比右好。“左”是站着斗,右是跪着降。当时在党内(一定范围内)已经形成了舆论,而“左”倾情绪和“左”倾认识(理智)结合起来,就成为盲动主义发展动力。

于是,盲动主义代替了投降主义。中共历史证明,矫在极易过正。但是,历史已经证明,“八七”紧急会议,对中国革命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八七”会议毫不妥协地批判了陈独秀的右倾投降主义错误,坚决地纠正和结束了危害革命的陈独秀右倾投降主义路线,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屠杀政策的方针,号召党和人民群众继续革命。

“八七”会议之后,中共领导的暴动在城市和农村纷纷举行。

“八七”会议之后,中共中央制定了《两湖的暴动计划决议案》。其计划称:

(一)目前两湖的社会政治经济情形,纯是一个暴动的局面,本党当前惟一重要责任,就是坚决的实行土地革命,领导两湖的工农群众实行暴动,推翻武汉政府与唐生智的政权,建立真正的平民的革命的政权,如此才能保障革命猛烈的继续进展。

(二)两湖的暴动尚未开始,在时间上已经是失败,这是犹豫不决与不相信农民的群众力量的结果,如此便要丧失革命。

(三)土地革命必须依靠真正的农民的群众力量,军队与土匪不过是农民革命的一种副力,或许纯全依靠军队的行动而忽略农民本身之组织力量与行动,这也是机会主义的一种形式的表现。这样领导的暴动,暴动无疑义的要归于失败。这不是暴动,这是一种军事的冒险,或者军事投机。

(四)两湖的农民暴动必须开始于9月10号,因为两湖的环境不同,两湖应各有其中心区域,应各创成一种独立的暴动局面以发展暴动,但总的政治目标口号与行动须一致。

(五)湖南暴动可以分为三大区:一为湘南各县、郴州、宜章、汝城、永兴及衡阳、耒阳、衡山两路,准备须于9月6号开始暴动,夺取衡阳,暴动成功后,会合潭醴之师合攻长沙。第二区为湘中、湘东各县,为安源、醴陵、湘潭、湘乡一路,刘阳平一路,宁乡、益阳、安化一路,湘阴、岳阳、长沙与其近郊一路,各路以长沙为中心作准备于9月10号开始总的暴动。各区暴动成功之后,除留一部分力量维持本区之秩序外,即应迅速调查大部力量攻长沙。长沙于9月12、13号应有一暴动,实行取得政权推翻湖南省政府。湘西分临澧、安乡一路及常、桃、汉一路,常德为中心,准备于9月10号开始暴发,夺取常德为长沙应援。此外湘中之宝庆一带及湘西之醴陵一带,亦须有准备于9月10号左右发动,以为各路主力之声援。如此全省范围的暴动,应普遍的以中国革命委员会湖南分会的名义为号召的中心,此革命委员会于暴动成功之后组织湖南省临时的革命政府。

关于湖北的暴动计划,分为六个暴动区,即:鄂南区、鄂中区、鄂西区、襄枣区、京汉路区、鄂东区。

鄂南区为通城、崇阳、通山、蒲坼、嘉鱼、咸宁、武昌7县;鄂中区为沔阳、潜江、汉川、天门、京山、应城、监利7县;鄂西区为江陵、公安、石首、荆门、当阳、宜昌、宜都、松滋7县;襄枣区为襄阳、枣阳、宜城、光化、谷城等县;京汉路区为黄陂、孝感、应城、应山等县;鄂东区为黄冈、鄂城、大冶、蕲春、黄梅、广济、阳新等县。

《两湖暴动计划》要求湖北的暴动区域应于9月10号从鄂南开始,而后鄂中、鄂西即响应,3个区域的暴动创成一独立局面,威胁武汉或从鄂南攻取岳州威胁长沙。襄枣区的暴动亦于9月10号起,至迟不过12、13号,如鄂中、鄂西、襄枣暴动开始之后,鄂东区、京汉路区须应尽量的响应。

《两湖暴动计划》提出,暴动组织在中国革命委员会湖南分会、湖北分会之下。军事方面,乡村用农民革命军,城市用工人革命军名义,合称工农革命军。将工人纠察队改称工人革命军,农民自卫军改称农民革命军。

对于暴动中的政策界限,计划中亦作了规定。对于土匪,应对他们进行宣传,使之在农民协会或革命委员会之下进行改编。

湖北省委书记罗亦农根据“八七”会议精神和中央的“两湖秋收暴动计划”,制定了《湖北秋收暴动计划》。

9月,中共中央机关开始迁往上海,为了加强对长江中部各省革命运动的领导,中共中央决定成立长江局,派罗亦农任长江局书记,代行中央职权。指挥湖北、湖南、江西、四川、安徽、陕西6省的革命运动与党务工作。长江局机关设在武汉珞珈山路一排两层楼房靠右边的一幢房子里。

关于湖北省委贯彻“八七”会议的情况,湖北省委的报告称:

“八七”会议决议案中央尚未发到省委,亦农同志亦分批召集过武汉区市县负责同志开会报告及讨论,在8月底中央只交来六本决议案,当即分发到武汉三镇区市县负责同志传阅讨论。9月底10月初,更大批的印出,发给各级党部。

湖北省委为加强鄂中、鄂西区的暴动领导,派了大批干部前往指导工作,省委常委兼农民部长任旭前往鄂西地区。9月初又成立了鄂西特委,由宜昌书记曹壮父、张计储、张善率组成鄂西特委。鄂中区划为南北两部分,北部辖汉川、天门、京山、应城四县,由省农协会常委王平章负责;南部辖沔阳、潜江、监利、新堤市,由肖仁鹄负责。省委复派王大全巡视鄂中南北二部。

周恩来大体上谈了湖北省委的情况后,贺龙插话说:“听逸群讲,罗亦农出了事。”

周恩来点头说,“是的,亦农同志被免了职。”

原来,罗亦农面对敌大我小,敌强我弱的形势,对临时中央政治局实行全国总暴动的方针提出异议,他在《长江局最近政治决议案》中提出了“目前绝非总的暴动时期”的观点,他认为,要想夺取敌人的中心城市是不可能的。罗亦农的这种认识,受到了团长江局,团湖北省委代表刘昌群、韩光汉等激烈反对。他们向临时中央政治局控告罗亦农和中共湖北省委在唐生智与桂系交战时,不趁机发动暴动,而是“畏缩不前,临阵逃脱”,“犯了极严重机会主义的错误”,要求中央对罗亦农的问题“彻底查究”。刘、韩二人为此上书领导机关。

12月4日,中央指定苏兆征、郭亮、贺昌等组成中共中央湖北省委特别委员会,苏兆征为特别委员会书记、郭亮、贺昌被当选为委员。并组成了由苏兆征为书记、贺昌、郭亮为委员的“查处长江局问题”的特别委员会。当时,贺昌在香港,接受了任务后,即赶到武汉。

特别委员会成员到湖北后,即采取了错误的方针,改组了省委领导机关,对武汉暴动问题也作出了错误的结论。

12月14日,省委召开了扩大会议,贺昌被选为省委执行委员,郭亮任省委书记,停止了罗亦农、陈乔年、任旭等组成的湖北省委的职务。

中央和特别委员会对湖北问题的处理,引起了湖北广大党员和干部的不满,为此,罗亦农写了《给中央常委并转政治局》的信,辩解了此情。加上全国总暴动的方针在实践中遭到了挫折,因此,临时中央政治局在听取了争论双方的意见后,于12月24日召开会议,承认了唐生智崩溃时,武汉不能举行夺取政治的总暴动,罗亦农对湖北的政治指导井没有犯机会主义的错误。

然新组成的湖北省委又重新拟定了全省总暴动计划。后来的实践证明,这个计划,因是“左”倾盲动主义的产物,因而对全省各地区影响很大。

“湖北省委书记是郭亮。郭亮你熟悉吧。”周恩来问贺龙。

贺龙说:“熟悉,他是湖南望城人。13岁时老乡们在湘江赛龙舟、放花炮,正好英舰从江中通过,以为岸上人向他们开炮,就还了炮,亏得郭亮一人驾船到兵舰上向英人讲明道理,才使一场纠纷幸免。民国4年,我拉的队伍被谭延闿收编,在长沙督军府任咨议员时,我听过郭亮的讲演。他讲得句句人理。听者无不鼓掌。”

第二天,周恩来把一封信交给了贺龙。

1928年1月中旬的一个阴云低垂,北风凛冽的日子,贺龙、周逸群、卢冬生、张海涛、施庶元等数人化装后,乘江轮直奔武汉。

正文 第二章 爆竹声中除旧岁

启程之际,贺龙化装成阔老板,但见他:

<small>头戴海龙皮帽,身着水獭皮衣。</small>

<small>围巾产在澳洲,皮鞋亮不沾泥,</small>

<small>金壳手表闪闪,宝石戒指希奇,</small>

<small>鼻粱架着墨镜,剃掉整齐胡须,</small>

<small>胳膊挂着拐杖,更显无比神气!</small>

周逸群装成了账房先生。卢冬生、史庶元、张海涛等都扮做随从。大家分坐两辆道济牌轿车到了码头。开车的是洋人。下车之后,贺龙摆出了一副绅士的派头,大摇大摆地通过了军警的搜查,登上了轮船。

贺尤等乘坐的是头等舱。坐定之后,船上有茶博士献茶。卢冬生给了茶博士小费。茶博士见这位阔大爷出手大方,料定这人有大钱,伺候得更加殷勤。

就在贺龙一行上船之际,有几个贼头贼脑的人也上了船。

天黑之际,轮船启锚,溯江而上,这时,船长过来问安,贺龙端着盖碗茶,喝了一口说:“怎么样,这条路上安全吗?”

船长说:“这阵子红脑壳们闹得挺凶,您老人家多留点神。”

贺龙说:“那些军警们都他妈的吃干饭,几个红脑壳都抓不住。”

船长说:“这阵子天天嚷抓贺龙,官府还悬赏10万大洋,妈的,要让我抓住贺龙就好喽,升官发财坐汽车,我再娶上俩老婆。”

贺龙说:“你这样想,小心贺龙取你的脑壳壳。”

卢冬生一旁说:“那贺龙是天上的星神,小心让他派的六丁六甲神听到,你的命可就没了。”

卢冬生的话吓得船长不敢再吱声了。

江轮渐渐地远离了上海,贺龙回首那灯火辉煌的城市不尽感慨万端,新的战斗又要开始了。

半夜时分,江轮在一个小港湾停了下来,这工夫,贺龙已然睡下。这头等舱是俩人一室,卢冬生为保卫贺龙,与贺龙住在了一起。二人正鼾睡之际,突然船上一阵大乱,卢冬生“嗖”地拔出枪,身抵舱门。贺龙用耳朵听了下外边动静,对卢冬生说:“冬生,把枪收起。”

卢冬生刚把枪收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至,接着有人“乒乓”地拍打他们的舱门,贺龙示意卢冬生开门。卢冬生便把舱门打开。门一开,进来了三个人,一个是船长,另外俩人,一个是大个子,站在那里像块冷铁,脸上带着凶杀之气,手里提着王八匣子枪,另一个墩把个儿,像个洋胡萝卜,俩鼻孔朝天。舱外还站着几个人。卢冬生一见这二人带着武器,神情顿时一阵紧张。他的手不由得摸了下腰里的短枪。

这当儿,贺龙脑子里急剧地划着问号:这些人是干什么的?自己的行踪被人发觉了?难道中央里出了叛徒,有人出卖了自己,想着,他冷冷地说:“深更半夜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这个样子?”

船长一旁笑吟吟地对贺龙和卢冬生说:“二位先生,这是……”船长话刚说到这儿,那个大个子打断船长的话说:“我们是白崇禧白司令手下的,奉命令来船上捉拿贺龙。”

卢冬生听到这儿,神情顿时紧张,就在这当儿,那个大个子接着说:“听说贺龙在这船上。” 这个“听说”二字,使卢冬生悬到嗓子眼儿的心放下了许多。

这时,船长对两个来捉拿贺龙的人说:“二位老总不要误会,”他指指贺龙和卢冬生,“这二位先生是商人。”

大个子眉毛一挑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商人?我看你也像共产党,你说他们不是共产党,你敢做保吗?”

船长支吾不语。

这工夫,周逸群过来了,笑着对大个子和小个子说:“二位老总,我们都是一起的商人。”说着递上了名片,说,“这是我们王大老板的名片。”

小个子接过名片看了,又递给大个子,大个子看了,连点了几下头。名片上写的是“上海三庆堂珠宝玉器店总经理王元”。大个子看了,手掂着名片,对贺龙说:“王总经理,兄弟是奉公事而来,只好委屈王总经理上岸一趟了,有人告了你是共产党的大头子。”

没等贺龙开口,卢冬生急了,骂了句:“混账,我们总经理同白崇禧白司令是把兄弟,同商会会长虞洽卿虞会长换帖,同蒋总司令称兄道弟,是不是你们不要脑袋了?!”

大个子和小个子听了卢冬生的话,好像没听见一样,大个子鼻子哼了哼说:“我不管白司令黑司令的,上边要我们抓王总经理,我们就要按公事办。”

贺龙没开口,可心里却画圈儿,这两小子,要是军警,听了白崇禧、蒋介石的名号,怎么也得客气,可这俩人压根儿就没把蒋介石、白崇禧放在眼里,那么,这两个家伙又是干什么的呢?

两个家伙见贺龙不动声色,赛冷铁“咔咔”两下把子弹推上膛,对准贺龙说:“走,跟我们下船。”

卢冬生一见大个子把子弹推上了膛,又把枪口对准了贺龙,真急了,他一步上前,用胳膊将大个子的胳膊往上一推,大个子的枪口立刻对准船舱顶部,这枪也老掉牙了,这么一晃荡儿,“砰”的一声,子弹滑出了膛,枪一响,舱内舱外的人都一惊。大个子冲着卢冬生说:“好哇,你们胆敢拒捕?” 他冲身后一喊,“来人那,都抓起来,扔进江里!”

大个子这一嚷,舱外的几名同党中有俩人挤了过来。这当儿,贺龙从大个子说的“扔进江里”的这句话中,心中立时明白了八九,又见其同党都一脸匪气,知道这些人是土匪。他刚要开口,那船长却笑吟吟地点头哈腰的对大个子说:“先生,我看这位老板是生意人,决不是什么红脑壳,船停的时间也不短了,就别让他们上岸了,咱们开船吧。”又一指贺龙说,“看这位王大老板,也是仗义之人,不会忘记各位的好处的。”

大个子朝贺龙手上的宝石戒指扫了一眼说:“不行,我们奉的是上边的公事。”

船长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各位回个话,就说船上没有红脑壳就是了。”

小个子说:“哪像你说的那么轻松?我们上头说了,抓一个红脑壳赏大洋1000,两个就2000,抓住贺龙赏10万,放走了他们,我们的赏钱你给呀。”

小个子说完,船长眨下眼说:“这么办吧,不就是几千块钱嘛?”他一转身,笑着对贺龙说,“干脆,王大老板就赏给他们千八百块钱,花钱保平安嘛。”

船长的话到这儿时,贺龙完全明白了,这是一伙内外勾结敲诈船客的土匪。

贺龙判断得很对,这伙人就是土匪,他们同江轮上的船长、水手勾搭一起,趁蒋介石下令抓共产党之机,敲诈旅客的钱财。贺龙等在上海码头上船之机,就被这些人盯住了,船到这小码头停下后,船长和土匪就演了这出抓“红脑壳”的双簧戏。这样的人,蒋介石、白崇禧的名字如何镇得住他们?相反,他们从名片上看到“三庆堂珠宝玉器店总经理”这一行字后,就更高兴了,贺龙判断正确后,心里有了主意。当下,贺龙对船长说:“千儿八百的钱不算甚?只是我们出门不带重金,走到哪里,均由当地银行支付。这么办吧,我写个条子,他们派人到上海或武汉的银行去取。”

大个子听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他说:“我们是不见真佛不烧香。”他停了停,说,“这么办吧,王大老板,把你的金表和戒指留下,以此抵押。”

贺龙戴的金表和戒指是临上船时周恩来给他的,贺龙不要,周恩来说:“你作为阔老板,不戴金表宝石戒指怎么行?往后指挥战斗也有用处,这表和戒指是宋庆龄送给我的,南昌暴动前,我从汉口到九江,化装成阔老板,孙夫人把这东西给了我,我安全到了九江。现在该你用了。”这样,贺龙把金表和戒指接了过来。

贺龙知道对这些土匪,不出血是过不了此关的,便笑道:“各位弟兄若要金表和戒指,我现在就给,若要一笔款子,我可以写条子,各位到上海或武汉银行去取,实话对你们讲,银行一见我这条子,立时付钱。” 贺龙说完,那些上匪都不吭气了,为什么呢?原来,这些家伙都是食亲财黑的主儿,听了贺龙一番话,是又想要金表和戒指,又想要洋钱。当下,船长等人出去商量了一下,不大工夫,几个人又进了船舱,船长说:“二位先生,我跟几位兄弟计了番价,他们说,只要表和戒指。”

贺龙笑道:“那好。”当下,将表和戒指交给了船长,般长接了过来,又放在手心上看了看,这才走出了船舱,并随手把门关好,时间不长,江轮便起锚西行,卢冬生擦了下头上的汗说:“真没想到,遇到了这群家伙。”

贺龙说:“这些土匪都是滚刀肉。”

史庶元感叹他说:“革命真不容易呀。”

周逸群说:“唐僧取经有九九八十一难,我们干革命也会有九九八十一难。”

卢冬生说:“这江中遇险是我们赴湘西第一难了。”

贺龙说:“不管多少,只要有决心就不难。”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日,江轮抵达武汉,贺龙一行上了岸。

江轮抵达武汉后,贺龙一行先到了东方旅馆,这里是湖北省委的一个秘密联络点儿,没能接上头儿,原来这个联络点儿几天前已被敌人破坏。贺龙等人又到了第二个接头地点。这是一个临江的饭店,饭店虽然不够十分气派,倒也干净雅致,门脸上悬挂一块黑底金字匾,上书“望江楼”三个大字。几个人迈步进去,跑堂的见有客人来了,赶紧笑脸迎了过来,问道:“几位爷是雅座还是便餐呢?”

卢冬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于老板在吗?”跑堂的听了,上下打量了贺龙一眼,见几个人的穿戴打扮非同一般,那一双肉眼泡儿挤在一起,笑道:“于老板么,他……”

贺龙说:“他怎么啦?”

跑堂的小声说:“客爷只管吃饭吧。”

贺龙心中明白,知道这个联络点儿又破坏了,没有再问,几个人坐了下来,要了些饭菜,简单的吃了些,便走了出来。

原来,这个饭店的经理叫于得水,是中共的一位优秀党员。大革命失败后,中共湖北省委为联络需要,在这临江之处,开了座望江楼饭庄,接待往来的同志。省委派了于得水到这里当了老板,明着管理饭庄,暗里做接待工作。半月前,这个联络点被敌人破坏,于得水被捕人狱,几天后即遭杀害,饭店随之易主。离开望江楼后,贺龙恩忖了片刻,说:“干脆咱们去谢弄北里17号找郭亮吧。”

周逸群一旁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郭亮的地址?”

贺龙说:“周恩来跟你交待时我听到的。”

周逸群叹道:“文常真是好记性,人家是过目不忘,你呢,过耳不忘。”

当下,几个人乘坐三辆三轮车直奔谢弄北里。三轮车行驶之际,贺龙见武汉街头,一片萧条冷落之景,许多店铺都关门倒闭,乞丐举目可见,大街小巷,军警如林,半年前轰轰烈烈的大革命时的热烈气氛,已不见踪影。大家看着,心中都有一番感慨。

武汉已是一片白色恐怖,武汉反动政府驱使军警,日日夜夜,川流不息地捉杀共产党员,仅杀人场之一汉口济生三马路上斩标竹签,就成车地往外拉。那些上层官僚,利用职权和武装,大做生意。营私舞弊,贪赃枉法,无恶不做。每日吞云吐雾,一榻横陈。中下级军官,亦多狂嫖滥赌。每当夕阳西下,汉口法租界的妓院,都挤满了疯狂聚赌和寻花问柳的军官。这些人酗酒闹事,习以为常,视百姓如草芥。百姓对这些军阀军队,恨之入骨,然敢怒不敢言。不知不觉,三轮车到了临近谢弄北里,贺龙等人便先后下了车,看看无人盯梢,便来到了17号,由于与两个联络点没接上头,不知道联络的暗语,贺龙安排张海涛等人在一家旅馆住下,而后同周逸群、卢冬生就径直闯了进去。

郭亮的老婆见了贺龙等人一时呆住了,因为三人都化了装,郭亮老婆没能看出,还以为是特务,她支支吾吾他说:“你们……”

贺龙见郭亮老婆惊慌的样子,把墨镜一摘,还没开口,室内一人大声说:“总指挥,是你来了?”又对郭亮老婆说,“这是贺龙贺总指挥。”

郭亮老婆这才转惊为喜,贺龙也看清说话之人是刘鸣先。

刘鸣先,湖南人,大革命时加入共产党,北伐时曾担任叶挺的副官长。贺龙同他很熟。

贺龙同刘鸣先握着手说:“你老兄怎么在这里?”

刘鸣先笑道:“总指挥,你的眼镜再晚摘一会儿,我的枪就要响了,你们怎么不按暗号办?”

周逸群说:“两个接头地点都破坏了,没了办法,才径直闯入。”

贺龙把周逸群和卢冬生向刘鸣先和郭亮老婆作了介绍。郭亮老婆忙给大家沏茶。贺龙喝了几口茶水,说:“郭亮呢?”

刘鸣先说:“郭亮与省委的几位同志在一家旅馆里开秘密会议,你们来得正好,我带你们去见。”

当下,刘鸣先带贺龙、周逸群、卢冬生去见郭亮。

在旅馆里,贺龙等人见到了郭亮,郭亮一见贺龙等人,高兴异常,贺龙从怀中取出一纸,递与郭亮说:“郭亮,这是恩来写给你的信。”

郭亮接过信一看,见信中写道:

<small>中央决定在湘西北组织特委,发动群众,造成武装暴动的局面,并让贺龙、周逸群等同志返湘工作,特委书记由兄担任,其他委员为贺龙、周逸群、柳直荀、徐特立。贺、周、柳、徐诸同志到汉后,你等在汉计划一下路线事宜等。</small>

伍豪是周恩来的代号。郭亮看罢周恩来的信后,便把鄂中、鄂西及武汉三镇的情况向贺龙等人介绍了一遍。

鄂中处于洪湖地区。洪湖区域有大小湖泊几十个,主要分部在洪湖、大同湖、大沙湖的周围。

每到雨季,这些湖泊便成为一片汪洋水域。涸水季节,便又成为芦苇荡和荷花淀。洪湖境内河港湖泊交织其间,东西贯通,相互串连。其腹内有北襄河(又叫汉水)、中府河,长江与东荆河(又称南襄河)环绕其境,从城陵矶到宜昌这一段的长江又叫荆江。因而,这洪湖地区素有水乡之称。

洪湖虽是水泊之地,然战略地位,却十分重要,其东近武汉,南逼长沙,西进川陕,退可据水泊之险固守。元朝顺帝时,沔阳渔人陈友谅,就在这水乡泽国领导了沔阳、洪湖一带人民揭竿起义,一时轰轰烈烈,号称汉王。至今,在洪湖区域内黄蓬山下,尚有陈友谅墓。三国的遗迹便更多了,乌林矶与隔江的赤壁相对,吕蒙口、观阵台、打鼓台,皆是历代兵家相争之时所留遗迹。

洪湖面积438平方公里,是湖北境内最大的淡水湖泊。

洪湖是江汉平原的尾闾,站在长江大堤上看去,碧波荡漾,一望无际。洪湖地区包括监利、沔阳、嘉鱼、蒲圻、汉阳及湖南临湘等县接壤地方。其周围除了有长江、东荆河等较大河流外,还有紫林河、沙扬河、南衬河、太马河等数十公里长的大河流,至于小河小渠,到处遍布。凭高俯瞰,可见河道如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在广阔的湖滨之上,芦苇丛生,湖堤阡陌,墩台星罗棋布。

洪湖乃鱼米之乡,洪湖内水产丰富,平原上土地肥美。然自清末以来,天灾人祸,贫苦百姓,苦不堪言。特别是湖霸、地主、土豪、劣绅,他们横征暴敛,对农民、渔民进行残酷的剥削和压迫。在新堤市,有恶霸“八大财神”,在峰口,有“七大金刚”,在沙口、曹市、府场等地,地主恶霸更多。在洪湖的劣绅中,以张可臣、张太初、张泽厚、涂老五为集中代表。

张可臣是石山港的大恶霸,他占有沙湖湖面5.5万多亩,石山港百分之七十的劳力由他控制,百分之八十的渔民受他约束,凡在沙湖上捕来的鱼,要交百分之六十的税。

大地主张太初在曹市乡吐口唾沫都成撮,曹市乡共有土地2.2万亩,他一家即占有1万亩。

张泽厚是沙口大豪绅,张家垸湖面1000多亩,他霸占了四百多亩,湖滨柴山,他亦霸占了3万亩以上,除了土地,他还到处设商行,经营的商船来往各地,土匪不敢侵犯,大土匪头子李伯岩是他的干儿子。

涂老五是洪湖北岸戴家场的大土豪,其为前清的武秀才。涂老五的二哥涂自清是沔阳县的咨议员和湖北省的参议员。涂倚仗其二哥做后盾,勾结洋人和军阀,大打出手,先后强占了民田几万亩,施家港的1000多亩田全被他霸占,戴家场十多个民垸,他占了大半。从府场到峰口一带开了80多家商店;在柳关至监利一线开有榨房、酒厂等作坊和绸缎商店。其囤积居奇,高抬市价,操纵市场。此外,涂老五还私设“团体”,充当戴家场26保的“团董”。 群众呼其为“涂老虎”,“弯一步”。

恶霸地主掠夺土地方法有二种,一种叫做“蛤蟆田”,即在涨水时,地主猢霸坐船到水涨的地方,扎上围子,水退后,围子内田就属他们占有了。另一种是借包揽词讼、修堤等掳夺土地。官垱乡的贫农肖贤科,因为交不起官府征收的修堤费,20亩田被劣绅夏西平借口占去。

当时,农民祖种土地,每年要交两项租,一是死租,不分天灾人祸,照样缴纳,另按收成好坏,四六或三七分,地主占六七成。白庙的地主还规定,要先交租后租地。

渔民所受的剥削与农民无二。西湖渔霸吴晓光收鱼时,64两算一斤。张泽厚收鱼时,10斤算1斤。

农民、渔民除受湖霸、地主重利盘剥外,还得无偿给湖霸、地主从事抬轿、驾船等劳役。

高利贷的剥削亦极其残酷,每当青黄不接或农、渔民生活困难时,渔霸、地主即发放高利贷。一般是加大一或加大二,即借10元要还11或12元。更严重的是利上加利的“驴打滚”。新堤土豪李寅借二石五斗粟给陈姓农民,陈因贫困无法归还,李便借口反算,由粟米折钱,由钱折菜籽再折豌豆和高粱,结果翻了几番,还了17石7斗高粱,下欠了3石3斗黄豆无法还清,姓陈的只好卖儿抵债,弄得家破人亡。

农民、渔民被压迫得无路可走,便愤起反抗。1924年,尖弯地区的裴崇官领导渔民把官垱湖、金家台大恶霸捆在梯子上游行。1925年,大同湖的渔民为了反抗湖霸熊盛样“禁湖”把他吊起来痛打。1926年夏季,麦收季节,由于大雨,河水暴涨,戴家场的涂老五为自己的麦子不受淹,强迫土地沟的老百姓去修堤,但修堤必须割掉土地沟百姓的麦子,老乡们不去,涂老五就指使团丁抢打粮船,老乡们忍无可忍,举起扁担、铁锨同团丁打了起来,把团丁打跑了。

1925年,中共湖北省党组织负责人董必武、陈潭秋即派了邓赤中、娄敏修、许栩、刘晓梅、叶赤五等到洪湖地区开展革命工作。1925年末,中共沔阳县委成立,这是洪湖地区的第一个党组织。1926年,北伐军抵定两湖,沔阳县第10区农民协会成立大会。会后,镇压了大土豪邓松山、许其远和大流氓张方。1927年2月,沔阳农民协会代表大会召开,邓赤中担任了大会秘书长。时农协会员达到19.3万多人,1926年9月,中共沔阳第一次代表大会在沔阳城秘密召开,产生了李良贵、娄敏修为首的中共沔阳县委。

1927年春,担任湖北省农民协会的特派员刘绍南的入党介绍人李良贵奉中共湖北省委之命来到了沔阳,与刘绍南、邓赤中、娄敏修等一起,于是年2月28日,在白庙筹建了党的组织,使白庙成了中共在洪湖地区的活动中心。围绕这个中心活动的据点有张家沟、戴家场、南林口、汊河口、汊口、坡段场等地。如此,沔阳的革命形势有了极快的发展。

当时,在白庙一带活动的是邓赤中、邓耀;在戴家场一带活动的是刘绍南、陈墨香、刘大成、王康普;在府场的有夏德英、熊登楚;在郑道湖一带的有赵美云、培登秋、曼化吾。

此后,又建立了沔阳农民自卫军,由娄敏修领导。自卫军队员以长矛、土铳为武器,这是中共在洪湖地区所领导的最早的武装力量。

5月12日,川军杨森与夏斗寅叛变。杨森人马沿长江东下占了沔阳,放出了沔阳农协会关押的土豪劣绅,解散了沔阳、新堤、河里等地农协会。匪首李伯岩、钱鼎三以“清党干部团”的名义劫夺了污阳彭场自卫团的枪支。大劣绅杨奚如杀死了农协会负责人杨海东。戴家场的土劣涂老五也趁机卷土重来。新堤裁缝工会杨才发被杀害,汊河口农协常委吴隆春、潘日藻被敌人严刑拷打,宁死不屈,被投监入狱。

汪集团“分共”之后,国民党的刘佐龙的第十五军、鲁涤平的第二军、李品仙的第八军、李燊的第四十三军的部分队伍,先后占领了洪湖各地。那些反动势力纷纷趁机组织了“国民党改组委员会分会”、“清乡委员会”、“保卫团”、“常练队”等。沔阳乃至洪湖地区的共产党组织,群众团体,全部被破坏和解散,工农自卫武装的武器被收缴,不少共产党人、革命群众惨遭杀害,还乡团“铲共”队到处杀人放火,掳掠奸淫,逃往外地的地主劣绅孙耀卿、张景安、王游斋回来组织“保卫团”,峰口“曾永昌”商号老板“叉鸡老”自己买枪成立了“保卫团”,劣绅张荣蔚当上了新堤“保卫团”团长。

在白色恐怖下,一部分立场不坚定的分子动摇了,而革命者在敌人凶焰前变得更加坚定。

当时,中共湖北省委为贯彻“八七”会议精神,坚持洪湖地区革命斗争,在鸡公山,召开了洪湖地区负责同志的会议,时邓赤中、黄国庆、夏德美、吴赤锋等人参加了。会议由罗亦农主持。罗心情沉重地说:“同志们,陈独秀路线已把党送进绝望的地步,敌人的反革命气焰越来越嚣张,不少同志英勇牺牲了。”他把双手一推,说,“我们要用革命的武装去反对反革命的武装!”

为加强洪湖地区的革命斗争,湖北省委于8月上旬派了唐方九到鄂中地区主持工作。唐到了鄂中后,本应在群众基础较好的沔阳境内建立特委机关,然后以此为依托恢复各县的党组织,组织秋收暴动,然其没有这样做,既没建立特委机关,也没和刘绍南、邓赤中、熊传藻等当地党组织的领导人取得联系,而是带一些骨干去策反敌军。他又派了袁传鉴到潜江的土匪中活动,派了徐杰、唐某到天门红枪会及土匪中活动。想依靠会党力量进行暴动。省委对唐方九这种做法进行了批评,同时鉴于唐方九的工作情况及态度,决定派肖仁鹄、王平章二人前往组建鄂中特委。为了领导方便,将鄂中区划为南北二部。北部辖天门、京山、汉川、应城4县,令王平章负责指挥;南部辖沔阳、潜江、监利3县及新堤市,令肖仁鹄负责。省委并派了王大全为鄂中南北二部的巡视员。

当肖仁鹄、王平章启程之际,省委书记郭亮对二人谈了话,做了如下指示:

一、鄂中区由暴动区域而转为骚动区域之大原因为机会主义之流毒太深,今后急需完全拔除。

二、土地革命之意义,为变更数千年来土地制度,须由地主豪劣手中,将土地夺归农民,故多杀土豪劣绅地主,即系多作一分土地革命之工作。

三、鄂中今后工作之方针,应尽可能的召集同志及农民开会,由党对群众宣布实行土地革命,杀尽土豪劣绅,没收大地主的土地及一切公地和一切反革命派的财产,抗粮、抗租、抗税、抗捐。用暴动的方式,摧毁武汉政府。

四、组织暗杀队和游击队。暗杀队之组织方法,以三四个至一二十个勇敢同志或勇敢农民组织之, 有枪一二支或旧式武器数件,即可行动。

五、对于军队,如果我们力量薄弱,则避免和他们冲突;如有力量解决我部军队时,则当毫不犹豫地干,惟技术方面的准备,须切实注意。

郭亮要求暴动要尽快展开,以打击敌人之嚣焰,鼓穷苦百姓之志气。于是,肖仁鹄、王平章二人化装乘江轮直抵洪湖。

郭亮讲罢洪湖地区情况,又向贺龙等介绍了鄂西的情况。

鄂西即湖北的西部,位于长江、汉水之间及其附近的广大地区,南达洞庭湖和武陵山脉,西抵长江三峡和神农架一带,北至桐柏山南麓,东迄武汉西部边缘。在这地区内,既有江河交错、湖汊遍布的江汉平原,又有崇山峻岭、丘陵连绵的山岳地带,战略形势极为重要。鄂西有天门、荆门、宜都、当阳、远安、宜昌、松滋、枝江市、枝城、南漳、房县、兴山、巴东、秭归、长阳、鹤峰、五峰、恩施、利川、咸丰、来凤、建始等县;鄂北有襄阳、枣阳等县。

1927年5月,据不完全统计,鄂西的天门、荆门、宜都、当阳、远安、宜昌、松滋、枝江等地,均成立了县农协会或农协筹备处,区、乡农协组织相继建立,并建立了为数不等的农民武装。

“马日事变”后,鄂中、鄂西、鄂北各地的农协会,遭到反革命势力的严重摧残。

京山县的农民武装组织在农协会中有三四千人,但由于各区的农协多为土豪劣绅所把持。如宋何二区,在杨森二十军与夏斗寅部联合东下时,混入了不少土劣,因此,这支农民武装县农协会不能指挥。京山县的农民武装顶峰时有土枪万数以上,并有快枪7支。当时,农民的要求以打击反动的红枪会最为迫切,因为红枪会不时向农民进攻,而县长的态度甚坏。京山的驻军是向觉民的警卫团,向部对农协会态度尚好。但是,在武汉国民政府公开反动之后,向部立即与土劣勾结,向农协会发动攻击,农协会负责人遂大为恐慌,不少人弃职逃走,特支书记郑受松匆匆到了武汉,登报声明其脱离共产党。农协会之武装也随之瓦解。汉川的农协会址为十五军的一个营所占。农协会组织完全解体,武装的枪械均被驻军缴去。土豪劣绅以军队为护符,在各处捕人,封房子,汉川的中共党组负责人均不知去向。鄂西的中共组织颇不健全,农运工运,本来甚幼稚,加上杨森东下之蹂躏,更属雪上加霜。在武汉国民政府没反动之前,该地驻军第二军对于民众尚未十分压迫,故民众团体,尚能存在,中共组织,除石首外,均未解体,只是混进了许多土豪劣绅或与土劣利益一致分子。江陵县委书记刘植五在1927年8月19日写给湖北省委的报告中,报告了江陵、石首、公安等县的农协会及中共党组织等方面情形,其报告称:

汪陵县之农协,以前有百分之九十五均在新旧土豪劣绅领导之下,杨森东下,土豪劣绅公开反动,许多农会职员被土豪劣绅告发或直接屠杀,因此全县农协瓦解。现在仅有二个区农协会在我们领导之下,尚在继续打土匪,杀土豪劣绅,其余农民则不明了农协,甚至怨恨农协。该县土匪最多,不下四五千人,大半在土豪劣绅领导之下,被二十一军及县政府所收编,反对农协。其余散处之土匪,则大半为杨森之残部。我们的武器,计有长枪展甚速,其目的为打土匪,曾与土匪激烈的斗争,虽受重大牺牲,亦不稍馁。此种组织,有一大部分在我们影响之下,因为打土匪即为解除土豪劣绅的武装,匪去则土劣亦潜踪,全县农民约30万,自耕农占百分之七十。县政府对粮税之浮收甚大,每洋一元,收铜元4串,约合当时国库券4元,中央票2元,该县驻军为二军第五师一部和二十一军一小部,约三四万人,暂编十五军一小部,约四五百人,二军对民众团体的态度是:不“左”倾便不过问,“左”倾而又有人控告即调查制裁。二十一军是土匪,白昼行动。

公安、石首的 农民很勇敢,在民校左派同志领导下(因为我们在该二县力量甚小),杨森东下,农民曾与之作战数次,两县农民虽受牺牲,但杨军亦不敢入境。两县枪支,共约600支,在县民校指导之下,系人民自卫团的名义。湖南清乡队曾越境来捕该二县的农协委员长,发生数 次武装冲突,结果农民及人民自卫军获胜。当时该县工作的计划,第一要拿武器,用购买或收编各种方法进行。第二是恢复组织,杀土劣及其所领导之土匪,第三作抗租抗税的斗争。

武汉国民政府反动之后,鄂中、鄂西、鄂北各地,白色恐怖遍及城乡,警察局、税务局、团防局还乡团、铲共队都卷土重来,到处杀人放火,掳掠奸淫,只搞得人烟寥落,土地荒芜。受害最大的是农民协会的干部和会员、妇联、学联等革命群众,他们每日东躲西藏,一夕数惊,一经捕获,无钱贿买,格杀勿论。

郭亮谈到最后说:“据我们目前了解的情况,鄂中、鄂西虽然白色恐怖严重,但群众的斗争性极强,各地县的委员也都在暴动后纷纷组织了小股队伍。”

接着,郭亮又介绍了武汉三镇的情况。武汉三镇在北代军节节胜利之际,本是革命中心所在,自汪精卫叛变革命,宁汉合流,武汉三镇便变成了一片白色恐怖。但是,屠杀并没有吓倒共产党人,他们擦干了身上的血迹,掩埋了战友的尸体,又继续战斗。贺龙等人到达这里时,湖北省委正计划于年关举行暴动,郭亮等人在这旅馆召开的会议,就是举行暴动的会议。

郭亮介绍完武汉三镇的情况后,高兴地握着贺龙的手说:“文常,你来得正好,武汉三镇要搞年关暴动,暴动的日子,定在了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之际,趁鞭炮齐鸣时刻暴动开始,你来当总指挥吧,”

贺龙自然同意。

当下,贺龙、周逸群参加了会议,卢冬生、史庶元、张海涛等也都参加了暴动准备工作。

当时,暴动所用的经费和枪支都极缺乏,而省委一时也搞不来,恰好程潜的两个侄子是共产党员,都在汉阳兵工厂工作,一个管军械, 一个管军需,这俩人为暴动准备了部分枪械、弹药和经费。关于这段情由,贺龙后来回忆:

广东暴动后,我从香港到上海,党决定我和刘伯承、林老一起去苏联。决定1927年11月17日走,坐货仓走。但16日机关破坏,敌人说我到了上海,结果他们先走了。十几天后,我走不成,就想搞红军吧,我与周逸群把想法谈了,要他向总理谈,我说在上海,党负责,上了船,我负责,一到汉口我就能活动了。谈了四五次后,中央批准了,我们就准备走。走前,准备搞两打驳壳枪也没有搞成,到汉口的接头关系,恩来同志交待给周逸群,我在一旁听见,记住了,是‘谢弄北里十七号’。我们带了张海涛、史庶元等由上海坐船去汉口。在轮船上还遇见了一件事,一个国民党特务叫王国祯的,带一个婊子与史庶元搞熟了,即请我们吃饭、打牌。我只带了30元,给3人分头带上,就打起牌来。那特务想赢我们的钱,打下来,我却赢了他七八十元,他又要互相交换地址,我就随便讲了个地址给他。

到汉口后,到东方旅馆,我们接头关系两个都被破坏了,我就记起‘谢弄北里 十七号’,也没有介绍信,就硬闯去了。会到郭亮的老婆,他们以为我是侦探,由刘鸣先来与我接头。其他人就住下跑走了,接好头,我又去旅馆找来张海涛。当时,组织上叫我搞根据地、苏维埃、游击战争,但是,怎么搞?没有指示。怎么搞红军,发动群众,发动起来又怎么组织?都不清楚,只知道搞农民协会;搞军队的方法是北伐军式的。到了汉口,与郭亮接了头,准备走,第二天程潜的一个侄子及一个姓钟的外甥来了,他们都是党员,侄子管军械,从汉阳兵工厂搞来了枪、子弹和重机关枪,外甥管军需,把5万法币带到党里来。同时,武汉三镇又要组织暴动,我的一个团长醴陵人蔡申熙在招兵,组织三个军,武昌、汉口、汉阳各一个军,要我当总指挥,我就准备参加暴动。

在省委研究年关暴动的会上,贺龙说:“要接受南昌暴动千里远征的教训,武汉暴动成功当然很好,若失败了,快快离开,把暴动武装拉到沔阳会师,长江南岸的就拉到湘东,和湘东的农村暴动武装结合起来,我到湘西。”

会上,又讨论了如何发展游击队、发展党,恢复已被敌人破坏的各地党组织的问题。

这时候,贺锦斋派了贺龙的两个侄子,一个叫贺学定,一个叫贺桂先,给省委送金子来了。当时,贺锦斋在洪湖藕池发展了百余人枪,近日抄了一家银号,搞到1000多两金子,派专人来汉口送交省委。他怎么到了洪湖,后文交待,暂且不提。省委正发愁暴动缺钱。这黄金真是雪中送炭。

年关暴动的一切准备都很顺利,谁想到,就在腊月二十三,为暴动印刷标语的一家印刷所被敌人破坏,致使省委的全部暴动计划都落入了敌人手中,这下子,满城大乱。敌人倾巢出动,逮捕共产党及暴动分子。并派保甲长们沿街敲锣高喊:“共产党要暴动了!”“每家每户准备美孚油灯,水缸装满水!”

郭亮租住的房子,是这个地下印刷所出的铺保,郭亮料定敌人肯定会来查抄和捕人,当下,省委迅速作出了决定,所有参加暴动的人员,立 即转移,贺龙对郭亮说:“我和逸群等去湘西吧,今天就走,只是逸群怎么通知他?”

郭亮说:“我己安排人通知他了,今晚你们就乘江轮动身。”说着,郭亮握着贺龙的手说,“我本当前往,可这里尚有事没有做充,侍安排后再去找你。特立、直荀另有任务也不能去了。”

当下,二人洒泪而别。

1928年3月26日,郭亮奉中央之命前往岳阳成立中共湘赣特委,郭亮任书记、主持召开特委会议,发动平江、浏阳、铜鼓、修水、蒲沂、通城等十余县农民武装起义,组织工农革命军,建立革命根据地。不想为叛徒苏先骏出卖了,于岳阳被捕,翌日被押至长沙,29日即被何键杀害,年仅27岁。

当时,徐特立也被派往岳阳工作,本拟与郭亮同行,因拉肚子而没能前往,才没遇难。

贺龙同郭亮分手后,立即做了番打扮,但见:头戴水獭皮帽,身穿狐皮长袍,水晶眼镜遮目,文明拐杖点地,脚下皮鞋闪光,一抹黑胡齐整,远看是个阔大爷,近看是个阔老板。卢冬生扮做随从。看看到了掌灯时分,贺龙与卢冬生乘汽车到了临江码头,这时码头上灯火辉煌,岗哨林立,军警盘查十分严密。把那些上下船的旅客都翻了个底朝上。那些军警真的是严查共产党吗?不是,他们是趁火烧鱼,趁机发财。贺龙下了汽车,卢冬生提着高级皮箱,随在身后,卢冬生虽是随从打扮,且也很阔绰,使人见了望而生畏。贺龙抬眼一瞅,见军警对每个旅客都搜身盘查,十分严格,他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大摇大摆地走到军警面前,敞开狐皮大衣,冲军警说:“检查检查,看我像不像暴动分子,红脑壳?!”

站在贺龙面前的这个军警姓冯,外号“冯一刀”,宰人特狠,靠着在这临江码头盘查敲诈勒索发了财。他正在检查之际,听到贺龙言语,抬眼一看,心里也立时一哆嗦,心说:我的爷,这个主儿可了不得,真阔呀,家里不定开着多大字号呢,我可不能轻饶过他。想着,正要开口,可眼珠儿又往贺龙身上一扫,不由得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怎么着,他看见了贺龙那两道黑眉,一双利眼,心里不由一动,暗忖道:这个主儿怎么跟城门口儿画影图形,悬赏10万大洋的南昌暴动分子贺龙差不多?要真是贺龙,发财的日子可就来啦。想着,他把胸脯一拍,刚要张口,那话又咽了回去。他想:这人果真是贺龙,他身边左右准有人暗中跟随,自己要动手,准得吃亏,此人要不是贺龙,冲这派头,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要抓错了,丢了饭碗不说,弄不好脑袋也得搬家,我呀……他正想着,只听眼前这位阔老板喝道:“愣什么?”

冯一刀正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卢冬生暗暗地把一把票子往他手中一塞。冯一刀立即心领神会,满脸是笑地后退了两步,又扭头对其他兵丁喝道:“愣什么,快闪开,让这位大爷上船!”

贺龙大摇大摆地上了船。到了江轮上一瞅,周逸群、史庶元、张海涛等早已到了船上。在周逸群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人,年纪二十五六,人很精神,贺龙看看不认识,周逸群介绍说:“这是李良耀,省委派他同我们一起去湘西。”

贺龙同李良耀握了手。柳直荀因另有任务没能同往。

贺龙上了江轮,坐定之后,账房先生左顾右盼,打量了贺龙一阵,试探地问:“先生贵姓?”

贺龙说:“我姓王。”

那人道:“我看先生不姓王。”

贺龙警觉道:“姓甚?”

那人道:“你是贺龙。”

贺龙严正地说:“看来你的眼力不错。”

那人道:“请军长放心,小的原在军长手下当兵,后来,因身体不适应,退了伍,经人介绍,来到这船上当了账房。”那人又说,“前些时,听说军长遇难了,小的难受了好多天,后来见官府悬赏军长,悬着的心才放下许多。”

贺龙见那人一脸忠厚善相,知道是穷人出身,遂道:“这船上人都怎么样?”

那人道:“请军长放心,这船上使船的人都是受苦人。”

原来,在这条江轮上,从船长到水手,有近半数是共产党员和同情革命的人,这是郭亮派人安排的。

管账先生走后不一刻,又带来三四个人,贺龙教给了他们一套准备应付敌人可能突然检查的办法。

天黑之际,江轮起锚,由于怕出意外,没有鸣笛即离开了码头,船刚驶 到鹦鹉洲时,敌人的一艘巡江划子开了过来,靠近江轮后,一群荷枪实弹的人把枪对准了江轮,一个大胡子厉声喝道:“娘的,开船为什么不鸣笛?八成船上有共产分子?”说着就上了船,随后又跟着上来两个持枪的。

账房先生和船长都笑脸迎了过去,账房先生说:“先生,是挂笛的绳子断了,正在修,不信您过去看看。”

账房先生说着把大胡子引到驾驶室,大胡子一瞅,见船工们果然在修。他又横眉撇嘴地四下看了看,拉着长声说:“你们这船上有没有红脑壳呀?”

船长点头哈腰地说:“先生,我们一向奉公守法,红脑壳我们怎敢让他们上船?那不是砸饭碗吗?”

这时候,账房先生拿过两条烟,递给大胡子说:“先生们辛苦,拿去抽吧,不成敬意。”

大胡子没接,账房赶紧把烟给了他身后的兵。大胡子说:“你们这船什么时候从回呀?”

账房说:“一个星期。”

大胡子说:“回来的时候,给我捎点土产来。”

船长赶紧说:“一定一定。”

大胡子说:“知道我住哪儿吗?”

账房说:“你老住在……住在……”

大胡子把一张名片掏出,账房双手接过,连连说:“船回来一定到府上拜望。”

大胡子等这才下了江轮。江轮逆水而上。

关于这段经历,贺龙后来回忆道:

当时码头上的敌人检查很严,我穿着皮大衣,围围巾,戴墨眼镜,走到敌人面前打开大衣让敌人搜,敌人看我像资本家,就放我上了船。船上的袍哥组织,管船的账房也认出了我,我即教给他一套话,准备应付敌人。开船的时候没有拉笛,船到鹦鹉洲,敌人的汽划子来检查了,船夫装作修理,我藏在后舱里,账房送了点礼给敌人,就混过去了。24日走的,越是大摇大摆越没有问题。那个时候,敌人认衣裳更认钱,如今这个坏毛病还没有根绝呢。

正文 第三章 反嘴镇兄弟相逢

贺龙、周逸群、卢冬生一行由武汉上了江轮,江轮逆水行驶,不分昼夜。时值隆冬,但见那沿江两岸,到处是枯枝败叶,一片萧瑟之景。昏黄的空中,几只孤雁,发着哀鸣,令人感叹不已。腊月二十六,江轮过了新堤市,到了三江口,也就是三国时期周瑜火烧曹兵之处。船靠江边停了下来。这时,天也刚刚过午。贺、周等人纳闷儿,不知为何,便问账房先生,账房先生忙对贺龙说:“军长,船到此处,白天就不能走了,只有晚间才能通过。”

贺龙说:“为何不能通过?”

账房先生说:“军长有所不知,半月前,在前面数里远的观音洲上来了一伙兵,二十几个人,听说是专门为抓军长而来的。也不知他们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说军长去湘西要途经观音洲,便设卡来抓军长。这些兵丁到那里之后,逢船必搜,见财便拿,只害得往来船只,白日均不敢从观音洲头经过,只有到了夜里,这些混世魔王们肚皮朝天的时候,才敢悄悄通过。”

卢冬生听了,说:“一二十个人,怕他做甚?”

账房先生说:“他们人虽不多,可手中有枪,听说都是德国造,打头的叫李偏头,自封外号‘混江龙’,这人自小儿生长在江边,水下功夫很好,自来观音洲后,打家劫舍不说,还常常把人亲害。”

贺龙说:“看来是个土匪。”

账房先生说:“早先是土匪,出没于洪湖,如今听说弄了个国民党的旗号,是个什么团副。”

账房先生说完,便忙自己的事去了。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贺龙对周逸群说:“把枪搞来如何?”

周逸群犹豫了一下说:“咱们手中只有两支短枪,行吗?”

贺龙说:“行,有短的就能搞到长的。”

卢冬生说:“干他一下子。”

贺龙说:“别看咱们人数不多,可质量高,有南昌起义的军长、师长、旅长、团长、营长、连长,还有工会、农会首领,下几条枪还不是手拿把攥。”贺龙一拍身上的勃郎宁枪,“就这么办。”

计议停当,于是,贺龙与周逸群、卢冬生、李良耀下了船,直奔观音洲。观音洲是沿江的一个小镇。4个人到了团防局门前。有兵丁大喝一声:“干什么的?”

卢冬生上前说:“请禀报一下队长,就说有汉口华茂有限公司王大老板路过这里,前来拜望。”说着,递过几块光洋。把门兵丁见钱眼开,立即点头哈腰说:“各位等着,容我通禀。”说着进了屋。

工夫不大,那兵丁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长得横眉立目,面如黑灰,二目混浊,两腮塌陷,就知道必是个酒色之徒。李偏头往台阶上一站,上下打量了贺龙等人几眼,最后,他那双贼突突的目光与贺龙二目一碰,立时一哆嗦,他感到贺龙的目光太瘆人了,刺了个透心儿凉。

随后,李偏头把贺龙等人让进了屋,有人献茶。李偏头说:“王大老板怎么这么面熟哇。”

贺龙说:“咱们都是龙么、只不过你在江里混,我在海里游。”说着,贺龙把金丝眼镜摘下,说道:“你看我是谁?”

混江龙看着贺龙,眼直着说:“你,你……”

贺龙笑道:“李队长,南京出了10万大洋抓我,这,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听人说你在此要抓我发大财,今儿我送上门了。让你发个大财。”

混江龙这时才知眼前的人是贺龙,他啊呀一声,吓得后退了半步,刚要喊来人。卢冬生手枪顶住他的头。吓得他不敢吭声了。贺龙喝着一口盖碗茶。问:“有什么话要说吗?”

混江龙结结巴巴地说:“贺……军长……小的……有眼……无珠……”

贺龙说:“你这里有多少支枪?”

混江龙说:“大小16支。”

贺龙说:“把枪都给我,还有子弹,一粒也不许留。”

混江龙到了此时,已身不由己了,随即朝门外喊道:“带枪集合!”

不一会儿,二十几个兵丁都来了,共15支枪,混江龙身上的勃郎宁被卢冬生下了。 混江龙又在屋里大声喊:“把枪架到一边儿。”

兵丁们赶紧把枪架到一边,而后,贺龙站在队伍前边,大声说:“各位怕是不认识我吧,告诉你们,我就是贺龙,是蒋介石悬赏10万大洋捉拿的那个贺龙。”

贺龙这么一说,那些兵丁眼珠子都圆了,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了。这时,贺龙问道:“你们谁是种田人?”

兵丁们见问,差不多都举了手。

贺龙说:“想当初,我也是受苦人,被官府逼得没了办法,才拖枪拉队伍,杀富济贫,打来打去,找到了共产党,我贺龙才明白了,普天之下,只有共产党才是为穷人办事的党,你们都是穷苦人出身,为何要祸害穷苦人呢?”贺龙边说边用手指李偏头说,“你们这个队长,做恶多端,残害百姓,草菅人命,这样的恶霸,必须处死!”

贺龙话音儿未落,卢冬生一脚将李偏头喘在地上,随即一枪,结果了李偏头的性命。那些兵丁见卢冬生打死了混江龙,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有胆儿大的,就要动手,贺龙把枪一晃,问道:“哪个活腻了?想跟混江龙一道走!”

贺龙这一嗓子,那些想动手的,也都把脖儿缩了回去,这时,有两个人 走出了队伍,扑通一下跪在了贺龙面前说:“军长大名,如雷贯耳,小的们愿为军长牵马坠镫。”

这两个话音儿,又有许多兵丁跪下,贺龙扶起先头跪下的二人说:“我贺龙是路过这里,如果你们愿意革命,我贺龙会带人马杀回的。到那时,你们再来找我。”

当下,贺龙挑选了几个人,背着长、短枪16支和200多发子弹,将16支枪和子弹送到江轮上,同船的客人,见这些兵丁将枪迭到船上,还以为是这位阔老板买的。只有账房先生晓得真情。暗暗佩服贺龙的胆略。

次日清晨,江轮又上行,行了一程,但见彤云密布,忽尔又大雪纷飞。刹那间,天地一片朦胧。

江轮又行了3个时辰,行到了反嘴。只见长江北岸的几间草屋旁,站着许多人,纷纷向江轮招手喊话。由于相距较远,一时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孔,但见这些人有的背着枪,有的拿着刀。这群人这么一喊,江轮上的人都吃了 一惊,猜想定是遇到了土匪拦劫,可到了这个份儿上,江轮不靠岸也不行啊,只好靠向了码头。这时,贺龙、周逸群、卢冬生、史庶元等都在舱中,史庶元正和一个阔老板及他的女人搓麻将。

江轮靠近岸后,贺龙、周逸群等提着枪向岸上一瞅,不禁都惊喜万分。

原来,岸上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贺锦斋,还有膝树云,其他人虽然不认识,但估计都是贺锦斋带来的。只见贺锦斋头戴一顶旧毡帽,身穿一件棉布长袍,正在向船上招手。贺龙见了贺锦斋,那脸初时还晴,倏急转阴,他双眉高挑,咬着牙骂道:“老子今儿非毙了他不可!”说着把子弹推上膛。

周逸群一见贺龙这架势、这举动,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文常,你要做甚?”

贺龙两目喷着火,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毙了他,是他贺锦斋投降缴械,误了共产党的大事,不然,南昌起义不会失败的。”

周逸群说:“云卿,不可鲁莽,情况很复杂,再有,不要忘了,你是个共产党员,贺锦斋也是党员,他纵然有问题,也要组织上处理,千万不可造次。再说,我们也要允许犯错误的人改正错误。”

周逸群这么一讲,贺龙的怒气才平缓了许多。不一会儿,江轮停稳,周逸群拉着贺龙上了岸,卢冬生、史庶元等也都上了岸。

贺锦斋、滕树云见到贺龙,真是悲喜交加,贺锦斋抓着贺龙的手,激动万分地说:“总指挥,有人说你让敌人抓走了,还有的说你让英国鬼子绑在炮艇上拖死了,我都不信,我知道神鬼都抓不住你的!”

滕树元大声说:“总指挥是福神嘛!”

贺锦斋又握着周逸群的手说:“周主任,我可想你哩,我们真是有缘分,又在这里相见了。”

周逸群说:“听说你在荆江边上拉起了一支队伍,可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们。”

贺锦斋又对贺龙说:“常兄,随便惩处我吧,我给革命带来了重大损失,死而无怨。”

贺龙本来对贺锦斋一肚子气,如今贺锦斋这么一检讨自己,一肚子气立时烟消云散了,贺龙说:“锦斋,你怎么知道我们从这里路过?”

贺锦斋说:“总指挥下了‘混江龙’的枪,消息比电报还快。”

原来,贺锦斋游击队中一个队员从观音洲回来,见到贺锦斋,一五一十地把贺龙如何在观音洲枪毙李偏头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那队员说:“观音洲的男女老幼都轰动了,我亲眼见贺龙上的江轮,就赶快回来报信儿,如今江轮快到反嘴了。”贺锦斋听了,高兴极了,说:“走,到反嘴码头接总指挥去。”这么着,贺锦斋、刘玉仁、朱秉章、滕树云等一起到了江边,没多久,贺龙、周逸群等乘坐的江轮就过来了。贺锦斋当即要队员们招手喊话,才使江轮停下。

当下,朱秉章、刘玉仁等也同贺龙握手叙旧。大家别后重逢,那种高兴,无法形容。贺锦斋把黄鳌也向贺龙等作了介绍。

到了反嘴镇。贺锦斋把众人让到了一座高大的房子里,这原本是一家土豪的宅院,游击队队部就设在了这里。接着,贺锦斋述说了他和滕树云来这里的经过。讲到潮汕人马缴械时,贺龙没等贺锦斋说下去,贺龙即怒挑二目,说:“你跟我贺龙这么多年,我贺家哪一个是软骨头?”

贺锦斋见贺龙发火,说:“军长,你听我把话说完。”于是,他把欧百川假借他名义解散部队经过说了,边说边泪流满面,说,“常兄,都怪我一时糊涂,给革命造成了损失,至今后悔莫及。”

贺龙问贺锦斋:“你怎么到这里拉起队伍?”

贺锦斋喝了口水,说了番经过。

贺锦斋,字文绣,是贺龙的堂弟。贺龙两把菜刀闹革命后,贺锦斋参加了贺龙的队伍。贺龙看到贺锦斋勤奋好学,又有坚定的革命意志,便决定送贺锦斋到军校学习,以培养部队中需要的人才。不料学堂停办,贺锦斋便留在贺龙身边当卫士,不久,到了一个连队当司务长。由于他廉洁奉公,账目清楚,深受士兵们尊敬。半年后,他当了排长,他的军事才能也一天天显露,贺龙见了,很是高兴,几年后,贺锦斋由连长升为营长。贺龙任国民革命军 第九军第十五师师长时,贺锦斋升为旅长。当时,周逸群在十五师内办了个政治讲习所,贺锦斋便从自己的旅里,精心挑选了一批进步青年士兵到讲习所学习。这些骨干学习回队后,贺锦斋便提拔他们为班、排长,发挥他们的骨干作用。由于贺锦斋思想进步,他的旅战斗力很强,在北伐中起到了尖刀的作用。

1927年春,贺龙部奉命在鄂城整编,由于国民革命军取消了旅的编制,贺锦斋为独立第十五师第一团团长。但兵力比以前增加一倍,而且团、营、连都有了党代表,士兵中亦有不少共产党员。贺龙率部二次北伐时,贺锦斋团为先锋团。贺龙部扩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时,贺锦斋升任第一师师长。这时,他年仅26岁,是国民革命军中最年轻的师长之一。

南昌暴动时,贺锦斋率第一师到了南昌,师部设在了江西大旅社。八一南昌暴动枪声打响,贺锦斋根据总指挥部的命令,指挥一师人马向盘踞在中华旅社和旋宫饭店一带的敌人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为了指挥方便,他不顾炮火的危险,爬到屋顶,经过4个小时的激战,敌人缴械了。

起义胜利之后,成立了革命委员会,贺锦斋为军事参谋团成员之一。8月4日,起义军由南昌起程,直下广州潮汕。贺龙随总指挥部行动,二十军交给了贺锦斋指挥。起义军在南下途中,贺锦斋率领二十军人马,冒着酷暑骄阳,忍着疲劳饥饿,经临川、广昌,向瑞金进发。18日,在壬田市遭到敌军钱大钧部阻击。

贺锦斋身先士卒,率部猛攻,经过半天血战,粉碎敌人阻击,突进了瑞金城。之后,起义军又在会昌城与敌激战,击退敌军后,取道入闽,经汀州入粤。由于起义军犯了分兵御敌的战略错误,在汤坑一战,义军大败,被肢解成数处,将寻不到兵,兵找不到将。在一个叫亏落的地方,起义军总指挥部又遭敌突袭,领导人均被打散。贺锦斋先率二十军的一师和二师的两个团向海、陆丰行进,经一路激战,率队抵达陆丰。到了陆丰后,他下令安排后续部队和革命委员会的宿营地,当时,部队太疲劳了,放下警戒后就都休息。第二天等了一天,不见后续部队动静。贺锦斋正在焦急时,副师长欧百川惊慌地进了门,欧百川对贺龙、贺锦斋都很尊敬,但对共产党却十分反感。欧百川进门便说:“师长,不好了。”贺锦斋见欧百川脸上失色的样子,忙问:“怎么了?”

欧百川说:“陆丰城内都嚷动了,说国民党几个军在乌石将周恩来、叶挺等人俘虏。在云落将贺龙俘虏。还说这几个军又杀向陆丰了。”贺锦斋对欧百川的话半信半疑。欧百川又说,“师长,咱们兵微将寡,兵已厌战,再也不能打了。”

之后,欧百川假借贺锦斋名义,把二十军的第一师两个团的人马解散了。贺锦斋知道后,大怒,可为时已晚,他只得带着百余人冲出了敌人重围。打到海边时,身边只剩下滕树云一人。遂搭上一条船,到了上海,贺锦斋原想到了上海很快就能找到组织,哪知接头处已贴了封条,接头的关系断了,在这数百万人口的城市中,人海茫茫,他们到哪里去寻党组织?此时的上海,已成了一片白色恐怖,军警到处捕人,二人不敢瞎撞,滕树云说:“师长,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贺锦斋立即压低嗓门儿说:“怎么又忘了,我现在叫斋公。”

滕树云一拍脑瓜儿,说:“瞧我,又忘了。”

于是,二人找了家小店住了下来。之后,每天都在街头巷尾寻觅,巴望着能碰到一个熟悉的关系。转眼间,十多天过去了,随身带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只得把随身的东西典当。又过了几日,还是没同组织接上头。

这天,贺锦斋正在街上行走,看到了个旧书摊,就随手翻了下旧书,在一本破旧的杂志里,有毛泽东写的《湖南农民运动考蔡报告》一文。贺锦斋虽然没有见到过毛泽东,但他早听说过毛泽东的名字,好在书也不贵,便买了下来,回到小店之后,便凑在灯下看了一遍。当他读到“革命的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之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心中说:“回湘西,拖队伍,组织农民进行革命!”

贺锦斋这么一拍桌子,把个滕树云吓了一跳,滕树云说:“斋公,你这是怎么啦?”

贺锦斋说:“走,到江边儿转转,我把想法跟你说说。”来到江边儿,天也渐暗,但见黄浦江畔,灯火闪烁。在一个僻静之处,贺锦斋说了欲回湘西拖枪的打算,滕树云也赞同,随即又问:“斋公,我们何时动身?”

贺锦斋说:“明天便走。”

决心下定,二人在江边又闲走了一刻,便回到了旅店,走到离旅店不远时,忽见两辆囚车,尖啸着从他们面前驶过,二人急忙闪身在暗处,看时,只见从旅馆中走出几个侦探,旅馆老板也被抓走了。滕树云一拉贺锦斋的胳膊,低声说:“斋公,旅馆出事了,不能回去了。”

贺锦斋说:“看来敌人发觉了我们的行踪,咱们得赶快走。”

滕树云说:“行李都在旅馆里,没钱买船票啦。”

贺锦斋说:“我这狐狸皮袍,足够路费了。”

滕树云说:“这么冷的天,你没有皮袄怎么受得了?”

贺锦斋摇摇头说:“不要紧。”

二人商量妥当后,就到票房子蹲了一夜,第二天,贺锦斋典当了皮袍,买了两张五等舱的船票。钱不够,只能买到武汉,贺锦斋想:“走一段算一段吧。”这样,二人就上了江轮。江轮逆水而行之际,贺锦斋站在船头,仰望天际,感慨万端。

三天后,贺锦斋、滕树云到了武汉,二人没钱不能走了,只得下船,滕树云说:“斋公,怎么办?”

贺锦斋说:“常兄的几个亲戚在汉口,咱们去找找看,也打听一下常兄的下落。”

于是,二人来到了桥头。

贺锦斋往街头一瞅,脖梗子后头直冒冷气,满街到处贴着杀共产党的布告,俩人不敢多停,便顺着僻静的巷子,直奔贺龙当年住过的公馆——仁义里。

俩人走了约摸两个时辰,才到了仁义里贺龙公馆门前,只见大门站着两个卫兵,怀抱着鬼头刀,看样子早已换成哪个大官的公馆了。那两个卫兵见二人站在近处窥视,便厉声喝问二人是干什么的。贺锦斋、滕树云赶紧走开。

二人离开仁义里远了,才停住脚步,滕树云抬头一瞅,在一家绸缎铺房山上贴了一张布告,他略看了几眼,便拉着贺锦斋的手说:“斋公,你看。”

贺锦斋抬眼一瞅,是张悬赏通缉布告,布告是刚贴的,糨糊还湿着呢,上面写着悬赏捉拿南昌起义领导人的名字,在贺龙名下,写着大洋10万元,还有他贺锦斋,悬赏5万元。滕树云看看四外无人,便对贺锦斋说:“斋公,敌人悬赏捉拿军长,看来军长没有遇难。”

贺锦斋说:“你的判断有道理,只可惜不知他现在到了哪里?”

滕树云说:“军长不是等闲之人,早晚会听到他的信儿的。”

二人说着又往前走,贺锦斋打算去寻找贺龙的另一个亲属,结果也没找到。没有钱,他们只好讨饭吃。

他们没有想到,这天他们在武汉转悠的时候,却被一个隐蔽在武汉的同志看到了。二人正在一条巷子里不知所往时,一个拉黄包车的拦住了他俩的去路,那拉车人头戴破草帽,光着两只脚丫子,低低地对贺锦斋说:“师长,上车吧。”

贺锦斋回头一瞅此人,顿时惊喜万分,原来此人是族侄贺春轩。贺锦斋见街上不是说话之处,便拉着滕树云上了车,任贺春轩拉着跑。贺春轩跑到一个僻静处,停了下来,没等贺锦斋开口,贺春轩便说出了自己的经过。

原来,贺春轩是一师警卫营营长,共产党员,起义部队在潮汕打败仗后,便来到了武汉,为了生活和寻找党组织,他拉起了黄包车。贺春轩说完自己的经过后,贺锦斋忙问:“你知道总指挥的下落吗?”

贺春轩道:“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知道呢,挺急人的。”

贺锦斋听了,又问道:“你知道谁还在这里吗?”

贺春轩道:“有七八个人,一团副朱秉章,三团二营长葛振明,五营刘玉仁,同我都有联系。”

贺锦斋说:“你怎么拉起车了?”

贺春轩道:“一来掩护身份,二来混碗饭吃,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呀。”

贺锦斋说:“你住在哪里呀?”

贺春轩说:“在一家小酒店。”

贺锦斋说:“先到你那里吧。”

当下,贺春轩把贺锦斋、滕树云带到一小酒店内。

贺锦斋说:“你把朱秉章他们找来,就说我到了武汉。”

当晚,朱秉章、葛振明、刘玉仁等人找来,大家相见,都很感慨,朱秉章说:“师长,难道咱们就这么散了么?”

贺锦斋说:“怎么能这样散了呢,我要到湘西,重拖队伍,只可惜没同党组织接上头。”

刘玉仁忽然想起什么似他说:“师长,我有个表哥,在荆江一带拖起一支三十多人的队伍,他是个共产党员,‘马日事变’时,从长沙跑到了那里拖起了这支队伍,在沔阳一带活动,专门打土豪劣绅。”

贺锦斋忙问:“他叫什么名字?”

刘玉仁说:“叫黄鳌。”

贺锦斋眼睛一亮说:“是黄鳌?他是个老党员了,黄埔一期生,国民革命军第二军政治部的秘书,能打仗,只是没见过面。”

刘玉仁说:“黄鳌现在就在武汉。”

贺锦斋说:“能不能见见面?”

刘玉仁说:“这个容易。”

原来,黄鳌找湖北省委的同志帮助买枪。当天,贺锦斋与他见了面。二人见面后都很高兴。黄鳌听说贺锦斋要去湘西拖队伍,说:“干脆,你到洪湖吧,我那里有几十号人,咱们在洪湖壮大了队伍,再往湘西发展,不更好吗?”

贺锦斋听了,思索一下说:“也好,干革命,哪里方便就在哪里干。”

黄鳌见贺锦斋答应下来,十分高兴,朱秉章、贺春轩、葛振明等人听说贺锦斋要去洪湖拖队伍,也都拍手称好,并要一同前往,黄鳌见了愈发高兴。于是,大家一起由武汉乘船逆水而上,一日光景,到了沔阳境内一个叫反嘴镇的地方。这地方,是通荆州、沙市、宜昌水路上的咽喉要道,由于地形呈弓形,从长江上往上看,像一个人反着的嘴,故名反嘴。这反嘴镇上有 几百户人家,商、旅店齐全,也算个小小的繁华去处。

一行人在反嘴镇上了岸。到了游击队住处,黄鳌将贺锦斋等人向队伍做了介绍。队员们见了也很高兴。由于贺锦斋是贺龙的师长,打过许多仗,影响大,义旗一举,方圆左近的苦难渔民、农民纷纷而至,不多日,这支队伍就发展到百余人。

这天,贺锦斋得到一个情报,说四川重庆昌立斋大老板李占轩的商轮装有武器和黄金,从武汉开往重庆,轮船上有兵丁守卫。一般人不能轻易上船。贺锦斋决计劫这商船。

又经过一番分析,估计这商船不会在小码头靠拢,从武汉开出,第一个停靠的码头就是石首,遂决定在石首动手。

这天,李占轩的商轮刚刚在石首码头停下,化装成阔绅士的贺锦斋和几名随从到了商轮旁,有随从对团了说:“相烦报一下,就说有石首商会的王会长前来拜望李大老板。”说着,把几块光洋递过去。团丁见了钱,乐得嘴都合不住了,说:“各位慢等,小的这就去通报。”

说着进了船舱。工夫不大,李占轩走了出来,只见他头戴博士帽,身穿黑马褂,手里燃着一支香烟,显得很傲慢。贺锦斋见了,一拱手说:“李大老板请了。”

李占轩见贺锦斋器宇不凡,穿着阔绰,遂道:“不敢。”

贺锦斋道:“石首商会闻知李大老板光临石首,聚仙楼里备一便肴,特请老板赏光。”

李占轩说:“不必惊动了,下次路过再前往拜望。”

贺锦斋说:“李大老板若实在没时间赏光,商会的一点礼物,万请李大老板笑纳。”

说着,朝身后一摆手,两个随从抬过一个礼箱,李占轩见状,自然不好再推,只好上岸。当他走到贺锦斋面前时,贺锦斋伸出右手同他握手,左手掏出短枪,压低声音说:“只要你呼叫,我立刻要你的命。”

李占轩脸儿顿时白了,说:“你,你们想做甚?”

贺锦斋说:“先跟我们走一趟。”

李占轩只得回身吩咐商轮暂停。而后,乖乖地随着贺锦斋等人走了。李占轩被押到游击队处。贺锦斋令人搬过一把椅子,请李占轩坐下,又客客气气地请他喝茶。李占轩脸儿煞白、冷汗直流,惶恐他说:“各位将领传我来,不知……”

贺锦斋说:“李大老板是明白人,话就不多说了,你写个条子,把船开到反嘴镇码头,把枪和黄金卸下,我们保证李大老板的生命。”

李占轩脸色发白,嘴唇哆嗦,可他不能不写,只好硬着头皮写了条子。就这样,李占轩船上的三十多条枪,三千多两黄金,都运到了游击队住处。贺锦斋也说话算数,把李占轩送走了。接着,贺锦斋又指挥游击队连着杀了几个大土豪,把荆江两岸都震了。

又有许多人加入了游击队。石首藕池附近的一个庙里,驻有三十多个团丁,这支团防队,白天到四乡干着派捐款、抢东西的勾当,夜晚在庙里打牌,大吃大喝,老百姓恨透了他们。

贺锦斋决定端掉这个团防。一个夜晚,天阴沉沉的,下着零星小雨。贺锦斋与滕树云、朱秉章、贺春轩等一起,率领着游击队员,悄悄地包围了这座庙。庙的四周都是密密层层的树林子,夹杂着芦苇,游击队员们接近庙宇时,庙内团防一点没有发觉。贺春轩、朱秉章很快把哨兵摸掉。除掉哨兵后,贺锦斋带着几个人,向庙里扑去。庙里,团丁们正在赌博,滕树云端着枪冲了进去,大喝一声:“缴枪不杀!”这时,周围的树林内也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喊杀声。团丁们立时都吓慌了,有两个要反抗的,被滕树云“砰砰”两枪打死,其余都不敢动了。

这一仗,缴了二十多条枪和许多军用物资。贺锦斋领导的这支游击队很快发展到百余人枪。

贺锦斋讲完经过,周逸群问起洪湖一带的革命武装,贺锦斋说:“洪湖地区有沔阳刘绍南领导的戴家场暴动后成立的一支队伍,有肖仁鹄领导的一支队伍,有华容刘革非领导的一支队伍,有监利熊传藻领导的一支队伍,还有公安段德昌领导的一支队伍……”

周逸群插话道:“肖仁鹄也到了这里?”

贺锦斋说:“八一南昌暴动,肖仁鹄率留守人员于九江,未能参加暴动,湖北省委发动秋收暴动,派肖仁鹄到了洪湖。”

贺龙问周逸群:“你熟悉肖仁鹄?”

周逸群道:“肖仁鹄是鄂东黄冈人。‘一大’后即入了党,黄埔二期,与我还有李劳工一起组织‘火星社’,我们一起参加了东征,因其军事才能超群,未及毕业,即提前离校。后来到河南搞农运工作,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成立之际,他和毛泽东等被任命为中央农委委员。”说完又问贺锦斋:“刘绍南的名字怎么这么熟呀?”

贺锦斋说:“他是洪湖红五子之首嘛!”

贺龙听了问:“哪个红五子?”

贺锦斋说:“这是老百姓送的外号,刘绍南外号刘瘤子、彭国材外号彭鼻子、贺闯外号贺麻子、涂位云外号涂长子、李德珍外号李矮子。由于他们都是共产党员,革命性强,喝了雄鸡酒,结拜为异姓兄弟,老百姓叫他们红五子。敌人闻名丧胆。”

贺龙又问:“你见过他们吗?”

贺锦斋说:“我还没见过他们的面,但派人联系过,他们的情况也了解。刘绍南是戴家场西的土家沟村人,原名叫刘自棠,地主出身,在武汉共迸中学、中华大学读过书,经李良贵介绍入的党。”

周逸群插话说:“李良贵是湖北总工会负责人。向警予从莫斯科东方大学结业回国,即在武汉总工会工作。”

贺锦斋说:“不错,刘绍南受向警予的影响很大,他入党后,即劝其父亲同佃农废除契约,不再剥削人。大革命时期,他回乡组织革命斗争,发动群众抗租抗息。并坚决与其父划清界限。”

贺龙烟斗一敲桌子说:“好样的。”又说,“彭鼻子呢?”

贺锦斋说:“彭国材原名彭英栋,沙口镇彭家湾人。家里也挺富。彭国材在沔阳阖州学校读书时,与刘绍南、邓赤中相识,受他们的影响参加了革命。五四运动期间,他和同学许炎生一起创办了《新沔阳》月刊。后随表兄涂纪泽到了武汉,在武汉,他接触了许多共产党人,更坚定了革命之心,遂易名‘国材’。”贺锦斋稍停又说,“涂纪泽就是涂位云,他在武汉读书时加入共产党。大革命时期,他同刘绍南一起回沔阳组织农民运动。涂位云对《孙子兵法》很有研究,枪法也好,能举枪打飞鸟。”

周逸群插话说:“刘绍南、彭国材、涂位云都有学问,文武全才,贺闯一定是个闯汉了。”

贺锦斋笑道:“闻其声就知其人。贺闯原名贺家琪,戴家场西南竹林湾人,因他小时候生天花、落下麻子,乡里人都呼他贺麻子,他生性豪爽,爱抱打不平,因爱看闯王戏,就更名贺闯。他娶渡口一穷苦女子为妻。他的叔岳父叫彭显臣,是个土豪,贺闯给他家帮工。因抱打不平,打了彭显臣的儿子逃走。四处流浪时遇到了刘绍南,经刘绍南开导,贺闯参加了革命,入了党。在竹村湾一带组织穷人建立农协会。”

贺龙笑道:“这个贺闯像程咬金,也像李逵。”

贺锦斋道:“听说贺闯率农协会员打得恶霸涂老五的团丁屁滚尿流,贺闯拿着渔叉站在大堤上大喊:老子本姓天,家住洪湖边,叫个农协会,阎王不敢沾!”

周逸群笑道:“贺闯和《水浒》里的阮小二差不多了。阮小二对打跑的官兵说:老子家住石碣村、本性生来要杀人,先杀何涛盗贼首,后杀京师赵王君。”

贺锦斋说:“李德珍与刘绍南同在武汉求学。也文武全才。”

几个人正说着,突然进来一名游击队员,向贺锦斋说:“师长,外边有个戴毡帽的人,要见贺总指挥。”

贺锦斋听了,一怔,说:“什么人要见你,怎么消息这么快?”

贺龙说:“带他进来。”

那队员出去了,工夫不大,带进个人来,这人有二十六七岁,黑眉亮目,身穿蓝布长袍,这人进屋后,拿眼朝屋内人一扫,目光停留在贺龙身上,施礼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一定是贺总指挥喽!”

贺龙说:“请问贵姓?”

那人刚要开口,贺锦斋一旁道:“你是刘绍南吧?”

来人说:“是呀。 你是……”

贺锦斋说:“我是贺锦斋。”

那人一下握住贺锦斋的手说:“贺师长,我今天是来拜见你的,没想到见到了贺总指挥。”他又转身同贺龙握手。

贺龙笑着对刘绍南说:“这么说, 你是红五子中的刘瘤子喽!”

刘绍南说:“我一进镇,就听人说总指挥来啦,算我福分大,见到了总指挥。”

贺锦斋说:“我们正念叨你们‘红五子’呢。” 接着,贺锦斋把刘绍南向大家介绍了一番。刘绍南同周逸群等一一见礼,而后重新落座。

贺龙对贺锦斋:“中央‘八七’会议的精神你知道么?”

贺锦斋说:“省委向我们传达了。”

贺龙说:“中央‘八七’会议决定在农村搞秋收暴动,11月中央会议又决定在农村大力发展游击战争,杀尽土豪劣绅,烧大地主的房子,分地主的东西,分配土地,捣毁与抢劫所有的征收机关,停止缴纳一切田租捐税,停止缴纳一切借债,你们是怎么做的?”

贺锦斋说:“我总觉得中央决定有些地方不合适,像烧大地主的房子,房子都连着,一烧就是一片。”

贺龙想想说:“中央的精神,我们要坚决执行。”

贺锦斋对刘绍南说:“我们早就听说你们活动的情况,派人去找你们,可你们神出鬼没,一直没联系上。”

刘绍南说:“锦斋师长,我们也听说你们的情况,想跟你们联络,又怕意外,大革命失败后,敌人花招太多,我们许多同志因而上当,血白流。”他又对贺龙、周逸群说,“洪湖地区地下党的基础很好,百十人以上的队伍有好几支,就是缺少统一指挥,总指挥来了就好了。”

贺龙说:“你仔细讲讲。”

刘绍南叠起两指,把洪湖地区的几支队伍情况述说了一遍。

正文 第四章 洪湖暴动第一枪

洪湖地区暴动第一枪响自沔阳戴家场。

戴家场位于烟波浩渺的洪湖北岸,运粮河之滨,系沔阳县重镇之一。由于该地处于湘鄂两省的边沿地带,反革命统治力量薄弱,群众基础较好。

1926年春天,中共党员刘绍南奉党组织命回到了戴家场。刘绍南回乡之后,即在土地沟广泛宣传农民、渔民受压迫、受剥削的原因;揭露统治阶级的黑暗和残暴,发动群众抗租抗息,并以同学身份与彭国材、贺闯、涂位云、李德珍、陈德华、陈世、王康普结为朋友,与彭国材、贺闯、涂位云、李德珍喝雄鸡酒结拜为兄弟,5个人决心为党的事业同生死共患难。

刘绍南在发展彭国材等入党的同时,亦发展了许登科、王文元等青年农民入党。

1926年,北伐军由广州出发北上,革命形势汹涌澎湃地发展。刘绍南、 彭国材、涂位云、贺闯等在戴家场王爷庙组建起农民协会、工会、妇女会、劳动童子团和农民自卫军等革命组织。

10月初的一天早晨,气候温暖如春,成千上万的农民聚集在戴家场的王爷庙,听取了刘绍南的讲话。刘绍南兴奋地挥手说:“农民们只有组织起来,才能当家做主,才能打垮地主湖霸!”

大会最后宣布农民协会成立,群众欢声雷动,激动地振臂高呼:“打倒土豪劣绅!”“打倒贪官污吏!”“实行耕者有其田!”

刘绍南挥笔为农协会大门写下对联,联文为:

<small>农民辛辛苦苦去种田 地主摇摇摆摆来收租</small>

会后进行了示威游行,刘绍南高举红旗走在前面,迎风挺进。贺闯、彭国材等随其后,大队的农民们紧紧相随,他们有的握着长矛,有的肩背土铳,浩浩荡荡地接成一条长龙从戴家场出发,沿沙扬河、水利埠、初庄河绕到府场。

戴家场农民协会成立,像一束燃烧的火炬,点燃了附近各村、镇,很快,峰口、白庙、南林口、沙口等处都组织起农协会,洪湖地区的封建势力为之震撼。

农协会成立之后,刘绍南、彭国材、涂位云、李德珍等领导农协会员,斗争了人称“七虎”的西湖渔霸吴晓光父子7人、南林口大土豪陈观卿、官坛湖的豪绅夏西斗、汉河口土豪李应林、白庙的刁劣赵三才、童丹、沙口街团董李燕国、戴家场团董涂老五。这些劣绅一个个威风扫地,贫苦百姓,扬眉吐气,人心大快,那些土豪劣绅,大的跑到了汉口,中的进了沙市,小的躲进了县城。其中大劣绅张泽厚、陈厚堂跑到沔阳城与土匪团长李伯岩勾结一起,坚决与人民为敌,沙湖的豪绅戚古腾跑到汉口,当了警备司令部的旅长。中小地主也藏了起来,在背后煽阴风点鬼火。还有的地主豪绅钻进农会,掌了农会的大权,有的组织假农会。西湖的地主卢先敬、陈仁云以组织农会为名,把地痞、流氓组织起来,和农会对抗。

这时候,中共湖北省委发动鄂中秋收暴动,为加强暴动的领导,派肖仁鹄到了洪湖。

当肖仁鹄由武汉动身赴洪湖新堤市之际,中共新堤市委书记熊传藻已得到了信儿。他把交通员漆子恒叫到身边,向他交待了任务:“近日有个叫肖仁鹄的人来找你,要好好接待。肖仁鹄到后,你派人把他送到螺山附近的韩家埠刘崇龙家中,”

漆子恒,名叫王治,湖南株洲王左冲人,时任鄂中特委交通员,公开身份是新堤市新安旅馆茶房。

几天后,肖仁鹄抵新堤市,在新安旅馆找到漆子恒,漆子恒见了肖仁鹄,分外高兴,当即按熊传藻吩咐,派了共青团员万世源,把肖仁鹄送到螺山的韩家埠刘崇龙家中。

在刘崇龙家,熊传藻与肖仁鹄会了面。二人早在武汉共同闹学潮、工潮时就非常熟悉,见面之后,自然都很兴奋,熊传藻说:“仁鹄,听说你来鄂中,非常高兴,有你来领导,鄂中工作一定会很快开展起来。”

肖仁鹄说:“你是当地人,各方面关系深,情况熟悉,工作如何开展,我还要听你们的。”他问熊传藻,“新堤市的情况怎样?”

熊传藻说:“新堤驻有敌人两个连,一为警卫二团之何连,这个连的何连长是我们地下党员,另为李品仙第八军的一个连,连长很反动。”

当下,熊传藻又把鄂中方方面面的情况向肖仁鹄讲了一遍。

熊传藻是沔阳傅家湾人。其父熊光明,母雷氏。熊传藻先人私塾,后转入桑柳村学馆读书。1917年秋,人武昌荆南中学。思想进步,积极参加五四运动。1920年夏,考入湖北私立法政专门学校。在校间,结识了共产党人董必武、林育南、项德隆(即项英——作者注)、郑凯卿等。参加了驱逐湖北督军王占元的运动。经郑凯卿介绍,熊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随即在长沙与夏定华等计划筹办平民学校。数月后抵武汉,组织领导武汉烟草工人大罢工。不久,奉董必武之命,以国民党湖北省党部特派员身份回到新堤开展工作, 两月后,熊组建了中共新堤市党支部,兼任书记。同时,组建了国民党新堤区党部,任书记长。熊于此间,发动群众,成立了农协会、新堤市工会、商民协会、学生联合会、妇女协会等群众团体,支持北伐。蒋介石上海“四一二”“清党”后,熊于新堤市召开了讨蒋万人大会,在会上历数蒋之罪行。是年5月,熊任中共新堤市委书记。汪集团“分共”后,新堤为川军杨森部所占,熊组织了群众团体骨干疏散隐蔽。国民革命军刘佐龙第十五军的第四师强行封闭了新堤市党部、总工会、农民协会后,形势急剧恶化,熊传藻组织全市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在江峰小学召开秘密会议,传达了市委的决定,凡是已暴露身份的党员、团员、立即转移。

熊传藻在大革命时期是洪湖地区叱咤风云的人物,必然遭到敌人的通缉。他的一个亲戚劝他出国留学,并资助留学费用,熊谢绝了那亲戚的好意。之后,熊传藻组织了一支以农会会员为骨干的“暗杀队”,于7月30日夜袭击新堤市公安局、禁烟局,毙伤了敌三十余人,并击溃了前来增援的宝塔洲税务局武装警察。缴获了步枪24支,打死了叛徒王锦昭、王占梅5人。接着,捣毁了国民党右派把持的市党部。敌人大哗,急派人马前来围剿,而熊则化装到了武汉,之后,湖北省委又安排他到鄂东黄陂。这当儿,八一南昌暴动打响,接着,中共“八七”会议召开,湖北省委在制定秋收暴动计划中,考虑熊传藻对洪湖地区熟悉,遂派他回新堤市组织暴动。

肖仁鹄与熊传藻接头之后,即在沔阳白庙九合垸召开了各地农会干部会议,成立了鄂中特委,由肖仁鹄任特委书记,特委委员有陈秀山、娄敏修、沈福康、熊传藻、邓赤中、王平章、刘崇龙,特委的总通信员是漆子恒。特委设在螺山蚌湖刘崇龙家中。特委领导的范围是监利、沔阳、洪湖等地,代号“钟德辉”。

特委会上决定分工负责,秘密发展组织。邓赤中到仙桃,刘绍南到洪湖,王美令到北区,朱同科到杨树峰,赵万云到老沟。熊传藻到新堤。特委会上还决定,鄂中南部的秋收暴动应以洪湖沿岸的农民武装为依托,以新堤市为暴动中心。为此,应集中力量在新堤驻军中策动起义,再由农民配合一举夺下新堤。

熊传藻介绍了新堤市的情况,他说:“新堤驻军现有两个连,一是新堤驻军警卫二团的一个连队,连长姓何,是我们的同志。另一个连是李品仙第八军的一个连,这个连的连长很反动。”

肖仁鹄听完,决定以何连为主力,缴第八军那个连的械。

会上,与会者对新堤暴动又作了具体的讨论,决定在策反何连成功后,由熊传藻率领“暗杀队”及部分农军缴警察局的枪械,同时组织傅家湾的猎民暴动打外援之敌。

会后,肖仁鹄就集中精力做何连长的工作。何连长表示同意暴动,就是这时,何连中之排长及班长数人,因争风与第八军的那个连发生了冲突,肖仁鹄决定借此机举事。9月5日,熊传藻与何连长议定了暴动事宜。定于9月7日零时举事,以鸣枪为号,由何连缴第八军那个连的械,由暗杀队缴公安局的械。

9月6日傍晚,肖仁鹄、熊传藻、邓赤中、刘绍南、刘崇龙等在新堤傅家湾召开了会议,商讨了暴动后各区策应配合事宜,就在这时,何连 长派人送来信,说新堤市又有驻峰口的警卫一团一个连开驻新堤,暴动当推迟。

这突然的情况,打乱了部署,肖仁鹄等又重新讨论了暴动计划,决计放弃新堤市的暴动,重新在沔阳发动暴动,以监利为策应,缘由是沔阳群众基础好。暴动地点选在沔阳戴家场。又决定,一俟戴家场暴动打响,沔阳各暴动点即趁势响应。同时,熊传藻、刘崇龙负责监利暴动。暴动成功后,把队伍拉到蚌湖一带。会上,熊传藻提出把新堤工人纠察队隐藏在顾景新槽坊内的3支驳壳枪交给鄂中南部特委。此后,这3支驳壳枪与赵文允藏在陈家院的10支枪,成为戴家场暴动的主要武器。

会后,熊传藻找到漆子恒,说:“顾景新的槽坊有3支枪,你去拿来交给我,”

顾景新槽坊是熊传藻的表弟雷泽明家,在新堤市正街开了一个酿酒的槽坊。

雷泽明是中共党员。“马日事变”前,中共党员陈秀山任新堤市总工会纠察队队长时,交给了雷泽明3支驳壳枪,“马日事变”后,雷泽明把这3支枪藏在槽坊内的石井里。

漆子恒到了槽坊,即同两个码头工人一起,从井中取出了这3支枪。而后,漆子恒把枪交给了熊传藻。熊传藻带着枪连夜赶到刘崇龙家中。

熊传藻走后不几天,新堤市国民党侦缉队队长李炳才、童帮艮一伙,即将中共党员、市缝纫工会委员、裁缝杨义发逮捕,拉到州田公墓地里枪杀了。

时漆子恒同学万金山急送信与漆子恒,要他快跑,说李炳才等也要杀他。于是,漆子恒与万金山连夜步行60里到了刘崇龙家。见肖仁鹄、熊传藻都在。

熊传藻对漆子恒说:“你送的枪,准备打戴老五用。”

第二天,肖仁鹄、熊传藻、刘崇龙、漆子恒等一起赶到白庙凤凰台,在来仪寺召开了党的骨干分子会议。与会者百余人,会议开了三天。作出了如下决定:

迅速组织农民举行沔阳全县大暴动,摧毁地主阶级的统治,建立农民协会政权。

为达到这个目的,分两步行动。

第一步,建立各区集中指挥机关,组织农民游击队,造成农村大恐怖,以镇压土豪劣绅的气焰,恢复鼓舞农民斗争的勇气;

第二步,实行抗租抗粮抗捐,恢复并扩大农民武装及农协组织。

为便于领导,把沔阳划成四个区,组成四个区委:东区、西区、南区、北区。东区由姜中旺任书记,委员有朱同科、童中燮、段国蔼、谢文轩、卢贾政、杨福等;南区由刘绍南任书记,委员有彭国材、夏道美、杨仙洲、涂位云、万宪武、王康普、张万金等;西区由胡幼松为书记,委员有许栩、王晓芗、杨本清、冯纯等;北区由陈师为书记,委员有向再三、肖南笙、汪文翰、邓耀、邓觉民、董锦堂等。仙桃镇由肖志和负责,峰口镇由刘甘久负责。沔阳县委重新组织,由刘镜珊为书记,刘绍南、许栩、李良贵、胡幼松、谭汉藻、陈墨香、王晓芗等为委员。

会后,邓赤中、刘镜珊、刘绍南、彭国材等即一起到了戴家场,策划戴家场暴动。这时候,肖仁鹄等亦到了戴家场。

9月10日,即农历八月十五,肖仁鹄、刘绍南、邓赤中、彭国材、贺闯、娄敏修、黄国庆等五十多名共产 党员在戴家场南八里陈家垸的陈家祠堂开会,决定暴动于夜间始,首先拿戴家场罪大恶极的涂老五开刀,作为洪湖暴动的起点。

暴动总指挥是刘绍南。

当夜,刘绍南、彭国材、贺闯等率领共产党员、农协会员、农民自卫军战士共25人,手持武器,从陈家祠堂向北夜行8里,直奔戴家场。

是夜,天色阴沉,只有虫鸣,间或夹杂着几声夜鸟的叫声。戴家场中涂老五的高墙大院,像一座坟墓,埋在夜色中,只有四角的角楼里,射出灯光,角楼里有值夜的团丁。

暴动队接近戴家场后,即按着刘绍南事先的部署,分4路悄悄地接近涂老五的宅院。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站岗的团丁,随即,暴动队员包围了涂宅。贺闯手持鱼叉,一马当先。因大门撞不开,乃放火焚烧。而后冲进涂宅,其他队员随后一拥而入。对地主恶霸怀有刻骨仇恨的队员们,把涂老五之女及外甥当场打死。涂老五与其家中人都纷纷翻墙逃跑。涂老五在逃跑中,被刘绍南开枪打伤了右脚。连夜雇木船逃到新堤市,住进大码头头儿董祥和饼行治伤,旬日后因伤在新堤市毙命。

戴家场暴动首战告捷,贫苦百姓无不欢呼雀跃,游行示众,开大会庆祝胜利。

会上,刘镜珊、刘绍南、邓赤中都讲了话。

会上,选举了洪湖地区第一个红色政权——戴家场乡农民协会。涂位云被推选为第一任乡农协委员长。同时,成立了人民自卫团,由彭国材任团长。

戴家场暴动打响了洪湖武装革命斗争的第一枪,点燃了洪湖革命斗争的星星之火。

关于戴家场的暴动,湖北省委在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写道:

鄂西之戴家场,曾集合国民党左派、农民共25人,前往袭击该县著名土劣涂老五,又名涂老虎,因门撞不开,乃放火焚燃,涂氏家族,遂上房逃避,乱枪射击。将涂老五之女及外甥当场击毙,涂老五则受重伤,旬日后毙命。是夜大雨,故房屋未烧多。

戴家场暴动虽然规模不大,但首战告捷,极大地鼓舞了群众斗志。

戴家场农协会一成立,即组织和领导群众对土豪劣绅和其他封建势力展开了斗争。在土地分配上,农会本着“耕者有其田”的原则,规定在本乡范围内,没收地主的全部田产和富农出租的土地,然后将土地按肥瘠分为三等,根据人口和土地决定分配量。戴家场农民协会作为洪湖地区第一个红色政权,大胆地进行了土地革命的斗争实践,摸索了红色割据的初步经验,为推动农民土地革命和探索中国革命的新道路作出了贡献。

在戴家场暴动之际,白庙三官殿的起义农民冲进了陆吉五的大门,处决了这一罪大恶极的劣绅。暴动十分坚决,捉住了恶霸地主就杀,没捉住的就烧房子。穷苦的人民斗争情绪空前高涨。

继戴家场暴动后,鄂中特委又在螺山组织发动了暴动。

螺山、列口位于沔阳、监利交界处。当刘绍南等在戴家场举行暴动之际,熊传藻与刘崇龙等在螺山、剅口、周家湾一带进行发动工作。由于新堤暴动未成且引起了敌人的警觉,新堤市国民党侦缉队长李秉才、童邦良一伙在市内四处搜捕共产党员及工会干部。新堤市内的党员大部 分迅速转移至螺山一带。

9月下旬,肖仁鹄到了螺山,与熊传藻相商螺山暴动事宜。二人计划与打入监利警备队的党员联系。

就在这时,湖北省委派王大全来鄂中特区,加强特区的领导工作。王大全得知肖仁鹄到了螺山,也来到螺山。大家见面,分外高兴,肖仁鹄、熊传藻把情况向王大全作了汇报。

熊传藻说:“沔阳、新堤有党员90人,全县皆有组织。不过沔东、沔中、沔北县城的组织薄弱,不能展开行动。新堤、沔南、沔西的工作开展得较好。新堤有同志二十余人,沔西和段家场有同志二十余人,戴家场有同志十余人,仙桃、白庙、峰口、里云曰都有几名同志,监利有7名同志。螺山有4名同志。”谈到群众情况,熊传藻说:“今年风调雨顺,是个好收成。因为年景好,农民们不易发动。可靠的群众中,段家 场的农民可发动七八十人,傅湾农民可发动200余人,新堤码头工人可发动的有二三十人。”

肖仁鹄谈了敌人的武装情况,他说:“洪湖的驻军,新堤有5个连,峰口一个连,县城一营,仙桃镇一营,监利二连,朱河两排,监利另有警备队190人,潜江方面没有驻军。”肖仁鹄稍停又说,“我们的武器沔阳武装有盒子炮6支、手枪3支、勃郎宁1支,只是没子弹,监利武装有盒子炮1支、手枪1支。”

三人正说着,刘崇龙走了进来,刘崇龙是到监利策反监利警备队的。熊传藻把刘崇龙向工大全作了介绍。王大全听说刘崇龙去策反的,说:“很好,你把情况谈谈。”

刘崇龙,又名刘启沛,监利县白螺韩家埠人。“分共”后,刘崇龙即奉党组织之命回到家乡开展革命活动。鄂中南部特委机关就秘密设在他家中。刘崇龙此次到监利城,是策动监利警备大队的3个分队长反正。他听了王大全问话后说:“监利警备队里有三个分队,三个分队中以庄兰香最为可靠。另两个分队长一个叫林柏营,一个叫兰曾铮。林柏营次之,兰曾挣曾登报声明与我们脱离关系。”

熊传藻说:“兰曾铮曾与我接过头。”

王大全说:“能抓住一个分队也好,不要贪多,条件不成熟的,过早行动反倒打草惊蛇。”

当下,4个人又安排了一下工作计划。作出了9点决定。主要为:

在韩家埠建立中心机关;派邓赤中、夏道美赴沔中、沔北健全、发展农协组织,进行骚动;派熊传藻到傅家湾,把农民、猎人组织起来,进行骚动;令新堤方面造谣挑拨驻军与商民之情感,鼓动士兵哗变,并造谣说军队将搜剿傅家湾,捉拿该地的猎夫。对于工运,则秘密组织工会,进行经济斗争。派刘崇龙通知监利警备队的同志,做好暴动准备。决定先在9月29日在韩家埠附近进行骚动。

决定之后,即分头准备。

肖仁鹄、王大全、熊传藻、漆子恒、刘崇龙等暗中集合队伍,准备武器,到了9月29日夜,本欲举动,不料是夜风雨大作,无法行动,只得改在30日夜。

30日夜,熊传藻、刘崇龙、漆子恒等13人,持驳壳枪6支、长枪1支,杀向螺山附近的邹码头。

邹码头是长江边的一个镇子,螺山最著名的大劣绅邹自珍、土豪邹先汉都住在此处。

这天夜里,天阴得伸手不见五指。邹自珍正同其小妾睡觉。熊传藻等到了邹自珍大门前,即上前敲门。邹自珍因心中有鬼,听敲门声急促,料想不妙,即要人去开门,而他则从后门逃跑。正逃跑时,被蹲守的暴动队员一枪击伤。由于天太黑,暴动队员无法知道被打者生死。土豪邹先汉闻枪声后逃遁。邹自珍逃到岳州后,亦因伤重而死。邹自珍之兄邹先谊亦被打死。

螺山暴动是继戴家场暴动后,鄂中特委领导的又一较有影响的武装暴动。鄂中特委在总结此次暴动的经验教训时指出:

此次工作,在杀土劣之技术上可以说是失败了,因为到第二天我们才知道杀人没有,但在练习上说来,却是一个成功,因从前同志胆怯、犹豫,自经此次骚动后,均已势成骑虎,欲下不得了。

螺山暴动之后,第二天,王大全欲偕刘崇龙去监利,与警备队的庄兰香接头。并决定5日内返回韩家埠。当二人行至距监利10里许,刘光辉追了过来,急忙向王大全报告说:“刚得到省里的密电,陈步云被捕了,敌人对监利加强了搜捕,龟缩到监利的土豪劣绅传出了话,要杀过去党部农运、工运的负责人。”又对刘崇龙说,“县里认识你的人太多,你不要去了,免遭不测。”

王大全听了刘光辉的话问:“陈步云如何被捕的?”

刘光辉说:“详情还不清楚。”

陈步云乃监利县革命发起人之一,其又名陈登瀛,监利县城关镇人,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翌年受湖北省党组织的派遣,回县任县党部特派员,负责创建监利党组织,建立县党部,组织农民运动,对土豪劣绅们进行了坚决的斗争,土劣们对其恨之人骨。中共“八七”会议后,湖北省委命其担任中共监利临时县委书记。

王大全想了想说:“我不是本地人,没人认识我,崇龙就不要去了,我到监利去看看。”

刘光辉等仍认为王之举太冒险,不主张其前往。王大全执意要去。

刘光辉说:“这样吧,我同你一起去。”

当下,大全与刘崇龙分手,同刘光辉一起到了监利县城。是夜,王大全召集了监利的党员,一方面了解情况,一方面做了指示。王大全了解到警备队的三个分队长中兰曾铮不在县城,遂决定派刘光辉在监利负责接洽,并告以接洽之方法。

王大全说:“能抓住一个分队就算一个分队,如能把队伍拉到螺山同我们一起行动则更好,若其部下动摇,就将分队拉出,由我们缴械改编。”

最后,王大全与刘光辉等商定一策:假若庄兰香有困难,就由刘光辉佯与另外两个分队长接洽,写信与他们,告诉他们,若不反正,将在省、县、驻军三个方面宣布他们为CP,再给他们捏造种种通共罪名,迫他们就范。

王大全在监利费时6日,将工作作了安排后,即返回螺山。刚抵螺山,即接到省委急信,调王大全回汉。王大全临行之际,乃与肖仁鹄等商定。鄂中暴动当以洪湖为中心,沿湖出没无常地杀戮土豪劣绅,破坏敌税收机关、交通机关。暴动以傅家湾为起点,向沔中、沔北发展,更会同段家湾之农民向潜江及监利北郊发展。

王大全、肖仁鹄为什么决定以傅家湾为暴动起点呢?因傅家湾不仅是熊传藻的家乡,且群众基础甚好。

之后,王大全启程回武汉。傅家湾是个紧靠洪湖边,有百十来户人家的村落。村里人多数以狩猎为生,务农和捕鱼的则寥寥元几。傅家湾人民勇敢剽悍,以善扑野鸭著称。每当北雁南飞之际,村里猎人们便驾着猎舟,持铁铳,下湖打鸭雁。次年3月南雁北飞之后,村民们便停止了打猎,经营农田或渔业。

傅家湾一带人民,极富于反抗精神。1900年义和团举事之际,洪湖老湾乡贫苦农民叶世彪设坛建立红灯会,竖起了扫清灭洋大旗,傅家湾渔、猎民纷纷参加。之后,维新党人唐才常在长江一带举行起义,新堤红枪会首领黄恩、叶文济亦领导农民暴动。

熊传藻的父亲熊光明亦领导傅家湾百姓与湖霸杨耀堂、舒道齐等人进行过斗争。

熊光明,字小川,绰号“抹布先生”,又称“抹布星爷”,缘熊光明是秀才出身,洪湖一带百姓认为能中秀才的,都是天上的星宿下界,洪湖人称之为“星爷”或“一爷”。其家境贫寒。光明自幼聪颖、敏而好学,其父将 他送到附近雷家墩老秀才雷仁甫学馆就读。寒窗苦读,春秋几度,学业日臻成熟。13岁赴沔阳州应试,因试卷误洒墨迹而名落孙山。熊光明秉性正直,嫉恶如仇,对世态炎凉,深恶痛绝,且又洁身自好,不愿挤身仕途。故于19岁上,设馆授业,以经馆口,其生活俭朴,不拘小节,困不修边幅,倜傥不羁。他待人诚恳,乐于助人,若地方出现纠葛争端,概能秉公直言,为人排忧解难。

杨耀堂是廖湾的地头蛇,舒道齐是挖沟子著名劣绅。二人依仗权势,勾结官府,走动衙门。湖西的么河口是捕鱼狩鸭的较好场所,傅家湾的渔民常年出没于此,收获甚丰。杨舒二人以重金买动官府,欲霸占此地。其花重金请刁笔写下诉讼状,该状称:

么河口方圆数里,该地渔业埠头及狩猎场地,原属我廖湾和挖沟子两村共有,乃清光绪三十三年由小沙口张姓所出售,并存有契约可作凭证,白纸黑字,有目共睹。近9年来,本应派人经营照管,奈因我两村管辖湖广阔,加之人少事多,无暇西顾,以致旷日持久,傅家湾渔民猎户,刁顽成性,乘虚而入,久占成业,攫为己有。而今,我方多次据理面议,促其完壁归赵,岂料对方目无法纪,拒不交割,且聚众逞凶,殴伤我村民数人,其蛮行径,实为律例所难容!民等鉴于此情,今特恳乞县府,明镜高悬,以做效尤!

傅家湾百姓于此大愤,公推熊光明、熊传藻父子为代表,到县衙与杨、廖二劣打官司,熊传藻在父亲指导下,写下一纸辩驳词,其词云:

傅湾廖湾,隔河相望;傅湾与挖沟子,地头毗邻,各事劳作,莫予毒也!么河口乃一 荒野贫瘠之地,素为富有者不屑一顾,傅湾村民,守土保业,经营该地,为时久矣。廖湾挖沟子,狼狈为奸,一纸辞状,振振有辞。然其用心之毒,昭然若揭;其强辞夺理,制造伪证,不值一驳。众所周知,洪湖水域辽阔,均为诸多业主所有,并非一村所有,且政府历来未签发湖区水面地契之举,仅凭民间习俗公议而订,故所谓合法契约之说,纯属自欺欺人之谈!试问:原告自称为么河口业主,则必然对该地地形概貌,浅滩沼泽,鱼汛常规,野禽栖息,收益得失,利弊等情了如指掌,若不可详细备述,则说谎之嫌一戳即穿。至于双方械斗,诚为乡民积恶习所致,何况强者认为弱者可欺,打上门来,而弱者保土自卫,应无可厚非。幸喜未酿成人命,乃不幸之大幸也。俗云:“君子求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非分之想,天理国法所不容!是耶非耶,智者当有自知之明。傅湾村民,诚惶诚恐,敬祈县署明察秋毫,秉公断决,化干戈为玉帛,民之幸也!

熊光明父子写的辩辞,字字有音,县署官佐虽然受了杨、廖之贿,然仍不敢落笔。杨、廖二人又请熊光明舅兄雷筱甫出面做说客,谓可给熊家父子好处,亦为熊家父子所拒绝。最后,杨、廖之谋终未成。

1927年春,熊光明的舅兄雷彼甫为牟取暴利,由湖南贩进一批伪造铜元,流入新堤市场,扰乱了新堤金融秩序。在此之前,雷彼甫在主持万陈垸围堤工程之际,鲸吞公款,引起民怨。而雷以为与熊氏父子为至亲,不以为然。熊家父子不殉私情,大义灭亲,百姓交口称赞。

傅家湾大地主艾学武,与熊传藻同村、同庚、同学。艾加入了国民党,成了新堤市党部执委。艾家在傅家湾堪称首户,家中有艾隆记碾房,并经营一爿鸿运杂货店。1927年春,熊传藻在领导农会惩办不法商人,打击“米蛀虫”斗争中,组织村民封了艾家店门,缘艾瘪嘴哄抬米价。艾学武大骂熊传藻是强盗。他唆使一个叫陈典五的,撰写了一篇题为《光明与黑暗之斗争》的文章,在汉口《民国日报》发表。文称:

新堤市著名刀笔熊抹布,仗恃其子熊传藻为新堤市党部执委之势力,勾结一股流氓,组织农协会,勒索会金,肥彼私囊,行止龌龊,暴戾恣难,乡民群起声讨,极表愤慨,一致呼吁,敦促其子尊重民意,断然追求其罪责,以彰法纪。

此文一发,使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议论纷纷。傅家湾的村民大愤,联名请愿,要求市党部伸张正义,法办地痞流氓陈典五,为熊光明雪耻。后市农民协会公布了事情真相,又致函报社,要求公开辟谣,才使事态平息。自此,艾学武与熊传藻分道扬镳。

大革命中,傅家湾的猎民、渔民都发动起来了,熊传藻儿时的朋友熊学优、董世寿、傅大伦等都己成为渔猎氏中公认的头领。

熊传藻回乡之后,熊学优、董世寿、傅大伦等骨干都来看他。熊传藻向他们传达了上级党组织发动群众,准备暴动的指示。熊学优等都表示赞同。熊光明亦于此时加入了共产党。他此时已年过半百,仍不辞劳苦,做交通,当向导,撰文稿。

熊传藻经过细致艰苦的工作,在傅家湾、廖湾二百有余的渔猎民中,发展了二十余名骨干。熊传藻以此为基础组织了“暗杀队”,并发展了熊学优、董世寿、傅大伦、熊光明4名党员。

话转回头。鄂中南郊特委决定在傅家湾举行暴动后,即将特委指挥机关转至熊光明家。

10月2日傍晚,熊传藻、漆子恒召集了熊学优、董世寿、傅大伦等人,传达了鄂中特委关于暴动的指示。特委要求暴动在农历九月九日举行,即公历10月4日。大家讨论了一番,董学优说:“傅家湾、廖湾渔猎民有二百多人,这些人平时受土豪劣绅的欺压,火一点即燃,只是没有猎枪,若寻,肯定会引起湖霸警觉。”

原来,湖边的渔猎民平时没有猎枪,只有在打猎时向湖霸租借。熊传藻等人计算了一下,能够迅速投入暴动的猎民有三四十人。熊传藻说:“枪的问题,我们向特委请示,请特委设法购买部分鸟枪。”

大家最后商定,在特委的鸟枪没有买到之前,由熊学优等把能召集起的渔猎民拉到湖中芦苇荡内进行训练,做好暴动准备。

第二天,熊学优、董世寿等带着渔猎民,装做下湖打猎的模样,乘舟驶向挖沟子北边的一个叫台墩子附近的柴林中躲藏起来。

同时,决定以熊学优为暴动总指挥,董世寿、傅大伦为副总指挥。

暴动的部署是:暴动后,先杀死挖沟子、廖湾的土劣,然后通过小港向污东骚动,再经过小河口经戴家场向沔西骚动。沿途配合当地农协会,杀土劣、焚烧其房屋及祖契约。在傅家湾的邻村金湾、廖湾等村建立联络点,做好发动工作,一旦傅家湾暴动打响,即组织发动邻村的农协会员、革命群众参与策应。

正当熊传藻加紧做好暴动准备之际。突然接到鄂中特委的紧急通知,说敌人突然增兵新堤市,似乎对傅家湾的暴动有所知觉。为保存力量,特委决定取消此次暴动。暴动地点改在周河湾一带,令熊传藻率傅家湾的渔猎民暴动队伍迅速向周河湾一带湖面集结。

周河湾在监利、沔阳交界处。在洪湖西岸,村中有百十户人家,多以渔猎为生。距周河数里之遥的剅口,有个团防局,团防局局董是湖霸西霸天周传简。周传简对贫苦渔猎民残酷剥削。周河湾及剅口周围各村的穷人对其恨之人骨。他用2000块大洋买了个监利清乡委员会常务委员兼剅口团防局团董,他的弟弟周麻子,也当上了常练队中队长。兄弟二人对列口、周家湾、三屋墩、南河寺等地农协会进行了疯狂的报复。有三百多渔民协会会员和群众惨遭杀害,数百间房屋和船只被烧毁。这个西霸天在渔行重新开市那天,大摆宴席,冷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周氏门中没有草包,我要使乾坤扭转,年光倒流。”

周传简使剅口周围各村,一片白色恐怖。

鄂中特委为何选中周河湾呢?原来,这里地形甚为险要,三面环水,周围芦苇丛生,港汉纵横,是打游击的极好场所。加之这里地势偏远,反动势力较弱,因而,鄂南特委决定在这里建立革命根据地。周河湾在大革命时期,曾有共产党员李恭熙受党组织派遣,于这里组织农会,他发展了“渔民大王”李铁青加入共产党。大革命失败后,周传简疯狂镇压革命群众。敌人的残酷镇压,使革命群众与反动势力的矛盾更加尖锐。熊传藻、刘崇龙奉鄂中特委指示,曾多次来到周河湾,与李恭熙、李铁青等相商发动工作。戴家场暴动后,鄂中特委就策划在周河湾举行暴动。傅家湾暴动不成后,特委遂决定在周河湾发动,除了调熊传藻指挥的傅家湾暴动队伍外,还命令彭国材率戴家场暴动队伍,刘崇龙率螺山暴动队伍参加。

话转回头。熊传藻把鄂中特委的决定向傅家湾暴动队队员传达后,不少人想不通。他们认为应该杀死傅家湾、唐湾大恶霸舒道齐、杨耀堂。去周河湾帮别人杀恶霸犯不上。

熊传藻说:“天下乌鸦一样黑,天下恶霸一样坏, 天下穷人是一家。”

经熊传藻、漆子恒等人反复劝说,暴动队队员才同意,但仍有少数人在向周河湾开进的途中退出。

10月4日上午,熊传藻、刘崇龙、李恭熙、李铁青等在龚家老墩召开了会议,研究了暴动的举措:由彭国材任暴动总指挥、李铁青任副总指挥,熊传藻、刘崇龙以特委特派员身份统一协调各路暴动武装的行动。决定在九九重阳节雁门开,周传简发铳祭祖,强迫渔民下湖打鸭雁之机,举行暴动,以周传简发铳的锣声为号。

原来,在洪湖一带,每当重阳节后,湖霸们便把猎枪发给猎民,要他们下湖狩猎,为了吉庆,湖霸们还要祭祖,求祖先保佑狩猎丰收。由于湖霸们剥削太重,猎户们下湖的积极性不高,因此,每当重阳之际,湖霸们都催逼猎人下湖。

重阳节的傍晚,周传简手下的团丁便“咣咣”地敲着锣,在周河湾街心高声喊道:“九九重阳雁门开,领铳下湖快点来!”

这天晚上,周传简身穿长袍马褂,坐在大院内的太师椅上,端着水烟袋,在他身旁,摆着几张八仙桌子,团丁们坐在那里,桌上摆着纸墨,一旁堆着 打鸭雁的铳。

周传简的团丁锣声一响,那些做好准备的暴动队员,立即都拥入周家大院。周传简正在吸水烟袋,他突然见这许多人进院,不觉一惊,放下水烟袋,从怀中取出枪,凶狠地望着拥到他面前的人,说:“都站好队,依次领铳。哪个捣乱,周爷毙了他。”

周传简话音没落,彭国材早已一步上前,左手抓住周传简衣领,右手下了周的手枪。这时,其他暴动队员也一拥而上,下了团丁的枪。周传简的弟弟,常练队长周麻子举枪要向彭国材射击,被熊传藻一枪打倒。彭国材用力把周传简掼倒地下,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

周家恶霸弟兄被处决,立时震动了周河湾,穷苦百姓,人心大快,欢呼之声,惊得鸟雀四飞。熊传藻、刘崇龙、彭国材、熊学优、傅大伦、李铁青、李恭熙等趁热打铁,兵分数路,以雷轰电劈之势,杀向剅口、南河寺、三屋墩、青泛湖、郭铺、姚铺等处。

其中,熊传藻、熊学优、傅大伦率傅家湾、周河湾暴动队伍向青泛湖、三屋墩进击,处决了三屋墩的恶霸、湖天王戴金荣,姚铺的劣绅吴明振。刘崇龙率螺山暴动队,在剅口、南河寺,与当地农 协会武装一起,打垮了剅口常练队,处决了劣绅戴金保等。彭国材率戴家场暴动队在郭铺处决了不法地主董本斋,在桐梓湖,火烧顽匪瞿云陶。

接着,各路暴动队又向四处扩展,一夜之间,横扫了洪湖八十余里,火烧了大湖霸张泽厚的房子,没收了大地主李文甲的浮财,暴动的胜利,顿使百里洪湖震动。革命群众又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接着,暴动队伍又在三官殿、府场、坡段场、袁家口、杨树峰、白庙、彭家场等地,与当地革命群众结合一起,举行了暴动,镇压了一批罪大恶极的地主湖霸。实行了“三红”,即:烧尽了地主土豪劣绅的房子,火是红的;杀尽贪官污吏,血是红的;实行工农专政,革命旗帜是红的。

周河湾及各地暴动的胜利,使敌人震惊,监利、沔阳两县反动派,调动了两支常练大队,收买了土匪头子李生烂,分两路“剿匪”,结果大败而回。又从沙市、汉口请兵,亦往返徒劳。

正文 第五章 洪湖激浪连天涌

10月中旬,鄂中特委机关从韩家埠迁往蚌湖,为更好地领导湖上的斗争,遂于蚌湖东港子召开了特委扩大会议,会议由特委书记肖仁鹄主持。

参加会议的有沔阳县的卢先瑚、谭汉藻、夏道美、王康普、刘柴、王文炳、董锦堂等,监利具有崔琪,华容有刘卓安,新堤有漆子恒、杨光华、万世源、熊学优等。

会上,宣布成立了工农革命军第五军。肖仁鹄任军长。下辖两个师,一师师长邓赤中,二师师长熊传藻。两师辖三个团,一团团长董锦堂, 党代表谭汉藻;二团团长杨光华,党代表夏道美;三团团长卢先瑚、党代表刘柴,漆子恒任军部副官长。

为提高官兵军事素质,决定开赴蚌湖集中训练。

当时,工农革命军中枪仅4支,人多枪少,不够练习,崔琪回去要其一个叔伯兄弟崔治安,从白军拖了一条长枪和几十发子弹,彭国材又送来了1支从湖匪手中缴获的长枪,这样,全军有了两条长枪,4支短枪。

正当工农革命军在蚌湖结兵之际,沔阳县交通送来了情报,说峰口镇伪商会请来一连省防军,做保护运输船只安全用。肖仁鹄闻之,决定偷袭这个省防连。

峰口镇为沔南的重镇之一,洪湖的骡、马、驴集散地,镇区辖58个自然村。其位于洪湖东北岸,东至童岭,西联沱湖垸,内荆河与峰白河于此交汇。

大革命时期,湖北省委曾派共产党员赵文允于峰口建立农民协会和“人民自卫团”。

赵文允出生于峰口区简家口赵家台村一地主家庭,其祖父是清末举人。赵文允乃赵家大少爷。其在武汉求学问,受“五四”新思潮的熏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受中共湖北省党组织派遣,以国民党特派员的身份回家乡开展农民运动。赵文允的行为自然惹起地主豪绅不满。他闹着和父亲分了家,说服了妻子,将自己的田地免了租。他又深入到佃农之中,把贫苦的民众组织起来。峰口区农民协会成立时,赵文允当选为峰口区农会主席,他领导农协会员,打土豪,实行减租、减息、减押。他父亲骑着一头黑驴在一佃农家 找到他,劝他要“走正道”,“为赵家光宗耀祖”。赵文允向父亲讲道理,其父自然听不进。自此父子断绝了关系。峰口的农民运动,在赵文允的组织领导下,红红火火地开展起来。

大革命失败后,峰口的农民运动遭到破坏,革命转入低潮。

省防军抵峰口的一连兵是商会出钱出面请来的。这一连人抵达峰口镇后,即将两个排分驻镇东西的两头,连部和一个排驻镇中的醉月楼,商会自是设宴相迎,不必多述。

当时,峰口镇的地下党支部书记叫刘甘乾,他把情况送到工农革命军军部后,肖仁鹄、熊传藻都决定偷袭。当下,肖仁鹄召集了熊传藻、邓赤中一番计议。决定由邓赤中率所部人马在镇的两头佯攻,熊传藻率所部越过峰白河,偷袭连部。

队伍连夜乘船由蚌湖赶到峰口,天亮前到了峰口。熊传藻、夏道美等率人悄悄地摸到醉月楼。接近了敌哨,由于初次打仗没有经验,被敌哨兵发觉,哨兵正要动作,夏道美一枪击毙。枪一响,引起了敌人的惊慌,整个镇子就乱了。邓赤中等在村两头点燃了鞭炮,熊传藻即率人突入了连部。敌连部的人员也不知工农革命军有多少人,吓得纷纷扔下武器翻墙逃跑。工农革命军缴获了十多支枪,熊传藻怕敌人反扑吃亏,遂下令退出。

这一仗,虽然没有杀伤敌人,但缴获了十多支枪,大家也很高兴。这是沔中工农革命军第五军组建后的第一仗。工农革命军第五军虽然在峰口夺了十多支枪,然仍是枪弹奇缺。肖仁鹄遂想搞监利新沟嘴常练队的枪。新沟嘴常练队队长叫庄兰香。前文述过,庄是个地下党员,其在监利驻防时,熊传藻、刘崇龙、王大全等曾与之接触,相商策动兵变之策。11月初, 庄部调防到新沟嘴。熊传藻派陈步云、王尚武等去新沟嘴,找庄兰香商议兵变事。庄犹豫不决。鄂中特委又派了杨光华、崔治安、王尚武三人再次找庄兰香联系,仍遭庄拒绝。三人只好回报与肖仁鹄,向肖仁鹄详细地汇报了见庄的情形。肖仁鹄遂召开了会议,决定偷袭新沟嘴。次日拂晓,工农革命军在肖仁鹄指挥下,摸进了新沟嘴,打了常练队一个措手不及。时庄兰香恰好 不在,带了一个分队回家了,因而得已逃脱。这次战斗,共缴获了长短枪六十余支。当天,在新沟嘴召开了庆祝胜利大会,把没收的土豪劣绅财产分给了群众。工农革命军指战员回到驻地拖船埠时,拖船埠的男女老少都拥到村头,喜气洋洋地欢迎队伍。庆贺的鞭炮声压倒了呼喊的口号声。这天晚上,战士们兴奋地睡不着觉,小号兵赖新辉吹起了军号,大鼓也被战士们擂得山响。工农革命军第五军的两次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也鼓舞了洪湖各地革命群众,纷纷自发地组织暴动,使洪湖各地的武装暴动如春雷轰鸣。但是反动派却如芒在背,他们悍然逮捕了沔阳县委书记娄敏修。

原来,娄敏修在戴家场暴动后,即带领人员深入到沔西区,组织武装暴动,发动的第一个暴动点是拖船埠。拖船埠内的反动民团头子叫刘昌骃,作恶多端,人送外号“西霸天”。

适逢刘昌骃50大寿,又是儿子满月,刘决定盛庆。娄敏修得知,决计趁此时机除掉这个西霸天。

这天,刘昌骃门前张灯结彩,鼓乐吹动,娄敏修带着暴动队员,化装进了拖船埠。刘昌骃正在厅房内会祝寿的土豪劣绅,娄敏修化装成豪绅模样走到大门口,身后带着四个抬着礼物的团丁,对守门的说:“商会张会长因有公务在身,不能前来为刘爷祝寿,特派我前来。”说着,把一个红包递给守门的。

守门的见了,满脸是笑地说:“有请!有请!”

娄敏修大摇大摆地进了厅堂,刘昌骃见娄进来,猛然想不起来人是谁,又见其身后有人抬着礼物,不敢怠慢,忙站起身,笑着说:“这位先生是……”

娄敏修摘下墨镜说:“怎么,不认识我了?我姓娄,叫娄敏修!”

刘昌骃和厅堂内的劣绅们一听来人是娄敏修,登时都慌了,刘昌骃慌忙掏枪,在娄敏修身后的化装成团丁的胡幼松掏出枪来,一枪结果了刘昌骃的性命。顿时,内外化装的暴动队员一起动了手,一举歼灭了拖船埠的民团,缴了十余支枪,抄了刘昌骃的家,烧毁了全部地契。

鄂中特委根据中共中央《推翻豪绅资产阶级政权,建立工农兵苏维埃》的决定,遂在拖船埠建立了沔西苏维埃政府,胡幼松担任主席。

拖船埠暴动不久,即10月中旬的一天,娄敏修化装成教书先生,来到沔北张沟镇,准备和这里的地下党组织接头。进镇之后,突然发现有“尾巴” 跟着,他急忙到了码头,想乘船进入排湖,甩开敌人,但是敌人已将他包围,在一片庄稼地里,娄敏修被敌人抓住,押送到沔阳县城。与娄敏修同时被捕的,还有九十多名党员和革命群众,都关在了沔阳城中监狱。

11月初,正值李宗仁发兵西征唐生智,宁汉大战在即,鄂中特委决计劫狱救出关押在沔阳监狱的娄敏修和其他党员与革命群众。为此,在葫芦坝召开了紧急会议,参加会议的有肖仁鹄、邓赤中、刘绍南、彭国材、胡幼松、贺闯等,会议决定突袭沔城。

为了有把握地攻下沔城,肖仁鹄、胡幼松、刘绍南、贺闯等经过仔细策 划,又派了杨世朝进城中侦察。

杨世朝是洪湖县汊河石杨家湾人,他有个姑父叫吴益山,住在沔阳城,是位钱粮先生。吴益山是个内线,刘绍南遂要杨世朝到城中与吴益山接头。

杨世朝进城后,扮作卖油条、烧饼的模样在城内穿来穿去,敌人也没注意他。4天内,他侦察到敌兵的分布,伪县长的住所,监牢的位置,进出的路线。而后,杨世朝出了城,把侦察的情况向刘绍南等作了汇报。

刘绍南等听了杨世朝的汇报后,为使劫牢成功,先派了7个人化装入城。

7人中,苗得月化装成打猎的,其他人扮成打柴的、卖鳝鱼的、卖鸡蛋的、卖兔子的。入城后就潜伏下来。

一天下午,娄敏修妻子郭环珍来探监送饭,娄从饭中发现一个小纸团,他避开狱卒打开一看,得知鄂中特委、沔阳县委决定偷袭监狱,解救他们,要他和狱中同志做好准备。

沔阳县县长叫胡宝泉,很反动,他决定在农历腊月初十处决娄敏修等一批共产党人。正当敌人磨刀霍霍之际,12月3日凌晨,肖仁鹄趁城内反动武装出城城内空虚之际,率领工农革命军第五军及骃家湖、张家场的游击队员四百余人,向沔阳城发动攻击,内线打开了城门,人马进城后,兵分两路,贺闯率八十余人冲到监狱门前砸开了牢房,肖仁鹄、刘绍南、彭国材等指挥另两路人一路直扑伪县府,一路突袭了城防团丁。贺闯等砸开牢房后,救出了娄敏修及其他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彭国材等占了县衙,活捉了伪县长胡宝泉,当场处决。漆子恒抓来了几把黄豆,放在胡的肚脐上,将胡点了天灯。

——开始漆点不着,后经一农民指点,漆才以黄豆引燃了胡宝泉尸首。并处决了沔阳县国民党改组委员会委员刘楚玉,焚烧了县衙和地主杨会康的房子,缴获长短枪二十余支。

攻打沔城的胜利,使肖仁鹄冲昏了头脑,他认为工农革命军力量已经很强了,没有在沔南站稳脚,而是带队去攻打敌人军事力量很强的新堤市,结果使王大全、卢子午牺牲。肖仁鹄的举措受到了特委的严厉批评,肖才把队伍从界牌退了下来。

1928年元旦,工农革命军第五军在沔西和拖船埠附近的王家台进行了整编。肖仁鹄任军长,一、二师合编成十三师,师长王少卿,党代表刘黎。下辖一个团,团长赵文允,党代表刘黎兼,副团长荣延寿,参谋长王粟民。军部副官漆子恒。团辖三个营,一营营长董锦堂,党代表黄国庆;二营营长谢重阳,党代表夏道美;三营营长王康普,党代表谭汉藻,全军共一百多人,长短枪三十多支。

工农革命军第五军成立以后,在鄂中特委领导下,第五军以拖船埠为中心,发动组织农民暴动,展开了杀土豪,烧田契,没收地主土地的革命活动,广大农民深受鼓舞,多年来压在心头之怒气得以吐出。这时,新沟嘴的土匪杨金龙,在地方封建势力勾结下,以一营兵力分水旱两路向拖船埠进犯,在拖船埠一带农民的支持下,肖仁鹄指挥第五军,布置了埋伏圈,一举消灭了来犯之敌,缴枪一百五十多支,船三十多条,毙敌二十多人,俘敌十多人,还活捉了敌营长。在此基础上,宣布了“谁种的稞田归谁得”的土地分配办法;没收了刘昌骃的柴山300亩,恶霸地主刘财武的农田180亩,穷人手中的租契由区乡土地委员会收交后,集中在拖船埠街上的观音阁烧毁。

刘绍南正讲着,熊传藻来了,他身穿青布裤褂,头戴一顶旧毡帽,圆胖的脸上透着英武之气。他也是听到贺龙到了这里,急急赶来。熊传藻与贺龙、周逸群等是初次见面,彼此都很兴奋。

贺龙握着熊传藻的手说:“传藻,你来得正好,坐下,也谈谈你们监利的情况。”

刘绍南道:“我已把沔阳的革命情况向总指挥作了介绍。”

熊传藻说:“总指挥,我急急赶来,一是看望你们,二是向你们汇报工作情况。”熊传藻卷了一支烟,吸着后,便一二三地说了下去。

熊传藻在辞去工农革命军第五军第二师师长职务后,改任了中共监利县委书记。临行前,肖仁鹄向他传达了省委关于在荆江两岸创建红色武装和开展游击活动、准备年关暴动的指示。

肖仁鹄最后说:“传藻同志,监利南依大江,东襟洪湖,北与沔阳、潜江毗邻,西与江陵、石首接壤,河湖港汊纵横交错,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监利的群众觉悟高,基础好,党组织决定在监利创建武装,开辟红色区域是正确的。”

熊传藻说:“仁鹄同志,我一定完成党组织交给的任务。”

熊传藻到了监利县属韩家埠。主持召开了临时县委扩大会议,会议产生了新的县委,由熊传藻任书记,陈步云任副书记,孙子俦任组织部长,高秀清任宣传部长,县委委员有董达三、刘崇龙、彭国材、朱少庭、张飞义、王 展香等。

会上作出了5条决议:一是在剅口建立中心机关;二是由熊传藻赴剅口,高秀清赴周河湾,孙子俦赴柳畔湖,在这一带迅速建立乡村苏维埃政权,赤卫队,实行土地革命;三是由刘崇龙、朱少庭等到柳家集、刘家场一带做秘密发动工作,准备年关暴动;四是成立游击队,由彭国材负责练兵,随时准备袭击小股土匪;五是派出一部分人打入敌人内部,做瓦解敌人,刺探敌人情报工作。

熊传藻到了剅口,他与当地农协会负责人徐增南、李世清一起,依靠贫苦百姓,斗了湖霸李文甲,令李文甲认罪自新。彭国材接受了组建游击队任务后,即把散在全县各地的军事力量集中起来,成立了洪湖游击大队,由彭任大队长。彭国材、熊传藻都特别注重游击队的军事训练,他们亲自率领战士们练射击、瞄准、擒拿、格斗以及梭镖、大刀、长矛的操练。游击队队员都是穷苦渔(农)民的子弟,阶级觉悟高,且人人都很勇敢,能泅善游。游击队下辖3个中队,以王尚武、姜炳炎、柳霞凤分任中队长。姜炳炎为了给游击队买手枪,卖掉家中仅有的10亩田,买了5支手枪和数百发子弹。

彭国材带领游击队,在渔民的配合下,1928年初的一天晚上,全歼了驻姚埠的常练大队,横扫土匪头子李生灿的大本营李家墩。至此,洪湖出现了以剅口为中心的武装割据形势。

元月中旬,熊传藻主持召开了监利县第二次县委扩大会议。会议在剅口以东6里的南河寺召开。熊传藻的妻子就是这里人。会议地点在熊的岳父王世炽家中。王世炽在大革命前在新堤开设了船厂,思想进步,曾多次冒着生命危险掩护中共地下党人。大革命失败后回到家乡。

会议的中心议题是研究年关暴动,与会者分析了形势。这当儿,桂系军阀李宗仁、白崇禧在“湘鄂战争”中打跑了唐生智,占据了两湖。桂系军阀对中国共产党极端仇恨,参与了蒋介石在上海的“四一二”大屠杀。时桂系军阀坐镇武汉,控制两湖,在武汉设立了“清乡督办公署”。以胡宗铎为督办,以陶钧为会办。熊传藻说:“敌人到处张贴反共标语、传单,江陵、宜昌、沙市等大城市都驻进了正规部队,监利、沔阳、潜江等县城的反动势力也都还了阳,和土匪一起,拼凑‘清乡联防保卫团’。气焰甚为嚣张。去年11月中央扩大会议指示,客观的革命潮流是继续高涨,党要善于领导革命的总暴动。中央训令湖北省委于最短的时间内布置一个总暴动的局面。省委在接受中央指示后,开始准备在桂系的西征军人湘之际发动,而后开展游击战争,造成割据的局面。在农村暴动的同时,省委将组织武汉三镇工人群众的经济罢工。由于唐生智不战自败,省委酝酿的总罢工没有搞成,决定发动年关暴动。把暴动分为七个区,有黄陂区、黄麻区、京汉区、鄂北区、鄂南区、鄂中区、鄂西区。省委指示,各县的暴动尽可能立即发展成为农民群众的暴动,暴动先在我们较有势力的地方开始。不要怕宣传暴动与苏维埃,只有深入宣传,才能发动广大的农民群众参加土地革命。”

接着,熊传藻传达了省委关于年关暴动的指示:

一、在乡村中取消农民协会的组织,组织农民委员会做暴动的指挥机关。

二、暴动时的一切队伍,统称中国共产党某某县工农革命军,取消游击队、先锋队的名称,工农革命军要设立党代表制度,工农革命军是暴动的一种辅助力量,主要的还是贫苦农民群众。

三、在乡村中杀尽豪绅地主、政府官吏,应当取斩草除根的状态,不要丝毫顾惜。宁愿误杀几个,不要少杀一个。

四、对于小资产阶级群众(自耕农、知识分子)在暴动时应使其中立,如有通敌者,格杀勿论。

五、暴动时要有严密的组织,如侦察队、破坏队、交通队、救护队、运输队等均须组织完备。暴动开始,即须破坏敌人的交通,炸毁铁路、割断电线。

六、暴动后立即召集农民代表会议,由群众选举正式组织乡村苏雏埃。苏维埃委员的成分要有百分之八十的贫苦农民(佃农雇农)。

七、由农民乡村苏维埃没收一切豪绅地主的土地与财产,分配给贫苦农民耕种,焚毁一切契约。村苏维埃须进行集中粮食、枪械、子弹、财政的政策,防御敌人的反攻。

八、暴动后组织正式的工农革命军,完全是自愿兵,能随时调动,在各乡组织赤卫队。

熊传藻接着又宣布了省委关于年关暴动中对土匪和敌军的政策,即对土匪不要存幻想,对敌军,对下级士兵要策反,对反动军官要坚决杀戮。暴动取得胜利的地方,要坚决肃清一切反动势力,成立苏维埃政府。

熊传藻最后说:“省委要求各县暴动的目标,要向武汉发展,与城市工人暴动取得联络。暴动的口号,第一条是打倒桂系李宗仁、白崇禧与程潜。暴动要在党的集体领导之下,党对于暴动要有切实的准备与正确的估计,要使暴动的政策深入 一般党员群众中去。各级党部要注意吸收暴动的革命群众加入到本党中来,还要不断清除投机分子和临阵退缩分子。巩固、纯洁党的组织。”

会议开了两天,熊传藻与彭国材、刘崇龙、姜炳炎等讨论了省委关于暴动的指示及年关暴动的工作。最后确定,要“扩大农、渔民的斗争,瓦解敌军士气,火速组织革命武装,建立区、乡苏维埃政权,恢复和整顿破坏了的农协组织,必要时,枪杀反动头目,实行赤色恐怖以造革命声威,鼓舞全县各地的革命斗争。”

会议之后,熊传藻、彭国材、刘崇龙、姜炳炎等即分头到柳畔湖、列口、 柳家集等群众基础较好的地方,传达会议精神,准备年关暴动。

熊传藻讲到这里,兴奋地说:“总指挥,我们正准备年关暴动,你们来了,来得太及时了,怎么搞,你下命令吧。”

贺龙说:“暴动的事,咱们回头再研究。”又对刘、熊二人说,“你们把石首、华容、当阳等地武装情况都说一说。”

刘绍南、熊传藻见问,继续说了下去。

正文 第六章 石首枪声

石首位于长江中游,湖北省的西南部,东接监利,西连公安,南与湖南华容、安乡交界,北与江陵相依。境内江河纵横,群山兀立,洲滩芦苇,一望无际,万里长江,横贯全境。自古长江有两口,其中两口在石首。这两口一为藕池口,二为调弦口。

1926年底,石首县农民协会代表大会召开。会议选举李良耀为县农民协会筹备委员会执行委员长,胥耀庚为副委员长,廖学愚、李恒久、王子英等为委员。会议决定在全县各区、乡迅速建立并健全农民协会,成立妇女会、 童子团等团体,分别组建县、区、乡农民自卫军;发动群众打土豪、分浮财等。到了1927年5月,全县有108个乡成立了农民协会,农协会员达八万余人,占全县总人口的百分之四十五。在此基础上,县农筹成立了农民自卫军总队部。由胥耀庚任总队长,自卫军有六百余人,三百余枪。

石首由于地处湘鄂两省交界处,因而哥老会会员和土匪较多,外号叫“陈婆婆”的大土匪,拥有土匪四五千人,危害一方。农民自卫军围剿陈婆婆等土匪,把陈婆婆及杨河剅、袁三九、艾东狗4个土匪处死。一时间,人心大快。

正当石首农民协会蓬勃发展之际,新军阀杨森部顺长江东下,当该部人马从藕池口开赴万庚之际,石首、公安、华容三县农民自卫军在豹子堵截了杨森部,终使杨森人马未敢进入这三个县境。

1927年5月初,在石首县城的关帝庙召开了万余群众参加的公审土豪劣绅大会,大会由李良耀主持。公审大会后,由胥耀庚指挥农民自卫军把抓获称霸一方的石首县内的大土豪袁生彪、毕东凡、毕成新、胡焕章、胡蓬章、王虎臣、瞿瑞堂等8个恶霸处死。

李良耀等共产党员及农民协会的革命行动,使土豪劣绅、国民党右派和北伐军中的反动军官极端仇恨,调弦口的大土豪刘代富组织了以刘氏家庭为骨干的“七人暗杀队”,在一个叫柴山保的地方,将从调弦口回县城的胥耀庚杀害。

“马日事变”后,调弦口党支部书记、县农民自卫军总部调弦口分部指挥、共产党员廖学愚被华容县团防局杀害,敌人将廖学愚的腹部剖开, 将胆取出,以三块光洋卖给华容一家中药捕,并将头割下,在塔市驿悬首三日。

汪集团“分共”后,杨森人马占了石首。石首豪绅张家春、陈家典、袁福阶、黄鹤堂、秦光景、叶炳章、刘松样等纷纷成立团防局、团练队,向石首各地的党组织和群众团体发起攻击,进行反攻倒算。党组织和群众团体几乎全被破坏和解散,工农自卫武装大部被收缴,蓬勃的革命运动遭到极大的摧残。一些意念不坚分子退出革命队伍。李良耀、吴先洲、屈春阳、李恒久 等转移到小河口的黑鱼沟、郑家台、董家台一带,转入地下。

李良耀于8月中旬在公安参加了刘植五召开的关于秋收暴动的会议后,回到石首,即在小河口的董家台召开会议,传达会议精神。参加会议的有屈春阳、冯世华、李恒久、吴先洲等。李良耀向与会者传达了中共“八七”会 议精神和湖北省委、鄂西特委关于暴动的指示。与会者一起研究了石首暴动方案。

李良耀说:“根据上级的精神和我们石首的实际情况,要取得暴动的胜利,必须广泛发动工农群众起来斗争,要建立自己的武装。”

会上拟定了暴动方案。方案中写道:

没收土豪劣绅财产及一切土地,准备乡村间极普遍大暴动,在暴动中发展农民武装,建立农民协会政权。

会议决定迅速建立一支武装力量。以吴先洲领导的农民自卫军为主体进 行发展。同时进行了分工,县委委员都深入到新厂、新码头、小河口、桃花山等地,做暴动的准备工作。

李良耀到了新厂,以国民党税收员的身份与新厂的共产党员刘济民、赵连章、王永怀、李浩然等一起,秘密串连,恢复了这里的党组织。屈春阳到了袁家铺、来家铺一带,这里群众基础较好,原来就有农协会领导的一支武装力量,经屈春阳努力,这支武装力量很快就恢复起来。吴先洲到了桃花山,冯世华到了小河口,李久恒到了新码头。他们秘密发动群众,建立武装,派人打入敌人内部探消息,搞策反。

李良耀等经过一番努力,决定举行暴动,并把暴动的目标选在了塔市驿团防局。塔市驿地处石首、监利和湖南的华容三县和湘鄂两省交界处,为石、监、华三地共管。打塔市驿,可进可退。时塔市驿驻有团防二十余人。在1927年5月,这里的团防曾被农民自卫军武装端过,虽然此后又增了兵厂和武器,然这些团丁们对农民武装仍心有余悸。

9月中旬的一天夜晚,吴先洲、屈春阳领导着农民自卫军三百余人向塔市驿团防局发动了攻击,打响了石首暴动第一枪。进攻塔市驿的农民自卫军兵分4路,吴先洲、屈春阳身先士卒,冲迸了团防局,团防局的团丁都在梦中,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成了俘虏。二十余名团丁都被生俘,武器、弹药全被缴获。当天,屈春阳、吴先洲又率暴动队乘夜色进取了袁家铺,收缴了设在袁家铺的堤工局的十多条枪,击毙了堤工局局长刘礼田、土豪文天福等人。

塔市驿、袁家铺的暴动成功,极大地鼓舞暴动队员们的土气。李良耀、冯世华、屈春阳等,与华容隐居于石首柴码头的谢爽成一起,组织农民武装,在新厂、新码头、河口、焦山河、九佛岗等地同时举行暴动,捕杀土豪劣绅数十人,获枪数百支。

9月底,湖北省委派黄港地委工运书记、省总工会特派员李兆龙到石首,加强对秋暴斗争的领导。

李兆龙抵石首后,听了李良耀等人的汇报和建议。

李良耀说:“暴动取得了初步胜利,但要从根本上动摇敌人的统治决非易事。应当加强各县暴动力量的相互配合,互相策应和支援,形成一股力量,不然,暴动成果不能巩固。鄂西现有二十余县,因交通不便,联络困难,都各自为政,这样,对敌力量就分散薄弱。”

李兆龙说:“你的意见呢?”

李良耀说:“我和周围几个县的县委领导现场交换过意见,大家都觉得应当成立中心县委,以便对各县的暴动联合领导。”

李兆龙同意了李良耀的建议。

11月15日,经鄂西特委同意,李兆龙在小河口董家台召开了各县县委书记扩大会议,到会的有二十多人,正式成立石首中心县委,中心县委管辖石首、公安、监利、江陵、华容、南县、安乡7县。会上选李兆龙为县委书记,南县的段德昌为副书记,华容的刘革非为组织部长,李良耀为宣传部长,华容的陈治平为秘书,委员有屈春阳、冯世华、李恒久、吴先洲、李道生、赵协民、刘霞峰、毛廷顺、邓白等人。

会议决定以吴先洲领导的游击队为主力,在石首桃花山、江北、小河口开辟根据地,形成武装割据局面,再向四外发展。

石首中心县委虽然受鄂西的领导,但由于特委机关设在沙市,沙市被敌人控制得很严,彼此联系很困难,中心县委便派刘革非赴武汉直接向省委请示。11月15日,省委把《中央致两湖省委》的文件交刘革非带回。刘革非把文件密藏于饼干箱底,带到了石首。文件中要求石首中心县委“在极短的时间内,领导农民割据公安、石首”。

李兆龙接到省委的指示,即以吴先洲领导的游击队为主要力量,在农民的配合下,向石首的调弦口、小河口,监利的上东湾、下东湾、朱河、华容的砖桥发动了攻击,消灭了这些地方的团防,使这一地区形成了农民武装割据的局面。继而又在与华容接壤的桃花山、与监利接壤的杨波坦、与江陵接壤的麻布拐、与公安接壤的古长堤等地,建立了中共党的秘密组织,暗中做发动工作。

就在这时,一身武功的农民子弟段玉林来到了石首,并在新厂一带建立了一支二十余人的武装。李兆龙得知后,即派人与其取得了联系。之后,又在小河口召开了中心县委会议,会上,拟定了荆江两岸大暴动的汁划。并根据湖北省委特委通告第二号规定,把吴先洲领导的游击队,改编为工农革命军。

这时候,桂系十八军刘和鼎、严俊部进驻了江陵、石首一带,被暴动队伍打下去的土豪劣绅和土匪的气焰又嚣张起来,然石首中心县委的暴动计划并没有改变。

正文 第七章 “当阳桥头一声吼”

刘绍南、熊传藻讲完石首的情况,又讲了当阳鄂西挺进大队的建立和江陵重镇弥陀寺的暴动。

当阳县委按照鄂西特委的暴动部署,于9月7日成立了由县委书记李超然为总指挥、汪效禹为副总指挥的农民暴动指挥部。

当阳即中张飞一声怒吼,喝断当阳桥,使水倒流之处。其县内的瓦仓地处当阳远安交界处,这里较为偏远,敌人统治势力弱。当时,能参加暴动的农民自卫军达二千余人。附近观音区的农军有八百余人。9月11日,鄂西特委在当阳城区的洪市坪召开特委和当阳、远安县委联席会议,检查起义的准备工作,研究各地配合瓦仓行动的问题。认为暴动的条件具备,按原计划行动。李超然遂将暴动队伍集中军训,并筹集武器弹药。

9月14日夜,暴动开始,李超然、汪效禹率领农军,直扑设在庙前码槽的团防局,与此同时,瓦仓各乡暴动一起行动。观音区的农民亦同时行动,一夜之间,拘捕、处决了大劣绅数十人,暴动取得了胜利。次日,在庙前成立了瓦仓区工农革命政府,主席傅殿云。继而城区九子山、远安县的南乡等地也相继暴动,暴动造成了百里的割据局面。

暴动胜利后,汪效禹即将暴动队伍进行了整顿,准备向当阳城发动进攻,意欲夺下当阳后,向江陵、公安方向发展。正在他联络宜昌革命力量之际,当阳县团防纠集了南漳、荆门、远安等处团防武装,进攻瓦仓。工农革命军 毕竟是没经过训练的武装,且武器低劣,双方交战,革命军即大败,团长汪效禹牺牲。

第二天,由黄冠柏收集了打散的农军,转移到外县,成立了鄂西挺进大队,由汪文化、黄冠柏任正副大队长。在当阳、瓦仓暴动之际,鄂西特委又策划了弥陀寺暴动。弥陀寺乃江陵县重镇,与公安县相邻。镇上的人土豪卞卜哉、谭洪清、邓礼成合称弥陀寺“三大家”。这三大家中,卞卜哉为首,有田1.2万亩,房屋仅弥陀寺即42栋,开设着花粮行、榨油坊、典当铺等6个大铺面。流动资金达百万元之多。在沙市、武汉、上海等处置有房产,经营有商业。卞卜哉的次子卞永丰是区团总。卞永丰开商号、开当铺,私自发行“永丰和市票”,买空卖空,巧取豪夺,重利盘剥百姓,卞家的地租,比一般地主每亩多收二斗。还不起债的穷人关在家中私设的黄桶牢里。谭洪清有田5000亩,资金8万块银圆。邓礼成有田7000亩,资金20万块银圆。“三大家”结交官府、走动衙门,称霸一方。卞卜哉还养着团丁百余人枪,名曰“保商团”。卞等大土豪生活糜烂,对穷人敲筋诈髓,百姓恨之入骨。鄂西特委决定铲除这个恶霸,由此点燃江陵、公安及邻近的各县的暴动烈火。

9月19日,樊学赐、邹资生奉命率农民自卫军三百多人,在郑公渡会合, 进驻公安县的城南平镇。

樊学赐、邹资生都是当地民众公认的农民领袖,为当局侧目,豪绅胆寒。时樊学赐、邹资生征集了民船数十只,做好了暴动准备。鄂西特委决定,攻打弥陀寺的暴动队伍分为三路,一路由樊学赐指挥,一路由邹资生指挥,一路由公安县人民自卫团团长、共产党员杨荣祥指挥。

9月22日,三路暴动人马分别由虎渡河东西两岸水陆并进向弥陀寺进发。三路人马边走边做打土豪为农友报仇的宣传。这样,在部队经过的路上,又有许多贫苦百姓加入这三路人马之中。到了晚上,三路人马包围了弥陀寺。弥陀寺之敌早已于半月前就获悉公安县人民自卫团要攻打弥陀寺的风声,遂深挖了护城河,构筑了碉堡,在镇周围五个要道日都设了卡,配了2支步枪和2把马刀守卫,对出入行人,严格盘查。

23日清晨,天降大雾,对面不见人影,天地灰蒙蒙一片。杨荣祥、樊学赐、邹资生率3路人马,借助浓雾的掩护,向弥陀寺发起了总攻。一霎时,枪声、喊杀声四起,镇中的保商团,并不想给“三大土豪”卖命,听到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个个胆颤心惊,慌忙打了几枪,丢下枪支弹 药和马匹,向虎渡河的进水口——太平口逃去。杨荣祥一马当先,冲进镇中。随即,暴动人马也一拥而入,占领了弥陀寺。卞卜哉等土豪由于事先已逃到了沙市,没有抓住,樊学赐、杨荣样、邹资生等在攻打弥陀寺之前下令:非土豪劣绅不准捕捉,非当场反抗之敌不准枪杀,因而,农军进入弥陀寺后,杨荣祥即指挥农军,除了没收卞卜哉等3家大土豪的财产外,对中小商家则秋毫无犯。没收的金银珠宝细软用船装回充军需,粮、油、布、盐等均分给了穷人。被卞卜哉关押在“黄桶牢”里的贫苦农民,也都放了出来。当卞卜哉之弟卞家训被农民抓住后,当地市民证明他一贯从事商业,未曾参与作恶情况,樊学赐立即将其释放。五十多年后,卞家训的后人们谈起弥陀寺暴动时,还以感激之情赞扬樊学赐执行政策正确。

当天下午,暴动队撤离了弥陀寺。时卞卜哉在沙市闻暴动攻占了弥陀寺,便急忙向当地驻军报告,请求平暴。驻宜昌的鲁涤平第二军即令驻沙市的郑华堂的三十七团前往镇压。郑华堂率所部接近弥陀寺后,远望暴动队伍浩浩荡荡,没敢上岸,而是空放了几枪调头而回。

弥陀寺暴动的胜利,鼓舞了鄂西各地农民的革命斗争,推动了江陵、石首、松滋等县的暴动斗争。时暴动队员搭台唱戏,唱《张飞喝断当阳桥》。当戏演到张飞一声大吼,吓退百万曹兵之际,看戏的队员和百姓都鼓起了掌。

弥陀寺暴动胜利后,特委及暴动指挥部鉴于当阳起义军未前来策应,沙市的工人武装亦未能如期配合,周围敌军虎视,负责人内部又各抒己见,因而,暴动战果难已再扩大。

湖北省委了解这一情况,即派任旭前往,部署10月15号再次举行暴动,造成独立暴动区域及向西发展。任旭到了沙市,见到特委书记张计储,对张计储说:“省委的意见,拟起用杨荣祥为鄂西农民革命军总司令。”

张计储说:“杨荣祥在群众中确有威信,足以能够领导公安的武装。”

当下,张计储与杨荣祥谈了省委的意向。杨荣祥说:“党组织这样重用我,我很感激,不过我已年过五旬,体力已大不如前。虽然我已是个党员,可刚刚入党,对共产党的一套还都不太明白,我还是任副司令吧,司令留与更合适的人。”

9月29日,鄂西特委在郑公渡召开了军事会议,特委尊重了杨荣祥意见,遂将总司令改界刘百承,以杨荣祥为副司令,下设两路总指挥,第一路为孙志豪,第二路为余开勉。这时候,鲁涤平的第二军的教导团,已由宜昌开到沙市,会同郑华堂的三十七团进驻了沙湖坝与弥陀寺,向公安取包围之势,驻湖南澧州津市一带门炳岳师也向邹资生队伍“围剿”。当时,鄂西特委在 公安能指挥的人枪五百余,决定再次举行暴动,然由于强敌压境,暴动未能举行。

之后,杨荣祥和邹资生一起,带领农军,在打“棒老二”的口号下,开展反捐税、杀土劣的斗争。

门炳岳师压迫公安后,决定对杨荣祥取“抚”之策,派了国民党公安县县党部委员陶尧阶到陈祠桥劝降。杨荣祥得知其来意后,令放土铳将其轰走,并以此表示了自己的决心。敌人又派了与杨荣祥有深交的地主李士远去说,又被杨斥走。敌人恼羞成怒,遂令公安七区团总吴克章率六十多人枪向陈祠桥偷袭,结果,反中了杨荣样的诱敌之策,吴大败而逃,几乎性命不保。

这时麻豪口的团防头子谢博民,有反水的迹象。杨荣祥决定深入到谢部做策反工作。陈家桥留李金生率农军坚持。1928年元月,国民党公安县政府乘杨荣祥去麻豪口之际,派了团防数百名,从白林岗、龙翔、闸口3个方向合围陈祠桥,李金生闻讯,主动率队伍撤出,而后,打敌措手不及,打得敌军狼狈不堪,大败而逃。

杨荣祥在策反谢博民武装时,谢反动本性不变,竟然背着杨荣祥纵容其 手下的二小队长打家劫舍,祸害百姓。杨荣祥查明此事后,即将这个小队长处决。谢博民遂策划杀害杨荣样,杨察觉后及时脱身,回到陈祠桥,与邹资生一起,造成了陈祠桥、南五洲的红色割据局面。

樊学赐因为家乡观念和个人英雄主义严重,且与鄂西特委的部署持不同意见,湖北省委了解这一情况后,要任旭转告特委书记张计储,将做好樊的工作。正这时,樊学赐率队伍向桃桃垸转移时,与敌三十七团相遇,樊部还 没甩开三十七团的纠缠,门炳岳师的一个团和津市保卫团的又围了过来。樊部大败,混乱中,樊学赐带两名护兵匆匆逃走,隐蔽在澧县澧安垸朋友郑久朋家中,数月后为平素以“老庚”相称的叛徒出卖,被杀害于公安县城西门外。行刑时,其被剥光上衣,五花大绑。敌人将其头割下,又开胸剖膛,挖出心肝,并不准家属收尸。英雄死得极为惨烈。时年28岁。

杨荣祥、邹资生在陈祠桥一带与敌周旋之际,覃济川率领澧县、公安一部分武装,奉特委、省委之命,联合澧县武装,向湘鄂川边转移。时覃济川被任命为湘鄂川边游击队总司令。当覃济川率队由石子滩假道松滋至湘鄂边时,麻豪口的谢博民得知此消息,写信给澧县挨户团主任熊伯范,令其将覃杀害。

覃济川率领的公安县人民自卫团内有个大队长叫蒋海峰,熊伯范与其关系极密。熊伯范便与蒋海峰在澧县盐并策划杀害覃济川的密谋,决定在公安、澧县交界处的齐家峪,趁覃济川不备时将其杀害。

10月22日,覃济川率所部百余人,行到了公安、松滋、澧县三县交界处的小镇石子滩,派人与熊伯范联络。熊当时以红色面孔出现。熊将覃济川队伍诱至齐家峪,这里甚为荒僻,且坐落着两个地主庄园。熊伯范与蒋海峰把覃济川安排在一庄园处,又假惺惺地请覃济川等领导人商讨军事。是夜,覃济川与公安县委书记胡竹铭、 常委委员刘煊一起被杀害,覃济川时年27岁。

正文 第八章 刘革非华客惊敌胆

1927年8月初的一天,在长江南岸的华容县境内,走过一个年轻人,这人有20岁上下,买卖铺里的伙计打扮。他在沿江大堤上走着,但见人烟寥落,土地荒芜,四野不时冒起浓烟。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叫方之中,湖南华容人,中共党员,原在湖北汉阳蔡甸打土豪,现奉命赴鄂西特委工作。他准备到家乡看一眼,再上特委所在地沙市。

方之中回到了家乡——长江南岸的一个小村子。进家之后,父母都大吃一惊。其父说:“砖桥镇的警察局、税务局、塔市驿的团防局,均已卷土重来,还乡团、铲共队,天天杀人放火。”母亲担忧地说:“你来时有人看见吗?”

方之中说:“没人。”

母亲说:“没人看见就好。”

方之中从父母口中得知,受害最大的是农民协会的干部和会员、妇联、学联等革命群众,他们每日东躲西藏,一夕数惊,一概被视为“暴徒”,一经捕获,无钱贿买,必死无疑。由此,方之中住在家中,其父母整日提心吊胆,亲朋亦不敢来往。方之中见状,决心去沙市,就在他要动身的晚上,一个矮胖而精悍,前额上还挂着一条黑印的青年,走进方之中家。方之中一看,不禁惊喜地说:“革非同志,是你……”

来人正是刘革非。华容人,又名刘卓然。共产党员。长沙育才中学毕业,曾任校学生会会长,长沙学联代表,参加了学生爱国运动。1926年初任华容县注滋区农运特派员,参加农民运动,被选为华容县农民协会副委员长。1927年初人武昌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毕业后任监利农运特派员。大革命失败后,参加组织华容监利革命委员会。

刘革非进屋坐下。在一盏油灯下,方之中、刘革非二人亲切交谈起来。

方之中说了他次日要动身去沙市的想法,刘革非说:“你何必到那里呢?就在你们东山搞秋收暴动不很好吗?”

方之中说:“去沙市是组织决定的。”

刘革非说:“我们正在组织秋收暴动,我看你就留下吧,在哪里都是革命么。”

接着,刘革非把华容情况作了介绍,方之中从刘革非口中得知,中共华容县委委员,有的被捕了,有的逃跑了,有的被杀了。而今,县委成员除了他以外,还有涂国清、韩步骧。这一晚,二人谈到半夜。

第二天,刘革非把涂国清、韩步骤找来,三人一起劝方之中留下搞暴动,方之中想:从华容到沙市还要走几十里路,安全与否也难说。于是,他割开鞋帮,把组织介绍信拿出来,交给了刘革非。当下,4个人召开了会议,决定健全领导核心,推举韩步骧当县委书记,刘革非当组织部长,涂国清当宣传部长,方之中当军事委员,花才周当农协委员,何民一当妇女委员。县委办公地点设在了杨家堰永昌珑的方文臣家。方文臣是涂国清的岳父。

开始,由于县委转入了地下,反动派天天造谣,说共产党共产共妻,加之铲共队的穷凶极恶,群众只能唉声叹气。

为了打开局面,刘革非同县委几名委员商量,要选择一个时机,狠狠地打击一次敌人。

时机终于找到了。

这天下午,细雨蒙蒙。刘革非接到了一个消息:华容县议会议长、前清秀才、恶贯满盈的徐人凤,从清泥湾到他第二个老婆家里去。他这第二个老婆是霸占的一位农民的妻子,住在一个叫王尔汉的地方。刘革非与方之中等商议,决定除掉这个恶霸。决定之后,即信使四出,秘密地组织队伍,在新堤集合。到了半夜,队伍集中在傍山的一块空地上,队员们带来的武器是梭镖、大刀、冲挡、扁担、长矛。人员有老头,也有年轻人,还有十二三岁的小孩,一共25人。刘革非亲自指挥,方之中、涂国清、韩步骧、花才周都参加了。刘革非简单地做了下动员,交待了注意事项,队伍就出发了。

徐人凤小老婆的住地,是一处独门独院,三面靠山,一面临沉塌湖边沿。四周很静,没一点声息。

午夜3时,刘革非率领着这支没有经过训练的农民队伍撞开大门,一拥而入。徐人凤毫无准备,他那小老婆吓得躲进了床底。刘革非把徐人凤抓到院中。这时,农民们点起了火把,火光照着徐人凤肥胖的身体,徐吓得大哭,跪下求饶。刘革非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徐人凤被暴动队处死,使贫苦百姓又扬眉吐气了,而那些土豪劣绅、保甲长、团练队、铲共队、团防局对革命群众更加凶残,到处捕人杀人。如此一来,贫苦百姓对土豪劣绅更加仇恨。他们向暴动队通风报信。由于暴动队力量弱,没有枪,不能公开与敌人较量。刘革非便率队昼伏夜出,打击分散的土劣豪绅。而敌人亦欺暴动队力弱,不时采取奔袭之法,捕杀分散的暴动队队员。

转眼到了1928年1月,华容县委的杨汉章和沈六姑的妻子被塔市驿团防局抓去了,声称两三天内解到华容杀头。杨汉章、沈六姑的家属向刘革非等苦苦相求,求暴动队把他们亲人救出来。群众见暴动队力弱,也颇有怨言。刘革非当即召开了会议,他说:“老乡们都看着我们哩,此仗若不打,势必脱离群众,若要打,我们没有枪。”

方之中说:“到石首友军去借一个班的人、枪吧。”

刘革非等都同意,遂派人去石首游击队借人、枪,又派沈六姑去塔市驿 侦察团防局的兵力。

第二天,派往石首的人回来了,说那里游击队同意借一班人、枪,很快就过来。沈六姑也回来了,说塔市团防局仅十余支枪。刘革非决定打。随即进行了部署:兵分两路,一路在排头山设疑兵,准备在火油桶内放纸炮,假充机枪,并用铜锣鸟枪助威。另一路以石首游击队的一个班为主,再配梭镖若干,由上矶头街道正面进攻团防局。打开牢门救人;除此两路外,再安排一路,由街后插入团防局营房左侧,切断敌人逃跑的后路,并由这一路打一枪为信号,然后全面进攻。

作战计划定后,刘革非即要花才周派人四下通知,要暴动队员在次日夜12时于老垱堤集合。暴动队员听说打仗,都劲头很足,第二天夜不到12时,在老垱堤的一块空地上,即密麻麻地集了一大堆人,约三四百。刘革非随便的一拨,分成了三路,向塔市驿进发。路上,还不断有人加入队伍之中。毕竟是没经过训练的农民武装,行军时,有人说话、抽烟、随地大小便。虽然如此,这数百人的队伍,依然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夜里2点多,队伍进了塔市驿,先把团防局的两个哨兵给摸掉了,街后的一路也进展顺利。信号枪响过,刹时,鞭炮点燃,杀声震天,加上锣声、鸟枪声,响彻全镇。团防局的兵丁正在梦中,不知暴动队伍有多少人马,顿时乱成一团。有的爬墙逃跑,有的被打死,有的被暴动队抓住。到天亮时,暴动队伍完全控制了塔市驿,打开了牢门,放出杨汉章等十余人。

这一仗,暴动队缴获了十余支枪,也伤亡了两名同志。这时才知道,沈六姑的侦察有误,塔市驿的团防不是十余支枪,而是七十余支枪。 刘革非率领暴动队端了塔市驿的团防局,使华容全县都震动了。

暴动队有了枪,刘革非即将队伍进行了整编,编为一个支队,三个分队。刘革非当队长。枪支掌握在可靠人的手中。

正文 第九章 荆江两岸的年关暴动

刘绍南、熊传藻讲完后,一齐对贺龙、周逸群说:“洪湖革命形势很好,地下党的基础很好,就是缺少统一的指挥,你们来了就好了。”

贺龙说:“把各路人马召集起来,开个联席会议。”

贺锦斋说:“反嘴这地方小,就三个墩台,百十户人家,我看咱们端下车湾的团防,在那里集中各路人马。”

贺龙同意。

于是,贺锦斋指挥队伍,占了下车湾,下车湾是个大镇子,下车湾的团防被端,贺龙的出现,顿时影响了一片。

攻占下车湾的第二天早晨,贺龙叼着烟斗,站在门外的岸边,望着滚滚东流的长江。这时,江面上,飘浮着乳白色的薄雾,江风吹来拂着贺龙凝重的面孔。

周逸群来到贺龙身旁,对贺龙说:“云卿,想什么?”

贺龙说:“我当年听人讲过,祖巡临江击揖发誓,岳飞望山长啸,我们共产党人面对这滔滔江水,该有何说?”

周逸群说:“云卿,想不到你感情这样丰富,我们共产党人么,应该是大江东去,大浪淘沙。革命就是这样,后浪推前浪啊!”

二人正说着,一只小划子在二人面前停下,一人急急地向贺龙奔来,贺龙见此人很是面熟,又一时想不起是谁。那人到了贺龙面前,施礼道:“总指挥,我可见到你了。”

贺龙再一瞅,此人是北伐时十五师的一个科长,叫张天辉。后来因病离队。贺龙说:“天辉,你一向可好?”

张天辉说:“回家之后,一边养病,一边摆了个零货摊,好口。早上听人说总指挥到了这里,我便急急地赶来。”

当下,贺龙把张天辉让到屋。坐定之后,张天辉说:“石首县有一支队伍,打得挺热闹,头头叫李兆龙,是我的老表,总指挥要不要他过来见见?”

周逸群说:“李兆龙是大革命时期的党员。”

贺龙对张天辉说:“你去通知他,就说我在这里。”

张天辉答应着,高高兴兴地走了。

张天辉走后,贺龙主持召开了个会议,周逸群提议把各游击队负责人召集在一起,开个联席会议,使荆江两岸的暴动能统一行动,大家都同意,于是分头通知。

3天后,各路游击队的负责人都来了,有工农革命军第五军军长肖仁鹄,监利游击大队大队长彭国材,公安县游击大队大队长邹资生,石首县游击大队大队长段玉林,江陵县游击大队大队长陈香波,监利县委书记熊传藻,还有李兆龙、刘绍南、刘革非、娄敏修等等。大家相见,都很高兴。贺龙听说段玉林的游击大队只有20个人却打出了中国共产党第十九路军的旗号,人虽少,牌子响,贺龙听了,笑道:“好,有这胆量就好,国民党那些龟儿子,就没这份胆量。”

联席会上,贺龙、周逸群根据石首中心县委的要求,留下来领导荆江两岸的年关暴动。遂计划在石首、江陵、华容、安乡、监利、沔阳6县发起暴动,会上决定把石首吴先洲、肖仁鹄、贺锦斋3部合在一起,组成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十九工农革命军,贺龙任总指挥,贺锦斋为军长,下辖3个大队,第一大队大队长滕树云,第二大队大队长史庶元,第三大队大队长肖仁鹄。全军共三百余人枪。

第四十九军的任务是消灭对农民协会和广大群众危害最大的土匪和土豪劣绅及其团防武装,发动荆江两岸农民进一步掀起暴动热潮。

工农革命军成立后,首先在监利活动,先后在上车湾、尺八、聂河、王垸等地攻打了团防据点,镇压了这一带的土豪劣绅、湖霸和团防头子。

这时,华容县委来信,要求工农革命军移师江南,消灭大土匪文大哥。贺龙、周逸群、贺锦斋等一番相商,决定趁大年三十之际,兵分三路消灭荆江两岸的3个大恶霸、大土匪,一个是石首的张烟灰,一个是华容的文大哥,一个是上车湾的土匪易属,3路人马分别由贺龙、周逸群、贺锦斋带队。

张烟灰是从四川过来的大土匪头子。手下有上百人,七八十支枪。贺锦斋在荆江两岸初拉武装时,与此人有过联系,但未能合作。

贺龙率第一路经过大半日行程,天黑之际到了石首的焦山河。张烟灰就住在这个镇中。贺龙打扮成阔大爷模样,卢冬生扮成管事的,那些队员也都化了装,扮为随从,贺龙乘坐四人抬的轿子,来到张烟灰住处的大门前。张烟灰住的这个宅院很气派,门口有上马石、下马石,石头狮子把门儿,贺龙的轿一落地,有两个站岗的走了过来,喊道:“干什么的?”

卢冬生上前施礼道:“烦二位通禀一声,就说有汉口的五福贸易商行的王老板回家过年,途经此地,拜望张队长。”

两个兵丁一听,立时就吐了舌头,为啥?原来,这王大老板是石首城中人,外号王大舌头。王大舌头在外边发了横财,三年前,王大舌头的老爹死在沙市,在办丧事时,光纸糊就摆了几里长,叮当响的光洋花去了八仙桌子那么一堆。杠罩房是从汉口请的,用的是八八六十四抬的大杠,因为沙市只有32杠,故从汉口去请。从他家到坟地,要经过石首的南街,由于这条街街道狭窄,杠罩过不去,只得拆房,前后拆了临街87间房,才把他爹抬出去。这个殡出得太阔了。老百姓说:“大清国的皇帝死了,也不过64杠,王大舌头这么摆谱儿,是因为他有钱,钱多的没处花了。”

两个把门的兵丁听说王大舌头要拜见张大队长,自然不敢怠慢,又一看,在这王大老板的轿子后边,有几十个人,抬着的,挑着的,东西真是不少。

这工夫,卢冬生抓过一把光洋,对两兵丁说:“二位,买包茶喝。”

两兵丁眉儿眼儿都是笑地说:“各位爷稍等,小的就去禀报。”说着,其中一个兵丁进了院。

这个院子很深,前后五层。那兵丁穿过了两层正房,又过了第三层客厅, 便到了张烟灰的上房。

张烟灰正两腿劈叉地躺大床上,有两个擦胭抹脂的女人在伺候他抽大烟,那兵丁进门禀报说:“报告队长,有汉口的王大老板回沙市老家过年,途经此地,特来拜见爷。”

张烟灰眼皮不抬地说:“他来看我做甚?不见!”

兵丁说:“你老可不能错打主意,是给你老人家送厚礼了。”

张烟灰说:“他带来多少礼?”

兵丁眨巴一下眼说:“反正礼不少,有抬的,有挑的,一长串呢。”

张烟灰还没说话,他身边那两个女人说:“快去迎客吧,谁不知王大老板有钱,如今人家上门巴结你,你还不见?”

张烟灰说:“如今红脑壳遍地都是,这王大老板是真是假呀?”

俩女人说:“红脑壳再多也不敢在你这太岁头上动土啊!快去吧,王大老板来拜,一定有事求你。”

张烟灰这才起了身,说:“传我的话,接客。” 张烟灰说着,整了整衣服,便走出了屋门,这时天已大黑,手下人赶紧提来了两个灯笼,在前边照路。张烟灰到了大门口儿,卫兵指着穿戴阔气的贺龙对张烟灰说:“爷,这就是王大老板。”

张烟灰立时一抱拳,说了个“请” 字,贺龙抬眼一瞅,见这张烟灰一脸横肉,两道恶眉,铁青面皮,火盆大口,站在那里,犹如一块冷铁。

张烟灰是个老匪首,警惕性很高,他也上下打量了一番贺龙,说:“王大老板,你我并不认识,今日前来……”

他的话没有往下说,贺龙笑道:“张大队长,你我是老相识了,难道你连我都不认识了么?”

张烟灰眼珠儿滴溜溜地转着,没有开口,贺龙把眼镜一摘说:“当年我在四川讨贼军中当旅长时,咱们在重庆就打过仗。”

张烟灰一惊,道:“你……你是贺龙!”

贺龙笑道:“是啊,我们有几年没见面了。”

张烟灰立时堆下笑脸,赶紧把贺龙让到大厅,又急急令人献茶。连连说道:“得罪得罪,我张烟灰有眼不识金镶玉,万没想到军长到了,有失远迎,请军长海涵。”

贺龙说:“听说你在这里拉起一支队伍,不错么。”

张烟灰说:“如今这年月,有枪就是王。”张烟灰虽然对贺龙毕恭毕敬,可两眼依然贼贼实实,不断打量着贺龙等人。贺龙和他谈起四川的一些有名将领及自己熟悉的情况。谈着谈着,趁张烟灰不备,贺龙同卢冬生丢了个眼色。卢冬生会意。贺龙便以看看张烟灰佩挂的枪如何为名,收了他的枪,接着卢冬生将其击毙。

张烟灰一死,他手下的兵丁都乱了套,有跳墙的,有上房的,有跑的。

贺龙站在高台阶上大声喝道:“我是贺龙,哪个敢动手,我敲了他的脑袋!”贺龙这一嗓子,把这些人都镇住了,爬到墙上的也滚了下来。那些工农革命军的战士们立时上前,将匪徒们缴了械。

在贺龙收拾张烟灰的同时,贺锦斋带一路人马到了上车湾。贺锦斋在反嘴拉起队伍后,曾与易属联系过,双方也有过礼尚往来。易属也是四川人,外号易大哥。贺锦斋派人与易属商定,双方在下车湾举行会谈,订两军互不侵犯条约。易属正欲收编贺锦斋的部队,当即答应。其乘一条大木船,直奔下车湾宝塔驶去。船上还装有鱼、肉、布匹等物,作为见面礼。

贺锦斋先一步到下车湾,把会谈地点选在了天主教堂内。并令人摆上了酒宴和烟具。事先双方约定,上楼时,都不带马弁和武器。

易属上岸后,到了天主教堂,贺锦斋已在教堂门前候等,当二人握手之际,贺锦斋一拳打在易属的面门上,没待易属醒过梦来,随即一枪,结果了易属性命,易属的几名随从,也被贺锦斋的部下生擒。

就在同一天,周逸群率队攻下了华容的砖桥,消灭了土匪文大哥百余人。次日,国民党驻沙市部队派一黄姓团长,带了几十人枪,直奔反嘴,意欲收编贺锦斋部,贺龙知道后,即设计缴了其械。

4个恶霸被消灭后,一时间,荆江两岸震动。贺龙令人以“北路游击总 指挥”的名义贴出布告。穷苦百姓见了,无不欢欣鼓舞,土豪劣绅,自是胆颤心惊。

1928年2月初,贺龙、周逸群、贺锦斋等来到了石首桃花山,参加了石首中心县委在陡岭子召开的党的负责人会议。贺龙、周逸群听取了李兆龙等人的汇报。

李兆龙说:“大革命失败后,杨森的部队由川东到了石首,对革命群众,共产党人进行了血腥的屠杀。石首被杀害的共产党员,革命群众有二百多人。现在群众的情绪,一是对反动派恨得咬牙切齿,二是留恋革命时的喜悦,三是担心暴动不能成功反更遭杀害。”

屈春阳、刘革非等也汇报了各自掌握的情况。屈春阳说:“1月初,小河口团防局局长汤凤仙捕了我们的同志10人,均被其杀害。听说他要在正月唱大戏,戏班子都定下了,我看可趁此机除掉他。”

贺龙听了,点了点头。贺龙听完大家的汇报后,说:“我来这里,虽然时间很短,可我看到石首人民的心是红的,血是热的,虽然杨森等反动派一次次血洗,可人民的愤怒烈火,随时都可冲天燃起。不过,我们发动群众,不要只挂在口上,要做出样子,屈春阳说的那个汤凤仙,他双手沾满了我们共产党人的鲜血,要趁他在看戏之际,把他除掉!”

周逸群对石首中心县委的工作,特别是保持了一支从大革命时期就建立了武装给予高度赞扬。他最后说:“石首人民的爱憎经过敌人的血洗,更加分明,这就是我们使年关暴动胜利深入发展的重要因素,现在,烈火已经燃起,我们要使这烈火呈燎原之势。”

会议还研究了暴动深入开展的实施方案。李兆龙对暴动的深入开展进行了具体的部署。

各路武装队伍都按照陡子岭会议的部署进行行动。 屈春阳率游击队趁小河口镇唱大戏,汤凤仙看戏之际,化装接近汤凤仙,一枪结果了汤的性命与汤一起看戏的几个劣绅也同时被处决。团防局的十几个兵丁也被缴了械。

在屈春阳杀死汤凤仙的当天下午,李兆龙、李良耀在石华堰发动数千农民举行暴动,杀死大劣绅刘再义等,连克高基庙、九佛岗,二次攻占调关。

贺锦斋率所部在农民李恒久带领之下,攻占了小河口、堤头。段玉林率游击队在新厂发动了暴动,处决了土劣刘学林父子三人、恶霸汤魁甲夫妇。吴先洲率部发动暴动时,还在长江江面上截获了一艘军火船,并一度袭击了石首县城。贺龙亲自指挥石首革命军袭击了华容的三郎堰、墨山铺等地团防。

共产党的势力已布华容全县,尤以东西乡更好。以刘革非为负责人的县委于2月1日始,以4人为组行动,开展工作。

段德昌、戴补天决定以杀大恶霸傅祖光为暴动起点。

段德昌是湖南南县九都山九屋厂人,出身贫寒。自幼聪颖过人,少年时便愤慨社会,立下救国之志。1925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进黄埔四期学习,后又进入李富春主持的中央政治讲习班学习。毕业时,正值北伐开始,段初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第二军的一个营长,继而为第六军第五团代表、第三十五军政治部主任。

段德昌与彭德怀交往甚密,北伐时期,段德昌在湘军第一师政治部工作,常随彭德怀领导的第一团行动。1926年9月,第一团奉命围困武昌南门,在围城之日,段德昌常和彭德怀在护城河边观望敌情。一天,二人走到吊桥旁的一株大柳树下,突然有十几名敌兵从城中冲出,包围了彭、段二人。二人面对群敌,毫无惧色。分别从敌人手中夺过长短兵器,抖神威与敌肉搏。他们沉着冷静,背靠背,与敌周旋,但见寒光交错,兵刃相磕,直到警卫排赶到,方得脱险。自此以后,彭、段二人,情感愈密。

武昌攻克后。彭德怀部在汉阳驻数日,即经孝感往当阳行进。

这时候, 吴佩孚残部急惶惶由宜昌经玉泉山向北逃窜,国民革命军第一师师长周盘,令彭德怀率部追赶,进占玉泉山,截击溃逃之敌,段德昌亦同往。玉泉山就是书中所写关云长显圣之处。山上筑有关帝庙,到处是苍松古柏,流水清泉,风景秀美,彭德怀部赶到玉泉山时,北洋军残兵早于一天前通过,彭部便宿营于山中。是晚,彭、段二人于关公像前,促膝长谈,段德昌指着关云长像问彭德怀:“你以为关云长这人如何?”

彭德怀一笑说:“云长是封建统治者的工具,现在还是统治阶级利用的工具,无非是忠义二字,没甚意思。”

段德昌笑道:“你说怎样才有意思?”

彭德怀说:“我是贫苦人出身,小时候讨饭吃饿昏过,我认为只有为劳苦大众奋斗才有意思。”

段德昌又问道:“你看国民革命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呢?”

彭德怀说:“现在不是每天都喊打倒军阀、土豪劣绅、贪官污吏、实行二五减租吗,我认为,应耕者有其田,才能人民平等,共同富裕。”

段德昌摇头道:“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不应停留在耕者有其田上,应当变生产资料私有为公有,由按劳分配发展成为按需分配,消灭剥削阶级,实行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这就是我们共产党的任务。”

彭德怀听到这里时,呼地站起问道:“德昌,我加入共产党吧。”

段德昌问:“你是国民党吗?”

彭德怀哼了一声说:“我不打算加入国民党,你看国民党里的那些人,抽大烟的、生大疮的、吃斋的、念佛的,这样的党,能为劳苦大众奋斗吗?”

段德昌说:“德怀,你奋斗吧,共产党的大门是向你开着的。”

后来,彭德怀入了党,入党的介绍人就是段德昌。

大革命失败后,段德昌被周恩来派往洪湖地区,继而鄂西特委派他到了公安县,任公安县委书记。段德昌到了公安县后,找到了公安县共产党员戴补天、胡方熙。弥陀寺暴动后,招至湘、鄂两省反动驻军的会剿,中共公安县委遭到惨重破坏,县委主要领导人胡竹铭、覃济川、刘煊等人牺牲。戴补天于此时肩负上级党交给的使命,回到公安县后,即与先来公安的胡方熙、汉口码头总 工会委员长张计储一起,秘密发展了五十多名共产党员,戴补天于这些党员中精心挑选了一批青年组成了暗杀队——土豪称之为暗杀党,戴任队长。暗杀队成立后,首先杀了人和垸“三害”——七区清乡团团总樊纯香、保董朱洁成、劣绅段显义三人,鼓舞了队员的士气。

时公安县南五洲的劣绅蓝天作,纠集了二十多名地痞流氓,开办了“武学”,日夜练武,并扬言要“杀尽暗杀党,活捉戴麻子”。然不久蓝即被暗杀队所杀,并于蓝尸体上留下一张纸条,称:我等暗杀党,布下天罗网,哪个敢作对,他就是下场!

暗杀队成立了两三个月内,即处决了二十多名凶恶的土豪劣绅,使反动派噤若寒蝉。是年底,暗杀队扩大到九十多人。就在这时,段德昌出任了公安县委书记。

段德昌与戴补天、胡方熙接头之后,对他们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遂按照湖北省委《普遍的发动农村暴动的指示》,在南五洲与戴补天研究“年关暴动”问题,就在这时,胡方熙带来一个消息:国民党七十三师三十二团的傅祖光营开到了小镇桥埠头。

傅祖光是公安、江陵两县边界的大土匪,百姓对其恨之人骨。这次傅祖光被国民党收编并委任为营长,便兴高采烈地回到涂郭巷,要在涂郭巷成立团防。傅祖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捉住共产党员和农协干部,惨施酷刑。用湿麻绳抽打,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再把干青麻贴在身上,待血渍一干,那些青麻也黏在身上,再往下一条条地扯麻绳,被撕扯的人痛苦得呼天嚎地,痛不欲生,死去活来。因此,老百姓都骂傅祖光为阎王。其许多酷刑,真是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方圆左右老百姓提起傅祖光来,无不寒而栗。

段德昌决定杀掉傅祖光,以此作为年关暴动的起点。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傅祖光正杀鸡宰羊,治筋祭祖之际,段德昌同戴补天等带领暗杀队悄悄来到了涂郭巷,趁护院的兵丁们酒足酣睡之机,冲进了涂郭巷,杀死了傅祖光。段德昌用布沾着傅祖光的血,在墙上写下“杀人者,暗杀队也”几个大字。随即解放了涂郭巷,立时,又有不少穷苦百姓加入暗杀队中。

杀了傅祖光后,段德昌又对暗杀队进行了整顿,分为9个战斗小组。这时,得知闸口的清乡团守备空虚,段德昌、戴补天决定打掉闸口清乡团。在一个蒙蒙雨夜,段德昌、戴补天率暗杀队,奇袭了闸口团防,缴获长短枪32支。此时,暗杀队已有枪一百多支。县委将暗杀队更名为赤卫大队。

傅祖光部被歼、闸口团防被袭击,反动派即调集了三个区的团防向赤卫队驻地人和烷包剿而来,段德昌和戴补天将赤卫大队在要道处埋伏起来,当敌人到达人和烷,挨家挨户搜查并放火烧房时,段德昌、戴补天率赤卫大队冲了进来,敌人顿时乱作一团,狼狈逃窜。

接着,段德昌、戴补天又改造了带有宗教迷信色彩的组织——“硬头会”。

这个群众组织与鄂西的“神兵”一样,打仗念咒喝符水。段德昌派了共产党员廖大俊、高尧臣担任“硬头会”的坛主,把“硬头会”改造成一支由共产党掌握的武装力量。

监利、石首、华容3县的年关暴动,又带动了沔阳、汉川、潜江等地农民的暴动。

著名的有段德昌指挥的农民暴动队,攻击了公安桥头埠国民党七十三师傅祖光营,袭击了闸口团防,伏击了增援的县警备队。段德昌与杨荣祥、邹资生等一起,率暴动队在年关暴动中,歼敌三百余,缴枪百余支。江陵的陈香波、彭之玉率暴动队,在民众的配合下,于沙岗捣毁了常练队的炮船,焚烧了盐卡、鸦片烟馆等,又奔袭了林家垱,在沙岗成立了江陵县农民协会,将暴动队改编为江陵工农兵大队。龙湾的刘赤声与陈香波、彭之玉的工农兵大队隔白露湖配合行动,打败了老新口的团防队。汉川县的榔头、丁集、南河、庙头等地农民暴动后,在王平章组织下,成立了工农革命军汉川第四军。沔阳、潜江的暴动也一浪高过一浪。南县的杜修经领导暴动队打出了“工农革命军洞庭游击司令部”的名义。时彭德怀团驻南县,其为国民党 湖南独立第五师第一团团长。他与南(县)华(容)安(乡)特委取得联系后,送枪支与暴动队,支持暴动队的行动。工农革命军所到之处,打土豪,没收土劣财产,向群众宣传武装起义和土地改革的方针。极大地鼓舞了群众斗争情绪。

接着,贺龙又指挥第五军,扫了荆江两岸的团防和土匪约二千余人,到了2月中旬,工农革命军已由三百余人迅速发展到一千余人。

荆江两岸年关大暴动的深入及贺龙的名字一露,那些土豪劣绅、恶霸及小股土匪,立时变老实了。

老百姓都纷纷奔走相告,说贺龙到了洪湖,活龙得水,要乘云上天。

贺锦斋兴奋地写了《浪淘沙》词一首:

花好正含苞,色胜鲜桃,一遇春风即吐娇,飞遍全球成硕果,自信非遥。

反动命难逃,挣扎徒劳,革命浪潮比天高。试看湘南与粤北,滚滚波涛。

正文 第十章 工农革命军监利失利

1928年2月6日,湖北省委作出了《最近鄂西工作方针决议案》。10日又作出了《湖北各县工作决议案》。决定全省划为9个特区。其中有鄂西区辖江陵、宜昌、当阳、远安、荆门5县;鄂中区辖两阳、天门、汉川、京山4县;鄂中南区辖公安、石首、监利、潜江4县。决议并规定鄂西区要成为全省五个割据区之一。并要求成立相应的武装。当时,鄂中、鄂西党的组织和群众革命武装都有一定的基础。仅公安就有枪四五百支,参加军事行动的农民有数千。

暴动的胜利,革命武装的不断扩大,广大群众斗争热情的高涨,使中心县委一些人的头脑发热了。这当儿,要求攻打监利县城的呼声很高。打不打监利呢?

为此,贺龙、周逸群及工农革命军营以上干部在小河口毕家铺的李尚林家中,举行了石首和中心县委第二次联席会议,商讨攻打监利县城事宜。

会上,对于打不打监利城,争论十分激烈。吴先洲等坚决不同意。他说:“监利城驻防的是国民党正规队伍,我们游击队打团防行,与正规军队打仗,一没武器,二没经验,非吃大亏不可。”

肖仁鹄、史庶元等却主张攻打,肖仁鹄说:“我们工农革命军成立以来,屡战屡胜,如今士气旺盛,监利城虽然驻防的是敌正规部队,但早已被我军威所震慑。再有,如今监利驻军不多,又有群众支持,我们吓也吓跑他们。”

双方激烈争论至金鸡报晓尚没结果。

贺龙和周逸群二人商量了一下,而后,贺龙说:“目前群众的情绪很高涨,我们队伍的士气也很旺盛,他们都渴望我们工农革命军有大的举动,如果攻下监利城,会使他们更受鼓舞,对反动势力会有更大的打击。但是,监利城中驻防的是敌正规部队,我们工农革命军还没同敌正规部队交过手,能否取胜,要看敌我双方兵力如何,因此,打不打监利,再派人侦察一下敌情,视敌情而定。”

周逸群补充说:“现在群众的情绪处于上升阶段,如果我们该打不打,就与群众的意愿相悖了,群众会抱怨我们,如果我们不顾实力盲打,也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会影响士气。总之,我们的决策要从实际出发。”

事实上,贺龙、周逸群等湘西北特委领导,应当率领工农革命军,向敌人统治薄弱的地方发展,逐渐壮大革命武装力量。但是,由于当时全党普遍存在着盲动主义和以攻取城市为暴动中心任务的思想,加之侦察敌人的兵力不准确,贺龙、周逸群下了攻打监利城的决心。

监利城坐落在长江北岸,一面临江、三面平坦,城垣坚固,守备森严,城南还有一条弯曲的堤坝,为天然屏障,为一易守难攻之城垣。

攻城前,工农革命军曾派人侦察,了解到城内有一支三四十人的团防,一支特务队和若 干地方保卫团,孰料,在革命军攻城前夕,又增驻了门炳岳两个团。

当时,工农革命军无有攻坚武器,也没有攻坚战术的训练和装备。仗打起来后,又采取的是北伐战争时期的挺进战术,一路之上,摇旗呐喊,呼口号,散传单,贴标语,把自己完全暴露,且使敌人有了准备,工农革命军刚刚接近城郊,史庶元和滕树云两个大队长就负了伤。而后,守城之敌凭借城墙炮楼射击,同时,敌人靠在长江的兵舰亦开炮轰击。工农革命军腹背受攻,迅速撤退。攻城虽然失利,但人员伤亡不大,遂退到了石首的砖桥休整。

史庶元因为伤势严重需要到武汉或上海治疗,最后,特委遂决定他到上海养伤,并向中央报告湘西北特委的一切。当史庶元由石首动身之际,贺龙、周逸群亲笔致函中央,请中央在发给特委的千元中,以800元在汉买枪械,200元作为史庶元的医疗费。

3月13日,史庶元到了上海,遂向中央写了报告,报告了湘西北特委的情况,报告称:

湘西北特委,自本年1月在上海奉中央命组织,以逸群、云卿、特立、郭亮等的委员成立后,立即西上,于1月15日抵汉,当就地与湖北省委开联席会议,决定一切,其时因汉口正准备暴动,先由上海派陈恭、升熙二同志,陈因生活困难返湘,升熙留汉指挥暴动,郭亮因鄂省未交待,特立亦因临时失联络,故以上应去同志均未去,离汉时只云卿、逸群及元等十余人而已。携去驳壳枪3支,手枪2支,子弹数千发,手榴弹5颗,均鄂省委交来。离汉时系1月18日晚,由汉包一小火轮原定直放津市,殊21号船至岳州反嘴(江北岸的小市镇)即与先由沪派去之贺锦斋、李明铨同志等相遇,即下船与之会合,当时他们在调关缴土匪械二十余支,特至此找我们的。此时云卿、逸群、锦斋,因特委人数不全, 组织不完备,当地一带地方情形无联络不熟悉,上游一带正二军同三十五军作战,汉口尚有枪械未到,即决定暂留此地,后派人向各方面取联络,定夺一切,隔两天,沔阳、监利、石首、华容各县委均联络起来,遂决定暂在鄂西湘北一带工作。决定工作大概情形,是乘旧历新年,各地豪绅地主,多归到乡村,催租讨债,各地都准备大骚扰——年关暴动,大杀地主豪绅,特委工作从此开始也。

特委虽仅云卿、逸群二人,仍以特委名义工作,并以逸群为书记,关于工作进行,除云卿、逸群二人外,常委加入锦斋、明铨及元等三人 共同商决。至军队方面的组织情形,名义上,已设一军,以贺锦斋为军长。枪械方面,子弹颇缺,多用梭镖马刀。

云卿、锦斋个人方面:云卿此行备受危险,但其精神极振作,决心极坚,对党只恐不孚信用,绝无犹疑,据他常常表示,始终愿受党的指挥及服从一切决议案,此次各役,他本人均同兵士在前线,毫无畏怯。锦斋亦多与云卿相同,其一切行动,均无不听从云卿,他常说,可惜,我们在南昌暴动以前,未向他公开表示,否则,不至有今日。

特委在各地没收财物,仅现银(为数很少)由特委军需处收作军需用,铜元及其他物资都发给农民,军中同志,官兵月饷20元,但收入仅够伙食及交通零用而已。

史庶元赴沪治伤后,贺龙、周逸群等到了石首的焦山河镇,焦山河镇的群众满街张贴欢迎贺龙等人的标语,赠送慰劳品,各家商号、店铺纷纷向贺龙献金。周逸群、贺龙把银元、铜板分发给苦难的农民,许多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在这里,前委与石首中心县委召开了第三次联席会议,讨论了下一步 的行动方针。在为期两天的会上,大家认真总结了年关暴动以来的经验教训,研究了今后的工作,对今后的工作上,出现了两种意见,一种意见是上山,即到湘鄂边,一种意见是下湖,即在洪湖一带开展斗争。

贺龙说:“我们从上海出发时,中央提出要我们在湘鄂西建碉堡,我们不如依山建军再向平原发展。”

贺龙的意见,李兆龙、刘革非等都赞同。

会议决定,贺龙、周逸群、贺锦斋、李良耀、卢冬生、黄鳌、贺桂如等去湘西拖队伍,依山建军,新建起的工农革命军队伍,交给石首中心县委。中心县委的任务是领导游击战争,恢复地方党组织,相机消灭沔阳的叛徒,并决定侍湘西北武装及鄂西武装发展到一定规模时,两支部队于6月在公安松滋会师。

2月20日,贺龙、周逸群、贺锦斋、卢冬生、李良耀、黄鳌等,踏上了去湘西的征途。

当贺龙、周逸群等离开焦山河时,上千名农民送到十里长亭外,仍不舍贺龙等远去,还要相送。贺龙心情激动地说:“农民兄弟们,大家不要再远送了,我们去湘西,是为了打回来,到那时,湘西、鄂西连成一片。”

言罢,大家洒泪而别。有人唱起了歌儿:

<small>稻谷生长靠阳光,农民靠的共产党,</small>

<small>贺龙同志到鄂西,领导我们打团防,</small>

<small>铲除封建恶势力,消灭反动的武装,</small>

<small>贫苦百姓站起来,一切权力我们掌!</small>

就在贺龙等人走后不久,刚刚组建起来的工农革命军便出了岔儿。肖仁鹄不服李兆龙的调遣,领着其中一支人马 独自干了。肖仁鹄个人英雄主义严重,贺龙做领导,他还服气,李兆龙他就瞧不起了。

对于肖仁鹄,贺龙后来回忆说:

肖仁鹄胆子很小,第一,他怕苦,洪湖兵习惯坐船,很少走路,我们却晚上走路,一走几十里百乡里,还要杀土豪。他们害怕;第二,是怕打仗,我们带着南昌暴动的老兵,能打仗,而肖部都是农民,打起仗就有些害怕;第三,是对肖仁鹄部处理上有些不妥。我们提土匪枪百余支,给了吴先洲部几支,一支也没给肖仁鹄。大部给了贺锦斋部,肖不满意。那时分配枪也不容易。贺锦斋他们提的枪,要从他们手中要枪比要命还难,周逸群也明白这个情况,做了一些工作,没有做通,也就算了。后来,肖仁鹄回了洪湖,他不愿受石首中心县委的领导。

肖仁鹄把队伍拉走后,日子不多,便遭到了恶霸、团防、土匪、敌军的袭击,队伍几乎覆灭。肖仁鹄被中央调到了河南,后来牺牲在洛阳。剩下的少数队员,被刘绍南、娄敏修、彭国材、贺闯等人带到了洪湖荒岛中,几个月后,才又逐渐壮大。

正文 第十一章 “歹鬼们都红眼了!”

1928年2月20日,贺龙、周逸群、贺锦斋、卢冬生、李良耀、黄鳌等十余人,从焦山河动身,踏上了去湘西的征途。一路之上,晓行夜宿,渴饮饥餐。这一日到了临澧县内,走到一个叫毛笔街的地方,看看天色过午,几个人觉得腹中饥饿,进镇之后,看到路边有个小饭馆,竹竿上悬挂着一个飘带几,上写“酒家”二字。

贺锦斋说:“咱们进去吃点饭吧。”

大家都同意,十几个人掀帘进了酒馆,酒馆不大,却很干净,店堂当中拢着一盆炭火,屋内热烘烘的。掌柜的见这来人穿着打扮不凡,便上前笑问道:“几位爷想吃点什么?”

贺锦斋说:“有什么现成的只管拿来。我们还要赶路。”

掌柜的忙说: “几位爷请等,饭菜少时便好。几位爷要不要烫点儿酒。”

黄鳌说:“有什么好酒?”

掌柜的说:“有上等的酒鬼,这酒是多年的陈酿,到口香。”

黄鳌说:“来上一斤。”

掌柜的答着,吩咐伙计们伺候。工夫不大,饭菜就端上来了,四大盘,一盘酱牛肉,一盘酱猪肝,一盘红烧鲤鱼,一盘炒素菜。还有一大盆白米饭,一斤酒鬼。

贺龙对掌柜的说:“有猪耳朵么?”

掌柜的答道:“有。”

贺龙说:“只管拿来。”

原来,贺龙极喜欢吃猪耳朵,到后来,他被“四人帮”迫害之际,想吃猪耳朵都没有,那凄惨之情,真是令人可叹。几个人正在吃饭之际,就听外面街上传来了乱糟糟的脚步声,贺龙等立时一怔,那手也都握住了枪,就在这时,门帘一挑,进来十几个兵,一个个都是荷枪实弹,为首的30出头。贺龙正要动手,只见那打头的军官,冲着贺龙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贺龙一看,不认识这人,便问道:“你为什么冲我敬礼?”那军官恭恭敬敬地说:“禀报总指挥,我叫冯子模,当年总指挥在澧州为镇守使时,我是总指挥手下的一个班长,如今,我在临澧县团防警备大队当大队长。”

贺龙淡淡一笑说:“看来你是来抓我的?”

冯子模说:“小的不敢,小的今日能见到总指挥,心里头高兴的不得了。小的前来,是来保护总指挥的。”

贺龙见他一脸诚实,知道他是真心实意。便说:“你们还没吃饭吧,一起吃吧。”

说着吩咐掌柜的又添了十几个人的饭。当下,冯子模坐在了贺龙身边,对贺龙说:“总指挥,我今天前来,一来是看望总指挥,二来是向军长报个信儿,总指挥往湘西行走之事,南京、武汉都传下了紧急通令,命令沿途各部队严加盘查,说捉到总指挥,赏大洋10万,许多歹鬼们都红眼了。”

贺龙笑道:“如此看来,我这脑袋成金铸的了。”

冯子模说:“总指挥还是小心为好。”

不一会儿,大家吃完了饭,贺龙等人要继续前行,冯子模说:“军长,是不是歇息一夜,明日再走?”

贺龙说:“不用了,我们今天还要多赶几步路。”

冯子模见贺龙不留,一直把贺龙等人送出老远,分手时,冯子模说:“总指挥如有用我的时候,我一定前往。”

贺龙与其握手而别。

贺龙一行继续前行时,发现那些平时没住敌兵之处,也都住满了敌兵。

原来,贺龙到达洪湖的消息传出,又打出工农革命军的旗号,南京国民政府即下了道通令,要各处军警严拿“匪首”贺龙。所以,沿途敌军处处设卡盘查。贺龙等为避开这些军警,只得绕路而行。而贺龙的一些旧部,闻贺龙赴湘西,也想见贺龙。而贺龙又难以分辨这些人的真伪,如此也给他带来许多麻烦。

贺龙一行数人,告别了冯子模,离开了临澧县毛笔街,取道石门,行程匆匆。月上东山之际,到了石门县的蒙泉乡,贺龙等为甚要到蒙泉乡,原来,这一带有支革命力量,是张海清的哥哥张海涛。张海清的公开职务是团总,暗里是共产党员。张海涛随贺龙从上海到武汉后,贺龙即让张海涛先到石门,与其兄联络,发展队伍。

张海涛回乡后的公开身份是蒙泉乡山货店的掌柜。山货店收些桐油、茶 叶、兽皮之类的山货,这不过是摆设,掩人耳目而已。

石门县是湘西较偏僻的县。“马日事变”后,石门也和其他县一样,革命遭到了很大的损失。1927年7月,省委派伍伯显(原名伍经忠)回到石门,成立了县委,恢复了党组织。县委成员除伍伯显外,还有盛联熊、陈奇谟、曾庆轩、袁任远等。时袁任远已为慈利县当局通缉,遂改名袁思贤。1928年1月,湖南省常德地委派张仲平到了石门,召集会议,布置年关暴动。年关暴动首先在距县城15里的新关区发动,烧掉了大恶霸上官嗣西的房子,杀死地主熊和清。继而石门北乡的皂市、磨市等地亦相继发动。由于农民武装刚刚组织,既无枪支,又未经过训练,当反动武装镇压之际,一下子被打散了,共产党员杨绍绪等牺牲。石门县党组织掌握的团防大队大队长罗效之叛变投敌,县团防局局长袁蔚青被杀害。暴动转入了低潮。由暴动而起的农民武装只得分散活动。张海清的哥哥张海涛亦被杀害,张海清也惨遭敌毒手,贺龙等人尚不知晓。

贺龙等到达蒙泉乡时,已二更多了,又是云遮月的天气,朦朦胧胧,削鼻子刮脸的西北风飕飕地刮着。看看到了蒙泉乡的村边儿,贺锦斋指着树影朦胧的村子对众人说:“张海涛曾捎信说,他家就住在村东头大榕树下,你们先在外边等着,我去看看。”

黄鳌也说要去。原来,他俩都同张海涛见过面儿。当下,二人便悄悄地来到村边,哎呀,这村中可真静啊,静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贺锦斋心中纳闷儿,黄鳌心中也纳闷儿。可二人谁也没吱声。二人走到张海涛山货铺前,见大门掩着,贺锦斋上前轻轻地拍了拍门,没有动静。这时,俩人嘴上不说,心里可都嘀咕开了。嘀咕什么?这地方准是出事了。正在这时,忽听“噌”的一声,一个东西来到二人跟前,把二人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原来是只大花猫。那猫在他们脚下咪咪地叫了几声,跑开了,贺锦斋小声对黄鳌说:“海涛一定出事了。”

黄鳌没有答话,两眼却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墙壁。他看什么?原来,那里贴着一张纸,黄鳌走过去,借着朦胧的月光上下这么一看,便急忙到贺锦斋身边儿,扯起贺锦斋就走,弄得贺锦斋直眉瞪眼,不知究竟,出了村口,黄鳌说:“张海涛、张海清都被剿共队杀了,那墙上贴的是布告,说他们通匪。”

贺锦斋说:“看来这里出了问题,咱们赶快离开。”

于是,二人急忙离开蒙泉乡,见到贺龙等人,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贺龙说:“看来,今夜咱们要铺天盖地了。”

黄鳌说:“咱们往前再走走,找个背风的地方歇一夜吧。”

大家都同意,便趁着月色向前走,又走了约摸一个时辰,见到一座土地庙,庙不大,门窗都已经没了,众人进了庙,庙里没有僧人。贺锦斋见抱柱联文写着:无僧风扫地,缺烛月为灯。便道:“这是个无僧的庙。”

在庙的殿房一角放有一堆芦苇,贺龙对大家说:“咱们把苇子铺开,靠着苇子,还能暖暖和和地睡一夜。”

大家都同意,便七手八脚地扒个窝儿,靠着苇子,还挺暖和。众人中午在路上吃了点饭,原打算在蒙泉乡食宿,没料到张海涛出了事,如今又折腾了多半夜,晚饭也没着落,一个个都饿得前心贴后心。贺锦斋说:“我那马袋子里还有些糍粑。”

糍粑是糯米做的,大小跟北方的饽饽差不多。

贺龙说:“快拿些来喂肚 子。”

贺锦斋便把糍粑拿了来,糍粑不多,一人分了一块,天气冷,糍粑冰牙根儿,由于肚饿,谁也顾不得许多,黄鳌一边吃着一边说:“贺总,你这总指挥,当年指挥千军万马,今日竟吃这干糍粑,睡起苇草窝了,没想到吧?”

贺龙笑道:“南昌起义之时,我就向党保证了,我说张发奎无用,怕失败,我不怕,不怕脱掉皮靴穿草鞋,失败了我上山。”

黄鳌赞叹:“贺总,你可真是共产党里好样的。”

赶了一天路,大家都很疲劳,虽然在这芦苇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金鸡三唱,贺龙醒了,他起身四下一看,只见天阴沉着,北风飕飕地刮着,旷野中没有行人的影子,只有枯草在冷风中抖着,这时,贺锦斋走到他的身边,说:“总指挥,看来蒙泉乡是不能留了,我们到石门县城找罗效之吧,他明在团防队当大队长,暗里是我们党石门县军事部长。”

贺龙同意,于是,众人又起身上路,直奔石门县城。天亮之时,众人到了一个小镇,进镇之后,见到一家饭铺子,由于饥肠难挨,李良耀提议吃点东西,大家赞同,便掀帘进屋。掌柜的刚刚起身不久,正在笼火,看见来了几位客人,立时迎上道:“各位吃点什么?”

李良耀说:“随便吧,我们吃了还要赶路。”

掌柜的说:“小店小本生意,也没什么好吃的,只有豆花和烧饼。”一边说着,那双小眼儿却不住地在几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贺锦斋说:“行,有甚就吃甚。”

掌柜的答着进了屋,贺龙对贺锦斋说:“这个掌柜的对我们留了意。”

黄鳌说:“我出去看看。”

说着便出了门,在门口脚还没站稳,只见一人迎面而来,那人同黄鳌打了个照面儿,不由得停住脚步,先是一怔,接着说道:“你不是黄鳌吗?” 那人正要往下说,见有人来,话就咽回去了。黄鳌也认出了这个人,刚要开口,来人把头一摇,黄鳌会意,等过路人走后,那人才把黄鳌拉到墙角儿。

这人是谁?他和黄鳌是怎个关系?原来,此人叫宋人杰,是石门县立小学的教员,也是中共石门县委委员。贺锦斋、黄鳌率游击队在荆江两岸活动时,彼此都有往来。

宋人杰把黄鳌拉到了外边,低声说:“石门县委前几天遭敌破坏,军事部长罗效之投了敌,要和民团一道抓贺龙,立功领赏,这是前天晚上我表弟告诉我的消息。”

黄鳌说:“你表弟做甚?”

宋人杰说:“是石门县挨户团的一个小队长。”

黄鳌说:“贺龙就在里边吃饭,你要见他么?”

宋人杰一听,自然十分高兴,黄鳌便把宋人杰带进了饭铺,小声向贺龙等人介绍了宋人杰。宋人杰紧紧地握着贺龙的手压低声音说:“总指挥,让我跟你们一起干吧。”

贺龙也小声说:“半年后,我带队伍来接你。”

宋人杰又小声说:“总指挥,你们赶快离开这里,石门县委已遭敌破坏,县委书记遇害,军事部长罗效之叛变,正奉命四下布卡,要抓你们哩。”

就在这时,掌柜的端饭进来,宋人杰不说话了,掌柜的把饭摆好,却不肯离去,而是走到贺龙身边,对贺龙说:“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一定是贺镇守使了。”

贺龙一怔,说道:“你是……”

掌柜的说:“我叫李本山,当年在澧州做过生意,所以认识镇守使,镇守使快离开这里吧,清乡团正要抓你哩。”

贺龙说:“那要多谢你啦。”

李本山又取出十几斤大饼,对贺龙说:“镇守使,这点干粮,你们路上带着吃吧。”又道,“石门通桑植的大道,都有清乡团和军队守着,他们要捉你发大财哩。”

贺龙笑道:“我快成唐僧肉了,都想抓我发大财,”他哼了一声说,“他们就不怕丢脑袋。”

周逸群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白花花的10万大洋的悬赏,自然不要命了。”

于是,贺龙等人告别了掌柜的和宋人杰,走小路、穿荒滩,继续前行。

正文 第十二章 蹇家兄妹

贺龙一行离开了蒙泉乡,穿小路,走荒滩,向慈利县的杨家溪走去。

慈利位于湘西,百分之八十是山地,经济落后,交通不便。穷苦百姓生活极其艰难,因而革命性很强。

1926年8月下旬,共产党员邹文辉奉中共湖南区执行委员会指示,前往慈利筹建党的组织,邹抵慈利时以省农运特派员的合法身份出面。继而袁任远(当时名袁明濂,1929年改名袁任远)、张一鸣抵慈利,于是年底组成了慈利县第一个党小组,成员有邹文辉、张一鸣、袁任远和慈利国太桥入温练之。到了1927年初,湖南区委又派了共产党员慈利人黎夏卿到慈利开展工人运动,由于邹文辉身患重病,回桃源老家养病,共产党员熊特龄奉湖南区委指示到慈利接替了特支书记职务。继而湖南区委又派了共产党员、青运特派员刘子京,妇运特派员杨文灏,武装干部章长年到慈利,加强慈利县党的领导。这些党员抵慈利后,即分头深入到工农群众中去,进行宣传发动,使慈利的革命运动开展得轰轰烈烈。

1927年2月26日,中共湖南区委发出了《关于在农民中发展党组织的计划》,提出“每百个农协会员中要同志一人”,于是,一批工农运动的骨干被吸收入党,这样,在县城中建立了4个党支部。1927年3月,慈利县第一次党代表大会在县城秘密召开。参加大会的代表十多人,大会选举了中国共产党慈利县委,县委书记邹文辉,委员有熊特龄、袁任远、温练之、刘子京、杨文灏、黎夏卿。

代表大会后,党的领导力量得到加强,又先后在工农运动骨干中发展了一批党员。到“马日事变”前,全县有半数以上的区建立了共产党组织。党组织领导工农群众向“十把持”进行斗争。“十把持”是指把持县议会、团防、财政、教育、商会等部门的李柱臣、戴亦秋、宋次元、金次仁、邢锡之、朱允荣等10个恶霸。发动群众把“十把持”中民愤极大的财政管理处处长戴亦秋、县中学教务主任李柱臣抓起来处决。接着又将躲在津市的慈利县的大地主、大恶霸吴我器抓回处死。一时间,人心大快。农会会员很快发展到万余名,并领导农民在全县开展了减租减息。应群众要求,逮捕了第二批土豪劣绅,正准备第二次镇压之际,“马日事变”发生了。

“马日事变”恶浪波及到慈利后,县里的反动势力立即进行疯狂反扑。

时慈利驻军为湘西杂牌部队戴斗垣千余人驻防。

戴斗垣指挥其所部与警察一起查封了县党部、县总工会、县农协会等。收缴了工人纠察队和农民自卫军的枪支,全部释放了在押的地主豪绅,捕杀共产党员,幸好县委成员都不在县城,没有遭到杀害,但遭到通缉,如此,袁任远、张一鸣等都转入地下。

“马日事变”后,湖南省委遭到破坏,当时,正在省城欲参加“省民运大会”的袁任远、黎夏卿、张一鸣等一起到了武汉,去寻找党组织。6月下旬,他们参加了毛泽东召集的会议。毛泽东讲了“马日事变”的教训,号召与会者迅速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恢复组织,山区的上山,滨湖的上船,拿起刀枪,进行武装斗争。于是袁任远、黎夏卿与黎彩卿、熊茂淑、王正恺等6人,经津市石门,回到慈利的通津铺,住在黎夏卿家,一面做发动工作,一面派人到县城找同志联系。由于保密工作做得不好,他们的行踪为敌人所察觉,袁任远、黎夏卿、王正恺只得又返回省委。

他们三人走后,省委又派了共产党员李立新、严文德来慈利,恢复党组织。李立新又名李业宽、李子真,慈利三官寺人。严乃李之妻,澧县人。李立新被任命为中共慈利支部书记。二人抵慈利后,即着手恢复发展党团组织。

这时候,慈利县在外地从事革命活动的余爱生、蹇先梅、蹇先润、张沈川等共产党员及部分共青团员,也先后回到慈利。李立新夫妻即与蹇先梅取得了联系,住在了蹇家。

慈利蹇家是个革命家庭。蹇家兄弟姐妹蹇先润、蹇先梅、蹇先佛、蹇先超。蹇家以经商为生计,家道小康,由于4姐弟的父亲思想进步,兄弟姐妹4人都参加了革命。蹇先润后更名蹇先任,蹇先梅更名为蹇先为。蹇先为生出 1911年,5岁始读私塾,后考入高小。1925年高小毕业,适值“五卅”惨案发生不久,帝国主义的暴行激起全国的公愤,蹇先为非常关心国家的命运、前途,他积极追求真理,和志趣相投的同学,走上慈利街头,组织爱国主义的宣传、讲演,给当时闭塞的慈利县城,带来一股新的朝气。蹇先为高小毕业后,考入长沙兑泽中学,1926年春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他给姐姐蹇先任寄《共产党宣言》、《向导周报》,来信告诉姐姐,说只有共产主义才是解放劳苦民众的根本出路,鼓励姐姐走出家庭,参加革命。

蹇先为的信使赛先任震动很大,她渴望投身到大革命的洪流中去。由于祖母病重,不能离开,只得在家乡参加革命活动。1926年秋天,祖母病故,蹇先为回家奔丧,姐弟见面,畅谈思想,蹇先任把学习心得和参加革命的情况告诉了弟弟,蹇先为见姐姐进步如此之快,非常高兴,不久,即介绍姐姐加入了共青团组织。

1927年初,蹇先任亦考入兑泽中学读书。不久,组织派蹇先为去湖南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马日事变”的第二天清晨,蹇先为到了兑泽中学,他只穿了一件衬衣,一条短裤,蹇先任正为他的安全担心,见弟弟平安无事,悬着的心才放下。弟弟告诉姐姐,说工人运动讲习所被敌人包围了,大家进 行反抗,寡不敌众,一些同志牺牲了,一些同志被捕了,工人武装的枪被缴了,他年小,趁敌人不备跑了出来。

过了两天,蹇先为的同学、中共湖南区组织部的周惕找到蹇先为,要他担任交通,说他年纪小,不惹敌人注意。蹇先为满口答应,并保证一定完成任务。蹇先任叮嘱他要小心。没多久,敌人便知了蹇先为的情况,对他注意了。在这种情况下,组织上便派他回乡躲避,蹇先任也回到了家乡。姐弟俩回家乡后,便和李立新、严文德等中共慈利党的负责同志接上了头,并把李立新夫妻安排在自己家中。蹇先为对母亲说,李立新是他的老师,要母亲好好招待。

由于党的组织处于半瘫痪状态,经费来源不足。当时,蹇家开有两个作坊、两个铺子经商,蹇先为便以帮助家里经商为名,从父亲没有入柜的钱中, 每天拿去一些去接济同志。一次,他拿走了100块银元,资助了党组织,当父母追问他时,他说:“钱是我拿的,二老不要生气。”

母亲问他:“你不缺吃不缺穿,拿那么多钱做甚?”蹇先为无法照实回答,只好不做声。后来,在父母的一再追问下,他只好说:“你们不必再问了,你们不放心,无非是怕我拿钱去干坏事,我保证不违背父母亲的教诲,决不去做坏事。我的所行所为皆于国有益。老人家天天反对苛捐杂税,盘剥压榨,我们正是与这黑暗统治搏斗,您们难道不支持我们吗?”

蹇先为一番话说得父母不再追问了。就在李立新、蹇先为、严文德、张沈川、蹇先任等积极恢复党组织之际,唐生智以解决湘事为名到了长沙,解散了许克祥等在“马日事变”后组织的反动的“救党委员会”,成立了湖南省党部改组委员会。王正恺奉党组织之命,搞到了一个湖南省改组会特派员的职务回到慈利县工作。这样,使慈利的地下党的组织,取得了斗争的合法地位。慈利县的改组委员会中的席位,均为共产党员,有李立新、王正恺、余爱生、蹇先任、蹇先为、邢环锡等。

1928年初,中共慈利县委在县城十字街张春太家召开了党团员联席会议。张春太乃李立新、严文德租居处的房东。会议有五十多人参加,李立新主持,会议决定加强政治活动,发展和壮大党的组织。并拟将县女校和县中 校作为工作基地,以便给外地来慈利工作的党团员谋个公开职务,取得合法身份。

会后,蹇先任、邢环锡、王佩仙、高素心、王梅惠等共产党员即分头串联县女校的进步青年,成立“女子高等小学校友会”。

成立大会上,蹇先任讲了话。

就在这时,唐生智被桂系军阀赶下台,唐的所谓湖南省党部改组委员会被迫解散,湖南独立二师师长周朝武部进驻了慈利,周外号周铁鞭,很是反动,其部进驻慈利后,即解散了慈利县改组委员会,慈利土豪劣绅积极组织了“慈利清乡委员会”,通缉党团及国民党左派,慈利一片白色恐怖。

在这种情况下,李立新在上青山寺召开了有余爱生、蹇先为、蹇先任、王正恺、杨树滋、李大章、卓仁术等党团员参加的紧急会议,决定停止集体活动,能在本县隐蔽的立即转入农村隐蔽,不能在本县隐蔽的,迅速转向外地。

李立新、严文德二人到了石门,分别在石门南溪、白祥湖小学,以教师为掩护,继续从事革命斗争。

这当儿,贺龙、周逸群、贺锦斋等到达了慈利。

正文 第十三章 贺龙与清乡总指挥

贺龙一行由石门向慈利杨家溪行走的途中,遇到一人,此人叫黄新村,慈利象市人,当年同贺龙一起在川东赶过马。那人见到贺龙,惊喜万分。黄新村此时给慈利城中的一家商号跑外。当下,大家坐在一棵大树下,贺龙向他了解了慈利方方面面的情况。黄一一作了介绍。最后,他说:“总指挥,你知道慈利的清乡总指挥是谁吗?”

贺龙说:“谁?”

“徐小桐。”

“是他?”

徐小桐也是贺龙当年赶马时的好朋友,并与贺龙结拜为磕头兄弟,如今是慈利县内江垭团防头领、慈利县清乡总指挥。

黄新村又说:“我这次出门, 就是奉徐小桐之命,到津市去购买枪支。”

贺龙说:“你去吧。”

黄新村说:“总指挥,你们要到哪儿去?”

贺龙说:“我要到湘西。”

黄新村想想说:“那你们要走江垭了。”

周逸群一旁说:“江垭不安全我们就绕过。”

贺龙说:“不打紧,徐小桐跟我是很要好的。”

黄新村说:“总指挥,广福桥的杨学阶你还认识吧?”

贺龙说:“当然认识了。”

黄新村说:“杨学阶如今成了红脑壳,刚才我路过杨家溪时碰见了他,他说他要在杨家溪住两天。”

贺龙说:“我们正要到杨家溪家宿营,我去见见他。”又对侄子贺桂如说,“你先奔江垭,告诉徐小桐,就说我要路过那里。”说着话,天已过午,十几个人又找了个地方吃了点饭,黄新村便与贺龙等人告别。

贺龙一行继续前行,走小路,穿荒岭,天黑的时候,到了慈利的杨家溪。

一进街,只见迎面一栋木楼前,挑着个红灯,上书“马家歇铺”4个大字。

贺龙说:“我们就在这个店里住上一夜。”

大家都同意,李良耀便上前搭话, 掌柜的出了门,李良耀说:“掌柜的,有空屋吗?”

掌柜的拱手说:“列位客官,若是往常,小店立时就让各位住下,可现在不行,清乡剿共团给各歇铺下了规定,没有他们的命令准也不能留住客人,要是违反了他们的规矩,小人吃不了可要兜着走。你们各位要住店,得到前边团防办个手续,有了他们的大印,小人才敢留宿。”

就在这时候,从对面杂货铺里走出一个人来,那人有二十多岁,身穿毛蓝布长衫,头戴瓜皮小帽,瘦高的个子,走到贺锦斋面前,躬身施礼道:“这不是贺师长嘛?”

贺锦斋一瞅此人,也惊喜地说道:“啊呀,是你,你怎么来到了这里?”

那人对贺锦斋说:“不要站在街上,快进家吧。”

当下,大家便随这人进了杂货铺,这个人姓杨名玉仁,原是贺锦斋师部警卫营一连连长,南昌起义部队在潮汕失败后,一师人马被缴了械,杨玉仁便回到了家乡慈利县杨家溪,接手经营他父亲的杂货铺,当起了掌柜。杨玉仁在部队时,同贺锦斋关系很好。

大家进屋落座之后,杨玉仁急忙点烟倒茶,在给贺龙递烟时,杨玉仁禁不住一愣,贺锦斋笑道:“你认识他吗?”

杨玉仁仔细一瞅,忍不住啊呀一声,说道:“这不是总指挥嘛!”

贺龙笑道:“玉仁,我来你这里,你要担风险喽。”

杨玉仁说:“老子才不怕他们哩。”杨玉仁说着进了后屋将老爹招呼出来,将众人向老爹一一作了介绍。

贺龙说:“杨老爹,给你添麻烦了。”

杨老爹说:“这是哪里话,贵人进宅必有福来。”说着,对杨玉仁道:“还不快备饭。”

杨玉仁说:“已经告诉人准备了。”

杨玉仁话音儿刚落,一推门进来个人,进门便说:“玉仁哪,听说你来了朋友?”

杨玉仁一见这人,忙笑道:“是薛大哥,请坐。”说着,回身一指贺锦斋等,“这都是在军队里结识的弟兄,和我一样,都扔下了枪杆,改做生意了,他们到湘西贩运茶叶,正好路过这里,多日不见,很是想念,特来看看我。”又将这人向大家作了介绍,说,“这位薛同芳。黄埔军校毕业,在家养病。”

薛同芳很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跷起了二郎腿说:“各位从哪儿来呀?”

贺锦斋说:“从汉口。”

薛同芳点着一支烟,拉着长声说:“听说贺龙在汉口搞暴动?”

贺龙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听说你是黄埔生?”

薛同芳瞅了瞅贺龙说:“你是……”

贺龙说:“我叫王国珍,生意人。”

薛同芳听了,晃着脑袋说:“不错,我是黄埔生,本人极信仰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这三民主义么,实是救国之本。”

贺龙劈口问道:“你看蒋介石如何?”

薛同芳眨了一下眼说:“蒋介石么,当然是领袖人物了。”

贺龙突然说:“我看你像个暴动分子!”

贺龙这一句话,把个薛同芳吓了个脸儿黄,他急忙站起身,说,“天不早了,我要回家了。”说完,走了出去。

贺龙望着薛同芳的背影叹道:“究竟不是革命的材料啊。”

这时,饭菜做好了,杨玉仁招呼众人吃饭。大家刚刚吃了个半饱,只见一个老汉慌慌张张地推门跑了进来,进门便对杨玉仁说:“玉仁,保安团听说你家来了客, 要来逞枪。”“逞枪”就是持枪来抓人。

杨玉仁说:“我家来了客,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保安团耳里?”

老汉说:“谁知道呢?刚才康子民告诉我的,他听他侄儿康四说,保安团要到杨家杂货铺抓人,要他别往外跑,免得碰枪子儿,快点儿做准备吧。”说完,老汉急急忙忙地走了。

老汉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老汉走后,贺龙问杨玉仁:“有情况?”

杨玉仁说:“这老汉是我伯父,叫杨成真,是个好人,就住街口。他的街坊叫康子民,康子民有个侄儿叫康四几,在保安团做事。保安团不知怎的晓得了你们到我家,说要逞枪捉你们。”

正说着,杨玉仁的父亲一步跨进了门,急急地说:“拾粪的张老三刚才告诉我,说保安团三十多人,埋伏在村后小山头,要抓总指挥哩。”他对贺龙等人说,“大概你们从东洋渡路过时有人认出了你们。”

杨玉仁父子这么一说,众人都急了,立时呼地站了起来,贺锦斋的眉毛一拧,解开了衣扣,拍着双枪说:“娘的来吧,老子等着他们呢?”

周逸群说:“锦斋,沉着。”一指黄鳌、李良耀说,“跟我出去看看。”

保安团怎么晓得贺龙到杨家溪了呢?原来,贺龙等一行装扮成了商人,走扁担垭,绕道东洋渡过澧水时,在渡船上,一阵风过,将贺龙穿的长袍吹起,露出了腰间别的手枪的红缨,时船上有猫儿峪团总胡彩清的团丁,这团丁叫李蓬草,李蓬草心里一咯噔,觉得这帮人不是普通商人,形迹可疑,当下,急匆匆地跑到了猫儿峪,向胡彩清禀报了一番。胡彩清早就想弄支枪威风威风,闻讯大喜,便带着三十多名团丁尾追而来。

周逸群、黄鳌、李良耀三人出了门,这时候,正是阴历十五前后,明晃晃的月亮照得大地跟一池水似的,刚走几步,忽见一条黑影在墙根儿一闪,黄鳌厉声问道:“谁?”

那黑影听到喊声,撒丫子就跑,黄鳌喝道:“再跑就开枪了?”黄鳌这一嗓子,还真把那人唬住了,那人只好站定了脚步。这时,杨玉仁也走来,看见那人说:“杨柏林,你来做甚?”

杨柏林说:“我家有只鸡没了,我来找。”说完,贼溜溜地走了。

这时,李良耀对周逸群说:“你们快进屋拿个主意,我来站岗。”

周逸群说声“小心”,便同黄鳌返回屋内,对贺龙说:“看来敌人发现了我们,只是还没敢下手。”

贺龙说:“他们大概还没摸清我们的虚实。夜间得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贺锦斋说:“总指挥,咱们连夜转移吧。”

贺龙同意。众人正收拾家伙要走,忽听外边有人喊道:“不好了,有人逞枪了!”

外边人的话音儿刚落,贺龙等“嗖”地拔出了枪,闪身到了外边。

原来,李良耀在墙根儿黑影下站岗,忽见一乘小轿在黑影里抬了过去,小轿后边跟着一个人,嘴里唱着窑调:“叫声当兵的,不是个好东西,二八匣子挎在腰里,我说大娘呀……”

李良耀一听,就知道准是往哪儿抬的妓女,没有理睬。又过了片刻,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冲李良耀走来,李良耀喝道:“什么人?”

李良耀太大意了,他这一嗓子,就等于告诉对方,自己是个站岗的,就在那人答话的当儿,李良耀只觉得脑后风响,他急忙把头向右一偏,一把冷森森的刀子从左脸旁刺过,把他左耳刺了个大口子。接着,李良耀的肚子又被扎了一刀,而后,那两个家伙转身跑了。那乘小轿也被飞快地抬走。李良耀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就在这时候,一妇人出门倒水,看见李良耀倒在街头,疼得直哼,吓得把脸盆也扔了。尖着嗓子喊起逞枪杀人的后来。她这一嗓子,唤出了贺龙等人。

贺龙出门一瞅李良耀倒在了血泊中,急忙对黄鳌说:“快,背上李良耀转移。”

当他们走出材后,后山便响起了枪声。杨玉仁带着贺龙走小路,绕开了保安团,大家轮流背着李良耀,天蒙蒙亮时,又到了一个地方——杨柳铺。在杨柳铺的永胜桥上。对面来了两个人。贺龙眼尖,从这几个人的行走脚步上,看出是行伍的。贺龙急令众人停下。

正在这时,对面人喊道:“是贺总指挥吧?”

贺锦斋上前答道:“你们是什么人?”

对面答:“我们是徐小桐徐总指挥派来的人,是苏子三和卓南堂。”

贺龙上前道:“是你们俩人。”

对面来人见了贺龙,倒头便拜。原来,这二人一个叫苏子三,一个叫卓南堂,二人都是贺龙的旧部,也是贺龙当年的把兄弟,对贺龙甚为敬重。当时都是徐小桐部下。徐小桐接到贺龙派去的侄子贺桂如的报告后,即派了苏子三和卓南堂前往迎接。

贺龙与苏子三、卓南堂相见后,甚为高兴。大家进了杨柳铺,找了个郎中,对李良耀的伤进行了处理。贺龙对苏子三、卓南堂说:“你们查一查,在杨家溪打我们黑枪的是谁,把他们收拾了。”苏、卓二人说:“这些狗日的也是有眼无珠,总指挥放心,交我们办。”

李良耀因为伤势重,无法跟贺龙等人走了,贺龙只得求杨柳铺中的一个叫王春华的兄弟相助。

王春华拍着胸脯说:“总指挥只管放心,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贺龙说:“这位朋友的伤好了,让他到桑植找我,若是牺牲了,你代我安葬。”说完,又吩咐贺锦斋留下一些银元。王春华推辞了一番就收下了。之后,大家望着昏迷的李良耀,洒泪而别。

当晚,贺龙一行在苏子三、卓南堂带领下,直奔江垭。江垭是桑植通往津市、澧州的重要关隘,也是桑植东出的门户,市面十分繁华。贺龙的先辈曾定居江坯九溪。江垭团防的头人徐小桐从小就与贺龙交谊笃厚。二人在十五六岁时便结为金兰之好。1919年又在雄黄厂石矿寺烧香结义。贺龙还深得徐小桐的父亲徐桐初的赞誉。徐桐初曾做过北京总统府监督和湖南省司法局长。1925年贺龙任镇守使时就曾得到徐桐初的帮助和支持。多年来,二人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徐小桐得到贺龙一行到来的消息后,亲自迎出了十里之外。彼此相见,甚是高兴。徐小桐把贺龙等迎到家中。这天恰好是贺龙的生日,徐盛情款待了贺龙。席间,贺龙向徐小桐讲了“红脑壳”的章程,讲了一番革命的道理。周逸群、贺锦斋也讲了共产党的路线、政策,都相劝徐小桐参加革命。徐小桐以“此去自有千秋业,再来不值半文钱”的对联相勉和赞扬。就在这时,有弁兵送来一封电报。徐小桐一看,原来是湖南反动当局悬赏通缉捉拿贺龙的电文。徐小桐把电文给贺龙看了,贺龙笑道:“这些狗日的们,替我报了信,省得我再通知我那些朋友们了。”

当晚,大家开怀畅饮,直至天交三鼓,方才就寝。徐小桐把自己卧室让与贺龙。周逸群、贺锦斋等住苏子二家。

徐小桐手下有个队长叫张国绊,他听说贺龙到了,心头起了痒痒。暗道:“贺龙是政府悬赏10万大洋的要犯,今日送到了门上,这不是金马驹——财神爷送上门了么,这财不取一辈子都得后悔。”

在苏子三、卓南堂二人前往迎贺龙之际,张国绊就向徐小桐献策,要加害贺龙以邀功请赏,被徐制止。徐小桐极严肃地对张国绊说:“贺龙是我的朋友,我们是金兰兄弟,你不得对他无理!”然张国绊贼心不死,他想趁夜半贺龙熟睡之机,将贺龙杀害。

这天夜里,看看天交四鼓,张国绊提着枪,悄悄来到贺龙所住的徐小桐的卧室,他侧耳听了听,听到贺龙鼾声大作,便丹田提气,用刀尖拨开了门,刚拨了几下,忽听屋内贺龙喊道:“娘妈的,你要做甚?”

张国绊本来心虚,听到贺龙喊声,吓得急忙停了手,蹲在墙根儿,大气都不敢出。听了一阵子,没有动静,再伸耳一听,又从屋内传来阵阵鼾声。

张国绊想:“这个贺龙睡着了,他怎么还喊话?”想着,又提丹田到了门前,再次用刀拨门,正拨时,又听贺龙在屋内喊道:“住手,再动老子毙了你!”

贺龙这一喊,只把个张国绊唬了个脸儿黄,他急忙抽回刀,再次躲在墙角下,静听了一阵,没有动静,室内依然是贺龙的阵阵鼾声。张国绊蹲了足足有一袋烟的工夫,这才又奓着胆子来到门前,第三次拨门,刚刚把门拨开,正要进时,又听贺龙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快退出!”

贺龙这一喊,可把张国绊唬了魂儿飞。他心里打着鼓说:“都说贺龙是龙变的,周围有六丁六甲神保佑,果然不差,我快跑吧,晚了就没了命了。”张国绊想着,撤腿就跑,一口气跑出了十多里外,见后边没人追,自己摸了摸脑袋还在,这才放了心,自此,到石门去投罗效之了。

贺龙真的看到了张国绊拨门要行刺吗?没有,贺龙是在说梦话,没想到这梦话与张国绊的拨门动作相吻合,结果吓跑了。直到现在,杨柳铺一带民间还流传着贺龙做梦吓跑歹贼的故事。

贺龙第二天大早起来,见门被拨开,心中诧异。

徐小桐过来看了看门闩, 说:“夜里有刺客。”当即追找,找来找去,发现张国绊不见了,徐小桐心中明白了大半,遂对贺龙等人说:“不用问了,这事准是张国绊干的,总指挥到来之前,他就跟我说要加害总指挥,以便立功邀赏,被我骂了一顿,一定是他贼心不死,想暗害总指挥,暗害不成逃跑了。”

贺龙骂道:“这个狗日的,竟想发财,不怕脑袋掉了!”

正文 第十四章 画影图形拿“祸龙”

贺龙决定起身继续前行。当下,徐小桐送给贺龙一匹黑马,并亲带护兵送出了30里,到了桑植境内的株木岗,这才与贺龙洒泪而别。分别之际,贺龙送给徐一把勃郎宁手枪,徐回赠五支驳壳枪、200块光洋。贺龙对徐说:“我一回洪家关就要竖旗子,那时我还要找你。”

徐小桐走后,贺龙等抄小路,取道茅花界向桑植进发。行到下午三四点的光景,但见山势渐险,沟谷渐深,林木渐密,人烟逐渐稀少。虽然山高林密,但对这里的路径,贺龙了如指掌,因此不用打问。

当晚,贺龙一行到达咸池峪,住进黎运鸿的伙铺里。一夜无话,第二天,一行人继续前行。正行间,突然从路边林中跑出几名百姓来,其中一个50岁的汉子来到贺龙面前,大声说道:“胡子,前面去不得了,陈黑已烧开油锅,就等着割你的心肝下酒呢。”这时,又有几个老百姓从林中走来,其中一个说道:“贺胡子,陈策勋已经安排了去南京的人,等着带你的首级去领赏,回头在上海买洋房,娶洋老婆呢。”

又一个百姓说:“还要唱三天大戏,戏班子都订下了。”

贺龙朝几个百姓打量了一下说:“你们怎么认识我?”

百姓齐说:“桑植贺龙胡子,哪个不晓得?”

贺龙又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到了这里?”

百姓道:“你贺胡子要回来,桑植内外都轰动了。”又一百姓道:“半月前,陈策勋就下了通令,说谁要敢窝藏贺龙,九族皆杀。谁要给贺龙通风报信儿,也要掉脑袋。谁要是抓住了贺龙,他要亲自给这家门口挂匾。”

贺龙听到这里,笑着骂道:“陈策勋这个狗娘养的,老子当年没一刀宰了他,如今他长能耐了,胆敢在老子面前逞威风了。”

周逸群对众百姓说:“谢谢父老乡亲的忠告,我们小心就是了。”

当下,贺龙等人谢过众百姓,继续前进。

一边走时、黄鳌问贺龙:“陈策勋是何人?”

贺龙说:“这小子是我们桑植县空树壳人,我的十五师参谋长陈图南是他堂叔,他在我那师里任师直机枪营营长,去年春天,我那师改编成独立十五师,驻防在鄂城整编,拟北伐出师河南,他那个堂叔陈图南伙同旅长刘燮、团长白文忠与蒋介石龟儿子派到武汉的密使朱绍良勾结一起,想拖走十五师投靠南京,借部队闹饷之机在刘家庙发动兵变。被我发觉,后来武汉国民政府将陈图南、白文忠、刘燮三人处决。这个陈策勋给我磕头,要我别杀他。”

周逸群一旁插话说:“还不如一枪杀了他,留下个祸害。”

贺龙说:“杀他只在早晚,让他多活几天。”

贺锦斋说:“陈图南逃跑时还拉走了陈佑卿、尚玉卿、刘景量、张东轩等人,还窃取了短枪多支。听人说陈渠珍委他为桑植保安大队大队长。”

黄鳌问:“是不是那个湘西王陈渠珍?”

贺锦斋说:“就是他。他字仲谋、号玉婆,湖南浏阳人,光绪末毕业于长沙军校,任湖南新军第一标队官,同盟会员。后又对革命能否成功而怀疑,弃职赴武昌谒赵尔粪,赵尔粪荐与其弟赵尔丰,拨人军籍,随协统钟颖军入藏。过川边,以雄奇为赵尔丰所赏,擢升为管带,驻防西藏之工布。之后,进攻波密,多有战勋。辛亥革命起,统帅罗长裿为部下所杀,陈渠珍率湘中子弟一百五十余人东归。误听传说,取道绛通草原,途中没有粮食,只得茹毛饮雪,生还者仅7人。亏其所娶藏女西缓相助,陈渠珍才得了一条命。而西缓由于水土不服而卒于西安。又亏得友人董禹麓相助。安葬了西缓。陈返乡里后,仍任军职,蜗居湘西一隅,自称‘湘西王’。”贺锦斋一指贺龙,“陈渠珍与总指挥当年多有往来,彼此称兄道弟。”

众人一行边说边走。

就在贺龙一行往湘西行走时,湘鄂两省之敌,连发通令,严令各处,缉拿贺龙。时桂系军阀十八军军长陶钧,亲到沙市,布置抓堵事宜。 沙市“剿赤”司令部设在了沙市城中的金龙寺。金龙寺内有个两层楼,原是藏经楼,陶钧抵沙市之前,派人把藏经楼修了一番,便住在了里边,陶钧为甚选了这个地方做司令部呢?原来这寺位于扬子江边儿,风景秀丽,环境清幽,是个难得的养性之处。沙市城紧靠长江,自古以来就是临江口岸,在唐代,停泊在这里的船只,桅杆如林。自从鸦片战争后,帝国主义的魔爪伸进我中华古国,沙市被迫成为开放的通商口岸,大英帝国资本家在此开了纱厂,立了教堂,奴役中国人民,沙市属江陵县管辖,江陵即三国时的荆州里,关云长失荆州,走麦城就在这里,后来,荆州城更名为江陵。

这一日,阴云密布,细雨纷纷,大江之上,烟云朦胧,陶钧同他的心腹团长云腾在藏经楼上饮酒赏景。藏经楼上,笼着盆炭火,温暖如春,留声机里播放着唱片,陶钧也轻轻地跟着唱,边唱边听。

云腾笑眯眯地说:“军座,沙市商会派人送来了礼物。”没待陶钧开口,云腾又说,“特召来妓女马九 和陈八,作为军座的临时伴侣。南土漂烟,滋补品、银耳虫草之类有数十斤,还有金丝猴皮、锦缎、川绸。”说到此,云腾又补充一句,“这南土可是极珍贵的。”

陶钧听着,两眼眯着。不一刻,又有马九、陈八两妓女姗姗而来。陶钧一见,这两名妓女,果然花容月貌,顿时身子酥了半边。

4人坐定之后,已到了午时。下人们开始上菜。第一道是一盘鱼,这鱼往上一端,立时满室飘香。

云腾用筷子指着鱼说:“宣团防李鑫大队长刚送的,正好下酒。”

陶钧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吃下之后,说:“好香。”

云腾说:“何止是香,这物件有补气截疟之功。它的胃、皮、胆液,乃是滋阴健身的上等补药。”

陶钧吃的是什么鱼?原来,这盘中之物俗名娃娃鱼,又称“大鲵”,还名“山椒鱼”,乃是鄂西山区的特产,尤以宣恩一带的品种最为名贵。这大鲵为两栖动物,腹下有四足,不仅能上岸,而且会爬树,每当人们从河旁树下走过去,若听到“扑通”一声、便可能是在树上晒太阳的娃娃鱼跳入水中,这鱼生命力极强,杀死它不容易,杀时的叫声,很似婴儿的哭声,故名“娃娃鱼”。杀时,要先摔半死,然后放进沸水烫死,其实娃娃鱼本身并无味道,烹饪时一定要加很浓的鸡汁等为佐料,食之才觉味美。宣恩县的沙道沟是娃娃鱼的集散地,沙道沟隔河便是湖南桑植。每到冬春季,为捕娃娃鱼的季节,广东、香港、上海一带的商人,便进到这深山腹地,采购娃娃鱼,然后,远销到各地大城市,供达官显贵食用。

陶钧吃着娃娃鱼,对云腾说:“我看这共产党,就跟这娃娃鱼一样,打死不容易,要摔个半死,再加开水煮才行。”

云腾说:“李总指挥、白参谋总长支持蒋中正清党,潮汕一仗,黄绍竑把共产党暴动分子打垮,对付共产党,我桂系人马应该说是立了大功的。”

陈八、马九一旁细声细语说:“共产党最好是杀绝,省得到处杀人放火。”

云腾笑道:“也不能都杀绝,留下几个共产党,政府总要成心病,每年都要花钱去剿,我们便能从中取利。”又说,“近日何键在岳阳抓住了共产党的郭亮,南京政府赏给大洋10万元。”

陶钧说:“贺龙到了鄂西一带,我们要抓住他,不也立时10万大洋到手么。”

云腾说:“想那贺龙,乃是名扬四海,威震八方之上将,今日到我们的防地,已今非昔比,龙入浅滩,虎落平川,单枪匹马,纵然他有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之能,只要我们尽力去捉,他插翅也难逃。”

陶钧说:“贺龙如今虽然已龙入浅滩,可要抓住,怕还要费点力气。”

云腾说:“职有一法,定能生擒贺龙。”

陶钧在陈八脸上亲了一口,又对云腾说:“你有何法?”

云腾说:“贺龙乃是一员福将,行动总有星神护卫,依我说,一是派人挖他家祖坟,破其龙脉;二是动员湘西、鄂西各地团防,设立关卡;三是请湘军李觉人马来。”

陶钧望着云腾说:“你竟把何键的姑爷李觉请来?”

云腾说:“是的。他的人马现驻常德。”

陶钧想想说:“也好。”

当下传令请李觉。

李觉是何键的姑爷,其大女儿何玖秀嫁给了李觉。

陶钧派人送信与李觉后。第二天,李觉就到了沙市。陶钧与李觉在金龙寺相商了捉拿贺龙的计谋。陶钧问计于李觉。

李觉说:“陶军长,若要捉住贺龙,要令湘西、鄂西各县保安团、剿共队,严加防范,对所有道卡、关隘,要设兵把守。对往来行人,严加盘查。发两电令,一封给湘西十九师师长陈渠珍,一封给桑植民团团长陈策勋,令其二人派兵捉拿贺龙,特别是陈策勋,与贺龙之仇不共戴天,其叔父陈图南,原系贺龙的参谋长,贺龙在南昌暴动之际,将陈图南杀死,陈策勋当时是贺龙手下的一名营长,被贺龙赶跑。如今捉拿贺龙,陈策勋必尽大力。”

李觉说完,陶钧连连点头。说道:“李师长真不愧为将才,如此安排,想那贺龙,纵然有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之本领,也休想逃掉。”

云腾一旁补充道:“还要陈策勋刨贺龙祖坟,破其风水。听人说贺龙祖坟埋在五龙捧圣之处,这样的风水,要出大贵之人。”

李觉又说:“我来得仓促,也没甚礼物相携,带来些马蹄土,不知陶军长是否喜吸此土,我呢,最喜马蹄土。”

原来,这鸦片烟中有“人头土”、“马蹄土”、“云土”、“广土”、“冻土”等之说。人头土和马蹄土都是从印度进口的大烟土,价钱在烟土中最贵,抽着也最过瘾。云土是云南产的烟土、广土是广东产的烟土,冻土是东北产的烟土,东北的烟土劲头也足,抽了之后,烟灰儿也还可以抽,能够反复抽好几次。不过,有钱之人,只抽一遍。

陶钧听李觉说罢,道:“我也常吸马蹄土。”

李觉令人把马蹄土抬来,陶钧甚为高兴,李觉又给了云腾一部分,云腾也乐得连声称谢。

当下,陶钧以国民革命军第十八军军长、鄂西剿赤总司令名义给陈渠珍和陈策勋分别发了电报,并令沿途各地画影图形拿“祸龙”。

这日,陈渠珍接到陶钧的电报,不由得锁起了眉头,心中暗想,贺龙返湘西,是龙入海,虎归山哪,怎么办,是与之对敌,还是和平共处?思来想去,主意难定,遂派人找来心腹,十九师参谋长戴季韬。戴季韬进屋之后,陈渠珍便把陶钧的电报给戴看了。

戴季韬看后说:“师长,咱们湘西有句土话,叫做上树莫上尖,走路莫走边,事事留一半,日后好相见。当年,师长与贺龙甚是友好,贺龙亦曾为师长部下。据我所知,贺龙甚重友情,极讲义气,而今贺龙是穷途末路回湘西,料对我们无妨,师长呢,也切莫操之过急,如何行动,看两步再说,万万不可与贺龙结冤。”

陈渠珍点头说:“你言之有理,贺龙到湘西,南京、武汉都不会放过,我等先坐山观虎。”

湘西王陈渠珍,蜗避湘西一隅,他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他的队伍内,既有国民党的军官,也有亲共的军官。他对南京、武汉、长沙的命令,对己有利就执行,无利就不执行。南京、武汉、长沙的国民党当局,也知道陈渠珍的态度,可陈渠珍像螃蟹一样,躲在湘西的万山丛中,从不露头儿,这湘西是偏乡僻壤,南京也好,长沙何键也好,都鞭长莫及,只得任其所行,正因如此,无论风云如何变幻,陈渠珍都安然无恙。

陈渠珍又对戴季韬说:“给南京、武汉、长沙方面都发个电报,说我们必竭尽全力捉拿贺龙。”

戴季韬说:“对下如何布置呢?”

陈渠珍说:“对下就不要讲了。”

戴季韬又想想说:“如果有弟兄们跟贺龙过不去呢?像陈策勋、周燮卿、陈黑等人,对贺龙和共产党都恨之入骨的。”

陈渠珍说:“不要管他们,他们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如果他们捉住了贺龙,咱们也有功,如果他们吃了苦头,算他们倒楣。”

戴季韬听了连连点头说:“师长高见。”

当下,戴季韬便给南京国民政府、武汉和长沙方面发了电报,自然说了一番如何如何安排逮捕贺龙之语。

再说说陈策勋。南昌暴动失败的消息传到桑植后,立时各种传言纷起,有说贺龙死于乱军之中的,有说贺龙被洋鬼装上洋船运到西洋的,有说贺龙被洋鬼子用炮轰死的,有说贺龙被五马分尸的。一句话,就是贺龙死了。陈策勋听了,别提多高兴了,他请来了戏班子,连唱了三天大戏。都是他点的戏名儿。头一出是,写的是西楚霸王最倒楣的事儿;第二出是《走麦城》,写的是关公最倒楣的事儿;第三出是《白帝城》,写的是刘备最倒楣的事儿。

接着,陈策勋又网罗了不少人马,这些人原本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多则二三十人,少则十几人,多同贺龙族中有旧仇,如今听说贺龙兵败,还听说贺龙战死乱军之中,就纷纷投靠陈策勋。陈策勋把这些头领召集一起,拍着桌子说:“召集天下刀客,杀尽贺子贺孙!”陈策勋这么一折腾,不到几个月的工夫,人马一下扩大到数千,有枪达千支。原来的桑植县保安团团长由陈渠珍的参谋长王尚质兼任,陈渠珍见陈策勋的兵马多了,便将陈策勋的大队长职务,擢升为团长职。陈策勋就任后,又委任了4个大队长:一大队大队长陈黑,二大队大队长陈新如,三大队大队长刘景星,四大队大队长钟慎吾。这4个人,除了钟慎吾外,一个个都是脑顶子生疮,脚底下流脓,坏透了。

而最坏的就是陈黑。这个陈黑,本名陈又清,空壳树人,因为脸上黑得出奇,大家都叫他陈黑。当年陈黑设“鸿门宴”杀害了贺龙的姐夫谷吉廷。他听到贺龙发誓要为姐夫报仇,取下他的脑壳壳时,吓得跑了,到外边混了数年,贺龙南昌起义兵败的消息传出后,陈黑高兴了,又潜回了桑植,正好陈策勋招兵买马,便投靠了陈策勋。陈策勋知道陈黑是贺龙的死对头,自然满心高兴,又知陈黑心毒手狠,便委其为桑植保安团第一大队大队长。陈黑投到了陈策勋名下后,便为陈策勋办了件心腹事。到了汉口,把被贺龙枪毙的陈图南尸首运到了桑植。棺木运到桑植后,陈策勋一见,抚棺大哭。随后,披麻戴孝,又修了一座很大的坟,坟前供桌上摆了个瓷盘儿,干什么用?盛人头的,等着取贺龙的人头,为陈图南祭灵。陈策勋跪在灵前哭着说:“叔父,如果贺龙还在人世,你老就不要归阴,等着侄儿取来贺龙首级时,你老再西去。如果贺龙死了,侄儿要得着信儿,也要在你老灵前烧纸,给你老报信儿。”

贺龙南昌暴动失败,陈策勋又到了陈图南灵堂前,一边磕头一边说:“叔父,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喜讯,那贺龙已被五马分尸了,且死无葬身之地,你老人家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就在这当儿,陈策勋接到了何键和陈渠珍同时发来的急电,要他捉拿贺龙,说贺龙一行已到了湘西。陈策勋见了电报,反倒害了怕了。为甚?因为“贺龙”二字在他脑子里印象太深了。虽然他恨贺龙恨得咬牙切齿。可如今贺龙真的来了,他恍惚有大祸临头之感。

陈策勋正在发呆,门帘一挑,进来个黑大个儿,这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八字眉,灯窑子眼,蒜头鼻子,火盆大口,一脸大黑麻子,此人就是桑植保安团一大队大队长陈黑。陈黑见陈策勋面色难看。开口便道:“大哥,又输钱了?”他见陈策勋摇摇头,又问,“这天底下咱哥儿们还有啥为难之事?”

陈策勋把何键发来的电报一推说:“你来看看。”

陈黑一咧嘴说:“大哥,你这不是糟践我吗?这斗大的字我也认不得一升啊!”

陈策勋这才想起陈黑不识字,便说:“这电报是何键发来的,说贺龙要来桑植,要我们抓住他。”

陈黑一听,拱手说:“我要给大哥贺喜了!”

陈策勋说:“喜从何来?”

陈黑说:“想那贺龙,乃大哥的仇人,也是我的对头,他如今回来是自投罗网,大哥正好杀了他,给图南公报仇雪恨,这是一喜;再有,南京方面正悬赏大洋10万捉拿贺龙,抓住了贺龙,大哥10万大洋到了手中,这是二喜;那第三喜么?”陈黑把嘴一咧说,“想那贺龙,也算得上是个叮当响的人物,多少刀客要取他的首级,都没能做到,今日却要死在大哥的刀下,大哥的威名不是自此要威震八方了么?这三喜合到一起,岂不是大喜?”

陈策勋捏着下巴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可你知道贺龙的首级是那么好取的么?”

陈黑嘿嘿笑道:“大哥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想那贺龙,当军长时,统领数万人马,是何等的威风?跟着共产党弄个损兵折将,如今成了光杆司令,而大哥你呢,如今有兵上千,桑植一带,虽不能一跺脚山河乱颤,也是叮当作响。如今那贺龙是虎落平川,龙入浅滩,大哥正好趁此捉拿贺龙。”

陈策勋说:“陈黑,话是这么说,可虎死威气在呀,你别小看贺龙,虽然如今他成了光杆司令,可他的名声还胜过千军万马,不然的话,他从汉口到此,多少团防想抓他,临了都没抓住。像那混江龙张烟灰等等,哪一个是吃素的。”

陈黑一晃脑袋,说:“混江龙那些货,都是卖烧饼果子不拿干粮——吃货。就他妈的被窝里玩娘儿们的能耐。”说着,他把胸脯儿一拍:“大哥,我们只要卡住各要道口儿,贺龙就是插翅也难飞过去!”

陈策勋说:“别的道儿有你和众位兄弟把守着,我都放心,只有竹叶坪,我不放心。”

陈黑说:“大哥是担心钟慎吾放过贺龙?”

陈策勋说:“钟慎吾归我,是迫于我的势力,如今贺龙回来了,他要知道,必定反水,投身贺龙。”

陈黑说:“娘的,咱们派人去守竹叶坪。”

陈策勋说:“不可,如果你一去,反会引起他的疑心,我看你去守陈家坪,贺龙就算过了竹叶坪,必定要过陈家坪,你在那里擒他,还不是一样吗?”

陈黑听到这里,一拍桌子说:“大哥想的高,守陈家坪的事,大哥就交给我吧。”陈黑说到这儿,想起了一件事,说:“大哥,你不是要去看何键么?兄弟给你找了件宝贝,送给那个姓何的,他一准高兴。”

陈策勋一接这物件儿,真是乐了。这是一套好烟具。怎么个好法?原来,这烟具讲究的是胶州灯、寿州斗、张判扦。陈黑送的这套烟具,装在一个匣子里。陈策勋取出一看,那烟枪是一杆赤金盖火七道紫金箍、七把半的拐子枪。陈策勋看了看那烟枪说:“这是青石氏的。”

陈黑说:“大哥你真行,我就知道这抽大烟舒坦。烟枪好歹就不懂了。”

陈策勋说:“这大烟枪可是有学问哩,讲究的是饱枪饿斗,上乘的青石氏的斗,次的是云闵氏的斗,这二人都是寡妇,这青石氏是咸丰年间的人,她就靠烧制这烟斗供他儿子念书,后来,她这儿子当了两广总督,在场面上抽大烟的时候,看见他妈烧制的烟斗,决计把他妈烧制的烟斗收回,虽然下了不少功夫,可还有落在民间的,一来二去的这青石的斗就值钱了。”

陈黑说:“怎么叫做饱枪饿斗呢?”

陈策勋说:“亏你还抽大烟?”他把烟斗托起说,“这烟杆里得灌进二两膏子,中部只留一个眼儿,烟斗要空的,这叫饱枪饿斗。”陈策勋又说,“这杆枪是胶州刻花枪。胶州的烟灯有风圈,风圈上有罩儿,那罩儿有烧蓝的、刻花的。这个罩儿是刻花的。寿斗好的青石氏、云闵氏都是寿州人。张判做的烟扦子,你用两手弯成弓,一松手,那烟扦还是直的。”

话到这儿,陈策勋问陈黑:“你这套烟枪是从哪儿得来的?”

陈黑说:“从一个买卖人手中抢来的。”

陈策勋说:“这烟枪是上等货,咱们先留着,待抓了贺龙,连他首级一起,送到长沙。”

当下,二人又“吞云吐雾”了一番,都自觉着通身骨头节儿都开了,轻飘飘地像是驾云。二人吸过大烟后,陈策勋便召集了紧急会议。陈新如、钟慎吾等大队长都来了。

陈策勋说:“刚才接到长沙的急电,说贺龙顶着个红脑壳壳,从石首渡江到了石门,又到了慈利,正向桑植而来,我们要在各个关隘严密布防,务必抓获归来的贺龙。”

当下,陈策勋做了一番部署,由陈黑守陈家坪,钟慎吾守竹叶坪,陈新如率三百余人埋伏在空壳树,封锁这条通道。陈策勋咬牙切齿,指天发誓,要捉拿贺龙等人。

正文 第十五章 英雄虎胆

贺龙、周逸群等人走在山间小路上,路两边的草木,在二月春风吹拂之下,已一片青绿。那山泉溪水,丁冬奔流,先闻百鸟鸣啭,又听猿声长啼。看看红日转过山头,转眼玉兔东升。大家走得都累了。周逸群对湘西一带地形不熟悉,便问贺龙到了什么地方,贺龙说:“再有5 里就到了叶家桥。过了叶家桥,就是空树壳。过了空树壳就是竹叶坪。”

贺锦斋说:“竹叶坪是钟慎吾把守。”

周逸群说:“钟慎吾如何?”

贺龙说:“我任澧州镇守使时,他出任桑植保商支队长。北伐之前,我拨给他120支枪,托他在桑植留守后方。这人跟我讲义气、重友情,跟我关系很好。听徐小桐讲他成了陈策勋的保安团第四大队大队长,我估计是迫于陈的势力。”

贺锦斋说:“总指挥,当初你怎么还留了陈策勋一条命?”

贺龙说:“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几个人说着走着,工夫不大就到了叶家桥。

这时,有一人匆匆赶来,直赶得满头是汗,见到了贺龙便说:“总指挥,你们的腿脚可真快呀,我紧追快赶才追到了你们。”

贺龙一瞅,来人是钟慎吾的内弟彭辉钿。

原来,钟慎吾得知贺龙要来,非常高兴,亦为贺龙的安全担忧,他深知陈策勋一伙心黑手狠,什么坏事都干得出,便要在交通要隘土地垭开伙铺的内兄彭辉成,密切注意陈策勋的动向;又在另一要道新场坪的内弟彭辉钿随时准备传递消息。他自己在家中静候事态的发展。

当陈新如奉陈策勋之命在空壳树埋伏三百余人马后,钟慎吾立即写了一封信,要彭辉钿抄近路赶上贺龙,要贺龙等绕开空壳树。彭辉钿当即翻山越岭直寻近路,终于在叶家桥赶上了贺龙一行。

贺龙见了钟慎吾的信后,握着彭辉钿的手说:“几年没见钟慎吾了,他家里、他身体还好?”

彭辉钿说:“都好,就是屈于陈策勋手下,心中郁闷,有心脱开,陈的势大,只好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他听说总指挥来了,可高兴哩,就盼着和总指挥见面哩。”

贺龙对周逸群等人说:“陈策勋这狗日的在空壳树埋伏了人马要捉我们,空壳树这条道不能走了,咱们走小路奔竹叶坪吧。”

彭辉钿说:“总指挥,你们先歇歇腿,我先走一步,告诉我姐夫,让他派人来接你们。”

言罢,急匆匆地走了。贺龙等人在叶家桥稍事歇息,继续前行。众人在山间小路走时,迎面过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人,见了贺龙,老远就急步跑来,大声说道:“云卿, 我可想死你了!”

贺龙一瞅,来人是钟慎吾,立时也急步上前,双手握住钟 慎吾的手,打量了一番说:“慎吾,家里都好!”

钟慎吾说:“都好,都好,就是想你啊,天天做梦都想,你参加了南昌暴动,我替你提着心,后来听说你遇了难,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给你烧的纸有一车。听说你回来的消息,我冲天磕头,谢老天爷保佑你。”

贺锦斋与钟慎吾亦是老交情。二人见过面后,贺龙又把周逸群、黄鳖、卢冬生等一一做了介绍。

钟慎吾冲周逸群等一抱拳,说:“早就听说各位英雄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他抬眼看了看天色,说道,“天不早了,快到坪里歇息吃饭吧。”

当下,钟慎吾头前带路,大家等随后相跟,转过山嘴,又过小溪,再翻过一道山口,之后,又一道山口展示在大家面前。只见那山口像一片竹叶,两旁均是刀削般的险峰。一阵阵阴风从这山口吹过,使人不寒而栗。所以这地方又称“一线天”。

黄鳌对钟慎吾道:“钟大哥,若不是你在这里,我们真是插翅难过呀。”

没等钟慎吾开口,贺龙说:“慎吾,放过我们,你打算怎么对付陈策勋?”

钟慎吾说:“你贺龙没来时,我怕他,你贺龙今日到了桑植,我还怕他做什?”

大家说笑着进了竹叶坪。到了大队部,钟慎吾命令勤务兵杀鸡摆酒,手下人赶紧忙乎。时辰不大,饭菜做好,钟慎吾便陪着大家饮起酒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钟慎吾对贺龙说:“常兄,你此次回桑植,打算怎么办?”

贺龙说:“自然是拉队伍。”

钟慎吾说:“常兄,我这支人马都交给你。”

贺龙说:“很好,不过,你先驻扎在这里,这个地方很重要,等我到了洪家关,拉起队伍,再来找你。”

钟慎吾点点头。他又给贺龙、周逸群等敬了一大杯酒,而后对贺龙说:“常兄,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什么要跟上共产党呢?跟上了红脑壳,临了,把惨淡经营十多年的本钱都搭进去了。”

贺龙一指周逸群说:“回头让我们这位周主任给你讲讲红脑壳的章程,你一听就想当。话说白了,这红脑壳就是给穷人办事的,替穷人说话的,替穷人打江山的。”

钟慎吾笑道:“我明白了,红脑壳就是杀富济贫罢。”

贺锦斋一旁插话说:“不对,杀富济贫是绿林中的事,红脑壳的目标是共产主义。”

钟慎吾又笑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什么共产主义的,我也想不明白,常兄你们说对就对,我跟着你们干就是了。”

贺龙说:“我自民国九年(1920年)离开桑植,如今已几年没回了,桑植情况如何,你给我讲讲。”

钟慎吾叹了口气说:“桑植这地方真是多灾多难。自你走后,兵匪未断,永顺的肖善堂、向碧峰、田少卿、向子云,大庸的周铁鞭,慈利的朱凯际,都带着他们的人马,数次攻占桑植城,祸害百姓,如今陈策勋、陈黑又在桑植称王称霸。”

贺龙把眼一瞪说:“田少卿、肖善堂、向子云、周铁鞭、朱疤子这些人,我早晚收拾他们。”

钟慎吾说:“如今咱们这一带,有枪就是王。像那向子云,如今当了陈渠珍手下的旅长,出门都坐八人抬大轿。”又说,“你知道,咱们桑植县分为内四乡和外四乡,如今县城称王称霸的是陈策勋,内四乡有刘子维、张太松、李玉书、李益三,外四乡有彭德轩、刘玉九、陈新如、刘锦星,名为八大诸候。这8个人,每人手下都有二三百人马。陈策勋到了桑植,宴请了八大诸候。这八方人马,见他有官府的官防大印,也就顺水推舟做了人情。陈策勋都给他们封了官儿许了愿,那官儿都是空头衙,许愿也不过是拿话填和他们。像我这个队长,陈策勋除了给个空头衔外,连个钱毛都没给。”

贺龙问:“这八大诸候中都哪些人听陈策勋的?”

钟慎吾说:“刘子维、陈黑、刘玉九,这些早就跟你有仇,所以听他的。其余都骑着毛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贺龙又问:“前边的陈家坪谁守着?”

钟慎吾说:“陈黑守在那里,陈策勋放出了风,说如果我把你贺龙放走,陈黑就在陈家坪捉你。”

贺龙双眉一挑说:“陈黑这人心黑手狠,不得不防,我看你们还是暗里在我这儿住上一段时间,什么时候陈黑这只狼打盹的时候,再偷偷地过去。”贺龙笑道:“我来桑植拖队伍,岂能让他陈黑误我大事。”

钟慎吾为难地说:“陈黑把道卡子都卡住了,日夜有人把守,绕不过呀。”

贺龙猛地站起身,说:“趁陈黑还没料到我们已到竹叶坪,我们连夜赶到陈家坪,给他来个窝里掏狼,抓住陈黑,将其就地正法,就会把桑植那些乌龟王八蛋都镇住!”

贺龙的意见大家都同意,可怎么才能抓住陈黑呢?贺龙说,要抓陈黑,人不能多,声势不能大。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接着,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贺龙说完之后,大家都没吭气,为什么?原来,贺龙要单枪匹马会陈黑。你想,贺龙要冒险闯这虎穴,大家能答应吗?

钟慎吾说:“带上我的人马,杀过陈家坪。”

贺龙摇头说:“陈家坪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只要有一个班卡住道口,一师人马也休想过去,陈黑既然要堵我等,势必布置严密,若动你的人,不但过不去,反倒打草惊蛇。只有出其不意,一刀就捅在陈黑的心窝儿,才为上乘。要办此事,我最合适,我只要一露面儿,就会吓他个手软脚颤。”贺龙说着站起来,“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走。”他见众人要拦,挥手说道,“我意已决,大家不必阻拦。”

周逸群说:“如果云卿一定要去,我们再仔细研究一下,如何接应。”

于是,大家进行了一番商议,最后,商定了一条捉陈黑之计。

计策定后,大家便依计而行。

贺龙换了顶礼服呢礼帽,穿了件青色马褂,骑了匹快马,出了竹叶坪,那快马一路嘚嘚奔跑,不到两个时辰,也就是二更多天,到了陈家坪,他把马拴在树下,直奔村口,到了村口,有几个兵丁一起问道:“干什么的?”

贺龙一抱拳:“各位,我是钟大队长的副官,有要事要见陈大队长。”

兵丁们说:“陈大队长申、西、戌、亥4时不会客。”

这4个时辰是按天干来推算的。天干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西戌亥。申西戌亥是下午5点到11点。陈黑这几个时辰为什么不会客呢?这几个时辰内,正是他抽大烟、玩女人的时刻,所以不会客。

贺龙掏出一把光洋往几个兵丁手中一递,说:“钟大队长有紧急公事要告诉陈大队长,你我兄弟谁误了他们的大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几个兵丁一见光洋,乐了,其中一个小个子说:“副官贵姓?”

贺龙说:“免贵姓王。”

小个子说:“王副官,你暂留步,我进去通禀一声。”

贺龙说:“这情报很急,你要是说不清楚,陈大队长要是不见我,误了大事我们俩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个子见贺龙满头是汗,跟几个人一合计,就让贺龙跟他一起走了进去。

陈黑的队部设在陈家祠堂,到了祠堂门口,小个子说:“陈大队长就在里面。”

贺龙随手又掏出几块光洋,塞到小个子怀里,说了句“谢谢你”,便闪身进了祠堂内,随手就把门关上了。小个子愣了一阵子,也就退了回去,为什么?他想到这位王副官说的有机密大事,既然是机密,他自然不能去听,所以就又回去站岗了。

贺龙进了祠堂,只见祠堂内烟气腾腾,当中升着一盆炭火,衬架上搁着一个铜瓢,陈黑正汗流侠背地熬鸦片。由于精力集中,连贺龙进来的脚步声都没听到,贺龙走到陈黑身边,问道:“怎么还自己动手,交勤务兵熬吧。”

陈黑只顾聚精会神地熬鸦片,听到有人问话,便随口答了一句:“熬这玩艺儿全靠火功,勤务兵熬了几次,抽起来不过痛。”

贺龙见他不抬头,又说道:“陈大队长,贺龙到了你跟前了,你还有心思熬烟?放跑了贺龙,小心陈策勋扒你的皮。”

贺龙这么一说,陈黑抬起头来,朝贺龙这么一看,不由得“啊呀”一声,手中的铜瓢“啪”地落在了火上,“嘭”地一声,铜瓢里的烟都着了,弄得满室烟气腾腾。随着铜瓢落地,陈黑“嗖”地往后一跳,离开贺龙有丈把远,贺龙微笑道:“怕什么?你不是要捉我贺龙吗?现在贺龙送上门来了。”

陈黑眼珠儿眨巴了几下,扑通跪倒在地上说:“贺军长,你就是借给我几副胆子,我都不敢哪,求军长饶命。”陈黑一边磕头,他那两只小眼儿不住地翻腾,突然,陈黑猛地向前一扑,他要去抱贺龙的双腿,贺龙一闪身,陈黑扑了空,一下扑倒在地,弄了个狗抢屎。说时迟,那时快,贺龙迈步上前,双手紧紧地卡住陈黑的脖子,狠狠地将他按倒在地上,只把个陈黑憋得双腿乱蹬,三蹬两蹬地踢到了炭火盆,那炭火又烧着了陈黑的一条腿,直把个陈黑烧得浑身乱抖,想喊,嘴又啃着地,喊不出来,约摸一袋烟的工夫,陈黑的腿直了,眼珠子冒了出来,舌头 也伸了出来。贺龙从墙上摘下陈黑的手枪,又踢了陈黑几脚,见陈黑真的没了气了,这才整衣走了出来。走到那几个站岗的兵丁前,说:“老弟,买包烟抽吧。”

兵丁们见这王副官如此大方,一个个乐得嘴都扯到耳叉子,笑着点头说:“王副官常来呀!”说完放下吊桥。

贺龙走出陈家坪,到了拴马的林中,只见周逸群等人都在这里,看见贺龙到来,都迎了上去,没等大家开口,贺龙说:“陈黑已经见阎王了。”

大家听了,无不赞叹贺龙英雄虎胆。

黄鳌惊叹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今儿我才知道军长的声威了。”

周逸群笑道:“陈黑无名鼠辈,和云卿较量,还不是以卵击石吗?”

接着,众人又按商定之计,开始了第二步行动。钟慎吾立时派人到附近各山头上,砰砰地乱放起枪来。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三更天,山中之夜,本来就静,加上子弹在山谷的回音儿,一时间,真似有千军万马的样子。

枪声惊动了陈家坪的匪兵,那些兵丁为了壮胆儿,也打开了枪。这一打,子弹乱叫,更不知有多少人马来攻关。陈黑有个副官,听到了枪声,赶紧去报告陈黑。当他推开祠堂大门,见屋里黑着灯,又散发着一股被火烧的焦臭味儿,急忙划火一看,这一看非同小可,把他吓得差点儿瘫在地上,他看见陈黑的眼珠子都挤了出来,舌头伸出了半截儿,一只脚被炭火烧焦了,嘶嘶啦啦地冒着油烟子。这副官急急地跑出了屋门,大声喊道:“不好了,陈队长被人杀了!” 那些兵丁们听说陈黑被人杀死,立时个个胆颤心惊。那几个守吊桥的兵丁一听说陈黑被人杀死,立时就明白了,那个小个子说:“莫不是贺龙的人马来了?”

小个子这么一讲,那几个兵丁都说:“一定是贺龙。” 小个子说:“都说贺龙是神,会七十二般变化,八成他听说咱们队长要抓他,变化进来,把队长杀死了,那山头放枪的,八成是他的神兵,咱们跟他没仇没恨的,他不忍心杀死咱们,哥儿们,这儿不能呆了,快跑哇!”

小个子说着撒腿就跑,那几个兵丁也跟着跑,不知谁还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快跑哇!贺龙的神兵来了,晚了就没命了!”

陈黑的兵丁本来就是乌合之众,一听说贺龙带神兵来了,人立时就跑散了。到了天亮的时候,贺龙等占了陈家坪,略作歇息,便又起程行进。

钟慎吾与众人洒泪而别。贺龙等人甩开大步,经冉家坪、汤溪峪、麦地坪、梅家桥向洪家关进发。

正行走间,苏子三急急地赶来,他是奉徐小桐之命前来向贺龙报信的,驻慈利的黔军四十三军军长李燊得知了贺龙到江垭的消息,派了龙毓仁旅星夜追击,兵马已到江垭。

贺龙等听了,谢过了苏子三,继续前进。经冉家坪、汤溪峪、麦地坪、梅家桥向洪家关进发。

1928年2月22日(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日,贺龙一行到了洪家关。书至此,笔者当把桑植情形做一介绍了。

正文 第十六章 二月二,龙抬头

桑植居于川鄂湘黔四省交界处,湘西北澧水上游,澧水源出桑植西北的东瓜棚,流经桑植、大庸、慈利、石门、临澧、澧县、津市7个县,注入洞庭湖。

桑植面积25万平方公里,时人口12万左右,为苗、汉、土家族等民族杂居之所。四周高山峻岭,著名的大山有猪食头、模英界、四门岩等,属武陵山系,民谣曰:“大庸有座天门山,离天只有三尺三,桑植有座猪食头,一截伸在天里头。”意思是说明桑植、大庸的山高水险。桑植县按习惯分为内半县与外半县,内半县多系高山峻岭,稻田稀少,数十里内无人烟,一个村长达数十里,人口虽然不多,然田地亦不足分配,依靠在偏岩陡坡种些苞谷、番薯为生。内半县田地稍多,但人口较密,且多靠天吃饭。此外,还产有桐、茶、桔子等。

桑植山多,地区偏僻,仅澧水可通小木船到陈家河,全长70里。且滩多水急,秋冬无法行船,平均每年通航4个月,往龙山、湖北的道路只能单人行走。每当冬寒下雪冰冻,交通亦断。因此,土特产很不容易外运,而外面的物资亦很难运进,如此则造成桑植经济难以发展。

桑植自民国以来,由于军阀连年混战,致使土匪遍地,田园荒芜,民不聊生。民国5年(1916年),永顺匪首郁大明约万人攻占桑檀,组织红帮,惹起“神匪”刘周氏率众攻城,一场恶战,造成了桑植一片混乱,百姓流离失所。民国7年(1918年),靖国联军第五军林德轩部抵桑,提倡大种烟土,不但使粮食减产,更造成了无穷的后患。后来,林德轩被贺龙率部驱逐出境。又剿杀了红帮头子陈宝如、朱月清,歼灭了“神匪”刘周氏党羽,使桑植社会治安稍奠。到了民国9年(1920年),贺龙率部入川讨贼,永顺匪首肖善堂、向碧峰、田少卿、向子云,大庸匪首周铁鞭、慈利匪首朱际凯,时常来往,攻占桑城,县内当权龚时雨、方裕震、王庸之、陈慈航、陈涤震、彭昆龙等,相继掌握全县的武力。向风翔、朱照寰、廖敬之、刘子维、李春林、李玉书、李益三、向英武、尚平如、向福安、朱还浦掌握内四乡政治、武力;张东轩、刘锦星、陈苓楼、陈震南、陈兴南、彭德轩、陈物亨、陈辅华、陈星如、刘学敏、钟觉吾掌握外四乡政治武力。有所谓“八大诸侯”之称。他们称霸当权,树立派别,组织党羽,把持乡镇,争权夺利,无所不为,反动政府纵匪养匪,且以当匪为发财之捷径,因之官匪不分,黑白不明,烧杀抢掠,时有所闻。直搞得桑植县孤鸿遍野,十室九空。

桑植人民大多从事农业,然大部分土地为地主所占。全县最大的地主龚桂堂全家二十多口人,占地三千四百余亩,县有房屋千间,铺面数十家,其他山地无以计。农民大多靠租种地主田地而活。土地的高度集中,随之而来的就是高利贷,往往使得穷人倾家荡产,颠沛流离,洪家关的大土豪谷得志,有地四百余亩,专事高利贷,借一石要还2到3石,头一二年不计较,到一定时期,到本利之和等于借贷者全部家产时,便以“八斗九年三十石”之息一滚,将其家产剥尽。有的地主囤积居奇,趁春荒时“放新谷”,借贷往往将钱折成新谷,至秋后以“谷加五”算之。洪家关大地主钟良玉,为一顶草帽钱要穷户一方地(产量供50人吃一年的苞谷地)。此外还有“滚滚息”、“跟斗息”等。所以当时地主有所谓“三年不打网,鱼在潭里长”之狂语。

农民除负担地主的租息外,还要背着官府的苛捐杂税。时苛捐杂税名目繁多。有所谓的“月款”(每年12次)、季款(每年4次)、寒衣款、被子款、临时借款(实际上是抢)等二十余种。又有所谓谷米税,黄豆、蚕豆税,苞谷税,芝麻税,糖税,酒税,烟税,毛利税(即屠宰税),楼税,淀税,人头税……多达百余种。尤其是抓丁一项,更为残酷,“抓丁”没有季节性,上面要抓就抓,因此酿成年年抓丁,月月抓丁,天天抓丁,使农民不能有一刻宁静。这样一来,往往农民还了旧债,又欠新债。地主恶霸对农民不仅经济上剥削压榨,且对人身进行迫害。上河溪恶霸地主兼土匪头子李玉书,见农民女子颇有姿色者,出嫁时要取“初夜权”。逼得农民只得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地主官僚土匪对老百姓的剥削压迫摧残使老百姓生活无法过下去,每年所得的粮食,掺进野菜、杂草亦无过年之粮。时百竹区贫民胡连德一家,一年之中,有8个月吃粥吃糊4个月以蕨葛度日,冬天没被盖,晚上全家人 睡苞谷壳,雪天还穿单衣,大人、小孩冻得周身发紫。其妻子和孩子最后冻饿而亡。时民谣曰:

辣子当盐,苞谷叶当棉,一碗豆腐渣叫过年。

<small>劳动果实去何处,全部进了地主仓;</small>

<small>地主尽吃鱼和肉,我吃野菜我吃糠。</small>

苦贫农民无有活路,便秘密组织起来。在民国初年,成立了“光棍会”,又名“哥弟会”,这是一种带有封建性的群众组织,参加者大多是贫苦农民。其口号是“挖富济贫”。凡加入了光棍人,可称为兄弟,可得到救济。但后来这群众组织为豪绅、地主所操纵了,其宗旨也就变了。

古语说,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民国5年(1916年)阴历二月十四,贺龙邀志同道合的十余人,带上几把菜刀,连夜奔芭茅溪,要刀砍设在这里的盐局。芭茅溪是桑植通往湖北的要道,澧水绕镇北流,两岸大山,峭壁悬崖。桑植一带的老百姓,为了养活一家人,经常到四川夔府、巴东一带贩些盐回家卖,这就一定要经过芭茅溪。县里见有利可图,就在此设一盐局,并有一队税警带着十几支毛瑟枪于此驻守。局长李胖子是湖北人,其仗势欺人,敲诈勒索过往客商,对往来货物,见十抽三,客商稍露不满,轻者挨打,重者送命。老百姓每提到芭茅溪,无不咬牙切齿,痛恨异常。贺龙当时靠赶马为生,常从此过,身受其害,遂决定端了这个盐局,便邀了十几名志同道合之人,带上了数把菜刀,于夜间抵芭茅溪,趁盐局税警熟睡之际,打死了姜队长等十余人,活捉了李胖子,获枪十余支,并将九十多斤盐分给了穷人。贺龙从此拉起了一支农民队伍,打出了“湘西讨袁救国军”的旗号。

继贺龙等刀劈盐局之后,又有白竹坪黄德清起义。白竹坪是桑植内半县的边远之地,与湖北的鹤峰毗邻。境内有纵横数十里的白竹庄坪——长坪大山,其山作扇形状。大小坪地错落其间,较大的有大坪、小坪、仓坪、长坪,山之主脉透迤南北,地形复杂,地势险要,有“四十八大岔”和“四十八小岔”之称。

白竹坪有个大地主叫杨锡清,其有地千余石,全靠剥削起家。一农夫替他做了一年长工,言明每天百文,到年底结账时,杨将这农夫吃菜账一算,这农夫反倒欠他半年工。又一农夫借他三尺布,只过一年,杨用按月滚利的办法,把这农夫的全部家产都算光了。每当青黄不接之际,其即高价出售粮食,如一吊六百钱一石的谷,他要卖二吊四百钱一石,还要扣升合。百姓对其恨之入骨,然其有势,畏而不敢言。民国6年(1917年),群众在哥弟会首领黄德清率领下,揭竿而起。黄乃穷人出身,在穷人中有极高威望。他把大旗一挑,不数日,贫苦农民便聚集了数百人。手持梭镖、马刀,冲进了杨锡清的仓库,把粮食分给了穷人,又赶到了鹿耳塔,抄了他的家,并将所有文契全部焚烧。杨落荒而逃,尔后,勾结了地主武装,残酷地镇压了此次农民起义,起义领袖黄德清亦被叛徒出卖而不幸被俘。

由于湘西地区交通闭塞,封建统治势力异常凶恶顽强,在1925年以前,除常德有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外,其他各地均无共产党的行迹。1926年7月,北伐军抵定长沙,进逼武汉,湘西各具次第收复。中共湖南省委先后派了一批同志分别前往工作。至此,湘西内地各县才开始有了党的组织。1926年腊月,中共党员谷及峰、彭玉珊从长沙、常德中学回到了桑植,带领当地的部分进步小学教师和中学生如王荫兰、熊廷煜、王固仙、贺子辉等进行秘密组织发展工作。他们暗地向贫苦人民说明革命道理,启发阶级觉悟,为桑植建党奠定了思想基础。

1927年初,在谷及峰、彭玉珊等领导下,经过两三个月的组织发动,于4月成立了桑植县农民协会。时农民协会的范围,东至杨其山,西达周界,北至罗门界,南至西界,东西共达40里,南北共20里。会员达五六千人。受影响的群众达二万余人。县农协会由王荫兰、熊廷煜、贺子辉、陈霞兰等组成。时城区会员达二三百人,每次群众大会都有数千人。入会者要经过严格审查,再由上级批准。时县里还成立了妇女会,由陈竹英、王尚争、朱傅贞、彭辉贞等委员组成。她们到处发表演说,号召妇女入会放足剪发时大恶霸地主朱雨农,其任过伪省参议员、司令员、县长等职,手下有团防肖沛卿、张松如等百余人枪,称霸乡里,鱼肉百姓,群众恨之入骨。且对农会百般阻挠和破坏。农协会与其展开了斗争,经过数次械斗,朱雨农被农会会员处死,其势力亦被打垮。另有惯匪熊兆强被群众捉住拖至城外河洲,愤怒的人们举起石头将其砸死。

朱雨农、熊兆强被处决后,穷苦百姓莫不拍手称快,而一般地主豪绅则闻风而逃。桑植农民运动走上了一个新的阶段。就在这时,“马日事变”的消息传到桑植。有土著军阀张义卿怂恿部下二三百人,到洪家关屠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白色恐怖笼罩了桑植。在桑植的共产党员有的牺牲,有的潜逃别处。谷及峰等都转入了地下。接着“七一五”事变,周燮卿带队伍到了桑植,其外号叫“周矮子”,原本是贺龙部下的一个营长。1925年,贺龙败走黔东进,周矮子见贺龙大势已去,拉着一些人跑了,先是投到陈渠珍名下,陈渠珍给了他个团副当,周矮子带兵到了桑植,又屠杀了许多革命群众和共产党员。谷及峰被周矮子抓住。周下令将谷及峰大卸十八块,那凄惨之状,令人发指。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被敌人的屠刀压下去了。

就在这时,1928年2月29日,贺龙、周逸群等一行抵洪家关。

当贺龙等动身之际,钟慎吾即派人飞马回洪家关报信儿,当贺龙等行至距洪家关尚有30里时,送信人又转了回来,向贺龙报告说:“总指挥,洪家关这几天要发生械斗了。”

前文述过,在混乱的年代,桑植出现了不少地方武装,少则十几人、几 十人,多则几百人,这些武装目标不一,情况复杂。在这山高皇帝远之处,官府无可奈何,因此,各自为政,为争地盘,报私仇,常常是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在贺龙等向桑植行进时,有几拨武装,出现了火并,彼此都摩拳擦掌要动手了。

贺龙对来人说:“快去告诉他们不要动手,就说我要回来了,一切话我到了再说。”

这人又打马返回。

贺龙、周逸群一行于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日到了洪家关。由于乡亲们事先得到了信儿,当贺龙等人到村头时,乡亲们早已站在村口,敲锣打鼓,鸣鞭放炮地欢迎。一个个那欢喜劲儿,亲热劲儿,都没法形容。这个拉着贺龙的手,那个摸着贺龙的肩。问这问那,贺龙在乡亲们的簇拥之下,回到了家中,其实,他这家早已被国民党匪徒烧了多次,仅剩下了两间破屋。贺龙进了院子,院子里又被乡亲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正在这时,有个老汉分开了众人,来到贺龙跟着,说道:“常常啊,我来看看你。”

贺龙抬眼一看,原来是族叔,贺锦斋的父亲贺兴楼。

贺兴楼在贺氏家族里年高辈长,是前清的秀才,当过几天县长,时年近八旬,满把胡子。贺龙一见老汉,连忙给老汉让座,老汉坐下后,上上下下地把贺龙看了一遍,问道:“常常,你长了本事啦,你跟谁不行啊,为啥偏跟共产党?如今,你的兵马都没了,你还有何颜面回见江东父老?”老汉说到气处,浑身发抖,手指着贺龙说,“你当过镇守使,当过师长、军长,前程无量,如今你当红脑壳,你落了个啥?”老汉用拐棍点着他说,“民国12年(1923年),你从桑植入川,带的是3000子弟兵,今年,你红着脑壳,空身回洪家关,你你……难道贺家祖坟真的破了风水?”

原来,当贺龙向湘西走时,何键即电令陈策勋破贺龙家祖坟风水。时桑植的一些与贺龙成对头的方方面面之人,认为贺龙还活着,是洪家关的瓦屋桥把脉气连到贺龙家了,再就是南岔的八角亭和双溪桥的白果树,还有贺家的祖坟,这4样东西主贺龙。于是,他们烧了瓦屋桥,拆了八角亭,砍了白果树,又挖了贺龙家祖坟——自然这一切都是偷偷干的。贺兴楼说的贺家破了风水即指此。

贺老汉说的贺龙无颜见江东父老又是指什么呢?老汉的话里有故事。说的是当年西楚霸王项羽兴兵讨秦之时,有8000江东子弟同他一起出征,霸王得范增之谋,英布之勇,军威大震,鸿门宴上,范增多次示意项羽乘机杀死刘邦,而项羽迟迟不忍下手,致使刘邦逃脱,范增大为愤慨,叹曰:“竖子,不足与谋!”后来,项羽自恃其勇,听不得范增、英布之言。后刘邦用反间之计,将项羽围于阳夏之南。是夜,项羽闻四面楚歌,知楚人多已降汉,遂慷慨悲歌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当夜,美人虞姬自刎而亡。一戏,写的就是这段故事。随后,霸王带麾下800骑兵,突围而走,汉大将灌婴以5000铁骑追之,霸王败至乌江时,身边仅数人,有乌江亭长拢船停在江边,这亭长对霸王说:“江东虽小,地广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矣,愿大王急渡。”霸王听了,笑道:“天之亡我,我何渡为!当年我与江东子弟8000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就算是江东父兄可怜于我,乃要我为王,我有何面目见他们。纵然他们不说,我也愧于心哪。”随后,将战马赐与亭长,自刎而亡。

贺兴楼老汉当着贺龙的面儿,提起西楚霸王兵败自刎之事,是讥讽贺龙。意思是说你贺龙跟共产党瞎跑,把从桑植带去的那点人马丢了,你还有什么脸儿回来。当时,有贺兴楼这情绪的贺家族人,非止老汉一人。说起来,对老汉这种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那当儿,一个师长、军长是极威风的,出入八人抬大轿,前呼后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令人敬畏三分。同时,一人得道, 亦可鸡犬升天。贺家族中之人,都巴望着随贺龙享荣华,得富贵,而如今贺龙赤手空拳的回来了,对他投靠红脑壳而得到的如此结局,自然十分不解。

贺龙没有恼火,而是笑眯眯地对贺兴楼说:“老人家,你老不晓得,共产党可是好党啊,一心一意为穷人,我贺龙枪里来弹里去地打了半辈子仗,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党。”话到这儿,贺龙大声对乡亲们说,“父老乡亲们, 国共两党在北伐之中,共产党人冲锋在前,为革命不怕流血牺牲,立下了赫 赫战功。而蒋介石反动势力,把屠刀放在共产党人的脖子上,断送了轰轰烈烈的北伐革命,屠杀了成千上万的共产党员。但是,共产党员是杀不尽斩不绝的。只要天下穷人团结起来,跟着共产党闹革命,革命就一定能成功。”贺龙又提高嗓门儿说,“我贺龙找真理,找了十几年,总算找到了,共产党就是为真理而斗争的!如今,就是把我的脑壳壳儿砍掉了,我也要跟共产党走到底,我要的不是个人前程,要的是劳苦大众的前程。那蒋、汪之流,必将遗臭万年。共产党一定成功,国民党一定会垮台!”

有人问:“共产主义啥样子?”

贺龙说:“到了共产主义到来的时候,大家吃面包,喝牛奶,一人一条毛毯,还有电灯、电话,5里一个花园,10里一个茶亭,没有地主,没有资本家,没有反动派,没有剥削,没有压迫,那才是天堂世界。”

贺龙说到这儿,好多人都乐了,不知谁说了一句:“光吃洋面包,吃腻了呢?”

贺龙笑道:“那就包饺子。”

这时,又有人问:“胡子,你说红脑壳好,我也想当行不行啊?”

贺龙说:“想当红脑壳也不那么容易哩,共产党考验了我三个年头,才要我当了红脑壳。”

贺兴楼摇了下头说:“常常,你说红脑壳好,就算好,可红脑壳专跟蒋介石做对头,蒋介石有人有枪,你们两手空空,能把蒋介石打倒吗?”

贺龙笑道:“蒋介石那龟儿子,马尾拴豆腐,值不得一提。”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大姐来了!”

立时,人们的目光都一下转了过去,来的这人正是贺龙思念已久的大姐贺英,她身穿粗布衣,头上挽着粑粑髻,用个簪子别着,腰中别着两把短枪。

在她身后,跟着4个女兵,都背着匣子枪,显得很是威风。

贺龙到了姐姐面前,向姐姐施礼问好,贺英从何而来呢?

正文 第十七章 大姐贺英

贺英,原名贺民英,乳名香姑,是贺龙的大姐。生于1886年农历四月十四,贺龙母亲王氏,共生贺英、贺龙兄弟姊妹7人,贺英年长,二妹妹贺午姐,三妹妹贺三妹,其下是贺龙,五妹妹贺满姑,六妹妹贺绒姑,小弟贺文掌。家境的贫寒,社会恶势力的逼迫,母亲多病,生活沉重的负担,过早地压在了贺英肩上,她以自己特有的勇敢和毅力,遵从着长辈的教导,与那些污浊的旧势力进行抗拒。湘西民性淳朴剽悍,贺家族巨丁多,人广势众。为保家护产,从祖辈起即有许多人练武。贺英自小受到影响,也学得三拳两脚。贺英没有机会读书,到了六七岁时,开始帮助父母做家务。她在姊妹弟兄中威信很高。按照习俗,她该包脚了,可她坚决不肯包,族内一些婆娘们责备道:“一个女孩儿家,伸出一双大脚板,不怕别人笑!”时贺英指着那些小脚女人嘲笑道:“你们包成二指宽的尖尖脚,走路一扭一扭的,小心被风吹倒了。”那些婆娘们找到贺士道两口子,说:“养女不教,一双大脚,疯疯癫癫,成什么体统?”其父母听后,一边叹气,一边耐心启发贺英说:“香姑,你还是包脚吧,免得人家笑你。”贺英虽然只六七岁,可说出话字字落地有声:“值不值得笑,不在脚板大小,要看路走得正不正。我们是穷苦人家,把个脚包得尖尖的,怎么下田?嘴巴靠谁养?”父母见她说的有理,也就不再逼她包脚了。贺英长到十六七岁时,挖地积肥,踩田除草,样样农活都是一把好手。贺英孝敬父母,尊敬长辈,处事果断,为人和气,洪家关上无人不夸她是个好姑娘。1906年冬天,贺英20岁时,凭着媒的之言,同杜家山的表兄谷绩廷成了亲。

谷绩廷又名谷虎,是湘西江湖上的名人。时为哥老会中的“龙头大爷”。

谷虎身材高大,会武术,性格豪爽,仗义疏财,敢作敢为,他好交游,守信用,讲义气,是条汉子。他仇视官府,同情穷人,在方圆数百里内颇有声望。湘鄂川黔的崇山峻岭,街镇码头。到处都有他的朋友。贺英嫁到谷家后,凡是丈夫的朋友来访,她都不吝酒饭,热情相待。因此,夫妻俩情投意合。当时,谷绩廷组织了一个马帮,运出运进货物,以此为生。贺龙14岁时,就和姐夫谷绩廷一起赶马。

民国5年(1916年),袁世凯称帝时,贺龙与志同道合的伙伴刀劈了盐局,拉起了一支队伍,时谷绩廷亦参加。之后,贺龙树起了“湘西讨袁护国军”大旗,为了掌握县里的武装,贺龙要姐夫谷绩廷当了桑植县警备队队长职,谷绩廷开始不愿干,贺英也相劝,谷绩廷这才答应了。

1918年,贺龙担任湘西护法军第五军第五团第一营营长。驻防桑植,谷绩廷任澧州游击第二支队司令,在安乡一带驻防,贺英随军到安乡,协助谷绩廷料理部队。

1919年仲夏,贺龙接到两张委任状,一张是湘西巡防军统领陈渠珍要他当支队司令的委任状,一张是澧州镇守使王子豳要他当团长的委任状。时部下官佐意见不一,有要随陈的,有要随王的,最后,贺龙选择了王子豳,当了团长,结果,惹起了身边参谋谷膏如的极大不满。谷膏如已暗中投靠了陈渠珍,他暗起杀机,想趁贺龙午睡时杀死贺龙,正待他动手时,被贺英发现,谷膏如吓跑了,跑时,惊慌中丢下尖刀一把。谷膏如跑后,与洪家关附近的三屋阳乪(音luò)的巫师章二老扯到了一起,章二老说:“圣水要往贺龙家里喷,快刀要向贺龙脑壳上砍。”在这年的农历七月二十七,谷膏如和章二老带着“神兵”,火烧了洪家关,血洗了贺龙家。这一夜,贺姓人家受害48家,房屋被烧毁二百多间,残害致死三十多人。其中贺龙亲属14人。贺龙率队急至洪家关,章二老被生擒,谷膏如逃往永顺投陈渠珍部下。时贺家族中人埋怨贺龙说:“出了一条龙,害得全族穷。”“一人出门玩枪,全族跟着遭殃。”贺龙安抚了亲友,贺英也出面进行说服,帮助受害者安排生活。当时就有三十多人参加了贺龙队伍。

第二年,谷膏如又勾结土匪陈继之,率众土匪在慈利叶家桥,偷袭了贺龙父亲贺士道和弟弟贺文掌,贺士道被当场打死,贺文掌被谷膏如、陈继之放在大蒸笼里活活蒸死。时贺英正率一支队伍驻防安乡县刘家河,闻讯立时怒不可遏,在赶往桑植奔丧之前,砸了谷家祠堂,谷姓人家,都深感事态严重,惊恐不安。谷贺两家械斗,一触即发。贺龙对姐姐和族人说:“我们贺、谷两姓,儿女亲家,世代通婚,贺家嫁谷家,谷家嫁贺家,不说满千,也有百把人,光我家就有一个姑姑,两个姐姐嫁给谷家人,贺、谷两姓要仇杀起来,不得了。谷膏如不但是我们贺家族中的仇人,也是谷家族中的仇人。谷膏如、陈继之之流,我早晚要他们的首级。”

一场大型家族的械斗,被贺龙涣然冰释。不久,贺龙好友钟慎吾将陈继之抓获,谷膏如却从此销声匿迹。

谷绩廷当了澧州镇守使唐荣阳委任的支队司令不到一年,又被唐荣阳用武力提了枪。谷绩廷与贺英逃回了家乡。在杜家山的鱼鳞寨重整旗鼓,与官府豪绅作对。时土匪陈黑到了洪家关,陈黑是谷绩廷的老朋友,他设“鸿门宴”骗请谷绩廷吃饭,谷绩廷从杜家山到了洪家关,刚一进门,就被陈黑一枪打死。谷绩廷的贴身警卫徐焕然带枪冲了出来。

谷绩廷之遇害,给贺英带来了极大的悲伤。贺英与谷绩廷结婚后,夫妻二人感情很深。贺英还生下一子,名“豹豹”,不料这儿子不到数月即夭折了。此后贺英再没怀孕。

贺英强忍悲痛,同弟兄们一起把丈夫尸体运回杜家山,她吩咐人挑来一担清水,亲自把丈夫尸体洗干净,又找来针线把伤口缝好,用白布紧裹后,装入棺材。出殡时,她请来了7个道士做道场。谷绩廷生前好友都前来吊孝。桑植及周围各县实力派,也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当时,贺英在她家大门口的正前方,修起一座高高的坟墓,安葬了自己的亲人,此后,每天一早一晚,她都要站在墓前,默默地说:“你闭上眼吧,我一定为你报仇。”

之后,她将谷绩廷留下的队伍收拾起来,自任司令。为了用兵的稳妥可靠,她选择了一个叫“鱼鳞寨”的山寨,作为自己的据点。这山寨,晚清时归一个姓向的土王所盘踞,寨顶上不仅有水有田有林木,可以屯兵养马,而且有“白龙堡”、“老虎嘴”、“炭棚脑垭口”等天险地势,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然城堡。贺英把这所古寨盘重新经营起来,在寨上盖好营房,修好工事,备好粮草弹药,形成了一股力量。

当时,贺龙已率人马入川,参加了讨贼之役。贺英便带领这支队伍,扯起“打富济贫”的旗帜。时贺英队伍中人员,多以亲戚、朋友和丈夫旧部为主。贺英率领这支队伍,曾和周围各县的封建军阀、贪官土劣、土匪打过不少仗。

1926年夏,贺龙率队伍从铜仁北伐之际,贺英联络了地方武装贺廉元、李云清、谷志龙等部,竟攻下了桑植城。把县长肖善堂追得屁滚尿流,跑到了大庸的桥头镇才收住了脚。当时,贺英的势力控制了桑植县的大半。一次,贺英队伍与陈渠珍所部的两个团在永顺的塔卧镇遭遇。贺英趁早晨天降大雾之机,率队夺路而出。之后在瑞塔铺附近设伏,伏击了团防,接着,又在东旺坪、八斗桥一带,打坍过慈利县恶霸胡三老板的反动武装,还多次击退过肖沛然、刘金星等匪徒对鱼鳞寨的愉袭和进攻。贺英每作战时,身穿紧衣,头缠青中,脚登草鞋,身先士卒,勇不可当,且双手打枪,百发百中,乘跨烈马,疾驰如飞。

1927年,贺龙任国民革命军独立第十五师师长时,率部驻防武汉一带,写信请贺英来武汉。贺英遂带贺龙的妻子、女儿、妹妹等亲人到了武汉。在武汉,贺英亲眼目睹了国民党内左右两派的斗争。

关于贺英在武汉的情形,她的外甥、贺龙小妹绒姑的儿子向黑樱后来回忆说:

在武汉,我印象是深的,是跟大姨妈去的,她一去就带一群。到了武汉,让我在大直门的一个叫龙唐小学的学校读书。那时大舅是独立十五师师长。大姨不断跟大舅要钱买金首饰,买枪。武汉有不少大绸缎庄,有不少专做金银首饰的银号,打个电话就亲自送上门。大姨妈在金银首饰店买了不少,都是店里给送来的。买子弹有好几个地方,一个叫蒲堂里,一个叫法新街。后来,南昌要起义,大舅叫家眷们往回撤,大姨妈带老的、小的一大帮回桑植,她带的东西不少,长、短枪,子弹,怕遭抢劫,大姨妈把武器装在棺材里。1928年初大舅回去后,大姨妈把枪、子弹还有金银首饰,都给了大舅了,大舅讲大姨妈有远见。大姨妈在武汉时就跟大舅说:“说不定哪天有个挫折,要准备个后路,万不得已,东山再起。没料到半年后,大姨妈的预见就印证了。”

贺英由武汉回常德之际,在常德见到了农民协会主任陈昌厚,陈昌厚向贺英提出要枪,贺英即把几支驳壳枪给了陈。这几支枪对于后来常德地区的暴动,起了重要的作用。

贺英回到桑植后,依然以鱼鳞寨为据点。经常在洪家关、桑植城、南岔、双溪桥一带活动。一面协助农民进行反租税、反压迫的斗争,一面用武力打击那些乘机蠢动、猖獗一时的恶霸。

贺英自从离开武汉与贺龙分手后,联系就中断了。她知道全国的局势异常混乱,对弟弟甚为关心。贺龙队伍参加南昌暴动的消息传来,贺英先是惊喜,接着又传来了暴动失败的消息,贺英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而这时,湘西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反动派,都欢喜得手舞足蹈。认为贺龙一死,贺英就好消灭了。于是,他们纠集党羽,鼓噪而来,对贺英的队伍展开了疯狂的围攻。陈策勋扬言说:“贺龙已经死了,趁乱把贺英除掉!”

贺龙在南昌暴动之前,派了亲信营长贺贵如带3个连回桑植保卫家乡。

这三个连开始还听话,后贺龙兵败,有两个连反了水,只有一个连还听指挥。当时,贺英指挥的队伍中的带兵骨干有徐焕然、滕久元、向连生、徐武生、唐小阳、谷茂林等,这些人对贺英很忠诚。

1927年10月,陈策勋调动六百多人枪围剿贺英队伍。扬言“不抓到贺英不收兵”。贺英骑在一匹大白马上,指挥队伍同敌人周旋,日夜在枪林弹雨中度过,从桑植县绕道慈利县边界的官地坪,进入湖北鹤峰的大山之中。

29天内打了32仗,有时一天一仗,甚至一天打几仗,把陈策勋人马拖得精疲力竭。最后,贺英率队伍进入了堰垭的大山,在这里,她与弟兄们得到了谷绩廷好友“光棍会”中的“仁义大哥”邓仁山夫妇的关照。邓仁山的妻子叫谷德桃,比贺英年长3岁,人称“谷大姐”,在江湖上很有名气。时邓仁山夫妇亦率50个弟兄,亦有十多条枪,在堰垭安营扎寨,打富济贫。

贺英率队伍在堰垭住了一段时间后,又率队伍经走马坪到了王家河、割耳台一带,这里是贺英外婆家。这年冬天,天气特别的冷,大雪封山,贺英带着弟兄们靠打猎为生。生活艰苦还可忍耐,最难受的是听不到贺龙的消息。 贺英叹道:“以前咱们在桑植能站得住脚,是有贺龙这面大旗在外边飘扬,贺龙这面大旗倒了,我们就立脚不住了。”

对于贺龙的种种谣传,贺英的心情极为沉重焦虑。后来,贺英从参加南昌暴动失败回乡的王玉林、李云清、王炳南、贺学栋口中得知贺龙的一些消息后,派了王炳南到武汉探听,自己又带了几十个人,化装成一支运盐队伍,经慈利、石门、临澧等地,冒着种种危险,转了一个大圈子,去寻找和迎接贺龙。然这些活动都没有结果,他们只好抱着满怀的怅惘,返回王家河。

为盼望贺龙回来,贺英的心几乎要盼碎了,她真是望眼欲穿,愁肠欲断。

1927年底一个严寒的日子里,贺英率队在泉峪与敌人打了一天,天黑后,敌人退去,贺英站在山头,面向东方,昂首挺胸,直直地站在那里,清冷的月光照着她的身影,寒风抖动着她的衣襟。她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她盼着东方的亲人啊!

春天终于来了,当湘西万木生发之际,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在湘西大地响起:贺龙回来了!

贺英听到这消息,兴奋极了,当贺龙到达洪家关之际,她就急急地从鱼鳞寨赶到了洪家关。

贺英与贺龙相见之后,周逸群、贺锦斋也过来同大姐见面。

贺英高兴地对周逸群说道:“逸群,云卿走上革命的道路,你是他的引路人啊!”

周逸群说:“大姐,云卿走上革命道路,是他自己的努力。”

贺龙说:“大姐,逸群是共产党内的好同志,我们也情同手足哇!”

周逸群说:“大姐的英名,早就在我们党内传颂了。”

贺英摆摆手说:“我怎么能同你们共产党员比哟!”

接着,贺龙又把黄鳌、卢冬生等人给贺英做了介绍。黄、卢等同贺英一一见过礼。

这时,贺英从身上掏出一支崭新的、金光闪闪的、上面刻着外国旗子符号的小手枪,走到贺龙面前,亲手递给贺龙说:“常常,你看这是什么?”

贺龙接过手枪一看,不禁大喜,原来,这支小手枪还有一段来历。那是贺龙在讨贼军中当团长时,在四川与川军打仗时,从范傻儿处缴来的这支枪。后来被姓马的骗了去,再也不知下落。不久前,贺英同陈策勋人马作战时,又缴回了此枪,现在,贺英把枪给了弟弟,可谓“物归原主”。

一旁黄鳖见了,高兴地说:“这是一个好兆头!”

正文 第十八章 举手三千暴动军

贺龙等人到了洪家关后,即着手宣传共产党的政策,树起了招兵买马的大旗,立时,桑植及周围各县都震动了,他当年的旧部和零散的农民武装及附近的青年,都纷纷前来投军。

这天,有个青年,来见贺龙,他把一个灵牌递给了贺龙。灵牌就是死人的牌位。贺龙接过一看,见灵牌上写着“恩公贺龙之位”。这个青年人,叫柱子。柱子7岁那年,他爹被桑植大恶霸朱雨农逼死了,孤儿寡母没法过日子,当时,贺龙刚刚拉起队伍,知道了此事,便给了他们母女俩200元光洋,靠这钱,母女俩得以活下去。转眼十多年过去了,那柱子也长成了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南昌暴动贺龙兵败的消息传来后,母子俩听说贺龙被打死了,十分难过,大哭了一场,娘儿俩忘不了贺龙的救命之恩,便偷偷地供起了贺龙的牌位,每日三叩首,早晚一炷香,贺龙回到洪家关,娘儿俩得到信儿,自然万分高兴,于是,儿子拉着妈妈来到贺龙面前,把牌位交给了贺龙。

贺龙手托着灵牌,笑着说:“我死不了,那些乌龟王八蛋咒我死,是做梦,我还要回来亲手杀死他们哩!”

柱子娘拉着贺龙的手说:“柱子也长大了,当年,你救了我们娘儿俩的命,今儿,柱子就交给你了。”

贺龙拍了拍柱子的肩头说:“好,是个机枪射手的材料。”

贺龙等到洪家关树旗之后,归附者络绎不绝。亲族中有贺龙妹丈、红土坪的刘玉阶率枪十余支,人员30名;贺龙妻兄刘子维,虽与贺龙不睦,可还是来相投。

刘是桑植罗峪大地主,也是个大团防头子,率枪数十支,人员三四百名,还将家藏的粮食、骡马、猪羊、银元,献给了贺龙作为投奔队伍开支之用;贺英给贺龙长枪二十余支,人员30名;贺龙族兄五洋关的贺炳南率枪数十支,人员二百多名;族弟贺佩卿率枪十余支,人员百余名;旧部王炳南、梨树垭的李清云、竹叶坪的钟慎吾、杜家山的谷志成等,都率队前来。

王炳南,桑植五里桥乡袁家坪人。其父王仕杰,系贫苦农民,租佃福音 堂九十担谷的田种。王仕杰共生三子,老大炳南、老二朝礼、老三朝盖。因家境贫寒,王炳南只读了两年私塾被迫停学。20岁时,王炳南娶妻另过。妻子朱子姑也是贫寒人家生长,勤劳贤慧。王炳南耕种了几担谷的佃田,还煮点酒卖,妻子纺纱织布。夫妻俩日夜勤俭,倒也勉强度日。王炳南24岁时,他们有了个小孩,日子越发困苦、无奈,王炳南便借贷与人合伙做生意,不想头一趟便被土匪抢个精光。正当王炳南走投无路时,贺龙等刀劈盐局,举枪拖队,夺了县城,王炳南知道后,一跺脚说:“不是我要上梁山,是官府逼我上梁山。”遂同妻子洒泪而别,投军于贺龙部下。王炳南身材高大,打仗勇猛,办事干练,生性直爽,贺龙甚是喜爱。不久便升其为连长,贺龙当澧州镇守使时,王炳南已升为营长。1926年,贺龙率师北伐之际,王炳南为第五团一营营长。南昌起义后,王炳南为第五团团长。起义失败,王同贺龙失去联系,也不知贺龙等人死活,便辗转回到了桑植,又拖起了一支队伍,他准备重整旗鼓,再定干戈,就在这时,他听说贺龙到来了,自是高兴异常,当即前来与贺龙等相见。

不到半个月的工夫,贺龙便拉起了一支3000人的队伍。

“八大诸候”、 “四大鳌鱼”,有的积极向贺龙靠拢,有的派代表表示客气态度。

贺龙见人马已有3000,便同周逸群一起,将这支队伍整编了一番,建立了工农革命军,贺龙为军长,周逸群为党代表,黄鳌为参谋长,贺锦斋为第一师师长,王炳南为第二师师长。

贺英将队伍交给贺龙后,又回到了鱼鳞寨。

这天晚上,工农革命军召开了前委会,研究如何开展工作,周逸群说:“桑植是僻壤偏乡,交通不便,消息闭塞,我们初到这里,要大力宣传中国共产党的主张,使人民群众对共产党有所了解,知道我们拖队伍是做什么的。”

贺龙说:“我同意逸群的意见,抓宣传的事,就由逸群来办,我和黄鳌、 锦斋抓紧时间整顿队伍,以防止敌人来进攻。”

会议开得干净利索。

第二天,周逸群挑选了一批有些文化的青年骨干,把中国共产党的章程宗旨讲给他们,由他们去做宣传,周逸群还编了歌儿,教这些骨干唱:

<small>耐劳苦,忍饥寒,生产供人间,</small>

<small>四六三七租付齐,衣食不周全。</small>

<small>要吃饭,要穿衣,大家打主意。</small>

<small>分土地,铲封建,才得享安逸。</small>

这以后,周逸群又编了《工农团结歌》、《妇女翻身歌》、《工农革命歌》等歌曲。

《工农革命歌》写道:

<small>拿起刀枪和斧镰,临阵去冲锋。</small>

<small>还我土地和血债,解放受苦人。</small>

<small>一切权力归劳动者,创造新世界。</small>

<small>武装暴动敢牺牲,奋勇向前迈!</small>

桑植县的群众基础好,贺龙威信又高,群众很快就轰轰烈烈地发展起来了,随后,建立了工农革命政权——中共桑植县委。

刚好李良耀伤好赶到了洪家关,李良耀便为书记,并吸收了李茂林、刘德成、谷佑箴、谷志标、贺学传等一批进步的知识分子参加县委的具体工作。

这天,风和日丽,春风荡漾,正赶上洪家关赶场,由于工农革命军的建立,赶场的人特别多,有的是看贺龙工农革命军的,有的是探听消息的,有的是来看热闹的。

贺龙来到街上,所过之处,乡亲们都跟他打招呼,他也向乡亲们问候。走到街心,见那里围着一群人,贺龙过去一看,原来是个盲人,正怀抱着三弦,边弹边唱:

澧源之水清且凉,蜿蜒漂荡入安乡。

两岸居民百余万,世代勤苦事农桑。

大仓小廪堆谷米,还有棉花运川康。

出产丰富衣食足,人人鼓腹乐陶唐。

哪知好景再难得,一群鬼怪 恣妖孽。

贪官污吏与豪绅,彼此扭手相勾结。

抽税筹款征钱粮,催租逼押夺田宅。

张三去 了李四来,暮暮朝朝无停歇。

新捐旧债紧纠缠,一窝青菜连根掘。

门前鸡犬不闻声,灶中 烟火久断绝。

可怜广大劳动人,难堪剥削与压迫。

弃家逃走走无途,处处乌鸦一般黑。

到底何处可藏身?恨天无梯地无穴!

心中忍受千般苦,面面相对只悲咽。

自从南昌起了义,澧源更遭匪注意。

以为贺龙生其间,定多革命潜伏力。

惟恐烈火漫天烧,蒋、汪南京施毒 计。

急调大批强盗军,“剿赤”“铲共”更积极。

漫山遍野紧搜查,硬将人民当仇敌。

从早到晚乱抓人,一杀二崩三关闭。

地上鲜血流成渠,狱中冤囚挤破壁。

许多志士不怕死,愿将肉身抗刀锯。

尤有一事更痛心,婴儿也当纸撕碎。

妇女不愿受奸污,悬梁投河甘自缢。

眼见澧水八九县,山川改色人绝迹。

灾难实在比水深,欲想排荡无良计。

也曾不断作斗争,结果总是败下去。

常从事后追原因,无人领导空叹息。

大家抬眼望贺龙,只有他能吞鬼魅。

如今贺龙远归来,人人雄心高百倍。

一齐投入斗争中,不畏生死与艰巨。

群雄处处发吼声,势如风暴卷残絮。

估计不到二十年,定在京沪庆胜利。

我今唱了澧水歌,当做一篇讨匪檄!

盲人唱完,围观人无不拍手称好。

贺龙有礼貌地问道:“先生,这是谁教你的?”

没待盲人开口,有人对盲人说:“贺胡子跟你说话哩。”

盲人听说贺龙问话,他颤微微地站了起来,抓住了贺龙的手说:“胡子,你说是谁编的?这是大伙儿心里话,还用编么?”

盲人的一番话,只说得贺龙心头滚起了热血,他握着言人的手,说:“过去我贺龙拖队伍是自己的,如今我拖队伍是为共产党、为穷苦老百姓,我一定不负众望!”

贺龙刚说到这儿,只见街心一阵大乱,赶场人纷纷乱跑,远处也响起了枪声。原来敌人向工农革命军进攻了。

正文 第十九章 罗峪整编

向工农革命军发起攻击的是黔军四十三军李燊部龙毓仁旅,陈渠珍下属向凤翔、姜文周两团配合,还有地方团防陈策勋部。

贺龙到了军部,钟慎吾见到他说:“陈策勋让士兵扛着大旗,上写抓住你赏洋5万。”

贺龙笑骂道:“蒋介石花10万大洋买我的脑袋,陈策勋这个王八蛋一下就贪污了5万。”贺龙言罢,又对钟慎吾说,“仗要打,但不能在村里打,传我的命令,队伍立即拉到后山,通知父老乡亲收拾细软,撤离村寨,免遭敌劫。”

刚刚布置好,龙硫仁、陈策勋、向凤翔、姜文周人马即赶到了洪家关。敌兵缘何来得这样快?

原来,贺龙到洪家关树起大旗后,陈策勋大惊失色,急欲发兵征讨,无奈自己手下兵微将寡,自知不敌,便以桑植保安团的名义,向河键、鲁涤平、谭道源、陈渠珍等发了告急电,电文云:

<small>湖南省政府主席鲁清乡督办、鲁会办,何省党部,常德潭代指挥,凤凰师长陈钧鉴:</small>

<small>各县清乡督察员、清乡委员会、各防军、各机关、各报馆均鉴:</small>

<small>桑植光棍钟慎吾,一名善谨,原系共匪首领贺龙之义子,恩宠甚厚,被我委为桑植守备队长职,发枪济弹。今春古历二月,贺逆龙匪,乘湘政改组之际,率党徒潜回。策勋负有清乡重责,探悉之余,不顾利害,统率所部,并饬令慈桑边界各团防严密堵截,讵料钟慎吾念私情而忘公义,擅率所部开门揖之,致使贺逆,达于故巢洪家关,招集旧羽,潜称工农军司令,希图复活,煽惑青年,蔓延半县。策勋恫瘝在抱,救民情殷,奈兵微将寡,数百之卒,虽愤而进剿,然杯水车薪,不济于事。伏恳:</small>

<small>钧府迅令与桑植接近各县之军团一致围剿共殄巨魁,以除党国后祸,毋任切祷!</small>

<small class="right">国民革命军第十九独立师桑植保安团陈策勋叩</small>

陈策勋的告急电发出后,湖南省政府主席、清乡督办鲁涤平,省党部何键,南京的蒋介石,都发了电令,令湘、鄂、黔三省武装,趁贺龙立足未稳之际,一举而歼之。

国民政府黔军四十三军军长李燊,接到南京的“围剿”贺龙人马的电令,立即令该军驻湘西的第三师第五旅旅长龙毓仁率本部人马,会同陈渠珍部,“围剿”贺龙。

龙毓仁接到电令,不敢怠慢,即会同陈策勋的地方团防,向洪家关发动了攻击。

敌军冲到洪家关后,由于抓住贺龙有重赏,所以人马攻击的势头还很猛,兵丁们边冲边喊:“抓贺龙啊!抓住贺龙发大财啊!”“抓住贺龙做大官啊!” 兵丁们狂喊着,冲到了洪家关后山的半山腰儿。

这时,贺龙的匣子枪响了,工农革命军的长短枪也一起开了火儿,立时,龙、陈两部兵丁死伤一片。陈策勋亲自在后边督战,有几个后退的兵丁被陈策勋当场毙了。吓得那败退之兵丁,又调头冲了上去。

工农革命军因为刚刚成立,武器七拼八凑,弹药又奇缺,抵挡了一阵,渐渐不支,参谋长黄鳌对贺龙说:“军长,撤退吧,再打下去就要吃大亏了。”

贺龙点头。黄鳌刚刚下了撤退命令,一粒子弹飞来,打中了钟慎吾,钟慎吾当场牺牲。贺龙急令人将钟慎吾尸体背定。当下,工农革命军退了下去。

工农革命军一撤,龙毓仁、陈策勋的人马都来了劲儿了,紧紧追赶工农革命军。革命军一下被冲散,贺龙、黄鳌带着几十人,连夜退到一个叫罗峪的地方。周逸群、贺锦斋等亦不知到了哪里。

罗峪是个大镇子,由上罗峪、中罗峪、下罗峪组成,位于桑植的内半县,这里山高林密,地势险要,敌人轻易进不来,群众基础也比较好,且是刘子维的势力范围。于是,贺龙在这里停住了脚步,重整队伍。

在罗峪驻下后,贺龙派人去找周逸群、贺锦斋等人,没几天,周逸群、贺锦斋、王炳南等人都来了,队伍也收拢了几百人。大家会面后,谈到钟慎吾的牺牲,自是一番伤感,这天晚上,贺龙拉着周逸群坐在一棵大树下,叹了口气说:“真没想到,部队招集的容易,垮的也容易。”

周逸群说:“云卿,我们抓的是未经改造的旧军队,就像手里有一把豆子,抓起来容易,手一松就散了,要建立工农革命军,必须依靠苦大仇深的工农子弟为骨干才行,你想想,叶挺的铁军团的骨干,不都是共产党员么,这部队要整顿才行!”

贺龙赞同他说:“逸群,你说的对,如今,跟我拖枪的人,什么打算都有,一遇点挫折,就变了卦,队伍不整顿不行。”

周逸群说:“除此以外,在打仗的战术上,我们也要改变,北伐时的那一套打法,现在不行了,当以游击战为主。”

贺龙听了,连连点头。

周逸群想想又说:“云卿,我们在焦山河会议上 决定的6月湘西部队与洪湖部队会师的计划,从目前情况来看,是实现不了啦。我有个想法,我去洪湖,和洪湖的同志们一起,创建洪湖革命根据地,迎接会师。”

贺龙听了,端着烟斗沉吟不语。

周逸群看出贺龙不舍之意,便说:“云卿,你现在己不是几年前的贺龙了,我走了,你一定能干好,而洪湖也更需要我。”

贺龙一把拉住周逸群的手说:“逸群,你一定要走,我也不留你,这边的工作,我和同志们摸索着干,你把洪湖队伍搞好,我们会师。”

当晚,在一间四面透风的房中,召开了湘西北特委会议,会上决定,周逸群再返洪湖,去那里创建革命根据地和建立革命武装。

第二天早上,周逸群装扮成一个教书的先生,骑了头大黑驴,登程上路了。

贺龙等人送到数里之外,彼此才洒泪而别。周逸群这一走,贺龙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儿,想到自从与周逸群结识以来,逸群对自己帮助太大了,是最知心的良师益友,数年之中,朝夕相处,而今一别,自然难过。贺龙的心情,众人都晓得,少不得安慰他一番。

周逸群刚走,陈协平带着中共湖南省委的指示来到了桑植,在罗峪见到了贺龙。

湖南省委的指示是决定合并湘西北特委与湘西特委,成立湘西前敌委员会,负责部队党的工作及其所在地方党的工作。中共湖南省委的这个决定产生于阴历三月,是根据中央指示,为加强统一指挥而作出的。陈协平传达了指示后,湘西特委与湘西北特委随即合并,成立了湘西前敌委员会,前委由贺龙、贺锦斋、陈协平、张一鸣、李良耀5人组成,贺龙为书记。前委的成立,对部队的恢复与整编,起到了组织保证。

这时,洪家关的贺氏族人又派一些人到了罗峪,劝贺龙改弦更张,贺龙听了来人之语,说:“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我贺龙当红脑壳当定了。”

来的人说:“你贺龙是个老虎胆,闯下天大的祸也不管,可咱们族中人受不了。”

贺龙见这些族人纠缠,不觉心头火起,斩钉截铁般说:“我是干共产党干定了,你们害怕就分道扬镳,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不然,你们就来打我,把我打坍了算你胜,我把你打坍了算我胜!”

这些人见贺龙意志如此坚定,不再元理取闹了,只得拿出最后威胁办法来,他们说:“你们既然都不听长辈之言,那就由着你们闹吧。可是有一样,你们家中的妻儿老小,生死存亡都归你们去管,我们户族人概不负责。”

贺龙说:“我们自己的事,从来也用不着别人管,各人走各人的路,谁也不要给谁负责。”

贺龙的意志不动摇,而这些族中“说客”却影响了其他人,其中影响最大的是贺锦斋,贺锦斋在前委会上反对对外宣传打土豪分田地的主张,反对宣传农运。他在前委会上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又说,“迟一点打,或到别处去打。”前委委员们批评了他,贺锦斋仍不通。他把贴有打土豪分田地内容的标语扯掉。

贺锦斋思想的变化,主要是受到了家庭的影响,贺龙后来回忆说:

龙毓仁带队伍来攻,就打仗,队伍太乱,没打好,失败,周逸群同志不得己去湖北,后来就在那里工作了。

桑植失败前是有方针的,成立县委,发展组织;第二步改编队伍。这两项都抓得很紧。我一走(贺龙去走马坪搞粮食——引者注),贺锦斋改编队伍时就松了劲。他父母以为他有功,而他在海陆丰时就把我的队伍缴了枪,我叫他当时打不胜就到玉华打游击,他却缴出枪。这时他又没抓紧。周逸群的走又是没有计划走的,就剩下我和卢冬生合心,锦斋是我的堂弟,又有娇气,又受家庭的一条线拉扯住。我说,他干就干,不干就反革命。

桑植第一次失败,封建占主要作用,个人号召,家属亲戚,旧部下,没有党组织,不是明白党的方针政策后自愿组成的,而是我来了,跟我一起搞,认为还可以升官发财,所以说封建占主导。若有了教育,有了觉悟就打不垮了,这些部队,枪是他们的,又没发钱,只是打土豪,而打土豪一方面与他们有联系,一方面简单化,我虽是个人,也有党员成分,也代表了党,但没有党的骨干,没有党的教育,经不起风波。

这时候,湖北省委又派了汪毅夫、关亮如等到了桑植,汪等辗转到了罗峪。

罗峪整编分为两个阶段,从前委成立到8月1日为第一阶段。当时,前委考虑部队情况比较复杂,整编遂逐步进行。

一是训练部队,由于部队大都是游击性质,士兵们游击习气严重,而且缺少基础的训练。

二是派宣传队到樵子湾等地张贴标语、布告,利用赶集的机会,讲演、唱戏,向群众宣讲共产主义主张,揭露封建剥削制度,号召农民起来斗争,打倒土豪劣绅,建立苏维埃政权。整编开始即遇到了困难,要把一些队伍合编,这样有的军官就不愿意,原由队伍是他们自己拉的,队伍就是他们的命根子,若把队伍从他 们手中提走,他们当然不愿意了。

再有,一些军官又与上豪劣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贺锦斋成了这些军官中的典型代表。

前委会上贺龙等对他进行了批评,贺锦斋才勉强接受。

8月1日,在纪念八一南昌起义一周年之际,工农革命军遵照湖南省委指示,改编成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由贺龙任军长、恽代英任党代表(未到职)、黄鳌任参谋长、陈协平任秘书长。第四军下辖一个师,两个大队,四个支队,贺锦斋任师长,张一鸣任师党代表,王炳南、滕树云分任大队长;贺炳南、文南甫、贺沛卿、王湘泉分任支队长,然改编基本上仍是各自的原班人马,枪也是各归各。

贺龙在成立大会上讲述了整编的意义。宣布了前委关于第二阶段整编的决定。

一、原有的部队必须渐进地予以彻底地改造,故必须加紧下级干部和士兵训练工作,同时吸收进步士兵为党的中坚分子;

二、扩大土地革命和苏维埃政治宣传,掀起广大的农民起来斗争;

三、红军停滞在桑植,于政治作用太小,待子弹的补充充足时,向石门发展,扩大游击战争,同时向常德取包围形势。

贺龙在给中央的报告谈到罗峪整编时写道:

在洪市与敌陈策勋等团作战,李团长云青阵亡,故只得退守内半县,以便休息与整理,在这期间之中,反动派的压迫,虽然比较小些,但我们部队的内部,非常复杂,一切行动多与党的政策违背,尤其锦斋同志的动摇,使龙对于部队的改造,无从着手进行,如阴五月末,前委决定实施士兵训练和对外宣传,锦斋坚不赞同,对士兵高呼口号,表示反对,不过前敌障碍无论如何的多,我们的工作仍是依然进行着……

正式将部队改编,成立了工 农革命军第四军,并委锦斋为师长,炳南、文炎各为大队长,形式上已是焕然一新了!

不过党的工作,虽渐有起色,而内部的冲突和动摇,较前更要厉害了,事实是:

(一)宣传队在樵子湾张贴标语和布告,锦斋同志竟公开地撕毁,并发表了很多违反党的政策的意见。

(二)一部分军官只愿拖队捉肥猪称土大王,不愿下去暴动,遂蓄意拖枪潜进。

前委对锦斋如此举动本决定开除其党籍,因他表示忏悔,请求处分,并愿随红军下去暴动,故仅予以留党察看并撤销其前委委员的职权。同时为防止带兵官的携枪潜逃和提交党的威权,大队以上均设有党代表,以帮助并监督军官的工作与行动。

正文 第二十章 “将军拴马树”

贺龙等在罗峪对人马进行整编之际,又发生了李高卿、滕久远拖枪潜逃事件。李、滕二人都是土匪出身,其跟贺龙,原想发财升官,结果见贺龙成了红脑壳,与先前当镇守使、军长不一样了,成了龙人浅滩,二人一商量,连夜拖枪潜逃,并带走了自己的人马。贺龙知道后,遂召开了前委会议,贺龙说:“我们军队刚成立,必须严明纪律,没有铁的纪律,我们无法战胜敌人。”

时有区队长谷新阶蓄意拖枪逃跑,前委会上,一致认为当把谷新阶枪决。谷新阶被处决后,那些游移不定的都被镇住了。之后,前委决定,在石门北乡的中心区域——磨市举行暴动。

石门分为中乡、南乡、北乡,北乡的皂市、磨市在年初的年关暴动中,与石门其他乡一起,相继起义,时国民党县政府派兵前往镇压,共产党员杨绍绪等被捕,并于元宵节在县城牺牲。又由于被石门党组织掌握的团防大队大队长罗效之叛变投敌,县团防局局长袁蔚青被杀害,北乡的农民起义归于失败。这次年关暴动轰动了全县,使反动派震动,他们把共产党当做心腹之患,勾结驻常(德)澧(州)一带的贵州军阀李鑫的四十三军,李鑫即派其所部宋团于3月上旬开到石门,大肆逮捕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逮捕了苏清镐、邢业炳、云开源、龙声灵、伍经恕、熊彦明、丘玉珊、方钟元等17名共产党员,经严刑拷打之后,于3月29日(旧历闰二月初八),全部枪杀。敌人的疯狂屠杀,虽然使石门陷入一片白色恐怖,但革命群众对敌人的恨更加剧,烈焰一点即燃。

贺龙等前委决定在石门北乡举行暴动后,即与石门北乡的负责同志开了联席会。会上做了三项决定:

一、以磨市区为石门北乡暴动的中心,在磨市的四周如泥沙镇、子良坪、皂市、石黄厂、石门垭等处于最短期间必须恢复发展党的组织,同时公开号召农民起来暴动;

二、暴动起来之后,即须在磨市建立农村苏维埃,实行割据西北乡并没收豪劣地主的土地,分给农民耕种;

三、与石门南乡之新安等暴动区域联合,向石门县取包围之势,进而夺取石门县政权,向桃(源)常(德)发展。

8月25日,贺龙率红四军进驻了石门北乡磨市。由于北乡的党的负责同志的畏缩和群众因对红军能否胜利没有信心,因而表现的比较消极,红四军在磨市仅杀了几个豪劣及清乡委员,没收了其财产,做了几天宣传工作,在北乡各处贴了些标语,做了些讲演。

贺龙见石门北乡暴动群众发动不起来,遂与前委决定,改变决定,改变计划,向群众基础好、有农民组织的谍阳区发展,并拟以此为红军根据地,而后夺取澧县的大堰当、五家厂两处的反动武装。这当儿,湘西特委机关遭敌破坏,特委委员蔡以诚被捕,向敌供出了“最近决定由贺龙割据石门,向临澧发展”,于是湖南敌人集中了3个师的兵力,开赴石门,进攻红四军。

由于红军失于侦察,贺龙对敌方情况不明。

9月6日,贺龙率红四军从磨市出发,一昼夜行百余里抵澧县王家厂,在王家厂发动群众举行暴动,召开了群众大会,当场枪决了5个征收员,贺锦斋率士兵把反动团防局的契约和房屋烧毁。

由于敌军大堰当增了武装,贺龙遂率队于9月8日转回谍阳。师部及大队驻新开市,贺龙与前委会驻距师部七八里的曾庆干家。本来贺龙当夜准备解决央官铺之敌,由于侦察员未归和部队太疲倦,贺龙便令人马休息,孰料夜半时遭敌偷袭。结果,红四军人马均被冲散,贺龙且险遭不恻,陈协平、李良耀等也被冲散。红四军败退至泥沙,贺龙趁机解决了泥沙团防,而后,又由走马坪退至桑鹤交界处,收拢残兵。

对于红四军出击石门失败原由,贺龙在给中央报告中写道:

此次石门失败之原由是:

一、湘东红军已受打击,广大而普遍的石门南乡农民暴动及桃源东乡和临澧之县等处的斗争,均遭失败,以致敌人得以专力对付我们,我们当然不能战胜敌人;

二、湘西特委给此间报告,太不确实,他们说西北乡的党务较有基础,但我们到达磨市后,西北乡的同志简直没有一点点表现,甚至连派一个侦探或向导都找不出来;

三、自今春“石门惨案”发生后,石门党务和群众组织均受到重大的打击。暴动,竟成了一个单纯的行动,红军的力量非常单弱,只有枪支百余,群众300,当然不能与反动的伍岳楚、罗致英及三十四军教导师的曹团抵抗;

四、红军下来时如先到泥沙暴动,则泥沙有群众基础,必不致如谍阳大败。

但是……

我们那次下来,于政治上有什么影响呢?

一、当红军刚到石境时,石门驻军惶恐万状,在瓜子谷、易家河等处,掘有很深的战壕,以备防守,石门县内的军队,不能一日安宿,而澧县的驻军亦在城外过夜,而我们在磨市驻扎十余日敌人均不敢来进攻我们,尤其王家厂暴动完全出乎敌人的意料之外,这一点使敌认识了红军的力量与奋勇的精神事!

二、我们在西北乡杀土劣及在王家厂以群众表决的方式枪毙征收员,自取得广大农民和市民的同情使他们更认识我党之能真正代表群众利益而奋斗。同时我们在失败中,也得到了很多的教训,只有遵照中央来信的指示,今后的工作才有一个新的进展啊!

红四军人马被敌军打散后,贺龙率队又退到了桑植苦竹坪一带,结果黔军龙毓仁部、陈策勋、朱疤子,永顺团防周燮卿一起,再次向苦竹坪的贺龙部发动了攻击,贺龙率部仓促迎战,双方激战,红四军大败,陈策勋等部紧追不舍,红四军一直退到湖北的恩施、利川一带,沿路之中,又有不少人逃跑,退到利川县境时,仅剩下一百多人,几十条枪了。

利川县内有个大集镇,叫汪家营子,这镇子挺热闹,街面上人很多,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镇上有个团总,姓李名青川,因为长得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走路一瘸一拐的,人送外号“铁拐李”,“铁拐李”手下有二百多人,一百多条枪。这“铁拐李”可不是好东西,奸淫抢掠,无恶不做,他又是哥老会的头子,因而,在这方圆数十里内,无人敢惹,李青川在大门口上悬挂着一块匾,上书三个大字,“镇八方”,过往的刀客,来到此地,都得登门拜望,不然,这汪家营子就过不去。

这天,正是汪家营子赶场之日,“铁拐李”起身净面,喝过了银耳冰糖莲子粥,随后,坐在那里,拍着肚皮喊:“小的们!”

立时,有两个马弁赶紧跑来,“铁拐李”吩咐说:“跟爷出去走走,到街上找找美人儿!”

两个勤务兵赶紧过来扶他,“铁拐李”刚刚站起身,正要出门,有个兵丁狗颠狗颠地跑来,到了“铁拐李”跟前,报告说:“李爷,有个湘西的王胡子,前来拜望你老人家。”

“铁拐李”把眼珠子一翻说:“是来投奔大爷的还是路过的?”

那兵丁说:“是来投奔大爷的。”

“铁拐李”挠了挠腮帮子说:“若是投奔大爷的,就让他进来。”

“铁拐李”话音儿没落,他身边的一个徒弟马香太说了话:“大爷,听人说贺龙带人马到了咱们利川县境内,这王胡子莫不会同贺龙有牵扯?”

“铁拐李”冷笑了一下说:“我正要捉拿贺龙,只怕他不来。”接着,抬手说道:“小的们,给爷穿上衣服。” “铁拐李”这么一说,左右忙取来他的长袍马褂。“铁拐李”穿戴完毕,又抬了抬手,“铁拐李”这一抬手,马香太便急急地跑了出去,工夫不大, 有三十名兵丁,来到大厅前,“哗啦”一下,分站在两侧,这些兵丁刚站好,“铁拐李”又一抬手,只听“哗啦”一声,中门大开,从正门到大厅,是一条方砖铺成的通道,“铁拐李”端坐在太师椅上,左手托着水烟袋,右手拿着点燃的高香,眯缝着一双肉眼儿。“铁拐李”虽然眯着肉眼儿,眼前的情况,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时候,从大门外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贺龙,在他身后跟着的是王炳南、卢冬生,一个个威风凛凛,浑身都透着英气。贺龙站在阶下,行了个哥老会的大礼,说:“湘西王青云拜见李舵把子。”

贺龙行罢哥老会的礼后,卢冬生将一个盘儿托出,红布一抖,露出了光洋,这光洋有几十卷儿。“铁拐李”见了钱,眉眼儿都是笑,贺龙又往厅前一站,厉声问道:“既是朋友,为何刀枪相见?”

“铁拐李”两眼盯着光洋,吩咐左右说:“贵客来到,还不快滚!”

卢冬生又上前一步说:“这些微札是我们王大爷送给李大爷喝茶的。”

“铁拐李”对左右说:“接过来!”他身边人连忙下去接。这时,“铁拐李”离开了大师椅,整衣襟下台阶,迎接贺龙。他刚走到贺龙身边,说时迟,那时快,贺龙拔出枪,一枪结果了“铁拐李”的性命。

枪一响,那些团丁们可就慌了神啦,贺龙厉声喝道:“老子是贺龙,哪个敢动手,老子要他脑壳壳!”

一听说是贺龙,那些团丁们立时都傻了眼,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有敢动手的。贺龙继续说道:“我们是共产党的队伍,专打土豪劣绅,‘铁拐李’今儿见阎王,是他恶贯满盈,与你们无关。你们有愿跟共产党干的,跟我贺龙走;有愿回家的,发给你们路费,可有一宗,你们回家后必须安分守己,如再敢胡作非为,我贺龙知晓定然不饶。”

当下,也有愿跟贺龙干的,也有愿回家的。贺龙清点了一下“铁拐李”的武器,有百十条枪。又把“铁拐李”搜刮的民财,散给穷人。

老百姓听说贺龙打死“铁拐李”,无不奔走相告,鼓掌称颂。齐颂红军之德,因而,又有一些人参加了红军,一时间,红四军又扩到三百多人。

在汪家营子镇的谢家滩,有棵千年的米桑树,这棵大树高达二十多米,胸径1.4米。贺龙进镇之际,把马拴在这棵树上,贺龙解决了“铁拐李”,临走之际,用刀刻下“江北”二字,之后,此树被人们誉为“将军拴马树”,解放后,政府投资,组织工匠在树四周砌起保坎,并挂牌加以保护。

1996年7月22日凌晨,贺龙百年诞辰之际,这棵古树溘然翻根倒地谢世,川鄂两省成千上万老区群众纷纷前往瞻观,并燃放鞭炮寄托怀念之情。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石门南乡暴动

贺龙带领工农革命军在汪家营子休整之后,便又带着这支队伍,从深山峡谷之中,转回到了桑植。这一日,走到湘鄂交界的桐柘湾,只见迎面来了个担担子的山货客,这山货客一见贺龙,立即放下担子,满面笑容地对贺龙说:“军长,这回可碰到了好口子。”

什么叫好口子?这是暗语,好口子就是消灭敌人的好机会。原来,这担担子的叫陈乃强,是名侦察兵,出外探听敌人的消息,现在返了回来,贺龙给他点了支烟,说:“有什么好口子?”

陈乃强吸了口烟,说出了一番话,贺龙听了,连连点头。

陈乃强说了些甚?

陈策勋同黔军龙毓仁旅将红四军打败之后,别提多高兴了,他们到了洪家关,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次扒坟,特别是贺龙的祖坟,陈策勋早就想扒,只因贺龙家族中守护严密,陈策勋一直认为没找到真穴,如今贺龙人马大败,又有龙毓仁旅为其壮胆,陈策勋自然要下手了,陈策勋令人把那些坟挨个儿刨开,把骨头渣子都捡到一起,倒上汽油,点火烧了起来,直烧得那些骨头滋滋作响。特别一棺木内见一老者尸体,保存完好,花白胡子,躺在棺中,如同安详睡觉,脸上呈红润之色,似有血液在流。陈策勋等均认为这是贺氏族中风水之源。这次扒坟掘墓,彻 底破坏了贺龙家风水。陈策勋在向省垣报“战果”之际,特意把“破风水”加以渲染。南京、长沙都发来了贺电,并升任陈策勋为“桑鹤剿匪临时总指挥”,陈策勋很高兴,又找人撰写了一份《为共产党窜扰桑鹤对民众宣言》的布告,那布告写道:

桑鹤两县父老兄弟姊妹们:

当今,我们桑植、鹤峰地方,出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大祸,这种大祸,不是别的,就是共产党。讲到共产党的厉害,并不是故甚其词,拿来恐吓各位,实在是凶横残暴,比毒蛇猛兽还要恶得多,他们——共匪的政策就是共产共妻;他们——共匪的手段就是杀人放火;他们——共匪还利用无产阶级大联合的口号,欺骗一般乡农,做他们的牺牲品,其实得到利的,只是贺龙等几个赤色头领,真正的工农,占不到丝毫的便宜。为铲除共匪祸患,需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桑鹤两县民众代表会议决定,在两县之内,筹金5万元,必须于最短时间内筹定收清,庶不致贻误要公。各乡铲共后援分会督察员,勿稍敷衍,胆敢违抗者,以通共匪论处。此令!

在这布告的后面,盖上了官方的大印。陈策勋将布告张贴之后,随即又派人四下督办,这下子,可把桑、鹤两县的老百姓坑苦了,交吧,哪里有钱?不交吧,又怕按通共匪论处。弄得许多老百姓倾家荡产。陈策勋、龙毓仁都借此大捞了一把。

龙毓仁捞足了,想溜,他怕贺龙再打回来,这叫见好就收,陈策勋当然不愿龙毓仁走,可龙毓仁老奸巨滑,自然不愿在这是非之地久留,派人给军长李桑送了份厚礼,李桑便找了个借口,将龙部调回黔东,陈策勋虽然不乐意,也无可奈何,只好听之。

龙毓仁要起程回黔东的行动被红四军的侦察员陈乃强打听到了,便急忙忙地回报贺龙,贺龙听罢问:“龙毓仁要走哪条路?”

陈乃强说:“要经葫芦壳回贵州。”

贺龙手端烟斗,吸了一口道:“他想走,没那么容易,我要在葫芦壳给他送行。”

说着,贺龙找来贺锦斋、王炳南,商量在葫芦壳处用伏兵痛击敌军龙毓仁。

贺龙为什要打葫芦壳的主意?

原来,这葫芦壳乃是桑植通往贵州的要道,其地形如同一个葫芦,十分险要,尤其是葫芦嘴和葫芦腰,是在绝壁上凿出的一条小道儿,只能通一人一骑,若彼此相遇,只有一方退回,另一方才能通过,若把葫芦嘴和葫芦腰派兵卡住,就是水缸里捉王八——稳拿。如今龙毓仁要从此人黔,贺龙便决定打他的伏击。

葫芦壳地形如此险恶,龙毓仁为何还要从此经过?原来,那湘西道路,无处不险,葫芦壳这条道路,还算是好走的道路,再有,龙毓仁打听到贺龙退到了鄂西,所以,便很放心地赶路了。

决定以后,贺龙便依计而行。桐柘湾距葫芦壳还有六十多里路,贺龙便率队伍连夜赶到了葫芦壳,将人马埋伏起来,又封锁了消息。

黔军龙毓仁部多系土匪出身,从来都是走到哪里抢到哪里,行军的时候,每个人都大包小包地背着抢来的东西,还有的担着担子,赶着骡子,当这支人马走到葫芦壳时,偏老天又下起了雨,雨大路滑,这些兵丁注意力都放在走路上,哪管周围山林有无伏兵躲藏在内。

贺龙率部躲在丛林之内,看看这些兵都进了葫芦嘴儿,贺龙一声令下,革命军的长短枪一起开了火,这下子黔军人马拥在这葫芦壳内,挤成了一团,想跑又跑不了,想躲又无处躲,真是你挤我,我挤你,一发于弹能穿两三个人,不到3个时辰,龙毓仁的一旅人马,除龙毓仁坐滑竿带少数人逃跑外,大部分被消灭,龙毓仁的参谋长宋长岭也被俘,打扫战场之时,贺龙吩咐将宋长岭带上来,亲自审问,宋长岭一个劲地冲贺龙磕头,连连求饶说:“上有八旬老母。”

贺锦斋见状,信口吟诗嘲笑道:一人怕死真堪笑,跌跪尘埃只磕头。

红四军经过葫芦壳一仗,不仅缴获了许多枪械,而军威又重震。

这天,贺龙同贺锦斋、黄鳌等人正商议部队的下步行动,有勤务兵报告,说有一百姓要求见贺龙,贺龙吩咐:“请进来。”

勤务兵带来的老百姓有四十多岁,庄稼人打扮,跑得汗流侠背,站在贺龙面前,好一阵说不出话来,贺龙忙拉过凳子,让那人坐下,黄鳌给他倒了杯水,那人没坐,也没喝水,而是急急地把衣角儿撕开,从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了贺龙,贺龙看罢,又让贺锦斋、黄鳌看了,黄鳌看完说:“军长,救兵如救火,咱们快些行动吧。”

贺龙说:“立即出发。”

这老百姓带来是什么信件呢?

原来,这老百姓是石门临时县委派来请红四军救援的。

前文述过,石门县在大革命中,革命气势也曾轰轰烈烈。共产党员苏清畅、邢炳业、袁任远、邓恒泰、阎昌奎等人都从外地回到石门,组织农民运动,实行减租、破迷信、镇恶霸,直搞得民心沸腾,恶棍心惊。“马日事变”后,反动势力卷土重来,石门县的共产党员、革命群众遭到血洗,县党部和革命团体被解散,工会会长邓恒泰被刀砍死、农会会长易忠玖被活埋、农会主任阎昌奎被火烧,不少共产党人都死于国民党屠刀之下。一时间,乌云笼 罩石门县。“八七”会议后,中共湖南省委派了伍伯显到了石门,做党组织的恢复工作,伍伯显首先与袁任远接了头。“马日事变”时,袁任远正在长沙,事变后,他到了武汉。当时,毛泽东正在武汉日租界的一家旅馆之内,召集由湖南被迫来汉的同志开会,袁任远聆听了毛泽东关于武装保卫政权的指示。而后,他又回到了石门县,同罗效之等一起组织了石门县游击大队。数月之后,罗效之惧国民党恶势力强大,叛变投敌,并带匪徒捉袁任远,袁任远躲在一农会会员家中,才没被敌杀害。

伍伯显与袁任远接上头后,经二人努力,在石门南乡建立了一支武装队伍,一些党的骨干也找到了他们,开始,这支队伍只是秘密活动,后来,力量日益壮大,起名“暴动队”,约一百五十余人。

一天,石门县警备队的6名士兵,带着名单,到石门南乡花薮区的小集镇——寺垭铺捉人罚款。

伍伯显、袁任远便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拿这6个士兵开刀。由于时间紧迫,参加这次行动的仅余汉初等十多个人。晚9时,袁任远、佘汉初、曾庆轩、伍怕显等带着大刀和宣传品从樟木岗的梅家何出发,半夜到寺垭铺,将余家饭店包围后,破门而入,将警备队6个士兵砍死。接着,他们将历数警备队罪状的布告贴了出来,第二天,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轰动了全乡,寺垭铺的暴动,树起了南乡暴动的旗子。

寺垭铺暴动第二天,伍伯显主持召开了会议,会上,大家认为,如果不主动摧毁南乡团防局,除掉舒聚吾,拔掉这个钉子,暴动队在军事上将处于不利局面。

南乡团防局设在夏家巷,夏家巷为石门蒙泉区所辖,有商店及居民二百余家,是石门南乡的政治中心。团防局局长舒聚吾罪恶累累。

会上,大家一致同意拔掉南乡团防局这个钉子,消灭团防队警备队和税吏粮差。决定之后,即通知各区做好立即行动的准备。并由曾庆轩赴夏家巷亲自指挥。

当时,夏家巷团防局有枪十多支,除一部分团丁带着枪到梅家河捉人未回外,局内尚有七八支枪。能参战的暴动队员有二十余人,武器破旧,只能出奇制胜。

一番策划之后,1928年的5月8日深夜,曾庆轩率领暴动队,屏息轻步,摸入团防局,乘敌不备砍倒哨兵,而后一拥而入,砍死团总梅春圃、征收暴徒捐委员陈海秋、恶霸阎谷生和3名团丁、2名警备队士兵,缴获步枪4支。团防局局长舒聚吾两小时前带数名团丁离开了,使其脱逃,暴动队都为此深感遗憾。

夏家巷的暴动,鼓舞了革命群众斗争的情绪。接着,福田、白洋、磐石各区的暴动都相继而起,伍伯显、袁任远等即以花薮区和夏家巷的武装为基础,成立了湘西工农红军第四支队,以余汉初为司令,袁任远为党代表,下辖两个中队,第一中队中队长蔡凤鸣,第二中队中队长曾庆轩。蔡凤鸣曾在旧军队里当过兵,是四支队里惟一懂军事的人。全支队五十余人,十多支枪。

时南乡辖区内有5个团防队,蒙泉、白洋、福田三个区的团防队有长短枪七十多支,最大的团防队是磐石区的侯宗汉,有枪五十多支,盘踞在太浮山上。侯宗汉在大革命时,靠近共产党。当伍伯显等组织了寺坯铺暴动后,侯曾与伍伯显等秘密往来,表示了中立之态。当暴动队拿下夏家巷团防之后,继续对侯宗汉进行争取。

而对其他团防,则采取积极消灭之方针。继消灭夏家巷局之后,伍伯显等又率第四支队冒着大雨,奔袭了躲在丘山的花薮区的团防队,虽没将这团防队全部消灭,却缴获了步枪8支。接着,对蒙泉、福 田两处的团防也进行了偷袭,缴获了十几支枪。

与此同时,袁任远等又通过团丁的家长、亲戚、朋友做工作,说服团丁们弃暗投明,对于拖枪过来的团丁,都发给二三十元,以资鼓励,是否愿意留下当红军,取完全自愿的原则。由于工作不慎,李凤墀、陈大柱二人在策反时被敌所杀。

就在四支队人枪扩大之际,黔军四十三军李桑人马因受湘军压迫由湘人黔,余汉初、袁任远即带人马伏击四十三军的散兵游勇,亦得了不少枪支。同时,派人到桃源购买了十多支枪。

四支队力量扩大之后,候宗汉派人联系,表示愿意参加革命。又经袁任远等细致的工作,侯宗汉队伍编为第四支队第二路,候宗汉为队长,冯飞为党代表,冯飞是在常德境内活动的一支游击队,其队亦编入第二路。

在大革命失败后,贫苦的农民遭到反动势力的镇压,苦不可言,第四支队的成立,许多农民纷纷而至,不到两个月,队伍竟扩大到数百人,枪百余支。以太浮山为中心,活动在石门、临澧、桃源、常德4地交界处二三百里的范围之内,直打得地主豪绅恶霸魂飞胆裂。

时何键电令石门、慈利、常德、临澧、桃源5县团防“围剿”四支队。

余汉初、袁任远等当即召开了会议,会上,众人分析了敌情,认为5县团防之中,以桃源县的余谦吾的团防队较强,余部有二三百人,其驻地与石门县的花薮区毗连,对四支队威胁最大。余、袁等遂决定趁敌人指挥不统一,互分珍域,都怕自己吃亏的弱点,集中力量打击余谦吾的团防。

几天后,余谦吾的团防探得四支队驻防陈家桥,遂向陈家桥发动了攻击。

余汉初、袁任远得此信后,即指挥队伍在驻马岩埋伏,打了余谦吾团防的伏击,将其一部分消灭,吓得余谦吾急急退回了桃源县内,不敢再越雷池半步。余谦吾部如此之举,使得其他各团防也不敢行动了。

敌人见各县团防“剿赤”不利,遂下令调集正规人马,时有杂牌部队朱华生团数百人,新编陈嘉佑部两个团。这两路人马在各县团防配合下,分数路进入石门南乡,先后占领了夏家巷、白洋湖、潘家铺、望仙树、余氏桥等集镇及交通要道,使四支队处于包围之中。

余汉初、袁任远等认真分析了敌情,认为朱华生部是两股上匪合编而成,彼此貌合神离,互相猜疑,这个团进驻潘家铺后,一股驻上街,一股驻下街,彼此都有戒心。余汉初、袁任远等思得一计,在一个深夜,派入摸至街心,朝两边打枪,引起两股土匪互相攻打,后来,下街的一股被打败而逃,余汉初、袁任远等乘机进行袭击,天亮之后,另一股也撤走了,这一仗,四支队缴枪十余支,并夺得一部分物资。

朱华生团撤后,石门、临澄的团防队几次进攻周寺庵,均被四支队打退。并有数十名团丁被打死,之后,四支队又偷袭了驻夏家巷、望仙树的陈嘉佑部,将大恶霸陈益堂打死。

四支队虽然在反“围剿”战斗中取得了不少的胜利,但是,敌强我弱。在朱、陈两部遭到四支队偷袭后,敌人又派了正规部队,进驻石门南乡,整连整营地驻扎在南乡各村镇,使四支队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四支队指战员只能利用夜间和熟悉的地形及群众掩护,进行活动,就在这时,侯宗汉突然反水,并打死了党代表冯飞,如此,四支队处境更加艰难了。

8月,贺龙率红四军进驻石门北乡利津市澧州一带时,四支队本想向红四军靠拢,贺龙也派人寻找四支队,但四支队仅有数十人了,且昼伏夜行,贺龙派的联络员没有找到。

当贺龙率人马大战葫芦壳时,四支队正被敌人围困在陈家桥,被围的还有革命群众三百余人,分守在山头上,与敌人对抗。中共石门临时县委非常焦急,得知贺龙率红四军在葫芦壳打了胜仗,便急急派人前往红四军报告,求贺龙率兵相救。

贺龙接到石门临时县委的告急书后,大家商量了一下,这葫芦壳距陈家桥八十多里,急行军要5个多时辰,贺龙说:“救兵如救火,我们当以突然动作,与敌来个出其不意,救出四支队,然后立即撤走。”

贺龙意见大家同意,当下,贺龙带领队伍,直奔石门陈家桥,时阴雨绵绵,部队走在路上,一步三滑,十分艰难,到了石门谍阳一带,天就黑了,加上蒙蒙雾雨,几十米外的东西都看不清,这地方,距陈家桥尚有二十多里路程,红四军正行之际,突然前面枪声大作,子弹乱飞,有十几名战士当时便中弹牺牲,贺龙一听枪声,就知不同一般,知道开枪的部队不是一般的民团,也不是土著军阀,而是国民党的主力部队,只有这种队伍才装备这样的枪械,看这情形不是偶然的遭遇,而是有准备的打援,于是,他立即下了撤退的命令,贺龙的命令刚刚下过,后卫的一支部队竟开了枪,原来是贺龙新近收编的大庸土匪李大光的队伍。

李大光也是贺龙的旧部,他领着几十个土匪,占山为王。贺龙拖队伍的消息传出后,李大光便带着这几十人来到贺龙军中,要改邪从善,李大光此举并非真心,他是想以做贺龙部队为名,暗中寻机杀害贺龙,取贺龙之首得赏,发个横财。李大光投贺龙处之后,贺龙便委他一个连长的职务,罗峪整编之时,贺龙想把李大光的人拆开,但由于各归顺的头头都不愿把自己人马拆散,加之整编时间短促,李大光这个连也就保存下来。有几次,李大光都想对贺龙下毒手,终没能得便。这一次,李大光见红四军要去石门陈家桥救援,便暗中派了一名心腹,急急地到了陈家桥,向国民党军报了信儿,拦截伏击贺龙队伍,他又串通十多名心腹,说只要听到前边枪响,就在后边放枪。行军之时,这些人故意落在了后边。

当国民党军得到了贺龙率部解围情报之后,立即于沿途埋伏了人马,准备将贺龙部队一举全歼,也是老天有眼,恰逢雨雾,遮拦了敌人的视线,贺龙部队还没进入敌人伏击地,敌伏军就开了枪,因为距离远,红军损失不大,可李大光的反水队伍在后边开了枪,后边这枪一响,前后一夹攻,红四军的队伍就乱了,许多人都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加之天黑路滑,贺龙的指挥也不灵了,敌军一边冲锋一边喊着:“抓贺龙啊!抓着贺龙发大财啊!”敌军这么一嚷,满山遍野都是“抓贺龙”的声音。

这时候,贺龙知道部队陷入敌人的包围,遂下令突围,突围之中,部队被打散了,贺龙身边仅剩下了一个手枪班,贺龙就带着这个班向西北方向冲去,这时候,满山遍野都是敌人,贺龙同手枪班七转八转到了一片树林之内,一看身边,只剩十来个人,他领着这十来个人,继续往外冲。

贺龙等突围之后,天已大亮,收拾部队,人马损失大半,参谋长黄鳌牺牲。贺龙带着队伍退到泥沙镇。在这里,贺龙一面收拾失散人马,一面为牺牲了的官兵开了追悼会。

红四军救围不成,四支队余汉初与袁任远商议了一下,决定化整为零,分成几组隐蔽于山中。然大多战士为搜山之敌所俘,余汉初、袁任远、文书余修文三人,在群众掩护下,得以幸免。之后,敌人到处杀人放火,许多村庄被烧光,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被杀害的有七百余人。石门各区的主要干部陈况昭、傅砥如、易恒新、张洁斋、杨实吾、梅在庵、袁尔玉(女)、谢一清(女)等,均英勇牺牲,烈士的鲜血染红了石门南乡大地。

袁任远、余汉初、余修文三人见石门站不住脚,便决定离开石门,去寻找党组织,汇报工作及请示今后工作如何开展。时袁身上带了些银元,为了安全,在离开南乡之前,他们托人买了几匹布,装成了布贩子。天黑之后,从热水坑和羊毛滩之间,通过慈利到常德的大道,秘密进入慈利县境。由于走得累了,三人在树林中休息了一下,商量天黑之后到离县城15里的南岳寺附近的一个姓褚的熟人家里去暂时落脚。这褚姓人与袁任远关系不错,她的妻子同袁任远也认识。孰料当三人到了诸家时,褚的妻子见了三人后,很是紧张,一面谎说褚不在家,一面说南岳寺距县城太近,住在这里太危险。袁任远等也很理解这女人的担忧,忙安慰说:“你不要怕,我们进来时没人看见,只在你这里住一晚,明晨就走,如果发生事情,我们自己承担,决不连累你。”又说,“我们一天没吃饭了,请做点饭给我们吃。”

三人吃过饭后,实在太疲劳了,倒头便睡。第二天天刚亮,便装做贩布的又上了路,天黑时,到了一个叫二坊坪的地方,这里有袁任远在慈利中学时的一个同学,叫聂光国。聂家是个小地主,聂光国当时在武昌高等商业专门学校读书,正值暑假在家,聂的妻子叫刘文珍,亦是长沙女子师范学校的学生。聂家的住处是个丘陵地带,三面环山,山上长满了油茶和稀疏的松树,是一处好的偏僻所在。袁任远同聂光国关系甚好,也了解聂为人正直,就投奔了他。

聂国光见到袁任远,仍很热情,虽然知道袁等是红脑壳,仍将自己住房让给袁任远等住。袁任远审视了一下住房周围的环境,感到这环境很好,住房角有个后门,一旦有情况,立时即可从这后门上山。当下,就住在聂家。虽然聂国光家比较安全,主人也盛情待客,但袁任远三人急于去找党组织,便决定离开这里。经商量后,要聂国光与龙潭河的叶际熙取得联系。叶是共产党员,亦为慈利党组织负责人之一。聂见到叶,说明情况后,叶说他现在闹得较“红”,最好是不见为好,免得惹麻烦,叶拿出10块钱,要聂给袁等。

袁任远想通过叶际熙找党的希望落空后,又向聂国光打听慈利另一名共产党的负责人姜组武的消息。聂打听了一番后,告诉袁等,说姜去了武汉,现在武汉工作,具体地址不清楚。袁任远等又商量了一番,决定去常德找姜组武的父亲,向姜父问清地址,再去武汉。但三人手中仅有20块钱,只够两人到武汉的路费,于是余修文愿意留下,但是,一个外乡人在这里打工也成问题,且容易引起敌人的怀疑。袁任远与聂国光商议了一下,感到余修文只有去当和尚才安全,待形势好时再下山寻党。这样,经聂国光相托,余修文到了一个庙里当了和尚。

这时候,聂国光夫妇因学校开学到长沙、武汉去了,袁任远与余汉初决定去常德。为了化装得不露马脚,二人决定把土布换成五倍子,装扮成挑夫。因为五倍子体积大而重量轻,袁、余这没挑过东西的人,挑起来能胜任。于是,由聂国光的哥哥出面,将土布卖了,换回了五倍子。

次日,袁、余二人挑着五倍子到了常德。

在常德,找到了姜组武的父亲,问清了姜组武的地址,二人又卖了五倍子,买了两件长衫,扮成了学生模样,直奔武汉找党。

在袁任远、余汉初去武汉找党之际,伍伯显、陈昌厚、郭天民、盛联熊、陈奇谟、曾庆轩等都到了桑植,投到了贺龙部下。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吾将吾身献吾党”

贺锦斋随贺龙退至泥沙后,时其见敌人的“围剿”给广大人民群众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举目可见扶老携幼逃难的人群,遂对敌愈恨,他挥笔写了“西江月”词一首。词曰:

<small>为了消弭灾难,只有拼命搏战,</small>

<small>遥望江水与江南,遍地洪水泛滥,</small>

<small>可怜人民千万,个个妻离子散,</small>

<small>莫道重湖(指洞庭湖——引者注)似海深,未抵冤仇一半。</small>

是晚,贺锦斋到连队查哨,走到一个班的门前时,听到屋中有人长吁短叹,他刚要迈步进去,只听一人说道:“老三,咱们走吧,原想跟贺龙升官发财,看来贺龙的气数已尽了,陈策勋把洪家关的大桥烧了,把他家祖坟扒了,风水破了,没了龙脉,贺龙成不了大事了。”

另一个说:“可不,前几天我找算命瞎子批了批‘八字’,瞎子说我今年犯‘大嚎星’,犯大嚎星不是嚎爹就是嚎妈,要不就是嚎自己,我爹妈早死了,还不是嚎自己么。”

“那咱们就快点走吧。”

话到这儿,贺锦斋推门而入,那几个兵丁顿时紧张起来,贺锦斋朝那些兵了打量了一眼说:“你们也别怕,你们要走,我和军长都不留你们,没有路费,给你们路费。”说着,从身上掏出了几块光洋,放在了桌上,转身出了门。

贺锦斋出门后,回到了住处,坐在屋内,不由百感交集。暗想到:革命真是不易,屡遭挫折,今后,漫漫的征程之中,还不知有多少同志要流血牺牲,这里也可能有自己,忽然间,贺锦斋动了儿女之情,想到了堂上双亲,养育自己一场,若是自己牺牲了,不能尽子之道。

当下,他提笔写了家书一封,这家书写给他弟弟贺锦章,信中写道:

<small>吾承党的殷勤培养,常兄多年教育至今,吾决心向培养者、教育者贡献全部力量,虽赴汤蹈火而不辞,刀锯鼎镬而不俱也。家中之事,吾不能兼顾,堂上双亲,希吾弟好好孝养,以一身兼二子之职,使父母以安心增加寿考,则兄感谢多矣。当此虎豹当途,荆棘遍地,吾弟宜随时注意,善加防患,苟一不慎,退遭祸难。切切,切切,言尽于此,余容后及。</small>

贺锦斋写好信,交给了勤务兵李贵卿,要他把信送回家中,贺锦斋万没想到,这竟是他的绝笔。

贺锦斋要李贵卿走后,即走到屋外,抬头望去,但见一轮明月当空,不由得浮想联翩,他想到自己跟贺龙南征北战,东挡西杀,举杯庆贺胜利之际;也想起潮汕之败,自己轻信欧百川之语,下令部队缴械之时;又想到今随贺龙赴湘西拖队伍,大起落之艰,不由得又百感交集,正在这时,贺龙走来,他见贺锦斋低头不语,笑问道:“文绣,在想何事?”

贺锦斋感叹他说:“常兄,我想,革命实在是不易啊!”

贺龙笑道:“怎么,畏难了?”

贺锦斋笑道:“死都不怕,还怕难么?只是,我们应当少走弯路。比如,我们这支队伍,成分太杂了,一有挫折,便出现反复。”

贺龙说:“我们这次回湘西,拉起了队伍,多靠的是我的旧部和亲朋好友,再有就是收编的土匪,这些人跟我图甚?是为了发财,他们多慕我之名而来,不是打算跟共产党闹革命,这样的队伍难经风雨,逸群在苦竹坪时,便指出了这点,我们必须下力量建立一支以穷苦工农为骨干的队伍才行。” 贺龙正说到这儿,突然夜空之中,一群老鸦呱呱地叫着飞过,这老鸦过后,贺龙猛地想起什么似他说道:“不好,夜间群鸦惊飞,定有敌大部队经过,惊起了飞禽,八成今夜有敌兵偷袭我们,赶快集合部队,迅速撤离泥沙镇。”

贺锦斋不敢怠慢,当即命令勤务兵通知值班号兵,集合部队,勤务兵答应着,飞也似地出了门。

立时,一阵号声,划破夜空,红四军迅速地集合,刚刚集合完毕,就见泥沙镇的西北角的山上,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枪声似炒豆子一般,噼啪乱响,在这夜静之际,真不知有多少人马。

偷袭红四军的敌军是叛徒罗效之的团防兵。罗效之派人侦知贺龙兵败停留在泥沙镇收集失散人马时,便向湘军团长陈嘉佑献策,言如此如此可抓住贺龙。陈嘉佑大喜,当即依了罗效之之计,夜袭泥沙镇。于是,罗效之亲率了石门保安团和陈嘉佑的两个营、澧县保安团,共1500人,连夜杀往泥沙镇。在接近泥沙镇时,惊起了飞鸦,引起了贺龙的警觉。

贺龙听到了枪响之后,对贺锦斋说:“今夜之敌来者不善,看样子要与我们决一死战,当以一小部分兵力,牵制敌人,使大部队得以转移。”话到这儿,贺龙斩钉截铁般说道,“文绣,你速带大部队撤退,我率警卫营断后。”没等贺龙说完,贺锦斋立即说道:“军长,不可,你肩担重任,堵击敌人之任务,我来承担。”

贺锦斋言罢,也不管贺龙同意与否,立即将警卫营拉出去,事到这份上,也容不得你争我夺了,贺龙便带着大部队向桑植思茅岭方向退去。

贺锦斋见贺龙率大部队走了,便带队伍在泥沙镇外的一溜土丘上,集中了轻重火力,迎击夜袭之敌。子夜之时,罗效之也弄不清贺龙人马到底有多少,只得下令士兵射击,仗打得甚是激烈。

双方激战了约有两个时辰,罗效之的团防和陈嘉佑的兵丁始终没能攻进泥沙镇。但警卫营的人也牺牲了大半。

贺锦斋估计贺龙带着队伍已经走远,便下令撤退,就在这当儿,一颗子弹飞来,打中了贺锦斋的前胸,顿时,英雄鲜血外涌,不一刻就闭上了眼睛。这位从芭茅溪砍盐局时便随贺龙一起南征北战的共产党员牺牲之时,年仅27岁。贺锦斋牺牲之后,警卫营的同志无不悲痛万分,有人竟大声哭喊“贺师长”。这一情况,被敌人发现了,敌群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句:“贺龙被打死了!”

好家伙,这一嗓子可厉害了,那些敌人听说贺龙被打死了,都吼叫着冲了过来,要抢贺龙的尸体发大财。敌人如此之势,战士们急急后撤。背着贺锦斋遗体的战士,跑没多远被敌子弹打倒,战士们再想夺回烈士遗体,已来不及了,敌兵已将贺锦斋尸体抢走。

罗效之听说打死了贺龙,真是喜出望外,决定亲自验尸,这时候,天也亮了,罗效之到了泥沙镇,住进了一家土豪的高宅大院内。这土豪叫张富贵,贺龙部队进驻泥沙时,张富贵跑了,罗效之的人马占了泥沙后,他一大早又跑了回来,对罗效之自然是一番热情接待。罗效之在院中坐定之后,吩咐左右道:“把贺龙尸首抬上来。”

罗效之说完,装上了一袋水烟,刚吸了两口,便有4个团丁,把贺锦斋的尸体搭到院中。罗效之望着贺锦斋的尸体,哈哈笑道:“贺龙啊贺龙,人人都说你是条龙,偏我看你是条虫,别人看你是尊神,偏我看你是块银,今日如何?你那两把菜刀的能耐呢?你那南昌起义的总指挥的能耐呢?”

罗效之说到这儿,张富贵一旁献媚说:“孙悟空本事再大,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

罗效之对周围人道:“弟兄们,今日抓到了贺龙,我也不能亏待各位,每人赏大洋2……20块。”

罗效之这话一出口,那些团丁们心里这个骂呀,气儿都不打一处出,一个个肚里划圈儿,心说抓个贺龙,赏你罗效之大洋10万,你才给我们20块,真不是个东西。团丁们心里嘀咕,可没人敢吱声,因为罗效之有势力,惹不起。

罗效之摆完谱后,便离开了太师椅,他要亲自看看贺龙的模样,临看之前,罗效之又命人取来一张席,做什么?挡在尸首上边,说是遮住日、月、星三光,不然,尸首若借了三光之气,可以还阳。手下人取来了席子后,四个团丁将席子搭起,遮住了太阳。罗效之这才走到了贺锦斋的遗体前,伸手掀开了遮尸体的白布,定睛一瞅,那双小眼儿可就眨巴开了,他心里磨叨:“不对呀,这哪儿是贺龙啊?贺龙不是这个模样啊!”心里这么一磨叨,刚才那欢喜劲儿立时凉了多半截儿,他再仔细一看,这才认出了眼前这尸体是贺锦斋,罗效之认识贺锦斋吗?认识,当年,罗效之也曾在贺龙部队里当过几天班长,见过贺锦斋的面儿。当下,罗效之又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尸首,一跺脚儿,说:“他娘的,没抓住贺龙,抓了个贺锦斋!”

罗效之身边的团丁们从罗效之脸上的变化,知道抓的不是贺龙,立时像吹起的尿膘被砍了一刀,泄了气,空喜欢一会儿。

张富贵见罗效之不高兴, 一旁献媚说:“团座,杀死了贺锦斋,团座的功劳也不小哇。贺锦斋也是红脑壳的头头儿,是贺龙的膀臂。”

罗效之点点头说:“打死了贺锦斋,南京怎么着也得给几万,也行啊。” 说着,高声喊道,“来人啊,把贺锦斋的头割下来,用石灰水泡上,给长沙送去请功,再把贺锦斋的尸首,挂在县城关帝庙的旗杆上,让那些穷光蛋们都看看当共产党的下场,也抖抖咱们保安团的威风!”

团丁们立时取来了砍斧,将贺锦斋的头砍下,扔在了石灰水中,而后,急急送往长沙。又将贺锦斋的尸体运到了石门县城,悬挂在关帝庙前的旗杆上。

可叹英雄虎将,死后又遭此毒手。后人有诗叹曰:

<small>戎马十载把敌杀,文武双全世人夸,</small>

<small>只为人民脱苦难,一腔热血洒泥沙。</small>

贺锦斋牺牲前在罗峪整编时,曾受到了党内的处分。从中央档案馆保存的《1928年9月贺龙给中央的报告》中看出,处分的理由是贺锦斋当时对中央关于杀尽地主、烧地主的房屋等指示有不同的看法,现在看来,中央那时的决策是在“左”倾盲动主义路线下制定的,实践证明,贺锦斋的意见是正确的,而贺龙和前委对贺锦斋的处分,在那特定的环境下,也是正确的。应该说,贺锦斋是个有思想的红军将领。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中共桑植县委把烈士的忠骨重新进行了安葬,并修建了烈士墓,墓碑上刻有“永垂不朽”四个字,两旁刻有挽联,联文是:

澧水歌霞光早已照大地;浪淘沙革命巨浪比天高。

罗效之在泥沙镇打死贺锦斋的消息很快报到了长沙和南京。两地的报纸都在显赫的位置上登了消息:

共产党的虎将贺锦斋击毙于泥沙!湘西一龙一虎,虎死泥沙,龙入浅滩。罗效之杀害贺锦斋有功,得了赏银5万,并晋升为旅长。

罗效之在泥沙镇占了便宜之后,国民党反动派知道贺龙已势孤力单,立即调兵遣将,加紧对红四军进行“围剿”。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贺满姑之死

贺龙率红四军东下石门救援后,桑植只留下了一些地方工作人员和游击队坚持斗争,桑植的反动武装陈策勋、唐云青等地方团防,土豪劣绅,流氓地痞又都活跃了,疯狂地追捕共产党员和红军的家属。刘子维本来是拥护贺龙的,由于其妹刘玉姑被贺英所杀而反水,亦加入反动行列。

贺龙在与贺英分手时,要她带部队转移到鹤峰王家河,免遭不测。

当贺龙率红四军走后,贺英即从鱼鳞寨撤出,向鹤峰王家河转移,陈策勋自然不放,派兵紧追。贺英便与敌人在罗峪一带游击。

前文述过,罗峪一带山高林密,地势险要,敌人轻易不敢进,且这里群众基础好,贺英便率队在此驻扎下来。一面练兵,一起做工夫。只是这大山里消息闭塞,很难和外界取得联系,贺英就派一些人化装到外边了解情况。这些人回来后带来的消息都让人流泪。说贺龙的人马在石门受挫,被罗效之的团防打坍了。还有的说贺龙的红脑壳被人砍下来。

贺英的心整日提到嗓子眼儿。特别是黄鳌和贺锦斋阵亡,长沙、常德等报纸都说斩断了贺龙的两条膀臂,陈策勋等更是得意忘形,纠合刘子维等内半县的反动武装,向贺英的队伍及革命群众猛扑。

时贺龙的一个远房兄弟贺廉元,是红四军中的一名团长,其妻子叫汤小妹,拖着一个8岁的孩子在家中过日子,陈策勋率队扫荡洪家关之际,她拖着孩子往山上跑,敌人发现后即紧紧追赶,跑了几里路后,仍甩不掉敌人,就在敌人即将抓住她母子之际,汤小妹抱着孩子一起跳了崖,母子俩被摔得粉身碎骨。王炳南的父亲和他的儿子,被敌人抓住,祖孙俩均被打得遍体鳞伤,九死一生,而后被关进了大牢。

这些消息传到贺英及队员耳内后,大家都难过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一天,贺英与队员正吃饭,贺英姥姥家的四表弟王华正在哨位上,他听到崖壳地的芭蕉叶哗哗响,知道有情况,马上鸣枪报警。

贺英听到枪声,立即指挥着徐焕然、向连生、唐佑清、龚香莲、贺满姑、张月园等一面抵抗敌人,一面掩护家属和孩子们撤走。待家属和孩子们撤走后,敌人已冲进了村子。龚香莲不幸中弹牺牲,贺满姑带几个人冲了出去。贺英、徐焕然、唐志么、王华正等几个人跑到了一座山上,徐焕然的4岁儿子,突围时没带出来,亦被敌人抓走。

贺英等几个人正商量如何收容失散的同志时,刘子维又指挥人马冲杀过来,敌人边冲边喊:“贺寡妇只剩两杆空枪了,追上去抓活的呀!” 敌人发疯地向山上冲,贺英等边抵抗边撤,子弹穿透她右臂,她撕下一块衣襟,缠了一下,又与敌人打了起来,最后,她和几个队员终于冲出敌人重围。到了堰娅附近的一个叫凤翅山,才停住了脚,凤翅山上有座青峰庙,这是个尼姑庙,庙里的老尼姑与贺英相识,老尼姑见贺英满身是血,忙拿出自己的衣衫给贺英换上。

为了收容失散的队员,贺英在这一带坚持了二十多天,打听失散队员的下落,一些被打散的队员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这里。对于龚香莲的牺牲,大家都很悲痛,尤其是贺英,更是难过。

龚香莲是贺英最喜爱的女兵之一,每晚都睡在她的身边贺英像对待女儿一样待她。

贺英在凤翅山收拢了队员之后,即率队进入鹤峰县,经梅坪、走马坪、太平镇等地,进入了贺英外婆家王家河。

王家河一带,山高林密,群众基础好。老百姓对贺英都很敬重。贺英就带着队伍在这一带站住了脚。这一带的山民不多,旦很穷,常年吃苞谷。贺英就带着队员采取长途奔袭的办法,到几十里外的村镇抓土豪,或去溇水河里拦截官船。贺英把打来的浮财一部分留自己用,一部分救济了附近的穷苦山民。因此,山民与贺英队伍关系甚好。

王家河附近有个生产陶器的窑子,贫苦的窑工都认识贺英,一天,贺英带着徐焕然、向连生、张月圆等正与窑工谈心,侦察员回来了,见到贺英即难过他说:“香大姐,不好了,满姑被桃子溪团防张恒如抓住,关在桑植县城了。”

贺满姑比贺英小12岁,嫁给本县的一个土家族农民向生辉。当时,她已经是5个孩子的母亲了。她在罗峪被刘子维打败后,带着几个人,在山里找了好几天,始终没有找到贺英,以为贺英转到了别处,便带着人回到了外半县的家乡杨垭,打算在家乡一边活动,一边等贺英、贺龙回来。

满姑随贺英出外拖枪后,其5个孩子均由其夫向生辉看护。向生辉是个贫苦本分的勤劳的农民。满姑回到杨娅后,见反动势力猖獗,不敢在家中停留,就三天两头地换地方,多住在亲友家。她惦记着孩子,就把3个最小的接到身边,就是由于这3个孩子到了她身边,使敌人发现了她的踪迹。

一天,贺满姑转移到周家峪附近一个叫段家台的小村里住着,消息被桃子溪的团防头子张恒如侦知,张恒如即率兵将这小村包围,把贺满姑及三个小孩子都抓走了。

张恒如抓住贺满姑后,自以为立了大功,遂连夜将贺满姑及3个孩子押到桑植县城。这3个孩子是三儿子向楚才,只5岁,四儿子向楚汉,只3岁,五女儿才生下8个月,还没有起名。家里人都呼为“门丫头”。

贺满姑被张恒如星夜押到县城后,即交给了驻防县城的省军于团长。于团长听说抓了贺龙的胞妹,大喜,当即电告省垣,谓其“捕获湘西工农革命军妇女总队长、匪首贺龙之胞妹贺满姑”。

敌人连夜审问贺满姑,问:“贺英现在哪里?”

贺满姑说:“她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敌人说:“你带我们去抓贺英,不然,你,还有你的3个孩子,都不能活。”

敌人自然得不到满意的回答。遂对其动用肉刑。用烙铁烫她的脊梁,用猪鬃刺她的乳房头。见贺满姑还不说,就当着她的面毒打她的孩子。

贺满姑见敌人如此卑鄙,怒骂道:“你们不用狂,我英姐、龙哥一定会回来为我报仇的。”

满姑的堂屋嫂嫂叫陈桂姑,见满姑和孩子被抓,就到了城里,托人花钱,将3个小孩子赎了出来。

贺英从侦察员口中得知满姑被敌人抓住,非常焦急。也派人到县城活动,托人保释,但敌人发话,决不放贺满姑。

敌人对贺满姑不断地折磨、侮辱。贺满姑自己也不想再作生还的打算,便想服毒自尽。时桑植县内有个穷苦女人叫郑冬姑,是个常给牢里送饭的老婆子,这婆子与满姑早就相熟,她对满姑很同情。一天,这婆子又往牢里送饭时,满姑悄悄对她说:“郑嫂,我是活不出去了,你想法给我弄点鸦片烟进来吧。”郑婆子立时明白满姑之意。回去之后,即做了十几个汤圆,里面包了鸦片烟。又送回牢中,贺满姑遂将汤圆都吞下。很快,毒性发作了。贺满姑满脸发青,满嘴吐沫。敌人原想在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处死她,并以此炫耀他们的声威,如今见贺满姑服了毒,遂决定当即行刑处死,将其押往城北门校场坪。时贺满姑已奄奄一息了,刽子手们仍把她架到行刑地,脱去她的衣服,将她捆在木桩上,用刺刀将她一刀一刀凌迟处死。5年后,杀害贺满姑的桃子溪团防队长张恒如被红军抓住,贺龙军长派廖汉生、肖庆去、满姑的儿子向轩将其押回军部。结果,这3个人在途中就把张恒如杀了,此为后话,不再提。

满姑被害后,湖南省清乡督办署发了通令,称:

桑植共匪贺逆龙于本年春问潜回桑植,密谋暴动,煽惑党羽达二三千人,啸聚县属洛溶一带,陈渠珍派队由南岔、凉水口、洪家关、白果墟等处进剿逆巢,7月1日,清乡指挥陈策勋督队由桑硚市进激战两日,击毙伪团长李云青,夺获长短枪23支,贺逆及伪师长贺锦斋率残部遁年半县潜伏游乐长瑞各乡,假农民自卫军名义号召党羽残匪,稍集复达千余人,集中樵子湾一带,陈指挥会合美、余两团,跟踪追击,逆走芭茅溪,贺锦斋出凉水口,旋逆部贺民英来樵子湾勒款,长瑞乡团队刘子维竟率队从匪,姜、陈两部复分途进剿,桑防司令王师侧击部队亦至,匪始不支,8月20日由上游乐塘、唐家山窜入鄂属鹤峰之三河街,旋复回窜桑植各部队在沧关峪等处予以痛剿,斩伪团长贺文炎及匪类六七名,夺枪四十余支,官兵阵亡连副一员,伤官兵十余员,逆势穷蹙率残部三百余人向石门县属磨岗隘急窜,复被李云杰师周朝武师迎头痛击,精绝尽丧,逆仅以身免窜入鄂境,十月十三日至鹤峰走马坪,施走来凤钢钱坝、茅坪、宫汪陵等处,鄂西防军四十三军邀击之,逆窜回桑植四门岩,逆胞妹贺满姑自称湘西农工妇女总队长与分队长男匪王南廷率匪党二百余由慈石交界绕道鄂西至桑植潦詹垩,经驻桑余团督队围剿,毙匪数十名,夺枪三十余支,捕满姑及王南廷斩之。

贺锦斋的妻子叫戴桂香,桑植杨柳池人,17岁时与贺锦斋成的亲。成亲后不久,贺锦斋就随贺龙人川讨贼,一别10年。1918年春贺锦斋回乡后,戴桂香成了红军家属,红四军到石门一带活动后,陈策勋等反动团防即大肆搜捕共产党员和革命家属,到处是白色恐怖。戴桂香与贺锦斋弟弟贺锦章等一家人在家中住不了啦,只好到亲戚家躲藏。后来,在亲戚家也躲不住了,只好在山中逃来躲去,过着野人般的生活。后来,在一个亲戚的带引下,逃到了谷罗山莫家塔的一个山沟里,这里山高林密,十分荒凉,在一处岩坎下面,有一山洞,一家人手拉手地钻了进去。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冷风飕飕。一家人给洞神烧了香纸,就在洞里住了下来。靠着亲戚接济的一点粮食和挖野菜充饥。只盼红军早日打回来。

9月中旬的一天,戴桂香在洞口放哨,见从山下来了一个人,老远看去,似很面熟,等那人走到洞口,看清了是警卫营的李贵卿,一家人见了他,欢喜地都围了上来。以为红军又回到了桑植,争着向李贵卿问短长。哪知李贵卿脸色阴沉,目光呆滞,泪珠下落,好久才痛苦他说:“锦斋师长牺牲了。”

李贵卿的话似晴天霹雳,一家人都惊呆了,接着放声大哭起来。

李贵卿自领受了贺锦斋要他送家信的任务后,当即动身,当他行到走马坪的时候,听到了贺锦斋牺牲的消息。到了洪家关,又几经打听,才寻到了这个山洞。

一家人痛哭过后,李贵卿拿出了贺锦斋的信,念了一遍,家中人见了信, 更是难过。

李贵卿说:“锦斋师长在信中说‘吾将吾身献吾党’,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跟着贺龙军长干革命!”

从此,贺锦斋烈士的一家人,都投入了革命之中。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姐弟情长

红四军兵败泥沙后,国民党反动派乘机调兵遣将加紧对红四军“围剿”,时参加“围剿”的人马有:石门罗效之保安旅、周矮子的保安团、朱疤子的保安团、贵州军阀李鑫一个团,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土匪,约上万人,摇旗呐喊地杀向红四军,要将贺龙人马一举歼灭。

罗效之等万余虎狼之兵,追人桑植之后,即将桑植各路口关卡,全然封锁,不准百姓通行。

红四军无法立足,只好向鄂西大山中撤去。鄂西大山内的老百姓,本来生活就十分贫困,缺衣少食,哪有粮米供应红军食用?红军给养无着,只好以野菜充饥,用茅草结衣御寒。这时节,红四军除了逃走的、打散的、掉队的,剩下的仅二百多人。这二百多人随贺龙在深山里转,因为没有盐巴,好多人都得了夜盲病,大山中村寨少,宿营只得在山洞中或露天,真是日不能归屋,夜不能成寐,仅一个月的时间,就转移驻扎了23个地方,真是艰难万分。

这天,贺龙率部队行至锁龙山,这锁龙山中有个锁龙洞,洞四周长满高大的树木和竹丛蒿草。洞很大,二百多人进去,依然空荡荡的。进洞之后,天就黑了,大家点上了照明火把,看了看没有野兽,就寻了些野草,胡乱躺下,由于日夜战斗,翻山越岭,指战员食不果腹,衣不遮寒,一个个身体十分虚弱,满洞内尽是咳嗽之声。贺龙躺在这冰冷的山洞之内,睡不着,脑子里浮起了回湘西后一幕幕往事。

自年初到洪家关,转眼近10个月了,10个月中,拉队伍三起三落,黄鳌、贺锦斋、钟慎吾等一个个好战友相继牺牲。虽说也打了些胜仗,终是败仗多,而今被敌军撵入这深山老林,要吃没吃,要喝没喝,风餐露宿,这样下去怎么行?周逸群走时叮嘱要建立以贫穷人为骨干的队伍,如何建立?自己以前没搞过,而周逸群又不在。他想着,心中烦闷,便起来到洞外,站在了一株参天大树之下,望着满天的寒星,又觉冷风飕飕。他不由想起放哨的哨兵,此时一定很冷,便朝哨位走去。到了哨位,他左看右看,不见人影,仔细看时,只见一棵树上,挂着一支枪,哨兵却不见了,贺龙此时心中明白,那哨兵是受不了苦,放下枪走了。贺龙把枪拿起,心中真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儿,他心里很难过,因为这些时日,几乎天天有人逃跑,贺龙心中正在翻腾的时候,猛听得锁龙洞内,“叭叭”两声枪响,紧接着,就有几个人从洞内跑了出来,枪声响后,洞里一阵大乱,贺龙正不知出了什么事,有几个人跑到贺龙身边,贺龙认出了那跑过来的为首之人,便高喊了一声:“吴云清!出了什么事?”

贺龙的话音儿还没落,吴云清抬手就朝贺龙打了一枪,贺龙把头一偏,子弹擦着耳根儿飞过。这时候,从洞中又跑来了一群人,把吴云清和那几个人抓住了,贺龙借着火光一看,那几个人都是从桑植跟他出来的,他们见了贺龙,顿时都吓坏了,一个个扑通扑通地给贺龙下了跪。

贺龙说:“都起来!”那几个人谁也没起来,继续跪在那里。

事到此,贺龙已明白这些人下跪不起的原由了。便说道:“我待你们怎么样?”

几个人一起说:“军长待我们恩同父母。”

贺龙又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一个叫朱炳章的说道:“这……报告军长,我们从桑植出来,原想跟军长发财的,没想到跟了军长10个月,许多兄弟打没了,这不算,打来打去,打到了这深山老林之中,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朱炳章说到这里,一指吴云清说,“吴云清出的谋,说干掉军长,大家发财,我们就暗里合计好了,趁军长睡下之后,打军长的黑枪,吴云清说这里是锁龙洞,军长犯了地名,正好动手。没想到 ……”朱炳章打住了话,连连磕头说,“望军长刀下留情。”

这当儿,王炳南掏出枪就朝吴云清打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王炳南枪响的一刹那,贺龙将他胳膊抬起,子弹飞空。

贺龙说:“住手!”

王炳南怒道:“他们胆敢杀害军长,我要毙了他们!”

周围的战士们也都火冒三丈,怒喊道:“打死狗日的!”

贺龙大喊一声:“都住口!” 见众人不言声了,贺龙说:“他们跟我出来,原本是想发财的,可我却把他们带到这深山老林,吃苦受罪,他们不懂为什么吃苦,埋怨自己跟我上 了当,想打死我发财,这不怪他们。”说到这儿,贺龙对吴云清等人说,“你们都起来吧,我贺龙不怪罪你们,你们跟了我几个月,按说,该给你们点钱财,可眼下,我贺龙身上连一个铜板也没有了,枪,你们带着,留做路上防身之用。回去之后,务要学好,什么时候想回,我贺龙欢迎。”

贺龙说到这几时,吴云清等几个人都哭了。这哭声是从心底发出的。吴云清哭道:“军长哪,我们无知,一念之差,险些坏了军长性命,我,我们不回了,死也要跟军长去死。”

吴云清说完,那几个人也坚决地表示不走了,贺龙扶起几个人:“你们离家10个月了,家中妻儿老小都惦记着你们,还是回去看看吧。待我贺龙时来运转,率队伍打回桑植之时,你们再来找我。”贺龙又对吴云清说,“你回桑植后,若见到我姐姐,就说我这里一切都好,叫姐姐放心。”

吴云清等见贺龙话到这个份儿上,便又跪下,给贺龙磕了个头,而后,含泪下了山。

吴云清等人走后,贺龙把部队集合起来,说:“同志们,现在敌人把我们团团围住,又值隆冬,我们缺衣少食,难以行动,看来这个冬天内,吃野菜吃定了,若有愿意离开我的,自愿离去,愿意留的,就准备同我继续吃苦。”贺龙这么一说,大多数人表示要跟贺龙同甘共苦,也有一些人,耐不住这艰苦的生活,离开了这支队伍。

几天之后,这支红军队伍,仅剩下了92名成员,长短枪72支。

由于这个地方名叫堰垭,故史称此整编为“堰垭整编”。整编之后,看去人少了,但这92人,一个个都是真心实意地跟贺龙干革命的,能一当十、十当百,到后来,都成了湘鄂西红军的骨干。

贺龙把这92人编成了9个班。每个班都有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团、营长都当了班长、副班长。

中共湘鄂西前敌委员会重新组成,书记是贺龙,委员有陈协平、张一鸣、汪毅夫、罗统一、李良耀。

陈协平又叫叶平,湖南常德人,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曾任湘西特委宣传部长。

张一鸣,慈利人,大革命时期入党,曾任慈利党组织的负责人。

汪毅夫是湖南临澧人,曾领导石门南乡和临澧的暴动,任临澧县委书记。

罗统一,黄埔生,大革命时的党员,曾于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中代理团长。

这个前委班子是很强的,个个信念坚定,意志坚强,吃苦耐劳,机敏过人。

红四军整编之后,即离开了锁龙洞,转移到了一个叫梅岩坪的地方。这里更是山高谷险,林密草深,四周几乎没有人烟,在一石洞旁,部队停了下来。

这时,山头披雪挂凌,大家便扯些茅草御寒,寻些野菜充饥,贺龙见自己的草鞋坏了,便寻了些棕绳,打开了草鞋,他正打着,一抬头,见一个战士正含着烟斗,嘶啦嘶啦地吸烟,贺龙一见,当时就乐了。原来,贺龙的烟瘾特别的大,自进山之后,就没烟抽了,如今见有人吸烟,那烟瘾便又上来了,立时走了过去,从那战士手中,一把夺过烟斗,笑道:“有这么好的烟,为何只你自己抽?”说完,狠狠地吸了一口,这口烟还没吸完,便呛得一口喷了出来,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流。原来,那烟斗里装的不是烟,而是苦涩的树叶,贺龙这举动,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时,有几个战士燃起了一堆火,大家围坐在火堆旁,一边烤火取暖,一边扯起闲话,不知谁说了句:“军长,你讲个故事吧。”

贺龙朝大家看了一眼,说:“我给大家念首诗吧。” 贺龙这么一说,大家都怔住了,为什么?都知道贺龙没念过多少书,怎能做诗?都瞅着贺龙,贺龙在火中加些木炭,缓缓地念道:

<small>层层铁网逼周围,夜集深山雪满衣,</small>

<small>为党为民何惧死,宝刀应向贼头挥!</small>

贺龙把诗念完,大家都低下了头,为什么?

因为这首诗是贺锦斋写的。锦斋生前曾多次念给大家听,如今,贺龙念起此诗,大家自然又想起了亡灵,不由得心里都一阵难受,有的眼里还滚出了泪花儿,贺龙望了望大家,说道:“同志们,我们目前遭到了困难,国民党反动派集重兵包围着我们,严寒和饥饿威胁着我们,可我觉得这都不是困难,比起我那两把菜刀砍盐局来,人多好几倍,枪多好几倍。”话到这儿,他两目闪光地说,“目前,天寒地冻,没吃没喝不可怕,反动派重兵围困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我们和党失去了联系,自我到湘西后,数月之久,没有得到过党的指示。”

王炳南说:“应该派人下山同党组织取得联系。”

贺龙说:“前委开个会吧,看看谁去合适。”

就在这天晚上,前委召开了会议,贺龙说:“离开了上级党的领导,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必须把这条线接上。”

会上,前委们反复讨论,一致同意卢冬生下山到常德、沙市找党组织,汇报工作,并求得指示。

第二天一早,卢冬生便出发了,临走之时,贺龙把一双草鞋和几块光洋交给他,卢冬生说:“军长,草鞋我带着,这钱留下吧,你们更需要。”卢冬生说完,转身大步向山下走去。

卢冬生下得山来,只见那沿途的道卡,处处都有国民党兵和团防守卫。亏得他聪明机敏,又在湘西转战了10个月,对这山谷之中的路径熟悉,民情了解,七绕八拐地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出 了敌人的包围圈,天光大亮之时,卢冬生只觉得饥肠如鼓,疲劳至极,一抬眼,见山脚林中有一小小山寨,几间草舍,半掩半露,卢冬生想到寨子里找些吃的,就朝寨内走去,刚刚到寨子边儿,见一妇女在推碾,碾的是榆树皮,那妇女有40上下,一脸干菜叶子色,卢冬生走到那妇女面前,施礼道:“大嫂,我是赶路的,肚中饥饿,又无客店,相求大嫂给我点吃的。”

那妇女听见卢冬生说话,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卢冬生几眼,扔下手中的扫把,慌慌张张地走了。卢冬生正在发怔,就听寨子里响起了锣声:“抓共匪啊!”

卢冬生知道不好,撒腿就跑,跑到山上密林之内,还听见寨子里的喊声。

那推碾妇女怎么认出卢冬生是共产党?这里有隐情。自从红四军被困在桑鹤大山之中,陈策勋、朱疤子、罗效之、周矮子,还有国民党的正规军,便将这山中大大小小的村寨都安下了连环套,定下了法规,一家通共匪,十家灭满门;十家通共匪,杀掉全寨人。卢冬生走进的这个小山寨叫云雀台,是桑鹤两县交界处的一个山庄,全寨总共二十几户人家,谁家门旮旯后边有几只耗子都清楚,卢冬生一进村,推碾的妇女见是个生人,就害了怕,慌慌张张地回家里报告了老公公,老公分又告诉了众邻居,大家都害怕按通共匪论处,便敲锣吆喝起“抓共匪”来,可穷人之心毕竟善良,大伙儿吆喝了一阵,见卢冬生跑了,也就不再追赶了。

卢冬生弄了场虚惊,也不敢进村了,肚子里饿得实在没了辙了,只好寻些野菜充饥,到了夜晚,在山旮旯里一蹲,还要半睡半醒。一防土匪,二防野兽。本来在这一段时间内,他那身子骨儿就折腾得快散了架,加上这么一折腾,就更不是个人样儿了。一身棉袍,是打土豪时从一老土豪身上扒下的,原是青缎子面儿,大团花儿,裤子是土布染后自己缝的,这两件衣服,本来就不协调,又在山上滚来滚去的,被荆棘树枝划得左一道,右一道的,尽是口子,棉花都露了出来,还爬满了虱子,为了防寒,他腰里系了根麻绳,那脸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洗了,头发乱糟糟的几寸长,若要再拿根打狗的棍子,要饭的桶子,甭化装,怎么瞅怎么像个要饭的花子。

卢冬生又在山中转了三天三夜,到了第三天的头上,天又飘起了小雪花儿,北风一阵阵地刮着,他只觉得心里透心儿地凉,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肚子里一阵阵叫唤,眼头儿也一阵阵发黑,卢冬生心说不好,我要再不想法儿进点儿食,说不定走不出这大山,我死了不要紧,军长他们还等着我的信儿呢。他想着。靠在了一棵老松树下,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这时候,天快黑了,他朝远处看去,只见山嘴处,影影绰绰地有一间独立家屋,一股炊烟从屋顶上袅袅升起,卢冬生判断了一下这独立家屋的周围,心想:“这里住的,不是打猎的,就是看山的,准是穷人。”想着,卢冬生便顺着山间小路儿,摇摇晃晃地来到那间独屋前,但见那门关着,屋内亮着灯,卢冬生隔着窗子一瞅,见一老人,围着炭火, 正吃烤红薯,卢冬生见老人一脸善相,知道不是坏人,便轻轻地敲了敲门,屋内老人问道:“谁呀?”

卢冬生说:“老人家,我是个做生意的,被土匪抢光了,三天没吃饭了,求你老人家给碗饭吃,救救命吧。”卢冬生说完,就听屋内脚步响,又听老人嘴里念着说:“这年头,真是没法子,兵荒马乱的。”说着开了门。

老人朝卢冬生看了一眼,见卢冬生浑身发抖,便叹了口气说:“快进屋吧,像你这生人,除了我这老头子敢沾你,你要到寨子里,保安团立时就把你抓走了。”

卢冬生进屋后,向老人施礼了。老人从瓦罐里倒了一碗热水,又递过一块烤红薯,说:“吃吧,趁热儿。”

卢冬生见了热红薯,三口两口地就把烤红薯吃光了,老人又递给了他一块,两块热红薯落肚,卢冬生这才打起了精神,他问:“老人家,还没问你老人家大名哩!”

老人说:“山野之人,哪有甚名字。”

卢冬生又问:“你老这大年纪,怎么一人来到这里?”

老人叹道:“我是被派来支差的,团防队说要抓贺龙,到处设卡,我被派到了这里。”老人说着,眉梢一挑,“那贺龙也是好抓的么?他不是人,是龙,是天上降下来的真龙,转世救苦救难的。”

卢冬生说:“老人家,你见过贺龙么?”

老人说:“我哪有那福分。贺龙我没见过,可听说过,有人给他批过‘八字’儿,说他是员福将,和唐朝的程咬金一样,一有难处,准有人保驾。”老人说着,眯起眼,望着窗外的繁星说,“贺龙是天上的二十八宿亢金龙转世,不是凡人哪。”

老人说话的时候,卢冬生便觉得周身像散了架似的,眼皮也发涩,竟靠着墙睡着了。老人见卢冬生睡着了,便推醒他说:“年轻人,躺下放心地睡吧,老汉给你打更,不会有人来抓你的。”

老人这么一说,卢冬生便明白了老人已猜到自己的来历,断定老人是个好人,便躺有草铺之上,安心地睡去。一觉睡到日出三竿。醒来之后,老人已熬好了苞谷粥,卢冬生又喝了两大碗热粥,顿时,只觉得周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他从身上摸出了块光洋,说:“老人家,我走了,这块光洋给你老人家留下,也算是我一点点心意。”

老人见卢冬生留钱,把脸一沉说:“你把钱收起,我老汉若是要钱,早把你抓起了,你一进门,我就断定你是贺龙的人,我人老了,眼花了,可心里明白,那贺龙是为了穷人,放着高官不做,骏马不骑,到这深山之中,吃苦受累,单凭这一点,我老汉就佩服,这才叫英雄呢,你若见到贺龙,一定代我老汉问好。”

听了老人的一番话,很受感动,他说:“老人家,你的话,我一定转告。”

随后,卢冬生告辞了老人,大步向山下走去。

卢冬生又走了三天,这天中午,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寨子,虽然此时他已经走出了敌军的包围圈,可依然不敢大意。他来到寨子边儿,躲在草丛之中,观望动静,见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妇女在抖草籽儿,边抖边轻声唱着,由于是顺风,两个女人唱的词儿,卢冬生听得清清楚楚,开初他还没在意,听着听着,他那神就凝住了。

原来,那两个妇女唱的是湘西的小调儿:

卢冬生听到这里,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里竟滚出了泪珠儿,心中暗道:“如今贺龙军长被围在深山之中,国民党反动派又那样镇压革命群众,而老百姓还那么深切地怀念贺龙,可见贺龙的名字,已经深入民心。”卢冬生想着,便走了过去,说道:“二位大姐,我是过路人,腹中饥饿,想跟二位大姐讨碗饭吃。”

卢冬生这么一露面,两位妇女先是吓了一跳,慢慢地定下神儿,认真地朝卢冬生打量了一阵后,一个说道:“你在这里等着。”说着,那个妇女起身走了,不大一会儿,拿来一大块草籽儿、苞谷面合在一起的糍粑,递给了卢冬生,说:“我们这儿也没啥好吃的,这块糍粑你拿去充饥吧。”

卢冬生接了过来,谢过了两位妇女,又继续朝前走去。卢冬生出了敌人包围圈后,本想先奔常德,可他想到贺龙等在这严寒冬季,缺衣少粮,纵然找到党组织,党组织也无可奈何,莫不如先去找大姐贺英。他先到了鱼鳞寨,后又到了鹤峰王家河,与贺英等会了面。

贺英带队伍在鹤峰王家河一带与敌周旋之际,随满姑一起突围而走的几个人归队了,他们带来了满姑被敌人残酷杀害的噩耗。贺英听了,悲痛万分,父亲、丈夫、弟弟、亲戚、朋友,一个个被敌人杀害,而今,妹妹又为敌人残害致死。血的仇恨,使她胸膛燃烧着对敌人的仇恨烈火。她也更明白,敌人杀害满姑,是趁红军不在而对后方家属举起屠刀的一个信号,这些丧尽人性的强盗,是什么坏事都做得出的。

于是,贺英更进一步地担负起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为了保护革命的后代,她把许多红军将士的家属都安置起来。对满姑留下的5个孩子,贺英做了非常精心的安排,她怕敌人对满姑后代斩草除根,把满姑的大儿子向楚生,二儿子向楚明,四儿子向楚汉接了出来,留在自己身边,后来,她见向楚生、向楚明都到了上学年龄,不能老随她在山里钻,就通过地下党组织,把两个孩子送到上海上学。向楚汉不离她左右。她自己没孩子,把这些红军的后代,都看成了自己的孩子。“门丫头”送给了鹰嘴岩一张姓人家,只留下了向楚才,由他父亲向生辉领着。

就在这时,廖汉生与贺午姑的女儿肖良良结了婚。

廖汉生,1911年11月4日生于桑植长瑞乡一农民家庭,适值辛亥革命暴发之际,其父廖茂才按照乡间流行的口号“推翻满清统治,恢复汉家天下”,为其取名“汉生”。廖茂才名廖兰湘,茂才是其号。廖茂才是个文化人,在长沙读书时,加入了中华革命党。廖汉生5岁时,廖茂才回乡办学。贺龙树起讨袁护国军大旗时,廖茂才到了贺龙军中,为贺龙办文墨,百姓称其为“师爷”。经贺龙做媒,廖汉生与肖良良订了娃娃亲,在廖汉生10岁时,廖茂才染上暴病,逝于贺龙军中。

后来,廖汉生在贺英、贺戊姐的帮助下,上了高小。贺龙在澧州任镇守使时,贺龙把廖汉生送到常德读书。廖汉生在常德读了三年书,结识了共产党员滕代远,接触了马列主义。

1927年春,大革命风暴席卷湖南,时廖汉生回到家乡,他同乡里的几个学生一起,搞起了农会。后来,反革命的血雨腥风从上海刮到省城,又吹到湘西,桑植农运垮了台,廖汉生等几个学生也散了伙,而团防刘子维仗着手下有十几条枪,要整廖汉生等,廖汉生在家里呆不下去了,就投靠了贺英的队伍里。从此,廖汉生投笔从戎,拿起了刀枪,走上了武装反抗旧制度的道路。贺龙回洪家关组织工农革命军时,廖汉生也参加了工农革命军,后来,贺龙又要他回到贺英身边工作。

廖汉生与肖良良结婚后没几天,敌人就去抓廖汉生和肖艮艮,廖汉生闻讯而走。结果,团丁把廖汉生家中东西抢光,并扬言要杀死肖艮艮,说肖良良是贺家根苗,是红军的坐探。一天,团防队又包围了廖家,结果,误将廖汉生弟弟廖长生的妻子朱兰香杀害。贺英见廖汉生夫妻在家不成,就又接到身边。

当时,贺英所在的队伍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特别是小孩子最多,高高矮矮的有十几个。这样一支庞杂的队伍,要在敌人不断进攻下能够长期存在,而且还要进行革命和开展斗争,任务是异常艰巨的。贺英采取的措施是,能拿枪的人拿起枪,要打仗的时候能打仗。因而,这支队伍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成了战斗员,并按照战斗的要求编了组,平时也严格地进行着练兵习武,贺英亲自督练,并教大一点的骑马、打枪。因此,在她带领下的这支队伍里,无论大人小孩,都有一种勇于战斗的尚武精神。

贺英率这支队伍在五家河驻扎时,把打上豪得的棉花、布匹、钱财留了下来,她想到了红四军指战员缺少给养。到了这年的10月时,她的队伍中已积存了不少物资。

卢冬生来到了这里,向贺英报告了贺龙和红四军被围在大山中的情况后。贺英听了,当即带人,用马驮着物资,去寻找红四军。

贺龙带领着九十余名骨干,在深山之中,一连两个月,他们吃野菜、蕨很儿,没有盐,一个个只觉得浑身发软,四肢无力。贺龙想把部队往山外运动,可大雪纷飞,朔风凛冽,大家破衣露肉,哪里能动?只好等待春暖花开了。

这天,天气晴朗。贺龙同几名战士正在套山鸡,忽见远处的山谷之中,走来一支马队,有七八匹,十来个人。贺龙心想:部队转移的地点,只有卢冬生知道,难道他叛变投敌了?立时,贺龙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一来他知道卢冬生是经过考验的,纵然粉身碎骨,也不会投敌;二来若是敌兵前来“围剿”,不会只十来个人。

当下,贺龙要战士们隐蔽起来,观察山谷中一行人的动静。只见那队人马渐渐临近,突然,贺龙高喊了一声:“大姐来了!”

王炳南等人也几乎同时喊出:“大姐来了!”他们喊着,一起迎了过去。

来人正是贺英,贺英亲自带着人马,给贺龙的队伍雪中送炭来了。

贺龙同姐姐见后,见姐姐送来了银元、布匹、子弹、食盐等,真是打心眼里感激。

这些物资,对于艰难受困的红军来说,真是太需要、太及时了。

贺英见贺龙的战士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忍不住鼻子发酸,可眼里的泪花儿却没落下,而是笑道:“常常,看你这条龙,如今成了猴王啦。”她一指战士们,“看他们瘦成这个样子,个个像猴子啦,如何打仗?”

贺龙笑道:“大姐,你可别小看这群猴子兵,这些猴子兵都是猴儿精,若拉出山,能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变成千千万万个猴子兵。” 贺龙又问,“大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

贺英把卢冬生送信的情况说了一遍。贺龙听了,不住点头,暗赞卢冬生。

当下,战士们卸下贺英送的银元、子弹和布匹。贺龙把部队失利的情况向大姐述说了一遍,贺英见红军受到这样严重的挫折,觉得自己单单送点东西,远远没有完成自己的责任。于是,她住了下来,同贺龙进行了长谈。

贺龙说:“从3月在洪家关搞起红军来,到现在八九个月了,队伍已经三起三落,连受几次挫折,这一次竟胯得如此之惨,队伍里来历不明和动机不纯的人大多,一打起仗来就靠不住,他们像抓在手里的一把豆子,手一松,一下子就散了。队伍究竟怎样搞,用过去的那一套不行,用大革命时的那一套也不行,用新的吧,我入党日子不长,经验太少,周逸群又走了,他要在就好了。如今,天寒地冻,缺衣少食,这都好办,最大的难处,是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心里没了底儿,卢冬生转眼走了快一个月了,也不知他能不能与党组织接上头儿。”

贺英说:“常常,过去人家跟你为的是升官发财,如今人家跟你流血卖命,图的甚?你总要有个东西把人家的心拴住才行啊!”

贺龙说:“大姐,我跟上了共产党,为穷苦人流血卖命,才抛掉了荣华富贵,厚禄高官。”

贺英说:“对呀,你要把这些道理告诉大家,你和周逸群都给我讲过,队伍里有了共产党和共青团就有了骨架儿,你现在这队伍里有多少骨架儿?”

贺龙唉了一声说:“只怪我入党晚,对共产党拖军队一套办法还没弄熟。”

贺英说:“不熟就慢慢摸索,总不会出大格的吧。比如葫芦,有个把,依我看,共产党和共青团就是葫芦把儿。你呀,抓住队伍里的核心,队伍就准能发展。”

贺龙说:“姐姐,我一定这么做。”

贺英走后,贺龙依靠着党团骨干,加紧练兵。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神兵”父子

春雷终于响了,冰雪消融,草木发青。

这一日清晨,薄雾笼罩着山岗,贺龙站在山头,望着起伏的群山,茫茫的林海,一轮红日,心中有万般感慨。春天到了,万物更新。可卢冬生依然没回。贺龙心中思念着党,盼望着得到党的指示,就在这时候,贺龙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话:“军长,我回来了!”

贺龙回头一看,禁不住惊喜万分。这说话的,正是卢冬生。贺龙见卢冬生站在眼前,双手一下攥住卢冬生的双臂,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了。他仔细地打量着卢冬生,只见卢冬生瘦得只剩两只大眼了。

卢冬生望着贺龙,双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原来,卢冬生过于激动,加之身体劳乏,张不开嘴了。而贺龙却急不可耐他说:“冬生,找到党组织了吗?”

贺龙同卢冬生说话时,许多人看到了,立时都围了过来,王炳南端来了一碗热水。卢冬生喝下之后,便把自己下山后的经过简短他说了一遍,说到激动时,竟眉飞色舞,讲完,他撕开了衣角,从中取出一封信,贺龙说:“冬生,你把信念念。”

卢冬生念过几年私塾,一般的字都能认出来。他把信展开,从头到尾地念了一遍。

信是周逸群写给贺龙的,信中介绍了洪湖地区开展革命斗争的情况,传达了半年前中国共产党在莫斯科召开的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决议精神。信中还讲了如何建立革命根据地,建立工农武装,分配土地等指示。

贺龙让卢冬生将信一连念了多遍,随后,卢冬生又把毛泽东、朱德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在井冈山会师,建立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情形说了一遍。贺龙听了,点头说道:“对呀,朱、毛做的对,仙鹤还有个滩头,干革命就是要有个山头。”

贺龙召开了党员大会,传达了“六大”的精神和特委的指示,又吸收了一部分同志入党。研究了红四军的行动方针。按照特委的指示,红四军避开敌人主力,到敌人势力较弱的鄂西利川、宣恩、恩施一带活动,会合鄂西游击队,发展武装,建立革命根据地。

贺龙等人在深山老林之中,一冬没有露面,朱疤子、罗效之、周矮子等都以为他们已冻饿而死,喂了虎狼。“围剿”也就放松了,一个个立功的立功,领赏的领赏,只道万事大吉了,就在这时,贺龙率领经过整顿的九十余名红四军骨干,直奔鄂西。

鄂西就是湖北的西部,有鹤峰、五峰、建始、恩施、宣恩、来凤诸县。与川东湘西交界。这些地方,山连山,川连川,山高林密,老百姓的生活十分穷苦。那些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对穷人的残酷压迫,更为厉害。这些地方的“神兵”特别多,“神兵”是带有迷信色彩的武装。因为这里偏僻落后,人们愚昧迷信,劣绅又压迫,百姓们不得不结成团伙。这些团伙为得民心,便都扯起了神兵的旗号。当时,鄂西有名的神兵头子有杨大菩萨杨瞎子,邬阳关神兵头子陈宗瑜,黑洞神兵头子王锡九。

就在贺龙率红四军欲向鄂西行进之际,施鹤部委杨维藩派人送来了信,说黑洞神兵对杨颇有接近,与红军不致于发生冲突。贺龙决计率队向咸丰、利川一带发展。期间,解决东山仙人宫土匪王拔萃。之后,贺龙又率红军装成王拔萃匪部,直奔鹤峰,诱杀了陈五及国民党的鹤峰县县长韩利流,老百姓听说贺龙部队来了,纷纷投奔,队伍很快扩大到三百多人。由于兵微将寡,贺龙不敢久住,当即退出鹤峰县城,直奔宣恩沙道沟,数日后到达小光,原打算在利川、宣恩交界的龙潭司、草坝等地创建根据地,见该地群众基础较差,遂经草场坝、咸丰的黑洞,进入利川县,在利川县的老屋基与杨维藩相见。

杨维藩,又名杨盂平。前文述过,其被湖北省委任命为中共施鹤部委书记,其虽为书记,且当上了王大菩萨的神兵“师长”,并放弃了党的工作。贺龙见他所掌握的兵力,不过数十人,根本不能动摇王大菩萨的根基,且王大菩萨很反动,红军势单,若于此建立根据地,很难立足,遂说服教育了杨维藩,把他的那一部分人联络过来,杨亦勉强随红军行动。

这时候,红四军扩大到三百多人,枪一百多支,分编为两个大队。贺龙探得建始城敌军兵力薄弱,遂决定奔袭建始县。即由陵步坯起程,向建始行进,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奔袭,一举占领了建始县城,杀死了伪县长陆祖质,缴枪十多支。由于建始无党的群众组织,遂离开了建始县。开拔时,将建始县公署和一切文件税契都焚烧了,并张贴了告别工农贫民书,宣传党的暴动政策和焚烧县署,没收地主财产的意义。

之后,贺龙又率红四军经崔家坝、五花寨、官店口,向鹤峰邬阳关附近的斑竹园挺进。途中,在恩施县有名的集散地崔家坝,偶然碰到(恩)施鹤(峰)禁烟副主任及利川禁烟局局长张杰三,贺龙下令枪决。

贺龙率红四军到斑竹园后,即与“神兵”首领陈连振及其子陈宗瑜、陈宗元相会。

贺龙为甚要会见陈家父子呢?这其中有原委。

原来,在贺龙占了鹤峰后,老百姓欢欣鼓舞。这时,有人跟贺龙讲了邹阳关神兵的情况,说这支神兵,不抢百姓,不杀受苦人。专跟地主豪绅、土匪、保安团作对,神兵大都是种田的,平时种田,需打仗时,将锣一敲,人马便集中一起。领头的陈家父子,刚烈正直,如今正和五峰县大土匪孙俊峰交战,刚刚吃了败仗,贺龙了解此情后,立即召开了前委会说:“这支队伍挺正义,我们要争取过来,要使他们成为共产党的队伍。”

王炳南说:“这样吧,明天我去邬阳关,面见陈家父子,把革命道理讲给他们。”

贺龙说:“让徐钩如去吧。”

徐钧如,鹤峰城关人,共产党员,时为红四军第四团党代表,与陈氏父子熟悉。

邬阳关地处建始、巴东、鹤峰三县交界之处,是巴东、建始通往鹤峰的重要门户。陈连振父子就在这关上练“神兵”。

“神兵”是活跃在湘鄂川黔边地区的一种带有封建宗教色彩的农民武装,其成员大多是被压迫的贫苦农民,其宗旨是“灭兵灭捐灭税”,其组织以神坛为单位,亦农亦兵,出战前拜神像,吞珠砂,打仗时念咒语,打扮得也跟唱戏的人物一段。“神兵”的宗教色彩很浓,大多被地主豪绅巫婆神权所掌握。陈家父子怎么成了“神兵”首领呢?

陈连振,号海生,念过多年私塾,清末府试未中,便在家教书,忙时务农,并练得一手好枪法,因而善猎。其妻龚玉兰,生有宗瑜、宗元二子。一家靠耕田度日。陈家父子,为人正直,刚毅豪爽,好打不平。常吟“十年磨一剑,锋刃未曾试,今问众乡亲,可有不平事”?凡乡亲中有不平之事,便拍案而起,拔刀相助。其妻是猎户家子女,自幼随父打猎,不仅枪法精通,且胆识过人。

邬阳关对面的建始县,有个土豪名黄土其,为人狠毒,是当地的一霸,其子黄协成,拉起了一支人马,六十人枪,是匪非匪,是团非团,明劫暗抢,老百姓对其恨之入骨。

1924年秋,黄协成到佃户龙家逼租,龙家只母女俩,一时交不出来,黄协成就把龙家女儿抢走抵佃,当夜将龙家女儿奸污。龙家女儿本是烈性之人,随即含恨自缢身亡,村民们闻知此信,虽然都义愤填膺,可没人敢管。这事为陈连振得知,连夜替龙家写了状词,告到县上,云黄家鱼肉乡里,逼死人命,因证据俱实,官府无法驳回,被迫处理了黄协成,黄家官司没打赢,丢了人不说,还给死者出了衣冠葬品,从此,黄家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1925年9月,一队南兵扎在黄家村,有4个南兵在黄协成的指使下,到陈连振家中抢劫财物,4个人围着陈连振纠缠,在屋内乱搜乱翻,甚至要陈连振的衣服,其妻见状,持挖锄打击南兵,陈宗瑜从外边回来发现南兵行动,非常气愤,手持梭镖,将一南兵刺死,其余3人见势不妙,回头就跑。陈宗瑜因为杀了人,被拘捕关押,县衙勒索其“赎身钱”一千二百多吊,才算结案。为凑足这笔钱,陈连振典当了自己仅有的10亩水田。

1926年10月,建始一个区的大队曾正武仗势欺人,欲霸占农民陈学孝的女儿为妾,陈学孝求助于陈家父子,陈家父子遂拔刀相助,伺机将曾正武杀死,为民除了害。而曾家却勾通官府,扬言要“灭掉邬阳,杀绝陈家”,陈家父子被迫揭竿而起,竖旗招兵,花大旗上写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并提出了“抗捐抗税、抗夫抗兵,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的口号。这年腊月,陈家父子建立起一支农民自卫军,不数日,即招得兵丁百余人。没有武器, 陈家父子即组织铁匠,打造大刀、梭镖、抓子火(一种土枪),并利用亲戚关系搞到4支快枪。

1927年2月,陈连振派陈宗瑜到走马坪鹤峰清乡司令王文轩处借枪。时王文轩管辖一十九保,人多枪多。孰料,王文轩不但不借,反将原有的4支快枪也给骗走了。陈连振大怒,发誓要报此仇。

1928年的6月,土豪黄土其父子为报当日之仇,买通官府,带兵捉拿陈家父子。黄协成还做了一面大旗,上书“灭掉邬阳,杀绝陈家”。陈连振父子一看,这叫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遂做好了迎战准备,探听黄土其父子前来进攻的消息,便将队伍埋伏在路途之中,黄家父子的队伍进入伏击圈后,陈家父子率兵杀出,直把个黄家父子的人马杀了个落花流水,黄协成也几乎丧命。

黄家父子败退后,陈家父子料想其不会善罢干休,便商议如何迎敌,有个叫秦宝的亲兵献计说:“巴东的神兵很有本事,打枪时刀枪不入,应该请神兵出坛。”陈家父子听信其言,便用厚礼从巴东请来了两个神兵师傅,这两个人,一个叫“混天雷”,一个叫“霹雳火”,自称天神转世投胎。两个人来了之后,陈家父子当即拜这二人为师,二人便在邬阳关设起了神坛,练起神兵来。

神坛是怎么回事?当时湘鄂西,由于地僻壤偏,装神弄鬼的人很多,这些人便借神仙之名,愚蒙百姓。时影响较大的有桑植廖家村的宝善坛、县城的大化坛、南岔的嘉善坛、空树壳同仁坛、龙山的同善坛等。同善坛最高的是师尊,此人姓彭名汝尊,又叫“述古老人”,四川人,家里开大商号,各地的同善坛事务所都有“述古老人”的画像。画像头戴缎子帽,蓄八字胡,年约半百,清瘦斯文。师尊以常发表文表、传单,各地同善杜视为“圣旨”,不敢违拗。

各地的神坛提出的口号大同小异,无非是什么“修真养性,益寿延年,逃脱百劫,长生不老,自可成圣”。当时,局势混乱,百姓生命财产毫无保障,听说人坛即可免“百劫”,遂纷纷加入。因此,各处神兵队伍力量都不小。

霹雳火、混天雷在邹阳关设神坛之后,便指挥着陈家父子练起神兵来了。他们先教兵丁念咒语,接着喝符水。这支农民武装,借助迷信,提高了士气,战斗力也随之增强。

黄家父子吃了亏,自然不答应,半年之后,用钱请来了贵州拖客六十余人。拖客是土匪的代称,又俗称“贵州娘子”。黄家父子与贵州拖客向陈家父子神兵发动了攻击。陈家父子迎战。在巴东的朱家台,建始的大荒、高店等地,双方混战了两场,陈家父子神兵都胜了,还捉了对方二名拖客,缴枪二支。黄家父子两次败北,更加恼怒邬阳关神兵。他们卖掉了家产,购买了枪支,又请来了建始官店区区长江海波和团防刘家渡人马,向邬阳关神兵发动了进攻。汪、刘两路团丁,对神兵也很害怕。认为神兵刀枪不入,两下一接火,团丁们便大败而逃,神兵紧紧追赶。汪、刘二匪首为保命,一边跑一边撒银元、鸦片,企图引诱神兵上当。岂料神兵不贪财,仍勇猛追杀,大获全胜,杀死了汪、刘二匪首,缴枪十多支。黄家父子在草丛中躲了一天一夜,才算拣了条性命。

这场战斗后,邬阳关神兵的名气就大了,老百姓说是“铁打的邬阳关”。

黄协成逃跑之后,到了刘家渡的把兄弟、五峰县湾潭大土匪、团防孙俊峰处,孙俊峰听说他的把兄弟被邹阳关神兵杀了,立时火冒三丈,便收拾人马,杀奔邬阳关。陈连振父子抖擞迎敌,只一仗,孙俊峰便大败而逃,陈宗瑜带兵穷追不舍,一直追到五峰县境内,这天晚上,他率兵住在了一个孤庙里,没想到这天晚上,孙俊峰、黄协成带兵包围了过来,结果,陈家父子的神兵因元防范,吃了大亏,陈宗元和混天雷及六十多个神兵弟兄,全部遇难。 陈宗瑜带少数人马死命冲出了重围。陈宗瑜逃回邹阳关后,把失败的经过说了一遍,陈连振大怒,骂道:“不灭孙俊峰,誓不为人!”

随后,召集邬阳关的人马,杀往五峰报仇,正当他要起兵之际,有下人来报告,说关下有人求见。陈连振问:“什么人?”

手下人说:“来人自报是贺龙的人,要面见坛主,说有要事相告。”

陈连振自语说:“我与贺龙素无来往,他派人见我何意?”

陈宗瑜说:“听说贺龙是正人君子,既然他派人来,我们不能怠慢。”

陈连振点头挥手说:“有请!”

来人是徐钧如和汪毅夫。陈家父子将徐、汪二人迎入关内,宾主落座。

徐钧如与陈家父子叙了番旧情,而后,取出书信,说:“这是贺军长给你的。”

陈连振接过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而后满脸笑容他说:“请转告贺龙军长,就说我陈连振慕英雄之名久矣,今日能得到英雄的器重,也是三生有幸。”

原来,贺龙在信中的言辞写得十分恳切,讲明了红军的性质和任务,邀请陈家父子加入红军。当下,陈家父子盛宴了徐钧如和汪毅夫,席间,陈家父子盛赞红军、盛赞贺龙之威。陈连振高兴他说:“有专门跟官府作对的贺胡子领头,我们一定能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徐钧如、汪毅夫返回斑竹园,见到贺龙,把陈家父子的情况向贺龙学说一遍,贺龙大喜。

第二天,贺龙带着卢冬生、王炳南、徐钧如、汪毅夫数人,直奔邬阳关。

陈家父子率众迎出10里之外,并用清水泼街。

当贺龙到了陈家父子面前时,陈家父子几步上前,紧紧地握住贺龙的手。

贺龙说:“你们神兵打得好!”

陈连振说:“没打好,败给孙俊峰这狗杂种了。”

贺龙说:“败了再来么,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你不革命,别人也还是要杀你!”

陈家父子点头称是。陈家父子把贺龙一行迎到关内后,大摆宴席。大家说得十分投缘,只恨相见之晚。

贺龙在与陈家父子谈话中联系了自己的战斗经历,谈了武装斗争正反两方面教训,他说:“我也打过败仗,南昌暴动后在汕头就打了大败仗,人都差不多打光了。”说着一指自己的腿,“有一次,裤腿上一下穿了六七个洞,也没打到我,你说险不险?”

陈连振笑着道:“都说军长是福神,所以子弹打不着。”

贺龙笑道:“那都是瞎说,一个军人,身上要没几个眼儿,就不是个合格的军人,所以,我还不合格哟!”贺龙的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贺龙又说:“打了败仗不要怕,败了再来,一定会打赢的。”

陈连振父子又说起打孙俊峰之事。

贺龙拍着桌子说:“孙俊峰这个王八蛋,恶贯满盈,早当除掉。我们一起消灭他。”

贺龙这么一讲,陈家父子更是高兴,陈连振又谈起神仙、佛爷、刀枪不入的话题。

贺龙笑道:“共产党可不信这一套,共产党的胜利靠的是工农群众。”

接着,他给陈家父子讲起了革命的道理,陈家父子十分愿听。

三日后,邬阳关“神兵”正式被红军收编。在收编大会上,贺龙讲了话,并向陈宗瑜授了旗,旗上写着: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特种大队,后来群众戏称为“铁壳大队”。陈宗瑜任大队长、罩苏任副大队长。时全军已发展到四百多人,二百多条枪。贺龙在大会上号召:“大家准备好,我们要打到鹤峰去。”

贺龙收编邬阳关神兵后,即率领红四军向鹤峰进发,要再次攻占鹤峰城。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贺龙三打鹤峰

鹤峰,旧名杨溪,或称容阳、容美。据史载,在公元806年(唐元和元年)前,土家族人就于此居住。土司也由田姓家族世代承袭,原属四川,明隶湖广。1733年(清雍正十一年),满清统治者出兵容美,逼死土司田明如。1735年正式废除土司制度,将容美司分划为鹤峰州、长乐县,辛亥革命后,改州为县。

鹤峰地处鄂西南,东邻五峰,南接石门、桑植,西靠宣恩,北壤巴东、建始。武陵山脉绵延境内,山密起伏,地形复杂。境内有搂水、盈河,还有南渡江等数条支流汇入溇水。这些河流婉蜒于大山深谷之间,险滩相接,两岸重峦叠嶂,断崖千尺,蔚为壮观。沿河各地气候温和,风景优美,人烟较密。县内多山间盆地,宜于耕种。

鹤峰全县时约有六万多人,其中土家、苗、满等少数民族约占总人口的百分之四十以上。由于土地、山林高度集中掌握在土豪劣绅手中,百姓生活极为贫困,特别是少数民族,还要遭受反动统治阶级的民族压迫,处境更加悲惨。

由于鹤峰地处偏壤,县内的地主豪绅实力雄厚,实际操纵着政权。县知事变成了头号土豪,县以下有总公署,公署设首士,首士就是一方的土豪;公署以下的保董,排首均由土豪劣绅担任,或直接在他们的掌握之下。因此,保以上都直接掌握了一定数量的武装,形成团防割据局面。时团防头子有徐青山、李秀峰、陆明清、覃福斋、王文轩、于名臣、于章如、孙俊峰等。这些人又各自寻找靠山,形成割据、混战。直弄得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而当时鹤峰城中最大土豪是张左臣、李右相,百姓称其为“左臣右相”。

北伐军兴,大革命风暴也刮到了鹤峰。1926年冬,共产党员陈子杰来到鹤峰。其为鹤峰城关人,在武汉读书时加入了共产党。陈回到鹤峰后,利用国共两党合作之机,在城关、走马坪宣传党的政策,积极筹建农民协会。正当农会欲成立之际,上海发生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这股反革命风也刮到了鹤峰,许多赞成办农会的人,有的消沉,有的说农会的坏话。这当儿,党组织又派徐钧如到鹤峰进行秘密工作。徐以办国民党党部宣传三民主义为 掩护,在河水寨的鹤鸣书院秘密举办共产主义训练班,向先进青年宣传共产 主义,并积极吸收先进分子入党。训练班办了三个月,其先后发展吴琛、田春甫、范松之为党员。汪集团于“七一五”公开反共后,鹤峰警察局到徐钧如家突然搜查,由于徐钧如平时警惕性高,终使敌一无所获。而徐钧如的舅父,大土豪李秀峰察觉徐“确系共产分子”,企图加害于他,徐及时巧妙地转移到农村,继续从事革命活动。

当贺龙于1928年4月率红四军抵鹤峰红土坪时,贺龙派了汪毅夫与徐钧如取得了联系,徐钧如和共产党员范松之到了红土坪,与贺龙接上了关系。

话转回头。贺龙率红四军从邬阳关的斑竹园出发,向鹤峰城挺进。以陈宗瑜的特种大队为先锋。当晚达留驾司、两河口宿营。

时鹤峰的国民党县长唐庭耀探听贺龙率人马前来进攻,大惊,急派县常练队队长田少梦及其儿子田三幼在邻阳关通往鹤峰城的要隘观音坡防守。田少梦父子曾投靠过红军,后见红军势弱,又反了水。

观音坡上下七八里,两边是悬岩峭壁,中部一条之字形小路,坡高路窄,地形十分险要,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所在。

田少梦父子到了观音坡,即在关口上安放了滚林雷石,并设置了一些“汉阳造”。

贺龙侦知田少梦父子于观音坡设兵。便与陈宗瑜相商一计,由贺龙带兵于夜间点火把佯攻,陈宗瑜率特种大队翻山偷袭。是夜,红四军指战员在两河口河坝里,点燃无数支火把,并由 一部分战士举火把来来去去,迷惑敌军。守隘的田家父子和兵丁果然被火把迷惑,注意力都被吸了过去。而这时,陈宗瑜率特种大队,翻过悬崖绝壁,摸上了观音顶。突然向守关的常练队发起进攻。枪声响后,贺龙知道陈宗瑜得了手,当即下令人马加紧攻击。两下夹攻,使田少梦父子和常练队,不战而溃。贺龙率红军紧紧追赶,常练队跑入城中,红军也追入城中。

时贺龙指挥红军抢占了县城的制高点威风台,陈宗瑜率特种大队,直冲进县衙,双方激战一小时,县长唐庭耀即率残兵向太平镇逃窜。红四军遂占领了鹤峰。

是役,红军夺汉阳造十余支。当天,军部进驻河畔之书院一带。

红四军占鹤峰后,一面加紧宣传党的方针政策,一面没收土豪劣绅的财产和捉拿反动分子,焚烧县公署及豪绅地主之契约房屋,并筹备县苏维埃的建立工作。

这当儿,徐钧如由常德回来,报告说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蒋介石已经冲突,武汉将发生战事,马文德团已向常德开拔,贺龙决定在鹤峰驻防。

时有探子报告,说唐庭耀及团防退守太平镇,贺龙决定将其消灭。遂驱动人马,向太平镇发起攻击,唐庭耀与团练队向洞长湾退却,贺龙率红军紧追不舍,将唐庭耀杀死,俘获了田少梦及县署污吏数名。红军于当天返回鹤峰城。田少梦父子在工农革命军创建初期,曾为革命做过一些工作,因其怀有“入股”心理,后逐渐消极,终走向反动,受了“招安”。田少梦被俘后,贺龙对其进行了教育,将其释放。

3日后,鹤峰苏维埃宣告成立。成立之际,召开了庆祝大会,到会的贫苦民众六百人之多,革命空气异常高涨,在大会中宣布县苏维埃的政纲,并处决了一些反动派。

会上,汪毅夫、陈宗瑜、吴天锡、范秋之、吴秉奎等当选为工农兵代表,吴天锡被选为第一任苏维埃主席。

时前委已同鄂西特委和湘西特委取得了联系,受鄂西特委和湘西特委的委托,将湘西前委改为湘鄂西前委,并由5人增至7人,前委之下成立支部管理红军的党务。7名委员是:贺龙、李良耀、张一鸣、汪毅夫、罗统一、陈协平、杨维藩。由贺龙任书记、李良耀为组织委员、张一鸣为宣传委员、陈协平任秘书。

时徐钧如带来了中共中央于1928年10月4日写给贺龙的信,内称:

你们现在实力不强,而龙兄在那里目标太大,徒引起敌人联合猛力地向你们进攻,若龙兄仍不脱开,减少目标,这部分实力恐终久不能保存而要被敌人消灭,中央现在很希望龙兄来中央帮助中央军事工作,务望接信后,即在你们现在的群众中选出一位在群众中有相当威信能做指挥工作的,代替你的工作,同时,中央可即派一军事工作同志来任参谋长帮他计划一切。龙兄即刻启程前来中央是为至要。

对于中央给贺龙的信,前委一致不同意贺龙离开,贺龙在湘西影响甚大,其威望之高,号召力之强,敌人之惧,是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其名义可暂不公开。为此,前委致信中央,称:

云卿同志因红军无人负责及路途阻隔之故,暂难来中央工作,这并不是云卿不愿来沪,实在是事实的困难。

后来,中央同意了贺龙及前委的意见。前委在鹤峰对红四军又进行了一次整编。在红四军之下,设第一路指挥部及党代表办公厅,步兵第一中队、第二中队及神兵联庄会,编为第一特种大队;新收编的大汉会、双刀会编为第二特种大队;杨维藩部编为第三特种大队。红四军总兵力四百余人,枪二百余支。

就是这时,发生了杨维藩叛变事。

前文述过,杨维藩虽系施鹤部委书记,而他公开身份是咸丰黑洞王大菩萨的神兵师长。他名为施鹤部委书记,其实是一人包办了施鹤部委,他既不做党的工作,又无群众组织,一切行动表现出机会主义倾向。杨维藩与贺龙等前委接头后,对前委的指示,仍是阳奉阴违,只听非党员杨再田的话,且阻碍前委的工作。前委以其行为而做出开除其党籍6个月,撤消其军职的处分,杨维藩受到处分后,极为不满,于当天即拖走了三十余人枪,逃到宣恩雪罗寨,叛变了革命。前委决定开除党籍,并在党内通报。一个月后,杨维藩率叛军抵雪罗寨时,其中队长黄涿与王德斌密商,将杨处死,其人枪由黄带领去了咸丰。

前委在鹤峰对红四军整编之后,贺龙又率人马撤离鹤峰城,到达红岩坪,部队进行了休整。就在贺龙率红四军撤离后,走马坪南关公所所长王文轩联合了五峰县团防头子孙俊峰、来凤县团防头子覃国凤进犯鹤峰,王文轩自封为县长。

贺龙决定杀个回马枪,打敌措手不及。

王文轩是鹤峰铁炉坪三望坡人,家中豪富,常年豢养着护院拳师。王文轩从小就不学好,挖绝户坟、端寡妇门、打瞎子、骂花子、拿镰刀割狗鸡巴。后来,跟着拳师学了几套狗拳,便以为了不得,贺龙在澧州当镇守使时,王文轩曾在贺龙手下当了个连长,后来因强奸妇女,违犯了军纪,被贺龙杖打了20军棍,逃跑回家,倚仗着家中势力,拉起了一支几十人的队伍,从此,拖枪称霸。“马日事变”后,王文轩看着国民党势大,便竖了块招牌,自封为“铁炉坪清乡总司令”。1928年初,贺龙回桑植拉队伍,后又带兵打到鹤峰,王文轩曾派心腹要去见贺龙,要投靠贺龙。贺龙便给王文轩捎了话,说只要他王文轩愿意革命,往事不究。王文轩要靠贺龙的事被鹤峰的县国民党县长庸庭耀知晓,唐将王文轩招去,将其一顿臭骂,唐庭耀说:“那贺龙戴上了红帽子,把人马都丢光了,你去跟他背什么时?不要命了,如今的天下,是蒋总司令的天下,你只要一心跟着蒋总司令卖命,前程光明灿烂。”

王文轩听了,连忙说:“老父台的教诲宗凡将铭刻在心。”自此,王文轩反共愈加坚决,他一手策划了杀害红军游击队长唐章丰、唐章墩事件。

唐章丰是石门县北乡游击队队长,唐章墩是贺龙初到桑植组织的革命军连长。1928年10月在泥沙战斗中,唐章丰负了重伤,被贺龙安置在走马坪医生陈申阳家中养伤,唐章墩则在走马坪进行革命活动。鹤峰第一次解放后,唐章丰、唐章墩在走马坪发动了三十多人,成立了游击队,这年腊月底,贺龙还派人送给他们四十多条枪,以便扩大武装。贺龙送枪的事被王文轩知道了,这王文轩便和走马坪的土豪于文臣串通,派一亲信打入游击队,于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趁唐章墩同游击队员们喝酒庆元宵节时,里应外合,将二唐杀死,抢走了枪支,这样一来,王文轩受到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垂青,一跃升为鹤峰县民团总指挥的头子。

王文轩是孙俊峰的干儿子,孙乃五峰湾潭团防头子。

五峰县,古称荆梁蛮夷之地,清朝中叶以前,这里属容美司。1735年(清雍正十三年),改土归流,容美司划为一州一县:鹤峰州和长乐县。辛亥革命第二年,长乐县改名为五峰县。

五峰地处鄂西南,东邻宜都、松滋,西接鹤峰,南毗石门,北靠长阳,境内山峦起伏,溪河沟汉纵横交错。为土家、苗、汉杂居的区域。

五峰乃偏壤之所,百姓受官府压榨更深,因而百姓素有造反精神。太平天国时,长阳的田思群勇劫长乐盐卡,刀劈长乐知县,举旗造反。1898年(光 绪二十四年),哥老会首领向虚廷举旗组织了哥老会造反,率众攻打了洋人教堂,时有长阳、长乐、巴东、鹤峰、兴山、秭归、东湖(今宜昌县)7县农民踊跃投奔起义军。

辛亥革命后,五峰县以湾潭的孙俊峰为首,大办团练。孙曾参与过对向虚廷起义军的镇压。时湾潭参加起义的首领万新臣、贾海夫被孙捕获,解到宜昌府后被腰斩。

孙俊峰为人阴毒,善于谋算。其为湾潭大面人,人称“孙老猴子”,家中拥有水旱田数千亩,统治着湾潭、三眼泉、大面、立界山两乡四保,孙俊峰从1898年参与镇压向虚廷起义后,即开始扩收护家兵丁,在五峰、鹤峰、石门、长阳等县首办团防、常练队八十余人。1926年夏,孙俊峰因独子、湾潭三眼泉保董彭连溪与孙俊峰独子、湾潭区区长孙子瑞争权,孙俊峰下毒手欲将彭连溪全家诛灭,彭闻讯后即带儿子彭启贤(号名彭敬丞、后更名彭西组)等逃出湾潭避难,结果,三眼泉保及附近农民二百余人,为此尽受株连,被迫弃井离乡。

1926年10月10日,北伐军攻占武昌,翌年2月,在董必武于武昌平湖门前创办的国民党湖北省党务干部训练班结业的中共党员邓宗禹,被国民党湖北省党部派到五峰。邓宗禹乃宜都白洋人,其由武昌动身赴五峰之际,将在武昌、荆州、宜昌读书的五峰籍郭之睿、索化久、王化成、王化南、裴之礼、戴天、胡辑五等青年学生,带回五峰。邓抵五峰后,即以五峰县高等小学为中心,先后发展了索化久、王化成等十余人为中共党员。之后,组成了以共产党员为主的五峰县党部。县党部由邓宗禹主持,郭之睿为县长。

时邓宗禹广泛发动群众,打击上豪劣绅,贪官污吏。口号是“打倒孙俊峰!”“打倒杜笑庄!”

杜笑庄,又名杨美、官名正才、号名笑庄,别字斗山,原北洋军阀陆军少将,其从甘肃返乡后,称霸一方。

工农运动起来后,杜笑庄被吓跑,逃往渔洋关。劣绅许悠然,地主马子傻被捉到城关,戴了高帽游街。

正当工农运动发展之际,夏斗寅、杨森发动了政变。躲在渔洋关的杜笑庄获悉,立即纠合渔洋关的反动势力准备向五峰城关反扑。

邓宗禹得到杨森、夏斗寅叛变消息,即以刚组建起来的县保卫团为主,将县学联会、农协会统编为三个武装大队,准备应变。不料混入党内的县保卫团副团长骆臣之却暗中勾结杜笑庄,偷袭了县保卫团,邓宗禹在东门为杜笑庄反动武装所捕,次日大雨中,邓宗禹被杀害于城关南门洞子,年仅19岁。

在邓宗禹被杀之际,王化成、索化久、郭之睿等共产党员和一些斗争骨干突围脱险,党的组织全部破坏。

1927年6月,国民党第四十三军由施南开进五峰,军长李桑(字晓渊),先后调所部补充团团长蒋俊、军部经理处处长吴廷献任五峰县县长,使五峰县白色恐怖更加剧。

7月,原五峰县石梁司农民协会主席唐清和,于县内外邀约了被孙俊峰逼出的湾潭农民二十余人,准备暗杀孙俊峰,除害报仇。8月8日,唐清和等四十余人分别在牛庄、邬阳关集中,于8月9日深夜,同时偷袭湾潭、长湾、两河口,奇袭长湾孙俊峰老巢,孙俊峰逃脱,孙的爪牙罗干臣被杀死。

当孙俊峰组织团防反扑时,奇袭者已不知去向。

贺龙回到桑植拖队伍后,孙俊峰大惊,迅即着手扩建团防,以对抗贺龙人马。

1928年6月,五峰白溢发生了农民抗税斗争。时谢家坪保董向彬山增收鸦片税,惹怒了农民。农民代表田洪书、吴仰山等请私塾先生代达吾代写词后赴县告状,结果代达吾反被扣押。田洪书、吴仰山闻讯大怒,从长阳请来 数十名神兵,欲捉杀向彬山,向逃跑。神兵即在谢家坪立起神堂,操练起神兵,准备攻打县政府。

7月中旬,杜笑庄率县保安团,长阳绕孝楼团防水尽司刘国举团防600人围攻谢家坪神堂,结果,神堂被冲垮,神兵头目吴述胜等9人被杀。 突围的神兵跑到了牛庄,时牛庄正搞五峰、鹤峰、长阳、巴东、建始五县神兵聚会。此次聚会是湾潭人唐清和、杨善成、彭西祖、陈栋川发起的。

五县神兵闻孙俊峰残杀神兵,大怒,要杀孙俊峰,为死去神兵报仇。于是,由杨善成从长阳高球请来神兵总代表万提臣做指挥。

万提臣是湾潭大面立界山人,种田为生。民国初年被逼在孙俊峰团防当班长。后为孙俊峰所不容,逃往原籍秭归、兴山、长阳寻投神兵,升为神兵老师、代表、总代表,曾被鹤峰、巴东、建始各地农民请去开堂招收弟子。万提臣被杨善成接到牛庄后,即在金山坪立起神堂,一边练神兵,一面传下绿林帖子,令各地神兵赶往牛庄。8月14日,万提臣率神兵400人,从牛庄金山坪出发,经淹水、树屏营,于8月16日凌晨,向长湾的孙俊峰驻地猛攻。孙团突遭袭击,仓促应战,神兵长呼直进,孙团军心动摇,不支大败,孙俊峰在其快枪班保护下,从岔路逃脱,神兵占了孙的老巢,放火将其老巢烧毁,并将孙团丢弃枪支弹药全部收缴。此战神兵虽大胜,而万提臣却阵亡。

神兵获胜后,当天,大部神兵和配合神兵攻打孙团的建始保卫团团防都返回各地,仅湾潭和邬阳关、长阳高球的神兵五十余人,宿在了湾潭街上城隍庙内。

孙俊峰得知这一情况后,即去走马坪搬来王文轩,王文轩当天就赶到湾潭的鹿耳庄,与孙俊峰残部会合,之后,突然向城隍庙内的神兵发动袭击,神兵毫无防备,遂大败。神兵代表田子山、陈宗元、倪从阶及神兵27人遇难。逃走的神兵后来大部分加入了红军。

自贺龙回乡后,孙俊峰即大造枪矛土炮,团防扩大到四百多人。其裹胁湾潭百姓小起12岁、老到60岁,全部蹲团,使其团防增至一千二百余人,其中护守麻坑孙俊峰老巢的“中营”是孙团的主力,分为3个中队,12个分队,中营有土炮12门,长短快枪五十余支,俗称“啄子货”的人炮三百余支。孙俊峰阴毒狡诈,精于谋算,为使部下听其指挥,不敢妄想,其设有二十余种酷刑,什么“鸭儿扑水”、“猴儿抱桩”、“点天灯”、“睡懒板凳”等,其下属若稍有不满,必被其置于死地。孙俊峰除经营自身势力外,对各色反共人材,不惜家产尽量收购。凡与红军作对的团防,如刘家齐、刘家瑞、孙策民、孙宜民等及一些土豪劣绅,都在遭红军打击后逃到孙处避难,孙都委以重任。石门的罗效之、鹤峰于彭如、五峰胡元卿等团防,对孙可谓言听计从。时孙俊峰为五峰、鹤峰、石门边界上势力最大最为反动的头子。

1929年春,红四军拟攻打孙团,终因孙团防范森严而攻变了计划。红军没打孙俊峰,孙俊峰却令儿子孙子瑞把王文轩请到湾潭,当时,孙子瑞和王文轩分别被四十二军委为团长、旅长职。孙子瑞为四十三军教导师二旅一团团长,王文轩为二旅旅长。王文轩来后,孙俊峰说:“今祸(贺)龙到了湘西,与其等祸(贺)大灭我,不如我趁祸(贺)小灭祸(贺)。”当下,孙指使其子和义子迅速撒“绿林帖子”,联络各处反共团防,要在贺龙33岁生日(1929年农历二月初九)前活捉贺龙。当下,王文轩以“湘鄂西民团总指挥”名义,于3月5日(公历二月初五率鹤峰、石门、团防各一部,占五里坪。孙俊峰团防亦率300名人侵占清水氽、燕子坪,鹤峰、巴东、建始、恩施团防也都进逼邬阳关。王文轩对左右狂言道:“老子要在牢房里给贺龙做生日!”

贺龙侦知王文轩之举,大怒,道:“这个狗杂种,真是胆大妄为。”遂决定集中红四军主力打击王文轩,杀杀反动势力气焰。贺龙知道,把王文轩打了,其余团防都会老实一阵。当下,令王炳南率领主力于鹤峰附近的红鱼溪设伏,又令卢冬生率一支人马向鹤峰城佯攻。 这一天,王文轩正同他干爹孙俊峰、来凤县团防头子覃国达饮酒听洋戏匣子,正唱到得意之时,有人报告说:“团座,不好了,贺龙大队人马杀向了鹤峰。离这儿只有几十里路了。”三人一听,酒也吓醒了,孙俊峰虽然凶狠,可听到贺龙二字,也不由心颤,他说:“娘的,贺龙长了飞毛腿啦?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覃国达说:“我看贺龙来者不善,虽然咱们几县团防要联合起来打贺龙,可大家还没坐在一条板凳上,拳头还没攥紧,我看咱们还是躲躲吧。抓贺龙的事再计议不迟。”

孙俊峰想想说:“覃大哥的话也不无道理,可躲也不是法子,我看还是与贺龙决一死战。我赶快回湾潭调动我的兵马。”

王文轩正拨弄自己的小九九儿,王文轩想:奶奶的,你覃国达老窝在来凤,你孙俊峰的老窝在五峰,我王文轩的老底儿可都在鹤峰,我这窝要让贺龙给端了,甭别的,我连个落 脚的地方都没有。王文轩想到这儿,冷笑一声说:“贺龙今日已是败兵之将,我等正好抓他,趁此建功立业。捉住贺龙,不光发大财,还名扬四海。”

三人当即决定,王文轩率团防到鹤峰城外20里的野鸡沟拉开阵势,迎击红军,孙、覃速回,调兵接应。

3月18日凌晨,王文轩率部向野鸡沟进发,当其人马进入红鱼溪峡谷时,已于此埋伏的王炳南一声枪响,藏于两厢林中的红军指战员一起开火,顿时,王文轩部大乱,呼啦一下跑散了。有的高喊饶命,有的举手投降,有的把裤子都尿了,一个个慌张张如丧家之犬,急忙忙如落网之鱼,只恨爹娘少生两只脚,到了天光大亮,红军直追到鹤峰城下。

跑回鹤峰的王文轩见势不妙,急急地坐上轿子,带着一家老小细软和二百多顽匪,慌张张地向五峰方向逃窜。有人将此报告了王炳南,王炳南立即下令追赶。命令一下,那红军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追了过去,一些跑不动的匪徒,举手缴械。

王文轩见红军紧追不舍,心中十分着急,他嫌抬轿人跑得太慢,便从轿子里伸出脖子看,冲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喊道:“唐云杰快,快背上老子跑!”

这个叫唐云杰的匪徒,素有大力士之称,两只胳膊提起500斤重量的东西,不费吹灰之力,且走路如追风闪电。因此被王文轩封为“御首镖师”。

唐云杰听到王文轩的呼喊,忙停下脚步,说:“团座休慌。快上我背。”说着伏在了地上。

王文轩急急爬到了唐云杰的背上,唐云杰背起,放开大步就向前跑。刚跑几步,王文轩在背上喊道:“停、停下!”

唐云杰赶紧停下问道:“团座,怎么啦?”

王文轩带着哭音儿说:“我,我那小媳妇怎么办那?”原来,王文轩小媳妇的轿子落在了后边。没容唐云杰开口,只听追赶他的红军喊道:“王匪,你跑不了啦,你钻到牛屁股里,我们用针也要把你挑出来!”

王文轩听了,吓得魂不附体,催促唐云杰说:“快,快!”

唐云杰背起王文轩就往前跑。王文轩伏在唐云杰背上,命令左右说:“快、快撒光洋!”

王文轩左右听了,急忙忙把大把光洋往路上撒,红军战士没有人去捡,依然紧紧地追赶。

唐云杰虽然力大如牛,可终究是背着个肥猪般的人,比不得赤手空拳,又见红军紧追不舍。只累得通身是汗,气喘吁吁,到最后,终于腰酸腿软,跑不动了,倒在了地上,往下倒的时候王文轩的脑门儿磕在石头上,磕了个大包,王文轩也顾不上疼了,爬起来就跑,可他哪里能跑得了,几个红军战士到了他跟前,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

王文轩的部队打垮后,红军遂占领了县城,缴获了王文轩部大批枪支弹药。贺龙二次成立鹤峰县苏维埃政府,城里城外百姓见红军日益壮大,无不欢欣鼓舞,又闻说王文轩被毙,个个拍手称快,许多工农子弟,纷纷加入红军。红四军又成立了第五路军,任命陈振元为五路军指挥,刘治武任党代表。

红四军攻占鹤峰后,前委决定趁势攻打孙俊峰团防,由于孙团戒备森严,遂改变计划,改道石门,迂回松滋境内,向五峰渔洋关挺进。4月中旬,贺龙率红四军到达松滋观音埫一带。

五峰县县长得到红军的情报后,急调长乐坪、渔洋关、石柱山、升子坪,仁和坪、王家畈的各路团防赶往五峰与松滋交界处,通往渔洋关的必经之路梅坪堵击,又令县保卫团大队长杜西伯率保卫团急行军160里赶往梅坪,与各路团防会合。杜西伯率保卫团赶到梅坪后,连夜将人马于梅坪周围的王家祠堂、梯儿岩、张家嘴设三道防线。

贺龙得知这一情况,决定趁敌立足未稳,打敌一个措手不及,3月24日 天刚亮王炳南率人马向敌发起猛攻。疲劳不堪的团丁遭此打击,立即慌乱一团,四散而逃。杜西伯布置的第一道防线随之瓦解。杜西伯将马和行军床都甩了,抱头钻林子跑向第二道防线。

王炳南率师继续紧追不舍,又乘势冲垮了敌第二道防线。

杜西伯急令所有溃军集中固守第三道防线,然不等其将溃军招拢,红军人马又至,敌军大败,七百多团防四下乱窜。

正当红军指战员四下追逃敌之际,贺龙下令人马停止行动,全军返回梅坪集结,一边弄早饭,一边放风班师回松滋。

杜西伯得到了此信,信以为真,其即在升子坪收集残部,并派人往渔洋关报信,说“匪已东窜”。

正当杜西伯做美梦之际,贺龙又率人马突袭了升子坪,杜西伯急忙弃兵逃窜,溃兵一窝蜂似地逃往渔洋关。红军也迫近渔洋关。

当时,驻防渔洋关的团防,大部已调往梅坪,留下的少数团防,得到杜西柏的“匪已东窜”的消息,正打锣安民,岂料掌灯时分红军尾追溃兵冲进了渔洋关,渔洋关团防立时乱成一团,四散而逃。红四军占了渔洋关。

当晚,红军打了宫福泰等家的土豪。

25日,红军召开了群众大会。贺龙会上发表了演说。这时,老百姓才知道贺龙就是当年赶马的贺常儿——原来;贺龙少年赶马时常来此地,且有许多旧友,时在各茶号、各店铺、各客栈、骡马栈帮工的贺龙旧友,听说贺常儿当了红军军长都很高兴,不少人立即加 入了红军。

26日,红四军从五峰、宜都交界处转往长阳县游击。28日经大龙坪开往鹤峰县境。

红四军抵鹤峰境后,为了迅速打开湘鄂边局面,又再次撤离鹤峰,主力在王炳南率领下,日夜兼程,直捣桑植北部的金仓、罗峪,消灭了反动团防刘子维,缴枪二十余支。

湘鄂西前委给中央的报告中写道:

……

(5)鹤峰著名土豪王文轩以湘鄂西民团联防指挥名义联络五峰孙俊峰,桑植向凤祥、刘子维等向我们进攻,下午4时,红军离城20里之张家坪接触,我军正面退却但左右包抄之部队幸获利,并将敌魁王文轩击毙,是夜云卿同志等,以大敌未灭,故又率队夜击正面之敌,因王文轩已灭,左翼孙团亦闻风而逃,是役等大捷,鹤峰政权巩固。

(6)追击刘子维部之经过。红军乘胜追击桑植团防向凤祥刘子维等。我部抵桑植龙潭坪时向已早逃,刘亦远走,遂决定向东育进发,于土地亚与敌刘子维部稍有接触敌即溃退,我军夺缴步枪7支,连夜追至刘子维家,将其房屋烧毁,在东育休息一日,于16日并抵亚城休息。

时红四军人马发展至千余人,枪支已增至三百余。基本部队为吴辅臣的特务队、贺炳南的第一大队、贺沛卿的第二大队、陈宗瑜的特科大队等。为不至招敌集重兵攻击,贺龙任秘密指挥,暂不公开。名义上在红四军之下设立一指挥部,以王炳南名义公开出面。

红四军消灭了刘子维部后,贺龙即率人马抵王家河,在锅儿台驻扎了一天,与贺姐相见,并见到了外祖父王友祥老人。贺英与王友祥杀猪宰鸡,热情招待贺龙和红军战士。贺英见红军人马壮大了,十分高兴,她亲自下厨做饭炒菜。饭后贺英与贺龙亲切交谈起来,贺龙谈了红四军转战的经过,贺英听了,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老这么东跑西颠的怎么行啊,人家养一群鸡还有个窝呢,你带这么多人,没有个‘窠’怎么行啊!老这么东跑西颠的,总不是长久的办法。”

贺龙听了点头说:“大姐,你说的很对,鸡没窝不行,红军要有个根据地才行,朱德、毛泽东在井冈山打了根儿,我也要照他们干,要建立根据地。”

当下,贺龙将红四军带到堰垭、梅坪一带,军部驻在了杜家村,对红四军再度整编。

这时,由于党的“六大”决议文件已经送来,还收到了一些井冈山中央红军建军的经验文件。卢冬生介绍了周逸群在洪湖开展得热火朝天的斗争情况,传达了毛、朱井冈山斗争的经验。会上,传达了党的“六大”会议精神和党中央如何建立红军、建设苏区、分配土地的指示,纷纷对照检讨“拖队思想”和军阀作风。学习之后,发展了新党员,党支部也由一个发展到四个,各连建立了士兵委员会。红四军经过整顿,加强了党对军队的领导,扩大了军队内部的民主。

贺龙人马打败王文轩部撤到桑植杜家村整编时,鹤峰大土豪徐生阶又当了鹤峰县县长。其当团防后,把北佳大团防陆清明也调到了鹤峰守城。县常练队队长田少梦——田少梦被贺龙释放之后,其仍不思悔改,其子田三幼,将被红军打散的团防收拢起来,协助守鹤峰城。

贺龙侦知鹤峰城敌情之后,决计攻打,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从鹤峰城北八峰山猛冲下去,占领了满山红、抢渡了溇水河。时敌军如梦方醒。纷纷四散而逃,陆清明带着团防慌慌张张向北佳狼狈逃窜。这一仗,伪县长徐生阶、团练徐良斋、常练队田三幼、田少梦父子均被擒。贺龙下令,将这些人处死。

在贺龙率红四军攻打鹤峰城之际,黄金鳌率神兵第一军从留驾司摇旗呐喊而来,支援陆清明,行至途中,得知陆清明人马大败,遂退回了邬阳关。

黄金鳌原为邬阳关的“掌坛”师父。咸丰黑洞人。时年40岁,善舞双刀,武艺高强。陈连振父子对其百顺百依。陈家父子率神兵加入红军后,黄金鳌对贺龙的整编极为不满,当红四军从鹤峰撤退后,他就煽动了四五十个神兵弟兄,以打回邬阳关为名而叛逃。黄金鳌到了邬阳关后,即打出了“神兵第 一军”的旗号,与红军分庭抗礼。当徐生阶出任了鹤峰县县长后,黄即率队来鹤峰“保驾”,行至途中,得知红四军已占鹤峰,便退了回去。

贺龙得知黄金鳌的反动行径,大怒。遂唤来四团营长范松之和陈宗瑜的鲁卫员丁南山,附耳低言如此这般说了一遍,二人点头。 范松之和丁南山都是邬阳关神兵的老“弟兄”,范当过神兵中队长。二人奉贺龙之命后,即到了留驾司黄金鳌的驻地,把门的神兵见是范、丁二人,都很熟识,也没加阻拦,范、丁二人便直接进入黄金鳌的卧室,黄金鳌正坐在床上练功。范松之言说贺龙有信与黄。当黄接信之际,丁南山抽出刀向黄劈去。黄头一偏,刀劈在肩膀上。黄猛然跳起,顶着被子跳出屋门,范、丁二人随即跟出,将黄杀死。时黄的神兵将范、丁二人团团围住。范、丁二人将刀掷于地上,范松之说:“弟兄们,黄金鳌背叛红军,哄骗弟兄,另立旗号,欺压百姓,我俩奉贺龙军长之令,将黄处死,对于其他弟兄,不咎既往,愿当红军的跟我们人城,不愿当的自行其便。”

由于范、丁二人武艺高强,且黄己死,众神兵也就随波逐流了,纵有不满的也没敢妄动,且绝大多数随范、丁二人进城参加了红军。

当范、丁二人回到鹤峰见到贺龙时,贺龙对范、丁的大勇大智很是赞扬,他笑着说:“我以为你们这次回不来了呢?好,给我们红军争了脸。”

由于范松之的弟弟范柏之、范辉元、范辉九、范辉国都参加了红军,人呼其五兄弟为“范家五虎”,而范松之为五虎之首。

陆清明率队逃跑后,将陈宗瑜的母亲龚玉兰、伯父陈连培抓走做人质。贺龙闻讯大怒,令陈宗瑜带兵攻打陆明清团防。陈宗瑜率队直捣陆明清匪巢莫家台,救出了母亲和伯父。贺龙又下令,乘势追杀,一举收复部阳关、大荒、官店、中云、麻水等地,各路团防纷纷溃逃。

这当儿,豪绅团防又制造谣言说王文轩的团防大都是走马坪的人,贺龙要血洗走马坪,铲地三尺,鸡犬不宁。谣言传到贺龙军中,贺英对贺龙说:“这是挑拨红军和老百姓的关系。” 贺龙说:“敌人谣言必须戳穿。”当即,贺龙要王炳南率部到王文轩老家三望坡,将王文轩老婆刘申月捉来。

走后,贺龙、贺英带着一队人马到了走马坪。

贺龙亲自主持召开了群众大会。贺龙大声说:“桑植是我们家乡,鹤峰是我的第二家乡。有人说我贺龙要血洗走马坪,这是混账的话,我贺龙和红军打的是土豪,杀的是劣绅,铲的是贪官,除的是污吏。王文轩是恶霸团防,当年他曾任我手下的连长,我给他放的官儿。后来,逃回家乡,称王称霸,我这次回湘西,他恩将仇报,专门跟红军作对,这样的人不杀他做甚?这叫冤家有对头,睡觉有枕头,走马坪是我的老码头,我贺云卿的话是算数的!”

这时候,王炳南把王文轩的老婆刘申月带来,贺龙当场宣布释放,贺龙之举使走马坪百姓都不信谣言了,特别是那些参与“围剿”红军的团丁的家属,见王文轩的老婆都被释放,心中的疑虑随之烟消云散。时百姓把贺龙召开的这个大会呼之为“安民大鹤峰”

形势比较稳定之后,贺龙率红四军进入桑植,在龙潭坪、土地垭一带发动群众,惩办豪绅,开辟新区,打击敌人。

时土著武装谷志龙,有人枪百余,愿投红军,贺龙大喜,遂将该部编为红四军第二旅,由谷任旅长,汪毅夫任党代表,陈石清为参谋长。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赤溪大捷

1929年5月10日,贺龙率红四军袭击了桑植城。

桑植保安团团长陈策勋万没想到贺龙的兵马又出现在桑植,不及还手,就丢兵弃将逃跑了,贺龙占了桑植后,贴出了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的告示,告示写道:

蒋汪合流,出卖革命,三民主义,一纸空文,勾结洋人,庇护豪绅,压迫工农,残害百姓,军阀混战,筹响拉夫,苛捐杂税,民不聊生, 惟共产党,追求光明,国民革命,后继有人,打倒买办,打倒豪绅,平均土地,解放人民,我军之力,依靠工农,武装斗争,革命成功,我军宗旨,护国为民,军风民纪,备极严明, 所到之处,秋毫无侵,采买物品,概予现金,如有强迫,诈虐奸淫,一经查出,立正法典,告示商民,各业营生,郑重申明,安诸勿惊。

布告贴出,围观甚众。百姓齐赞红军是仁义之师,青壮年们纷纷加入。

这天,贺龙来到桑植街上,忽见几名红军战士正在刷洗墙上的标语,这标语都是陈策勋下令写的。其中有一条是悬赏捉拿贺龙的,写的是:凡捉住或处死贺龙者,可得大洋10万元。贺龙看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几个战士愣了,不知道贺龙笑为何意。贺龙摸摸自己的头说:“你们看看,10万大洋买我的脑壳壳,我的脑壳壳成了金的啦?”

贺龙这么一说,大伙儿也都笑了。这时候,贺龙把队伍集合起来,他大声地愤愤说道:“同志们,我当旅长的时候,那蒋介石老小子屁股后面还吊着驳壳枪,给人家当马弁,可这家伙,专门耍权术,耍阴谋,到了北伐时,爬上了北伐军总司令的宝座。最后,竟然挥刀指向北伐中立了战功的共产党。还妄想把共产党斩尽杀绝,可共产党呢,是杀不垮,斩不尽的。蒋介石这个王八蛋,在政治上,军事上斗不过我们,就想用金钱来搞垮我们,你们说,他这一套办到办不到?”

战士们都齐着嗓门儿回答:“办不到!”

这时候,有个叫小彭的宣传员走过来说:“军长,我们要活捉蒋介石,你赏给多少钱呢?”

贺龙笑道:“赏给10个铜板。” 贺龙这么一说,大伙儿都笑了。

小彭说:“军长,赏给10个铜板,是不是太少了。”

贺龙说:“这10个铜板我还嫌多呢,我们是穷人的队伍,有点钱还要替穷人办事,哪儿有钱买蒋介石的臭脑壳壳哟。”

当下,几个宣传队员便刮下敌人写的标语,换上另一条:活捉蒋介石,赏铜板10个!

桑植保安团团长,桑鹤剿匪司令陈策勋逃跑之后,一气跑到了乾城。

这乾城在清朝置乾州直隶厅,乃是湘西土、苗、汉各族的首府。湘西国民党独立十九师师长陈渠珍便住在这里。陈策勋见到陈渠珍,把贺龙占鹤峰桑植的情况一说,陈渠珍大惊道:“当今春雷滚动之时,贺龙重又出山,要龙腾九重啊!”陈渠珍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呢?陈渠珍说的意思有三:一是他想到贺龙躲进深山老林,一冬没露面儿,定在养精蓄锐,今春雷滚动之际,带兵东杀西扫,其势不可当;二是共产党在各地纷纷暴动,大有星火燎原之势;三是蒋、桂、冯、阎四军阀磨擦日渐,贺龙此时行动,非比寻常。所以,陈渠珍说贺龙在此时出现,大有龙腾九重之举。

陈策勋见陈渠珍双眉蹙起,便说:“师长,得想个法子呀,贺龙要是扎了根儿,您这湘西王的宝座可坐不成了。”

这当儿,蒋介石责令何键迅速组成桑鹤“剿匪”指挥部,何键遂任命陈渠珍为桑鹤“剿匪”总指挥。陈渠珍即发电南京,称:

匪不满千五,枪不过八百,贺匪虽狡猾,经此八面重围,决可生擒。

电报发后,陈渠珍即把湘西各县保安团头子,十九师、团以上将官召集到其官邸,召开了“剿共”军事会议,商讨剿灭贺龙部的大计。这个会开得别提多泄气了,为什么,会议之中,陈渠珍连问了三声谁敢带兵讨伐贺龙,竟没人吱声,那一个个保安团团长,都像遭了霜打似的,害怕了,怕捉不住贺龙,反把命搭进去,这会开了一天,没个结果。散会之后,陈渠珍回到住处,忍不住长吁短叹。陈渠珍手下有个心腹旅长,系他结拜兄弟,此人姓向名子云,专门为陈渠珍跑买卖,偷运大烟。这一日,向子云从汉口返回乾城,将买来的货物安排停当,便来见陈渠珍,向子云见陈渠珍满面愁容,便忍不住问道:“大哥似有什么心事?”

陈渠珍长叹一声说:“古语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今日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征伐贺龙之事,谁想我连问三声,竟无人答言,你说可恼不?若贺龙在湘西扎了根,实在是我心腹之患,若赶走贺龙,又无得力将领。”

陈渠珍说罢,向子云道:“大哥,我的话你可能不大愿听,你手下兵将,虽然万千,可我观他们,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这些家伙,只知吞云吐雾,有几个是冲锋陷阵的,我不要人太多,只带本部一旅人马往桑植,定将贺龙生擒。”

陈渠珍听了向子云要生擒贺龙之语,沉吟了一会儿说:“子云,贺龙不是等闲之人,戎马多年,百万军中,能取上将之首,你还是不要去吧。”

向子云把头一拨楞说:“兄长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贺龙手丁,不过那么几个鸟人,有什么难打?大丈夫生在世上,总要干一番轰轰烈烈之事,你我兄弟,偏居湘西一隅,谁人晓得?若要捉住贺龙,顿时名扬四海,想那天地如此之大,贺龙偏生湘西,不是天赐良机要我等名垂青史么?兄长,我决心已下,只需本部人马,定将贺龙生擒予你。如若不胜,甘当军令。”

陈渠珍见向子云决心很大,当即应允,向子云立即回永顺整顿人马,令副团长周寒之为先锋,去打头阵,自己坐镇中军。在军起程之时,有人向他报告,说贺龙部队里有神兵,打仗时会咒画符,刀枪不入。向子云立即吩咐准备乌鸡黑狗血,以此破贺龙的邪气。又给士兵们发了许多绳子,说要将红脑壳一个个活捉回来。而后,三声炮响,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向桑城。

贺龙接到了向子云前来攻打桑植的敌情,淡淡一笑道:“向子云,他来得正好。”

贺龙初到桑植组建工农革命军时,曾策动过向子云,向子云不但匪性不改,还顽固地对红军进行防堵。陈渠珍为拉拢向,同他结拜为异姓兄弟,并将其人马编为独立十九师第三旅,向子云为旅长。自然,向子云便与陈渠珍称兄道弟。

面对向子云杀气腾腾的“剿匪”行动,贺龙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信步出城,不觉到了五里外的赤溪河边。赤溪河乃是桑植境内的第二条大河,河水又急又深。当地老百姓有句俗话:“放排只怕烂岩壳,摆渡只怕赤溪河。”向子云攻打桑植城,赤溪河乃是必经之地。

赤溪河渡口旁,有座小山头,上面有个道观,名叫“驻龙观”。贺龙漫步上山,到了观前。驻龙观虽然不大,可烧香的人不少,而且多系上了年纪的人。贺龙心中纳闷儿,其中一老汉姓张,人称张老爹。贺龙问道:“张老爹,这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来烧香?”

张老爹见是贺龙便道:“听说向子云要打红军,老百姓就烧香敬神,保佑红军打胜仗。”

贺龙笑道:“你们都是好心,可这泥像管用么?”

张老爹说:“贺胡子,要打败向子云,你说怎么才好?”

贺龙说:“靠我们军队和老百姓齐心协力。”

张老爹说:“贺胡子,你要我们做甚我们就做甚。”

贺龙说:“好哇!只要有老百姓帮忙,我们一定能打胜仗。张老爹,你去告诉大家,不要心慌,要听苏维埃政府指挥。”

贺龙围着赤溪河转了一圈,回到军部,召开了军事会议,会议一开,大家就议论这仗如何打。向部三千多人,一色的新枪新炮,而红军只有一千多人,武器又陈旧,如何打得赢?贺龙见大家面有难色,便平静地说:“大家不要焦急,我看这仗能打赢。为甚?原因有三,第一,别看我们只有一千多人,敌人三千多人,我们红四军,经过一年的锻炼,今非昔比,共产党员已经起到了骨干作用,一人能抵敌人三个人;第二,我们现在有县苏维埃政权,有老百姓的支持;第三条呢,就是这个仗如何打。”接着,贺龙便把他的打算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

大家听了,无不拍手叫好。会议之后,便各自依贺龙之计而行。

向子云部的副团长周寒之,奉了向子云之命,率一团人马从永顺出发,经碑里坪、水田坪,占领了桑植县内的南岔。这南岔在桑植县城北15里,是澧水的一个河岸口,贺龙断定敌人必从此渡河,便将大部队埋伏在山上,派小部队诱敌渡河。周寒之果真上当,便命全团渡澧水。全团人马有的刚上岸,有的还在水中,红军便一齐开火,一团人马死伤近半,周寒之和桑植县长罗文杰落水遇救,才仅以身免。遂率残部狼狈逃回。此时,向子云的大军正在行进之中,向子云见到周寒之大败而归,勃然大怒,指着周寒之的鼻子骂道:“你简直没有鸟用,不光灭了我向子云的威风,还把我的老枪送给了贺龙,不看你我旧日的分上,老子毙了你。现在只有老子亲自出马,把贺龙那几个鸟人斩草除根!”

当下,向子云复命其弟向子捷为先锋,决心一举擒捉贺龙。向军行到桑植永顺交界处的塔卧镇时,受到了当地土绅的盛大欢迎,杀猪宰羊,犒劳官兵。向子云一榻横陈,吞云吐雾。休息两日后,这才命令部队向桑植开进。向子捷率先锋团到达赤溪河的时候,发现渡河的船只均在西岸,河边无兵把守。向子捷愣在那里,不敢前进,两个时辰后,向子云的大部队赶到了河边,向子云见其弟令部队停止不进,问道:“为甚不过河?”

向子捷说:“据侦探兵报告,说桑植的红军都跑了,还跑了许多老百姓,我疑其中有诈。”

向子云坐在马上,好一阵不语,忽然,他说:“把侦探兵叫来。”工夫不大,侦探兵来了,向子云问:“贺龙兵马为什么都跑了?”

侦探兵说:“听老百姓说,红军只有600人,武器是鸟枪土炮,一听说旅长带大队人马,还有洋枪洋炮,吓跑了。”

向子云把脸一沉说:“都是实话吗?”

侦探兵说:“小的若有半句谎话,旅长可杀我头。”

向子云手捏下巴没有吭气,向子云不信侦探兵的话吗?半信半疑。向子云虽然骄横,可他真的要跟贺龙交手了,还是动了脑筋。向子云暗问自己: “难道贺龙人马真的被吓跑了不成?”

正在这时,有人报告,说桑植土绅张老六要见向旅长。张老六是谁?

张老六是桑植县头号大恶霸,贺龙一进桑植时,就把他抓了起来,关迸了大牢。 张老六怎么跑出来了呢?原来,桑植城的老百姓和红军往外一撤,被关押的上豪劣绅恶霸也都随着往外撤。押张老六的战士叫于显山,走到城外,张老六一看来来往往的人慌慌张张地撤退,又听说向子云的兵马要来,他十分高兴,瞅了个冷空子,跑到了路边树丛之中,押他的于显山,见他跑了,“砰砰”地打了两枪,直把个张老六吓了个脸儿皮黄,不过那子弹只从他身边飞过,又听得身后于显山喊:“抓张老六哇!”

这一喊,吓得张老六腿哆嗦得差点儿迈不开步了。这时候,他又听到有人喊:“于显山,别追了,快走吧,贺军长带队伍早跑远啦,向子云大队人马追来了,晚了就跑不成了!”

于显山答着话跑了。张老六这才连爬带滚地到了赤溪河边。

当年,张老六同向子云的爹一块儿跑过买卖,向子云还要管张老六叫大叔,所以张老六的话,向子云信。向子云要马弁把张老六带到安全处,一跺脚说:“运转时气来,一定要发财,我向子云的时气到了。”

说着,命令全旅部队渡过赤溪河,直奔桑植。到了桑植,果见城门大开,不见红军影子。那些兵丁立即捶门打户,准备开铺造饭。向子云对部下说:“派快马飞报陈师长,就说我向子云已占了桑植,不日即生擒贺龙。”

向子云刚说到这里,忽见桑植城外山头上飘扬着一面红旗。

桑植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地势险要。红旗飘扬在最高山头上。红旗一现,有人报告了向子云,向子云举起望远镜一瞅,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只见那红旗下面,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贺龙,向子云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贺龙把旗一晃,立时,桑植周围的山上,号炮齐鸣,枪声大作,有数不尽的人马杀下山来,直扑城中。贺贵如率一团冲南门,陈宗瑜率四团冲东门。红军战士头裹红布,一水的红缨枪,如同滚动的一条火龙,向子云守城门的人马都吓坏了,两个水机枪手,把两挺水机枪一扔,撒退就跑,边跑边喊:“贺龙使妖法了,他的神兵来了!”

这些兵丁一喊,真是雁叫一齐叫,忽啦啦地往四下里跑,还有的边跑边回头泼乌鸡黑狗血。这时,只有西门没有红军,向子云和兵丁如流水般从西门拥出,慌慌张张地向西逃去。贺贵如率兵紧紧追赶,此时,正值7月天气, 赤日炎炎,许多战士奔跑在骄阳之下,挥汗如雨,但个个奋勇。

向子云的兵丁们跑到赤溪河边,都傻眼了,原来,渡口己没了船只,但见河水汹涌奔腾。

这时,贺龙的兵马紧追不舍,向的兵丁只得纷纷跳入河内,不一会儿,向子云也骑马来到了河边,他的弟弟向子捷招呼道:“哥哥,快下河吧,贺龙人马追上来了!”

向子云抓着马尾巴,跳入河内,就在这时,河面水位突然高涨,原来,上游刚刚下了大雨、山洪下泄,使得河水水位上涨,向子云游到河中间时,一个浪头卷来,被卷入了河底,随后,向子云的脑袋冒了冒,就喂王八去了。

这一仗,是贺龙1928年2月回到湘鄂西后,取得的最大一次胜利,缴获的弹药无数,这一仗,震动了湘鄂西,震动了湖南。桑植周围各县的土豪都纷纷逃窜,一些土著武装,也前来归顺,至此,红四军扩大到三千多人。

有民间艺人,用三棒鼓曲调,歌唱了红军赤溪河大捷,唱词道:

正月是新春,桑植贺云卿,打富济贫闹革命,队伍叫红军。

二是惊蛰节,贺龙发演说,消灭封建旧势力,一心救中国。

三月是清明,永顺向子云,摇旗呐喊发命令,要打贺云卿。

四月是立夏,贺龙笑哈哈,子云来了我不怕,和他打几下。

五月是端阳,南岔打一仗,贺龙人马机智强,夺得机关枪。

六月三伏三,赶到大河边,人马死了万万千,子云命归天。

子云魂不散,报告陈师长,坐起飞机空中看,贺龙在哪边?

不见贺云卿,只有众劣绅,哭天撞地好伤心,开口骂红军。

先骂红军恶,再骂贺龙狠,你清我财不打紧,还要我性命。

向子云死后,国民党湘西军政头目陈渠珍、顾家齐等发出“追悼启事”,并在永顺城搞“追悼”活动,因向子云已葬身鱼腹,尸骨无影,只得雕个木偶装进棺材。

贺龙在赤溪河大捷后,集合部队,首先提问:“蒋介石的兵工厂在哪里?”

众答:“在汉阳。”

贺龙又问:“我们的兵工厂在哪里?”

众不知所答,贺龙高声说:“我们的兵工厂在赤溪河,厂长就是向子云。今后,像这样的机会还很多,同志们努力干吧!”

赤溪河大捷,奠定了红四军的基础。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贺龙攻打西教乡

红四军赤溪河大捷后,中央又派了董朗到红四军。

董朗,原名董嘉智,号仲明。黄埔军校第一期生。曾先后参加“火星社”、“青年军人联合会”,并加入中国共产党。1924年11月,国民革命第四军 独立团在广东肇庆建立时,叶挺任团长,董朗任参谋。北伐军攻下武汉后,董朗调任第十一军二十四师七零团第一营营长。北伐军挥师武汉后,董朗升任七零团团长,后参加南昌起义。起义军南下潮汕失败后,董朗与党代表颜昌颐收集余部,继续向海陆丰前进。10月6日与中共东江特委取得联系,7日下午实现了起义军与东江农民自卫军的胜利会师。经中共东江特委研究决定,将董朗领导的起义军与林道文、杨望领导的农民自卫军合并,整编为工农革命军第二师,师长董朗兼第四团团长,党代表颜昌颐,中共东江特委成员王备为参谋长。1928年3月,广东军阀出动了三个师的兵力,由余汉谋、李振球、邓严华率领,分三路向海陆丰猛扑。董朗、叶镛等率领部队和农民 武装浴血迎战,苦战三昼夜之后,被迫撤出海丰、陆丰县城和平原主要市镇,退入海、陆、惠、紫4县交界的中峒山、碣古溪、潮面山、黄羌墟、杨梅水、炮仔墟一带山中,与敌周旋。1929年1月,董朗经香港转道去上海,适值中 共中央应贺龙的要求派部分具有武装斗争经验的干部到湘鄂西根据地,董朗即受命从上海秘密进入湘西。

董朗见到贺龙后,由于其所带介绍信是用密写药水写的,红四军中无法洗译出内容,前敌委员会遂写信向党中央请示,谓信无法洗出,问中央对董 朗的工作是怎样安排的。

董朗也向中央报告自己的实际情况,其报告称:

<small>我奉你们的命令,约经三月到达湘贺同志处,但是我的工作和任务,都未向我说明,你们的介绍信也未向我说明,现信无药水洗出来,兹将沿途经过列后。</small>

<small>一、在宜昌因交通不便,故暂留宜,住宿地点困难。</small>

<small>二、逸群同志来宜至沙市已失败了,被谭道源全师包围了,交通又不便,故未达目的,但所知如下:</small>

<small> 1.退守分散政策与广东东江失败情形相似,恰合敌人封锁,使内部分割,最后施以白色恐怖,尤其是埋枪主义更不可靠。</small>

<small> 2.无军事中心人材,军纪、党纪分别不清,形成一种涣散无政府状态。</small>

<small> 3.CP与CY工作不清,有时在军队中可以把他的群众带去另树一帜,农会也可以在军队中,也有带去他的队伍,这些自由行动,我看在暴动的指挥上成了一个重要的问题。</small>

<small> 4. 指挥官和党代表的工作权限不清,己成随时冲突之象。</small>

<small> 5.他们是割据固守之势,没有多大 游击性质。</small>

<small>以上问题都由于失败上大有关系。</small>

<small>三、长阳在组织上有很多问题未解决,宜委派我去参加工作,中途又得失败消息,因他们在军事上很忽略,故受损失很大。</small>

<small>四、湘西是割据的局面,我们部队中的组织的对外工作,尤其是工作很成问题。关于湘西和鄂西工作洋情,自有党负责详细报告,不详我评述。</small>

<small>中央:如果你们有党的工作人才或军事人才,湘西是很需要的。</small>

在中央指示未到之际,前委进行了调整,董朗被增选为前委委员,分管军政训练工作,从红军中选拔了120名优秀战士进行训练。

10月,根据中央指示,董朗被任红四军参谋长。赤溪河大捷之后,红军力量壮大了,中共湘鄂西前委为了拔除桑植苏区周围团防据点,以打破敌人之包围,巩固和扩大苏区,决定由贺龙率红四军主力向大庸、慈利两县推进。由桑植县委书记李良耀、县苏维埃主席汪毅夫、留守的补充旅旅长胡海云三人组成“留守委员会”,负责后方事宜。

贺龙在率红四军出发之前,根据前委指示,对红四军再次进行整编,分为两路纵队:第一路指挥王炳南,下辖4个团,第一团团长贺贵如、党代表龙在前,第二团团长文南甫、党代表吴协平,第三团团长陈宗瑜、党代表覃秉苏,第四团团长伍琴甫;第二路指挥卢冬生,下辖2个团,第五团团长覃泊勋,第六团团长吴成虎,补充旅旅长胡海云、党代表汪毅夫。除补充旅留守桑植外,余皆随贺龙行动。

贺龙率红四军离开桑植后,即向大庸西教乡挺进,西教乡乃桑植通往大庸的必经之路,为著名天险。大地主熊相熙即依托天险,拉了300人枪的武装,并筑有寨堡,称霸一方。贺龙刚刚到桑植时,熊亦表示友好姿态,派人送信与贺龙,信中叙了旧情。贺龙深知熊的底细,因不愿树敌过多,也派人与其联系,表示友好,随着红四军的壮大,苏区的建立,熊等称霸一方的势力受到革命势力的威胁,便露出狰狞之面孔,熊与陈策勋等勾结一起,公然对抗红四军,贺龙决心先除掉熊,拔除西教乡这个据点。

贺龙派王炳南率其本部人马,由中湖向正塔坡前进,取佯攻。贺龙亲率主力,由桥头向敌之主寨教子垭攻击前进。何键所属的李觉师吴玉霖团,经贺龙策反,亦助贺龙攻打熊相熙。

吴玉霖是贺龙的旧部,当年曾同贺龙一起用两把菜刀夺枪,亦随贺龙南征北战,后人湘军何键部当了团长,驻防湘鄂西。因其与贺龙旧情极深,遂应贺龙之约,攻打熊相熙。

时熊相熙握着西教乡的政治经济的特权,其与陈策勋、徐小桐称兄道弟。

红四军若要从桑植向东发展,必须除掉西教乡这个据点。否则,这个据点将成为桑植苏维埃之患。

熊相熙在西教乡的桥头飞塔坡、教子垭、坛子山、鸡爪岩、白马山等处,均筑有很坚固的寨子,尤其是教子垭石寨最为坚固。各寨均有团兵把守。虽然这些团丁战斗力并不强,然强兵难打弱寨。红军没有飞机、大炮,攻打这种寨子,是十分艰难的。

攻打西教乡之战开始后,贺龙发现西教乡寨子之多是不曾料到,然双方即然开了战,若中途停战有损军威,遂下最大之决心,誓将敌寨攻下。围寨之时,红军爬寨三次,均被石块枪弹击下不得入,而陈策勋、熊海清亦死力救援,亦被红军击溃,战争之烈是红四军成立以来未有的。

激战第三日,贺龙指挥人马占领了教子垭寨子对面的狮子岭,狮子岭居高临下,从地形上红军占了优势,故用兵自如,即可围攻敌寨,复可以拒援兵,因而,进占顺利。

红四军围寨到第五天,敌人弹尽粮绝,表示愿投降改编,但不愿缴枪。贺龙不应。即商各部严防敌人逃走。就在红四军向北教乡寨子发起总攻时,是晚天降大雨,举目不能见人,而红军士兵又因连日攻打,疲倦太甚,防范时疏忽,致使熊相熙趁机潜逃。

红四军攻克主寨,其他各小寨即迎刃而解。熊族各部均被红四军打散了,由于红军激战了6昼夜,为补充子弹,恢复士兵疲劳,红四军在西教乡休息了一个星期。

在红军休整之际,熊相熙又收集了残兵,退到大庸,桑植交界的康三谷,与陈策勋、江垭的徐小桐成犄角之势。

时红四军军威远震,引起了反动政府的极大恐慌。8月,湖南省清乡督办鲁涤平、会办何键,派了第四师吴尚及陈渠珍部周燮卿、罗效之、朱际凯等二万多人,向红四军发动进攻。

朱际凯,浑号朱疤子,时任慈利保安团长,鹤峰县江口人,兄弟4个,老二朱发生,是桑鹤边界的大团防头子。

贺龙决定趁敌立脚未稳,和吴尚部还远在常德,距江垭二百七十多里,先发制人,夺取慈利商业要地江坯,以免徐小桐成为吴尚部之前卫。

在攻江垭之前,贺龙写信给徐小桐,内称:

你现在在社会上的地位办团很好,只要照去年春间对本党同志委以保护,有一天一定要欢迎你加入本党的。我即向下游开动。

信中要徐小桐不要与红军为敌。贺龙在给徐小桐写信的同时,又写给石门的神兵首领周笃方、在石门内活动的大庸土著武装田少卿,希望他们“与红军合作,共同奋斗”。周、田虽然不是红军,可官方亦对他们“围剿”。之后,贺龙即率部分头向江垭猛进,陈策勋、熊相熙两部闻风而逃,红军长驱直入。两日后,于江坯与徐小桐部稍有接触,徐部即退,贺龙人马占了江垭。在江垭稍事休息,又向杉木桥推进。

杉木桥是慈利县城通往西北半县及桑鹤之交通要道,这里群众基础很好。红四军中的吴虎臣、吴玉堂、吴子玉等营、团长,都是杉木桥一带人,且均在当地有影响。

红四军在占江垭和杉木桥后,红军中的宣传人员即以标语、布告、讲演等形式,宣传共产党的主张,宣传红军的宗旨,散发《告湘西工农群众书》、《告湘西军人书》,号召工农加入红军。时青年农民纷纷加入红军,仅一天一夜,就有三百多青年农民参加了革命队伍。

原在石门北乡活动的蹇先任离开石门北乡后,即匿居于杉木桥其舅舅家中,依然秘密从事革命活动。红四军第一路指挥党代表张一鸣到杉木桥后,为红军寻找革命的文化人才,便打听这里的党员和进步青年的情况,得知蹇先任在慈利的情况后,即和其弟蹇先为一起找到她,要蹇先任到红军中工作。蹇先任同意了,从此,她由地方转到红军中工作,被任命为红四军首批干部训练队专职文化教员。红军官兵都尊称她为“蹇先生”。贺龙对蹇先任说:“你是我们红四军中第一名女红军,第一名女共产党员。”

红四军进占杉木桥后,周笃方、田少卿都派人送来了回信,大都对红军表示了友好之态。田少卿信中说,若红军入石门,他愿让出防地,但不愿加入红军。

前委召开军事会议,认为:他们虽然对红军的革命宗旨不理解,但决不会与红军为敌,如果他们进攻红军,就会削弱自己,也有被湘军吃掉的危险,同时,他们也不会加入红军,他们怕树大招风,因而,对他们也可利用。

这时,退走的徐小桐、邢聋子游弋于江坯附近的山区,盘踞在慈利县的大庸团防张普武部也态度暧昧,而张部距杉木桥仅50里。而此时吴尚部已进抵桃源的盘塘桥,正向慈利进发。澧县的李抱冰、石门的罗效之,对红军也虎视眈眈。敌情严重,若红军再向东发展或久居江坯、杉木桥一带,势必陷入敌重围,且红军到江垭、杉木桥发展红军、扩大政治影响的目的已达到,因此,前委决定红军迅速返桑。

1929年8月28日深夜,贺龙率红四军返回桑植,当行抵江垭时,不料徐小桐又率团防回到了江垭。原来徐小桐以为贺龙必率师东下,岂料红军返回。徐急忙率部向三官寺逃窜,红军没有追赶,仍向桑植行进。

贺龙离开江垭时,给徐小桐留下一信,内称:

我开兵打你,的的确确不忍,为什么我又反攻江垭呢?因为你不该留陈策勋、熊相熙余孽,危害本党后方交通,你再如此反动下去,我定要火烧江垭,诛灭徐族,那时候我就不看朋友的情面了。

红四军经竹叶坪、咸池峪回到桑植。休整人马。

贺龙于农历的8月8日写信给中共中央的报告称:

惟当时退却了的徐、邢部尚未肃清,张晋武部盘踞慈利县城,态度暧昧距杉木桥仅50里,吴尚部已抵桃源之盘塘桥,仅慈利90里,此外还有李抱冰、石门罗效之,对我们的防堵,均十分严密,在这种情况之下,若红军深入敌境势必遭敌人的解(原文如此——引者注),因此,我们决定把红军开回桑植来,使敌人对我们用兵莫名其妙,而我们得以乘此时期加紧军事政治训练。

总之,此间游击的加强,云卿以廿年拖队的经验随机应变,今后绝不致上敌人的当。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贺龙攻打长阳

红四军回桑植休整后,一天清早,贺龙刚刚起身,有勤务兵报告,说有一百姓要见贺龙,贺龙说:“请他进来。”

来人苗族打扮,约三十来岁,青布盘头,虽然衣服破烂,那一双眼里却透着英气,一见贺龙,上前施礼道:“军长一向可好!”

贺龙定睛一看,立即握住来人之手,笑道:“刘鸣先,是你呀,真没想到。”

“军长,我找你们可找苦了,先到了鹤峰,又到了慈利得知军长又回到了桑植,这才连夜赶到桑植。”

刘鸣先来桑植是作为中央联络员向红四军传达党中央指示的,当刘鸣先从衣襟内取出中央的指示信后,贺龙高兴万分。

信是周恩来代表党中央写给前委和贺龙的,信中表扬了前委领导下的红军的英勇斗争,并就政治形势、游击战争、党群组织和红四军今后的行动方针问题,做了明确的指示,信中写道:

去年年底卢冬生同志来,得到你们的报告,当即进行了研究,写信作出答复并将党的 第六次代表大会决议案中规定的我党总的政治路线、目前的革命形势以及游击战争的主要任务告诉你们。信系由冬生同志带回去的,想现在已经收到了并又得你们去年阴历十二月初七的信,得悉你们不畏艰难,带领同志及士兵忍饥耐寒地做了英勇的武装斗争,发动了不少的群众,并夺取了敌人许多武装,肃清了一些反动的民团,这些都是对的。

游击战争最重要的是要有组织性,要与群众有密切的联系。过去各处的游击战争,发生过一些不好的倾向:

第一是脱离群众,使群众完全不了解游击战争的意义是为发动群众进行土地革命;

第二是毁灭城市及大烧、大杀、大抢的倾向,这种倾向足以妨害党在一般群众中甚至工人群众中的形象和发展,我们在党内必须极力肃清这种不正确的观念。游击战争的主要任务,是实现农民斗争的口号,削弱反动派的力量及建立红军。我们游击队势力所达到的区域,自然必须发展党的组织,扩大群众的组织,推动并帮助群众的斗争,扩大我们的宣传。

周恩来的指示信中,还介绍了毛泽东、朱德在井冈山上总结的建军经验,要求前委参考,信中说:

在朱、毛军队中,党的组织是以连为单位,每连建立一个支部,连以下分小组,连以上有营委、团委等组织,因为每连都有组织,所以在平日及作战时,都有党的指导和帮助。据朱、毛处来人说,这样的组织,感觉还好。将来你们部队建党时,这个经验可以备你们参考。

关于红军发展方向,鄂西、湘西发展区域,究竟以何处为最好原则上说,游击战争的发展,应该是向农村阶级矛盾与斗争更为激烈的地方,党与群众组织相当的基础的地方,以给养丰富、地势险峻的地方为最宜。

贺龙接到了党中央的指示,欣喜异常,当即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议,进行传达。能落实的便马上落实。又根据中央指示的有关精神,对红四军再次进行了整顿。

整顿之后,红四军便成了两路纵队:

第一路指挥王炳南,下辖5个团。

第一团团长贺贵如,党代表龙在前,该团第一营营长罗统一,第一、二连连长涂耀南、田子为,第二营营长廖卓然,第五、六连连长田名贵、唐彬卿,第三营营长向白晨,第九、十连连长周嘉鹏、陈嘉柳。共有长短枪三百八十余支。

第二团团长文南甫,党代表吴协平,该团第一、三营营长李家炳、刘子青,共有长短枪九十余支。

第三团团长伍琴甫,第四团团长陈宗瑜、党代表覃秉苏,该团第一营营长陈栋川,第二营营长彭庆元,特务连连长范松之,先锋队队长沈祝三,该团士兵群众多系神兵,有长短枪八十余支。

第五团团长任岑普、党代表汪毅夫,第一、二、三营长为谷清轩、唐茂林、王连城。该团第一营系谷海云的基本部队,战斗力颇强,余二三营是红四军人桑后改编的,成分十分复杂,共有长短枪二百六十支。

补充团团长胡海云,有枪三十余支。

补充营营长王慎吾,系王东海旧部,有枪三十支。

独立营营长刘岸翘,该营原系大庸康老乡之团防,红军向庸慈游击时,该部加入了红 军,共有长枪五十余支。

此外,尚有很多特动队的组织,如谷梅吾、吴辅臣、 姚怡斋等。

第二路指挥覃奏章,即辅亟,覃与贺龙关系很深,有枪一百多支。该部正在发展中。

补充旅旅长谷志龙,有枪百余支。

另有工农赤卫队一支,系由农民警卫队和工人赤卫队合编而成,共有群众约二百人,长枪30支。

全军人马共计4000人,声势之大,令湘西之敌发抖。

湘西王陈渠珍,是个遇硬便缩回的人,赤溪河向子云兵败身亡,陈渠珍便不再伸头攻打红军,他派副师长曾从吾率第一团团长斗南、第三团团长顾家齐进驻永顺。陈渠珍叮嘱曾从吾,不许与贺龙部交锋,一切以保存实力为上乘。陈策勋、朱疤子、罗效之、周矮子、邢聋子、朱发生、徐小桐等,这 些杂色部队中,除徐小桐外,余皆坚决与贺龙为敌,不把陈渠珍命令放在心 中。特别是陈策勋,其从桑植逃到慈利后,便以“剿匪司令”名义给何键发了电报,要何键发兵攻打贺龙,并自告奋勇,愿为前驱。何键接到陈策勋电报后,便令吴尚部加紧向红四军压迫。吴尚部接到何键电令,便派了旅长阎仲懦率所部会同湘西各团防“进剿”红四军。

1929年9月中旬,各“进剿” 红四军的部队,自慈利的马河口境内的空壳树、东旺坪、大庸的云沿溪坡及永顺向桑植包剿而来。

贺龙接到敌情报,立即召开了前敌委员会,决定抛弃桑域,向湘鄂交界处的来凤、龙山一带进军。

当即,由伍琴甫第三团为前部。伍琴甫是咸丰黑洞人,曾在邬阳关做过神兵的“掌坛”师傅,会气功,善使双刀,武艺很好,同陈宗瑜是磕头弟兄。

陈家父子参加红军时,父子二人还征求伍琴甫的意见。伍琴甫很痛快地点了头儿。伍琴甫是极迷信的人,他听说贺龙是天上星宿下凡,所以,同意陈家父子追随贺龙,好跟贺龙享受荣华富贵。哪知,贺龙部军纪越来越严,自然容不得他作威作福。他见贺龙委他为团长,知道贺龙还瞧得起他,这才呆了下来,盼着龙入青云时,他也能跟着高升,就在部队开拔的几天前,桑植城中来了个测字先生,伍琴甫正好碰上,就走了过去,掏出一块大佯,扔在测字摊上,说:“给我测个字。”

测字的问:“不知先生测何字?”

伍琴甫顺口答道:“就测‘琴’字吧。”

测字的先生把“琴”字写在了纸上,眯着眼端详了一阵后,说:“我说话可口冷啊!”

伍琴甫说:“君子问祸不问福。”

测字的先生说:“吾观阁下气色,时运不好,这琴字么,分开后是‘人’字头上有‘二王’,而‘人’字下边又没根儿,从这字上看,阁下头上有‘王’ 压着呢,难得翻身啊!”

伍琴甫说:“那怎么办呢?”

测字先生说:“离开‘王’字,人不就出头了么!”

伍琴甫回到住处,越想越觉得这测字的说的在理儿。心中暗道:日他奶奶,我伍琴甫有非凡的武功,为甚偏受他贺龙的管制,跟他喝粗茶、吃淡饭、穿草鞋?有他管着,我还能称王称霸?我呀,趁早离开他。伍琴甫决心一下,便暗暗地串通了他手下的亲信。这些亲信原本都是神兵,早就不愿在红军里受这份苦了,一听说要离开贺龙,自然都愿意。偏巧这时红四军转移奔来凤,伍琴甫心中高兴。当晚,他又按《夺门遁甲》中的八门掐算了一下方向。这儿门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在过去,许多行伍之人,大小军阀,差不多都会算“八门”,如遇紧急情况,好向这“生门”而走。据说张作霖当年拖队伍时,兵败被围,紧急时刻,张大帅掐了“八门”,找准了“生门”,即向“生门”方向而逃,果然逃生。伍琴甫为甚要掐算八门呢?他心里发惟,怕逃跑不成,若被贺龙抓住,贺龙岂能饶他?他算了一下,往来凤方向逃跑,正是“生门”,心中一阵高兴。于是,暗中派了他的心腹,大弟子李怀芝,偷偷地溜出了桑植城,把贺龙要带人马离桑植,奔来凤、龙山的情报,报告了敌兵前卫部队陈策勋。陈策勋立即将此情报报告了阎仲儒。陈、阎接到了伍琴甫这个情报,俩人立时跟火燎腚眼子一般,急急地派兵抄小路赶到了桑植通往来凤的必经之路——八大公山的割耳台,在割耳台两侧,将人马埋伏起来,只等红军到来,一举聚歼。

割耳台四面全是高山,只有一条峡谷可通行人马。山上到处是茂密的高大的森林。这里为什么叫做割耳台呢?传说有个坏官,在任上做了坏事,他途经此地时,老百姓将他捉住,又在此地将他耳朵割掉,故称割耳台。

贺龙率领红军向来凤方向转移之际,走到了八大公山山下的时候,前队伍琴甫团已过了割耳台,突然,割耳台的大岭槽山梁上,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贺龙正不知是怎么回事?有人过来报告,说前边发现了敌人,贺龙急问:“多少人?”

回答说不清楚。紧接着,又有人前来报告,说前卫团团长伍琴甫叛变,带一部分人投降了敌军。这时,在红四军的后面,也响起了枪声,贺龙心说不好,中了敌人的四面埋伏,人马都挤在了谷底,很有被聚歼之势,贺龙急了,拿眼一扫,见前面一道大山梁,那里没有枪声,看来敌人尚未占领。对这一带的地形,贺龙是十分熟悉的,他知道那大山梁叫土地垭,是割耳台的制高点,占领了这制高点,便有转危为安的希望。他当即命令谷志龙率所部抢占土地垭。又命令其余各团,分别从两翼抢占大岭槽。大岭槽是八大公山的又一道山梁,纵横三十余里,是湘鄂交界处的要道,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从这山梁上通过。

陈策勋、阎仲儒为什么没有占领土地垭呢?陈、阎等敌亦知土地垭位置重要,只因他们兵力刚刚展开,贺龙部队就到了,所以,还没来得及占领土地垭。双方接火后,陈策勋便命令他手下干将王占奎率部抢占土地垭。

谷志龙接到贺龙的命令后,便带领人马向土地垭冲去。山上到处是荆棘怪石,为了抢在敌人前边,红军战士们于此全然不顾。孰料,就在红军刚刚接近山头时,王占奎率人马从侧面爬上了山头。王占奎见红军要冲上来,立即下令展开火力,快冲到山顶的红军指战员,在敌人了弹的呼啸声中,哗哗地倒了一片。敌人轻重火器压得红军抬不起头来。贺龙见了,命令谷志龙,再次组织兵力,务必拿下土地垭。当下,谷志龙命令二营为前卫,并集中了全旅轻重火器掩护二营冲锋。

这工夫,抢占大槽岭的战斗也进行得十分激烈,由于陈、阎人马先于红军占领了大槽岭的许多山头,红军虽从左右两翼进行了强攻,并攻了一部分山头,但是,在这激烈的战斗中,红四军始终处于劣势。在抢占一个叫节家台的山梁时,一团团长贺贵如中弹牺牲,紧接着,四团团长陈宗瑜在正面突围时阵亡。敌人见红军全部被压到谷底,直乐得跳着脚儿下命令:“打死一个红军兵赏大洋5元,抓住一个红军的小官儿,赏大洋500元,大官儿5000元,抓住贺龙发大财!”

这道命令一下,那些匪军官兵,一个个高喊着“抓红军”,疯狂地向谷底扑去。

这场战斗,从偏午一直打到太阳西下,红四军始终没有拿下土地垭这制高点儿。如果再攻不下土地垭,红军就有被全歼的危险,这当儿,谷志龙垂头丧气地来到贺龙面前,说:“军长,土地垭,我,我实在拿不下了!”

贺龙一听,二目圆睁,厉声说道:“我贺龙南征北战十几年,什么恶仗没打过?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土地垭拿不下来!”他环视了一下左右,见人们都面带难色,便喊道,“速将卢冬生、王炳南叫来!”

话音未落,只听一人大声说道:“军长,宰鸡何须用牛刀?军长给我一连人马,我一定拿下土地垭!”

众视之,见此说话之人,年纪不过20岁,穿着青布裤褂,双眉斜插入鬓,两目炯炯放光。贺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军长,我叫贺炳炎,是打铁的出身,刚参加红军不久,分在了警卫连当兵,军长给我一个连,我要是拿不下土地垭,你要我脑袋!” 贺龙见贺炳炎一表人才,心甚爱之,当即说道:“好,我给你两个连。”

随即对谷志龙说,“给他两个连,夺土地垭!”

谷志龙心中虽然不高兴,也只好答应。便将两个连拨给了贺炳炎指挥。

贺炳炎指挥这两个连,没有强攻,而是迂回到了两侧,说话的工夫,太阳已经落山,山谷山头都被雾气笼罩。

贺炳炎带着部队,凭借山石、树木、雾气的遮挡,渐渐接近山头,当临近山头时,贺炳炎一声大喊,随即连抛出了几枚手榴弹,又一跃到了山顶,恰逢一敌人机枪射手迎其面,贺炳炎挥刀将这射手砍倒,随后,端起机枪,朝着敌群“哒哒哒”地就扫射起来。这时候,又有许多红军战士冲了上来,高喊着冲向王占奎部,王占奎正要组织兵丁反击,一颗子弹飞来,正好打中他的脑壳壳,立即脑浆崩裂,死于非命。那些兵丁见首领死了,顿时慌了手脚,不知谁喊了一声:“贺龙神兵施妖法啦!”

这一嗓子,简直如同下了撤退命令,“哗啦”一下,那些兵丁都跑光了。

贺龙听说夺回土地垭,当即命令大队人马冲了过去,凭借地势和浓雾的掩护,红军杀开了一条血路,冲出重围,连夜向鹤峰方向退去。一直退到鹤峰的红岩坪,才站定脚。

这一仗,除一团团长贺贵如、四团团长陈宗瑜牺牲,还伤亡了官兵三百多人。

红四军退到红岩坪后,部队一面休整,一面整顿,贺龙查明了伍琴甫叛变、引狼入室,致使红军遭受这样大的损失,立即派人刺杀了伍琴甫。把贺炳炎叫到面前,问:“你是哪里人?”

贺炳炎道:“报告军长,我是湖北松滋县刘家场黑冲口人,我父亲叫贺学文。我9岁时,母病死,是父亲把我抚养成人,我父靠打铁为生,我自小随父打铁。”

这时,陈昌厚过来说:“去年春,我们红四军游击至松滋时,他们父子俩都参加了红军。贺炳炎年小,初时喂马,喂了几天,大家见他年纪小,个子矮,不想要他了,他嚎陶大哭,说什么也不肯走。这样,他又留了下来,给我当了勤务兵,后调到总指挥部手枪队当战士,提升班长。”

贺龙拍着贺炳炎肩膀说:“好样的,二营营长由你来当。”

红四军在红岩坪休整9天后,贺龙决定避敌锋芒,向五峰、长阳发展。

红四军前委决定向长阳、五峰发展后,11月17日,红四军主力出师邬阳关,经巴东县境入长阳枝柘坪、大龙坪、桥料、资正、都镇湾。19日抵五峰蒿坪,进逼渔洋关。

贺龙决心二破渔洋关。 时驻防渔洋关之敌为五峰东区长乐坪、仁和坪、石柱山、渔洋关等处团防,计六百余人,另有五百余挨户团守卡送信。红四军逼近渔洋关后,渔洋关守敌日夜防范。21日夜,红四军主力从大坡坎直攻渔洋关,守关之团防立即溃逃。有的逃往宜都,有的逃往清水湾,渔洋关团防头子官子美装成驾船工逃脱。

红军二占渔洋关后,即以连为单位,即分别在渔洋关、小河、升子坪、杨家河、宜都一带捉“金罗汉”——即打土豪。

渔洋关大商家李春波、区长裴兴垣的堂客、媳妇,大土豪裴目波父子、公孙三辈人等四十余“金罗汉” 被捉住关押。红四军于此筹集了大批物资,补充了军饷。与此同时,红四军于渔洋关成立了“渔洋关军事维持会”,会长余敬安。余乃渔洋关商会会长,思想进步。早在一年前,红四军即在渔洋关成立了一个秘密军火转运站,转运站的公开名义是积安栈商号,老板王占文,而秘密从事军火购买及转运的是谷习之。贺龙通过谷习之的介绍,与王占文会了面,贺龙鼓励了王占文,又由红四军拨出一部分银元和鸦片,支持栈房。

这当儿,红军侦察员侦知施南大士客王保之带七十余担鸦片油湾潭进入石门,正向子良坪方向行进,红四军即从升子坪、仁和坪转往石门子良坪游击,将王保之鸦片劫获。

12月4日,红四军在清水湾、杨木洞一带驻扎,军部设杨木洞,贺龙住在旧友周焕华家中,周乃私塾先生,贺龙早年与其相识。

长阳县境内,有一支游击队,二百余人,队长李步云,长阳县都镇湾杨柘坪人,贺龙初占鹤峰时,曾派人去李步云处联络,而后,贺龙便任命李步云为长阳游击大队大队长,并送去枪50支,还有一部分弹药。长阳民团头子、县长方云藻驱兵“围剿”多次,均未得逞。

贺龙率人马二占渔洋关的消息传到李步云耳内,李步云大喜,派人与贺龙联系。贺龙接到李步云的信后,即约定他配合攻打长阳县成,随后贺龙指挥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直赴长阳。长阳保安团团长、县长方云藻闻讯出逃,被李步云游击队和陈泽南领导的人民自卫团截住,两厢正厮杀之时,贺龙大队人马赶到,团丁立时四散,方云藻被击毙。

贺龙率红四军占领了鹤峰、五峰、长阳之后,又一举攻占了石门、松滋,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以鹤峰为中心,包括五峰、长阳、松滋、石门等苏区在内的湘鄂边苏区。贺龙一面扩大红四军队伍,一面建立苏维埃政权,农会、妇女、儿童等群众组织,都相继建立,一时间,湘鄂边苏区搞得轰轰烈烈。

12月底,湘鄂西前委决定,在鹤峰县城召开了陈宗瑜、贺贵如的追悼大会。

大会由王炳南主持、陈协平致悼词、贺龙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讲了话,他最后说:“贺贵如、陈宗瑜英勇作战,不怕牺牲,为革命而死,无尚光荣。”

贺龙号召指战员学习二烈士的革命精神,为打垮蒋汪政府、建立工农政权而奋斗到底。

追悼会后,贺龙对陈宗瑜的父亲陈连振,陈宗瑜的妻子徐满姐表示了亲切的慰问。

追悼会后,前委召开了会议,会上,决定成立第五路军,任命陈连振为第五路军指挥、刘治武任党代表、陈连富任参谋长,下辖三个团:三十八团团长陈宗普,三十九团团长覃正军,四十四团团长陈庆光,补充团团长陈曾山,共五百余人枪。

1930年1月8日,贺龙指挥红四军,奔袭190里,在中营区游击队配合下,于9日凌晨将恩施红土坪赵金轩团防歼灭,缴获枪支近百,还有大量物资,赵金轩亦被击毙。战斗之后,又收编了茅坪的土著武装吴作然部,贺龙委其为恩(施)宣(恩)鹤(峰)边防司令。

转眼间,又爆竹除旧,桃符更新,春风送暖,桃李芬芳,时间到了1930年的旧历二月。

这天,贺龙刚由练兵场上回到屋内,正在歇息之际,勤务兵报告说有一人从洪湖而来,要见军长,贺龙听说从洪湖来的人,立即起身相迎。出门一 看,见来人三十上下,五短身材、黑眉亮目,大脸盘儿,虽然一副乡下人打扮,却十分精神。那人见到贺龙,也不道姓名,直搞得贺龙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贵客尊姓大名?”

那人喝了口水,这才从贴身衣袋内取出一信,贺龙接过信,不看犹可,看罢,把信纸一扔,伸出双臂,将来人紧紧抓住,高兴他说:“党代表,可把我想死了!”

原来此人就是红四军党代表万涛。虽然中共中央军委继浑代英后,又任命万涛为红四军党代表,只因万涛另有任务,一时不能脱身,所以来迟。

贺龙紧紧握住万涛的双手,把万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说:“万涛,咱们有多少年没见面了?”

万涛,四川黔江人,原名万诗楷、号铁民,土家族。1928年7月任中共鄂西特委书记兼组织部长,同周逸群一起领导了鄂西地区人民开展武装斗争。

万涛同贺龙是老相识,当年贺龙赶马到川东一带时,万涛是黔江城中万家车马歇铺的小伙计,贺龙在这店中住过多次,因此,二人相识。老友重逢,少不了叙些旧话,俩人越说越高兴,谈到了湘西红军创建工作时,万涛说:“文常,你们的工作搞得很好哇。”

贺龙吸着烟说:“有许多工作,都是摸索,学着井冈山朱、毛的办法,听说逸群在洪湖搞得不错,我正要派人去学呢。”

万涛说:“是搞得不错,鄂西区刚刚召开了第二次党代会,特委也作出了决定,要红四军东进洪湖与红六军会师。”

贺龙听了,高兴地问:“红六军成立了?”

万涛说:“今年6月正式成立的,洪湖现在真是一片红啦。”

贺龙鼓掌笑道:“好,太好啦!万涛,你先歇息一下,回头我把连以上干部集合起来。你这党代表也和大家见见面,再把洪湖、井冈山乃至全国的革命形势给大家讲讲,让红四军的将士们知道,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大,我们要以实际行动赴洪湖与六军会师。”

万涛点头说好。

当下,贺龙集合了部队,万涛向指战员们传达了鄂西特委关于红四军东进洪湖的指示,指战员听了,无不欢欣鼓舞,高兴异常。

正文 第三十章 “砍头莫过五尺矮”

周逸群自苦竹坪同贺龙分手之后,骑了一头大黑驴,装做教书先生,一步步向洪湖走去。这日,到了石首县境,他打算找屈春阳等人,找了一阵,哪里有这些人的影子?

到了石首城中,但见街头巷尾,都贴着“消灭赤匪”的标语,大烟馆、妓女院出出入入的,不是民团就是国民党兵。周逸群不敢久停,走出石首城,抬眼一见,只见城门楼上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赤匪王永至、李成双、余康迪、曾显阶处以死刑!”

周逸群看罢,赶紧离开。将黑驴卖掉,来到了沙市,打算找鄂西特委机关,刚到街上,只见几辆汽车开了过来,头一辆汽车上有几个士兵吹着洋号,打着铜鼓,“嘀嘀嗒,嗒嗒嘀”的开路,第二辆车是架着枪的兵丁,第三辆是刑车,车上押着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是五花大绑,每人背上都插着一块死囚牌,上面写着“鄂西赤匪”字样,由于车很快过去,周逸群没看清名字。在这刑车的后面,是一队荷枪实弹骑马的兵丁。这三名受刑之人,在刑车之上,大骂蒋介石,向群众宣传革命道理。周逸群虽然看不清他们面孔,可他知道这三人一定是自己的同志,如今落入了虎口,他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情不自禁地尾随刑车,来到了法场,当他赶到法场时,这三名共产党员,已经就义,鲜血把草地都染红了。

周逸群默默地向烈士志哀,而后转身离开,他刚走不远,忽见一棵大树上贴着告示,过去一看,只见告示上写着:

鄂西赤匪头子张计储、曹壮飞,于今春煽动工人暴乱,被一网打尽,另一匪首李兆龙潜逃,有知其下落者,通知本会,赏洋五百,捉拿扭送者,赏洋一千,知情不报者,杀! 窝藏罪犯者,杀!

周逸群看罢告示,心中说:看来李兆龙还在,若找到李兆龙,鄂西特委和石首县委的情况都能知道。可李兆龙如今到了哪里呢?找不到组织,周逸群不免心中焦急。他想了想,决定到焦山河寻找那里的一个关系。主意打定,便向焦山河走去。到了调关,天色已晚,抬头见街口上有一个客栈,门口挂着个笊篱,知道这是个小店儿,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教书先生的打扮,没有进去。便走到镇中,找了个大客栈,这客栈挺阔气,门口上对联写着:孟尝君子店,千里客来投。周逸群迈步进门,马上过来一个伙计,笑着问道:“客官,是单身还是同行?我们这客栈有单间儿,又干净又敞亮。”说着拉过椅子,敬上烟。

周逸群坐下,接过烟,点着后,慢慢地吸了一口,说:“开单间吧,有酒饭也给我预备。”

伙什答应着走了,说话的工夫,伙计便把周逸群带到一间房内,周逸群看了看,这房子倒也干净,又一瞅,房子后面是一道矮墙,墙外数步之远,便是苇荡之地,周逸群暗道:“此处地形不错。”想着,便住了下来。不一刻,伙计端来了酒饭,周逸群吃了个酒足饭饱,刚刚放下筷子,就听到门前一阵乱嚷,他侧耳一听,原来是民团查户口,周逸群要伙计沏了壶茶,慢慢地喝了起来,正喝着,有几个民团进了房中,其中一个留大胡子的瞟了周逸群一眼,见周逸群头戴博士帽,身穿灰纺绸衬衫,深色蓝西装裤,鼻梁上挂着金丝镜,衣冠整整,斯斯文文,又见住的是单人房间,连忙笑道:“先生,对不起,我们要履行一下公事。”

周逸群微微一笑,从提包里取出一张大信封,说:“请看吧。”

那大胡子一看那套红大纸封,见上面有湖北省剿赤司令部几个字,忙放下说:“对不起,不知您是省府长官,小的也是执行公务。”说着双手将大信封奉还。

周逸群取出一盒炮台牌烟,递给了众团丁,说:“你们查赤匪查得很认真哪,我要向上头报告,给你们请功封赏。”

大胡子一听这话乐了,很客气地接过了烟,点着吸了一口,说:“长官,这个共匪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整日价闹得人神不宁,连走道儿都他妈的屁股后边像跟着鬼似的,这不,也不知打哪儿得来的信儿,说江北的共产党今晚要窜过江南来杀人放火。”说着,大胡子对周逸群献殷勤他说,“长官晚上可别出去,共匪神着呢,还是小心点好。”

周逸群假意谢过大胡子的关照之后,大胡子一伙走了。周逸群暗自想道:既然江北有共产党活动,我明日就去江北。

一夜无话,第二天,周逸群就动身来到了江北。但见那长江大堤上,盘查甚严,周逸群凭着斯文派头,很痛快地过了岗哨。又走了一天,到了下车湾,在村口,见柳树上挂着几具尸体,周逸群明白,准是自己的同志遭到杀害,他没进村子,而是顺着堤捻直奔反嘴镇,心想那里群众好,说不定有自己的同志。走着走着,天就黑了,偏又行到旷野之中,前无村,后无店。他见湖岸边有一个用芦苇搭的小草棚,草棚四周是芦苇,看样子是渔民临时住的地方,便走了过去,离着草棚还有几十米远时,他打了愣儿,为甚?不知那草棚中住的是何人,便小心地又向前走去。快到近前时,周逸群忽听到一阵低沉的渔鼓调顺风飘来。

虽然唱渔鼓的人把声音压得很低,可周逸群还是听得很清楚,他屏住了气,听了下去,只听那渔鼓调唱道:

<small>大喝一声如霹雷,绍南心中自徘徊,</small>

<small>为工农谋幸福,百折不挠气不馁。</small>

<small>我绍南自幼儿,革命道理件件会,</small>

<small>组织起赤卫队,唤起民众与贼对,</small>

<small>众兄弟一个一个,个个好比猛虎抖雄威。</small>

<small>为谋革命成功,群众得解放,工农人人占地位,</small>

<small>谁知众贼兵,来把小小洪湖围。</small>

<small>共产党羽毛未丰,未曾占地位,</small>

<small>彭国材带人马,隔在江陵未回归,</small>

<small>张义俊、徐为云,约我白庙来开会,</small>

<small>身无人马又无援兵,只身独马陷入敌重围。</small>

<small>鸟在笼中翅难飞,绍南陷入虎口哪肯回。</small>

<small>二贼子作人作鬼,棕绳捆绑把我押送回。</small>

<small>众匪首劝我降匪贼,许我高官和显位,</small>

<small>铁打的骨头钢打的心,想爷爷投降你太阳东坠。</small>

<small>到法场见匪众,怒火燃烧我心扉,</small>

<small>你们杀了我一人,好比孤灯却被狂风吹。</small>

<small>革命少了我一人,好比大海去了一点水。</small>

<small>革命声势如浪涌,一起一伏前后追。</small>

<small>白旗倒了红旗飘,杀了老子,革命你杀不绝,</small>

<small>走上前来不下跪,老子生死在这回,</small>

<small>任你杀来任你砍,生 生死死何足贵,</small>

<small>要想老子把供写,除非海干无露水,</small>

<small>这本是爷的真心话,据实对你说,</small>

<small>再过二十年,爷要等你把账归。</small>

周逸群听到这里,知唱渔鼓的定是自己人,便甩开大步,朝那草棚走去。

周逸群的脚声,惊动了草棚之人,只见一个大汉闪出草棚,朝周逸群厉声问道:“什么人?”

周逸群平和他说:“我是走路的,错过了宿头,也迷了方向。”

那汉子见周逸群只有一个人,警惕之心就放松了。当周逸群走到那汉子身边,借着草棚的蛤蟆油灯火,看清汉子面容时,禁不住惊喜他说道:“贺闯,你怎么在这里?”

此人正是洪湖“红五子”之一的贺闯贺麻子。贺闯也认出了眼前之人是周逸群,他一把拉住周逸群的手说:“逸群,你,你怎么来到了这里?”

说着拉周逸群进了草棚,将一碗饭端给周逸群,又将几只螃蟹放在周逸群身旁。周逸群吃着,就把同贺龙回湘西,贺龙留下继续拉队伍的计划简单他说了一遍。随后,他向贺闯问起洪湖的情况。贺闯未曾开口,浓眉双挑,说了番贺龙、周逸群走后的情况,周逸群听了也不禁双眉抬起。

贺龙、周逸群走后,洪湖发生了什么情况?

1928年1月,桂系军阀占了两湖后,湖北清乡督办胡宗锋,会办陶钩,调遣了第十八军严俊部独立第五师刘和鼎部到鄂中、鄂西大举“清乡”。第五师第三团驻石首县,其副团长徐坤率一营两个连驻调弦口,二营长王施率部分驻县城、藕他和新码头。在敌人的重兵清剿下,石首共产党员王永至、李成双、余康迪、曾显阶等被捕后惨遭杀害,石首游击队队长吴先洲在送贺龙、周逸群一行赴湘西后,返回小河口的河沟子时,遭叛徒杀害。马成章接替了他的职务。公安县涂郭巷区委书记马俊才和党员群众三百余人遭敌杀害。南五洲的刘家台变成了寡妇台。松滋县九岭岗共产党员和农会骨干55人先后被敌人枪杀,120户房屋被烧毁。当阳县委书记李超然和120名战士与敌遭遇时均壮烈牺牲。南华安特委书记刘国富、团委书记周金锐等十余人被敌杀害。其他各县惨遭杀害的干部和群众难以数计。活动监、沔的游击队在王尚武,党代表王鹤带领下,于小沙口遭遇战中失利,队长王尚武牺牲,王鹤负伤,两个中队长和三位党代表阵亡,部队受到很大损失。

石首东二区的大恶霸刘代富,曾杀害石首农民自卫军总队长胥耀庚,此后即畏罪潜逃。敌桂系十八军于鄂中、鄂西“清剿”后,刘代富勾结了敌刘铏部,开往调弦口。屈春阳、段玉林、马章成等领导游击队因与敌军作战中受挫,转移到江陵的白露湖,与江陵县委陈先博等在沙岗一带的游击队会合。

4月下旬,邹资生、杨荣祥两支游击队在与敌作战中,均遭到损失,杨荣样父子不幸牺牲。杨家父子牺牲得十分壮烈:

1928年的3月末,公安七区的团总吴克章办案去县城南平,经过龙翔时,被杨荣样的游击队活捉。公安县政府急忙纠合了4个区的团防和百余人枪的县警备大队,向公安县内的红色割据地陈家桥发动大规模进攻,时杨荣祥决定打敌伏击,而后乘胜占领县城。其将所部分为三部分。一部由大队长余梅青率领,埋伏在林家台子,一部由李金生率领,埋伏在卢通巷,杨荣样率一部驻毛家垱,同时,腾空了陈祠桥,所有村民都暂迁至别处,杨荣样的家属也转到毛家垱。打仗之前,杨荣样对队员们说:“我好比孕妇,大家好比接生婆,只有同心协力,才能把仗打好。”

会后,杨荣样带着他的儿子装作走亲戚的样子去侦察敌情,不料敌人已提前发动了进攻。时七区和八区的团防为一路,从朱家嘴方向来,县警备大队守观岩寺,准备劫游击队后路。此消息为杨荣祥得知,当即带儿子赶回部队。这天雾特别大,对面看不清人,杨家父子不幸与敌人遭遇,敌人见杨家父子仅二人,势孤力单,不禁狂喜,纷纷拥上来,杨荣祥举枪打倒了敌人数人,然敌众多,杨荣祥父子双双遇害。杨荣祥身上竟被敌人砍了七十余刀,其牺牲时年仅48岁。

敌人杀害杨家父子后,气焰嚣张,长驱直入陈祠桥,烧房子抢财物,疯狂到极点。陈祠桥一时火光冲天。

两阳县的反“清乡”斗争极为艰苦,成为鄂中区各县之最。

1928年4月, 桂系十八军严俊部和新三旅进驻沔阳“清乡”,他们联合了大劣绅杜星樵,大恶霸张泽厚、土匪头子李伯岩、陈厚堂等,组成了“沔阳县清乡保卫总团”,以沔南重镇峰口为中心,分驻在县城,府场、戴家场、小河口、白庙、汊河口等地,展开了日夜不停地大“清乡”。戴家场、拖船埠、陈家台等红色村镇,受害尤重。拖船埠、段家场被敌放火烧光四百余户,陈家台一次被活埋56人,周河湾被焚烧民房二百七十多幢。时鄂中特委书记刘熙在赴省委途中被捕牺牲。邓赤中代理特委书记,其虽然联络了一些被打散的游击队,但由于人少势孤,对敌人威胁不大。沔阳县委亦彼坏严重,由于叛徒出卖,县委书记樊松茂(即兰秀中)、委员陈墨香先后壮烈牺牲。刘绍南、娄敏修在河南、沔北组织了临时县委,由娄敏修任书记。不久,邓赤中在去白庙的途中,为叛徒马达安、张思元杀害在白庙。邓在临刑前,对两名出卖他的叛徒道:“我死不足惜,共产党不会饶你们的!”邓赤中牺牲不久,鄂中游击纵队党 代表刘镜珊、县委员王晓芗、农运骨干王诗恒、共产党员杨先洲等为敌所捕,惨遭杀害。

英雄们牺牲得十分壮烈。

刘镜珊被打得遍体鳞伤,写下了诗句称:

<small>吾辈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small>

王晓芗牺牲时己年过半百,他屹立在仙桃镇的刑场上,朗颂了一首五言绝句:

王诗恒是监利周老嘴人,被沔阳团防所抓,受刑时,他高唱绝命诗:

<small>不怕你的屠刀快,砍头莫过五尺矮!</small>

<small>老子死后二十年,又是英雄再重来!</small>

杨先洲是龚场镇三官村人,在峰口执行任务时被敌人所抓,面对敌人威逼引诱,他正气凛然,高声唱道:

彭国材率领的水上游击队也被敌人打散,他只身一人逃到了江南。他决定重整队伍,往监利行时,见沿途到处都张贴着捉拿他的布告,彭国材便化装成卖牛的农民,在新沟嘴一带找到被打散的三十多名游击队员,便将这三十余人带到了新沟嘴。当时,三十余人仅剩有一支手枪,如何得胜?彭国材思得一计,于夜晚将千斤鱼投入新沟嘴镇关帝庙旁的水塘,第二天一早,彭国材率三十名队员趁赶集之日,到了水塘边儿,下水捕鱼,此处乃是团防兵丁上下早操必经之处,那些团丁们见水塘中鱼如此之多,都纷纷放下枪,跳入水中摸鱼,彭国材和游击队员趁势夺得四十多条枪。自此,水上游击队又日渐扩大,发展到一百五十多人。在朱河镇劫获子弹20箱,步枪72支。彭还经常只身人虎穴,侦察敌情,直杀得敌军及保安团胆颤心惊,惟恐彭国材从天而降,时敌军中流传一句话:

不怕枪子子,不怕炮子子,就怕彭鼻子!

反动政府于各要道处贴告示,重金悬赏,说要捉住彭国材或献彭之首者,赏银3万元,有告知彭动向者,赏银2000元。他们抓不住彭国材,就放火烧了彭国材的家。在乡邻帮助下,彭的父母妻儿才死里逃生。彭的妻子谢菊珥几经周折,在霍家湾找到彭国材,彭见妻子和女儿破衣烂履,不禁潸然泪下,但其想到革命事业,把妻子女儿送到娘家谢湾,又投身革命。

敌人对沔阳共产党人、革命群众、游击队的“围剿”更加疯狂。

河南戴家场打响鄂中暴动第一枪后,洪湖一带知名共产党员又多在沔南一带活动,沔南区的戴家场、谢仁口、南林口、曹家嘴、简家口、水塔埠、陈家眬、王家台、小沙口等处都先后建立起党支部,由此,沔南区被敌人划为“匪患”重灾区。在1927年底,匪首李伯岩、陈厚堂被国民党任命为沔(阳) 监(利)潜(江)联县清乡指挥部正副指挥,这二人上任后,首先集中兵力对付沔南区,在沔南区疯狂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把沔南区变成无人区,仅汪家岭附近的陈家台,除一户富农外,全村老幼56人都被敌人活埋。

为打退敌人的气焰,保存革命力量和红色政权,刘绍南先后在监利县的渡口和北口等地,召开秘密会议,都因敌情变化而未果。刘绍南决定在陈家垸召开秘密会议。他认为在敌人鼻子底下开会反倒安全,使敌人想不到。这天深夜,徐位云、张文俊等三十多名共产党员来到陈家垸,就在会议将近尾声之际,因叛徒告密,李伯岩率大队人马前来围捕。刘绍南十分冷静,他令同志们迅速转移,自己持手枪断后,当大家都转移后,刘绍南发现敌人火力己将退路封住,他决定从墙头翻过,正翻时,不料为敌子弹打中右腿,刘绍南拖着伤腿,且战且走,终因伤重流血过多而昏倒,被敌所捕。

天亮后,敌人把刘绍南绑在柱子上。

刘绍南看见李伯岩,遂怒眼圆睁,冲李伯岩喊道:“有种的把老子放回去,再决雌雄!”

李伯岩大怒,令人把刘绍南在地上拖着走,陈家垸百姓看到刘绍南负伤被捕,都非常难过,又见敌人用绳子在地上拖刘绍南,更是心疼,都围了上来,含泪劝说匪徒们把刘绍南抬走。时青年农民陈新弟把自家的竹床搬出来,当做担架用,李伯岩在群众的愤怒目光下,只好答应将刘绍南用竹床抬走。

刘绍南被抬到戴家场的团防队部后,李伯岩一面令人严加看守,一面把当地的豪绅请来劝降。为此,李伯岩大摆宴席,请刘绍南赴宴。

刘绍南被带入大堂,昂首而立,怒视李伯岩及众豪绅,哈哈大笑道:“我绍南乃共产党员,笃信共产主义必胜!建立革命政权,岂有不流血之理?我今流血,是为大多数民众幸福而流,流得其所!我生是共产党人,死是共产党的鬼,要我投降,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也办不到!”刘绍南言罢,抄起板凳,砸了宴席,从容走出厅堂,直奔牢房。

李伯岩压住怒火,又请刘绍南的舅父来劝降。

刘绍南的舅父叫严尤斋,是个大劣绅,在客厅内,严尤斋以长辈身份劝刘绍南要孝敬父母,明礼义。随后,两张委任状,一张委刘绍南为“省参议员”,一张委刘绍南为“县参议长”,严尤斋把两张委任状递到刘绍南面前后,说:“贤甥,只要你一点头,高官厚禄就在眼前。”刘绍南接过委任状,几下撕掉,其舅父仍耐着性子说:“贤甥,给你黄金10两,银洋千元,资你出洋读书,凭贤甥之聪明才智,定能成为国家栋梁之才。”言罢,令人端来金银。刘绍南见了,怒道: “这沾满民众鲜血的臭钱,我分厘不要!”言罢,抓起金银向严尤斋砸去,严尤斋吓得抱头鼠窜,边跑边喊:“他中了邪了!他中了邪了!”

李伯岩见刘绍南如此,勃然大怒,喝声:“刘绍南,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哪,用大刑!看他骨头有多硬!”

当时,两厢兵丁将刘绍南按倒,先上老虎凳,再压杠,到最后,什么“炸鲫鱼”、“披麻戴孝”等酷刑都用上了。刘绍南仍大骂不止。直到昏过方停,醒后又骂,没喊一声痛,没讨一声饶,李伯岩逼他写“自白书”,刘绍南抄起笔,一挥而就,写下了英雄诗篇。

<small>我绍南自幼儿革命道理件件会,</small>

<small>组织游击队为的是人人占地位,</small>

<small>张义俊、徐位云约我白庙来开会,</small>

<small>哪晓得有坏人引来贼兵把庙围,</small>

刘绍南这英雄诗篇在其就义后,被人们传诵,鼓书艺人将其改编成鼓词,到处演唱,贺闯唱的渔鼓调就是根据这就义词改编的。

时刘绍南的妻子已怀孕,刘绍南给妻子写了八个字:善抚吾儿,继承吾志。

李伯岩见酷刑仍不能使刘绍南屈服,决定将其杀害。

严尤斋闻知此情,急见李伯岩说:“团座,自棠生来性傲,目空一切,要劝他,须打掉他的傲气,是不是把他游街,使他当众受到羞辱,然后再趁机相胁。”

李伯岩遂遵从严尤斋之说,刘绍南听说要将他游街,遂提出了三个条件,一是要骑马,二是告示上要写“共产党”,不能写“共匪”,三是当众讲话不能打断,李伯岩为达到劝降目的,只得依从。

刘绍南被游街之际,前后均有重兵押解,最前边有兵丁鸣锣开道,兵丁敲锣边喊:“快看暴动分子刘绍南的下场!”

刘绍南骑在马上,英雄气概丝毫不减,他对围观的戴家场的百姓说:“乡亲们,我今被叛徒出卖了,敌人用高官厚禄诱我,用酷刑折磨我,想要我投降,他们用计不成,又把我游乡,我绍南是个共产党员,我头掉了都不怕,还怕游街么?乡亲们,记住我的话,共产党一定胜利,反动派一定灭亡,共产主义一定实现。”

李伯岩见刘绍南于马上宣传,大怒,说:“刘绍南,你若再进行赤色宣传,老子立时枪毙了你!”

刘绍南哈哈大笑道:“你现在就把我枪毙了吧。”

言罢,又高声唱起自己在狱中写的歌:

刘绍南的豪言壮语,深深地打动着乡亲们的心,人们有的掩面垂泪,有的怒攥铁拳,李伯岩见势不妙,忙下令游街停止。

刘绍南被押回后,李伯岩决定将刘绍南夜里秘密杀害。李伯岩为防有共产党人劫持法场,遂将戴家场大街小巷都布满岗哨,刘绍南被五花大绑押赴刑场,他借火把亮光,看到敌兵刀枪林立,戒备森严,几挺机枪,虎视八方。又见李伯岩满脸杀气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禁怒道:“李伯岩,我生不能食汝肉,死当追汝之魂!”

李伯岩却不生气,而是说:“刘绍南,我李某对你如何,该是仁至义尽了吧?”李伯岩又上前一步,点了一支烟,说,“刘绍南,我再给你一支烟的时间,只要你点个头,我立即放你回家、与你娇妻团聚,难道你不恋娇妻,难道你不怕她那腹中胎儿出世就见不到父亲?”

李伯岩说完,刘绍南冷笑一声说:“李伯岩,你今杀了我,也是你死期将至,我们共产党人的血不会白流的!”

刘绍南的话使李伯岩打个冷战,他定了下神说:“刘绍南,这支烟就要完了。”

刘绍南眉毛一扬,引颈就刑。

李伯岩说:“你对妻儿还有什么话吗?”

刘绍南说:“快快动手!”

李伯岩见状把牙一咬,手中烟头一扔,说:“行刑!”

刘绍南高呼着“共产党万岁!”倒在了血泊之中。

烈士牺牲之际,年仅25岁。是夜,暴雨倾盆,狂风大作,老百姓说烈士之死,感天动地。李伯岩将刘绍南杀害之后,又尸分八块,挂在街两头和往来的三座木桥上,后来,一个拾粪的老头把烈士遗体偷偷取回土地沟,含泪掩埋。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1年夏,刘绍南被追认为烈士。同年国庆大典前夕,毛泽东主席下请帖,将烈士遗腹子刘福远请到北京怀仁堂作客。翌年,党和人民政府又将戴家场更名为绍南乡。1957年烈士英名又写进洪湖革命烈士纪念碑文并镌刻于碑上。1974年,在戴家场又竖37米高的碑,以示纪念,此皆后话。

在刘绍南牺牲之际,李兆龙率三大队与敌遭遇,许多队员牺牲,李兆龙跳出重围,到沙市找鄂西特委,时鄂西特委组织工人暴动,李兆龙参加了暴动,然暴动没开始,即遭叛徒出卖,几个负责人被捕。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周逸群决心赴中央

1928年上半年,洪湖地区革命处于最困难的时期,坚持斗争的除王康善领导的“沔阳游击队”外,就是彭国材、刘国栋领导的大小不同的游击队。

由于匪首、团董李伯岩、陈厚堂的残杀,洪湖一片白色恐怖。李、陈的残暴,不仅激起了河南广大人民群众的愤慨,也引起了沔南部分“绅士”的反感。这时,桂系十八军云腾部进驻峰口,云腾捕杀了李伯岩和陈厚堂,随即贴出告示,谓监利、沔阳百姓的苦难,皆由李、陈所为。云腾恩威并举,谓共产党员、革命群众只要自首,只要安分守己,可既往不咎,亦可量才录用。与此同时,云腾下令人马对洪湖进行“梅花桩”式的“清乡”,百十条渔船,齐头并进,搜寻藏于苇荡中的游击队,还于各乡中推行“十户联坐”,一家通共,十家同罪,一家有人是共产党,十家是问。

这当儿,鄂中特委不复存在,沔阳县委也离开沔阳,转移之前,指示两阳党员,想方设法保存自己,将“红面孔”变成“灰面孔”,由于各级党组织的破坏和敌人的白色恐怖严重,沔南区的不少党员在敌人的自首书上签了字,其中有乔在炽、夏道美、王康普、刘柴、李东章、胡少阶、何玉山、贺闯等。这一行动,成了后来震动鄂中地区的沔南共产党员集体自首事件。

这一“集体自首”事件,其实是这许多党员出于“无知”,认为此举可欺骗敌人,保存自己,待时机一到,东山再起,在后来1930年11月3日《沔阳县委的报告》中称:

那时清乡局势日益紧张,于是就决定县委搬家,各地工作暂时停止,并说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话,那个时候就实行了取消主义,将以前盲动的成绩,工作的成绩,群众组织,一律取消,县委会就大跑而特跑地跑到别县去,在这个时候,又有什么“红面孔”变成“灰面孔”的一句话,印入了全沔同志的脑筋里去了,于是就闹出了投诚的花样表现来!

其实,贺闯等一面“自首”,一面仍组织了一支二十余人的特务队,神出鬼没,出击敌人,杀戮土豪劣绅,贺麻子之名,使敌人胆寒。“自首分子”夏道美、王康普、乔在炽、刘柴等亦组织游击队与敌展开斗争。

就在这当儿,鄂西特委命令段德昌与沔阳、监利的彭国材、贺闯、王康普等人领导的游击队合在一起,组成鄂西赤卫大队。段德昌任大队长,彭国材为副。两支队伍共五百多人。

两支队伍合并后,段德昌感到,游击队员虽然都是工农骨干,但缺乏训练,这样的队伍,在与强敌作战中,容易吃亏。于是,段德昌决定对赤卫队进行大练兵,遂把这支队伍带到湖中一荒岛上,进行训练。这就是洪湖革命斗争史上的“段德昌荒岛练精兵”。到后来,这五百多骨干,都成为红军的基本队伍。

话转回头,贺闯将沔阳遭敌蹂躏及段德昌、彭国材在荒岛练兵的情况向周逸群讲过后,说:“我在这里当交通,接应出入湖中的往来人员。”

周逸群笑道:“你成了中梁山泊的朱贵了,专门接应各地来往的好汉。”

贺闯说:“今晚就歇在我这里吧,明早我把你送到荒岛上去。”

二人又说了些旁话,便倒头睡下。

第二天一早,当洪湖中升腾着一层朝雾之际,贺闯和周逸群跳上一叶小舟,贺闯用竹蒿一点,这叶小舟滴溜溜地向湖心飘去。

段德昌、彭国材练兵的荒岛,坐落在湖泊之中,方圆不过3里,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芦苇,岛上长满着茅草、青篙、杂树、野鸟成群,狐兔乱窜,早年这里也曾有人来过,传说岛上有巨蟒吞人,就没人敢住了,加之四周水中芦苇一望元际,给人一种神秘和阴森之感,因此,来岛上人极少,段德昌便选择了这样一个地方训练赤卫队员。

周逸群、贺闯二人到了岛上,由贺闯带路,穿过数重芦苇,又过了几处滩头,早见一面大旗迎风飘扬,上面写着“鄂西赤卫大队”几个大字。大旗下面,一队赤卫队员,正练刺杀,一个个有如猛虎下山,蚊龙出海。在这队伍的一旁,站着一人。周逸群抬眼一瞅,不由得几步上前,紧紧地握住段德昌的双手,说:“德昌同志,你好!”

段德昌望着眼前这位文静之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惊喜他说道:“逸群,真设想到,你会来到这里!”

周、段二人,系黄埔同学,在黄埔时就甚熟。二人这里相会,都很激动。于是,促膝长谈,从黄埔谈到北伐,从南昌起义谈到湘鄂西再起,彼此对党内外问题的认识,英雄所见略同。周逸群夸奖段德昌岛上练兵做得对。段德昌说:“这都是敌人逼出来的。”

当下,段德昌派人到湖中抓了几条大鱼,并亲自为周逸群做了红烧鲤鱼。

饭后,段德昌将周逸群向队员们一一做了介绍。队员们听说周逸群来了,都欢喜无比。

这天晚上,周逸群、段德昌二人坐在湖边草地之中,拢了堆干蒿,一边熏着蚊蝇,一边谈着洪湖地区革命斗争的形势。

周逸群说:“德昌,从地理 位置上看,华容、公安、石首、江陵、监利、沔阳,处在长江和纵贯南北大铁路的交叉点,又横跨洪湖和洞庭两大水网地域,扼九省水路交通的枢纽,中原的咽喉,东可威胁武汉,西可控制宜、沙,南可影响岳阳,所以,这洪湖地区革命形势至关重要。”

段德昌说:“你说的很对,洪湖地区群众基础很好,只是党的各级组织破坏得很厉害。鄂西特委机关急需恢复,你来了就好了,快把党的组织恢复起来吧。”

周逸群说:“要迅速恢复各级党组织,领导工农搞暴动。”

接着,段德昌又提起了沔南党员自首事件。由于周逸群已从贺闯那里知道了这一情况,沉吟了一阵说:“情况很复杂,自首事件了解清再说吧。”又说,“当前,当务之急是迅速恢复各级党组织,领导工农暴动。”他思索地问道,“德昌,你说怎么恢复呢?”

段德昌说:“把各县的县委负责同志召集一起,研究确定洪湖地区今后的工作方针。沙市有我们的交通掌握着各县县委的接头地点。”

周逸群说:“沙市的交通接头点谁清楚?”

段德昌说:“李兆龙知道。”

周逸群说:“好,那我和李兆龙去沙市,组织新的鄂西特委。”

段德昌说:“你在这岛上,休息一下再走。”

周逸群说:“我们准备一下就出发。”

于是,周逸群在岛上又准备了几天,一个雨雾蒙蒙的早上,他同李兆龙一起,乘舟出了荒岛,直奔沙市。

沙市城中小南门里,有父子俩,靠焊锡壶铝盆为生。一间小小的门市内,摆满破旧的锡灯蜡钎、铝盆等物件。老汉60出头儿,名叫李焕文,儿子李如汉,这父子俩都是中共地下党员。这天,周逸群经李兆龙带领,来到了这间门市上。李焕文正在焊锡壶,抬眼一瞅,是李兆龙,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他连忙起身出了门,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便把二人让到后屋里。

李焕文对李兆龙说:“兆龙,你好大的胆子,敌人到处贴告示抓你,你怎么又来沙市?”

李兆龙说:“李老爹,总不能不露面呀。”说着,一指周逸群,“这是周逸群同志。”

李焕文听了,上下打量了下周逸群,惊喜他说:“逸群,早就听人说到你,你跟贺龙打了张烟灰、易属等,洪湖、宜沙两市都轰动了,敌人出10万大洋要你的头哩!”说着,拉过了凳子。

周逸群撩起长袍,坐下后说:“老爹,你在这里,为革命做了许多工作,兆龙都跟我讲了。”

李焕文一摆手:“我老了,别的干不了,跑跑腿总还是可以的,有什么需要我干的事,你只管吩咐。”

李兆龙低声说:“老爹,我们要在你这儿开会,都是沙市附近各县县委负责同志,五六个人。”

李焕文说:“行啊,都是哪几个县?我去通知。”

李兆龙便向李焕文做了番交待。

几天之后,洪湖和白露湖周围游击区内的石首、江陵、监利、沔阳、华容、公安几个县的县委负责人,都秘密地来到了李焕文的家中。有监利的马武,石首的屈春阳,公安的唐玉非,江陵的钱定生,沔阳的何金龙,宜昌的郑炽昌。

周逸群了解了一下各县的情况。有人叹息,有人激昂。但都说敌人气焰嚣张,致使许多同志遇了难。党团组织、农协组织都遭严重破坏。特别是鄂西特委遭敌人破坏后,各县县委都失去了中心,对待委负责同志张计储等人的牺牲,大家都很难过。

周逸群听几个人汇报后,当即宣布组织鄂西临时特委。

经过大家的讨论,决定由周逸群为鄂西特委书记。随后,讨论了各县成立武装,组织武装暴动的计划,暴动的目标是处决罪大恶极的土豪劣绅,以鼓舞民心,振奋士气。对于沔阳党员集体自首事件,周逸群说:“谁是真投降,谁是假自首,要以是否积极参加现实革命活动来衡量,凡自首的,可以争取工作成绩,可以将功折罪,仍然可以回到党内。”

会后,周逸群把会议的情况,向湖北省委和中共中央详细地写了报告,交李焕文的儿子李如意送到武汉的省委。

这天早上,李如意去后不久,各县县委负责同志也都相继离开了,周逸群和李兆龙正准备动身到监利,组织监利的武装暴动。

突然间,一队国民党的兵丁,围住了李家父子的住宅。周逸群、李兆龙一看,知道有了情况。

这当儿,李焕文要周逸群、李兆龙速从旁门走脱。原来,那李焕文李老爹为防意外,在屋内的墙壁处开了个洞,平时用柜子挡着,从外面看不出,当下, 李老爹将柜子移开,要周逸群和李兆龙迅速逃走。周、李自然不干。这时候,门外兵丁用力撞门。时间已不许犹豫,李兆龙用力将李老爹和周逸群推进了洞,李兆龙刚刚把柜子放好,那些兵丁便冲了进来,见到李兆龙,不由分说,将李带走。周逸群在李焕文老爹的带领下,穿房门过小巷,脱离了虎口。

李兆龙被国民党兵丁捉住后,当天夜里,便惨遭杀害。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巾。

这些兵丁为何来围李老爹之门?原来,在散会之后,公安县委负责人唐玉飞,在路上被敌人抓捕,又被叛徒认出。敌人得知周逸群、李兆龙在沙市,立即派军警前往围抓,致使李兆龙英勇牺牲。

周逸群同李焕文老爹一起逃出虎口后,那小铺自然不能回了。二人又想到李如意尚不知此情,为使其免遭敌毒手,李老爹决定去武汉省委处,寻找李如意,并同周逸群约定了会面的地点。这个地点,便是沔阳排湖南岸的杨家场。

周逸群在李老爹走后,便向排湖杨家场走去。

排湖位于沔阳县的北部,东西横跨百余里,湖岸的百姓,多靠打鱼为生。

排湖两岸,地主豪绅很多,所有土地、渔船、苇荡,差不多都被他们霸占。因此,劳苦百姓的日子,十分艰难。大革命失败后,共产党员何大旁、李西萍、孙锡武等人,由武汉来到了这里,组织群众进行武装暴动,结果,都遭到了失败。孙锡武全家被杀,何大旁、李西萍被敌活埋,还有许多革命群众被敌人挖心割胆,白色恐怖笼罩着排湖两岸。

周逸群这天到了杨家场,先到村头一家小酒店里,同卖水酒的张老爹接上了头。当晚,张老爹便带着周逸群,乘坐一叶放鸭小舟,来到了湖边一片柴林,见到了游击队长何金龙。何金龙见到周逸群,高兴地握着周逸群的手说:“逸群,路上还好走吧。”他又四下看看,问道,“兆龙呢?”

周逸群难过地把李兆龙为救他和李老爹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他说:“兆龙怕是凶多吉少,我们匆勿地离开沙市,也无从打听他的下落。”

何金龙眉毛挑着说:“准是有叛徒出卖!”

这个何金龙是怎样一个人呢?原来,何金龙本是一个渔民,因不忍渔霸压榨,跟着何大旁等共产党员一起,拉起了一支游击队。后来,何大旁等人牺牲了,何金龙便做了队长,这支游击队六十多人。国民党兵和团防在洪湖地区“围剿”时,这支游击队在村中不能立足,便躲进了排湖内的芦苇荡中——原来,这一望无际的苇荡里,还有些地方露出水面。何金龙便带着这支游击队员,在这苇荡中,铺地盖天,吃野菜,啃树皮,烧鱼虾充饥。后来,这些地方也被敌人发觉,何金龙又带着这支游击队,躲进了柴林。柴林有五六十里路长,三四十里路宽。里面没有人家,到处荆棘丛生,野兽乱撞。队员们住的地方,只有张老爹知道。

周逸群到这游击队时,正值夏日,烈日当顶,周逸群见队员们躲在闷热的柴林之中,一个个被蚊虫叮咬得皮破脸肿,满身青紫,个个瘦得皮包着骨头,有生病的,走路都打晃儿。

队员们见周逸群来了,像是来了救星一般,都围了过来。

周逸群见队员们身体这般差,便对何金龙说:“金龙同志,我们不能只躲在这里,让饥饿和病魔帮敌人的忙,要组织群众,进行武装暴动,扩大红军的力量。”

何金龙抓着周逸群的双臂说:“你来了,就好了,咱们这队伍有主心骨儿了。”

当下周逸群召集了骨干开了个会,他了解了一下排湖两岸的社会情况,最后,大家决定首先端掉彭家墩的彭霸天。

彭霸天是排湖的一霸,他以经营羽毛扇起家。买通官府,走动了衙门。这样,他不但霸占了百里排湖的鱼市、鸭雁市,还霸占了排湖的羽毛扇制做行业。若有对其不满者,稍有不从,便被他抓进土牢,打个半死,扔到野外喂狗。排湖的老百姓,真是恨透了彭霸天。这彭霸天的家在彭家墩,他的宅子修的是高墙大院,养着护院的兵丁,宅子四角都筑有碉楼,一般人难以接近。这也是彭霸天做贼心虚,生怕百姓暗中收拾他。何金龙也曾想过攻打彭霸天,可总觉得力量单薄,不是彭霸天的对手,所以一直没敢动手。如今,见周逸群提出要攻打彭家墩,虽然内心中不大乐意,知道游击队力量不足,由于周逸群是临时特委书记,打过大仗,见过世面,所以,没敢阻挡。

这天夜里,周逸群、何金龙便带着游击队,夜袭彭家墩。准知,游击队还没接近彭霸天大院,便与护院的兵丁接了火。游击队只有一些破枪,哪里是那些兵丁的对手?这一仗,游击队员损伤过半,何金龙也中弹牺牲,队伍退到柴林后,队员们情绪很低落,周逸群也非常难过,一天没吃东西。他暗暗地检讨自己:这种暴动形式是不是有问题?时隔不久,各县暴动失败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了过来,又有许多好同志牺牲。石首县委组织群众暴动,由于四周均是白色恐怖,群众看不到发展的前程,结果动员不起来,县委几名同志,仅凭三支驳壳枪,去攻打敌人,结果,6名同志牺牲了一半。

石首县政府为了配合桂系十八军严俊部镇压革命运动,成立了石首“清乡委员会”,县长李助华任“清乡委员会”会长,王左梅、徐培之、徐上泮、李显则、汪协中、雷济美、郑勋成、张仲平为委员。委员会成立后,即与石首国民党驻军加紧勾结,收编土匪,设常练队、保安队等反动武装,大肆捕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

这天,驻石首藕池的严俊部第三团第二营营长王施,打扮成算命先生,到江北刺探我地下党及游击队的情况,探得共产党员张恒茂仍有活动,王施便带队伍“清乡”,使张恒茂等11人惨遭杀害。王施继而又在冯家潭“清乡”,竟抓去二百多人,时各地土豪劣绅也蠢蠢欲动,石首北一区大土豪张信堂兄弟5人,北二区大土豪黄荣等,对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实施屠杀。段玉林率游击队和农协会员二百余人,向北一区团防发动攻击,虽然此役给敌人一些杀伤,亦有不少游击队员和农协会员牺牲。

一个又一个的沉痛教训,使周逸群由悲愤难过到冷静。周逸群想:为什么暴动都失败了,难道是因为敌人强大么?

这一天,李焕文老爹来了,李老爹又带来了李如意牺牲的消息。原来,李如意将鄂西临时特委的报告送到武汉地下省委后,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了叛徒,当即被捕,押到了湖北省清乡督办,被敌人严刑拷打后,遭到了杀害。省委对鄂西临时特委的指示,均落敌人手中。这时候,周逸群暗暗地做了个决定,他要做个调查,而后赴上海,向中共中央做个汇报,一方面取得中央的指示精神,一方面汇报自己对中央关于暴动指示的看法。当时,周逸群到了监利各乡,暗暗地对群众的现状、敌情、社情、经济等等方面,进行了了解和调查。

这一天,周逸群正在监利县李家湾渔民张志仁家,向张志仁了解渔民的情况,李焕文来到了这里,告诉他,说省委派人来了,要见他,接头地点在宜昌城中万家药铺。周逸群听说省里来了人,顿时喜出望外,立即乘船来到了宜昌。

宜昌城的东关,有一家药铺。药铺门前,挂着个招牌,一根竹竿上挑着几块木头做成的膏药。铺面的门脸上悬挂着一块匾,上写“万家药铺”四个金字。药铺里厂字形的柜台一边儿,摆着新八仙桌子,桌子旁放把太师椅。椅子上有位坐堂先生,老先生长得慈眉善目,这坐堂先生就是祖传7代的名医万老先生。这万老先生不但医术高超,且医德极好,逢穷人看病,没钱抓药,老先生也给施舍,因此,人缘很好。这天,万先生正在坐堂看病。进来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坐在了万老先生的对面儿。万老先生说:“这位先生要看病吗?”那青年道:“老先生,我只觉得心口窝儿堵得慌,给我开付药 吧。”万老先生看了那青年一眼,说道:“把手拿来。”那青年伸过了手,万老先生摸了一下脉,又看了看青年的舌苔,而后轻摇了一下头说道:“你这病表寒里热,舌苔微黄,脉浮数有力,宜辛凉宣泄,清肝平喘,宜用麻杏 石膏汤加味调调。”说罢,提笔写了:麻黄一钱,杏仁一钱,生石膏四钱,炒苏子一钱,僵蚕一钱,蝉衣七分,共三付,水煎之。写毕,万老先生将药方子给了那青年说:“这麻黄前边铺面柜子里没有了,你到后院找伙计现配点儿。”说着对一个伙计说,“这位先生要配药,你带他到后院选点麻黄。”

那伙计答应着,将那看病的青年领走了。这看病的青年就是周逸群。周逸群来到这里,要与省委来人会面,刚才他问万老先生的对话,全是接头暗语。

周逸群随那伙计进了后院堂屋,伙计站定了脚,问道:“先生贵姓?”

周逸群说:“我姓周。”

伙计说:“是周先生,您稍候。”

说着上了楼。不一会几,顺着楼梯走出一个人来,这人戴着一副眼镜,中等个头,穿着一身白绸裤褂。周逸群一瞅,不由得失声说:“万涛同志,是你来了!” 万涛与周逸群1926年结识于武汉。今日二人相见,自是一番高兴。

周逸群握着万涛的手说:“真没想到,是你来了!”

万涛望着周逸群说:“逸群,知道吗,我这次来,是来和你搭班子的。”

说着,携逸群手上了楼。

到了楼上,万涛从酒柜里取出四听铁桶美福林饼干,把饼干全部倒在了桌上,随后,从一个桶夹层里取出了两份文件,交给了周逸群。周逸群一看,这两份文件,一是湖北省委对周逸群报告的批复,同意成立鄂西特委,由周逸群任书记、万涛为副书记。另一份文件是中央致湖北省委并转鄂西临时特委的指示信,信中对由李如意送去的那份鄂西临时特委的报告,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批评周逸群把暴动重点放在了洪湖地区广大农村,不放在城市,说这种做法和认识,是否认共产党的无产阶级领导,是要把共产党变成小资产阶级的农民党。信中要周逸群迅速转变这种观点。省委在贯彻中央指示精神上,提出了在全省范围内,举行普遍的、更大规模的新秋收暴动,要求鄂西数县成为全省“五个苏维埃割据区域”之一。

周逸群看罢中央的指示后,半天没有说话。

万涛见周逸群面色很难看,不由得问道:“逸群,心里有什么不快的事么?”

周逸群拉万涛坐了下来,长叹一声说:“中央这样的指示,不能执行啊,南昌起义、广州起义不都失败了么?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城市暴动,也不都失败了么?多少好同志牺牲了!中央还要我们搞城市暴动。据我了解到的情况,莫说城市,即使是农村,也不宜搞暴动了,要做实实在在的工作才行啊。若再搞下去……”周逸群微微摇下头,“后果难以设想。”

万涛说:“工人阶级有着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俄国十月革命就是在城市武装起义后才取得胜利的。”

周逸群说:“我们的情况与俄国不同,我们国家的工业很弱,工人同农民比,农民是主力军。我来鄂西三个月了,不要说城市,就在农村的几个暴动都失败了。”周逸群深情地对万涛说,“万涛,我觉得,我们的工作中存在着盲动主义。”

万涛想想说:“逸群,中央、省委的指示,我们不能不贯彻,不能不执行啊!”

周逸群斩钉截铁他说:“我们的工作要从实际出发。万涛,这是流血的斗争啊!当前,鄂西地区党组织的主要任务,是反‘清乡’斗争,秋收暴动要与反‘清乡’任务结合起来。如果此时军阀间又爆发新的混战,则鄂西一带举行普遍的大暴动,乃至于形成若干个革命割据区域,是有可能做得到的。而目前严酷现实是,敌大批正规军反复实行‘清乡’,各地党的组织尚且难以保存,在此情况下,岂能举行城乡普遍的大暴动和实现以城市为中心的割据区域?万涛,我要去中央反映情况。”

万涛同意。

两天后,周逸群在宜昌上了江轮,顺江而下,不一日,到了上海,在上海法租界霞飞路一幢二层楼内,他见到了周恩来。两位战友虽说分别仅数月,却如隔三秋,周恩来拉着周逸群坐下,说:“快谈谈下边的情况。”

周逸群点了一支烟,之后,便把他同贺龙一起到汉口,汉口暴动未成,又到反嘴镇遇见贺锦斋,举行年关暴动,焦山河会议,去桑植路上“过五关斩六将”,到洪家关队伍被敌打跨,自己回洪湖,荒岛上遇段德昌,在沙市召开各县县委负责人开会,组成鄂西临时特委,彭家墩除霸失败,石首监利沔阳各乡的调查,宜昌城中万家药铺会见万涛,见到了中央指示,只身来到上海,要向中央汇报自己的看法、想法的情况一一述说了一遍。

周逸群把这些经过说完后,周恩来亲切地对周逸群说:“逸群,你们受苦了。”他给周逸群倒了杯水说,“逸群,我认为,你的想法、看法是正确的。”

周逸群接过周恩来递过的水,喝了一口,继续说:“恩来,经我了解,自桂系军阀占了两湖之后,数次派兵清剿,洪湖地区内许多县的军事组织,已完全瓦解,许多游击队员把枪埋了,如今只有段德昌、彭国材领导的一支数百人的游击队,还在荒岛上练兵,这洪湖地区内,没有高山掩护,交通便利,敌人调兵遣将容易,大革命失败后,敌人在洪湖地区实行了白色恐怖,群众的革命情绪被压了下去。叛徒、特务、奸细活动得很凶。洪湖地区各县的游击队员,都是渔民、农民,农民的意识很浓厚,对土豪劣绅,一概烧杀。”

周逸群停一下又说,“在桂系军阀部队未到洪湖地区时,国民党大小军阀只顾争夺地盘,腾不出手来为豪绅屠杀民众。豪绅地主自身,也没有根强的力量可以对付我们,在这个时期,只有我们向豪绅地主进攻。桂系军阀统治了湖北,实行了屠杀政策,沙市以下划人鄂中清乡区,为桂系十八军严敬部驻防,沙市以上为鄂西清乡区,由桂系独立五师刘和鼎部驻防。这么一来,那些豪绅地主又凶相毕露,无处不组织保安团、清乡队。城市均实行十家连座制,互相监视。豪绅地方的武装均分为两种:一是保安队,也叫保商队,这在各重要城镇中都有,这是商人们豢养的;二是保安团,是在清乡中地主豪绅组织起来的。开始彼此并元联系,现监利己将全县保安团完全集中编为几个清乡队,统一指挥。江陵、石首等许多县也都仿照。”

周逸群稍停一下,又说,“在经济方面,鄂西鄂中的农村,今年是旱灾,许多地方仅有两三成收成,公安、石首、监利一带,也不过六七成,荆门、当阳、宜昌各县的农民,相继外出逃荒,哀鸿遍野。农村经济的破产,影响到了城市,许多小商店闭门停业。金融异常混乱,如今除宜昌外,各地的币票已不能兑现,就是宜昌,也低落到六折。反动政府的收入,惟一的是靠苛捐杂税,什么二五税、禁烟税、烟酒税、印花税、井捐、团捐、门牌捐、灯捐、花捐、屠宰税……”

周逸群一摆手,“真是有名皆捐,无物不税,农村中还有枪捐、田亩捐等等,目前民防军增多,民众负担还要加重……”

周逸群站起身说,“工农已被逼迫得无路可走了。工人方面,工资太低,无法维持生活,大批失业者找不到工作。农民方面,一是天旱歉收无饭吃;二是苛捐杂税繁多;三是豪绅地主的压迫;四是清乡团、铲共队的骚扰;五是战时拉夫,尤其是桂系军队,拉夫尤为厉害;六是豪绅地主强迫农民放哨守夜。”说到这儿,周逸群双眉高挑,“恩来,工农的痛苦已到极点,一腔怒火被白色恐怖笼罩着,但各地的党组织,多名存实亡,有的没有力量去领导,有的虽然组织了暴动,由于群众没有真心发动起来,都以失败而结束。”

周逸群目光恳切地望着周恩来说,“恩来,中央指示我们把工作的重点放在城市。组织城市暴动,我们鄂西特委的同志都感到目前组织城市暴动不妥,应当把工作的重点放在农村,扎扎实实地在农村中发动群众,扩大游击区,扩大武装力量,健全党团及各种群众组织。”

周恩来怀着极大的兴趣,听完了周逸群的汇报,他赞扬他说:“逸群同志,你们为党受了磨难,了解到了工农中真实的情况。”

周逸群说:“受些苦累不打紧,只是……”

周恩来打断他的话,说:“只是怕中央的指示与实际情况不相符,对不?”

周逸群点点头。

周恩来说:“逸群,你刚才谈的意见是对的,南昌暴动以来,我们又组织了广州暴动等大大小小的城市暴动,结果都失败了。在农村,暴动也遭到了失败。血的教训,使我们要深刻检查中央的路线和方针。”周恩来又说,“鄂西、湘西的实际情况我不十分明了,但从你介绍的情况来看,农村中的矛盾与阶级斗争更为激烈。在原则上,游击战争,应该是在党与群众组织有相当基础的地方,给养丰富、地势险峻的地方,你回去之后,可派人告诉贺龙,要他在发展革命武装中,注意这个原则。”接着,周恩来把全国的斗争形势,朱德、毛泽东在井冈山建立革命根据地的情况说了一遍。

周逸群听得很兴奋。将这些话一一地记在了心中。后来,周逸群才知道,周恩来同周逸群的谈话,就成了1929年3月17日,周恩来代表中共中央起草的《给贺龙同志及湘鄂西省委的指示信》的基本思想。

周逸群告别了周恩来,尔后,满怀喜悦之情离开了上海,回到了宜昌,看看无人盯梢,便来到了宜昌城的西陵山三游洞。

宜昌的三游洞是一处风景胜地,山上,竹木参天,到处是清泉怪石,因“三苏”来此一游而得名。

这个地方,是鄂西特委的一个地下联络站。周逸群来到了洞中,在耳洞内的“天钟地鼓”处,用石块当当当地敲了几下天钟地鼓。工夫不大,有个人便来到了这耳洞之内。周逸群一看,原来是万涛。万涛见是周逸群,几步上前,紧紧地握着周逸群的双手,说:“逸群,怎么样?”

周逸群说:“一切很好。” 话正说着,又一人走了进来。周逸群回身一看,来人是段德昌,二人自是一番高兴。

万涛指着段德昌说:“德昌是来接我们到洪湖的。”

段德昌笑道:“我们的队伍已从荒岛上拉出,和屈春阳的游击队合在了一起,头一仗,便把石首调关的团防给端了。前两天,我又派人在调关开了个杂货店,暗中可做为特委机关的联络处。我来此等你3天了,请特委搬到列口去,那里比较安全。”

当下,周逸群、段德昌、万涛三人,便来到了调关。

数日之后,又由调关来到了剅口。

剅口这个地方,三面环水,芦苇丛生,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 小道儿可以进出,恰似水泊梁山一般。那些清乡队、保安团从来不敢在这里 过夜。在剅口旁边,还有个叫三屋墩的地方,在这里,周逸群又见到了彭国材、段玉林、贺闯等人。他把赴上海见到周恩来的经过和周恩来的指示向大家做了传达。之后,按照周恩来的指示和洪湖的实际,将段德昌、彭国材的鄂西赤卫大队,屈春阳的游击队都拉到了三屋墩,进行了整编。在队伍里建立了党团组织,清除了不纯分子,决定停止盲目的暴动,发动群众,利用洪湖的水泊网地,开展机动灵活的游击战争。合编的队伍改为“洪湖赤卫队”,周逸群任队长,段德昌任参谋长。这次整编,就是洪湖革命史上有名的“三屋墩整编”。

洪湖赤卫队成立之后,周逸群、万涛又在剅口主持召开了特委会议,会上总结了工作,纠正了那些不顾客观实际条件的盲目暴动行为,要求领导同志在实际工作中采取认真深入农村,深入群众,进行艰苦的隐蔽斗争,恢复秘密的党团及群众组织,抓住群众最迫切的要求,如解决灾荒带来的痛苦,减免苛捐杂税等等,发动政治性的经济斗争,从斗争中锻炼群众,为发展游击队和开辟革命根据地创造有利的条件。

并向党中央提出了调整、充实特委成员的建议:由周逸群、王玉山、万涛三人为常委,刘人镜、邹资生、郑炽昌三人为候补委员,邓仲阶、刘继汉、屈春阳、李盛文、柳霞峰等为委员,周逸群为书记、王玉山为副书记。刘人镜为熊传藻的化名。

自此之后,鄂西地区就停止了盲目暴动,党员们在合法的职业掩护下,展开了秘密的工作。以一串十,以十串百的方式,由点到面,逐渐发展党的队伍,建立秘密的农协会、妇女会、少先队等组织。各县的游击队也改变了活动方式,队员们在当地党组织的领导下,时而分散,时而集中,配合群众斗争,用秘密方式镇压个别罪恶昭彰的土豪劣绅、贪官污吏,打击敌人的凶恶气焰。当敌人大举“清乡”时,则采取“你来我飞,你去我归,人多则跑,人少则搞”的游击战术,利用有利的地形和群众条件,或隐蔽或神出鬼没地打击敌人,以保存并发展自己的力量。

石首县委在执行鄂西特委指示中,县委成员分头到各区、乡做发动群众、恢复和发展党的组织工作,通过努力,在北一区的古丈堤,北二区的小河口、冯家潭,东一区的小石桥、九佛岗、鹿角头,东二区的南河日、父子岗,南二区的杨河剅等地,建立了秘密党支部二十多个。为重建革命武装,段玉林、朱祖光、谭大银、王三义、袁寿林、郭忠贵等7人组成夺枪小组,由段玉林任组长。夺枪小组在调弦口、小河口、焦山河等地摸掉了敌团防岗哨,焦山河团防局长叶炳章吓坏了,几天不敢出门,后托人找到段玉林,请段玉林不要和他发生冲突。段玉林捎话与叶,叫他不要再做残害百姓和共产党人,不准干扰革命活动。叶一一答应,自此,段玉林等在焦山河一带活动方便了,队伍不断扩大,又一举袭击了五谷庙的团防,缴获了步枪3支,子弹一百多发。此后不久,部队即发展到一百五十多人,夺枪小组改名石首游击队,段玉林任队长,下辖3个分队,王开福负责政治工作。游击队攻打了高基庙团防,并在调弦口打掉了以陈楚生为头子的一股武装,活捉了陈楚生。石首的革命形势,日渐好转。

时沔阳新县委还根据周逸群的指示,对沔阳南区“集体自首事件”作出决定:凡是“自首分子”出来工作的将功折罪,不出来工作的以叛党罪枪杀勿论。于是,“自首分子”都出来工作了,而且很积极。但到后来,夏曦出任湘鄂西省中央分局书记时,大搞肃反扩大化,沔南区“自首分子”,除贺闯等在战斗中牺牲外,余皆被夏曦做为改组派杀死,无一幸免。

经过周逸群等半年的努力,洪湖地区的革命力量,虽在严重的白色恐怖之下,依然稳步地发展起来。到了1929年3月底春回大地之际,洪湖地区23个县,党的组织都初步恢复,建立了一批秘密的农协会,扩大了游击队。在监利、华容、石首、江陵、沔阳、公安各县内,相继地出现了若干小块革命根据地。段德昌率领着洪湖赤卫队,先后袭击了马家寨、观音寺、岑河口等十几处团防,赤卫队人数也扩大到数百人。由于赤卫队员经过荒岛训练和三屋墩整编,战斗力很强,几仗之后,那些团防们听到赤卫队的名字,无不胆颤心惊。

2月6日至7日,鄂西特委在江陵沙岗召开了特委第一次扩大会议,贯彻中共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的精神。江陵、宜昌、公安、石首、监利、荆门、远安、长阳等县均派代表参加,会议传达了“六大”的决议和党中央的指示,并作出大会决议。主要内容是:

一、加紧城市工作,在发展工运中,要以宜昌、沙市、沙洋、新堤、监利、藕池、江口等工人区域为中心,开展工作。

二、积极发展各种群众组织,纠正过去只要党组织不要群众组织的错误。

三、健全地方党委及所属各部和各委员会,实行集体领导,分工负责,并引进积极的工农同志参加各级领导机关。

四、纠正过去的盲动主义和命令主义的错误,并防止各县所谓“和平发展”和新的错误倾向。

五、加紧群众经济斗争(如吃大户、分豪绅的谷米等)。

六、发动游击战争(正确运用“六大”决议),划江陵、石首、公安、沔阳、监利、潜江、南县、华容、安乡等县为第一游击区,施鹤七属为第二游击区,秭归、巴东、兴山等县为第三游击区,松滋、枝江、宜都、荆门、当阳、远安等县因故一时不能发动,应加紧群众的斗争,以便相互呼应,各区发动后,即向所在县扩大。

为了健全特委领导机关,加强特委对各县工作的指导,会议决定充分调整原特委领导成员,调整后的特委成员除周逸群、万涛俩人外,补充7人,有江陵的县委书记钱定生、石首的县委书记屈春阳、宜昌县委书记郑炽昌、宜都县委书记徐国炎、游击队第一大队长邹资生、监利三区区委书记杨景堂及段德昌,并以周逸群、万涛、钱定生、屈春阳、郑炽昌5人为常委,周逸群为书记,万涛为副书记,徐国炎、邹资生为候补常委,段德昌、杨景堂二人为候补委员。

特委的此次扩大会议,明确了“六大”提出的《十大政纲》,领会了游击战争的任务不仅是打仗,还要做群众工作,组织上健全了领导机构。因而,从政治上、组织上保证了“六大”精神的贯彻,为洪湖根据地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基础。

就在这当儿,发生了蒋、桂大战,蒋介石以南京政府名义,讨伐以李宗仁、白崇禧为首的桂系军阀。蒋桂争权夺势,无暇顾及中共领导的武装力量。使得鄂中、鄂西各苏区的革命力量发展很快,洪湖地区的红色政权得到了迅速地扩大。在桂系军阀撤出鄂西之后,蒋介石的军队未到之时,周逸群、段德昌指挥着洪湖赤卫队,在群众基础好的石首、监利、沔阳3县,发动了攻击,把各乡镇的团防一扫而光,17天内作战21次,均大获全胜,吓得那些土豪劣绅,一个个都龟缩在县城和村镇内,叫苦不迭。

随着军事上的胜利,洪湖赤卫队获得了相当快的发展,人数增加到上千人,遂编成了3个大队,一大队队长彭国材,二大队大队长贺闯,三大队大队长段玉林,周逸群为总队长,段德昌仍为参谋长。周、段等人又依照井冈山朱德、毛泽东的建军经验,在总队设了政治部,在中队设了党代表和士兵委员会。洪湖赤卫队经过整顿后,士气高涨,连续攻下了古丈堤、天心洲、新厂等地,使根据地日益扩大。

就在鄂西特委召开第一次大会的3月6日,中共监利县委书记,洪湖人民的优秀儿子熊传藻英勇就义。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熊传藻英勇就义

熊传藻在与贺龙、周逸群等分别后,面对桂系第十八军开赴洪湖进行的“围剿”,提出了对敌人全面出击变为重点出击,其任命王尚武为监利游击大队大队长,下辖3个分队,由王尚武、姜炳炎、柳霞凤分别担任一、二、三分队队长,游击队以湖中大、小台墩为依托,在茫茫芦苇荡中、河汉湖港中,神出鬼没地袭击敌人。熊传藻采取的战术是“人多则跑,人少则搞,来无影去无踪”,直把敌人搞得胆颤心惊。

姚埠的常练队无恶不做,百姓恨之入骨,熊传藻、王尚武率领游击队,在渔民的配合下,奇袭了姚埠,一举全歼了常练队。接着,又荡平了土匪头子黎盛全的老巢黎家墩。

为使游击队壮大,熊传藻多次派人到武汉、长沙、岳阳等地购买枪支弹药。

1929年4月上旬,熊传藻通过中共长江局总交通员胡兴坤在武汉搞到五十多支枪,又由监利县委副书记陈步云由岳阳搞到二百多支枪,数千发子弹,这些武器使游击队战斗力大大提高。

接着,熊传藻又指挥柳霞风的游击三分队在汴河打死清乡团长王维礼,缴获了16支枪。指挥监西的钟明玉游击队,夜袭程集钱粮集,缴获了十余支枪。其他游击队也从敌人手中缴了一些枪支弹药。

周逸群到洪湖后,熊传藻在下车湾的一片芦林内,同周逸群见了面。二人虽分别数月,却大有如隔三秋之感。之后,熊传藻即坚决按照周逸群的指示工作。指派王尚武参加了由周逸群创建的洪湖地区的游击队。

在鄂西特委机关遭到破坏后,周逸群组建了鄂西临时特委,熊传藻化名刘人镜,参加了临时特委工作。之后,熊传藻即在监利剅口一带发动群众,与敌人展开斗争。他吸收了一大批农民、渔民加入了党组织。

时敌人到处贴告示,通缉熊传藻。告示称:

<small>查共匪头目熊传藻,男,沔阳傅家湾人,年28岁,为圆脸,中等身材,经常流窜监、沔两县,出没于洪湖水域,纠集匪类,扰乱社会治安,妖言惑众,敌视党国,十恶不赦, 罪行累累,凡我民众,有将其缉获归案者,赏大洋伍千元;若知情隐匿不报者,当以窝藏罪论处。</small>

<small>为铲除奸宄,根绝匪患,自本会饬令之日起,仰各界即与政府通力合作,一体遵照为要。</small>

<small class="right">监利县清乡委员会委员长 田立勋</small>

熊传藻对敌人的通缉不屑一顾。凭着智慧和胆识,凭着洪湖人民的支持,在敌人的白色恐怖下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胜仗。一次,一艘装满军火的扬兴轮在几十名白军的保护下驶进洪湖,为敌人补充弹药。熊传藻得知这一情况,决定劫轮。他派一只木船将扬兴轮引到剅口附近的一片芦苇荡中,使这轮船搁浅,当敌兵下水推轮船时,熊传藻一声令下,伏兵四出,敌兵纷纷死于水中,满船军火为游击队缴获。

接着,熊传藻又带游击队奇袭了毛家口。毛家口为监利重镇之一,驻有敌军两个连。熊传藻制定了奇袭计策。他派人化装成赶集的百姓混入镇内为内应,当镇外打响后。内应捣毁了敌人连部,使敌人因失去了指挥中心而丧失了战斗力。这一仗,打死敌人上百,缴枪五十余支。

夺袭毛家口后,熊传藻把监利境内的游击队集中起来,成立了游击大队,委派姜炳炎为大队长。游击队成立后,即在剅口尺八口等地打击敌人。

1928年8月上旬的一天,驻朱河的“清乡”保卫团的团长黎会,联合汴河的马连长、上车湾的张连长,计300人枪向剅口大举进犯。

熊传藻决定引敌上钩。派人装作向导把敌人引到汴河与外县相通的惟一一条小路上。敌人上钩后,又恰逢大雨瓢泼地下,河水暴涨,敌人只得上了四十多条小划子,沿河西行。行至南河寺的排头墩附近时,一声锣响,游击队从四面草丛、苇荡中冲出,那四十多条小划子的船夫,也多是赤卫队员,顿时纷纷跳入水中,潜水把船弄翻。敌人无处躲藏,死的死伤的伤。这一仗,仅半小时即毙敌近百,俘敌百余人,缴获枪支二百多,还活捉了马连长。这一仗,吓得敌人谈“湖”色变。

1928年9月24日晚,熊传藻在南河寺地下党员方炎孝家的楼上召开监利县委领导人会议,参加会议的有陈步云、刘崇龙、董达三、姜炳炎、孙子俦等,研究贯彻鄂西临时特委关于暴动的指示,拟在中秋节间举行以朱河为重点的全县大暴动。27日,会议转移到列日街上一徐姓开明士绅家中,因风声走露,上车湾的铲共团薛团长带两个连前来捉人。姜炳炎手持双枪,一连打倒几个敌人,其他人也开枪射击,敌兵怯战,闪开了一条路,熊传藻和大家冲了出去,跳上一只木筏,由战士李炳先驾舟驶入湖中,敌人不敢下湖,只得作罢,不幸的是熊传藻左肩受了伤。

之后,熊传藻在周河湾徐木三家中养伤。徐木三是个地下党员,在他精心照护下,熊传藻的伤很快好了,而后,熊传藻领导了周河湾民众,打了周河湾湖霸张克非,把张克非家的浮财都分给了穷人。

熊传藻伤好后来到了朱河石堰沟,在这里召开了有监利县委和部分区乡负责人参加的紧急会议,会上,熊传藻说:“目前,白色恐怖严重,因此,我们要善于隐蔽自己,‘红面孔’的要离开本地到他乡工作,‘灰面孔’的要打入敌人内部。千万不可凭一时之气,做不必要的冒险,不必要的牺牲。”

时朱河镇清乡团经常骚扰周围村庄,熊传藻决计打掉这股敌人。一日,得到情报,说朱河镇清乡团陈连长将带一连人进犯郭圃,熊了解到,这些敌人怕水,且每次抢劫时,都由群众挑着抢劫的东西,由群众带路。于是,熊要游击队员在朱河通往郭圃的要道上埋伏下来,当敌人进入埋伏圈后,熊一声令下,游击队员们长短枪一起开火,敌军被打得四散而逃。这一仗,三十多敌人全部被歼。

1928年冬季,敌军以两个团的兵力再加上团防武装,从荆河方向向监利苏区进犯。逃亡的地主土豪如渔霸、湖霸亦纷纷卷土重来。对革命群众、共产党员血腥镇压,仅剅口一地就杀害群众一百多人,南河寺被洗劫一空,新堤清乡保卫团谓傅家湾是匪窝,熊传藻一家是“全家奸党”,对傅家湾“务必尽快剿灭,彻底根除匪患,事关重要,勿得疏忽坐视”。敌人把熊传藻表兄、地下党员王光荣杀害,熊传藻的岳父王世炽惨遭毒打,熊传藻家的房子被烧光。熊家一家人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居住在一条破船上日夜躲藏在芦苇荡中。

这年冬天,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熊传藻在洪湖南岸的一个港汉里,遇到一只破渔船。靠拢时,他不禁惊呆了,破船里的人竟是他的老母、妻子王三媛、儿子国正、女儿顺娥等。白发苍苍的母亲枯瘦如柴,妻子儿女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熊传藻望着母亲妻子儿女的凄惨样儿,不由一阵酸楚,几 滴英雄泪滚滚而下。然而,革命的需要使他不得不再次与亲人们告别,哪知此别竟是最后的诀别!

熊传藻告别了亲人,与队员们一起,迎着风雪到了朱河柳家二屋村。在这里,熊传藻主持召开了中共监利县委、县游击队和区、乡负责人的联席会议。会上,熊传藻提出继续发动群众,深入开展土地革命,扩大武装队伍,开辟建设白螺革命根据地的主张。

1929年2月初,敌人分数路向监利“进剿”。熊传藻为避敌锋芒,遂带领县委机关人员刘崇龙、董达三、王怀山、姜炳炎、胡彬川等人从列口出发,准备向韩家埠、邹码头等地转移。2月8日,熊传藻等行至尺八口九根柳时,因已行了一天一夜,感到十分疲乏,有人提议到村内同志杜飞兆家中歇息,熊传藻同意了。

杜飞兆曾任尺八区区委书记,能双手打枪,善骑,能在飞马上百发百中。当地人称其“杜皮”、“飞毛腿”。

熊传藻一行的行踪,为九根柳的地痞杨永和发现,杨外号“拱鼻子”、“杨鲍鱼”,其好吃懒做,品行很坏,其当即向尺八口清乡团团长杨登云告了密。杨登云听了,当即传令其所部3个中队的团防,杀向九根柳,悄悄地把熊传藻的驻地杜飞兆家包围了。

突围时,熊传藻不幸右腿负了重伤,被敌人抓捕。

杨登云见抓住了熊传藻,大喜,令人把熊绑在一辆拱车子上,令一个叫杜聋子的推车把熊传藻推向尺八口。到了潭港桥时,已是掌灯时分。杨登云在这里摆了一桌筵席,请熊传藻入席,并邀来了当地的土豪劣绅,于席间劝降。熊传藻忍着剧痛,大骂杨登云无耻,并推翻了酒席。杨登云大怒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接着,杨登云商定把熊传藻游街。他们把熊传藻押到尺八口后,让他在街道上慢慢地走,并勒令熊传藻说自己是土匪头子。

熊传藻唱起了《十恨杨登云》:

<small>一恨杨登云,穷人的死敌,老子把你生的吃, 捉到不由你!</small>

<small>二恨杨登云,一手遮天地,“清乡队长”就是你, 杀人如杀鸡,</small>

<small>三恨杨登云,白匪勾结起,监利横行几百里, 哪个不恨你!</small>

<small>四恨杨登云,霸占穷人妻,丫环使女好几个 黑心伤天理!</small>

杨登云听了,满脸怒气地喝道:“熊传藻,再唱老子枪毙了你!”

熊传藻哈哈大笑道:“老子就等你这句话。”他一指胸口,“有种的朝这里打!”

杨登云哼了一声说:“想死?还没到时候!”

敌人对熊传藻进行了审讯。虽动大刑,将熊传藻折磨得死去活来,然敌人什么都没得到,熊传藻被关进了尺八口禹王宫内。杨登云要尺八口大劣绅杨天禄前往劝降。熊传藻冷笑着对杨天禄说:“游击队当初没处决你,是指望你重新做人,你要和他们狼狈为奸,游击队不会饶你!”

杨天禄吓得结结巴巴他说:“兄弟是一片好心,兄弟是一片好心。”说着跑了。

杨登云又派了一个叫季毓林的前来劝降。

季毓林是熊传藻在武汉读书时的同学,曾参加过“二七”大罢工和“五卅”爱国运动,大革命失败后脱离了革命。季毓林劝熊传藻要识时务,他说:“传藻兄,当风吹来时,旗子顺风飘动,这是旗子识时务,奉劝吾兄审时度势,改弦易辙。”

熊传藻义正辞严说:“国民党背叛孙中山先生遗愿,举刀屠杀北伐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共产党员,与北洋军阀同流合污,卖国求荣,人所共恨,蒋介石今已成独夫民贼,窃国大盗,我问你,人与畜牲怎能苟同?”

季毓林只得尴尬退出。

监利县清乡委员会委员长田立勋在杨登云陪同下,亲自劝降。

熊传藻说:“要杀便杀,要剐就剐!”言罢不再发一言。

禹王宫位于老江河畔,这座庙宇成了国民党监利清乡委员会专押共产党人、革命群众的监狱。四面高墙耸立,院内杂草丛生,牢房潮湿阴暗,熊传藻的伤腿因得不到治疗化脓变臭,然英雄的志气丝毫不减。敌人因想从熊传藻嘴里掏出口供,他们还不想把他处死。禹王宫监狱内有个姓薛的年轻看守,是刚抓来不久的,在熊传藻教育下,懂得了共产党是为穷人的救星的道理,成为熊传藻和关押的其他难友传递消息的人。 熊传藻被捕后,中共监利县委在八屋墩专门召开了营救熊传藻的会议。

会上定下3条计:一是联络开明士绅保释,此举由陈步云、董达三到周河口进行;二是由王尚武、姜炳炎组织全县游击队进行动狱;三是要熊的岳父王世炽立即去探监,把劫狱计划暗告熊传藻。

会后,陈步云、董达三即起到周河口,用巨款联络了当地5个士绅,这5人满口答应,哪知他们到了尺八口后,即要求清乡团速速处死熊传藻。陈步云得知5个士绅的阴谋之后、大怒,连夜派游击队烧了这5家劣绅的房屋,并将5人中4人处死,另一人得讯逃跑,才捡了一条命。

熊传藻的岳父在探监时,暗将中共监利县委的劫狱计划,告诉了熊传藻。

熊传藻说:“禹王宫戒备森严,劫狱不可能成功,还会使许多同志牺牲。”最后,熊传藻要岳父多保重,对自己妻子儿女多关照。

岳父走后,熊传藻知道战友们依然会劫狱,为免使战友们在劫狱中牺牲,他说服了薛看守,要他向杨登云去报告,就说游击队要劫狱,促使敌人对自己早下毒手。

薛看守照办了,敌人果然大惊。

1929年3月6日,正是鄂西特委在江陵沙岗召开特委第一次扩大会议之际,洪湖人民的儿子熊传藻被敌人杀害了,年仅28岁。

烈士牺牲的第二天,陈步云、彭国材代表县委专程看望了烈士的父母和妻儿,并悲痛地把20块银元留给了熊传藻妻子王三媛,又对王三媛等进行了安慰,哪知半月后,陈步云亦在剅口黄桥掩护革命群众时,不幸被捕,在监利城关高唱国际歌英勇就义。

熊传藻的父亲熊光明时已年过半百,然而不辞劳苦,做交通,当向导,撰文稿,奔波于百里洪湖之上。

熊传藻被敌人杀害后,熊光明痛失爱子,肝肠欲裂,然其并没有消极,而是化悲痛为力量,革命意志更加坚定。

1930年农历五月十七,新堤保卫团派遣中队长曹柏英、缉查队队长石明标兵分两路进逼傅家湾,将熊光明等五十名群众囚于周家祠堂。数日后,敌人将熊光明杀害时年56岁,同时被害的还有徐凯先和李忠俊。

熊光明和熊传藻遇害后,灾星亦接踵落入熊家,1931年秋,熊光明长子熊传新因劳累成疾,终因无钱医治而病逝。

三子熊传全,1929年参加革命,亦因为革命四处奔走,劳累过甚,于1932年5月病故,其留下的一子一女,亦于贫困中夭折。

四子熊传圣,1927年冬在新堤东岸仁里巷陈志平家中,由肖仁鹄介绍入党,此后担任交通员,区团委书记等职。

五子熊传近,10岁即担任儿童团团长,带领儿童团员活跃在傅家湾、杨嘴一带。

熊传藻、熊传全的遗孀,由于衣食无靠,走投无路,忍痛改嫁。

继熊传藻、熊光明牺牲后,傅家湾乡先后遭敌杀害的共产党人有熊世凯、熊学优、王光泽、董世寿、杨必珍、杨光林、傅大伦、江启贵等人,无辜百姓被杀害者无数。

可谓:腥风血雨漫天卷,风刀霜剑严相逼。

那个为敌人通风报信的外号杨鲍鱼的杨永和,在熊传藻被敌人捕后的第三天,尺八潭乡的几十个儿童团员,由团长郭名奎带领,将杨鲍鱼的屋放火烧毁,杨鲍鱼被儿童团用长矛刺个半死后扔到火中烧死。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洪湖水,长又长

洪湖赤卫队壮大之后,鄂西特委为了总结经验教训,提高干部和党员政治水平,制定了正确的方针政策,以夺取新的胜利,于1929年12月间,在石首县的袁家铺子召开了鄂西党的第二次代表大会,到会代表35人,代表12个县的四千多名党员,此外,还有旁听代表50人,湖北省委派代表出席指导了大会。

会议之前,周逸群等鄂西特委领导同志根据中央“六大”和六届三中全会精神,结合洪湖地区的实际情况,对各项工作进行了讨论,提出了各项决议的草案。

会上,大会主席团发扬民主,鼓励代表积极总结经验,批评缺点错误,并组织代表们参加了石首召开的两次群众集会,以便深入群众,听取意见,交流经验,开好大会。大会对武装斗争、土地革命、苏维埃政权建设等问题,进行了热烈的讨论,通过了《关于鄂西党目前的政治任务与工作方针决议案》等十二个文件,选出了新的特委领导成员。

代表大会对职工运动、农民运动、青年运动、妇女运动、经济工作、兵变问题、宣传鼓动工作都进行了总结。会议决议划定了4个中心县委,即宜昌、荆门、南县、监利4县,划分了6个巡视区,即石首、监利、沔阳3县为第一巡视区;荆门、钟祥、潜江、京山、天门、当阳之区为第二巡视区;巴东、兴山、秭归、长阳、五峰、远安6县为第三巡视区;松滋、枝江、宜都为第四巡视区;公安、宜昌、沙市、江陵为特别区域;南县、华容、安乡为第五巡视区。

代表大会根据省委的提名,选举了7名正式委员两名候补委员,组成了新的特委领导机关。之后,即召开了二届一次特委会。决定由周逸群、众鸣、文化3人组成常委会,周逸群为书记,众鸣为组织部长,文化为宣传部长。

为加强鄂西特委和武装力量的领导,中共中央又派了王一鸣、周荣光、周小康等人来到了洪湖。

鄂西党“二大”之后,特委便为建立“数县联合政权”的任务,进行了紧张的工作。这时候,特委根据中央的指示,将洪湖赤卫队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独立第一师(亦称中央独立师)。此时,洪湖赤卫队已发展到五千余人。独立一师下辖3个纵队,师长段德昌。监利、沔阳的红军为一纵队,纵队司令王一鸣,下分两个大队,有步枪四百余支,连枪二百余支,花机枪两挺;石首红军为第二纵队,纵队司令段玉林,下有两个大队,步枪三百余支,连枪八十余支,花机关枪两挺;第三纵队正筹建,拟由长阳、荆门、钟祥、江陵的红军组成。

一、二两个纵队成立之后,立即分别在监利、沔阳和江陵、石首两地区打击敌人,消灭各种反动势力。二纵队于12月底攻克了江陵重镇郝穴,之后,又向普济观、沙岗方向发展,那些反动势力纷纷逃窜,形势对红军极为有利。

就在此时,湖北省委指示红一师向汉川、汉阳推进,以进攻武汉,当一纵队接到省委的指示后,立即执行,并派人通知二纵队向洪湖集中。

武汉是敌人军事重地,敌人大军云集,虽然此时蒋、冯、阎大战正在酝酿,但红一师若去攻打武汉,实是以卵击石。湖北省委的这个指示,是过高地估计了红一师的力量。就在一纵队做向汉阳推进的准备、二纵队向洪湖靠近的时候,中共中央军事部巡视员柳直荀到过了洪湖,柳直荀听了周逸群和段德昌的汇报。周、段二人齐呼此时攻打汉阳不妥,柳直荀当即以巡视员的身份,取消了红一师攻打汉阳的计划,督令二纵队至洪湖与一纵会师。段玉林接到柳直荀的信后,立即带二纵队自石首出发,先收编熊家河常练队一个中队,继又攻取了普济观和沙岗,获枪五十余支。

1930年2月5日,第一、二纵队在监利县的汪家桥胜利会师。

一、二纵队会师之后,鄂区特委根据中央的指示,宣布独立一师升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军长孙德清、政委周逸群、副军长段德昌、参谋长许光达,由于孙德清因病未至,其军长职由邝继勋代。下辖3个纵队:一纵队司令段德昌兼任,政委王鹤;二纵队司令段玉林,政委周荣光;三纵队正在组建。红六军到此时已发展到七千余人,又组成了新的前委,委员7人,候补委员3人。委员之中,除有周逸群、段德昌、孙德清、段玉林、许光达等军政领导同志外,还有两名士兵,一名叫张传贤、一名叫徐昌贤。改组后的前委,又整顿了军内的党组织。

此时,一纵队有党员六十余人,遂成立了3个支部,20个党小组,二纵队有党员七十余人,遂成立了3个支部,9个党小组。各纵队设政治部,配备政治委员和指导员,发挥兵士委员会的积极作用,发扬政治、经济和军事民主。政治上实行官兵平等,严禁肉刑,官兵间均以“同志”或“指挥员”、“炊事员”等相称。经济平等,账目公开。这样,尽管红六军给养困难重重,士兵们生活不好,但也没有怨言。此时的红六军,已形成一支由群众斗争生长出来的,没有旧式军队中旧习惯的,有阶级觉悟的,能吃苦耐劳的工农革命武装力量。

下面介绍一下孙德清、许光达、邝继勋的情况。

孙德清,又名孙一中,安徽寿县人,黄埔一期毕业,共产党员。北伐时在国民革命军张发奎部李汉魂二十五师第七十五团任营长。南昌起义时,孙德清将七十五团骨干力量带起参加了南昌起义。之后,七十五团编入了二十五师内,起义军南下,在三河坝激战中,七十五团坚守笔支尾山,孙德清负了重伤,后经当地农民协会会员救护,得以脱身,又辗转到了上海。到上海后,时国民党皖系三十七军柏文蔚要办学兵团,扩充自己的势力,中共中央军委了解此情,便派孙德清到了安徽。孙德清同柏文蔚系同乡同学交情很深,柏文蔚不晓得孙德清是共产党员,他知孙德清有组织能力,军事素养很强,便委孙德清为学兵团团长。孙便趁此机会安排了南昌起义,起义失败后流散的共产党员到学兵团工作。这当儿,七十五团十一连连长许光达、参谋廖运周,一起来到了学兵团。

许光达又名许德华,湖南长沙县东乡萝卜冲人,出身贫寒。许光达自幼聪敏过人,读书过目不忘。1926年考入黄埔军校新生第二团,攻读炮兵。1927年5月宁汉分裂,夏斗寅部在鄂西叛乱,攻打武汉,军校学生奉命改编为中央独立师,师长为叶挺。许光达遂随叶挺讨伐夏斗寅。到了7月,武汉政治形势逆转,政局动荡,军校将第五期学员草草毕业,许光达被分配到张发奎第四军直属炮兵营任见习排长。不久,东征讨蒋。许光达随第四军移防九江。南昌起义时,许光达正在九江。这时候,张发奎发令,凡信奉共产主义者,三日内离开他的部队。于是,许光达便同几名党员一起秘密离开九江,时南浔铁路中断。许等徒步南下,翻庐山,过赣水,到南昌时,起义部队早已撤离南下。许光达等继续南下追赶,途与匪遭遇,钱物皆被掠一空,虽此其志不移,又往前追赶。在宁都,赶上了起义部队后卫二十五师,许光达便被编入了二十五师孙一中团三营十一排,任排长之职。起义部队至汀州时,十一连连长李逸虹他调,许升为十一连连长。三河坝激战中,许光达身负重伤,留在了大埔北20里的茂之前村养伤。一月后,从潮汕登一货轮,于11月底到达上海。许光达在上海正无着时,忽听到孙一中在安徽办学兵团的消息,便同廖运周一起,赶到安徽寿县学兵团驻地,孙一中见是许、廖二人,自然很是高兴。由于孙德清工作策略上的失误,活动被人发觉。柏文蔚得知孙德清以学兵团之名,暗收共产党员,大怒,亲赴寿县,要逮捕孙德清、许光达等人。孙等诸党员闻讯只得连夜出走,途中,彼此走散。自此,许光达便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他更名许泛舟,决定北上找党。经北平到了唐山,在唐山矿上以挖煤为生,四处寻觅,到处找不到党组织。数月之后,许光达又南下找党。历经周折,直到1929年7月才在上海与党组织取得了联系,并见到了孙德清。红六军成立时,中共中央军委便派二人赴洪湖,并任命孙德清为红六军军长。孰料二人正要起身之时,孙德清突然患病,且病势加重。中央便派了邝继勋为红六军军长,许光达便同邝继勋一起到了洪湖。

邝继勋,号集成,贵州思南人,出身贫寒。父为串乡卖药郎中。因家境艰难,继勋少时只读两三年私塾就帮家中谋生活,因而继勋深知穷人的苦难。辛亥风云时,邝继勋随友人入川,投川军赖心辉部下当兵。因作战有勇有谋,三年之中,便升任为营长。时五四运动起,邝继勋为进步思潮的感染,虽身在军阀队伍内,亦颇为进步。1925年,邝继勋所在旅归四川督理杨森指挥。后杨森为邓锡候、田颂尧、刘文辉、刘湘的联军击败,邝继勋部又被编为邓锡侯的江防军,邝任团长,驻防彭县一带。邝继勋所在旅的旅长刘丹五,是国民党左派,很支持邝的革命活动。当部队驻彭县时,邝继勋的好友王文鼎从武汉归来,邝从王的口中,得知广东有共产党领导的“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邝继勋很是高兴,也在全旅内发起成立了“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四川分会”,又派人赴广东与共产党接头。这样,中国共产党便派了曾经赴法勤工俭学并留过苏的共产党员秦青川到达邝部。邝继勋见到秦青川,异常高兴。二人促膝相谈,十分投缘,只恨相见之晚,秦青川自此留邝部工作。1926年底,经秦青川、王文鼎介绍,邝继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蒋介石在“四一二”发动了反革命政变后,一些意志薄弱者脱离了共产党,而邝继勋在白色恐怖面前,却愈加坚定沉着,用他的身份,保护了许多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1928年秋天,四川军阀邓锡侯、田颂尧、杨森组成了“四川同盟军”,攻打盘踞于川东的刘湘。邓锡侯便派了邝继勋的第七混成旅下川东作战。第七旅下川东后,旅长刘丹五便把旅长职务交给了邝继勋代理,自己回了成都,自此称病不起。刘丹五走时,对手下人说:“人情送到底,随集成去搞吧。”从此,第七混成旅便由邝继勋为代旅长。1929年6月29日,邝继勋率第七混成旅四千多官兵,在蓬溪牛角沟举行了起义,树起了“中国工农红军四川第一路军”大旗,邝继勋为总指挥,罗世文为党代表。起义军震动了全川军阀。邓、田、刘诸军阀一起向起义军反扑,双方发生激战。邝继勋身先士卒,率全旅官兵转战于西充、营山、渠县、达县、梁平诸县之间,最后,终因寡不敌众,在梁平县虎城场、猫儿寨地区,遭敌前后夹击而失败。此后,邝继勋便只身来到了上海。中共中央准备要他去苏联学习,因他能双手打枪,百发百中,便让他临时参加了“打狗队”。打狗队也叫“红队”,是专门收拾叛徒的。 邝继勋在打狗队里,打死了叛徒、铲共委员会主任白鑫,打伤了青帮头子黄金荣,吓得黄金荣连连写信给共产党机关,表示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到了1929年12月,红六军成立时,孙德清因重病不能到职,中共中央军委便派了邝继勋赴洪湖任红六军军长。邝继勋便同许光达一起,到了监利县汪家桥红六军军部。

红六军成立后,又加上中央派来了数十名能干的将领,顿时力量大增。

为了巩固和扩大革命根据地,红六军移师新观寺,召开了纪念“二七”大罢工的万人大会,誓师出征,1930年2月上、中旬,顺利地攻取龙湾、熊口、老新口、张金河等重要集镇。接着,又攻克了监利北部重镇新沟嘴和两阳的渔洋镇,使得江陵、石首、监利、潜江、沔阳等县大体联成了一片。

千顷波涛之中,飘起了激荡人心的歌声。

洪湖水哟,浪呀么浪打浪呀,洪湖岸边是呀么是家乡啊,……

国民政府湖北省主席、清乡督办何成浚,闻知红军在洪湖势大,一面申报南京,一面调兵遣将赴洪湖“围剿”,国民党第二编遣区主任刘峙,急令夏斗寅部再赴洪猢“剿赤”。

但是,这时候,蒋、冯、阎大战酝酿正急,夏斗寅部也只能抽出两个团,两团之兵如何能抵抗红六军?

红六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1930年2月下旬,集重兵夺取了潜江城,俘敌警察局长、教育局长及土劣多人。3月初,西进再克郝穴,击败夏斗寅部两个营。中旬,段德昌亲率主力一部再克观音寺,直逼沙市城。沙市之敌畏红六军之势,龟缩城中,不敢越雷池一步。随之,红六军又挥师南下,先后攻克长江南岸的重镇藕池、调弦口、石首城,缴获枪六百余支。

此时红军声威震慑了洪湖地区敌胆。大小土劣,纷纷逃窜。群众的革命斗争情绪,迅速高涨。

1930年4月初,鄂西特委在石首的调弦口,召开了江陵、石首、监利、沔阳、潜江五县工农兵贫民代表大会,宣布成立鄂西苏维埃5县联县政府,选举了周逸群等人组成主席团。周逸群任主席。5县联县政府成立之后,各县、区、乡都建立了苏维埃政权,总工会、妇女会、少先队、儿童团、赤卫队等群众团体,群众武装都得到了健全和发展。在苏区之内,取消了一切苛捐杂税,没收了地主豪绅的土地。文化教育、卫生机构亦相应建立和发展,整个苏区一派生机勃勃。

4月中,段德昌赴上海参加了全国红军军事会议。中央要求贺龙领导的红四军与红六军迅速会合,组成红二军团,以便完成湖北省委争取在湖北省首先胜利的计划,段德昌回到洪湖后,将中央指示精神立即向鄂西特委作了汇报,特委根据中央指示,派了万涛赴湘鄂西,一面加强红四军的领导力量,一面传达中央关于红四、六两军会师的指示精神,这样,万涛才日夜兼程,到鹤峰寻找红四军。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公安第会师

话转回头。万涛到了红四军,与贺龙相会后,把鄂西特委要求红四军东下洪湖同红六军会师的指示进行传达,湘鄂西前委即根据鄂西特委指示精神,积极进行东进会师的准备工作,遂组织了鹤峰中心县委,由江毅夫任书记,负责领导湘鄂边苏区的各项工作。并从红四军中抽出部分骨干,编成一个独立团,加上地方游击队2000人,作为湘鄂边武装力量,独立团团长贺炳南,副团长文南甫,桑鹤游击支队队长贺佩钦,五路指挥陈连振等部,这些部队,都留在湘鄂边,并统一由联防司令贺英指挥。

红四军亦进行了整编,编为两个师,四师师长王炳南,七师师长卢冬生,全军共4000人枪。

贺英率游击队上山留守。

红四军东下起程之际,亦以鹤峰苏维埃政府名义,向鹤峰城关居民借钱2万吊(约合1万元银元),做为开拔费用。

1930年3月上旬,贺龙率红四军离开了鹤峰,东进洪湖,要与红六军合师。人马从鹤峰城出发后,出邬阳到资丘,本拟从渔洋关东下,再取道长阳、宜都、松滋到公安与红六军合师。孰料当部队接近渔洋关时,遇到国民党川军第二十六师郭汝栋部的3个团的阻击。原来,郭军得到了贺龙要挥师东下洪湖之意,便驱部阻挡。贺龙闻讯后,避敌主力,决定回师夺取五峰。消灭敌军一部后,占领了五峰县城。郭汝栋部仍尾追不放,直扑五峰。贺龙见郭军势大,如果硬拼,必遭损失,决定“避其锋芒,趁其不备”,遂于3月底返回鹤峰,筹划改道东行。

到了4月,湘鄂西前委获悉蒋介石、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军阀混战将始,驻石门、松滋、五峰之国民党川军郭汝栋部已撤出鄂西,便决定第二次东进,并决定在东进之前,先解决五峰湾潭的孙俊峰团防,一方面打通东下通道,一方面解除后患。

1930年4月18日,红四军从鹤峰第二次东进。而孙的“中营”即增派暗探二十余人四处探听红军的情报。4月20日,红四军进抵五里坪,孙俊峰闻讯后,即将各哨卡布满了团丁,并将保安团调守麻坑一线,日夜防范。

红四军在五里坪驻扎了5天,4月24日深夜,红四军从五里坪出动,兵分3路攻打孙团“中营”外围的麻坑。清晨,红四军主力越过八方坡,逼向麻坑,敌人凭借地势顽固相抗。

双方激战之际,红四军第四团迂回至丁家垭,从侧翼向丁家垭之敌发起攻击,丁家垭之敌抵挡不住,退向麻坑,而其中被孙俊峰逼迫于丁家垭守防的农民丢下刀矛四散,孙匪之“中营”立时失去依托,也向麻坑退却,退却途中,又遭红四军独二旅的冲击,孙团被冲为两截,阵脚大乱。孙俊峰的总教官王德华见势不妙,即率身边人马簇拥孙俊峰经佛天寺向马立湾逃窜,红军主力即沿马立湾二面坡紧追不舍。

是日下午2时左右,孙俊峰残部被红军围于小溪冲,其子孙子瑞被当场击毙,孙俊峰落荒而逃。

当时,虽系4月底天气,然山谷之中,已然暑气蒸腾,追赶孙俊峰的红军营长,是个胖子,他右手提短枪,左手拿着把大蒲扇,一边追一边扇着扇子。最后,将孙俊峰击毙。这个营长带红军追赶孙俊峰的情景,被一砍柴的樵夫看到了,那樵夫立时传开了话,说贺龙的龙虎兵,打仗摇宝扇,一扇下去,对方就骨软筋麻,二扇下去,翻身栽倒,三扇下去,魂飞魄散。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神,只吓得大大小小的保安队,听到红军二字,即望风而逃。

孙俊峰的团防仅其前卫队数十人,由总教官王德华带领侥幸经湾潭逃往石门县境。孙俊峰团防的枪支弹药物资,均被红军缴获。孙氏父子和其团防被歼,百姓无不弹冠相庆。

时贺龙令人在鹤峰、五峰边县各地贴了布告,布告写道:

照得老贼孙俊峰,盘居三、大、栗,独占乡圩,剥削工农,残害异己,任意拗丁。尤可恶者,其子永麟,处心狠毒,肆行虐杀,阻塞交通,使我四保工农贫民,沉沦于水深火热之中。本军长献身革命,原有拯救工农义务,目睹惨状,安忍坐视?故兴革命之师,剿灭孙家父子,为民除害。

鹤峰、五峰两县百姓拍手称快。

之后,红四军一举攻下五峰县城,并成立了五峰县苏维埃政府,调鹤峰县苏维埃主席易发琛任五峰县第一任苏维埃主席,调鹤峰县燕子区特派员朱西元任五峰县游击大队大队长。

5月1日,五峰县苏维埃政府、县农协会、县游击队在城关书院宣布成立,贺龙出席了成立大会。

是日下午,红四军主力开向红岩坪。2日在长乐坪驻扎,后经玉簪花、清水湾入石门县境。

之后,红四军第二次进入松滋,在刘家场,又遇敌彭启彪部和澧县刘铭武、石门罗效之的三面包围。

贺龙主持召开了前委会,会上决定,集中兵力打击罗效之团防。于是,红四军主力向罗效之团防扑去,在土地垭,双方接火。红四军前卫是谷志龙第二旅,因红军突然出现,罗效之张皇失措,本当迅速将罗部聚歼,而谷志龙却让开口子,致使罗效之得以脱逃。

谷志龙,又名谷海云,桑植人。原系桑植土著武装首领,作战骁勇,但旧习严重。1929年春其部被贺龙收编,为红四军独立第二旅,谷任旅长,其虽加入红军,仍恶习不改,奸污妇女,抽鸦片烟,屡犯军纪。贺龙一面对其进行耐心教育,一面用其所长。在赤溪河歼灭向子云及湾潭歼灭孙俊峰之战中,谷均立了战功。灭孙之后,谷益增骄横,其对红四军东下洪湖,公然不满,便企图脱离红四军,拖队自立。因而,在罗效之的干将“大花脸”、“二花脸”率残部死命突围时,谷为保存实力,放罗效之等逃生。致使红四军失去歼灭罗效之团防的机会。贺龙得知此情后,勃然大怒,要枪毙谷志龙,亏得万涛相劝,贺龙才平息怒火,把谷志龙臭骂了一顿。

谷志龙部系土匪改编面来,连、营长中有谷清轩、刘阶平等8人,系谷志龙的结拜兄弟,外号“八大金刚”。八大金刚早就对红军艰苦生活不满,此时见谷志龙挨了贺龙怒骂,便纷纷来见谷志龙,鼓动谷志龙反水,谷志龙正要拖队自立,他当即拍着胸脯说:“他贺龙算个×,老子有枪有人有兄弟,不受他的鸟气,老子带队伍去投川军,到那里弟兄们吃香的喝辣的!”

当下,谷志龙派心腹一营长赵麻子到了彭启彪处,串通彭启彪,偷袭了红四军,使红四军吃了大亏,贺龙只得带着部队返回鹤峰,对伤员进行了安置,谷志龙及八大金刚没等跑脱,就被贺龙抓住,当即将其9人枪决,并将该团解散,将谷志龙旧部编入其他团内,而后,准备第三次东下洪湖,就在这时,蒋、桂、冯、阎中原大战爆发。

蒋、桂、冯、阎中原大战,是民国以来最大的一场军阀混战,大大小小的军阀,都卷入了这场混战之中。军阀混战,自然无力对付红军,贺龙便趁此时机,第三次东下。

贺龙决心之后,于1930年6月14日,率红四军从五峰长乐坪出发,第二天向松滋刘家场行进。途经仁和坪时,将该地反动团防头子胡卫卿的房子焚烧。

红四军在松滋刘家场驻扎了三天,于此大败彭启彪旅,缴获弹药甚丰。尔后,即往西斋向公安县进军,临近公安之际,罗效之决堤放水,以此阻挡红四军,贺龙只得又率人马返回松滋,这时,有侦察员报告,说红六军没有西进接应红四军,而是东进攻打汉阳,贺龙只得将人马留在松滋一带,继续派人打探消息。

红六军为何没有迎接红四军?

其中有段隐情。在蒋、桂、冯、阎新军阀发动了中原大战之际,主持工作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兼宣传部长和中央秘书长李立三,先后发表了《目前政治形势的分析和我们中心任务》、《新的革命高潮前面的诸问题》等文章。6月11日, 中共中央通过了《新的革命高潮与一省或几省的首先胜利》的决议案。这个决议案过分地夸大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革命形势有利的方面,认为革命形势已在全国形成。李立三坚持“城市中心论”,反对“工农武装割据”。 他把城市和乡村的关系,比作人的头脑、心腹与四肢的关系。机械地认为红军在农村的革命战争,只斩断了敌人的四肢,没有斩断敌人的头脑,没有炸裂敌人的心腹,而要炸裂敌人之心腹,必须依靠工人阶级的激烈斗争,这就是武装暴动,没有中心城市的武装暴动,决不能有一省与几省政权的胜利。以乡村包围城市,是一种错误的观点。李立三认定了“城市暴动”是革命的正确方针。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通过了《新的革命高潮与一省或几省的首先胜利》决议之后,便下令停止了中国共产党、青年团、工会各级领导组织的日常工作,将这些组织合并到武装暴动的各级行动委员会内。并决定在武汉、南京、上海、广州、天津等中心城市,举行政治罢工和武装起义,命令湘赣红军攻打南昌、九江,然后会攻武汉,实现“会师武汉,饮马长江”的计划。

这时候,湖北省也相继召开了党代会和各种会议,通过了《湖北省委政治任务决议案》等文件,提出了完成地方暴动,集中红军进攻武汉、宜昌、沙市等中心城市,夺取湖北省首先胜利的决议。

这当儿,红六军本当向公安、荆沙方向推进,迎接红四军,可湖北省委却在这时命令红六军向汉阳方向发展,配合鄂豫皖的红军进攻武汉。

周逸群、段德昌、邝继勋等虽认为红军攻打武汉时机不成熟,但命令又不能不执行,便由邝继励带红六军东进,相继攻克了沔阳的仙桃、天门的岳口、汉川的系马口、汉阳的蔡甸,距汉阳仅数十里,使武汉震惊。此时,因武汉有国民党重兵守卫,围攻武汉的各路红军知道不能攻克,便分头退回。

就在这时候,中共中央命令红六军迎接正在东下的红四军,使两军力量集中起来,再攻武汉。邝继勋便率红六军自汉阳蔡甸西移。行至沔阳时,红六军进行了改编,将一、二纵队改为十六、十七师,由王一鸣、许光达分任师长,王鹤、李剑如分任政委。旋即又挥师南下,经监利的尺八口,渡过长江,分三路攻取了华容,全歼了守城团防武装数百人,接着,占领了石首、南县部分集镇,随后转而向西,7月1日攻克公安县。

这天,贺龙正在松滋县河街子练兵,侦察人员报告,说有两个从公安城过来的买卖人,带来了大队红军占领了公安县城的信儿。

贺龙听了忙传话:“把他们请来,我亲自问问。”

侦察员把两个买卖人带了进来。这是两个贩桐油生意的商人,贺龙请他们坐下,而后和气地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呀?”

两个买卖人已听说贺龙虽是红军军长,不打人骂人,说起话来也就随便了,其中一个戴礼帽的说:“军长,我们从公安来。”

贺龙又问道:“公安城让红军占了吗?”

那人道:“报告军长,一点也不错,占公安城的,老百姓都称他是‘火龙将军’,叫段德昌,还有周逸群,红军的布告上都写着他们的名字,还有叫邝继勋的,是个军长。”

贺龙听了,没有再问。两个买卖人走后,贺龙便命令侦察员,火速到公安探听那里红军的消息。侦察员刚走,勤务兵来报告,说门外一渔民要见军长,说他是从公安来的。贺龙扬手说:“请那渔民进来。”

不一会儿,勤务兵便把那渔民带了进来。那渔民眼望贺龙,只是笑而不答。贺龙再一看,急忙起身拉着那人手道:“德昌,你可想死我了!”

来人正是“火龙将军”段德昌,他奉周逸群之命,面见贺龙,要贺龙、万涛速率师到公安,使四、六两军会师。

当下,“水火二龙”携手入座,贺龙兴奋地谈起湘鄂西转战,段德昌也兴奋地谈起洪湖水上斗争。这时,万涛、卢冬生、王炳南等人都走了进来,大家相见,自是一番欢喜。

第二日,贺龙、万涛便率领红四军东进公安,周逸群等人早已得到红四军前来会师的消息,都在县城西门迎接。这时候,虽时值6月末天气,且骄阳似火,红六军将士们都忘了炎暑,从早晨一直等到下午2时,方见大路上尘土飞扬。

当贺龙、万涛、卢冬生等红四军诸将领骑马来到公安城下,见周逸群等人迎接时,一个个慌忙滚鞍下马。贺、周二人见面,不由得紧紧相抱,俩人虽分手只两载,却如隔千秋。卢冬生、王炳南也握着周逸群之手,激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这时候,周逸群又将邝继勋介绍与贺龙,贺龙紧紧地握着邝继勋的手说:“集成,我早就听说你的名字了,只恨相见之晚。”

邝继勋说:“文常,那些川军,至今听到你的名字,还不寒而栗呢。”

说罢,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当晚,明月当空。在公安城文庙大殿里,段德昌令人摆酒,庆贺四、六两军会师。

共摆了18张八仙桌子,8桶水酒,鱼虾蟹蚌做的美味。虽系大碗酒肉,众人却吃得十分开心,彼此开怀畅饮,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贺龙举杯离座,手挽周逸群,仰天笑道:“想当初,我与逸群诸人离汉之时,仅手枪3把,过洪湖,踏湘西,几经艰险,九死一生,队伍拉起打散。逸群一人,骑黑驴返洪湖,只两年多光景,逸群便与德昌诸同志,杀出一个洪湖天地,我与四军诸同志,血战湘鄂边,也创出个苏维埃。而今,我四、六两军相会,精兵上万,战将千员,何愁革命不成?”贺龙说到这里,目光炯炯地向众将一扫,又道,“我四、六两军能有今日之胜利,无处不有烈士鲜血,这第一杯酒,让我们奠祭英灵。”

贺龙言毕,将杯中之酒,泼洒于地上。

大家也都将杯中之酒,泼在地上。

接着,贺龙又举起酒杯,说道:“这第二杯,共贺四、六两军胜利会师。”言毕一饮而尽。大家也一饮而尽。贺龙又举起第三杯酒,望着众将说道:“这第三杯酒,留待我们革命胜利之时,我与诸同志共饮此杯如何?”

大家齐声说道:“能与军长共同奋斗!”

周逸群异常兴奋,随即吟诗作歌道:“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常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

这一晚,大家尽欢而散。

四、六两军公安会师之后,在城外广场上召开了隆重的庆祝大会。

当地的苏维埃政府送来了许多慰问品,会场上贴着许多红红绿绿的标语。战士们敲锣打鼓,唱歌跳舞,气氛十分热烈。庆祝大会之后,召开了四、六两军联席会议。

根据中央指示,红四军改称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军,二、六两军合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军团,并组成了军团前委会。由贺龙任军团总指挥,周逸群任政委,柳直荀任政治部主任,孙德清为参谋长。红二军团下辖二、六两军。红二军军长由贺龙兼任,政委朱勉之;红六军军长邝继勋,政委柳直荀兼任,前委书记为周逸群。红二军下辖第四师和一个警卫团,四师师长 王炳南,政委陈协平。红六军下辖第十六、十七两个师,十六师师长王一鸣、 政委王鹤;十七师师长段德昌、政委许光达。至此,红二军团共一万余人,枪五千余支。

这时候,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在全国各地中国工农红军,已达十万之众,革命根据地大小十多块,彼此能互相呼应。此时,蒋、冯、阎大战正酣,驻沔阳、潜江的国民党新五师东调。驻监利、沙市的“剿赤军”也开赴徐州。在鄂西除彭启彪旅和驻宜昌的李云龙旅等少数国民党正规部队外,大多数是保安队、常练队。

面对此情,贺龙、周逸群主持召开了鄂西特委和红二军团前委联席会议。

会上,贺龙、周逸群提出趁敌主力撤走之际,用3个月的时间,拔除根据地内部的“白点儿”。红二军拔除荆门、钟祥、潜江、京山、天门各县的白点儿,红六军拔除江陵、石首、监利、沔阳各县的白点儿,而后会师潜江,建立巩固的洪湖革命根据地,然后,再搞南漳、谷城与襄北红九军会师,使湘鄂边苏区联成一片。之后,再攻汉阳,与鄂豫皖打通。

在谈到这个计划时,贺龙很兴奋他说:“我和逸群碰了头,只要一年工夫,我们的计划就能实现,洪湖根据地人口多,粮食多,又有湖泊河网柴林苇荡做依托,进可以攻,退可以守。”

周逸群、贺龙的意见,大家都拍手同意。

谁知,就在这时候,湖北省委来了指示,要红二军团攻打宜昌、沙市等重镇,完成地方暴动。然后攻打武汉。

周逸群在会上将省委指示一传达,开会的人都不言语了。

段德昌说:“不可攻打宜沙,二、六两军刚刚会师,战术上彼此都不了解,攻打宜沙这样重镇,恐怕力不从心。另外,敌人虽然剿共力量不足,可都龟缩在大小城市之内,加强了防范,我们若去攻打必将事倍功半,当前当务之急,是迅速拔除苏区内白点儿,扫除这些白点儿,对红军来说,犹如以石击卵,事半功倍。”

段德昌说完,贺龙说:“德昌之言有理,现在二、六两军合到一起,力量强了,首要任务,是巩固扩大苏区。省委指示,不符合实际,不应执行,把我们的意见,向省委反映。”

贺龙、段德昌的意见,大家都同意。

会毕,贺龙率领红二军,一举扫除了龙湾、熊口等白点儿,然后跨东荆河,解放了潜江县城,迫使残敌退入襄河以北,复又指挥部队北渡襄河,攻占了天门重镇岳口。段德昌率红六军赴沔阳,先后攻克了新沟嘴、府场、杨林尾等地,残敌逃亡东荆河以北。

自此,洪湖苏区的江陵、监利、潜江、沔阳等县联成了一片,洪湖苏区形成。

百姓们高兴地唱道:

<small>百里洪湖红军多,红军个个是穷哥,</small>

<small>今日梭镖拿在手,明日红旗遍山河!</sm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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