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遗恨 - xp1024.com
《河州遗恨》


第一回:穷兵黩武终应悔,英雄末路空悲歌。

暮春三月,杜鹃啼血,声声悲切:归去也!不如归去!

潼关,****拥集,即将进攻中央军,战事一触即发。后台委员长和总司令的政治较量骤然升级,其它政治力量也纷纷介入,战争与和平成了争论的焦点。民间士绅百姓一力主和,特别是河州百姓反对开战的态度更为强烈!不愿再看到战争爆发,地方糜烂,枉受战争之苦。

潼关指挥部里,总司令背搭着手来回踱步,口述命令:

命令昆仑山,率领住甘部队,速来潼关回合,,全力以赴,推倒委员长!”

不一会,昆仑山回电:

“金洲市地方情形复杂,大小土匪多如牛毛,各地军事领袖借剿匪以自重,我们应留重兵以资震慑,全数撤走,恐遗后患,切望总司令三思!”

“打倒委员长是破釜沉舟之举,胜则放弃西北,败则仍回金洲市,此刻无留重兵必要!”

昆仑山复电再谏,总司令终究未听,执意要联合山西军阀跟委员长开战,即使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贴身警卫队队长沈复也在场,对总司令联合山西军阀推倒委员长大不以为然,也为此捏着一把汗。但是一个小小队长,本无谏诤之资格,更无参与军国大计之权,但他左思右想,一片忠心还是驱使他冒险进谏:

“总司令,昆仑山将军所言极是!大军悉数东调,地方空虚,土匪就会纷起,那时甘境糜烂,根据地不稳,会影响到前方军心。”

“后方官佐来电,均言地方稳定,让我放心开战,汝等勿复顾虑。”总司令打断沈复的话,声音铿锵地说。

“总司令,那些劝您跟中央开战之人,都是慕容垂之流,他们心怀叵测,不可相信。回想苻坚,也是一代令主,一时被姚苌和慕容垂所迷,栽倒长江边,为天下人所笑,不亦悲乎?我们比起苻坚,差之远矣,我们的对手,比起东晋,又强百倍。”沈复的话还未说完,总司令的脸早已沉下来。

总司令颇觉奇怪,这个年轻人初入伍时,豪气冲天,现在却变得如此平庸和萎缩!当初,部将昆仑山去河州招兵,沈复是第一个自愿报名参军的。在新兵大会上,作为新兵代表的沈复发言,慷慨激昂,滔滔不绝,大谈为何参军,又如何当好一个士兵,把新兵的士气迅速调动起来了。

“拿破仑说,当兵不争第一是草蛋!一支军队中,如果连一个人都不想争做将军,没有一个人向将军之路奋斗的话,那么这支军队就不会有战斗力!。自古以来,读书人学而优则仕,从军的人血战沙场,建功立业,衣锦还乡,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是实实在在的正道,父母兄弟不会非议,亲戚朋友羡慕,家乡人钦羡。”沈复挥舞着拳头,挣破喉咙的演说。

沈复的发言赢来了全场热烈的掌声。总司令满意的点点头。

总司令看这个新兵蛋子,朝气蓬勃,英俊潇洒,而又朴实自然,便破格录入司令部直属的近卫军,做一个普通文书。

总司令陷入沉思,沈复没有发觉。

如果是以前,总司令沉下脸来,沈复就不敢说话了,可现在是生死存亡之秋,顾及个人安危而不谏诤,那就不是忠心耿耿的沈复了。

“总司令,您听属下把话说完。”沈复又斗胆说道。

“打倒委员长,已是箭在弦不得不发,你不必多言,如再扰乱军心,定斩不饶!”总司令摆摆手,不让沈复再说。

“总司令,您还是听属下把话说完。至于惩罚,全凭总司令裁决,我心甘情愿。——委员长以英美做靠山,携中央以令诸侯,服从中央者,高官加大洋,反对者,飞机加大炮,在这种双刃剑的手段下,部属难保不产生异心。虽说跟山西合作,力量加强了,但胜算不大。金洲市地瘠民贫,供应几十万大军粮饷,已是精疲力尽,若再遭土匪洗劫,民不堪聊生矣!恳请总司令与中央和解,化干戈为玉锦,退回金洲市,服从中央,整顿防务,剿灭土匪,发展经济,保境安民,国家幸甚!甘民幸甚!尤其是河州百姓,感恩戴德,总司令之德,没齿难忘!“沈复突然跪在总司令面前,涕泣陈情。

“越俎代庖,本应重罚,但谅你一片热爱桑梓之心,我不责罚。而今方针已定,汝勿多言,回去休息吧!”总司令摆摆手,让沈复起来。

多方谏诤,总司令不听。中原大战终于爆发,战火遍及半个中国。战争初期,总司令大军势如破竹,纵深迂回,分割包围,竟然将亲临前线指挥的委员长包围在开封城里。总司令大军层层包围,紧如铁箍。中央军三番五次冲锋,怎么也突不破包围,而包围圈愈缩愈小。委员长无奈,只有坚守待援,可是一星期过去了,不见援军的影子。外围的三道防线,已被国军攻开,步步逼近由禁卫军组成的最后一道防线——保护委员长的唯一内线。禁卫军全是美式装备,武器精良,火力强大,加之人人誓死效忠,拼命阻击,国军攻势一度受挫,进展迟缓起来,但活捉委员长已是迟早的事。

“上帝!某若脱险,必弃佛从帝,皈依基督教!上帝救我!”委员长仰脸望天,并在胸前画十字,祈求上帝保佑。

委员长话音未落,突然雷声滚滚,暴雨倾泻,没到两个小时,地面积水丈余。国军毫无准备,突遇瓢泼大雨,都成了落汤鸡。此时进攻停滞不前,而委员长的援军将至,总司令无奈,只得撤围。

委员长呼天降雨的事不胫而走,迅速传遍总司令的全军,人人以为此次进攻,违背国家统一的正道,天怒人怨,能不败么?

“我们反对领袖,就是古人说的以下犯上,——怎么会胜利呢?反而招致灾难!”马有明带着神秘的表情,向沈复说道。他是跟沈复一起参军的,也在警卫军效力。

“莫要胡说,会丢脑袋!”沈复神情严厉的低声斥责。

大战自春至秋,持续半年。前方战事正酣之际,后方土匪纷起,本地军阀反水。前方听到根据地不稳,无心再战,先是石军倒戈,韩军继之。军事节节溃败瓦解,总司令无奈,便亲率残部从郑州渡过黄河,绕道晋南,从陕北入甘。

”此地是谁之防地?“总司令转过身问沈复。

”我方地方驻军荒蒿团长驻地,此人兼任省城公安局长。“沈复回答道。

”那么放心前进!“总司令果断命令道。

”此地叫古棺峡,是通向省城的必经之地,古来兵家必争,现在我们兵败,荒团长难免产生贰心,也许中央早已收买,我们应该抛弃辎重,绕道进城,以免中了埋伏,“沈复神色凝重进谏道。

“传令:侦查营的一连上左边山,搜索前进,二连上右边山,搜索前进“,总司令果断的命令道。

古棺峡足有百里长,两面尽皆石山,重岩叠嶂,直插云霄,山坡上,云杉矗立,灌木密布;走进峡谷,仰头望天,只有一线蓝天,山巅云绕雾罩,令人油然产生畏惧。

“谅他一个团不敢背叛!即使背叛,区区一个团,怕什么!何况他需要一个营兵力维持省垣治安,埋伏在这儿的,也超不过两个营——抛弃重武器,绕道进城可以,但凭什么在省城立住脚,凭什么守城“总司令向来不向部下做任何解释,但现在今非昔比,看看部下满脸疑惑,都没有信心过古棺峡,为了鼓励士气,不得不解释一番。

两个侦查连迅速上了山,火力侦查,走了两三百米,毫无动静,只有惊起的各种飞鸟,盘旋鸣叫。两个连各自用报话机报告没有敌情。

总司令带着残部进入峡谷,急速行进。峡谷中死一般寂静,似乎能听到峡谷上空鸟的盘旋声。

沈复的心中一丝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忐忑不安起来。看看总司令,却骑着白马昂然行进,毫无畏惧之心,似乎将生死置之度外。

”哎,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身处险境而不慌!“沈复感叹道。

总司令哪里知道,稿团长早已投靠地方武装a军。在a军的帮助下,古棺峡两边的山坡上,凿了许多石洞,每个山洞备有一挺重机枪,一个迫击炮班,并有大量的手榴弹和枪支弹约。峡谷正中,筑有混凝土碉堡,前面用滚木和乱石垒断土路。碉堡后面,还架设着一门120毫米的榴弹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峡谷土路。驻守古棺峡的军队是荒蒿的亲信金振邦营长

雄赳赳气昂昂,总司令骑着一匹纯白色的高头大马,带着残部浩浩荡荡开进山谷,昂然前进,他们根本不知道,部队已进入口袋形埋伏圈,死神在向他们逼近:黑压压的枪口对着他们,炮口盯着他们。突然,枪声大作,前面的部队慌乱起来。

总司令把马缰绳一勒,白马立刻停住了,仰头竖耳静听。总司令环视了一下两边的山,镇定自若的命令部队向左侧山坡冲锋,占领高地。无奈未上山坡百米,就被右侧密集的炮火打退,于是总司令又命令部队直接向左侧攻打,近卫部队在谷中攻击前进,务必要冲出包围圈!冲上左面山坡的部队,立刻遭到右面山坡的敌军的攻击。

总司令又驻马静听,分析敌情:左右两面山坡均埋伏着敌军,大概有两个营,至于火力如此强大,他始料未及。现在只有硬着头皮向前冲锋,别无选择。

冲啊!杀啊!谷中喊声震天!枪声炮声,混在一起;滚滚浓烟驱走了云雾,弥漫在山中。

“报告总司令,前面有敌军阻击,炮火异常猛烈!请指示?”近卫部队的传令兵跑来报告。

”坚决攻击!务必要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包围圈!“总司令冷静的坚定地命令道。传令兵敬了一个军礼,转身跑去。

总司令想:如今已中埋伏,后有追兵,怎么办?狭路相逢勇者胜,唯有破釜沉舟,拼命向前,冲出包围,也许有生路,不然,全军覆没,在所难免。

总司令带着贴身近卫队,驰马向前。

司令部近卫旅旅长姬郑同带着残兵败将,慌乱的退回来。看到总司令驰马奔来,马上停住了。

”报告总司令,前面炮火过于猛烈,本旅伤亡大半,也未能冲过去,希望退出山谷,再作打算?”姬旅长满面硝烟,神色紧张地说。

总司令想,前面炮火猛烈,而侧翼又遭夹击,如果再冲,拖延时间,等于送死,现在只有听从部下撤退了。

“姬旅长带兵先撤,本司令殿后。”总司令说完,挥手教贴身卫队让路。

总司令指挥仅仅剩下的一个连边打边撤退,还未撤退到谷口,前军探马来报,古棺峡谷口被尾追的中央军一个团堵住了,此时没有退路,而且禁卫军旅长姬氏带着近卫旅归顺中央军了。

“唉!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只有通电下野了!”总司令听完报告,慨然长叹一声,愤愤说道。他虽没有了取得胜利的信心,但是极不甘心失败。

“此时他们想置我们于死地而后快,总司令通电下野岂能起作用!——总司令,我们还是想办法突围吧?”沈复望着总司令说道。

“从左侧山路突围!”总司令望着左边山坡上的羊肠小道,神情坚定地命令道,他自知无望,但是不得不试一试。

顿时又枪声大作,喊杀声成片!

从清晨战至傍晚,尸横遍野,还有未死之马,不断哀鸣,身负重伤的战士捂着伤口呻吟,有的少年战士竟然喊爹叫娘,泪流满面。谷中血水汩汩,溪流尽被染红。

卫兵伤亡殆尽,总司令的战马也被击伤倒毙,沈复按住总司令,藏在死尸之下,幸免于难。

入夜。枪声已经停止,山谷死一般的沉寂!月亮冉冉升起,月光冷冷清清。沈复搀扶着总司令从死人堆下爬出来,步履蹒跚地向谷外行走。谷中还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和血腥气。

因为是夜间,为避免不测,没有打扫战场,又因为昆仑山率一旅之众来援——是总司令军中唯一全师而退的一个旅,已经靠拢古棺峡,所以中央军连忙撤退。

卫队姬旅长归顺中央时,沈复的同乡董郎挺在季旅任少校参谋。

“旅座归顺中央,理所当然,无可厚非,然总司令身处险境,四面楚歌,我弃之而去,于心何忍!无论对于错,绝不投奔委员长,我誓死跟随总司令到底!还望旅座见谅!”董郎挺走至姬旅长面前,两脚并拢,立正敬了个军礼,恳切说道。

“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勉强。赶快回去吧!”姬旅长面有惭色,急切地说。

姬旅长带着部分卫队,驰马奔向尾追的中央军去了。

黑夜逝去,晨曦微明,董郎挺拉着一匹战马,带着十几个没有投奔中央军的卫兵,向峡谷中赶来。董郎挺和卫兵找到总司令和沈复,二话没说,催促总司令上马,自己和沈复率领十几个卫兵,掩护总司令跑出古棺峡,一直跑到黄河岸边才停下来。

浑浊的黄水蜿蜒东去,周围悄无声息,没有一只船舶。总司令和沈复等人看看滚滚黄河,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过去呢?总司令转身望望古棺峡,估计不足十里,在此逗留过久,会有危险。

沈复和马有明也跟着总司令远望古棺峡,心有余悸。

突然!峡口尘土飞扬,一队骑兵奔驰而来。除总司令而外,沈复及其卫兵都胆战心惊:这次完了!大家没有跑,因为两只腿跑不过四只腿,只有束手就擒。

最前面的一匹胭脂红马,到了总司令面前,滚鞍下马,立正敬礼。

“属下来迟,让总司令受苦了,请治罪。”旅长昆仑山望着总司令,惭愧的说。

”全怪本司令不听属下忠谏,致使大败!唉,悔之何及!“总司令下了白马,紧锁双眉,感慨万千的说道。

“总司令,我们保护您到金州,重振驻甘留守部队,统一金洲市,传檄宁青。凭您的声威,必能成功。我昆仑山还有一旅之众。”昆仑山平日不敢仰望总司令,说话总是低垂着头,今天斗胆一看,发现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将军,军服褴褛,满面烟尘,弓背霜鬓,苍老了许多,情绪低沉,说话不复有往昔的蓬勃有力,空仑山不禁悲泪奔流!

“唉!悔不听子钦之言!(沈复字子钦),梦想用武力统一中国,穷兵黩武,终致一败涂地,而今大势已去,回甘无益,徒然添乱。子钦和董参谋先回家看望自己的父母,昆仑山君自寻出路吧!我以后若能东山再起,必来金洲市,统一甘省,重用诸君,发展经济!目下,我只有通电下野,出国游历——这是目前我唯一的生路。”此时的总司令英雄末路,说话语气苍凉。

”总司令如果进入甘省,凭您的声威,统一甘省,可以传檄而定,不会费周折,何况我还有一旅精兵。“空仑山再次苦谏道。

”总观目前政治,你去,或许在中央军和地方军阀的夹缝中成长壮大,也未可知,但是我去了,目标过大,不仅帮不了你,反而树大招风,导致失败!现在只有速去上海租借地,再谋出国。“总司令一手叉着腰,望着东方说。

昆仑山自忖总司令无意回甘,便吩咐军需官给总司令备足路费,并将自己的一连精干骑兵派给总司令,护送去上海。

总司令骑上白马,向昆仑山和沈复挥挥手,带着一连骑兵,向东面的山路奔驰而去。

秋风萧瑟,黄河奔腾。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沈复低声吟唱,含泪远望总司令的背影直到消失。

第二回:沈复佯攻古棺峡,将军孤军入金洲

昆仑山的步兵驻扎在古棺峡口的一处高地上。昆仑山带着沈复和董郎挺及骑兵赶到驻地,便商议如何突破古棺峡封锁,进入金洲市。

“你们谁有良策,可破荒蒿之兵?”昆仑山旅长望着巍峨险峻的古棺峡,随口问部下。

“唯有抛弃辎重,绕道进入省城,擒贼先擒王,如奇袭成功,制服荒蒿,可以兵不血刃,占领省城,传檄而定甘省。“各营长都没有吭声,沈复侃侃而谈。

昆仑山转过脸看看沈复,随后点点头。

“提升三团长为旅参谋长,任命沈复为三团团长,指挥辎重营和工兵营佯攻古棺峡,炮轰左右山坡,声势愈大愈好,其余跟我,轻装简从,绕开古棺峡,从山道迅速进入金州——骑兵营先行,占领华林坪,威慑西关十字。出发!“昆仑山带着两个团,跟在骑兵营后面,人衔枚,马勒口,急速行军,穿山越岭,神不知鬼不觉,抢占省政府和电信大楼,骑兵营占领华陵坪。

与此同时,沈复指挥古棺峡口留下的辎重营和工兵营及三团把所有的各种口径的炮对准两边的山坡,猛烈轰击,还呐喊冲锋,作出一副不突破对方防御决不罢休的架势。

古棺峡守军是荒蒿的一营和二营,装备精良。荒蒿得知中原大战失败,急忙向中央军请降,但约定不公开。荒蒿深知总司令失败必回甘省,而古棺峡乃是必经之地,于是迅速派两个营到古棺峡修筑工事。古棺峡民间称作一线峡,因为站在峡底,抬头仰望,只看到一线蓝天。一营胡里扎在左面山坡,二营王霸扎在右面山坡,两个营各自在石山上钻了洞,构筑了纵横交错的坑道工事,在石洞中贮存了大量的弹药。在遭到总司令的猛烈反击时,胡里和王霸指挥各自的部下静伏在山洞中,当枪声和炮声停下,立刻指挥部队潜伏在坑道中,机枪和步枪迫击炮同时开火,总司令不知就里,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而胡里和王霸的两个营毫发未损。

现在昆仑山的三团长沈复进攻古棺峡,胡里和王霸故伎重演,可是沈复乃本地人士,又随昆仑山在甘省驻兵多年,熟悉地理民情,不吃他这一套。沈复派人找来许多高音喇叭,对着山谷,昼夜喊叫:冲啊,上啊!

“喂!喂!那面敌情如何?——我这面可是顶不住了!”王霸急切地大声喊话,拿着电话的手颤抖不已。

“这里炮声猛烈,杀声震天,对方的攻势比你那面还厉害,——喂!喂!”对面的胡里接到王霸的电话,惶恐不安,预感古棺峡是守不住了。

“老沈,干嘛一直浪费我军弹药呢,何不放上一把火,烧它个干净!”沈复的同乡警卫连连长马有明凑近沈复,低声说道。

“不行,”沈复摇了摇头。

“怎么不行?——现在正是秋季,天干物燥,又经炮火熏烧,浇上两桶汽油,一点即着,两面山坡上的敌人,不攻自破。”马有明急不可耐地说。

“古棺峡山势险峻,风景清幽,古木参天,特别云杉是珍稀树种,楚人一炬,化为焦土,不可恢复,我们成为后代的罪人,不到万一,绝不可用,”沈复神色凝重的说。

马有明听了,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是个急性子,等不住省城的捷报。

”读了书的这些人都是书呆子!”马有明嘟囔道。声音很小,他以为别人听不出他说什么。

”书中’呆道理’正是人间正道!过去的忠臣都出自儒家。”沈复虽然继续凝望着古棺峡,但是他耳聪目明,马有明的嘀咕都听到了。

”继续零星射击和炮击,不可间断,命令:工兵第一连潜伏到峡口,用高音喇叭齐声呐喊,务必要造成强攻的声势,令敌人恐慌!”沈复考虑,只要紧紧拖住古棺峡之敌,进攻省城的部队就胜算在握。

顿时,枪声炮声齐鸣!杀声震天!



却说荒蒿在省政府办公室里,如坐针毡,昼夜来回晃动。

荒蒿本是一无名小卒。总司令的部将刘省长视察部队,偶因一句问话,觉其乖巧,命其做警卫。后来总司令南下,刘省长殿后,为了精兵简从,裁剪司令部,刘省长把裁下来的人员,做了安排,其中就有荒蒿。刘省长认为,荒蒿精明乖巧,又是本地人,于是就任命荒蒿为金州市公安局长兼警备大队大队长,以作日后立足之准备。当时身为省政府参议的刘尔炘就反对这一任命

“敝人跟你司令部的人皆打过交道,此人虽曰乖巧,然不可重用,刘省长立意要用,将来必误大事,“刘尔炘亲蹬省政府办公室,向刘省长面谏

“此言差矣!君乃书生之见吾意已决,汝复多言“刘省长微笑着说道,并示意刘尔炘坐下品茶

“还请刘省长三四,敝人幸勿言中,甘省幸甚!百姓幸甚!______告辞“刘尔炘忧心忡忡的走了

刘省长没有听从刘尔炘的忠告,依旧委荒蒿以重任

刘省长随总司令南下大战,金州群龙无首,荒蒿凭借刘省长留下的实力和地位,掌管了金州的话语权和管辖权。

近日荒蒿闻知总司令南下大败,仓皇退回,刘省长败逃至陕南,荒蒿陡生叛心,另觅新主,为了不被他人知道,孤身亲至a军司令部,密谋通电反叛总司令。

荒蒿回到公安局后,连夜召集部将开会。

省政府的办公大厅里,齐集着各派军阀,社会名流,地主士绅,土匪代表。

”军界的各位领袖们!先生们!及陪同各位的女士们!——值此甘省存亡之秋,我荒蒿提出一个稳定之策,供商讨定夺。”荒蒿挺起胸膛,扬着手高声说道,他尽力模仿电影里的军界领袖模样。

荒蒿的话还没有讲完,会场里顿时沸腾起来,有议论的,互相争执的,甚至于大打出手,会场里一片混乱,荒蒿的部属无法控制,荒蒿无可奈何,只得拿出事先拟好的策略,照本宣科,草草了事。

砰砰!砰砰!

几声枪响,会场顿时肃静下来,个个目瞪口呆,好一阵鸦雀无声。

前清进士刘尔炘,不惊不慌,掠者雪白的长胡须,缓缓转头寻找,发现放枪的人是随势的馬骈。

”放枪的人是谁啊?——要知道,这是省政府办公厅,不是战场!”刘尔炘温和地说,但是两眼中透露出一股严厉。

”还请老先生谅解!在下军务繁忙,急于回去,因此在下的副官开枪,以整肃会场秩序,”a军司令随势面向刘尔炘,陪着笑,谦恭的说道。

”是,是,”随势的副官也弓着腰,陪着笑,点着头应道。

”还请大家肃静,让荒局长把话说完,然后讨论,如何?”刘尔炘面向大家说道。

”坚决服从中央,反对总司令回甘。——上合天意,下顺民心。”荒蒿挺挺胸膛,打起精神,将自己的态度讲明。

”本人支持荒局长,并且愿带一旅之师,扫清总司令在金州的残余!“随势威严地望着会场,高声说。

刘尔炘德高望重,人人想跟着他;随势温和谦恭,但人人震恐,不敢反对。与会的七成人,不表态,成了聋子哑巴;三成代表都是实力派,却都拥护荒蒿和随势,于是就按荒蒿得讲话定调:脱离总司令,金州自治。

下午,会议尚未结束,荒蒿考虑到个人安全,带着随从秘密潜回公安局,因为他想,省政府毕竟不是自己的大营,凶多吉少。金州市公安局,才是他荒蒿的大本营,他自己的家,可以高枕无忧。

荒蒿走了,个别力主自治的地方实力派走了,其他人还在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依老夫看,服从中央是对的,然地方自治则大谬矣!纵观全省,有谁能威震一方,而德又能服众?又谁舍身忘我,稳定全省秩序,庇护黎民百姓?所以无奈之举,还是通电迎接昆仑山回省主政——总司令业已通电下野,回来已无可能。诸君意下如何?”刘尔炘环视全场,看看大家持何态度。

全场的士绅官僚实力派代表,学界领袖,多数人默默点头,但不敢明确表态度,因为他们清楚,荒蒿及支持他的实力派在暗中监视,若明确表态,则有性命之忧。一部分实力派代表,则无关痛痒,——反正没有损伤他们的利益,不必多嘴,以免招致不利,回去难以交代。

”诸君,如此枯坐,莫若回去!”刘尔炘有些生气了。

”雪公(昆仑山字)朴实耿直,刚毅果敢,军事上有一套,但是不谙政治,突遇大事,没有办法,恐怕难当此任!”鲁王魏魏贸然站起,侃侃而谈。地方实力派中,直接参加会议的唯有鲁王魏魏一人。

”寓公所言极是,然则昆仑山鹤立鸡群,也可勉为其难,舍此人别无他选。”刘尔炘微笑着说道。有实力派站出说话,他很欣慰。

”我a军司令当主席,荒局长管治安,还有什么事办不了的呢!你们整天议个屁!”监视会场的a军副官跳出来厉声喝道。

全场默然。

”哼!荒蒿顶个屁,无名之辈,武不能压众,威不能服人,怎么收拾的了金州的轰乱局面,”鲁王魏魏愤然站起,手指副官说道,并且怒目而视。

副官胆怯,悄悄退下。

”平心而论,荒蒿虽精明乖巧有余,然德不能服人,武力不能震慑诸侯,更无韬略可言,如此人当政,非金州之福。”刘尔炘掠着长须,意味深长的说道。

刘尔炘陷入沉思,闭目掠着胡须。

很多有识之士,明白刘尔炘的弦外之音,然而也无可奈何,人人要顾身家性命,怎敢得罪手握兵权之人。

”荒蒿也好,他的后台也好,都不是统治一方的领袖,”鲁王魏魏既不同意接纳昆仑山,更不愿意荒蒿及后台为王,但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a军的副官指挥他的人和荒蒿的便衣,暗中拿短枪瞄准刘尔炘和鲁王魏魏。a军的副官嘴叼着雪茄,背搭着双手,铁青着驴脸,在会场周围踱着步,名为保护与会者的安全。副官的兵骈和荒蒿得便衣紧盯着副官的雪茄,但等雪茄吐掉,就会乱枪齐发,打死刘尔炘和鲁王魏魏。

会场的气氛逐渐冷却,空气凝结起来,令人窒息,有些人已经瑟瑟发抖!

刘尔炘感觉到局势的严重性,但他思量再三,认为荒蒿和他的幕后老板不敢杀他,一则名望太大,二则杀了自己对他们有害而无益,因为一介名士,并无兵权,对他们构不成威胁,倒是魏王鲁鲁危险了。

魏王鲁鲁是个军人,又是粗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危险。

a军副官秘密命令护卫会场的兵骈,封锁会场出口。

”刘尔炘老驴蛊惑人心,魏王鲁鲁莽夫竟然贬损荒局长,还指桑骂槐,侮辱我们的司令!这两个人,今天必须除掉!”a军副官找来荒蒿得便衣头头和自己的小头目,低声吩咐。

”还是请示一下司令吧?”副官的随从建议道。

”好吧,你们看好他们,我去打电话。”副官说完,便去机要室打电话。

再说荒蒿回营,在公安局会议厅召开军事会议。a军司令草草说完自己的主张,急忙潜回他自己的营地,因为他今天才明白,社会名流,官僚士绅,大都拥护总司令,主张昆仑山回金州主政,就是个别地方实力派,也很卖力,在这种情势下,如果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反对昆仑山,那他的消亡就不远了。

”叮铃铃!叮铃铃!”

”局长,电话,”荒蒿的通信员拿起电话,一听是从省政府办公大厅打过来的,而且是a军副官的电话,急忙放下电话,过来向荒蒿报告。

”喂!请讲,”荒蒿接过电话,神色有些紧长的问。

对方在电话里激励瓦拉讲了一通,虽然没有听清每一句话,但听懂了大意:除掉刘李二人。

”怎么处置,你们司令没有指示么?——我能有什么好办法!”荒蒿神色慌张的说道,随即挂下电话。

”你们说怎么办?a军司令的副官要杀掉刘尔炘和鲁王魏魏,以绝后患。要我下命令。”荒蒿走到会议桌前,向与会的部下问道。

”把刘尔炘和鲁师长立刻放了,绝不能加害,否则我们在金州无立足之地。大家想想,刘尔炘老先生是金州人望,不待我细说;而鲁师长则是我们同是金州人,又有一定的实力,杀了他,难保他的部下与我们为敌。请局长三思。”荒蒿的治安大队大队长乃武乃文起身立定,无所顾忌的说道,说道末尾,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荒蒿望望其他官佐,均皆低头默然,会议厅一阵沉默。

荒蒿无奈!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又响起来。

”报告局座,省政府办公厅电话,仍然是a军副官。”通信员又一次把电话放到一边,走到荒蒿面前,立正报告。

”放了放了,快点,别再问我,”荒蒿走到木桌前,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下,不耐烦的说道。

”立马撤回!”a军副官放下电话,耷拉着脑袋,极不情愿地命令道。

a军副官带着他的兵丁,坐车回去了。荒蒿得警察和便衣也灰溜溜地走了。

在场的士绅官吏将佐和实力派代表,都松了一口气,唯有亦匪亦官的代表,则大失所望,他们希望金州市大乱,可以为所欲为,渔翁得利。

不说刘尔炘和鲁王魏魏回去后如何自保,单表荒蒿的军事会议。

在公安局会议厅里,放着一条长方形紫色木桌,两边坐着连级以上军官,每人面前放着一个陶瓷茶杯,淡淡的热气盘旋向上。

荒蒿接罢电话,回到他的座位——长方形桌的正上方。他背后的墙上,挂着朱熹的忠孝节义的语录,是赵孟頫手书。

荒蒿的警备大队和公安局,虽然属于营级编制,实际上达到一个团的建制(约有一千人),所以参加开会的官佐也有十来号人。

荒蒿枯坐良久,终究拿不定主意。

”局座,你既然不接纳昆仑山回金州,我们又无良策御之于金州之外,那我们步兵防御吧!唉,尽人事一听天命!”乃武乃文站起来,面向荒蒿说道。

”子清,你看如何布兵防御呢?”其他人无精打采,一直沉默,没有人能提出建议,这时乃武乃文站起说话,荒蒿一时喜上眉头,急切问道。

”先派两个营去古棺峡,用滚木雷石垒断峡口,重机枪和迫击炮埋伏在古棺峡两面的山坡上,那里有我们先前凿好的山洞,如果时间来得及,在准备一些大石头和圆木,以备弹药用尽时,不急之需。再派一个连守住西湖路口,余下的连队扎在沈家坪,那里背靠沈家岭,居高临下,即可以随时发现昆仑山部队进击的方向,又可以监控整个金州城”乃武乃文离开方桌,走到后墙上挂着的金州军用地图前,拿着短棍,指着地图说道,尚未说完,荒蒿打断了他的话。

”西湖民居里已经扎着a军的一个营,沈家坪也扎着a派一个骑兵营,这两个地方不劳我们担心”荒蒿以为a军帮了他一个大忙,非常得意地说。

”局座,您怎么能这样做!——这是引狼入室。a军军纪败坏,一旦入城,金州城永无宁日。”乃武乃文愤愤说道,他顾不得对自己的上级说话的礼节。

”也不是我要他们驻扎在那儿,是他们自己偷偷扎在那里的,”荒蒿愕然,以为此举会被部下认同。

其实,两个营的外军来金州城驻扎,作为警备大队长兼公安局长的荒蒿是知道的,只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驻扎,他自己也窃喜窃忧。现在对他的部下说他不知道,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局座肯定默许了,不然他们不会如此猖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如此驻扎,是有所图谋的。”乃武乃文的话一针见血,在座的人无不心知肚明,但是为时已晚,无话可说。

”现在怎么办?”荒蒿问大家。

”请神容易送神难,暂时也只好任其驻扎了。除了古棺峡的一个连外,其他的一律调回城内,加强各城门的守御,以防不测。”乃武乃文怅然地说。

”好,就这么办,诸位回去,速做准备。散会。”荒蒿先走了,其余的人随后散去。

荒蒿的布防还未定时,各种议论已经甚嚣尘上,人心惶惶,有财产的资本家和大地主,想让家小躲起来,但是苦无去处,因为土匪遍地,乡间更不安全。

光阴如梭,倏忽半月。荒蒿还在紧张忙乱时,昆仑山带着一旅之众,来叩古棺峡。

荒蒿更加紧张,更加没有主张,意志丧失,只恨昆仑山不该回来。a军司令却不断地给打气。

荒蒿一想到昆仑山就心烦,可他偏偏就来得快,他认为昆仑山最早也要到后天,然而事与愿违,昆仑山第二天拂晓,就已经到了金州城。

昆仑山带着两个团,星夜奔驰,就到了金州城的东山,立刻占领高地。

”命令:一团长尚守新带领两个营,循着五龙山去占领沈家岭,居高临下,直逼沈家平之敌;二团长万江义带领两个营,沿着北山,直扑南山,占领高地,威慑西湖之敌;千万记住!你们占领高地的目的,不是让你们去剿灭a军营地,而是去震慑他们,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当然,我也不是宋襄公,惜其二毛,施行愚仁——如果他们胆敢妄动,就坚决消灭之!”昆仑山站在东山之顶,转头看看东方泛白的天空,又转过头来,望着一片黑寂的金州市,克制住激动的情绪,严肃的命令道。

尚守新带着两个营,人衔枚马摘铃,急速行进,不到两三个小时,到了沈家岭山顶。尚守新指挥大家把一百二十毫米的榴弹炮,安置在山顶平地,对准沈家坪a军的营房。

尚守新拿着望远镜看看沈家坪,发现a军士兵正在排队训练,似乎没有发觉山上发生的一切。

”除了警戒人员而外,其余的赶快就地就餐,饭后各就各位,进入一级战斗准备。

二团长万江义带着部队沿北山而上,也摘铃衔枚,风驰电掣,没到两个小时,就已经到了西湖旁边的南山上。万江义命令部队就地扎营,命令炮兵把大炮对准西湖敌人,在大炮周围安排步兵埋伏,上刺刀,子弹上膛,距离炮兵阵地一千米警戒。安顿好之后,才让大家吃早饭。

”一团三营长听令:你带着一个营顺着五龙山山根,包抄金州市公安局,一旦进展不利,即上五龙山,向一团靠拢。二团三营长听令:你的一个营沿着黄河急进,占领电信大楼,控制电话电报,不要让信息外通。记住,都要衔枚勒马,秘密前进,更不能扰民,违者立斩。出发!”昆仑山更加严肃,粗声命令道。

两个营出发之后,昆仑山带着自己的近卫营,衔枚疾驰,左转右拐,迅速到了金州市政府附近。距离距离金州市办公大楼一百米处,找了两座高楼,派了两个重机枪班占据,从窗口瞄准政府大院。昆仑山自己带着其余近卫军,直奔金州市政府大楼。

昆仑山直指市政府大楼时,荒蒿还在睡梦中。自从探兵来报:昆仑山兵败回甘,尚有一旅之众,荒蒿便寝食难安。近来,每夜难以入眠,只到凌晨四点多方才入睡。多日的熬夜焦虑,使他身心疲惫,昨夜入睡更迟,以至于到了今日上午十点多钟,荒蒿还在酣睡。他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胆小怕事而又多疑,处处预留后路,害怕被部下谋害,所以硬性规定:在他睡眠时,任何人不能入内,包括部下和卫兵,就是通信员和文书也不例外。

今天早晨所有来报告的传令兵被门卫当回了,而门卫又不敢进去报告。荒蒿依旧安然而睡。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足足十来分钟,才惊醒荒蒿。他翻身坐起,看看墙上挂的西洋时钟,方知睡过时了。他起床后,出来也没有责备任何人,他想宁可误了大事,也不能疏忽了自己的安全。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员赶快去接了电话,连连嗯了几声,放下话筒,跑去向荒蒿报告。

“报告局长,a军司令电话,”电话员紧张地说,浑身瑟瑟发抖。

”什么?”荒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前,赶快拿起电话询问。

电话里对方的声音,确实是a军司令,他非常愤怒,不过对荒局长还是很客气的。

”司令请放心,四个城门都有我的人严密把守,昆仑山随便进不了金州城。”荒蒿强作镇静地说。

”嗨!老弟,你还蒙在鼓里。昆仑山随大部队南下前,在金州市留下大量的谍报人员,而且金州市的军政两界里,都有你们****的人,他们这些人对昆仑山都有好感,虽然你们都是****的人,一个系统,但是不会为你所用。地主士绅,工商各界,他们需要的是有能力维持金州市秩序的人,能保护他们财产的人,根本不会去支持一方斗争另一方。所以说,你必须坚决的将昆仑山拒之于金州市城门之外,我们才有胜算。”电话里a军司令说到这里,话还没有说完,副官向他报告什么,a军司令在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把电话挂下,对方还无声息了。

荒蒿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彻底颤抖起来。他围着电话团团乱转,部下跑进来向他报告什么,他全然听不进去,部下说了些什么,他也没有听明白,只一味的点头。

两个中队长亲自来向荒蒿大队长报告,见他如此,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回去了。

太阳有一电线杆高了,荒蒿慌乱的心稍微平静下来。

其实,荒蒿的警备大队也好,公安局也好,都是****,他们跟昆仑山的部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荒蒿跟部下也不是铁板一块,也不是反对昆仑山的铁哥们!

”报——报——报告!他——他们来了,”两个门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向荒蒿报告。

”来人!给我堵住。”荒蒿声嘶力竭的吼道。

”荒局长,为时晚了。我已经把你的部下全部缴械。走,进屋谈谈。”昆仑山大步流星,先走进局长办公室,荒蒿耷拉着脑袋,像个小弟弟跟在后面。

局长办公室门外,直到公安局大门,也已经换上了昆仑山的近卫军。

”荒局长,我们都是军人,说话不必绕弯子,直截了当。我来此目的,第一,收编你的警备大队和公安局警员,你和你的部下原任其职,不作变动,只是听我调遣。但是有三点你必须遵守:其一我们必须共奉总司令意志;我两同心同德说不上,可必须与我同心协力,共维甘局,决不准在暗地里捣乱;其二,你与你的部下绝对要守好各城门,不准外军进入。外军军纪败坏,烧杀抢掠****成性,一旦放入,别说我们在金州市无立足之地,我们就成了千古罪人。其三,清除你部的所有外军,整饬军纪,并在省政府委员的人选上,你不能支持外军进入。你跟外军各司令结拜弟兄,我不反对,因为这是私事,但是不能因私害公。”昆仑山进屋后,没有坐下,直挺挺的站着,声如洪钟的说。

荒蒿一进屋,就瘫软在凉椅上,一言不发,他甚至不敢看一眼昆仑山。他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只觉得昆仑山威严的气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行,什么都答应你。”荒蒿舒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答道。

”好吧,你尽快重新整顿布防。我走了。”昆仑山丢下一句话,转身出去了。

荒蒿唯唯诺诺。

”看来,我只有跟着昆仑山走了,”荒蒿喃喃道。

昆仑山带着近卫军完全离开政府办公大楼后,荒蒿轻松了许多。荒蒿想想,自己白白虚惊一场,自己的官位没有动,部下没有减少,自己的人身安全更是毫发未损。他由惊恐转为气馁,而后又平静,转而窃喜起来。

”哈哈,人生真是如做噩梦,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他笑昆仑山愚笨,不懂政治。

”局座为什么发笑?”警卫和通信员吃了一惊,其中胆大一点,凑近荒蒿怯怯地问。

”你们想想,我是一个死心塌地跟着他干的人么?哼!傻子!瓜子!才信呢!”荒蒿又摆出一副伟人的模样说,现在他是金州最聪明而又高不可攀的人。似乎金州若没有他,金州的天就要塌下来。

到了傍晚,金州市的大局已经掌控在昆仑山的手中,现在他不怕有人在背地里捣乱,而是要想方设法打开局面。昆仑山带着卫队,先去了刘尔炘家,跟刘尔炘谈了一个多时辰,才请动了这位清末名士。刘尔炘答应昆仑山,疏通军政工商各界人士及社会名流。

当晚,昆仑山陪同刘尔炘走访在金州市的军政工商各界及名流的住宅,刘尔炘向各位晓之以大义,且盼各位以金州大局为重,共推昆仑山为金州市军事领导人。大家均表示,到第二天协商一致,共同签名,向全省乃至全国发表通电,拥护昆仑山为甘省陆军司令,欢迎仪式也在第二天举行。

昆仑山和刘尔炘走完各家时,已经凌晨三点,回到刘尔炘家里,为了刘尔炘的安全起见,昆仑山留下副卫队长董郎挺以策安全,自己带着其他卫兵,赶赴军营。

第二天,刘尔炘与众官吏士绅协商一致,敦请省府主席急流勇退,在金州市广场举行欢迎仪式

昆仑山巳省政府举办的仪式准备就绪,立刻整军入城,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万人欢迎的广场

之前,昆仑山已命令围攻古棺峡的沈复停止攻击,原地待命

从昨夜荒蒿已经给据守古棺峡的乃武乃文发电报,命令乃武乃文撤退,回城驻扎但是乃武乃文因夜黑,情况不明,没有立刻撤下来,依旧既不还击,又不出战,一味坚守

“对方不进入峡口,你们不要有任何举动,只是看着一旦进入,先滚下原木大石头,以节约弹药如果抵挡不住,再抢炮齐发“乃武乃文平静的命令道

初期,据守古棺峡右面山坡的营长是荒蒿的亲信金振邦,此人军校毕业,理论有余,实战不足他把指挥部设在高坡上,认为居高临下,对前方一目了然,熟不知给了对方一个打击的好目标当昆仑山初到古棺峡时,沈复猛烈进攻,没有效果,他拿着望远镜,向山坡遥望,发现金振邦的指挥部正在枪炮的射程之内,且无任何遮挡,于是立刻命令炮兵向山坡的指挥部猛烈开炮,打的金振邦抬不起头来

“喂喂!__喂喂!_昆仑山炮火太过猛烈,抵挡不住!请求支援“金振邦拿起电话,急切地向荒蒿求援

其实,昆仑山让沈复佯攻古棺峡,自己带着主力进攻金州市去了

荒蒿派乃武乃文到了古棺峡时,昆仑山已经到了金州市乃武乃文带着一个连,跑到右面山坡,他认为右面高地据守的意义最大,于是弯着腰观察了一下地形,带队左插右进,匍匐爬进指挥部

“金营长,此处设指挥部不妥,必须立刻另找地点“乃武乃文一进指挥部就向金振邦说

“怎么不对“金振邦惊讶地说

“你看,你的指挥部虽然地势高,视野开阔,但也易被对方发现,容易攻击,且在对方炮火的全覆盖之下,即使炮火稀疏,你也会感到炮火猛烈,压力巨大____现在必须另选指挥部地点“乃武乃文说完,就走出指挥部,金振邦跟在后面

乃武乃文和金振邦弯着腰迅速走进一片树林,观察地形

“你看前面那一块平地,上有突出的悬崖,周围巨松如轮,灌木茂密,但是斜对面却无树木遮挡视线,从哪儿恰好能看到古棺峡口,而对方却不容易发现我们____这是一个天然的指挥部“乃武乃文环视四周后说道

金振邦连连点头

乃武乃文迅即命令预备连帮助营部人员,芟除杂草灌木,用树枝搭好简易防雨棚,撤出指挥部里的所有东西,特别是报话机,安顿在新的指挥部,一切刚刚就绪,忽然又枪炮声大作,旧指挥部的木棚飞上了天,瞬间成了稀巴烂而新指挥部几乎连一颗炮弹没有落下

“撤离及时,幸运,幸运!“看着的士兵个个咂舌说道

“其实,枪炮并不猛烈,我们的指挥部被他们发现,他们集中火力攻击,我们才感觉到了压力“乃武乃文对金振邦说

“金营长,现在你命令部下停止一切射击,节约弹药,发现对方进入峡口,就立刻滚下圆木和大石头,阻挡去路“乃武乃文郑重的向金振邦说

“那他们攻上来怎么办“金振邦不解的问

“不会,攻破古棺峡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聪明人不会这么做他们是要保存实力,震慑甘省他们的目的不在古棺峡,而在金州市“乃武乃文思忖着说

忽然,乃武乃文的心头掠过一丝不祥之兆

“昆仑山恐怕是声东击西,___报务员,赶快向团部发报,说昆仑山已到金州市,希望荒局长提高警戒“乃武乃文恍然大悟,自个急急命令道

正如乃武乃文所料,沈复根本没有打算攻克古棺峡,而只是吸引荒蒿得注意力他们稀疏地射击一阵,然后呐喊,而那高音喇叭的声音,又特别的刺耳沈复静静地等待昆仑山佳音

乃武乃文完全掌握了沈复的意图和战术,他也不再盲目射击,只是不出战,一味的拖延真是针尖对麦芒,不相上下

沈复跟乃武乃文相持,谁也耐何不了谁时,昆仑山拍来电报,说停止攻击,就地待命乃武乃文也收到电报,停止抵抗,下山接受改编

某日清晨,乃武乃文带着一个营走下右面山坡来,交出轻重武器,接受改编胡里从左面山坡下来,交出武器,两营合为一个加强营,穿插编入沈复之团,三个营长暂时委任为各营副营长,共同带队返回金州市

弥漫在金州市的紧张空气消散了企业家和地主的惴惴不安的心也放下了

政界军界却暗流涌动,进行着更为激烈的较量,____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

昆仑山向总司令发电报请示机宜总司令从国外回电,指示如下:

为了保存并且壮大实力,先服从中央,军队接收改编,以后有机会东山再起仍留急流勇退为省府主席,你主持军事具体事宜,自行斟酌实行

切切

总司令xxx

公元一二九年

昆仑山按照总司令旨意,准备施行,旋即接到总司令的一等大将刘主席来电:

任命昆仑山为金州市第一师师长,荒蒿为第一旅旅长,,沈复为第二旅旅长,其余各自自行任命

刘主席xxx

公元一二九年某月

昆仑山按照总司令的旨意任命就绪,荒蒿依照刘主席的命令就职,其他人各就其位

急流勇退看到昆仑山和荒蒿貌合神离,不愿就职,在大家的敦促下,勉强莅任于是新政府正式成立了

新政府通电全省和全国,并上报中央,县级地级政府及地方大小军阀,纷纷表示拥护,中央却未回电

一星期后,昆仑山派刘尔炘为省政府特使,率领代表团赴开封行宫,晋见委员长,递上程文,要求批准金州市政府

委员长在书房召见刘尔炘一行全木质结构的书房,涂着紫红色漆,书桌上摆着孔子孟子和朱熹的语录,方桌上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字画,写着忠孝节义四个大字,赫然在目陪同总统召见的还有一位大将何宗章,首席谋士程尔卓

“卿等注意如何“总统看了程文,听了刘尔炘的报告,把程文递给程尔卓和何宗章传阅,丢下一句话,缓缓走进书房套间程尔卓和何宗章也跟着进来

“依我看,中央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可以派大军一鼓荡平!“何宗章抢先说道

“不可,万万不可!寓意以为,可仿照沙皇二桃杀三士之计,令其二虎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程尔卓锊着胡须,压低声音说道

“程卿说得对,方今天下初定,土匪遍地,而地方军阀又蠢蠢欲动,中央军一旦入甘戡乱,土匪军阀必会乘虚而起,天下生灵涂炭,非我等之愿“委员长说完,便先走出

“委员长“何宗章追到委员长后面又要谏诤

“我意已定,不必多言“委员长的声音变得严厉了

何宗章不敢再说了

委员长从书房出来,刘尔炘一行赶快站起来

“坐,都坐下谈,“委员长边说边坐在沙发上

“中央决定,军事暂由昆仑山主持,主席一职,中央另派,你们回去帮助昆仑山维持好甘省局面,不要出乱子,终究是你们的桑梓,负有责任“委员长说完,一个人尽自走了

何宗章和程尔卓招呼刘尔炘一行用餐

委员长在开封临时举办了一个培训班,重点讲国家统一太平,利国利民一星期后,中央有关部门打发刘尔炘一行返回甘省

新政府成立之后会,昆仑上着手重新编制部队昆仑山计划建立一个整编师,人数约一万八千人,有炮兵营,有工程营,再建一个航空中队

刘尔炘回甘之后,马上把中央的命令交给昆仑山,并简洁的说了一说中央的态度

“刘先生,辛苦了,谢谢你!“昆仑山握住刘尔炘的双手,心存感激地说

“为了金州的安定,这点辛苦算不了什么,“刘尔炘摇着头说

两人寒暄了个把钟头,刘尔炘告辞回府了

不几天,师部成立了昆仑山自任师长,参谋长和副师长暂缺,刘尔炘任政治部主任,辖两个旅,一个独立营第一旅旅长荒蒿,下辖两个团一个营,第一团团长乃武乃文,第二团团长胡里,营长王霸(荒蒿舅子);第二旅旅长沈复,下辖两个团,一个工兵营,营长万江义;独立营营长尚守信。

昆仑山的师部建成了,编制和番号也派下去了然而荒蒿迟迟不肯就任主要原因是荒蒿想维持自己的独立局面,处处为个人打算昆仑山为了团结他,把第一旅的位置给了他,并且把他的亲信穿插在昆仑山的老部队中,以示诚意

荒蒿仍然不愿就范,金州市的空气顿然又紧张起来

“师座,您应该狠下心来!果断除掉荒蒿,改编他的部队,否则会贻害大局!“沈复向昆仑山建议道

“慢慢来吧,过急会搞砸!“昆仑山摇摇头说

“师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沈复诚恳地说

“子芹,荒蒿不能杀,跟他的部队也不能刀兵相见,都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弟兄“昆仑山摇摇手,无奈的说

“可是我们从大局着想,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宋襄公就是前车之鉴啊!还有项羽——不能有妇人之仁“沈复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想继续说,昆仑山摇手指止住了

“散会,“昆仑山径自走出会议室,回到他的办公室

昆仑山找来的部将,一个接着一个走出会议室沈复望着昆仑山的办公室门发呆

“子芹,你没有走吗,正好,我交给你一项任务,去吧刘尔炘请来“昆仑山忽然又出来神情振奋的说

“好吧,我就去“沈复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他知道叫刘尔炘的含义

刘尔炘约了几个名仕和前任政府元老,去荒蒿家说项,整整一天,才说服了荒蒿跟昆仑山合作第二天,荒蒿勉强莅任

过了几天,刘主席来电,任命昆仑山为新编第一师师长,荒蒿为第一旅旅长,荒蒿接电,才成立了旅司令部_____从个人利益着想,他不能拒绝刘主席的命令

一星期之后,昆仑山的新编第一师的建制完成了,番号为幺零二师,隶属中央军统帅部

没过多久,风云突变,中央新的命令颁布下来,特别是军事上,变动最大其中一封是:

中华民国**************决定:缩编新编第一师为xx军xxx师幺零二团,昆仑山为团长,xx为副团长,xx参谋长,取消政治部,下辖三个营,着昆仑山自行任命兵员总人数不得超过一千人军费自行筹备着即施行

昆仑山召集全军开会,宣读了中央命令,全军哗然

昆仑山迅速派出工作队,下到基层,进行耐心细致的说服,部队才安定下来第三天早晨,昆仑山召开军事会议,连长以上干部参加只有荒蒿未到会

“坚决反对!这是委员长想裁掉我们杂牌部队,“独立营营长尚守信态度激烈的反对道

“反对!坚决反对!_____反对!“大多数军官站起来,反对声音,此起彼伏,态度强烈

“弟兄们!弟兄们,静一静,我说两句“沈复站起来,高声说道

大家静下来了目光都集中到沈复上

“你们想想,如果我们拒不执行中央命令,那么委员长就借口剿灭我们,到那时,别说保存一个团,连一个连保存不了;其实缩编为一个团也可以,我们可以精兵简政,裁汰老弱病残,留下精兵强将,为东山再起留下坚实的基础另外,部队减员,也可减轻金州市的财政压力“沈复的一通话,说得大家哑口无言

会场开始一片窃窃私语声

“大家想通了,我们开始制定军官名额你们看如何“昆仑山望着大家说

会场一片沉默

“我先辞职,回家探亲“沈复知道昆仑山很为难,所以率先提出辞职

的确,昆仑山既想留下沈复,又不愿意跟自己摸爬滚打一起上来的老弟兄,他们是昆仑山部队的骨干然而留下他们,势必要沈复离开岗位,要么大刀阔斧的消减荒蒿部队

会场又陷入混乱荒蒿得亲信大多离开了会议室,只有乃武乃文还坐在原位不动

会议整整开了一天,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昆仑山左右为难,师部开饭前,只有散会了

傍晚金州市的马路上行人已经绝迹,一个健壮的高个大步流星的走着,忽然转过弯,走进紫红色漆油的大门,他正是沈复,这个人家是刘尔炘家沈复避开耳目,专访刘尔炘老先生,一解心中疑惑

“先生,沈复鲁莽造访,不见怪吧,“沈复谦和地说抱抱拳

“贤侄高风亮节,为国为民,造访陋宅,不胜荣幸直至还见怪什么!“刘尔炘一面说着,一面伸着两手,邀请沈复到沙发上坐下

刘尔炘和沈复坐下之后,仆人端来两个景德青花瓷三炮台碗子,

刘尔炘跟沈复寒暄了几句,一边呷着碗子,一边聊了起来。“昆将军忠厚少文,做一虎将有余,而谋略不足,将军对政治充满热情,然一巧不通,又不习宫斗权术,遇事了无办法,以老夫看,政府事宜,昆将军不问为妙,贤侄意下如何?”刘尔炘掠着灰白的长髯说。

“是啊!,昆师长生性耿直,为人质朴,骁勇善战,爱护士卒,同情百姓,然而师长桀骜不驯,别的实力派当了省主席,若非明主,恐难驾驭“沈复正面没有回答刘尔炘,从侧面解释道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昆将军上服从中央,下结地方实力派,整饬武装,稳定地方,即省府变换迭起,何损与将军况且省府尔虞我诈,玩弄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不适合将军矣!“刘尔炘仍然端坐着,掠着长髯说道

“好吧,我回去之后,劝说昆师长定下心来,坚决服从中央,接受改编“听了刘尔炘的一席话,沈复茅塞顿开,点头说道

“贤侄回去以后,当以“大局为重“谏诤,“沈复站起来要告辞,刘尔炘握着沈复的双手,郑重地说

“不劳先生相送,愚侄自个回去“刘尔炘叫男仆骑人力车送一程,沈复极力劝阻道

刘尔炘送出大门,还搀着沈复的右手

“老先生留步,愚侄回去了,“沈复抱抱拳,转身走了

“贤侄_____你我是忘年交,不必客气,有事即来“刘尔炘挥着手,高声说道

“我随时回来!“沈复转过身,也挥着手高声说道

沈复回到营地,第二天立即向昆仑山汇报了拜见刘尔炘的经过,介绍了刘尔炘的看法,并且阐述了自己的主张,说服昆仑山接受中央改编

“师座,原来的老部下,是你的家底,能保存多少就保存多少,其他的一律裁撤我们几个宁河的中下级将领和士兵,自愿退役,发给路费回家您看如何“沈复说

昆仑山点了点头,全部照准

过了一星期,昆仑山组建的新编第一师就绪沈复带着家乡子弟兵,准备回乡临行前,昆仑山赠给沈复一把ak47全自动步枪

第三回 :脱军衣黯然回乡 ,枕黄粱南柯一梦

其他人除了路费而外,在什么没有带。大家把军服典当了,又当来便衣,藏好路费,便同时起程了。

沈复、董郎挺、马有明、沈阔、沈福祥以及连队司务长马子元领着六百多退役子弟兵,风餐露宿,昼夜兼程,徒步走了三天三夜,回到宁河县城。大家就此分手。

“时间迟了,先在我家住下,明天早上回家,“沈阔拉着沈复的手,热亲的说。

“不了,我一个人在小旅店静待一会,再说,你家有十七八口,我不好再舔麻烦,”沈复真诚的推辞道。他家住永靖,这次因为要陪伴沈福祥等长辈老乡和子弟兵,才绕道宁河。

“侄子不嫌弃蓬床黝户,就到我家吧,”沈福祥走到沈复和沈阔面前,略带自惭的说。

沈复和沈阔是亲堂兄,沈福祥是他们的亲堂叔叔,沈福祥的老婆早逝,他参加鲁部后,把三个孩子寄存于亚当的岳父家,偶尔回来一次,在沈家庄老家一人独住。因为房屋年久失修,非常破败,下雨漏水,刮风进风,所以一般也不会留人住宿。

董郎挺是马有眀的舅舅,马有明是外甥,两人都家住杜家河,所以两个人也结伴回去。

沈复、沈福祥和沈阔三人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到城墙脚下的小餐馆里,每人吃了一碗面,休息了一回,口渴和饥饿解除了,疲乏也解了大半。

三个人回到沈家庄时,夕阳已经落山。沈阔回自己家,沈复跟着沈福祥到他的破土房里,和衣而卧。不一会,两人就鼾声如雷。

沈复在恍惚间回到了家里,他的老父亲,忙不迭的给沈复做饭沏茶,一个劲的催他吃喝。

“我寻访到一个丫头,很老实,也很乖,我带你去看看——你也不小了,快奔三十岁的人了,还不抓紧找媳妇!”沈复吃完最后一碗饭时,他的老父亲说,语气充满着焦虑和埋怨。

“父亲不必担忧,我一定找上老婆,不会当光棍的,”沈复放下粗瓷碗,站起身来,就跟着他老父亲往门外走。

“老父亲八十多岁了,怎么还健步如飞,我都跟不上,”沈复暗暗诧异吃惊,心里嘀咕道。

“快点,一个年轻人还跟不上一个老者,亏你还是当兵的,”老父亲回过头来,微笑着说。

两人面前遇到一条不大不小的溪流,清澈见底,碧绿如玉,这个溪流叫宁河,是宁河最大的溪流,县城因此而得名。

沈复想怎么样才能把老父亲背过河去,他还在犹豫时,他老父亲已经走进溪流中间,溪水已经淹过膝盖。

“父亲,我准备背你过河,怎么自己趟过去了,年纪大了,不能赤脚过河,小腿遇冷,静脉血管容易发生淤滞,青筋暴涨,就走不成路了。”沈复急切的说。

“没有关系的,你快点过来,跟上,”沈复的老父亲转过身,说了一句话,又回身匆匆向前走去。

老父亲在前,沈复在后,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到了一大块平川旷野,发现几户人家,依山而建,炊烟袅袅,山村被寂静和凄凉笼罩。

晚风习习,夕阳斜照。

沈复的老父亲带着沈复走进一户人家,这家主人是个秀才,名叫齐清,他连忙出来招呼,妻子带着两个女儿也来问话,沈复的老父亲拉着齐清的手,亲热的应酬着,并向主人的妻子女儿,连连点头。

沈复脑子一片空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怔怔的站着。

沈复的老父亲和齐清坐在木桌两旁拉家常。

“哥哥,请坐啊,”大女儿齐润平走近沈复,细声嫩语的说。

“是,是是,”沈复连忙立正,惶恐不安的说。

“哥哥,莫慌,”齐润平低声说,止不住格格的笑起来。他觉得既好笑又可爱。

那个小女儿,名叫齐润心,性情温柔敦厚。她对沈复刚才的举动,只是婉尔一笑,然后抿着嘴抬来小木凳子,放到沈复面前,示意他坐下。

“大丫头润平,性格外向,伶牙俐齿,有时偏激冷冽,有时温婉静好,处于月白风清之夜,或者到了清秋时节易生愁思,颇似林黛玉。小女儿润心,性格内向,温婉贤淑,简直就是薛宝钗的化身。贤侄看那一个好就給那个?”。齐清向以教书为生,他向沈复温和的说。

“齐伯父,两个都好,很优秀,”沈复站起来,又立正姿势,有些害羞的说。

“好吧,既然倆个女儿都被你看上,全给你,大女儿做正妻,小女儿做妾…”齐清很礼貌的说道,两眼和蔼的微笑



“我愿意,但是不愿意同侍一夫,再说妹妹也太委屈了,”齐润平声音有些急切的说。

“孩子,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也很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早已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再不能提条件。…”齐清温和的说道。

“都成老姑娘了,还提什么条件,”齐清的妻子着急的说道,她生怕这门情事又吹了。

齐润心只是婉尔一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唉!时代变了,社会跟着也变了,不然那有女人挑三拣四的呢,唯有男人有权利挑选,”齐清摇摇头,无奈的说。

“齐伯父,其实女人提出自己的看法,也是正确的,”沈复又站起来说。

“怎么你们年轻人说话都一样,”沈复的老父亲诧异的说。

“他们不谋而合,我们就想不通,”齐清面向沈复的老父亲说。

“齐老先生的两个女儿都才貌双全,你到低看上了那个?”沈复的老父亲看着沈复说。

“我—我_怎么说呢?”沈复低了头嗫嚅着。

两个女儿含情脉脉望着,沈复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敢抬头看,一个驰骋疆场的儒将,此时竟然没有一个女子胆大。

大家静默了好一会,空气显得很尴尬。

“既然贤侄不好决定,回去考虑好,再做定夺。可否?”齐清先是面向沈复,后又面向沈复的父亲,用商量的口气问道。

沈复和他父亲起身告辞了。齐润平和齐润心跟着父母送出门外,痴痴的站着,眉凝怨愁,目锁清秋,似阿娇凝立长门宫。

沈复和老父亲辞别齐秀才一家,原路返回,仍然是父亲在前,沈复在后他的老父亲走得特快,不像是八十岁的高龄老人

“父亲,慢点,小心点,年龄大了容易摔倒,“沈复很是担心老父亲,怕被摔着了

恍惚间,两人到了自己的家门

“你进去吧,我不去了,“沈复的老父亲停下来,气不喘,神不乏,温和的说道

“为什么呢“沈复不解的问

“哎!“老父亲深沉的叹息了一声

沈复望着老父亲的脸,忽然发现老父亲确实老了:满脸丘壑纵横,饱经沧桑,胡须洁白,记述着人生的风雨

“哎!老了,确实老了,不中用了!_____六十花甲子,七十古来稀,我八十多岁的人了,还活着干什么本来嘛,人老了,就会跟儿孙辈产生代沟,没有人跟我说话,整天一个人独处,多寂寞啊!多孤单啊!可是偏偏又得了一个传染病,被隔离起来,连吃饭都不能跟儿孙在一起____只有吃饭时全家人才能聚在一起自己害怕把病传染给儿孙(沈复弟弟的儿女),也整天担惊受怕,活着多累啊!以前放心不下儿子,后来放心不下孙子,现在儿孙都成人了,不用我担心,今天给你找了媳妇,我再没有任何遗憾,至于能不能结婚,就看你的造化“沈复的老父亲温和而慈祥的说,脸上流露出一丝对人世毫不留恋的笑意

“老父亲,你怎么竟有这种想法,你的病会治好的,你会活到九十岁的,“平时稳重的沈复,此时急切地说

“复儿,你回去吧,我要走了,___你看,那里班车在等我,“沈复的老父亲用手向沈复的身后指着,急急的说道

沈复向着父亲手指的方向转过身去看,前面除了一片树林和崇山峻岭而外,什么没有他再回过身来时,已经不见了父亲

“复儿,回去吧,我走了,“沈复听见声音,再转过身远望,老父亲已经站在一辆大巴轿车上那车上挤满着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人车身上写着几个斗大的红色汉字:魂赴天国快客

沈复惊疑不定时,大巴车启动了沈复忽然醒悟,飞奔而去,想把父亲拉下来,但是怎么也追不上

“父亲!_____父亲!_____父亲!你下来,我还没有尽到孝心,你怎么就匆匆走呢!“沈复声嘶力竭的呼唤着,追赶着

大巴车走远了,进入天地相接之处,一片云雾之中,不见了

沈复哭喊着,叫着,悲泪纵横一不小心,掉下悬崖

沈复被吓醒了他还在呼唤着,哽咽着,泪水湿透了枕巾沈复翻身坐起,心中仍然充满悲戚

一束月光照进来,清冷冷的沈复的叔叔沈福祥的鼾声,衬托得屋中更加寂静

“来是空言去绝踪,独留遗容在梦中

梦里长别啼难唤,醒时哽咽泪犹浓“

沈复的睡意全消,披衣出来,在院中踱步

温和而带点湿润的朝阳,已经有一人高了。沈复和他的叔叔沈福祥刚起床,宁河县政府的通讯员已经来了。

“喂,有人吗?”大门外有人边敲门边高声叫。

“有!等一下,开门来了。”沈福祥披着衣服跑向大门。

大门一开,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县政府的通信员,另一个是本村农民,是他带通信员找到这里的。

其实,沈复一行人启程的第二天,昆仑山就命人发报,指示宁河县政府重用沈复等人,说他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县长马某接报后,派人调查沈复等人的首个落脚点,结果是沈家庄,便派自己的通讯员,每天到沈家庄看一趟

这天通讯员见到沈复和沈福祥,说明来意,就领着他们到宁河县政府,去见县长

宁河县县长马某为人豪爽,颇有勇略,上任不到一年,土匪气焰收敛,治安大有好转,百姓称赞马某让沈复和沈福祥坐下,叫办公室主任沏茶,派通信员去端来羊杂碎,招待沈复和沈福祥县长马某跟沈复和沈福祥寒暄了几句,就讨论当前局势,最后询问两人原就何职

“马县长任命任何职务,我都愿干,“沈福祥起身回答道

“我看你是个爽快之人,你就管全县的治安吧,做个巡官,怎么样“马县长看着沈福祥说道

“很好,正合我的口味,“沈福祥又站起来说道

“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上任“马县长说道

“你呢“马县长转过头来,看着沈复说道

“职务嘛,随便,就是希望能有空闲时间,看看宁河县政府的藏书,以便提高我的文化知识,别无他求“沈复站起来,望着县长,恳切地说

沈复非常钦佩这个马县长,所以态度非常恭敬诚恳

“这样的话_______就任命你为县政府秘书长,藏书在秘书长的管辖之内“马县长沉吟了一会,便说道

“把‘长‘子去了,只当个办公室主任的秘书,吃饭必须干活吗,“沈复客气的说

“那好吧,就按你的办,只是委屈了你,“马县长觉得大材小用了,有些过意不去,但也只好答应了

“另外,我委托你一件事,你们两人谁有时间,去请来董郎挺和马有明,让他们来县政府供职“马县长对着沈复和沈福祥郑重的说

“马县长,我们现在就去,“沈复和沈福祥同时说

“那就有劳二位了,“马县长高兴的说

沈复和沈福祥离开县政府,直奔杜家河

马有明厌倦了衙门差事,不想干,要安心种地董郎挺本来是宁河数一数二的大绅士和地主,对衙门差事本来瞧不上,现在乱世年间,更加不愿意干

沈复和沈福祥汇报过之后,回家了,第二天各干其事

沈复在办公室给办公室主任当秘书,本来是很忙的差事,但是因为沈复的身份特殊,主任没有派什么写文书的差事,所以沈复整天比较清闲,他翻出线装的二十四史,一本一本的熟读

到了伏天,气候闷热,沈复本来易于瞌睡,这两天动不动就睡着了



沈复参加北伐时,在上海滞留过一段时间,此间跟美国牧师相交,临别之际,牧师送了沈复一块宝贝,叫朗讯六代由于战争瞬息万变,军旅倥偬沈复没有时间把玩,现在政府办公室里闲着无聊,于是拿出来,仔细斟酌,试试各功能,看看会用不会用

沈复鼓捣一会,点了一下‘微信‘两个字,再点了一下‘摇一摇‘,立刻有人回了一条信息:

“喂,你是干什么的“

“我原来是军人,现在无事可干,学写小说,第二部[河州遗恨],发表在神州日报上,笔名,太子山“沈复随便打了几个字,一点,便发过去了

“我是语文老师,“对方发过来了,很快

‘那好啊!您给我点评点评,我好好谢谢你‘遇到一个有文化的老师,沈复很高兴他连忙发过去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干什么工作的‘对方问道,信息回的很快

‘当然是男的,公务员,‘沈复回复

‘你多大呀‘对方忽然问道

‘二十九岁,‘沈复回信息很笨拙,显得手忙脚乱

‘那你应该结婚了吧‘对方信息发的更快

对方的信息发的一次比一次快,沈复简直应付不了

“没有结婚“沈复回道

“应该有对象了吧“对方好像惊醒了一样问道

‘没有对象,你呢‘沈复反问道

“女的,芳年二十八,“对方自我介绍道

“结婚了吗‘沈复刻意的问道

‘没有,‘

‘奥!‘一个女人这么大了,还没有结婚,沈复有点吃惊

‘怎么还没有结婚要知道,女人的青春是很短的‘沈复又发过去

“你也一样啊!“对方发过来,有点慢,似乎犹豫了一下

‘我是高中语文老师,‘对方再次强调道

沈复来不及逐一回复

“文凭肯定很高吧,不然在大城市当不了高中老师,“沈复以为对方在金州市任教

“不是,在刘家峡,也是一个县城,“对方迅速发过来了

“奥,“沈复仅仅发了一个字

“我是本科,在移民女子中学任教,有几年了,“对方发的又快了

“你呢____你呢“对方又发过来

“部队推荐加考试,上的是保定军官学校,是专科吧,“沈复弄了半天,才发过去

“你是男士还是女士,“对方发过来又问

“当然是男的,我给你说过啊,“沈复开始狐疑,对方是不是骗子,以**人

“很高兴认识你,嘻嘻!“对方的信息又加快速度了

‘你在宁河县政府上班吗你是本地人吗“对方的信息

“你家在县城吗“对方信息

‘你慢点,说得太快,我答不上,‘沈复发过去,没有回答问题

“奥,嘻嘻!“对方似乎在笑

“在政府办当秘书,老家在永靖,暂住宁河县城沈家庄,“沈复一刻也没有休息的捣着宝贝

“我很好奇你长什么样子给我发张照片过来“对方提出要求

沈复为难了,自己不认识对方,更没有见过,怎么能随便给相片呢

“不会发照片,“沈复犹豫了一下,没有发照片

“其他空间里没有嘛比如qq空间你没有照片,我不相信,发一张!“对方的语气变得强硬

“好吧,你在连城网上去看,小说[河州演义___静静的宁河]作者后台,有作者照片“沈复说了半句实话,颇有负罪感

“现在我在监考,网络被屏蔽,手机上看不上,回家用电脑看,“对方发过来的比较慢,好像有点失望

‘奥,好的‘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对方又问道,信息回的很快

‘公务员,‘沈复回复

‘你多大呀‘对方忽然问道

‘二十九岁,你问过一遍啊‘沈复回信息,显得手忙脚乱

‘那你应该结婚了吧‘对方信息发的更快

对方的信息发的一次比一次快,沈复简直应付不了

“在政府办当秘书,老家在永靖,暂住宁河县城沈家庄,给你说过,没有结婚“沈复一刻也没有休息的捣着宝贝

“我很好奇你长什么样子给我发张照片过来“对方提出要求

沈复为难了,自己不认识对方,更没有见过,怎么能随便给相片呢

“不会发照片,“沈复犹豫了一会,发过去

“其他空间里没有嘛比如qq空间你没有照片,我能不相信,发一张!“对方的语气变得强硬

“好吧,你在连城网上去看,小说[河州演义___静静的宁河]作者后台,有作者照片“沈复说了半句实话,颇有负罪感

“现在我在监考,网络被屏蔽,手机上看不上,回家用电脑看,“对方发过来的比较慢,好像有点失望

‘奥,好的‘

“喂,再见!时间到了,我去监考了回来再谈“对方回来了结束信息

沈复没有再回信息到了下午四点左右,沈复替办公室主任去接参加高考的孩子______金州市师大附中读书,高考时回来,在本县参加考试

宁河县的考场设在独立女子中学考试还没有结束,沈复坐在校门外的草地上,静静等待约莫过了十多分钟,铃声响了,考试结束了学生三三五五出来,被家长接走随后监考老师也陆续出来沈复接了办公室主任的孩子,也回县政府了

沈复把孩子交给办公室主任,又回到县政府的藏书房,随手拿了一部毛氏左传翻看

忽然办公室主任进来,教沈复坐下,跟他谈个事情沈复拿着书坐下了

“端午节到了,你到丫头家去一趟,跟丫头联络联络感情“办公室主任郑重的对沈复说

‘既没有扎顶酒,也没有送大礼,去什么,算了吧,‘沈复婉言拒绝

原来,沈复和沈福祥在宁河县政府报到一星期后,县长托办公室主任说媒,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沈复起初,沈复不愿意,后来在沈福祥的劝说下,沈复勉强应允

宁河的习俗是婚事一旦说成,遇到节令,必须追节(男方带着重礼到女方家拜访)办公室主任是媒人,如果沈复不去,县长就会责怪办公室主任,甚至会影响他的前程,所以办公室主任异乎寻常的重视这件事

“端午节,你必须去,看在我的薄面上,一定要去,“办公室主任的口气很坚决

“好吧,我听主任的,“沈复无可奈何,只得答应

办公室主任走了,沈复怔怔的坐了好一会,想想如何办是好不去吧,已经答应主任了,去吧,实在不想去,也不甘心还有一个无形的强大魔力紧紧抓着他的心

“侄子在想什么“沈福祥因为汇报工作,顺路进来看看沈复

“哎!感情问题,竟然茫无所知,毫无主张“沈复叹息了一声,苦笑着说道

“奥,明白了,我来正为此事“沈福祥说着坐下了

沈复把办公室主任的话说了一遍

“主任说的很对,你应该遵从,我作为男方的家长,认为你去正确,否则失礼了别人会笑话我们的“沈福祥认真的说

办公室主任提亲之时,沈福祥也在场,因为他是沈复的叔叔,想当然就成了沈复的家长,承担婚事的主要责任

沈福祥把宁河的风俗细致的说了一遍,又讲了不去的害处,沈复才消除心中的芥蒂愁眉瞬间展了

晚上,沈复没有回家,就睡在办公室的套间里十点钟一到,沈复便准备睡觉,这是部队里养成的习惯

“喂,睡了吗“宝贝震动了一下,对方发来信息

“刚要睡呢,“沈复赶快发过去

“这么早就睡,哪来的瞌睡!我们聊一会行吗“对方信息

“行,见到你的信息,瞌睡就没有了“沈复真的没有睡意了

“你在宁河上班吗你是本地人吗你家在县城吗“对方的信息

“在县政府上班,是本地人,家在沈家庄,县城中心,这些不是我早就告诉你了吗,怎么又问,“沈复觉得这个女人健忘

“不放心嘛,再问一遍“沈复的信息还没有回过去,对方的信息已经发来了

“你是男士还是女士学历呢“沈福气得笑了,为何三番五次问这个问题

‘我给你说过男士,保定军官学校,屡次问这个有必要吗“沈复觉得好笑

“你要谅解,女孩大多有提防心,怕上当受骗“对方没有生气

“那是你自己找上门来啊怨谁“沈复自觉成了冤大头

“你业余干什么呢“对方信息

“写小说,“沈复回过去,

“没有其他嗜好吗比如打麻将,喝酒,抽烟,“对方信息

“打麻将费脑子,伤财伤感情,喝酒过敏,抽烟口臭,所以这些都不嗜好,唯一爱好,就是读书写作“沈复一口气发过去

“我也喜欢写小说,有时间切磋一下诗词“对方发过来的依然很快

“好的,时间迟了,我们休息吧,“沈复感觉睡意来临,想结束聊天,马上睡觉

“行晚安“对方同意睡觉

“晚安,“沈复学着也回了一个祝福词

沈复刚睡下没有多大一会那小宝贝的铃声又响了,也震动了沈复知道信息来啦,立马起床,拿起便看

“你多大了,为什么还没有结婚你为什么还没有找女朋友是不是眼光很高以后发信息,就叫我齐老师吧,_______这样说,你不介意吧,“果然是齐老师发来的信息

沈复想,这是个夜白虎(蝙蝠),这麽晚了,还不想睡觉,继续聊天

“二十九岁,没有结婚,眼光不高,由于行军作战,没有功夫谈对象,其实也没有遇到心仪的女人“沈复回过去了,觉得很吃力

“我叫齐润平,是个优秀的女子,想找个比自己更优秀的男人做丈夫“齐润平迫不及待的发过来

“因为没有见面,不谈这些,只谈文学吧,做个文友,也是挺好的嘛,“沈复觉得这个齐老师疑神疑鬼,极端警觉,倒弄得沈复狐疑起来

“好,那我给你发一首词,请你指教:

深巷闲居独凭阑,疏风微雨动轻寒。

梦惊蝉鬓乱,瘦影垂罗衫。

冷月凝照眉弯,愁情总付醉眠。

(应用别人词)“齐老师发信息的速度加快了

“我还有一篇小说,希望指正一下,“沈复还没有对上一首词做出欣赏,齐润平又发过来了

“在哪里发表,读了之后,说不上指正可以提提建议,“沈复很诚恳的发过去

“你直接点开我给你发的文章,“齐润平发过来了,沈复迅速打开看起来

“你是个才女,虽然是个中学老师,却已经达到了一个学者的水平,女子中学有你这样的老师,何愁学校不发展,教出的学生更了不起,“沈复看了几章她发过来的小说,不胜惊叹

“谢谢你的夸奖,说的我不好意思了,喂,你怎么想跟我打招呼呢“齐老师问道

“我是看到‘叶赫那拉氏兰儿这个名字‘,的缘故,认为结识一个满人皇族后裔,实在太幸运了,如果能成为我的妻子,那真是父母积德所致,应该感谢亡父在天之灵!“沈复一口气发过去

“我不是满族,是土家族,更不是皇亲国戚,跟上流社会沾不上边,“对方发过来,沈复一看语气,猜测齐润平生气了

“你在宁河吗你的小说发表在哪儿“沈复为了岔开话题,胡乱地问

“不在宁河,在刘家峡,小说发表在[榕树下]“对方发过来,很慢

“[榕树下]杂志,没有听过啊,你是永靖人,怎么对宁河很熟悉“沈复又陷入疑惑

“我是来宁河监考的,叶赫那拉氏兰儿,是网名,我也是小县城人,_______你不会看不起小县城的女孩吧“齐润平发过来的信息,沈复没来得及看完,齐润平又连续发过来好几条

“奥,原来是外号,挺个性的,我以为你是金州市人,所以不抱任何幻想,因为女人大都喜欢大城市,而金州市人根本瞧不起乡下人,“沈复猜测着对方的话,发过去自己的解释

“我是刘家峡人,不是金州市人,也是小县城的孩子你呢“齐润平说得很干脆

“我______我当然是宁河人,“沈复不敢说自己就是永靖人

“你去过刘家峡吗“对方信息

“没有去过,修家谱时,因为晕车没有去,老祖宗是永靖人“沈复的确没有去过永靖

“奥,你父母是干什么的这么问,你不介意吧,“齐润平信息

“不介意,父亲去世了,母亲健在,还有个叔叔,“沈复回过去

“你叔叔是干什么的我可以这么问吗“齐润平回过来的飞快

“曾经是团长,现在是宁河县巡官,“沈复回道

“你叔叔是团长,这么厉害!“齐润平好像很震动

“还可以吧,我们谈些别的,“沈复不想说这些,希望谈谈文学

“我们家族是小老百姓,是教师世家,父母是老师,我有个妹妹也是老师,表哥表妹还是老师,“齐润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为人师表,很好啊!桃李满天下了吧“沈复很高兴

“哈哈!那倒是可是老师们很穷啊,“齐润平似有怨言

“挣多少钱花多少,只要畅快自在就好,天地君亲师,老师排在父母之后,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沈复安慰道

“是啊,尤其是高三毕业的时候,孩子们考上好大学,我就很有满足感哎,你说得也对,钱财够用就好“齐润平

“考上大学,都很自豪,但我没有感受过,“沈复叹息了一声,想必齐润平也听不到

“人生在世就是图个心安!以前写过什么小说“齐润平

“曾经写言情小说,因为没有感受过考大学和谈恋爱的经历,写着写着,写不下去了,也就作罢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行军作战太忙,没有时间写

“写小说经验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要有天赋,还有敏锐的观察力和细腻的感情这是我的想法奥了,你叫什么名字“齐齐润平又问名字

“以后再说吧,“沈复犯难了

“告诉名字对你很难吗“齐润平有些想不通

“是的,有难言之隐,奥,对了,你说写过一部小说,叫什么名字“沈复说

“{喂!谁为我买单}发表在神州日报上,但是写了六七万字,陷入瓶颈,写不下去了“齐润平短信

‘可以广告一下,包装一下,现在最流行的形式“沈复鼓励道

“不用啊,我没想过我的小说能成当红小说,写小说只是我的爱好,别人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我对名利看得很淡“齐润平

“看淡名利,是好事,不过很难做到,但是名利是对你劳动成果的肯定,也是动力“沈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的中肯,可我是个女孩子,没什么大志,只要日子过的高雅一点,有品味一点,舒服一点,就对了“齐润平说

“过于清高,就不善于为人处世了,“沈复从自己的切身经历说

“说这些干什么呢,我问你到底结婚了没有叫啥名字婚事自己主张还是父母“齐润平再次强调

“我是喜欢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主要由叔叔决定我什么都不懂“沈复说了老实话

“我的婚事我做主,跟父母有什么关系“齐润平言辞急切

“关系可大了,任何一个人,都处于人际关系之中,谁也摆脱不了,而我的身世和人际关系一时也说不清楚,“沈复说

“搞那么多人际关系干什么呢活得简单点啊,“齐润平

“现在这个社会,没有人际关系,寸步难行,要知道,中国不仅是礼仪之邦,更是重视人情的国度,亲情更浓“沈复喜欢探讨深奥的东西

“也对,人际关系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对前途大有帮助“齐润平似乎不太苟同

“其实,你也一样,“沈复觉得人际关系对女人也很重要

“现在的社会都比较现实;说我一点不现实也是假的比如说给我介绍一个没有工作没有文化,没有气质的男人,我也不愿意优秀的女人更愿意找一个比她更优秀的男人“你也不愿意找一个目不识丁的女人吧!对吧“齐润平侃侃而谈

“这是五四运动以后,大多数男女青年的想法“沈复认同齐润平的看法

“婚姻嘛,暂时不和你谈,我们谈谈文学,谈谈人生观,如何“沈复最不想谈的就是婚姻

“为什么“对方齐润平却最喜欢谈婚姻了,也难怪,年龄大了吗

“比如要在你们那儿买房,比如说彩礼,工作调动,等等!“其实这些,沈复很容易做到,只是拿来唐赛

“我们这儿彩礼六万多,是市场价,你们那儿呢,“齐润平对此很感兴趣

“二十万不算多,外加金子四万,还要楼房,“这些是沈复刚了解到的

“哇塞,把女儿嫁到宁河就赚大钱了,______这不是卖女儿吗,“齐润平惊讶了

“确实是买卖婚姻,也难怪,物价上涨了,女人也随之涨价____________涨了一百陪,“沈复对此并不关心,只是随便拈来侃一下

“天价!“齐润平震惊了

“睡吧,凌晨一点钟了,“沈复坚持不下去了,的确要睡了

“我是夜猫子,没有瞌睡,你既然瞌睡了,那就休息,晚安!“齐润平还不想睡

“晚安,“沈复扔下宝贝,脱衣就寝

睡下没有多大功夫,那宝贝有震动了,但是沈复没有管,用被子捂住耳朵只管睡

第二天,沈复起床,先看那块宝贝,发现齐润平发过来好多信息,看看最后时间,竟然凌晨两点他想,自己竟有这么大魅力吗齐润平如此痴迷沈复仔细往下看信息,看看说了些什么

“你找个什么样的女孩“齐润平问

“我只有一米六性格像林黛玉,既有偏执冷冽的一面,又有温和静好的一面“沈复还没有问,齐润平自己先回答

“你个头很高,“齐润平又问

“你喜欢哪种类型,林黛玉还是薛宝钗“齐润平继续问

“我觉得你更适合在我们那儿发展你父母是干什么的,不介意这样问吧“齐润平叨叨不休

“喂!睡了吗怎么不回信息“齐润平着急了

““

““

“漂亮,高个,性感,有工作,我身高一米八六,不喜欢林黛玉,因为那是病态美,况且伶牙俐齿,尖酸刻薄;喜欢薛宝钗的丰满和温柔敦厚,健康美依我看,你适合做我的文友,最后可以成为红颜知己,这是我心里话“沈复拿起宝贝,逐一回复齐润平

“我很健康,只是多愁善感,体重八十八斤,还好吧,你个头很高啊!“齐润平发过来了,沈复以为她要洗脸吃饭化妆,没有时间回信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发过来了

“八十多斤也不重啊,恐怕你真是个当代林黛玉“沈复开玩笑道

“我给你发张我的照片,是不是有点像“齐润平发过来一张上半身照片,头枕着一束红色兰花,脸部半隐在花瓣之中

沈复不看则已,一看,吃了一惊这个女孩他竟然似曾相识他拿着那块宝贝,呆呆的坐了一会,仔细想在什么地方见过又跟名字联系起来想了一下,猛的恍然大悟,

是啊!梦中不是见过吗老父亲带着他,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陌生的村庄,靠着美丽而寂静的山坡的一户农家______就是老秀才齐清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齐润平,二女儿叫齐润心,这个照片就是齐润平的沈复心中翻江倒海,激动不已,难道老父亲在冥冥中为自己的婚事操心吗沈复再三思索,应该认真考虑一下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女人,是的,应该认真对待

“我改变主意了,可以谈谈感情,真的!“沈复不假思索的发过去

“哈哈!好快啊!是什么事促使你做出决定呢“齐润平立刻发过来

“怎么你不高兴吗“看到这样的反应,沈复有点心灰意冷

“嘻嘻!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没有答复我的提问啊“齐润平喜形于言辞

“看了你的照片,“沈复信息

“像不像病态,“齐润平

“不像,是健康美也很性感“沈复肯定的说

“我可不性感,嘻嘻“齐润平

“曲线美,不管男女,见了对方,有没有感觉,其实就是性感只是不好出口而已“沈复的见解

“是吗,你看中的就是这些“齐润平

“最重要的是文采,能聊到一块儿其他女人跟你一比较,忽然发现俗不可耐这个感觉不可言状娶你为妻,三生有幸!“沈复认真的说

“哈哈!你说这句话为时过早吧“沈复估摸齐润平喜形于色

“对了,你父母是干什么的不介意这样问吧“齐润平又问她的家人

“老父亲已经去世,母亲在家务农,有一个弟弟,已经娶妻生子,也在家务农,不过最近耕地已经被县政府无偿征用全家人都吃城市低保弟弟开始学着贩春草“沈复如实的回答

“奥,春草是什么“齐润平问

“冬春夏草,最好的每市斤十五六万,“所说的这些,也是沈复最近几天才知道的

“耕地全被征用,那你们都成了土豪了,买辆豪车吧,“齐润平很兴奋

“不是土豪,低保几乎被剃完了,不喜欢车,因为晕车,所以见车就心烦“沈复说了实话

“男人不是都喜欢车吗“齐润平不解的问

“我是例外,“沈复

“我其实最大的梦想,就是我老公开着车,后面坐着我和孩子,一起去兜风“齐润平老师似乎陷入梦中

“这种想法很平常,不是什么难事“沈复觉得好笑,也觉得好可爱这么平常的事当做梦想,

“你有了钱,想在什么地方定居“齐润平老师问

“最想去cd定居,一马平川,又是绿色城市居民素质很好“沈复津津乐道

“我要是能在金州市定居就很满足了,还离刘家峡近环境好不好,都有故乡人,容易融入社会但是金州市没有我立脚的地点,哎,“齐润平很向往大城市,但是也很无奈

“去了cd你会厌烦金州市,环境差,人们素质更差“沈复的看法

“我要睡了,明天还要监考,晚安,“说到这里,齐润平老师的睡意来了

“好吧,睡觉“沈复也想睡了

沈复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一点钟了,迅速脱衣就寝

过了近一个小时,那块小宝贝又震动起来沈复翻身坐起,赶快拿起来看

“实在睡不着,我们再聊一会吧,“齐润平辗转反侧,终究未能入眠,还是坐起把弄手机

“明天监考,你恐怕起不了早吧还是早睡为好“沈复耐心相劝

“陪我聊一会,实在想法很多“齐润平恳求道

“好吧,“沈复答应了

“我去过贵州,没有去过cd不过以后有机会去的“齐润平

“嗯,“沈复

“你有房子吗在哪里“齐润平问道

“最初打算在cd买房子,回到宁河后,改变了主意,在宁河县城买了一套,并且装潢了,准备把老母亲接来一起同住“沈复回答道

“奥,嘻嘻!你有qq吗给我发一张你的近照,行吗“齐润平又要照片

“没有qq,不会发照片,“沈复犹疑了一下说

“你竟然连qq都没有还不会发照片谁信“齐润平又狐疑起来

“信不信由你,这个微信还是别人给注册的,“沈复不会发照片是事实,但是qq有,他隐瞒下了

“你叫什么名字“齐润平紧追不舍

“你在永靖工作吗“沈复想岔开齐润平的提问

齐润平没有回答

“你的网名我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电影上见过,“沈复又问

“进入你的相册,看照片,你对宁河很熟悉“沈复又问

“我是第一次来宁河,所以照了几张,“齐润平终于回复了

“文如其人吧,恬淡,闲适,高雅,颇似一个女隐士你很崇拜苏轼吧“沈复问

“谢谢你的夸奖就这些吗“齐润平高兴了

“奥,忘了!你有一种贵妇人气质,上流社会特有的气质,可惜啊,你怎么就没有遇到一个男人中的伯乐呢!“沈复为齐润平未被好男人发现而惋惜

“你真是会说,让人心里甜润润的,“齐润平很高兴

“现在该睡了吧,“沈复说,

“好吧,“齐润平答应

第二天上午,两人再没有联系,到了中午,沈复耐不住性子,先发信息问好

“监考完了吧,很辛苦哦“沈复问

“谢谢关心,刚监考完,“齐润平

“赶快吃饭去啊,然后休息别累着“沈复关心的说

“好的,下午还有监考呢,“齐润平

齐润平老师吃过午饭,又到宁河女子中学监考,沈复不知道齐润平就在宁河女子独立中学监考而齐润平因为沈复没有问,所以也没有刻意的说,女人总爱面子嘛

午饭后,沈复无事可干,又到宁河县政府藏书馆,寻找古董消磨时光

下午七点多,沈复和沈福祥在一个小饭馆吃饭,沈复兜里的宝贝有震动了沈复赶快拿出来,一边吃饭,一边看,一边发信息

“什么事,让你这么分心“沈福祥问道

“叔叔,闲了再给你说,现在说不清楚“沈复连看也没有看沈福祥一眼就说

“现在干什么,忙不忙“齐润平问道

“嗯,不忙不忙!正在吃饭“沈复连忙回过去

“嘻嘻,看你说的,正在吃饭,还说不忙吃完再聊吧“齐润平笑了,她感觉到沈复对她很上心

“喂,监考完了,也累了吧,“沈复关心地问

“我已经到刘家峡了,今天累死了终于到家了,很有累瘫了的感觉,还是自己的家好“齐润平一进屋,把小皮包顺手丢到沙发里,随便躺到床上,就给沈复发信息

“我忘记问你,在哪儿监考“沈复忽然想起问问齐润平在哪个县监考

“我在宁河女子独立中学监考现在刚回到刘家峡“齐润平

“什么!____什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可以见一面啊!今天下午我又去替一把手接孩子啊,_____哎,擦肩而过,“沈复懊悔不已

“你没有问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再说,我怕你骚扰啊,“齐润平回答的干脆利落

“什么聊了好几天了,还不信任啊“沈复大失所望

“是啊,女孩子都有防范之心,这点你要理解“齐润平很平静的说

“理解理解,__________理解万岁!“沈复气得哭笑不得

“从刘家峡到永靖,坐了两个小时的车,累死了,真是累死了“齐润平一个劲的喊累

“当今社会,老师最累,责任也最重大的一个职业累了,早点休息吧“沈复不想聊了,此时他的激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復還沒有起床,太陽老早就出來了,紅彤彤的。窗外的杏樹上,麻雀嘰嘰喳喳,叫喚個不停,好像在嘲笑他還睡懶覺。是啊,自從退役後,沈復順從大自然,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只是這兩天睡得晚,起床也遲。

“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沈復望著太陽微笑了。被人懷疑的不快煙消雲散了。

沈復伸伸懶腰,回到辦公室裡,洗臉刷牙,整裝而出,吹著口哨去找沈福祥一起吃早飯。

“侄兒今天很高興,有喜事嗎?沈福祥一見沈復,便樂呵呵的問道。

“是啊,叔叔,我正要告訴你呢,咋們邊吃邊聊吧。”沈復說著,跟沈福祥進了小飯館。

沈復一邊吃著牛肉麵,一邊說著,自己如何認識齊潤平,如何跟夢中的女孩相似,又跟這個女孩世界觀和人生觀如何的一至,總而言之一句話,兩人能把話說到一起,兩人也有話可說。

“侄儿,你想怎么样“沈福祥疑惑的问

“我想悔婚,决定娶到齐润平,“沈复不仅办事干净利落,做决定也很干脆

“侄儿啊,你错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还是听我这个旁观者的话,打消娶齐润平的念头,仍然娶马县长的千金你想过没有,不娶马县长的千金所造成的后果是什么“沈福祥严肃的说

“马县长豁达大度,我想他不会给我穿小鞋更何况我没有打算在宁河发展“此时的沈复不会想的更远

“你放弃马县长的千金,令马县长很没面子,姑且不论,更主要是马县长是我们宁河的父母官,你大大的伤了县长的自尊,你让他在宁河如何为官,我们沈氏家族在宁河如何繁荣昌盛女人嘛,就是男人财产的一部分,管什么话能说到一起不一起,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要她能洗衣做饭就行,不要什么才华横溢“沈福祥语重心长的说

“可是高干子弟大都刁蛮,傲慢,娇气,任性,挥金如土,懿旨使人,让人很难接受,也很难相处啊“沈复竭力辩驳

“你娶的是妻子,不是花瓶,你也不会把她供在桌上欣赏“沈福祥有些生气

“几天的交谈中,我隐约感觉到齐润平是我的红颜知己,娶她为老婆,将来不会有遗憾“沈复颇有感触地说

“红颜知己,那是文人学士寄情于青楼,一时的逢场作戏,后来传为佳话,有谁真真娶来当老婆你真是婚姻上的文盲“沈福祥因为侄儿有这种思想,又气又好笑

“叔叔大人差矣,宋朝的韩世忠娶歌姬梁红玉为妻,不是早有前例吗!“沈复见叔叔生气,便用一种滑稽相说道

“侄儿,别逗我了,晚上扪心自问,好好思量,但是无论如何,必须听我的,自古道:娶妻必须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不会出差错走,上班的时间到了“沈福祥急匆匆的走了

“沈复啊,沈复你不仅是婚姻上的文盲,感情上更是目不识丁怎么办呢“沈复又陷入犹豫,心中犯嘀咕

这面沈复竭尽全力想说服叔叔,希望得到叔叔的支持那面齐润平却做着自我斗争

“他为什么不告诉名字呢为什么不给我发照片呢这个人是不是网络骗子好人也坏人也殊难断定!“齐润平想放弃,但是尝试了几次,还是没有放下,反而加倍思念

“你在干什么“齐润平本想不再和沈复联系,却又不知不觉的拿起手机,发去一条信息

“我坐着幻想:什么时候能和你坐着一叶扁舟,吹着笛子,看着蓝色湖水生涟漪,该多惬意啊!“沈复把此时的幻想发过去,

“那你看我来啊,两个小时就到了,你来玩,我给你当导游“齐润平又兴奋了,狐疑全消

“好吧,我一定来刘家峡的“沈复其实很想去永靖,看看老母

“我觉得你来刘家峡说不定就会喜欢刘家峡呢,然后就在这儿安家生活了,哈哈!“说到这里,齐润平更加兴奋了

“我已经在宁河买了商品房,并且装修完毕,不可能在别处买“沈复如实回答

“宁河商品房一平米多少钱“齐润平问

“最好的楼层每平米三千六,一般的三千左右“沈复也仅仅知道这些

“奥,和刘家峡差不多“齐润平说

“宁河的治安和经济状况,跟刘家峡相比怎么样“沈复问

“宁河民风淳朴,但发展还是很落后的我可不想定居在宁河“齐润平说了实话

“确实落后,然而人人都说自己的家乡好,不愿离开故土,定居他乡“沈复

“奥,你不愿来刘家峡定居,如果你考虑在刘家峡安家,或许我会考虑嫁给你“齐润平突然这样说

“看来你条件挺多的,还是硬件!“沈复戏虐道

“另外,结婚不能草率,对吧,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啊!“齐润平珍重的说

“那你要多长时间,两人早已经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沈复在婚姻上从来不愿打持久战

“一年差不多,时间过于长了,总是有意外发生,没有一年的时间,也不能互相了解,也不知道对方的人品“齐润平的恋爱观总是一年以上

“了解一个人,三个月足矣,何必一年,有些女子,恋爱谈了三五年,最终要么被遗弃,要么和平分手,要么谈来了一个渣男,丢也丢不掉很少谈来理想的老公你看看自己的周围,在婚姻上打持久战者,能善终者有几个“沈复一听说需要一年,他知道成功的几率很小,对齐润平不抱太大希望了

“我们没有见过面,只是在网络上相识,也不认识你的朋友,所以我不放心你,“齐润平疑虑重重

“刘家峡电厂的副厂长是我的同学,转弯抹角的说起来,也还是我家的亲戚,市工行经理是我的同学,人行有我的战友,奥,对了,河州副镇守使,是我同村人,他弟弟是我私塾同学和玩伴,这个副镇守使在孩提时代也是我的玩伴上述这些人,如果你知道的话,可以问问,也许能消除你的疑虑“沈复一口气列举了很多人

“你不会是夸夸其谈吧,身边的人都挺有背景,让人很怀疑奥“齐润平还是不能消除心中疑虑

“他们与我都是一般关系,但是有身份有社会地位的人很有权威性,所以用来只是证明我不是一个骗子,“沈复哭笑不得

“你这么有背景,我都不敢高攀了,“齐润平仍然有些疑虑

“不信我,也没办法“沈复无奈

“主要是网上言论真真假假,恕难判定你会理解的,女孩子都提防之心“齐润平解释道

“起初,我也提防你,以为你是以色骗财,吓得话都不敢多说,后来见了你在宁河的照片,才放心啦“沈复说

“哈哈!是么现在呢“齐润平问

“完全放心,看你文章,如见其人,“沈复爽朗的笑了

又一天过去,第二天晚上,沈复正要睡觉,齐润平发来信息

“今晚问问你们那面彩礼多少“齐润平问

“二十万,另外还有扎顶酒公公掏磕头钱,金子,衣服之类的,还需要十来万,一般情况下,娶进一个媳妇,需要三十万左右,外加一套商品房,总共得化七八十万,“沈复最近听人们这样说

“彩礼也是一种风俗,只要不过分就行,不过二十万太多了“齐润平平静地说

“有些地方或者家庭,实行全家福戴帽,礼规多得令人心烦!“沈复说

“戴帽为什么“齐润平不解的问

“好像回族人戴帽“齐润平还没有理解

“不是,这是新兴起的礼节,送彩礼那天,男方要给女方一家人给钱,少的几百,多则几千元,每个人必须给到,另外还要给女方的姥姥给钱,数目相当可观如果戴帽的话,在此基础上加倍“,沈复的解释,很难贴切

“我们这里,除了彩礼,就是三金,衣服之类,没有那么多规矩“齐润平自豪的说

“你们那面彩礼也不低吧,“沈复问道

“娶进老婆,全部下来,也就五十万而且女方赔家电“齐润平认为她们那儿比较低

“我们这里七八十万,相差二十万,“沈复说

“把女儿嫁给宁河男人,立马赚大钱了哈哈!“齐润平笑了

“十年前也没有这么高,“沈复说

“和房价一样,涨价了“齐润平说

“所以宁河的男青年,一般不谈对象,多数由媒人介绍,有些青年谈了,陷入感情而不能自拔,非要所谈的对象不可,那么彩礼更高了没有商量的余地,结婚后,小两口因为这彩礼而天天闹矛盾,后患无穷!“这些都是沈复耳闻目睹

“奥,彩礼带来的后果还是比较严重的“齐润平茅塞顿开

“娶进一个媳妇,男方几乎是倾家荡产“沈复说

“不谈这个了,越谈越心烦,你是汉族还是回族“齐润平问

“汉族,“沈复

“我是土族,但我们这儿汉族比较多,“齐润平

“奥,土族是汉族还是回族“沈复问

“不是回族,也不是汉族,但是比较汉化,我妈妈是土族,爸爸是汉族“齐润平解释道

“土族似乎是藏族的一个分支,信佛“沈复分析说

“也不是藏族,我信仰自己,哈哈!“齐润平觉得很好笑

“你到刘家峡来买房子,或许我会嫁你“齐润平半推半就

“刘家峡的人很富有,所以商品房肯定很贵“沈复分析道

“不贵啊,一平米也就两千八九,“齐润平

“有人说每平米四千元“沈复确实听人说过

“胡说!最贵的也就三千元一平米我的一个朋友买了一百平米商品房,每平米两千八百多元,“齐润平说

“大概区域不同,或者误传“沈复也不太明白

“我找对象的原则,第一人品,其次房子,“齐润平明确的说

“你把人平具体化,不要笼统,说实话,我听听“沈复问

“人品:不自私能舍得,专一善良,没有特殊癖好,比如家暴第二:有行政或者事业单位的正式工作,并且有才华,第二:帅哥优先有商品房第三:有人事背景,第四:老家在县城优先,并且富有这是我的四项基本原则,在此基础上才能谈恋爱“齐润平列举了一大堆条件

“谢谢你的率直,你不伪装,其实大多数女孩和家长都提这个条件或者有这个愿望,只是她们伪装的很好,不愿直截了当的提出来罢了,多数女孩既希望有浪漫的爱情,又希望男方出本县最高的彩礼,令男方无能为力,最终错过好婚姻,也耽搁了男方,“沈复喜欢齐润平的率真,不做作

“你有什么条件吗“齐润平问

“自五四运动之后,男人还敢提条件吗我没有你那么多条件,只是想找一个红颜知己而已,“沈复说

“你有什么嗜好“齐润平追问

“喝酒过敏,抽烟口臭,打麻将费脑子,唯一的嗜好就是读古书写小说如此而已!令你失望吧“沈复说

“男人喝点酒我倒不介意,毕竟要去应酬,只要不是酒鬼就好我喜欢看电影,喝咖啡,看书“齐润平说

“我只喜欢文学,还有历史地理,军事,“沈复

“那我们以后可以切磋一下文学“齐润平

“奥,对了,再说一次,你的照片能给我发一张吗“齐润平又要照片

“惭愧,不会发照片,我们直接见面吧“沈复想通过见面,一锤定音

“为时过早吧,说不定见了我,你会觉得对我没有感觉,还有性格什么的要磨合,聊几天再说“齐润平推脱道

“嗯,你说得对,我太鲁莽,情人,诗人,都是傻子,拜伦说的不错“沈复觉得自己变得轻浮了

“而且说实话,我对你还不能完全相信,因为只是通过网聊天“齐润平冷静了

“很对“沈复热起来

“而且我喜欢专一的男人,来刘家峡你就会发现,这里是美女很多,“齐润平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忧虑

“我不会见异思迁,女人性感就行,不必太美,太美的女人是大家的,我不喜欢交际花“沈复

“性感我可不性感哈哈!“齐润平羞涩了

“你线条美!有气质“沈复进一步肯定

“好吧,谢谢夸奖!可我对家务活一般“齐润平

“家务活我做,你只当好太太就行了“沈复笑了

“你真会说话,“齐润平会心的笑了

“什么意思“沈复不理解

“就是情商很高的意思“沈复笑了

“对了,你给我发一张照片,再解释解释你到现在为什么还没有娶老婆眼光很高吗“沈复感到好笑

“不会发照片,其它的一时也说不清楚,见了面再说“沈复

“你居然不会发照片好吧,那你有qq号吗“齐润平又产生了疑窦

“有,是这样养啊,你们宁河的鲁冰花很漂亮,我给你发张照片你看看,“齐润平想验证一下沈复,看看是不是宁河人

“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沈复长期在外,现在初来乍到,对新品种花一无所知

“你们宁河的一种鲁冰花啊,怎么不知道呢“齐润平很是疑惑

“宁河绝对没有这种花,大概是外来货吧,“沈复很肯定的说

“我再给你发一张,很漂亮的鲁冰花,我们刚从宁河看到的“齐润平又发了一张

“确实没有见过,宁河也不会有,大概是引进的品种“沈复疑惑的说

“我怀疑你是不是宁河人了“齐润平又开始怀疑了

“你连qq都没有叫人怎么不怀疑呢“齐润平又发来了

‘嗯______嗯,qq有,‘沈复终于说了实话

“我的qq号是:xxxxxxxxxxx,你加我吧“齐润平要求道

“一定加你,“沈复被迫无奈,只好加上齐润平

“你看了我写的[河州遗恨],就知道我是不是宁河人,“沈复解释道

“你的小说第一章宁河,我正在看,写的不错你文字功底很深,我都要变成你的粉丝了1“齐润平由衷地说

“古文功底让你见笑了,“沈复谦虚地说

“很不错奥!你的古文功底已经让我膜拜了!现在手机上看,明天再电脑上看“齐润平

“那么,我们交个文友吧“沈复要求道

“行啊,有你这样的文友我很荣幸!“齐润平又兴奋起来了

“慢慢看,不着急,也别怕,永远不会骗你,红颜知己,谁会去骗“沈复恳切地说

“好的,邀请你刘家峡来玩啊“齐润平胆子大了

“好,来了我给你打电话,“沈复答应去刘家峡

“好的,可以打电话“齐润平

“为了解除你的顾虑,你可以叫上你的表哥和表弟,“沈复

“对,一起吃个饭,聊天,我可以叫上我的朋友,你也叫上你的朋友啊“齐润平很高兴

“刘家峡没有朋友,倒是有一个亲戚,在某厂当副厂长,不知现在有无“沈复挂肠搜肚找朋友

“刘家峡比较大,我不认识你的亲戚,你在这儿住久了,就会有很多朋友啊,嘻嘻!“齐润平很高兴

“你性格属于外向还是属于内向,我再给你发张照片“齐润平始终放不下疑惑

沈复收到了齐润平的照片,是一张全身照她站在黄河岸边,穿着一件淡白色超短裙,露着颀长的大腿,脚底下垫着一块平石头,留着长发,大眼睛双眼皮,皮肤细腻洁白,她向黄河南面眺望,全身透露出一种女人特有的温柔娴雅两眼却显出哲学家的深邃,对沈复来说,齐润平有一种高贵典雅不俗的神态

“看了照片,看了你写的词,觉得我所接触过的女子都俗不可耐,这不是恭维,实话“沈复把自己的感叹发过去

“谢谢你的夸奖,嘻嘻!但是我的古文能力比不上你的十分之哦!“齐润平很高兴

“你谦虚了,确实是好词好句“沈复发过去

“几句不成调的词,让你见笑了,“齐润平发过来谦辞

“你很累,时间不早了,休息吧,“沈复发过去就睡了

“嗯嗯!休息吧“齐润平也睡了,一会会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齐润平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被月光笼罩,凉凉的她心中油然升起一丝凄凉,想想自已经二十八岁了,已过芳年,仍然孤身一人,虽才华横溢,还是寂寞开放,如今所谈之人可靠否哎!未来夫婿究在何处齐润平起床枯坐,赋词一首,发给沈复:

深巷闲居独凭阑,疏风微雨动轻寒。梦惊蝉鬓乱,瘦影垂罗衫。冷月凝照眉弯,愁情总付醉眠。(齐润平)

所写之词发过去之后,心中稍觉爽快,遂和衣而眠

清晨起床,一束柔和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齐润平心中的忧思一洗而光,她的心情畅快了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她细心地洗过脸,贴一张面膜盖住黑眼圈,打开电脑,放一首旋律简单的民谣。然后一边给花烧水,一边泡茶,哼着歌,自得其乐。她没有什么太多的奢望,只愿自己在纷繁的世界里,活出简单的自己。如果这个世上有人始终呵护她的涉世未深,那么她就会很幸福,很快乐

齐润平忽然想起,端午节到了,该给沈复发个问候

“端午节快乐,“齐润平发过去了,但是没有回音

“我见了你的照片,很帅“齐润平的信息还是没有回复

“不在吗“齐润平着急了

“你有qq吗给我发一张照片啊说呀,你叫什么名字“齐润平再次发信息问

沈复始终没有回信息,齐润平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沈复没有回信息,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齐润平忽然感到心中空落落的,像丢掉了魂似的她独自一人,走进一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庄村头有一家小酒肆,靠着一条土路,两旁杨柳迎着微风飘拂高悬着的酒旗上,一行红底黑字特别醒目:杏花村茶肆。齐润平掠掠长发,漫步走进酒店

木屋正中,放着一方松木的古色古香的茶几,摆着温润的白瓷碗,里面有一撮琥珀一样的茶。这个小店还播放着萨克斯音乐她靠窗坐下来,静静坐着听,店小二提着一壶滚沸的开水来了,慢慢倒入瓷碗,缓缓走了,齐润平等店小二走后,徐徐啜一口茶,茶水滋润过喉咙,心也如这茶一样圆润而沉静了。

“心清一杯茶,诗酒趁年华。“齐润平望着窗外,低声吟道

齐润平喝着茶,望着田野农夫,心中的烦恼渐渐消去了,随之而来的是对古代隐士生活的向往此时她脑海里幻想联翩:

“水榭桃花,金色余晖,木拱桥,松下庭院。春游晚归的士人,正叩门投宿,柴门里的仆人提着灯笼来应门;远处的村野小径上,两名荷锄归家的农夫;再远处农舍房前的空地上,一名农妇正喂食家禽。

有生之年,养一只鸟儿,种几棵桂花,交几个知己。单身的话,就闭心修行,书夫鹤子,岂不清闲哉!倘若有他,便草舍为家,煮茶谈天。虽然这样的生活很清瘦,如秋水闲潭,但在柔弱恬淡中却犹见风骨。这大概就是苏东坡所说的“人生有味是清欢”。

我想和你在微风和朗的午后,煮一盏清茶,坐在藤椅上,看天边的浮云漂过,手中的书页散漫的拂过指尖,伴着你眸里安暖的笑。这样的生活如此美好,如此难。

哦!刚才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梦中的我跟你去了一个人迹稀少的村庄生活。清晨的时候,你在院子里搬出小桌椅,放上茶具,烧一壶滚烫的开水冲泡茶叶,香气扑鼻。而我就依偎在你的旁边,从邻居家讨来的猫咪在我脚上磨蹭玩耍,麻雀欢悦的在房檐上蹦跳。到了夜晚,就一起在树下喝酒聊天,直到凉风习习,露水清凉,然后相拥着在树下疲累而眠。格格,格格!“

齐润平想着想着,竟然把这些想法连缀成篇,给沈复发过去了她希望这个人是沈复,不是别人

“这次不回信息,我再也不跟他联系!_______尚未谋面,怎么如此痴迷!“齐润平自叹自哀,自怨自艾

傍晚,吃过饭后,齐润平下了楼,又去哪个小店这次她没有进屋,而是坐在庭院一角的松木方桌旁这个小店的庭院是一个雅静的庭院,此处有一角月光,一棵杏花树。她喜欢喝酒,不喜欢喝茶,特别是约会朋友,因为‘人走茶凉‘这个词她极不喜欢此时此地此种心情下,她更喜欢喝酒,虽然酒量很差今晚没有喝啤酒,她要了一瓶白兰地酒,喝了三五杯,已是酒意朦胧,她依着杏花树,低声背诵那没完没了的诗句。先是幸福的句子,后来全是忧伤的句子,就像她二十八年幸福又忧伤的旅程。

“我带着梦幻的期待,是无法按耐的情怀“齐润平又迷迷糊糊哼唱起来

忽然!齐润平的的手机震动了,拿出一看,竟然是沈复的短信:

“端午节快乐!“

“那块宝贝的屏摔坏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qq有,已经加你了至于你的小说[喂,谁为我买单!]没有找到你说的鲁冰花,确实是外地货,不是宁河土生土长的,这几年大城市人大都崇洋媚外,把外国的风俗习惯搬进中国,而小县城则把大城市的虚伪俗套生拉硬扯的拽进来,认为自己高大上我最喜欢的是本地灯盏花,春天开起来,像满天繁星,红黄紫绿白等颜色都有,富有诗意“

齐润平看了沈复的信息,欣喜若狂,立马付了店小二的帐,匆匆回家,躺在床上,给沈复回信息

“端午节快乐!在十七开网站的蓝色幻影主页找“齐润平一边发这信息,一边进入沈复的相册图库,查看沈复的肖像

“知道了,“沈复回过来

“这是谁“齐润平找到一张倩丽的少女照片,发过去问

“我的表妹,不必怀疑,近亲不能通婚“沈复想解除齐润平的疑虑

“这是你吗“齐润平又找到一张帅哥的照片发过去问

“嗯_嗯,不是的“,其实是沈复本人,但他没有说实话

“那你的照片呢,没有嘛,照一张给我发过来,我很好奇你的长相啊“齐润平问道

自从网聊认识沈复之后,齐润平始终觉得沈复像一块巨大的磁铁紧紧吸引着她,使她不能摆脱,又排斥着她,使她不能靠近即像个知音,又显得神秘而令人怀疑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真名呢有难言之隐吗“齐润平忧心忡忡的问,

“是的,看来你疑虑很多,我们只谈文学,社会百态,人生观,世界观,暂时不谈感情,好吗“沈复发过来的信息,令其润平大不快

“什么意思你不会认为我在骗你吧“齐润平有些生气

“我不认为骗,我已经知道你是一个文学爱好者,一个优秀的女人“沈复对齐润平完全相信

“你的照片呢你叫什么名字“齐润平又问

“[河州遗恨]扉页上的照片就是我,“沈复不得已,告诉了齐润平

“奥!见了!很帅,你的个头很高吗“齐润平乐不可支

“我吗,高个,瘦瘦的,文质彬彬,——我们做个文友吧“沈复发过来的信息总让齐润平不满意

“为什么只做文友呢我的名字早就告诉你了,你的名字到现在不告诉我呢“齐润平又疑惑起来

“至于真实姓名,阴历八月十五过后,再告诉你,并且见面“沈复恳切地说

“为什么要等到八月十五我不明白“齐润平又来气了

“一时说不清楚,我和你暂时做个文友吧“沈复还不想说出真实姓名

“算了吧!由此看出你也是不靠谱的男人,连名字都无法告知,我对你无法信任!“齐润平真真生气了

“原来宁河人很不靠谱拜拜!“齐润平又发过去

齐润平真真生气了,沈复看来不说实话是不行的______关系真的要结束

“不久前,通过别人介绍,叔叔我给定下了一门亲事,决定八月十五送彩礼这个女孩很有背景,不是说悔婚就能悔得了的,这几天我在做叔叔和媒人的工作,如果做通,婉言解除婚约,八月十五送不了彩礼,这门婚事就消匿于无形中,我俩有希望建立婚姻关系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所以我说暂时做文友“沈复认真发过去

“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为什么要父母干预,何况是叔叔呢这说明,你我是不同世界的人,拜拜!再见!“齐润平很愤怒

“不必生气啊,我们可以做文友啊“沈复说的有气无力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思想很桎梏,就像落后地区的封建思想祝你好运!“齐润平怒不可遏,

“忠臣出于孝子,不重视亲情的人难道可靠吗“沈复想说服齐润平

“我也很孝顺父母,但我的生活凭什么要父母干涉“齐润平愤怒的辩解道

“大凡自由恋爱,而又得不到父母支持的婚姻都以失败告终“沈复平静的说

“吾未结婚矣!“齐润平啪啪把字打过去了

“男方要得到父母的支持,否则是空谈,女方要得到父母的祝福,否则是遗憾“沈复还是很平静

“我又不是宁河的人,“齐润平

“哪里都一样“沈复

“过几天我来看你,我向你当面道歉!“沈复安慰道

“我不一定见你我不是你的备胎!“齐润平的气尚未消

“未必吧“沈复

“你别太自信!“齐润平

“我从来如此“沈复还是很平静

“你不懂得尊重女性,像你有才华的男人太多了,我们学校一半都是研究生,我前男友就是中国石油大学的研究生,他出国了,我们无奈分手的“信息打到这里,齐润平很自豪

“我文凭很低,也不重视,最看重实才实干那你为什么不等他呢“这是沈复的一贯看法

“双方知道不可能,所以分手的,他也没有让我等他,______他父母去新加坡了“

“我的事我做主,我父母从来拗不过我的,____我可不想做封建家族的媳妇,想起来都害怕!“齐润平又连续发过来

“既然这样,你何不跟前男友结婚,跟着去不就行了吗!“沈复对海誓山盟的婚姻颇不以为然

“我干嘛要依附男人,我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我有自己的事业!“齐润平越说越来气

“时下彩礼这么高,刚参加工作的青年,何来那么多钱我就是不顾一切,跟你结婚,但是彩礼钱你父母同样要的,我到哪儿去找所以对男方来说,婚姻是整个一个家庭的大事,不是小事,很多家庭因为拗不过孩子,弄的往往倾家荡产,负债累累,电影上演的海枯石烂的爱情,那是误导年轻人,明星自己的婚姻其实很烂,已经受到中老年人的谴责“沈复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你说的很对,但是我想不通和父母有什么关系,两人领结婚证过日子就好了,“齐润平还是不能接受沈复的看法

“没有那么简单,女方的要求多着呢,尽人皆知,在此我不必细说了“沈复依然很平静

“我不懂“齐润平

“门当户对“沈复

“是的,很多姑娘想攀高枝,我可不想,我只愿跟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就行了,别无他求“齐润平很单纯天真,所以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些

“你也不要在枉猜不要疑神疑鬼反正我不会害你眷属不成,最终可以做个文友嘛“沈复安慰道

“我可没有想过和一个闪了我的人做文友你来刘家峡转一圈,你就不想回宁河了,你愿意你的孩子也在落后地区“齐润平带着气想说服沈复

“才几天,连面都没有见过,怎么说闪了,想通点还有,假如你的前男友回来了呢,怎么办“沈复说出了他的疑虑

“未必吧如果我,一不会定居外国,二不会娶外国媳妇,必须娶眼前人“沈复看不起她的前男友

“我们和平分手的,“齐润平打字的手有些颤抖

“和平分手,对女孩还是有很大的伤害所以我不主张读书期间谈对象假如人家回来,你会旧情复燃“沈复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再说我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齐润平打这几个字时,清泪盈眶

“你的性格呢“沈复以此推断她是否忘记前男友

“时尚,前卫,外向,执着“齐润平用八个字概括了自己的性格,很贴切

“奥,我明白了,“沈复知道齐润平并没忘记前男友



“你下定决心来刘家峡买房子,谁能阻挡“齐润平认为买房子是一个人的事情

“像我这样的人可以,只要做出决定,可以办到,换了别人就不行了,因为钱由父母出,年轻人没有存款

“沈复觉得齐润平的想法太天真

“你叔叔肯定喜欢我,我很有底气的说哈哈,开个玩笑“齐润平高兴不是,不高兴也不是

“先结婚后买房,女方不同意;先买房后结婚,女方闪了怎么办,现在房地产不景气,房子卖不出去,男方背上沉重的负担“沈复就一般情况而言

“烦死了,这个慢慢说,我去电影院看个电影“齐润平心乱如麻

“看什么气电影“沈复问

“x战警“齐润平戴着特种眼镜边看边打字

“特战片,女人也喜欢看打仗的,奇了!“沈复很好奇

“你好落伍!“齐润平认为女人喜欢特战片很正常,

“打仗是男人的专利,“沈复这么认为

“你去百度查查,什么是x战警,不要固步自封,美国队长,魔兽大战,这些都是大片“齐润平呷了一口咖啡,说得洋洋得意

“现在气消了,其实有些事很无奈,所以人们常说:人人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沈复听着她大侃电影,觉得很好笑

“跟你有什么气好生气的,我又不认识你,“齐润平还是带点情绪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以后见面道歉!“沈复有点愧疚,他不应该伤这么单纯又天真无邪女孩的心

“你恐怕伤害不了我吧,“齐润平很自信

“以后若是无缘成夫妻,你就把我当做匆匆过客,我就当做一段美好的回忆,珍藏在心里“沈复说的实话

“随便你,“齐润平依然生着气她把手机装在小提包里,不再跟沈复联系

沈复发了好几个信息,齐润平没有回,沈复无奈,只好又去藏书阁看书

第二天是端午节,沈复尚未起床,他的叔叔沈福祥手提着一块羊肋条,足有十斤重,早早来到办公室

“侄儿,还没有起床吗,太阳老高了,快点起来,“沈福祥把羊肋条放在木桌上,声音洪亮的说

“叔叔先坐下,我这就起来了,“沈复一边穿衣一边说,

“羊肉我给你买来了,今天是端午节,你拿着它到你未婚妻家去一趟,看看丈母娘和丈人,“沈福祥一坐下就说

“只扎了定酒,彩礼都没有送,去什么呀,我看白送斧子一把,没有必要,“沈复找借口不去

“什么没有必要,这是最起码的礼节,不能丢人必须去!“沈福祥明白沈复的意思

“叔叔,我不想去对那个女子我实在没有感觉“沈复穿了衣服,慢慢走出来说

“如果端午节不去,这门婚事就悬了,八月十五送不了彩礼,腊月结婚也没有指望了你这辈子成了光棍汉,我如何对得起你去世的父亲,“沈福祥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戚

“嗯,烦恼!“沈复挠着头,嘀咕道

这时,办公室主任也进来了他也是来催沈复去丈人家拜访而来

“沈秘书,你还没有去马县长家嘛,他可是你丈人啊!今天是端午节,你不去不行必须去“办公室主任跟沈福祥打了个招呼后,直截了当的向沈复说

“主任你看,我去吧,拿的礼品少,人家不高兴拿的礼品多,我又薪水不高,买不起,依我看,还是不去的好“沈复招呼办公室主任坐下,给沏上春茶一边倒一边说

“最近我才知道你的简历,原来你是正团级干部,跟我们的马县长是平级作为一团之长,办事应该是权衡利弊而不是感情用事今天你去了,马县长女儿欢喜,自然马县长夫妇高兴,如果不去,马县长女儿生气,马县长夫妇也就高兴不起来,马县长更没面子虽然得罪了马县长,对你的政治前途影响不大,但是负面影响总会有的我本人认为,婚姻应该服从政治需要,而不是政治服从婚姻这门婚姻成功了,就增强了马县长在宁河士绅官吏中的威望,否则马县长有可能离职他去,孰轻孰重,还请沈秘书斟酌“办公室主任一边喝茶,一边从政治的高度阐述沈复的婚姻

“主任说得极对还有一条,这门婚姻关系到我们沈氏家族的盛衰,马县长毕竟是宁河县的父母官“沈福祥附和办公室主任说道

“是啊,你们说的都有理,我这就去吧“沈复拿了羊肋条起身走了

办公室主任和沈福祥互相一看,两人会心的笑了

沈复走到马县长家门前,马县长的女儿芳馨已经在门前迎接芳馨盛装打扮,脂粉浓抹,笑容可掬,她伸手去接羊肋条,以表示欢迎

“很重,你拿不动,“沈复没有给芳馨,自己拿进去了

马县长夫妇很高兴,马县长知道沈复要来,特意嘱咐家人准备好酒宴等待沈复。马县长是个矮个大额头高颧骨,翘嘴唇,黄白皮肤,是个典型的南方人

沈复问过话,马县长夫妇邀请沈复坐下,寒暄了一会,马县长让大家入席,开始吃喝聊天芳馨坐在沈复旁边,甘言鄙词,恭谨极致,尽失大家小姐的傲气,沈复如坐针毯,反觉难受

“我马某是浙江人,初来乍到,人生地疏,为了宁河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希望沈秘书大力相助“马县长举起酒杯,向沈复说道

“我虽然是永靖人,但是家族全部仍然在宁河,那么宁河还是我的桑梓,当然有尽绵薄之力的义务“沈复端起茶杯也站起来

“你我虽然辈分不同,但是都为政府做事,当干一杯,“马县长说完,一饮而尽

“我天性不能饮酒,所以以茶代酒吧“沈复端着茶,喝了一大口

马县长点点头,表示同意芳馨也站起来,陪着沈复同饮了一口茶

沈复听了马县长的话,悔婚的念头完全打消

“为公则名明,私则蔽明哎,还是要从大局着想“沈复喝着茶,心中暗忖

到了下午,酒席未散,沈复实在坐不住,就借口告辞了,芳馨一直送到大门外,还恋恋不舍

“回去吧,你父母等你“沈复说完,转身走了

“嗯,您常来看我啊!“芳馨轻声说道

沈复没有回应芳馨盈盈站着,直到沈复的背影消失,她才回家

沈复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走进一条乡间小路,慢吞吞走着,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今天是端午节,你去对象家了吗“齐润平忽然发过来信息

“去了,刚出来,在乡间的小路上散步“沈复发过去信息的一刹那,内心又沸腾了

“什么感受很高兴吧!“齐润平在讥讽他

“哎,怪我太鲁莽,没思量,乱点鸳鸯谱,惹惆怅,自怅惘“沈复把这条信息发过去了,心中同样五味杂陈

“这是你没有主见造成的,怪谁“齐润平的口气很硬

“哎,怎么说呢还是送你一首辛弃疾的词吧:

少年不识愁滋味,

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沈复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明天接着去啊!你会对你那个有背景的女孩产生感情的!“齐润平是在推他,还是在赌气,沈复不得而知

“你所发的牢骚,都是废话,我最厌恶的就是敢说不敢当,只会给自己诸多借口的男人!“齐润平的信息更加怒气逼人

沈复没有回信息,东张西望,茫无目的的观赏沿途风景

“你看nba吗世界杯吗“齐润平自觉话说得太重,于是扯向另一个话题

“不看,不感兴趣,在这战乱的年代,哪有心情看这个“沈复只关注的是国家局势

“县长的女孩挺傲慢吧“齐润平问

“当然傲慢,但是今天没有表现出来,两只大眼中却时不时的习惯性的流露出来,“沈复并没有对县长的女儿有什么恶感,但是也没有任何感情,哪怕是一点点

“我也挺傲慢,奥,应该说清高,“齐润平自我解嘲

“傲慢和清高是两回事,怎么混为一谈“沈复虽然这么说,其实并不在意

“你既然如此烦恼,何不坚决悔婚,坚决不去县长家,他们能奈你何“齐润平认为这是沈复意志不坚决的表现

“遇事要想办法解决,抬杠解决不了问题“沈复辩解道

“你怎么解决“齐润平问

“等到八月以后,如果不能如期举行婚礼,我和叔父前来看你“沈复说出了时间表

“不妥当吧好吧,就这样除了文学,你还喜欢什么“齐润平有些紧张

“军事,政治,武器“沈复其实没有特殊的爱好

“你为什么不喜欢体育“齐润平问

“不知道,“沈复回复

“我喜欢打篮球踢足球的男孩,很阳光!“齐润平蛮有信心

“未必,什么事都没有绝对化的,南非的刀锋战士杀妻子,刘翔结婚再离婚,这些事听说了吧,他们都是世界级的体育明星善良和儒家思想是并存的,不会错,女人即使出轨,也不应该要了她的性命啊,要自我检讨,实在不行,分手算了,都彻底解脱了儒家文人说:敦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就是这个道理“沈复对明星的婚姻很不以为然

“说的有道理你不去旅游吗“齐润平问

“不去,因为晕车“沈复说

“不出门岂不是成了井底之蛙了吗“齐润平笑了

“秀才家里坐要知天下事,看你关心不关心了“沈复

“你难道没有去过任何一个地方吗“齐润平感到奇怪

“去过成都,专为谒拜孔明祠而去,“沈复

我喜欢云南大理,洱海,觉得气候宜人,以后能住在大理,也算不枉此生了

“自由职业者才能做到,“沈复

‘我最喜欢看电影,喝咖啡,比较有浓重的小资产阶级思想‘齐润平自认为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端午节这天晚上,齐润平辗转反侧,久不成眠,于是穿着碎花裙睡衣下床,走到凉台,打开窗向外张望,一缕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还有丝丝落雨的声音,街上行人稀少,灯光昏暗,街边湖面,似乎被风掠过时产生粼粼曲线,有一种默默的伤感齐润平感到凄清难耐,于是回房,坐在书桌边,翻看旧书回想起年少读书的时光,喜欢拾掇一些形状好看颜色鲜妍的叶子,压在书里笔记里字典里,然后就忘记了。此时翻看,突然发现一片,已是叶面泛黄,纹路清晰而明朗,像古旧的书签一样,让她禁不住回忆过往。遂选了一片叶子想送给沈复,来纪念她的青春,上面再赋上一句:“赠你,惟愿无事常相见。”但是沈复在那里呢,如何才能送到呢

“也许这秋叶随流水而去。“齐润平叹了一口气说

齐润平坐在书桌边,呆呆发愣,之后陷入深思,最后竟然胡思乱想:

齐润平不想要婚姻却想要一个女儿,然后和小姑娘住在雾气缭绕的青山之中,想那山中,有月有泉有轻风,每天用爱陪伴着孩子,她相信每个母亲都尽力爱自己的孩子。周末的时间她会陪她去上钢琴课,她在教室,她会去楼下的咖啡店,点一杯果汁,读两个小时的书,或者拿起纸笔写一些温柔干净的小故事,准备晚上睡觉的时候讲给小姑娘听。估摸她快下课的时候,买一块她最爱吃的奶油蛋糕,带着微笑接她回家。坐看云起云落,云卷云舒。还吟咏着一首自写的诗:

一杯温茶衬山景,清宁氤氲小女梦。

尽去尘间无聊事,静待世外夕阳红。

齐润平想着想着,微笑了,带着甜甜的笑意进入梦乡



沈复依然跟以前一样,虽然是端午节,没有跟任何人去聚会,还是早早入睡了第二天起床,沈复习惯的拿起那块宝贝看了一下,发现齐润平发来她自己的梦境和想法,沈复的思绪又翻腾起来

“哎,天不作美,人又奈何,假如早点遇到你,就不是今天这种局面,也许我们无缘吧“沈复发过去一大串话

沈福祥进来了他叫沈复跟他一起去吃饭今天两人经过杨喜了的锅盔铺,买了两个锅盔,去吃羊杂碎

“叔叔,最近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很有文采,我想跟她做个文友,您看行吗“沈复从前两天就想告诉叔父,但是没敢告诉,此时鼓足勇气说道

“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沈福祥爽快地说

“那我就把我的真实姓名和住址全告诉他,“沈复喜出望外,连忙拿出那块宝贝,准备给齐润平发信息

“什么告诉这些干什么这女孩干什么“沈福祥夹着肉的筷子到了嘴边停下来,皱着眉说道

“做朋友就要真实身份啊,她还是个老师吗,怕什么“沈复轻松的说

“你们怎么认识的“沈福祥疑惑的问

“她是永靖人,到独立女子中学监堂来,我们才认识的从微信上认识的,没有见过面“沈复如实回答

“你的真实姓名不要告诉这个女孩,因为马县长和独立女子中学的校长是连襟,这女孩既然是监堂老师,那么毕竟认识中学的老师,你和她交往的消息肯定会传到独立女子中学,校长知道了,马县长和他的女儿自然也知道了,这门婚事不但吹了,还伤了马县长和她女儿的自尊孰轻孰重,你掂量掂量“沈复严肃的说

“嗯,这一层我没有想到,不应该脚踏两只船,“沈复考虑了一会,点点头说



齐润平因为很晚才入睡,所以早晨起床很迟她洗刷过之后,敷了面膜,冲了一杯咖啡,坐在凉台上的圆桌旁,喝着咖啡望着窗外

“姐姐,你又在想什么这几天我看你心神不宁,满面疑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吧“齐润平的妹妹端着一杯白开水走过来,关心的问道

“是啊,正想告诉你呢坐下吧,“齐润平指指凳子,示意她妹妹坐下

“你说说,我听听,给你解一解,“齐润平的妹妹在齐润平的身旁坐下,笑盈盈的说

“最近我在网上认识了一名帅哥,公务员,大专学历,二十九岁,才华横溢,没有谈几天,我一下子迷恋上了在网聊中,我隐约感到他有极强的魅力,极强的吸引力!令我无法摆脱‘齐润平无精打采的说

“这有什么好熬煎的你们继续谈啊,甚至于热恋“她妹妹鼓励道

“唉,谈什么,他连名字都不告诉我,还有,我进入他的qq空间看了一下,有个女孩叫他姨夫,这怎么说呢“齐润平一脸狐疑,气馁的说

“你问他呗,“齐润平妹妹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问了,名字还是没有说,至于‘姨夫‘,他的回答是堂的,也一时说不清“齐润平显得很无奈

“如果我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了孩子,你虽未结婚,可是已经有了对象,并且对象常来我家,我的孩子叫你对象什么,不就是姨夫么加上我们是同父异母,我两之间的年龄差距就更大,外甥的年龄也会变大______这一点大可不必怀疑为什么不告诉名字你呢是不是骗子“齐润平的妹妹也很疑惑

“说骗子倒也不像,骗财吗也从未问过我的卡号和手机号等有价值的个人信息,骗色吗也从不约我见面,倒是我很想跟他见面,他反而拒绝我,只是问我小说发在那个网站上,他看看“齐润平越说越摸不着头脑

“既然这样,你再问问他的名字,看他怎样说,“齐润平的妹妹说

“嗯,只好这样,“齐润平点点头



吃过晚饭,沈复准备睡觉时,那块小宝贝又震动了,沈复赶快拿起来看

“睡了吗跟你的对象联系吗还去那女孩家吗“齐润平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问

“准备睡呢,跟那女孩没有联系,去不去,我不知道“沈复说的实话

“明天接着去啊!“齐润平带着情绪问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无缘无故干什么去,何况我不愿意去“沈复没有弄明白齐润平问话的含义

“既然这样,你叫什么名字,请告诉我,“齐润平问

“一定要知道吗“沈复回复

“必须的“齐润平的语气很是坚决

沈复犹豫了不告诉吧,看来齐润平破釜沉舟,一定要知道他的真名;告诉吧,跟马县长的女儿的婚事还没有一个了结怎么办呢在战场上随机应变当机立断的沈复,遇到儿女私情竟然不知所措

“快说,不说的话,我就发一份[与山巨源绝交书],双手合十,拜拜拜!各走各路“齐润平发出了最后通牒

“shf树本华“沈复发过去了,心中忐忑不安

“嘻嘻!这名字很好听啊!嘻嘻!“齐润平喜出望外她认为终于得到沈复的信任

“一般般,“沈复如释重负

好一会,沈复在没有接到齐润平的信息,他便和衣而眠那面的齐润平并没有睡,而是在百度上赶快查树本华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结果在河州压根没有这个人,而是一个德国哲学家名叫叔本华齐润平顿时火冒三丈,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破灭

“你好,叔本华同志!这是你的真名吗“齐润平怒气冲冲的问

“包含着我的名字“沈复拿起宝贝,连忙解释

“再见!叔本华同志!大哲学家!你为什么不叫朱元璋!“齐润平没有看沈复回来的信息,继续兴师问罪

“朱元璋是真龙天子,关系到国家安危,一个哲学家岂能相比!“起初,沈复不知道树本华是什么人,看了齐润平的短信才知道是哲学家,他不禁失笑了

“再见!骗子!你就是网上的惯骗!“齐润平堵死了沈复解释的路子

“树本华者,意思就是树木本来繁华,前三个字母,就是我的真名“沈复没有生气,努力的解释道

“再见,树本华同志!我是多么的信任你啊!“齐润平感到不解恨,又发来针一样的信息

“再永远不见,大哲学家!“齐润平没有看沈复的解释,又恨恨的发了一道信息

沈复哑然失笑,没有发信息,睡下了忽然看见,齐润平从半空飞来,扇了他一耳光,他惊了一身冷汗,吓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

“大白天睡觉,你们年轻人瞌睡多啊“办公室主任进来,见沈复伏案而睡,便在沈复的肩上拍了一巴掌,笑着说道

“说来让你笑话,我在梦中穿越到未来,“沈复犹睡意朦胧的说

办公室主任和沈复闲聊了一会,各干其事



沈复在宁河县政府办公室任职月余,思乡之心更切,于是向主任请了几天假,告别叔父,便启程回乡他的老家在刘家峡的黄河岸边,沈复从清晨出发,到下午六点钟左右,到了家门附近,远远望见他儿时栽的一棵小松树,如今有一腰围粗了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刘郎才气,可惜流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沈复心中背诵着辛弃疾的词,感慨万千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哎,流年已逝,髀肉复生,功业未就,狼狈回乡,有何面目见乡亲父老!唉,想当初,初出家乡,雄心勃勃,将来必定衣锦回乡,光宗耀祖,可如今“沈复又望望东去的黄河,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停,虽在河边的沙滩上赋词一首:

相当年金戈铁马,雄心壮志,气吞山河,而如今,徒效弱女子,满腹愁绪,对落花伤怀,欲借酒浇愁,怎奈我于酒为敌,又欲唤红巾翠袖,青楼听歌,却怕他日成为话柄,忘却矣,还唱项羽垓下歌:虞兮虞兮奈若何!

沈复快到家门时,各家已炊烟袅袅他忽然发现,她的老母亲倚着门框张望

“娘!______娘你在望什么“沈复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叫了两声,扶住老母亲

“复儿,我的复儿,我每天在门前等你回来吃晚饭“沈复的老母亲说着,泪如雨下

沈复的老母亲已经白发苍苍,满脸丘壑纵横,走路颤颤巍巍她拄着拐杖,拉着沈复的手回家

沈复搀扶着他的母亲,缓缓地走进低矮的草房,坐在土炕边上沈复的母亲给他端来晚饭,沈复说自己已经吃过,让母亲自己吃沈复给母亲倒了一杯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两人心中想说的话太多了,一时无从说起

沈复有个弟弟,很早就结婚了,育有二女三男,最大的儿子已经有十二岁了。最近,他们带着孩子本县打工去了。

天暗下来了,屋中黑魆魆的,显得寂寞凄凉只有昏暗的煤油灯闪着快乐的火花

沈复的老母亲絮絮叨叨的诉说着多年来对儿子的思念担忧,几乎每夜在睡梦中哭醒。沈复认真地听着,内心充满矛盾和惭愧_______他不能蛰居在家,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必须出门参军可如今,功未成业未立,也未尽孝,父亲已亡,母亲孤寂一人,全靠弟弟一人奉养,自己是何心哉!

“娘,儿也常在梦中见到你哭泣。常想来看你,但是身不由己。”沈复说着,哽咽起来。

沈复和老母亲闲聊至深夜,还依依不舍,都不愿睡觉,因为满腹的话还没有说完

第二天早晨,新鲜湿润的太阳升起来了,麻雀叽叽喳喳,在庭院的杏树上欢叫起来

吃过早饭后不久,沈复的弟弟也闻讯赶来沈复的老母亲用鸡蛋炒了半碗祭祀,沏了敬茶,准备了香表和烧纸沈复带了这些东西,让弟弟陪着他一起去上坟到了老父亲的坟上,沈复情不自禁,悲泪奔涌

第四回:梦里依稀慈父泪,坟头祭文含愧悔

沈复和弟弟按照母亲的吩咐,先在后土(土地神)前跪下,烧纸化钱,泼洒祭祀,按照神五鬼四人三的原则,点着五炷香,插在后土前,兄弟两人同时磕了三个头,希望本地土神爷照看老父亲的亡灵,不让受其它鬼怪的欺负然后才到老父亲的坟前,烧纸泼洒,点了四炷香插在坟前沈复磕了三个头后,不禁悲从中来,嚎啕大哭沈复是内向型人,从来不随便掉眼泪,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胸中积郁终难抑制,一下子喷发出来!奋笔疾书,不一会写就祭文【丙申一周年祭】

今天正好是一周年纪念日,沈复含泪自读:

公元二零一五年八月九日夜间一点零八分,即十日(阴历乙未年六月二十六日夜间)病逝,享年八十有三。出殡日,本思撰祭文以致祭,然本乡无此习俗,加之心悲事烦,终究未达心愿,眼看冬至将至,惭悔之情愈浓,遂提笔书之。

父亲生病三日,阖然长逝,如同酣睡,何时魂赴冥府,子女竟未知也!呜呼哀哉!

老父亲走了,悄然走了!活着的时候,为儿女做奴隶,临走,又不打扰儿女,怕给儿女增加负担——其德与天同高,其情与海同深!呜呼哀哉!老父亲生于民国一九三三年正月十七日,祖母曰:此儿命苦,大年过完,年猪吃光,白面吃净,才生下来,即将种田,终生劳碌,不得其闲,——后来果然终生困顿。

公元一九四九年,老父亲加入共产党,事事趋前,不辞劳苦,生活虽困苦不堪,然不争政府“救济“,故不得政府惠顾。终其一生,虽未得政府点滴救助,依然忠君爱国,无怨无悔,并诫勉儿女拥护政府。

吾幼时,父亲受队长指派,拉运木板。每晚夜半,万籁俱寂,父母起床,点着煤油灯,母亲做饭,父亲生起火盆。两碗青稞面下肚,一壶茯茶喝完,父亲喊起同伴,肩拉架子车,脚踏月光,向太子山进发。东方泛白,他们即到太子山下。当天午后,父亲和同伴,拉着松木板,已到木厂交公(木厂:后来之物资局)。回到家里,还未吃喝,坐到院里休息,便抱起我,曰:“将儿抱在怀中,疲惫自然消失!”吾每思及,往往潸然泪下。

为生产队搞副业,每日算十分,为一个工,每个工折合人民币是一角五分钱。运输松木月余,生产队扣去工费,每人得一元五角。同伴都去领钱,得意洋洋,而吾父不去领,郁郁不乐,母亲逼他,吾父曰:“钱被全扣,无钱可领!”

母亲怒曰:“我去找会计,为何全扣,总得给个理由?何况你是生产队副队长,带领副业队打头阵!”

父亲颓然曰:“穷人。老好人,本无理由,古今常理,去有何益?”

母亲不听,与会计理论未果,反遭辱骂。

呜呼!时艰运骞,其奈命何?

公元二零一五年八月九日夜间一点零八分,即十日(阴历乙未年六月二十六日夜间)病逝,享年八十有三。出殡日,本思撰祭文以致祭,然本乡无此习俗,加之心悲事烦,终究未达心愿,眼看冬至将至,惭悔之情愈浓,遂提笔书之。

父亲生病三日,阖然长逝,如同酣睡,何时魂赴冥府,子女竟未知也!呜呼哀哉!

老父亲走了,悄然走了!活着的时候,为儿女做奴隶,临走,又不打扰儿女,怕给儿女增加负担——其德与天同高,其情与海同深!呜呼哀哉!老父亲生于民国一九三三年正月十七日,祖母曰:此儿命苦,大年过完,年猪吃光,白面吃净,才生下来,即将种田,终生劳碌,不得其闲,——后来果然终生困顿。

公元一九四九年,老父亲加入共产党,事事趋前,不辞劳苦,生活虽困苦不堪,然不争政府“救济“,故不得政府惠顾。终其一生,虽未得政府点滴救助,依然忠君爱国,无怨无悔,并诫勉儿女拥护政府。

吾幼时,父亲受队长指派,拉运木板。每晚夜半,万籁俱寂,父母起床,点着煤油灯,母亲做饭,父亲生起火盆。两碗青稞面下肚,一壶茯茶喝完,父亲喊起同伴,肩拉架子车,脚踏月光,向太子山进发。东方泛白,他们即到太子山下。当天午后,父亲和同伴,拉着松木板,已到木厂交公(木厂:后来之物资局)。回到家里,还未吃喝,坐到院里休息,便抱起我,曰:“将儿抱在怀中,疲惫自然消失!”吾每思及,往往潸然泪下。

为生产队搞副业,每日算十分,为一个工,每个工折合人民币是一角五分钱。运输松木月余,生产队扣去工费,每人得一元五角。同伴都去领钱,得意洋洋,而吾父不去领,郁郁不乐,母亲逼他,吾父曰:“钱被全扣,无钱可领!”

母亲怒曰:“我去找会计,为何全扣,总得给个理由?何况你是生产队副队长,带领副业队打头阵!”

父亲颓然曰:“穷人。老好人,本无理由,古今常理,去有何益?”

母亲不听,与会计理论未果,反遭辱骂。

呜呼!时艰运骞,其奈命何?

一九五九年,普遍实行合作社,每村设有食堂,全村男女老少,齐聚食堂吃饭。这年发生******,面粉实行供给制,每人每天二两。初期,饭量不限,面汤清稀不堪,几乎看见人影。父亲一边走路,一边摇着碗,边吹边喝,到了家里,清汤全喝完了,只剩下面糊糊。父亲把碗递给大姐,催促大姐赶快吃掉面糊糊,自己能早去再抢一碗。

“阿达,扎着不哈哈(因为面糊糊里有蚕豆草渣,咽不下去!)”大姐端着碗,仰着头看着父亲说。

父亲一连喝了六七碗,大姐才吃了半饱。

六十年代,我们姊妹已经有六个。市面布匹匮乏,农民手中缺钱,男女老少,粗衣破裤,赤脚走路者,比比皆是。父母为了我们穿整洁一点,农活之余,母亲从大姐开始缝衣做鞋,轮到小妹,还未穿上新鞋,大姐已是鞋帮穿洞,衣裤褴褛;父亲就开始给大姐补鞋,周而复始,母亲在前面做新的,父亲跟在后面补旧的。多少个雨天,多少个夜晚,父亲跟着母亲缝缝补补,他们的欢乐,他们的幸福,就是看着孩子们健康成长!老父亲无求无欲,心里只装着儿女,老父亲常说:“我们尕百姓的一生,就是拉扯几个儿女,把儿女拉扯成人,就是最大的功劳!不认真拉扯儿女,还能做什么呢?”

呜呼!父亲生病一载半,生活起居自理,从不要人服侍,不给儿女增加负担,反过来照顾儿孙,关心儿孙;重病三日,顽强抗争病魔,乐观以待,切望度过三伏,入秋再薨,吾父深信:命大人死在二八月,命苦人死在六腊月(盖六月尸体易腐,腊月天寒地冻。挖坟不容易)。父亲回光返照时,儿孙围绕,与儿媳女儿微笑而谈,最终熬过炎夏,进入初秋,至夜而逝——平平静静,不打扰任何人,悄悄地走了。

呜呼!活着时,勤俭持家,不连累儿女,走时又不肯惊动儿女,悄悄地走了,悄悄的走了,竟至于儿女还不知道老父亲升天!嫌弃父母者,嫌弃祖父祖母者,不愧死湖!

呜呼!父病时吾不知其病危,还以为能活月余;父没时吾不知其真没,还以为在熟睡?其实,我等在慌乱之际,老父早已宾天。

呜呼!彼苍苍者天,曷其有极!吾不能预知也!

老父亲走了,渐渐走远了!而音容愈来愈清晰,魂魄往往来梦里。预知老父亲今年死,则宁推掉杂事多陪伴些时日。

老父亲匆匆走了,再想尽心侍奉不可得也!

呜呼老父,儿女已过半百,能自持家务;孙男孙女,多数已成家;汝在九泉之下,可以憨笑长眠矣!

呜呼老父,汝勿负先人之托,勿负老天之意,亦无悔于人世矣!其魂魄当受冥府之庇护。

呜呼苍天!人之魂魄存于世,真耶?假耶?吾希望真有!长伴于吾之左右。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不孝男:复儿致祭

顿首,顿首再顿首

呼呼!汝齿早衰,未补假牙,吾之罪也!

假牙流行已有数年,汝因生活困顿,惜钱未补至吾弱冠,生计改善,有存款而未与补牙,吾吝啬至极矣!汝却无一言相怨!吾所以终悔矣!

呜呼!吾尚记得,幼年至童年乃至少年,理发洗脚,生活起居,无一不是汝亲手操劳汝年迈衰病,生活自理困难,而吾却不能临床侍奉汝去矣!吾才醒悟,致使吾悔恨终生矣!

呜呼!汝病危时,吾已是一团之长,却不能接来金州,住西洋大医院治疗,却在县级医院等死,是思虑不及也抑或怕麻烦或者战事紧张之故种种理由,均为托词!

呜呼!汝之逝,为吾留下终生之悔恨!

呜呼!古人言:寿命到日,千佛难留,吾一凡人,又何能为傅青主为清季神医,难留慈儿,痛不欲生,况他人哉!“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此言不谬矣!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不孝男:复儿致祭,顿首,顿首再顿首!

沈复言罢又大哭他的弟弟陪着流泪

“哥哥,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沈复的弟弟劝住沈复,一同回家

沈复和他的弟弟回到家里,他弟弟把家眷接来,与沈复同吃同住,一家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放羊牧牛欢乐如初。沈复打算不再出门,陪伴老母,专心务农,终老田间不料没过几天,新编第八师师长宁王鲁鲁派特使前来,邀请他到宁王府做禁卫队长,并答应给军费,让他招来宁河子弟兵陪同的人有永靖县长,沈复思量再后三答应了写了两封信寄给董朗廷和马子元当天沈复辞别老母亲和弟弟,跟着特使去宁王府了

第五回 :董郎挺临危受命 ,马子元毁家纾难

家住西关村的马子元接到沈复的来信,准备去杜家河找马有明商量,但是妻子儿女百般拦阻,因此未能成行原来当日跟着沈复等人一起退役的马子元谁也没有跟,因为他的家也在县城,也没有邀请其他人到他家,因为他不知道家中的情况一路的同伴都走了,马子元没有走,他怔怔的站在街边高地,环视故乡秋景,感慨万千,遂口占一首:

去年秋叶落,蓝衫换绿衣。

今载万木下,空空归故里。

回首语班超,无奈再拾笔。

一掬忧家泪,洗净从文意。

马子元在街中停留了很久,才漫步回家马子元跟妻子儿女见面,恍如隔世,颇感陌生。妻子蓬头垢面,衣不蔽体,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几乎赤身裸体,脚板沾满黑泥。马子元不禁悲从中来。他在军中,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官,而是希望做一名散文作家,退役后,终老田园,而今见此家人,幻想破灭,立意经商。

“唉,世间最重要的还是阿堵物!”马子元叹息道。

妻子儿女没有听懂马子元说什么,也没有问,反正他们挺高兴的,马子元来了,也就是主心骨来了,他们一家人可以高枕无忧。

第二天,马子元进城买衣服鞋袜,给妻子儿女换上,又置办了些家当米面,家中暂时气象一新,妻子儿女欢天喜地。妻子带着儿女收拾秋田,马子元每天上太子山砍柴,回来砍成半截,弄成小捆子,用人力车拉到河州去卖,换回粮食面粉和粗布,维持生活。马子元在****中虽然是个连司务长,但是几年下来,也积攒了几百个大洋,现在他用这些钱,开了一家杂货铺,过了月余,又开了一个粗布商行,一年下来,两处生意颇有气象一家人衣食无忧,马子元也就专心做起生意来

今天拿着沈复的信,马子元掂量再三,还是去了杜家河,他只是想给马有明报个信,他本人早就无意于当兵了



再说马有明,那日辞别沈复等人,回到杜家河,以编筛子为生

光阴荏苒,倏忽便到了第二年的秋天

今天又是一个旭日灿烂,空气凄凉的好日子。路边山上,杏林红紫,野菊芳菲。马有明肩挑两担竹筛,低哼小调,晃晃悠悠步向县城赶集。

进入西关,经过马子元家门,偶遇要去杜家河的马子元。马子元因沈复的信,特邀马有明去他家,因为集市尚早,马有明欣然应允。

“我准备到你家,把沈复的来信交给你,并捎话给董郎挺,宁王鲁鲁招我们到他麾下当兵,你看如何?”马子元一边掏信封一边说。

马子元祖籍陕西,清末同治年间,因避战乱,移家宁河。马子元读过几年私塾,见多识广,思想开明。而马有明呢,虽未进过私塾,但幼年常听母亲说书,听瞎仙唱书,所以历史掌故,古今兴衰,也略知一二,加之董郎挺等两位舅舅的熏陶,对社会的治乱颇为关心,马有明真是成了‘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人物。

“沈团长之意,要我尽早叫上你和董郎挺去宁王鲁鲁那里找他,至于退役的子弟兵,跟我们协商之后,再到宁河召集。“马子元给马有明沏了茶之后,坐在小凳子上说。

“唉,现在尕生活能过得去,再当什么兵呢,我原本一莽夫,平时胸无大志,现在过得好好的,算了,不去“马有明微笑着说,但是不去当兵的态度很坚决

“是啊,我也不想当兵了,现在儿女一大群,干什么革命,当什么兵呢一家人过上温饱生活,这是我最大的愿望不过,甘省复杂,有时风云突变的话,你我的生活也毫无保障啊听说有些军阀暗中支持土匪叛乱,大小土匪蠢蠢欲动,恐怕地方又要糜烂了。唉,近几日,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马子元忽然忧心忡忡的说。

“我的老战友,我们过一日算一日,不管他,生在乱世年间,哪有长久的太平呢“马有明不以为然地说

“哎,老战友,你不知道,我的先父讲,清末洪氏反清,民初袁大头窃国政,黎元洪,冯国璋继之,北洋朝廷勾心斗角,混乱不堪;地方上,大小军阀争夺地盘,斗个你死我活,饿殍载道,白骨累累,却无人问津。官府征兵征饷,老百姓不堪重负。江浙,两湖一川,百姓受害尤烈,而我们宁河偏处一隅,虽亦受征兵之苦,时有变乱,但未遭大的战乱。在老清朝,民间流传着这样两句话;‘唉,交上钱粮不怕官,孝顺父母不怕天。’对老百姓来说,政治虽腐败,终究太平社会总比战乱强;腐败可以慢慢消除,可一旦社会乱了,不可收拾矣。’马子元说着,情绪有点激动。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社会要乱,可是你我是小百姓,能阻止得了吗!’马有明对当今的社会毫无信心

北房的台阶,是用青色的平石砌成,青幽幽的,整洁无瑕,一个肥乎乎的母犬,带着六个小犬,懒洋洋地卧在台阶上晒太阳,个个胖墩墩的,毛色乌黑发亮,青黑色的嘴头前放着小食盆,里面全是河沿面,夹杂着很多羊肉,然而它们也懒得吃。

“也是,太平年间,就是一条狗,吃住无忧,战乱年间,人倒不如狗,整天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夜无宿处,东躲西藏,“马子元的眼光也跟着马有明的脸往窗外看,颇有感触的说。

‘你先把我们的菜炒过了,你再给你哥炒不迟。’厨房里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声音激烈的嘟囔道。

‘哎,老大,你清楚点,今天是我们的九月九,况且我哥来了呢,先炒我们的菜,理所当然,再不成,我把锅刷洗一遍,不就万事大吉了,干嘛你这么凶。’也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撅着樱桃小嘴,小皮鞋嗒嗒嗒,踏着又快又碎的脚步,端着肉菜来到西房。

‘涵叶,你也随随你的长柜吗,别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马有明看着妹妹把菜碟子放到炕桌上,带着责备的口气说。

马子元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马有明就这么一个小妹妹,舍不得嫁给别人,就嫁给了老战友马子元的大儿子。马子元德高望重,虽说才到而立之年,已是儿女满堂,大儿子刚到十五,便娶了马有明的妹妹涵叶。当时,由于辈分不平,两家的亲戚朋友都来反对,但是两个老友都异口同声地解释;糜子的糜子,谷子的谷子,各按各的辈分走,没什么大不了。这门亲事,对马有明来说,妹妹有了归宿,托付给挚友,心里踏实。而对马子元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收获。结婚不到一年,两个新人的性格和生活习惯,自然不同,再说,两个家庭的理念原本不同,生活方式随之不同,为人处世,当然格格不入,小两口闹点矛盾,自然也在情理之中,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何况两人不顾亲友反对,强行联姻,这门亲事,两个老战友就格外珍惜。马有明的妹妹虽然已嫁他人,但积习难改,特别是吃肉,更是她的嗜好。而马子元的儿子则是素食主义者,加之年少气盛,不肯相让,最后马子元提出一个折中方案,即平日不吃肉,过节才吃,并且分开做饭。先做马子元的大儿子的,再做一家人的。春节等节令时,涵叶先做大家的饭,然后再做丈夫的饭。特别是新年,因为全国都在庆祝,上至朝廷,下至地方,黎民百姓,都积极准备,隆重举行。通过新年,百姓把快要遗忘了的远亲,重新热起来,把本已很亲的亲戚朋友,更加热上加热,亲上加亲;官吏互相套关系;商人通过走亲串友,扑捉商机,等等,不一而足;所以马子元对春节异乎寻常地重视;对小两口的争执,从不过问。涵叶跟丈夫吵架没过多大一会,两人又嘻嘻哈哈打着玩起来。

太阳漫川了,金黄色的秋菊在阳光下鲜艳夺目。马有明起身告辞,马子元送出大门,也忙自己的生意去了。马有明来到集市上,看着一派繁盛气象,从内心里乐滋滋的,他想自己的筛子也会买个好价钱。

粮食市上,老少百姓拉着木轱辘的牛车,上面装满青稞布袋,有的装满洋芋,吆喝着叫卖。熙熙攘攘,几乎走不开路。经过牛市,土场中栽的木桩上,拴着大大小小的牛。驴和马,其中一个掉了门牙的牙行,一手牵着马,一手捏着一块大洋,往买马的人里硬塞,把马缰绳塞给要马的人,并且大声说;

‘几个白圆的主我能做,六个白圆我断了’。

小马驹不敢走近生人,在场中乱蹦乱跳。马有明走近羊市,从藏区运来的番羊。本地羊,都膘肥体壮。而猪市呢,更是人头攒动,猪娃的喊声此起彼伏;牛车的也好,竹筐里的也罢,个个毛白肉红,格外心疼。马有明到了山货市场,青海贩子来的特别多,他的筛子果然买了个好价钱。他喜滋滋的,哼着小曲往回走。

路过杨喜了的锅块铺,马有明想,这个杨喜了的锅块,驰名宁河,何不进去买几个,给妹妹家留几个,再带回几个,让妻子和女儿尝尝。这么想着,就进了锅块铺,买了八九个;杨喜了眯缝着眼,热忱地把锅块装进了马有明的栲栳(马有明每次进城,总带着柳条编的篮子)。马有明乐呵呵地出了城,直接去马子元家。他们已经吃过午饭,马子元坐在西房的台阶上抽烟,他的儿女们出门玩去了,马有明的妹妹涵叶,正在整顿厨房,声音清脆悦耳地念着:

“日出即起,洒扫庭处,要内外整洁;

日落而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

这几句是马子元教的,涵叶奉若圣旨,每次打扫卫生,便高声朗读。

‘老战友,进屋里坐,涵子,你哥来了,赶快倒茶端馍,’马子元见马有明进来,连忙起身,拉住马有明的手,往屋里让,同时又叫涵叶。

‘不必不必,我们就在台阶上喝茶吧,’马有明推辞着,顺便拿来一个小木凳就坐在台阶上。

涵叶问过话,搬来炕桌,放在马有明和马子元中间,便去端馍。

‘涵叶,不要端馍,馍馍这里有,’马有明放下栲栳,说着从栲栳里取出五个锅块,放在炕桌上。

你来就来,干嘛要买锅盔呢,我们离街近,随便可以买来,’马子元一边说,一边给马有明添茶。

‘听说杨喜了的锅块香,我买了几个大家尝尝,’马有明说着,掰开了半个,递给马子元,另一半递给涵叶。

两个老战友又聊起天来,涵叶旁边听着,忽然,涵叶稚气地笑说道:

‘哥,你給我们唱一段书吧?’

‘也好,这两天嗓子痒痒的,正想唱呢,’马有明仰头望了一下天空,觉得时间尚早,便面带笑容地说。

‘哥,你唱吧,还早着呢,’涵叶迫不及待地说。

‘我唱一段刘承祐寻母,’马有明喝了一口茶说。

后汉皇帝刘志远,从军后,将结发妻子张秀英,托付给妻子的哥哥,但哥哥是怕老婆,张秀英任被嫂子折磨,。张秀英的悲惨生活感动了土地爷。有天,张秀英挑水,在路边休息,一位少年将军驰马过来,突然下马走到跟前,向张秀英作揖问道,见到一只带箭的兔子没有?张秀英说没见。原来这位将军,是刘志远和张秀英的儿子,他在借打猎寻母。适才明明射中一只白兔,带箭跑到这位妇人跟前,怎么就不见了,很是纳闷。其实这个妇人就是刘承佑的母亲,而那白兔则是土地爷,专门带他到这里。

‘大嫂,那我买碗水喝?’刘承佑顿生狐疑,便借要水喝搭话。

‘娘家婆家是有钱汉,哪里的凉水买铜钱,军爷,尽管喝吧。’马有明声情凄楚地唱道,眼眶中转动着泪花。

说来问去,刘承佑自知这妇人,正是她日夜想念,天天在寻找的母亲,但还没有禀过父亲,自己不敢冒然相认,只得撒谎道,他认识她的儿子,愿意替他捎一封信。

‘举目无亲孤身单,哪来的纸笔写信函,’马有明唱到这里,揩着泪水,声音更加凄楚苍凉。

‘众位听官,都来凑凑钱吧,张秀英要买信纸呢,’马有明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两滴眼泪滚到脸颊上。

涵叶已泪流满面,马子元也流下两行清泪。

‘老战友每次唱书,都声情并茂,像是身临期境,明末的柳敬亭和苏昆生复出,也不过如此。’马子元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八字胡也跟着抖动。

‘瞎仙唱书,唱到关键处,便不唱了,借书中人收唱书费,既风趣又自然,哎,瞎子不瞎成仙呢。他们的记忆力惊人,’马有明说着,喝了一口茶。

‘哥,你快唱吧,下边怎么了?我正听着呢,’涵叶急切地说。

马有明又唱起来。张秀英咬破手指,用血写了信,交给刘承佑,千叮咛万嘱咐,希望带到,刘承佑带着书信,率领卫队直奔皇城。

书没有唱完,但时间不早了,马子元的大儿子也回来了,马有明准备告辞。涵子赶快站起去做饭。马子元拉着马有明的手,硬要留他吃饭,马有明说不了,要赶快回家,因为妻子和三岁的女儿杏子在家等着呢。马子元也没再强留,送出大门。马有明走出西关时,已经日薄西山,余光映山,格外温柔美丽。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觉已是民国某年三月了。宁河城虽小而且闭塞,但外出当脚户的也为数不少,所以外面一有风吹草动,宁河人也马上就知道了。最近几天,人们纷纷传说着同一个话题:大司令反了。导河。太子寺。宁河等地,形势陡然紧张起来。阳历的三月,其实是农历的二月初,正是宁河人春耕之时(夏历比较适合宁河气候),各族百姓抓紧种地,以防因雨雪误了春耕。

马有明左手扶着犁,右手拿着鞭子,边吆喝牛边暗思:一个毛头娃娃也反,咄咄怪事,这当中必有蹊跷。

‘达,你把地犁斜了,阿妈怎么撒子呢,’杏子跳着。笑着,跑到马有明的面前喊。

马有明如梦方醒,赶快把绳子一扯,牛开始踏着地沟走,马有明又把地沟耕端正了。

‘娃娃们反,这还是大人们引的路。大舅二舅都讲,近几年来反的人特别多;他们先带上一帮人,然后让政府军阀收编,委以高官,从此他们可以飞黄腾达了。计策虽好,可断送了自己部下的性命,也害了多少无辜的平民,糟蹋了多少良田。哎,伤天害理,天不佑你。’

马有明越想心越乱,东一犁,西一犁,胡乱种完地,就跟妻女回家了。

‘毛头娃娃也反呢,这是啥世道,’马有明高个长脸,面孔清癯,今天脸拉得更长了,连连低声嘟囔。

马有明吃过晌午饭,因心中烦乱,再没有去种田,就上街去马子元家。两位老友互相问过好,寒暄了一会,自然直入正题,因为时下的形势,人人在关注。

‘国军和中央军大战开始,刘主席东撤,甘省空虚,土匪纷起,百姓遭难。地方军阀受百姓供养,负守土职责,却互相观望,不肯出一兵一卒来保境安民,还奢谈什么爱民如子,热爱桑梓。’说罢,马子元无奈地摇了摇头。

‘总司令也糊涂啊,你能斗过委员长吗?单凭人力财力,政治手段和军事实力,不及委员长远矣,何况委员长以英美做靠山,挟中央以令诸侯,无往而不胜。总司令如能审时度势,为民着想,上服从朝廷,下保境安民,发展生产,甘省再贫瘠,百姓也会安居乐业,总司令之德,甘省人民将铭记在心。’马子元说着,浑圆的胖脸抖动着,一个劲地抽羊角把(一种抽旱烟的烟嘴)。

‘其实,我们尕百姓也有错,不管哪个帮派的头子,野心再大,百姓只要不跟他们,头子都成了光杆司令,他们能成气候,兴风作浪吗?’马有明接过马子元递过来的羊角把,吸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

虽说马有明才二十八九岁,但对目前的生活很知足,既无官瘾,也无钱瘾,更不好色,也不想大鱼大肉的天天过,不饮酒不赌博,只想再盼几个儿女,慢悠悠地,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今天不同了,听到那些令人不快的消息,一个无意做生意,一个无心情种田。聊到天黑,马有明辞别马子元,背搭着双手往回走,心想:夏田快种上了,可秋田还没有下种,不管形势怎样,毕竟吃饭是大事。

第二天一早,马有明和妻女赶着牛车,拉着犁和籽种,到前川种小麦。

不太宽的土路上,有的农民手牵着牛车,上面装满粮食,有的马车上拉着面柜和洋芋;尕毛驴的车上,拉着高高的一车被子和毛毡,还有卷成筒状的竹席。人人携儿带女,慌慌张张往宁河城方向走,似乎匪兵已经在后面赶来了。。更有甚者,仅仅赶着毛驴,驮着面粉,年轻的妻子抱着月娃,唠叨着粮食没拿呀。面柜呀。被之类,跟在赶毛驴的丈夫后面,脸露忧色;更多的是,孩子赶不上大人,或者走累了,不想走,但遭父母地斥责,于是就哭起来。马有明看着,不由心乱如麻,勉强种完路旁的地,便回家了。

阴历三月的宁河,春意萌动,处处显示着春天将喷薄而来的气势,宁静中给人以力量,给人以希望。现在,这一切在马有明心中黯然失色。他下意识地长叹一声。他没有经历过荒年,也没有经历过战乱,但自幼听爷爷奶奶滴讲述,什么吃了榆树皮造成大便秘结不通,吃老鼠,甚至煮人肉吃,土匪杀人如麻,夺人妻女,等等,所以一听到土匪反,马有明就毛骨悚然。百思不得其解,茫茫然不知所措,他认为舅舅曾经是他所在部队的长官,应该有主意,到舅舅家走一趟,向舅舅讨个注意:进城还是不进,怎么个进法?把家产全部搬进城,不可能,那么搬些什么进城呢?金银。粮食。面粉。被子。毡。竹席。斧头。镰刀牛车三头大犏牛桌凳反正很多很多,什么都舍不得抛下,常言道:搬三年家搬成一根棍,坐上三年家搬不动。马有明的舅舅在懂家场,跟马有明住的村‘马巷’,隔着一条溪水的河滩。吃过午饭,马有明便去舅舅家。他舅舅家的大门前,磐然矗立着一棵老榆树,有五六尺粗;象征着大户人家年年有余;枝条上缀满着密密麻麻的榆钱,虽未发芽,但枝繁叶茂的景象犹在目前。大门房头,正中横着一幅木匾,白底黑字:家和万事兴。门联已被风雨刷得退了红,但赵体的圆润妩媚依然存在:敦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马有明走进院中,静悄悄的,杏树已绽放着白里透红的小花,而啤太果树的叶子正在发芽。北房是上房,鹌鹑亭样式,住着长辈——马有明的外公已故,唯有姥姥健在,八十余矣。屋中靠后墙正中央,放着一张笨重的紫红色八仙桌,墙上挂着一幅蓬莱山水图,两旁挂着条幅,

右联是:

福如东海水长流;

左联是:

寿比南山不老松。

马有明的姥姥坐在炕上,二舅端坐在八仙桌旁,方脸大耳,目光威严,虽然坐着,但可看出身材高大魁梧。马有明的舅母在院中来回走动,非常着急,似乎想说又不敢说。‘

‘二舅,四周八乡的百姓,都往城里跑,我们怎么办呢?’马有明问过舅母和舅舅,跟姥姥寒暄了一会,就走近二舅问道。

‘为今之计,只有进城避乱——但这么大个家,怎么个搬法呢?撇下,实在舍不得;不撇,全县近三万平民,城中如何安置,恐怕只能忍疼割爱了。有明,明天搬吧。’马有明的二舅说话,一向声如洪钟,口齿清楚,思路明晰,语气坚决。

‘我的秋田还没有种上,’马有明无奈地说。

‘算了,秋田和洋芋走着看,如形势再不紧,种也不迟。’马有明的二舅果断地说。

平日里慢悠悠的马有明,现在不能慢了,三步并成两步,走过河滩,跨过小溪,回到自己家中,向妻子复述了二舅的话,小女儿杏子不解地仰望着父母。

‘脸色红润,始终带着微笑的母亲,今天怎么了,满脸惊恐,是不是狼来了?’小杏子这样想。

左邻有社,聚集在巷道中,议论纷纷,马有明家的两条藏獒,汪汪地向门外叫。

静静的宁河开始躁动起来。马有明平生第一个不眠之夜。终于等到天亮,开始搬家,而马有明无从下手,因为他什么也舍不得,扔掉吧,都是自己血一点汗一点挣来的啊,狠不下心。他什么都想拿,但是他舅舅说了,搬进城无处放。结果没有搬成,又耽搁了几天。姥姥和两个舅舅等不住了,派来两个自家的长工,帮他搬家。这下逼上了,马有明必须做出决定。搬,扔,搬,装了一车。

‘二老爷说,土匪来了,你们要迅速把粮食拉进城,其他东西全撇了,不然来不及了。’两个长工抢着对马有明说。

‘砰。砰-’听见枪声响,两个长工不见了人影。牛车上已装满粮食装有面粉的面柜,几袋子洋芋,大犏牛拖着老牛车,不安地站在院子里。马有明想,牛车太慢,已不能走脱,慌忙去把十几两纹银和几个袁大头埋下了,并做了记号,拉着妻子,抱着杏子,从后门逃出,没走几步,忽然想起,两条藏獒没有放脱,还拴着呢,要回去解开。妻子抱过来杏子,在墙边蹲下,马有明回到院子里,见黑色大犏牛拖着车辕,焦躁地站着。马有明先把犏牛卸下,再去解开藏獒的铁链。两条藏獒愤怒地咆哮。狂吠,跳过来,奔过去,似乎要挣脱铁链,出门去咬匪兵。越是着急,干啥越慢。费了好大劲,才解开铁绳,两条藏獒狂奔出门,他们要守卫主人的家,这是它们的职责。犏牛也奔出门去了,大概是去找草吃了。隔壁邻居的草房着火了,浓烟冲天。马有明想,跑地越快死地越早,不如回到屋里,寻一件防身兵器。马有明在炕头寻到一把马刀,出来抱上杏子,拉着妻子,不敢走大路,从懂家场河滩的白杨树林里走,奔向宁河城。



阳历九月天,在宁河来说,正是中秋时节。白杨。柳树各色树种,依旧碧绿;杏花开罢,各家的庭院里,九月菊一片洁白;房檐下的大梨花一个比一个开得烂漫。

县政府里充满严肃的气氛。马县长招来巡官沈福祥,以及在城中的所有士绅。大家商讨成立民团。

“首先宣布民团团总。经大家共同推举,团总一职由土豹子绅士担任”马县长的话音未落,土豹子愤然站起。

“我不当。平日县上有好处,你们记不起我,我很少得到,现在土匪来了,你们把我拉上来做顶门杠,让我送命,是何居心!”土包子铁青着脸说。

“豹子老弟,你是屠户出身,杀过多少牲口,见过多少血——你的胆量你自己知道。你的七姨八太,那个不怕你,都说你一不高兴,就杀了妻妾。你相准邻居的地,就设计夺地,若得不到,便杀了那家的主人。我们全县的士绅那个不怕你!区区一土匪,怕啥!——平日的勇敢去哪里了?”一个说话口无遮拦的绅士成尕吉站起来,似笑非笑的说。

“砰!砰!”成尕吉还没有说完,土包子站起,拔出手枪,向成尕吉的面门射击两枪。

成尕吉倒在血泊中,立时毙命。

“日奶奶的,敢揭我的短!——让我领头,最后败了,土匪找我来算账,你们干瞪眼!谁再揭我的短,成尕吉就是榜样!”土包子厉声喝道。

马县长和马巡官大吃一惊,没想到土豹子竟然在公共场合擅杀神士。

其他绅士,个个战战兢兢,脸色灰白,低垂着头,不敢看土豹子,有几个士绅还尿了裤子。

“成绅士所言,句句属实,并非污蔑之词。你本身就欺男霸女,欺压邻里,滥杀无辜。今天大家推举你,其实抬举,认为你有胆量,此时看来,你原是勇于私斗,怯于公战。不敢担当大任,而敢于射杀绅士,即是明证。”董郎挺愤然起身,神色具厉的说道。

“乳臭味干,还敢骂我!”土豹子用掌猛击桌子,厉声喝道,并且又拔出手枪。

“你大而不当,摆什么臭架子!会场擅杀神士,按法当诛!”董郎挺义正词严的说道,也拔出手枪,速度之快,都没有看清。

土豹子是宁河最大的绅士,也年长于董郎挺。但是他知道,董郎挺是行伍出身,颇有勇略,又跟昆仑山有联系,战友颇多,宁河还有个拼命三郎马有明,所以土包子只是晃了晃手枪,未敢开枪其实土包子胆敢开枪,就会先死在董郎挺的枪口之下

“大敌当前,我们不要伤了和气,二位坐下吧。”马县长只能做和事老,因为土豹子的哥哥在某军阀部队里当营长,他不敢得罪。

“坐下吧,不要把事情闹大。”董郎挺的哥哥董儒珍拉拉董郎挺的衣袖,低声说道。

“枪是用来维护国家统一、地方稳定的,而不是用来随便杀人的!你动不动拿枪指人,说明你不配带枪,要知道,用错了地方,是要受到法律的严惩!”董郎挺镇静自若,严厉说道。

“日奶奶的,还敢教训我!”土豹子在空中挥舞着枪,狂呼道。但是他不敢开枪,知道董郎挺不是脓包,而且还有个不怕死的外甥马有明。

“土豹子勇冠宁河,人人知晓,我就不多说了。可是诸位士绅官吏,宁河无事时,人人称能,自诩堪当大任。现在大敌当前,却畏首畏尾,不敢向前,特别是今天,土豹子会场行凶,枪击绅士,又跟吾弟几乎要火拼,在座的诸位中竟无一人出来说话制止,真令我心寒啊!”董儒珍愤愤说道,神色凝重。他本是宽厚之人,不到万一,绝不会说话伤人。

“你们弟兄两不要一唱一和的来收拾我,以后等着瞧吧!”土豹子瞪着董儒珍弟兄俩说道。

“土神士,你坐下,把枪收起来,听我说,——你不当团长可以,我们另选别人,”马县长回过神来说道。

“我也不参加民团,”土豹子未等马县长说完,厉声喊道。

“本来我是一区区巡官,未敢多言,今见诸位绅士大人如此,我不得不说两句我提议,现在立个规矩,谁不参加民团可以,但是他的家小和财产不能进城。”巡官沈福祥也站起来,带点愤怒的说道。

“我惹谁了,你们今天都针对我!”土豹子瞪圆双眼,盯着每位扫视了一周。土豹子的眼光遇到董郎挺的双眼,两人怒目相向。

“诸位坐下,听我安排。首先派一县政府科员,去成尕吉家通知家人,来料理成尕吉后事。其次选正副团长和营长,后勤军需”马县长站起来,高声说道。

最后,大家商议成立六个团,两个独立队。一致推荐马凯祥为团总,沈福祥和李文桂为副团总,董家场人董儒珍兄弟为西城门团长副团长;第二团团长党存恕,三团团长何正仓,四团团长王万魁,五团团长康作仁,六团团长乔殿明,第一独立队队长张七伏,第二独立队队长沈阔。分派已毕,当日各自去招募团丁。马凯翔还兼巡城。招募团丁之费,暂由各团团长自己垫付,以后所需团丁之费,由马县长牵头募捐,县长先自捐五百大洋,鼓励各级官吏和士绅,以最大的能力捐助。百姓中选派代表募捐,凡在城中百姓,以极大的热情,进行了力所能及的捐助。

三天中,招募团丁六千多人,募捐大洋近五千——因为守城是义务性质,只管伙食,不发津贴,五千大洋也算不少。火器方面,只有****的一个班是半自动步枪,其余都是老土炮,还有相当一部分是长矛和大刀。近来,有十来个****逃来,由团丁接应入城,算是守城的力量又加强了一点。马有明被他的舅舅编在第一连第一排当排长。第一团把守西关城门,马有明常跟在连长身后,昼夜巡防。老人妇女,自发地往城上搬运石头。木头和火药,自动步枪的子弹和手榴弹,由民团自己搬运。所有能干活的男人,全部跟着民团修补城墙,添满靠近教场的护城河。

有天晚上,月白风清,马有明跟着连长巡查到西城门,城墙垛口旁防守的团丁,大多数睡了,个别年龄稍大的,头也一点一点地打盹,稍有一响动,便惊醒了,望望城下,觉得没有动静,立刻又打起盹来。连长要叫醒他们,马有明建议不要叫,说他们白天干活,晚上站岗放哨,实在太累了,让他们休息休息,反正城外没什么动静。

马有明和连长还没走,隐隐约约从城下上来七八个人,马有明定睛一看,原来是马子元和他的长工。儿子和儿媳妇,担着几桶加了红糖和伏茶后熬的茶水,来慰劳守城的团丁。马子元说,虽然在夏天,但是夜间还是比较凉的,腹部容易受凉,拉肚子,喝上些热茶,既解渴又暖胃。连长和马有明叫起一排所有的团丁,叫他们围到一起喝茶。有的团丁喝上两口,端着碗走到城墙垛口,向外张望一下,又喝起来。



“两三个县被攻开了,河州城被围攻近两个月,还是纹丝不动,主要得力于河州秀才张质生,他清楚河州民情,特别是了解那些是中间派,那些是极端派,据此向守城的****团长出谋划策。”一个从河州外围阵地逃来的****士兵说。

“唉,土匪作乱,政府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大小军阀把土匪收编,头目委以军职,当做意外收获,借此壮大自己的实力。这些头目仍然自领其众,为非作歹。政府即军阀的政府,军阀即政府,土匪变军阀,这就导致了野心家屡屡生乱,以期达到个人目的。收编,叛乱,再收编,恶性循环。百姓无知,把灾难和怨恨,互相算到对方头上,变成百姓互相仇杀,可悲啊,肉食者是何心肠。”马子元带着忧郁的语气说道。

“兵匪不分,这是国家的不幸,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不幸,”马有明想起了他二舅的这几句活,缓缓说道。

茶水喝完了,马子元带着家人和长工下城去了,马有明跟连长继续查哨。

这天夜里,马县长县衙里召开紧急会议,参加的有防守各城门的正副团长,部分营长及众绅士。

“据可靠情报,土匪仍在围攻河州城,现在围宁河城的是部分匪兵。我们趁这个机会,除抓紧修缮城池外,再搜集一些粮食,这是守城的大事。另外,速派一位熟悉省政府的人,带上我的亲笔信到省城向昆仑山求援。诸位有什么好的建议,尽管说出来。“马县长讲完话,向大家看看。

”就派沈阔去吧,他当过昆仑山的私人总管。“董郎挺建议道。

”好吧,此事就由你操办,让沈阔连夜行动。“马县长面向着董郎挺说道。

”由于事起仓促,我们对宁河的防御还有些欠缺,需要及时加强。“董郎挺没有坐下,补充道。

”你说吧,如何加强?“马县长示意董郎挺坐下说。

”宁河城的几个城门当中,唯独西城门易攻难守,因为城西地势高且平坦,城墙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主要靠护城河来阻挡土匪。所以我建议,由沈福祥巡官出面,招来全县的退役士兵,组建一支敢死队,专门守御西城墙,当然要受我弟兄统一节制。“董郎挺说完,才坐下了。

”沈巡官意下如何?“马县长面向沈福祥,用征询的口气问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家乡有灭种之危险,福祥敢不赴汤蹈火!马县长只管下命令就是了,我沈福祥一定守住,让土匪尸横城外。“沈福祥抹了一把络腮胡子,慷慨说道,声如洪钟。

”沈巡官有如此胆气和信心,置生死于度外,我宁河城何愁不保。“马县长一向沉郁而严肃的脸,绽出了一丝笑意。

”纵观历来土匪,都没有军事策略,但是他们悍勇残暴,动辄屠城,因此我团丁心生畏惧。我们的每个城门,必须备有足够的预备队,以防不测。“董郎挺向马县长建议道。

”很好!就按董绅士的建议去办,各城门自备预备队。——大家还有没有好策略,如无,就商量出城征粮一事。“

”没有!“大家齐声说道。

经过大家商量,最后由马县长决定:

一营的第三连守西城门,一二连由兼任营长的副团长董郎挺带队,赶走西关至杜家河一带的匪兵,由副营长带一千民夫,一百辆马车和驴车,搜集西关至张家庄一带的粮食,凡是能吃的东西,能搜集到尽可能多搜集;二营留下一个连守住城门,由二营营长带两个连,击溃前川一带匪兵,由营副长带一千民夫,也带一百辆车,在前川一带搜集粮草;三营营长沈福祥,率两个连,突然出击,击溃匪兵,带着民夫和马车,在教场周围的区域搜集粮草。各位士绅和各级官吏,需积极协助民团,凑起民夫和马车。三位营长在明天拂晓,务必按时出城,违者斩无赦。其他民团团长守好自己的城门,绝不能有失,否则我们便成千古罪人矣!”说至此,马县长黎黑的面孔更加黑青了。

散会后,西城门守将董如珍,立刻布置守城和出城搜集粮食事宜。董郎挺则护送沈阔及两个随从出城。

董郎挺回来后,正是铁李拐偷锅做饭的时候,即将黎明的夜空,忽然一片然漆黑,但是人人明白黎明马上就到。董郎挺立刻带着团丁和民夫,在西城门忙乱起来。

董郎挺让民夫和团丁在马车和驴车车厢里装满石头和沾过清油的草疙瘩,民夫每三个人当中,有一个手持长矛,其余两个手拿长棍作为防身武器。团丁每三人一组,身背大刀,手握老土炮。

一阵漆黑过后,已能看清街道,董郎挺一声令下,马车和民夫率先冲出城门,团丁随后涌出,次后是驴车。民夫把马车上的草疙瘩点燃,纷纷扔向匪兵,再从车上取石头乱打。团丁三人一组,专攻拿半自动步枪的匪兵。城墙上的团丁助喊,一时间,整个西关街火球飞舞,杀声震天。匪兵措手不及,无法抵抗,纷纷溃退,一直向林家沟河滩和后寨子河滩退去。在西方已是立体的闪电战,而在宁河依旧像洪秀全起事时一样,兵器土洋夹杂,冷兵器肉搏,其落后和惨烈可想而知。



早晨的太阳依然金灿灿的,温和地洒满山川;宁河的早晨,依旧这样宁静,这样美丽,在甘省地区,恐怕找不到第二个冬暖夏凉,不刮大风的县城。

打退匪兵,一连守在后寨子河滩口,二连扎在林家沟河滩,堵住匪兵,副营长带着民夫和车辆,挨家挨户,搜索粮食,凡是可吃的东西,一律搬进城。

“副团长,应该把西关一带的房屋全部烧掉,以利于坚壁清野。”出身老兵的三排长向董郎挺建议道。

“不行。虽然说,烧掉房屋,土匪失去了藏身的屏障,减少了对城墙的威胁,但是土匪终究会剿灭,到那时,百姓无容身之处,政府财力有限,无力援建。”董郎挺语气坚定地说。

由于这个老兵的提醒,董郎挺立刻派两个传令兵,迅速到各连传达命令,严禁烧毁房屋。忽然人喊马嘶,从后寨子河滩冲出一彪马队,最前面一个头裹红巾,身穿白衬衣,一条裤口有松紧的白裤子,身背步枪,手持长矛,嘴里还夹一柄长刀,右手紧紧提着马缰绳。马有明一看就知道,这是匪兵首领。那首领旋风似的冲入民团阵中,后面尘土飞扬。马队个个四蹄腾空,前挖后踢,逼得团丁纷纷后退,跌倒的,有被匪兵刺伤的,不一而足。匪首用长矛左刺右戳,前挑后档,眨眼间已冲到董郎挺面前,董郎挺面不改色,举起左轮手枪要打,三个****老兵和三个团丁,抢着跑过来,端着刺刀或长矛,围住这个匪首,然而这个匪首是武把子,他的长矛龙飞蛇舞,不到半个小时,连续戳伤两个老兵,马踏到一个团丁。

“妈的,还不赶快给我上,站着干什么,”老兵出身的连长用半自动步枪的枪托,狠狠击了一下马有明的屁股,高声喊道。

站在董郎挺身旁的马有明,如梦方醒,立刻把腰间的麻绳往紧一勒,手提马刀,奔向这个匪首,举刀便砍马蹄。匪首举矛便刺,马有明用刀背向上一挡,再翻刀一剁,把矛头削掉,匪首急接嘴中长刀,左砍右劈,马有明不理睬,瞅机会专砍马蹄,匪首慌了,不去砍马有明,而是猛力砍刀,马有明将计就计,用刀背去挡刀锋,匪首由于用力太猛,而长刀又是精钢制成,异常锋利,长刀直劈入马有明的刀背一寸多深。马有明用力一拉,匪首几乎栽下马来,幸亏匪首马术高,没跌下来,他两腿又紧紧地盘住马前肩,连忙取背上的步枪。马有明早已把刀插入背鞘,夺过身旁的团丁的老土炮,点燃药捻,举起一枪,“砰”的一声,马有明面前冒起一团浓烟,枪筒里的钢蛋粒,喷向匪首的胸部,脸上,钢砂钻入,火辣辣的疼痛,匪首哇哇大叫,连喊‘快逃’,用巴掌连拍马屁股,一溜烟地跑了。国民军和团丁举枪要打,董郎挺说算了,都是本地人,打死越多,结怨越深,还是赶快把装上的粮食拉进城,万一二连守不住干沟河滩,大家就进不了城。

这一仗,双方各死伤几十个。董郎挺命令拉着伤员和粮食进城。宁河城附近的所有村庄,齐齐地被搜索了一遍。所有的团丁和民夫进城后,紧闭城门,严加防守。董郎挺带着营连长昼夜巡防,查看城墙修补的如何。到了教场一带城墙,董郎挺面向三连长,手指着护城河说:“这里的护城河,宽十余丈,深近三丈,河底常年稀泥淤积,形成油泥,人一旦陷进去,就越陷越深,根本出不来,所以说,护城河是个天然屏障,从整个城墙来说,靠近教场的城墙相对低一点,但是你们只要把土匪挡在护城河外边,城墙就非常安全,守住城墙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决不能掉以轻心。”

“是。我们与城墙共存亡。”三连长原是****老兵,他唰地立正,自信地喊道,同时敬了一个军礼。

“三连长,不是共存亡,而是必须保住城墙,还要保住百分之八十的弟兄,多动脑子,多问当地团丁。”董郎挺拍拍三连长的肩膀,神情严肃,语气坚定地说。

董郎挺转到西城门,叫来一连长。他是本地人,很早就参加了****,在部队里学了点文化,喜欢读《三国演义》,虽说夹生半熟,不求甚解,但里面的计谋还是熟背了的。

“西城门前面,房屋多,土匪借遮蔽物,容易靠近城墙根,要严防土匪炸城墙角,一旦被炸开缺口,那就麻烦大了。城墙的每个垛口,增加一名快枪手,凡靠近城墙根的土匪,必须击毙,因为关系到全城三万多人的存亡。”董郎挺依然脸色很重,声音宏亮,略带沙哑地说。

“副团长,我竭尽全力就是了,尽人事以听天命吧,”一连长神情凝重地说,平时暴躁的脾气不知哪里去了。能否守住城门,他的确没有把握。

“我们的火药和子弹有限,应多准备石头和半截木棒,草疙瘩,子弹尽可能留给枪手,让枪手专打头子,树倒猢狲散嘛,土匪出于民,不可能尽杀,蛇无头不行,记住,专打头子。”董郎挺听了一连长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说。

董郎挺叫来副营长和马子元,在城墙最安全处,找来一个高音喇叭,向外做宣传。

马子元急不可耐地对着喇叭就喊话,因为他有一肚子的话,向自己的同胞讲,不愿看到亲戚朋友流血,也不愿看到他人被屠杀。他大声地说,大家原是宁河人,都生活在宁河大地,相依相存,人情上沾情带故,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呢?马子元在这方面深有感触,所以工作起来不遗余力,也颇有成效。

平静了一周左右,城外忽然大乱起来,而且愈来愈乱,城内百姓也恐慌起来,因为土匪主力攻河州城受挫,转趋宁河来。



1

有天上午,风和日丽。大概十万匪兵,从南阳山坡下来。

马县长和六个民团团长及许多士绅,站在后城门墙顶,瞭望南阳山,神情特别紧张,谁也没有一句话,但在心里盘算着怎样应付十万匪兵。南阳山坡上,数不清的白旗旗,密密麻麻,乱糟糟的,纠缠在一起,像马黄蜂一样,工蜂和义蜂围裹着蜂王,像旋风一样旋转着,,从坡顶向坡根滚动,似乎嗡嗡之声都能听道。

“土匪来了,”全城上下,顿时一片紧张。

当天中午,十万土匪团团围住了宁河城。

宁河,这块幽静而秀美的土地,开始变得血腥起来,再不是清新的空气,而是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匪兵头子叫大司令,年约十七八,仪表清秀,稚气可人,俨然一初中学生,根本不像土匪头子。他手下有两个副司令,一个叫右胳膊司令,另一个叫左胳膊司令,都生性残忍,膂力惊人而闻名;两人起事后,攻击****,屠杀百姓,很快拥有几万匪徒。大司令闻知右胳膊司令和左胳膊司令声势浩大,便派人召为部下,任命为副司令。两个司令各带三个军,大司令亲自带一个装备精良的混合整编军。

大司令的十多万匪徒围住宁河城后,命令左右两个司令的部下攻城,自己带着左胳膊司令和右胳膊司令及一个军,在金剑城安营扎寨。大司令把他的这一个军扎在金剑城周围,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违令者立斩不饶。

”这个城背靠红崖山,面对十字路,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向西可以阻挡从河州来的援军,向东可以阻挡从金州来的援军。弟兄们,知道不?这是个军事要冲。历届政府无知,金剑城已成废墟而不知道重建,却在宁河城另建。我知宁河城必破无疑了!哈哈!哈哈!“大司令说罢,狂笑不止。

”大司令请放心,攻破宁河城就是一两天的事情。一旦破城,我便屠城,一个不留,一把火烧了宁河城,永绝后患!“左胳膊司令狂声说道,怒目圆睁,凶光射人。

”老弟,还有城墙啊,也要夷为平地,使后来的人没有依靠,嘿嘿!嘿嘿嘿!“右司令阴着脸低声笑起来,声音嘶哑,像个太监的不健康的女高音。

”两位弟兄错了!消灭敌人,三光政策固然好,但是,日后我们的军队由谁来供养;烧掉了房子,我们何处居住,难道要重新盖房子吗?毁掉城墙,****一旦来围剿,我们凭什么来防守?孙子说: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你们看,孙子说攻是下策,何况屠城,更是下下策了!大司令突然收起笑容,板着面孔说道,但是稚嫩清秀的瓜子脸还是显不出一点威严,没有任何震慑力。

”如不屠城,我们便撤围他去,自寻出路。“没有等大司令把话说完,左右二司令异口同声说道,目露凶光。

”既然两位老弟不听良言,就按你们的办吧,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屠城时,留下妇女女孩,以备我军光棍娶妻,稳定军心。“大司令冷冷说道。

”嗨!你放心!对于女人,我们当然不杀。“左司令和右司令异口同声说。

左司令和右司令都已到中年,他们原以为大司令是毛头小子,很好哄,没有想到自从起事以来,事事由大司令决定,处处斗不过他,很多地方,被大司令给忽悠了,唯有今天例外——左司令和右司令胜利了!两人互相挤眉弄眼,得意忘形地走出了司令部。

”哎!跟这两个东西办不成事!将来受招安,做大官,恐怕成泡影?“大司令忽然产生日后除掉二人的念头。

大司令进入卧室,紧皱眉头,恨恨许久。

2

左胳膊司令和右胳膊司令出了司令部,互相挤眉弄眼,哈哈大笑。

”我攻后城门,你攻西城门,不到夜间,我们就要破城屠城结束,“左胳膊司令对右胳膊司令说道,掠掠褐黄色的络腮胡子。

”好,我们在城中心回合,一定要让大司令知道我们的厉害——没有他的指挥,我们照样能打胜仗。“右胳膊司令依旧阴着脸,阴声说道,脸色依旧v冰凉如铁。

左胳膊司令骑着一匹墨汁色黑马,右胳膊司令骑着一匹铁青色马。两人说着,快到了宁河城,各自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各自奔向自己的匪部。

左胳膊司令骑着一匹黑色马站在高处,命令部下全线出击,同时攻打,重点放在西城门。右胳膊司令也骑着马站在高处,命令部下同时攻打,蚁附而上城墙,重点放在后城门。

左胳膊司令指挥持有半自动步枪的匪兵和老土炮的土匪,向城墙垛口射击,命令迫击炮连向城中乱轰,其余土匪手拿大刀或者长矛向城墙根边冲边呐喊。一时间,土炮声和枪声,此起彼伏,烟雾弥漫,火药味呛人。城墙上,开始对射了一阵。驻守西城门的董郎挺觉得对方火力太猛,自己的团丁迅速造成很大伤亡,于是立刻命令传令兵,火速传达命令:暂时伏在墙下,等匪兵射罢,开始冲锋时,再起身射击。

右胳膊司令命令土匪冲杀而外,同时命令几十个大力士用手推车推着巨型滚木撞击后城门。高大的双扇木门全是木制的,只有卯榫相接处,用铁板加固。每撞击一次,红松木门咯咯作响。

城墙垛口的团丁一个个倒下,城门咯咯作响,后城门主将马凯翔感到情势危急,立刻派传令兵向马县长请求支援。马县长把作为预备队的李文桂民团去支援。

“贼兵势大,弹药充足,与其对射,我城中弹药不够,现在贼兵齐聚城墙和城门之下,我们应该尽快将城门用巨型方石磊住;用预备好的火球和石头从城墙上抛下,打击贼兵,以节约弹药;马巡官你看如何?”李文桂上了城墙,走近正在指挥团丁抗击土匪的马凯翔,平静的建议道。

“此意正合吾心,立即执行——你去堵城门,我在城上指挥迎敌。”马凯翔说完,身先士卒,带领团丁抛石头扔火球。

李文桂立刻下了城墙,指挥团丁运来方形石条堵住城门,被撞得咯咯作响的城门立刻没有声响了。李文桂又命令枪手,在城门周围的砖孔里,安装老土炮,向城门外齐射。

后城门打得方酣之时,西城门也在拼尽全力抵御土匪的进攻。

”大哥,城中弹药匮乏,我们应尽量节约。想一想这宁河城墙,原是用七成黄土,两成黑土和一成红土筑成。明将邓愈,因为嫌运来的土太干,就先浇水浸湿,然后用石夯,两人边唱边夯,更多的人使用石杵,单人反复用力砸。时至今日,城墙坚硬如石,墙壁从未脱落。所以说,城高墙厚,匪兵的手榴弹投不上来,随便也炸不开城墙角。此时土匪锐气正盛,我们理应‘避其锋芒,击其惰归’,力避跟他们打消耗战。“董朗挺凑近董儒珍先分析敌情,后进谏。

董儒珍命令传令兵,通知所有西城门守兵,一律停止射击,等到土匪接近城墙,向城下齐抛滚木,石头和火球。

城墙上突然停止了射击,也没有了人影。约两个多小时,右胳膊司令见城墙上还是没有动静,冷笑一声,就下令全体冲锋,匪兵一窝蜂似的冲向城门。

“打’,董郎挺已经暗伏在城墙垛口之下,见土匪靠近城墙脚下,一声令下,首先一枪,打倒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匪兵,几百条老土炮,喷着火焰,射向匪兵,同时,所有团丁和民夫,扔石头抛滚木,甩火球,未到墙根的匪兵,被老土炮掠倒一片,到了墙根的,被石头和木头砸中,有的被火球烧伤,或死或伤,鬼哭狼嚎,乱成一片,纷纷后退。

左胳膊司令和右胳膊司令命令部下持续进攻,到了傍晚,宁河城还是纹丝不动,没有攻开的迹象,两人有些气馁,于是来见大司令,商议对策。

”半个月前,我一经派细作进城侦探,回报说宁河城墙厚城高,且士绅百姓上下一心,精诚团结,共御外侮,特别是行伍出生的董朗挺,领着本县的六百余复退军人参加守城,而我的细作无法联系到内应,形势如此,你们攻城受挫,理所当然。“大司令有些得意地说。

“既然难攻,不如另攻他县,照样能掳掠到财帛美女?何必在此受熬煎!”右司令阴沉着脸说。

”不行。折了我那么多部下,此仇不报,我誓不撤兵!明天大司令亲临督战,我等力攻,不信拿不下宁河城。“左司令愤愤吼道,手中扬着马刀。

”宁河城粮食存储充足,水源丰富,并且城墙依山而建,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是一个理想的根据地,据为老巢,北进可以占据河州,东进可以窥伺省城,若不如意,可以西撤。所以说,宁河城是个军事要冲,我们不能放弃,必须占领,而且要速战速决。

大司令和左司令一心要攻下宁河城,右司令无奈,只好同意攻城。三人商定,今夜三个人的兵马同时出动,偷袭宁河城。

大司令商议如何袭击宁河城时,马县长也召集各团长商量如何对敌。

“贼兵如此众多,我们若不重新布防,恐难守御,诸位有何良策,尽快献上。“马县长诚恳的说道。

”县长勿忧,贼众虽多,然而都是乌合之众,贼首年少,志大才疏,没有方略;左胳膊司令乃一狂徒,嗜杀成性,仅凭膂力,被一群无知狂徒追捧,自称司令,与大司令合伙以壮声势;右胳膊司令心狠手辣,虽阴险狡诈,然不懂军事,更无韬略,遇事先自保,不顾友军;三个头领貌合神离,胜则争先恐后,掳掠财物,败则各自逃生,没有大局观;我们用李左车教韩信之计,深沟高垒,坚壁清野,若无必要,绝不出战,坚守待援。城中粮草,可用一年。土匪利于速战,不宜久战,土匪久攻不下,师老兵疲,士气涣散,不战自撤。“董朗挺首先站起,非常自信的分析道。

”马县长,我推荐一个人。“董朗挺刚坐下,沈福祥站起说道。

”说吧,“马县长点点头说。

”马子元是商人出生,又当过兵,善于理财,希望能得到县长的重用,以利于守城。“沈福祥毫不避嫌,直截了当地说道。

”同意沈团的推荐,任命马子元为宁河城民团后勤总管。命令沈福祥全团协助马凯翔守御后城门。李文桂团和xxx仍然为团总预备队。“马县长说完,当即派人叫来马子元,在现场任命。

”马县长,各位团长,我想,土匪即使贼,贼即使土匪,贼性难改,吾深知之,今夜我们要做准备,以防偷袭。“马子元谢过任命,连忙建议道。

”马绅士之言甚对,我们立刻商讨对策。“马县长点点头说。

“立刻动员全城团丁和民夫,往城墙上运足石头和滚木,准备更多的火球,守城团丁静伏不动,俟土匪一到城墙脚下,开始爬城,便同时扔石头抛滚木,甩火球。”董朗廷又站起来说道。

“就按董团长的办,大家行动吧!”马县长站起来,神色严肃地说道。

城中忙乱起来。七个团长指挥各自的团丁运石头拉滚木。马子元指挥民夫用煤油或者清油浸透乱麻做的圆球,然后运到城墙上。

夜间三点左右,一弯金红色月牙悬挂西天,大地有一些模模糊糊的亮。

左右二司令同时命令部下攻打西城门和后城门。土匪抬着云梯,悄悄搭在城墙上,手抓横档向上爬。城墙脚下聚集着大量土匪,身背马刀,双手端着枪。左胳膊司令和右胳膊司令以为民团在酣睡,兴奋不已,未做仍何防备。

后城门守将马凯翔命令武功高手,屏住气,暗暗移动,全部挪到云梯跟前。西城门守将董朗挺,将民团分成若干小队,每队三人,手拿铁叉,老土炮,马刀,紧紧盯着云梯上的土匪。其余民团蹲在滚木,石头火球旁边。

忽然。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带着凄厉的长鸣,划破夜空,落向城墙角。

顿时。滚木,火球,大小石头,像冰雹一样,哗哗落下来,有的云梯翻了,有的云梯折为两截,跌落墙角。土匪或被砸死,或被砸得头破血流。武艺高强的敢死队,纵然爬上城墙,被守侯在那里的民团高手,一刀一个砍下城墙,或被铁叉叉下去了;没有武功的团丁,直接用老土炮,迎面一枪,结果了性命。有些上了城墙的土匪,虽然武艺也很不错,但是一比三的情况下,难以取胜,迅速被团丁给解决了。

双方打到天亮时,土匪精疲力尽,只好撤退。左胳膊司令和右胳膊司令清点人数,伤亡近半数;两人无颜去见大司令,各自在自己的司令部纵情酒色,只是命令部下昼夜围攻宁河城,急攻猛打了一周,效果不大,右司令的部下找来神枪手,专门瞄准城墙垛口,一经发现人影,就一枪,马有明身旁的好几个团丁倒下了,团丁们再不敢抬头,也不敢从垛口往外瞧,只弯着腰,将枪塞入垛口乱放。

“不要乱放枪,浪费子弹。大家蹲在墙角休息,”马有明让自己的一排躲在墙角休息。



左司令和右司令命令部下不分昼夜的攻打宁河城。董朗挺和马凯翔等团长商量后,命令所有团丁躲在城墙脚下,以躲避炮火,等到炮火停止,土匪冲到城墙脚下,又命令团丁向城墙外抛下滚木磊石和火球。打退土匪,团丁又躲起来,以避土匪炮火。拉锯战打了一周,团丁已是筋疲力竭,疏于防守。

匪首大司令指挥部下,从靠近西城门房屋下,暗中挖地道,通至城墙脚下,一面让左司令猛攻城头,一边指挥部下拉来两个面柜,都长两米、宽七十厘米、高一米多,里面装满黄色烈性炸药,抬进地道,运至城墙根,把引线拉到洞外,然后点燃。这两箱梯恩梯的威力,大小头目估计不足,上万匪兵离准备炸的地方不远。没有等到大司令的命令,派去炸成的敢死队已经点燃药捻子,敢死队也没有来及撤离,“轰然”一声巨响,似山崩地裂,一杆混合着土块和石头的巨型烟柱,直冲云霄,整个西城门一带,笼罩在烟雾和尘土之中,浓浓的火药味直扑鼻孔。西城门周边的房屋,纷纷倒塌,藏在里面的匪兵,或被砸死,或被压伤,头破血流,肢体乱扔,很多人还被埋在废墟里,惨不忍睹。唉,糊里糊涂跟着起哄,结果不明不白死在自己的炸药之下,可悲可叹亦复可怜。

城中百姓士绅,猛觉得像地震了一样,整个宁河城晃动了一下。

“城开了,城开了,”士绅百姓,喊着叫着,互相传说着。

“怎么办?我的孩子怎么办?”刚坐出月子的妇女,抱着婴儿,颤抖着,哭泣着,自言自语。

一片恐慌重重地压在宁河城里的人们心头。

“一营和二营在城墙上集中还击攻到城墙缺口的土匪,三营直接到城墙缺口处,集中火力压制土匪前进,马有名,带着自己的一个整排,凡是可用之物,都运去堵缺口,警卫小李,马上向团长报告。”董朗挺发完命令,自己跑下城墙,身先士卒,边还击边拿东西都口。

传令兵急速地奔向团部,向董儒珍团长报告,西城门旁的城墙被炸开了缺口的情况。

‘炸开了口子?’团长董如珍反问了一句,跟着传令兵,三步并作两步,跑近缺口处,在一片烟雾和尘土中,依稀可见缺口,大约有三四米宽。

‘快,抽调其他的连也来堵,——帮,----快,传令兵,快!向团总汇报——“董团长命令道,话音刚落,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两腿发软,浑身无力,满面大汗淋漓,脸色惨白,接着头轰的一阵闷疼,晕过去了,身边的传令兵赶快扶住他,没让跌倒,抬回团部,叫来宁河的著名老中医王瓒候,给董团长诊治,王先生按人中,掐虎口,良久,董团长缓缓苏醒过来,王先生继续给他把脉。

‘脉沉数而滑,渐趋浮大,腹胀拒按,腹中雷鸣,恐预后不良,’王先生把过脉,又撩起衣服,用耳听了下腹部,又要用手轻按,董团长摇手阻止,王先生点点头,再没有按脉,走到马县长跟前,低声说道。

董团长已经大小便失禁,腹泻不止,一股粪臭味扑鼻而来,所有站在团长床边的官吏士绅和家属都能闻到,王先生开了几付草药,亲自去取,亲自去煎,亲自端给团长喝。到了傍晚,董团长的病情不见好转,王先生再次把脉,觉得脉变得浮大洪芤,知不可治。

“容某直言,团长因惊吓过度,形成‘稀屎劳”,阴阳俱衰,回天乏术,还是准备后事吧。’王先生走到团长夫人面前,低声说道。



董团长的妻子儿女,泪如雨下,唯不敢出声,董团长神志虽已经清楚,但依旧腹泻不止,人虚弱无力。

当董团长昏倒被抬走时,匪兵们仍然像大黄蜂一样扑向城墙缺口,边呼喊边放枪。匪兵的拼命精神着实让大司令兴奋不已,他认为攻下宁河城,在此一举。

“上”,董郎挺大呼一声,带着几百团丁,直扑缺口,短兵相接,你砍我剁,肉搏中,董郎挺几次身陷危机。

“二舅,你不能乱拼,”马有明一步跃到董郎挺的前面,大声说道。

“我不拼命,谁敢向前,”董郎挺一把将外甥马有明推到旁边,向前竖剁横劈,猛不可挡。

马有明和团丁们见副团长身先士卒,奋不顾身,一激动,勇力倍增,个个争先恐后,闯入匪兵阵中,以一当十,豁出性命拼杀。匪兵纷纷溃退,董郎挺见对面已是清一色匪兵,没有自己的团丁,便举枪射击,拿着老土炮的团丁也纷纷射击。董郎挺看危机已过,便命令三营长组织人力,堵住缺口。百姓主动加入,纷纷抬出自家的空面柜。扞饭木案板,八仙桌。木箱子和门扇,还有浇透了水的羊毛毡和被褥,拿去堵城墙缺口,看看将缺口堵住,董郎挺率领团丁从缺口留下的人行道撤入,然后又将人行道封住。全城都在进行防守战,而西城门尤为惨烈。

“报告副团长,团座病危,叫你速回团部,”团指挥部的传令兵,慌慌张张跑来,向董郎挺敬了个礼,大声报告道。

“什么?今天早上还好好的,为何突然病危?”董郎挺忙于指挥,未曾过问发生的一切,所以不知道,听完报告大吃一惊,急忙飞奔团部。

团部里站满了人,马县长和几位士绅在向董儒珍团长征询什么,王老中医在向董郎挺的嫂子述说病情。

董郎挺跟马县长和士绅们打了个招呼,跟他的嫂子和老中医点点头,径直走到他兄长的床前。

董团长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他的弟弟来了,便缓缓睁开眼,声气虚弱地问道:“郎挺,口子堵上了吗?”

“堵上了,正在加固,”董郎挺轻声叫了一声哥哥,回答道。

董团长微笑了,因为他的心事放下了,浑身忽然轻松了许多,病好像也轻了似的。

”我由于名望高,被推为民团团长,谬承大任,但在太平年间为官尚可,遇到乱世,就显得力不从心了。唉,我才浅胆薄,不是当团长的料子啊,更何况敌众我寡,危难之际,难当大任。你的胆气、坚韧、魄力、果断和机智,在宁河士绅中无人能及,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宁河城不会被攻破。”说到这里,董团长两眼放光,面露安详的笑意。

“我一定会守住,你安心养病吧,”董郎挺充满自信地说。

董儒珍团长点了点头,满意地微笑了。

“不过,你还是要集思广益——众志成城嘛,我已无力帮助你了,西城门的安危,主要由你一人担当了,唉,天不假年,人何能为,只要你守住城,我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董团长言讫,泪流满面。

董郎挺默默地点着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没有流出来。长兄如父,他谨记教诲,决心团结官吏士绅和百姓,共同守住宁河城。

军情紧急,马县长来不及跟其他团长绅士商量,当庭宣布西城门正团长一职:今日起即由董郎挺接任。董儒珍不愿让弟弟见到自己的死而难过,分了守城之心,所以摆手让董郎挺早点去西城门,因为守住城才是事中之大事。董郎挺没有时间交代家事,辞别长兄和马县长诸人,匆匆走了。



这天夜里,第一任西城门守将董儒珍病逝,举城悲悼,痛失宁河城主心骨。

几天过去了,城里城外,死一般沉寂。团丁的记忆中,血肉横飞的景象,犹在目前,就是城外的匪兵,一提起那天的爆炸,也心有余悸。大司令亲自指挥匪兵,又连续攻了几十次城,冲锋一次比一次弱,匪兵中开始弥漫起失败的情绪。

紧张,忙乱,疲惫中,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每天的事尚未做完,天便黑了;刚睡下,瞌睡未醒,却天已大亮。董郎挺和马凯翔沈福祥查哨,到了西城门,见马子元和长工家人又在送茶水,马有明端着大粗碗边喝边跟妹妹涵叶说话,涵叶看着自己的哥哥,本来清瘦的脸,一天比一天更黑瘦了,不由得心中一酸,潸然泪下。马有明倒不觉得,他想,只要守住城,保住妻女和妹子一家,拼了命也值得。马子元本是性格外向,生性儒雅健谈,现在面对严峻的形势,沉默寡言了,他一言不发地递着茶水。

“马先生,辛苦你了,现在后勤保障如何?”董郎挺走过来,拉住马子元的手,双手紧紧握住,感激地说。

““不辛苦,举手之劳,团长放心,目下物资充足,”马子元肯定的说。他向来敬佩董郎挺,不仅仅因为是亲戚,而是董郎挺豁达大度,有全局观念,不感情用事,他有中肯客观的看法,不偏激,处理事情不极端,不歧视任何一个人,认为大家同是人类,而不是动物。

马凯翔和沈福祥也跟着过来,握了握马子元的手,并问他家人好。

马有明和其他团丁站起来,向董郎挺,马凯翔和沈福祥等人打招呼,董郎挺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站起来,继续喝茶。马有明觉得舅舅厚实的脸消瘦了大半,心中不是滋味。马有明又自然而然地想起他大舅,文雅而慈祥的面容浮在眼前,不禁泪花蒙住了双眼。

整个处在悲痛中的宁河城,士绅百姓,情绪消沉,士气低落,然而求生的本能迫使城中官吏士绅百姓,上下一心,拒敌守城的决心丝毫没有动摇,旷日持久的相持战继续着,打打停停,又打打。



阴历七月初,宁河川里的青稞,穗头已经发黑,豌豆鼓鼓圆,褐豆角也已裂开,仅有的几块小麦,业已黄透,口松的麦穗淌下黄澄澄的麦粒,令农民惋惜。

宁河城中,匪兵来时,政府和民团积极储粮,到阴历五月份,临时“粮食储备委员会”,又把大家的粮食收集起来,进行限量分配,尽量保证守城人员的最低供应量。到了七月份,粮食已显得捉襟见肘。马县长和各团长及士绅商量,要组织兵力和人力,出城割麦。他们定了两套方案:第一个方案是,抢割区域,定在宁河城东面至西面的前川,兵力由一团抽一个营,其他团各抽两个营,组织民夫一千人,马车和牛车一百辆,由董郎挺统一指挥,西城门城防由副团总马凯翔接替守御;第二个方案,出城如无法击溃匪兵,必须及时地全师回城。

临行前,董郎挺站在高处,声音洪亮的说道:

“必须坚决彻底地击溃土匪,方能保证顺利割麦,我坚信我们能做到。”

夜间两点左右,万籁俱寂。

城隍爷从神位上下来,招来众神,神色异常严肃地说:“我们终年享受百姓香火,而宁河城危在旦夕,我们再不能无动于衷;民团要出城割麦,我们要助其成功,或可救全城百姓之命,大限未到者,将能存活。上应帝命,下履职责,我等本在份内。”

众神应命,各自去安排。

夜,静得有点可怕。

董郎挺带着三千最精干的团丁,左手握着火把,右手提着刀,有的双手握着老土炮,团丁三人一组,突然冲出城,闯入贼营。

顿时,火把通明,杀声震天。

宁河城深沟高垒,团丁闭门不出,匪兵因久攻不克,从司令到匪兵放松了戒备。大司令回到金剑城,跟大姬小妾寻欢取乐;左司令也回到自己的司令部跟抓来的少女纵情酒色,唯独右司令纵欲之后,回房休息。

围攻西城门的土匪,猛然间被喊声惊醒,心胆俱裂,慌乱得不知所措,来不及穿衣提枪,团丁已冲入营帐,个个手举大刀,以一当十,猛不可挡。匪兵狼奔豕突,纷纷向干沟河滩和后寨子河滩窜去。董郎挺带着团丁追到河滩口,立刻命令一个营守住后寨子河滩口,二营守住干沟河滩,其他两个营守住后泉,董郎挺仅带十来个传令兵,指挥民夫抢收青稞和小麦。

左司令从睡梦中惊醒,酒尚未醒,神志不清,迷迷糊糊跑出司令部,厉声询问从西城门溃逃而来的匪兵,可是没有人回答他的询问,反而东躲西藏,不肯向前,有几个土匪几乎将他撞倒。

“日奶奶的,我看你们逃跑!”左司令手起刀落,连砍了几个溃逃的土匪,并且厉声喝道。

左司令和他的警卫接连杀了十几个匪兵,但也无法阻止匪兵溃逃,无奈之下,左司令和他的警卫也被裹在逃兵中向金剑城方向逃跑,靠拢大司令。

右司令听到枪声,翻身坐起,叫来警卫,细问何处枪声,然后披挂上马,留下部分匪兵警戒后城门,带着大队人马赶往西城门,还未靠近西城门,忽然间,大雾弥漫,潇潇细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夜空如同凶神恶煞,面孔峥嵘。右司令和他的部下不由得毛骨悚然。右司令和部下挤在一起,勉强又走了几步,前面不远处传来几声悠长而凄厉的狗叫,右司令心中顿时发毛,不敢前进,随从和匪兵都跟着他停下来。

”平日杀人如麻,天良丧尽,今夜会遭天谴吧?何况西城门乃左司令驻防之地,与我何干。“右司令暗暗思忖者,身不由己的转身往回走。

”司令,今晚凶多吉少,我们回营吧?“谋士马武把他的长嘴附在右司令的耳门上,低声说道。

”正合我意,立刻撤退。副司令况煞负责后撤。“右司令点点头,也低声回答道。

右司令带着随从急匆匆往回走,越走越害怕,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

董朗挺站在一个小山包上,凝望着面前大片麦田,考虑着如何安全的将麦穗运回宁河城。马有明带着十几个传令兵站在董朗挺周围。

”马有明去,把沈福祥叫来!“董朗廷仍然望着麦田命令道。

”是。“马有明应了一声,就带着一个传令兵,飞奔下山丘,去割麦处,寻找沈福祥。

沈福祥正在指挥一千民夫割麦,两千团丁往马车和牛车上装麦穗。

”报告团坐,董团长请你。“马有明立正敬礼,大声报告道。

”好,走吧。“沈福祥提着半自动长枪,立刻跟着马有明跑向小山包。

”沈团,麦子收割得怎么样了?“沈福祥刚上了小山包,董朗廷问道。

”还有三分之一没有收割完,“沈福祥气喘吁吁地说。

”要进一步抓紧收割。现在宁河城守御单薄,特别是西城门。我们带来的团丁也不过三千人,土匪有十万之众,一旦包围了我们,后果不堪设想。要大家一鼓作气,收割完所剩之麦,迅速进城。“董朗廷两眼紧盯着沈福祥,语气沉重的说。

”董团长,我着急得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但是再也无法加快速度,大家确实累了。“沈福祥还在喘着气说。

”去吧,总之要加快速度!“董朗廷挥挥手,让沈福向赶快回去督促收割麦穗。

董朗廷望望周围,再仰望天空。大片麦田周围,笼罩着墨黑色雾气,仅在麦田一带,风清月白,天空淡蓝,晨曦微明,很利于割麦。

左司令带着残兵败将,跌跌撞撞逃到大司令的金剑城才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左司令垂头丧气的进见大司令。

”左司令如此狼狈,是撞见鬼了吧!快说,我替你做法驱鬼。“大司令知其打了败仗,却佯装不知,故作惊讶的说。

左司令看着大司令嘲笑的面容,怒火中烧,但不敢发作,只是把被偷袭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给大司令听。

”哼哼!“大司令揉揉鼻锤,带着他的人马直扑宁河城。

三个军长和警卫前呼后拥的围着大司令奔跑,左司令也跟在后面。大司令到了梁家庄,却迷失了主路和方向,只见夜色入雾,漫漫飘动,寒气逼人,令人生畏。左司令已经怯步不前。大司令和三个军长依旧施勇向前,走着走着,脚底下高低不平,大司令蹲下来,摸摸地面,全是沙石,不是土路,方知的确迷失了路。

”通知各部,停下原地休息。“大司令向三个军长命令道。

几万土匪就地纷纷坐下了,东倒西歪。大司令仍然骑在马上,东张张西望望,还是辨不出方向。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东方泛起鱼肚白,漫漫雾气渐渐褪去。

“怎么到了这里?你们是吃干饭的吗?”大司令一看地形,竟然到了大峡河滩,不由怒火中烧,厉声询问三个军张。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三个军长挠着头说

”一军绕道新装,直插吗藏,沿着宁买农路攻击前进;二军就地翻过对面之山,奔袭渡家河,三军随我原路返回,截击出城民团。“大司令做着手势命令道。

两个军长走后,大司令带兵出发,赶到离宁河城一公里左右路程,却仍然不见宁河城。前黑魆魆的,一片沉寂,伸手不见五指,面对此情景,想起自己也曾屠城,不由得毛骨悚然,恐惧起来,再不敢急速前进,而是慢慢搜索行走。

董郎挺一边挥民夫拉着带草的青稞捆子和麦捆子进城,一边调整部署作战。

大司令的到来,宁河城东防守的两个团的压力陡增,无法支援防守干沟河滩和后寨子河滩口的两个营。

当民夫和粮草全部进城后,董朗廷带着押车的团丁,迅速加入战斗。因为黑雾仍然漫天接地,大司令不知深浅,未敢全力进攻,所以各团营的防守线,并未被攻破。董郎挺命传令兵,给各团营下达撤回的命令。各团各营接到命令后,且战且退,逐步撤回城中。

马有明的一排,在一连撤回时做殿后;一排拼光了,马有明的老土炮用光了所携带的火药,马刀也折成了几半截,长皮衣上钢砂穿了很多小洞,幸亏只受了点皮外伤;他已筋疲力竭,他想抵抗,但已无意义了,便爬进一座废水磨,钻进石磨的木轮下装死,不知不觉中睡去了。

十一

马有明一觉醒来,眼前半黑半亮,四周沉寂,寥无人迹。他钻出磨轮,仰望天空,繁星满天,微风中略带凉意。因为巡夜,马有明常套一件旧羊皮大衣,今天一战,皮衣上钢砂穿了很多洞,衣襟边上,还有子弹穿的窟窿,血迹点点;到处被火药熏黑,两手污浊不堪;自知脸也如此,就脱掉皮衣,到小溪边去洗。溪水忽明忽暗地闪烁,流水声哗哗地格外清脆;马有明捧起溪水,先喝了两口,顿时一阵清凉。他洗过脸,又喝了几口,暗想此地是战场,不宜久留。马有明走出河滩,沿着田埂向西走去,一口气走到了台子街,天已大亮。土路上,一彪马队疾驰而来,扬起一片尘土。马有明赶快藏到蚕豆地里,看看马队走远了,又钻出来,冷不防又来了一彪马队,马有明躲之不及,便弯下腰拾地边掉下的蚕豆生吃,装作打粮人(叫花子,匪兵即便知道是城中百姓,也不杀害)。烈日炎炎,马有明浑身冒汗,把蚕豆嚼碎了,但嘴干的不能下咽,反吐出来,他走到白杨树下,仰天躺下。

东面湛蓝的天空,浮起山一样的白云,在阳光下白的发光,南面也同样涌起洁白的云峰,缓缓向北移动。

“南来的雨不善,白得的妻不站,”马有明自言自语道。

云峰愈积愈高,中间的天空,依然湛蓝,烈日依旧炙热。

“唉吆,麦穗们黄了者手不要动了,摇动时麦穗们淌呢;唉吆——阿哥你几时回来呢,来迟事嘛——麦子们淌光呢;”一个年轻的妇女的声音在唱,沙哑而抑扬顿挫,悠扬悦耳中包含着忧伤,听起来凄美动人。

马有明坐起来,看见唱花儿的原来是一个漂亮的少妇,在麦田边慢慢踱步,边唱边走,神情抑郁,少妇跟马有明只隔着一块蚕豆地,身材苗条,高个,淡眉大眼,肥臀丰乳,走路姿势比模特还好看。

“山青水秀人也秀,宁河少妇其实是宁河的一道风景线,河州如果没有少妇唱花儿,那也太单调乏味了,更没有神秘感了,”想到这里,马有明微笑了,半年多来,对土匪得恨顿然消失了大半,他认为百姓都是一样的,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不能怪他们。他忘记了饥渴,静听着少妇唱的花儿。

东面的云峰和南面的云山几乎碰到一起了,西北面的天空也起了云,不过没有东面和南面的那么凶猛。风,开始刮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马有明预料即将有特大暴雨了。他走出庄稼地,钻进一家土匪家属的果园里,见将要熟透的啤特果,缀满树枝,他不由得饥肠辘辘,口水直流,他控制不住,就伸手摘了几个,大口吃起来。

忽然,狂风大作,稀疏的大点子雨开始落下来,还夹杂着冰雹。他跑到屋檐下躲雨,恰好从大门跑进来的那个唱花儿的少妇发现了,先是吃惊,随后又镇定下来,叫马有明到她家里来避雨。

十二

从相貌衣着上来看,再听说话,这个少妇就知道马有明是好人,她既不排斥,也不害怕,两人站在房门前,看着院中的暴雨。跟豌豆一样大的冰雹落下来,时不时还夹杂着鸡蛋一样大的冰蛋,再不见了雨点。冰雹越下越大,密密麻麻,只能看到空中一片白色水帘,径直向下倾泻;电光闪闪,雷声沉闷,像水淹了似的。少妇找来一个竹筛,抛到院子里,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这个雨是癞蛤蟆精降的,筛子扔到院里,会把它吓跑,不然,庄稼全完了。”少妇把筛子扔到院子里后,面向马有明说。

“我也有这种想法,以前下冰雹,我就扔筛子,但不太灵验;庄稼黄了,还是抓紧收割,这是最好的办法。”马有明点点头说。

“唉,家里没有人,有什么办法呢?”少妇怅然若失的说。

马有明心中默祷着,希望老天爷快点停雨,他回家会烧香报答。约莫下了两个小时,冰雹止了,开始下起中雨。院中积水,愈来愈高,涌进屋里,把炕上的被褥和羊毛毡浸湿了。因为庭院中外出的水道太小,院中的积水出不去,越积越多,再不想办法,水就会把房屋浸塌(房屋的墙都是用土砌的)。马有明找来撅头,冒雨跑到院中,把靠近果园的土墙给挖倒了,院中的积水想河一样冲进果园,差点还冲倒马有明。院中的积水退去后,屋里的积水也开始退出,这时,雨也逐渐小了。马有明帮着少妇,把被子和毡在面柜上凉开,炕上仅留竹席。少妇找来两个小凳子,放在屋中的湿地上,两人坐下来聊天;在闲聊中,马有明得知这个少妇原是新媳妇,结婚还不到三个月,丈夫和公公被迫参加匪兵。各种庄家都熟过头了,丈夫和公公还不回来,她只拔了一块青稞地,其他庄稼未收一粒,这一场暴雨,把她一年的希望击得粉碎,随之而来的是更加难耐的空闺独守的寂寞,因为收割庄稼,可以忘掉寂寞,但现在干什么呢?

“庄稼全完了,明年吃什么呢?”说到这里,少妇一阵阵哀叹。

“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你伤心没有用啊,”马有明安慰道,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将来怎么办。

“土匪不反,宁河太平,也不至于庄稼全部被暴雨打了,我们仍然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安安静静,唉,领头的不知怎么想的;人生在世本生是一个奇迹,应该好好过,不应妄自菲薄,也不应该胡作非为。你说,都是人类,相依相生,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呢?宁河虽小,假如只有几户人家生活,那还不感到寂寞,不被狼虫虎豹吃掉。”马有明尽量把话岔开,说一些跟暴雨无关的事,来减轻少妇的忧伤。这些话,其实是他舅舅对他说的。

“我父亲在a军司令部里当过侍卫,现在年龄大了,也厌倦东征西讨,所以告老还乡来了,希望享几年清福,不料河州乱起,被造反的人生拉硬扯,硬是把他拉去了。父亲说,军阀反对总司令,但****战斗力强,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不敢在后方公开对抗,就嗾使并武装土匪,让他们从青海反向河州。本意是反****,但反起后,不知不觉中从反****走向反平头百姓了。

十三

“土匪头目乃是毛头小子,自然控制不住局势的发展,没办法,只好顺其自然,变成土匪,残杀百姓。就是一支正规军,没有铁的纪律,也会变成持枪的土匪,更何况老百姓,起事最易导致百姓仇杀。唉,说土匪起事也好,说叛乱也罢,不管政府怎样定性,大小头目及其他的部下,給河州、宁河等地百姓,带来的灾难是毁灭性的,空前绝后的,给几代人留下了难一磨灭的伤痛和阴影,没有政治意图而又有良心的百姓,无论如何会谴责他们,也不会谅解他们。”少妇说着说着,激动起来。

马有明也说,土匪的祸甘罪状,甘省人民永远也不会宽恕。

“前几天炸城墙时,我十六岁的弟弟被炸死在城墙下,阿爸痛不欲生,阿妈伤心过度,病倒了,睡梦中常喊着‘我的花谷嘟。心肝宝贝“。

你说,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把肉割去了,能不疼吗,,,,。”少妇停顿良久,忽然呜咽着说,说着说着,低声抽泣起来。

雨过天晴,凉风徐徐,大地一片窗明几净的感觉。暴雨带来的恐怖和颓废消去了,心中略感轻松。

“其实,百姓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没有什么主义相持不下。”少妇继续讲着,马有明听得入神了。

“大家都这么想着,土匪也反不起来,即使反起,也不会出现这种悲剧。”马有明若有所悟的说。

马有明托着腮帮子,望着东边的天空;一轮新月升起,像刚洗过澡的一样,新鲜洁净,可爱极了。他忘了战乱,忘了暴雨,开始思念家人:聪敏能干的妻子,天真活泼的妹妹,娇憨可爱的女儿,忠厚而能干的哥哥,沉稳魁梧的二舅,幽默健谈的马子元,还有他的大舅

十四

“你读过书吗?”少妇转过头,忽然问马有明。

“没进过私塾,不过常听父母说书,或者听瞎仙唱书。你读过很多书吧,”马有明回答道。

“我和母亲跟着父亲时,我一直在上学,到北平时已读完高小,唉,一回到河州,这里的风俗习惯迫使我辍学了,而且迫使我很快出嫁了,真真是可恨又可气——气死人了。”少妇咬着牙,摇着头说,声音很是激烈。

“怪不得你知道的那么多,还挺通情达理,”马有明带着赞赏的口气说。他还觉得这个少妇有一种特别令人尊敬的气质,就是他说不上。

“我妹妹跟你差不多,可惜没有读书,现在也嫁给我的一个老战友的儿子,在西关住着,挺好的。。”说到这里,马有明停下了,想起宁河城,心中又烦乱起来。

满月升到中天了,他要离开这个少妇家,因为天亮了,被人看见,不仅自己的生命会有危险,还会给这个少妇带来诸多非议。少妇也深知这里的风俗,所以想挽留但不敢挽留。少妇进屋翻出一杆小白旗,交给马有明,并说:“你拿着它要一直高举着,这样走在路上就安全。”

“我的祖籍在东县瓦子岭,世代与土匪为邻,幼年我还生活在东县底子里,所以土匪黑话,几乎全部能听懂,也会说,放心吧,以后太平了,我来谢你。”马有明低声说道。

“宁河城,你们一定能守住。我听村里人说,每天夜间,有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将军,领着无数兵马,在城墙上来回操练,起初,枪手们认为是你们的团丁,赶快用快抢打,但打了好几十遍,毫无效果,仍然操练。大家渐渐明白了,那是你们的城隍爷。断定是你们的城隍爷后,他们再不敢强攻了,。。唉,天怒人怨啊,”这个土匪的少妇本来不迷信,但为了安慰马有明,便把听到的一切仔细说给马有明,然而马有明却信以为真。

马有明辞别少妇,急匆匆往宁河城方向走。天蒙蒙亮时,马有明已到宁河城下。城墙外到处是淤泥,到处是积水,匪兵忙乱地抢运粮食。弹药箱和火药箱。马有明举头望望城墙顶,没有人影,但他感觉到,团丁通过城墙垛口监视城下的一举一动。的确,董郎挺在城门西亲自巡视,马子元和儿媳妇也早早地来到城墙上,仔细地往下张望,他们都在惦记着至今未归的马有明。

十五

天大亮了,城墙下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董郎挺监视城下匪兵的过程中,忽然发现他外甥在城门边转悠。董郎挺立刻命令传令兵依旧监视城下,自己跑到西城门,从门缝里低声喊马有明。马有明本来就注意着城门,这下立刻听到了舅舅熟悉的声音,马有明对着门缝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城门开了半扇,刚容一个人能进去,马有明把小白旗扔掉,飞也似的跑进城门。西城门的匪兵还以为自己人叛逃了,等到明白过来时,城门已紧闭。马有明进城后,在城门两边戒备的团丁也收起枪来,重新回到原来的岗哨。

回到城里,马有明跟妻子抱头痛哭一场,妹妹涵子也陪着哭泣,小杏子傻傻地望着马有明和她的母亲,问马有明回来为什么不抱她呢;马子元揩掉泪,劝住他们,就拉着马有明去他的临时茶棚喝茶,马有明二话没说,抱起杏子,在脸上亲了一口,跟着马子元往茶棚走。

“嗯——一以后不要下连队,就跟着我当传令兵吧,你勇有余而谋不足,在连队里起不了大作用,这次太悬了,几乎见不着你了”。董郎挺沉吟了片刻说,他很疼爱外甥,但说话时照样没有笑容,语气仍然很是严肃。

马有明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未进城之前,他有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感慨要倾泻,此时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任何话也不想说,只是默默地喝茶,听二舅的吩咐。董郎挺喝了一碗茶之后,因有事先走了。马有明和马子元两家,喝茶聊天,一直到傍晚,马有明报到去了,妻子和女儿就在马子元的茶棚里将就着住下。

十六

黄叶落罢,又是瑞雪纷纷。团丁们收缩着身子,搓着手附在城墙垛口下,瑟瑟发抖,再也不敢伸出头来,往城墙下面看,因为匪首又找来大批神枪手,昼夜瞄准着城墙头。马有明跟着董郎挺巡城,每天见守城的团丁倒下来十几个。

“始终记住,不要站起来监视城下,即使从城墙垛口看,也要小心谨慎,匪首寻来的很多枪手,拿的都是快抢,而且是高品质的,像‘梅花’。‘。盖吧’‘散步啦’之类,射程远,命中率高;夜间监视,不举火把,反而能看清城下,也不暴露自己”。董郎挺直接向每个排长再三叮嘱。

每年“爆竹声声辞旧岁,瑞雪飘飘迎新春,”今年,枪炮阵阵辞旧岁,仍然是枪炮声中接新年,宁河城中的人心里,过年了,还处于这种状况,真不是滋味。时局乱,过不成年,而更严重的是缺粮。城中开始大量杀猪子,以减少粮食的消耗。过了半个月,就接着宰牛;耕牛,是庄稼人的得力助手,不到万不得已时,不会随便杀的,现在没办法,只能杀,而且大小的牛都杀尽了,再剩下的牲畜只有母马和种驴了,坚持着,坚持着,暂时没有杀。但是猫和狗倒霉了,轮到杀它们了,因为杀掉它们,既能节省粮食,又可补充口粮。这个月算是勉强度过了,到了下个月呢?无法可想,万般无奈下,开始杀起种马种驴,但毕竟不多,没几天也杀完了。老鼠应该是倒霉最早的一个,但人类的天性厌恶它,不愿食用,因此老鼠们到现在没有遭殃。然而飞进宁河城的各种禽类,首先倒霉了——鸟为食亡;大人小孩想尽一切办法,时刻在扑捉它们。报喜的喜鹊再也不敢站到人家的树枝上‘嘉嘉’的叫。

宁河城里闹饥荒,但民团已无人力和充足的弹药出城抢粮食了。城外的匪兵虽有足够的弹药,可是粮草奇缺,因为十万众吃饭,日用浩繁,小小宁河县如何能供得起,更何况人心惶惶,男丁都成了兵,而妇女方寸已乱,怎么能种田呢?“十万貔貅十万心,一人号令众难禁”,土匪虽都是百姓,但还是避免不了奸淫掳掠,百姓怨声载道。攻城即受挫,粮食又异常紧张,匪兵的待遇自然而然的降到了最低,士气降到冰点,匪兵的纪律也就坏到不能再坏的程度。匪首既然管不住乌合之众,再强攻已是不可能了,只能对宁河城勉强围困。而在宁河城呢?官绅百姓都在饥饿中挣扎,挣扎着到了阴历五月初。团丁每人每天二两面粉,普通百姓无论大人小孩,每人每天半两面粉,自己找野菜补充。宁河城中本来没有多少野菜,现在全城老少都在找野菜,没有几天功夫,城里的野菜全部挖尽。县政府没有面粉可供应了,只能提供炸过油的菜籽饼(俗称麻渣)。人们开始在照见人影的面汤中,加点榆树叶,但是没有多久,榆树叶没有了;大人小孩抢着剥榆树皮,年少而又体质比较好的青年,爬到树顶剥榆树皮子,往往一不小心,踏折树枝摔下来,或死或伤,其结局都非常凄惨。全城的榆树都被剥光了皮子,惨白惨白的,像死人的骨头,令人恐惧。民间面粉断绝,百姓从县政府那里领来粉碎的菜籽饼,加进榆树皮,勉强度日;大人小孩,男男女女,都饿得皮包骨,个个嗷嗷待哺;小孩耷拉着个头,靠着墙晒太阳,无精打采,像个老头似的,毫无儿童的稚气活泼。民团现在不发面粉,设了食堂,每天做面汤;团丁排着队,拿个大粗碗,等待打一碗汤。马有明一打上面汤,边喝边摇碗边吹,想喝快点,多喝一碗,期望在碗底多留点面糊糊。这是第六碗了,马有明边喝边往自家的帐篷走,因为走得快,不小心被面汤烫得直摇头。还未走近帐篷,远远地就见他的女儿小杏子,站在帐篷口望着他,“爸爸,我要喝汤,爸爸,我要喝汤,”马有明听到孩子虚弱的喊声,不由得心中一酸,眼泪几乎要流出来。马有明到了帐篷里,碗里只剩下小半碗面糊糊,就递给小杏子,马有明的妻子带着酸酸的笑意,看着小女儿喝面糊糊。

“唉,太平年间,我的杏子吃猪肉喝牛奶都有,还用得着喝面糊糊吗,。。真是乱世年头,唉,”马有明的妻子一直低头看着女儿喝面糊糊,伤心地说道,非常饥饿的她反而觉得不饿了。

“孩子,快点喝吧,爸爸还有事要做,”马有明看着杏子喝面糊糊,但是小杏子不肯一下子喝完,总是玩弄着面糊糊,像是没饿似的,马有明焦躁起来,可是温和地说道,他知道孩子是在留恋面糊糊。

“不行啊,小杏子一下子吃完面糊糊,再没有面糊糊吃了,杏子会饿,我看着面糊糊一直在碗中,我高兴,爸爸,你不要逼我吗,”杏子睁着大眼,扑闪扑闪地望着马有明说。

“行,爸爸不逼你,慢慢喝吧。”马有明终于忍不住,两眼清泪纵横,声音很悲酸地说。

每天中午和下午,马有明总是存给小杏子几口面糊糊,早晨民团食堂发给马有明的一个小菜饼,马有明吃了半个,另一半就留给小杏子,自己总是饿着肚皮。那没有手掌大的菜饼,开始时用野菜和麦麸做的,后来野菜完了,就加进粉碎的蚕豆草,黑乎乎的,一看,食欲全没了。加进蚕豆草的麦麸饼,也只能留半个给小杏子,另半个马有明自己吃了。

“爸爸,刺得不哈哈,娃娃咽不下(太粗糙,食不下咽),”杏子咬一口蚕豆草饼容易,但嚼了嚼,还是咽不下去,睁大眼睛,望着马有明,使劲咽,挣得两眼泪水汪汪的,终于咽下了,把剩下的蚕豆草饼递给马有明,急切地说。

马有明接过蚕豆草饼,听着孩子稚嫩的声音,止不住鼻子一酸,凄然泪下,他的妻子虽然也在流泪,但假装很生气的样子。

“你爸爸白天黑夜地守城,团里给的几碗清汤,把清水喝了,面糊糊留给你,发的小菜饼也把半个留给你,你还嫌粗不吃,你吃什么呢,以后别再吃了,你想想,你爸被饿到了,将来谁养我们呢?”马有明的妻子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在内心里是极疼爱孩子的,希望把蚕豆草饼吃了,再怎么也不至于饿着孩子。

“嗯,娃娃以后不要了,小饼饼真的咽不下去啊。”小杏子似乎懂事了,两只大眼水汪汪地望着她母亲说。

马有明心酸的说不出话了,摆摆手,让妻子不要再说了。过了许久,马有明的悲伤情绪消失了,他看杏子还在呆呆地站着,马有明就抱起来,逗杏子玩,说战乱平息了,我们大碗吃猪肉,大碗喝牛奶,每天吃白面馒头。

“什么时候回家啊?”小杏子高兴地问道。

“苦尽甘来,快了。”马有明蛮有信心地说。

“来,把饼饼吃了,我的杏子乖,听话,明天我端来一碗面汤,一吹千层浪,一吸数条沟,我的小杏子还当镜子照照呢。”马有明把杏子逗乐了,递给蚕豆草饼,小杏子又慢慢地吃起来,

“到了这种地步,还穷作乐呢,”马有明的妻子瞪了他一眼说,但眼神里充满了怜惜

十七

“到了这种地步,你还穷作乐呢,”马有明的妻子瞪了他一眼说,但眼神里充满了怜惜。

开始,凡有家属的团丁,都抢着喝面汤,总想自己多喝几碗,留给孩子的面糊糊也多些,但是后来,团里下了命令,每个团丁只打給两碗面汤,而且很清,加进去的菜籽饼粉也很少;团丁们再想给孩子留点面糊糊已是不可能了,连蚕豆草饼都没有了,供应团丁的榆树皮和炸过油的麻渣,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孩子吃,因为容易发生便秘,而且很严重。

“你再不要存了,自己身体要紧,你们的身体垮了,没有人守城,我们母女只能成土匪的人了,男的老人小孩都会被杀光,何况吃了这种东西,孩子会被烧住,孩子解不了大便怎么办?”妻子望着马有明,心疼地税,其实她自己的脸更加惨白,脸皮几乎包不住骨头了。

不管妻子怎样劝说,马有明还是依旧把菜籽饼饼拿来,留给杏子吃,因为杏子每天在帐篷门口在等他,马有明不想让孩子的希望落空。过了两三天,杏子大便的时间越来越长,解一次大便,杏子往往挣得脸红脖子粗,终于大便秘结不通了,马有明的妻子用细木棍棍掏,才能解一次大便。马有明吃榆树皮烧住(便秘),三天没有解大便,腹胀疼痛,难以忍受,跑下城来跟妻子说,妻子让他躺下,撩起衣服,用右手来回按摩,但是仍旧不通,没有放一个屁,腹胀没有缓解,马有明起来,疼的直打转,实在没有办法,跑去向老中医求治。

“啊呀,榆树皮吃的太多了,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唉,急则治其表标,看来只能服点巴豆了,”老中医听了马有明的述说,再按了下马有明的腹部,又号了号脉,边说边给马有明取巴豆,倒开水。

“只要能通便,止住肚子疼,怎样都行,”马有明赶快答道,他接过巴豆和开水,没等开水放凉,就服下了巴豆。

马有明还未回到自家的帐篷,腹部剧烈疼痛起来,比未服巴豆前疼得厉害,疼痛未止,就已腹泻起来,过了一会儿,腹胀和疼痛止了,但腹泻不止。马有明坚持着勉强回到自家的帐篷,睡到了,本来马有明身体就很虚弱,这翻来覆去的腹泻,致使马有明的身体再也扛不住了,终于病倒了,躺在地铺上让妻子侍候,马有明心中过不去,但是也没办法,毕竟病来如山倒啊。在家休息了一周,马有明觉得能够站起来,就嘱咐妻子照顾好孩子,自己便摇摇摆摆地上城墙去,因为守住城墙,就等于保住了全家人的性命,保住了全城人的性命。

马有明再不敢多吃榆树皮了,虽然饿得两眼直冒金花,还是强忍着。有天忽然看见一只老鼠在自己的脚下跑过来,他连忙用脚去踏,没有踩着,老鼠钻进城墙的半截洞里,再钻不进去,马友明迅速揪住老鼠尾巴往外面拽,刚拽出洞门,老鼠挣断尾巴跑了,马有明因指甲过长,把老鼠尾巴掐断了,还捏在手里,血渍渍的,可他口一张,把老鼠尾巴丢进嘴里,赶快嚼起来,唯恐尾巴又跑掉,嘴角流下来一点点鲜红色的血。

村庄边,城墙角,土路边,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躺着各种姿势的尸体。起初,马县长等人组织民夫掩埋,后来人人饿的没有力量,组织不起民夫,死人也就没有人掩埋了,任其腐烂。团丁也仅仅能够守城,其他的一切根本无力去做。宁河城中到处是死人,到处是大便,绿头苍蝇昼夜嗡嗡地叫着,到处乱飞乱撞;整个城中臭气熏天,痢疾等泄泻疾病横行起来。每天有人走着走着,或是爬着爬着,就死在路边了。有个年轻妇女抱着十个月的婴儿靠着大树死了,怀中的婴儿含着干瘪的**啼哭,因为没有奶水,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死了,哪来的奶水。

马县长每天带着马子元等后勤人员巡视城中,看看饥荒和疾病有没有进一步恶化,同时要求马子元等人想尽一切办法筹粮和筹集医药,但是马子元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未能改善缺医少粮的局面。

这天,马县长经过董朗廷的营房,进去暂歇。

”城中缺粮少药,形势严峻!董团长派去搬救兵的人现在有无消息?“马县长一坐下来就问。

”据我的探子来报,援兵不几日就到,我们领导层要振作精神,大张旗鼓的宣传昆仑山亲率大军来剿匪,目前已到新田堡,激发民众信心。······“董朗廷一边回答马县长的问话,一边给马县长沏茶。

”哎,这么说,你也没有确切的消息。“马县长端起三炮台碗子,吹去漂浮的伏茶细末,呷了一口,叹息道。马县长的眉毛蹙起来,显得更黑更大,颧骨也更高。

“沈巡官带着我的书信,先去渭源求救,鲁王巍巍认为,一则贼势浩大,他鲁王兵单力薄,前去救援,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二则宁河非他管辖范围,无守土之责,难以插手。为他效命的沈复再三劝谏,终究未发一兵一卒,沈巡官只好再去金洲市,向a军司令请愿,渴望a军司令率军速回桑梓平叛。a军司令对沈复颇为客气,三天一小宴,五日一大宴,高茶贵饭,夜夜笙歌,但对出兵一事只字不提。沈巡官无奈,一日在宴中,沈巡官喝了几杯,愤然而起,怒曰:城中父老日不果腹,沈某虽日啖珍馐,食不下咽;诸公分疆裂土,领国家俸禄,受百姓供养,负守土之责,却放任盗匪蹂躏地方,残害百姓,况桑梓糜烂,竟然不闻不问,诸公是何居心?a军司令及其副官幕僚尽皆默然,沈巡官拂袖而出,前去省政府向昆仑山求救!········”董朗廷说到这里呷了一口茶。

“沈福祥虽是昆仑山旧部,但是官低人微,他未必能见到昆仑山,”马县长摸索着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沉思半晌说道。

“起初,我也这么认为,后来得到沈复的密信,得知沈巡官还拿着沈复的推荐信,我才放下心来。”董朗廷看着马县长的脸,充满自信地说道。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振作精神,坚持守城,以待援兵。——近几年,同事战友之情胜过亲戚朋友,跟传统的乡土情谊并驾齐驱。”马县长脸上露出一丝希望之光。

“马县长,我认为,死守待援不可取,必须因粮于敌,目下,土匪围城松懈,警惕性不高,他们的粮食大多储存在西关街民房内,我们趁其不备,突袭抢粮,一旦成功,再坚守半年,不成问题。士气,民众信心,自然大振。“董朗廷说到这里,两眼炯炯发光。

”此计大妙,今晚我们立刻开会,部署实行。“马县长说完,立刻起身,带着通信员走了。

十八

傍晚,太子山顶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了。夜幕落下来,凉风习习。

宁河城中一片静寂。

县政府的会议室里,长方形木桌旁,坐着十来个民团领导和士绅,个个神情严肃,特别是马县长严肃中略带愁容。

”诸位,目前援兵未到,而我们的粮草即将告罄,我们必须想办法弄到粮草,才能坚守城池,等待援兵的到来。今天我和董团长想了一个办法:西城门由团总马巡官暂时代守,董朗廷率领本部人马偷袭西关街土匪的粮库,我亲自带领县政府的预备队接应董朗廷,时间就在今夜;大家商讨商讨,是否可行?“马县长说完,扫视了每一个人的脸,两眼充满诚恳的询问。

”我们都同意,“

”就这么办。“

大家几乎都赞成这个办法,别无异议,唯独一个秀才出身的马绅士,提出效法张巡守睢阳,杀妻子儿女以飨士卒,说这是万全之策,万一偷袭失败,土匪最易涌入城中,后果不堪设想。

宁河最大的绅士之一的土包子起身如厕,没有向任何人打招呼。

”他一向骄横,目空一切,“有人低声议论道。

”马绅士的话虽有理,但是我们决不能这样做。张巡守睢阳是为唐明皇和他自己的名节,而我们守宁河城,完完全全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妻子儿女,杀妻子儿女以飨士卒,还不如弃城不守——我们为谁守呢?”董郎挺当即否决,铁青着脸说。

“张巡杀妻子仆人一飨士卒,终于迟滞了安禄山史思明的叛军,使唐朝军队赢得了集聚的时间,为以后反攻胜利打下了基础,留下千古英名。难道这段历史错了么?”马绅士有点不高兴的反问董朗廷。



”历史自然没有错,但是我们不能古板地效仿古人做事,仍何事情要就事论事,随机应变。”董朗廷不耐烦的解释道。

“不行。绝对不行。这种办法,以后谁也不要提。”县衙里散会时,马绅士还在低声嘀咕张巡守睢阳的办法可取,董郎挺听后,以一种严厉的口气又一次坚决表态。

这次开会讨论的事迅速传遍全城,团丁们议论纷纷,几乎每个团丁表示,坚决反对杀人以饱自己,宁可出城决一死战,也不吃一口活人的肉。

“我们守城,就是为妻子儿女,不为别的,杀妻子儿女,守这座空城干什么呢,”团丁人人如是说。

“报告!土豹子带着他的族人出城去了,他的部下被我截留,现在被关起来。”马有明跑进会议室,对着所有人说。

“谁放他出城的?”董朗廷问道。

”土豹子对守门的连长说,你们派他出城袭敌截粮,我赶到时,土包子及其家人已经出城,我看他们不像执行任务——为什么要带家小,立即截留了土包子的部下。“马有明仍然立正着说。

”你赶快回去守城门,提高警惕,以防意外。“董朗廷立即命令道。

”今夜袭击土匪粮库的计划化为泡影了!“马有明走后,马县长叹道。

”如不偷袭抢粮,宁河城恐怕不攻自破了!“马巡官说道。

”为今之计,唯有暂缓,但袭敌抢粮之策必须执行!“董朗廷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晚,马县长命令各就各位,偃旗息鼓,二十四小时紧盯城外的一举一动。

第二天,马县长带着董郎挺等人普查了下人口,才知道全城仅剩下不到一万,而且多数是妇女儿童。马县长深深地感觉到董郎挺否决杀妻子儿女的提议是非常正确的,他想不能古板地效仿古人做事,仍何事情要就事论事,随机应变,他深深的感觉到没有董郎挺这个中流砥柱,能否守住宁河城,很成问题。

这天晚上三更左右,董朗廷守的西城门射进来一封书信,上面说明昆仑山率一旅之师已入河州剿匪,要求宁河民团有力量配合可出城配合,如无力量,可仍然坚守,下面署名“昆仑山”,射信者为沈福祥。

董朗廷得到此信,立即组织民团,做好准备,等待时机,出城袭击土匪。

十九

昆仑山留下一团长尚守信驻守金洲市,派万江义带着二团绕过七道子梁,跨过洮河,进入康乐攻击前进,他自己亲率三团,渡过黄河进入永靖,向河州城进攻。沈复既是三团长又是向导。

昆仑山和沈复攻到河州城郊时,贼势浩大,进攻受阻。

”师座,我们虽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斗力强,土匪虽然皆是乌合之众,没有战列战术,但都是亡命之徒,以死相拼,况且匪众我寡,这样打下去,我们难以速胜。据探子来报,匪首仍然扎在金剑城,及时行乐。师座留下两个营继续攻击前进,我带一个营潜行至金剑山,居高临下,一举端掉匪首,河州及宁河二城围攻之匪,不攻自撤。“沈复向昆仑山低声进谏道。

”此计大妙,就按你的办吧。“昆仑山高兴的点点头说。

沈复带着一个营,沿着牛津河旁的山梁密林,衔枚疾驰,从夜间的八点出发,到夜间的两点钟,沈复的一个营已经到了金剑城的山顶。

“命令:一连的迫击炮排,把迫击炮全数按在山顶,对准金剑城,听我的口令攻击。二连重机枪班摸到山腰,埋伏在金剑城去宁河县城的土公路旁高地,切断匪首向宁河城逃窜,同时切断宁河城之敌增援金剑城;其余连队跟我进攻金剑城匪首司令部。“沈复站在高处向全营发布命令。

”侄儿,你没有封锁向东去的山间小道,匪首会逃向省城,“给宁河城的董朗廷报信后,仍然潜回昆仑山部的沈福祥提出异议。

”叔叔,贼众我寡,不可能一举歼灭,如我们全力围歼,匪首及其部众会殊死抵抗,我们不能速胜,宁河之匪前来增援,我们的伤亡即大,又无胜算,这样还不如惊走匪首,蛇无首不行,匪无头子则乱,土匪头子跑了,部众大乱,宁河城之围不攻自解。这大概就是孙子说的‘围师必缺’吧!“沈复侃侃而谈,沈福祥心服口服。

沈复的一个营全部进入预定阵地,只等沈复一声令下。

再说金剑城的司令部里,左司令和右司令新近掳来十几个良家妇女和姑娘,和大司令享受,日日笙歌,夜夜杯觥交错,纵欲无度,自认为宁河城早晚必破,a军也好,b军也好,不会来镇压,而c军还会给他们提供军火。他们成为宁河之王已成定局,现在可以高枕无忧矣。

“哒哒!哒哒!”忽然枪声大作,惊破沉寂的夜空。

”来人!这是那来的枪声!?“大司令高声喊道。

”报告!司令!不知何故,城北和城东响起密集枪声。“大司令的贴身警卫跑进来,立正报告道。

”该不是昆仑山派兵来偷袭吧?据围攻河州城的马军长派兵来报,昆仑山已经攻进河州城郊区。“大司令沉吟良久,似乎恍然大悟似地说道。

”不会不会,河州城到金剑城,少说也有六十公里,昆仑山今天刚到河州,他的兵今晚就到金剑城,难道长了翅膀不成。我们的部下大概发生了误会?“左司令醉意朦胧的说道。

”无事防个有事,不可大意,——来人。“右司令不太醉,两手叉着腰,说着大喊他的警卫。

两个警卫立刻进来。

“带我出去看看,”右司令向警卫挥挥手,三人同时出了门。

右司令出了司令部,唤来一营警卫,走进金剑城街区,对面涌来溃兵,几乎将他们冲到。密集的流弹也向他们飞来。

”不准后退,向前冲!否则格杀勿!“警卫营长拔枪撂倒了几个溃兵,声嘶力竭的喝道。

没有一个土匪向前冲,依旧避开他溃退。

”部下都是土匪出生,胜了人人向前,因为有财物和女人可抢,败了只管逃生,谁管谁。你再开枪,他们就会杀了你。我们赶快趁乱冲出去,到我的司令部,携带财物,逃回老巢,再做打算。“右司令拦住警卫营长的手枪,声音低沉的说道。

右司令带着一个营的土匪,从金剑城前面的河滩冲出包围,逃向南边去了。

大司令在司令部来回疾走,左等援兵不来,右等也不来,听枪声对方已经冲到司令部外围,万把人的警卫师再剩几千人。

”快去向马师长传达我的命令,留下杂性营长指挥抵抗,其他本族及亲戚官佐,立刻带兵潜回司令部,“大司令低声向贴身警卫队长说道。这个队长是大司令的亲哥,警卫师师长是大司令的亲叔叔。

不到半个小时,马师长跑到司令部与大司令密谋,带来的几千土匪已经司令部门外集合。

”把所有的金银财物全数用骑兵的战马驮走,其他笨重物资一概抛下。你找个向导,我们从间道走,去投靠a军司令,他一定会收编我们。“大司令急促的说道,声音颤抖。

”围攻宁河城时,我招了一批宁河人,在警卫师各排充当向导,现在是否把他们叫来,你问问他们?“马师长向大司令附耳说道。

”不必,让他们开路就行。“大司令说道。

大司令抢来的姑娘妇女大概有百十号人,临行前,大司令挑选了十来个最漂亮的姑娘和妇女带在身边,随着马师长的警卫军从金剑山的羊肠小道向东逃去。

左司令见大司令带着女人财物仓皇逃走,他的酒意顿然消去,连忙带上他的上千土匪,跟在大司令后面逃窜。

沈复率领敢死队冲进大司令的司令部,缴获大量马匹,粮食,枪支弹药,布匹衣服——

沈复围攻金剑城时有意放走向东和向南逃窜的土匪,从中混进沈复的化了妆的士兵。南逃的土匪跑向宁河城外,向同族和亲戚告诉大司令败了,已经逃走。沈复的士兵也乘机大喊司令败逃。

围攻宁河城的土匪听说大司令败逃,顿时大乱,个个呼亲唤友,争相逃命。

这几日,董朗廷昼夜站在城墙上,瞭望城外,今夜忽然听见人声嘈杂,仔细一看,人影攒动,知道沈复已经胜利,便向天空连鸣三枪,迅速跑下城墙,打开城门,率领民团冲向土匪。其他个城门也已经打开,民团冲出来。

夜幕消去,太阳升起来了,依旧金灿灿的。

大司令的十万土匪逃的逃,死的死,大多数都藏匿起来了。

马县长,马凯翔和董朗廷等人带领所有团丁在全城范围内搜集土匪丢弃的枪支弹药和粮草布匹,到中午搜集完毕,这时,沈复也已经率领他的一个营开进城来,后面还跟着许多牛车,拉着战利品。

马县长,马凯翔,董朗廷等民团团长和政府官员列队欢迎,沈复挥手致意。

”有赖诸位鼎力抵抗,才得使桑梓免遭涂炭,沈某在此深表谢意!“沈复走到马县长和马凯翔跟前时,弯腰鞠了一躬。

”现在河州匪情怎么样?“董朗廷向沈复问道。

”昨夜凌晨我已经派人去报告师长了,他们刚刚回来,说河州城土匪也已经溃散逃走,昆仑山师长让我们做好宁河城善后事宜,不必担心他们。“沈复面向着大家说到。

当天,马县长,董朗廷及其他绅士商议赈灾,具体事宜由董朗廷和马凯翔负责。除了枪支弹药,董朗廷将搜集来的草料和种子分发给农民,把粮食派人磨成面,在县城设了十几个义棚施粥。沈复向昆仑山请示后,把所有缴获的枪支弹药交给宁河县政府,以资加强民团,把粮秣交给董朗廷赈灾,然后率队回到昆仑山处。

几天前,昆仑山已经接到一团长尚守信的急电,说a军蠢蠢欲动,意欲围攻省政府,其他军阀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

现在河州匪患解除,秩序恢复,昆仑山安排河州政府赈灾,他立刻率领两团人马星夜赶回金洲市。

赈灾过程中,金洲市政府派来一河州籍的前清进士,带着一万现大洋到河州赈灾,然而雷声大雨点,起不了多大作用。宁河城的百姓意识到唯有社会太平,风调雨顺,粮食丰收,才是百姓安居乐业的保证,光靠政府救济,永远也改善不了生活,而且越救越急,这既是真理,也是铁的事实。

这位进士在设棚施粥的仪式上,神情激动地说:

“宁河的士绅百姓在董郎挺卓越领导下,粉碎了土匪十天之内攻开宁河城的幻想,一道坚守宁河城整整一年,迫使土匪兵钝宁河城,宁河城牵制了土匪的大量有生力量,致使其他地方避免了兵毁之苦。宁和百姓的剽悍顽强,令人可敬可佩。向全城的父老兄弟们致敬。

前清进士说到最后,挣破嗓子高喊了一声,便率先三鞠躬,他的随员也跟着鞠躬。

散会后,马有明和马子元带着家小辞别董郎挺,拖着疲惫的脚步,慢慢地走出了宁河城,他们觉得宁河城到西关这段路似乎太远了,不像是以前的路。小杏子走不动了,马有明虽然非常疲惫,连自己几乎走不动,但是他还是抱起了杏子,一步一步的挪着,终于到了马子元的家门,就跟着马子元走进去。马子元的家已被烧毁,七倒八塌,大家很想吃一点东西,哪怕是一口都行,到处找来找去,没有找到一点点,大家只有呆呆的坐着,一直到了傍晚。马有明想,这里既无吃食,又无房子可住,坐在这里干什么呢,不如回去看看自己的家。马有明向涵叶说了几句嘱咐的话,就和妻子辞别马子元,抱着杏子回杜家河了,马子元也没有挽留他们,因为自己也没有办法,回去兴许好一点。马有明抱着杏子和妻子走进马巷,但见残垣颓壁,横倒竖塌,茅草房化为灰烬,断墙残瓦,被烟熏黑;庭院中臭黄蒿一人多高,杂草丛生。马有明夫妻面对一片废墟,黯然伤神,泪珠涟涟。

夜间,碧空无云,繁星满天,清风徐徐;宁河的夜依旧那样静美,而两人心情全非,再感觉不到幽静的美。马有明抱着小杏子,和妻子坐在草丛中,渐渐感到莫大的欣慰,感到莫大的舒服,感到莫大的亲切,疲倦似乎也消去了,复杂的悲喜忧虑,伴随着马有明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他们又回到了从前。四周万籁俱寂,多么宁静啊。

第六回 :欲安居无力乐业 ,觅知音好梦成空

一幢中西建筑艺术相结合的三层小木楼,矗立在一个平缓的小山坡根,周围绿树掩隐,朝楼前走几十步,是一条清澈而深蓝的明洲河,不急不慢的流着,河里倒映着蓝天白云。过了河,再往前走,便是平川旷野,绿草如茵,灯盏花掩映其间。马子元觉得环境过于清幽,易引起悲感,再没有转悠,走进小木楼午休了。一睡睡到半夜,睡眠仍然很香甜。朦朦胧胧中,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孩子们的姥姥来了!“

马子元翻身坐起,发现自己还光着身子,一丝不挂,看看周围,自己的老父老母,妻子儿女都已起床坐着,瞪着疑惑的眼光看他,马子元很不自在。”看什么呢,东东,快把电灯拉着!“马子元又钻入棉被筒,在被中摸着穿裤子,同时急切地说。

二儿子东东把电灯拉着了,可是好久不亮,昏暗不明,像萤火虫似的。“把三个电灯都拉着!我看亮不亮!“马子元很是着急,更加急切地说。东东没来得及拉电灯,大儿子笨笨已经站起来拉着了,然而还是红炽炽的不怎么亮,像个迷魂子,又像是煤油灯,感到压抑。马子元穿好衣服,刚起身弄灯泡时,马子元的岳母和大姨子进来了,后面跟着大姨子的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妻子娘家的侄女。

“砰!“一声爆炸的响声,全屋猛然通明,随后暗下来,一片漆黑,马子元的手顿时觉得麻木过头了,似乎没有知觉,不过没有伤着。

“哎呀!我害怕呢!你们为啥要拉灯?我本来就怕见亮光!“马子元的岳母惊呼了一声,就拉着大姨子和孙女们跑出门外,边跑边怨愤愤地说。马子元非常纳闷,岳母为什么害怕灯光呢,她没有什么病症啊,也没有光过敏的皮肤病。马子元知道昆仑山师长怕见光,那是因为他脊椎里的子弹没有取出来,长期的伤病导致的。岳母的身体好好的,怎么怕见光呢?思来想去,忽然大悟,宁河城没有电灯啊,只有上海和北平等大城市有。马子元当脚户(马帮)时,在金洲市州市见过,别的地方统统没有。马子元和妻子儿女追出家门,紧追慢追,怎么也追不着,始终隔着一段距离。马子元总觉得,他岳母跑起来轻飘飘的,很轻松的,看不出她已是六十多的人了,而且右手拉着大姨子,左手还拉着几个孙女。马子元千呼万唤,她岳母也不停下,是没有听到,还是由于愤怒不愿停下。看着她们身姿非常轻盈,马子元就恨自己笨拙,怎么自己的双腿就是那么虚弱无力,上身又是那么地沉重,走起路来,两腿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这怎么了呀?跑不上几步就要弯下腰休息,平日里还自诩是长跑健将呢,年轻时还得过省里的奖。跑啊跑!追啊!追!妻子和孩子们落得远远的,似乎没有再追,因为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

马子元吃力地追着,看看快追上了,岳母和大姨子忽然不见了,面前展开的是一片田野,几乎都是玉米,青青的玉米树高两米多,两地中间的田埂子,足有一米宽,田埂上生长着秘密的野草,夹杂着正在盛开的灯盏花,白色的小花在微风中忽闪忽闪地摇摆,像天空中的星星在眨眼,灯盏花在摇摆中散发出一种白酒香味,就是那种刚打开酒坛盖子时冒出的那种酒香,沁入心脾。

马子元的岳母和大姨子坐在田埂上的草丛中,两个外孙女和岳母娘家的侄女坐在岳母的周围,她们嘁嘁喳喳说着什么,可我什么也听不到。马子元的岳母依旧那么慈祥和蔼,大姨子还是那么慈眉善目,最小的那个外孙女最先发现了马子元,她深情地望着,似乎要看懂马子元什么,看得马子元不自然起来,其她人好像没有见他。

“你们怎么跑了?不就是一个灯泡破了嘛,还跑得那么快,让我追的好辛苦,唉!今晚不知怎么了?我一个大男人竟然追不上你们几个女人?何况岳母老了!”马子元也坐下来,气喘嘘嘘的说,他自己感到自己的语气很温和,温和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身子一坐下来就像融入灯盏花的酒香之中。

”不是说了嘛,我就是怕见光,你家的那光哗的一闪,还砰的响一声,怪吓人的!——算了,不说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个姑娘:这个大孙女呢,叫柳红颜,她的脸型像个西瓜子,很好看;这个老二外孙女呢叫柳红玫,她的脸型像个葵花籽,粉红白嫩,也是挺好看地——她没有生在自己家中,而是生在我家,六七岁时她妈又带到内蒙古,长到十五六岁时又回到我这个姥姥家,还没有名字呢,我们天天叫她丫头呢,我想这么叫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我想取什么名字好呢?她一生下来就飘来飘去,像蒲公英的花絮,从来不能在自己家中扎根,总是飘啊飘啊;想来想去,就给她取了个絮英,学名是她舅舅取的。“马子元的岳母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到哪一个,她就用手指哪一个,被说到指到了的姑娘便对马子元微微一笑,只是说到柳红玫时,她对马子元做了个奇怪的鬼脸,令马子元猜不透而陷入遐想。

柳红颜生活富足而悠闲,家庭和睦稳定,柳红玫离婚不久,人如其名,像快开败了的玫瑰花,虽然没有精神,但依然风骚动人,体态丰腴,温柔敦厚,容易让人想起薛宝钗,也让每个男人钦羡。

此时的气氛沉静而温馨,易于人陶醉。马子元感受着这种气氛,希望时间能够停留,更不希望他人打扰。月儿缓缓升起,满天繁星淡下去了。



大家谈天说地,毫无拘束,说着说着,还预想到了将来,规划自己的命运。

“别说了,那是以后的事——鹿肉弄好了,赶快趁热吃吧。吃过后,我带你们去我家。”马子元的岳母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盘血淋淋的心肝,催促大家吃。

马子元想,梅花鹿是国家保护动物,怎么能吃呢,这不是犯法吗!马子元虽然这样想着,却不由自主地吃了两大块,味道甜美而软绵绵地。这时,马子元的面前出现了梅花鹿,她们在玉米顶跳跃着,奔驰着,好像为自己的同伴被吃而高兴。吃完之后,马子元的岳母和大姨子起身走了,没有叫任何人,马子元招呼沈氏祖先一起走,他说他家在这里,不去别处了,马子元和姑娘们跟在岳母后面慢慢走。走到一座桥边,岳母和大姨子上桥过去了,马子元也过去了,柳红颜和柳红玫停下了,愕然地看着马子元,没有过桥。马子元叫她们上桥来,她们不愿上桥,只是摇头。岳母和大姨子催得紧,而她们又不来,无奈之下,马子元留了一片纸条给她们,上写着“千里婚姻一线牵”。柳红颜和刘红玫看不懂这句话,就把纸条装进口袋里,马子元也奇怪怎么写了这么个字条。马子元考虑再三,总觉不妥,她俩毕竟是晚辈啊,不能造次行事——马子元隐隐约约感觉到在冥冥中有一种意志指挥他的言行,指挥他的决定。马子元转身走了,心中充满依依不舍之情。马子元跟着岳母和大姨子到了一间孤零零的小木屋,三个人从一条狭长的小门走进去;这是个长方形纯松木板做的屋,

床上只放着一条古旧的绣花枕头,铺的褥子和床单也很陈旧古老,床头放着一个玻璃鱼缸,清澈的水中游动着各色金鱼,鱼缸的脖项拴着几条红丝线,屋中还长着籽麻,郁郁葱葱。

“你怎么一个人住呢?”马子元疑惑地问道。

“一个人不住还跟谁住呢!你岳父在阳间时就不跟我一起住,现在还指望什么。”马子元的岳母并不生气,温和中略带点严肃地说。

马子元不好再问,沉默地站着,忽然又想起外面时吃的鹿肉,凑近岳母悄悄问到底是什么肉。

“我的心肝啊!你不知道?”马子元的岳母睁大眼睛说道。

“你——不是说鹿肉吗?怎么成了——成了人的心肝呢?”马子元大吃一惊,吓得汗涔涔的,结结巴巴地说。

“当时哄你,不然的话你们会吃吗?”岳母露出诡谲的微笑说道。

“我摸摸你的心口,是不是还在跳动。”马子元由恐怖转而关心起岳母的安危,悲悯地说。

“不行啊,此时触摸我会心疼,过一会再说,”马子元的岳母摆手拒绝,并急急地说。

马子元越来越来糊涂,越来越疑惑不解,而且觉得岳母的话中有弦外之音。马子元望着岳母,总感觉她很遥远,不是曾经的那个岳母,此刻的她,身上似乎有一种深不可测的东西,难道宁河的叛乱也影响到了她这个老人吗?屋中的空气凝重起来,马子元的呼吸感到有些吃力。

“你曾经吃了我的心,今晚又要吃我的两叶肝,我能不心疼吗!——唉!这是天意,你不明白”。马子元的岳母也带着无奈的语气说

“我吃你的心肝干什么呢,这不是害你吗?”马子元始终没有明白他岳母的意思。“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明白,将来自然会知道。——现在你拿这些钱去叫那两个姑娘”,岳母拿出厚厚的一叠钞票,在空中晃动着说。

马子元定睛看时,岳母手中的钞票像国民政府发的金洋券,纸币的颜色是野鸡红,当地百姓不知道纸币叫什么名字,人人叫“野鸡红”。岳母手中的“野鸡红”忽然一闪烁,立刻变成了“钱垛路引”,冥间用的存折,正黄色麻纸,粗糙不堪,马子元接过看时,“钱垛路引”又变成了金洋券。

“如果是钱垛路引,我回去多买些,给您老人家多烧些,让您在阴间用度有余,马子元嗫嚅地说,他还不确定岳母是人是鬼。

“这就对了嘛,我原是鬼,还未超生,依旧需要阳间人烧纸钱”。马子元的岳母把“钱垛路引”递给马子元,又从鱼缸勃项上取下两根红丝线,也递给马子元,并催促马子元快去接姑娘们。

马子元恍然大悟,确确实实地想起岳母已是去世二十多年的人了,现在的这个房子恐怕是她的墓穴,想到这里时,屋中忽然没有灯光了,马子元抬起头时,岳母和大姨子不在面前了,发觉自己站在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前。月光如水,凄清难耐,静谧的夜色散发着阴森恐怖,马子元顿感生命脆弱,人生短暂,奋发有为之心顿消!



马子元颓然坐在坟前,想自己是在梦中做梦,还是真的,耷拉着头想着想着,不觉毛骨悚然,虽说不怕死,但有些放不下儿女。过了好一会,当马子元抬起头时,他又在小木屋中,床头的小青油灯摇曳着火苗,从火苗中逸出的缕缕青烟飘向屋顶。

”还不赶快去接,低着头想什么呢?你和菊碧德的缘分已尽,不必再考虑了,我也不会责怪你——说到底这是天意,何况你又娶的是我外孙女,还是我的一家人,不是别人。去,快去”。马子元的岳母催促道。“好吧,我去接,可是要钱干什么呢”?马子元并未完全听懂岳母的话,只是一味的应着。

“记住,那桥叫鸳鸯桥,过桥必须付费”,马子元的岳母叮嘱道。

”桥上没人啊,谁收费,我给谁呢?“马子元自认为明白了一些,可听到岳母的话,又堕入迷雾,他又不解地问。

”姑娘们没有上桥,守桥的人自然不会出现,,姑娘们一旦踏上桥半步,守桥的人立马路面“。马子元的岳母很确定的说。

”这钱,我带上,岳母。大姨子。你俩休息吧,我去接他们“。马子元接过金洋券,向她们告辞。

”你叫大姨子?不对呀,他现在比你长一辈“。马子元的岳母不等他说完,幽幽地说道。

马子元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但是他无论如何想不通,大姨子是他妻子的姐姐,跟马子元平辈,现在怎么成了长辈呢?马子元想刨根底,他岳母摆摆手没让再问。马子元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出狭隘的长方形小木屋,慌慌张张奔向那座小桥。

“这就是鸳鸯桥吗?”到了桥前,马子元自言自语道。

马子元的脚步放慢了,走上桥边时,心跳得更加厉害。马子元压低嗓音呼唤柳红颜和柳红玫,她俩听到了,这次她俩毫不犹豫地走上桥头。突然,小桥中心出现了一位老妇人,银发童颜,左手拄拐棍,右手攥一股红丝线,胸前挂一片绣花钱袋,她横在马子元和柳红颜。柳红玫之间,挡住了他们的路。马子元什么话也没说,就把金洋券塞进老妇人的绣花钱袋里,金洋券的一个角还露在外面,马子元细看时,金洋券又成了“钱垛路引”,抬头看老妇人时,已不知去向,唯在马子元手背上搭着两根红丝线,闪闪发光,马子元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像洗过了一样,什么都不能考虑。马子元迅速抓住柳红颜和柳红玫的纤指玉手,准备走下桥时,东方的天空轰隆隆几声惊雷,电光通明,雷声震得他们几乎掉下桥去,马子元紧紧攥住两人的手,迷迷糊糊地挣扎着过了桥,心中却猛然一痛!

马子元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眼前一片漆黑,旁边熟睡的妻子鼾声如雷。马子元回想着梦境,感慨万千,睡意顿消,他披衣出门,走进啤特果园,正是缺月当空,淡月微明,清风徐徐;洁白的啤特果花在朦胧的夜色中轻轻摇摆,自我卖弄着她的倩影。马子元缓步踱着,一股凄凉孤寂之情涌上心头。“回首红尘,多少无奈!”马子元想起了这句歌词



天大亮了,突然来了一阵为时很短的阵雨。不久,雨过天晴,跟往常一样,还是蓝天白云,风和日丽,溪水潺潺,处处芳草萋萋。今天马子元没去摆地摊,而是独自走到一处没有人的向阳处,靠着墙坐下来,细细回味着夜间的梦境。“聪明的人由梦认识生活,糊涂的人把梦演化成生活”,他想自己竟然糊涂到抛家弃子另做打算的地步吗!马子元妻子的姐姐很早嫁到托克托县县,丈夫早亡,育有三女一子,儿子早已结婚,三个女儿也已出嫁,只是柳红颜和柳红玫现在已离婚了,在娘家和母亲同居,不久前来信说要到马子元家住几天,马子元即喜且惧,唯恐把持不住自己,。想到这里,陈年往事历历浮上心头。

托克托县是河套平原最好的农区之一,蒙汉杂居,回族很少。几年前马子元经商路过托县,顺道去拜访大姨子,那时柳红颜才十四岁,l柳红玫整整十三了。托县的腊月严寒异常,乡间的耕地全被冬灌的黄河水封住,白茫茫一片,狂风怒吼,冻得头痛,马子元戴着大棉帽,还觉得泠。接他来的大姨子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裹在马子元头上,拉着他在清冰上走,快到家门时,大姨子的儿女们和本村的闺女出来围观他,以为马子元是一个老女人,吃晚饭时,本村的男男女女塞满家围观,个个好奇地议论着。马子元想,这大概是热河。察哈尔等省也屡遭战乱,大姨子住的地方又很偏僻,很少有外省人来,所以来个外地人,他们就很好奇,也很热情。初到此地,马子元除了能听懂大姨子的话而外,谁的话也听不懂,他只是呆呆的听大姨子儿女们说话。大姨子的儿子和大女儿因为年龄大一点的缘故,不愿意带马子元出去玩耍或者逛街,带马子元出去溜达串门的任务就落到了两个小女儿身上,大一点的叫柳红颜,小一岁的叫刘红玫,两个人都在教会学校读过三四年书,会点普通话,马子元常年在外做生意,五湖四海的话也懂一点,所以他们互相能够交流。这里气候冷,没地方去,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在家玩扑克,马子元只有整天跟着柳红颜和柳红玫串到别人家打扑克。这里不封建,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玩牌,他们把两副扑克混在一起,谁拿到红桃尖,就是坐庄的,大家联合起来攻击,如果输了,那红桃尖的人就给其他人一个马钱(一种明清时的铜币),如果赢了,其他人要付他两个马钱。马子元刚开始学着玩,不大懂,几乎每次都输,柳红颜不忍心,让柳红玫做马子元的军师,并掏出自己的小钱替马子元付账,因为是几文的小钱,马子元并不在意,只当做玩耍。有一次,马子元和柳红颜。柳红玫到邻村的一个家里去耍牌,玩到下午,外面的姑娘小伙子都走完了,只剩下这个家里的两个姑娘,柳红颜不想走,说他们几个人再玩一会。柳红颜和马子元一对,柳红玫坐在马子元旁边继续做谋士

这家的两个姑娘为一对,仍按老规矩付钱。打到十几牌,柳红玫因专心为马子元出谋划策,没注意对方,马子元的牌被对方偷看了,这一点让刘红颜发现,并表示强烈抗议,说一旦输了,他们不会给对方钱,因为对方拿的是红桃尖,输后要付双倍的钱;打到最后,柳红颜和马子元输了,柳红颜和柳红玫坚决不给,那两个女孩不依不饶,钱虽不多可四个花季少女对输赢特别重视,面子上下不来,就像马路边的棋摊,虽不赌不赢钱,但往往为一步棋吵得脸红脖子粗。马子元一边劝阻柳红颜和柳红玫不要吵架,一边从兜里掏出两枚铜圆,递给两个女孩,然而柳红颜和柳红玫死活不让给,这两个女孩见势不妙,一把抢到铜圆就塞进裤兜里。柳红颜和柳红玫一人一个掖住女孩,从她俩的裤兜里掏铜圆

马子元全力劝解,也无济于事。

“你作弊,我不服输!——你凭什么拿钱?”柳红颜拽着大点的女孩,气喘嘘嘘地说。

”就是输了我们也不应给这么多钱啊!“柳红玫气急败坏地说。

“人家又不是你的情人,干嘛你这么心疼他的钱!”跟柳红颜缠在一起的女孩说。

“不是亲人是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柳红颜急了,厉声问道。

“是那个外地‘侉子’给的,不是你的钱,你跟我急什么!”跟柳红玫厮打的小一点的女孩说。

“侉子”指外地人,在当地含有侮辱意味。柳红颜高傲自尊,一听此言,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放开跟自己扭在一起的女孩,直奔跟柳红玫厮打的女孩,出手就是一拳。马子元连忙用身子去挡,不料因为是斜着身子,柳红颜的拳头刚好捣在马子元的鼻子上,柳红颜收回拳头,再打那女孩时,见马子元鼻孔出血,吓得柳红颜连忙住了手。

“小姨夫鼻子出血了!”柳红玫惊慌失措地说道。

四个女孩子被吓得愣住了,都放开手不吵了,赶忙找纸擦鼻血。

“不用怕,没关系,”马子元说着,撕下自己棉袄上的一点棉花塞鼻孔止血。

“你俩休息,我们回去,”马子元拉着柳红颜和柳红玫的手,温和地对那两个女孩说。

马子元和柳红颜。柳红玫刚走出家门,那两个女孩的父母来了,他们热情地留马子元三个人吃晚饭。柳红颜和柳红玫反而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声谢字。柳红颜和柳红玫即心疼又恨马子元,但是再不好说什么,只默默地带着马子元往回走,路过一个鱼池,马子元双手捧水洗了脸,又用水拍拍额头,算是以冷止血。回到家中,马子元不说,柳红颜和柳红玫自然不敢说打架的事,晚上破例地没有再出门。第二天早晨,虽然天空晴朗,天气依然很冷。

“今天不去玩牌了,我们三人骑着自行车去溜冰吧?”柳红颜望着马子元说。

“大冷天,不在家玩牌,往外跑什么?“柳红颜的母亲说。

“哪来的自行车呢?”马子元也不想去,便打岔道。

柳红颜的父亲柳彬是河州韩集人,因家贫入伍当兵,跟着马总兵进京守城,抗击八国联军时,马总兵战死,其弟继任,柳彬等河州子弟兵要求为总兵大人报仇,继续阻击外国人,后朝廷议和,马总兵亲弟带河州子弟兵回金洲,途径呼市,柳彬等人因厌倦战争,开了小差,不敢回乡,呼市也未敢住,逃到托县的乡间住下来。卖掉步枪,置办了农具,开荒种地,只留下从部队带来的自行车,随便骑骑。身上有点积蓄,还算过的可以。而柳红颜的母亲梦氏呢,原本是宁河人,十二岁时嫁给本地一个豪强做妾,这个豪强是宁河县有名的恶霸土财主,他即瞧不起梦氏的娘家人,也对梦氏百般蹂躏,娘家人敢怒而不敢言。在这个豪强家,梦氏生活了五年,就死了五个妻妾,县政府不闻不问,因为这个豪强的弟弟在青海的军阀部队当营长。

”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你吗?—石头太大,挡住去路,我们绕过它走路,不行吗“?无奈之下,梦氏的父亲对女儿说了这几句话,东奔西跑,把梦氏托付给人贩子,买到内蒙的托县,当地人再转卖给柳彬。有一句民间谚语说内蒙有五宝,其中一个宝贝就是女人,只要是女人,不管瘸子也好,哑巴也好,侏儒巨人都能嫁出去,而且夫家对待的也特别好,无论大小事女人说了算,凡是一切苦力活男人干,夏季烈日炎炎,女人一般待在家不出门,所以说托克托县是女人的天堂。柳彬虽是个比梦氏大二十多岁的老兵,但对梦氏体贴得无微不至,梦氏自然心满意足,一个人静下来时想:苦尽甘来了。梦氏的生活经历对女儿们影响颇深,她们都不愿嫁入豪门大宅。

“溜冰过瘾,妈,你到别家去耍牌吧?”柳红玫撒娇地说。

“把自行车放下吧,这是个纪念品嘛,弄坏了怎么办?”梦氏动情地说。

“今天天气好,我们一起去溜冰啊!”昨天跟柳红颜姊妹打架的那两个女孩一走进来,就嘻嘻哈哈地说。

柳红颜姊妹见进来人,没再反驳,沉默了。

”坐下,抽烟,“梦氏拿出一盒青城香烟,抽出两根,递给刚进来的女孩,又端来一碟熟葵花籽,招呼进来的女孩和马子元吃。

托县这地方的习惯,姑娘和青年妇女抽香烟,中年妇女及老女人抽旱烟,嫁到这里的河洲妇女都不抽烟,梦氏认为女人抽烟不像话,所以她不抽烟,也不让女儿抽烟。

“昨天的事怪我们,向你们道个歉:对不起啊!”,那两个女孩见柳红颜姊妹沉默不语,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没关系,不说昨天的事了,我们去滑冰吧?“柳红颜露着不自然的笑说。

四个姑娘都要求去溜冰,梦氏也无可如何,便答应她们了。

”我带你去耍牌吧?“梦氏对马子元说。

”妈哎,你跟老女人和老头子耍牌,带我小姨父干啥——我们带他去溜冰”。刘红玫着急地说,生怕把他姨夫带走。

”那好,你们就照顾好你姨夫,我先走了。“梦氏对马子元笑笑,就出门了。

“骑上你家的那宝贝!”来的那两个女孩抢着说。

柳红颜从南边的储藏室里抬出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推到院中。其实没有庭院,只是三间土房前面的一片场地,没有围墙。托县乡间的村庄,家家户户都没有围墙,两三户人的房子连在一起,走出这家的住房,一转身就可以进入另一家。早晨,媳妇闺女起床后不洗脸就串门聊天,一直到中午,才回去做早饭,吃过饭之后洗脸打扮,到了夏季,下午还要睡上一觉。马子元觉得太新鲜了!

他们五个人约莫走了半小时,到了黄河岸边。黄河从青海下来一路很急,到了内蒙河套平原却慢悠悠的,几乎走不动了,所以每到冬天,就被冻住了。岸边的耕地也被灌溉的黄河水给封住了。马子元站在岸边举目远望,眼前茫茫苍苍一片皆白,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白,天地相交处,灰茫茫一片,什么看不到。马子元感到了自己的渺小。马子元在童年时,每天早晨跑到宁河城墙顶遥望,目光却被东边的马家梁遮挡,他想,如果上了马家梁山顶,肯定是一马平川,没有遮挡遥望的山。马子元到了少年,某年的大年初一,他约了同村的玩伴爬上马家梁山顶眺望,却发现山连着山,而且山就在眼前,感到非常压抑,比在城墙顶时还令人憋闷。此时他和玩伴说,大概越过面前的山峰,就会是平原了,他俩发誓,长大后一定要越过前面的山峰,到外面去看一看,究竟是什么?后来当脚户,虽走过很多平原,但像现在这样无边无垠,雄浑阔达的高原景象,还是第一次。

“小姨父,呆站着干什么,快来骑自行车啊,”柳红颜从自行车上下来喊道。

“好吧,我学一学,”马子元说着,走到刘红颜跟前。

马子元见过,可没有骑过,总想两个轱辘怎么能在一条线上走呢?今天有幸试一下,可一骑上就滑到了,自行车还被溜到老远,柳红颜几个姑娘乐得前仰后翻,也滑到在冰上。邻村的那两个姑娘还能骑着自行车走,不过也只走五六步翻了。柳红颜骑得最好,自行车始终沿着一条直线走,不偏不倚,也不快不慢,所以自行车轮子从来不打滑,她能骑着自行车在冰上走一里路。马子元和姑娘们拍手叫好,鼓励柳红颜继续骑着走。

冬季的天气很短,民谚说:十月半,狠婆娘的三顿饭,到了腊月,再精明能干的妇女,一天也只能做两顿饭,天气之短可想而知了。他们轮流骑自行车,轮不到的人跟在后面,用双脚溜冰,气氛热烈快乐,脸虽被风吹得红红的,可就是感觉不到冻,不知不觉,他们沿着黄河向东走过十几里,才见到一个小村落,显得孤单单的。

“阳坡落了!回家吧!”柳红玫看夕阳快落到地平线了,又自感腹中隐隐作痛,不想再骑自行车了,便对大家说。

马子元听到柳红玫的话,向西望去,无边无际的冰面上,一轮冷冰冰的红日快要挨上洁白的冰面了;岸边的村庄已炊烟袅袅,直冲天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不到此地,光读边塞诗,不会感受到高原的广袤和荒凉!马子元极目望着,思乡之情油然而生。

“你骑着走,我们后面跟着,往回走就得了,”柳红颜说。

“哎呀我肚子疼!”柳红玫忽然呻吟了一声,一只手去压住小肚子,一只手还握着自行车把,自行车的前轮打滑了,自行车恰恰翻在一片冰碴子上,柳红玫的右手被冰碴子划破了一道,鲜血流出来。

马子元最先跑到柳红玫跟前扶起来,见手背上有血,赶忙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放在柳红颜手里,里面有半盒白色粉末,马子元抓了一小撮,撒在柳红玫的手背的破处,再撕了一条马子元自己棉袄上的布,缠住柳红玫的手背。

“这是什么?放在手背上行吗?”柳红颜疑惑地问道。

“碾细的龙骨和增效联磺片粉末,龙骨敛疮生肌。解毒止血,增效联磺片对破伤有特效,这是我自己发明的小偏方,屡试屡验,”马子元向柳红颜解释道。

“这是哪来的?我们这里没有啊?”柳红颜好奇地问。

“龙骨是从我家乡宁河带来的,那个地方盛产龙骨,增效联磺片是从北京弄得,特贵重,不容易买到”,马子元认真地说。

“我妈的家乡也有好东西哦!”柳红颜点头说。

“哎呀哦!疼死我了!”柳红玫捂着小肚子,咬着牙呻吟起来。

马子元看着柳红玫的表情很痛苦,着急起来,再三问怎么个疼法,具体在哪里?柳红玫被逼不过,只得如实告诉,说是月经来了——以前也这样疼,不过没有今天这样厉害。柳红玫说着,自己感觉脸红到脖子了。

“每次例假来,都这样,”柳红颜低声说,话还没说完,自己觉得脸有些发烧。

“这叫典型的痛经,中西药都无根治之法,今天溜冰受了凉,导致盆腔血瘀气滞加重,引起血管和经络痉挛,所以疼得特别厉害。赶快回去,我想办法。”马子元说着,背起柳红玫就走。

柳红颜推着自行车,那两个女孩走在马子元两边,以防柳红玫滑倒摔伤。



马子元背着柳红玫走了一段路,柳红玫实在疼得不行,就停下来休息了一会,马子元用嘴里的热气呵着柳红玫受伤的手背,忽然想起身上还有一片安乃近。马子元把手伸进棉袄里面,从衬衣的衣兜里掏出一片安乃近,递给柳红玫拿着,他跑到冰面有裂缝的地方,用双手捧了一捧水回来,走到柳红玫跟前时,已经剩一口水了。柳红玫把药递进口里,就着马子元的双手喝了一口就把药咽下了。这次马子元解开自己的衣襟,抱着柳红玫,让柳红玫的腹部贴着自己的肚子以取暖,又把衣襟盖在柳红玫的背部,踏着碎步快走,但是在冰面上无论如何也走不快。快到柳红颜的家时,柳红玫的肚子疼缓解了,那两个女孩先回她们自己家了。马子元三个人到了家时,柳红颜的母亲。姐姐和哥哥在焦急的等待。

柳红颜的母亲梦氏虽然对他们回来的太迟而很生气,但由于马子元的缘故,也不好说什么。

“找来三片姜片,一块砖茶,一把红糖,有葱的话也拿来两三根,找一个砂锅,把这些东西混在一起煮十五分钟,让柳红玫喝了,腹痛就会慢慢好起来,”马子元跟梦氏打过招呼之后,对柳红颜说。

姜糖茶齐备了,就是没有葱白,马子元说,把小盆里的葱拔下来,洗净后切下三半截葱白。柳红颜走到小盆前,盆中全是干净的沙砾,水清澈见底,葱白和根须或钻在沙砾中,或在水中漂浮,可葱生长得很好,她想这是自己亲自种的,现在派上用场了。

梦氏问了两句,就明白柳红玫的老毛病犯了,也不当做一回事,就去给他们做饭了,儿子和大女儿跟着帮忙。梦氏一嫁到这里时,就这三间土房,一个斜山满间炕,能睡八九个人,在土炕边有一个锅台,烟囱伸进炕里,炊烟在火炕里转上几圈,通过墙壁从屋顶冒出,做完饭,炕也热了,一功二用,省碳又省力。做饭时,在炕上铺一块塑料,和好面后,就在上面干饭,,干成之后,拿来小木案板切饭,并不像宁河人用个笨重的大面板,还占房间那么多地点,做饭的人也不被冻着。马子元想把这种住房样式在宁河推广。

吃过饭之后,马子元把滚好的姜糖茶让柳红玫趁热喝了。

“姜糖茶喝完三付,这次的痛经就会缓解了。以后最好称上一斤红茶,每天喝,坚持喝下去有可能根治。”闲聊时,马子元继续讲他的经验之方。

大家谈东论西,直到半夜,方才休息,全家人就睡在这一个炕上,马子元睡在梦氏的儿子旁边。柳红玫的痛经完全解除了,由于姜糖茶有醒神提神的作用,她久久不能入睡,她想,她的这个小姨父很能干,懂得也很多,更会体贴女孩,柳红玫既感到是一种温馨的父爱,又觉得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让人兴奋,甜到心底,情不自禁的眷恋。柳红颜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还从来没有感受过男人爱抚体贴。“你怎么睡不着,肚子又疼吗?”柳红颜轻声问道。

“不疼了,——以后能找个像小姨父这样的男人就好,”柳红玫毫不掩饰地说。

“那得找个大龄男人啊!”柳红颜低声说。

“可惜,马子元怎么成了我的小姨父呢?不然我就嫁她,”柳红玫说话一向不藏不掩,现在对着她姐姐就把心底的话全说了。“以后有机会,你就抓紧嫁!”柳红颜打趣道,随后嗤嗤地笑了。

“别笑了,看把他吵醒了,他听到了,你羞不羞!”柳红玫说着坐起来,隔着他哥哥看了看马子元。

三间房子的前墙全是格子窗,每个小格子都装有小块玻璃,月亮升起时,屋子里全是月光,每个人的脸都能看清。马子元因为特别累,早已进入梦乡。

一晃腊月完了,进入正月,梦氏和儿女们留马子元再住一个月,过了正月再走,马子元对这里的人情风俗感到好奇,也对柳红颜和柳红玫留恋起来,也不想回去,真是乐不思蜀啊!这里的回族也过春节,只是不放炮仗贴对联而已,热闹还是要凑的。正月十三到了,在宁河地方,十三那天还未到拂晓,乡间的秧歌都到宁河城里来了,先给城隍庙的城隍爷敬献一场秧歌,而后给四大官场各玩一场,表示对官吏士绅的敬意,在托克托县则是舞龙弄狮。柳红颜家住乡间,离县城很远去不了,唯有到邻村去看农民自导自演的“二人转“。马子元。柳红颜和柳红玫三个人第二天要出发了,柳红颜看看马子元的衣服,觉得脏得不能再脏了,便要求马子元把外套脱下来,她给洗一洗,让马子元先套上她自己的裤子,虽说小了点,但不至于弄脏棉裤,因为棉裤脏了不好洗。柳红颜端着洗衣盆到向阳处洗衣,叫柳红玫拿来碾细的土碱,边撒土碱边洗。

“我也给洗,你一个人洗得太慢,天气短,衣服干不了,”柳红玫说着,就要从盆子里取出裤子。

”不用你洗,旁边看着就行了,“柳红颜温和地说。

“我帮你洗洗,你还不允许,你就这么爱洗小姨父的衣服吗?”柳红玫调皮地说,并做了个鬼脸。

柳红颜听了柳红玫的话,又见她做了一个神秘的鬼脸,自己的脸下意识地红起来。这一幕,让站在门前跟梦氏说话的马子元注意到了,马子元的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难为情的甜蜜。

第二天早晨,马子元和柳氏姊妹去邻村柳林滩看戏,柳林滩有梦氏丈夫的汉民朋友,丈夫在世时,两家走动的比较勤,梦氏的丈夫去世后,来往的次数也就少了。梦氏的大女儿和儿子早早的出门了,梦氏不想去柳林滩,怕见着丈夫的朋友引起悲伤,到邻居家玩牌消遣寂寞去了。马子元和柳氏姊妹走到柳林滩已经天黑,他们去梦氏丈夫的朋友家住下,梦氏丈夫的朋友自然对亡友的女儿倍加热请,说起过去时,梦氏丈夫的朋友老泪纵横,柳红颜姊妹也唏嘘不已,直到夜半,大家方才休息了。柳氏姊妹睡不着,马子元因为换了房子和抗,很不习惯,也一时难以入眠。今晚大家大概喝上的水多,一个人起来下了炕,在屋里的马桶里解了小便,睡下不一会,又有一个人起来,下炕解小便,冲得马桶里的水”当啷啷“地响,搅得马子元睡不着。

”你们的这个习惯不好,怎么在屋里解小便,真是想不通。“马子元低声对刘红颜说。

”这里风大,不敢出屋,一出去就“撇咋”了(感冒),柳红颜解释道。

“不出去也可以,把屋子隔开来,在卫生间生一个小火炉,你们这里有煤炭嘛。后天回去,我给你家想办法弄个卫生间。”马子元很自信地说。

“好,我和红玫帮你,我们这里已有煤矿了,很大很大,人们以为那是石头,哄人的,不大去买,所以也便宜。”柳红玫也伸过头来,细声细语地说。

三个人说着说着睡着了,各自进入各自编制的梦乡。

一转眼到了正月十五,晚上要过元宵节,梦氏丈夫的朋友让家人多做了些汤圆。马子元和柳氏姊妹各端着一碗白嫩嫩的汤圆,吃得津津有味。

”这小蛋蛋,名字还挺多,有的人叫汤圆,有些人叫元宵,“柳红玫吃着说。

”袁大总统当上皇帝后,第一道命令就是把元宵改成汤圆,袁大总统认为,元宵就是咒他消亡,所以汤圆这个名字我们民国时才有。“梦氏丈夫的朋友解说道。

”这跟委员长改北京为北平一个样,不希望出现两个元首。“马子元说道。

柳氏姊妹用羡慕的眼光看了看马子元,倒看得马子元不好意思。

吃过饭后,梦氏丈夫的朋友一家和马子元等三个客人没有去看戏,而是玩起牌来,这次是”争上游“,玩牌的规则跟宁河地方大致一样。正在玩时,突然柳氏姊妹的哥哥来了,他说小姨父的同伴从呼市赶来,要小姨父立马回去,马子元和柳红颜。柳红玫都愣住了。

”明天回去不行吗?——坐下,嗑瓜子,“梦氏丈夫的朋友亲热地招呼柳氏姊妹的哥哥坐下,让妻子端来一碟葵花籽。

“我那同伴说什么了吗?“马子元问。柳氏姊妹的哥哥转述马子元同伴的话说,奉系和直系进攻冯总,南口战事一触即发,形势陡紧,呼市至金洲的公路怕被土匪封锁,所以要立即回金洲,不能再逗留,时间紧,连夜来催促马子元。既然生意上的同伴找到家里来了,马子元知道时局不稳得很,必须要赶快回去。柳氏姊妹也无可如何,反正不好留马子元了,突然间感到像丢掉了魂似的,心里空荡荡的。梦氏丈夫的朋友强留柳氏姊妹住下来,不要一起回去,毕竟战乱年代,夜间走路不安全,而柳氏姊妹也不好说什么,就答应住下了。

”小姨父,路上小心,——再见!”柳红颜说道,语句很不连贯,她觉得喉咙里像有东西堵着。

“到金洲了,回一封平安信啊!小姨父!”柳红玫说,声音出奇的大,唯恐马子元听不到。

十五的夜晚,月亮最圆最亮,可今夜的天空有淡淡的云,月光朦朦胧胧的,像藏着摸不透的神秘。地埂上柳树稀稀落落,这里因为风大,树木长不高,很多枝桠被风吹干枯死了,显得单调无力。马子元想握握柳红颜和柳红玫的手来安慰安慰,但当着梦氏丈夫的朋友一家以及柳氏姊妹哥哥的面,没有勇气去握,看着她俩满含清泪的眼,只能强忍惜别之情点点头。近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隐隐笼罩在马子元的心头,即酸且甜。此时掺进无奈的留恋。

“回去吧!——我会来看你们!。“马子元一步一回首,大声的说道。

“碧云天,黄花地,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刚道得声保重将息,痛杀杀教人舍不得去,!。。”从村中的戏台上传来阵阵女人的伤感歌声。

“今晚唱的是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很凄美,可惜我们没有去看。”柳红颜听了歌声,对马子元说。

“唉!晚了!“柳红玫叹道。

马子元和柳氏姊妹的哥哥走了。梦氏丈夫的朋友一家已经回屋,柳氏姊妹借口听一会“二人转“,没有跟着回去。柳红颜和柳红玫的泪终于流出来了,她俩再也克制不住,任其流吧!

河套平原上的风特别大,能把人刮倒,马子元和刘红颜的哥哥不能并排着走,只能一前一后地走,两耳边风呜呜地响着,象牛吼一样,悠长而悲凉。

到了梦氏家后,马子元告别梦氏,跟着梦氏家等的那个同伴,一起匆匆向县城方向走去。

一周之后,马子元和同伴坐着雇佣的马车,行走在广阔的高原上,走过没有边际的耕地,又走过满是碎石的荒原,远处展现出一片漫漫黄沙。马子元坐在马车上,时不时睡去,梦中柳红颜坐在身边跟自己聊天,温柔旖旎,柳红玫不是掐掐他大腿,就是挠挠他的咯吱窝,或者两人同时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他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和惬意,就是说不出来。马车一摇晃,马子元醒了,眼前什么也没有,满目是干枯了的细细草在风中摇摆,草间露出一头吃草的山羊。马子元感到一怀孤寂,满腔离索。他细细回味着梦中情景,感到无限的甜蜜和留恋,希望能在梦一次,然而由于牛车的摇晃,北风的狂吹,究竟不能如愿,他面对着茫茫戈壁滩,怅惘至极!

回到宁河城之后,马子元时常想起柳红颜姊妹俩,后来大司令叛乱,马子元由于忙于守城,思念的次数少了,宁河城解围之后,思念之情更淡了。最近一个月,因为激烈的家庭矛盾使他又回忆起柳红颜姊妹俩,回忆起托克托往事。大概一周前,马子元收到了一封信,是柳红颜的,说她母亲为了保护她们姊妹,自愿给土匪做老婆去了,她哥哥被迫当兵了,大姐不知去向,后来她母亲不堪凌辱,再加思念儿女至极,郁闷成疾,不治而终。现在只剩下她们俩,拿着马子元家的地址已经到了金洲市,身无余资,无家可归,希望马子元来接。当初,马子元走后一个月,柳红颜开始写信,可是写了二十多封信,也没收到马子元的一封回信。最后附有一首散文诗,写得虽拙劣,错别字多,但真情实感溢于言表:

我久立在黄河岸边,

放出一只白色信鸽;

带上我的思念,

沿着黄河逆流而上,

越过万水千山,

寻觅到入黄河的洮河,

白鸽啊,宁河就能望见!

明年的今日,

在这里我等你,

你能带走我的万语千言,

却带不走我的思念。

回来吧!我的白色信鸽!

某年某月



柳红颜。柳红玫,共致

马子元把信折叠起来,装进衬衣的衣兜里,也没有告诉妻子,自己整天想着如何去接她们,没有钱,再好的办法也是空谈。

“哎,虎落平阳被犬欺,我马子元竟然沦落到无钱去金洲市!唉!金城,有钱时遍地有金子的城,无钱是枯井之城,连喝口水都很困难!”马子元独自哀叹着。

想想大司令叛乱之前,他对生活充满信心,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期待,去金洲市也不过二百四十华里路,是很容易的事。而现在呢,平定叛乱快一年了,而他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对妻子由厌恶而生恨,不像宁河城被围前那么依恋妻子,对孩子们呢,也不再那么关注教育了,任其自然发展,其实由于生活的煎熬,他也无可奈何,唯独家庭在表面上的和睦他竭力维持着,因为亲朋好及邻居在对他的“面子”的无形重压下,他不得不这样做。回想当初,宁河城刚刚解围,回到家里,带着妻子儿女和儿媳妇们,在马有明俩口的帮助下,找来桦木檩子和椽子,用湿土打土坯,男人砌墙,女人担水和泥,起早贪黑,奋战三个月,终于建成六间土房,用黄土把内墙仔细裹了一遍,没等房子干好,父母妻子儿女儿媳十来口勉强住下了,虽然很累,生活很艰苦,但生活的信心还是很足的。休息了一周,马子元带着家里能干活的人,去马有明家,帮助马有明盖房子。

马有明和妻子女儿三口人回到家里,在废墟上搭了一个简易的萝卜型草棚——其实像个圆形尖顶的蒙古包。席子被褥早在进宁河城时被土匪烧掉了,现在也无处去找。晚上睡觉,三口人就盖着马有明的破羊皮大衣,有时马有明起来解手,披着大衣出去,妻子女儿身上什么也没有了,冻得瑟瑟发抖。就这么坚持了三个月,马子元的房子修出了,现在要盖他家的。马有明家里人口少,也没有了牛羊,加之马有明本性粗糙,跟马子元一商量,决定修建草房。大概用了一个月时间,建成了三间草房,马有明一家也算是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两家的房子是修好了,但没有钱靠什么生活呢?马有明带着妻女白天讨饭,晚上回家。

马子元身无分文,被迫在土匪地主家当长工(土匪家属在战乱中未被抢劫),挣了点工钱,在自家的门前摆地摊,专营破铜烂铁。当时铜和铁的价值跟粮食一个价,算是最便宜了,在太平年间,铜铁之价高出粮食几十倍,乃至百倍,所以农民总是世世代代贫困,而商人和官吏历来富裕,近代的官吏则兼营工商,更是富甲一方。马子元在集日摆地摊,闲日带着妻子儿女到前川拾野菜,每天买上二斤青稞面滚菜汤喝。由于叛乱平息时,已接近六月,别说夏田种不上了,就连秋田也种不上,所以到八月收庄稼时,宁河县几乎没有收成。粮价一涨再涨,高出外地很多,但从外地贩运进来的粮食还是很少,人人拾野菜补充。到了冬天,地里没有野菜可拾,面粉也更紧缺了,马子元摆地摊挣的钱只够买一斤,十二口人只能喝面糊糊。卖冬衣不可能了,照顾肚子要紧。数九寒天到了,大人们冻得不敢出门,而孩子们的天性好动,加之腹中饥饿,更不愿呆在家了,整天在外面瞎逛。马子元的孩子们也一样,除了大儿子因为已娶了媳妇的缘故,不愿在外面久逛,其他几个儿子和姑娘整日不归,甚而至于彻夜不回,老让马子元夫妇担心受怕,唯恐在外面出了事,有时晚上回来太迟,马子元夫妻就共同破口大骂一通,可是儿子也好,姑娘也好,被骂时唯唯诺诺,连连点头,口是而心非,到了第二天,依然故我,照样早出晚归,偶尔有时彻夜不归,令马子元夫妻头疼。每晚找孩子,每晚责骂,渐渐骂得恶毒了,可孩子们出奇的不生气,似乎隔靴搔痒,感觉不到,到了这种地步,孩子已是无药可救,是个危险的信号,但马子元夫妻无可如何,任其放任自流。“唉!父母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每次骂过之后,马子元哀叹道。

有天下午,没有风,雪花在空中飘落下来,婉转跳舞。马子元看雪不会下大,就没有拾摊子,蹲在地摊旁边抽莫合(自制烟叶粉末),自己冻得瑟瑟发抖,心里却惦记着孩子们。晚饭快要熟的时候,东东和苏德携着手回来了,后面跟着老二姑娘苏木,三个人被冻得脸红红的,耸肩缩背,用口中热气呵着手。到了跟前,三个人几乎同时叫了一声“阿爸”,就低着头站在马子元的面前,等待责骂。今天马子元没有骂,他站起后去拉苏德的手,苏德以为父亲又要打她,吓得躲到东东身后。马子元再没有拉苏德,顺手拉起苏木的手看看,又看看姊妹三个人的脚,发现手背皲裂,两脚红肿,心里既十分心疼又惭愧——别说儿子,连女儿都没有袜子穿,自己算什么父亲呢!

“下雪天,瞎转悠什么,快去到炕上暖和暖和,”马子元勉强装着严肃地说。

“我饿得慌啊!呆在家里受不了啦!”最调皮的老三姑娘,觉得父亲没有打骂的意思,胆子大起来,撅着嘴低声说道。

“整天瞎转悠,肚子能饱吗?越转悠越饿,安安稳稳在家呆着,也少饿点,“马子元生气不起来,温和的说道。

“你们不给我娶媳妇,我也闷得慌啊!在家能呆住吗?——你整天呆在那里守你的破摊子,知道我的感受吗?饱哥哥不知道饿哥哥的饥”,老二儿子东东激动起来,生气地说,声音还挺大的。

“阿爸,我们外面转悠,是希望在粮店门口捡到几粒蚕豆,或者在街上捡到金洋券,换一块铜元,买个馍吃,虽然至今还没有捡到过,但这样想着,转悠着,总觉得心里舒服一点,饿得也不厉害。”老二苏木做着滑稽的动作,用诙谐的口气说,她是诸姊妹当中最漂亮也最有心计的姑娘,深得马子元妻子的溺爱。

“快去炕上暖一暖吧!不要再解释了。”马子元听着苏木的话,既难过又觉得好笑,连忙摆摆手说。

三个孩子争先恐后地跑进家,好像又要被父亲打他们似的。

“东东,明年给你娶个媳妇,晚上再不要出去!”马子元安慰道,希望儿子不要做出越轨之事。

“不娶也行,我在外面勾一个丫头,”东东临进门说。

马子元语塞,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其实也不必说了,三个孩子已经进入家门了,他说了,孩子们也听不到。马子元呆呆地站着,心想:东东十八九岁了,已经过了结婚的年龄,起初是宁河城被围困,无法娶妻,宁河城解围后回到家里,没有钱下娉礼,没有面粉和蔬菜招待亲戚,东东的婚事也就拖下来了。



三九三,冻破天,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到了。二十四节气中的“大寒”那天,马子元的最小的儿子,在冻馁交加下病亡,其他三个大点的孩子患伤寒很厉害,可就是无药医治。小儿子咽气时,马子元还在守地摊,听到妻子凄厉的哭喊声,才扔下地摊慌忙跑进来。

“好狠心啊!——去啊!回来干什么!摆你的地摊去!整天摆地摊,不管孩子的死活!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死掉!“马子元一进门,就被妻子撕住衣服摇晃着,边哭喊边说。

”我也没有办法啊!“马子元流着泪说了一句,任妻子摇晃,任妻子捶打胸脯,

马子元的妻子梦影,双手急速锤打着马子元的胸脯,失声痛哭,哭着哭着,梦影晕了,伏在马子元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又抽泣起来。马子元搂住妻子,像哄孩子似的劝解妻子,安慰妻子,但在自己的内心里痛如刀绞,可谁又来安慰呢?虽说今天妻子说了很多过分的话,马子元理解做母亲的心,不生气,一则是因为母亲比父亲更疼儿女,二则是因为妻子比他大五岁,已经四十挂一了,由于这两年的生活折磨,早早进入更年期了,平日里就神经兮兮的,斤斤计较,动辄发怒,常常因不能控制自己而导致家庭矛盾,过后自己又后悔。孩子死的当晚,马子元背着病最重点的孩子,厚着脸皮又去找汉民中医王先生看病,以前到王先生的中药房看过很多次病,王先生都没有向他要过钱,,连自己的中草药免费送给马子元。

“我又来了,王先生!——给这个孩子看看病”马子元一踏进王氏药房就说道,带着很不好意思的笑容。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救死扶伤,乃做医生的职责。——来,坐到这儿我看,“王先生让马子元把孩子放到一条长木凳上坐下,就迅速诊断起来。

马子元向王先生述说了孩子的死,两个孩子在家病着,因为没有钱,不好意思再来打扰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为什么不把孩子背来,随便让他夭折呢?没有钱可以欠下,等以后生活好了再说,有什么不好意思呢!生命大于一切,只要我把你的孩子治好了,你会忘记我吗?肯定不会的,任何人不会这样做,所以,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完全可以免费看病。”王先生很生气地说,他没想到马子元竟然因为“面子”让孩子死在家里,咄咄怪事。

经过王先生认真治疗,马子元的两个患伤寒的孩子痊愈了。马子元又在自家的门前摆起地摊。自此之后,马子元沉默寡言了,妻子梦影更是一言不发,常常铁青着脸站在大门口,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看看马子元的摊子,再看看隔壁的一家杂货铺。马子元家的隔壁原是一家经商的党性汉民地主,战乱前非常豪富,尕司令围城时,九城房子被焚毁,只有临街的九间铺面还基本完好。党性这家人在宁河城被围困时,青年男子出城抢粮食阵亡,妇女儿童或饿死或病死在城中,这院宅基地就没有人住了,现在住的这个人马子元不认识,听口音是东乡人,经营古董杂货铺。有时来两个陌生人,叫他丁非,马子元才知道了他的名字。

马子元看看隔壁的杂货铺规模大,新旧不一,贵贱都有——崭新的汤瓶,半新不旧的铜壶,鍂子(一种装水器具,能烧水),旧铁锹。撅头,狗盘,铁链,各种碗碟,连大户人家用的铜夜壶和铜火盆都有,高级器皿等等。丁非还卖的便宜。在马子元看来,丁非的杂货铺值得怀疑,但他不敢乱说,他奉行的家训就是曾国藩的家训,其中一条就是:戒妄言。而马子元的妻子梦影看看丈夫的地摊,显得异常寒碜可怜,蹲在地摊旁边的马子元简直就是武大郎;梦影再回过头看看丁非的杂货铺,简直是个大货栈,而丁非财大气粗,就连那平时令人生畏的络腮胡子,现在配在丁非脸上,丁非成了美髯公,,光秃秃的头顶还亮的可爱。梦影看得出了神,丁非在打发顾客当中,向马子元的妻子梦影瞟了一眼,色色的,两眼闪着贼光,这一瞬间被马子元注意到了,他明白丁非不怀好意,但马子元也没有放在心上。

本来马子元由于营养过度不良,体质差到极点,孩子死亡使他悲痛欲绝,免疫力下降,加上这几天气温多变,致使马子元患了重感冒。马子元没有去看,他想扛过去,没有去看,可是越扛越重,终于一病不起,不能摆地摊了。不得已,梦影替马子元守地摊。

“我扶你到王先生那里看看病,抓上三付草药喝上就好了,整天睡在床上能行么?——你睡得我心烦意乱!”一天傍晚,梦影收拾了地摊之后,一回到家里,就走到马子元的病床前说。

“没有钱啊,拿什么看呢?——王先生那里,我真是不好意思去啊!自从宁河城解围后,我每次看病抓药都到王先生那里,王先生知道我困难,没有要过一文钱,不就是因为我是回族,正直善良吗,可是你也想想,大家都像我这样,王先生的药房早倒闭了;没有钱,那什么进药呢?收购中药材呢?唉!你不要熬煎,躺几天就好了。做饭去吧。孩子们回来要吃饭。”马子元说到这里,气喘嘘嘘。

“娃们还没有来,我做了谁吃呢?”梦影满面愁容地说着,去做饭了。

这晚,东东。苏木和苏德回来时又到半夜了,马子元的老父亲和老母亲气得唠叨了大半夜,马子元心烦极了,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

太阳算是出来了,仍然是一头淡淡的雾,不明快,冷冷的,一看浑身就发凉。梦影吃过早饭,呵着手摆好了地摊,瑟缩着蹲在地摊旁边,看来回的行人。不一会,丁非过来了。最近几日,隔壁的杂货铺的主人丁非,总是有事无事地到梦影的地摊上来,跟梦影找话搭话,有时杂货铺来了顾客,丁非也不去招呼,缠着梦影闲聊。有个规律,凡是色鬼,不务正业,整天围着女人,缠着女人,只要有空可钻,便乘人之危,勾引他人妻女,这种情况在少数村庄最为多见。孟母三迁其居,择邻而居,实是高明之举。

“到我铺子烤烤火,这么冷天,你受得了吗?”丁非凑到梦影的身旁说,好像很关心的样子。

“受不了也得受啊!总不能等着饿死吧。”梦影冷冷地说道。

“走啊,生意要做,身体也要紧,”丁非扯了一把梦影的胳膊,再三催道。

“不去,别人看见会说闲话,”梦影撤回胳膊,低声说道。

“街上连一个瞎鬼都没有,谁看见呢?”丁非又拉了一把说道。

“万一碰到人怎么办?”梦影急红了脸说。

“怕什么!大白天烤烤火怎么了,我们是邻居嘛,还不准来往?”丁非正儿八经地说,他不怕别人听见。

“也是,没什么大不了,这么冷的天气,进去考考也好,”梦影心里嘀咕道。

“梦影低着头想,自己四十一岁了,人家才二十来岁,几乎能当娘,差距这么大,还怕别人说三道四嘛,何况时间还早,街道上没有人,不过不好意思主动去。丁非再三拉扯,再三邀请,梦影的防线终于崩溃了,跟着丁非走进杂货铺,坐在火炉旁烤手。丁非很殷勤,端来几个馒头放在火炉旁的小方桌上,招呼梦影吃,又去端来一小簸箕黑色木炭添到火炉中。

“你一个人先坐一会,替我看看铺子,我出去一下就回来,”丁非顺手拿了一个磁碟,对着梦影说了几句出去了。

梦影不明白丁非干什么去了,点点头答应,也没说什么。过了一会,丁非端着一碟热气腾腾的羊肉和半斤散酒进来了。梦影心里一惊,心想他这是干什么?丁非把酒肉放在小方桌上,连连招呼梦影先吃。两年了,梦影别说吃羊肉,连肚子吃不饱,此刻看到羊肉,闻到腥膻味,口涎欲滴,再也顾不了女人的面子,拿起就吃,心想,跟丁非平日不往来,其实这个人大方好客。丁非将半瓶酒放在铜壶里烫热,然后斟在两个瓷杯里,要跟梦影碰杯喝酒。梦影千推万辞,不愿喝酒,可丁非步步紧逼,非让她喝不可,梦影看来推不掉,就闭了眼一口喝尽。既然喝了第一盅,喝第二盅也就无所谓了,两人把半斤酒喝完了,羊肉也吃完了,馒头还剩三个,丁非让梦影给孩子们带上,客客气气地送出来,没有任何非礼之举,丁非没有出来,装作整理古董。

梦影带着馒头出来,喜出望外,没有守摊子,连忙走进家里,给马子元一个馒头,两个留给孩子们了。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马子元忽然问。

“没有啊,”梦影摸了摸自己的脸,才觉得脸有点烧,但是没有承认,勉强辩道。

梦影忙忙出来,又蹲在地摊旁边守摊子。一直守到天黑,没有卖掉一样东西,越觉守摊子没意思,也没有希望。

第二天太阳洒满川时,梦影又出来摆了地摊,在地摊后面蹲下,呆傻傻地望着空旷的街道。过了不一会,隔壁杂货铺的丁非又过来了,向四周一看,在梦影的地摊前蹲下,跟梦影说了会话,起身又回到杂货铺去,拿了两样东西走了。过了好一会,梦影站起来,下意识地向街道上下张望张望,姗姗走过去,迅速走进杂货铺,拿起一个铜壶翻来覆去地看,装作好像要买的样子。

“你想要吗?”丁非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提着东西,经过梦影身旁时问道。

我只是看看——家里的铜壶底子破了,不能用了,我想买一个,“梦影随口答道,并没有无偿要的意思。



丁非把梦影叫进去,又管了一顿酒肉,另外什么也没有做,送出来时把一个崭新的铜壶无偿给了梦影。今天梦影比昨天喝多了点,晕晕忽忽的;她拿着铜壶走到摊子边就坐下了,好久没有起来。第三天,太阳总是不想出来,快到中午了,天空还灰蒙蒙一片,冷风嗖嗖地吹着。丁非又过来了,这次一叫,梦影立刻起身跟着丁非去杂货铺了。小方桌上已经放好着酒和肉,火炉里的木炭烧得红红的,梦影一坐在火炉旁就感到暖和。两人吃肉喝酒,说笑调情,好不热闹,多有情趣,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会被感染,都会沉溺于外遇而不能自拔。酒足饭饱之后,丁非趁着酒兴,在调情之际,忽然抱住梦影要求快活一回。起初,梦影坚决不答应,但在丁非软硬兼施下,梦影想,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软,不答应也对不住人家,况且自己又不是黄花闺女,而是结了婚的女人,还比丁非大十七八岁有什么不行呢,不答应,从此断了关系,吃不上喝不上,用着东西向他要,肯定不给;想到这里,再也没有反抗,任丁非摆布,云雨一番。凡是贪小便宜的女人容易上当,更容易出轨——富养女,穷养儿,就是这个道理。梦影从丁非的杂货铺出来时,已到下午,因为天气冷,赶集的人早就回家了,地摊上的东西连一件没有卖出,可是梦影不仅没有发愁,反而很高兴——丁非给了梦影一块大洋,这是她守一周的地摊也是赚不来的。梦影抹抹乱蓬蓬的头发,就收拾了地摊,回家做饭。

从这天起,梦影开始打扮自己,虽没有什么好脂粉,可打扮的一齐整,还是颇有姿色的。白天,梦影总是心猿意马,不想安安静静的守摊子,晚上睡下,总想着丁非的好处,忘记了旁边的丈夫马子元。战乱前,马子元忙于生意,一周时间不亲近,梦影睡到天亮时,疲倦完全消除了,也没了瞌睡,就咳嗽一声,表示她已经睡醒,马子元可以亲近她了。如果马子元还在熟睡,梦影又用胳肘子撞一下;有时马子元从外地回来,旅途劳累,根本没有亲近的欲望,梦影咳嗽也不行,撞也不行,梦影直接叫马子元,说天亮了赶快起床——其实天还没有亮,马子元睁眼一看,就明白了梦影的意思,有时一点,马子元就去了,有时直到梦影叫他起床时,他才懒懒的去了。假如不去,梦影就跟马子元赌气,整天寻找马子元的缺点,跟他吵架,马子元往往为了家庭的和睦,勉为其难。俩口人之间的这种微妙关系和暗示,只有两口人懂,配合默契,倘若有一方发生变化,最先知道的也是夫妻中的某一方,等到别人知道时,他们的婚姻生活已经出问题了。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平日不打扮,忽然打扮起来,特别是女的,打扮的很裸露,预示着一方出轨了,这正是“女为悦己者容”。近几个月来,马子元一家饥寒交迫,马子元对于房事淡了许多,正所谓饱暖思****,现在连温饱解决不了,哪有心思想其他的呢?因为没有多想,所以对妻子生活上的改变,虽有察觉,也没有重视,直到有一天,马子元的病好了,开始守地摊,才有所反应。那天,马子元摆好地摊后,仍让妻子梦影守着,自己到乡间收购废铁烂铜及器具,回来时已到下午。地摊上不见了梦影,马子元以为梦影到家里去了,自己便放下收购来的东西,坐在地摊边休息。街坊邻居用奇怪的眼神看看马子元,转过身去又谈论着什么,马子元觉得不对劲,很纳闷。太阳快下山时,梦影从隔壁的杂货铺出来,见马子元收拾摊子,赶快过来帮助收拾废铜烂铁,脚步轻飘飘的站不稳。

“回来了?”梦影很温和地说,自觉有些惭愧。

“你喝酒了?”马子元闻到一股酒气,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没有喝,“梦影不高兴地说。

“背上牛头不认脏,这么大的酒气,还说没有喝!”马子元压抑着怒火,声音硬邦邦地说。

“没有喝酒就是没有喝酒!你为什么非要说我喝呢!”梦影生气了,扔下手中的铜壶,声音很激烈地说。

过路的人停下了,驻足听马子元俩口的争辩。马子元觉得害臊,沉默不语了。梦影也不说什么了,回家做饭去。吃饭时,大家默不作声,马子元不想说,怕引起全家庭矛盾,惹得老父老母生气。尕司令叛乱前,马子元一家吃饭时,老少都发表所见所闻,气氛热烈,来的亲戚朋友,都说马子元一家团结和睦,令人钦羡。现在家庭到了这种地步,马子元除了长吁短叹外,也无可奈何。

晚上睡下,马子元左思右想,怎么也睡不着,于是起了火力侦察的念头。他伸过手去试探梦影有无动静,冰凉的手刚挨到梦影的大腿,梦影严厉的呵斥了一声,并在马子元的手背上抓了一把,马子元感到很痛,他想手背被抓破了。马子元收回手,装作睡着了,过了一会,还是终不甘心,又转过身来按住梦影,要强行巫山云雨,但被梦影更强烈的反抗把马子元的火力侦察的念头打消了,心想,真正有了外遇,知道了又能怎样,最终的结果还是离婚——这是婚姻破裂后的唯一出路,打架得不偿失。这夜马子元没有睡着,前前后后想了很多,早起时头疼得很厉害;梦影因为醉酒,头疼发烧,加上跟马子元扭打了一会,又气,醉酒又加重,整夜后悔不该喝酒,所以也没有睡好觉。马子元吃过早饭又去摆地摊,梦影在家给孩子们纳鞋底;马子元招呼顾客心不在焉,梦影屡次被钢针戳到手指上,不能安心纳鞋底,总想出门见丁非,但不好出门。



梦影度日如年,这一天总算是挨到天黑;端饭时,梦影不小心把一个碗给打破了,马子元的母亲勃然大怒,数落起梦影数日来的不是——暗射外遇。梦影默不作声。

“每天拉长着脸,谁惹你了?你不守摊子,背着人做事,我也没说什么?”马子元的母亲放下筷子,也赌气不吃,并且大声骂道。

“你少说两句,吃你的饭吗,管那么多事干什么呢?”马子元的老父亲劝道。

“这都是你纵容的,现在不把你儿子放在眼里!以后你走着看”马子元的母亲反唇相讥。

马子元的老父亲不好再说什么,便沉默不语了,任其唠叨。马子元认为但就打破碗来说,梦影无可厚非,可马子元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梦影几个月来把冷冰冰的脸给母亲看了,使得老母亲在感情上不能接受。闹到半夜,梦影摔下碗去睡觉了,马子元的母亲终究没有吃饭,斜躺在炕上抽泣,马子元怀着一肚子烦扰,担心着尚未回家的几个孩子,郁郁不乐的也回去睡了。

天快亮时,马子元醒了,他想再不能跟妻子这样僵持着,这对家庭的和睦极为不利。想到这里,马子元就死乞白赖地向妻子求和,把一个男人的尊严丢到脑后。而梦影呢,也在考虑,把丈夫拒之千里,势必闹到离婚,这也是他所不情愿的,一则因为儿女要受连累,二则名声受损,三则娘家人受牵连,四则因为做夫妻时间长了产生亲情,对马子元尚怀不忍之心,最后呢?她认为俩口关系紧张下去,她会见不到丁非,还不如搞好关系,兴许有空见丁非一面。双方都这样思忖着,也就有解冻的可能了。马子元低声下气的求欢,梦影半推半就,其实内心乐意看到马子元的忍俊不禁的态度。梦影佯怒,数落了马子元一通,马子元不管妻子对错,只是一味的唯唯诺诺,好像在聆听上级领导的命令。肿消了,疼停止,两口人的怨愤冰消云散,梦影开始配合,两人欢天喜地,神女承欢,楚庄王不枉梦巫山一回。

第二天早晨吃饭时,紧张的气氛和缓了许多,马子元的老母高兴,老父亲放心,家,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马子元对生意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光阴荏苒,倏忽已到春节。马子元有时摆地摊,有时去乡间收购铜铁;梦影常常积极地替马子元守地摊,而马子元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期间,梦影跟丁非见面的次数更多了,有时甚而至于彻夜不归,并没有因马子元的让步而有所收敛。街坊邻居的奇怪的眼神,马子元有所察觉,窃窃私语,有时也飘入耳中——关于妻子的出轨,关于儿女的沉沦。大年三十,马子元怀着满腹烦扰。一腔忧虑,倾听者稀疏的爆竹声,难以入眠,于是起床出了门,在街上散步。马子元想,大司令叛乱前,除夕之夜,爆竹声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而今夜听着几声爆竹声,在萧条的街道上,像冤魂野鬼悲泣似的!

“山形不会变,人性改不了!”夜半三更,马子元还在拖着疲惫的步子,踯躅在宁河城墙脚下,有时喃喃自语,有时仰头望望又清又冷的天空。

“当今世道,国不堪国,家不堪家,唉!”马子元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在清寂的夜中显得那么悠长而悲凉。

马子元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女:东东在外面谈了一个小姐,整天吃喝玩乐,没有白天黑夜的鬼混;苏德和苏木也各自谈了一个对象,都是社会上的渣滓,苏德和苏木卖肉挣钱,然后跟自己的对象花天酒地,钱完了之后又去卖肉挣钱,有了钱又去混吃海喝,今天不知道明天,今年不知道明年,没有理想,没有未来,也从来不问家人如何?浑浑噩噩,那样子令人愤怒,令人怜悯,更令人悲哀!

“唉!都成了颓废的一代!没有希望的一代!”马子元绝望的叹道。

马子元独自转悠着,快到天亮时才回去睡了,因身心俱疲,一躺下就睡着了。

忽然一阵狂风刮来,马子元打了个寒噤,从深深的回忆中惊醒,望望天空,日薄西山,余晖斜照在宁河城头,一大片乌云正浮在马子元的头顶。马子元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又背搭着手慢慢往回走,昨夜的梦境时时浮现在脑海,他怎么也挥之不去。

“梦境,金城的柳红颜。柳红玫,目前的家庭状况,难道有一定的联系吗?”马子元又想到这里,他有点恐惧了。今天不是想到这里,就想到哪里,思绪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马子元早已知晓妻子出轨,但隐忍不发,总想尽力维持这个行将破碎的家,然而心中又有一种影影约约的预感——家中将发生一场暴风雨似的矛盾!可是如何面对呢?如何做出抉择?——人生重大的决定,如果要做出正确的选择的话,必须摆脱人前颜面的束缚。这一天马子元没有摆地摊,艰难地思虑了一天。

又是一天过去了。马子元也不知道是几月了,只感觉天气热起来,他只记得冬至那天,太阳从麻家梁山顶向南走了一百多米,就停在一个小山包上的小树旁(人造山包,上面栽一棵小树,俗称插牌,目的是避免雹灾),不再向南走了,似乎在麻家梁和插牌之间逗留。马子元一看太阳,就知道天气应当热起来。天气也长了很多,马子元让梦影守地摊,自己每天去乡下收购废铜烂铁,到晚上很迟才回来。

十一

有天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迫使马子元滞留在乡间,到了晚上十点钟才回来。家中冷冰冰的,毫无热气,东东,苏木和苏德还是没有回来,涵子,笨笨和他们的爷爷奶奶都已熟睡;到自己的屋里看看,宽大的炕空空如也,不见梦影的痕迹。

“你妈妈呢?”马子元回到上房,摇醒笨笨,轻声问道。

“收拾了摊子,出去了,吃饭时找不到,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笨笨被摇醒,愣怔了一下,揉揉眼睛,不耐烦地说。

马子元明白梦影去哪里了,没有再问笨笨,强压着无名怒火,耐心等待,直到夜间十二点了,还不见回来,他再也按奈不住性子,起床出门,走到丁非的门前,忽又想丁非并不简单,他的直觉告诉他,丁非肯定是土匪,冒然进去的话,他自己要吃亏的。马子元思忖了半晌,回到家中,顺手拿了一把板斧,当做防身武器,又出来快步向杜家河走去——他去叫马有明,想跟他好好商量商量。

马有明家现在没有院墙,就只有三间茅草房,三口人住在一起。马子元敲了敲门,又叫了几声,马有明很快开了门。马子元把自己的猜测和街坊邻居的议论以及梦影的异常举动告诉了马有明夫妇。

“走!把那个什么丁非打成稀巴烂!”马有明生性粗鲁,行事莽撞,叛乱平息后,脾气变大了,此时一听马子元的叙述,又怀疑丁非是土匪,立刻暴跳如雷,要求马子元跟他立马找丁非,不必商议。

马有明的妻子坚决反对,她说先查个究竟,把事情弄清楚,再跟梦影好好谈谈,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再作打算,如若不行,好合好散,离婚分居算了,千万不能打架。马子元点了点头,而马有明头也不回的先走了。其实马有明的妻子语有双关,马子元没有听懂而已。

马有明和马子元一口气跑到西关,悄然走到丁非的杂货铺门前。两人先歇歇气。整个西关街沉睡在朦胧的月光中,显得凄凉难耐。

“掌柜的,开开门,我买一个铁锅!”马有明装作声音老成沙哑地叫道。

“不开!明天再来,——半夜三更买什么锅。”丁非厉声答道,声音中包含着很不耐烦。

“掌柜的,我是常客,锅破了,没处做饭,——早晨要吃饭啊!”马有明变了声音哀求道。

“回去!不买!再敲门喊叫,我砍了你的脑袋!”丁非的回答更加严厉了,听得出丁非已经气急败坏。

马有明和马子元想办法开门,但是无处下手;看看整个铺面,无处翻墙。马子元把耳朵贴在木门的缝隙,听听里面到底有没有动静。从门缝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微弱的呻吟声。马子元自己觉得头轰的一声,像是爆炸了,头脑发烧,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完全失去了理智!马子元手起一斧,将木门砍开了,提着斧头几步跨进去,见梦影和丁非一丝不挂,正在恩爱,就抢上前一板斧,恰好砍在梦影的耳门上,耳朵几乎掉下来,顿时血流如注。丁非见马子元来势迅猛,后面还跟着一个彪形大汉,知来者不善,双拳敌不过四手,便虚晃一招,来了个金蝉脱壳,拿起衣裤从窗子跃进后院,翻墙逃走了。马有明追到后院,不见丁非,只有树梢在朦胧的月光下摇晃,马有明知道丁非跑了,没有再寻找。马有明回到铺子里,见马子元呆站着,梦影赤身坐在炕上,已被吓呆,耷拉的耳朵滴着血。

“唉!这是干什么?该打的人没有打着,却打了自己人。”马有明边说边夺下马子元的板斧,扔到地下,让他赶快回家,叫梦影赶快穿了衣服,马有明抱着梦影迅速跑到王氏中药房,叫开门,把梦影的耳朵包扎了,仍旧抱回家中,本想不让任何人知道,可安顿梦影睡下时,马子元的全家人都知道了。

“唉!该挨打的人跑了,却打了不该挨打的人,倒霉!这家伙,我迟早要收拾他。”马有明很不甘心地说

“你媳妇跟别人私通,你早就知道?”马子元的老父亲问道。

“早就有所怀疑,但不敢确定。”马子元懒懒地回答道。

“那就你应该对我说啊,我毕竟是你的父亲,阅历丰富,可以给你出出主意——父亲始终是儿子的谋士。”马子元的老父亲非常和蔼的说道。

“唉,我本不想捉奸,捉了又能怎样?她的心已经走了,把她拉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今晚鬼使神差,到底没有控制住自己,唉”马子元懊悔地说。

“还好,没有伤到性命,如果把嫂子劈了,你自己被抓去抵命,两个老人有谁来养,儿女又有谁来管教,想想,今晚我们两人做的事太没有考虑了!”马有明也觉惭愧,怎么帮人帮了个倒忙。粗鲁之人往往做错事之后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梦影既羞又恨,根本没有勇气出声,只是默默的睡着,默默的流着泪。涵子和笨笨守着梦影。马子元的老母亲絮絮叨叨地责骂梦影,又责怪马子元这样做很不值,说马子元没有头脑。马有明劝大家回去睡觉,再什么话不要说了,说马子元够烦的了。马子元的老母亲一听儿子心烦,立刻什么话也不说了,回去睡了。马有明告辞马子元,就回杜家河了。

第二天是个阴天,灰沉沉的。马有明吃过早饭,就进城赶集,刚踏进西关,远远望见马子元的家门前围观着许多人。马有明放下筛子担子,跑去看个究竟;挤在人群里,听来听去,原来天一亮,丁非到县大队报了案,说昨夜马子元和别人抢劫了他的杂货铺。马巡官不在,手下的人也未做调查,先把马子元抓去了,关起来,此时马子元家中乱作一团。马有明不敢再进去,他知道于事无补,万一自己被抓,反而没有了替马子元说话的人。马有明钻出人群,担上筛子,没有进城,折回去了董家场。马有明的舅舅董郎挺的家,虽然也在宁河城被围困时,全部烧掉和洗劫一空,可他董郎挺人际关系广,不仅河州有人,省上也有人,所以回家后,东借西挪,又很快修建了一院家,气势虽不如叛乱前,无力帮助别人,但是全家人的衣食有着落,加上他百折不挠的性格,生活还是能勉强撑下去。马有明见了董郎挺,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并补充了对丁非的怀疑。

“马绅士虽不是我的深交,但我深知他的为人,他决不是为非作歹之人。”董郎挺对着他的家人和外甥说。

“舅舅,你赶快想想办法吧?马子元被关了,他家中的米面就没有着落了,一家人吃什么?”马有明焦急地说。

“好吧,我们到县衙走一趟,”董郎挺吩咐了一下家人,就跟马有明大步向宁河城走去。

到了城里,马有明忽然折回马子元家去了。董郎挺到了县衙以后,见了马县长,把马子元的事由叙述了一遍,同时要求批准他和马巡官去查一下杂货铺现场。马县长即刻派人找来马巡官,让他跟着董郎挺去丁非的杂货铺勘察。马巡官立即带了几个衙役,跟着董郎挺来到丁非的杂货铺,先大概的勘察了一下现场,然后拿起货架上的古董或者铜器皿仔细地看。董郎挺每拿起一件,认真辨认新旧,或是推测什么样的人家使用——大户人家用过的,还是小户人家用过的。董郎挺和马巡官看完柜台上摆放的所有瓷器。铜器。铁器以及其它古董,又看了在地上放的农用家具。日常用的生活用品,两人不约而同地认为:货物来源的来路不正,丁非的土匪嫌疑颇重。

“进货,肯定是崭新的,谁进半新不旧的呢?何况批发半新不旧的货栈也没有,而且同一件物品件数很少,甚至于有的物品只有一件,你看这个,”董郎挺拿起一件红铜酒盅一样的东西给马巡官看,并低声说。(像酒盅,但不是酒盅,它底子很浅但宽阔,里面倒入菜籽油,再放上棉花捻子,把捻子点燃,献在灶神前或者财神前,寺庙常用,而一般人家不常用,过节或者请神才用。)

“就是收购来的旧货,也有问题,一般来说,铜壶等这种家常日用之物,使用破了不能再用,才会卖掉,没有人刚一用旧,拿去就买了,——不可思议,”马巡官拿着铜壶,看看董郎挺手中的酒盅说。

“这些货物有可能全是在叛乱其间抢劫来的,现在趁机销赃”董郎挺推测道,声音只有马巡官能听到,其他人听不见。

“嗯,我也这么认为,”马巡官点点头,低沉地说。

杂货铺里的丁非,自从董郎挺和马巡官进来后,一面招呼顾客,一面贼迷溜眼的偷看董郎挺和马巡官,有时跑到董郎挺面前献殷勤,董郎挺反觉得厌恶。丁非的这一切异常举动,马巡官一一看在眼里,他确定丁非并非普通商人。

“你把铺子门关了,跟我到县大队走一趟,我有话问你!”当丁非走到马巡官面前献殷勤时,马巡官用严厉的目光盯住丁非说,那犀利的眼神,似乎要看穿丁非的内心,丁非下意识的避开马巡官的眼光。

“你看,我很忙,走不开。”丁非怯怯地说,两眼看着地下,他强作镇静。

“再忙,必须跟我走一趟!”马巡官威严地看着丁飞说,语气很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马巡官做了个手势,两个衙役迅速走到丁非的身旁,丁非不得不把杂货铺的门关了。马巡官走在前面,丁非跟在后面,几个衙役走在丁非的两旁。董郎挺没有去县大队,而是走进马子元家,想了解了解情况。董郎挺走进屋里,见马有明和他的妹妹。妹夫,围在炕沿前,劝慰梦影,而梦影流着泪一言不发。

大家见董郎挺进来,都下了炕让座,董郎挺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下来。董郎挺也不客气,坐在炕沿上,跟大家寒暄了一会,便问起梦影来,可梦影什么也不说。董郎挺再三开导,反反复复劝说,梦影才有回答的意思,但犹犹豫豫,欲言又止。董郎挺明白了,示意马有明和几个孩子出去。董郎挺再次讲马子元身陷囹圄,对梦影本人。对整个家庭有害无益,需要梦影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好让他到县大队说情,救出马子元。梦影看看屋里只剩下她和董郎挺,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出轨,并说马子元到杂货铺是来找她,并非抢劫财物;她坚持说,她对马子元并非背叛,而是为生活所逼。说罢,嘤嘤啜泣起来,董郎挺没有再问,起身出来,对家人劝慰了几句便告辞了。

董郎挺立刻来到县大队,将了解到的情况如实告诉了马巡官,两人走到审案房里,马巡官传来丁非,陡然厉声斥责丁非,勾引有夫之妇,伤风败俗,理当处决,你丁非有什么话说。起初,马巡官声色俱厉,吓得丁非颤抖起来,过了一会儿,丁非镇静下来,他毕竟是当过土匪的人,见过凶险场面,不动真个的,他不怕。丁非闭了眼睛,什么也不说。

“好,不说,是吧。——抬过老虎凳来,再搬来青砖,先让他试试再说。不行的话,还可以用“砸光光“,”马巡官故作阴笑的说。

“我堂堂一个民团团长兼士绅,还怕一个嫌疑犯不说实话吗?马巡官,你试过老虎凳和砸光光之后,再给他嘴和鼻子里灌辣椒面,我看他再敢不敢勾引有夫之妇,说不说杂货铺里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董郎挺对勾引他人妻女的男人,本来就深恶痛绝,再加之有土匪嫌疑,他真想灌辣椒面。

“马绅士的妻子被勾引,马绅士不好受,我教你也尝尝勾引妻女的滋味!”董郎挺不等马巡官说话,又继续说。

“你如果从实招来,我们可酌情从轻处理,不然,我们会慢慢折磨死你,自己看着办,上凳子!“马巡官说罢,断喝一声,衙役们把老虎凳抬来了。

四个衙役把丁非按倒,用绳子绑在长凳子上,在两脚后跟下面各垫了三页砖,丁非已经疼的喊起来,但是只承认了勾引马子元的妻子的事,其他的只字不提。马巡官命令衙役再垫两页砖,同时命令准备辣椒面。两页砖垫上去时,丁非已经疼得屁滚尿流,连喊饶命,希望停止上刑,他全部说出来。

董郎挺和马巡官一唱一和,总算让丁非把实情说出来了。杂货铺的所有货物,确确实实是在叛乱其间抢劫的,没有一件是收购的,勾引马子元之妻属实,马子元来他家也是捉奸,不是抢财物,不过任何时候他没有命案。马巡官本想砸光光,以戒效尤,但是董郎挺认为,既无命案,不必用”砸光光“这个刑法,因为在人的膝盖骨上打进铁钉子,人就残废了,这是老清朝的酷刑,现在是民国了,再不能用,只可作为吓唬的武器。

十二

“本巡官决定,丁非赔偿马子元一千大洋,官府没收丁非所有财产,判处丁非无期徒刑。无罪释放马子元,立即执行。“马巡官说完,即刻要求部下执行。

“给马子元一千大洋就行了,不必没收家产,收缴上来给谁呢?现在人人困难,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至于徒刑嘛,则更不必要,政府职员吃饭尚且很困难,哪有粮食养犯人呢?“董郎挺建议道。

“治乱世必用重典,不重判不足以震慑世人。”马巡官觉得董郎挺的建议太轻了,但是转念一想,长期拘留丁非确实有困难,没收的财产也很难分配,倒给一些贪官给了机会。

“就按我的建议办吧,妥当些。“董郎挺看着马巡官说。

“也好,目前只有这个办法现实些。”马巡官点点头説。

丁非一案就这么解决了,丁非暂时被关起来,这时已到中午,马巡官回家吃饭。董郎挺到杨喜辽处吃杂格。

马子元在县大队蹲了一夜,毫无睡意,前前后后深思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快到中午时,马子元被无罪释放。当马子元一出县大队的门,就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仰望蓝天白云,站在高处眺望山川河流,忽然顿悟,身心轻松了!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哉!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马子元记起幼年在私塾读过的李太白文章,轻声念道。

“认真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才是硬道理!其他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为什么要背个大包袱生活呢?再大的事情只要看开了,放下了,心中一点芥蒂就没有了,浑身顿然轻松了!”马子元喃喃自语道,过往的行人奇怪地看他一眼,有的却想听马子元念叨什么。

马子元回到家里,先见过父母,跟儿女儿媳打过招呼,就收拾破铜烂铁,准备摆摊子。这时董郎挺进来了。

“马老弟,你明天到县大队去领赔款,——丁非赔偿你一千大洋,他的现洋不够的话,用杂货铺里的货折价处理。”董郎挺一进门就说道。马子元让他到屋里坐,董郎挺也不客气,进去就坐在炕沿上。

“马有明不是来了吗?怎麽不见?”董郎挺随口问道。

“哥哥来过,他说阿爸平安无事,让我们放心,说完就回家了。”涵子答道。

马子元准备给倒茶,董郎挺没让倒。董郎挺把处理的结果说了一遍。

“我生活困难,给的现洋我收下,至于货物折价就不必了。董团长,麻烦你跟马巡官说说。”马子元平心静气的说。

“为什么不要呢?丁非赔偿你,理所当然。政府对他的处理已经是很宽大的了。”董郎挺有些不解地问。

“唉!追根揭底,还是怪自己的贱内,丁非仅仅是外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马子元淡然地说,似乎他不恨丁非了。

“隔壁邻居的好坏也很重要啊!孟母因为孟子三迁其居,不就是怕邻居影响坏自己的儿女吗?你曾经也是走南闯北的人,耳闻目睹的很多,那大城市里,平民窟里很少出人才,倒是作奸犯科的特别多,就是因为整体素质差,影响着子弟及下一代不能长进。左邻右舍文化素质高,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你的家人和儿女,自觉的积极进取,成为社会的有用之才。所以对丁非重罚,对你赔偿,就是惩恶扬善!对丁非,马巡官听了我的建议,处理的已经很轻了。”董郎挺严肃地说道。

“唉,我想息事宁人,如果政府惩罚太重,丁非定会报复,那样的话我永无宁日,土匪终归是土匪,绝不会因这次的惩罚而向善。再说,老婆的心走了,我恨丁非干什么呢?女人一旦出轨,就像脱缰的野马,不可能回头了,我就是把她拽回来,还是貌合神离,她回不了头,而我再不可能信任她,。我本想勉强维持这个家,现在看来那是枉费心思。”马子元淡淡地说道。

“也是,乱世年间,土匪遍地,可土匪出于民,安能尽除,况且土匪头子跟军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如果串通一气,合谋害你,真是还吃不了兜着走。太平年间,警方怕报复,尚且不敢铁腕根除,何况现在!——也罢,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我去跟马巡官说。记着,明天早点来。“董郎挺说了几句,停顿考虑了一下,接着又说了几句告辞走了。

第二天早晨,马子元早早起床,吃过早饭,没有去摆地摊,而到县大队去。丁非只能拿出六百个大洋,余下的用古董顶替,马子元说六百个大洋就好的很,余下的不要了,本来这六百个大洋也不想要,只是现在太困难了,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因为之前董郎挺已经说过,马巡官答应了马子元的要求,就把丁非上交的六百个大洋原封不动的交给马子元,并嘱咐用这些钱重新修建几间好房子,余下的钱可以用来扩大生意。马子元点点头,把大洋装进自己的皮革制的褡裢里,向马巡官说了几声谢谢,赶紧回家了。

马子元没有再摆地摊,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和头疼脑热,就用赔偿的大洋开支。过了一星期,马子元开始动工修房子,自己和儿子儿媳既当大工又当小工,不到一个星期,修建完毕,马子元给自己做了一个土炕。

十三

“地主有了钱娶二房,农民有钱修上房,你怎么既不娶二房,又不修上房,盖了一间小房子?”有一天下午,马有明在杨喜辽处喝了几杯散酒,忽然想起马子元,便进去看看,见马子元修了一间小土房,笑着打趣说。

“唉,哪有心情修上房,活着开心点尚不容易!”马子元招呼马有明坐在一个凳子上,很平淡的说。

马有明和马子元两个忘年交,自从大司令叛乱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过笑,今天为逗马子元开心,马有明乘着酒兴跟马子元开玩笑,没想到马子元高兴不起来。涵叶明白她哥哥的意思,便趁机要求马有明唱书。

“唱什么呢?唱‘咬脐郎’搬母吗?唱‘小丁丁’,还是说‘薛华妮寻夫“,都不好,现在唱这些书,我更容易淌眼泪!我还是跟你公公说说话。”马有明摇摇头说,脸依旧红红的,口里喷着酒气。

涵叶听了他哥哥的话,也没有听书的兴趣了,她按照马子元的吩咐,进屋去做午饭了。

马子元和马有明唠起嗑来,两人再也没有叛乱前的那种激烈争论,或者大声说笑,而是说着说着,两人都唉声叹气。

“以后吗?——我一个人就住在这间屋里,”马子元指着新建的土房说。

“跟嫂子不住在一起了么?”马有明疑惑地问,声音很小。

“我坚决跟她分居。再住一个屋里,你说有意思吗?”马子元说道,好像有些生气。

“你说老父老母在,还有一大帮儿女,你两分居,我总感觉别扭。”马有明说。

“你说我们不分居,还有出息么?——恐怕只会带来更大的矛盾,到那时后悔迟了!”马子元解释道。

“那孩子们怎么办呢?“马有明望着马子元说。

“父母孩子都跟梦影住,吃穿都由我负担,家产全归梦影,名义上她仍然是我的老婆。这样我也没有亏待她,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马子元把这些话迅速说完,顿感轻松了许多。

“唉,那就按你自己的意思办吧,我也没有必要劝和了。”马有名点着头说。

涵子的午饭熟了,马有明吃过饭,喝了茶,告辞马子元和他的家人,回杜家河去了。马子元仍然整顿自己的新家。

一星期之后,丁非被县大队放回。马子元仍然摆地摊,丁非开杂货铺,互不说话,都连互相望一眼都不乐意望,各做各的生意——邻居闹矛盾,老死不相往来,是一件两家很不好受的状态。这一星期,梦影除了上厕所,始终睡在炕上没有起床,吃饭时甴涵子端去,梦影趴在炕上吃,吃过之后,又昏昏沉沉地睡。又过了一星期,在儿女的劝说下,梦影起床了,也开始做饭了,但不跟马子元说话。以前两人闹了矛盾,总是马子元首先问梦影,而梦影爱理不理,这次矛盾巨大,马子元已心灰意冷,没有心情主动跟梦影讲和,梦影却指望马子元来跟自己搭话,但她知道这已是不可能的了。太阳落下了,月亮升起来,日复一日,快过一个月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马子元和梦影之间的恨和怨已消去大半。马子元打算去金城找柳红颜姊妹,心想家只有托付给梦影,可两人这么冷战下去是不行的,想虽这么想,可就是无意于讲和。而梦影很想见丁非,却拉不下面子首先问马子元。孩子们在时,干事么活问孩子,不在时,有些话不说了,有些事不干了,然而家中大事,必须得夫妻两人商量,才能解决,因为夫妻是左右手,互相不配合,时间短可以,日子长了则不行。被迫无奈之下,两人互不指名的说起话来,慢慢的两人之间的冷战无形中消除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马子元准备去金城时,他的父母同时病倒了,马子元打消了去金城的念头,专心给父母治病。

梦影知道丁非被放了,看到丁非仍然经营杂货铺,她的心中不知不觉又升起一团火。她想见丁非,很是急切,一想象见了丁非的情景,就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开始,梦影偷着去见丁非,后来公开去了,她想反正大家都知道了,怕什么呢?藏藏躲躲有什么必要呢?马子元因为有很多耕地,当庄稼全部成熟时,梦影又乏又累,晚上去不了,丁非则偷偷地潜入梦影的屋内,跟梦影偷欢。后来的后来,丁非公开进出梦影的家了,跟孩子们厮混的很熟,还呼马子元为大哥。此时的马子元心如槁木死灰,无任何感受。八月十五晚上,马子元睡到半夜,梦见柳红颜跟他在金洲城的小西湖相见,柳红颜望着他清泪涟涟,柳红玫突然搂住他的脖子痛哭失声,马子元心中凄然,不觉泪下,心中作痛,惊醒了,摸摸自己的双眼,尚有泪痕。马子元再也睡不着了,胸中翻江倒海,思绪沸腾。他披衣出门,在院中踱步,回忆内蒙的一段生活,又设想金城的柳氏姊妹的艰辛生活。他想得太多,太激烈!开始头疼了,他想克制自己不考虑,思绪停止了一会儿,又不由自主的活动起来。他希望通过欣赏夜景来抑制思绪,便抬头望着夜空。

“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马子元低声吟咏韩愈的《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

马子元低声吟诵着诗句,无意间走到梦影住的房子窗边,忽听见屋里窃窃私语,将耳朵贴在白色的窗纸上,仔细一听,原来是梦影跟丁非卿卿我我。马子元的心中悠然升起一种苦涩的无奈,还多多少少掺杂着些许嫉妒。他迅速离开窗边,远远地看着窗发呆。梦影的屋里点燃了灯盏,小方格的窗纸泛起了淡黄色的亮光,微微摇曳着。

“我难道对她还有一点夫妻之情吗?——不应该啊!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对他们的幽会,我这样敏感呢?是不是我太孤独了,太寂寞了呢!是的,‘独树不活,孤人不存’,这句民谚,现在想来,还是很有道理的。”马子元自言自语道,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马子元在庭院中散着步,烦乱的心终不能清静下来,便走进房后的皮特果园里,静静的仰望月亮。

“贫贱原知是祸胎,苏秦初不慕颜回。九州铸铁终成错,一饭论交竟自媒。水覆金盆收半勺,香残心缘看全灰。明年陌上花开日,愁听人歌缓缓来。”马子元低声吟咏,反反复复,总觉别人的诗不能抒发自己的情感,于是也学着自写自吟起来。

“欲收覆水留半勺,不对,”马子元自我否定。

“鸠占雀巢雀甘心,无奈阿堵太薄情。离巢独对深秋月,夜阑尚闻亲昵音。”改来改去,马子元还是觉得不怎么样,但道出了心事,也觉满意。

在果园中逗留到天亮,马子元才睡去了,可还是睡不着。

“父母的病一好,要马上去金洲城找柳红颜她们,再不能拖延了。”马子元在炕上躺着,望着灰蒙蒙的屋顶想。

马子元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姐姐,姐姐!快来看,房上一只野鹁鸽!快些!“马子元最小的儿子东东起床到院子里解小便,发现自家的屋顶有一只野鸽子,便欢快地高喊起来。

马子元被吵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

”孩子们已经起床了,也许丁非还没有走?——这两个畜生,会把孩子影响坏!“马子元想到这里,一轱辘翻身坐起,踏着破鞋跑到院子里。

”大清早的站在院子里干什么,还不赶快进屋去,感冒了怎么办?“马子元厉声喝道。

东东被冷不丁一声断喝吓坏了,连忙跑进屋去。

马子元怒火中烧,一脚踹开妻子的房门,走进屋里。

”孩子都起床了,你们还在睡觉,一点廉耻都没有!“马子元气喘吁吁地骂道。

丁非磨磨蹭蹭起床了,马子元的妻子依旧绻缩在被子里无动于衷。

静默了片刻,马子元觉得气满胸腔,噎得说不出话来。

丁非虽不怕马子元,但也灰溜溜地走了。

”你回娘家吧!我不要你了,休书我明天写给你。“马子元缓过气来,有点结巴地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屋子。

早晨的太阳洒满庭院时,马子元跟孩子们勉强吃过早饭,独自出去摆地摊,摆好后,背靠着墙看着街上的行人。

“姑舅,你是不是马子元?”一个中年男子走到地摊前问道,后面跟着两个女人。

“是,我是马子元。”马子元站起来说道。

“这两个是你家的亲戚吧?她们找马子元。我把她们从小西湖带来了。”那个中年男子指着身后的两个姑娘说。

马子元乍一看时,觉得似曾相识;个子高一点的丰满而高贵典雅,个子低一点的略瘦而苗条玲珑,两个都头发蓬松凌乱,衣着褴褛,虽不施脂粉,但难掩丽质。

“我也是少数,在小西湖开饭馆。这两个丫头在我的馆子里吃饭时,打听宁河怎么走?说宁河有个亲戚叫马子元,认识不认识,我说人虽不认识,也没有见过面,可听人说过,是我们宁河的商人绅士。我刚好也要回宁河老家,所以顺便带来。我们从街道那头,一家挨一家问上来了。还好,找到了。”那个中年人继续说。

马子元认出了,是柳红颜和柳红玫;在内蒙时,她俩还是少女,现在成了少妇,从外表看起来,多了几分成熟和性感。幼稚和天真消失殆尽,虽有变化,大模样没有变,所以很快能认出。

“谢谢你!谢谢你!——这个铜壶给你,虽然旧了点,但照样能用。”马子元连忙拿起一个半新不旧的红铜水壶,免费给那个中年人。

“不要铜壶,我看在咱门是同乡,才带过来,不是图报答。把你找到了就好,我赶快回家了。”那个中年人说完就走了。

柳红颜和柳红玫连忙说了几声谢谢,用目光送走了那个中年人。

“小姨父,。。。。小姨父。。。。。。,“柳红颜和柳红玫几乎同时叫了一声,眼泪簌簌留下来,两人都说不出话。

柳红颜和柳红玫对马子元的多少思念,她们的多少千幸万苦,都溶入两行清泪中。她两觉得,马子元苍老了许多,额头上已刻上两道纹线,那最近蓄的络腮胡子,更是他像个老年人,虽然马子元还不到四十岁。柳红玫不管街上有多少行人,突然一下子扑到马子元的怀中,嘤嘤啜泣起来,像个小孩,马子元也紧紧搂住柳红玫,不知道说什么好,柳红颜静静地站着,默默地流泪。街上的行人不知道缘故,围拢起来看热闹,好奇地谈论着。

马子元。柳红颜和柳红玫如梦方醒。马子元撇下摊子,拉着柳红颜和柳红玫的手赶紧走进家。梦茵和笨笨。涵子都在家里。梦影见红颜和柳红玫姊妹,不知道是谁。

“小姨娘,你好!小姨娘。。。。。。。”马子元介绍后,柳红颜和柳红玫激动地问道,因为见到姨娘等于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梦茵愣住了,没有答应,反而问柳红颜是从哪儿来的,当柳红颜说是从内蒙来的时候,梦茵才知道是姐姐的两个女儿,是亲外甥,梦茵非常高兴,欢迎她们的到来。

“两姨好,两姨好,”笨笨和涵子因为年长于柳氏姊妹,所以不能叫姐姐,只能以平辈相称呼,并且微笑着向她俩点头。

柳红颜和柳红玫被邀入屋内,并见过马子元的父母,然后被邀请到炕上坐。马子元亲自给沏茶,涵子去做饭,梦茵向柳红颜和柳红玫问长问短,说到柳红颜的父母时,柳红颜和柳红玫又哭泣起来,梦茵也陪着流了好多眼泪。马子元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当着梦茵及儿女的面也不好说出来,于是只有坐在柳红颜的身旁,一味的殷勤劝吃劝喝,弄得柳红颜和柳红玫很不好意思;梦茵有些嫉妒,但毕竟是自己同胞姐姐的女儿,虽从小到大从未谋面,亲情还是很浓的,所以梦影不好给脸色看,也一想到自己的姐姐独自远嫁内蒙,举目无亲,语言不通,地理环境陌生,当跟丈夫闹了矛盾时,无处诉说,那种寂寞和孤单是难以言传的;现在她姐姐离世了,留下点骨血,做姨娘的应该好好照顾,嫉妒什么呢?

自叛乱平息后,笨笨也给人家当长工;丁非赔了钱之后,马子元给笨笨注了钱,让笨笨在乡间收购羊皮和兔子皮,再贩运到河州城里卖。今天马子元没有让笨笨去乡间,而让她守地摊,他自己和梦影带着柳红颜姊妹去逛宁河城,边走边聊天。

“你俩这么大了,还没有嫁人吗?“梦茵问道。

“妈嫁给一个土匪头子后,由妈提议,这个土匪头子把我们姊妹俩介绍给呼市政府的两个要员的公子,——当时,我们认为是土匪的好心,其实土匪为了巴结呼市政府。我和妹妹栁红玫满心欢喜,妈也以为女儿找了个好人家,高兴得不得了!让我们姊妹俩叫土匪为爸爸,还叫的特别亲切。。。。。。。唉!侯门沉沉深似海。哪知道十个高干子弟九个混蛋,我和妹妹嫁的这两个花花公子,竟然不把我们姊妹俩当做老婆对待,当做一个下人看!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等等,什么活都干,每天忙得无暇去呼市街上逛逛。他们高兴了,回家住几天,不高兴了,昼夜不来,天天在青楼鬼混,要么到窑子找窑姐,吃喝嫖赌,百样都干,后来竟吸食起鸦片来。有一次,我妈看我来,走到我家大门,叫了半天,无人开门,后来婆婆出来了,见是我妈,便冷冷地说我出门买菜去了,转身进去了,也没有叫我妈进家,我妈又羞又气,淌着泪不敢出声,只能悄悄地擦掉,幸亏我回来碰上了,我叫妈进家,妈再不愿进去,我就进去放下菜,出来把妈带到街上转了一圈,在小饭馆吃了饭,把妈送走了——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我妈。我不敢抱怨丈夫和公婆,妈更不敢说女婿和亲家的不是,唯恐点燃我的怒气,回到婆家尥蹶子。唉!。。。。。。”柳红颜说道这里,已经成了一个泪人,更更显的楚楚动人。

2

马子元带着她们去逛宁河城,一直到午后才回家,吃过午饭,又坐在炕上闲聊,马子元向柳氏姊妹细述了大司令叛乱前宁河的状况,以及叛乱和守城经过,宁河人的困苦生活,叛乱给宁河百姓带来心理上巨大创伤。至于马子元个人的变化,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只有自我删除了。

第二天,马子元带着柳红颜和柳红玫到街上,给她俩各自买了一套夏衣,各自买了一双新鞋,回到家里,让柳氏姊妹洗了头,梳妆打扮。

“一打扮,如出水芙蓉,艳丽动人!”马子元看着柳氏姊妹,微笑着说。

柳红颜有些不好意思,脸颊顿时泛起红晕,微微低下了头,不说话。

“真的吗?小姨父,你仔细看看,是姐美丽呢?还是我漂亮?你评评。”柳红玫笑着看着马子元说。

“柳红颜恰如杨贵妃,分毫不差;你红玫很像甄氏,苗条玲珑,天真活泼;两人都是贵妃级别的人。”马子元笑着说。

“唉!红颜薄命,都没有好结局!“柳红颜柔声说道。

“嗨,我们小民又不当王侯的媳妇,哪有薄命不薄命之说。给公子哥们当老婆,才有花老红残之忧!。。。。。。“柳红玫不同意柳红颜的看法。

三人正在争论时,梦影进来了,柳红玫咽回后半截话,不吭声了。

梦茵看着两个如雨后新荷般的外甥,马子元脉脉含情的眼神,妒意油然升起,梦茵心里自我劝慰,没有发作,可不悦之情,流露在脸上。马子元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但装作不知。柳红颜和柳红玫由于女人的天性,更是敏感,她俩觉察到梦茵的眼神不对,面有浅浅的怒容。柳红颜和柳红玫粗粗一洗刷,借口出去了。

“两个外甥穿的新衣服是怎么来的?她们到我家不是已经没有钱了吗?”梦茵目送出柳红颜和柳红玫后,冷冷地问道。

“我出钱买的。你没有看见她两穿的衣服很破吗?”马子元没好气的回答道。

“你只记得她们,那你给我买了一件吗?“梦影依旧冷冷地问。

”哼!给你?——还用我买吗?“马子元生气地说。

柳红颜和柳红玫并没有走远,她俩在院中傻站着,马子元和梦茵的对话全部听到了。柳红颜惶愧不安,柳红玫若无其事,还在顾影自怜。

马子元出来了,一脸怒气,见柳红颜和柳红玫站着,勉强向她们笑了笑。

”走,我带你俩去拜访朋友。“马子元温和地说。

”嗯,“柳红颜和柳红玫应了一声,跟在马子元后面出去了。

马子元带着柳氏姊妹来到杜家河,马有明三口都在家。

马子元问过好,并作了介绍,跟马有明坐在台阶上聊天。

马子元要求马有明约好董郎挺,带上家属,明天去游松鸣岩,并且说好了出发时间,大家在杜家河集中。

第二天五点左右,马家梁山顶露出鱼肚白。马子元悄悄带着柳红颜和柳红玫出发了,到达杜家河马有明家时,董郎挺和他的第一夫人,已经在马有明家等着。马子元见过董郎挺和夫人之后,介绍了柳红颜和柳红玫。董郎挺点点头,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同大家一起出发了。

董郎挺一行人,翻过大洼山,再翻过百草哇,顺着吊滩土路,向松鸣岩进发。当时在宁河县没有自行车,更没有机动车,走远路,全靠两条腿。大约走了三四个小时,终于到了松明岩,温和的太阳已经照着松林,路边草丛,爬满露珠。松明岩共有三座山峰,平地而起,摩天矗立,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山上巨松如轮,参天耸立,隐天蔽日·,林间空寂无鸟。松明岩跟周围的土山形成鲜明对照,周围的土山,山矮坡缓,没有松树,尽是杂木,其间灌木从生,百花争艳,百鸟争鸣。物以稀为贵,松鸣岩在宁河独一无二,所以才成为香火旺盛的神山,一到四月八,各地的善男信女齐集此地,求儿求女,求平安。。。。。。成为甘省境内的名山。

3

大家都没有吃早饭,三四个小时的行走,已是饥肠辘辘。董郎挺、马子元和马有明进入树林找干柴,女眷们搬来石头,围成两个三角形,一个上搭上铜壶,另一个三角形石头上放上铁锅,用铜壶烧开水喝茶,铁锅里准备好溪水,等打来野兔煮肉。三个男人拾柴回来,留下马子元,董郎挺和马有明拿了猎枪,再次走进树林。马子元和女眷们烧滚了开水,冲了茶,先喝茶吃馒头。一个馒头还没有吃上时,马有明左手握着枪,右手提着一个野兔回来了,董郎挺空手而归。

剥皮煮兔,是马有明的拿手把戏,不需要人帮忙;董郎挺洗手喝茶吃馒头,马子元和女眷们围着看。

“一只小兔,够谁吃呢?”柳红玫说道。

“一人尝一口,解解馋就行了呗!”马有明的妻子说道。

“我们吃,让男人们流口水!”董郎挺的夫人说道,话音一落,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托县没有山,今天来到这里,觉得好神奇,我也想进林子看看。”大家笑罢后,停了一会,柳红颜扯了扯马子元的衣袖,轻声说道。

“行啊,我正闲着没事干,不如带你们进去转转。”马子元转过身,看着柳红颜说。“去的话,马绅士带上枪,里面有狼呢,”董郎挺嘱咐道。

“叔叔吓唬我们吧?”柳红玫笑着说。

“真的有狼,还有虎豹呢,舅舅不会跟你们开玩笑。”马有明边剥兔皮边说。

马子元叫董郎挺的夫人和马有明的妻子,跟她们一块进松林,董郎挺的夫人和马有明的妻子说不想去,马子元就带着柳氏姊妹进松林。这时朝阳已经洒满松林空隙,斑斑驳驳,像筛下来的月光。地上芳草萋萋,露水浓浓。林间飘动着淡绿色的空气,清新而略带草香味。走了不多久,三个人的衣服和鞋都被露水打湿了。柳红颜走在前面,两个丰满而柔软的肩膀一起一伏,肥圆坚挺的双臀,将裤子绷得紧紧的,富有性感和曲线美。马子元看着,引起无限遐想。马子元下意识地捏了捏柳红玫的手,觉得纤细而嫩长。

“亲姊妹,过着同样困苦的生活,一个体态丰满,一个瘦削;红颜大概属喝面汤也会胖的类型的人。”马子原想。

突然,从柳红颜的身旁飞起三只野鸡,两只是母鸡,一只是公鸡,瓜瓜地叫着飞起来。

“小姨父!老虎来了!”柳红玫一下子扑到马子元怀中,恐怖地喊起来。

“小姨父,那是什么?”柳红颜往回跑。

“别怕!那是野鸡。羽毛颜色较淡的是母鸡,大概在孵蛋;羽毛彤红,有高耸的红鸡冠,长尾巴,是公鸡,大概在旁边放哨。。。。。。”马子元起初也吃了一惊,赶快提起枪,看清是野鸡时,拄着枪微笑着说。

他们走到树林稀疏处,地面开阔起来,草丛短短,像男士的寸头,灌木丛生,莓子红艳;晨阳普照,一片暖意。柳红颜和柳红玫胆大起来,又说又笑。

“小姨父!那边一只小白兔,快打!”忽然,柳红玫压低嗓音,神秘的叫起来。

马子元顺着柳红玫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一只小白兔正在吃草,旁边的灌木丛中,似乎还有一头野羊,若隐若现。

“我的枪法不行,打不准吧?”马子元说着,蹲下来,点燃药捻子,迅速瞄准,枪口火光一闪,浓烟冒起,枪里的钢砂飞出,烟雾散尽,三人跑到小白兔吃草的地方去看看。马子元大吃一惊,打准的明明是白兔,怎么成了梅花鹿呢?柳红颜和柳红玫也惊疑不定。

“唉!早知道打错了,还不如不打,这么漂亮的梅花鹿被打死了,多心疼啊!”柳红玫撅着嘴叹息道,怏怏不乐。

“咳!还是一只母鹿呢!”马子元摇头道。

“哎呀!有小宝宝的话,现在正嗷嗷待脯呢!”柳红颜说道,脸上掠过一丝同情和悲凉。

马子元听着姊妹俩的话,心中凄然,懊悔不已,但是既然打死了,那就抬出树林,煮熟吃上吧。

马子元在枪筒中装满火药,放上火药捻子,把枪递给柳红玫,自己用肩扛上梅花鹿,三个人按原路返回。

“如果虎豹来了,把枪口对准前面,点着药捻就行了,枪一响,虎豹就会被吓跑。”马子元吩咐道。

“嗯,”柳红玫点点头。

三个人因心中不快,一路无话。森林中寂静得有点冷。马子元把梅花鹿扛到烧火做饭的地方,放下来,坐在石头上休息,郁郁不乐,总觉得不对劲,做什么事,总是由不得自己似的。

4

”平日马老兄不会放枪,今天怎么枪法这么准,“马有明见到梅花鹿很高兴,立刻拿起腰刀,走到梅花鹿旁边,开始剥皮,并且夸奖说,他没有注意到马子元的神情。

”今天是马绅士的运气好,真是好运气!“董郎挺见马子元扛来梅花鹿也很高兴,连连夸奖马子元。

女人们帮着马有明把皮子剥了,将肉剁成小块,放到锅里煮,然后大家围到一起,谈天说地。

”大殿,西方顶,独岗寺,这三座山峰,据老人们说,是三姊妹;某年某月某日,番邦可汗夫人生下儿子,可汗立为太子,没多久生病了,可汗派三个宫女抱着太子去金城看病,到了太子寺,太子死了(太子寺之名,由此而来),三个宫女不敢回宫,就削发为尼,后到此山,见山峰独特秀美,环境清幽,独冠宁河,云杉参天,峰前溪水潺潺,风入松林,撞击岩石,犹如涛声,回声哀转,久久不绝,于是命名此山为松鸣岩。她们在半山腰建道观,吃素念经,后在西方顶和独岗寺各建一道观,三姊妹分开居住,至今香火旺盛。。。。。。“马有明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拿起说书的腔调和架势,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还有一种说法,龙脉被挖断了,太子就死了。”董郎挺止住笑,正儿八经地说。

“奥!那种说法我也清楚。原来太子山山脉,从西面的微子山起,到宁河境内的太子山最高峰,一直向东延伸到马寒山。宁河境内的太子山根,有一海眼,水流湍急,深不可测,水流不知去向,传说太子山底下有大海,于东海相贯通。当时,宁河这一段山脉,纷纷传说有龙脉,不久宁何必出一真命天子。这话传到皇帝的耳朵,皇帝便令禁军带着相士,风餐露宿,昼夜兼程,急赴宁河。相士掐指头,下金锣,查风水书,实地勘察一周,断定龙脉所在之处,建议禁军校尉,派兵连夜挖掘。第一天挖到一人深,已至半夜,个个疲倦不堪,于是撤出休息了。第二天早晨去一看,山体合拢了,了无痕迹,所掘之处,不知在何处。校尉又请来相士,再次勘察,原地挖掘,挖到一人多深,不见龙脉,士兵困乏,抱怨相士胡说八道,哪有龙脉?不过是瞎折腾而已!没到半夜,他们就回去休息了。第三天早晨到原地一看,又见山体合拢,草木青青,找不到挖掘过的痕迹。相士说他算过,三天挖不断龙脉,宁河妇女就会生下真命天子了,将来与本朝皇帝争天下,我们这些人就会被满门抄斩,现在趁龙种还未生下,大家必须拼命挖掘!校尉临阵督促,士兵一刻也不停的挖掘,挖到半夜,已近两人深,这时人人困乏,饥饿难耐,校尉昏昏欲睡,在大家的求情下,校尉让兵士回去吃饭,自己就在深壕边的草地上休息。没上十几分钟,校尉睡着了,睡梦中听到有人在说话,他被吓醒了。夜深人静,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呢?自以为是梦中呓语,又躺下了,可耳边又传来窃窃私语。校尉于是又伏在地上,将耳朵贴在草地上听:一个说,今晚好险哪!差点把我的小命要了!另一个说,要是再挖三尺深,我们都没命了!第三个人说,快点长,争取长到天亮,我们就成功了!生下龙种,不怕他们斩断龙脉!。。。。。。校尉听了,大吃一惊,佩服相士说的准确,真有此事!校尉跑去临时帐篷,喊醒士兵,带来继续深挖。将至拂晓,挖到两人多深,露出一条不见首尾的紫红色滕蔓,校尉命令士兵,用马刀砍断滕蔓;藤蔓顿时血流如注,喷湿了士兵的衣服,满脸也是血。校尉和士兵惊慌失措,相士恐惧不安,自思泄露天机,必遭天谴!。。。。。。校尉和相士带着士兵速回京城复命,所挖深壕,没有填埋,扔下了,至今留着,现在的太子山断裂处,就是当年的龙脉斩断处。——唉!宁河出不了英雄,原因就在这里!“马有明因马子元打了一头鹿,非常高兴,便将民间的传说,原封不动地说出来,还说的有情有味。

5

“凡事有定数,生来命中注定,阴阳算,相士看,都属无稽之谈!《永昌演义》里说,崇祯皇帝命米脂县令祖大绶,掘开李自成祖坟,青灯荧荧,青蛇盘曲,祖大绶将灯吹熄,把蛇斩为两截。后来李自成虽攻下了北京,但只做了三个月的大顺皇帝,就被清军赶出北京,全军覆没,失踪于九宫山。其实啊,北宋时,就有风水先生到米脂县,见山势险峻,林木茂密,河水湍急,风水先生说,此地三百年后当出天子,但河流短促,国祚必不长;六百年后,才会出一真命天子!李自成应验了,下一位是谁呢?掘坟墓是多此一举,因果命中注定,非人力所能挽回,谁能抗衡造物者!”董郎挺是典型的儒生,信奉孔孟学说,以孔孟之道为做人原则,不迷信鬼神,但又相信造物者主宰一切,勤学修德,善小而为,恶小而不为,祸患就不会远在儿孙近在身。董郎挺说罢,呷了一口茶。

“你看,当今派系林立,纷争不断,各地永无宁日!所谓的政治精英,借口为本民族争利益,到处煽风点火,日日游行,处处暴乱,搞的国家乌烟瘴气,弄得人心惶惶,耕者不能种其田,商人不能经其商。哎!,,,,,,,”马子元起初默默无言,后来听着马有明和董郎挺的争论,振作精神,也把心中的所想发表出来。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马有明说兔肉和鹿肉都熟了,他用肉叉捞出来,放到案板上,用腰刀切成小块,让大家自己用手拿上肉蘸盐吃。

“杀了猪,害命骨由杀猪人吃;梅花鹿没有害命骨,所以只能吃鹿心,——马老兄把鹿心吃了!”马有明用用肉叉叉着鹿心,递到马子元面前,诚恳地说。

马子元不想吃鹿肉,更不想吃鹿心,但是在大家的劝说下,不好意思继续推辞,便接住了。马子元撒上白盐,吃了一嘴,发现鹿心血红血红的,虽没有滴血,马子元认为没有煮透,他要放下,马有明说吃上也没有关系,一次没有煮透,再煮也是白煮,——肉依旧是红的。马子元收回手,勉强吃了,但咽上的一刹那,梦境中的一切忽然浮现在脑海!他不由自主的惊恐起来。

大家吃饱喝足之后,一起上山游玩,先到西方顶,磕头烧香。搭缘——董郎挺和夫人。马子元各掏了一块大洋,马有明夫妻和柳氏姊妹各掏了两个铜元。他们游罢西方顶,顺着山梁上了大殿头顶,又从山坳里下到大殿,磕头烧香,掏了香火钱,便上了难无台,走在悬崖峭壁上,凿开的石板路,刚好一人能通过。到了一处壁立的石崖前,董郎挺看着石壁上刻的颜体字,低声细读。

“这是谁写的呢?字体丰腴壮丽,实在像颜真卿字体。”马子元问董郎挺。

“你看下边落款,是河州大秀才张质生书写的,他足智多谋,曾今协助国军团长守河州城,坚壁清野,深沟高垒,迫使大司令一筹莫展,师老城下,为河州人民存嗣,立下了汗马功劳,不然,河州人民灭种矣!”董郎挺读完,感叹道。

“舅舅,这上面说的是什么呢?“马有明问道。

“张秀才说,大司令初到宁河,这里的几个村庄共有七百人,他们跑到西方顶和大殿山顶,砍松树塞断人行道,用滚木。岩石和老土炮,守住一切可能爬上来的山崖。土匪攻不上来,就围而不攻。山顶无水,加之断粮,最后七百人被活活饿死!唉!他们这种死守,无异于马谡守街亭,不是饿死,就是渴死,还能有什么希望呢!”董郎挺边解释碑文边评论道。

董郎挺解释完碑文,都不由得回忆起死守宁河城的过程,个个唏嘘叹息,怏怏不乐,默默不语了!一行人沿着林间小道,攀援而上,行至山顶,坐下休息了一会,又顺着山梁下去,越过深沟,攀上独岗寺,大家站在高处眺望。董郎挺望着雄伟挺拔的云杉,凝思遐想,又望望面前的山峰:苍松翠竹,郁郁葱葱;仙气蒸腾,云笼雾罩。忽然,生性豪爽,豁达大度的董郎挺,心中油然升起凄迷之感!他慨然在峭壁上题诗一首:松鸣夫如何?三峰独秀出。

巨松堪栋梁,怪石天可补。

灵气罩黎庶,幽境众山妒。

惜哉无人荐,至今弃荒芜!

“舅舅,你这诗说的啥意思吗?”马有明问道。

“很多名山大川,其实是被文人捧红的,有些山川还不如我们的松鸣岩。河州乃至甘省,因为没有造就出大文人,又因为外地文人不知道松鸣岩,诗文中从不提及,所以宁河这块宝地,松鸣岩这座避暑胜地,至今名不见经传,除了庙会那几天外,不见外地游人”董郎挺带着感慨的语气说。

“唉!松鸣岩不就是董团长的很好写照吗?如今小到芝麻官,大到封疆大吏,个个利欲熏心,保地盘,搜刮民脂民膏为能事,所用官吏,皆是有背景,或送上钱财者,真真有真才实干者,未用一个,致使积极向上者,也心灰意冷,得过且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荒废正事,国势日衰,社会日乱,百姓叫苦连天。像董团长爱民如子,致力于社会稳定,坚守宁河城一年,显出文武全才,可就是得不到大腕们的推荐,被当权者的任用,将终老草莽间!岂不可叹可悲!”马子元站在董郎挺的旁边,面向马有明,带点不平之气说。

谈起国事,大家议论纷纷,就连平日最不关心国事的女人,也积极参与,提出自己的看法,因为她们经此一乱,深感中央团结,国家统一,社会稳定,才是老百姓安居乐业的保证。

“总脑筋不乱,地方上太平无事;总脑经乱套了,地方不乱才怪呢!”董郎挺的夫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柳红颜和柳红玫点点头,表示董郎挺的夫人说得非常正确。

“舅母说得对,可是尕百姓没有办法啊,”马有明的妻子怯怯地说道。

大家谈论着,不觉夕阳西下,新月东升,月色如秋水,寒气袭人,女人们穿的都比男人们单薄,个个耸肩缩背,瑟瑟发抖。

“大家说起国事,就把回家的时间忘了。现在赶快回家吧,走一段路就会热起来。”董郎挺说罢,一挥手,带着大家下山了。

到了宁河城,已是深夜,城内一片荒凉寂静,大家心中不由得升起缕缕凄凉,心灰意冷,董郎挺顿时英雄气消,只想苟延残喘,不希望再发展了!

到了马子元的家门,马子元让大家进去坐坐,董郎挺夫妇婉言谢绝。

“你家不比从前,现在太窄了,我们进去也无处睡,倒把一家人打扰醒了,我的涵子还在舅舅家,我两去舅舅家住,明天带涵子回家。”马有明拉着马子元的手说。

马子元看着董郎挺等人的背影不见了,才和柳红颜。柳红玫走进家。马子元不敢吵醒梦影,更不愿惊动老父老母,悄悄带着柳氏姊妹,进了自己的小屋,三个人在一张床上和衣而卧。

6

第二天拂晓,梦茵已起床。昨天,马子元三人去松鸣岩,梦茵根本不知道,她心里狐疑不定,整天闷闷不乐;到了晚上,去了几趟马子元的屋,不见人影,更加怒气冲天,但无处发泄!夜深人静,还是睡不着,头里乱麻麻一团糟。大概两点左右,听见木门“吱扭‘两声,进来三个人的脚步声,梦茵听出是马子元和柳红颜姊妹:马子元脚步迟缓沉重,两女孩脚步轻快脆碎。梦茵怒不可遏,想起来先臭骂外甥一通,再向马子元讨个说法,但思来想去,未敢轻举妄动,一则宁河人特重夫权,女人不敢随意挑衅,逆来顺受惯了;二则夫妻之名已名存实亡,再惹怒婆婆,得不到支持,自己被休之日就不远了;三则深夜吵架,被邻居听到笑话,第二天难以见人;种种理由,终将怒气压下去,没有发作。平日,梦茵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洒扫庭除,从院子到屋子都整洁了,然后去做饭,今天把这些忘了,她的第一要务,就是去马子元的小屋。梦茵一进门见马子元和外甥同睡一张床,陡然间觉得一股冰水从头浇到脚,透心的凉,她什么话说不出了,怒气消得无影无踪,她只觉得浑身无力,疲惫不堪,对活下去的希望渺渺茫茫,她觉得没有盼头了:对马子元不抱任何幻想了!一切都完了!

“我的出轨也是被*无奈,你为何走到这种地步!”梦茵只说了这么两句,就出来了,回到自己屋里,就蒙头睡了,也没有做早饭。

梦茵说的话,马子元听到了,但他没有搭茬,仍然装作熟睡。

太阳又升起了,再不似六月天那么火热,而是带点凉意。梦茵不做饭,正常的的生活秩序乱了,孩子们等着要吃饭,可是无饭可吃,两个老人觉得不对劲,马子元的母亲走近马子元的屋,叫他起床,声音特别大,表面上是叫马子元,其实是叫梦茵,但梦茵无仍何的反应,她再不怕婆婆了,因为到了这种地步,怕婆婆无任何意义。

“一个媳妇家怎么到现在不起床,羞不羞?我们老了,不吃也行,可是你的孩子们等着要吃饭啊!——哼!这都是平日子元惯的,吃起饭来,跟子元坐在一起吃,妇女哪有坐在炕上,跟长辈一起吃饭的媳妇呢,都是端着碗在厨房里吃。明天我去你娘家,问问你父母,作为媳妇,却睡懒觉,太阳大漫川了,还不做饭,你们的儿媳妇就这样撒娇吗?”以前婆婆怎样骂,梦茵从不吭声,今天一提到她娘家人,梦茵忽地坐起,跳下床出来,铁青着脸对着婆婆嚷起来,倒把婆婆吓了一跳。

“芽大豆不炸,一炸倒了不得!你要把我吃上吗?——来!快吃来!”马子元的母亲醒过神来,愤怒异常的说。

“你是有理站理,无理站大,你骂了我二十年,我看在长辈的份上,从未还过一句,今天我不做饭,你又不问青红皂白骂起来,你不问问为什么吗?”说到这里,梦茵的眼泪咕噜噜淌下两行,她感到莫大的委屈,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啥原因,你说!”马子元的母亲走近梦茵,用咄咄*人的语气说。

梦茵倒退了几步,哭出声来。此时她想,说呢还是不说,毕竟母子连心,就是说了,做母亲的还会责怪儿子吗?只有自己挨骂的份。

“你问你儿子做的好事!——勾引我的两个女外甥!”梦茵终于蹦出了两句,转身进屋了。

“什么?”马子元的母亲立刻走进马子元的屋里。

马子元和柳氏姊妹坐在炕上,静静地听着,见母亲进来,他们也没有站起。马子元的母亲不知道马子元和柳氏姊妹的暧昧关系,更不知道梦茵的出轨,现在见他们在一起坐着也没什么,亲戚嘛,一起坐坐,很正常啊!马子元的母亲转身出去了。

“你发什么神经,说话不怕人笑话!何况是你的我外甥!。。。。。。”马子元的母亲又骂起来,而且越骂越脏越难听,更不讲道理。

结婚二十年来,婆媳吵架,马子元当面不说,背地里先面对梦影说梦茵的不是,再说母亲的优点;而后又跟母亲说母亲的不是,反复说梦茵的好处,无论妻子也好,母亲也好,单独相处时,从不讲她们的长处,马子元很清楚,如果当面讲她们的长处,说对方的短处,无异于火上浇油,双方都认为自己没有错,有恩于对方,而对方不但不感恩,反而有意找茬,有意刁难!矛盾会更加激化,终无宁日。马子元夹在婆媳中间,有时无可奈何,只能苦口婆心地劝双方要互相理解,相互体谅,互相退让,就这样婆媳和睦维系了二十年。最近两年,老母亲年事已高,妻子进入更年期,两人的脾气越来越大,特别是宁河叛乱之后,老母的脾气更坏,妻子整天神经兮兮的,遇事斤斤计较,自私自利,动辄发怒,情绪易于激动,看什么事都不顺眼,马子元做了好多思想工作,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马子元为了少发生矛盾,远离梦影,跟梦影少说话,少相处,渐渐地,夫妻两人的感情变淡了,不似以前那么粘。今天,马子元本不想说什么,但是婆媳两人越吵越凶,以至于相互撕扯起来,马子元坐不住了,才起来劝架,这时,柳红颜和柳红玫已经把两人拉开,进入各自的房间,两人都在哭嚷!

“怪谁呢?谁都不怪!怪就怪这场战乱!——大司令叛乱前,他马子元也是宁河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啊!哪有衣食无着落,顾不住自己的家,让妻子出轨呢?”马子元站在庭院里,仰头望着淡蓝的天空,看着缓缓飘动的白云,喃喃自语。他多么希望自己成为白云,任意东西,无拘无束,无烦无恼。

7

马子元的儿媳妇的早饭熟了,大家围在炕桌边吃起来,儿子儿媳三番五次地叫奶奶和他们的母亲来吃饭,他们还是没有来,孩子们端到头跟前,两人还是没有吃,女人就是这样,没办法时,通过哭和睡、绝食来给丈夫或者儿子施加压力,迫使其屈服。然而马子元身心俱疲,已无力重视他们的做法,任使矛盾发展下去。马子元带着柳红颜和柳红玫,走乡串村,直到下午六点多钟才回家。晚上吃饭,母亲照样没吃,妻子梦茵也没吃,不过梦茵起床了,坐在正屋里,冷冷地看全家人吃饭。

“红颜、红玫。明天你们回内蒙!”柳红颜吃完饭,刚放下碗,梦茵用命令的口气说道,语气坚决,冰冷,陡峭,柳氏姊妹听了,不寒而栗。

“内蒙不是没有家了吗,俩姨到了内蒙那里住?就在我们这里住,家这么宽,就怎么容不下她们两人呢?“大儿子笨笨说道。

“可以去别处住啊?比如其他几个姨娘家住。”涵子早已看出马子元和柳红颜之间的关系不寻常,也明白婆婆的意图和苦心,也许只有柳氏姊妹走了,这个家的矛盾才会结束,所以她只能这么劝。

“不行。她姨娘家房子既窄,粮食又不够吃,两人去了,她姨娘怎么负担得起呢?必须去内蒙!”梦影决绝的说。

涵子无话可说了,其他人也沉默不语,屋中一阵寂静。

“好吧,我们回去。”柳红颜有气无力的说道。

“今天就走。”柳红玫说道,同时去拉柳红颜的手。

“红颜和红玫那也不许去。我正式宣布,从今天起,我娶红颜和红玫为妻,任何人无权决定红颜和红玫的去留,我说了算。笨笨、东东、苏德,还有涵子,明天去通知所有亲戚,我带着红颜和红玫去通知朋友,三天后办宴席。今晚红颜和红玫跟我一起住。”马子元说完话,就带着柳氏姊妹进了自己屋。

梦茵听了之后,顿觉像天塌下来了,她所不希望的那一天终于到来。她惊呆了。她心中重新升起的那线希望,像断线的风筝,现在不知要飘向何处?笨笨,涵子,苏德,苏木等几个孩子,都目瞪口呆,不知说什么好。就连睡在大炕上的老母亲也大惊失色,恐惑不解,唯有一点,那就是忽然谅解了儿媳妇梦茵,开始埋怨起儿子马子元来。唯有老父亲无动于衷,不说什么,看了看大家,眯缝了眼打盹。

“孩子们的事情由孩子们自己决定,我们老了,已经管不了。”马子元的老父亲依旧眯缝着眼睛,不紧不慢的说道。他是说给老伴的,意思是不要再嚷嚷了。

夜深人静,梦茵还没有睡着,她想,今天下逐客令也是被迫无奈,其实她心里很歉疚和不忍,因为姐姐没了,两个姑娘大老远地投亲靠友,作为妹子,作为姨娘,理应好好招待,当做自己的女儿,悉心照料,给张罗一个好人家,可女人天生的妒性和自私,令她走向相反的方向,加之柳氏姊妹跟马子元的亲近,更使她不能接受两个姑娘。梦茵的姐姐活着的时候,也曾说过将柳红颜给她,而柳红颜也想做她姨娘的女儿。天公不作美,梦茵和刘红颜终究没有做成母女,反而成了对手,两人都始料不及啊!

马子元也久久不能入眠,他回想一年来的所作所为,似乎冥冥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推着他,不可抗拒的意志在指挥着他。他又回想起过去的梦境,细细品味梦中情景,又跟生活联系起来,迷迷糊糊觉得是他岳母不放心柳红颜姊妹俩,才托付给他,想到这里,他这个无神论者,忽然认为‘仙界、人间、冥界’,都存在吧?

8

第二天拂晓,笨笨和涵子去他们舅舅家,请舅舅和舅母拿主意。舅母说了些风凉话泄泄气,肚皮瘪了,也拿不出注意,只是纳闷:这男人怎么喜欢一夫多妻,还要越年轻越好,真是烦不烦;一辈子像个母蜘蛛,头顶着父母,背上驮着妻子儿女,直到把自己浑身的血吸干了,才入土为安,悲哉!舅舅呢,认为一个男人娶几个媳妇也没什么了不的,普天遍地都是,只是做姨夫的娶自己妻子的外甥女,就像望着太阳打喷嚏打不出来,鼻子里总是酸津津的难受,不过,马子元对他们很好,他不好相着自己妹妹说话,打算去了和和稀泥而已。直到下午,笨笨和涵子得到舅舅的答复是哼哼和吭吭而已,没有下文,省略号一串。笨笨和涵子觉得舅舅跟叛乱前大不一样了呢,也变得怪怪的?两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懵懵懂懂回家了。笨笨和涵子还没到舅舅家时,梦茵早已到马有明家,脸上的愁容像一团雾,快要掉下来。她没想到不惑之年,竟然要跌一跤,平时走路还是蛮仔细的吗?昂首挺胸,穿着高跟鞋,阔步向前的女人反到没事啊?其实,叛乱结束后,她被生活*得穿了高跟鞋,这一点至今没想到!头里乱麻麻的,也理不清了,到底谁对谁错?唯一希望,让马有明劝回马子元的心,保住夫妻之名,幸运的话,还会保住夫妻缘分。

马有明听了,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一夫多妻者,多矣!为何不娶别人,单娶妻子的外甥呢?匪夷所思?他想,自己一个人去劝,虽说挚友,未必听劝,还是叫上舅舅,胜算多些。

“你在家等着,跟杏子妈唠唠嗑,我去请上舅舅,咱们一同去你家,坐下来好好跟马子元谈谈,他总会听吧。”马有明说完,赶快去董家场找他舅舅。

董郎挺听了马有明的述说,立刻起身,先行去马子元家,马有明回杜家河,跟梦茵一起去马子元家。

这天晚上,马子元家挤满了男男女女;有梦茵的娘家人和姐妹,也有其他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

熙熙攘攘,挤满一屋子。本来这件事是很丢人的,但现在马子元掌控不了,任由事态发展——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也不起作用了。梦茵的娘家人轮番轰炸,亲朋好友及街坊邻居再三劝说,终究没有效果。

“唉,古人说,情人,诗人,英雄都是疯子,此话不假啊!”董郎挺摇摇头,连连叹息。马有明劝不转马子元,反过来劝梦茵,要她不要强留马子元。

“强扭的瓜不甜,再也半年纪了,好好跟孩子们过吧!你看,把大家叫来多不好,事情扬出去,孩子们出门就抬不起头来。”马有明劝说时,梦茵的哥嫂围过来了。

“离就离吧,但是财产要分一半!”梦茵的几个嫂子异口同声,迫不及待的说。

“孩子全部要,财产要分七成!”梦茵的哥哥想,马子元竟然成了一个老牛,怎么也说不通,那好,你不忍,我不义,咱们干脆撕破脸。

“你们这是帮我还是害我?我要的是人,不是财产,人都走了,要家产还干什么!”梦茵生气了,后悔不该叫娘家人,没有劝回马子元的心,反而撕破了脸皮。

到了深夜,大家还是束手无策,梦茵绝望了。

十四

柳红颜姊妹在马子元住的那间小屋里,柳红枚站着,嘤嘤啜泣;柳红颜坐在炕沿上,默默流泪,;两人心里都茫茫然,毫无头绪,不知如何是好?

马子元闷头坐在上房里的椅子上,一个劲地抽烟,任其亲朋好友批斗。

“马绅士,你也年已半百了,思想为何走到这步田地——竟然跟现在的年轻人一样!你大概读巴金和郁达夫的小说着魔了吧?巴金虽是当今无人能比的大文豪,但他的书读多了,容易把生活演化成梦,愤世嫉俗,反对约定俗成的婚姻规则;而清新鲍参军。俊逸虞开府的郁达夫,他的小说过于颓废和设色过重,读多了,已于染上时代病。现实就是现实,必须按着前人的纲常伦理走,听从父母劝导,才不至于栽跟头,铸成大错!总而言之,还是听听大家的劝告,放弃这门婚事,一如既往地赡养父母。照看妻儿。操持家务。”董郎挺站在屋子中央,严肃地大声说,高大的身躯和洪亮的声音,对马子元产生了巨大的压力。

2

柳红颜姊妹在马子元住的那间小屋里,柳红枚站着,嘤嘤啜泣;柳红颜坐在炕沿上,默默流泪;两人心里都茫茫然,毫无头绪,不知如何是好?

马子元闷头坐在上房里的椅子上,一个劲地抽烟,任其亲朋好友批斗。

“马绅士,你也年已半百了,思想为何走到这步田地——竟然跟现在的年轻人一样!你大概读巴金和郁达夫的小说着魔了吧?巴金虽是当今无人能比的大文豪,但他的书读多了,容易把生活演化成梦,愤世嫉俗,反对约定俗成的婚姻规则;而清新鲍参军、俊逸虞开府的郁达夫,他的小说过于颓废和设色过重,读多了,易于染上时代病,现实就是现实,必须按着前人的纲常伦理走,听从父母劝导,才不至于栽跟头,铸成大错!总而言之,还是听听大家的劝告,放弃这门婚事,一如既往地赡养父母,照看妻儿,*持家务。”董郎挺站在屋子中央,严肃地大声说,高大的身躯和洪亮的声音,对马子元产生了巨大的压力。

“唉,团长别说了,我的心已死,”马子元停顿了下,“我们的感情结束了。”

董郎挺和马友明回家了。梦茵的娘家人也回家了,因为现在的马子元家,不比从前,实在太窄了。笨笨和涵子回到自己的屋子睡了。苏木、苏德、东东和阿英跟她们母亲睡了。天将拂晓,梦茵起床,到后院厕所小解,月白风清,夜色凄迷,梦茵顿感孤寂,心灰意冷,梦茵找来绳索,回到屋里,将几个孩子看了良久——几个营养不良的脸庞,在朦胧的月色下更加惨白。梦茵又找来木凳,放在屋梁下,站在上面,把绳索挂在梁上,悬梁自尽当梦茵一脚蹬翻小木凳时,惊醒了苏木,她连忙点着煤油灯,细看木凳响处,发现她母亲上吊了,登时吓得她魂飞魄散。

“赶快起来!妈妈出事了!”苏木打了一巴掌旁边睡的苏德后,自己先跳下炕,站到凳子上,去解梦茵脖项上的绳子。这时,苏德和东东也已下了炕,双双抱住他们母亲的腿子,尽可能向上托,以利解开绳索。三个孩子的哭喊声,吵醒了笨笨和涵子,也吵醒了马子元和柳氏姊妹。梦茵被孩子们抬到炕上,朝天仰卧,气息微弱,脸色铁青。

“妈妈,你不应该这么做,跟爸爸离婚了,还有我们啊!跟我们一起生活,不也挺好吗!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苏木满腹怨言,痛不欲生。

“怎么这么傻啊!妈妈!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什么看那么真呢?你死了,最伤心的是你的儿女啊!你没有想想,你走了,我们出门,能抬起头吗?”苏德哭喊着,痛苦地摇着头,悲泪滚滚。

“妈妈,妈妈,你醒醒,”东东一个劲地叫唤,并轻轻摇晃梦茵的身躯。

“到了这把年纪,感情不感情是小事,保全这个家的完整最重要!名誉。孩子。父母都考虑考虑!”马有明坐在马子元的对面。

“大家说不通你,离就离吧。儿女归梦茵,家产分七成。”梦莹的娘家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我什么也不要,全归梦茵,父母儿女我依旧抚养。”马子元不假思索的说。

听到这话,笨笨和涵子预感到这个家要破裂了,无法挽救,悲伤之情,油然而生。

苏木。苏德和东东也感到家庭危机步步向他们*近,危机感笼罩了他们心头,以后出门他们将抬不起头,忽然悲从中来,姊妹三人的眼睛潮湿了。

马子元最小的一个女儿叫阿英,刚满六岁,聪慧伶俐,说话和动作幽默可爱,每晚给家人带来乐趣。此时,阿英依偎在马子元的大腿上,瞌睡得不停地点头打盹。

“我妹妹也是个软臭,像一只破鞋,硬硬生生拽住大公鸡脚踝不放,——除了马子元,难道再没有人要吗?”梦莹的哥哥说话,语气激烈起来。

“哼!怎么这么说话。”马子元轻轻推开阿英,霍地站起来,怒冲冲出去,进入正房隔壁的偏方,这里梦茵跟孩子们住着。

梦茵靠着隔墙半躺着,闭着眼睛,两角挂着泪珠。她听着隔壁正房里人们的说话,虽听不清楚,但还是想听,特别是希望听到马子元回心转意的话。屋里没有灯光,黑魆魆的

,可梦莹从脚步声中辨出是马子元,不过她一动也没有动。她迫切期待跟马子元和解,但顾面子的缘故,不愿主动招呼丈夫。哎,女人就是这样,总想以守为攻,结果坐失良机,悲夫!

“做哥哥的,怎么把妹妹比做破鞋呢,骂软臭呢!太过分!”马子元刚进屋时,心里还这样嘀咕。

看着梦茵冷冰冰的面孔,马子元的怒气顿消,冷静下来了。

梦茵等待着,等待着马子元向她投降。

“无论如何,我们的夫妻生活早已名存实亡,你再不要枉费心机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那间小屋,我暂时住着,以后有了落脚点,我搬出去。”马子元说完,便回到那间小屋,招呼柳氏姊妹,一同休息。

梦茵颓然倒下了,浑身无力,她用被蒙住头,呜咽起来。曾经的海誓山盟,都变成了昨夜的星辰昨夜的风;说什么爱情,说什么患难之路程,都成了过往的云烟,无踪无影;流出的眼泪流回去,流回去浸湿自己的心,让破碎的心从此溶化。

“好后悔啊!——我想妈妈!”梦茵呜咽道。

她想想当初,违背父母之命,不听亲戚朋友劝阻,毅然决然的离家出走,跟马子元私奔了。当时她认为,这个决定是再正确不过的了,以后就相爱终生,白头到老,可谁想到半路杀出个陈咬金,搅黄了他们的爱情。唉!这是天意,还是命中注定?

3

“东东,别摇了。会把气要断。”笨笨站在炕沿前,不知说什么好,双方都有错,怪谁呢?即使他母亲全错,‘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还是不能责备。涵子面对着公公和小姑小叔子们,更不好说,只有一股酸楚哽在喉咙里。这时六岁的阿英也被哭喊声惊醒了。她抱住梦茵的脖子,将自己的小脸紧贴在梦茵的脸上,激烈地哭起来。

“妈妈,你醒醒,——你不要阿英了吗?”阿英很聪明,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当马子元走近炕沿,抚摸梦茵时,阿英推开马子元,用小手连连打马子元,“你还我妈!你还我妈!”

柳红颜和柳红玫刚一进屋,被苏木怒喝出去。两人呆呆地站在院里,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动摇了——她俩决定,明天一早,不告诉马子元,悄悄离开这个家,出外谋生,至于到底去哪里,心里也没个底。马子元也动摇了,想放弃柳氏姊妹,摒弃自己所有的感情和希望,准备拖着这个衰落悲观的家,继续前行,为父母,为儿女,为名誉。马子元面前灰茫茫一片,了无生趣。

梦茵在虚空中飘着,忽然听见苏木的哭喊声,好生凄厉,但是她没有回头,还是向前飘着。她要到淼儿洼去,那是水浒传中宋江生前选的坟地。到了淼儿洼,她落下来了,躺在草地上。谬儿洼真是一块好地方,山岛竦峙,树木丰茂,湖水围绕,碧波荡漾;仰望蓝天,白云悠悠;阳光绵软,微风和煦;她什么不想了,也不想起来——实在太疲惫了!需要离开尘世好好休息!

“怪不得宋江喜欢这里,真是人间仙境。”梦茵喃喃自语。她不仅喜欢红楼梦,也喜欢读水浒传,更喜欢宋江这个人。

“妈妈,你回来,我不能没有你。我还没有长大”梦茵的耳畔传来小女儿阿英的哭声。

“是啊!谁照看阿英呢?不回去,不行啊!”梦茵起身,又飘向空中,她非常急切,她后悔不该来这儿,跟马子元赌什么气呢?都老了,什么情啊爱的,孩子最重要啊!她忽然想通了,她不在抓着马子元不放。

“顺其自然吧!”梦茵自言自语道。

渐渐地,哭喊声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也越嘈杂。她睁开眼,微微的;见阿英搂着自己的脖子,在耳旁哭诉。梦茵积聚几天的悲泪滚滚流下来,她没有克制,让它流吧,纵情的流!

“妈妈,不哭,”阿英用小手给梦茵揩泪,像很懂事似的劝她妈妈。

“不要哭了——我来了,——怎么舍得丢下你们?——你们是我的心头肉啊!”梦茵挣扎着搂住阿英,声音微弱地说。

儿女们止住了哭声。屋里一片静默。

马子元依旧站在炕前,看着孩子们哭喊,自己也泣不成声。他和梦茵近三十年的夫妻生活,感情已经到了亲情的地步,不可能随便割舍,然而最终分手了,谁也没有想到!——梦茵熬不住贫困,铸成大错,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九州铸铁终成恨啊!”面对此情此景,马子元心想,虽无法回到起点,可还是要强迫自己放弃跟柳氏姊妹的这段感情,给她俩张罗个婆家,使其有个安身之处。自己呢,像个黄牛,拖着几乎要破碎的家,继续前行,看不到目标。

第二天,马子元的家事不胫而走,传遍全城,议论纷纷。

过了几天,马子元给柳氏姊妹张罗了婚事,并且几天内就扎定酒,送大礼。

“算了吧,你们一起想过就过,我和孩子们生活。——我想通了,既然我们一起生活的可能性已经没有,又何必苦苦相留呢?”沉默了几天的梦茵,忽然同意马子元和柳氏姊妹在一起了。

马子元既舍不得柳氏姊妹,又要违心地给张罗婆家,其内心的痛苦是不言而喻的。猛然间,梦茵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马子元惊呆了,高兴还是伤心,说不清楚;再看看梦茵,表情淡漠,语气平静。马子元明白了,他俩的感情彻底结束了!

民国时期的所谓离婚,其实是通知通知亲戚朋友而已,因为没有领结婚证,所以也没有离婚证。人们只说休妻再娶妻,没有人说离婚再结婚,当时不存在这个概念。

当马友明听到这件事后,怏怏不乐几天,他生怕自己以后步马子元的后尘。

“想想当初,梦莹非你不嫁,你非梦茵不娶,不料竟然分开了!”马有明来看望一家,跟马子元单独聊天时,感慨万分。

“唉,梦是前兆,过后知道,我才真正相信这句话了。海誓山盟,海枯石烂,一切都是写书人的瞎编!越是在感情上钻牛角尖越要吃亏!感情也好,生活也好,不要刻意为之,顺其自然,倒轻轻松松,唉!”马子元长叹一声,把以前的梦境告诉了马友明。

“冥冥中注定,也只能如此——以后有什么打算?”马有明点点头。

“盘算着去省城,唉,此地不能留了。”马子元自感前途渺茫。

“到了金城,你去找沈福祥,听说他在吴家园給鲁大昌赶马车,最近鲁大昌升任师长。鲁大人是宁河牙党人,他会念同乡之意,会给你安排一个工作的。”马有明提议道。

“嗨,你不说,我还忘了。到了金城,我去找他们。”马子元的眼前亮起来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吃过午饭,马有明辞别马子元,匆匆回家。他仍然编他的筛子。可是今天总是心不在焉,不是锥子把自己手扎一下,就是被竹子戳了一下。

“马子元去金城,我去哪里呢?——蹲在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啊!种庄稼,时不时遭到土匪骚扰,没有收成,编筛子,卖不出去,因为庄稼没有收成,谁要你的筛子呢?”马有明想到这里,仰头叹了一口气,感觉头上顶着一块石板,沉沉的,压得他喘不出气来。

生活艰难,儿女又单薄,这生活咋过呢?马有明即烦且恼,常常莫名其妙的发怒。马有明两口的关系渐渐淡漠了。

4

第七回 :执子之手欲偕老 ,乱世英雄乱世情

杏子六七岁了,可没有一个妹妹,或者弟弟。马有明觉得,太单薄了。然而也没办法,天公太小气,马有明的妻子养了六七个,统统当上帝的使者去了。蓝天有云,淡淡地,夕阳也懒洋洋的,让人不能振作。马有明的妻子抱着出生不到十个小时的婴儿,在院子里转转。“儿子,儿子,”突然,马有明的妻子叫起来,挺急切的。马有明跑过来了,看看孩子,却已缓过来,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很逗人。“儿子,儿子,”马友明的妻子又喊起来,带着哭音。“又怎么了!”马有明又跑过来,也很着急。小儿子又醒来了,似乎专跟马有明逗乐,提到嗓眼的心放下了。自涵子之后,盼到今天,终于生了一儿子,马有明有后了,很高兴,两年来未见的高兴。妻子的肚子争气,自己也命大,不高兴的话,愧对老天爷。然则高兴的太早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等天亮,孩子跟他们开起玩笑来,诈死。

马有明的妻子由于营养过度不良,导致早产;孩子从早上起,到下午,死而复苏,再死而复苏,已经十几次了,闹腾得马有明夫妇不知所措。说病吗?生下来才十几个小时,那个大夫敢看?马有明的耐心崩溃了。他的妻子尚未绝望。

“他爸,快看,又气断了。马有明的妻子悲切的叫起来。

“我看。”马有明从妻子怀中夺过来,见孩子两眼紧闭,脸色发青,没有呼吸。

其实,马有明已经绝望了,他知道孩子归阴了,不可能回来,他恨谁呢?很可恶的叛乱!如果不是社会大乱,现在还是平静的生活,无论如何,妻子也不会营养不良,我马有明不会没有儿子。

“老天爷既不给儿子,住在此地,又有何意趣!”马有明将孩子埋葬了,这样,夫妻两都解脱了。

“我的孩子啊!——他还没有死,你怎么把他埋了!”马有明的妻子扑来,捶打马有明,哭声撕心裂肺。马有明这个铁汉,终于流下了泪,任凭妻子捶打,因为他回天乏术,不能将孩子起死回生,他强忍悲痛,安慰妻子,可妻子哭得死去活来,反而在院中打滚。

马有明心中烦乱,顾不了。他抱来柴草,放在院中,点着了,又点了三炷香,跪下磕了三个头。小山一样的一堆柴草,熊熊而燃,烈焰腾空,乌烟满天,吓得妻子不敢哭了——他要做什么呢?点燃房子吗?

“家神。先人在上,我马有明从此离家,去东乡谋生,直到怀中抱一孩子,背上背一孩子,才会回来,否则永不上门!”马有明把还滴着血的刀丢到火里,去收拾干粮。马有明的妻子又哭起来,声音嘶哑,充满无可奈何。

“走。哭什么!”马有明右手拿着一根五尺棍,左手猛然拉起妻子的手,直出大门,妻子硬要斜着身子,回看自己的家。小杏子站在家门口,也不想离开。

“杏子快点,不然我们把你就丢下,看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马有明喊道。

杏子跑来,跟在马有明身后。

走出马巷,上了官道,妻子回看,仍见烟柱升空,还能听到狗吠。离家逾远,越是不舍,听不到狗吠,更是不忍;泪水涟涟,迎风不干。唉!悲剧从****那天起就已埋下伏笔了。

残阳西下,马有明两口进入东乡地界。两边黄土山将影子投下,罩住沟中官道。四周没有村庄。马有明背着杏子,手拉着妻子,住着五尺棍,匆匆急行,满面尘土,汗水在脸上描了花脸,真像两个土娃娃,令人捧腹。

夜色落下,秋风渐起,秋月皎洁,寂静无声。处处一片凄凉。马有明夫妻号不伤感。

“呜——呜——”,忽然,左边山上,孤狼长嚎,悠长凄厉,荒凉的山谷,充满恐怖气氛。马有明的妻子颤抖了一下,紧紧攥住马有明的胳膊。马有明也心中一紧,还好,没有慌乱。突然,那狼疾驰而下,奔到马有明面前,是一条灰色老狼。

“放开胳膊,站到身后,缒住后衣襟。杏子抱紧爸爸的脖子,”马有明紧握五尺棍,对准狼,迅疾向前捣。老狼一到马有明面前,向前跃起,用两爪撕挖马有明的面部,被马有明的五尺棍在前心捣了一棍,仰头倒下。

老狼翻身跃起,气势汹汹扑来,挖眼之计不能得逞,便甩尾打眼睛,只要眼睛一瞎,这两块肥肉,唾手可得,今夜可饱餐一顿,以解一周来的饥肠。老狼跳来跃去,不能得手,涎水直流。

老狼左攻右冲,上挖下咬,都被飞快的五尺棍挡回,不能得手。老狼离开一丈远处,坐下来,静静看着马有明。

“不好!老狼在尾巴上撒尿,它会用尾巴攻击,如果狼尿溅进双眼,立刻会失明。杏子闭上眼睛。”马有明赶快眯缝了眼睛,并要求妻子也闭上眼睛。

老狼知道,再追十里路,不是它的地盘了,自己的汗水付之东流。它奈不住性子了,狂奔乱跳,飞速旋转,长长的尾巴在马有明面前极速飘舞。马有明幸亏有五尺棍,狼尾才不至于鞭打到马有明的脸上。

“打打——打打——”又后退了快十里路,马有明实在累得不行,用五尺棍捣着狼嘴,嘴里连连喊着,有气无力,声音嘶哑。

“今晚看来,要被狼吃上。未被土匪杀死,反要喂狼,真不甘心!”马有明暗暗思忖。

突然,老狼停止追击了,坐在地上不动。马有明喘着粗气,拄着棍也不敢动,他的妻子瘫软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狼还是没有动,看着他俩。马有明赶快拉着妻子,慢慢向后退,大概退了足有一里路,看不清老狼了,便和妻子转过身,急速向前走。

马有明和妻子行不多久,又听到一声狼的长鸣。马有明抬头仰望,发现山头蹲着一头孤狼,隐隐约约,似乎是灰色。

“唉,人困马乏,今晚要喂狼了。”马有明拄着棍,紧紧盯着狼。

“要吃,叫把我吃上吧。你背着杏子快走!”妻子看看熟睡的杏子,急切的说。

“一路这么多狼,你被吃了,我们能幸免吗?”

“那怎么办?”

“看看背上的孩子,捆得牢不牢,”马有明把腰间捆孩子的绳,往紧里拉了拉。

那狼没有下来,依旧仰天悲鸣,声音凄厉,令人顿觉空谷荒凉可怖。两人加紧行走。又进入另一个山谷。突然,一只小狼窜出来,吓得马有明夫妻魂飞魄散。小狼看他们都没看,直奔另一个荒谷。不一会儿,又窜出一只大狼,紧追小狼而去。跌跌闯闯,胆战心惊,终于走出东乡山谷,进入唐沃川。

东方山顶,露出鱼肚白,不过离他们很远,很远。唐沃川,顾其名,思其意,是肥沃的平川。洮河穿行其中。两岸枣树密布,桃子遍地,良田阡陌。虽人烟稀疏,房屋整饬;鸡犬相鸣;虽然称不上世外桃源,但也不愧是东乡第一乡,可谓塞上江南,名不虚传。妻子憔悴的脸上露出笑意。马有明背上的杏子醒来了。唐沃川有马有明的舅爷,今天来投靠,舅爷是否健在,姑舅们能够相留吗?马有明满腹疑惑?

马有明和妻子走近舅爷家,算是松了一口气。村庄疏落,残破不堪;舅爷家仍是三四年前的篱笆院落,仍然是那几间茅草房,细看,似乎是被烧过之后又重新盖的。

马有明三人走到篱笆前,坐在炕上的舅爷从窗口发现了。

不一会,舅爷踏者鞋慢跑到篱笆外,拉住马有明的手,连连问好,高兴得两眼流泪。

马有明夫妻也喜极而悲。杏子已被放下来,看着大人流泪,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感伤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直往下掉。

“快进屋坐吧,老伴和儿子儿媳妇干活去了。”舅爷拉着小杏子的手,一起进了院子。

“你们坐着,我去叫儿媳妇来做饭。”马有明的舅爷准备出门。

“不用叫,我们先休息一会。”马有明拉住他舅爷的手阻止道。

“你看我这记性,连茶都没有倒,跑去叫人,让你们干等。唉,老了。”舅爷找柴禾生火烧茶。

“我自己来,”马有明的妻子赶快搬来铜火盆,找来柴禾生着了火。

马有明的舅爷端来一碟红枣,又端来一碟水蜜桃,先让杏子挑了一个。

不用舅爷催,马有明和妻子吃起来。马有明又盛来一瓢凉水,三人又喝又吃。

等到铜壶里的凉水开了,马有明的舅爷提来时,三人已经吃饱喝足了。

“一路过来,好不容易碰上人家,要一碗凉水,没有人给,渴坏了!到了洮河边,我们三人先美美的喝了一气。”马有明抹了一把嘴。

“东乡很缺水,要一碗油,人们会给你,但要水,大多数都不给。”马有明的舅爷抹着长长的白胡须,微笑着说道。

刚到时,马有明忙着说话,没有细看,此时才发现,他舅爷比三四年前苍老了许多,瘦削的长脸,更加苍白,皱纹深得不能再深了,高挑的个子显得更高了。

“现在宁河太平不?”

“算是稳定了,可日子怎么也过不好。”

“跟人生病一样,害病快,好起来就慢。”

“这个地方呢?”马有明觉得来的不是时候,这个地方同样遭了土匪,生活还是很艰难。

“我们这地方也一样,大乱虽平,小毛贼仍然乱个不停,不能安心种庄稼。唉!”马有明的舅爷说罢,叹息了一声。

“你舅奶奶和孩子们回来,给你腾一间房子,你们放心住,虽没有什么好饭,但肚子能吃饱。”他舅爷看出马有明夫妻脸露难为之情,便赶快给了两句定心丸,生怕舅孙子不住。

“给舅爷增加负担了,”马有明的妻子心怀歉疚。

“我老了,多么希望有人来看我,要说见不着就见不着了。”马有明的舅爷精神虽矍铄,说话语带感伤。

“舅爷,这日子什么时候太平呢?”马有明很疑惑。

“国家统一,中央团结,大局稳定,小地方才太平呢。现在中央乱成一团糟,军阀各怀鬼胎,土匪遍地,太平日子没有指望吧?”马有明的舅爷是读过几年私塾的人,也很有政治头脑。马有明的妻子和杏子去休息了。马有明很累,本想也去睡一会,听着舅爷对时局的看法,却来了精神,睡意全消。

光阴荏苒,倏忽已经到了两年。

马有明的妻子生的两个儿子,月月生病,颇令马有明夫妻不堪担忧。这地方原有一个老中医,叛乱平息后,搬走了,不知去向。马有明无奈,叫来一个法师,指点迷津。法师烧香点灯之后,举起擀饭用的干仗,在方桌上划了几个字,马有明不知其意,他舅爷虽读过三四年私塾,也看不懂这神文。法师用擀杖在马有明背上敲了两下,又在怀中点点。

“你曾经许过愿,”法师圆睁环眼,寒光*人。

“背一个,抱一个,才肯回老庄,”马有明哆嗦了一下,避开法师的牛眼。

“是了是了,赶快如你所说照办,”法师说话,音容神秘莫测。

“舅爷看怎么办?”马有明满面疑虑。

“孔子说,信神如神在,不信如不在,神鬼之事,凡人难知。”马有明的舅爷捋着长须须,淡然地说。

“如不照办,必招横祸,”法师凑近马有明的脸,肥大的高鼻梁,碰到马有明的鼻尖上,差点把马有明的鼻子给碰歪。

事关重大,马有明的舅爷一家,不好阻拦,只能多准备些干粮和红枣,凑足一月的食宿费,送马有明五口启程。

孟春三月,马有明一家,回到宁河马巷。他家门前,但见芳草萋萋,庭院中黄蒿密布,蜂蝶飞舞,

几乎用了半月时间,马有明夫妻安顿好家。马有明每天起早贪黑,开垦长满杂草的耕地。

又用了半月之久,耕地全部整理完毕。夏田已经迟了,只能种秋田。马有明夫妻披星戴月,加紧耕种。

因为忙于耕种,疏于照看,两个儿子忽然生病了。马有明未来得及找阴阳,看中医,夭折了。妻子病倒了,马有明几乎崩溃。

人不死,总得吃饭。要活下去,还得干活。两口又挣扎着干起农活。

马有明变了,变得性情古怪,连他自己都不认识。左邻右舍,渐渐地呼他为老古人。

妻子也变了,变得不是女人特有的以守为攻,而是喋喋不休起来,令人厌烦。两口人的关系恶化了,时而冷战,时儿互相攻讦,甚至厮打,几无宁日。

古人说:夫妻是左右手,失去一只,家庭残缺不全,而又无人能替代。

清晨,马有明耕地回来,妻子赶快拌好牛料;又饿又乏的耕牛,疯狂跑到牛槽前,抢吃饲料。

如果还没有拌好,耕牛便奔向河滩,吃草喝水。马有明的愤怒立刻喷发,不由分说,鞭打妻子,而妻子也不甘示弱,抱住马有明的腿子拼命。杏子人小力单,拉不开,叫来邻居劝解。为了杏子,马有明的妻子尽可能不惹马有明生气,无奈父母给裹的小脚,走不快,干起活来,总是快不了。马有明反而嫌妻子是大脚婆娘,说人未进来,而脚已进入屋中。

“当初干啥,谁阻拦你娶三寸金莲!”有时,妻子气愤不过,瞪着马有明说一句。

由于这个原因,马有明的妻子千方百计,把杏子的小脚裹起来。初裹之时,杏子的骨骼,咯咯作响,疼得小杏子求饶,马有明的妻子还是强行裹了。

“妈——我不要裹脚,不要嫁人。”杏子的哭声,痛彻心扉。

马有明后悔了,更悔恨自己暴躁的脾气。后人哀之,而不鉴之,已使后人复哀后人。

事过境迁,马有明的老毛病又犯了,妻子和女儿生活在恐怖和抑郁之中。

马有明的妻子病倒了。她常常感觉腹中有一包块,大如拳头,一旦翻转起来,痛彻背心,有时疼得在院中打滚。夜间,怕把孩子吵醒,竟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嘴,有时,捂得几乎断气,面目青紫。

小杏子整天惴惴不安,晚上噩梦缠绵。

“爸,是不是热饭烫了嘴,你也要打妈妈。”杏子望着马有明,大眼睛忽闪忽闪,满含泪光,怯怯地说。

秋风渐起,黄叶零落,马有明的妻子一病不起,在弥留之际,看到马有明,脸背转过去了,她多么恨他啊!

“我死了,埋在大地的边角,不愿占大地中央——功劳虽无,苦劳也有啊!儿子,我生了,但你命中无子,留不住,不怪我,还是怨你自己的命运吧!”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哀怨之情溢于言表。

妻子说得很清楚,怨就怨自己的命吧,为什么把一切都推到妻子身上呢?马有明实实在在的后悔了,然而为时已晚。

“我走了,妈的宝贝就要堵后阿娘的炕洞门呢,”说至此,妻子泪如雨下。

“我不去堵,”杏子撅着嘴说,也流着泪。

“唉,孩子,我们家的火炕里,常常用的是碎草,火炕洞门,如果不用木板堵住,碎麦草就会迅速烧完,火炕早早凉了。以后你爸娶了后妻,她就教你代替木板,去堵炕洞门”。马有明的妻子不是吓唬杏子,而是说给马有明听。

“妈,好好养病,我不去堵。”杏子趴在炕沿上,看着母亲,大颗的泪珠继续留着。

“唉,后阿娘的指头,云缝里的日头,好厉害啊!”马有明的妻子摩挲着杏子的头发,感伤的说。

“不会的,还有爸护我,”小杏子撅着嘴说。

“唉,娘后是老子后了,他不会疼你了,也由不得他了,”马有明的妻子长长叹了一声,又泪如瓢泼大雨。

这天夜里,马有明的妻子离开了人世。杏子总认为没有死,是她妈睡着了。

夜漆黑,无边无际,小杏子看不到亮光。

杏子的哭声,沉沉的夜中,显得那么凄凉,那么微弱!马有明心疼极了!

马有明忽然有些恐惧,不敢面对黑夜,觉得自己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孤独!

当夜,马有明叫来本家(家族中最亲的一支),女人们给马有明妻子洗澡穿衣,男人们钉制了一个简易木床,靠后墙安置,床前挂了一袭黑色布帐,布帐前安置了一个小方桌,上面摆了馒头和装有鸡蛋的献碗,小小香炉中插满香——这一切还是左邻右舍提供的。

本村来帮忙的妇女们流着泪,男人们心中也酸酸的,脸软的男人也流着泪。马有明的妻子被抬到床板上,身上盖了一床旧被子,苍白的脸用冥纸盖住了。围着死人的黑布帐幔前面,放着一个大瓷坛,本村的人们已经在大瓷坛子里开始烧冥纸钱,跪在坛子前的杏子面对亲人的离去悲痛万分,嚎啕大哭!有两个老太太在旁边扶着,厥着两片薄唇,哽咽着劝慰,可没劝一两句自己们却泣不成声,掉了牙的嘴唇颤抖不已。

“孩子别哭了,会哭坏身子的,”其中一个老太太颤巍巍地给杏子擦眼泪,自己摇摇摆摆,几乎跪不住。

“唉,老天爷你让我们这些老骨头死嘛,干嘛带走一个年轻人的生命呢?——她正年富力强,还要拉扯孩子啊!”另一个老太太劝不吭杏子,就把老天爷埋怨起来,两颗干枯了的小泪珠,扑簌簌落下来,滴到瓷盆子里,吱呖呖一声,泪珠烟消云散了。

杏子哭着哭着,突然起身,掀开帐子抱住她妈妈的头,两个老人没来及拉住。杏子的脸压在她妈妈的脸上,撕心裂肺的叫起来:“妈妈!妈妈!”

“妈····你醒醒··你怎么了”?绝望的杏子涕泪交加,哭喊得声音嘶哑了,说出不话了。这更显得她悲伤可怜,所有在场的人看着这一幕幕情景,人人无不流泪。

杏子早惠,懂人事,特疼父母,尤其母亲,相依为命,整天形影不离。现在母亲离开了人世,她顿感天塌地陷,面前漆黑,没有母亲生活也没有意义,杏子绝望了,同时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杏子晕了过去,屋里一片慌乱!老奶奶们没有办法,叫来年轻媳妇们,赶快施救。

第二天早晨,本族之人,委托一个本村男人,搀扶着杏子在本村挨家挨户,门前叩头。因为是孝子,杏子不能出声,更不能进入别人家门。

“孝子磕头了!请本家爷。”搀扶杏子的男人,对着每个家门高声吆喝。

“知道了,”每个人家,出来一个人,招呼一声。

先到之人,分头去请杏子家的亲戚,所有朋友知道后,不请自来,至于杏子母亲的娘家人,则由本村德高望重之人去请,而且必须是两个人,带上一包自制挂面。

到了下午,全村男人齐集马有明家里,开会选举总管和会计(俗称坐匣),选出之后,由总管安排所有男人职责,并写在一张红纸上,叫做‘各执其事’,贴在房屋墙壁上,以便大家随时查看,按照安排干活,总管也按其督查。

傍晚,派去请娘家之人来了,说娘家人不来,得再去请一趟。

“明天再去请吧,这是规矩,一请即来,亡人不喜欢。要娘家人拖一拖,多提条件,这样一来,才表示娘家人重视自己的姑娘。”总管吩咐再带上一包挂面去请。

第二趟,娘家人还是没答应来祭奠。

“妹子挨打受罪而死,我们有何心情送丧!”杏子的大舅舅如是说,还面带怒容。

“带上挂面,再去请。庄园和族人替马有明致歉,务必要来。不看东家之薄面,也要看庄园情面,更要心疼杏子。至于提出的所有条件,你们全部答应,不要推脱,马有明办不到,我们全村人可以集资帮助嘛。”总管再三吩咐,再三叮嘱,这次务必要请到娘家人。

这次庄园去请,娘家人终于答应来送丧,但提出三点要求:

—、三丈白布。

二、请六个阴阳。

三、阴阳孝子门前接送。

民国时,娘家人的权利仍然很大,活要看人,死要验尸,得到政府支持,具有法律效力。派去请娘家的人,当然全部答应了。

第三天是出殡的日子,不料又上演一段插曲。

原来,马有明有一个亲哥哥,军阀抓去当兵,部队被打散,死在回家的路上。马有明的嫂子因为有两个儿子,没有再嫁。

他嫂子想教大儿子顶冥纸盆、拿引魂刷(条形旗子),以后反正两家要合到一起住,两人年龄差不多,杏子免受后妈之罪,何况又是女儿家。——他嫂子认为给马有明当妻子,是想当然的事情。然而马有明的嫂子那是一厢情愿,马有明根本不要嫂子来当续妻。

马有明决定杏子顶冥纸盆、拿引魂刷。他嫂子认为这是马有明死妻再娶妻,排斥自己

充当马有明的妻子。

“你那是女儿,能顶冥纸盆吗?”马有明的嫂子是个精明能干,颇有姿色,快嘴快语的女人。

“女儿不能顶,谁说的?杏子顶冥纸盆,天经地义。”马有明对嫂子的话不屑一顾,立刻板着面孔说道。

“钻牛角尖,至死不悟。”马有明的嫂子情绪有点激动,尖着嗓子叫道。

“你没听到吗,现在人们叫我‘老古人’,做出事情来,你可别后悔!”马有明愤怒了。

“我儿子来服侍你,嫌多余了!不知好歹!”马有明的嫂子也瞪起双眼骂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你是想占有我的财产。”马有明凑近嫂子耳边,低声说。

“你没儿子,你的财产就是我的财产,还用说吗。”她可不管办丧事的人围观,尖着嗓子吼道。

“哼!想得美。我还没死。”马有明阴着脸,声音低而硬的说道,强忍着怒气。

“美什么?你老了,我儿子服侍你,亏你了。”嫂子依然尖着嗓子喊道。

“嗨,老了?干不动活,你们母子一脚踢出来,我去哪里?”马有明快要压不住怒气了。

“撵你干什么?”

“得到财产啊!”

“嘿嘿,你有什么财产,几间破茅草房,值几个钱。那几十亩地,我还得出好大的力气。”马有明的嫂子干咳了两声,又说,“你再娶妻,杏子受罪”。

“猫捉耗子,多管闲事。”马有明来气了。

“不管怎样,以后你娶的媳妇前脚进门,我后脚进来,给你当媳妇,看你怎么办?”马有明的嫂子情绪激动得厉害了,眼泪也流下来了。

“不嫌害臊,出去。”马有明大怒。

“不出去!”马有明的嫂子对着马有明,怒目相向。

马有明顺手抄起一根木棍,举起要打,在场的人连忙拦住了。他嫂子怕了,屁股一扭一扭地往院子外出了,三寸金莲还走得特别快,她没有想到马有明竟然真的要打。

噼噼啪啪,鞭炮在马有明的大门前响起来。马有名妻子的娘家人到了,男男女女十几个人,还带着很多礼物。

被指派为接客的人,连忙接住娘家人的香璎珞、字纸、香表和十个大馍馍,还有猪羊鸡三牲祭品。

三牲祭品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方桌上,其他东西一律拿进去了。

杏子的大舅舅走在前面,兄弟子侄跟在后面,女人们最后,鱼贯而入。个个捂着脸,失声痛哭,女人们直接放开喉咙哭诉,像唱歌一样,优美动听,哭诉的话语更是感动了旁观的妇女,惹得她们流泪。娘家人一进灵堂,杏子更加嚎啕大哭,先期到的姑姑,挽着杏子的手,边哭边诉说,感人肺腑,令人泣下。杏子的舅母,把杏子搂在怀中,边哭边劝慰。

董郎挺也进来了,面对此情此景,不禁涌出泪花,心中叹道:“铜人无泪也凄惶!”

娘家人烧了冥钱,全部三叩首,然后起身,走出灵堂,被安置在院中的席位上,开始喝茶吃菜;男人们吃了点,但女人们由于难过,没有吃菜,她们心软,食不下咽啊!

吃过饭,娘家人去看坟地,知道是耕地边角,也没说什么,人已经死了,再为难马有明,没有任何意义。

“死者为大,既然要求埋在地边,就按死者的意愿办吧。”杏子的大舅舅对总管说。

到了中午,娘家人吃过八碗,孝子们在席前磕过头,娘家人准备告比——形式跟祭文差不多,只多了一点内容,是责备儿女没有尽到孝道。

杏子的大舅舅站起来,子侄辈跟着站起来,杏子和她的两个堂兄跪在席前,村中老少男女都来围观。

“杏子这么小,本来不应该跪——”杏子的大舅舅哽咽起来,说不出话。

围观的人转过脸去,不由自主的流起泪来。

“但是她妈抚养不易,应当跪,尊敬娘家人也就是尊敬她妈妈,人一生当中,只这一次。——唉!如果不是乱世,杏子不会这么小就跪啊!生逢乱世,我们这一代人的不幸!”,说到这里,杏子的大舅舅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泪水滚滚。

围观的女人们哭出声来。

“庄园们,你们认真替妹夫办丧事,我这里说声‘多谢了’”杏子的大舅舅向本村的人鞠了一躬。

“庄园在上!我说两句吧,不说两句嘛,失了人前的礼仪,说两句吗,前言搭不上后语,因为少在人前,多在牛后。

三皇五帝年代远,盘古王出世记不清。

天留日月佛留经,人留子孙草留根。

天留日月东西转,佛留经卷度众生。

人留子孙仿顾老,草留冬根盼来春。

太子山为大,马寒山为小。

二山虽高,还有本方的土主。

山有山主,人有人主。

作为妹妹的人主,特来祭奠。

孝子们,如南山的松柏,冬夏长青。

孝子们,如田间绿麻,郁郁葱葱。

孝子们,如家中起面,天天能发。

孝子们,请起来。”杏子的大舅舅说完,气喘吁吁。

总管早已指定本村一个老人,站在杏子的大舅舅对面,开始告禀:

“娘家人在上,孝子跪前聆听。

亡人金骨在地,孝子讨得吉利话。

天无日月下界黑,山川无主鬼魂愁。

人无礼仪非君子,家中徒有黄金斗。

总有资财千万贯,难买生死路一条。

太上老君留了金木水和土,

释迦佛留了生老病死苦,

孔夫子留了仁义礼智信。

娘有娘家,儿有位家。

这时婚丧嫁娶的大义。

让世人记住女人的伟大。



庄园告禀完毕,给娘家人献上十个大馍馍,亡人的被褥、衣服之类,当时物质极度匮乏,绝大多数娘家人都会带走,一则自己吃穿,二则留个纪念。但是马有明太困难了,娘家人不忍心带走,他们只接受了三丈白布,其余全给马有明父女留下了。

“给妹夫扯六尺,给杏子扯三尺,”杏子的大舅舅念着,他的侄子用剪子分白布。

另外,留下一丈,拉棺材用——本来属于马有明自备,娘家人破了特例。

娘家人起身了,孝子到门外哭送,阴阳吹着唢呐,敲打铜锣,恭送娘家人回去。

唯有杏子的大舅舅没有回去,留下来,他要亲眼看着把妹妹埋葬了才放心。

下午三点左右,庄园开始入殓亡人——井井有条的将死者装入棺材。

这是杏子过来了,哭喊着妈妈。

“妈——妈!我要看一眼!妈妈没死,不要装进去,求求你们!”杏子扑到棺材上,疯狂厮打棺材。

“我们让你妈妈睡一会,然后再抬出来,”入殓的人停下了,温和的劝慰杏子。

女人们把杏子抱走了。

入殓完毕之后,又把杏子搀扶过来,让杏子头顶冥纸盆,手拿引魂刷,由女人搀扶,慢慢地向院子门外走,八个人抬的灵柩,也缓缓升起,跟在杏子的后面,缓缓移动。马有明看着,不胜心酸。

出了庭院大门,在灵柩前系上一丈白布,由杏子牵着,缓缓前行。阴阳跟在灵柩后面,吹着唢呐、笛子相送,其音悲凉,宛转悠扬。

秋风萧瑟,吹乱杏子的头发,遮住了含泪的双眼,不平的土路,到处是土坯,差点绊倒了杏子。走在杏子前面的小朋友,拿着香璎珞跑来搀扶她,杏子没有拒绝,因为她母亲死了,也只有这些小朋友能理解她。

约莫走了二里路,到了坟地。村里人将灵柩放到墓穴中,杏子的两个堂兄向墓穴中扔了几个铜元,杏子没有大钱,只能扔几枚马钱,她多么希望像堂兄一样,能扔几个铜元,好让母亲在另一个世界买零食吃。她办不到,眼泪又簌簌流下来了。

开始埋葬灵柩。总管先让杏子背对着墓穴,握住铁锹把子,总管帮着,用铁锹铲了三锹土,杏子离开,然后大家一起埋葬了灵柩。不到半小时,杏子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土包子,像一个馒头。杏子想,她母亲就在那个土馒头底下,可她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花圈、香璎珞,烧纸、字纸等等,全部点着了,火焰腾空而起。杏子的心中空牢牢的,童年的幻想跟花圈一样灰飞烟灭了。

庄园和家族的人都要回去了,总管教杏子和堂兄在坟前叩了三个头。杏子磕完头,痴痴地望着坟墓,直到马有明来拉她,才跟着马有明回去。

母亲是女儿心中的太阳,昼夜普照,但是杏子永远失去了这个太阳!杏子的天空将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亮光。

埋葬了杏子的母亲,按照祖制,孝子要在墓旁守三天三夜,但是杏子太小,一个人不能守,于是马有明陪着杏子在墓旁守了三夜。杏子还想守下去,因为她觉得妈妈一个人在荒野中,太孤单了。

“不行啊,孩子。这是规矩。”马有明劝了好一阵,才将杏子劝回家。

马有明即干农活又做饭,喂牛喂羊,杏子整天哭泣,不好好吃饭,马有明烦极了,累极了,马有明才真真感受到失去妻子的无奈——孤寂和烦心无处去诉说。

杏子的姑姑隔三差五来一趟,百般劝慰,杏子才开始吃饭,停止哭泣,有时跟小朋友们去玩耍。傍晚,给牛羊喂料,之后,去做晚饭,替父分忧。

杏子的母亲离世半月了,但母亲的音容仍然在她心中。她忘不了。

有一天,杏子和小朋友们玩耍着,兴高采烈,忽然想起母亲在家,怕又被父亲打骂,急忙回家,一进门,就喊妈,可家中静悄悄的,没有人应答。

“妈妈去哪了?”杏子愣住了。

“妈——你在哪里?”杏子高声喊着,跑进厨房。

锅台上落满尘土,碟碗乱七八糟的放着,那么大的蜘蛛在屋角织网。她母亲在的话,会把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不会是这样啊!走到破旧的八仙桌旁,拉开抽屉,看到她母亲的一对银镯子,——这是母亲的陪嫁,现在留给她。

杏子清醒过来,她母亲早已去世,只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痛哭起来,越哭越伤心,越伤心哭得越厉害。她多么思念母亲啊!她多想再见一面!直到父亲回来,再三宽慰,杏子才克制住悲伤。夜间,杏子更加思念母亲,更加感伤,甚至伤心得胸部疼痛。到了早晨,头昏脑涨,两眼肿红。

杏子的母亲活着的时候,杏子经常帮母亲喂牛羊,学着做饭,可现在她什么不想做,一想起母亲就哭泣。杏子见到一个跟她母亲相似之人,她便跑去看个究竟,发现不是她母亲,满腔希望和温暖忽然跌落了,消失了,她重新回到孤独和寂寞中,无依无靠中,感到周围的环境倍觉凄凉!眼泪又流下来了。

一个月过去了,杏子对母亲的思念之情愈加浓厚了。

在巷道中,杏子跟七八个男女孩玩耍,一个男孩欺侮她,杏子不玩了,想回家,这个男孩不让回去,扯住杏子的衣襟,硬生生的不放手。

“我去告诉我吗,”杏子很气愤。

“你妈早死了,告诉谁啊,”那个男孩奸笑着说。

“你胡说!”杏子哭了。

别的女孩听了这话,谴责起那个男孩,并且不跟那个男孩玩耍了,其他的几个男孩也指责那个男孩。但是那个男孩太调皮了,根本不在乎,谁也没有办法。那个男孩继续辱骂杏子。

杏子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捂着脸跑回家。

“妈!你在哪?杏子被人欺侮。。”杏子一肚子的委屈,想给母亲诉说。可是喊啊叫啊,母亲在哪里呢?

以前,杏子被人欺侮了,她妈妈出面制止,因此杏子也不怕欺侮,总以为有母亲的强大支持,谁敢欺侮她呢?现在不同了,母亲不在了,她感到势单力孤,感到太弱小了!

小孩子之间的斗争,做父亲的不便出面,唯有母亲还可以,然而现在谁来帮助她你。

,她自感孤苦无依,对生活失去信心。她哭着哭着睡着了,马有明回来,抱到炕上。马有明看着孩子,泪流满面。

将近两个月了,杏子还是每天哭泣。体质一天比一天差。马有明担心起孩子的健康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天下午,天气燥热,杏子口渴得厉害,但又不想喝水,在巷道的土路上,杏子缓步徘徊。巷道两旁,都是果园,巨大的树枝斜伸出来,上面缀满啤特果。杏子仰望着,觉得酸酸的,很想摘一个吃,但是摘不到,于是又往前走。

忽然,吹来一阵风,两根树枝中卡的石头掉下来,落到杏子的头上,当时杏子感觉一阵疼痛,过了一会不那么疼了,杏子也没有在意。走着走着,觉得脸上有汗珠流下来,她用手抹了一把,原来是血,她明白头被砸破了。杏子回到家中,她父亲还没有回来,她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用手捂着头等候,不知不觉中晕过去了。

马有明回来,叫醒杏子,出门找来败酱草,把乳白色汁液挤到伤口上,然后把蜘蛛网捏成团,贴在上面以止血。从此,马有明出门干活,始终带上杏子,再不敢丢在家里。虽说父女相依为命,然而杏子还是哭泣不止,嘴里总嘟哝着她的妈妈,马有明听着,更加深深的后悔起来,自责起来。

整整两个月,杏子悲伤流泪。不知不觉间,杏子双目失明了。马有明叫来老中医,诊治了几次,不见效果,也就没有再看大夫。马有明出门干活,把杏子带到地里,让她在地里玩耍,吃饭时,马有明喂她。

下雨天,父女俩闲着无事,马有明给杏子唱书。咬脐郎的母亲被哥嫂虐待,非常无助,杏子听到这里,往往泣不成声,马有明也泪如雨下。杏子的妈妈刚去世时,杏子思念母亲的同时,也怨恨父亲。现在不仅不怨恨,反而怜惜父亲。马有明只有无尽的悔恨!

又过了两个月,杏子的眼睛开始复明。

早晨起床,马有明犁地去了,杏子做早饭,马有明回来吃饭时,杏子已经搅拌好了牛料。白天,杏子跟着父亲干农活,傍晚回家做饭。过上半月,杏子洗衣服。杏子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活,俨然成了小大人。

杏子虚龄八岁,已经饱尝悲伤和忧郁,度着枯燥乏味的童年。她没有童年的幻想,没有童年的快乐。

农闲之时,嫁在董家场的大姑姑,常来看她,教她如何做鞋,她快乐极了,当姑姑走后,她又陷入思念母亲,陷入孤单。

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马子元带着柳氏姊妹看他们来了。杏子非常高兴,赶快去叫父亲。

“老友去哪了?”马子元看见马有明进来,赶快迎上前去。

“坐,快坐下,”马有明拉着马子元在台阶上坐下。

柳氏姊妹带着杏子,出门玩去了。

“你家遭变故,昨天才知道。没有帮忙,惭愧。”马子元比以前更瘦削了。

“听到你的关心,就够了。涵子呢?”马有明疑惑地问。

“涵子和笨笨去兰州小西湖开饭馆,我帮他们开张之后,前天才回来。。”马子元仍然拉着马有明的手说。

“你们还是就那么生活吗?”马有明不想提自家发生的事情,打断马子元的话,问马子元家里的生活。

“梦莹跟孩子们过,我和柳氏姊妹生活,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马子元平静地说。

“你和柳氏姊妹没有去兰州吗?在一个院子里生活多别扭,”马有明说话,从来是直来直去,不知道转弯。

“自从叛乱平息之后,家无余资,带着女眷去兰州,当下靠什么生活呢?唉!”马子元长了一口气。

“不去兰州了?”马有明问。

“今天一则来看望你,二则也正好商量商量此事。”马子元望着马有明说。

“我也没有办法啊!”马有明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送笨笨和涵子去小西湖,听到一个消息:沈福祥给鲁大昌师长赶马车,我想去投靠,你看行吗?”马子元带着征询的眼光问。

“好啊!咱们一起走。”刹那间,马有明的天空里,云开雾散,出来一线阳光。马有明兴奋了,说话来劲了。

“你把家里好好安排一下,走时,我通知你。”马子元听到马有明也去,很高兴。

傍晚,柳氏姊妹和杏子回来了,嘻嘻哈哈,有说有笑。自妻子去世之后,马有明第一次见到女儿的欢笑,不禁欣慰地笑了。

吃过饭之后,马子元告别马有明,杏子拉着柳红玫的手,恋恋不舍,但又不能挽留住,不禁难过得流下泪珠。

马子元和柳氏姊妹匆匆走了,杏子立在巷道口,望着马子元三人的背影,不愿回去。微风吹拂着杏子的头发,两条长辫子轻轻摆动。



“回吧,她们还回来玩呢,外面站久了会着凉。”马有明拉起杏子的小手,回家了。

杏子和后妈相处的时间一长,矛盾自而然地产生了。

马有明也不好说什么。

有一次,吃中午饭时,马有明不在,后妈把仅有的一块白面小饼,全给了小弟弟

,后妈和杏子吃青稞面饼子,喝菜汤。

杏子赌气,没有吃饭,躲到墙角,独自垂泪。

下午,马有明回来。

“你女儿跟我赌气,”后妈先告状。

杏子没有出声,毕竟后妈年龄比她大,她怕!

当后妈不在的时候,杏子向父亲说明了原委。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给你的孩子白面饼,要给杏子同样的,因为他们都是小孩,何况你的孩子年龄小,吃不了那么多。——干什么要把一碗水端平,才能服人

。”吃晚饭时,马有明谆谆告诫后妻。

暂时平静了几天,马有明安心编筛子,赶集买筛子。

可是没上半个月,后妻与女儿因为吃饭,又发生矛盾了。

这次,马有明没有责备后妻。

马有明家里,每天晚上,都是吃菜饭,到地里扯菜,是马有明必做的工作。马有明从集市回来,顺道买了一个锅盔,掰了半个,放在菜篮子里,用菜叶遮住,把菜篮子递给杏子时,顺便告诉杏子。在去洗菜的路上,杏子边走边吃,到了泉水旁,锅盔已被吃完。

以后,杏子每晚洗菜,都有锅盔吃。

“唉,娶了后妻,父亲难做。”马有明时常这样叹息。

有天晚上,马有明还特地唱了一段「小丁丁」,专说后母如何虐待小丁丁,后来如何得到报应。。马有明深情地唱着,涕泪交流,不停地唏嘘叹息。

杏子哭成一个泪人。

后妻也流着同情的眼泪。

唱书也好,说书也好,都很有效应,能维持一段平静的日子。

但马有明不能外出,如果出去了,没有人来维持家庭的平衡。马有明想,去兰州,必须带上杏子——赶集去时,要跟马子元商量商量。

马有明和马子元商量的结果,马子元必须带上柳氏姊妹,马有明必须带上杏子,她们没办法留在家里。

当时宁河至兰州,没有通车,都是步行,只有个别达官贵人,才坐一辆马车去兰州

,算是速度最快,也是最舒服的了。

马有明把仅有的积蓄留给后妻,自己只带了干粮。马子元还好点,带了点零用钱。

两人把家安顿好,择了日期,准备出发。

马有明的后妻死活也要去,不愿留在家里,已经哭了好几天了。

“我一个人生活,孤单单的,怪害怕!”后妻哭着,很可怜。

“那怎么能行,我能养过吗?——以后再说,兰州挣了钱,有落脚点,我马上来接你。别哭了!”马有明很烦心。

马子元家里平静如水,前妻不拦阻,谁来拦阻呢。

马有明买来三副活血化瘀的中草药,每天給杏子煎服,同时用毛巾热敷。最初三天,杏子没有吃饭,现在开始吃了,但还是默默无语,从不叫马有明一声父亲,不过,马有明完全放心了。

马有明跟杏子之间的疙瘩解不开,去兰州的事情只好搁浅了。

半个月来,杏子郁郁寡欢,也不跟他说话。马有明没办法,去董家场叫来姐姐,开导开导。

“姑娘家,水做的身子,你不应该打,更不应打得这么重,说话的人,也考虑考虑——吃饭尝着吃,说话要想好了说,”马有明的姐姐数落了一通,同时语带双关,也责备了兄弟媳妇几句。

吃了午饭,马有明的姐姐带着杏子回董家场了。马有明送出大门,望着杏子的背影

,心酸不已。

马有明不想去兰州了,把这个想法去告诉马子元。

“我给去兰州的人捎个话,告诉沈福祥,我们不来了,让他别等,”马子元同意马有明的看法。

“宁河是无法生活,那我们去哪里呢?”马有明满脸忧虑地问。

“去河州,那里也有我一个朋友,和沈福祥同名,这个意思也告诉兰州的沈福祥

,看他有什么意思?”马子元说。

在马子元家吃了晚饭,马有明回家,女儿不在,马有明心中怏怏不乐。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怏怏不乐。

光影似箭,倏忽一月。在董家场的杏子,开始想念父亲,——不管什么矛盾,亲情总是割不断的。

“姑姑,我想回去,”有一天饭后,杏子看着姑姑说,大眼睛忽闪忽闪,含着泪光。

“再玩几天吧,让你爸想死你,看他再打你不,”姑姑认真地说。

“我要回去,想我爸。”杏子固执地说。

“好吧,明天送你。”姑姑笑着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杏子起床了,站在大门外,向杜家河方向眺望,她期待父亲来接她,因为她很想念她父亲。杏子一直等到吃早饭,也不见父亲来接她。太阳老高老高了,还是不见父亲的影子。杏子灰心了,失望了,她含着泪光走进院子。她想,父亲不再爱她了吗?

“别再等了,我送你回去,你父亲很忙,家里家外所有事情,要一个人*心。”姑姑温和地说。

“嗯,”杏子点点头,她很想念家,希望早点回去。

吃过晌午饭,姑姑送杏子回到马巷,恰好马有名出来,打了个照面。

“爸——!”杏子一见马有明,扑到怀里,忍不住呜咽起来。

“孩子,别难过,爸以后不会再打你,”马有明也哭了,笑咧咧的,她的泪是高兴的泪。

父女之间的隔阂彻底融化了,父女之情和好如初。

今天在家编筛子,杏子和她姑姑帮衬马有明。三个人说说笑笑,不觉到了傍晚

,吃过饭,姑姑住下了。

杏子和后妈相处的时间一长,矛盾自而然地产生了。

马有明也不好说什么。

有一次,吃中午饭时,马有明不在,后妈把仅有的一块白面小饼,全给了小弟弟

,后妈和杏子吃青稞面饼子,喝菜汤。

杏子赌气,没有吃饭,躲到墙角,独自垂泪。

下午,马有明回来。

“你女儿跟我赌气,”后妈先告状。

杏子没有出声,毕竟后妈年龄比她大,她怕!

当后妈不在的时候,杏子向父亲说明了原委。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给你的孩子白面饼,要给杏子同样的,因为他们都是小孩,何况你的孩子年龄小,吃不了那么多。——干什么要把一碗水端平,才能服人

。”吃晚饭时,马有明谆谆告诫后妻。

暂时平静了几天,马有明安心编筛子,赶集买筛子。

可是没上半个月,后妻与女儿因为吃饭,又发生矛盾了。

这次,马有明没有责备后妻。

马有明家里,每天晚上,都是吃菜饭,到地里扯菜,是马有明必做的工作。马有明从集市回来,顺道买了一个锅盔,掰了半个,放在菜篮子里,用菜叶遮住,把菜篮子递给杏子时,顺便告诉杏子。在去洗菜的路上,杏子边走边吃,到了泉水旁,锅盔已被吃完。

以后,杏子每晚洗菜,都有锅盔吃。

“唉,娶了后妻,父亲难做。”马有明时常这样叹息。

有天晚上,马有明还特地唱了一段「小丁丁」,专说后母如何虐待小丁丁,后来如何得到报应马有明深情地唱着,涕泪交流,不停地唏嘘叹息。

杏子哭成一个泪人。

后妻也流着同情的眼泪。

唱书也好,说书也好,都很有效应,能维持一段平静的日子。

但马有明不能外出,如果出去了,没有人来维持家庭的平衡。马有明想,去兰州,必须带上杏子——赶集去时,要跟马子元商量商量。

马有明和马子元商量的结果,马子元必须带上柳氏姊妹,马有明必须带上杏子,她们没办法留在家里。

当时宁河至兰州,没有通车,都是步行,只有个别达官贵人,才坐一辆马车去兰州

,算是速度最快,也是最舒服的了。

马有明把仅有的积蓄留给后妻,自己只带了干粮。马子元还好点,带了点零用钱。

两人把家安顿好,择了日期,准备出发。

马有明的后妻死活也要去,不愿留在家里,已经哭了好几天了。

“我一个人生活,孤单单的,怪害怕!”后妻哭着,很可怜。

“那怎么能行,我能养过吗?——以后再说,兰州挣了钱,有落脚点,我马上来接你。别哭了!”马有明很烦心。

马子元家里平静如水,前妻不拦阻,谁来拦阻呢。

马有明好说歹说,后妻还是死活不让他去。马有明犹豫了,去董家场问计于舅舅。

“唉,好出门,不如呆在家,火出门便贵重,人出门便犯贱,然而,现在兵荒马乱,不能安心种庄稼,更不能保全收成,一年下来,自己打的粮食,连自己都养

不活。——哎,不如外出,兴许能找到出路。”董郎挺语重心长的说完,拿出几块白元和一些铜圆马钱,交给马有明。

马有明回来,狠下心要去兰州,后妻成了拦路虎,马有明心烦极了!

秋后多雨,眼看蚕豆被雨淋黑了,老天爷就是不长眼,晴不起来。村中老少都很着急。

“等到天晴,打下蚕豆,叫来董家场的姐姐,做做思想工作,”马有明吸着自制的莫合烟,心中盘算。

空中疼呜呜承运云开见日。阴雨连绵半月,天气终于晴了。马有明带着后妻和杏子

,到自家的场里晒蚕豆捆子,后妻的小孩,放在场里自己爬着玩。

太阳洒满山川时,马有明让后妻回家做饭,杏子去洗菜,孩子由自己照看。

马有明把剩余的捆子全部晒完了,还不见杏子来叫他吃饭,他有点生气。

“孩子他爸,回去吃饭,”后妻说了一声,去抱孩子。

“到现在才饭熟,还干不干活,”马有明拾起连枷,准备往一旁放下。

“你的丫头去洗菜,和别人闲聊,迟迟不来,我拿什么做饭!”后妻带着很大的情绪,声音硬生生的。

这时杏子刚好跑来,准备帮父亲收拾家具。

“该做的不做,收拾家具干什么!”马有明怒吼一声。

杏子着实被吓了一跳,还在发愣的时候,马有明已经举起连枷,在杏子的双腿上打下去,当时就把杏子打坐在地,吓得后妻抱起孩子一溜烟跑回家,马有明扔下连枷,铁青着脸回家了。

杏子哭了,哭得很伤心,她没有想到相依为命的父亲会打她,还会用那么大的力气

。她的腿子很疼,疼得站不起来,她坐了好长好长时间。她觉得没有人疼她了,娘后是老子后了,这是她母亲临终说的话——继母嫁进来了,亲生的父亲也会变成继父。

“做错了什么呢,不分青红皂白打我,因为洗菜来的迟吗?泉水旁有那么多的妇女

,她们都比我大,我抢不到前面。呜呜!”杏子边哭边喃喃自语。

“呜呜呜呜”

马有明来了,扶她起来,可杏子站不起来。马有明慌了,赶快抹起裤腿,杏子的两腿上三道手指粗的青紫条纹。马有明即后悔,又心疼,更恨自己。

马有明把杏子背到家里,放到炕上,让她休息。

“原谅父亲吧!我由于心烦,才失手打人。”马有明温和地说。

杏子没有出声;假如没有这个后妈,她会原谅父亲,但是后妈的存在,使她无法原谅父亲,这是本能。

马有明买来三副活血化瘀的中草药,每天給杏子煎服,同时用毛巾热敷。最初三天,杏子没有吃饭,现在开始吃了,但还是默默无语,从不叫马有明一声父亲,不过,马有明完全放心了。

马有明跟杏子之间的疙瘩解不开,去兰州的事情只好搁浅了。

半个月来,杏子郁郁寡欢,也不跟他说话。马有明没办法,去董家场叫来姐姐,开导开导。

“姑娘家,水做的身子,你不应该打,更不应打得这么重,说话的人,也考虑考虑——吃饭尝着吃,说话要想好了说,”马有明的姐姐数落了一通,同时语带双关,也责备了兄弟媳妇几句。

吃了午饭,马有明的姐姐带着杏子回董家场了。马有明送出大门,望着杏子的背影

,心酸不已。

马有明不想去兰州了,把这个想法去告诉马子元。

“我给去兰州的人捎个话,告诉沈福祥,我们不来了,让他别等,”马子元同意马有明的看法。

“宁河是无法生活,那我们去哪里呢?”马有明满脸忧虑地问。

“去河州,那里也有我一个朋友,和沈福祥同名,这个意思也告诉兰州的沈福祥

,看他有什么意思?”马子元说。

在马子元家吃了晚饭,马有明回家,女儿不在,马有明心中怏怏不乐。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怏怏不乐。

光影似箭,倏忽一月。在董家场的杏子,开始想念父亲,——不管什么矛盾,亲情总是割不断的。

“姑姑,我想回去,”有一天饭后,杏子看着姑姑说,大眼睛忽闪忽闪,含着泪光。

“再玩几天吧,让你爸想死你,看他再打你不,”姑姑认真地说。

“我要回去,想我爸。”杏子固执地说。

“好吧,明天送你。”姑姑笑着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杏子起床了,站在大门外,向杜家河方向眺望,她期待父亲来接她

。一直等到吃早饭,也不见父亲来接她。太阳老高老高了,还是不见父亲的影子。杏子灰心了,含着泪光走进院子。

“别再等了,我送你回去,你父亲很忙,家里家外所有事情,要一个人*心。”姑姑温和地说。

“嗯,”杏子点点头。

吃过晌午饭,姑姑送杏子回到马巷,恰好马有名出来。

“爸——!”杏子一见马有明,扑到怀里,忍不住呜咽起来。

“孩子,别难过,爸以后不会再打你,”马有明也哭了,笑咧咧的,她的泪是高兴的泪。

父女之间的隔阂彻底融化了。

今天在家编筛子,杏子和她姑姑帮衬马有明。三个人说说笑笑,不觉到了傍晚

,吃过饭,姑姑住下了。

在兰州做生意的一个宁河人回来了,他带着沈福祥的一封信和几句话,交代給马子元了。信上的大意是说,河州政情复杂,武人专断,派系众多,外人势力和地盘,犬牙交错,一般民众,难以立足,莫如金城,治安稍好,还有我照应,可来我处,万不可去河州。如来,请复信,我带着鲁大昌的六辆马车,过几天去牙塘川,收佃户的租子,到时候我带上你们,沈福祥在信尾还附上一首诗:「过河州」

伤心忍见河州秋,梁燕争棋局未收。

阿娇本是金屋藏,何事卷入虎豹仇。

马子元当天去杜家河,把沈福祥捎带的话,告诉了马有明,并且给解释了信中的意思



“怎么办呢?”马子元也犹疑起来。

“我看,还是去河州,兰州太远,河州走一天就到了,而兰州得走三天三夜。”马

有明很干脆地说。

“可是其地险恶,去了不如意怎办?”马子元忧心忡忡地说。

“回家呗,宁河距离河州近,有了闲时间,我们可以来一趟,看看家。”马有明提起能回家,到把自己提醒了,反而增加了去河州的决心。

最后,两人决定去河州,并把这个意思捎话给沈福祥。

不几天,沈福祥带着六辆马车来宁河了,路过马子元家,再次劝说,然而终究未能劝肯,于是沈福祥修书一封,交给马子元,说河州督军府,他有一朋友,也是和他一起赶过马车的人,现充马车队队长,你们可去投靠他。

沈福祥走了,马子元目送背影,直至消失,才回家了。

马子元和马有明准备好一切之后,与第二日拂晓,马子元手挽着柳氏姊妹,马友明携着杏子,一同步行出发,还未到蒿支沟,董郎挺赶来了,远远的招手,让他们停下。马子元和马友明同时愕然,不由得站住了,以为家中又发生是么变故。

太子山初来乍到,不懂连成规矩,未敢呼吁亲们支持,现在看来,收藏和推荐是坚持写下去的动力,故厚颜求亲们收藏和推荐,同时感谢所有已经支持的亲们!

免责声明:人非神仙,孰能无过,过则改之,善莫大焉;下面是本故事的大关节处,纯属虚构,偶有与他人巧合之处,幸勿见责。

马子元、马有明、柳红颜、柳红玫和杏子静静等候,惊诧地望着董郎挺。

“终究放心不下你们,还是跟你们一起走吧,也有个照应。”董郎挺跑到面前,气喘吁吁地说。

“舅舅,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马有明走上前说。

“家里安顿好了吗?”马子元关心地问。

柳氏姊妹问过话,站在旁边。杏子拉住董郎挺的手,高兴得不得了。

大家有说有笑,不觉到了南阳山,翻过山顶,沿着山脚走。土路渐渐变成青色石板路,有一米宽左右;两旁青山,高可摩天,云雾缭绕;灌木丛生,云杉参天;蓝天白云,相映成趣。渐行路渐窄,山愈高,白云飘过来,挂在树梢,只是摆动,无法流走。

“此地叫七道子梁,有七处悬崖绝壁,是通向河州的唯一咽喉之地,历来兵家必争

。哎,此地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落入贼人之手,河州必遭殃。”大家坐下休息时,董郎挺望着山势,语带感慨的说。

马子元和马有明点点头,他们始终以为董郎挺说什么都是正确的。柳氏姊妹和杏子在松林中摘灯盏花,到了秋季,灯盏花还在星星点点地开着,很是稀罕可爱。她们每人摘了一束拿着,边走边嗅花香。靠近灯盏花,什么都嗅不到,远远地就能嗅到一缕淡淡的野草美味

,这种清香淡远,令人难以忘怀。

董郎挺一行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整整一天,才看到河州城。

第八回 :河州城杀机暗伏 ,沈子钦舍身救美

金洲市城东依大夏河,对岸是无名山,悬崖峭壁,壁立入云;河水缓缓,翠绿如玉,清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河床为青色石板、或者红色硬土板,光滑无细泥,所以不发洪水,常年蓝如翡翠,非常美丽。城南出口,左右为大峡和小峡,青色石峰,直插霄汉;从宁河通向河州的官道,正处于大小峡之间。城西是微子山,郁郁苍苍,绿向天际。城北面是白塔山,山如其名,形似塔状,靠城矗立;半山腰间,有一座始建于明清之际的蝴蝶楼,石砌木制,彩绘油涂,蔚为壮观;城门向北,出城半里路,折而向东,直通唐沃川,沿洮河两岸而去。

“如此形盛,焉能不争!”董郎挺情不自禁,慨然叹道。

“舅舅你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懂。”马有明面向董郎挺问。

“金洲市地势险要,是通向大西北的咽喉通道,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董郎挺解释道

董郎挺等人边走边说,河州城愈来愈近,城门更加清晰。城门口站着两个国民军,荷枪实弹,一个搜索过往行人,另一个放行。城门楼上,有一挺机枪探出窗外,枪口正对着他们。这一点,董郎挺和马有明发现了,其他人尚未看见。

“爸!看·两个大兵,还有枪呢,我不去了,害怕!”杏子拽住马有明的后衣襟,藏在身后,怯怯地说。

“那是国军,又不打你,怕什么。”马有明很随便地说。

“不怕,杏子。”柳氏姊妹同时说,她们想背上杏子,无奈自己也走不动了,只好拉着小手,哄着走路。

到了城门,夕阳已经躲到围子山背后去了,只留下几束余晖,斜照在无名山顶,留给人们一丝温暖。

董郎挺等人没有什么行李,所以门卫只搜了搜身,看带没带手榴弹和短枪。另一个端枪的小兵,两只眼直勾勾地看着柳氏姊妹,想要吸进眼睛似的;柳红颜觉得像芒刺在背,很不自在。

无名山顶的余晖也被收走了,天空所留的回光返照也即将消失。

到了滨河路,马子元手拿着信封,和董郎挺按照地址寻找宁王公馆。找到吴家花园,宁王公馆的大门,岿然矗立,好不气派。

董郎挺让马有明带着柳氏姊妹和杏子,先到公馆旁边的台阶上坐着休息,他和马子元走到公馆门前,毕恭毕敬地问站岗的门卫。

“军爷,打听一个人在不在?”董郎挺谦和地问道,同时赶快给那个兵装了一支香烟。

“什么人?”那个兵点了烟问道。

“马车队的总拿事,名叫沈复,”董郎挺边说边递给信封。

“你是他的什么人?”那个兵从头到脚打量董郎挺和马子元。

门前巡逻的一个班,迅速围拢上来,紧盯着董郎挺和马子元,个个眼闪寒光。还有几个兵去围住马有明他们,杏子被吓得钻到马有明怀里。

“我们是他的老乡,从宁河来的,烦请通报一声。”董郎挺微笑着,恭敬地说。

“我是宁河牙党人,一听口音,就知道你们是宁河人,——好吧,既然同乡,我就去通报一声。沈拿事刚刚回来。”盘问的门卫,一溜烟进去了。

巡逻兵的班长,还是不敢懈怠,警惕的监视着董郎挺他们。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六辆马车的总拿事沈复出来了,他先递给门卫一包香烟,再给班长一包哈德门,说了些客套话,就招呼董郎挺、马子元和马有明等人,一同走进宁王公馆。

沈复引着董郎挺一行人,到他一个人住的管事房里,招呼大家坐下,给每人倒上一杯茶,端来十几个锅盔,热情地催促大家快吃,因为他知道,远道而来,肯定是饿坏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无眼泪,只是让你们吃好就行。哈哈!”沈复说罢,爽朗地笑了两声。

“多谢沈哥招待,不然今晚我们无处歇脚。”董郎挺喝了一口茶水说。

“别叫我哥哥,看得出来,你比我大得多,叫我拿事就行。”沈复对着董郎挺和马子元说。

马有明、杏子和柳氏姊妹都停下喝茶,听他们说话。

“哎,喝茶啊,大夏河的水喝不完,放心喝!”沈复招呼马有明和柳氏姊妹,声如洪钟,满屋震荡。

沈复见杏子非常拘谨,便走到跟前,从裤兜里掏出一块羊糖,递给杏子,幷摸摸她的头发,安慰不要怕叔叔。可杏子还是害怕,杏子觉得沈叔叔身材长那么高也就算了,干嘛那么大块头呢,还有络腮胡子,密密麻麻,太不卫生;说话小声点呗,声音大得像战鼓,敲打得令人头疼,总之,咚咚的!

“明天沈拿事给找一份差事,我们在河州城也容易落脚。”马子元面向沈复说道。

“暂时在我的马车队帮忙,一有机会,我向宁王老爷推荐。你们三人,都能得到好差事。”沈复还是声音宏亮,慷慨答应,毫不推诿。

“我就不必了,明天回去,”董郎挺说道。

“嗨,你不要不好意思,我跟沈福祥是同族兄弟,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何况我们是小老乡,你们有事,我会尽力去办。”沈复说话,不仅声音很大,而且口若悬河,颇有说服力。

大家边吃边谈,男人们兴致正浓,而女人们已有倦意。

沈复等大家吃饱喝足之后,就安顿他们休息了,自己到临时特别值班室去睡,因为沈复只有这一间房子。沈复的结发之妻早亡,留下二女三男,寄养在岳父家。他跟妻子感情深厚,加之儿女年幼,怕遭继母虐待,所以未再续妻。沈复既是单身,宁王鲁鲁给了他一间房子居住。今天沈复出差回来,本来很累,到了值班室,跟两个哨兵打了招呼,躺在单人床上就睡着了。

夜间两点左右,河州城终于宁静下来了,万籁俱寂,城头笼罩着似云非云的雾,夹杂着一股浓浓的尘土味。

“砰!砰!砰!”突然,从宁王鲁鲁公馆大门外,传来三声枪响,凄厉刺耳。

沈复虽然一睡下就睡着了,但是外面一有响动,他会立刻惊醒,而且神智非常清楚。听到枪响,他翻身跃起,从枕头下抽出两把手枪,冲出值班室,跑到公馆大门外,见两个门卫端着步枪,围拢到三具尸体旁。

“怎么回事?”沈复上前问道。

“这三个人来偷袭门哨,被我们的暗哨给打死了。”其中一个门卫说。

原来宁王鲁鲁公馆周围,设有明岗暗哨,公馆大门头顶的阁楼里,还架着一挺重机枪,对准着街道。公馆大院内,每个正屋旁边,建有小侧房,内有卫兵,昼夜盯着大院,轮流值班。每个房顶也埋伏着警卫兵中的神枪手,观察着庭院中的一切,而他们不易被人发现,因为他们藏在复式楼里面。

近来,督军换马,王墉为省主席,昆仑山为师长兼全省保安总司令,但是各军阀虽接受任命,看到国军大势已去,就阳奉阴违,而国军内部,也貌合神离。昆仑山为稳定局势,维持省垣治安,希望跟各军阀消除成见,精诚团结,所以特召集各派军阀、政界要人以及社会名流,汇集省城,共商国是,因鱼龙混杂,省垣治安欠佳,谋杀和绑架时有发生,市区内人人自危,然而又不得不参加谋求各派团结、谋求和平的大会。

宁王鲁鲁回来,更加强了明岗暗哨,夜间轮流值岗,稍不懈怠。

在宁王鲁鲁公馆周围巡逻的一个班也赶来了。

“是否报告师长?”巡逻兵班长小魏问道。

“小事一桩,我看不必。”沈复说道。

沈复表面上是宁王鲁鲁马车队的拿事,没有军籍,不隶属于部队,只负责催收亚当佃农的租子,但他跟宁王鲁鲁是同村,自幼玩大的伙伴,宁王鲁鲁对他非常信任,宁王鲁鲁的饮食起居,出行入住,一切安全,由他负责,说白了,就是无名有实的警卫队长。

沈复让巡逻兵将尸体抬往道旁,等到第二天再处理,命令大家各回岗哨,自己仍入值班室休息。

宁王鲁鲁公馆重新安静下来,夜,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沈复刚入梦乡,忽听院外枪声大作。沈复带枪跃起,奔出门外,发现上百条黑影窜动,直冲公馆大门而来。明岗暗哨已都开火。这伙黑影,向高处的暗哨,用冲锋枪扫射,对低处的暗哨,投掷手榴弹。公馆大门头顶的机枪,因为这伙黑影离得太近,无法施展机枪的威力。

突然,从斜刺里冲出十几个黑影,跑到公馆门前,堵住这伙上百号黑影,用刺刀拼杀。明岗暗哨,知道自己的巡逻兵跟敌人搅在一起了,便停止射击,但也不敢擅离岗哨,因为夜间敌情不明。十几个巡逻兵剩了三个,撤入公馆大门,门卫和巡逻兵欲关闭大门,已是来不及了。

沈复命令门卫和巡逻兵就近退入房间,进行抵抗,他自己奔入上房,去保护宁王鲁鲁一家。

宁王鲁鲁的几个妻妾和年幼子女慌作一团,还有几个躲在墙角的,慌忙找金银首的,只有一个女儿宁王清丽,紧紧跟在宁王鲁鲁的身边。宁王清丽聪慧善良,天姿国色,及得宁王鲁鲁的宠爱,为宁王鲁鲁的掌上明珠。

“慌什么!胆敢进入我师长的府邸,贼人只能有来无回,”宁王鲁鲁身穿白色绸缎长衫,站在屋中央,镇定自若,高声说道。他有意放高声音,让贼人知难而退,避免杀人结怨,但他身材虽高大魁梧,可声音细弱低沉,像个女人的,庭院中的贼人只听清师长二字,其他的话没有听清。

“宁王鲁鲁在这里!”庭院中的贼人喊道,同时一声口哨。

正屋这边,贼人纷涌而至,枪声密集,子弹嗖嗖飞来,击碎窗玻璃,穿入屋中。宁王鲁鲁拔出手枪,伏在窗边,向外射击。命令女儿宁王清丽躲在墙角。

沈复本想让宁王鲁鲁和女儿躲起来,他一个人在此抵抗,现在来不及了,只有伏在窗边,向院中的黑影射击。他枪法精准,一抢掠到一个黑影。这是老式左轮手枪,只有五发,没有掠到几个,子弹就完了。

“床底下冲锋枪!”宁王鲁鲁喊道。

沈复拿来冲锋枪,不顾个人安危,冲到窗口,对准院子中的黑影,扫射起来。贼人的子弹击碎玻璃,飞进屋中,吓得女眷们东躲西藏。

“我害怕呢!”一个小妾手提细软,跑到门前,喊着要跑出去。

“害怕个球!出去能活吗?只有送死!傻瓜!”宁王鲁鲁一把将小妾拽回来,厉声骂道。

宁王清丽劝说大家不要慌乱,这样乱起来,只会给父亲添乱。

“院子里有一个排的警卫,会把贼人彻底消灭。”宁王清丽安慰道。

女眷们躲在墙角,捂着耳朵,再也不敢乱动了。屋里只充满紧张的气氛。

董郎挺他们被枪声惊醒,迅速起床,马有明首先开门向外张望,院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是门外枪声响得激烈。不一会,几个人退进来了,还听见沈复的命令声,紧接着几十个人跟进来了。这些情况,马有明向董郎挺说了。

“前面的人,肯定是沈复和他的卫兵,后面的恐怕是偷袭的贼人。”董郎挺分析道。

“舅舅,咋们怎么办?”马有明问道。

“点着灯,屋内找找,看有没有防身的武器”董郎挺说道。

马子元点着灯,大家分头寻找。马有明找到一把马刀,董郎挺找到一把长剑,马子元也找到一把剑,只是一尺过长的短剑。董郎挺让马子元保护柳氏姊妹和杏子(杏子还在熟睡,)他和马有明出了门,沿着走廊,想探个究竟。

正屋里的灯亮着,一个窗里喷着火舌,另一个窗里射出零星火苗。院子里的黑影集中向正屋射击。其他各房中的墙洞和窗口里,也喷出火苗,向院中射击;所有的房顶响着机枪和步枪声,向院子里射击。黑影渐渐的少了,但一冲到门口,其中一个似乎冲入了。

正屋里抵抗的宁王鲁鲁,枪中子弹已完;沈复的冲锋枪里,子弹也已完了。宁王鲁鲁和沈复从来没有想到贼人会偷袭到府邸,所以平日只有一把冲锋枪放在屋里,而子弹也只有随抢的一盒,没有另外准备子弹,他们随身带的枪只有五发子弹。

没有子弹,沈复只有用铁把冲锋枪身当武器肉搏了。

一个头裹黑布的高个大汉破门而入,对准宁王鲁鲁就是一枪,沈复情急之下,一跃而起,跳到宁王鲁鲁前面,用身子护住宁王鲁鲁,贼人的子弹不偏不倚,正中沈复的胸脯。宁王清丽顺手拿起一个花瓶,扔向贼人,她自料父亲和沈复无命了,只有自己拼命,于是扑向贼人。

贼人没有开枪,反而转身外出,向外开枪,没有开上两枪,就被劈为两节,血水四溅。

宁王清丽惊讶之时,两个男子汉闯进来了——原来董郎挺和马有明悄悄摸到正房屋檐下,看清院子里的是贼人,两人同时跃出,闯入贼群,奋力砍杀,迅速将十几个贼人消灭。马有明见屋中贼人开枪,一个箭步踏上正屋台阶,一挥刀将贼人劈为两半。

宁王鲁鲁知道不是贼,就没有管董郎挺和马有明,立刻把沈复扶着躺下,让宁王清丽去叫公馆军医。没有几分钟,军医来了,迅速止血、包扎伤口。沈复脸色惨白,由于流血过多,已经昏迷过去了。

“沈哥哥,沈哥哥,”宁王清丽急切地呼唤着,两颊搁着泪珠。

“快,送往市医院抢救!花多少银子都行,一定要保住性命!”宁王鲁鲁和大家把沈复抬上宁王鲁鲁的专车,然后命令警卫队长,带上一个班,护送沈复。

“爸!我也要去,不放心!”宁王清丽急切的说。

“行,多加小心!”宁王鲁鲁仰头一考虑,同意了,女儿去了,沈复更加安全。

宁王鲁鲁的专车拉着沈复出了大门。

“是否苦肉计?”宁王鲁鲁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忽然间产生了疑问。

“来人,将他们暂时软禁。”宁王鲁鲁命令警卫把董郎挺和马有明,以及马子元和柳氏姊妹带到一间空房,圈起来,并派兵看管,只有杏子,因为年幼,让一个老妈带着,等到把事情查清,再做处理。

宁王鲁鲁命令管家保护好现场,等到第二天,让警方来处理。

沈复被拉到市医院,由主任医师主刀抢救。宁王清丽、一个男仆和四个警卫在手术室门外等候。起初,大夫说是两个小时可以出来,等到四个小时,护士出来,说流血过多,需要补血,宁王清丽上前说抽她的。

“抽谁的还不一定,大家都来,化验检查,看谁的合适,就抽谁的。”护士说道。

大家跟着护士到生化室进行化验,结果只有宁王清丽的血合格,其他人的都不行。

然而宁王清丽虽是大家闺秀,却是纤腰弱身,体质极为单薄,男仆和警卫都不同意抽她的血,建议护士另想办法。

“河州城偏僻落后,没有血库,仓促间去哪里找血,而且时间也来不及。”护士说着,也感到为难。

“不用去找,就抽我的,”宁王清丽挽起衣袖,伸出胳膊让护士抽。

“清丽小姐,不行啊!你身体这么弱,万一出了差错,我们担待不起。”老男仆罗叔恳切的说,老泪流下来。他是看着宁王清丽长大的,情同骨肉,视为自己女儿。

“罗叔叔,救人要紧,抽那么点血,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宁王清丽温和的说,还向老男仆罗叔微微一笑。

“唉——”男仆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四个警卫也无可捺何的摇摇头,看着护士抽宁王清丽的血。

宁王清丽本想没什么大不了,可针一扎到胳膊上,宁王清丽疼得轻轻吸了一口气,皓齿咬着嘴唇,眼睛避开胳膊,不敢再看。

男仆看在眼里,疼在心中,但是没有办法。虽然宁王清丽没有把他当作仆人对待,而是当作长辈看,可宁王清丽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她的个性太强了,跟她的弱柳一般的身体不相符合。

抽完血,护士拿着去了手术室。宁王清丽脸色惨白,坐在凳子上休息,忽然晕过去了。

吓得老男仆罗叔扶着宁王清丽,急切呼唤,老泪纵痕。警卫们赶快去找医生。经过抢救,宁王清理苏醒了。

“轻度休克,这是体质太差的缘故,现在没事了,让他休息休息就行。”大夫说完就走了。

过了一会,宁王清丽苏醒了。老男仆和警卫让她在床上躺着休息,他们去看沈复,宁王清丽坚持也要去,劝不住,于是老男仆扶着宁王清丽,一起到手术室门前,坐在木椅子上等候。宁王清丽心急如焚,默祷平安出来。等啊等!半小时又过去了,还不见手术室门开。宁王清丽三番五次让警卫或者老男仆罗叔,到手术室门前听动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室的门却紧闭不开,宁王清丽着急得心快要到喉咙里了,身子已经微微颤抖。——她真怕沈复从手术台上下不来,她怕深藏内心的一句话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永远埋葬在心底,直至老死。

天大亮了,太阳带着浅浅的微笑出来。

手术室门开了,沈复躺在能滑动的手术床上,挂着吊针;一个护士拿着挂吊瓶的架子,两个护士推着病床,缓缓出来,老男仆扶着宁王清丽,走到手术床前去看。沈复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双眼紧闭,胸脯微微起伏,说明麻醉药尚未过去,还在起作用,伤情稳定。

“沈——”宁王清丽想问候一声,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泪珠扑簌簌流下来。

“子弹取出来了,再无大碍,住上半个月就可出院了。”辅助动手术的大夫说完就走了



“子弹伤到哪里了?护士姐姐能告诉我吗?”宁王清丽拉住护士问。

“伤到胸脯,离心脏有一公分,好险哪!”护士睁大眼睛说。

护士推着手术床,转过一个弯,走进另一个过道,进入一个高级单人病房,其实这个过道里,全是高级病房,住的都是达官贵人。

沈复被护士和警卫抬到病人床上,护士按动好吊瓶,检查了输液器,然后嘱咐道:“不要乱动,因为容易滚针,一旦滚了针,手背就会肿胀,疼痛难忍,还要重新扎针,病人又要受痛苦。另外,你们好好看护,一有异常,立刻来护士站告诉,我们会迅速抢救。记住了吗?”

“记住了,”警卫和老男仆罗叔同时回答道。

宁王清丽点点头。

两个护士走了,宁王清丽坐在病床前,抚摸着没有扎针的手——沈复的手非常冰凉,脉搏微弱得几乎触不着。虽然,宁王清丽很虚弱,但还是坚持站起来,吩咐老男仆罗叔跟她守沈复,两个警卫守在病房里,两个守在门外,其中一个流动警戒,以防万一,如有人加害,必须当机立断擒拿。

宁王清丽又坐在沈复的床边,注视着吊瓶,不由自主的会想起过去来。

两年前,沈复初次来到她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材虽高大,可瘦削得跟木棍一样,实在像个叫花子。宁王清丽当时才十六岁,天真活泼,情窦初开,未受过任何委屈,也未见过任何受委屈的人,所以见了这种穿着的人,颇为讨厌。

宁王鲁鲁让理发师给沈复理了发,沈复洗了脸,宁王鲁鲁命令下人拿来新衣服,让沈复换上,这样一打扮,沈复容光焕发,眉宇间英气勃勃。

“人是衣裳,马是鞍装,还是个挺帅气的大青年。”宁王清丽改变了看法,但对沈复无任何感觉。

“不要看不起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宁王鲁鲁看出女儿对沈复有鄙夷的神色后,找机会说道。

父亲的一句话着实起了作用,宁王清丽一向瞧不起乡下人的思想,很快淡化了,她有意无意的注意起沈复来。后来家中发生了诸多的事情,彻底让她改变了对沈复的看法。先是她大姐出嫁——大姐跟她是同父异母。

宁王鲁鲁妻妾众多,孩子有十七八个,平时跟孩子们交流很少,只有跟宁王清丽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因为宁王清丽是宁王鲁鲁的爱妾所生,而爱妾很早就去世了。其他的孩子,个个跟母亲相依为命,对父亲似乎有点陌生,有什么心事也不说,只对母亲讲,当然,在一起的时间几乎没有。

宁王清丽的大姐叫宁王清莲,比清丽大四岁,二十岁那年出嫁。婆家是河州有名的豪门,公公是国民政府要员,女婿是正团级干部,家教森严,等级无情,尊鄙有序,俨然是一座皇宫,令人不寒而栗。这种环境,心理素质好而又有野心的女人,挺适合,心理素质差的女性,就承受不了。当时,宁王清莲对豪门权贵的清规戒律略有耳闻,但她生性懦弱,平时在家,循规蹈矩,对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敢反驳一句。后来嫁到婆家,更是逆来顺受;刻意孝敬公婆,敬爱丈夫,她天真地以为,这样总会得到婆家的谅解,得到疼爱,不会拿家法压她。可是她想错了,众所周知,山形挪不了,人性改不了,这是定论。你要金钱权势,就没有人情温暖,你要人情温暖、婚姻长久,就没有金钱权势,二者必选其一,不可兼得。然而宁王清莲出嫁那天,她周围的所有女性认为,宁王清莲福大命大,找了个好婆家,可以荣华富贵一生,人人钦羡。

宁王清莲所嫁的虽是豪门,却吝啬刻薄而又嗜好清名,所以从不买丫鬟来服侍,而让清莲伺候他们。丈夫每回一趟家,就让宁王清莲给洗脚,可丈夫有脚臭,一脱袜子,臭气熏天,满屋子的脚气经久不散,宁王清莲左手捂着鼻子,右手给洗脚,往往一不小心,把盆子弄翻了,洗脚水泼了一地,惹得丈夫大发脾气,臭骂一顿,宁王清莲不敢还口,唯有嘤嘤啜泣的份。

丈夫因在部队上,不是剿匪,就是跟着军阀混战,很少回家,就是回一次家,从来不跟她谈心,始终板着冷冷的面孔,一言不发,像是有人惹他了。晚上睡觉,迫不及待的要过****但三两下子就完事了,完事之后,便翻过身去,背对着她,呼呼大睡了。宁王清莲自嫁到婆家以来,从未感受到家庭温暖,丈夫的温存,更别说什么爱情可言了。丈夫不在,清莲整天惴惴不安,唯恐被公婆责骂;丈夫来了,还是郁郁寡欢,

没有男欢女爱。更有甚者,凡是娘家的事情,公婆丈夫都让她用自己的私房钱去处理,

他们一家人不闻不问,宁王清莲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后来宁王清莲怀孕了,她以为生了儿子,公婆会宽容,丈夫会疼爱吧。她就希望自己生个儿子,生了儿子可以挺起腰板来活人。

宁王清莲终于生了个儿子。

河州地方,女儿生了孩子,快到四十天的时候,娘家人叫上亲族妇女和姐妹姨娘,

备办礼物,隆重地到婆家来,一则看望女儿,二来算是贺喜。作为婆家,需要隆重接待。婆家也好,娘家也好,算是对女儿生孩子受痛苦的一种安慰,也是一种奖励。作为母亲,给女儿买了一套西服、一件旗袍,给亲家母一套衣服,一百个大洋,给亲家公一套衣服,一百个大洋,——感谢两位亲家对她女儿的伺候*劳。其他小姑和小叔子也都有奖赏,其意也是感谢对女儿的照顾和包容。最后,宁王清莲的母亲拿出一千个大洋,交给女儿。

“出月以后,想吃啥就买啥,想穿什么衣裳就买什么衣裳,别吝啬了自己,人生一世,很短暂啊!存钱钱有什么用?不要让自身受罪。”宁王清莲的母亲语重心长地说,

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她虽嘱咐女儿,却语带双关,表达了对亲家的不满。

吃过菜之后,轮到男方行礼。宁王清莲的婆婆和女婿,先到宁王清莲的房中进来,

婆婆端着一个空瓷碟,女婿什么也没有拿。宁王清莲很纳闷,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呢?

“把你母亲给的那一千个大洋给我?”女婿堂堂正正地说,没有一点愧色。

“做什么呢?”宁王清莲诧异地问,以为出了什么事。

“献给你母亲,报答养育之恩—自己生儿育女时,联想到母亲生自己时的痛苦。”婆婆说道,从语气到笑容,表现出一切都是为你的娘家人好,你没有理由拒绝。

为娘家人好,自然不必多说,宁王清莲赶快掏出交给婆婆了,那个女儿不爱娘家人呢!

婆婆把宁王清莲的钱要来,回过头来又献给做母亲的,未免不近人情,但是宁王清莲的母亲不知道,还以为宁王清莲的公婆满看起她的。而宁王清莲心中总觉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吃过菜后,宁王清莲的母亲到女儿房中,跟女儿私聊一会,吩咐月初之后

抱着孩子跟女婿一起来坐娘家,宁王清莲点了点头。

吃过便饭,宁王清莲的母亲带着大家回家了。

女人生了孩子,必须在自己的屋里坐够四十天(俗称坐月子),才能进入正屋,拜见公婆,而后可以去娘家,串亲戚,否则不能出来,提前出来的话,就会冲了公婆,冲了财神,带来晦气,全家倒霉,宁王清莲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自觉遵守。

四十天终于到了,宁王清莲迫不急待的动员丈夫跟她一起去娘家,可是丈夫支支吾吾不去。

“妈要你跟我一起去娘家,你多忙,应该抽出时间走啊!——自从我们两结婚,你还未去过我娘家。”丈夫到娘家,不仅宁王清莲有面子,她的父母更觉光彩,因为是国民政府要人的儿子。

“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你为何要*迫我去你呢?你觉得有意思吗?”宁王清莲的丈夫不高兴了,沉下脸说。

“我说说嘛,不去就算了,不必要生气啊!”宁王清莲咽下委屈,强颜欢笑,温柔的说,她生怕得罪了丈夫。

“不要啰嗦了,你赶快去吧,我回部队了。”丈夫转身走了。

宁王清莲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丈夫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好半晌。

宁王清莲在无任何人陪伴的情况下,一个人提着礼包,抱着婴儿,步行去娘家,辛亏婆家离娘家的路程不远。

回到娘家以后,宁王清莲和母亲及众姊妹聚在一起,畅谈别后之情。宁王清莲说到看月那天的事,他的母亲勃然大怒。

“竟有这等事!亏他们是大户人家,还能做得出来!那钱是做母亲的给女儿的私房钱

,吃点零食做什么的,随便化化。——如果在乡村,女人不能出门打工,没有钱的来路

,只能靠丈夫给与,否则连买一卷卫生巾,都无钱可买。母亲给的,就是紧要关头化的

。……大户人家,丢人现眼”宁王清莲的母亲愤愤说道,两个眼角挂着泪珠。

所有的姊妹替宁王清莲打抱不平,纷纷声讨婆家。有的提议,干脆离婚算了。

吃晚饭时,宁王鲁鲁也来了,破例的陪女儿吃一顿饭。

“在家,是个最乖的女儿;到婆家,是个贤良之妻;你的教诲没有枉费啊。”宁王鲁鲁忽然跟正妻拉起家常来,表扬妻子。

以前,宁王鲁鲁的妻子得到丈夫的表扬,开始很高兴,可没有到半年,却高兴不起来了。宁王清莲回娘家,满腹委屈想对母亲说,可说了又怕母亲担忧,不对母亲讲,又对谁诉说呢?装在肚子里,又憋得慌!开始不敢说,后来在母亲的再三追问下,终于说了,并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以后每次回一趟娘家,母女抱头痛哭一场。——宁王鲁鲁的妻子自然郁郁寡欢,高兴不起来。

此时听了宁王鲁鲁的表扬,无名火突然升起,虽不敢顶撞丈夫,但声情激烈的说“

辛亏贤良,不然要受到多大的折磨——我们还一点都不知道。”宁王清莲的母亲说着,

伤心的哭起来。

宁王鲁鲁觉得奇怪,便问起来。大家也不敢隐满,就把婆家怎样对待宁王清莲的事,

细说了一遍。宁王鲁鲁听了,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骂道:奶奶的。

“那种毫无人情味的家中生活,还不如离了,另行嫁人。”宁王清丽不怕父亲,随口说道。

“那怎么能行。常言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你姐姐离了,我的这个新编师长就不好当喽。”宁王鲁鲁说道。

“怕什么,爸爸有地盘,有军队,其奈我何?”宁王清丽很自信。

“你不懂,没有那么简单。要知道,大户人家的婚姻都是政治婚姻,由不得自己,

包括我。“

“爸爸怕是为了攀龙附凤找借口。”宁王清丽撅着嘴说。

“嗯!怎么说话!”宁王鲁鲁沉下脸来。

宁王清丽不敢说了。大家默不作声,只是吃饭。

“清莲,回去之后,还是要好好生活,不能有离婚的念头。”宁王鲁鲁郑重其事地说。

一年之后,宁王清莲在寂寞枯燥的生活中,抑郁而死。宁王清莲的母亲痛不欲生,几个姊妹哭成泪人,过了很长时间都不能忘记。

轮到宁王清丽的第二个姐姐出嫁时,在儿女们的强烈反对下,宁王鲁鲁给找了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是一个师长家庭,女婿的父亲现任督军府少将参议兼财政厅长。

宁王清丽的二姐叫宁王清辉,年方二十,聪明贤惠,姿色动人,为家中最讨人爱怜的少女。出嫁的时候,同样轰轰烈烈,排场浩大,奢侈豪华,为一般人望尘莫及,人人垂涎,人人自惭形秽!

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还未忘记宁王清辉出嫁时的风光,已经传出夫妻不和之新闻。宁王清辉的母亲起初不信,后来证实了,便又烦恼起来——似乎命中注定,姊妹几个人生来受罪。

几个女孩子反复讨论,还是得不出结论,最后只有连连哀叹!

宁王清辉的公婆对她很是优待,就是丈夫不争气,不务正业,整天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丈夫被他的父亲安排了一个某县副局长职位,上任的第一天,他却在会计处借了三万大洋,第二天就消失了,被分管的职员都找不到局长,无处请示工作。家中不知道儿子的去向,只有发动亲朋好友,四处寻找,最后在一个知道他底细的朋友处得到消息——去洗浴中心泡妞了。大家没有再找。一星期之后,女婿回来了,照常上班,若无其事;所借公款,做父亲的被迫还了。

女婿回到家中,首先被他父母数落了一通,然后轮到宁王清辉批斗。宁王清辉又哭又嚷

,臭骂一顿,女婿唯唯诺诺,并且对天发誓,从此改邪归正,绝不沾花惹草,一心围着宁王清辉转。

“男人家要有事业心,谁让你围着我转来?”宁王清辉气得哭笑不得。

到了晚上睡觉,宁王清辉独自一人睡了,女婿上床要跟她睡,被宁王清辉一脚踹下去了,并骂道:“你跟别的女人睡了,从此再别跟我睡,你到我床上来,我感到恶心!”

女婿死乞白赖,还是要跟她睡,一直闹到大半夜。宁王清辉被纠缠不过,便答应了,但约法三章:一,上床后不许碰我,二,即刻写检讨书和保证书,三,明天去娘家,自动向岳父说清外面鬼混的所有事情。女婿一一答应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女婿备了厚礼,陪着宁王清辉去坐娘家。这天恰好宁王鲁鲁也在。

女儿回娘家,父母姊妹兄弟自然异常高兴,更何况女婿同来,宁王家杀鸡宰羊,隆重接待。

宁王清丽又坐在沈复的床边,注视着吊瓶,不由自主的会想起过去来。

两年前,沈复初次来到她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材虽高大,可瘦削得跟木棍一样,实在像个叫花子。宁王清丽当时才十六岁,天真活泼,情窦初开,未受过任何委屈,也未见过任何受委屈的人,所以见了这种穿着的人,颇为讨厌。

宁王鲁鲁让理发师给沈复理了发,沈复洗了脸,宁王鲁鲁命令下人拿来新衣服,让沈复换上,这样一打扮,沈复容光焕发,眉宇间英气勃勃。

“人是衣裳,马是鞍装,还是个挺帅气的大青年。”宁王清丽改变了看法,但对沈复无任何感觉。

“不要看不起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宁王鲁鲁看出女儿对沈复有鄙夷的神色后,找机会说道。

父亲的一句话着实起了作用,宁王清丽一向瞧不起乡下人的思想,很快淡化了,她有意无意的注意起沈复来。后来家中发生了诸多的事情,彻底让她改变了对沈复的看法。先是她大姐出嫁——大姐跟她是同父异母。

宁王鲁鲁妻妾众多,孩子有十七八个,平时跟孩子们交流很少,只有跟宁王清丽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因为宁王清丽是宁王鲁鲁的爱妾所生,而爱妾很早就去世了。其他的孩子,个个跟母亲相依为命,对父亲似乎有点陌生,有什么心事也不说,只对母亲讲,当然,在一起的时间几乎没有。

宁王清丽的大姐叫宁王清莲,比清丽大四岁,二十岁那年出嫁。婆家是河州有名的豪门,公公是国民政府要员,女婿是正团级干部,家教森严,等级无情,尊鄙有序,俨然是一座皇宫,令人不寒而栗。这种环境,心理素质好而又有野心的女人,挺适合,心理素质差的女性,就承受不了。当时,宁王清莲对豪门权贵的清规戒律略有耳闻,但她生性懦弱,平时在家,循规蹈矩,对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敢反驳一句。后来嫁到婆家,更是逆来顺受;刻意孝敬公婆,敬爱丈夫,她天真地以为,这样总会得到婆家的谅解,得到疼爱,不会拿家法压她。可是她想错了,众所周知,山形挪不了,人性改不了,这是定论。你要金钱权势,就没有人情温暖,你要人情温暖、婚姻长久,就没有金钱权势,二者必选其一,不可兼得。然而宁王清莲出嫁那天,她周围的所有女性认为,宁王清莲福大命大,找了个好婆家,可以荣华富贵一生,人人钦羡。

宁王清莲所嫁的虽是豪门,却吝啬刻薄而又嗜好清名,所以从不买丫鬟来服侍,而让清莲伺候他们。丈夫每回一趟家,就让宁王清莲给洗脚,可丈夫有脚臭,一脱袜子,臭气熏天,满屋子的脚气经久不散,宁王清莲左手捂着鼻子,右手给洗脚,往往一不小心,把盆子弄翻了,洗脚水泼了一地,惹得丈夫大发脾气,臭骂一顿,宁王清莲不敢还口,唯有嘤嘤啜泣的份。

丈夫因在部队上,不是剿匪,就是跟着军阀混战,很少回家,就是回一次家,从来不跟她谈心,始终板着冷冷的面孔,一言不发,像是有人惹他了。晚上睡觉,迫不及待的要过****但三两下子就完事了,完事之后,便翻过身去,背对着她,呼呼大睡了。宁王清莲自嫁到婆家以来,从未感受到家庭温暖,丈夫的温存,更别说什么爱情可言了。丈夫不在,清莲整天惴惴不安,唯恐被公婆责骂;丈夫来了,还是郁郁寡欢,没有男欢女爱。更有甚者,凡是娘家的事情,公婆丈夫都让她用自己的私房钱去处理,他们一家人不闻不问,宁王清莲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后来宁王清莲怀孕了,她以为生了儿子,公婆会宽容,丈夫会疼爱吧。她就希望自己生个儿子,生了儿子可以挺起腰板来活人。

宁王清莲终于生了个儿子。

河州地方,女儿生了孩子,快到四十天的时候,娘家人叫上亲族妇女和姐妹姨娘,备办礼物,隆重地到婆家来,一则看望女儿,二来算是贺喜。作为婆家,需要隆重接待。婆家也好,娘家也好,算是对女儿生孩子受痛苦的一种安慰,也是一种奖励。作为母亲,给女儿买了一套西服、一件旗袍,给亲家母一套衣服,一百个大洋,给亲家公一套衣服,一百个大洋,——感谢两位亲家对她女儿的伺候*劳。其他小姑和小叔子也都有奖赏,其意也是感谢对女儿的照顾和包容。最后,宁王清莲的母亲拿出一千个大洋,交给女儿。

“出月以后,想吃啥就买啥,想穿什么衣裳就买什么衣裳,别吝啬了自己,人生一世,很短暂啊!存钱钱有什么用?不要让自身受罪。”宁王清莲的母亲语重心长地说,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她虽嘱咐女儿,却语带双关,表达了对亲家的不满。

吃过菜之后,轮到男方行礼。宁王清莲的婆婆和女婿,先到宁王清莲的房中进来,婆婆端着一个空瓷碟,女婿什么也没有拿。宁王清莲很纳闷,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呢?

“把你母亲给的那一千个大洋给我?”女婿堂堂正正地说,没有一点愧色。

“做什么呢?”宁王清莲诧异地问,以为出了什么事。

“献给你母亲,报答养育之恩—自己生儿育女时,联想到母亲生自己时的痛苦。”婆婆说道,从语气到笑容,表现出一切都是为你的娘家人好,你没有理由拒绝。

为娘家人好,自然不必多说,宁王清莲赶快掏出交给婆婆了,那个女儿不爱娘家人呢!

婆婆把宁王清莲的钱要来,回过头来又献给做母亲的,未免不近人情,但是宁王清莲的母亲不知道,还以为宁王清莲的公婆满看起她的。而宁王清莲心中总觉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吃过菜后,宁王清莲的母亲到女儿房中,跟女儿私聊一会,吩咐月初之后抱着孩子跟女婿一起来坐娘家,宁王清莲点了点头。

吃过便饭,宁王清莲的母亲带着大家回家了。

女人生了孩子,必须在自己的屋里坐够四十天(俗称坐月子),才能进入正屋,拜见公婆,而后可以去娘家,串亲戚,否则不能出来,提前出来的话,就会冲了公婆,冲了财神,带来晦气,全家倒霉,宁王清莲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自觉遵守。

四十天终于到了,宁王清莲迫不急待的动员丈夫跟她一起去娘家,可是丈夫支支吾吾不去。

“妈要你跟我一起去娘家,你多忙,应该抽出时间走啊!——自从我们两结婚,你还未去过我娘家。”丈夫到娘家,不仅宁王清莲有面子,她的父母更觉光彩,因为是国民政府要人的儿子。

“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你为何要*迫我去你呢?你觉得有意思吗?”宁王清莲的丈夫不高兴了,沉下脸说。

“我说说嘛,不去就算了,不必要生气啊!”宁王清莲咽下委屈,强颜欢笑,温柔的说,她生怕得罪了丈夫。

“不要啰嗦了,你赶快去吧,我回部队了。”丈夫转身走了。

宁王清莲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丈夫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好半晌。

宁王清莲在无任何人陪伴的情况下,一个人提着礼包,抱着婴儿,步行去娘家,辛亏婆家离娘家的路程不远。

回到娘家以后,宁王清莲和母亲及众姊妹聚在一起,畅谈别后之情。宁王清莲说到看月那天的事,他的母亲勃然大怒。

“竟有这等事!亏他们是大户人家,还能做得出来!那钱是做母亲的给女儿的私房钱,吃点零食做什么的,随便化化。——如果在乡村,女人不能出门打工,没有钱的来路,只能靠丈夫给与,否则连买一卷卫生巾,都无钱可买。母亲给的,就是紧要关头化的。……大户人家,丢人现眼”宁王清莲的母亲愤愤说道,两个眼角挂着泪珠。

所有的姊妹替宁王清莲打抱不平,纷纷声讨婆家。有的提议,干脆离婚算了。

吃晚饭时,宁王鲁鲁也来了,破例的陪女儿吃一顿饭。

“在家,是个最乖的女儿;到婆家,是个贤良之妻;你的教诲没有枉费啊。”宁王鲁鲁忽然跟正妻拉起家常来,表扬妻子。

以前,宁王鲁鲁的妻子得到丈夫的表扬,开始很高兴,可没有到半年,却高兴不起来了。宁王清莲回娘家,满腹委屈想对母亲说,可说了又怕母亲担忧,不对母亲讲,又对谁诉说呢?装在肚子里,又憋得慌!开始不敢说,后来在母亲的再三追问下,终于说了,并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以后每次回一趟娘家,母女抱头痛哭一场。——宁王鲁鲁的妻子自然郁郁寡欢,高兴不起来。

此时听了宁王鲁鲁的表扬,无名火突然升起,虽不敢顶撞丈夫,但声情激烈的说“辛亏贤良,不然要受到多大的折磨——我们还一点都不知道。”宁王清莲的母亲说着,伤心的哭起来。

宁王鲁鲁觉得奇怪,便问起来。大家也不敢隐满,就把婆家怎样对待宁王清莲的事,细说了一遍。宁王鲁鲁听了,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骂道:奶奶的。

“那种毫无人情味的家中生活,还不如离了,另行嫁人。”宁王清丽不怕父亲,随口说道。

“那怎么能行。常言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你姐姐离了,我的这个新编师长就不好当喽。”宁王鲁鲁说道。

“怕什么,爸爸有地盘,有军队,其奈我何?”宁王清丽很自信。

“你不懂,没有那么简单。要知道,大户人家的婚姻都是政治婚姻,由不得自己,包括我。““爸爸怕是为了攀龙附凤找借口。”宁王清丽撅着嘴说。

“嗯!怎么说话!”宁王鲁鲁沉下脸来。

宁王清丽不敢说了。大家默不作声,只是吃饭。

“清莲,回去之后,还是要好好生活,不能有离婚的念头。”宁王鲁鲁郑重其事地说。

一年之后,宁王清莲在寂寞枯燥的生活中,抑郁而死。宁王清莲的母亲痛不欲生,几个姊妹哭成泪人,过了很长时间都不能忘记。

轮到宁王清丽的第二个姐姐出嫁时,在儿女们的强烈反对下,宁王鲁鲁给找了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是一个师长家庭,女婿的父亲现任督军府少将参议兼财政厅长。

宁王清丽的二姐叫宁王清辉,年方二十,聪明贤惠,姿色动人,为家中最讨人爱怜的少女。出嫁的时候,同样轰轰烈烈,排场浩大,奢侈豪华,为一般人望尘莫及,人人垂涎,人人自惭形秽!

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还未忘记宁王清辉出嫁时的风光,已经传出夫妻不和之新闻。宁王

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还未忘记宁王清辉出嫁时的风光,已经传出夫妻不和之新闻。宁王清辉的母亲起初不信,后来证实了,便又烦恼起来——似乎命中注定,姊妹几个人生来受罪。

几个女孩子反复讨论,还是得不出结论,最后只有连连哀叹!

宁王清辉的公婆对她很是优待,就是丈夫不争气,不务正业,整天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丈夫季候被他的父亲安排了一个某县副局长职位,上任的第一天,他却在会计处借了三万大洋,第二天就消失了,被分管的职员都找不到局长,无处请示工作。家中不知道儿子的去向,只有发动亲朋好友,四处寻找,最后在一个知道他底细的朋友处得到消息——去洗浴中心泡妞了。大家没有再找。一星期之后,女婿回来了,照常上班,若无其事;所借公款,做父亲的被迫还了。

女婿回到家中,首先被他父母数落了一通,然后轮到宁王清辉批斗。宁王清辉又哭又嚷,臭骂一顿,女婿唯唯诺诺,并且对天发誓,从此改邪归正,绝不沾花惹草,一心围着宁王清辉转。

“男人家要有事业心,谁让你围着我转来?”宁王清辉气得哭笑不得。

到了晚上睡觉,宁王清辉独自一人睡了,女婿上床要跟她睡,被宁王清辉一脚踹下去了,并骂道:“你跟别的女人睡了,从此再别跟我睡,你到我床上来,我感到恶心!”

女婿死乞白赖,还是要跟她睡,一直闹到大半夜。宁王清辉被纠缠不过,便答应了,但约法三章:一,上床后不许碰我,二,即刻写检讨书和保证书,三,明天去娘家,自动向岳父说清外面鬼混的所有事情。女婿一一答应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女婿备了厚礼,陪着宁王清辉去坐娘家。这天恰好宁王鲁鲁也在。

女儿回娘家,父母姊妹兄弟自然异常高兴,更何况女婿同来,宁王家杀鸡宰羊,隆重接待。

酒至半酣,宁王清辉的丈夫季候搔头弄耳,摇摇晃晃,走到堂屋中间,忽然跪下,连瞌九个头,并念念有词:“给财神爷磕头,给家神爷磕头。岳丈在上,岳母在上!儿胥在这里磕头了!”

宁王鲁鲁夫妇及众儿女起初莫名其妙,大为惊咤,后来以为他醉了,都笑起来,唯有宁王清辉没有笑。

“我诚惶诚恐,向二老做个检讨!”季候从衣兜里掏出一张信纸,又搔了搔头,摇摇晃晃,高声朗读起来。

“此前,我寻花问柳,赌场厮混,昼夜不归,大大的影响了我和清辉之间的感情,今天我翻然悔悟,觉醒了!对天毒誓,从此绝不踏入青楼半步!绝不踏入赌场半步!否则天轰雷劈!若再犯,让清辉逐出家门,永不回家!!~!……”季候信誓旦旦,握着拳头,面对着检讨书,庄严的宣誓。这份检讨,他还煞费心思,琢磨了很久才写出。

“喜庆之日,谁教你做检讨来?”宁王鲁鲁本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但今天看到女婿汉的这般模样,气的笑了,冷冷地问道。

“爱妻清辉,勒令作书面检讨,只是惶恐过度,态度不认真罢了!”季候一本正经的答道。

“嘿嘿!羞不羞!脸上连一点汗珠没有,哪来的惶恐?——橡皮脸!”宁王清丽冷笑道。

战战兢兢,汗不敢出也!”季候摇头晃脑的说道,并自喜会用两句典故,将会得到岳丈的夸奖。

“哼!我不是魏明帝,你也没有孙浩的能耐!——现世活宝!——回去!”宁王鲁鲁沉下脸来怒斥道。

其它席位上,有的女眷傻看,有的偷偷发笑,有的笑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偏着头用手帕擦鼻涕,男人个个捧腹大笑,全忘了宁王鲁鲁夫妇在场。

“去!把他拉回来,别再丢人现眼了!”宁王清辉的母亲捣了下旁边坐的宁王清辉,低声说道。

“这样也好啊,让父亲看看他给我找的女婿。”宁王清辉怒着嘴嘟哝道。

“这丫头片子,能这么说你父亲吗?快去,——丢的是我们宁家的脸。”宁王清辉的母亲又捣了一下宁王清辉。

宁王清辉快步走过去,一把扯起季候,二话没说,拉到席上,让他坐下来闭嘴。季候一言不发,只是猛吃猛喝,不到一个小时,季候酒醉呕吐,不成样子。宁王清辉和她母亲,给换了新衣服,把脏衣清洗了。

这天给宁王清辉接风的宴席终于不欢而散!

席散之后,宁王清丽把宴席上的事一一向沈复述说了,并哀叹姐妹的命运。

“唉,狗改不了****!这是真理。”沈复随意说道。

果不其然,季候的誓词还没有发凉,还没有让人忘记,季候又故伎重演了——出入于歌楼酒肆,妓院赌场,浑浑噩噩,昼夜不归。宁王清辉忍气吞声,不敢对公婆讲,但又无处发泄,唯有回到娘家,对着母亲哭诉一场。

宁王清丽把这事告诉了沈复,并且要他想想办法,整治季候,改邪归正。

“好吧,你不要声张,我自有办法。不过,还是那句话,狗改不了****。对于季候来说,整治不起任何作用。”沈复认真的对宁王清丽说。

沈复叫了几个马车队的弟兄,伪装了一下,轮流昼夜跟踪季候。一连跟了半个月,走遍河州城的妓院、麻将馆、丢舍子摇碗碗的赌馆,最后摸清季候要好的***并且买通,把两三个赌场,进行恩威兼施,让其屈服就范,听沈复安排,密切配合。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季候怀揣公款,贼头贼脑走进「红杏出墙」宾馆,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走进贵宾招待室,便有几个倩女招呼就坐,富丽典雅的青花瓷杯里,冲上高档红茶,递上进口香烟,陪季候聊了几句。季候的一根香烟还未吸完,客服女经理进来,玉指纤手牵起季候,领进另一间大客厅——这里麻将、象棋色子等等娱乐工具,花样齐备,专供上流社会男女老少消磨时光。

季候跟着客服经理,大大方方走过大厅,进入一条很长的走廊,楼道宽阔,能容纳四人并排而过。灯光昏暗,互相擦肩而过的人,谁也看不清对方。走廊里充满神秘的寂静。

出了走廊,面前豁然开朗:左面是洗浴中心,一个巨型广告牌上,彩绘着贵妃洗浴图,上有四个镶金大字“火红欲吐”;右面是豪华按摩院,楼檐上也矗立着巨型广告牌,隶书红字“不似神仙胜似神仙”。这两个去处,季候非常熟悉,没有进去。

客服经理牵着季候的手,直直的走进对面的楼道。铺有地毯的豪华走廊,先是折而向东,后折而向西,再折而向南,最后突然升起,有三层楼那么高;走完台阶,便是贵宾休息室。

客服经理让季候暂时在此暂作休息,她去通知季候多年的相好——艳星。

“干嘛要这么麻烦?”季候有点不耐烦。其实这个宾馆的渠渠道道,他季候轻车熟路,再熟悉不过了!但是没有办法,这是宾馆的规章制度,必须遵守。

季候嘴刁着黄金烟斗,带有大金戒指的右手指,弹着节奏,慢条斯理的走出休息室,步入大厅——一片喧嚣之声劈脸盖来。

大厅豪华壮丽,纸醉金迷,无色灯光交汇,忽明忽暗,香烟弥漫,脂粉流动,此时此地,在多么清醒的人,也会如堕云雾,昏昏沉沉,自然而然地意欲入温柔之乡。

几十排豪华的红木凉椅上,坐满达官贵人,老少皆有。面前的表演台上,红黄子绿橙七色彩虹,来回飘动,交相辉映。几十个妙龄女郎,穿着三点一线泳服,屁股上挂着红底白字的号牌,纤腰一摆,屁股一扭,走着优美的模特步;回眸一笑,白眉顿生,唐玄宗的后宫佳丽若换今日,也应逊色三分!

季候看着,恍恍惚惚,如堕太虚幻境,竟忘了多年的相好——艳星。

“领导,艳星在等候您!”客服经理早已站在季候的身后,轻轻唤了几声,见季候毫无反应,便拉了拉季候的手,嘴附在耳门上叫。

“谁!——啊哦!——你嘛!把人吓了一跳。”季候震颤了一下,醒转过来,面带微笑的责备道。

客服经理又拉着季候的手,穿过几道曲折的走廊,进入总统套间——这是专供要人大贾住宿行乐,一般人不知道。

季候进入总统套间,客服经理自动离开,再接别的特等顾客去了。

总统套间们,全是日式推拉门,装潢考究,玻璃透亮清晰,毫无瑕疵。季候推开门,走进客厅。宽敞明亮,富丽堂皇,古典式的茶几上,放着一盆新鲜玫瑰花,清鲜香气,淡淡扑鼻;地毯绵软,顶棚柔和,家具温暖,处处削骨蚀肌。

季候取上茶几上的香烟,点着慢吸,缓缓踱步,忽听见隔壁房里有水声,便轻手轻脚,步至门前,缓缓推开单扇丝绸绣花门,探头去看。

屋中水汽氤氲,云雾缭绕,紫色灯光,昏暗而神秘,温柔而迷人。两米见方的浴池中,坐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缓缓起身,旁边有两个女子搀扶,娇弱如杨柳。

“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

是时新承恩泽时,……

唉!杨贵妃也不过如此啊!“

两个女子给少女搓澡,动作柔和而优美。这个场景,这个气氛,令季候销魂夺魄,只剩躯壳。他紧盯着三个女子,两眼放光,脚步呆滞。

“季局长,请上来啊!还愣着干什么?”少女娇滴滴的轻声唤道。

“好,好!”季候又震颤了一下,连忙点头说。

季候没有妄想两个女子给自己侍浴,更哪敢奢望少女给自己陪浴呢?虽然这个少女是艳星,跟他厮混了几年了,可现在还是有高攀不上的感觉。

“你叫我吗?真的吗?”季候拍拍自己的脑瓜,确定确定是梦中还是现实中。千真万确,丝毫不假,是艳星再叫。

“不是真的,那我是人妖!”少女从浴池中出来,娇嗔道。

艳星挥手让两个女子走了,自己亲手为季候宽衣解带,同时按摩加亲吻。季候酥得几乎融化了,力不能自持。

“梦也!真也!……”季后只是喃喃自语,像着了魔,满脸一副傻瓜样,令人啼笑皆非。

艳星对季候温存了一番,然后轻弄纤手,为季候洗浴。一个小时之后,手挽着季候的胳膊,季候搂着艳星的蜂腰,并步双双进入卧室,颠凤倒鸾,激情一场,性极欲消,尽欢而卧。



沈复虽说买通了艳星,让其临阵倒戈,但和两个属下张斌、刘镇,尾随跟踪至“红杏出墙”贵宾室,却再也找不到季候,走来走去,三个人到迷路了。

“干什么的?”一个身高马大的保安问道。

“做贼的,考起来!”另一个身材魁梧的保安喝道。

“请别误会,我们是河州市公安局的,奉高局长之命来的,”沈复镇定自若,严肃答道。

“这是我们的刑警队长,”张斌指着刘镇说。

两个保安突然软缩下来,其中一个还想跑去报信,被沈复一把提住,拉到跟前。

“我们不难为你们,你只叫来贵宾客服经理,然后去忙你们的,但不能声张,否则后果自负!沈复令冰冰地说,面带寒光。

一个保安站着,另一个保安带着张斌去找客服经理,没有多大工夫,保安和张斌带着客服经理来了。沈复给两个保安各一百大洋,打发他们走了。

“季局长是我们的亲戚,你把我们带到局长房间就行了,”沈复递给客服经理一百个大洋,泠冰冰的说,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客服经理把沈复三人带进总统套间,就自动离开了。沈复三人眼戴墨镜,黑西装革履,明黑色牛皮礼帽,双手带黑色皮手套,裤带挎着腰刀,三个人的手都插入裤兜,威风凛凛跨入客厅。沈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张斌去卧室把艳星带来,刘镇在卧室看守季候,——沈复本以为他们的这种打扮,这种气势,会把季候唬住,没想到季候根本就不怕,因为当时的社会并不反对这种行业,这类人,文人雅士调戏歌妓,上下都以为是风流韵事,并不见责,所以刘镇进来,季候不仅不怕,反而怒斥其没有礼貌!

“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季候怒目责问道,他依然赤身裸体,并没想要穿衣裳。

“我是高局长属下,来请季局长!”刘镇淡然答道,他面对季候,脑海空虚,茫然不知怎么对付。

“你现在的情人,曾经是高局长的*,你怎么缠着不放!——今天局长派我来了结此事。”刘镇终于想起沈复教的话,鼓起劲,放连珠炮一般地说。

“什么!——我怎么从来就听说过?你编谎吓人吧!”季候突然站起,迅速穿上衣服,嬉皮笑脸,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说,声音颤抖着。

“看吧,吓你干什么!出去问问你的*,就知道了。”刘镇掏出局长工作证,在季候眼前晃了晃,急速说道。

“唉!我与艳星相好多年,恩恩爱爱,她怎么就不告诉我一声呢?竟然瞒着!……唉!”

“走吧!不证实一下,还以为我骗你。“刘镇趁火打铁,催起季候。

季候无奈,就跟着刘镇出了卧室。

客厅里,沈复早已递给艳星五百大洋,嘱咐她一口咬定是高局长的*就行了。

“我是风尘女子,本无信义感情可讲,谁给我钱我就替谁说话。”少女微笑着说。

少女的这些话,对沈复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他敢收买而不怕少女临场变卦。

“唉!即使我下狠心整治季候,难以将季候拉出**场。”沈复面对此种环境,心里不禁感叹道。

这样豪华的客厅!这样充满*的环境!这样妖艳的女模特!这样销魂酥骨的气氛!连自己有些把持不住,季候这样的人能不流连忘返吗!沈复有些怜悯起季候了,不忍心下狠心整治了!

“不行!必须整一整,太过分了!”当季候跟着刘镇走进来,沈复一见季候的尊容,怒气又立刻升起,想想结发夫妻,卧病在床,了无生意,而你季候在此还乐哉乐哉!真不是东西。

沈复摆摆头,让张斌问季候。

“季局长,你怎么包养起高局长的女人呢,难道天下女人完了吗?”张斌假装神情严肃地说道,但是语声没有力量。

“没有啊!我根本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给几个脑袋我也不敢!——艳星,你对我说过吗?”季候声音颤抖地说,额头上汗珠岑岑。

“早就说过,只是你不愿相信罢了!”艳星诡谲地莞尔一笑,轻声说道。

“****无情鳖无血,她们哪来的感情,季候只相信杜十娘怒沉百宝向,卖油翁独占花魁,

沉迷于影视感情片而不悟,可怜亦夫可悲!“沈复听了少女的话,心中暗暗感叹。

“咳!没有说过!”季候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档子话,但他不想信艳星已背叛他,而是仍然爱他,因此压根不说她是高局长的*,再看看艳星的微笑,季候又神飘魂荡起来。

“你回去休息,季局长跟我们走一趟!”沈复背着脸,向别处看,暗示张斌说话。



领导饶命!领导饶命!我回去重谢!”季候扑通跪下来,连连磕头求饶。

艳星头也不回,踏着莲步,扭着杨柳腰,款款走进卧室——她一点也没有紧张。

“见死不救嘛!艳星!——我是诚心诚意爱你的呀!我生命中的唯一就是你!艳星——……。”

季候急了,可怜巴巴地叫道。

季候知道,荒蒿局长心狠手辣,而且现在是旅长兼公安局长,威震全城,昆仑山尚且让他三分。

他父亲虽是团长,但是救不了他季候的。



乃武乃文指示张斌和刘镇把季候带出“红杏出墙”宾馆,脱掉季候的上下衣,赤身裸体的绑在一根电线杆上,并在胸部上贴上一张白纸,上写:嫖妓不回家者看我来!

当时,季候没有认出乃武乃文,糊里糊涂,让他们给捉弄了。

季候的风流韵事,一时间沸沸扬扬,传遍全金洲市。季候的家人也全知道了。

“谁个短命鬼!竟把我儿子绑在那里,****什么事!青楼寻欢,也算不得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啊!”季候的母亲很生气的对丈夫说。

“你懂什么!这肯定是你儿子招惹别人的女人了!”季团长生气地说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烟斗,大口抽烟。

“来人!”季团长烦躁的喊道。

“老爷,“一个男仆进来了。

“去,带上一个班,不要穿军装,开车把季候接来——速去速回,别在那里丢人现眼了!”

季团长说完,又烦躁的摇摇头。

不到两个小时,季候被接回家了。

“老爷,少爷回来了,是否让他进来?”那个男仆回来,走到季团长面前,弯着腰说道。

“去去!回他自己的房间去!闭门思过!别进来!”季团长摆摆手,不耐烦的说。

季团长自忖,对于季候他不知说过多少好话,开导过多少次,也责罚过不止上百次,但就是不听,本性难改。现在到了这种地步,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你让他进来啊,问问看谁干的,”季团长的妻子焦急地说。

“自作自受,丢人现眼还嫌不够——要问,你去问。季团长板起面孔说道。

季候回到自己房里,见宁王清辉躺在床上熟睡,丫鬟一个都不在。他颓然坐在沙发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宁王清辉被吵醒了,她乜斜地看了一眼,又转身睡去了。季候的心扑腾沉下去了,他觉得平安无事了。

又快一年了,季候从没进过宁王清辉的卧室。宁王清辉已经习惯了,她现在得了抑郁症,心神恍惚,卧病不起。今天虽然从丫鬟们的口中得知季候的一切,但她没有生气。她的感情已经麻木了,没有任何感受。季候的存在与否,对于宁王清辉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季家大院里,议论纷纷,猜测是谁干的事。过了几天,宁王鲁鲁家也知道了,但谁也不知道是荒蒿的亲信干的,只有宁王清丽明白。



曾几何时,宁王清辉对季候试过多少招数,不起任何作用,季候就像是一块软橡皮,一锤下去,它凹陷下去,取掉锤,橡皮又复弹起来,故态复萌。宁王清辉用尽了心力,还是无补于事。渐渐地,渐渐地,宁王清辉自颓了,心身如同死灰槁木。当听到季候的所作所为时,她最后的一点萤火虫般亮的希望,也被这阵狂风彻底吹灭了。人之悲哀莫大于心死,一旦心死,万念俱灰,对未来没有任何憧憬,天地黯然失色,人生没有诱惑力了。

“唉!可怜的姐姐们,没有一个找到好夫婿,什么原因呢?——我们的家世也不错啊!

真弄不明白,“宁王清丽回忆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叹道。

“我一定要把握住自己的命运,绝不走姐姐们的老路!”宁王清丽咬着皓齿,狠劲的在心里嘀咕道。

病床上的沈复动了一下。

“复哥!复哥!你醒了!宁王清丽惊喜的叫道,两眼流出欢快的泪,她觉得沈复有救了。

但是呼唤了好一会,沈复又没动静了。

“复哥,你只要活过来,我一定嫁你,一定争取父亲同意!若不同意,我宁可终生不嫁。复哥,你若相信,赶快醒醒!……”宁王清丽情急失态,附在沈复身上,在耳畔呼唤,珠泪涟涟,完全忘记了病房里还站着两个警卫,一个老仆人罗叔。

罗叔看着宁王清丽悲情可怜,也老泪纵横。

沈复没有醒过来,依然气息微弱。

“孩子,不要再叫了,他还没有度过危机,”罗叔扶起宁王清丽,温和地说。

“罗叔,爸爸为什么不答应沈复呢?他那一样不好,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啊!”宁王清丽附在罗叔的胳膊上,哭泣着问道。

“沈复是一个铮铮铁汉,优秀男儿,只是,只是——家庭清贫,没有背景,你父亲不给的原因也在此。”罗叔诚恳的说道。

“爸爸怎么能这么想呢?”

“也不怪你父亲,当今的社会风气如此。”

“我的几个姐姐嫁的都是豪门大户,背景一个比一个强,可那个姐姐幸福了!爸爸为什么不站在女儿的角度考虑呢?“宁王清丽声情很是急切。

“唉,孩子啊,你父亲生活在那个阶层,自然站在哪个阶层考虑问题,不会想到你们的感受。“罗叔如实的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

“假如复哥醒不过来,我将逸恨终生!恐怕只有青灯相伴了,再不会留恋父亲。“宁王清丽揩了揩泪,喃喃道。

“孩子,万万使不得。——一有机会,我替你向老爷说明你的意思!”罗叔慌了,连忙劝导。

宁王清丽默默地点了点头。

“复哥,你醒醒,我一定说服爸爸,同意我们的婚事。”宁王清丽泪流满面,一直哭诉着。

整整三天三夜了,沈复依旧昏迷不醒。宁王清丽在床边也守了三天三夜,流了三天三夜的泪。到了第四天的早上,沈复的手先动了一下,接着两个眼皮又动了几下,最后又没有任何动静了。

“罗叔!罗叔!快去叫大夫!复哥活了!有救了!”宁王清丽忙不迭的喊道,语句慌乱。

“好,我就去叫。”罗叔跑去叫大夫了。

“复哥,你醒醒,不要哄我,!……。”宁王清丽握住沈复的右手,附在沈复的耳旁,急切的叫道。

罗叔领着大夫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护士。

“要继续叫他,不断的叫。现在是关键,通过亲人的呼唤,也许会发生奇迹,,病人从昏迷中醒转来,除此之外,别无回天之术。”大夫郑重其事的向宁王清丽和罗叔说道。

“嗯,我会继续叫,直到把他叫醒。”宁王清丽点头答道。

大夫和护士们走了,罗叔坐到凳子上,看着沈复。宁王清丽依旧坐在床边,头伏在耳旁,哭着呼唤,喃喃自语。罗叔看得心碎,不忍再看,就连屋里站着的警卫,克制不住流下泪来。

罗叔买来午餐,宁王清丽吃了两口放下了,罗叔劝她多吃点,她摇摇头,还是没有吃。宁王清丽的嘴唇依旧干裂,结着血痂。

到了下午,娇艳的阳光照进来,洒到沈复脸上,沈复感到一丝暖意——他的脸不由得动了动。他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在梦中,他从悬崖掉下来,跌入深涧,霎时眼前一片黑雾,什么看不见,只听见溪水潺潺。快要落地时,忽听到宁王清丽的呼唤,声音凄切,他想他不能这样撒手去了,必须返回,给清丽一个交代。沈复屏气施功,两脚猛蹬,终于升起,沿着宁王清丽的呼唤声,向上飘去,出了深涧,似乎看到了太阳,脸上感到一丝暖意,他便挣扎着睁眼。

“是太阳吧?”沈复的两眼微微睁开了,声音微弱地说。

“嗯,是阳光!”只有宁王清丽听到沈复的说话,她点点头应道。

“我没事,不要哭,”沈复动了动手,试图给宁王清丽揩泪。

“唉!以前总是想,人生在世,当干一番轰轰烈烈事业,不应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徒将大好年华浪费在女人上,……唉!到了如今,才觉得过于偏激。自从认识你以后,渐渐的感到一个女人的****,也是一种力量,是一种催人奋发的力量!作为人,这种力量不能没有。”沈复挣扎着说道,声音依然很微弱,只有宁王清丽能听清楚。

“你没有听说过吗?男人是女人的一半。女人没有男人,生活肯定困苦不堪,而男人没有女人,也同样生活的不幸福啊?这是造物者的安排,如果不遵循,那就要受到惩罚!”宁王清丽微笑着说,泪珠闪闪发光似乎也在微笑。

“我康复以后,一定再次向师长请求,答应我们的婚事。即使不同意,我与你也会终生相守,永不分离。如若做不到,大概要遗恨终生!——唉,我不想留下遗恨。干不了大事,碌碌无为,已经是一大遗憾,再得不到你,能不抱恨终身吗?”沈复吃力地说着,眼角流出了泪水,无奈的泪水。

“好好养伤,我们的愿望能实现,——我会动员姐妹们帮我说服爸爸!你放心养伤吧!”宁王清丽给沈复揩掉泪,温柔的说。

“让队长休息一会吧,他累了。”罗叔劝道。

“嗯,你休息,我在旁边坐着,”宁王清丽温和地说。

“好吧,你也休息,”沈复说着,闭上了眼睛。

当夜,宁王清丽把沈复苏醒的消息,派人告诉了宁王鲁鲁。第二天早晨,在大批近卫前呼后拥下,宁王鲁鲁来到了医院。一时间,医院里空气顿显紧张。从院子到楼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流动便衣。病房里,从院长到大夫都来了。

“小沈,静心养伤,保住生命,这是第一要务!”宁王鲁鲁看着沈复,俯下身说道。

“是,师长。”沈复答道,声音微弱,但很简洁。

“师长,我有一个要求,”沈复望着宁王鲁鲁说。

“尽管提吧,我都答应,”宁王鲁鲁答道。

“那夜抓的那几个人是我的同乡,是来投奔我们的,如果不愿用,那就放了他们吧?”沈复恳切的说道。

“好吧,回去后马上就放了,“宁王鲁鲁爽快地答应了。

“保住沈复的生命,尽快让他康复起来,这是你们的任务,记住了吗?”宁王鲁鲁威严地说。

“记住了,请首长放心!“院长大夫和警卫们同声回答。

几分钟后,宁王鲁鲁带着官佐和卫兵离开了医院。医院又恢复了平静、和缓。

宁王鲁鲁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释放董郎挺等人。

“来人,”宁王鲁鲁到了自己的厅堂,还没有坐稳太师椅,就喊叫下人。

“老爷,有事么?”一个中年男仆走进来,轻声问道。

“去告诉警卫排长,让他把前夜圈的那几个人给我带来,”宁王鲁鲁吩咐道。

没有过一跟烟的工夫,警卫排长带来了董郎挺等人,个个被五花大绑,并让他们跪下。

“这是干什么?赶快解开绳子!”宁王鲁鲁首先扶起董郎挺等人,亲释其缚。

其他人的绳子也都被解开了。原来在那夜就被抓起来,关在一个废弃的旧屋里进行审讯,没有审出什么,第二天接着又审,只审出他们是宁河人,再什么也没有审出。宁王鲁鲁念他们是自己的同乡,没有给他们苦头吃,但也没有放,仍然明察暗访,看他们到底是

宁王鲁鲁念他们是自己的同乡,没有给他们苦头吃,但也没有放,仍然明察暗访,看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人,因为这次袭击和他们的到来太蹊跷了,不能不怀疑。

“你叫什么名字?”宁王鲁鲁握着董郎挺的手问道。

“我叫董郎挺,家住董家场,”董郎挺尽可能说的详细一点,以免引起误会。

“跟守过宁河城的董团长是家族吗?”宁王鲁鲁想,既然是董家场董家,肯定跟董团长是家族。

“第一任团长是我哥哥,第二任正是鄙人。”董郎挺谦虚的说道。

“哎呀!董团长,宁河的英雄,宁河人民的功臣!——唉,我有眼不识泰山。让你们受委屈了!”宁王鲁鲁有些激动起来,声音洪亮的说。

“师长过奖了,我只是尽了作为一个宁河人的责任。”董郎挺有些不好意思。

“宁河出的高官大吏多得是,可谁管过宁河的死活,宁河的发展。所以,从宁河出来在外面做官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比你。官做得再大,对宁河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说的对吗?”宁王鲁鲁认真的说。

董郎挺只是露着不好意思的笑脸,没有说什么。

宁王鲁鲁转头看见警卫排长和中年男仆站着,便命令道:

“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张罗,为董团长设宴压惊。“

宁王府热闹起来,紧张的气氛消失了。宁王鲁鲁和董郎挺等人拉起家常,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在宴席上,宁王鲁鲁任命董郎挺为一团副团长,马有明为沈复的副手,马子元跟着管家管理宁王鲁鲁在河州的生意。

宴席散后,董郎挺等人要求去看沈复,宁王鲁鲁没有让他们去,说现在金洲市局势复杂,安全得不到保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王鲁鲁给他们安排了房子,让他们去休息了。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暖洋洋的光线洒在沈复的脸上,他的内心振奋起来。

“大自然毕竟壮美,人的生命毕竟珍贵!”沈复摩挲着枕在他身上的宁王清丽的头发,轻轻叹道。

沈复苏醒了,宁王清丽放心了,瞌睡自然而然的也来了——宁王清丽不由自主的沉沉睡去,睡的很酣,很甜!

一个星期之后,沈复能够活动了,衣食上厕所都能自理。沈复让宁王清丽每天买来「民生日报」,细读当日的新闻——这是他的习惯。

半个月后,沈复的伤情好转,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要等到康复,还需要时日。宁王鲁鲁有要事要商量,等不住,因为环境险恶,自己又不便去,于是派人接来,让沈复在王府中修养,仍由罗叔和宁王清丽照看沈复的饮食起居。宁王鲁鲁还没有跟沈复商量事情,陇西传来急电,让他速回。宁王鲁鲁跟沈复没有说几句话,匆匆走了。

沈复回到王府的第一天,董郎挺、马有明、马子元和女眷们都来看望沈复。

“咳,原来是你,沈福祥把我们介绍给你时,我还以为是一个同名同姓的其他人,根本没有想到是你。”马有明笑着说。

“原来你在昆仑山部队,怎么在这儿?”董郎挺问道。

“那边不如意吗?”马子元和马有明同时问。

“跟你们分别之后,我投奔了宁王鲁鲁,为了平定桑梓匪患,我向宁王鲁鲁请了假,直接去找昆师长做向导。平定河州叛乱,回到金洲市之后,我辞别昆师长,仍然回到宁王鲁鲁公馆,做警卫队长。“沈复虽然已经康复,但是说话多了还是气喘。

”唉!当个尕队长,不是大材小用了吗。“马有明冒出一句话,摇摇头。

”外甥,不要乱说,是金子放在什么地方都会发光,况且凡事有定数,非人力所能左右的。“董朗廷看看马有明低声说。

“关了几天,让你们受委屈了,我这个做老乡的没有尽到责任,实在对不起!”沈复向大家抱抱拳头道歉,他想把话题岔开说别的事,这里毕竟是宁王府第,不是随便说话的地方。

“没关系,我们等于休息了几天,那几天,恰好我们特乏,关起来,正好瞌睡碰着枕头了。”马子元说到这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也不怪你们嘛,发生那样的事,谁都会怀疑。”董郎挺说。

“沈复哥平安无事就好,这是最重要的,我们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柳红枚微笑着说,柳红颜也点点头,表示认同。

“来,小杏子,叔叔看看,”沈复听了柳红枚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见杏子愣愣地站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们,便温和的叫道。

“杏子,问叔叔话,这么大了,还不懂礼貌,”马有明严肃的说。

“叔叔,”小杏子叫了一声,走过去。

“这么大孩子了,为何这么轻!”沈复抱了一下杏子,觉得很轻,跟年龄不相符,差异的问道。

“唉,这个年代,能活命就不错了,还那来体重。”马子元语带感慨地说。

大家忽然沉默了,每个人心里感到时局的艰难。

为打破沉默,沈复就问家乡最近治安如何,又介绍了金洲市的形势,问了下宁王鲁鲁对他们的安排是否满意。大家回答很满意。不谈时局,个个都很轻松,说说笑笑,聊了半天。吃过午饭后,董郎挺等人告辞,去各干各的事情。

到了晚上,宁王鲁鲁忽然来了,神色匆匆,一进正屋,就召见沈复。

“当初,孙主席部东调后,安排民政厅长王墉代理主席职务,总司令下野,金洲市旋被a军司令掌控实权,王墉无所作为,土匪纷起,生灵涂炭,暂编第二旅旅长昆仑山密受总司令电令,从张掖移防省城,虽说昆仑山平叛有功,为民众拥戴,然则a军司令脚踏两只船,借中央令欲夺金洲市大权。没过多久,刘司令又命昆仑山为西北陆军暂编第一师师长,荒蒿为第一旅旅长,万江义为第二旅旅长。昆仑山欣然接受,即刻成立了师司令部,以王曾为副师长,尚守信为特务团长,任张曾为师参谋长。然而荒蒿时任省会公安局局长,竟然想维持自己的独立局面,不愿受昆仑山的节制,因此虽接受了旅长的派令,但迟迟不编组旅部,昆荒矛盾就此开始。国军内部不团结,想维持金洲市和平局面,恐怕不可能,那时树倒猢狲散,我们继续跟着国军,就没有前途了。立即倒戈,中央离我们太远,远水救不了近渴,我们会被国军消灭,或者被其他军阀消灭。你说,现在怎么办呢?”宁王鲁鲁呷了一口茶,继续向沈复讲述省政府以前和现在的格局。

“我以前是国军,特别崇拜总司令,也佩服昆仑山的人格,所以从内心里讲,我是希望老爷站在国军里,支持昆仑山,但是我效忠于老爷,要从老爷的自身利益考虑。当下,我们保持沉默,既不反对国军,也不反对中央军,静观其变,尽可能保存实力,安定陇西,发展生产,保境安民,此为上策;听命于省政府,切实剿匪,扩大地盘,此为中策,——剿匪会得罪军阀,有风险;死心塌地跟从国军,跟中央对抗到底,此为下策,——老爷心向中央,不可能跟国军,只有一二两条可供老爷选择”。沈复虽这样向宁王鲁鲁建议,但在内心里还是希望不要引起战火,以免生灵涂炭。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我们对外面的形式一无所知,仅从日报上了解的情况,有很大的片面性,虚假性,明日我到省政府去一遭,了解了解情况,再做定夺。”宁王鲁鲁对沈复的计策不太满意,于是没有做决定。

“时局这么乱,老爷去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沈复坐起来,诚恳的说。

“你身体没有复原,能去吗?”宁王鲁鲁关心的问。

“能行,到了他们那儿,还不是坐着嘛,又不是干活,累不着。今晚我准备准备,明天一早,我就去了。”沈复仍然诚恳的说。

“好吧,这件事就有劳你了,——给你派个副手吧,”宁王鲁鲁微笑着说。

“不必要,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人多了,易引起他人怀疑。”沈复解释道。

“那好,就按照你的办。”宁王鲁鲁说完,就告辞了。

第九回:三十而立成虚话,事业青春付东流

这次的金洲市扩大会议,几乎囊括了全市的军事领袖,照顾到了各方的利益。

沈复到会场时,全市军阀的代表早已到齐。大家嘁嘁喳喳,议论风生。“各位!请肃静!现在由中央派来的马专员宣布中央的命令。”昆仑山站起来,大声说道,声如洪钟。

a军司令缓缓站起来,环视了一下会场,微微一笑,从桌上拿起一方宣纸,递给中央特派员,向大家招招手,示意肃静。

中央吗特派员,一字一顿地郑重读起来。

“听令:任命八八军军长陆泓水为金洲市督军,也就是本人。”特派员念到这里,自己立刻立正,向大家敬了一个军礼,满面春风。

a军军长陆泓水向特派员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得意洋洋的坐下了。

”任命三十八旅旅长昆仑山为新编第一师师长,兼金洲市保安警备司令,荒蒿为警备副司令兼金洲市公安局局长,新编第一师第一旅旅长,其他旅长营长着昆仑山自行任命。“

专员读到这里,会场一片哗然。

”肃静!诸君肃静!“a军陆司令高声喊起来。

a军司令喊了好几遍,毫无效果,议论照旧。

”昆旅长一向跟荒局长不和,如此任命,我们想维持金洲市的和平局面很难。“万江义愤愤说道。

”委员长这一任命,是为了牵制我们的上峰。此招虽不露锋芒,却很厉害!“尚守信叹道。

”唉!可是这样就埋下了祸根!对金洲市大局不利。“坐在尚守信旁边的乃武乃文叹息道。

”请各位肃静,继续听委员长的任命,“昆仑山站起来,仍然声如洪钟的说,他对荒蒿的任命并不介意,因为同属国军,何分彼此。

会场又肃静下来。

“任命宁王鲁鲁为新编第二师师长,b军萧棉湖为第三师师长,c军张佑痕为金洲市警备大队骑兵大队长,d军洛儿转为青区坉垦使(师级)g军驻守使,,,,,,”麻专员急速念完,带头鼓掌,全场也鼓起掌来。



”中央任命,本无可厚非,然不察民情,妄自任命,实不合金洲市民众。陆司令本是国军,现在摇身一变,便成中央军,即受大命,上无功与国家,下无德与民众,试问陆司令,何德何能当此大任?民众能心服口服否?······“万江义平时喜怒不露于形,今日听此任命,情不自禁,愤愤说道。

”此儿名不见经传,行不传于士大夫,竟敢污蔑封疆大吏,是何居心?——甲士何在?“a军司令陆泓水说完,厉声喝道。

埋藏在会议室耳房的便衣杀手一涌而出,手持短枪,突入会议室。在场的大员和代表无不惊愕,有些面色苍白,汗流浃背,甚至衣襟颤抖。

万江义面不改色,神情自然,淡淡而笑。

”我万江义乃无名小卒,死不足惜,而陆司令则会威名扫地,谁敢与你为伍!陆司令恐得不偿失啊!“万江义两眼盯着陆泓水道。

“竟然目无上级,如此无礼!——你是谁的代表!”陆司令拍了一下桌子,厉声说道。

”我不是任何人的代表,我代表我自己,但是我的观点与金洲市民众的利益不相冲突。“万江义说完,愤然坐下。

”陆司令,他是昆师长的属下,“荒蒿坐在长条桌旁的第一排,恰好在陆司令的身侧,荒蒿站起来,谦卑地说道。

”万旅长,今日你可要小心,“坐在万江义身侧的沈复低声提醒,历史告诉沈复,逆了长官的意,是要遭暗算的。

”多谢兄弟提醒,我会防范。“万江义点点头,低声说道。

b军萧棉湖师长,c军张佑亨骑兵大队长,d军洛儿转坉垦使,g军驻守使,均表态支持中央任命。

昆仑山对中央任命很不甘心,但是国军大势已去,他在金洲市势单力孤,只有无可奈何地接受。

”虽是中央任命,至高无上,但是对金洲市来说,似乎不妥,昆师长平定叛匪,维护社会治安,功不可没,况且深得人心,所以金洲市督军,非昆师长莫属,也当之无愧。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中央任命已成定局,我们应屏弃成见和派系之争,同心同德,维护好治安,虽不能给百姓一个温饱的生活,但起码给一个安定的生活,我们这些肉食者方可对得起金洲市百姓,对得起自己的桑梓。······“荒蒿的第一旅旅长乃武乃文说完,向大家望了一望,便坐下了。

”乃武君既如此说,我等虽系外省人,所统领军队即客军,然而受金洲市人民供养,也同样爱护金洲市人民,所以在此我表个态:坚决服从中央,同新任督军精诚团结,共谋金洲发展。“坐在麻专员左侧的昆仑山声如洪钟的说道。

万江义和尚守信本来还要发言,听了昆仑山的一席话,也不再说什么了。

沈复自始至终没发一言,虽然他代表宁王鲁鲁,但是他的主张一贯支持中央,主张和平,反对战争,既然问题和平解决了,就没有必要发言了。

其他代表因为本派系的利益没有损失,反而得到了中央的承认和安排,自然不会反对。

会议从上午九时一直开到下午六时,方才结束。与会者或开着自己的车,或搭坐人力车回府。沈复也坐了一辆人力车直奔宁王鲁鲁府第。



宁王鲁鲁已经在客厅等待沈复,面露焦灼的心情。

“师座,会议结束了,如您所愿,”沈复一进客厅,见宁王鲁鲁坐在太师椅子上,行了一个鞠躬礼,微笑地说道。

“坐,坐下说,——上茶!”宁王鲁鲁招招手,示意沈复对面坐下,随后向下人喊道。

沈复一面喝茶一面向宁王鲁鲁叙说了开会的过程,然后沉默,静听宁王鲁鲁的训示。

“虽说我归顺中央,在物质上没有太大的帮助,但在政治层面的意义不可低估。我对外宣称有一师之众,自命师长,可

谁信你,谁重视你。现在得到中央的承认,别人就会刮目相看。在金洲市我可以有发言权了,·······”宁王鲁鲁一气说完,呷了一口茶。

“师座英明!确实,得到中央的承认这很重要。”沈复由衷的说。

”你去安排,我们连夜动身,速回岷洲,“宁王鲁鲁说完,向沈复挥挥手。

沈复准备好车马,拉上宁王鲁鲁的家眷,留下管家,沈复跟宁王鲁鲁同乘一辆车,沈福祥负责家眷的马车,董郎挺带着卫队负责安全,马有明骑着一匹青色马骡,跟在宁王鲁鲁的车后面。因为马子元管理宁王鲁鲁在金洲市的几个货铺,所以没有跟着他们走,仍然在宁王鲁鲁的府第,协助管家料理财政。



宁王鲁鲁和沈复一行人,晓行夜宿,过了一周,才到岷州,众将接着,立刻设宴款待洗尘。

第二天早晨,宁王鲁鲁不顾疲劳,立刻召开团以上军官会议,宣布军事方略。

”当前国军大势已去,国军余孽昆仑山独霸金洲,虽说已经归顺中央,但是委员长并不信任,我们趁昆仑山脚跟还未站稳,应尽快并吞洮州,我想,中央会默许的,不会干涉。诸位有何高见,积极提出来,供大家商榷。“宁王鲁鲁说完,猛吸了一口哈德门,向空中吐了一个圆圈,静听大家的反应。

”洮州政府内,我有一个老乡,以前跟我关系极密切,因不被王墉重用,暗生怨望,我派人联系,他愿作内应,且态度很积极,所以说,攻打洮州的条件很成熟,我们应积极备战。“第一旅旅长李义听完宁王鲁鲁的话,立即站起来,立正着向宁王鲁鲁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说道。

”是不是王墉使诈?要侦查清楚。“第二旅旅长孟权站起来,也立正着向宁王鲁鲁行了个军礼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孟权兄说的对,要仔细侦察敌情,了解洮州城内的防御部署,然后再考虑攻打洮州,不能贸然出战。“参谋长宋茂也站起来说道。

”嗐,战机稍纵即逝,事不宜迟,我们应该立即攻打洮州,必获大胜!“前方司令张忠呼地站起,如同竹筒倒豆子的说道,忘记了给宁王鲁鲁敬礼。

”如果攻打洮州,同属国军的昆仑山必会相救,这样的话,我们成了一敌二,未必取胜。“参谋俞皋站起来,首先向宁王鲁鲁敬了军礼,然后又向大家敬了军礼,缓缓分析道。

”昆仑山归顺了中央,洮州自然也归顺了,我们进攻洮州,率先挑起战火,中央未必同意,“岷洲大文人兼参赞史鼎站起来,很随便的敬了个军礼,客气的说道。

”我们速战速决,让昆仑山来不及救援。“第一旅第一团团长****刷的站起来,向宁王鲁鲁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干脆利落地说道。

”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委员长也奈何不得我们,何况委员长与昆仑山同床异梦。“第二旅第一团团长顾基也刷的站起来,敬过军礼后,语速很快地说道。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供大家琢磨?“宁王鲁鲁望望大家,似乎带着总结的口气问道。

一阵沉默。

沈复·董郎挺·沈福祥和马有明也列席会议,但是他们没有发言,因为自己知道没有发言的资格。

”子芹有什么高见?请讲讲。“宁王鲁鲁看着沈复问道。

”我有几条不成熟的意见,恐怕不和大家的意,还是不讲为好。“沈复谦恭的说。

”没关系,说来让大家听听,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嘛。“宁王鲁鲁的脸色依然很严肃,但是口气和缓了。

”好吧,我说两句。“沈复向大家鞠了一个躬,和缓地说道。

”我们征伐洮州有三不宜:

其一,甘省地瘠民贫,加之土匪遍地,连年危害民间,而各地军阀坐视不救,使甘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基层百姓普遍思治而不不思乱,希望发展经济,保境安民。

其二,洮州政府虽然追随国军,然而国军已经归顺中央,那么洮州自然成了中央的辖区,再说甘省刚刚趋于稳定,中央也不希望洮州再起战火。

其三,洮州县长王墉虽无能,我们又有内应,可是他收编的宁河土匪头子右司令,凶狠野蛮,阴险狡诈,右司令所带领的那只土匪部队,皆是亡命之徒,战斗力不容忽视;即使我们打败了王墉和右司令,我们回来的路上,也会遭到国军的截杀,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

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息兵养民,充实实力,上服从中央及金洲市政府,下剿匪安民,等到实力强大,坚决铲除割据军阀,统一甘省,此为上上策!切望师座详查。“沈复一脸严肃的说道。

”你一个无名鼠辈,懂得什么军国大事,在此胡说八道!“第一旅旅长李义,前方司令张忠,第一旅第一团团长****,第二旅第一团团长顾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斥责道。

”不得无礼!沈复是昆仑山的爱将,屡立战功,尔等不可轻视!“宁王鲁鲁厉声喝道,一脸怒容。

董郎挺本欲起身进谏,见此情景,打消此念,默然静听。

经过争论一番,主战派占了上风,而宁王鲁鲁也急于占领洮州,以扩大地盘,增加税收。最终决定尽快攻打洮州。

”我命令:岷洲县县长刘堂,兼任后方总司令,固守岷洲,调度粮草,支援前线;任命张忠为前敌总指挥,调度第一旅和第二旅进攻洮州;命令第一旅李义率领两个团从渭县进攻洮州;命令第二旅孟权也带两个团抄近路直奔洮,造成孤军突袭的假象,以吸引王墉主力决战。李义趁虚攻入洮州城内,肃清城内之敌后,立即分兵把守,不让右司令的土匪军回援。

攻洮时间,定于后天夜间十一点钟,到时候必须集结完毕,准时出发。“宁王鲁鲁发布完命令,沉吟良久。

”孟权一旅突袭洮州,关系重大,——任命沈复·董郎挺·沈福祥为少将参议,跟随孟权,酂相军务,诸君愿意?“宁王鲁鲁盯着沈复几人说道。

”愿听师座号令!“沈复·董郎挺和沈福祥同时站起来,齐声说道。

宁王鲁鲁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散会,各回本部准备,“宁王鲁鲁说完,先行离开。

众军官走完了,沈复等人还坐在会议桌旁思忖。

”师座没有嘱咐孟旅长,旅座恐怕不听我们的建议,“沈福祥毫无顾忌的说道。

”叔叔小声点,隔墙有耳,嘘,——我看孟旅长遇事迟疑,担当突袭任务,不太恰当,应该简派猛将为宜。“沈复说完,拉着沈福祥和董郎挺的衣襟走出会议室。



沈复·董郎挺和沈福祥走到宁王鲁鲁给临时安排的住处,屋里鼾声如雷,董郎挺知道马有明正在熟睡,不想叫醒他。

”我们在外面聊一会吧?“董郎挺问道,用征求的目光望着沈复。

”行行,就在外面蹲一会。

马有明虽然熟睡,但是非常警觉,沈复几个人在说话的时候,马有明已经醒来。

”你们只管进来,不要怕打搅我,我的瞌睡,一坐下来,就来了,所以从来不缺睡眠。“马有明拉开木门说道。

沈复几人走进去,各自坐在炕沿上,董郎挺立刻掏出羊角把和旱烟袋,抽起旱烟来,沈福祥卷起末合烟叶,一个劲的吸,唯有沈复看着他们抽烟,静思默想。

”我对进攻洮州毫无信心,但是又不得不服从命令,你们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沈复看着董郎挺问道。

”我投奔宁王鲁鲁师长,本想某一官半职,借其力量削平宁河匪患,让父老乡亲安居乐业,今无端攻打洮州,对宁河又有何益?“董郎挺说完,摇了摇头。

”现在我们只有跟着宁王师长干下去,也许能干出点名堂,如果退回宁河,我们一无所有,连温饱都成了问题,还谈什么前途“沈福祥说道,依旧那么爽朗。

”当今中原地区军阀混战,无暇顾及偏远之金洲市,为宁王鲁鲁师长计,应当寓工于兵,发展经济,富民强兵,壮大实力,待时机成熟,上奏中央,传檄金洲,铲除军阀,根除匪患,统一甘省,立不世之功,流芳百世。如果继续偏居一隅,割据称雄,虽不遗臭万年,但无大的出息。如今欲攻洮州,既不知己又不知彼,仅凭内应,仓促出兵,恐难取胜。而且所用非人:孟权平稳有余,而勇猛不足,是个辅佐型谋士,难以独当一面。“沈复继续看着沈福祥几个人抽烟,满脸严肃地说道。

”我们跟着他们干就是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当兵吃饭吗。“马有明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懂什么,不要瞎搅。抽你的烟。“董郎挺把羊角把递给马有明说道。

”我们跟着孟权旅攻打洮州,就像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能不小心,能不担忧吗?“沈复看着马有明,耐心地解释道。

马有明明白了,心服口的点点头。

”宁王鲁鲁很欣赏你,要不你建议建议换将,“董郎挺看着沈复说道。

”不行,这种话只有元老亲信可一说,像我资历很浅的属下说出,不仅得罪了孟权,而且会引起宁王鲁鲁的不满,会背上一个挑拨离间的奸佞小人的罪名。弄不好,宁王鲁鲁部众群起而攻之,连我这颗头颅不保。“沈复用食指点点自己的头,还是很严肃的说。

”侄儿不必忧心,你不是跟宁王师长的掌上明珠宁王清丽关系密切吗?何不去求求她,通过她建议宁王鲁鲁师长,肯定有效。“沈福祥带着笑容说道。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今晚就去。“董郎挺高兴地说。

”也好,今晚我去试试,你们做好两手准备:打点好行装,擦亮枪支,随时准备跟随孟旅出发,如能谏阻,按时出操,“沈复点点头,又嘱咐了一番。

”嘟嘟——嘟嘟——“开饭的军号响了,非常庄严·嘹亮!

大家迅速拿了自己的碗筷,去集合打饭了。



晚饭后,沈复直奔岷洲城内宁王鲁鲁官邸。

”姑舅,麻烦您向管家通报一声,我是从河州来的沈复。“沈复极力用普通话说道,生怕这个本地守门人听不懂。

”你等一等,我就去。“守门的小伙子说着,推开朱红的大门跑进去了。

不一会,小伙出来了。

”管家请您进去,“小伙弯着腰,边说便伸出左手向大门示意。

沈复向小伙点一点头,进去了。

进入第六道门,管家迎出来了。大概有六十余,是个彪形大汉,名叫鲁广,他是宁王鲁鲁刚发迹时,从家乡带来的子弟,对宁王鲁鲁忠心耿耿,现在虽然老了,宁王鲁鲁仍然用他,而且依然很信任。

“大管家,请您通报一声,就说沈复来看望。”沈复脱去军帽,向管家鞠了一躬,带着浓重的河洲口音说。

因为管家也是河州人,所以沈复的话他完全听得懂。

”老乡稍等片刻,老叟便去,“老管家说着,转身进去了。

不一会,老管家还未出来,宁王清丽已经跑出来。

”子芹——子芹,“宁王清丽清脆的地叫着,两眼充满喜悦地盯着沈复,她想扑进沈复的怀抱,恣意亲昵,但是老管家已经跟在身后,那个小伙子也在场,她不好意思,她克制住了。

”清丽,我们进去说吧?“沈复先点点头,而后温和地说道。

”嗯,“宁王清丽拉着沈复的手进入她自己的小独院。

守门的小伙一就去守大门,老管家却跟进来。

”鲁叔叔,忙您的去吧,他是我爹的老乡,不久前做我爹的近卫队长,您放心。“宁王清丽微笑着向鲁管家说道。

“那你们聊吧,“鲁管家说了一声,走了。

两人凝眸相视,忽然间定格在原地,即活动不得,又说不出话。

宁王清丽虽衣着朴素,但是粉红色中透露出一股高贵典雅之气;仪态清雅而亮丽;水淋淋的大眼睛中含着微笑;——沈复被彻底征服了,英雄本色顿时减色。

”唉,金洲市佳丽无数,与宁王清丽一比,真是俗气逼人,就是看一眼也不想看,别说在一起生活了······“沈复仍然呆看着,心中暗想。

”咯咯,子芹,我想死你了!“宁王清丽缓过神来,忽然抿嘴一笑,猛然搂住沈复,说着将红红的嫩唇压在沈复的嘴上。

沈复木然地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宁王清丽恣意的亲了一会沈复的嘴唇和脸,才拉着沈复到书房里,相对坐在木椅子上。

”今晚我来,是有事相求?希望你帮我,“沈复终于缓过神来,和蔼地说道。

”说吧,我帮你,“宁王清丽说话很干脆。

”宁王师长攻打洮州,重启战火,一则中央不高兴,二则地方糜烂·生灵涂炭;如欲非打不可,则所用非人——孟权旅长做谋士有余,独当一面不足,应该另行选派精干猛将为宜。这些话就说是你自己说的,千万不要说我教你的,“沈复说完,静静的看着宁王清丽。

”我当然不会把你供出来,可是父亲已经回金洲市了——只有我和鲁管家知道,“宁王清丽无奈地说道。

”奥,我明白了,“沈复仰天而叹。

”你明白什么了?“宁王清丽诧异地问道。

”为了不扫中央的兴,也为了避免其它军阀的指责,你父亲不公开指挥部队,胜则是部下所为,自己不知道,好推卸责任,败则也是部下所为,即可逃其责,又容易托词转换,保存实力。“沈复认真的分析道。

宁王清丽点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沈复继续讲了不能重起战火·不能攻占洮州的具体理由;宁王清丽聪慧异常,一点即明,但是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因为宁王鲁鲁已经回金州。宁王清丽即可去报务室发报,鲁管家说老爷已经嘱咐过,不能发报,宁王清丽让报务员试了试,对方的无线电静默,不能接收,宁王清丽只好怏怏回来,管家跟在后面唠唠叨叨的安慰。

“你回去休息吧,”宁王清丽听得不耐烦,但还是温和地说道。

鲁管家回自己的屋里了。

“既如此,我回去收拾行装,明天随孟旅出发。你早点休息吧。”沈复起身准备走,温和地说。

”再坐一会吧?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今晚一别,也许再无相见之日!“宁王清丽说到这里,迷人的大眼睛里满含清泪。

沈复默默地点了点头,又坐下了。

此时,灯火阑珊,从这二楼的小窗户望去,蜿蜒的小道却不见人影,灯光下空见柔枝鹅黄,这温润的春夜总是藏着一份淡淡的幽静。唉,以后无声流逝的岁月里,我向谁诉说衷肠,等待杏花盛开呢?宁王清丽走到窗前,静静的看着街景,小唇喃喃。

“山河破碎,可是宁王府第周围还是有一片静土,贵族和百姓真是两重天。”沈复也走到窗前低声感叹道。

”我从来不关心时事政治,多想身后有一双手臂抱住我,轻轻讲:别想穿越,我就在这里。这个人我多希望是你啊!既然做不了你的妻子,也就不要勉强的婚姻,却想要一个女儿,然后和小姑娘住在雾气缭绕的青山之中,想那山中,有月有泉有轻风,每天用爱陪伴着孩子,坐看云起云落,云卷云舒,回想着姑娘的父亲。一杯温茶衬山景,清宁氤氲小女梦。尽去尘间无聊事,静待世外夕阳红。······“宁王清丽喃喃自语,象是给自己说,又像是说给沈复听。

“你自幼养尊处优,不了解外部世界,现实世界何处有桃园啊?何况是战火纷飞的年代!你太不现实!······”沈复依旧望着窗外,温和地感叹道。

“那么我不要婚姻,跟你要个孩子,你该不会认为不现实吧?”宁王清丽打断沈复的话说道。

“中国跟国外不同,一个女人终身不嫁,会遭人们窃窃私语,甚至于当面指责,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总是感觉低人一等,就是男人,也遭人们鄙视,没有社会地位,大家都认为不正常。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带着孩子独自生活,更加难以容于社会,不被大众认同——你太天真了,天真的有点傻!”沈复说到最后,转过身来,两手抓住宁王清丽的肩膀看着说道。

宁王清丽趁势扑入沈复的怀中,搂住沈复的脖颈,轻轻的抽泣起来。

“我该怎么办?子芹。”宁王清丽温柔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不同意你要孩子,那样会害了你,你会痛苦终身,我也会悔恨一辈子。——我们若无将来,只有将这段感情珍藏起来,相守而终,“沈复把宁王清丽抱在怀中,坐在床沿上,感伤的说。

”我俩结不了婚,你不遗憾吗?“宁王清丽仰起头温柔地问道。

”人生难得一知己,有你这样一个红颜知己,足慰平生,有何遗憾呢!——我很知足。“沈复低下头看着宁王清丽的脸蛋,微微一笑说道。

“桃花杏花落下,扛锄南山种田,我只想做这样一个女子,安安心心的做一份能够温饱的工作,闲暇的时光心无旁骜的读读书,抚琴、写字、品茗,或者三五好友小聚,不要豪门深闺锁春意。唉!寒来暑往几时休,光阴逐水流。浮云身世两悠悠,何劳身外求。天上月,水边楼。须将一醉酬。陶然无喜亦无忧。人生且自由。你我的女儿,一定是个很美好的小女孩子。碎花长裙,白布衣,花朵头饰,珠子项链,随意的长发…我会毫不吝啬的培养小孩子对美的追求,要简单不矫作,有种接近自然的归真,宁静寡淡如冰玉。觉得这样才是真正的富养女孩。其实小孩实在不必接触什么先进科技,什么时尚前沿,什么名牌效应,做母亲的好好教导就够了。······”宁王清丽的一双纤纤玉手,拨弄着沈复未刮净的胡茬,又轻轻抚摸着沈复的脸盘,温柔地说着。

夜已经很深了!沈复必须回军营。

沈复百般解释,再三安慰,宁王清丽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宁王清丽送到门外时,两眼凝眸含愁,久久伫立,不肯回房,鲁管家和守门的小伙也只好陪着站在门外。



沈复辞别宁王清丽回去,已是凌晨一点多钟,孟权旅已经整装待发。

岷洲地区虽然已到仲春,然而夜间天气依旧奇寒,秋水似的月色倾泻下来,洒满山川,漫山遍野惨白,夜空充满凄凉。孟权的二旅虽然有六千多人,可是都悄无声息,只有踏着月色的脚步声。身处此景,沈复不免产生一缕淡淡的感伤。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粮草辎重紧跟步兵,最后是押运粮草的三营。岷洲地区是边远山区,气候酷寒,交通落后,部队行军很是缓慢,日行不到百里路。进入梅川,在一个土路旁的小镇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旅座,我军行走如此缓慢,恐走漏消息,丧失突袭效果?前面是大草滩,积水坑遍地,水草稠密,行军更其困难,连目前的速度都不能保持。我们应该裁下老弱病残跟随辎重营同行,率领骑兵及其精壮,轻装兼程,急速猛进,趁其不备,一鼓破城若稍迟缓,敌即防备,攻城难矣!······“部队全部歇息后,沈复即向孟权旅长进谏。

”丢下辎重,千里奔袭,万一攻克不了洮州,顿兵坚城之下,将士凭什么生存?岂不是不攻自破!“孟权旅长不等沈复说完,打断他的话,不屑一顾地说道。

”旅座,孙子说,千里趋敌,因粮于敌,此为上策,表面上看,我们有一旅之众,其实攻城的只有两个团,留下的一个团保护粮草,还难策安全,尚有后顾之忧。······“沈复虽然看出孟权对他的鄙视,但是他为了这次的胜利,不顾个人得失,仍然忠谏。

”我自有破敌之策,汝弗多言,胆敢再言分兵,扰乱军心,必以军法从事,“孟权旅长打断沈复的话,面带怒容的斥责道。

”唉!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啊!“沈复听完孟旅长的话,当时默然,回到自己的草棚,不禁长叹到。

”侄儿何故叹息?“沈福祥问道。

沈复把向孟旅长进谏的事说了一遍。

”孟旅长也是智谋之士,并不愚蠢,他不采纳你的良言,只因为你我都是宁河人,孟旅长是岷洲土著居民,我们跟孟旅长都不是同乡,所以他不信任我们,再则孟旅长知道你的名声,你又跟宁王鲁鲁同为河州人,此次你一旦立了大功,怕被重用,取代了孟旅长的地位,私则弊明,孟旅长既嫉妒又不信任,我们在梦旅难有所作为?“沈福祥分析道。

”不重用算了,我们有饭吃,能养家糊口就行,管他胜败!“马有明不以为然地说。

”外甥说话差矣,此役胜,我们虽得不到封赏,至少能够保命,如果败了,玉石俱焚,我们的生死难以预料?而且事主要忠,不能三心二意。“董郎挺抹抹下巴说道。

”舅舅,人家不信任你,我们还效什么忠心!“马有明摇摇头说。

这句话触动了董郎挺的心,他默然不语了。

”大家睡吧,不要议论,夜深了,别人会产生疑心。“沈复说完,席地而眠。



走出梅川,即进入大草滩——这一片好像是大自然设的陷阱,水草密布,看不见道路,一不小心,不是把人掉到水坑里,就是牛车的大木轱辘陷入泥潭,步兵停下来,你推我搡,才把牛车或者马车从水坑里拉出来。无论白天黑夜,时而光风霁月,时而寒风呜呜,雨雪交加,全军叫苦连天。骑兵早已经越过大草滩,到达鸟鼠山,不敢再前进,深怕孤军深入,被敌军歼灭。步兵也停下来等候辎重。走走停停,日行不到几十里。

沈复·董郎挺和沈福祥三人心中焦急,但也无可奈何,只是默默地随军而进。

看看鸟鼠山在望,似乎马上就能赶到,可是走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到鸟鼠山下。

绵延几百里的鸟鼠山由西向东横亘于面前,虽然是黄土山,但是悬崖壁立,处处裂缝,大有一触即滑坡的危险,真是飞鸟不度,蛇鼠无法穿越。山上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穿山而过。能够行走车马的土路蜿蜒而上,又顺势而下,绕向东边,然后进入洮州地界。

“旅座,由车路进入洮州,需用三天的时间,由羊肠小道而进,只用半天时间,可到洮州城下,旅座给我一营精壮士兵,

让我配合骑兵,从羊肠小道偷袭洮州,定可大功告成。——希望旅座采纳!”沈复走到孟权旅长的面前,谦恭的请示道。

“孤军深入乃兵家大忌,宁王师长就这点家底,我们要珍惜,稳扎稳打,诸葛一身唯谨慎,就是这个道理。”孟权旅长厌恶沈复多嘴多舌,但是在诸将面前不好发作,于是冷冷地做了解释。

”孔明不用魏延兵出斜谷之谋,致使坐失良机,后九出祁山而不胜,孔明方悔不用魏延之计,铸成大错,然而为时晚矣!······“沈复还没有说完,已被孟旅长打断。

”我某已定,卿勿多言!“孟旅长厉声喝止。

”听天由命吧?“董郎挺用胳臂肘撞撞沈复说道,暗示他不要再说,一面惹怒孟旅长。

沈复缄默了,他非常清楚惹怒孟旅长的后果。



孟权的旅还没有走出鸟鼠山,可是消息已经传到金洲市。

民众听说宁王鲁鲁军队进犯洮州,舆论哗然,群情激愤。先是各大报刊发文声讨,说宁王鲁鲁挑起战端,破坏和平,要求政府派兵征讨,以儆效尤。【金洲市日报】撰发社论,最后定调:如今国军和地方军统属中央领导,应该屏弃前嫌,精诚团结,共维和平之大局,而宁王鲁鲁不顾大局,欲逞个人之私念,轻启战端,破坏和平,罪不可赦,新政府应立即派兵征伐,擒拿元凶,严惩不贷!

金洲市的各种大学组织游行,紧接着中学生游行,就连小学生也排着长队,手拿小小纸旗,在老师的带队下上街游行,高呼“打倒军阀,保卫和平”。

新任金洲市督军a军司令陆泓水,亲率一连卫队,速到金洲市政府大厅,派人请来昆仑山,协商召集会议,应对当前局势。会议结果,一致同意派兵征讨。督军陆泓水让昆仑山速速执行。

昆仑山命令第一旅旅长兼公安局局长荒蒿前去征讨。

荒蒿命令第一旅第一团乃武乃文带领一个团支援洮州。

”此次去洮州,宜保存实力,不可浪战!“乃武乃文临行前,荒蒿嘱咐道。

”惟局座之令行事,请局座放心!“乃武乃文迅速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荒蒿满意的微笑了,挥挥手让乃武乃文出发,然后回到旅部办公室(旅部设在金洲市公安局)。

乃武乃文带着一个团未走一里地,a军司令兼督军陆泓水派特使追来。

”乃武团长请等一等!······“特使骑着棕红色战马,飞驰而来。

”你说他来做甚?“乃武乃文和他的参谋长房源,并马站下,乃武乃文勒着马缰绳问道。

”你其实已知来意,“参谋长房源笑着说道。

说话间,特使一骑而至。

”乃武团长留步,督军有话捎来,“特使到了面前,滚鞍下马,急促的说道。

”请讲“乃武乃文收起笑容问道。

”督军和洮州右司令有同乡之谊,右司令如败,请团长手下留情,“特使望着乃武乃文说道。

”请回去告诉督军大人,乃武某一定照办!“乃武乃文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是督军的坐骑,大宛良马,督军送与团长,祝团长旗开得胜,请笑纳。“特使将马缰绳递给乃武乃文的卫兵。

”却之不恭,我就不客气了,收下。“乃武乃文说完,挥手教卫兵把马缰绳接住。

特使以为完成了任务,很高兴的回去了。乃武乃文和房源相视而笑。

部队又走了一里路,暂停下来。

”金振邦!“乃武乃文高喊道。

”到!“副团长金振邦骑马赶到,连忙喊了一声”到“。

”你和参谋长指挥部队缓慢行军,我去去就来。“乃武乃文说道。

乃武乃文换了军装,领着两个军中保镖,骑马奔向金洲市政府。

乃武乃文和保镖到了金洲市,把马寄存在客栈,三人直接去找昆仑山。

十一

虽然国军的政府自动解散了,隶属中央的新政府成立了,但是貌合神离,特别是政府与军队之间互不信任,对于任何大政方针难以达成共识。新政府跋前疐后,动辄掣肘,所以面对当前乱局,督军陆泓水也好,师长昆仑山也罢,都无能为力,可是各界代表络绎不绝,造访市政府,质问解决方案。陆泓水不敢公开回答,潜回司令部,不到市政府上班;昆仑山不便向媒体做保证,也只好回私邸,以回避媒体。

乃武乃文向昆仑山的门卫投了名片,留下保镖,一个人进去见昆仑山。

”我征讨宁王鲁鲁,将军之意如何?“乃无乃文问道。

”岷洲军轻启战火,人神共愤!是为大错!虽然宁王鲁鲁跟我作对,但是他并不危害地方,所以我不认为他是心腹大患,倒是站在我们同一条战线的洮州王墉的右司令,曾经是糜烂河州地方的土匪头子,而且他杀了很多国军,此人不除,河州永无宁日。所以我认为,你此去征讨,先不攻打宁王鲁鲁的军队,而是等待右司令被宁王鲁鲁打败了,趁机除掉右司令,然后回过头来,打败宁王鲁鲁,即使不胜,也向媒体做了一个交代。乃无奈问团长看是如何?“昆仑山背搭着手来回踱着步,忽然停下,严肃的说。

”师座,我明白了,至于如何做,我回去考虑。“乃武乃文立正敬了一个军礼,仰着头回答道。

”你我的谈话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个中的利害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再见。“昆仑山忽然停下,严肃地说道。

”再见,“乃武乃文向昆仑山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出去了。

乃武乃文回到军中,向参谋长房源转述了昆仑山的原话。

”以某之见,宁王鲁鲁劳师以袭远,未必取胜,“房源掠着小胡须说道。

”是啊,兵法云:千里趋敌,必蹶上将。目今之计,我们加快行军速度,策应第一旅李义,使其打败右司令,而后我亲至前敌总指挥张忠军营,劝其回军,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占领洮州,然后我军暂住洮州。“乃武乃文说道。

”团坐所见极是,就按团座的谋划办。“房源说完,即可去布置。

乃武乃文的团加快了行军速度。乃武乃文换上陆泓水所赠战马,把自己的纯白色战马交给通信员骑。

一团刚越过七道山梁,进入辛集镇,侦察连的探马飞驰而来,到了乃武乃文的面前,滚鞍下马,敬了一个军礼。

”报告团长,岷洲军的第一旅已经败绩,第二旅情况不明。“侦察员气喘吁吁的说道。

”知道了,先去歇息。“乃武乃文挥挥手说道。

”综合情报看,本来李义的第一旅和孟权的第二旅齐头并进,形成钳形攻势,夹击洮州,尚有胜算,可是李义未等孟权的二旅未到,先轻敌冒进,致使大败。唉,李义有责,孟权贻误战机,军法难容!“乃武乃文望着洮州城方向,沉着脸说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宁王鲁鲁既不知对方情况,又用人不明,前敌总司令张忠性格毛躁不沉稳,第一旅旅长李义性颇急躁,好大喜功,急功近利,第二旅旅长孟权虽有智谋,而性格迟缓多疑,宁可无功也不去冒险,如此搭档,岷洲军焉能不败!“房源也骑着战马,靠近乃武乃文的战马,勒着缰绳说道。

”金团副,立刻命令全团就地驻扎,在辛集镇设防,以观其变。“乃武乃文大声命令道。

十二

乃武乃文还没有下马,远远望见一支败兵乱混混的向辛集镇退来。

”金团副,立刻组织火力,堵住这群溃兵,并晓谕投降。“乃武乃文高声喊道。

”放下武器,排好队,向前走二百米停下,双手抱头立正站着。“副团长金振邦亲自拿着高音喇叭喊道。

前面的溃兵停下了,按照金振邦的命令投降了。

溃兵的首领被带到乃武乃文的面前,一问才知道是第一旅旅长李义。

”你们岷洲军有两个旅,装备也不差,怎么反被洮州的右司令给打败了呢?“乃武乃文看着李义问道。

”嗨,前敌总指挥张忠命令我们齐头并进,说兵贵神速,越快越好,所以我抄近道走,比预定的时间早到一半,进入洮州,希望两军形成犄角,可是孟权旅迟迟不来,我军还未进入洮州郊区,就中了埋伏,腹背受敌,焉能不败!我想孟权旅长还是有智谋的,怎么不知道‘千里袭敌,兵贵神速’这个道理呢!肯定是三个参赞人员坏了大事?“李义气喘吁吁地说。

”三个参赞是谁?“乃无乃文问道。

”河州人沈复·董郎挺和沈福祥。是师座安排的。“李义说到最后一句时垂头丧气。

”金团副,给他们安排食宿,明天把重型武器留下,轻型武器全部还给他们,让他们回岷洲去。——李义,你记住,对外面不许说我放了你,我只是不想跟岷洲军结怨,不想国军跟岷洲军结怨而发生冲突使地方糜烂!“乃武乃文严肃地说道

乃武乃文命令部队紧张的修筑工事,做好战斗准备。

古铜色的夕阳落到山坡那面去了,血红色的满月升起来,大地沉浸在一片恐怖的寂静中。

乃武乃文和参谋长房源望着东方,都思考着同一个问题:孟权的旅彻底失败了,正做着垂死的抵抗。

十三

孟权的旅终于走出鸟鼠山,进入洮州地界,第一站便是占领店子街。

店子街是个小集镇,只有一个驿站,没有邮局,沈复到处找了找,还是没有找到一张报纸,整个旅没有一个人知道目前洮州的具体情况。——孟权的二旅就像一只绿头苍蝇到处乱撞。

”这样下去不行,一旦误入埋伏,我们会全军覆灭。我还是硬着头皮去建议一下。“沈复忧心忡忡的说道。

”唉,你就像扁鹊见齐桓公一样,第一次是病入腠理,第二次是病入肌肤,第三次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还建议什么!我看算了,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董郎挺劝道。

”我看情形不对,你们几个先做好战斗准备,我去问问旅长,他有什么方案?······“董郎挺话犹未了,忽然听见一声炮响。

沈复抬头远望,发现前面和两翼尘土飞扬,似乎是骑兵,向孟权旅奔驰而来。

“旅座,赶快下命令让骑兵出击,堵住离我们最近的侧翼马队,我们抓紧时间,用粮食辎重和大小车辆围成防御工事,把重机枪全部布置在前面和两侧,首先用迫击炮轰炸前面马队。“沈复跑到孟旅长面前,急促说道。

孟旅长骑着青色的高头大马,挥舞着长柄马刀,指挥骑兵出击,步兵修筑工事。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几挺机枪同时扫射,前面的敌军骑兵人仰马翻,后面的又冲上来。敌军的骑兵队形是梅花状似的,第一队骑兵,每个之间相隔七八米,后面的第二队,又在前面的马队的间隔之间,所以前面的骑兵中弹倒地,后面的骑兵并没有挡倒,而是从倒下的骑兵旁边冲过来,依然飞驰电掣,前仆后继。

孟权之旅的骑兵共有两千多,平均使用,左右两翼各一千多。左翼敌骑冲来的势头最猛,也最接近孟权旅,孟权的骑兵团团长胡勇挥舞马刀,带领千余骑冲向左翼,上砍下剁,如入无人之境。胡勇本以为他奋起虎威,身先士卒,闯入敌阵,部下及士卒,也会舍命向前,可是除了河州籍的官佐士兵随他闯入敌阵而外,其他骑兵不敢跟随。胡勇虽然是岷洲人,但是他从小随父母定居宁河,后来土匪屡屡叛乱,于是全家迁居岷洲老家。胡勇知道敌军的习性,你若占优势,敌军立马变成软蛋,你若胆怯,敌军会向饿狼一样扑来。胡勇及其河州官佐士兵无论多么英勇,奋勇杀敌,终究寡不敌众,不到一个时辰,身首异处,血染战袍。其他民洲籍的官佐士兵,面对敌骑嘴叼短刀·身背长枪·手舞长矛,直冲前刺,纷纷后退。忽然从敌骑中冲出一个首领模样的骑兵,挥舞着大刀,左砍右劈,岷洲骑兵血溅入注,四处喷射,岷洲骑兵胆颤心惊,不知所措,懵懂中被敌骑斩尽杀绝。

“哈哈!老子好长时间没有杀人了,手痒痒的,今天一战,稍解我瘾!”这个手舞大刀的骑兵正是左司令,他右手提着大刀,左手掠着黄色胡须,狂笑着吼道。

带队冲向右翼敌阵的是骑兵团副团长余某。他是地道的岷洲人,不敢跟这支主要由河州人组成的骑兵白刃肉搏,所以快冲到洮州骑兵时,命令骑兵拿枪射击。这招还管用,打到了前排骑兵。余某和骑兵的子弹射击完了,等到再装子弹时,敌骑已经冲到面前。余某和他的骑兵来不及取下背上的大刀,就已经做了敌骑的矛下之鬼。岷洲军的鲜血染红了黄土大地,有些战马还在仰头挣扎。那些未死的轻伤士卒,被洮洲军再补上一长毛,至于伤重士卒,洮洲军没有给予人道的一枪,而是让他们任其呻吟!

”我一千骑兵,杀了岷洲军的一千多骑兵,没有想到岷洲军这么不堪一击。哈哈!“右翼敌骑的首领原来是从宁河来的土匪头子右司令。

左司令和右司令的骑兵已经逼近孟权旅的方阵,均在机枪的射程之内,而正面的敌骑距离孟权的方阵更近,都在步枪的射程之内。

形势异常严峻!

”旅座,这种平川旷野利于骑战,不利于步战,我们坚持不了多久,您带旅部人员及卫队向店子街南面的山包先行撤退,我指挥部队在这里坚决抵抗,“沈复和气地向孟权旅长说道。

”好吧,由你指挥,拜托你了!“孟权旅长颓丧地说道,一扫往日的威严。

沈复点了点头。

”快走吧!孟旅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董郎挺催促道。

孟权旅长和旅部人员及卫队撤走了。未允许撤走的部分团营长回头望望孟旅长的背影——他们也希望撤离战场。

沈复命令马有明组织一连大刀队,立于方阵中间,监视诸军动向。

”诸位听着,谁敢擅自撤离,或者临阵脱逃,由马有明格杀勿论!“沈复拿着高音喇叭向全军喊道,他想在此危急关头不得不用恐怖办法以鼓起诸军的勇气。

果然,向后观望的人没有了,人人专心射击。

”杀!杀!——杀尽岷洲军!夺其辎重金银,平分大家!“三面的敌骑呼号而来,气势汹汹。

部分岷洲军已经尿湿裤裆,但是看看身后的马有明的大刀队,不敢脱离阵地,只有硬着头皮向敌骑射击。

”嘟嘟!嘟嘟!——砰砰!砰!“炮弹已经用尽,只有机枪·步枪齐射,震耳欲聋,火药味呛人。

沈复估计正面和左右两翼的骑兵加起来,大概总共有五千多骑兵。

敌骑越来越逼近。孟权旅的方阵后面洮州大队的步兵也冲上来。黄土滚滚,隐天蔽日。

沈复望望西方,已经日薄西山。看看自己军队,一个整团的骑兵伤亡殆尽,一个班的迫击炮,炮弹已经用尽,没有作用了。现在只有机枪和步枪支撑着。敌军飞来的炮弹已经稀疏,说明敌军要全面冲锋了。

”看来形势不妙,我们准备突围吧?“董郎挺悄悄对董郎挺说道。

”好,从那面突围呢?“董郎挺凑近沈复问道,他知道,此时的一言一行会对士气影响重大,必须谨小慎微。

孟权旅的方阵已经被完全合围。

十四

洮洲军的炮弹开始密集落入孟权旅的方阵中,到处开花,正面和左右两翼的骑兵距离方阵已经不足三百米,方阵背面洮洲步卒一字阵排着,黑压压地压过来。方阵内的岷洲军开始慌乱起来,马有明震慑不住了。

岷洲军的危机已经到了存亡之秋!

”现在我们要突围!谁愿意做敢死队队长?“沈复大声问道,神色异常凝重,但是很镇定。

”我愿意!“马有明立刻高声答道。

”我也愿意。“第一团第一营营长韦子绣跑到沈复面前应道。他是宁王鲁鲁师长从河州带来的家乡子弟兵。

”你们各选六百名勇士。韦子绣带兵向西突围,马有明向南突围,打头阵,务必要撕开一条血路,为大军突围创造机会。如果可能的话,在太子山会和。“沈复说完,挥手叫他们组织敢死队。

”报告!报告!“马有明和韦子绣同时向沈复敬礼。

“出发!务必胜利!“沈复高呼一声。

沈复留下机枪手继续抵抗,特别一些出身河州的伤员,自知不能随大军突围,自告奋勇,留下来协助机枪手抵抗骑兵,以减缓敌骑的速度。沈复感动的点了点头。

马有明突围的南部敌军势力比较强大,于是沈复临时决定,他和董郎挺·沈福祥跟在马有明后面突围,让二团长及部下随着韦子绣突围。

孟权的旅每次出征,始终带着一千多土制防弹服,每到一地,必先在防弹服里装满当地的细土,以备作战用。马有明率领六百壮士,穿着装满黄土的防弹服和防弹裤,带着防弹钢盔,个个背着马刀,双手端着半自动步枪,弯着腰向前奔跑。子弹打在头盔上,火花一溅,溜掉了;打进防弹服,‘刺溜‘一声,不动了。诸葛亮草船借箭,马有明可以防弹服借弹,只是弹头不能用而已。

六百壮士未倒下一人,就已经接近洮洲军,距离不足百米。

“弟兄们!把长枪里面的子弹全部打完,然后扔掉,拔出马刀跟他们肉搏战!三人为一组,合力拼杀!”马有明冲在最前面,转过头大声喊道。

马有明及其六百敢死队跟洮洲步卒相接时,分分扔掉长枪,抽出马刀,左劈右砍。然而洮洲军百分之六十是土匪出身,都是亡命之徒,并不胆怯,好在马有明的敢死队三人一组,洮洲军无处下手。

洮洲军多数手拿长枪拼刺刀,但抵不住敢死队的马刀,部分人手持长矛来拼,敢死队的马刀手起刀落,将矛头削掉,再前进一步,把洮洲军的脑袋削掉,另外两人防止其他洮洲军来攻。

“专攻大官帽!”马有明大呼一声,奔向一个骑着白马的指挥官。

骑白马的指挥官手持一柄长剑正在指挥作战,猝不及防,被马有明一刀将马腿砍掉,马失前蹄,栽倒在地,将指挥官甩出两三米远,指挥官还未起身,被马有明剁为两截。忽然斜刺里冲来一个指挥官的护马近卫,手持长矛来刺,马有明左避右闪,左手一把抓住矛干,右手一刀,将其结果。指挥官的十来个骑着战马的近卫围拢来,马有明被圈在里面。马有明左手一矛刺死围在最前面的骑兵,越身上马,扔掉长矛,左手勒缰绳,右手挥舞大刀,跟十几个骑兵近卫拼杀。指挥官的战马认生,它腾起前蹄,而后又跃起后蹄子,想把马有明摔下来,可是马有明也是骑马的高手,不仅没有摔下来,反而帮了大忙:踢倒了几个步卒,惊走了卫兵的战马。马有明趁势追上卫兵的战马,一刀下去,把马屁股削掉,那马狂奔起来。

蛇无头不行,军无首领则乱。原来南面来攻的步兵是一个独立团,被马有明砍死的是独立营营长。营长一死,步兵大乱,各自为战,没有统一指挥,没有重点,但是土匪出身的洮洲军,有一个特性,就是杀人不眨眼,不杀尽对方,他们决不溃退。

指挥官的骑兵近卫和护马近卫缓过神来,又纷纷围拢来,马有明已经人困马乏,双手难敌四手。情势异常危机。

十五

千钧一发之际,沈复和董郎挺·沈福祥带着大部队赶到。沈复在冲杀的过程中,用短枪指挥部队,没有开枪,所以保存了子弹,现在眼见马有明处于危险之中,使用子弹的时候了,再不能惜子弹。

“啪啪——啪啪!砰砰——砰砰!”沈复左手提着长柄大刀,右手举枪射击,连续击毙五个骑兵,又迅速换上了新弹夹,继续射击扑向马有明的骑兵。

“外甥勿慌!舅舅来也!”董郎挺大呼一声,双手提着两把马刀跃入阵中,奋起虎威,上劈下剁,接着在洮州步卒中旋转,碰到董郎挺刀锋的步卒也好,骑兵也罢,纷纷被辟为两段,身首异处。

沈福祥提着的大刀是他一向背在身上的精钢制作的马刀,此时由于砍杀过猛,刀锋已经有了缺口,虽然在董郎挺等人之中年纪最长,但是他的体力和耐力不亚于年轻人。

洮洲兵像潮水一般涌过来,包围住沈复,用步枪刺,有的用长矛直戳。沈福祥已经摆脱重围,回头见沈复被围困,复回身杀来。

”侄儿奋力!叔父来助你!杀——杀!“沈福祥翻身杀向包围圈。

”叔父先撤!侄儿能杀出重围。叔父勿忧!“沈复自料无法脱身,但是不能再陷叔父于死地。

”侄儿罹难,吾不能独生!“沈福祥喊出这句话,忽然不知从哪里来了力量,精神倍增,只见马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飘飞不定,洮洲军人头纷纷落地。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此言不谬!“董郎挺见此情景,慨然叹曰。

岷洲军虽懦弱,但是一则见全军统帅舍生忘死,拼命冲杀,二则人人自知,向前拼命,或可有条生路,否则必死无疑。于是下意识地人人向前,个个拼命,齐心协力。

“把身上的钱财都抛掉!”沈复想到土匪出身的洮洲军肯定贪财·抢劫成性,随即心生一计,高声喊道。

岷洲军不知道沈复的用意,只是服从命令照办了,纷纷掏出仅有的钱币,扔到地上。

洮洲军哗啦啦扑去抢着拾钱,没有人用力再战。

岷洲军趁势冲出包围,奔向店子街后面的黄土山崖,进入羊肠小道。

这时,方阵内阻击骑兵的机枪手已经全部阵亡,三面的骑兵也已经蜂拥而至,追到店子街来。

洮洲步军副营长回过神来,明白上当了,领兵追来时,沈复已经领着残余部队爬到半山腰,洮洲军的骑兵上不了山,步兵虽然紧追不舍,但相距甚远。沈复点了一下岷洲军,骑兵没有剩一骑,步兵剩下一千余人,而且很多人受了轻伤,部分人还丢了武器,赤手空拳,没有了战斗力。越过黄土山丘,走了洮州地界,进入河州辖区,山路更加难走,但是荒凉的黄土山不见了,代之以黑土包着的土山,渐行渐有绿意。岷洲步军不敢前进了,左司令和右司令自以为也是河州人,人熟地熟,带着骑兵放胆追来。

沈复已经命令军士砍下松树,锯成几段,垒起来,做好准备,紧盯着山坡下面的动静。

”打!把滚木全部推下去!“沈复一声令下,枪声大作,松树做的滚木全部滚下山坡,左司令和右司令的骑兵被砸得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撤回吧?今天我们遇到了对手。“右司令问左司令。

”再追,恐怕要吃大亏。“左司令说道。

左司令和右司令带着洮洲军退回洮州,但是很不甘心。

沈复和董郎挺松了一口气,让大家坐下来休息。

”报告!我们的背后有一股武装部队冲过来!“沈复刚坐下,哨兵跑来,急促说道。

顿时大家紧张起来,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连空气凝滞不动。

十六

沈复紧握着手枪,指挥大家做好射击准备。岷洲军伏在如同车轮粗的松树后面,端着枪,睁着惊恐的眼睛,盯着前方。

前面跑来的这支队伍,挥舞着白旗,高声喊着自己人,不要开枪。渐渐走近时,沈复发现这支队伍衣衫褴褛,队形不整齐,象是刚打败仗一样。

”我是韦子绣!——我们是岷洲军!“对方高声喊着。

沈复完全看清了,也听清楚了。沈复命令大家收起枪枝,说是自己人。

”报告!敢死队队长韦子绣前来会合!”韦子绣跑到沈复面前,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声音清脆而稚嫩地说道。

”很好!“沈复说着,上前握住韦子绣的双手,紧紧地握了两下,表示感谢。

沈复清点了一下人数,韦子绣的六百敢死队队员,只剩下三百人,而且个个负了轻重不一的伤,即使没有负伤的人,面目全部被火药熏黑。跟在敢死队后面的其他岷洲步军,一个也没有逃出来。

“此地不宜久留,大家休息一阵,立刻动身,再走一百多里路,就到宁河地界了,那里有一座太子山的支脉,叫微子山,山高林密,山顶有一座道观,十多年前来了一个出家人,法名‘世外老叟’,善看手相,精于前生今世和来生,据别人讲,推算颇准,我们不妨去哪里算算?”沈福祥面向沈复和董郎挺说道。

“也行,到了宁河地界,我们就可以安全了,我是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一套,你们去算,我看看风景。”沈复说道。

”赶快走吧,时间不早了,“董郎挺催促道。

沈福祥仰起头向西望望,才发现已经日薄西山,只有余晖映在太子山顶,太子山顶那裸露的岩石上,仍然积雪皑皑。

岷洲军排好队伍,打起精神出发,马有明仍然带着敢死队前行,董郎挺·沈复和沈福祥带着千余人随后,韦子绣殿后。

穿过几道满是灌木和柳树白羊杂生的山梁,进入峡谷,溪流淙淙,乱石林立,河滩宽不足三十米。两面裹着黑土的石山,高耸入云,淡淡的白雾漂浮,映着夕阳,变换着光谱,谷中寂静无声,不见飞鸟。岷洲军走着走着,人人肃然起敬,杂念顿消,就连沈复这个唯物主义者不禁随口念道:”子曰:鬼神之事,吾不知也!信神如神在,不信如不在。“

人人专注于此地此景,没有人注意听沈复说什么,所以沈复只有说给自己听。岷洲军进入松鸣峡,沈复远远望见‘世外老叟’的佛寺,像一幅松木做成的壁画,镶嵌在石崖上,飞檐翘空,白云环绕,真是神仙居所。

”看似在眼前,其实还很远这呢,“董郎挺看看沈复望着出神,便说道。

”加快行军速度。“沈复说道。

十七

虽然已经到了春末,但是峡谷中还是寒气袭人。

沈复和董郎挺领着岷洲军绕过几道峡谷,趟过溪水,终于到了微子山脚下。裸露的山脊上,凿有岩石台阶,盘旋而上,一直到达山腰,台阶很窄,只够一个人行走。

”你们几个人上吧?我在此等候。“沈复对董郎挺和沈福向说道。

”哎,你也上,部队交给韦子绣管理就行,“董郎挺说道。

沈福祥也催沈复一起上山算卦。沈复无奈,于是把部队交给韦子绣,嘱咐了几句,就随着董郎挺·沈福祥和马有明上山。

几个人不能并排行走,只能鱼贯而行。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道观。从山下看,到关门前可容一人,上来才知道能容纳十几个人。道观被巨松的枝叶覆盖,门前石凳上坐着一个清秀可人的道童,手捧线装古书聚精会神地看,以至于沈复几人到了跟前,道童还没有发觉。

”小兄弟,你家师傅在吗?“董郎挺上前问道,声音很是温和。

”奥!几位先生是要找师傅吗?“小道童被惊了一下,赶忙起身问道,声音清脆悦耳。

”我们是来找师傅的,麻烦你引荐一下?“沈福祥露着慈祥的微笑,客气地说道。

”来吧,我带你们去。“道童说着,起身往道观里走。

董郎挺几人跟着道童走进道观,来到背靠悬崖的窗前。道长正站在窗前,望着山下,旁边一个石凳上坐着一个更小的道童,正在专心的弹着放在石桌上的古琴,琴声悠悠,如同山外飘着的白云。

“鄙人特来拜见大师,看看手相,解解人生疑惑?”董郎挺向道长抱抱拳头,恭敬的说道。

沈福祥·沈复·马有明同时向道长抱抱拳。

道长是一个细长高个,鹤发童颜,面目清癯,长髯飘飘,精神矍铄,两目虽然深沉有神,但看得出饱经沧桑。

”诸位看手相?坐下吧,“道长指着长条石桌旁的石凳说道。

董郎挺·沈福祥·沈复和马有明都坐在条形石凳上。

”你把手伸出来,“道长向石坎里的玉皇烧了一炷香,然后坐在石凳上,先向董郎挺说道。

董郎挺伸出右手让老道长细看,过了一会又伸出左手让道长看。老道长掰着董郎挺的每个手指头仔细看指纹,摇摇头,叹一口气。

”十指之中,九个布拉一个簸箕,说明施主的命很大,但在降生的时候错过了时刻,所以到头来不仅命运平平,晚年

还很凄凉。“老道长缓缓说道。

老道长又看沈福祥的指纹。

”十指之中,九个簸箕一个筛,说明路旁土土命,千人走,万人踩,土虽然厚,但是越踩越薄,——三朋四友多,到头来毫无积蓄,晚年凄惨,寄食于他人之家,悲夫!“老道长用怜悯眼光看着沈福祥说。

”先看他的吧?“老道长要看沈复的时,沈复没有伸手,让给马有明先看。

马有明连忙伸出手,神情有些紧张的展开手指头。

十八

老道长细看了马有明的十个指纹,频频摇头。

”一生命运多乖,头婚妻子未生育,二婚只生有二女,来时怀抱一个儿子,婚后给你生下两个儿子,算是对你最大的慰藉。你看,灵柩前,有一个儿子头顶烧纸盆,手拿引魂刷,后面还跟着两个儿子拽着牵引灵柩的白布条,灵柩后面燃着一堆熊熊大火,旁边跪着两个女人哭泣——是你的两个女儿。“老道长拿出一本落魂书,边给马有明看边说。

”以后我还是有后代,知足了。“马有明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现在轮到看沈复的手相了,沈复毫不相信,并不在意老道长说什么。

”十指之中,无一簸箕,也无筛子,均为布拉,奇哉奇哉!“老道长看过沈复的两只手,连连叹道。

”师傅赶快说说,我侄儿将来是不是命大福大?“沈福祥凑过来急忙问。

”青年时代,如同山中野菊,独自盛开,自我芬芳,没有人欣赏,更没有人栽培,虽然颇有女人缘,然而半生寂寞,无一红颜知己,年近黄昏,忽然一鸣惊人,大富大贵!始料不及,最后善终!——很少有人能达到此种境界。“老道长抚摸着长髯缓缓说道。

”报告,前敌总指挥张忠,第一旅旅长李义,第二旅旅长孟权一行人到来。“韦子绣急促走进道观来,敬了一个军礼说道。

”在哪里?“沈复问道。

”已经在山下休息,把士兵自带的口粮匀给他们吃。“韦子绣答道。

”让他们好好休息,我们不一会就下来,“沈复吩咐道。

”他们也闻知道长师父的大名,特来算卦看手相,让我先行一步,向你们报告一声,要你们在此等候。”韦子绣按照总指挥的吩咐说道。

“我们在此等候,你下去吧,”沈复挥挥手说。

韦子绣下去后,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张忠几个人上来了,边走边还嚷嚷着什么。

”你作为前敌总指挥,竟然逛窑子,大白天搂着窑姐睡觉,你的预备队逗留辛店镇不进——我在洮州郊区浴血奋战,直至弹尽粮绝,还不见你的预备队来支援!······“李义愤怒的数落着张忠。

”你轻敌冒进,钻入敌人的埋伏圈,致使全军覆没,因为你是我弟弟,我才没有治你的罪,否则军法难容!你不领情也罢了,你还反咬我一口,岂有此理!“张忠大怒,指着李义骂道。

沈复已经站起来,从窗中看着张忠一行人。这个前敌总指挥张忠,身材魁梧高大,方面大耳,天庭饱满,两手过膝,仪态威严。旁边走着孟权和副总指挥兼总参某长顾基,随后跟着李义,房源劝解着李义。

”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弟弟嘛,哼!我全军身陷重围你不管,却去嫖妓——有这样的哥哥,我感到耻辱!“李义大喊道。

”都是弟兄嘛,再不要揭短,留些情面。“房源耐着性子劝道。

这下刺痛了张忠,他不顾总指挥的颜面,暴跳如雷。

”什么弟兄?不过是同父异的弟兄而已,有何感情!来生如果投胎畜生,我誓不与你同在一个草山上吃草!“张忠想挣脱孟权和顾基的阻拦,去打李义。

”总指挥,旅座,恕沈复说一句:这里是清静之地,不能大吵大叫,“沈复迅速走出道观,恭敬地劝道。

沈复领着张忠几个人走进道观,沈福祥·董郎挺和马有明连忙起身让座。张忠几个人按次序坐在石凳上。

”先给我看看手相!“张忠还气咻咻地说。

”几位施主气不平心不静,看手相恐不准,改日再来吧!“老道长掠着长髯,平静地看着他们说。

”嗐,你说什么话,现在就看。“张忠脸露不满的说。

“好吧,施主既然要看,老叟直言不讳了。”老道长把张仲的两手拉到一起细看。

”施主貌似伟人,然才不堪大用,本是做椽子之用,却充当栋梁,故不得善终。“老道长看着张忠说道。

十九

张忠听完老道长的卦辞,摊坐在石凳上起不来,脸色发黄。愤愤不平的李义忽然默不作声了,也不伸出手来让老道长看。

”总指挥是否身体不适?“旁边坐的顾基转过脸看着张忠说道。

”既然身子不舒服,我们不如回去,改日再来,“孟权俯下身子对着张忠说道。

”既然诸位不想看手相了,那我们回去吧,“半晌,张忠有气无力的说道。

孟权和顾基扶起张忠往道观外走去。房源·李义·沈复·董郎挺·沈福祥和马有明跟着走出来。

”这是一百块大洋,不嫌少吧?“沈复递给守门的道童,客气的说。

”施主,我们一元不嫌少,百元不嫌多,算卦没有价格,随心满愿。——全凭施主自己的能够。“小道童接过钱后,双手合十,露着天真的微笑说道。

张忠没有走几步,气虚神乏,浑身冒汗,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自感两眼金花闪烁,——实在走不动。孟权和顾基扶着张忠在石凳上坐下休息。这时老道长已经送出门来。

张忠突然生病了,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张忠乃前敌总指挥,谁也不敢捅破,可使这样静默着也觉尴尬,于是大家扯到别的话题。

”我在山下面时,觉得此地仅容一人,上来一看,竟然能容纳十几个人,“沈复对着老道长说道。

”施主还没有发现本山的奇异,你看西面山峰,当你心胸宽广能容物时,那山峰平坦宽阔,阳光下可容千人,当你心胸狭窄不能容人时,那山峰烟笼雾罩,仅容一人,同时凄雨淅淅,很是难受!——山不在高,能容乃大!造物者可谓奇矣!”老道长看着道观旁边的西面山峰说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师傅的至理名言,我沈某当铭记在心。“沈复看着西山峰感慨地说。

”小云杉,去烧茶,给每位施主沏一杯茶,“老道长吩咐过小道童后,拉着沈复的手,走到桦树底下,互相招呼坐在石凳上,又谈经论道起来。

小道童找来一个生铁水壶,盛满从石缝中流出的清水,用三个石头围了一个三角形,把水壶放在石头上,水壶下面用松枝点燃烧火。

”我虽然是个道人,但是对佛惊颇喜研究。北派的顿悟虽然是最高境界,但是南派神秀修行还是同样重要,因为大多数人的智商毕竟有限,顿悟的机率很小,通过修行,达到一尘不染。“老道长摞着胡须,温和而缓慢的说。

水壶中的滚水开了,小道童先给老道长和沈复沏茶,而后给张忠等几个人沏了茶。

“佛以慈悲为怀,使人向善,而因果报应,则对世人有很强的震慑力,心理上产生极大的压力,使人在暗中不敢做坏事,生怕有一天遭到报应。······”老道长说到这里时,孟权叫沈复起身。

”大师,沈某告辞,日后有机会,沈某定当再来拜见。“沈复辞过老道长,跟着张忠一行人下山。

二十

大家到了山下,天色已晚。张忠立即召开会议,孟权主持。

”本总指挥今天召开会议,目的是确定明天去向。现在不明周围情况,不能盲动,只有在此驻扎,······“此时张忠虽然气疲身虚,坐在大石头上,鼓起劲,打起官腔,大声说起来。

张忠认为虽然不能按照往日的程序·排场开会,但是每人必须发言,张忠说了几遍,大家默不作声,——李义不愿意发言,顾基和房源两个参谋长,人生地疏,想发言但是不知道如何决定;韦子绣位卑言轻,不敢发言。

”总指挥,让我去趟宁河城,我跟马县长熟悉,游说县长士绅给我们解决些粮饷,同意我们借道宁河去岷洲。“沈复看看没有人说话,于是自己站起来发言。

”也行,“张忠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是个好主意,我们赞成。“顾基连忙说道。

”山中凄冷,呆不下去,越早越好。“房源说道。

”我们一起去吧,有所帮助。“董郎挺也站起来说道。

”你们几个宁河人都去,互相照应。“孟权说道,态度出奇的好。

沈复和董郎挺几人骑着旅部仅有的四匹马走后,孟权立即命令旅部电讯处向宁王鲁鲁发报:”沈复因是师座同乡,我颇敬重,故行军作战,全部采纳其建议,致使行军迟缓,未能及时援救第一旅,沈复导我军入不利之地,以致作战不力,致使败绩,幸得营长韦子绣,指挥有方,拼全力相救,旅部幸免于难·······“

张忠·顾基·房源和李义等人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有韦子绣面露愕然,心想堂堂一旅长竟如此心胸狭窄,令人心灰意冷。

沈复·董郎挺·沈福祥和马有明骑着马走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到了宁河城,大有宾至如归之感。城郊房屋依旧七倒八塌,非常破败,月光下满目萧索,显得格外凄凉,沈复几个人不禁感伤起来。

沈复几人拉着马走到西城门下,城门紧闭,城头警察提着灯笼巡逻。四周寂静无声。沈复喊起守城门的团丁,递上名片,团丁把名片交给排长,排长送到连部,连长又交给马巡官,马凯翔巡官看过之后,连忙亲至西城门,让团丁打开城门接入沈复等人。

沈复将情况说明,马凯翔办不到,就引着他们到县政府办公室见马县长。沈复将为什么来见县长的缘由说明,并且恳求帮助。马县长没有回答,先招呼沈复等人坐下,派通信员去食堂端来包谷面馒头,沏茶倒水,让沈复·董郎挺·沈福祥和马有明吃喝。

”虽说匪患已平,可是周边地区仍遭土匪袭扰,使得农民不能安心种田,县大队警员不足,对于离县城远一点的地区,鞭长莫及,地方军阀又坐视不管,特别是比较大的股匪,跟军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国军难以根除。所以说县财政非常吃紧,只能从宁河县工作人员的俸禄中节缩出些钱粮,救助你们,希望你们不要嫌少,回去报告你们的长官多多海涵。“马县长坐在破旧的木桌旁,看着沈复他们吃饭,许久才说道。

”不会嫌少,只要够回岷洲就行。“沈复边吃边说。

”今晚你派一人速回报告,让岷洲军连夜回来,在县衙大院内休息一天,明晚带上我预备好的钱粮立刻出城,尽量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马县长说到,神情严肃。

沈复让马有明立刻动身,骑着马去回报总指挥张忠他们。

”你们要去岷洲,必须经过洮河,可是洮河渡口旁驻扎着乃武乃文的一个团,而且乃武乃文还是一个能征善战的儒将,弄不好还会遭到洮洲军的夹击,你们的一千来人能不能回去还是个未知数?“马县长看着沈复说道。

”只有汇报宁王鲁鲁师长,看国军能不能通融?否则插翅难飞,“沈复忧心忡忡的说。

二十一

宁王鲁鲁回到金洲市后,起初蛰居起来,后来听到张忠败绩,两个旅仅剩一千多人,宁王鲁鲁坐不住了,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活动,但是处处碰壁,最后想到a军司令兼省政府督军陆泓水跟他是同乡——只有求他了,岷洲军方可有活路。宁王鲁鲁带上师参谋长宋茂和管家马子元,由一个警卫排化装成便衣随从保护,坐着进口的小轿车直奔金洲市政府。

“我是陆督军的小同乡宁王鲁鲁,前来拜见陆督军,烦请小哥引见?”宁王鲁鲁亲自将名片递给门卫,毕恭屈膝的说道。

这个门卫恰是陆泓水的警卫队长,他一听是宁王鲁鲁,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知道的他的威名已经很久,连忙迎接进去,在办公室沏茶招呼,同时派人向政府办公室主任报告。主任陆康立即用办公室电话向陆泓水报告,时陆泓水正在司令部开会,陆泓水只是向陆康说了一句“特别热情招待”,就把电话挂了。办公室主任陆康原是陆泓水的远房侄子,跟着陆泓水已经有了十几年了,对陆泓水的生活习惯和爱好揣摩得很透,所以一听“特别招待”,陆康就心领神会了,知道督军要么非常重视的人,要么有求于人。陆康放下电话,叫上督军陆泓水的儿子陆荫生前去迎接宁王鲁鲁。

两辆轿车载着宁王鲁鲁·参谋长宋茂2和马子元到一家五星级宾棺,在豪华餐厅坐下,军乐奏乐,舞女翩翩起舞,陆荫生和陆康殷勤款待。宁王鲁鲁如堕云雾,不知所措。

“如此盛情款待,看来,陆督军没有忘记你是他的同乡,”参谋长宋茂举起酒杯向宁王鲁鲁敬了一杯说道。

”是啊,大概所求之事陆督军一定会答应。“宁王鲁鲁也举起酒杯说完,一饮而尽。

”陆主任,司令部给您打来电话,现在等您来接。“省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陆欢跑进餐厅报告。

”去去就来“,陆康向大家打了一个招呼出来,坐上轿车直奔省政府。

”司令,我是您侄儿陆康,有什么吩咐?“陆康拿起电话恭恭敬敬的说。

”是·是,是,········“司令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命令,陆康唯唯诺诺。

陆康接完电话,立刻坐车回到宾馆。

”贤弟,陆司令让你到司令部去一趟,“陆康一进门就说道。

”什么事?“陆荫生问道,他不愿意离开酒宴。

”不知道,只是让你快点,“陆康说道。

陆荫生慢悠悠地走了。陆康坐到宁王鲁鲁的旁边。

”师长,陆督军看在同乡的面子,答应帮你,但是你要答应一个条件,“陆康附耳说道。

”什么条件?“宁王鲁鲁低声问道。

”跟你结为姻亲,以后成为攻守同盟,“陆康说。

”好啊,我求之不得,“宁王鲁鲁以为跟陆泓水的儿子结亲,所以很高兴地说道。

”陆督军虽然纳了九十七房小妾,可是称心如意的却没有一个,所以还要再收一房,不过,你的女儿不会做妾,陆督军直接娶为正室,因为你是师长啊,不能不给面子。“陆康继续附在宁王鲁鲁的耳朵旁低声细语的说。

”我女儿很多,陆督军要的是哪一个?“宁王鲁鲁急忙问。

”宁王清丽。“陆康连忙回答。

宁王鲁鲁听了,全身凉了大半截,原来如此款待,竟是让自己的掌上明珠给陆督军做小老婆,他自己还以为做儿女亲家,他多么的不愿意啊!但是不答应的话,他的所求之事就泡汤了,而且困在洮州的一千多岷洲军危在旦夕——那是岷洲军中的精华。

二十二

宁王鲁鲁回到府中,垂头丧气,但又无可奈何,于是商诸参谋长宋茂。

”师座,此事万不可声张,我们一方面答应陆泓水,另一方面尽快接回清丽小姐。岷洲地盘方可保住,岷洲军方可得救。师座须作出决断。“宋茂站在宁王鲁鲁面前说道。

“好吧,你亲自去接,带上一个排的便衣警卫,今夜凌晨出发,务必要安全接回清丽。”宁王鲁鲁低声吩咐道。

方鼎走后,宁王鲁鲁给督军陆泓水打电话,提出两个条件:第一,不要让国军进攻岷洲地盘,第二,不要让乃无乃文的团堵截经过洮州地界的岷洲残军。陆泓水完全答应,并且保住宁王鲁鲁的新编第四师的番号和师长之职,催促宁王鲁鲁从速办理他跟宁王清丽的婚事。陆泓水放下电话后,略一思索,就给荒蒿打电话。

“贤弟,为兄今天向你求一件事。你命令驻守在洮河岸边的乃武乃文对途经此地的岷洲军放行,但是绝对不能撤回。”陆泓水的说话声音先是和气后突然变的严肃。

”督军贤兄,岷洲军惨败,已无必要支援洮州军,为保存实力起见,我已经命令乃武乃文撤回,现已达七道梁山下,依我看,没有必要回去吧?“荒蒿特恭谨的说。

”不行。务必立刻回去,否则失援军职责。“陆泓水命令道,客气中略带严厉。

”是。我立刻执行。“荒蒿拿着电话立正说道。

”来人,“荒蒿喊道。

跑进来一个穿着国军服装的英俊伙子,见了荒蒿立正敬礼。

”快去报务室命令发报,乃武乃文速回辛店镇洮河边驻守,暂不让岷洲军过河,以后听我命令行事。“荒蒿说完,走进内室休息。

乃武乃文接报后,迅速掉转头向回走,到了辛店镇,立刻进入防御阵地,昼夜防守。守了三天三夜,不见岷洲军的踪影。其实乃武乃文还没有撤离时,沈复带着岷洲军和前敌总指挥部·旅部已经到达洮河边,潜伏在柳树林里,静静盯着乃武乃文的动向。当乃武乃文撤走时,沈复立刻带着岷洲军悄无声息的过河。乃武乃文奉命回军时,沈复率领的岷洲军已经走出空旷的洮州地界,进入岷洲边界山区。

洮洲军左司令和右司令闻讯,领兵赶来,也向岷洲山区追去。

乃武乃文在辛店镇驻守三日,不见岷洲军来渡河,于是派兵侦察,才知道岷洲军已经渡过洮河,进入岷洲。

”唉,如此结果,两全其美——即避免了跟岷洲军结怨,又可以向主战派有个交代。“乃武乃文得报后,心中暗叹,

乃武乃文一面向荒蒿发报,一面整军回金洲市。

岷洲军如漏网之鱼,脱离险境,回到岷洲,可是在金洲市官场催逼政府围剿岷洲军的言论甚嚣尘上,岷洲军依旧危在旦夕,需要宁王鲁鲁做出有效的策略解除这种困境。

“接清丽速回,万不可延误!切切!”夜已深,宁王鲁鲁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虽起床,去报务室,命令报务员发报。

第二天早晨,宁王鲁鲁尚未吃早饭,即给陆泓水打电话,再三重申宁王清丽一定嫁给她做妾,而且已经派人到岷洲去接。陆泓水当即表示,他一定表态支持,平息各派的愤怒,恐怕对肇事者严惩不怠,希望宁王鲁鲁做好思想准备。

此时,洮洲军第一团右司令和第二团左司令已经逼近岷洲重镇岷洲市。

二十三

宁王鲁鲁半夜醒来,不由地思索岷洲局势。洮州两路大军已经深入岷洲腹地,在金洲市,主战派逼迫政府立即出兵,进攻岷洲。a军司令兼督军陆泓水催促宁王鲁鲁早点送来宁王清丽,要不然他不愿再受主战派的压力。全省发了通缉令,宁王鲁鲁不敢出宁王府第,他想到这里,再也睡不着,索性起床,披衣出门,上了二楼——纯松木的楼阁。

“岷洲局势危如累卵,怎么还不见清丽回来?”宁王鲁鲁对着窗遥望南天,暗暗叹息。

繁星漫天,凉风习习。

其实远在岷洲的宋茂已经接上宁王清丽,离开岷洲城,踏上归途,谁料到遍布岷洲城的洮州特工侦知此事,一方面追杀宋茂及其警卫排,一方面通知右司令和左司令在岷洲各要道设卡拦截。宋茂发电报命令后方司令刘堂尽全力清剿洮州特工,派兵袭击左司令和右司令之兵,拖慢其进军速度,打乱左司令和右司令的设卡部署。

宋茂带着一个排,保护着宁王清丽,甩掉洮州特工的追杀,趁夜进入魏县,住进一个小旅馆。宋茂把小旅馆全包了,不让外人进住一个。旅馆二楼由一班和二班居住,轮流警戒,一楼由一班警戒。宁王清丽的居室,宋茂亲自把守。宁王清丽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处在极其危险的境地,照常吃,照常睡,清闲时,或者半夜梦醒时,偶尔想起沈复,一缕即甜又酸中夹杂着担忧的愁绪袭上心头,使她烦恼一会。

几十个洮州特工跟踪追到魏县,搜索完上百家大小旅馆,没有发现宋茂及其警卫排,到了一家城乡结合部的小旅馆,房东拒绝入住,理由是已经住满,没有空房。

”这么僻静的地点,旅馆怎么能住满尼?“洮洲特工的领班狐疑起来。

”既然住满,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特工领班客气的说了一句,带着两个黑长衫的青年离开了。

房东进来,宋茂立刻问他是什么人,房东答是住宿的旅客,宋茂也没有在意,回房休息,但是不敢睡下,两眼紧盯着对面的单扇门——里面住的是宁王清丽。

夜已经很深了。宋茂实在困得不行了,两张眼皮直打架,不知不觉中宋茂进入了梦乡。

”谁。“二楼上警戒的士兵大声喊道。

”砰!砰!“宋茂在睡梦中隐隐觉得有人翻墙而入,向二楼上开了两枪。

宋茂一轱辘翻身坐起,跑出楼道,指挥警卫排阻击来犯者,然后回到宁王清丽的房子,一把拉起宁王清丽跑到房东的卧室,询问有无后门。

房东也慌了,二话不说,带着宋茂和宁王清丽跑到楼房的后门,让他们从这里逃走。

楼后面是一条小巷,紧靠着一座土山,灌木丛生,松林密布。

”你去告诉任何一个士兵,叫他们坚守到天亮,我很安全,不用管,——我是岷洲军宁王鲁鲁师参谋长,我会记住你的救命恩德。“宋茂向房东嘱咐完后,拉着宁王清丽的手迅速穿过小巷,进入山林。

二十四

“嘟嘟!——嘟嘟!”

“砰!砰砰!”

”把小楼包围起来!快!“

”肯定是洮州特工。“

”不要让洮州特攻冲进院子!精准射击。“

冲锋枪声·手枪声·双方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偶尔响起手榴弹的爆炸声。

参谋长宋茂安顿好宁王清丽,并交给一把小巧的左轮手枪让她自卫。宁王清丽伏在山坡的凹坑里,把手枪搭在树枝上,盯着前面,她的心突突跳着,手不停的颤抖,树枝也跟着要摆。宋茂回头看看宁王清丽是否藏妥当了,不见宁王清丽,只是树枝在摇摆,他满意的点点头,弯起腰,迅速穿过树林下山了。

宋茂跑进临时报务室,向后方总司令刘堂发报,他和宁王清丽被围于魏县,要求派兵支援。刘堂接到电报后,立刻命令正在魏县行进的张昭率领的岷洲残部,驰援参谋长宋茂。

此时,张昭率领的岷洲残部刚到魏县境内,距离县城还很远,而且左司令和右司令的洮洲军紧紧尾随者他们。

”刘堂乃后方司令,跟我平级,凭什么命令我,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洮洲军乃虎狼之师,为了救区区一个参谋长,

要损失我千余岷洲军,实在不值,······“张昭召开临时会议,坐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

”可是还有师座的千金啊!我们不能不管。“第一旅旅长李义打断张昭的话说道。

”一个女娃跟岷洲大局相比,轻如鸿毛。“张昭对李义打断他的话非常不满,觉得李义始终跟他过不去。

”参谋长宋公虽然不是张子房,但在岷洲军中还是个顶梁柱,必须救,师座既然派参谋长亲自接宁王清丽回金洲,肯定肩负大任,非等闲可比,我等应该全力以赴去救,诸公如不愿去,沈某愿领一个排即刻出发,奔赴那个小旅馆。“沈复知道张昭不愿多给士兵,所以只要了一个排。

”不行,你们几个宁河人去就行了,“洮洲军已经吓破了张昭之胆,他对救援参谋长和宁王清丽毫无信心。

孟权·李义等岷洲将领尽皆默然,救与不救不发表意见。

”沈公为岷洲客人,竟然敢于涉险,我韦子绣乃岷洲军人,敢不赴汤蹈火,某愿领兵五百前去抵挡洮州追兵,以接应沈公。“韦子绣见各位首长谈洮洲军色变,于是慨然请命。

”韦子绣,你就是把这一千余人全部带去,不仅无济于事,还会招致全军覆没,你一定要去的话,只给你一百来人”张昭面露怒色,对韦子绣不屑一顾。

张昭及其旅部带着上千军队按照原来制定的路线继续前进。沈复·董郎挺·沈福祥和马有明去救援宋茂和宁王清丽,韦子绣带着一百岷洲军去抵挡洮洲军,他很清楚,带着百来个士兵去打右司令和左司令,无异于以卵击石。

“子秀贤弟,想办法迟滞洮洲军的行军速度就行了,不要拼命!”临行前沈复深情地嘱咐。

“贤兄放心,我也是这么想,希望贤兄救出参谋长和师座的千金,赶快离开,我会迅速撤离,好在我对岷洲地形非常熟悉,“韦子绣对沈复的嘱咐很是感动。

二十五

沈复和董郎挺等人对魏县很不熟悉,他们专听枪声,顺着枪声找到小旅馆。可是为时已晚,参谋长的一个排全部阵亡,洮州特工已经突入小旅馆院内,参谋长身负重伤,躺在报务室内。

“宁王清丽在哪里?”沈复摇醒参谋长赶忙问。

”小旅馆背后的山坳里藏着,你们赶快去找,“参谋长气息微弱,但是挣扎着把话说清楚了。

”我们们赶快走,“沈复背起参谋长迅速走出旅社。

董郎挺·沈福祥和马有明跟在后面掩护沈复。

小旅馆内的枪声听了,沈复估计洮洲特工在逐屋搜索。

”清丽,我是沈复,你在哪里?“沈复压低声音叫。

”我在这里,复哥。“宁王清丽不敢相信,认为是在梦中。

沈复很快找到了宁王清丽,但是参谋长已经咽气,浑身僵硬冰冷。他们把参谋长放在山坳里,沈复拉着宁王清丽的手,几个人迅速消失在山林里。

二十六

上百个洮州特工拉网式的搜索完小旅社,没有发现宁王清丽和参谋长,估计逃进山林了。他们点着火把,齐刷刷的上了小旅社背后的山林。

沈复他们几个人见火把通明,逼近藏身之处,顿时紧张起来:敌众我寡,又兼有宁王清丽小姐,责任重大,如何能突围出去?

火把愈来愈近,沈复等几个人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店家,小旅社周围有什么东西“沈复问。

”唉,只有一个麦草垛,再什么也没有。“小旅社老板紧张得直发抖。

”马有明,想办法绕过去,把那个草垛点着,并且放上一两个手榴弹,越快越好。“沈复急中生智,命令道。

”是。“附在松树背后的马有明悄悄挪开身子走了。

上百个火把圈愈围愈小,几乎贴近沈复几个人了。沈复从树林缝隙中向旅社那边张望,静静的盯着。

千钧一发之际,两声轰鸣,火光腾空而起。

逼近的火把圈突然散乱起来,扩大起来,随后撤出树林。沈复拉着宁王清丽,跟董郎挺和沈福祥翻山而过。

二十七

洮州特工围住草垛搜寻,除了草垛熊熊燃烧而外,寂静无人,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上当了!赶快包围那个山坳。“洮州特工头子大叫。

洮州特工追到宁王清丽藏身的那个山坳时,已经不见沈复等人的踪影。

”肯定翻山向东去了,快追!“洮州特工头子气急败坏。

沈复等人刚到山沟,遇见韦子绣等十来个人。

”参谋长和宁王清丽救出来了吗“韦子绣上前问道。

“参谋长及其部下都已经阵亡,只剩下宁王清丽。”沈复语带惋惜地说。

”我带的一百多人分为十股,分头骚扰袭击,迟滞洮州军,但是成效不大,现在洮洲军已经到达这座山背后,我们帮你们突围吧?“韦子绣一面说一面指着东面的土山。

”不行,人多目标大,你们赶快回岷洲吧,我们想办法把宁王清丽送回金洲市。“

”好,后会有期。“韦子绣握住沈复的双手,带着感情说。

韦子绣走后,沈复带着大家钻进东山密林。当他们爬到山顶,沈复钻出密林,站在巨型岩石上,向阴山山坡望去,看看有什么异常:在一轮满月下,一片淡淡的月色罩着树林,白雾迷茫,深山的夜,显得凄凉而清寒。

沈复的心中,一缕淡淡的感伤袭来,使他对自己的将来感到悲观。

二十八

沈复观察飞鸟有没有慌乱起飞,野鸡有没有叫唤,如果没有,可以下山坡了。其实狡黠的右司令早就到了山下,他怕惊起飞禽走兽,命令部下静静的潜伏起来,只等沈复他们入网。右司令出生于山村,他很懂各种鸟类的习性,他的洮洲军刚到时,惊走了各种禽类,部下认为不妥,他却说,只要耐心守候一天,各种鸟还会回来,一切会恢复原状。

的确,西面的山坡没有任何异常。

沈复带着大伙往山下的树林穿去。

危险在一步一步逼近。沈复他们毫无察觉。

此时,洮州特工正在从后面向他们包抄过来。一场恶斗势必难免了!

二十九

沈复带着大家走到半山坡后,他轻轻拨开树枝,向山沟仔细张望,发现山沟中柳树晃动,再仔细瞧了一会,隐隐约约看见穿着白色军服的洮洲兵附在裸露的岩石背后,端着枪向山坡瞄准。

”不要下山,向西穿过去。“沈复低声命令。

沈复拉着宁王清丽,带着大伙约莫走了半里路,折转下山,可是没有走几十步,面前却是万丈悬崖。

”能否效仿邓艾偷度阴平岭?“沈福祥不确定的提议。

”不能盲目模仿,——地形不同,裹毡滚山的成功几率就不同,“沈复否定后,又补充了几句。

”仔细寻找,总有人行道。“董郎挺很有信心。

大家分头寻找,终于找到一条羊肠小道。

宁王清丽实在走不动了,沈复背起来。董郎挺走在前面带路。

回环往复,斗折蛇形,费了好大的劲,才下了山。

“嘘······”刚到山口,董郎挺轻轻虚了一声,并且挥手示意让大家停下。

大家向前一看,同时发现洮洲兵抱着长枪,斜倚在松树上,似乎已经睡着。

巨轮一般的松树更加少了,灌木丛越来越稠密了,沈复背着宁王清丽实在难以前行,于是放下来,拉着手艰难地向前走。宁王清丽又累又瞌睡,一不小心,右脚被藤曼给袢了一下,上身撞在桦树上,顿时几只老鸹惊起了,呱呱的乱飞起来,灌木丛中的野鸡也飞起来。

”起来!起来!有人。“

洮洲士兵纷纷站起来,同时向指挥官手指的方向射击。

”活捉宁王千金,重重有赏!“

约有几百人围过来了,沈复他们贴在树后面躲避子弹。飞过来的子弹打得树皮乱飞。

”大家瞄准射击,节约子弹,打最前面的士兵,务必不要让他们靠近。“沈复低声命令。

枪声一响,后面穷追的洮州特工从山顶冲下来,三面包围了沈复他们。

沈复他们被洮洲兵黏住了,无法脱身。

包围圈愈缩愈小。子弹在他们头顶横飞。

”包围圈尚未合拢,我们掩护,你带宁王清丽从缺口冲出去,直奔金洲市,不要管我们。“董郎挺向沈复喊道。

”就这么办。“沈复应了一声,立即拉着宁王清丽,向缺口冲去。

”我们打完子弹,准备肉搏,尽可能拖延时间。“沈福祥放心了,他没有了后顾之忧。

忽然枪声大作,洮洲兵纷纷溃退后撤。

一个高大的黑影窜过来,还没有到跟前,董郎挺已经认出时马有明,他两手夹着两把冲锋枪,同时开火,洮洲兵还以为多少岷洲军冲过来了。

”外甥!跟着我们,“董郎挺喊了一声,趁机和沈福祥跑出夹杂着灌木丛的树林。

马有明打完子弹,扔掉冲锋枪,只拿手枪,背着马刀跟着董郎挺跑。他们一气跑出深山,进入隔壁邻县,找了一家旅馆住下,但是都不敢睡,于是强打精神闲谈。

”点着草垛之后,我捡了两把被打死的洮州特工的冲锋枪,就往回赶路,翻过小旅馆背后的山顶时,发现面前是悬崖,无法下去,转来转去,看见一颗巨大的松树,靠近悬崖,我奋力一跃,恰好跳在树身上,就攀着树身下来了。······“马有明说着说着睡着了,鼾声如雷。

三十

为了易于行走,沈复拉着宁王清丽走进山沟,这里不光是平坦,灌木丛也稀疏,松树粗壮,容易躲避子弹。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雷声一个接着一个,响得令人胆战心惊。

”看来要下过雨了,我们上山行走比较安全。“沈复拉着宁王清丽爬山。

”复哥,我实在爬不动了,歇一下吧?“宁王清丽喘着气,望着沈复。

”我背着你走,“沈复背起宁王清丽爬上山坡,不时地右手攀着小松树,或者拽着灌木枝条。

前奏雨点下来了,虽然很稀疏,但是很有威力。沈复背着宁王清丽终于到半山腰,宁王清丽下来。

”才到半山腰,虽然爬不到山顶,但是还要爬高些,不然的话山水冲下来,我们无处可逃。“沈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轰隆隆——喷!·······“雷声之后,紧接着是霹雳。

”大树底下不能避雨,容易遭雷击,“沈复拉起意欲在大松树底下避雨的宁王清丽,艰难地走到山坳处,靠在一棵低矮粗壮的桦树上,休息下来。

沈复自己觉得像一团稀泥摊在哪里了,毫无力气,手背和两腿不听使唤,此时他再无力照看宁王清丽了,虽然他不放心宁王清丽。

”唉,真真心有力不足了!“沈复叹息一声,呼呼睡去。

宁王清丽更是瘫软不堪,她怎么倒下就怎么靠在沈复身上,连连喘着娇气。

大点子雨逐渐密集起来。

”咵喳喳——碰!“一个巨声霹雳后,阵雨变成暴雨,白色的雨竹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

沈复随着霹雳声应声而醒,赶快把宁王清丽横着抱在怀里,然后将自己的军服脱下,盖在宁王清丽身上,并且用身子遮挡暴雨。

山顶电闪雷鸣,山坡遍布溪水,山沟洪水滔滔,奔腾而下。

暴雨整整倾泻了两个小时,才云飞雨住。山中寒风飕飕,树木摇摆,雨滴纷纷。

宁王清丽冻得瑟瑟发抖。

沈复仰望天空,繁星漫天,但是在东面的山顶已经露出白意——天快要亮了。

”下一步就是要如何逃出去?“沈复似乎在对自己说。

三十一

旭日东升,朝阳喷薄洒来,树叶更加青翠欲滴,山花更加烂漫,火红欲吐。各种山雀蹲在树梢上,唧唧喳喳晒太阳,摇晃得树梢上的雨滴纷纷落下。

宁王清丽依然蜷缩在沈复的两腿上沉沉的睡着,沈复像抱着一个圣洁的天使,小心谨慎,生怕惊动她,但是两耳却警觉的听着四周任何异样的响动,两眼不停地环视周围。

太阳老高了,树叶上的露水消失了,白色的水雾开始雾气弥漫。

宁王清丽睁开双眼,才记起自己躺在沈复的怀中,盖着沈复的军服,而沈复的草绿色绒衣湿漉漉的,军帽帽檐上还在滴着水珠,宁王清丽深深地感动了!

”这次回去,我无论如何也要让父亲同意把我嫁给沈复。“宁王清丽仰视着沈复安详的脸,暗暗发誓。

沈复发现宁王清丽凝视着他,便报以微笑。

二十八

宁王清丽虽然休息了一夜,但还是很虚弱,无力行走,只好由沈复背着走。他们尽可能避开宽阔山沟,攀爬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走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走出高山深谷

“复哥,前面忽然开阔了,我心里亮堂了许多,咯咯!”宁王清丽低声笑起来。

”你看,牛背真是比马背稳当多了,“一个牧童骑着黄牛,悠闲自得的向自己走来,沈复不仅慨然叹道。

”复哥,你一直背着我也很吃力,我也走不动,不如我们把这头牛买下,骑一段路,你看行不?“宁王清丽附在沈复的耳旁低声说道。

”也好,那我问问,“沈复放下宁王清丽,迎上前去。

”这位小兄弟好,“

”大哥好,你迷路了吗?“牧童关心地问。

沈复点点头。

”去哪里?“

”上金洲市。“

”向东走百里,再折向北,“牧童扭过身右手指着说。

”知道了。我们走不动了,想买下你的这头牛,你愿意买吗?“沈复指着黄牛客气的说。

”想买啊,“

”你能做主吗?大人同意吗?“

”同意。我爹说了,耕牛在大山里放牧还行,如果赶回家,不是被官军征去,就是被土匪抢走,所以谁遇到买主,谁就赶快买了。“牧童一本正经的说。

牧童要了多少个大洋,沈复就给了多少个,然后辞谢牧童,驮着宁王清丽向前走。

二十九

到了中午,两人又渴又饿,沈复在军用挎包中找来找去,也没有翻出一点食物,他颓然坐在草坡上。

”有了,有了!“沈复忽然发现宁王清丽所骑的黄牛竟然产子不久,**充盈,便高兴地叫起来。

”什么有了?“宁王清丽惊愕的问。

”下来,我们有牛奶吃了。“沈复扶着宁王清丽下来,叫她坐在草坡上看。

沈复把黄牛栓在一棵松树上,解下军用腰带,将两个后蹄绑住,不让黄牛踢人,然后端来溪水清洗**及牛**,他自己先吮吸了四个牛**,觉得能吸到牛奶,便站起来。

”你过来,自己吃牛奶?“沈复微笑着叫道。

”我宁可饿着,也不想吃“宁王清丽摇着头,哭丧着脸说。

”这很卫生啊,怎么不吃?这大山之中,没有村庄,找不到饭吃,如果再有一天不吃饭,两人虚脱了,还走什么路。快过来,先吮一口试试?······“沈复苦口婆心,终于说动宁王清丽。

宁王清丽慢吞吞地挪过来,蹲在黄牛肚子下,闭紧了双眼,很难为情的咬住**,缩紧猛力吮吸了一口,赶快放开,下意识地品味,还用舌尖揩去嘴角的耐滴,觉得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难喝,倒是有一股带有青草气息的奶香味。

“怎么样?”沈复看着宁王清丽温和地问。

”好喝,“宁王清丽眨眨双眼说。

”抓紧时间喝饱肚子。“沈复示意宁王清丽继续瞬吸**。

”嗯,“宁王清丽微笑着点点头。

宁王清丽吮吸了两个**,已是嘴困腿酸,不能坚持了,虽然肚子还没有吃饱,还很口渴。

沈复一气吮瘪了两个**,整个奶胖塌陷下去了。

”你力气可真大!一下吸取了那么多牛奶。“宁王清丽被逗乐了,她开心的微笑起来。

”吃饱了好走路啊,“沈复揩去嘴角的牛奶。

三十

沈复和宁王清丽骑着黄牛又走了一天一夜,终于走出一座座大山,到了一个边城小镇。沈复认为此时黄牛无用,贱价卖掉了,买来一辆自行车,捎着宁王清丽沿公路行进。

“不好,前面有一个检查站,警察在检查过往的行人和车辆。”沈复停下自行车。

”这里还是岷洲地区,是我父亲的地盘啊!怕什么呢。“宁王清丽下了自行车,疑惑地问。

”这里的警察如果被收买,换上的是洮州特工呢,那我们就逃不掉了。“沈复已经调转自行车,叫宁王清丽赶快坐上。

沈复捎着宁王清丽走入岔道时,检查站的警察已经追过来了。

”砰!砰!——站住!站住。“

子弹在沈复头顶呼啸而过。宁王清丽紧紧抱住沈复的腰部,跟沈复一样低着头躲避子弹。

虽然是羊肠小道,沈复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将追来的警察甩得远远地。

自行车骑到半山坡,沈复实在骑不动,让宁王清丽下来,他用肩膀抬上自行车,一手拉着宁王清丽,一手抓着自行车上山走捷路。两人上了山顶,沈复又捎着宁王清丽,顺着下坡路,自行车直飞而下,宁王清丽没有怕,反而觉得飘飘欲仙——一路走来,她非常相信沈复,也非常崇拜沈复,有了沈复,她的安全不用担心。

后面追的警察也骑着自行车,但是到了半坡,不是骑进树林,就是翻车了。——这些警察是被收买的,洮州特工已经绕道前面堵截去了。

三十一

沈复捎着宁王清丽,两腿用力踏着脚踏,穿过田间土路·小桥流水,冲入县城与村庄的交界处,还未来得及停下,洮州特工蜂拥而上。沈复一个鹞子翻身做起,拔出手枪,啪啪几枪,撂倒最前面的几个特工,又一跃而起,闯入特工中白刃肉搏——他已经顾不上被自行车压着的宁王清丽了。

”唉,今日恐怕双手敌不了四手!——赍志而殁,真不甘心!“肉搏接近两个小时,沈复已经是力不从心。

宁王清理推开自行车,挣扎着起来。洮州特工奉命活捉宁王清丽,以便要挟宁王鲁鲁,因此没有开枪,宁王清丽虽处险境,其实是安全的。然而沈复毫无安全可言。

沈复左敌右挡,拼命保护宁王清丽,洮州特工围上来的越多了,沈复渐渐体力不支,自知或被打死,或被活捉,更加奋力拼杀。

“砰砰!砰砰!”忽然枪声大起,洮州特工纷纷倒地。

”清丽,卧倒!“沈复也连忙躲在墙角。

”杀——!“董郎挺·沈福祥和马有明从沈复的后面冲过来,打退洮州特工。

”侄儿先撤,我们来掩护。“沈福祥抱着冲锋枪便扫射边喊道。

沈复趁乱救起宁王清丽,抬起自行车,捎着宁王清丽直向县城闹市区奔去。

三十二

沈复和董郎挺一行人,自从小旅馆背后的山上被洮州特工和左司令的岷洲军冲散,沈福祥·董郎挺和马有明一直在寻找,哪里有枪声,他们就奔向哪里。今日赶来,时逢其用。

沈复捎着宁王清丽冲出重围后,董郎挺·沈福祥和马有明设法摆脱了洮州特工,向着沈复逃走的方向赶去,他们为了不使洮州特工发觉沈复的行踪,始终跟沈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沈复本来对这个新玩意不太熟练,加之捎着宁王清丽,更是掌握不住;路中间人来人往,路边一溜摆着地摊,沈复左拐右转,还是几乎碰到行人,行速更慢,于是沈复干脆扛起自行车,右手抓着车子,左手拉着宁王清丽,直接钻入偏僻的小巷,再放下车子,捎着宁王清丽出城。

沈复和宁王清丽夜行晓宿,沿着土质公路,走向金洲市,而洮州特工却晓行夜宿,紧追沈复和宁王清丽,总是擦肩而过,而没有逮着沈复他们。

半月过去,沈复和宁王清丽经过九死一生,终于先期到达了金洲市宁王鲁鲁的公馆。

三十三

宁王鲁鲁半夜得到宁王清丽回府的消息,喜不自胜,睡在一边的明星小妾更是一个劲的谢天谢地,而宁王清丽的亲生母亲,得到消息,连忙去宁王清丽的卧室,为女儿洗尘,说起未来,则喜忧参半:喜的是嫁给了督军,忧的是怕宁王清丽不高兴。

沈复暂时被安置在一间闲房歇息。

第二天凌晨,宁王鲁鲁召见沈复。

”战前,借师长看重之名,随意提出不成熟意见,扰乱指挥部决策,······应撤销沈复在军内的一切职务,取消待遇······这是岷洲指挥部给我的第一份电报“宁王鲁鲁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的说道。

沈复没有反应,立正站着静听。

”行军途中,消极悲观,影响军心,致使士气低落云云,这是第二份电报。“宁王鲁鲁看了一眼沈复。

沈复依旧静听,没有回答。

”两军对垒,不经请示,越级指挥,临阵处置失当,导致全军败绩!······沈复罪不可赦,当以军法从事!······——第二旅旅长孟权上。这是第三份。”宁王鲁鲁的两只浓眉大眼盯着沈复,看他有什么反应。

“以上电报,均为子虚乌有,我沈复认为,对于岷洲军,我们几个宁河人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最终失败,我们当然有一份责任,听凭师长处置。”沈复敬了一个军力,然后说道。

“看在昆仑山师长的份上,也看在我们同时河州人的份上,处罚就免了,但是也不能留下了,你是聪明人,原因想必你清楚。回去吧。”宁王鲁鲁很清楚,这次失败,一则是因为政治环境不允许,二则是岷洲军的战斗力不如洮洲军,三则是犯了”千里趣敌,必蹶上将“之法则,然而还是要赶走沈复,那是因为他的家底是以岷洲人为基础,岷洲官佐不容沈复,宁王鲁鲁也无可奈何,只有舍卒保帅——以大局为重。

沈复怅然而出。

三十四

第二天凌晨,宁王鲁鲁起床,给a军司令兼督军陆泓水打电话,说宁王清丽已经到家,陆督军可以筹办婚礼了。这天晚上,宁王鲁鲁就到宁王清丽的生母秦氏的房间睡觉。宁王鲁鲁吩咐宁王清丽的母亲,务必要做好宁王清丽的思想工作,嫁过去以后,一定要侍奉好督军,不能惹督军生气,宁王清丽的母亲秦氏唯唯诺诺,一切照办。

“明天即可吩咐下人准备嫁妆,尽可能在一星期内准备就绪,妥当与否,我会派管家最后核查一次。······”宁王鲁鲁躺在床上说道,他的话即使命令。

“可是——可是,”宁王清丽的母亲秦氏怯怯说,欲言又止。

”说话痛快点,别‘可是可是’了,“宁王鲁鲁不耐烦的说道。

”今天清丽对我说了,她已经有对象了,并且产生了爱情,我怕嫁过去反而惹恼陆督军,不如不嫁的好吧——另选一个女儿,嫁给陆督军?“宁王清丽的母亲虽然是大家闺秀,颇有古文化知识,宁王鲁鲁是草莽英雄,但是她对宁王鲁鲁小心敬慎·殷勤伺候,对宁王鲁鲁的每一句话,一味顺从执行。

“什么**对象,女儿的婚姻必须遵从古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谓‘耐情’,是艺术家编造的谎言,亲情才是最真实的,嫁给督军,于国于家有利,清丽别无选择,“宁王鲁鲁说到‘爱情’两个字,感到格外别扭。

吃过早饭后,秦氏就到宁王清丽的房间详谈。

”······你父亲说得对,亲情才是最真实的,也是最珍贵的,亲情在任何时候,对亲人是无偿的奉献,没有图谋,没有要求。作为女儿,谈婚论嫁,首先要顾及父母的感受,其次要听从父母的安排——“秦氏从早上劝说,一直到中午,也未能说服女儿,于是不得不板起面孔,硬生生地下起命令来。

”妈,无论如何我接受不了你们的安排,沈复真的对我好,一路走来,同甘共苦,九死一生,他始终把我的生死放在第一位,更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语言,没有代沟,······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觉得周围的鸟儿·花儿,都富有感情,就连石头似乎有生命,活得很有意义,当沈复不在时,我有一种失落感,感到空虚寂寞,·······“宁王清丽的性格是恬静的,说话温柔,可看到秦氏板着面孔命令时,不由得激动起来,像换了一个人。

秦氏看着宁王清丽激动痛苦的样子,心软下来了,给女儿揩去眼泪,安抚了许久。

”唉!女孩子最容易被电视剧和小说误导,大凡女子重感情,男人重利益。【崔莺莺传】中,张生始乱之,终弃之,还说崔莺莺是女优,不妖其己,必妖其人,生怕影响他的前程。才高八斗的司马相如,几乎要停妻再娶妻,逼的卓文君吟诗哀叹。唉,“秦氏无奈地摇摇头。

”那是古人,可当今是现代社会,婚姻自由——我的事情我做主!不是为结婚而结婚,而是为爱情结婚。······“宁王清丽想说服她的母亲秦氏,可是秦氏奉旨行事,没有被说服的可能。

”······陆督军能给你社会地位,能给你身份,能给你优厚的物质生活,沈复能给你什么呢?——爱情必须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否则是空谈。现在盛行谈恋爱,可是哪一家因为感情而没有要彩礼,都是把物质条件放在第一位,末了才说感情。所以说,门当户对,才是最佳的婚姻。······你如果不嫁给陆督军,你爸爸可就完蛋了,整个宁王家族也完蛋了,你我只有苟且偷生,你们还谈什么恋爱呢!我的乖女儿好好考虑考虑,晚上再回答我。“秦氏哭丧着脸走出宁王清丽的房间,回自己的屋休息去了。

三十五

”想通了没有?“秦氏一走进宁王清丽的房门就问。

”没有。“宁王清丽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现在你想通也得想通,想不通也得想通,你也很清楚,岷洲局势岌岌可危,只有你的出嫁,才可能解除危机。“秦氏很着急,几乎要流下泪来。

”······“

”······“

”妈,——我难过,好难过!我是宁王师长家的大小姐,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吗?——我怕啊,怕忘不掉沈复。“宁王清丽扑倒在秦氏的怀里,嘤嘤啜泣起来。

”就是平常百姓家的好婚姻,也不是自己选出来的,而是父母做主选定的,何况军政要人家的儿女婚姻,本来就是政治婚姻,这是你踏上社会的第一步,以后要靠自己慢慢体验,控制个人不良的感情·······“秦氏搂着宁王清丽,也被女儿的伤心感动了,禁不住泪流满面。

母女互相紧紧抱住,无声的痛哭了一阵,两人的情绪平静下来。

”妈,你告诉爸爸吧,我答应出嫁——“宁王清丽说到这里,不由得眼泪又流下来。

三十六

女儿的思想工作做通了,秦氏再没有什么可揪心的了,看着宁王清丽的婚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既高兴又舍不得又掺杂着些许难过。

作为割据一方的小军阀宁王鲁鲁,在儿女的婚姻上也不能免俗。宁王鲁鲁和媒婆带着秦氏和小姨子(按照礼节,还应该带几个女儿,但是宁王鲁鲁未敢带)去陆泓水府第看家,陆泓水夫妇设宴款待,临走时,又很礼貌地递给宁王鲁鲁一千个大洋,递给秦氏一千个大洋,递给宁王清丽两千个大洋,三人千辞万谢,不肯收下,陆泓水说这是礼节,必须收下,不收就是嫌少了,宁王鲁鲁无奈,就让大家收下了。最后,陆泓水也给媒婆抬了一千个大洋,媒婆连忙收下。

看过家之后,就是扎定酒——送定情礼物。媒婆带着陆泓水的老父亲和老母亲一起到宁王鲁鲁的府上行礼。第三天,是陆泓水请人择的吉日良辰,陆泓水领着弟兄侄子亲自登门,向宁王鲁鲁送大礼。席间,酒过三巡,陆泓水要求到宁王鲁鲁的书房叙旧,宁王鲁鲁欣然应诺。

”······我娶你的小女,并非贪色,而是通过联姻,结成牢不可破的同盟!你我想在金洲市立于不败之地,必须结盟!你我同乡,现在结成姻亲,又是亲上加亲。······“陆泓水下意识的抹一把胡须,得意忘形流露于言表。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宁王鲁鲁连连点头,他也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宴席即将结束,宁王鲁鲁陪着陆泓水出来招呼客人。

”饭菜之丰盛奢侈,空前绝后,“

”理所当然,陆督军送的彩礼,超过二十万大洋,啧啧!“

”督军娶师长的女儿,非常人可比。“

”这只不过是送礼,到结婚那天,更了不的,“

”人家的排场很自然,小百姓的排场是装出来的——本来自己是一只麻雀,却硬要挣得像鹁鸽那样大,结果把自己整坏了。“

宁王鲁鲁的亲戚和乡亲在茶余饭后这样议论。

三十七

陆泓水大婚后的第三天,金洲市发布公告,解除对宁王鲁鲁的通缉令,并解释了原因。

最近几天,旅长李义和总指挥张忠闹得很凶,电报纷至沓来,互相攻击,最近李义的一份电报竟然说张忠意图谋反。宁王鲁鲁明白张忠反不起,但这恰好是除掉张忠的借口,于是带着近卫部队和参谋长星夜出发,赶往岷州大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逮捕了张忠,连夜召开岷州军委会会议,宣布张忠之罪,当夜秘密枪毙。

第二天,岷洲政府特发公报,指责张忠擅启岷洮衅隙,罪无可赦,故枪决以附民意。

第二旅旅长孟权闻之,大有兔死狐悲之感,李义看了公报,恨意顿消,反有悔意。

”唉,今日之事皆应验了老道长之语,“旅参谋长忽然叹道。

”万物是真的,有气的是假的——人之生命脆弱如此,遇事何必斤斤计较尼!“后方总司令刘堂很明白张昭被杀的缘由,但是他尽量避而不谈。

第九回:陆泓水垂帘听政,昆仑山为民剿匪

陆督军娶进宁王清丽之后,召来几个儿子侄子和亲信,商议如何对付金洲市第一师师长昆仑山。

“金洲市外围,从东到西,割据一方的大员,都是咱哥们,自然不必忧虑,东南面最大的军阀宁王鲁鲁,已经跟我成为姻亲,是铁打的同盟,稳如泰山。对我总督府威胁最大的莫如昆仑山,所以必须除掉昆仑山,方可励精图治,诸儿意下如何?”督军陆泓水坐在太师椅上,抹着小胡须作了开场白。

“赶出金洲市!虽说我们有一个师,其实有两个师的兵力,怕他作甚!”陆泓水的大儿子陆龙站起,大大咧咧的说。

”亏你还有点智谋,却说出这等话!坐下。“陆泓水停下抹胡须的手,威严的说。

”暗杀昆仑山。一了百了。“陆泓水的二公子陆虎陡然站起。

”自己如果行的通,我早就干掉了,还等你们。“陆泓水摇摇头。

”联合abcdg军,歼灭昆仑山,速战速决。“陆泓水的三公子陆豹嗖地起立,匆匆说道。

”哼,他们瓜分地盘卖力,要军饷积极,帮咱们别指望,何况昆仑山也不是吃素的。“陆泓水点了一支烟。

”水中下药,毒死全军,斩草除根,我们独霸金洲市。“陆泓水四公子陆狼霍地站起,红着双眼恶狠狠的说。

”陆团长差矣,此乃人神共怒之计,金洲市百姓和昆仑山驻军同吃一个水,昆军中毒而亡,百姓亦亡,我军由谁来养,下下策,不足取也。“a军参谋长麻时运慌忙站起说,他是a军最有文化的人,读过三年私塾。

督军陆泓水点点头,表示认可麻时运之语。

”你们呢?“陆泓水扫视一周,目光停留在两个侄子身上。

”我们没有,你们制定,我们只管跟着杀人就行,“陆泓水的侄子陆福和陆贵同时站起来回答。

陆泓水没有表态。

”鄙人倒有一计,叫做‘引蛇出洞‘,暗中命人去洮州,命令洮州县长王墉暗示左司令和右司令叛乱,然后由王墉上奏金洲市政府求援,督军及时召开会议,研究剿匪,督军可以顺水水推舟,命令昆仑山去洮州剿匪,让王墉伙同左右二司令设下陷阱,静候昆仑山,一旦昆仑山中招,我军立即出动,从后掩杀,昆军必亡,即使不全军覆没,也会元气大伤,无力与我军抗衡。“a军副参谋长兼家庭塾师随汴京,拄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

”此计大妙!就这么办。“陆泓水拍了一下桌子,兴奋地说i道。

长条形方桌周围的首领开始交头接耳,讨论如何行使此计。

“命令:第一旅旅长陆龙,第二旅旅长陆虎,做好一级战备,准备配合王墉作战,第三旅旅长陆豹准备进城,接管金洲市,第一团团长陆狼,第二团团长陆福,三团团长陆贵,你们各自抽出侦察营得力人手,协同两位参谋长,制定策略,联系好王墉,布置好口袋,等候我的命令。”陆督军瞪着大家,口气强硬的说。

“是。请督军静候佳音!”全体起立,齐声说道。

三天之后,洮州县政府呈来公文,报告左司令和右司令叛乱,吁请金洲市政府派兵剿匪。

一星期过后,金洲市扩大会议正式开幕。首先提上议事日程的是派谁去剿匪。

督军陆泓水提出让昆仑山亲率一师去,定能成功,b军`c军`d军等的代表纷纷赞同,跟国军一个系统的荒蒿,更是极力赞成,说昆师长亲征,必定凯旋而归。其他没有执掌兵权的文官,随声附和,连一个人也没有提出异议。

”万某迟到,请督军赎罪,诸位谅解!“财政厅长万阳先向督军鞠躬抱拳,再向各位文臣武将抱抱拳。

大会主持人荒蒿向万阳简略的述说了开会内容,然后问他持何态度。

万阳逐一看了在座的与会人员,有所迟疑。

”万财长,有屁快放!“陆督军不耐烦的喝道。

”愚某认为,昆师长出征不妥,何况倾巢出动,更为不妥!省垣治安,皆赖国军,昆军撤出,治安堪忧,而且金洲市知道社会稳定关系到大局“万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陆泓水喝止。

“滚出去,开会不按时到,来了话却不少。”陆泓水两眼直直地盯着万阳,寒光射得万阳打了个寒噤。

会场有些骚乱起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受百姓供养,理当剿匪安民,我昆某尊重省府决定,一星期之内,赴洮州剿匪。

从早晨八点半开会,一直到夜间二点,大会终于结束。

昆仑山回营,连夜召来参谋长和两个旅长,商讨对策。

“陆泓水包藏祸心,将军不可轻出,”新任参谋长董郎挺郑重进谏。

“就是设下圈套,我也得钻,因为剿匪安民,是我们军人的职责,再者,常委会已经通过,命令出征,我能不去吗?”昆仑山坦然的说。

“参谋长说的对,这恐怕是陆泓水的调虎离山之计,派我们去剿匪,他却把他自己的匪部拉进来守城,到那时,我们回不了金洲市,希望将军拒绝陆的命令。“第一旅旅长万江义诚恳地请求。

“君言甚对,我何尝不知陆督军不怀好意,然则我辈剿匪安民,利国利民,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虑督军。”昆仑山慨然陈辞。

“将军,更可怕的是,我军进剿,陆匪偷袭侧背,我们进退维谷啊,”

第二旅旅长尚守信忧心忡忡地说。

“国军是堂堂之阵,正正之旗,于民秋亳无犯,取信于民,走到那里,必定岿然不动。陆督军如果那样做,则是自绝于民,诸君勿忧。“昆仑山不屑于陆泓水暗施鬼计。

参谋长董郎挺和两个旅长谏阻无效,也只好作罢。

“我找你们来,主要是商讨如何出征,如何善后,”昆仑山还是一脸严肃,声如洪钟。

一星期之后,昆仑山亲自率领他的第一师,整装出发,征讨洮洲叛匪。

督军陆泓水如释重负,开始他的垂帘听政。

星期一是上班族最能到齐的一天,陆督军自然最清楚这一点,于是决定开一次会,美其名曰’政务整顿协商会‘。

“本督军上任伊始,原打算励精图治,怎耐心有力不足 ̄政权落入第一师师长昆仑山手中,本人有名无实。而昆仑山用人唯亲,办事为私,扩充自己的军队为已任,不把‘为民’放在笫一位。我陆某为了金洲市的发展,为百姓谋福泽,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陆泓水先做了开场白,余下的话让他的子侄去发挥。



陆龙弟兄几个人回去后连夜商议,将他们的父亲的方略做了略微改动。

陆龙带着第一旅,陆虎带着第二旅,与第二日的凌晨,分两路出发他们怕金洲市百姓发觉,一路上,马衔枚,人禁言。天蒙蒙亮时,陆龙陆虎已经带着两个旅到了七道子梁,埋伏在公路两侧的山梁上。陆豹留下两个团坚守大营,亲自带着一个团飞奔南山坪,架炮瞄准金洲市。而陆狼带着他的第一团,杀气腾腾,直逼金洲市西城门。

西城门由荒蒿的第一营驻守,守将为乃武乃文,昆仑山带兵出征后,金州市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乃武乃文为防意外,亲自住在城门的瞭望楼上,枕戈待旦。

“迅速拉起吊桥,关闭城门。炮装弹,枪上膛,来者如果敢于攻击,立刻还击!如若死皮赖脸,硬闯城门,格杀勿论!”乃武乃文举着望远镜,从窗口瞭望一会,向传令兵命令。

陆狼的步骑炮兵混合而来,气势汹汹。

“架起高音喇叭,向对方喊话,让他们停止前进,原地待命,否则炮火伺候!”乃武乃文看清是陆狼之部,便又命令道。

陆狼毫不理会,指挥部下不顾死活的往前冲。

乃武乃文鸣炮示警。

陆狼狼停下来了。

“我们奉荒局长命令,来协助守城,请打开城门。”陆狼拿着高音喇叭,嘶哑地喊道。

“请陆团长稍等,我去汇报,而后放你门进城,”乃武乃文也拿着高音喇叭说道,语气和缓。

乃武乃文下了城楼,骑马奔向市公安局。

“荒局长!您同意陆狼来守城吗?”乃武乃文疑惑的问道。

“是啊,协助我们守城,维护治安,有什么不好吗?”荒蒿漫不经心的说道。

“局长,陆狼乃土匪出生,是虎狼之师,军纪败坏,如果让他们进城,无异于引狼入室,你能保证不会发**淫掳掠吗?”乃武乃文有些情绪激动的说。

“如果发生烧杀抢掠之事,立刻让他们出城。”荒蒿非常肯定的说。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由于陆狼的进城而导致金州市糜烂,别说对不起金州市百姓,到那时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我是金州市人,绝不能放陆狼进来,还请旅座三思!”乃武乃文态度坚定的说。

“好吧,就依你,回去。”荒蒿来回踱了几步,坐在办公桌旁,两手握拳拄着额头说道。



乃武乃文回到城门楼,拿起喇叭,说明荒蒿局长没有请他们来,并且拒绝陆狼带兵入城,让他们回防驻地。

陆狼哪里能听进乃武乃文的话,仗着人多势众,直接猛攻起来。

“传令下去,等到进入有效射击范围后,集中所有的八二炮,对准骑兵同时开火,”乃武乃文放下望远镜,命令道。

“姑舅们,冲啊!杀尽城里的男人,美女都成我们的了,弟兄们,金州市美女多的很!”骑兵指挥官,步兵头子,咆哮着,催促士兵猛冲,狼一样的吼声,此起披伏。

八二炮掠到一批前头骑兵,后面的骑兵又蜂拥而上,步兵紧随其后。不要命的狂喊着“冲!杀!”

“哒哒!哒哒——”乃武乃文命令轻重机枪也同时扫射。

陆狼的骑兵哀嚎着败下阵来。

“命令炮兵齐射!把城墙轰平——日奶奶的,我还不信攻不下一个小小城门。”陆狼拿着望远镜,恶狠狠的一边骂一边命令。

乃武乃文提前在城墙上用条形石筑有防空洞,此时发现陆狼的炮兵向前移动,立刻命令守城兵士钻入防空洞中。所有兵士刚钻入防空洞中时,炮弹铺天盖雨落到城墙上。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炮兵停止射击,步兵黑压压的冲上来。

“营长,敌人势大,我们恐怕守不住,需要求援吧?”副营长说道。

“敌人再多,不懂战术,不过是一堆肉山而已!命令部队各就各位,准备战斗!”乃武乃文轻蔑地看了一下敌人,向传令兵们命令道。

乃武乃文看看陆狼的步兵快到城下,一声命令,重机枪,轻机枪,冲锋枪,步枪等等,同时开火。陆狼的步兵被扫倒一大片,后面的步兵转身抱头鼠窜。

陆狼本想不用半天拿下城门,没想到竟然快到一天了,还没有攻下城门,于是一面派人向他的父亲陆洪水求援,一面组织敢死队继续攻城。

乃武乃文一边指挥守城,一边指挥救援医疗队抬下伤员,正苦于人手不够,董郎挺带着一个炮兵连,一直卫生队来了。



陆狼确实在后撤。

陆狼本想一鼓作气攻下西城门,可是他碰上了强手乃武乃文,功到傍晚,未见成效,于是派人去请示他的老爸陆泓水。

“日奶奶的,荒蒿这个小杂种怎么变卦了?去,告诉柚子把兵撤下来,另外想办法。”陆泓水猛吸一口烟,黑青着脸说道,“柚子”是陆狼的奶名。

“l老爷子,还有······”陆狼的家仆兼通信员阿福结结巴巴地说。

“还有什么?快说。”陆泓水不耐烦的问道。

“金洲市的士绅也带着民夫帮助乃武乃文守城,怕是金洲市要与我们为敌,团长请老爷子想给些计策。”阿福弓着腰,眼睛贼溜贼溜地说。

“那更要撤回,不要问为什么,越快越好,”陆泓水挥挥手,示意阿福快去。

陆泓水抹着山羊胡子,眯缝着双眼,在他的司令部里来回踱着方步。

”嗐!有了!“陆泓水忽然怪叫一声,拍拍办公桌,冷笑起来。

总参谋长麻时运,副参谋长兼家庭塾师汴京,还有马副官都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不禁哑然失笑,只是没有笑出声来。

“督军,什么办法?”参谋长和马副官向陆泓水跟前凑了一下,问道。

“本督军自有良策,”陆泓水又一本正经地踱起方步,对刚才的失态略有悔意,认为有损自己的形象。

陆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挺胸贴肚,竖起一个食指。

“既然军事上受挫,只有一个办法,整治——将所有昆仑山的人全部挤兑出金州市政府。我看昆仑山有多少能耐在金洲市立足。”说完,陆泓水点上一支香烟,脸上掠过一丝阴郁的惨笑。

“马副官,去把我部正团级以上军政人员都叫来开会,”陆泓水用拳头顶着鼻子,带着鼻音命令道。

“是——嗯——”马副官不解的望望两个参谋长,又望望陆泓水。

“就是在金州市现有的人员,你连这点反应不过来?”陆泓水斜过头来说道,他觉得这个身为副官的堂兄忠诚有余,就是灵敏度不够。

“明白了,”马副官一溜烟跑了。

陆泓水对着窗外,凝神远望,但是他看不到西城门,更看不到远在七道子梁的陆龙陆虎两兄弟。天空依旧阴暗低沉,灰黑色的雨云继续压下来,南山上的云雾落下来,几乎跟地面相接,整个空气凝滞不动,令人窒息。

“南山哪里大概已经下雨了!”陆泓水叹道,他在金州市多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天空。

军情紧急,所有军政要人都没有吃晚饭,到齐后立即开会。

“陆狼攻城受挫,我们进城无望,弟兄们有什么高招,快讲。”陆泓水坐在主子位上,开门见山地说。

“速调陆龙陆虎回来,跟陆狼并力攻城,定会攻下西城门,”副参谋长汴京起身立正说道。

“不行,如果我们久攻不下,昆仑山回来,我们将腹背受敌,”总参谋长麻时运起身反驳道。

陆泓水点点头,表示认可麻时运的意见。

“当今各部门的人事编制混乱,而且用人为私,我们应该立刻行动去来,进行整顿,改变这种状态。”陆泓水停顿一会,又继续说。

“首先,将各级官吏进行年度考核,先笔试后面试,不合格者一律裁汰,绝不姑息,然后提拔一批年轻干部,充实到各级部门,其次,大量录取社会贤达,已解决人才的奇缺,”

“以金洲市政府的红头文件形式,通知人事厅·教育厅,迅速成立班子,由汴京和马副官牵头,从速进行,你们其他人员要积极主动的配合汴京和马副官,具体怎么做,你们互相商量,我不必细说。”陆泓水说着,扫视了一周在会的人员。

陆泓水的特别会议一直开到半夜,方才散会。



一号政务整顿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陆泓水大张旗鼓的召开金州市政府会议,极力宣称公平竞争,公正选拔,为了做到这一切,他亲自挂帅,参与面试。大会开过之后,沉寂了几天。

报名的时间没有公开通知,有一天突然开考了,很多底层职员和士子还没来得及报名,已经失去了考试的资格,他们唏嘘叹息,自怨命薄。

“唉!为提高效率,政府规定两个小时内报名完毕,我们不知道,就是知道也来不及,我离城有五十公里,”一个也来参加考试的士子愤愤不平地对另一个士子说道。

“封建专制,暗箱操作,······”突然旁边又凑过来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快嘴快语。

“嘘,你以为这里是你的家,由你胡说八道,小心割掉你的舌头,”另一个士子连忙竖起食指对着嘴嘘了一声,制止学生说下去。

“刚毕业,未步入社会,还天真着呢!”第一个说话的士子微笑着对学生说道。

学生做了个鬼脸跑了,他对这两个中年人的说法并不认同,觉得胆子忒小,跟他们没有共同语言。

书面考试在市一中进行。行政部门的各级主管官员考核,也虽然在市一中进行,但并未公开报名,而是由金州市政府统一登记备案,只有所招的社会人员,才公开报名,就这样,还是相当一大部分人没有报上名,可他们又不甘心,考试这天,大清早在市一中周围茫然转悠。

为了表示公正公平,陆泓水还邀请来许多社会名流当堂监考。

面试这天,陆泓水特意修饰了一下山羊胡,戴着黝黑的地主瓜皮帽,眼戴高级石头茶色墨镜,穿一身黑色锦缎长衫,脚蹬一双黑色真皮皮鞋,住着纯红铜拐杖,在荷枪实弹的警卫的前呼后拥下,来到金州市会议大厅。监考官员以及监考的社会名流纷纷上来拜见陆泓水,陆泓水招呼了大家几句,宣布开考。

考场设在金州市的会议大厅,由陆泓水亲自主持。考生在主席台下站着,陆泓水在主席台上坐着,面前挂着一张巨大的碧绿色绸缎门帘,陆泓水看不到任何一个考生。监考官员和社会名流都坐在台下。

“这个阵势颇像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名流当中的一个小字辈,嗤的笑了一下说道。

“你想找死啊,赶快闭嘴,”旁边的的一个老秀才惶恐地劝道。

这个小字辈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低下头,以免被别人发现,摊上牢狱之灾。

台下的应试者鱼贯而入,对陆泓水提出的问一一解答,然后再提出自己对金洲市发展的看法。有些考生解答了陆泓水提出的问题之后,直截了当的为金州市的发展做起规划来。还有相当一部分考生,指摘时弊,批评政府无能。陆泓水的亲信幕僚,亲朋故旧······,个个毛遂自荐,说对金州市的发展很有一套发展方略,希望陆督军能够重用他们,是野无遗才。



陆泓水坐在中间,两边坐着陪试的教育厅长和人事厅长。东西两侧的桌子上各坐着一个秘书,记录陆泓水和受试者的一问一答。具体那些应该记录,那些不该记录,完全由陆泓水的秘书长负责。面试的分数由陆泓水组织的评委打分,最后由高分到底分录取,当然陆泓水签字才有效。

“革命尚未成功,诸君还需努力,你如何解释?”陆泓水隔着绸缎帐子,严肃地问道。

“革故鼎新,实施新政,”这个应试者是陆泓水的远方姑舅,不曾读书,但这八个字背得滚瓜烂熟。

“嗯,你还是抓住了要害,这是目前金洲市发展的当务之急。”陆泓水辨其声音,知是姑舅,便立马肯定。

“下一个,”陆泓水直接叫下一个。

一个年轻后生大摇大摆的上来,走到主席台前,叉着双腿站下。

“你前来应试,作何打算?”陆泓水严肃地问道。

“我要当县长。必须是县长,应为县长靠着您什么都不怕,能做很多事情!”这个年轻的应试者斩钉截铁地说。

“哼,出来的不是时候——看来你是陈元龙一流人物,说吧,当县长首重什么?”陆泓水这个大督军,在部下面前始终很严肃的,此时不禁想笑,而且克制不住,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克制,没料到笑声似乎克制住了,下面的屁“嘟”的一声出来了。陆泓水脸一红,半晌才说。

“我以为这时候出来正好,”年轻后生摇头晃脑地说。

“混小子,什么出来正好!”陆泓水勃然大怒,隔着帐幔斥责道。

年轻后生慌忙站直身体,疑惑地看着帐幔,半晌说不出话来。

“说正经的,快说,”陆泓水严厉地说道。

“说什么呢?督军大人。”年轻后生还是惶惑不定,怯怯地问。

“你不是要当县长吗?县长的主要任务是什么?”陆泓水还是很严肃地问。

“种庄稼,打粮食。当下,军队缺粮,百姓缺粮,饭馆也缺粮,所以要首重粮食。我如果能当县长,保证亩产一千公斤以上,人人丰衣足食,不在话下。何况您老是我姑舅的姑爷的姑舅。”



“谁跟你亲戚,本督军唯才是举,绝不不徇私情。下去。”陆泓水厉声喝道。

“是是。”急忙转身,跌跌撞撞疾走,只恨爹娘少了两只翅膀。

本来所有评委见到到这样一个考生,窃窃私语——既不斯文,又不谦虚,尊容令人作呕,不想打高分,听了陆督军的斥责,纷纷打了四十分,一个极不吉利的数字。

“一个乡巴佬,竟然如此狂妄自大!只配放牛。”一个胖评委转头对另一个更胖的评委低声说。

一个少年军官操着正步上来,刷刷立正,先向陆督军敬礼,再面向评委敬礼,然后静待陆督军问话。

“你来应试,出于什么目的?”陆督军严肃地问道。

“我是来提出威胁金洲市新政府的四大危机,并献出解决危机的良策”。少年军官铿锵有力的回答道。

“嗯,正中妨碍金洲市发展的要害,请详细说来。”陆泓水一听声音,立刻知道是自己的警卫排排长。

“第一,地方军事首领拥兵自大,貌似忠于金洲市政府,实则行政自专,处于半独立状态,金洲市政府的有效行政权,只有金洲市及周边几个县而已。第二,驻防金洲市的军队及各地方军,兵多于民,百姓实在难以承受。第三,政府机构臃肿,冗员累累,而政府的税收有限,养活不了这么多职员,第四,物价飞涨,价不低值。”少年军官侃侃而谈,倒背如流。

“你说如何解决?”陆泓水急切的问。

“一,为了强化金洲市政府的集权,应该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二,裁军减饷,缩小编制;三,精简机构,裁撤冗员;四,废除纸币,重新实行银元。······”少年军官朗朗而谈,震惊四座。

“好了,正中要害,本督军和金州市政府一定重视,下去吧,“陆泓水怕少年军官说漏嘴,没等少年军官说完,连忙让他下去。

评委都打了满分,有几个评委不想打满分,但不敢不打,因为战乱年代,民得罪不起兵,更何况少年军官背景非凡。

大家窃窃私语的时候,又一位应试者上来——是一个青年学生。这个青年学生能够报上名纯属偶然,他本来路过金洲市政府,恰巧遇到一位前来报名的同学,说政府招考工作人员,于是两人携手报名,这个同学是金洲市一个有名的官神的公子,报名处不敢怠慢,两人同时顺利通过。

“督军大人,各位评委,在下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姓于名学军,字忧民。······”于学军恭恭敬敬地向督军鞠了一躬,再想评委鞠躬。

“直接说吧,”陆泓水一听是个陌生的声音,便打断于学军的话,不耐烦的说道。

“要吃皇粮,必先有一个富民强国的思想,才能干好本职工作······”于学军站的端端正正,有些腼腆地说。

“你们学生,只知高谈阔论,不务实业,更不体谅政府之苦心,一味指摘政府,说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怎能干好政府工作,”陆泓水又听是个学生,从骨子里反感。



“时下,军阀割据,行政自立,土匪纷起,横行无忌,兵灾引起荒灾,荒灾引起民灾,民灾转而成为匪灾,如此恶性循环,百姓永无宁日。”于学军说着激动起来。

“尕娃,你说错了,是天灾引起荒灾,”路洪水极不高兴的说。

“各军阀横征暴敛,土匪烧杀抢掠,使我们金洲农民朝不保夕,命悬一线,更有甚者,饿殍遍野,有怀抱婴儿饿死道旁,即未死者,赤子婴儿,嗷嗷待哺,惨不忍睹,而当局熟视无睹,······”于学军慷慨陈词,涕泪俱下。

评委被于学军的情绪所感染,亦激动起来,一改往日不送钱或者不被上位打招呼,绝不打高分的恶习,纷纷打了高分。

“住口。本督军是招聘人才,不是挺你批评政府,更不是让你到这里来高谈阔论,夸夸其谈。”陆泓水忍不住大怒,厉声说道。

于学军被吓得声泪具停,各评委立刻停了窃窃私语,大厅显得更加空旷起来。

“唉,赢不得督军的好感,于学军的面试定成画饼矣!”大厅寂静了好久,一个比较有良知的评委惋惜的叹道,但是在大环境下他无法改变于学军的结果。

“下一个,”陆泓水怒气消后,又严肃的叫道。

没有人答应。

“没有了吗?”陆泓水再次问道。

还是没有人答应。评委们急的向耳门张望。

“还有一位,”教育厅长向陆泓水说道。

“确实还有一位,再等等,敬爱的督军,”人事厅长谦起身,恭敬地说。

“看来你们两人很熟悉他?”陆泓水毫无表情好的问道。

“是!是!”教育厅长和人事厅长连忙回答。

“是么来历?”陆泓水追问道。

“他名叫苇子绣,原是岷洲鲁王巍巍的一个小连长,跟随张忠进犯洮洲,在阵前提拔为营长,后张忠所部全军覆亡,唯有苇子绣全军而退,在两位旅长的力荐下,鲁王巍巍任命为团长。民洲地瘠民贫,人口稀少,鲁王巍巍养不起这么多的军队,遂裁军,苇子绣也被裁下来,半月前,苇子绣来金洲城谋生,时遇招娉公职,便找我俩推荐,······”人事厅长恭恭敬敬的说。

“苇子绣是怎么认识你们的?”陆泓水疑惑的问。

“通过我两的老乡介绍,”教育厅长和人事厅长几乎同时回答道。

“书面考试怎么样?”陆泓水心动了,问道。

“第二名,”教育厅长急忙说。

“第一名是谁,”陆泓水又问道。

“刚才面试过的那个学生于学军。”教育厅长故意面露鄙夷的神色说道。

“哼!那个狂生。别提了,”陆泓水一听是那个学生,便不耐烦的摇摇头。

“听说此人勇冠三军,而且颇有智谋,警卫排长和这个苇子绣先定了,其他人以后再说。”陆泓水不假思索的钦定了人选。

他们正说着,苇子绣进入大厅,喊了一报告。因为大家等的时间比较久,所以苇子绣进来的那一刻,众目齐视。苇子绣虽然操着一般步伐进来,但是他的那种雄赳赳气昂昂的英武之气,赫然在目,不得不令人钦佩。



苇子绣朴素大方,不亢不卑,因为现在属于民,所以只向督军·评委鞠躬,不敬军礼。他既不慌张也不紧张,因为他连评委都打点过了,还怕录取不了吗!

他穿一身中山装,虽然陈旧了点,但是依然很整洁。毛寸下面的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炯炯有神。识货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能干之人。

“你来面试,有何良策?”陆泓水开门见山的问。

“部下认为,目前最关键的大事,督军足兵足饷,统一金洲,再发展农业,稳定社会,”苇子绣只字不提‘军阀’二字,苇子绣知道会刺痛陆督军。

“好,说到点子上了,是个人才,不录用这样的人才,还要什么呢,”陆泓水对苇子绣自称是陆督军的部下非常满意。

其实苇子绣也是有意这么说的,讨陆督军欢喜。

“做人当如此,办事更应如此,能屈方能升,”涉世很深的评委主任对旁边评委低声说道。

“先要收敛锋芒,即韬光养晦,然后想尽一切办法立足,站稳脚跟后,才可实施主张,立足未稳,就侈谈理想,不是痴人说梦吗?唉,于学军那个学生空有一腔报国热血!”旁边评委也轻轻叹道。

“是啊,立足未稳,锋芒毕露,岂能干大事业耶?所以于学军与苇子绣优劣立判。”一个胖墩评委叹道。

下午六点面试结束,第二天八点钟继续进行,共用了三天时间,面试全部结束。

面试的时候,陆泓水比较熟悉的一些亲戚朋友,都能辨别出声音,下来后一一录取了,而那些远房亲戚子侄的声音听不出来,所以落选了,于是陆泓水的老家里,亲戚朋友络绎不绝,几乎要挤破木门了,就是金州市的府邸也人来人往。姑舅的姑舅的姑爷托陆泓水的姨娘向陆泓水的母亲说清,堂兄的堂兄的儿子的孙子的堂叔向陆泓水的父亲求情,这些人陆泓水照单全收,就是来面试时摇头晃脑的年轻后生也被录取了,因为他确实亲戚。当然,人情礼照收不误。事实上,陆泓水的军队是典型的家乡子弟兵,所有军官都是近亲兄弟子侄,直辖的地方官吏也是亲朋好友,他不录取这些人,也无人可录,因为其他人他不相信。

笔试第一名,面试第二名的于学军名落嵩山,苇子绣不仅被录取,还得到重用。那个少年军官被任命为裁汰委员会主任,实权在握。至于录取的其他人也各有任命。

“我才嫁给你一年,还没有人老珠黄,你就轻视起我来!”一个性感时尚的美女闯进陆泓水的办公室就嚷起来。

这个女人是陆泓水的八十八姨太太,是个出道不久的歌星,最得陆泓水宠爱。

“你又怎么了?”陆泓水疑惑的问,相当温和。

古人说:十官九怕,陆泓水什么都不怕,单单害怕他宠幸的小老婆。

“明知故问,还装蒜——我两姨的堂弟仅仅得了一个小科员。”

“哦,我当什么事,小事一桩,回去吧,晚上我来你房子,你堂弟要什么,只管说,我满足他的要求,”陆泓水陪着微笑说道。

刚打发走八十八姨太太,六十六姨太太闯进办公室来,气嘟嘟的说,她母姑舅的弟弟竟然被派到一个清水衙门,使她六十六姨太太颜面扫地,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她的撒娇愈加显得风情万种,不愧是金洲市红得发紫的模特。办公室的主任秘书,甚至于职员,也大着胆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六十六姨太太。

“回去吧,明天晚上我来你房子,你自己挑吧,”陆泓水温和地说。



六十六姨太走后,陆泓水伏案查看录取名单。

“哒哒,哒哒,”有人敲了两次门,然后推开门探头探脑。

“进来就是了,贼米溜脸的看什么?”陆泓水对着门冷冷的说。他知道是自己的三十三姨太。

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妇,步子非常优美地走进来。她原是花样体操队员,后做模特,现在是陆泓水的专职太太,育有一女,已经三岁。

“我比不上八十八姨太太和六十六姨太太,不敢直接闯进来嘛,”三十三姨太太走到陆泓水的桌边,轻声说道。

快说,什么事wo还忙着尼。”陆泓水催促道。很是冷淡,很是不耐烦。

“我的堂兄怎么任命了一个毫无实权的副职,我脸上无光啊!”三十三姨太哭丧着脸说。

“现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混口饭吃就很不容易了,还谈什么实权不实权,何况你堂兄是个社会上的混混,整天喝酒打麻将,不务正业,他能当得了一把手吗,闯了祸,你负责啊!你去问你堂兄,他不愿意干就让别人去干吧。”陆泓水一脸怒容的说。

“不问了,他愿意干,愿干。”少妇弯着腰,陪着笑连忙说。

“还不回去干什么!”陆泓水抬起头,见三十三姨太愣愣的站着,大声说。

三十三姨太扭着屁股,摆着杨柳腰,风情万种的走了。

“阿杜,把所有求情者挡在门外,别让他们进来,”陆泓水命令卫队长在办公室门外亲自站岗。

整整一个月过后,录取工作全部结束,录取名单张榜公布。

“看来,百分之九十的人是陆督军的人,”一个知道内情的政府科员说道。

“这里面的很多人,我知道是督军的亲戚和族人,”一个商人莫样的中年男子看着墙上的名单也说道。

“年轻人,别乱说,墙里说话墙外有人,山坡说话草里有人,当心点,”一个老秀才看着榜,抚摸着长须,语重心长的说。

政府科员看了一眼周围,匆匆走了。

录取结束了,任命也结束了,金洲市各部门和市县里面的昆仑山的人,以及倾向于昆仑山的官员全部被挤出政府,这些官员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家赋闲,因为昆仑山剿匪在外,没有人替他们撑腰。

“金洲市几乎为我们的人控制,现在就剩下昆仑山的军队,这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两位看如何铲除,”陆泓水忧心忡忡的问。

”昆仑山实在不好对付,上次裁军,本以为可以一举消灭,万没料到他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发展壮大了。“参谋长麻时运摇着头说,他对消灭昆仑山没有信心。

”为今之计,莫如釜底抽薪,裁,你直接裁不了昆仑山的军队,那就裁剪军饷,兵无饷不活啊。“副参谋长兼塾师的卞京,抹着胡须说。

”嗯,此计大妙,你们具体商议商议办法,看如何实行,“陆泓水拄着下巴,点点头说。

”不如就按我们研究的执行吧,直接废除纸币,然后再减军饷,当然也要减其他军队的饷,昆仑山才不好反对,“参谋长麻时运说。

一个星期过后,陆泓水又颁布一条法令:从即日起,废除纸币,代行银元。原来每兵六千金洋券,现改为每一个兵三元大洋,但是税收不足,库存枯竭,只能拖欠。

十一

那些昆仑山的支持者众多的行政单位,不好裁员,直接撤掉。废除金羊圈给财政节约了一大笔资金,而昆仑山出征前领的百万元经费,一夜之间化为废纸,三万大军一时陷入困境,退无路,进不能。得到这个消息时,师部只有旅长尚守信和警卫营长沈复。

“对洮洲即将形成三面合围,大战在即,这种负面消息,于我不利,影响士气,必须封锁,”昆仑山猛吸一口雪茄,声如洪钟的说。

“是,必须封锁。”尚守信和沈复几乎同时回答道。

虽然陆泓水的一举一动,董郎挺都报告给昆仑山,但是废除纸币,禁止流通,这种复古倒退的荒唐举动,着实让昆仑山震惊,让昆仑山没有想到,也使昆仑山一时不知所措。

“作为一州之长,他的这种做法无异于土匪行径,能服众吗?”昆仑上望着窗外,气愤的说。

”师座,种种迹象表明,陆泓水想尽一切办法在瓦解我们的军队,致我们于死地,我们不得不提防,“沈复说。

“多年来,我昆仑山对陆泓水推心置腹,到底感动不了他,唉,最后还是要兵戎相见吗?”昆仑山一脸无奈,语带惋惜地说。

“我们是客军,人家是地方武装,本来就有很深的成见和隔阂,加之信仰不同,总司令在时,没有融为一体,如今虎落平阳,今非昔比,人家还能对我们客气嘛!师座宜早做准备,勉致后患,”尚守信从来不相信地方武装能跟他们一条心。

“师座,尚旅长说的极是,我们跟abcoe武装确实存在,隔阂,没有互信的基础,是将来我们潜在的对手,必须防患于未然。”沈复站在昆仑山的身边恳切地说。

“先消灭洮洲叛匪,再做打算,”昆仑山沉吟良久说道,其实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跟陆泓水一较高下。

十二

“万江义和沈福祥各在什么位置?”昆仑山忽然问道。

“万江义的第一旅已进至定州,沈福祥的独立团已经越过康县,击溃洮河守敌,控制了渡口,等候下一步命令,”尚守信望着昆仑山说道。

“我旅进至新店,正在攻击前进,”尚守信又补充道。

”师部向前移至辛集,安营扎寨,然后开会,尚旅长立刻回到你部,指挥攻城,“昆仑山向沈复命令道。

”是。“沈复敬了一个军礼,转身走出师部。

“是,”尚守信立正敬礼,转身跑步走了。

师部及随从人员·车辆,浩浩荡荡向洮洲方向开拔。昆仑山还命令沈复特意组织当地民夫假扮成军队,加在师部中间一同前进,目的是故意让洮州的侦察兵知道,给洮州的叛军施加心理上的压力。

正午,艳阳高照。

昆仑山带着师部在辛集驻扎下来,立刻召开会议,参加的有副师长明州·副参谋长深海,后勤部长马子元,警卫营营长沈复。

“魑魅魍魉凶残狡诈,嗜杀成性,他们所带的武装,皆是亡命之徒,一旦纵虎归山,后患无穷,所以这次围剿,必须坚决彻底的消灭,为金洲全境除害!”昆仑山依然声如洪钟,最后两句语气更重。

“魑魅魍魉确实是毒蛇猛兽,我们应当全力歼灭,可是兵法云:围师必阙,我们如果围歼不阙,我们会付出惨重代价,我建议留下一条逃路,然后再半道击溃。”副师长明州起身说道。

“魑魅魍魉和部下皆土匪出生,对洮洲地区颇熟,一旦放走,难以聚而歼灭,”副参谋长深海站起说道。

“沈福祥的一个团守洮河,我担心守不住,要不要再派一个营去助守,”马子元也站起来,看看沈复说道。

“不必要,魑魅魍魉在宁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宁县士绅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欲食之肉而寝其皮,我料定他们不敢回宁县。他们的逃跑路线还是在我们这边——金洲至洮洲这条公路。沈团长这边大可放心。”沈复迅速站起向着昆仑山说到。

“沈复去发信号弹,开始攻城。”昆仑山果断的命令道。

“是。”沈复跑出去。

随着第三发蓝色信号弹升空,东西南三面炮声齐响,接着枪声大作。

攻城的主力旅万江义,让榴弹炮靠近洮洲城墙,同时齐射,不到半小时,把东面的城墙全部轰塌,守兵随着城墙石块飞上了天。万江义手下的三个团长,冲锋陷阵,身先士卒,步卒三个为一组,端着上了刺刀的ak47长枪,跟魑魅魍魉的匪兵肉搏,魑魅魍魉的很多匪兵赤身裸体,身背长枪,挥舞大刀,蜂拥而上,万江义的三个团长,眼看士兵招架不住,遂一声口哨,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端起ak47冲锋枪扫射起来,前排匪兵齐刷刷倒地,后面的匪兵纷纷逃跑,呼兄喊友。三个团长带着士兵,驱赶着匪兵奔向城中心。

“奶奶滴,昆仑山这尕娃有一手,”魑魅用带血的右手抹了一把胡须,对着王庸说。

“东城墙被攻开了,现在怎么办?”洮洲县长王庸神色慌张的问。

“日奶奶滴,还能怎么办,撤呗!”魑魅阴着脸说。

“司令,往哪里撤?你得保护我们啊?”王庸六神无主,顾不得一县之长的面子,在众多县政府官员的面前,低头弓腰的说。

“哼哼,好啊,往南门的魍魉司令靠拢,准备突围。你们先走。”魑魅阴笑了一声,盯着王庸命令道。

王庸带着县政府官员,跟在魑魅的部分匪兵后面逃跑。

“去,赶快把我的金银财宝装上,再把最漂亮的美女带上,跟我向西突围,越快越好。”魑魅低声命令他的警卫团长。

十三

魑魅带着将近三万匪兵和眷属,乱哄哄地向西跑去。

洮洲通向宁县的道路,被洮河纵向隔断,只有一条铁桥横在洮河上,通向宁县。

魑魅的先头连刚上铁桥,对面的沈复的轻重机枪同时响起来,很多人中弹倒下,剩下的匪兵匍匐在桥上不敢动弹。

“报告司令!对岸桥头有人把手,火力很强。”一个匪兵头目气喘吁吁的跑来报告。

“调来迫击炮·重机枪向对岸攻击,必须拿下铁桥控制权,让大军通过,必须拿下!”魑魅大声向身边的副官喊道。

“我们不如向南突围,路平川广,又接近金洲,”副官向魑魅建议道。

“尕娃你不懂,南面尚守信的一个旅堵着,还有昆仑山那个老东西督战,我们能过得去吗!别做梦。西面只有沈福祥的一个团啊。我有一个师,还怕他吗。”魑魅用食指捣着副官的鼻子激烈的说。

魑魅平日没有话,但是说不上两句话,就愤怒起来,言辞激烈,唾沫星子乱溅。

“是是,”副官随着魑魅的食指眨眼,唾沫星子溅在脸上也不敢擦。

“三团殿后,家眷都躲到部队中间,一团二团同时进攻铁桥,一定要冲过去。冲过去!”魑魅向副官声嘶力竭的命令道。黄色的八字胡簌簌抖动。

副官带着大刀队站在两个团后面督战。

两个团长督促匪兵一波又一波地冲向铁桥。

对岸的沈福祥命令部队伏在战壕里,等到匪兵上了铁桥,才集中火力攻击。为了减少对方的枪炮对自己的部队的杀伤,

修筑工事时,专门在战壕外面起了一道石头墙,留有枪孔,狙击手从枪孔专打匪首。

“缴枪不杀!缴枪不杀!优待俘虏!”沈福祥手拿高音喇叭对着桥头高喊。

战况空前激烈,相持至傍晚,铁桥被枪炮烧红,匪兵被烫的支持不住,纷纷跳河,没来得及跳河的匪兵或被烧焦,或被黏在铁桥栏杆上,桥上弥漫的腥味随风刮向对岸。很多匪兵是沈福祥的同乡,虽然他们做土匪可恨,但也不忍心让他们惨死。

匪兵自知作孽多端,死有余辜,依旧纷纷跳河。

“团座这是妇人之仁,宋襄公不杀二毛,终致败绩,国破家亡,为天下笑,后世讥笑,”副团长兼参谋张质进谏_道。

“舅舅不要劝降,这些土匪没有人性,他们屠杀我们的降兵,一个不留,还屠城,现在烫死在铁桥上,是报应,”一营营长兼敢死队队长马有明听到喇叭声也跑来阻止。

沈福祥的部下和士兵,人人恨不得全部杀死匪兵,为自己的父母兄弟·亲戚朋友报仇,哪里听得进去沈福祥的话。

“报告司令,攻不过去,怎么办!——弟兄们损失大半。”副官跑到魑魅面前,慌慌张张的说。

“撤吧,本来也莫打算去宁县,只是想借借道,并不久留,向南撤!”魑魅起初有气无力的说,到最后一句,突然厉声命令道。

“是!”副官被吓了一跳,虽然这是魑魅的常态。

仍然是先锋连走在前面,家眷辎重走在后面,魑魅和他的大军走在家眷和辎重后面。

十四

魑魅骑着赤红色马,带着一个骑兵营,狂奔至魍魉的司令部。魍魉正跟他的胳臂师长和猿腰副司令商量如何突围。

“东城已经被万江义攻破,西渡洮河,被沈福祥挡住,现在情势危急,怎么办?”魑魅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算计害人,无人能及,但在军事上,特别危急时刻,往往拿不出有效的办法。

“此时趁夜色初降,我们合兵一处,拼死突围,”魍魉的贼眼睛骨碌骨碌转动着对魑魅说。

“从哪里突围?”魑魅瞪大双眼问。

“当然是南门,别无他路,”魍魉摇着头说。

“昆仑山守着,能出去吗?”魑魅又问。

“你想想,洮河就算能突破,过去又怎么样,不能立足,照样还得走,不走的话,别说国军,宁县的老百姓会吃了我们,”魍魉说着,自我的点着头。

“也是啊!我们杀得宁县十室九空,现在恐怕遍地野鬼,”魑魅说到这里,自己不禁毛骨悚然。

“报告司令,敌人火力太猛,快要守不住了,”南门守将亲自跑来,脸被火药熏黑。

“司令,我有一计,定能突出去。”魑魅阴笑着,靠近魍魉说。

“快说!事情紧急,别打哈哈,”魍魉急切地问。

“王庸和他的政府官员不是来到你这儿吗?我们可以用用他们,命令他们和百姓前面开道,我们带兵跟在后面,不开一枪,就可以出了南城门。”魑魅伏在魍魉的耳旁说。

“嗯,是该让他们效效力了,”魍魉哈哈大笑,褐黄色的络腮胡子疯狂地抖动。

“二娃,去把县长王庸叫来,”魍魉将门外的卫队长叫进来吩咐道。

王庸和他的师爷李左车来到魍魉的司令部,恭恭敬敬地站着,听候吩咐。再不是以前的县长王庸,可以任意指挥魑魅魍魉。

“本司令驻守洮洲,尽心尽力,无奈叛军势大,我弟兄俩守不住,只能弃城突围,今日你们县政府官员也要出一把力,”魍魉盯着王庸和李坐车说。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王庸惊讶的说问。

“你们带着城中百姓从南门先出,我们跟在后面,我料想昆仑山不敢开枪,因为昆仑山一向以保家卫国,保护百姓一自诩,”魑魅阴冷冷地说。

“我对二位司令不薄,为何要我们做肉盾?”王庸说着,不觉吓出一身冷汗。

“王县长无可选择。”魍魉摇摇头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出的去,也能回得来,照样替王县长守城,王县长不要把我们看扁。”魑魅更加阴冷的说。

“你两快去组织县政府官员和百姓,事不宜迟,拖延的后果是满门抄斩,或者屠城,我想,孰轻孰重,县长自知,不待本司令解释。”魍魉的褐黄色络腮胡子脸凑到王勇的脸上说。

王勇倒退了两步。

王庸和李左车出了司令部,急忙往自己的临时驻地走。

“愚仆曾经谏言,魑魅魍魉乃豺狼也,不可共事,大人不听,今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奈何?”李左车长叹道

李左车本姓栗,名表,字闻达,因为崇拜张耳的谋士李左车,于是改姓换名。

“如今怎么办?”王庸问道,他不甘心做肉盾。

“只能做肉盾,别无他法,不过昆仑山会放过我们,未必痛下杀手,至于能否活命,还看各自的造化,”李左车认真的说。

十五

今晚是阴历十六,月亮依旧很圆,很亮。

王庸县长组织官绅百姓做肉盾,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话,只好让自己的家眷前面排好队等待。

“日奶奶的,谁不听话,”魍魉吼着,和他的警卫营长连杀十几个人。

官绅百姓纷纷排队,唯有几个孩子顽皮异常,不肯听话,照样玩耍,他们的父母到处抓他们,孩子们反而以为跟他们玩耍,不愿回来排队。

“嚓嚓!”魍魉手提马刀连续削掉几个孩子的头颅,还左手攥住一个女孩的头发,又准备砍杀。

“放开我女儿!”一个年轻妇女,披头散发扑向魍魉拼命。

魍魉手起一刀,刺死年轻妇女,顺手又一刀,砍下女孩的头颅,手中提着,鲜血直流。他的卫队同时连续砍死许多死难的孩子的父母。

“造孽啊!我王庸有眼无珠,竟然引狼入室。天不佑我。”县长王庸仰天垂泪,低声暗叹。

“不听良言,悔又何益!”李左车劝道。

“我以为洮洲儒家文化深厚,人伦道德之风盛行,必能感化魑魅魍魉,为我所用,不了养虎遗患,发生今日之惨剧,”王庸低声说道。

“山形改不了,人性挪不动,妓女从良,依旧见异思迁,暗送秋波,不可能循规蹈矩,所以有主见的人,决不娶娼妇之流。魑魅魍魉是土匪起家,他们能改掉土匪习性吗!唉,现在听天由命吧。”李左车低声对王庸说。

魑魅魍魉的守门兵丁打开城门,王庸带着官绅百姓,每人手执火把,蜂拥出城,哭爹叫娘,乱成一片。后面跟着大队匪兵。

尚守信站在小土岗上,隐约发现举着火把的是百姓不是匪兵,立刻派兵向昆仑山报告。昆仑山回信,让百姓任其出城,不可开炮,以免伤及无辜,哪怕魑魅魍魉逃脱,也在所不惜。

“回去报告师座,百姓出城后,我可不可以从后面掩杀。”尚守信听了通信兵的报告,仍然命令回去重新请示。

“是。”两个通信兵骑马飞驰而去。

“恐伤及百姓,以谨慎为妙,具体事宜,因临机应变。”两个通信兵又驰马而来报告。

魑魅魍魉驱赶着百姓,没有上公路,而是在路旁麦田中乱跑。当越过昆仑山的防线,魑魅魍魉带着上万骑兵向七道子梁狂奔而去。

“命令尚守信停止追击魑魅魍魉,一部分军队打扫战场,一部分速去洮洲救火,帮助万江义安抚百姓,维持秩序。”昆仑山命令通讯兵传达旨令。

洮洲城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空。

“此贼不灭,我誓不为人!”昆仑山望着洮洲城暗暗发誓。

此时沈福祥已经进入洮洲城,消灭残匪。万江义派一个团搜寻小股叛匪,两个团集中力量救火。燃烧的房屋,大多是民房,土木结构,还有草木结构,极易着火,而又极难扑灭。

“去报告师座,洮洲城叛匪已灭,请示下一步作战计划。”沈福祥命令身旁的马有明。

马有明扬鞭驰马,一溜烟来到昆仑山面前,报告战况,请示机宜。

“洮州城中的大火全部扑灭,安抚好百姓,立即整军回金洲,不可迟延,违者军法从事。”昆仑山果断命令道。

马有明驰马而去。

“报告师座,活捉洮洲师爷,”尚守信的一个营长押着师爷来到昆仑山面前。

“昆将军,李某助纣为孽,祸国殃民,罪该万死,今日死在将军刀下,心服口服。”李左车噗通跪在昆仑山面前,

诚恳的说道。

昆仑山素闻李左车的贤明,颇惜其才干,知其仁慈,无残害百姓之劣迹。

“先生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自己的错,古人云:过则改之,善莫大焉。”昆仑山扶起李左车,解开捆绑的绳索,招呼坐下。

“我知道先生有大才,先生愿意帮助我统一金洲吗?”昆仑山温和的问道。

“在下愿忠心耿耿,肝脑涂地,辅佐将军,以报不杀之恩。”李左车连忙站起来,又跪下,顿首说道。

“快快请起,不必这样,只要忠于国军就行了。”昆仑山又拉起李左车。

十六

第二天拂晓,昆仑山的部队已经彻底扑灭洮洲大火,安顿好老百姓,恢复秩序,设官分治,留下一个连预防土匪袭扰,帮助本地警察维护治安。

将到七道子梁,昆仑山站在路旁山梁上,双手举着望远镜,观察有没有敌情。

“将军,七道子梁最险峻之处,有卢龙和陆虎两兄弟埋伏,他们跟魑魅魍魉约好,一旦将军兵败,经过此地,就掩袭将军,跟后面追赶的魑魅魍魉前后夹击。现虽然将军胜利了,但是由于急行军,现在我们人困马乏,而人家以逸待劳,所以我军很难有胜算,还是避之不战为好。”李左车也远望着七道子梁建议道。

“嗯,先生言之有理,我们绕道去金州。”昆仑山遂命令部队离开大路,抄小土路前进。

昆仑山带着大军离开七道子梁,进入榆县境内。这里沟壑纵横,泥泞不堪,一条架子车可以走的土路蜿蜒而去。昆仑山的大军行走不到两公里,辎重车辆,无法行走。

“兵贵神速,这种行军速度不行,得想个办法?”昆仑山勒住紫红色洮山马,回头看看车辆,跟旁边的李左车说道。

“将军,我们丢下辎重车辆,老弱残兵,再留下一个团来保护,其余人马由将军亲自率领,奔赴金洲,争取到上午,到达金州市郊区,然后大摇大摆进城,给a军造成一个假象:我们已经回到城里。”李左车献策道。

“好办法,沈福祥团留下,万江义,尚守信,沈复都跟我进城,”昆仑山骑着紫红色马命令道。

万江义旅先行,昆仑山和沈复带着亲军在中间,尚守信旅随后,立即出发。

埋伏在七道子梁公路两旁的陆龙陆虎左等右等,不见昆仑山军过来,却等来了魑魅魍魉。“陆旅长,赶快撤吧,昆仑山那尕娃好厉害!”魍魉一见到陆龙连忙说。

“我们的军队是昆仑山的十倍,竟然没有守住洮洲城,几乎逃不出来了。赶快撤回金洲市。”魑魅也急急忙忙的说。

“嗯——我跟弟弟商量商量再说,”陆龙沉吟良久才说。

“对,跟二哥商量商量,外姓人的话随便不能听”陆泓水的两个侄子陆福陆贵同时说。

陆龙点点头,随即拿起无线对讲机,呼叫对面山崖上的陆虎。

“撤个屁!番号上虽说两个旅,其实有两个师的兵力,还怕昆仑山什么!我们按原计划堵截歼灭,消除父亲心头大患。”陆龙的对讲机里,陆虎狂妄自信的说,如同竹筒倒豆子。

陆龙听了亲弟弟和堂弟们的话,决心等到底。

几十门马拉的榴弹炮一字摆在公路中间,对着昆仑山来的方向;两面的石崖上长蛇似的埋伏着重机枪·轻机枪和迫击炮,炮口黑压压的对准着山崖下面的马路。

陆龙陆虎各自瞪大了双眼望着南边。

忽然,一匹白马嘶鸣着向他们奔驰而来,后面留下一溜烟尘。

“报告旅座,督军大人的信件。”那人滚鞍下马,立正敬礼,然后陈上一封信。

“旅座,陆督军说什么?”魑魅魍魉慌忙问。

“父亲大人说昆仑山已经回城,你们在哪儿傻等什么,带上魑魅魍魉速回,”陆龙只说了前面的部分,后面骂他弟兄俩是废物,不是昆仑山的对手这些话,再没有说。

陆龙怕陆虎不相信,派人把信送到陆虎的指挥部。

“怎么?昆仑山有翅膀,偷偷的飞过去了?”魍魉摇着头疑惑不解的反问。

“难道有神明相助?我是本地人,非常清楚这里的地形,除了这条大路,再没有别的路可行啊?他们还有那么多的辎重和车辆,能这么快到达金州市?”魑魅狐疑不定,越想越心惊肉跳。

陆虎通过对讲机回话,遵从陆督军旨意,立马撤军回金洲。

“弟兄,放心,有我陆龙吃的饭,就有你们吃的饭,有我做的官就有你们做的官,临行前,我父亲吩咐了,他老爷子早就有收编你们的意思,只是没有机会,才拖到今天。”陆龙面对着魑魅魍魉说。

“当然,我肯定陆督军不会杀我们的,但是金城里的士绅恐怕反对,还有其他各师长也不愿意,”魑魅还是迟疑的说。

“嗨,士绅顶个屁用,其他各师长也只是嘴上说说,谁愿意动真格,况且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放心跟我回城。”陆龙说完,拍拍魑魅魍魉的肩膀。

十七

自从昆仑山带着大军走后,沈福祥加派侦察兵日夜监视着陆龙陆虎的动向。等到陆龙陆虎的大军启程后,沈福祥悄悄的率领他的一个团前行,车辆辎重随后,老弱残兵殿后,进入七道子梁。沈福祥的团始终距离陆龙陆虎的军队六公里,侦察兵更近,直接跟在陆龙陆虎殿后军的屁股后面。然而直到进入金洲市市郊,陆龙陆虎还是没有发觉。

陆龙陆虎回城后,匆忙去见他们的父亲陆泓水,商量下一步对策,而沈福祥随后进了自己的军营,派人向昆仑山报告全师而回。这时,陆泓水父子三人才明白过来,陆龙陆虎懊悔莫及。

昆仑山鉴于形势的发展,审时度势,遂决定搬迁师部至地形略高的体育馆,办公的地点仍然设在金洲市政府休息室。

陆督军仍然在督军府办公,晚上出城,住在他的西湖公园司令部;白天上班,仅仅带一个排,以示大公无畏,置个人生死于不顾,一时颇得士绅官吏的好评。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陆泓水裁撤了好多机构,减员达到万人,都是些没有靠山没有背景的基层职员,这些职员的家人本来靠他们的薪水过生活,他们失了业,家人跟着挨饿讨饭。那些高级职员和达官贵人,依旧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金洲政权已经牢牢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但是金州城仍然被昆仑山控制,我们再次调虎离山已经不可能了,只能想设法扩大我们的实力,”陆泓水连夜招来麻时运,汴京,陆龙陆虎和马副官等人,商讨对策。

“魑魅多谋,魍魉勇多,二人虽败,还有几万人马,我们收编了,人数不就超过昆仑山几倍了吗!我们镇住昆仑山,其他军事头目哪里敢跟我们作对,”陆龙显出蛮有把握的样子。

“我想收编他们的心思很久了,”陆泓水摩挲着山羊胡,轻轻点着头。

“嗨,b军·c军·d军e军都是我们的潜规则的同盟,不会反对,就是不服气,也只是在心里,嘴上不敢说,”陆虎呷了一口茶。。

“嗯|——两位公子说的都正确,先把魑魅魍魉收编了再说,”参谋长麻时运望着陆龙陆虎,一脸老谋深算。

“孺子可教,将来堪当大任!是督军之福,陆家军之福!”副参谋长兼陆家塾师汴京,非常满意他的这两个徒儿。

十八

第二天,陆泓水将魑魅魍魉和他的几万人编入陆家军。但是怎样安置魑魅魍魉才妥当呢?给实权吧,怕以后尾大不掉,难以驾驭,且为社会舆论所不容,给虚职且地位底下的职务,魑魅魍魉又不高兴,他俩和他们的部下不会替督军府卖命,甚至会出现降而复叛的结果。陆泓水考虑再三,最后任命魑魅为督军府少将参议,兼陆龙旅副旅长;任命魍魉为督军府少将参议兼陆虎旅副旅长。扩军公报发表后,金州城震动,议论哗然,爱民志士公开谴责:陆督军庇匪殃民。特别是财政厅长万阳,反对的更是激烈,竟然在公开场合,抨击陆督军收编匪类,与匪为伍,丧失一个军人最起码的道德准则。

“哼哼!万阳这个尕娃!活腻了,竟敢骂老子!”陆泓水闻报,勃然大怒,山羊胡子簌簌抖动。

“督军,属下把万阳这东西抓来,一枪毙了算求子!”时马副官在身旁,见督军被气得胡子发抖,连忙弓腰,就着头替督军分忧。

“不行,别添乱,现在杀财政厅长不是时候。”陆督军稍微冷静了一下。

“军饷出自筹的之外,还没有着落,还需求助万阳这小子。”陆督军若有所思,忽然自言自语。

在当时乱世年间,万阳这样的官很少,也很难得,但是他有一致命的性格缺点,就是一根筋,明知危险来临,还不知道变通,认一个死理,一更头走到天黑,八匹马拽不过来。自从万阳公开谴责陆泓水之后,陆督军的部下要杀万洋的谣传不胫而走,可万阳还是不知道收敛和提防的。一天晚上,仆人晚钟劝万阳深居简出,如果需要晚上加班或者跟同事聚餐,非去不可时,则请昆将军派兵保护,以策安全。

“我的批评陆督军之语,是众人想说而不敢说的话,是符合民心,我想陆督军不会因为封我嘴而出此下策,而且没有人敢说实话,那么国将不国家将不家矣,何谈统一金洲?”万阳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

“唉,”仆人晚钟再没有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主人是劝不回来的,心想主人善良且没有心机,加之口无遮拦,必遭暗算,唯有他自己尽最大努力来防范了。

晚钟跟管家商量之后,立刻去找昆仑山,到司令部后,被卫兵刚带到办公室门口,只听见昆仑山骂道:“陆泓水庇匪殃民,倒行逆施,其能久乎!”

晚钟见到昆仑山之后,将谣传向昆仑山述说了一遍,并请求保护,说着跪下,涕泣陈情,其忠可悯。

“起来吧,谅他不敢狂妄到如此吧,果真敢搞暗杀,吾必擒之。当然,我会派兵巡逻,强化治安。”昆仑山招手让晚钟起来。。

“昆将军,打扰了,”晚钟起身告辞。

“沈复,去特务连布置一下,让特务连在暗中保护副厅级以上官吏。”晚钟走后,昆仑山立刻下命令。

十九

昆仑山制定一系列保护厅级以上干部的措施的时候,陆泓水则在加快谋划暗杀万阳的步伐。

“马副官,便衣特务连由你亲自指挥,负责除掉财政厅长万阳,但是千万不能露出马脚,让昆仑山抓住我们刺杀的把柄,此时的分量,你自己掂量,”陆泓水盯着办公室的窗外,抹着山羊胡子,声音冷冰冰的。

“是,属下一定人不知鬼不觉的办好这件事,”马副官立正敬礼,然后快速出去。

马副官派人老远尾随万阳,但是没有下手的机会,因为昆仑山的特务连也时不时的出现在万阳周围,而且好像是有意的。其实马副官猜的也不错,昆仑山不仅放出话要整动治安,还命令特务连故意暴露行踪,以达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起初,万阳只是白天上班,晚上听从晚钟的劝告无事不出门,尽可能待在家里,一个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万阳的警惕放松了,开始参加别人的晚上的宴会。

“既然被动行刺无法得手,那我们得主动点,给他下个套,然后解决了,”陆泓水抹抹山羊胡子,点点头。

“督军此计大妙!”副参谋长兼塾师汴京忘了文人的儒雅,竖起大拇指。

“此计确实好——但是下什么套呢?”马副官急切的问。

“美人计,”参谋长麻时运手抹花白的长髯,望着陆督军。

“我对此人很了解,他不会上美人套的当。”陆泓水摇摇头。

“当然,由于昆仑山的介入,我们霸王硬上弓是不行的,必须避开昆仑山的人,平常我没有在意,这几天我忽然发现,州政府院内的安全则是由警察部门负责,昆仑山的人从来不干预,甚至不进来。——这难道不是一个绝妙的孔吗?”参谋长麻时运依旧摩挲着长髯,不紧不慢的说。

“麻参谋长快说出来,不要卖关子了,现在时局紧迫,”副参谋长兼塾师汴京自以为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又文笔了得,内心里一向瞧不起没有学历的参谋长麻时运。

“嗯,参谋长说说看,”陆泓水下意识的抹抹山羊胡,点点头。

“我们买通荒蒿,问题就解决了,”参谋长麻时运看着陆泓水。

“荒蒿已经位至旅长兼公安局长,虽说隶属于昆仑山的新一师,但是始终维持着他自己的独立局面,可以说是公安系统的土皇上,他还能有什么需求的呢?”陆泓水对荒蒿能否变节缺乏信心。。

“荒蒿嗜赌如命,贪杯好色,只要送给他一个貂蝉,我想他不会不答应。”参谋长麻时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马副官,到我府上去,向总管支上一箱金子,一箱纹银,送到荒蒿府上,再伺机打听他的爱好,特别是她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问清胖瘦,·····这个关于女人方面,你还是带上我的两个小姨太,让她们去问,比较合适。记住,是我关心荒蒿,不是向他求事情。”陆泓水立刻命令马副官立即去办。

二十

马副官不仅协助陆泓水的军事,还负责保护陆泓水的家小,对陆泓水极其忠忱,而陆泓水也特别信任,是陆泓水内卷的常客·熟客,马副官时常陪姨太太们打打麻将,所以马副官一来,姨太太们不仅不回避,反而围拢了来,跟他聊天。

“马副官,来,陪我聊聊天,这两天我闷得慌。“大姨太第一个过来,丧着脸叫。

马副官赶紧过去,虽然说大姨太已经失宠多年,但是她的儿子们都大了,在军中任要职,所以她的威力比以前更大了。

“聊什么天,跟我下棋去,“其他各位姨太太未敢出声,六十六姨太迈着模特步,走到马副官面前娇声娇气的说。

气氛突然静默下来,变得僵。

“唉算了,这么多姐姐妹子,马副官没有分身术,还是陪大家玩麻将,姐姐妹看怎么样?”八十八姨太出来打圆场。她是歌星,不仅能歌善舞,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不,不,各位姨太太,敬请谅解,我马佟彪今天确实不是来陪各位玩的,是接八十八姨太和九十九姨大去执行任务的,”马副官摇着双手,装出斯文的样子,咬文爵子。

众姨太的心忽然冷了半截,都充满嫉妒的眼神膯着八十八姨太。

“九十九姨太呢九十九姨太呢?”马副官问了好几遍,就是没有人应允。

“八十八姨太,你就在这儿等着,”马副官自己去找九十九姨太。

马副官到九十九姨太房子里,不见九十九姨太的影子,他转到后花园,发现九十九姨太在赏花。

“九十九姨太,不要看丁,快跟我走,老爷子有事跟你商量。

“不要叫我太太,叫宁王清丽,你看你那么大年纪,叫太太我承受不起,也尴尬。“宁王清丽温婉的声音中严厉的责备。

“是是,快点收拾跟我走,老爷子等着呢!“马副官嬉皮笑脸的说。

“这么急干什么,“宁王清丽依旧悠闲的欣赏月季花。。

宁王清丽最喜欢的花是野灯站花,但是在陆府的后花园中没有,只能欣赏有的。

昨晚下了一场阵雨,她好久没有睡着,因为她肯定月季花绿肥红瘦,今早出来一看,果真如此,心中油然升起一缕感伤,久久不能散去。

二十一

宁王清丽在花园中转悠,想想自己嫁进陆公馆快半年了,这段时间没有见到父母姐妹兄弟,更没有看到沈复,令她感到无限的孤单寂寞,感到怅惘。但是为了宁王鲁鲁的安全,为了全家人的富贵与安宁,她不得不忍受孤寂,不得不强颜欢笑,她虽然是大家闺秀,但不决能任性,要顾大局。

“督军叫我去干什么?我不想去。”宁王清丽面带忧郁,没有笑容。

“不行,太太,老爷子吩咐了,必须让你和八十八姨太来,老爷子有要事要你们去办,”宁王清丽本想拒绝,但一考虑到自己的家人,便答应了。

宁王清丽对副官很反感,跟在陆督军的后面,像个哈吧狗似的,但他知道马副官人并不坏,只是”色”得很,所以除了不给笑脸之外,再也没有说难听的话,让他难看。

马副官千劝万劝,劝回其她姨太太,然后带着八十八姨太太和宁王清丽来到督军府,领受任务。

陆泓水亲自向自己的两个姨太太交代了任务后,命令他们速去速回。

走之前,八十八姨太着意画妝了一番,宁王清丽一如即往,淡抹素妆。马副官开着吉普车,哼着小曲,拉着两个美女,很惬意的向荒蒿公馆飞驰。

陆泓水的意思是让两个小妾通过荒蒿的妻妾了解荒蒿的嗜好,然则陆泓水的这个意思马副官无法完成,因为荒蒿今天心情颇佳,跟他的妻妾们在园子里下棋,谈笑风生。

马副官和宁王清丽、八十八姨太见过荒蒿和他的妻妾们之后,寒暄了一阵,加入到他们的麻将行列中,只有宁王清丽不会玩麻将,更不愿意打麻将,要求派个侍婢领她到花园中玩耍。

“唉,王公贵族家花园都一样,静得连落花的声音能听到,”宁王清丽叹息了一声,非常感伤。

“太太,你叹息什么,你看那月季花花瓣,飘落在泥泞中的,无人去捡,多可惜!”侍婢的声音银铃般的好听。

“飘荡在池塘中的花瓣同样可怜,她永远出不了这个池塘,直到腐烂在里面,?也无人在意啊!”宁王请丽很喜欢这个侍婢,因此说出了自己的感慨。

“嗯嗯!太太说的对,我想到过,就是说不出来。”侍婢微笑着连连点头。

“不要叫太太,就叫姐姐行了,看年纪,你也就比我小一两岁的模样,”宁王请丽看着侍婢笑吟吟的说。

“今年过了夏天,满十四岁了,“侍婢笑吟吟的,象春天的阳光那么灿烂,那么有朝气。

侍婢的天真烂漫大大的感染了宁王清丽,花园中的一草一木都充满感情,充满朝气。

“过了夏天,我快十七岁了,“宁王清丽携起侍婢的小手,向花园深处去玩。。

“荒局长,我们借个地方说话吧“马副官眼看到吃晚饭的时候了,陆泓水交待的事情还八字没一撇,非常着急。

“有事么不着急,继续玩,事情明天再说,”荒蒿连胡拾牌,兴致正高。

二十二

荒蒿叫一个丫环去找宁王清丽,过了一会,宁王清丽和那个侍婢来了,两人都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马副官,现在回去么、?”宁王清丽喘着气问。

“我跟荒局长商量一个事情后,就回去。”马副官看看天色。

荒蒿坐着没有动,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宁王清丽,端详了半晌。

“荒局长,荒局长,我们回到你的办公室说话,比较方便。”马副官几乎凑到荒蒿得耳门,一声比一声大。

“哦!”荒蒿回过神来了,仅仅是看了马副官一眼。

荒蒿再看看陆泓水的八十八姨太,浓妆艳抹,雍容华贵,脂粉浓烈的散发着,妖艳外溢,而宁王清丽如一枝清荷,亭亭玉立,素雅高贵,超凡脱俗,颇有皇族风范。

“这才是美人!看看自己的妻妾,都俗不可耐,没有一个人能比宁王清丽——唉,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得到这样的美人,也不枉活一世,”荒蒿心中暗叹。

“荒局长,你看,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马副官又凑到荒蒿得耳边说道。

“好好,什么事,说说,”荒蒿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宁王清丽,敷衍马副官马冬彪。

“荒局长,还是回办公室说话比较妥当,”马副官态度语气都很诚恳。

“好吧!”荒局长终于起身了。

两个人到了办公室,马副官将陆督军的话向荒蒿重复了一遍。

“唉呀,这个事难办?“荒蒿坐在龙椅上,晃悠着。

本来嘛,荒蒿和陆泓水是拜把子弟兄,最近荒蒿又想跟陆泓水结盟以留后路,因为荒蒿的人生格言是:狡兔三窟,办事只办三成。陆泓水派人来上门,荒蒿求之不得,但是今天见了宁天请丽,他便故意的推托起来。

“督军差矣万财长尊纪守法,工作上尽心竭力,我无懈可击阿,倘若冒然杀了,会引起民愤,失去了民心,得不偿失。“荒蒿仍然晃悠着,摇着头。

“督军说了,凡是参;与暗杀的人都有重赏,当然也少不了你的一大份。“马副官虽然也坐在一代椅上,但是

没有敢晃悠。

“钱财乃身外之物,何足挂齿,海瑞因两袖清风,所以无敌于天下,一连皇帝老都不怕。“荒蒿说得阵阵有辞。

马副官明明知道荒蒿贪财好色,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变得清廉起来,马副官一头雾冰。

“嗯,“马副官轻轻叹息了一声,眼前突然一亮。

马佟彪,你嗯什么?“荒蒿诧异的问。

“督军府上,美女如云,我给你送过来两个,怎么样?”马副官嘻皮笑脸的问。

“不如怜去眼前人,还是要听从士古训”荒蒿突然看着马副官。

“这恐怕不行,陆督军视这两个雏儿为心肝宝贝。你另选其他的,我立马送来。”马副官为难起来了。。

“不行,我只要宁王清丽,你们看着办o

“陆督军,我回去报告给督军,咱们再说我们舌辞。。”马副官一无所获,带着八十八姨太和宁王清丽门之去了。

二十三

马副官回去之后,即刻去见陆泓水,细述了荒蒿之意。

“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唯独宁王清丽不能给。”陆泓水不假思索,拉长了驴脸。

“荒蒿这个老驴,他只要宁王清丽,再什么条件没有,我们离开时他说了,这是他的唯一条件,一口价。”马副官显得

很愤怒。

“依我看,这个条件可以考虑,”参谋长麻时运闭目深思了好一会,抚摸着胡须,淡淡地说道。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陆泓水态度很是决绝。

陆龙·陆虎,陆狼等人更是不敢出声。

“督军,古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董卓因为一介貂蝉,凤仪亭掷戟,将吕布赶到对立面,国破家亡,身败名裂,死后被点天灯,何其不幸哉!天下女子何其多也,何惜一小妾!”副参谋长汴京尽量咬文爵字,引经据典,以增加说话的分量。

“这个话题就不议了。我们另想他法。”陆泓水沉默了半晌,才坚决地表态。

“督军,副参谋长说得对,确实不值得吝惜区区一女子,~~~~~~”参谋长麻时运的话还没有说完,被陆泓水打断了。“不行的话,我们自己动手,还宰不了一个万阳!”陆泓水非常愤怒的站起来。

“父亲,我们出手,等于跟昆仑山那尕娃撕破了脸皮,出了血,我们之间的对立公开化了,”陆龙着急了,在汴京的怂恿下终于表态了。。

“过两天再议,”陆泓水挥挥手,示意让大家出去。

陆泓水不同意,大家无可奈何,只有悻悻不乐的回去。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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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宁王鲁鲁得知自己的爱女被陆泓水送给荒蒿,异常震怒,坐在自己的师部里,整整骂了半天,扬言要兴师问罪。左右卫兵劝不肯,叫来卫队长劝说,还是不听,大骂不止。卫队长只好请来第一旅旅长李义和第二旅旅长孟权。

“师座,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要谨言慎行,韬光养晦,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孟权温和的建议道,但是语气和脸色非常深沉。

“师座,孟旅长说的很对,别说我们的力量大不如人家,我们先行开战,会遭到全金洲人民的反对:破坏和平,围攻政府。我们得不到议论的支持啊。”一向以勇猛著称的李义也不主张攻打陆泓水。

宁王鲁鲁痛苦地点点头,情不自禁地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顾不得为部下所笑。

“悔不当初啊!——我为什么要干预女儿的婚事呢!为什么要安排女儿的婚事呢!当下普遍婚姻自主。······”陆泓水坐在轿车上时,依旧捶胸顿足,直到回家。

“喔——喔!”宁王鲁鲁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像小孩一样又哭起来,完全不像一个一方霸主了。

宁王清丽的母亲也在嘤嘤啜泣。

“陆泓水这个王八羔子,一声不吭,像东西一样,竟将我女儿送人,”宁王鲁鲁抹了一把泪,咬牙切齿地说。

“当初我不愿意把宁王清丽嫁给陆泓水这个老头,你就是不听,还说姑娘嫁人,要么高官,要么有钱汉,’狗爱拉屎汉,人爱有钱汉’嫁给陆督军,于你于家于女儿都有利,现在看看,这成了什么事嘛。”宁王鲁鲁的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抱怨宁王鲁鲁。

“嗨!谁想到这样?苍蝇蹲到屁上蹲空了——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宁王鲁鲁挠着头,非常烦恼。

宁王鲁鲁也只能发发牢骚而已。攻打陆泓水,力量悬殊,根本没有胜算,借媒体攻击,可这种事万万不能公开,以免成为他人的茶余饭后的笑料,总而言之,宁王鲁鲁又只能接受现实,打落牙齿和血吞。

“······到了金洲,去找韦子秀,打听打听宁王清丽的状况,”过了一星期,宁王鲁鲁平静下来,便命令侦察营营长张质生去金州。

张质生找到韦子绣,了解到了一些宁王清丽的近况。

宁王清丽不像宁王鲁鲁他们想象的那么震怒,反而很平静,只是心中荡起了一丝涟漪。每天,她一如既往的沿着小黄河散步(陆泓水将黄河分了一股溪流,引进金州市区,经过陆泓水的花园,也经过荒蒿得花园),时而停下来,把手中的花瓣,一瓣一瓣的撕下来,扔到小黄河里。。

“唉,我的花季青春就这么一瓣一瓣的抛到浑浊的水里,”宁王清丽一边扔着,一边重复念叨。

这股小溪流般的黄河,虽然很浑浊,颜色土黄,但是她很喜欢,毕竟它能流出这个又大又空旷又寂寞的花园,把对亲人的思念带到岷洲去,也许沈复能看到花瓣,联想到我宁王清丽,那是多么美多么惬意的事!宁王清丽想到这里,不觉微微笑了,是那么的甜蜜。

二十七

宁王清丽时常想,再也不能在满腹心事的时候找上几个闺蜜在街边夜市,一边吃着烧烤一边喝着啤酒。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而她的闺蜜也都老了。在少女时期,她有时偏执泠烈,有时亦温柔静好,像初春的天气,乍暖乍寒,阴晴不定。遇到不太熟悉的人,性格投和,就坐下来,喝酒谈天;不投和,不顺眼,就双手合十,迅速走开了。

“嗯,终于到家了,还是自己的家好。”少女的宁王清丽在外面玩耍,累瘫了才回家,一咕噜躺在炕上,望着顶棚。

疲倦消失了,晚饭也熟了。吃过饭后,宁王清丽洗澡,而后贴一张面膜盖住黑眼圈,打开收音机,放一首旋律简单的民谣。然后给花烧水,自己泡茶,随意哼歌,自得其乐。她天真单纯,没有什么太多的奢望,只愿自己在纷繁的世界,活出简单的自己。如果这个世上有她的父母始终呵护她的涉世未深,那么她就会很幸福。

“你若想要遇见明月般的爱人,首先自己的心要先成为一面澄湖。这才能够两相映照。彼此的心房都要干净,住进来的人才会舒适,也才能长久。”有时候,宁王清丽突然写上这么两句话,寄给她的第一个情人沈复。

沈复接到信,看后只是微微一笑,也没有回信,因为怕落到别人手中成为把柄,或者影响宁王清丽父女的感情。

每当连天阴雨的时候,宁王清丽的烦闷难解,便又给沈复写上两句话:

”那是下雨的聲音,潮濕的氣息當我擁抱你的時候,其实我已经溜入了梦乡”。

宁王清丽发的信多了,沈复不能不回,于是跟宁王清丽谈史论道论人:

“我最不喜欢的词就是人走茶凉,因为太过绝情,于是我和老友见面,都是喝酒不喝茶。红泥火炉,温一壶加了枸杞冰糖的黄酒,即使人走,酒也是热的,还能散发甜香的气息。

”你看上一个人,往往是因为看到了他某个毫不自知的时刻,眼底的雪意,或者孤岛。总之,一见钟情,难以忘怀。”

”遇到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应该这样,有缘见过,不留执念,随缘就好。顺其自然。”沈复回信也很简短。

”复哥,不知道为什么?偶尔有的时候,我的想法是很奇怪的,不想要婚姻却想要一个女儿,然后和小姑娘住在雾气缭绕的青山之中,想那山中,有月有泉有轻风,每天用爱陪伴着孩子,坐看云起云落,云卷云舒。一杯温茶衬山景,清宁氤氲小女梦。尽去尘间无聊事,静待世外夕阳红。”

“本人纵横酒场二十余载,杀敌三千喝哭若干,如今已过了喝酒的黄金年龄,酒量骤降。无论什么白酒啤酒红酒,一杯头晕、两杯酒醉、三杯人事不知,人送外号“三杯倒”,且酒后声音大,脾气差,胡言乱语,谁都不服只服墙。为了酒后不得罪朋友,且感情还要维持,决定放下酒杯,举起茶杯,从今往后以茶会友,谈人生、谈理想、谈棉花、就是不谈升官。”沈复喝醉时,信上胡言乱语的写上这么几句。

但是沈复说什么话,宁王清丽都喜欢听。

忽然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音传来,宁王清丽抬起头来——她才从美好的回忆中醒过来。花园栅栏外面,两三对男女青年走过来,男的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女的化着精致的妆容在踩着高跟鞋散步,一边温柔的讲话,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与之有明显的是自己孤单忧郁的独步着,谁能知道她内心的凄凉呢?

那几对男女渐渐走远了,只留下笑声,在花园中飘荡。

宁王清丽又陷入沉思,陷入遐想。

曾几何时,宁王清丽独自来到一个村庄,进入一家小茶店。古色古香的茶几,温润的白瓷碗,加上琥珀一样的茶。然后静坐着,慢慢啜一口茶,心中浮现一段往事,茶水滋润过喉咙,心也如那茶一样圆润而沉静了。

“心清一杯茶,诗酒趁年华。”宁王清丽低声吟咏。

“曾经希望跟沈复有一个小姑娘,每个周末自己会陪女儿去上钢琴课,女儿在教室,自己在楼下的咖啡店里,点一杯果汁,看着西厢记诸宫调,或者拿起纸笔写一些温柔干净的小故事,准备晚上睡觉的时候讲给女儿听。估摸她快下课的时候,买一块她最爱吃的奶油蛋糕,带着微笑接她回家。”想到这里,宁王清丽不由得微笑了。

“唉,如果有来生,不要生在将相家里,而是生在普通百姓家,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起,洗刷装扮,而后变成顾盼神飞的职业女性。中午去快餐店选个靠窗的位置,一边看窗外的柳绿花红,一边大口的吃汉堡薯条,如果天热就喝杯冰镇的可乐,天冷就来杯热热的咖啡。一点钟抱着大桶的爆米花看动画电影,肆意大笑,也可以流出矫情的泪水。看完后逛逛街道吹吹风,抬头挺胸,走路婀娜多姿。晚饭后,悠悠的喝杯酸奶,然后洗漱贴面膜,总之,没有人限制我的自由。”

宁王清丽走近铁丝栅栏,望着静静的小巷子,忽然发现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扎着简单的长辫,皮肤白皙,穿着民族风情的长裙,还有手工缝制的鞋子,前面看不到,只看到她的侧脸和玉石耳坠,这个女子身上有股强烈的宁静的气息,映衬得更美!

“唉!她就是我的影子!不看也罢,还是回想过去,倒是好受。”宁王清丽喃喃自语,回过头,又沿着花园中的窄小的水泥路踱步。

“曾经的古代,人们这样悠闲的过着春天:水榭桃花,金色余晖,木拱桥,松下庭院。春游晚归的士人,正叩门投宿,门里的仆人提着灯笼来应门;远处的村野小径上,荷锄归家的夫妻;再远处农舍房前的空地上,一名农妇正喂食家禽。我很想往这种田园生活,你呢“宁王清丽曾经对沈复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有生之年,养一只鸟儿,种几棵桂花,交几个知己。单身的话,就闭心修行,看书作乐。倘若有你,便草舍为家,煮茶谈天。虽然这样的生活很清瘦,如水,但在柔弱恬淡中却犹见风骨。这大概就是苏轼所说的’人生有味是清欢,’对吗?复哥”。当时宁王清丽喃喃地说,沈复微笑着听。

“往事如烟,曾经的愉如昨,而今安在哉!”两颗泪珠簌簌落下,宁王清丽也不去擦。

“读书的时光更有趣,喜欢拾掇一些形状好看颜色鲜妍的叶子,压在书里笔记里字典里,然后就忘记了。后来整理时翻来,叶面泛黄,纹路清晰而明朗,像古旧的书签一样,让人不禁回忆过往。于是在某个清晨我又选了一片叶子想送给你来纪念我的青春,上面再赋上一句:“赠你,惟愿无事常相见。”但那叶子最终被我斟酌后丢弃,跟了流水而去。或者写上我想和你在微风和朗的午后,煮一盏清茶,坐在藤椅上,看天边的浮云漂过,手中的书页散漫的拂过指尖,伴着你眸里安暖的笑。这样的生活如此美好,如此难。再附上一片白纸信简:刚才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梦中的我跟你去了一个人迹稀少的村庄生活。清晨的时候,你在院子里搬出小桌椅,放上茶具,烧一壶滚烫的开水冲泡茶叶,香气扑鼻。而我就依偎在你的旁边,从邻居家讨来的猫咪在我脚上磨蹭玩耍,麻雀欢悦的在房檐上蹦跳。到了夜晚,就一起在树下喝酒聊天,直到凉风习习,露水清凉,然后相拥着在树下疲累而眠。

夜色温柔的春季尾巴,泛旧的棉布碎花睡裙随着我的走动轻拍着裸露的小腿。夏天就要到了,女孩儿们开始添置花花绿绿的衣裙了。其实大可不必去买名牌包包和衣服,对于我而言,五块钱的草编凉鞋就可以过一个夏天。所以你不必因为我是大小姐而为了经济犯愁。

星期天,走出去晒晒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真的很好。远处的山,近处的河流、郊外的农田,镇内的高楼,走在街道的陌生人以及同我自己的灵魂,一切都被沐浴得那么温暖、和煦、澄澈。如果我们不静下心来,就不会注意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和它的馈赠。”这是宁王清丽写给沈复的信,至今还保存着。

“你是给我在写信,还是自己写散文抒情,一――不过都很好,“沈复回信问宁王清丽。

宁王清丽不管沈复怎么问,她照旧写了给沈复寄去。

“想孤身前往杭州游览一下西湖,如果午后微雨突袭,你恰好渡船而过,不妨让我们在春柳拂面的断桥相见,或者古镇街头,在一个濛濛细雨日子,穿着盘扣的棉布旗袍,手提着装有零碎的小皮箱,撑着有小碎花的雨伞,站立在行人匆匆中,静静等待着你,然后偷偷和你私奔,挤在又旧又破的客车里,颠簸到一个落后又偏僻的村庄小住几日,晚上喝些温热的酒,晨起携手走在田梗上看麦穗,——复哥,你同意我的想法吗“

“以后有个小女孩,我俩静静看着慢慢长大,像关注一颗种子的萌芽,成长。希望她长大之后,气质像妈妈,恬静美好,没有世俗的气息。如果是儿子就像你。复哥,你看怎么样?”

“碧空无云,我们把被褥搬出去晒,晚上在被枕间可以隐约闻到太阳气味。这是一种温暖又幸福的味道,足够让我俩带着笑容安眠。嘿嘿!”回忆到这里,宁王清丽露出久违的微笑。

”我们的女儿长成少女后,穿碎花长裙,白布衣,花朵头饰,珠子项链,随意的长发,摘海娜(凤仙花)染指甲…我会毫不吝啬的培养女儿对美的追求,要简单不矫作,有种接近自然的归真,宁静寡淡如冰玉。觉得这样才是真正的富养女孩。其实小孩实在不必接触什先进科技,什么时尚前沿,什么名牌效应,有个人好好教导就够了。复哥,同意我的观点吗?”

“我只想做这样一个女子,安安心心的做一份能够温饱的工作,闲暇的时光心无旁骜的读读书,培养三两爱好,抚琴、写字、品茗,三五好友数日小聚,生活就该如此。

“寒来暑往几时休,光阴逐水流。浮云身世两悠悠,何劳身外求。天上月,水边楼。须将一醉酬。陶然无喜亦无忧。人生且自由。”过去写的这首词,又默念起来。

“唉,往日生活的痕迹荡然无存了,我只能用回忆打发时光。”宁王清丽仰头看看天。

天暗下来了,丫鬟在喊她吃饭。宁王清丽在陆督军家里时,有时可以出门上街,虽然卫兵跟着,还有点自由,到了荒蒿家里,除了花园,不准到任何地方去。

夜十二点,宁王清丽穿着白色睡裙轻手轻脚踱步到阳台,当荒蒿发现后,对荒蒿借口说想看看这个时候还没睡的人是什么样子。

路灯下的行人脚步匆匆,神色萎靡。而宁王清丽却没有困顿,精神异常兴奋。阳台上,宁王清丽忍不住舞了起来,好像心情很好,也许是晚饭后的那杯浓茶从体内散发起了作用。宁王清丽望着窗外傻笑的姑娘,觉得离她很近很近。荒蒿以为宁王清丽已经习惯他家了,也不在监视。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宁王清丽看着街道低声吟咏诗词。

夜晚总是逃不开那些愁到甜的心事,不依不饶千丝万缕的纠缠,并且许多时候,一念之间,竟持续了天长地久。她的执念,她的久久,沈复能感受到吗?

今夜,宁王清丽真想漫步于宁静的夜空,似乎屏息海洋深处。然后她微笑着过去,留下一缕倩影,世界安静得只听见她的心跳。宁王清丽闭着双眼幻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街上的路灯全熄灭了。

”楼外雨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独坐夜深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真真到了夜间,宁王清丽开始恐惧了。

这时候,宁王清丽多想身后有一股冷烈酒香和淡淡烟草的味道靠近,然后有一双手臂抱住她,轻轻讲:别想穿越,我就是沈复。宁王清丽下意识的回过头,身后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

第二天清晨,宁王清丽的内心中的恐惧消失了,觉得金州的春天虽然来得迟,但还是让人高兴,让人憧憬。

四月将至,春天算是悄悄地来了,天气虽然有些反复,可喜的是寒冷已漫漫退去。那条寂静的小巷两边垂柳,细枝抽出了娇嫩的新芽,尤其在夕阳的眷顾下,嫩于金色软于丝。天空碧澈,流云如薄纱拂过。清徐徐风掠过,柳枝摆动,有一种默默的伤感。。

宁王清丽贪恋着眼前的春景,天却又暗了下来。温润的春夜总是藏着一份淡淡的幽静,灯火阑珊,这条小道今晚却不见人影,空见柔枝鹅黄。

“唉,沈复不知在何处,无声的岁月里,再有谁与我诉说衷肠,让我等待杏花盛开呢?”宁王清丽的内心又陷入恐怖之中。

二十八

其实宁王清丽日思夜想的沈复也在金洲市,沈复所驻扎的军营离荒蒿的公安局不远,但是是他们无缘相见,沈复也不愿见面,因为沈复的做人原则是,从来不跟嫁了人的女人相往来。不过,宁王清丽又嫁给荒蒿,沈复则一清二楚。

“师座,陆泓水把自己的新妾送荒蒿,是不是陆泓水利用荒蒿给他做什么?”沈复第一时间去见昆仑山。

“不会吧,他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官佐,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再次背叛我,那样的话,他就无颜立足于军界和政界,政治生命也就结束了。依我看,荒蒿蠢到这个地步。”昆仑山背搭着双手,迈着军人的方步,声如洪钟。

“虽然我跟荒蒿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荒蒿没有吕布的军事才能,而反复无常则有过之而不及,”沈复始终望着昆仑山。

“陆泓水送给荒蒿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宁王鲁鲁的小女儿?”昆仑山停下脚步,转过头问。

“是,名叫宁王清丽,”沈复仍然望着昆仑山。

“宁王鲁鲁的小女儿以前跟你有过联系,,所以你对这件事情过于敏感,才有那样的判断,恐怕不正确。”昆仑山看着沈复,温和地说,声音依然很响亮。

“也许吧,但愿我的推测是错误的,“沈复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无法消除疑虑。

“无事预防有事,你去,命令特务连加强各官员和他们家属的安全。“昆仑山虽然不大相信荒蒿会莽撞行事,但还是做了安排。。

“这些昏官彻底毁了一个我梦想中的薛宝钗,可惜可恨。“沈复去特务连的路上,思绪翻滚。

昆仑山和沈复,包括特务连长,都推测万阳有可能被暗杀,可不太确定,所以保护官员的安排上,重点全体官员和家属,未曾把万阳列为重点。

二十九

星期一早晨,万阳接到通知,在金洲某五星级宾馆开会。

这次开会与往日不同,荒蒿派专车接来万阳,说是为了安全,参加开会的也寥寥数人,而且都是不熟悉的面孔。会场上大家让万阳发言,他说什么,大家都鼓掌,没有人反驳,直到中午会议才结束。

午饭就在宾馆吃,是一桌皇家盛宴。

在战乱频稔·饿殍遍野的年代,万阳自己觉得能吃上这样的宴席,实在不容易。万阳的警惕心消失了,只是饕餮大嚼。今晚不知道为什么,万阳尿频尿急,频繁出去解手。

夜里三点多,万籁俱寂,万阳喝得酩酊大醉。他晕晕乎乎地又出去解手,刚走出宾馆接待室的门,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打中万阳的肩窝,万阳哎呀了一声,下意识的躲在墙角暗处,等待宾馆餐厅里的荒蒿诸人来救援。

“救命!有刺客!”万阳呼叫了两声,餐厅里的人没有出来,反而叫来了一个蒙面大汉,黑暗中手持大马刀,直接奔向他来,迎面砍下,万阳一躲闪,劈中左肩。

“哎呀!”万阳呻吟一声,向后退去。

蒙面大汉又冲向前一马刀,劈中万阳的面颊,鲜血喷射。万阳摇摇晃晃倒下去。蒙面大汉又走上前去,在万阳的头部补了一刀,肩部砍了一刀,腰部砍了两刀,然后蒙面大汉拖着马刀消失在黑暗中。万阳躺在血泊中,痉挛狰狞了半夜,才痛苦地死去。

第二天早晨,宾馆里住宿的客人,以及早起上街的人,纷纷围拢来看热闹,议论纷纷。宾馆老板按照程序报了警。。

早饭后,一个刑警中队来了,勘察·验尸,然后抬走尸体,这条街道迅速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的金洲日报头版新闻,报道金洲市财政厅长万阳昨夜被刺身亡,警方在全力缉拿凶手,还万阳的家属一个公道。

三十

自从财政厅长万阳被刺身亡之后,金洲市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高官商贾,人人自危,整个金洲市陷入恐怖之中。表面上警方全力缉凶:金州市公安局长荒蒿发表广播讲话,成立专案组,警察和便衣警察遍布金州市各大街道。可是雷声大没有雨点,几乎半年过去了,案情毫无进展,最后不了了之。从此大商人不敢公开露面,高官不敢上班。

昆仑山断定是督军兼a军司令陆泓水指使他人干的,但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公开揭露并指责,只能隐忍,但是对荒蒿和陆泓水盯得更紧,而且昆仑山向荒蒿软硬兼施,迫使荒蒿自乱阵脚,或者自首,供出幕后指使。

昆仑山的几招确实奏效,荒蒿慌了手脚,惴惴不可终日。一天夜里荒蒿做了一个噩梦,没有等到天亮,便自驾小车,飞奔到陆泓水公馆。

“老爷,荒局长来拜访,”管家隔着卧室的门恭敬并且轻声叫道。

“知道了,让荒局在书房等候,你去请来麻时运,我在卧室等他,”陆泓水一边穿衣服一边考虑如何对付荒蒿。

管家安顿好荒蒿,迅速请来麻时运。

陆泓水和麻时运在卧室嘀咕了一阵,麻时运出来去请荒蒿。

“荒局长,督军卧病在床,只能在卧室商谈,请,”麻时运说着,伸出右手,恭敬的说道。

“督军您好,半夜打扰,实在抱歉,事情紧急,没有办法,”荒蒿一进门就弓躬身,非常客气地说。

“老夫重病在身,不能相迎,荒局海涵,”陆泓水只是点点头,面脸愁容,似乎病入膏肓。

“别动,别动,荒某不知道督军病重,没有前来探望,督军恕罪,”荒蒿赶快挥手制止督军起床。

“老朽已病入膏肓,恐无力执政,欲将后事托付于你,幸勿推辞!”陆泓水说话气息奄奄,朝不保夕,但是言辞诚恳,语气谦恭。

“督军大人,您有龙虎之子,还怕后事没有托付之人吗?不必忧虑,静心养病。”荒蒿本想把昆仑山步步紧逼的情势告诉陆泓水,此时忽然说不出口来,反觉得自己无能。

“吾观诸子,个个有勇无谋,难当大任,唯你可堪继任,······”陆泓水说着,口水直流,说到最后,竟然含混不清,不知道是说的什么。

“既然督军信任,在下却之不恭,不如从命,”荒蒿面对督军,此时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既受宠若惊又羞愧难耐。

“好吧,你我要一心一意对付昆仑山,咳——咳!·····”陆泓水连续咳嗽,接着说的话又含混不清。

“我唯督军马首是瞻,只是——只是对付昆仑山有些力不从心,”荒蒿向前移动了一下座位,专注的看着陆泓水低声说。

“麻参谋长,你去布置一下交接事宜,”过了半晌,陆泓水又恢复过来,有气无力的吩咐。

a军参谋长麻时运走了,陆泓水显得疲惫不堪,闭目睡去,只剩下荒蒿一人在床边站着。

“吱吱,”荒蒿站着站着,腹中冷气下窜,连放两个响屁,自己的脸下意识地烧起来,还自己觉得发红。

“督军好好修养,在下告辞,”荒蒿看看陆泓水,觉得陆泓水似乎没有听到荒蒿放屁。

“不必急着回去,你先到我花园中转转,等麻时运来了,商量商量继位之事,”陆泓水断断续续说完,又闭目睡去。

“谢谢督军提携,”荒蒿看路洪水没有反应,便转身出去了。

荒蒿在花园中转了一圈,因为继承督军一事,急于想见分晓,于是匆匆回来了。荒蒿走进陆泓水的卧室,发现空无一人,便非常疑惑。

“嗯,一个快死的人了,这么短时间去哪里了?”荒蒿的脸和心同时沉下来了。。

荒蒿来到陆泓水的书房,也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

“看看办公室吧?——嗯,不可能,他的病那么重,不可能去办公室,告诉麻参谋一声后回家吧,”荒蒿这么想着,还是不甘心,最后还是去了陆泓水的办公室。

三十一

荒蒿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原来陆泓水端坐在办公桌后的太师椅上,威严赫赫,两眼直盯着荒蒿,令荒蒿心惊担颤。

“督——督军大人,不是病着吗?怎么突然坐在这里?到——到底······”荒蒿碎步走到陆泓水办公桌前,语无伦次。

“荒局长误会矣!本督军貌似有重病,实则六腑痰雍气滞,忽然大便一通,便神清气爽,诸病自消,荒局长刚走,本督军忽然里急后重,遂去厕所一泄,现在舒坦多了,有话请讲。”陆泓水侃侃而谈,大讲医道。

“督军大人,昆仑山虽是客军,实在不好对付······”荒蒿顿感失落,继承督军之职无望。

“莫怕,昆仑山虽然是我们心头大病,但是跟我解大便一样容易,到时候怒挣一泄,问题完全解决了。”陆泓水没有等荒蒿说完,就用典型的金洲口音说道。

“嗯嗯,”荒蒿听着陆泓水的金洲口音,看着陆泓水的一本正经的态度,如堕五里云雾,摸不着头脑,只能答应。

“督军大人,真是神武,虽身患重病,一旦遇事,能抗病而起,勤于政事,非常人可比啊,”参谋长麻时运也到办公室来找陆泓水,一进门便用惊讶佩服的语气说道。

“麻参谋长,你跟我多年,还不知道我的能耐吗?区区一昆仑山,能奈我何!”陆泓水一改金洲口音,又文绉绉的满口书面语。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非吾等所能预料,”麻参谋长弓着身,脸露神秘。。

“麻参谋长,去招呼荒局长到五星宾馆吃早饭,”陆泓水挥挥手,示意麻参谋长和荒蒿现在可以走。

荒蒿仍然戴着一头雾水,悻悻地跟在麻参谋长身后,走向小轿车。

第十二回: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



参谋长麻时运招待过荒蒿之后,立即回来觐见陆泓水。

“荒蒿就如同一头小毛驴,我牵着绳走在前面,手拿一个胡萝卜引诱它,小毛驴走在我身后,始终吃不到胡萝卜,直流涎水,但是毛驴始终抱着希望,昼夜兼程,为我驮货,最后胡萝卜没有咬到一口,而自己疲惫不堪,瘫卧在地,再无利用价值,我则毫不犹豫的弃之而去······”陆泓水禁不住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麻时运跟着也笑起来。

荒蒿回到公安局办公室,躺在凉椅上闭目养神,忽的哑然失笑。

“日他娘的!老奸巨猾!‘’荒蒿骂了一句,声音很低。

“叮铃铃!叮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荒蒿不想接,但是电话似乎跟他作对,一个劲的响。

荒蒿从凉椅上坐起,看看来电号码,是a军司令部办公室电话,连忙拿起话筒。

“喂,陆督军吗”荒蒿恭恭敬敬的站起,语气依然很客气。

“荒局长对早饭满意不?本督军唯恐部下招待不周,所以特别打电话询问,”电话中陆泓水的声音出奇的温和。

“满意满意!督军如此垂爱荒某,在下不胜慌愧!”荒蒿依然站着,依旧恭恭敬敬。

“昆仑山盘踞金洲,如同泰山压顶,你我喘不过气来,更别想维持你的独立局面,所以说,我们就这样伴虎而眠,终究不是长策,·······”电话里陆泓水说到这里,温和的声音立刻变得恐惧起来。

“那怎么办?督军大人有高招吗?”荒蒿听到这里也不由自主的心慌起来。

“荒局长情愿配合我么?”

“当然!督军大人还用问么?只是——”荒蒿虽然想撵走昆仑山,但是每次出力,不管你是何人,必须输送利益,哪怕是口头承诺也好。这一点颇像坐台小姐的性格。

“放心!下一任督军,非你莫属,即使本督军身体健康,也会让贤的,”

“在下识窄学浅,孤陋寡闻,难当大任,”

“贤弟过谦了,本督军纵观金洲,帷幄之才,唯有贤弟一人。”

荒蒿得到陆督军夸奖,喜不自胜,飘飘然马上要升任督军了。

“督军大人尽管吩咐,我荒某唯督军马首是瞻,”荒蒿手拿话筒,仍然躬身站着。

“最近洮南传来佳音,哪里的刁民蠢蠢欲动,而多数是鬼蜮魍魉曾经的部下,早年被昆仑山打败,散居于洮南,今又欲举事,派人来联系鬼蜮魍魉,我们可借此机会,一举歼灭昆仑山,”电话里的声音低沉神秘。

“这跟昆仑山征洮洲有什么两样,我们能得逞吗?”荒蒿没有信心。

“绝对不一样。散居于洮南的民匪,有十万之众,加之鬼蜮魍魉各带一个营,并且携带大批军火去支援,你想想,这次昆仑山恐怕有去无回,甚至死无葬身之地,”话筒里的陆泓水信心十足。

“昆仑山发现怎么办?”荒蒿半信半疑。

“实话告诉你,鬼蜮魍魉早已到了洮南,它们所携带的武器都是当今最先进的。”

“可是老昆表面粗豪憨厚,实则心细如发,是个千年老狐狸,他看出是你设的套,不上钩怎么办?”荒蒿还是将信将疑。

“我的荒局长,你跟随昆仑山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昆仑山以安定金洲秩序为己任,所以不管在哪儿动乱,他会立刻出动平叛,至于全军出动,还是带部分军队,不得而知,这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哦哦,督军大人,我明白了。”

“······”。

“······”

荒蒿立刻行动,编制好话题,去推动昆仑山全军出动,去洮南平叛。



荒蒿在书房中接电话,认为是最安全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宁王清丽逛花园,恰恰路过书房,忽然想起到书房中找一本【永昌演义】看看,——因为这是曾经沈复对她说过次数最多的一本书。宁王清丽走到书房门前,听见荒蒿正在接电话,便没有进去,仔细一听,是关于昆仑山一事,于是悄悄地听起来,原来荒蒿和陆泓水相勾结,精心算计昆仑山,宁王清丽还未听完,便大吃一惊,禁不住心慌意乱,她怕被荒蒿发现,赶紧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宁王清丽再没有心思逛花园·欣赏初秋的花草了。她沿着花园的围墙漫步,时而停停,时而向外张望,时而走走;那些用扁钢管做的栅栏,顶端锋利,个个冷冰冰的直竖着,颇似荒蒿的卫兵,根本翻不过去。宁王清丽仰望天空,太阳才斜挂在蓝天上,还不到正午。

“唉,什么时天黑啊!”

宁王清丽边走边看,觉着沿街的砖砌围墙,似乎矮一点,想必能过去。宁王清丽走到墙角,踮起脚试试,砖墙实际比看的要高,根本翻不过去,宁王清丽无奈,只得沿着墙角慢走,可是心急如焚。

“嘿,有办法了!”宁王清丽走着走着,一片月季花旁边有一条大理石凳,足有一米长,高近六十公分,还紧贴着砖墙。

宁王清丽踏上凳子,胸脯刚好趴在墙顶上,她望望四周,街巷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宁王清丽故意咳嗽了两声,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她准备翻墙,可转念一想,白天沈复上班去了,不在住所,去了也是白去,而且万一被荒蒿的人发现了怎么办,想到这里,宁王清丽下了石凳,继续在花园中转悠。

太阳走的好慢好慢,迟迟不肯落山,不像是秋日的太阳。宁王清丽在花园中越转心越烦,脚步也乱了,差点跌倒。

荒蒿从来不回家吃中午饭,所以宁王清丽不回去,没有人知道她去哪儿了,更没有人去问她的去向。

宁王清丽不知道在花园中排回了多长时间,终于等到太阳变成夕阳,在西山顶的小树梢上犹豫,要不要落下去。

“大概沈复下班回住所了,我得赶快去,”宁王清丽没有吃中午饭,此时饿得肚子咕咕作响。

宁王清丽观察了一下,四周无人,上了大理石石凳,使劲爬上砖墙,吃力的翻过去了。街巷这面,地面因为比花园低,所以砖墙高出了很多。宁王清丽的脚还没有接地,整个身体就跌到地上,脚踝被扭了。宁王清丽吃力地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宁王清丽走过好几个街道,高跟鞋拐的实在不能走了,她看看街道上几乎没有人了,于是干脆脱下两只高跟鞋,赤脚行走。。

天暗下来了,乌云滚滚,狂风陡然刮起。宁王清丽的头发凌乱,身材东摇西摆。

“金洲的气候就是跟其他地区的不同,初秋的天气说变就变,多暴雨,多冰雹!”宁王清丽提着鞋,低着头,顶着逆风往前冲。



一年以来,宁王清丽跟沈复没有联系过,更没有去过沈复的住所,现在沈复搬走了还是仍然住在以前的柳巷337号,宁王清丽不得而知。宁王清丽转来转去,沈复的住所还没有找到,而暴雨倾盆而下,她抬头望去,一片白色水帘。宁王清丽的浑身被雨水浇透了。

“嘭嘭!有人吗?”宁王清丽急了,在一家门前有垂柳的人家前停下,急速敲门。

“谁啊!这么大雨······”门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我!复哥。”宁王清丽听出是沈复的声音,欣喜若狂。

“奥,宁王清丽。”沈复应声的同时,大门已经打开。

沈复连忙搀扶住宁王清丽,一起进了沈复的住所。沈复至今单身居住,没有家小,所以家中也没有女人的衣服,他把自己平时的便衣给了宁王清丽,让她在自己的卧室内换去湿衣,沈复自己在客厅等候。

“······我不希望昆将军去平叛,更不希望你去!”宁王清丽换好衣服出来,急忙将所听到的一切告诉了沈复,最后深情地望着沈复,极其诚恳的说。

“今日中午陆督军已经召集过军政两会了,商讨平叛事宜,陆督军派师座去,师座明知是陷阱,也愿意去,没有人能阻挡住他,只好听天由命吧!”沈复叹了一口气。

“那你可以不去啊,听他们的商量,凶多吉少,”宁王清丽向前挪了两步,神情急切,一向的文静安闲消失了,但是仍不失典雅高贵。

“师座对我有知遇之恩,况且军令如山,不是去留可以由自己决定。”沈复的英雄气概顿消,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宁王清丽。

“谢谢你不畏风险前来报信,但是以后绝不能有第二次,你要知道个中的厉害,泄露机密,轻则被荒蒿赶出坐牢,重则丧命,我不希望你身处险境。······答应我。”沈复拉起宁王清丽的两手,也身不由己的露出神情脉脉来。

“你既然不希望我出危险,那么带我去吧,······”宁王清丽倒入沈复的怀里,紧紧搂住沈复的脖子。

沈复也搂住宁王清丽的腰肢,没有回答,低头看着宁王清丽白皙的瓜子脸。

两人都在沉默,好像在感受对方心脏的跳动。

宁王清丽是沈复心目中的女神,是偶像,沈复何尝不希望拥有?但是残酷的现实和环境使他无法得到,迫使他只有放弃。而宁王清丽的青春萌动起,她就喜欢上了沈复,这种喜欢逐渐变成了一种微妙的感情,想起来甜甜的,有一种幸福感,现在更加强烈,还增加了强烈的渴望!她希望跟沈复私奔,隐居深山老林,过一种自食其力的与世无争的生活,耕读的隐士生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多么希望和你的结果是这样,可是不行啊!”沈复抚摸着宁王清丽的秀发。

“为什么呢?”宁王清丽很懂沈复的话,但是她还是抱着希望问,指望沈复能有办法。



“确实不能啊!拐走有夫之妇,不仅为天下人笑话,而且为金洲人所不容,再者,你父亲宁王鲁鲁元气未恢复·羽翼未丰,一旦你出走,势必宁王鲁鲁遭到毁灭性打击,你愿意看到吗?而且我在金洲没有立足之地了······”沈复整整讲了半小时的道理。

“可是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宁王清丽把一年来所受的屈辱和孤寂讲给沈复听,说着说着,嘤嘤啜泣起来。

“无论如何,你要以大局为重,再说,如果我跟你私奔,陆泓水和荒蒿知道他们的阴谋被你泄露了,他们会更改他们的诡计了,”沈复不是没有私奔的勇气,但是他很理智,从不会做这种激情冲动的事情,虽然他非常非常的爱宁王清丽。

“我知道。我不愿勉强你,也勉强不了你。我只是觉得我的生活暗无天日,根本没有出路,我想哭!”宁王清丽失声痛哭。

“哭吧!哭出来就好,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沈复的心里酸酸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宁王清丽扑在沈复的怀中,越哭越伤心,哭得身体颤抖起来。

“清丽,想开点,天无绝人之路,也许我们不久的将来还会重逢,那时时局会变的话,我们定会成为夫妻。”沈复似乎看到了希望。

“还能有下次吗?”宁王清丽明白是沈复在安慰她,但是她很爱听,感到眼前一片明媚春光。

“我送你回去,再迟会被荒蒿发现。”沈复看宁王清丽的情绪安静了,便劝导。

“这几天荒蒿又弄来一个女大学生,晚上不会到我房间来。”宁王清丽凝视着沈复,含情脉脉。

“回去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都是成年人,不要给人留下口实。”

“我想跟你住一夜——为什么我的身子不能给与我所爱的人,而让我视为粪土的人糟蹋!”

“唉,世间十之八九的事,都是身不由己的。放开吧,以后我们会重逢的。”

宁王清丽又紧紧抱住沈复,舍不得放开,豆大的清泪默默滚落。

沈复再没有催促宁王清丽,而是跟她漫谈似的讲道理,讲利害关系,最后委婉的点明,他沈复决不会跟任何一个有夫之妇发生性关系,这是他的做人原则。

宁王清丽毕竟是大家闺秀。处事理智,而且她又很聪慧,文化程度极高,当沈复一点就通,只是感情上一下子接受不了而已。

“好吧,我回去,希望后会有期!”宁王清丽从沈复的怀中站起来,掏出手帕揩去了眼泪。

“一定会有。”沈复充满信心。

“这方手帕赠给你,军训之余揩揩汗水,”宁王清丽把揩了眼泪手帕递给沈复。

“谢谢你关心!”沈复接过手帕,紧紧攥在手里。

“这是我母亲我出嫁那天给我的怀表,是金制的,曾经是姥姥给母亲的陪嫁,据说价值连城,我没有用处,你在行军作战时会用上它。”宁王清丽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的女式小怀表,递给沈复。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送人,何况是陪嫁之物,寄托着你母亲的思念·母爱,我可不敢要,”沈复没有接,挡回去了。

“是的,它寄托着母爱,但是我给你,等于我是你的人了,同样寄托着我的思念,——拿着吧,就当我嫁你的赔嫁,也等于父母允许了。”宁王清丽微笑了,含着清泪。

“收回去吧,我确实不能收。”沈复诚恳地说。

“拿着,不然我不回去,赖在这儿,”宁王清丽态度很坚决。

“嗯,没办法了,好吧,我先替你保管着,什么时候要,随时来取。”沈复收下了,放在自己的衬衣兜里。。

“现在该回了,夜深了。”沈复握住宁王清丽的纤细洁白的手,直接出门了。

宁王清丽猛地感觉到一股有力的暖流,她对黑夜没有了恐惧感。



第二天沈复回到军营,把宁王清丽所说的情报全部报了昆仑山。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去平叛,刀山要上,火海要跨,不过我们须做重新部署,”昆仑山听了沈复的报告,立即给沈复讲了一连串为什么一定要去平叛的道理,而对陆泓水的阴谋伎俩不屑一顾。

“你去通知董郎挺·沈福祥,万江义和尚守信到师部来开会,记住,要保密,否则的话,消息走漏,通知了万尚二人,而没有通知荒蒿,陆泓水他们就会起疑心,又会玩出什么花样来。”昆仑山看着师部窗外庭院里的残花败柳,冷静的吩咐。

“是,”沈复转身出去了。

陆泓水执政一年以来,倒行逆施,招降纳叛,任人唯亲,徇私枉法,致使土匪纷起,民不聊生,负有保境安民之责的昆仑山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但是为了金洲不动乱·不分裂的大局下,昆仑山一味隐忍,没有发表措辞强硬的讲话。然而昆仑山的退让并没有换来陆泓水的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挤兑起昆仑山来。昆仑山不得不设计对付了。

昆仑山虽说跟督军陆泓水平级,但是在政治上受督军领导,现在陆泓水命令昆仑山出征,昆仑山自然要服从命令。昆仑山出发前,荒蒿千方百计撺掇昆仑山倾巢出动,说是金洲市治安由他全权负责,确保勿虞,昆仑山可以放心平叛。昆仑山明知陆泓水和荒蒿有诈,还是欣然答应。

一星期之后,昆仑山突然行动,留下董郎挺和沈福祥辅佐尚守信守城,维持省垣治安,率领万江义旅和沈复的警卫团,轻装简从,直扑洮南。

“师座,我们这样做,会失信于荒蒿?”临行前,尚守信问昆仑山。

“像荒蒿这种小人,还讲什么信用,何况兵不厌诈。”昆仑山神情严肃。

“明白了,我只是担心荒蒿旅长兼公安局长,实力不小,万一公开叫板,大局便不稳定了,”尚守信点点头。

“目前,谅他不敢,”昆仑山摇摇头。

“出发!”昆仑山低沉而严肃的吼了一声,大部队排着长队启程了。

尚守信·董郎挺和沈福祥目送昆仑山军远去,才回旅部。

昆仑山和沈复率军到达洮西,时逢秋雨滂沱,道路泥泞,甚至有些道路被山洪冲毁,无法前行。

“师座,部队携带粮食辎重,特别是一些实在不能丢弃的重型武器,不能继续前进,须等待天晴,方可前进,”沈复向昆仑山建议道。

“那不行,兵贵神速,司马懿擒获孟达,主要靠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孟达和西蜀来不及有效联合,我们如果行军迟缓,洮南的鬼蜮魍魉则有充足的时间以逸待劳,我们容易被洮南的土匪拖住,陆泓水就会在后院点火,到那时我们处于进退两难之境。”昆仑山一边随部队艰难行走,一边解释。。

“师座虑事周全,学生望尘莫及。”沈复听了昆仑山的一席话,佩服的五体投地。

平日,沈复只看到昆仑山粗豪忠厚,少心机,而今天真真感觉到昆仑山心细如发,满腹韬略。这也印证了沈复一向的看法:干戈频仍的年代,从一个普通士兵成长为一方将帅,拥有一个师的兵力,肯定胸有韬略,不是浪得虚名。



昆仑山留下沈复和沈福祥叔侄二人率领一个团保护粮食辎重,原地驻扎,等待天气晴好,然后在赶赴洮南,自己领着万江义昼夜兼程,突袭洮南叛匪。

沈复将辎重团驻扎在一条公路通过的小山包山,然后偕沈福祥一起勘察周围地形,最后进入一个村庄,了解民情。叔侄俩带着一个警卫班,都化妆成平头百姓,过往的人好奇地看着他们。

“汪汪——汪汪!”几只羸弱的狗边吠边跑向一户人家门前。

沈复等人走近,才知道是两个衙门人来催公粮和兵款,因为保长接待的慢了一些,衙门人抡起马棒就打,保长跪下告饶。

“老总,得饶人处且饶人,保长也不容易啊!”沈复上前劝了劝衙门人。

“你是什么人?”衙门人转头打量了一下问。

沈复没有吭声。衙门人观察沈复人多势众,也就放下了马棒,跟着保长进了本村家长的家。沈复和沈福祥等人走到村尾,发现这户人家是单庄独户,便让警卫排在周围警戒,他和沈福祥进了这户人家。三间草房,两间土房,很大的庭院周围全是木桩围的栅栏。

“军爷,军爷,”沈复和沈福祥刚走进庭院,从草屋中跑出来一对年轻夫妻,后面跟着三个孩子,一下子跪下,都衣不蔽体。

沈复很诧异,自己穿的是便衣,这对农民夫妻怎么知道自己是当兵的。

“洮西虽然离金洲市不远,但是偏僻落后,兵匪一家,所以这里的百姓,见到土匪也这么称呼,今见我们人多,便以为我们是土匪,······”沈福祥看沈复一脸的疑惑,于是低声解释。

沈复点点头,摇手制止沈福祥再不要说下去,赶快上前让农民夫妻及孩子起来。

“军爷,进屋里坐吧!”丈夫和妻子同时邀请,态度极其诚恳卑谦。

沈复和沈福祥也没有谦让,直接进去了。虽然两扇木板制作的小窗户开着,屋里还是黑魆魆的,屋顶的桦椽被烟火熏得黝黑发亮,用白土泥得墙壁也被烟火熏黑。

“军爷请坐,我烧水冲茶,”丈夫弓着腰,谦恭的·怯生生地说。

“别忙活了,我们不喝茶,我们是来打听打听这里有没有土匪!”沈复和蔼的说。

“这——这”丈夫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脸色突变,像白纸一样。

“你不用怕,我们只是问问,”沈福祥和蔼的说道。

庭院门外又狗叫起来。随后进来几个人。

“家长带着衙门人来了!”夫妻二人跑出去一看,慌了神,连忙跪下来。

沈复和沈福祥没有出去,看看这些衙门人到底要干什么,是谁的部下。

“你跪个球!赶快进屋沏茶烙油饼子款待长官们!”家长一门呵斥道。

两三个衙门人过来踢了他夫妻二人几脚。

家长带着衙门人先进了土屋,让衙门人上了土炕,命令随后进来的夫妻二人沏茶做饭,招待他们,根本没有理会沈复和沈福祥。

这家已经断炊,夫妻二人和三个孩子嗷嗷待哺,没有面给他们做饭。

“去你的!这是你的理由吗?老子挨了保长几个耳光,也没有敢啃一声,赶快细茶加烫面饼子招待,完了抬上三个大洋一串马钱······”家长扇了丈夫一个耳光,第二次去打,被沈复一掌隔开了。

“日奶奶的,你是什么人,敢在我面前撒野!”三个坐在土炕上的衙门人同时跳下土炕来,恶狠狠扑向沈复。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倒要问问你们是什么人?”沈复将第一个冲到面前的衙门人用一个上勾拳打晕,将第二个对着裤裆一脚踢得喊妈。

“说。你们三个是谁的人?”沈福祥把冲到他面前的衙门人来了个猴子担水。

“说不说。不说,我会把胳膊拧折。”沈福祥怒喝道。

“我说我说!——我是洮西县县大队的催款员,他们两个是a军司令陆督军的司务长和班长,县大队长命令我带着他们来收征兵款。”这个县大队催款员看到一同来的小军官被打趴下,再不敢嚣张,服软了。

“我们就在附近驻扎,如果你们胆敢再来乱征兵款,我就要了你们的脑袋!我可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滚。”沈复严厉地骂道。

家长带着衙门人灰溜溜的跑了。

“军爷,这下我们可闯下大祸了!”丈夫脸色煞白,两眼泪水汪汪。。

“不用怕,他们来了你就说我们也是来征收兵款的,他们就明白我们是跟他们抢地盘,不会难为你们。”沈复和气地说。

沈复和沈福祥刚要出门,忽然门外人喊马嘶,好几只狗也吠起来。他们两个人立刻拔出手枪,准备应战。



“师座急电!”警戒的排长带着一个骑兵进来,那骑兵滚鞍下马,立正报告。

“知道了,回去吧,”沈复接过电报细读后,交给沈福祥,对骑兵说。

“陆泓水在洮西和洮南大肆抓兵,师座要我们务必不要干预,这是为什么呢?师座不是以廓清玉宇为己任吗?”沈福祥不解的问。

“师座跟陆泓水公开决裂的时机未到,所以暂时忍耐。”沈复很平静。

沈复和沈福祥又来到一家比较殷实的人家;靠北有三间土房,靠东有三间草房,靠西竟然也有三间草房做厨房。

“先进上房!”忽然一声岩石炸裂的吼声,随即进来八九个胡子兵,说他们是胡子兵,因为个个留着胡须,其中一个三绺长须瘦高个是这群兵的班长。

日娜不了是,一个大男人在大白天睡什么觉!”瘦高个班长一进土房,见一个男人睡在炕上,气呼呼的掀掉被子骂道。

“军爷,我有痨病,······”一个瘦骨嶙峋的老男人挣扎着坐起,就在土炕上磕头。

“日奶奶的,真扫兴!——走。”瘦高个班长手一挥,几个瘦兵跟着出了。

“西房里进。”

几个瘦兵一脚踹开破木门,一拥而进。

“报告,门背后有一口袋粮食。”

“哈哈,老子正在缺粮,你个刁民奸诈的很,把个麻布口袋倒放在门背后,”瘦高个班长将口袋抱起,一个小青年掉下来。

“日奶奶的,藏在粮食口袋里不当兵,什么意思,”班长气得青筋暴跳,将皮包骨的小青年一掌打晕。

九个瘦兵迅速把瘦青年捆绑起来。

“嘿嘿!这一家奸诈的很!厨房里进。”

“既是个男人,藏在锅台下,为啥不当兵,”瘦高个把一个腰细得像木棍一样的老青年拽出来,给了两枪托。

瘦高个班长带的九个瘦兵押着两个瘦青年准备离开。

“儿啊!你们当兵去,谁管我啊”哭声凄惨,但是打不动瘦高个班长。

“你窝藏青年,逃避当兵,你哭个球!”瘦高个班长想起痨病老头,气打一处来,进去就是两枪托。

“别打了,一个病人,你抓走他的两个儿子已经够老人受罪了,”瘦高个班长打第三枪托时,被一个箭步进来的沈福祥抓住。

“嗨嗨!我们到处抓兵,还没有抓到像你们这样壮实的兵,面前放着现成的兵不抓,还上哪儿去抓。——小弟们,你们瞎了眼吗?”瘦高个班长歪着脑袋大量沈福祥和沈复。

“没瞎,可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冒出来了。”几个瘦兵跑进土房来。。

这人家虽然穷得连锅盖揭不开来,可是庭院里竟然矗立着百年老枣树,郁郁葱葱,巍峨挺拔,像皇帝的车盖。沈复和沈福祥本来站在树背后观赏这棵大树,见一群士兵进来抓兵,也就没有出来干涉,现在见这群兵连个老头都放不过,怒从心中起,火从胆边生,一跃而出,窜进土房,沈复不放心,也跟着跑进去。

七八个瘦兵都端着枪把沈复和沈福祥围起来。



擒贼先擒王,沈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将瘦高个班长控制起来,并用手枪顶着班长的后脑勺,同时打了个口哨,命令让其部下放下枪。外面警戒的一个排听到口哨飞速进来,包围了所有的瘦兵。

“你——你们是那部分的?我们可是奉陆督军的命令抓兵!”瘦高个班长歪着脑袋吃力地说。

”别问我是哪部分的,同为金洲效力,不要扰民。‘’沈复神色严厉,盯着围拢来的瘦兵。

“是是!”八九个瘦兵点头哈腰,慌慌张张连连答应。

“回去吧!别让我们再次碰见。”沈福余怒未平。

沈复和沈福祥回去以后,加强警戒,沈复考虑到久住此地,容易暴露行踪,会遭到陆泓水嗾使他人围攻他的辎重团,于是第二天便带领辎重团开拔。

第三天又来急电,说是昆仑山未能分清平民和土匪,致使大军处于险境,命令沈复迅速靠拢,支援重型武器。沈复跟沈福祥进行简短的讨论之后,立刻带领辎重团启程。

这天晴空万里,艳阳当空,山洪虽未止息,但是已经很小了,不影响辎重团行走。沈复带着辎重团急行军一昼夜,便到了洮南,与昆仑山会合。

当天,昆仑山带着师部参谋等高级将领查看地形。沈复站在小山包顶部,端着望远镜,放眼望去,发现这洮南县坐落在两条长条形大山中间的条形盆地,县城中间有一条河流通过,两边都是村庄。离村庄不远,便是陡峭的山崖。

前几天,昆仑山和万江义带着一个旅进入这个峡谷地带的县城,没有发现叛匪的影子,破败的县城呈现着一片荒凉而寂静的景象。

“这么平静!哪来的叛匪?”万江义以为情报有误。

“是啊,不像有叛匪?”昆仑山也很疑惑。

昆仑山和万江义是下边人,不谙此处民情,到了洮南县,已是人困马乏,便浩浩荡荡进入县城。昆仑山发现十室九空,随即命令部队就在无人的民房里驻扎,与百姓为邻。

第二天,城中零星出现百姓,前来跟士兵打招呼,很热情,虽无什么粮食相送,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举动,昆仑山到士兵都放松了警惕,疏于防备。夜深人静时,突然出现大量百姓,中年男子和老头怀揣板斧或者马刀,直扑酣睡的士兵,乱砍乱刺,可怜好多士兵尚未弄明情况,死于非命,即使逃脱出来的士兵官佐,被守在房外的妇女少年,不适用切菜刀砍死,就是用长毛刺杀,昆仑山全军大乱,异常惊恐:怎么全城男女老少都成了叛匪?

昆仑山虽系客军,不熟悉当地民俗,但是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慌乱之余,迅速镇静下来,指挥平叛,率领警卫营杀开一条血路,奔向县城边的一座小山包,修筑工事,架设重机枪,准备坚守,一面向沈复发报支援。

“这一带地方,在战乱年代,民既是匪,匪既是民,外地人难以分清,易于上当,只有太平盛世,部队驻守震慑,强力机关维持秩序,才能改变现状,使匪不能滋生于民。······目今之计,我们一面坚守,一面寻找主张和平,反对战争的人士,组织民兵平叛,”沈复听完昆仑山的副参谋长叙述,面向昆仑山建议。

“嗯,这是一个不错的计策。”昆仑山点点头。

说话间,小山包下面,男女老幼,携矛带刀,蚁附蜂聚,如潮水而来,后面紧跟着背着大刀,端着长枪的青壮年,大概有十万之众。

“如此之众,如何破敌!”昆仑山眉头紧锁。。

“妇女儿童在前,土匪在后,确实难以对付,”副参谋长叹道。

“我杀开一条血路,迂回到后面,然后直击土匪精兵,土匪败退,其家属自然后腿。”万江义建议道。



“也只有这么办——可是要死伤多少妇女儿童,太损阴德了!”沈复神情严肃。

“我现在就去组织敢死队。”副参谋长立刻动身了。

“把敢死队带到我这儿来,”沈复吩咐道。

副参谋长走后,沈复带着警卫和团参谋在山崖周围查看,发现自己所处的山崖背面,红土山连绵起伏,连着县城里的小山包,山沟里仅有少量土匪背着长枪大刀巡逻,根本没有妇女儿童围攻,沈复灵机一动:“何不从这儿突围。”

不到一袋烟功夫,副参谋长率领敢死队来了。

“我们就从这山后突围,你率领敢死队开路,我各带一个重炮连和重机枪连随后,让沈福祥在此坚守,与师座驻守的小山包形成掎角之势,互相照应。”沈复指着山崖下面。

“命令沈福祥不准向妇女儿童射击,而是向妇女儿童后面的土匪开炮,迫使其溃散,妇女儿童自然后退,不会继续向前冲。”沈复下完命令,迅速组织部队下山。

副参谋长带的敢死队绕道滑坡后面藏起来,等到巡逻的土匪经过,从后面袭击,一网打尽,无一漏网。副参谋长让敢死队员在山口架起机枪,潜伏起来。大山沟中,又恢复了寂静。

沈复率领重炮连和重机枪连沿着山沟,车拉人抬,艰难行进。约莫走了两三个小时,终于到了昆仑山所占据的小山包背面。

沈复爬上一座黄土小山丘,拿起望远镜瞭望,发现昆仑山所占据的小山包周围,全是百姓和土匪,大概有十万之众,最可怕的是百姓在前面,而土匪在后面,百姓被土匪当做肉盾而不自知——百姓踊跃向前,土匪在后面呐喊。

“小孔,去通知重炮连迅速占领小山包左侧的山坪,向百姓后面的土匪开炮。”沈复命令跟在后面的传令兵。

“呜——呜!——嘭。”炮弹带着哭声在空中呼啸而过。

“啊——啊呀!”炮弹在土匪中间开花,土匪哭爹叫娘,纷纷溃退,恨爹娘生的腿子太短,跑不快。

“哗啦啦,”百姓见土匪跑的一个比一个快,于是慌慌张张后退,再不敢向前冲杀。

沈复也没有追赶土匪,而是带着重炮连和重机枪连上了小山包,接应昆仑山。

“土匪和百姓夹杂,一时也难以分辨清楚,我们还是退守河东,慢慢图之。卿看如何?”昆仑山问沈复。

“师座之策很对,土匪唯利是图,有利则进,无利则退,我军装备精良,土匪想抢掠资财,不易得逞,必致士气受挫,锐气顿减。我们趁此积极组织当地民兵,然后里应外合,同时击之,可一股平叛。”沈复一边指挥机枪连架设机枪掩护昆仑山部队后撤,一边昆仑山建议。。

不到一个小时,昆仑山和沈复的部队撤退完毕,而土匪还在乱哄哄溃退,百姓之慌乱不得其说。

昆仑山和沈复带着部队仍然沿着山沟行进,两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所以一路上再没有说什么。



昆仑山·沈复和沈福祥会合后,撤离洮南县,驻扎在河东,依岸布防。

“洮南县民匪混杂,一时很难清剿,我们不如一面将河西的未叛之民撤到河东,坚壁清野,一面组织民兵进剿,我军静观其变;土匪本是乌合之众,唯利是图,既野无所掠,又不能渡河东进,久必生变,······”一天傍晚,沈复到师部向昆仑山进谏。

“卿言甚是,”昆仑山点点头,立即命令警卫队长召集师部人员开会。

昆仑山命令沈福祥和师部副参谋长负责召集当地士绅开会,成立两个民军支队,由当地的著名士绅任支队长。第一支队化妆潜入洮南县复地,鼓动犹豫不决之民反对叛乱,第二支队正面大张旗鼓地进攻土匪。

昆仑山再派沈复领一个团迂回到洮南县西部后面,封锁大小路口,不准外面的人进去,也不准里面的任何人出去;派沈福祥去洮南县南部封锁,师部副参谋长也带一个团封锁洮南县北。昆仑山坐镇河东大营指挥。

这几年战乱频仍,加之匪灾天灾,庄稼几乎颗粒无收,县城无隔宿之粮,市面上之粮米,全凭黑市从外界购入。昆仑山封锁县城不到半个月,县城里货物奇缺,粮价飞涨,怨言载道,跟河东民兵对阵匪兵锐气大减,萎靡不振,县城里的土匪已经在光天化日下抢劫,毫无顾忌,整个洮南县处于混乱之中。当此时也,深藏在洮南的鬼蜮魍魉憋不住了,终于走到前台来稳定军心。

“我们还有万余骑,可以冲破城西封锁,打开粮道,······”魍魉话音未落,就被鬼蜮打断了。

“虽然有万余骑,但那是我们的家底,不能随便使用。我军督战,让本地新军(洮南县土匪编成三个军,统称新军)在前攻打河东昆仑山,一旦得手,四周的封锁,不战自解,如果失手,我们可以保存实力,突围出去,仍然投靠陆泓水——督军不敢小觑我们。”

“总司令说得对,真是个万全之策,佩服佩服!”副司令魍魉起身拱拱手,然后又坐在太师椅上。

“总司令说的虽然对,不过,以某看还有欠缺之处,古人云:宁为鸡首,不做牛后,陆督军许两位司令驻军洮南,实授司令之职,并提供大量军火,我们应该齐心协力打败昆仑山,撵走客军,独霸洮南,表面上没有辜负陆督军心意,实则扩充了我们的实力,可以与大小军阀分庭抗礼了,我们何乐而不为呢?”鬼蜮魍魉的军师马彪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用手比划着说。

“嗯,还是军师的规划符合我的心意,”魍魉拍拍自己的胸脯。。

“行,就这么办。”鬼蜮沉吟良久,然后点点头。

鬼蜮魍魉虽然听从了军师马彪的的建议,还是让本地土匪打头阵,他们俩带着万余骑在后面督战,本地土匪如果向前不冲,鬼蜮魍魉的督战队立刻当场击毙。本地土匪眼看后退死路一条,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或许还有生路,于是纷纷狼奔豕突,冲向洮河岸边。

十一

洮南县本地土匪虽然装备还可以,个个也是亡命之徒,怎奈在昆仑山的重机枪和榴弹炮面前,都成了一堆肉山,未造成任何威胁。昆仑山的阵地依旧岿然不动。

“日奶奶的,鬼蜮魍魉把我们洮南的弟兄当枪使!”洮南的土匪头子黄某看着死伤累累的土匪,气的脸色发紫。

“也没有办法啊,人家给我们提供枪支银两,何况人家实力比我们大,我们奈何不了他们,只有服从,”另一个马姓土匪头子劝道。

“不行,服从,服从,你说的倒是轻巧,把我们的弟兄打光了,我们成了光杆司令。回去后跟我们的师爷合计合计,再做打算!”洮南土匪头子黄某摇着头,听不进马姓土匪头子的话。

两位洮南土匪头子泄气了,手下的小头头们自然更无士气可言了,毛毛土匪见利趋之若骜,碰到硬钉子,纷纷避之。这样,河东岸的正面攻势顿减,最近换防的民兵第二支队长李老板没有了压力,命令部下架起高音喇叭向洮南土匪喊话:乡亲们,别再替人卖命,别当冤大头了,还是吃饱肚子保护好家小要紧。第一天高音喇叭喊话的效果不大,晚上开会,李老板建议,给洮南土匪头子许以官爵,沈复说可以,而昆仑山不答应,并说:我不能疪匪殃民。

第二天,河东岸的双方的攻势成胶着状态。而潜伏在城中的第一支队四处造谣,八面放火,弄得城中人心慌慌,人人自危。鬼蜮魍魉及其手下大小头头,昼夜提心吊胆,惟恐被洮南本地土匪暗杀。洮南本地土匪的怨气越来越大,认为城中缺粮,全是鬼蜮魍魉所造成,现在他们应该打头阵,打破封锁。有些洮南土匪头子意欲倒戈,归降昆仑山,只是怕得不到好处,又怕安全得不到保障,尚在犹豫之中。

第一支队长河东绅士南云指挥部下继续煽风点火,让全洮南县的土匪百姓都来反对鬼蜮魍魉,整个洮南县处在混乱和怨恨之中。鬼蜮魍魉无奈,只得又求助陆泓水督军,因为交通不便,通信不畅,一时又得不到答复。

当昆仑山胜利在望时,陆泓水发布命令,指责昆仑山急功近利·诬民为匪,以期邀功,致使民怨沸腾;为平民愤,特撤销第一师番号,削去昆仑山师长之职,交由军事法庭处置云云。这个消息是昆仑山从金洲机关报得知,营级以下军官还不知道,至于洮南县由于被封锁,小道消息还没有漏进去。。

“师座被撤职的消息,陆泓水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了鬼蜮魍魉,但是从电台得知的消息,不会一下子扩散出去,需要一定的时间,我们乘此机会把洮南土匪招降过来,一旦洮南土匪明确师座被撤职,再要招降就不容易了,”沈复看了机关报,立刻去见昆仑山。

“我看第一支队长李老板和沈团长的建议应当采纳,不然的话,我恐迟则有变,”副参谋长也神情严肃。

十二

“嗯,也只好同意李老板和沈复的建议,成败在此一举——本来我的底线是不与土匪为伍!”昆仑山点点头,声音仍然很洪亮,但是表情显得很无奈。

“师座,我去通知李老板,让他们向对方喊话?”沈复望着昆仑山。

昆仑山点点头。

“洮南的乡亲们听着,如果归降政府,你们的总司令可以实授团级军官,其他各级首领依次授以军职,兵士愿留下的可以参加昆军第一师,不愿意者,遣散回家,唯自己意愿,绝不强求,所有参加第一师者,其生命财产安全,皆由师长昆仑山担保。······”第二支队长李老板亲自对着高音喇叭喊话,嗓门几乎挣破了。

河东对面的洮南土匪的进攻慢慢停止了。第一支队阵地的压力也消失了。

夜幕落下,双方的阵地上都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尚未散去的火药味提醒着人们,这里连日来发生过枪战。

血红的圆月缓缓升起来,似乎非常吃力。

“站住!不许动。”

“别开枪,我们是归降你们的——我们没有带武器。”

第二支队的阵地上三个人影忽忽一闪,听到口令,迅速卧倒了。

“既然是投降的,你们站起来,举起手,向前走。”第二支队的连长命令道。

坚守阵地的连长问明三个洮南土匪的来意,带着他们去见支队长李老板。

“我带着你们去见昆师长,”支队长大喜过望。

“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你们归降政府是明智的决定。······我昆仑山言出必行。你们的首领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只要我办到,全部答应。”昆仑山跟三个洮南土匪的代表商谈了三四个小时,最后郑重申明。

由于昆仑山说话声音洪亮,魁梧的身材,威严的仪表,大将的气质,震慑着会议室里的谈话气氛,使得三个土匪代表战战兢兢,说话吞吞吐吐,没有说出建设性的话来,无奈之下,代表之一拿出他们的司令交给他们的信函。

昆仑山接过来一看,忽然一怔:昆仑山给洮南土匪司令许诺的团长,他们嫌太低,要求最低也不能低于副师长,第二,他们仍然带他们自己的部队,第三,要昆仑山发军饷·补充枪支弹药······。

“师座,我看看吧,”沈复见昆仑山拿着信函沉默不语,便接过信函自己看看。

“师座,我看可以,答应他们,”沈复看完信函,望着昆仑山建议。

“沈复说得对,答应他们。”副参谋长看了信函后也说。

“好吧,答应你们的全部条件,我们不搞任何投降仪式,明天你们直接进攻鬼蜮魍魉的骑兵,我们配合你们掩杀过来,一鼓作气,消灭鬼蜮魍魉。”昆仑山一手插着腰一手举起来向前一挥。。

三个土匪代表走后,昆仑山命令副参谋长和沈复立刻回到各自的部队,做好截杀的准备。

“进攻时间就定在黎明前的黑暗那一刻。李老板由左翼进攻,沈复从右翼攻击,发起攻击之前,按照约定,发三颗绿色信号弹。另外,副参谋长组织预备队,以备不时之需。”昆仑山布置完,挥挥手让大家行动。

十三

圆月如血,悬挂树梢,凉风飕飕。

洮南县城中突然火光冲天,枪声大作,随着一片哭喊声。

第一支队在城中暴动,因为也属于洮南县人,所以他们谁是土匪谁是百姓分得很清,进攻之初,就攻进了鬼蜮魍魉的军营。夜幕还未褪净,第二支队已经消灭了鬼蜮魍魉的步卒。

鬼蜮魍魉带着一万多骑兵,狼奔豕突,逃向西部,被沈福祥截杀一阵,未能突破防线;折回逃向北部,迎头撞上迫击炮和重机枪,骑兵死伤枕藉。鬼蜮魍魉只得退回,但是不敢进城,就地歇息。

“老弟兄,如今我们成了绿头苍蝇,到处乱撞,白白消耗了很多弟兄,我们得想个法子出去,”归于阴着长脸问魍魉。

“唉,能有什么办法?我去抓一个本地人给我们带路,不就出去了吗!”魍魉很不以为然今天的鬼蜮。

不到一袋烟功夫,魍魉和亲兵捆绑着一家老小三口来了。

“前面的大路口被金洲军把手,我们出不去,你们看前面有没有山路,有的话赶快带我们出去,不然立刻打死你们三口,”魍魉用马鞭指着老头的鼻子说。

“好好,我带我带,但是让我的老奶奶和孙子回去?”老头弓着腰乞求。

去你娘的,你的话怎么这样多,放走你老婆和孙子,你就容易逃跑了!——你们三个人前面带路,别啰嗦,赶快!”魍魉朝老头脸上抽了一马鞭。

老头只好无声地和老婆孙子走到前面带路。老头为了安全,走一条鲜为人知的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老头在少年时代放羊,经常走这条山间小路。

封锁南部交通要道的是副参谋长,他只带着一个营,又因为他是南方人,对这里的地形根本不熟悉,所以封锁个路口时,显得力不从心——兵力不足,再加上山间小道很多,他也不能断定鬼蜮魍魉到底走那条道。就这样,鬼蜮魍魉从昆仑山编织的口袋缝隙中溜走了。

鬼蜮魍魉一出洮南县,就潜伏在大山之中,伺机机窜回金洲。

昆仑山平定洮南县,一面设官分治,一面收编洮南土匪。昆仑山本意是要将土匪分编在全师各部,以防土匪反水,并且全是副职。

“分散恐怕不行,他们会产生疑心,急则生变,我们应该徐图良策。”沈复听了昆仑山的规划后,提出自己的意见。

“你的意思呢?”昆仑山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让他们仍领其部,我们只在他们的建制单位各派一至二名代表,以监视行动,任命职位,仍然按之前商量的办,以安其心。”沈复认为眼下最迫切的问题,是安定洮南县治安,安抚洮南县土匪。。

昆仑山决策是有些犹豫,一旦定下来,他会立刻行动起来。一切刚就绪,昆仑山收到陆泓水的最后通牒,要求昆仑山解甲归田,其部下等待金州市政府的整编。这个通牒同时发表在金州市机关报上。金州市议论哗然,而在这偏僻的洮南,却无声无息。

昆仑山感到事态极其严峻,他要做出重大抉择,再不容迟疑。

十四

当昆仑山要做出一生中最重大决定的时候,又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惨案——前几天遁入洮南县隔壁县分的鬼蜮魍魉,因为本县民团拒绝鬼蜮魍魉进入,并且拒绝提供粮草,鬼蜮魍魉恼羞成怒,拼死消灭民团后,疯狂屠杀本县民众,妇女儿童亦不放过,致使该县血流成河,十室九空,整座县城化为灰烬。

昆仑山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亲自率领一个团赶往该县,但是鬼蜮魍魉已经逃之夭夭,这让昆仑山陷入瓜田李下了。陆泓水每天开发布会,向媒体散布:昆仑山诬民为匪,屠民邀功,丧尽天良,居心叵测。远在洮南的昆仑山因为地处偏僻,信息闭塞,对陆泓水的造谣中伤,似哑巴吃黄连,说不出的苦,无可奈何,只寄希望于个别逃出的难民,能说出真相,否则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确实,通信不畅的年代,有些事情一时半会也无法说清楚。

战争年代的军队几乎是私家军,你陆泓水无论如何污蔑,给戴政治大帽子,昆仑山的军队不可能土崩瓦解,只是陷入暂时的困难。陆泓水也知道这一点,于是紧接着挟督军之名,调动各路诸侯,共同讨伐昆仑山:

第一路宁王鲁鲁从南部由西向东进攻,若得手,陆泓水许诺将洮南县划归宁王鲁鲁的势力范围。

第二路青区坉垦使东进,直击昆仑山,如果得胜,赏大洋五十万,并且报请朝廷加官一级。

第三路宁区镇授使c军西进,包抄昆军,如若能歼灭全军,金洲市第一师师长之位,非c军镇守使莫属,同时赏大洋五十万。

第四路d军洛儿转由北向南压下,即使不能取胜,也要堵死昆军北回的路线,若达到预期目标,洛儿转的金洲保安副司令就成为名副其实的正司令,同时赏大洋五十万。

陆泓水亲自指挥自己的嫡系部队包围金洲市,先是劝降驻守金洲市内城的参谋长董郎挺,劝降行不通,便一边攻城,一边劝降,准备三天拿下金洲市,可是一星期过去了,丝毫没有进展,陆泓水无奈,于是又派他的参谋长麻时运做说客,去劝降董郎挺。

“董参谋阁下,你我同乡,我就不绕弯子,直言不讳,你不要见怪?”麻时运抱抱拳。。

“哪里哪里,坐下坐下,我是个畅快人,你就直截了当的说吧,”董郎挺非常客气,不像是对阵的敌人。

“想必您知道目前的形势大不利于昆军,四路大军从东西南北夹击,消灭昆军指日可待,而攻克金洲市内城,也是一夜之事,只是督军不愿看到金洲市生灵涂炭,玉石俱焚,所以暂时没有破釜沉舟,全力一击,希望阁下看清势归向督军,陆督军答应阁下仍可以任参谋长之职,同时兼任金洲市参议长,还望阁下三思为妙,不可固守成见,以免留下千古之恨。”麻时运说完,端起三炮台碗子呷了一口茶。

十五

“麻参谋长,你我同为河州人,对我的为人,恐怕略有耳闻,我以一介布衣投靠昆将军,但是昆将军不计贵贱,不分地域,将我重用,我虽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知遇之恩,而今昆将军陷入困境,我岂能弃之他去,希望参谋长别费口舌,回去告诉陆督军,若念及同乡之情,顾及桑梓父老兄弟,罢兵回去,与昆将军商谈,解决双方之间的矛盾,若不同意,尽管来攻城,我董某奉赔到底!”董郎挺态度非常诚恳,说到最后,口气变得异常坚决。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陆督军跟昆师长的矛盾由来已久,已经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绝非你我能够化解,我麻某奉命来劝老乡,阁下既然不愿归顺,那就各为其主吧,马某告辞,”麻时运唯恐安全不保,尽量把话说得客气一点。

“石排长,麻参谋是我老乡,你怎么带回来的,仍然毫发无伤的送出城去,”董郎挺命令警卫排长石玉修。

麻时运刚被送走,马有明跑进来。

“舅舅,麻时运是陆泓水大参谋,我们把他杀了,等于砍掉了陆泓水的左膀右臂,你怎么放走了?——这可是他们送上门来的啊!”马有明急急的说,脸色张红。

“唉,有明啊,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自古同理,”董郎挺解释道。

“哎呀,送上门来的鸭子,不煮就飞了,管它古代今代”,马有明摇着头。

“你懂什么,随便斩来使,这关系到一个人的信用和人格问题,去吧,不是你管的事,不要再纠缠这个事情,”董郎挺有些不耐烦。

马有明悻悻的出去了。

董郎挺立刻离开自己的住所兼办公室,迅速到旅部,将刚才的谈话如实告知旅长尚守信。

“下一步将是陆泓水猛烈攻城了,我们必须上成督战。尚旅长意下如何?”

“你还是坐镇城中,我一个人上城督战就可以了。”

“尚旅长,我们还是一起上城墙查看一下布置情况,再做定夺。”

嗯,”尚守信点点头。

董郎挺和尚守信带着马有明以及几个卫兵上了城墙。

围着金州市的这座椭圆形城墙,宽达两米,高十余丈,全部是清一色的巨型石条砌成,坚固耐用,易守难攻;共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每个门楼架设着一门榴弹炮,十挺重机枪,沿着城墙,每隔十个雉堞,架着一挺轻机枪,枪口伸出垛口外。但是若大个金洲城,仅仅只有一个团把守,而且多半是老弱病残,所有的精兵强将都调去洮南平叛,若要守住金洲城实在不容易。

“预备队组织好了没有?”董郎挺查看守城情况,忽然问跟在身后的马有明。

“组织好了,但是每个城门之间的距离太远,情况紧急时,我怕来不及回援,”马有明望着他的舅舅董郎挺,希望能得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师座临行前,大张旗鼓的留下一个旅守城,是为了震慑他人,使有觊觎之心的人不敢窥视,根本没有打仗的准备,所以仅仅留下了一个团。”尚守信不无忧虑的说。

“唉,师座有师座的难处,——师座一方面全心全意的去平叛,另一方面是为了不给他人落下把柄。现在你我埋怨无意,只有精诚团结,想尽一切办法坚守,等到师座回来,一切就会迎刃而解。”董郎挺对守城充满信心,因为相比他曾经守过的小县城,目前的条件具有天壤之别。

董郎挺和尚守信边查看边谈,在城墙上走了一周,到巡视完守城情况时,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整个金洲城处于一片静谧与祥和的黎明前的夜色中。。

“老董你看,好美丽的金州市啊!”

“是啊,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心不同以至于此!”

十六

宁王鲁鲁接到陆泓水的命令,自觉力不从心,又不敢违抗陆泓水的命令,战与不战犹豫不决,遂召开军事会议。

“我的看法是,婉言谢绝,因为洮洲一战,我军元气大伤,至今尚未恢复,又缺兵少粮,虽说昆军是疲惫之师,我军可以逸待劳,但是我军士气低落,征讨之名不正,而人家是堂堂之阵,正正之旗,我们讨伐未必取胜,”第一旅旅长孟权反对执行陆泓水的命令。

“孟兄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昆军劳师远征,本来已经犯了兵家大忌,而我军正好以逸待劳,半路劫杀,缴获枪支弹药,粮草辎重,以充实扩军,此千载难逢之际,何乐而不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李义慨然站起,慷慨陈词。

“嗯——”宁王鲁鲁听到缴获辎重·充实扩军之语,不免心动,但他没有定音,还是沉吟。

“你说说,”宁王鲁鲁忽然抬头看着参谋长问。

“我看孟旅长言之有理,洮洲之役,前车之鉴,犹在目前。”参谋长顾基站起来,神色缓慢地说。

“以某之间,李旅长主战,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现在很需要一批军火和兵员来补充我军,否则只能偏居一隅,很难重振过去军威。”副参谋长房源支持李义的主张。

“你们只是各言其志,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可我们现在只知自己,而不知道昆军虚实,如何定夺战与不战,”宁王鲁鲁面露失望之色。

“我等愚昧,全凭师座定夺!”众将领站起来,齐声说道。

“散会吧,”宁王鲁鲁挥挥手,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宁王鲁鲁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索性披衣下床,到师部外的岷江边散步。

“月盈则亏,唉,什么时候再圆呢?”宁王鲁鲁望着已经缺了很多的秋月自问自答。

宁王鲁鲁整夜没有合眼,也没有做出决定,但是当朝阳喷薄升起时,宁王鲁鲁突然做出决定:出兵截击昆军。太阳的温暖和神力给了他力量,他仿佛看到了胜利——击败昆军,壮大自己。

第二天上午,宁王鲁鲁再次召开军事会议,研究出兵与否。

“陆泓水是大滑头,我们不应完全听他,应该保持中立,”顾基怕得罪昆军,还是反对出兵。

“报告——急电!”报务员队长冲进会议室,将电报单直接交给副参谋长房源。

“陆泓水催促出兵,······”房源把电报交给宁王鲁鲁,

“于公于私,我们都应该出征,诸公勿争,我意已决。”宁王鲁鲁站起来。

“众将听令:顾基辅佐孟权留守岷洲,房源跟李义率一个整编旅出岷洲,于洮岷交界伏击昆军,我亲领一个旅在后面接应。三天之内,做好一切出征准备。”。

宁王鲁鲁看出孟权和顾基都没有取胜昆军的信心,所以没有派他们征讨,但是李义粗豪莽撞,宁王鲁鲁又不放心,所以亲自出马。

宁王鲁鲁选择初六日早上六时启程,此时正是太阳喷薄欲出之时,东方金剑四射,红光映山。宁王鲁鲁的两旅大军浩浩荡荡东进。

十七

洮南县全境的匪患已经彻底平息,昆仑山准备撤回金州,由于工作很忙,没有回卧室休息,只在办公室打盹。

“报告,据可靠消息,宁王鲁鲁受陆泓水之命,带着岷洲军,准备截杀我军,现在大概已经启程,”师直属侦察连连长进来,把一份电报递给昆仑山。

“知道了,意料之中的事,”昆仑山回手示意让连长出去。

“报告,金洲方面电报,”报务队长也拿着电报进来。

“去,把警卫排长叫来,”昆仑山看完电报,命令身旁的警卫。

不一会儿,警卫排长进来了。

“去把营级以上军官叫来开会,”

“是。”

不到一袋烟功夫,全部到齐。

“岷洲军已经行动,准备在半路袭击我军,诸位有何看法?”昆仑山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大家,其实岷洲军内部有昆仑山安插的卧底,跟昆仑山单线联系,具体操作则由电报队长负责,其他任何人不知道。虽然昆仑山对岷洲军了如指掌,但还是向大家征求意见。

“岷洲军以逸待劳,我军休矣,”

“陆泓水的四路大军包抄,我们如何应敌·?”

“金洲市被老驴围攻,危在旦夕!”

会议室里中下级军官议论纷纷,对昆军的前途颇为担忧。

昆仑山之所以要召开营级以上军官会议,就是为了解除他们的疑虑,免得影响士气。

“岷洲军实不足惧:自从洮洲败北以后,成了残兵败将,败军之将不可言勇,此其一也,旅长李义有勇无谋,遇事粗疏不加仔细研讨,又刚愎自用,虽有房源辅佐。亦无济于事,此其二也,宁王鲁鲁不亲统大军前来,而派李义为先遣军,自己尾随其后,证明没有取胜的信心,只抱侥幸的态度,此其三也。”沈复听到中下级军官的议论,觉得事态严重,必须进快消除这种消极情绪,所以故意朗声点评岷洲军。

“沈复所言极是,我们不必惧怕岷洲军,其实他们不堪一击,”副参谋长也起身打气。。

“至于四路地方割据军阀,,未必真的跟我们开战,你们看:第二路洛儿转是一条穿梭于各大军阀之间的水蛇,野心勃勃,只想扩大自己的势力,从不想替人开山筑路,更何况陆泓水的纸币贬值新政,直接导致洛儿转今年领的军饷损失几百万,洛儿转怀恨在心,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第三路沙区驻守使油来夫实乃一个大滑头,油滑跟陆泓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像个泥鳅,光滑的谁也抓不住,更别说让人当枪使。至于第四路张佑痕子承父业,胸无大志,只想守成,不敢展足半步,他在陆泓水的压力面前,会一味敷衍。最后说说第一路萧棉湖师长,我跟他素无积怨,更无利害关系,他凭什么要与我为敌,萧棉湖出兵的可能性都没有。诸君放心,我们会平安回到金洲。”昆仑山手拿半截木棍指画着后墙上的地图,一边说一边看看大家的反应。

“明天黎明前准时出发,现在大家回去准备。”昆仑山发布命令时,所有军官都站起来。

十八

昆仑山的大军即将到达鸟鼠山,提前一天出发的侦察连派人驰马而来,报告发现鸟鼠山背面岷洲军出现,请示机宜。

“回去告诉你们的连长,在暗中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昆仑山骑着棕红色洮山马,始终走在部队中间。

“师座,是不是让沈复先行一步?”并排骑马走着的副参谋长问道。

“是啊,派人把沈复叫过来,”昆仑山的对敌之策,已经胸有成竹。

沈复骑马从后面赶过来。

“我估计李义的旅已经埋伏在鸟鼠山,你带一个团翻过山去,从背后袭击岷洲军,”昆仑山用马鞭指着灰蒙蒙的鸟鼠山,比划着说。

“是!”沈复拔转马头,两腿一夹,奔向自己的一团。

“去把万江义叫来,”昆仑山又命令警卫员。

不一会,万江义也骑着马来到昆仑山面前。

“你选三千骑兵,一刻不能停,翻过鸟鼠山阻击宁王鲁鲁,一定要坚持到沈复打败李义,否则别来见我。”昆仑山的语气变得沉重和严厉。

“是,保证完成任务。”万江义也迅速带着二团去执行命令。

沈复的一团轻装简从,全军小跑,夜幕落下时,到了鸟鼠山下。沈复命令全团休息,吃干粮喝凉水,不准支锅做饭,违者斩首。

时至半夜,虽是半玄月,但是月色通明,鸟鼠山好像佩戴了一身潺潺秋水,分外凄寒寂静。沈复没有瞌睡,披衣走出军帐,在一片没有树木的开阔处仰头望山,但见重岩叠嶂,枯藤倒挂,飞鸟不度,鼯鼠望而怯步。

“一个团有三千人呢,怎么上去?又如何不让岷洲军侦查兵不发觉呢?看来只有用绳索攀登了。”沈复再三思索,不得要领。

黎明前,沈复有点困,但是他不敢打盹,立刻命令全团吃早点,饭后立刻登山,不得喧哗。

昆军在平叛洮南前,就已经给每个连队配发两条带有钢爪的棕绳,现在沈复命令用棕绳就此登山。每个连的连长亲自监督甩绳手,把棕绳扔上山去,勾住桦树或者勾住松树,才让士兵攀登;有的钢爪钻进岩石缝隙,士兵不敢攀缘,连排长先握着棕绳攀援而上,士兵随后。沈复第一批就上了山,殿后的是副团长。

旭日在山顶刚露脸时,沈复的一团全部上了鸟鼠山。沈复带着全团上了山顶,拿起望远镜向山坡望去,发现灌木晃动,鸟雀不时起飞。沈复断定李义已经埋伏在哪里了,只等昆军到来,

“你看,这里到处是岩石,大自然留下的天然武器,敌军如果把这些石块全都扔下山去,不仅累断下面的公路,而且会对我军造成巨大的伤亡。”沈复望着山下的公路低声对副团长说。。

“好悬啊!——幸亏李义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然我们能不能退回金洲很难说。”副团长感叹道。

确实李义的岷洲军刚刚埋伏在公路两侧的山坡上,静静等候昆军的到来。他们到达鸟鼠山的一个小时前,万江义的三千骑兵冒险从这里通过,然后奔向山间小路。李义的岷洲军和万江义的昆军互相错过时,只隔着一道山梁。

十九

上午,万江义和李义等于是擦肩而过,李义却没有发现。下午,岷洲军到了鸟鼠山下,李义和副参谋长房源望着最高山峰仍有余雪的鸟鼠山,对如何布置伏兵产生歧义。

“秦岭横亘东西,鸟鼠山为秦岭余脉,南北只有一条通道,那就是眼前的这条纵切鸟鼠山的888国道——”房源正要滔滔不绝的讲一下鸟鼠山地理,不料说到888,犯了李义的忌讳,因为三个八,等于罢了罢了罢了,而且李义的小名就叫尕三罢,地名人名如此凑巧,还能打什么仗哩,不败才怪呢!

“你不说哪里设埋伏,却管什么国道鸟道,”李义怒气冲冲,毫不客气地对副参谋长说。

“李旅长息怒,设兵布阵,必先弄清地理,你耐心听我解释:这鸟鼠山国道古称一线天,你看公路两侧石山壁立,如果我们在山顶布置炮兵步兵,一俟昆军进入,雷木炮石一齐抛下,拍击炮重机枪同时攻击,全歼不了昆军,也必会重创昆军,我们莫要迟疑,赶快上山,”房源显得很着急。

“公路出口,两侧山坡平缓,乔木林立,權木丛生,易于埋伏步兵,而山口骑兵容易展开,这是最好不过的围歼办法。”李义坚持在山口布兵。

“据我所知,昆仑山貌似耿直粗豪,胸无城府,一览无余,实则心细如发,能征惯战,非等闲之辈,而他手下如沈复之辈,更是诡计多端,不可小觑。我们万不可大意失荆州。”房源虽然是副师级参谋长,但是他的话对李义毫无约束。

“这是一条极好的口袋阵,一俟昆军进来,系紧绳索,昆军插翅难飞。”李义信心十足。

“李旅长——”房源又想谏阻,被李义打断。

“房参谋再勿多言,我意已决!”

房源参谋长和李义旅长争论了约半小时,最终按照李义旅长的决定,把两个步兵团埋伏在公路两侧的山坡上,将一个骑兵团布置在山口的公路上。

李义站在松树旁边,拿起望远镜朝公路进口望去,发现昆军旗帜斜打,队形错乱,完全是一副疲惫不堪模样。

“你看,房参谋长,我说昆军远来疲敝,可以一举拿下,”

“李旅长,现在谈胜利为时尚早,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潜伏在两面山坡的岷洲军,时不时地喧哗,有些士兵甚至摇动灌木,惊起鸟雀。山口静候的战马,因为鸟雀的惊飞,自相惊扰,不断嘶鸣。

突然,两人身后约十公里之处,响起炮声。房源和李义大惊。

“怎么会事,大炮响处应该是宁王师长的部队,宁王师长为什么无故开炮?”李义转过身去向后方望去,但是被峰回路转挡住了视线。

“莫不是昆军的先遣队跟宁王师长发生遭遇战?”房源一脸诱惑。。

两人还在惊疑不定时,公路两侧埋伏的步兵身后,也猛不冷丁地响起枪炮声,喊杀声。李义顿时慌了神,房源的衣襟也颤抖起来。山谷中的昆军还没有靠近,李义的步兵已经乱成一锅粥,毫无抵抗力。李义拼命制止,也无济于事。

“李旅长快撤,突围,”房源一面喊叫,一面指挥警卫连抵抗。

二十

当沈复发现灌木摇动鸟雀惊起,断定是岷洲军,但是又听到马嘶声,他没有下令立即进攻,而是派侦察连搜索侦查,以免伤到自己人——万江义的骑兵去阻击宁王鲁鲁,必须要通过这条鸟鼠山公路。

“万江义应该早就通过了鸟鼠山公路?”沈复低声问现任副团长沈复。

“嗯,岷洲的骑兵吧,”沈福祥也很疑惑。

“对了,”沈复恍然大悟,醒过神来。

“报告,公路两侧都有岷洲军埋伏,山口有骑兵把守。”侦查连长回来向沈复报告。

“迫击炮兵集中火力攻击对面山坡埋伏的岷洲军,其余步兵随我向山坡压下,机枪手和冲锋枪都走到前面。”沈复一面命令一面指挥部队冲下山坡。

沈复所在的山坡枪声大作,对面山也坡顿时火光冲天。

过了半小时,冲锋号响起。

“后队变前队,上刺刀!”沈复大喊着,从警卫手中接过一把上了刺刀的步枪。

机枪手和冲锋枪纷纷停下,让端着步枪的士兵冲过去。沈福祥挥舞着马刀冲在最前面。

沈复的士兵个个如狼似虎,端着明晃晃刺刀,冲进岷洲军阵里,前刺上挑,向左一枪托,向右一刺刀,岷洲军即无拼命之心,更无招架之力,纷纷溃退。

腿子短的,或是行动迟缓的柔蛋,都成了刀下之鬼,去见阎王,腿长的,或是行动利索的,逃出了死神圈,狂奔向西部。幸亏李义和房源在对面山坡上,跳出炮火,逃下山去,骑上自己的战马,率领骑兵,狼奔豕突,向西部,未被擒获。

“沈团,我们趁胜追击,全歼岷洲军,避免以后跟咱们作对,”沈复冲到公路上停下来,准备鸣金收军,沈福祥建议道。

“算了吧,我们见好即收,前面是岷洲地界,我们进去的话,祸多福少,况且真正跟我们较量的是陆泓水,而不是宁王鲁鲁。你去指挥收军,打扫战场,等候师座。我带队接应万江义旅长。”说罢,沈复立刻带领一部分军队跑步冲向枪声响处。

万江义在沈复到达鸟鼠山时,已经过了鸟鼠山888国道,沈复率领部队攻打岷洲军时,万江义正在跟宁王鲁鲁激战,他们所处的地点名叫鲁万山。

“完山完山,难道妨吾!”宁王鲁鲁听到远处炮声不断,知道岷洲军和昆军交战,他的内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因此急的喊起山名来。

行军前,宁王鲁鲁和李义怀着必胜之心,所以宁王鲁鲁把反对派连一个都没有带,现在用人之际,宁王鲁鲁手下竟然没有得力干将可用。前方炮声更加密集,宁王鲁鲁焦急万分,要知道,李义旅是他的精锐,一旦覆灭,那他宁王鲁鲁再无翻身之日。

“冲啊!给我冲!后退着格杀勿论!”宁王鲁鲁骑着战马亲自督战,声嘶力竭的高喊。

宁王鲁鲁指挥步骑轮番冲击,无奈冲不过去,万江义骑兵依然堵住两山之间的路口。

岷洲军三番五次的冲锋,没有冲垮万江义的骑兵,倒是宁王鲁鲁的步骑损折了一大部分。

“报告,李旅长和房参谋长让师座撤退,前——前方”房源派一个老家在当地的士兵从羊肠小道迂回过来,通知前方兵败,要宁王鲁鲁撤回岷洲,保存实力。以图日后东山再起,洗刷今日之耻。

“快说,前方怎么了?”宁王鲁鲁急切的问。

“前方战败,房参谋长和李旅长撤回西山。·······”报信的传令兵仍然说话结结巴巴。

“唉!悔不听孟卿之言,致有此败!——天意啊!”宁王鲁鲁仰天大呼。

“师座,现在后悔无益,我们赶快撤退吧,”新任命的警卫营营长向宁王鲁鲁请求。

“撤。”宁王鲁鲁点点头。。

宁王鲁鲁怀着懊悔之心,率领全军撤退。

万江义松了一口气,远远看着岷洲军退去,他没有命令骑兵追击,因为他的骑兵都已经人困马乏,无力追击,如果宁王鲁鲁再发起冲锋的话,也许万江义的骑兵抵挡不住了。

二十一

四路大军之外,陆泓水最看重的宁王鲁鲁彻底失败了,昆仑山已经无所畏惧,雄赳赳气昂昂,直向金洲方向而来。陆泓水慌了神,发布三道命令,催促萧张洛油四路大军出发,堵截昆军,电报末尾特别强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一路萧棉湖师长,静默不语,既不拒绝出征,又不行动,他只是等待时机:若昆仑山败了,他立刻出击,收拾残兵败将,壮大自己,最终将陆泓水取而代之,昆仑山若胜,便保持中立,蓄积力量,不得罪任何人。第二路洛儿转坉垦使,一边索要军饷,一边开誓师大会,扬言要一举消灭昆军,为金洲政府产出威胁,但是看不出部队出发的迹象。第三路驻守使油来夫,大张旗鼓地出发了,而后得到陆泓水预支的二十万大洋,陆泓水满以为油来夫是他的铁杆盟友,这下会重创昆军,只要昆军元气一伤,他陆泓水可以把昆仑山左拧是麻花,右拧是馓子;然而陆泓水的美梦还没有成真,油来夫带着他的部队出了他的地盘沙区,却不知去向了,好像从人间蒸发了。

“日奶奶的,这条蛇不知钻到那条洞里了。不讲信用至极,”陆泓水气得在办公室破口大骂。

第四路张佑痕还算比较老实,他一味地向陆泓水伸手要军饷,最起码也要把那贬值的三十万补发,否则就不出军。

“日奶奶的,你在不执行命令,我把你的警备副司令之职撤掉,”陆泓水发报威胁。

“我才不稀罕那个有名无实的副司令,”张佑痕针锋相对。

其实警备支队骑兵大队长张佑痕,只要陆泓水兑现承若,张佑痕确实会卖命,但是张佑痕总感觉陆泓水在玩弄他,所以他认为,与其给你买命,不如不得罪昆仑山为好,将来跟昆仑山还好共事,毕竟还是同事关系,不能把事情做绝。

陆泓水眼看宁王鲁鲁败绩的消息马上被四路大军的长官知道了,而他无计可施,眼睁睁的看着昆军回来,却无军可抵挡。

“麻参谋长,昆逆即将回来,我们如何是好?”陆泓水半夜被一个噩梦惊醒,立刻拿起电话询问麻时运。

“督军,赶快撤回围困金洲的部队,一来避免腹背受敌,二来免得当面撕破脸皮,”麻时运早就琢磨着撤围。

“好吧,我马上给陆龙陆虎打电话。”陆泓水又给两个儿子打电话。

陆泓水安排好之后,才安心的睡下。可是还没有睡着,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来——都是安插在四路诸侯内部的线人,直接跟他联系。

正如陆泓水所料,宁王鲁鲁兵败的第三天夜里,也就是今夜,四路诸侯都知道宁王鲁鲁大败的消息了。除了萧棉湖师长仍然保持沉默外,其他诸侯都有动作:洛儿转坉垦使的征讨昆逆的誓师大会变成剿匪会场;失踪的油来夫驻守使忽然回来,宣传说他平定了境内所有的叛匪;警备支队骑兵大队张张佑痕再不提出征,但是仍然索要军饷,特别是那三十万贬值的新纸币。

“日奶奶的,这条鞋底抹油的泥鳅从那条窟窿里又钻出来了”陆泓水得到油来夫回到他的防区后喃喃自语。

但是骂归骂,已经送人的二十万大洋再也要不回来,这口气陆泓水只有自己吞下。

“唉,算了吧,还是叫来四个儿子和两个参谋长,商量商量如何对付回来后的昆逆。日奶奶的,晦气!”陆泓水下意识的骂道。。

“神经病犯了,半夜三更骂人,”睡在旁边的小妾666低声嘟哝道。

陆泓水没有听清,没有管她,只管自语。

第十三回:陆泓水急选女保镖,昆仑山欲擒先故纵。

陆泓水彻夜未眠,直到天大亮时,才睡着了。小妾666不敢叫醒,也不敢独自起床,只能耐着性子陪督军继续睡觉。

“督军大人,昆逆进城了,”警卫兼仆人的阿杜直接进入卧室报告,这是督军对他的特许,其他除了正副参谋长和陆泓

水的四个掌兵的儿子,任何人不得随便进入。

“谁告诉你的,人在哪儿?”陆泓水一咕噜翻身坐起,两眼睁大,瞪着仆人阿杜问。

“督军大人,是麻参谋长派他的警卫来报告,因为督军还没有醒来,所以警卫走了,让小人报告您。”仆人兼警卫阿杜

弓着腰,低着头说。

“去,告诉警卫排长,通知旅长以上到司令部会议室开会,”陆泓水不等小妾给穿衣服,自己先穿起来。

陆泓水既没有刷牙,也没有吃早点,直接去了师部会议室,他看到应该来的军官都已经到齐,端坐在那里。大家看见陆

泓水来了,刷地都站起,立正敬礼。

“坐下。”陆泓水挥挥手,示意坐下。

“昆逆回来了,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叫大家来,是商量下一步如何对付昆逆?”陆泓水坐下了,但是不知何故,今天如坐针毡,好像有点坐不稳了。

“父亲大人不必忧虑,我们有十万之众,昆逆拿我们没有办法。”陆龙郑重其事地说,完全不把昆仑山当做一回事。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昆逆刚来金州市时,也不过一个小旅,我们趁他弱小的时候就应该吃掉,何至于养痈遗患,到今天尾大不掉。”陆虎对长辈们的决策很有埋怨之意。

“昆逆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我们全力攻城,杀尽昆军,也不会有今天的麻烦,我不知道你们搞什么劝降,那个董郎挺是个结疙瘩,能说通吗!嘿!”陆狼摇着头,唾沫星子四溅。

“陆旅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昆逆出征后,金洲城内驻军虽少,但是士气高涨,战斗力强,董郎挺也不是吃白饭的等闲之辈,何况金洲士民厌战,反对外来军队入城,······”参谋长麻时运还没有解释完,就被陆狼打断了他的话。

“攻进城里,谁反对就杀谁,管球什么民意不民意!”

“再说这些闲话没有什么用处,我看当前最重要的是督军的安危,我们的兵都在外城,督军每天带着一个警卫排上班办公,但是开会,总不能带着一个排进入会场吧,一个人进去,万一人家暗刺,或者发动政变,怎么办?”一直听陆龙弟兄们发言的汴京副参谋长站起来,故作神色严重。

麻时运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找个贴身保镖,”陆豹不假思索,随口说道。

陆豹的话提醒了陆泓水,但是找个什么样的保镖呢哪里找呢?想想自己的军队是家族式的——营长级以上军官大都是陆泓水家族里的人,少部分是亲戚朋友,至于像鬼蜮魍魉这样的外姓人,根本不让参与核心班子,也不让知道核心机密。



“好了,大家再别争论,现在听我命令:”陆泓水坐直了身子。

所有官佐立刻起立,挺直身子,静听命令。

“第一旅旅长陆龙坐镇西山大营,同时看管好鬼蜮魍魉,别让他们再做傻事,否则我再保不了他们;第二旅旅长陆虎仍然驻扎北山,监视山脚下驻扎的万江义守军;第三旅旅长陆狼驻守无名山山坪;换防下来的加强团团长陆豹带着你的人马去北山驻扎,以备万一,预做退路;至于保镖嘛,由麻时运参谋长全权负责选拔;其余各位,仍按原计划任职行事。现在散会,大家回去立马行动起来。”陆泓水也站起来,准备回房休息。

且不说陆泓水的儿子们如何排兵布阵,单表麻时运城中选保镖。

麻时运换下军装,穿上便衣,带了一排警卫,先到民间拳击赛场转悠,暗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武功高手。

民间拳击赛体育馆坐落在金洲市东升广场,虽然共有一层楼,却气势恢宏,巍然矗立于广场中央;四的周草坪上,来自五湖四海的青少年老人切磋武艺,或者一对一比赛,或者打擂台,观者如云,喊声连片;广场四周的小街道,同样熙熙攘攘,人流攒动,小饭馆热闹非凡。

麻时运带着他的一个排,在广场转了一圈后,进入体育馆,最前排坐下,抹了一下胡须,看起擂台上的比赛。

台上的擂主是个一米八多一点的彪形大汉,现在跟他对打的是个比他矮一点的瘦子,两人一来一往,打得激烈;慢慢的瘦子体力不支,虽然他出拳的速度比彪形大汉快一倍,但是既打不准要害,又即使击准,对彪形大汉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彪形大汉连续让了两步,躲过瘦子的拳脚,一个直冲拳,照着门面一拳,同时飞起一脚,踢准太阳穴,瘦子立马飞出擂台外面的观众中。

擂台下面一片喝彩,擂台上走出两个穿着三点一线的美女,高举胜利之牌,站在彪形大汉的两旁,以示胜者为王,金钱美女双收。

裁判抓住彪形大汉的右手举起来,高声说道:

”红方胜!”

彪形大汉准备下台,不料台下有人大喊:

“别走,我不服,要与你一决高下!”

彪形大汉站住了,伸出右手向台上叫。

台下高喊要挑战的这个人,一个箭步跳上台来。此人个头比彪形大汉略低,胖瘦适中,灵活而有力。裁判定他为蓝方。。

“开始!”裁判喊了一声,吹了一声哨子。

彪形大汉已经等得不耐烦,一听到哨子,立刻出手,双拳疾风暴雨似地轮番出击,蓝方步步后退,左闪右躲,为节省力量,不予还击。彪形大汉急了,同时用腿脚左踢右踹,进攻更猛了。蓝方眼看退到护栏跟前,退无可退,彪形大汉认为赢得时候到了。蓝方一低头,幽灵般的从彪形大汉腿下钻过去,在身后晃来晃去,彪形大汉大怒,转身就使出连环腿,一个劲踢向蓝方的太阳穴,但是始终只差分毫,伤不了蓝方。约莫过了二十五分钟,彪形大汉气喘嘘嘘,蓝方认为进攻的时候到了。蓝方的直冲拳·上勾拳,雨点般击向彪形大汉,虽未打着,但搞得彪形大汉疲于应付。蓝方一低头,抱住彪形大汉的双腿,同时一头碰在彪形大汉的腹部,彪形大汉仰面跌倒,蓝方迅速骑在彪形大汉的腰部,腾出双手,击打头部,彪形大汉毕竟力大无穷,用自己的两腿迅速将蓝方的双腿锁住,并把蓝方的脖颈用胳膊勾住,迫使蓝方无用武之地。此时就是比拼毅力的时候。蓝方并未泄气,使尽浑身力气挣脱双腿,又骑在腰部,同时挣脱被勾住的脖颈,抓住机会,双拳击打彪形大汉的头部,彪形大汉被打晕了,裁判制止住蓝方。



“就选这个蓝方。去把老板叫来,”麻时运抹着胡须,看着蓝方点头。

警卫排长立马动身,去找老板。

没有多大功夫,老板来了,大摇大摆,身后跟着七八个穿黑色短褂的打手。

“谁找我?”擂台赛老板明知故问,不理会警卫排长的介绍。

“这个蓝方我要了,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麻时运瞧不起这种咋咋呼呼的人,他没有站起来,仍然坐着说。

“嘿,这里的人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嘛!”老板冷笑一声。

“我不跟你打哑谜,直接说了吧,我要这个蓝方去给陆督军做保镖,你应了,什么条件都好说,不答应话,那你自己掂量?”麻时运觉得跟这种人争面子,实在太无聊。

“嗯——行,不过,”老板这才打量了一下麻时运,又踹摸了他周围的人,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谦和起来。

“擂台赛是我组织的,但是拳手都各有各的老板,我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替你们通融通融,只是——你们到底是?‘

老板半信半疑。

“奥,明白了,给他看看,”麻时运示意警卫排长递给军官证。

老板不识字,递给手下,下面的打手一看,连忙递给老板,并附在老板的耳门嘀咕了几句。老板慌忙把军官证双手举起,恭恭敬敬奉上,连连说“有失冒犯,恕罪恕罪!”

老板虽然是个身材浑圆的大胖子,此时却像个皮球滚了个溜,一溜烟不见了。没过多大会儿,老板领着蓝方的主子来了。

“听凭大人吩咐,小的唯命是从!”蓝方的主子从擂台赛老板的口中知道了一切,所以一到麻时运的面前,连忙跪下,头如捣蒜。

“起来说话,你有什么条件,如实说出来,”麻时运并没有被蓝方主子的谦恭感动,不冷不热地说道。

“我的蓝方拳手名叫蒙巴托,衣食住行全都由我包管,每次比赛,双方拳手的背后都有商界大老板押了赌注,这次我

的蒙巴托背后某老板押了十万大洋,拳击比赛赢了之后,十分之三,也就是三万大洋,蒙巴托获得,我抽十分之三,本人

也就得到一万元差点,······”蒙巴托的主人站起了,躬身说道。

“好了,别说了,在使用期间,蒙巴托的衣食住行由陆督军全包,至于你本人,由政府每月发给你一万元大洋薪水,如果不合格,期满退回,你们仍然干你们的营生去吧,合格了自然又当别论。”麻时运打断蒙巴托的主人话起身说道。

“是是!大人,小人满意,小人明白!”蒙巴托的主人连连点头。。

“去把蒙巴托叫来,现在就跟我们走,记住,你把怎么一会事讲清楚,不要让蒙巴托在心里产生芥悌。”麻时运很清楚,蒙巴托的忠心非常重要,这就要让蒙巴托对督军产生感恩,而不能留下任何误会和不满情绪。

约莫半小时后,蒙巴托的主人带着蒙巴托来了,麻时运礼貌性的问了几句,立刻带着蒙巴托和警卫们回到陆督军的司令部。



蒙巴托在陆泓水的军训部特种科训练了整整两个月,枪法原地踏步,灌输的忠信思想,还能差强人意,其它各科都优秀。

“枪法这种技能是天赋,不是训练就能达到的,”参谋长麻时运很是无奈。

“好,就这么定了——从我军狙击手中另外选调一名,有两个保镖可以互相照应,”陆泓水亲自拍板了。

麻时运按照陆泓水的命令照做了。这个狙击手是全军数一数二的神枪手,名叫阿贵,有百步穿杨之能。

从这月末尾的星期一上班,两个保镖同时到了,都未迟到。陆泓水坐在办公室办公,蒙巴托和阿贵两手后背搭着,直立

于陆泓水的左右两侧,迅猛地目视前方,四目交叉着监视外面的一举一动,令进来报告各种事项的官兵胆战心惊。

陆泓水回家,除了卫兵而外,蒙巴托和阿贵紧随其后,不离左右,上了车,蒙巴托坐在司机旁边,而阿贵则坐在司机后面的陆泓水身旁,始终枪上膛,刀出鞘,如临大敌。到了晚上,就有些难办了——陆泓水从来不喜欢跟男人睡在一起,每夜必需要女人陪伴,否则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更何况是大力士兼拳击高手,陆泓水到底有些畏惧,彻夜难眠理所当然了。第二天天刚亮,陆泓水就命令麻时运撤掉保镖:

“或者最起码不能陪睡,因为只有女人才可以跟自己一起睡觉,哪有男人睡在自己的身旁,真是恶心,恶心姑且不说,还产生威胁,产生压抑,压抑的令自己喘不过气来,这怎么能行,必须撤掉,没有保镖,昆逆还能把我怎么样,嗨!十万大军的总司令,朝廷任命的督军,谁敢无理取闹,谁敢做对!保镖陪睡,这不是笑话吗!必须撤掉,没有商量的余地!”

“督军,非常时期,必须有非常手段,也要有非常的忍耐,方可无虞,否则难保督军大安全!”麻时运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没有效果。

麻时运机关算尽,还是劝不肯陆泓水,两个保镖眼看要走人,没有办法,麻时运转念一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让他的四个儿子一起来,或许能够说服。

“哼哼,有办法了,”麻时运摩挲着胡须笑了,立刻派人去请陆泓水的四个儿子。

“父亲,你必须要有保镖,不然你的生命安全难以保障,我们在外也无法安下心来练兵,”陆虎抢先劝陆泓水。

“昆逆部下沈复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可是一个厉害角色,人们传说他有三个神技,神枪手,枪法精准;神退,走山川如履平地,多块的马匹也追不上;神眼,夜间走路不用点灯,就如同白天走路,所有物体一目了然。有此三神,如果他对父亲大人下手,那可了得?·······”陆龙拿对手来吓唬陆泓水。

“你们知其一不知其二,还有更狠的角色,那就是马有明,他可以跟春秋战国时期的刺客要离相比,······”陆豹说到这里,陆泓水挡住不让说了,因为心里有点恐怖,而陆豹自己也毛骨悚然,已经不想往下说了。

麻时运见几个儿子也无法使陆泓水回心转意,便又心生一计,让他的三个八姨太太和三个六姨太太来劝劝,不料888姨太太和666姨太太不但不劝,反而认为陆泓水跟男人睡觉太荒谬了,难道让陆泓水搞同性恋不成?让她们妻妾活守寡?

“麻参谋长,你去跟男人睡觉,让你的妻妾去活守寡吧,跑来管我们的闲事,你是不是闲的太无聊!······”几个姨太太异口同声地骂道。

麻时运气的哭笑不得,只是摇头。

“滚蛋!管你们女人的屁事!——能不能让我清静一会!”陆泓水大怒,几个姨太太吓得屁滚尿流,屁股一扭一扭的回去了。。

麻时运见势不妙,挤了个眼,便跟陆泓水的四个公子回去了。

陆泓水在司令部静坐,思来想去,暂且留下两个保镖,日后再作打算。



蒙巴托陪着陆泓水督军睡了一个星期,觉得睡在席梦思床上越睡越舒服,衣食无忧,懒得连拳击不想练了。陆泓水的这一个星期如同过了一年,实在熬不下去,命令麻时运必须撤走,再没有回旋的余地。麻时运撤走蒙巴托,换上神枪手阿贵。陆泓水不同意,麻时运又大动干戈,带上众将领以及陆泓水的四个儿子,苦口婆心将陆泓水说服。

第一个晚上,蒙巴托睡在外间,由阿贵睡在陆泓水的旁边。这阿贵既是神枪手,又是美少年,麻时运想不会给陆督军造成心理上的负担,他麻时运该安心了。没有想到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麻时运的床头电话铃响个不停。

“麻烦又来了,”麻时运一咕噜翻身坐起,嘀咕着拿起电话。

“把保镖全部撤走,以后一个也不要,快!”电话里陆泓水的声音火气十足。

“好好,”麻时运一个劲的答应。

原来这个阿贵睡觉打呼噜,开始轻点,一旦睡死,鼾声如雷,陆泓水用手摇摇他,没有反应,无奈之下,陆泓水打开电灯,坐在床上看阿贵睡相:赤身裸体,白胖胖的啤酒肚鼓鼓圆,没有人比他睡得再香。

“哼,这种保镖,刺客来了他的瞌睡还没有醒呢,”陆泓水气得暗笑了。

“噗——噗!啃——”阿贵的呼吸几乎停止了,身体还抽搐了一下。

“啊哦,还拉断气呢,死在我卧室,多晦气——不行不行,立马走人。”陆泓水坐着等天亮。

这是最后一次,麻时运只能把两个保镖撤走,但是也不能赌气不管,因为他们都有裙带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办呢?

“有了,我们的督军不是非常好色吗!而且好色程度非普通人可比!”麻时运跟副参谋长汴京商量。

“我有一个人选,不知可行否?”汴京又摆出他那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来。

“快说,打什么官腔,”麻时运很讨厌汴京这幅样子,平时会说他两句,今天不同,赶快要解决保镖问题,不能得罪卞京。

“陆督军有一亲侄女叫苏德,天生丽质,文采可比南朝谢道韫,十三岁高中毕业,参加国家花样游泳队,十四岁改行,成为一名优秀的体操队员,不知道为什么,十七岁时又改行,考入京师军校狙击科,同时学习南拳北掌,还未毕业,由校方推荐报送至国外西京军事学院,业余拜师学截拳道和泰拳,最近刚刚毕业,来金州市探望家人,听说此女歌舞弹唱,样样皆精,而且依旧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我想督军肯定喜欢。”汴京搓着山羊胡,很自负自己见多识广。

“喜欢倒是喜欢,能不能担负起保镖的责任。”麻时运蛮有信心。

“先试用一段时间再说,”汴京仍旧搓着山羊胡子。

“也行,明天我去一趟督军的老家,亲自看看这个族花,”麻时运起身说道。。

“无论如何,苏德的忠诚度是无可怀疑的,这一点不论那个保镖都比不上。”汴京又强调了一下。

“这是想当然地,为了家族的发达,它不会产生二心的,”麻时运点点头,表示认可。



麻时运大功告成,选来的女保镖苏德,陆泓水见了喜不自胜,连连夸奖麻时运有能耐。

苏德未到督军办公室时,尚怀敬畏之心,以为办公室多么恢弘气派,庄严肃穆,可是一进去,顿觉无味——原来是一所很普通的带有卧室的办公室。今天陆泓水还没有来上班,龙椅空着,苏德一屁股坐上去,躺在龙椅上准备打盹,忽然听见脚步声,她连忙起来,因为这个督军是她的叔父,素未谋面,却听过陆督军的威名,所以也怀着敬畏之心,不敢怠慢。

“叔父,我是苏德,······”

“这是在公共场合,直呼督军,”陆泓水严肃不起来,微笑着说,很亲切。

“是,苏德明白。”苏德向陆泓水敬了个军礼。

当天苏德还是很敬畏陆督军的,到了晚上,陆督军说话很随便,而且还讨好苏德,那些在苏德心目中的的威严面孔早已烟消云散,面前的是嬉皮笑脸,死缠烂打,对方没有一点点难为情之心,苏德起初不好意思,想拒绝,但是麻时运参谋长已经把话说的非常清楚,拒绝陪睡,就别干保镖,想干,就得既做保镖又得做姘头,毫无选择的余地。

“睡在一起,如不发生性关系,真是天方夜谭!”苏德心里嘀咕。

陆泓水为了迅速能尝到这口嫩羊羔肉,什么承诺都许了。

“你对我忠心无二,我可以让你成为无名有实的正妻,········”陆泓水言不由衷,信誓旦旦。

苏德终于被甜言蜜语哄转,半推半就的进入陆泓水的怀中。自此选保镖一事尘埃落定,以陆泓水为首的集团就可以安心谋划如何对付昆仑山了。

金洲的陆泓水集团虽如此规划,可事情往往与相反的方向发展,真可谓事与愿违。苏德跟陆泓水相处一星期,两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作为贴身保镖,无可厚非,然而陆泓水自己竟然被苏得迷得神魂颠倒,无心打理政事。这下让麻时运和汴京备受责难,其他高级军官不敢说,四个公子公开指责苏德为当今的苏妲己,会亡国亡家,苏德必须幡然醒悟,敦促他们的父亲理政,否则则要清君侧。苏德毫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并且说:“谁让你们招我做贴身保镖,现如今破了我的女儿身,又说我的不是了,有本事的尽管来,我接招!”

“谁再多嘴,我撤谁的职,无论亲疏!”陆泓水公开发布命令。

陆泓水说得到做得到,这是大家知道的,反正儿子多的是,撤掉四公子的军职,马上有另外四个公子上任,怕什么!

自麻时运以下,都不敢再说什么了,各干各的分内事务。

苏德为了进一步巩固陆泓水的心,故作姿态:“你的高级将领和掌兵的四公子都反对我,说我是褒姒·苏妲己·杨贵妃等等,我怕以后死无葬身之地!——我不做保镖了,还是离开你为好,”

苏德说罢,泪珠连连,好是伤心,愈发显得楚楚动人,不像一个强悍女保镖,倒像一个柔弱女子。陆泓水看着越心疼越爱。可苏德是个神童级别的聪慧女神,她并不恃宠而骄,而是越加勤恳,做到一个顶级保镖的职责。

“你千万不要离开我,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当初我不要保镖,他们硬是把保镖塞进来,可人性的常理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他们不懂这个道理,偏偏给我找来两个男保镖,害得我昼夜寝食难安,昆逆的刺客还没把我杀掉,两个男保镖早把我会气死·熬死!——日奶奶的,我看他们是不怀好意。”陆泓水搂着苏德愤愤说道。

苏德彻底安心了!陆泓水牵着苏德的纤手玉指,在司令部花园转悠,吟诵着白居易的【长恨歌】,自我安慰:“

督军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吾家少女初长成,悠游他国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督军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大妻小妾无颜色。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督军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几百人,几百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哈哈!我就是喜欢杨贵妃,唐明皇因为家业大,他自己才力不及,才导致国破家未亡,干杨贵妃何事,我一督军,宠爱一个女保镖,有何影响!这些将官真是多事!”陆泓水兴致很高。

“督军既然如此想,就给我一个保命铁卷!”苏德也毫无顾忌地说起来。。

“行,明天我公开发一个文件,任命你为团级警卫队长兼陆府总管,这样,谁也难为不了你。”

“谢谢督军!”

十四:晴天霹雳震金洲,一觉醒来阶下囚

清晨八点。

上班族纷纷出门,行色匆匆。

陆泓水的吉普车超过一拨又一拨上班族,驶向金洲市政府大门,两旁的岗哨迅速立正,向督军的吉普车敬礼。

“一切仍然跟往常一样,没有变化,”这是最近以来,陆泓水每到金州市政府大门前时,内心嘀咕的一句话。

一进政府大门,陆泓水放松了警惕。吉普车在大厅门前停下,陆泓水下了车,身后紧跟着女保镖苏德——一个营的警卫队,按政府规定已经被挡在金洲城西城门外,这是自陆泓水上任督军以来的常态,陆泓水并不感觉意外。事实上,今天的一个营警卫队,并未像往常一样驻扎在城门外等候,而是迅速回去,化妆成普通百姓混进城里,四处活动,打探消息,观察昆军动静。

大厅死一样沉寂。

陆泓水凭直觉大厅有异样。他警觉起来。保镖苏德跟往常一样,机敏地四处观察。

“安插在昆军内部的卧底,谁也没有向我透露任何消息!不会有事吧?”

陆泓水没有上六楼办公室,站在大厅里内心嘀咕。

陆泓水的军队是家族式军队,昆仑山打不进任何坐探,而昆军中下层,有很多陆泓水的密探卧底,所以开会决定大事时,昆仑山只招来少数老部下和他信得过的高级将领。

难怪陆泓水政变前夕得不到任何消息。

百密一疏,昆仑山没有封锁死荒蒿这一面,行动前半小时,荒蒿得到消息,立马派人报告了陆泓水。

“督军大人,”一个素不相识的青年递给陆泓水一个纸条:“昆逆发动政变,不要紧办公室,速溜。”

陆泓水看吧,脸色煞白。

“什么事?”苏德从陆泓水脸色看出,发生事变,他们处于险境。

陆泓水将纸条递给苏德,同时下意识的拔出手枪。

苏德瞅了一眼纸条,扔掉了,拔枪上膛。速度之快,一眨眼功夫。

苏德保护着陆泓水出了大厅。

“那里去?”巡逻的保安问。

“上厕所去。”陆泓水有些心慌。

十几个保安迅速进了大厅——他们其实是来捉拿陆泓水的昆军,因为是从外地驻军中新近调来的,所以不认识陆泓水。

陆泓水刚出金洲市政府大门,身后喊声大起:“抓住陆泓水!别让出去!”

刚才巡逻的那些保安会同办公楼上冲下来的几个武功高手追来了。

门前站岗的哪两个军警,隶属于警备大队保安司令部,他们认识陆泓水督军,所以根本不敢追捕。

三拐两拐,苏德和陆泓水进入一条巷道。

四五个武功高手和保安分兵包围了这条巷道,派两个保安去报告陆泓水在逃。他们本可以将其击毙,但是昆仑山下令活捉,所以武功高手和保安都没有开枪。

陆泓水和苏德无路可逃,只得拼死突围。

“叔父,我去将附逆之兵引开,你自己自寻生路吧?”苏德情急之下,没有刻意的喊督军,仍以亲情相称呼,而且有些呜咽。

“去吧,孩子。”陆泓水也悲从中来。。

“有种的,来吧!——砰砰——砰砰!”苏德一个前滚翻,从土墙后一跃而出,然后跪下射击,打死两名巡逻保安。

其他的保安纷纷逃窜,不敢上前围捕。

十五:绝色美女终薄命,瞒天过海欺亲信

马有明挨家挨户搜索,未发现任何线索,走到一座观音庙前的围墙,发现土墙被手扒过的痕迹,于是翻墙入内寻找。院内空无一人,像小山峰一样的松香树排队直立,围着花园,没有小鸟惊扰,一切显得森寂,令人肃然敬畏。

“救苦救难的菩萨,马有明多有冒犯,恳请菩萨赎罪。”马有明点着一炷香,然后磕头上香,态度极其恭敬。

平常时节,马有明极其迷信,路遇城隍庙必进磕头烧香,在这种非常时期,更不敢莽撞,翻箱倒柜仔细搜索。

马有明刚进庭院时,陆泓水正在寻找藏身之地。陆泓水听到园中有动静,连忙躲到观世音塑像背后蹲下,将头藏进观世音的莲花盘底,大气不敢出一口,过了一会,实在憋不住了,还是把头取出来,长了一口气,心想等死不如拼一把,或许还有活路,于是掏出德制左轮手枪,从莲花台下的孔隙中瞄准进来的马有明胸脯——毕竟陆泓水是带兵之人,还有一点血性。然而当马有明跪下时,陆泓水见到马有明的凌厉面容,吓得魂飞魄散,竟至于无法收回手枪。

马有明磕过头后,起身缓缓扫视了一周,未再仔细查看,他想陆泓水一则不信道教,二则这里是神仙净地,容不得他马有明杀生,他即使找到陆泓水又能怎样?

任何大事往往毁于一念之差!马有明无功而回,陆泓水则躲过一劫。

陆泓水走出观世音庙大门,适遇荒蒿派来寻找他的便衣警察。陆泓水不知就里,慌忙躲避,脚下一滑,跌入路旁的臭水沟。两个便衣警察下去扶起来,拖到巷路上,像一个落汤鸡颤抖不已。

“陆督军,别害怕,我是阎督查,我们来接你,”其中一个便衣警察附耳低声说。

陆泓水这才抬头仔细看:“奥,原来是阎督察长,——有救了!有救了!”

三个人怕遇上昆仑山的人,不敢走马路,抄小道走进一个偏僻胡同,敲开一家红漆大门的人家,藏起来,阎督察长飞奔到荒蒿旅部,报告给等待的荒蒿。

“夜间四点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陆督军接到我公安局,保护起来,对外不准声张,告诉部下,谁传出去,格杀勿论!”荒蒿命令。

“是。”阎督察长带着一个排的警察准备去了。

荒蒿心想,这次救了陆泓水,等于跟昆仑山彻底闹翻了,恐怕再无回旋余地。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始终跟昆仑山走不到一起,而跟素无深交的陆泓水不知不觉中走得很近了呢?

“陆泓水好色,我荒蒿好色,是不是臭味相投”

“总之,走到昆仑山的对立面了。”

“报告,”

“进来。”荒蒿站起来,不在闭目养生。

来人是荒蒿的亲信乃武乃文。

“荒局长,您不应把陆督军保护在公安局,应该交给昆师长,否则会引起我们跟昆师长的误会。”乃武乃文站在荒蒿的办公桌前,认真地说。

“不行,为了大局,我必须这样做。”荒蒿态度很坚决。

“旅座,我们跟昆师长同属客军,同属一个系统,这样做有损您的声誉,谁是谁非让朝廷来做决断。”乃武乃文再次恳切地说。

“哼!你想想,他昆仑山平时摆着一副威严的面孔给我们看,动辄破口大骂,而对上峰傲慢无礼,对同僚甚至发号施令,他什么看不惯,好像众人皆浊他独清。依我看,朝廷未必对他看好。”荒蒿激动起来。

“旅座,您说的没有错,昆师长脾气暴躁,法令过度严苛,但是昆师长耿直无私,清廉奉公,他看不惯同僚的贪赃枉法,也情有可原。他用人唯才,所以为同僚所不能接受,这一点旅座还是很清楚的。”

荒蒿无言以对。

“好吧,先藏在阎督查家中,以后再说,你去下命令,”半晌,荒蒿不情愿的说道。

“好,”乃武乃文转身走了。。

“傻蛋,你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我还要留一条呢,——只好用瞒天过海之计了,嗯——督军没有被昆仑山抓去就好了,”荒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凌晨四点,荒蒿仍然命令阎督察长带人秘密出动,把陆泓水接到公安局,并且将公安局周围警戒起来。

十六:荒蒿欲倒昆仑山,乃武乃文进忠谏

第二天,金洲市沉浸在灰色的浓雾之中,百米之外看不清人影。

荒蒿派阎督察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陆泓水藏在公安局内,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可是古语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

“听说陆督军被荒局长圈在公安局,······”大街小巷都在议论陆泓水被抓的事情。

“听说昆仑山跟部下荒蒿不和,荒局长有意将陆泓水藏在他的公安局内········”

机关刊物,民间小报都登载昆仑山发动政变,陆泓水逃脱,现在藏于公安局内。

一夜之间金洲市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商家整日惴惴不安。

荒蒿听到外界议论的风声,怕被昆仑山缴械,下令他的公安局和第三旅马不解鞍,衣不解带,做好一级战斗准备。

昆仑山得到荒蒿保护陆泓水的消息后,勃然大怒:立刻通知团级以上军官开会,迅速消灭陆泓水驻城部队,解除荒蒿的旅长和公安局局长之职,进行缴械。

“师座,消灭陆泓水驻扎在金洲城外的军队,是当务之急,至于解除荒蒿的兵权,我们还是暂缓执行为好,”沈复站起来建议道。

昆仑山没有啃声,他大量在座的诸位,希望听听尚守信和万江义的建议,可是因为他在盛怒之下,没有想到万江义和尚守信因战事紧急缺席。

“师座,沈团长言之有理,荒蒿做公安局长和警备大队司令多年,其实力不可小觑,一旦我们发生内讧,影响我们推翻陆泓水以后的善后大局,影响治安,百姓受害,先消灭陆泓水部下,对荒蒿以观后效,”董郎挺也站起来,谏阻昆仑山对荒蒿用兵。

“嗯,说的也是,现在陆龙陆虎已有尚守信和万江义负责消灭,至于山坪嘛,守兵比较少,我看还是副参谋长去消灭,”昆仑山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

“报告。”

“进来。”

“万江义旅长趁黎明前的黑夜,摸上山去,一举歼灭了陆虎之部,特请示下一步机宜?”师部情报处长进来,面向昆仑山诵读电文。

“命令万江义派出一部,配合尚守信全歼陆龙及其鬼蜮魍魉,不得有误。特别是鬼蜮魍魉,必须全歼!”昆仑山将手掌重重地捣在办公桌上。

“好吧,就按沈复的建议,暂且不去动他(荒蒿),其他一切仍按原计划行事。”昆仑山站起来,准备散会。

“报告,”情报处长又来了。

“进来,说,”

“尚守信旅长一切准备就绪,特电请攻击时间,”

“立刻进攻!务必全歼。”昆仑山将右手掌向空中一扬。

“是!我去马上回电。”情报处长跑步出门。

“沈复再组织一个营的预备队,准备随时支援尚守信。”

“是。”沈复转身出去。

“董郎挺协助我守城,同时带一个连巡查城中秩序,”。

“是。”董郎挺也迅速离去,查看城防。

大家走后,昆仑山又坐在办公桌旁,静静守着电话,此时他要亲自接电话,警卫们都站在办公室门外,唯有马有明始终立于昆仑山身后,一刻不离。

十七:荒蒿欲倒昆仑山,乃,武乃文进忠谏。

金州市的枪声停止了,紧张气氛烟消云散,一切商业活动恢复正常。

督军陆泓水被荒蒿软禁在金州市公安局,表面上看是荒蒿站在昆仑山这边,把陆泓水羁押了,实则荒蒿把陆泓水保护起来,令昆仑山无可奈何。但是陆泓水不领情,整天介大骂荒蒿无情无义,把自己关起来还不如枪毙。陆泓水是什么人?号称风流督军,每夜灯红酒绿,歌舞弹唱,每夜必须要娇妻美妾陪侍;每天锦衣玉食,发号施令······现在生活陡变,失去了一切,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他忽然听到炮声,吓得尿了一裤裆,他要换裤子,可偌大个屋子里空空荡荡,毫无人影。

晚饭时,荒蒿派人送来饭菜,两包哈德门,一瓶洋酒,同时来了两个稚嫩的妞做侍妾。陆泓水那来心思吃饭,把两个妞拥入怀中,先解燃眉之急,然后吃饭。

“你去叫荒局长,就说我有事相商,”陆泓水用筷子指着胖一点的妞说。

“什,什么局长?”胖妞怯生生地问。

“就这个公安局局长,到办公室找。”陆泓水用筷子捣着饭桌说。

还好,这个妞是高校毕业,能找到办公室。

一带烟功夫,荒蒿来了。

“督军,这间屋子还可以吧?”荒蒿一进门就问,态度不似以前恭维。

“哼!可以个屁!关上几天真把人会急死!”陆泓水又烦躁起来,气咻咻地说。

“奥,——你有什么事快说,过一会我带这两个妞去赴宴,”荒蒿没有坐,敲着桌子,打着口哨,很是悠闲。

陆泓水毕竟是老姜,立刻反应过来,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心想:在他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荒局长,旅座,麻烦您叫一下吾儿陆龙,”陆泓水谦卑地说。

“你现在的处境,不许见任何人,这是规定。”荒蒿冷冷地说,心中骂道:你也有今日,曾经何其趾高气扬!

“荒局长,规定是人定的,可人是活的,谁敢难为你荒局长呢谁敢破坏你的独立局面呢?”陆泓水话中有话。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家人不能探访,人家知道了会不高兴。”荒蒿说的人家暗指昆仑山。

“荒局长如果让我儿子来看我,明天必当重谢!决无虚言。”陆泓水信誓旦旦,完全放下了自己是金洲督军的架子。

荒蒿心想,谅你也不敢骗我。他故作为难,闭目沉思,良久,缓缓说道:“我试试看,如若你儿子来了,不能待的太久。”

“是是!行行!”陆泓水感激涕零,几乎要跪下磕头。

荒蒿的心理平衡了,他昂起头,听着胸腹,感觉良好地走了。。

入夜,荒蒿带着陆豹来了,因为陆豹在城中带着一个便衣特务营活动,可以随叫随到,而陆龙被尚守信监视着,不敢有异动,否则会招致全军覆灭的危险。

为了避嫌,荒蒿没有进去,仍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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