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起 - xp1024.com
《汉起》


神将皇甫嵩上—大兵未出而立不世之功

皇甫嵩字义真,安定朝那人,度辽将军规之兄子也。父节,雁门太守。嵩少有文武志介,好《诗》、《书》,习弓马。初举孝廉、茂才。太尉陈蕃、大将军窦武连辟,并不到。灵帝公车征为议郎,迁北地太守。

——《后汉书皇甫嵩朱俊列传》

一、不畏强权——深谋远虑的第一次政治表态

“太尉陈蕃、大将军窦武连辟,并不到。”

皇甫嵩家世二千石,允文允武。太尉陈蕃、大将军窦武是外戚与党人的领袖,连番征辟不去,无异于政治表态:皇甫嵩不和外戚、党人一伙,不参合你们的事情,也不看好你们的前景。

太尉和大将军征辟都不去,皇甫嵩是不是太嚣张呢?不担心以后给穿小鞋么?

两汉时期,西北凉州、雍州,北方并州、东北幽州的一些郡,因为靠近边疆,国家特地选拔有武才、文才的良家子,向治军方面发展。作为西北边郡的良家子,除了孝廉和被高官征辟的条大路之外,还有一条军功得官职、爵位之路。董卓曾经当过羽林郎,也是其中代表之一。

“灵帝公车征为议郎,迁北地太守。”

皇帝公车征,马上就去了,是进一步的政治表态,皇甫嵩忠诚于皇帝,忠于大汉。

相比与董卓,段颎、皇甫嵩也类似,作为家世二千石,起点要高许多一些,上来直接600石的议郎。

这次选择的难度,犹如现代人上清华还是上民办大学,从国企辞职下海创业一样,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智慧。

现在,我们都知道,皇甫嵩选对了,窦武、陈藩之后死于党锢之乱,大批的党人被禁锢。如果皇甫嵩当时选择被窦武、陈藩征辟,或许已经被禁锢,很可能没有之后的和连之死拉。

二、擎天巨功——和连之死与鲜卑大乱。

《资治通鉴》:“光和四年(公元181)冬。鲜卑寇幽、并二州。檀石槐死,子和连代立。和连才力不及父而贪淫,后出攻北地,北地人射杀之。”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春。灵帝召群臣会议。北地太守皇甫嵩以为宜解党禁。”

184年春皇甫嵩为北地太守,到181年冬只有短短2年半不到,可以推断,181年,北地太守也应为皇甫嵩。

和连之弟与子争夺继承权的斗争,导致鲜卑陷入了长时间混乱。“其子骞曼尚幼,兄子魁头立。后骞曼长大,与魁头争国,众遂离散。魁头死,弟步度根立。”

和连之死的后果,对鲜卑来说是极其严重的,对风雨飘摇,即将陷入战乱的汉末三国却是极好的消息。

如此强大的民族,以及其他草原民族,竟然在190年到199年间,中原地区黄河以北十年乱战过程中,未大规模南下。不得不说和连之死,导致了草原长时间的混乱,救了汉族和曹魏一把。要知道在袁绍统一黄河以北的中原地区之前,此处有公孙瓒、刘虞、袁绍、黑山军、青徐黄巾、乌桓等势力,单独哪一方都无足够兵力和地盘对抗控弦十万以上的统一鲜卑。

三、解除党锢——冒杀生之祸的第二次政治表态

《资治通鉴》记载:中平元年(公元184年)。灵帝召群臣会议。北地太守皇甫嵩以为宜解党禁,益出中藏钱、西园厩马以班军士。嵩,规之兄子也。上问计于中常侍吕强,对曰:“党锢久积,人情怨愤,若不赦宥,轻与张角合谋,为变滋大,悔之无救。今请先诛左右贪浊者,大赦党人,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则盗无不平矣。”帝惧而从之。壬子,赦天下党人,还诸徙者;唯张角不赦。发天下精兵,遣北中郎将卢植讨张角,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俊讨颍川黄巾。

为什么说皇甫嵩认为应当解除党锢,是冒了杀生之祸?

公元176年(熹平五年)闰五月,永昌太守曹鸾上书要求解除禁锢。灵帝不但没有听从,反而收捕并处死曹鸾。接着,灵帝又下诏书,凡是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中任官的,一律罢免,禁锢终身,并牵连五族。

曹鸾是曹操家族的,也就是大宦官曹节的族人。其本身即使不算宦官一党,也不能算士大夫一党,算是一个比较中立的人物。估计曹鸾自己都没想到灵帝这么狠,宦官这么狠,非要弄死他。

有了曹鸾前车之鉴,皇甫嵩表态解除党锢的危险程度,可就非同寻常了,不仅把个人生命和政治前途为抵押,还或许会将家族陷进去!

然而,灵帝却考虑了。

现在估计,灵帝考虑的原因有主要五点。

一是皇甫嵩第一次政治表态站在灵帝一边,并且对宦官不仇视,宦官当然也不仇视皇甫嵩。

二是皇上问计于中常侍吕强,对曰:“党锢久积,人情怨愤,若不赦宥,轻与张角合谋,为变滋大,悔之无救。今请先诛左右贪浊者,大赦党人,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则盗无不平矣。”

三是帝惧而从之,面对全国性的农民起义,宦官怕了,皇帝也怕了。

四是皇帝的老师杨赐应该也这么说过。“黄巾贼起,赐被召会议诣省,切谏忤旨,因以寇贼免。”杨赐不仅是灵帝的老师,还有拥立之功,也能被免!

五是皇帝担心军队不听指挥。皇甫嵩本人是关西人的代表,太尉杨赐也是关西人代表,不同的是皇甫嵩是军方代表,杨赐是士大夫代表。即使半个关东都被黄巾席卷了,只要有军队和关西士大夫支持,皇帝都不怕。可这次皇帝真的怕了,前面关西人太尉段颎,被关东士大夫搞死了,之后董卓等段颎的部下,就不那么听指挥了。这次要是皇甫嵩再不听指挥,灵帝怕真的指挥不动关西的部队,即使听从了命令,很有可能也不会奋力杀敌。所以灵帝“惧之”。

那么多中常侍,比吕强更加亲近灵帝的多了去,难道灵帝不会问张让、赵忠,一定要听吕强的?

所以,在问吕强之前,灵帝其实早已动摇了,解除党锢的关键在皇甫嵩,而不是吕强。

皇甫嵩和杨赐在解除党锢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神将皇甫嵩中—无中生有的长社之战

俊前与贼波才战,战败,嵩因进保长社。波才引大众围城,嵩兵少,军中皆恐,乃召军吏谓曰:“兵有奇变,不在众寡。今贼依草结营,易为风火。若因夜纵烧,必大惊乱。吾出兵击之,四面俱合,田单之功可成也。”其夕遂大风,嵩乃约敕军士皆束苣乘城,使锐士间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嵩因鼓而奔其阵,贼惊乱奔走。会帝遣骑都尉曹操将兵适至,嵩、操与硃俊合兵更战,大破之,斩首数万级。封嵩都乡侯。嵩、俊乘胜进讨汝南、陈国黄巾,追波才于阳翟,击彭脱于西华,并破之。余贼降散,三郡悉平。

——《后汉书皇甫嵩朱俊列传》

皇甫嵩、朱俊合将四万余人共讨颍川,嵩、俊各统一军。俊与贼波才战,败;嵩进保长社。波才围皇甫嵩于长社。嵩兵少,军中皆恐。贼依草结营,会大风,嵩约敕军士皆束苣乘城,使锐士间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嵩从城中鼓噪而出,奔击贼陈,贼惊,乱走。会骑都尉沛国曹操将兵适至,五月,嵩、操与朱俊合军,更与贼战,大破之,斩首数万级。封嵩都乡侯。

——《资治通鉴》

一、皇甫嵩、朱俊进兵路线

《资治通鉴》:“夏、四月”“皇甫嵩、朱俊合将四万余人共讨颍川,嵩、俊各统一军。俊与贼波才战,败;嵩进保长社”

从洛阳到颍川,有两条路:

其一经过洛阳南面的轘辕关、大谷关之类小路,过登封,向东南方向直驱颍川郡治阳翟(禹州),约250里。

第二从向东经过虎牢关,经郑州,转而南下新郑,进入颍川长社(长葛),约350里。

第一条路,近100里,但轘辕关、大谷关一段路狭窄难行,不适合大部队运动。如果皇甫嵩、朱俊一同走这条路,兵力不容易展开,容易被黄巾拒险塞住,而且到达时间会相差比较大,可能性不大。

第二条路宽,但远100里。

汉代坐北朝南,皇甫嵩是左中郎将,走东方的第二条路,朱俊是右中郎将走南方的第一条路可能性大些。

朱俊率先与波长接战,应该是走的轘辕关,路程短。

皇甫嵩因进保长社,波才引大众围城。说明一开始波才没有围长社,那他围的哪里呢?赤血认为,围的是阳翟,朱俊和颍川文太守被打败了,被围在郡治阳翟。皇甫嵩乘虚而入,“进“保长社。

从长社颍川之战后来看,皇甫嵩、朱俊紧接着合力平定颍川、汝南、陈国三郡。之后,朱俊南下荆州南阳,皇甫嵩东击兖州东郡等地。

可见两军的行动路线是事前安排好的:首先分进合击,合力消灭洛阳东南方向的黄巾。之后将黄河以南的黄巾分切割为南、北两块,分别消灭。最后,北上合击冀州张角兄弟。先打弱的,后打强的。

二、“无中生有”“四面具合”——真实的长社之战,远不止一把火

皇甫嵩说:“兵有奇变,不在众寡。今贼依草结营,易为风火。若因夜纵烧,必大惊乱。吾出兵击之,四面俱合,田单之功可成也。”

后世的小说和影视作品,以三国演义为首,往往夸大火攻的作用,往往认为黄巾犯下了扎营在草木茂盛之地是战役的胜负手。

但火攻只是众多环节中的一个,真正决定胜负的是皇甫嵩在长社之战中的一连串策略,轻易的将人数倍、颇有战斗力黄巾牵着鼻子走,显露出的极致的军事指挥艺术。恐怕孙武、吴起、韩信在世,也不过皇甫嵩这般。

我们来演绎一下战局。

(1)战役初期,“波才引大众围城,嵩兵少,军中皆恐”。我方兵少怎么办?敌方才打了胜仗士气高昂怎么办?征发城中壮丁和豪族家丁,坚守不出。皇甫嵩“以逸待劳”,以郡兵、壮丁代替精锐守城,既训练了郡兵、壮丁,又疲劳和麻痹波才和黄巾,给波才官军很弱小的感觉,可谓孙子所说“能而示之不能”“强而避之”“佚而劳之”。

(2)战役准备,“嵩约敕军士皆束苣乘城,使锐士间出围外”。皇甫嵩“暗度陈仓”,派遣少量部队,潜出城外,一部分摸到黄巾营寨中顺风放火,制造混乱;一部分摸到黄巾围城连营之外,“四面具合”举火高呼,以“无中生有”的方式,给黄巾军制造被大军包围假象,瓦解他们的抵抗意志。可谓孙子所说“善攻者动于九地之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从官军想不到的外围杀出来。

(3)战役高潮。“嵩因鼓而奔其阵”。皇甫嵩亲自登城擂鼓,令城上将士举火为号,告诉官军“大家看,援军来了,已经包围了黄巾,大家快奋勇出击啊,去晚了功劳被援军抢走了。”

使得官军士气大振,内外交攻做出全面包围波长的姿态,迫使一部分战斗力较弱、士气较低的黄巾逃窜。通过步骑配合,派遣重兵突破分割黄巾精锐。从而为分别歼灭创造条件。

(5)战役的尾声,“贼惊,乱走”。皇甫嵩“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引导溃军向西面阳翟逃窜,将慌不择路的黄巾撵到水中、撵到与朱俊对战的地步,导致无数黄巾相互踩踏而死、溺水淹死,无数黄巾互相杀伐而死,无数黄巾失去了组织,致使朱俊部获得“以逸待劳”的机会。

(6)战役的后续。“会骑都尉沛国曹操将兵适至,五月,嵩、操与朱俊合军,更与贼战,大破之,斩首数万级。封嵩都乡侯。”

长社之战后,曹操并未马上到达。

皇甫嵩、曹操、朱俊并不是马上与黄巾大战(小战肯定有),而是从“四月”等到“五月”“嵩、操与朱俊合军,更与贼战,大破之,斩首数万级”。

三、战役的总结

兵法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皇甫嵩以2万人,面对数倍于自身的黄巾军围攻,却派遣奇兵“暗度陈仓”,出现在黄巾营寨外围和营寨中,营造混乱,让黄巾军以为更多的官军将自身包围,制造“四面具合”的假象。这种以少打多的做法,在军事史上可谓及其罕见。当然能这样做,也源于黄巾军数量众多,但组织混乱,官军人数小,但精锐,以整击乱。

皇甫嵩的高明在于他利用黑夜制造的大军合围假象,不仅骗了黄巾,也骗了长社城中的自己人,使得黄巾士气大跌,官军士气大振,四面具合,内外交攻才是战役的胜负手。

在一次战役中,皇甫嵩运用了“三十六计”中的5计:“以逸待劳”“暗度陈仓”“无中生有”“趁火打劫”“浑水摸鱼”。他坚韧的意志,高超灵活的战术素养,在长社之战中得到集中体现,远远超过同行的朱俊。

关于长社之战后皇甫嵩的能力,试着结合三国游戏来表示一下。

武将:皇甫嵩,字义真,

性别:男年龄:52。

统帅:90156,

武力:66,

智力:76,

政治:72,

魅力:8030,

名望:8000。

称号:神将,名士,故北地太守,威震西北。

职务:左中郎将(名望1000,魅力10,统帅6)

特技:农业二级,从事农业时政治10;商业二级,从事商业活动时候政治10。算筹三级,从事运算相关工作时政治9;辩才二级,交涉时容易成功。

称号:神将,名望10000,魅力20,统帅15,能让将士跟随,让敌人发抖。名士三级,非常重视名声和道德,善于交接官员、士人和纠集乡中少年,名望1500。故北地太守,名望1000,魅力5。威震西北,名望2000,魅力10,在帝国西北、羌地、匈奴地享有广泛的声誉,在西北或对西羌、匈奴作战时,统帅6。

兵种:步兵五级,骑兵三级,弓弩四级。

特殊兵种:雍凉弓骑兵三级,雍凉骑兵三级,羌骑兵三级,匈奴骑兵三级,羌兵四级,匈奴兵四级。

评价:威震雍凉、匈奴、羌人的大汉军神,作战和统帅经历十分丰富、指挥能力十分杰出;出众的弓兵、骑兵和弓骑兵将领,善于组织和指挥羌人、匈奴部队,善于对抗羌人、匈奴骑兵和步兵;重视信义和感情。擎天巨柱,当世第一名将。

转帖:美媒提醒trump贸易战打不过中国(略有整理补充)

【观察者网综合报道】“中美在贸易问题上仍存较大分歧”、“已要求中方想办法,在今年减少美中贸易逆差10亿美元”、“当美国与欧洲作战时,中国就赢了”……最近,美国总统trump就中美贸易问题频频发声。外界评判全球最大的两个经济体之间贸易一旦“擦枪走火”,究竟谁胜谁负。参考/a/20180309/56582641_ml

一、作为全球最大的财经资讯公司,彭博社显然不看好美国的前景。

3月7日两度刊文《贸易战兵法(提示:中国写的书)——中国可以不战而胜》《这场贸易战靠科技优势赢不了——相对而言中国面临的损失少得多》。

中美贸易若开战:美国只有一根小棒

在《贸易战兵法》一文中,彭博社称,随着全球最大的经济体迈向全面贸易战,美国总统trump正在不停地大发推特,不过手里却带了一根小棒。

知情人士透露,在白宫首席经济顾问科恩宣布辞职后,trump政府正考虑对来自中国的鞋类、服装、电子消费品等多种产品加征关税。而中国全国人大新任发言人、外交部副部长张业遂回应称,若中国利益受损将“会采取必要的措施”。

二、如果贸易战打响,在不使用军事手段前提下,哪一方更胜一筹,能从在这场冲突中胜出呢?

1美国从中国进口了大量的商品。在这方面,美国有个很大的不利。正如彭博“牛虻新语”(gadfly)专栏作者timculpan所指出的那样,美国从中国的进口绝大多数是消费品——计算机、手机、针织品、服装、玩具,关税势必会增加美国民众的生活成本。

对于美国零售商来说,寻求这些商品的更换并不容易。2016年,在所有中国对美出口额大于50亿美元的消费品领域里,中国所占份额都大于三分之一。世界供应链体系中亦尚无可迅速同中国形成匹敌之势者,若进一步提高关税实际上将等同于向消费者征税。

2从trump的角度看,理想的办法是用国内生产取代,但这很难操作。

在服装生产方面,美国生产线劳动人口从1990年以来已萎缩逾90%,电子行业减少近40%就业。目前,中国国内相关产业也转移至南亚、东南亚、非洲等劳动力更为便宜的地方。这种局面下,就业回流美国的机会渺茫。

相比之下,中国从美国进口的主要为中间产品和零部件,以大豆、飞机、汽车、集成电路和塑料制品为主。

3中国有足够实力回击。若中国对那些产品征收报复性关税,冲击会通过厂商,最终才影响到中国民众。

而如果北京选择反击,以半导体业为例:美国1/4芯片出口流向中国,但这仅占中国集成电路进口总额的38%。中国商业模式的较小变化,很可能给美国最成功的一种商品出口贸易造成毁灭性打击。

大豆也可能成为靶子。美国超过六成的豆类出口至中国,但这项贸易仅占中国消费量的12%左右。

彭博社称,对中国来说,聪明的做法是静观其变;更好的政策是让trump征收不明智的关税后,推高美国消费者的生活成本。然后中国选择拒绝报复,以无辜受害者的样子示人。到那时,华盛顿势力范围的各国政府可能会把北京视为更友好的盟友。

对中国领导人将是更大的胜利:正如中国哲学家孙子所言,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三、中美贸易战:美科技公司将成最大输家(果粉们注意,苹果价格可能提高)

《这场贸易战不会以更好的技术获胜——中国公司亏损很少》一文的作者是timculpan,他是彭博社的专栏作者。

数十年后,父亲的话言犹在耳:“战争里,没有赢家。”虽然我们当时是在谈论军事冲突,但这句话对“贸易战”来说同样适用。

1电子是美中贸易中最大的一块。苹果手机的生产早已由在中国大陆设厂的一家台企负责。因此,中美两国的进口关税并不会影响苹果手机在全球人口最多国家的销售。

不过,它仍会让苹果公司变得不安。苹果公司将被迫提高价格,然后希望富士康科技集团董事长郭台铭到美国设厂制造iphone。他之前曾在巴西做过这样的事情,浪费了很多钱。在印度政府对智能手机征收关税后,他在印度也是如此,但不是为了制造苹果手机。相反,郭台铭的富士康国际(fihmobileltd)提供服务的中国品牌,如小米和oppo已经在当地迅速扩展。

2如果trump的关税计划导致美国制造了非苹果产品,帮助韩国三星电子公司取得成功,那(现有方案)就会很讽刺了。

3接着是英特尔公司、高通公司、美光科技公司和博通公司。美国四家半导体巨头一方面要仰赖中国的市场,同时也要和中国的政策周旋——须知这些政策是有成千上万亿的国家资本背书的(观察者网注:即所谓“中国强制来华企业分享技术的”的说法,按这种说法,如果不从轻则丧失大单,重则将在中国很快遇到一个国家资本支持的新对手)。

贸易战将是北京方面推动芯片国产化最好的借口,同时激励美国公司在中国出售业务(并分享技术专长)。英特尔或美光公司的董事会可能会有拒绝在贸易战中向中国投入更多资金的想法,但是他们目前已经在中国设立了投资机构,所以更为聪明的做法是继续执行。贸易战可能会使利润返回美国更加困难,直接在当地投资将成为更好的选择。

目前,大部分高通和博通芯片都是在中国台湾生产的。如果关税提高,台积电公司可以扩大其在中国大陆的产能,这将会令更多的技术应用于美国最大的竞争对手。

4现在让我们看看另一方面(中国出口美国)的情况。科技领域,只有少数几家中国公司是重要的出口商:两家属于个人电脑领域,三家是手机和设备制造商。这五家在美国的业务可以忽略不计。另外,还有几个少数零部件供应商虽然是给美国公司供货,但是也是给那些美国企业在华的工厂供货。

中国公司在美国的销售额并不高,因此贸易战的风险较小,来源:彭博社,彭博“牛虻新语”,公司年报

我没有接触过两国的主要互联网公司如fangs(facebook,亚马逊,苹果,谷歌等大型科技公司)或bat。比起商品公司,这些公司提供的是更多的服务,所以用相同的方式,关税不会影响到他们。

所以,祝trump先生的贸易战顺利。你可能认为获胜很容易,但对美国科技来说,却是很容易失败的。

四、中国实际上已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差的是汇率、军事和战略盟友

哈佛大学教授、《注定一战中美能否破解修昔底德陷阱》一书作者格雷厄姆·艾利森(grahamallison)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在课堂上,我详细列出了46个关键指标——中国已经拥有全世界最庞大的中产收入群体,是智能手机的最大生产国,拥有世界上运行速度最快的超级电脑,亿万富翁人数也位居世界之首,国民经济体量全球第一,等等。

这46个关键指标都证明,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大国。比较国民经济的最佳标尺就是平价购买力,在这方面,中国不仅是美国这个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的竞争者,在一定程度上还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所以,如果你在看中国报纸或美国报纸时,你会看到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是,如果你访问imf或cia网站,你就会发现中国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体,这是2014年imf世界银行会议的重要结论。所以,中国显然已是世界第一大国。”

美国只在军事和科研上保持世界领导权,金融的霸权已经岌岌可危。实体经济规模中国稳居世界第一。参考/content/18/0224/15/22081874_ml

赤血查询了相关数据,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数据估计,按照购买力平价(ppp)的计算方式,中国的经济规模在2014年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imf将国民生产总值按照购买力进行了调整,而结果显示,2014年美国的经济规模是174万亿美元,而中国的经济规模则是176万亿美元。

imf的数据显示,在不久前的2005年,中国经济规模还不到美国的一半。而据imf预计,到2019年,中国经济规模将超过美国20%。另一方面,如果按照美元计算,中国经济规模仍然比美国小64万亿美元,估计中国在2024年之前不会在按照美元计算的gdp上超过美国。

刘备历史形象一人本、刚勇、义气、白手起家

以前,曾和朋友一起写过一个关于刘备的简述,比较完整,赤血稍加修改拿来用啦,朋友不要在意哈。今天先谈谈刘备历史形象。

。。。

刘备形象的历史记载,主要集中在西晋陈寿所著、刘宋裴松之做注的《三国志蜀书先主传》中,此外《三国志》中刘备的朋党、对手、旁人的传记都有体现,刘宋范晔的《后汉书》、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也有部分记载。关于三国时期地理情况的记载,可以参考谭其骧先生的《中国历史地图集》(汉起的战争地理主要以此书和卫星地图为参照),官职等方面可以参考《后汉书》的表章。

一、贩履织席的创业起点

第一,刘备出生不高。《三国志》记载:“先主姓刘,讳备,字玄德,涿郡涿县人,汉景帝子中山靖王胜之后也。胜子贞,元狩六年封涿县陆城亭侯。坐酎金失侯,因家焉。典略曰:备本临邑侯枝属也。先主祖雄,父弘,世仕州郡。雄举孝廉,官至东郡范令。先主少孤,与母贩履织席为业。”

刘备是根正苗红的汉中山靖王之后,祖父是兖州东郡范县的县令,相当于今天的副较大县的县高官,父亲也在州郡当了官,家庭条件还算相当好。但刘备几岁时,祖父父亲皆已去世,家道中落,以至于只能与与母亲织草席、做鞋子,贩鞋子和席子为生(“贩履织席”此处是互文见义)。也就是说刘备祖父、父亲虽然当过官,但多半是清官,去世时没有留下足够的田地和财产,以至于家道中落后,孤儿寡母,通过自身劳动赚钱,经济地位已经下降到普通手工业者。

第二,刘备家族不繁。刘备的先祖刘贞,元狩六年封涿县陆城亭侯,因为酎金失去了爵位。类似刘备这样的汉室“宗亲”,到东汉末年已经不可胜数,至少有数万人,所以刘备的汉室宗亲身份,大部分时间并不能给他帮助。此外,除了叔父刘元起资助刘备读书之外,家族没有给刘备什么帮衬;与之相比,曹操有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等支持帮助,袁绍、袁术四世三公,党羽遍布天下,可以说对比鲜明。

二、以人为本的治政理念

《三国志》记载,刘备曾说:“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这可能是“以人为本”最早的出处,道出了千古建功立业的基础,不论是施仁政行仁义、重视人才,都可以归纳这句名言中。

首先,刘备施仁政、得人心。《魏书》记载刘备为平原令,代理平原相时,当时地方食物匮乏、地方混乱、盗匪四起、民不聊生,刘备却能“御寇难,内丰财施”,对士人做到“与同席而坐,同簋而食,无所简择”以至于“众多归焉”。《三国志》记载了一个更极端的例子“郡民刘平素轻先主,耻为之下,使客刺之。客不忍刺,语之而去。”刺客竟然因为刘备的仁义,不忍心刺杀,还将事情坦白,可见刘备“其得人心如此”。

第二,刘备行仁义、不屠杀。曹操官渡破袁绍,坑杀降卒7万。袁绍死后,曹操通过数年的战争,将袁绍三个儿子全部杀死,曹操甚至为了将袁尚、袁熙斩草除根带兵出塞奔袭乌桓。刘备攻下cd后,不但没有为难刘璋和他的两个儿子,反而返还他的全部财产,并送往荆州好生供养(刘璋是荆州江夏竟陵人),结果后来东吴占荆州,把刘璋作为政治武器攻击刘备。曹操围城,若不投降的,攻破城池则屡次屠城,有记载的屠城约有10次;而刘备一生中从未屠过城,攻打刘璋时,王连为梓潼令,闭城不降,刘备却“义之,不强逼”,平定cd后,任命王连为什邡令。

第三,刘备得人心、得人才。人才二字,人是基础,才是拔尖,有了一定数量的人为基础,才能选拔出足够的兵、工、将、士。所以得人才者,要得人心;得人心者,得人才。例如曹操南下,刘备携民南逃,有人劝他放弃百姓,刘备说出“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振聋发聩。虽然之后被曹操的精骑击败,辎重、士民都被曹操所夺,但刘备因此得了荆州人心。赤壁之战后,包括庞统等荆州之士纷纷投靠,荆州士人成为了刘备集团的重要基础,蜀汉建立后,四任丞相,诸葛亮、蒋琬、费祎3任都来自荆州士人(诸葛亮虽然是徐州人,但其叔诸葛玄曾在刘表手下,诸葛亮妻子是荆州人,也看做荆州士人)。

三、刚烈勇猛的个人形象

虽然演义中,刘备的标签是哭,但《三国志》中的刘备,却是“少语言,善下人,喜怒不形于色。”其人善于待人接物一点,与演义相同,不同的是不仅不哭,而且少言语,喜怒不形于色。此外刘备不是个老好人,而是“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的大侠,有着不俗的武艺。

关于刘备刚勇性格的最典型证据便是鞭打督邮。演义中张飞鞭打督邮,三国志记载,是刘备鞭打督邮。督邮到县舍,刘备“求谒”不得,“直入缚督邮,杖二百,解绶系其颈着马柳,弃官亡命”。在有衙役守卫的官舍,能够将上官绑起来,并且打了两百下,可见刘备勇猛,而且脾气也是极其刚烈的。

关于刘备的勇猛和武艺,有许多记载,最直接的便是能打仗、多立功:例如《典略》记载刘备“以军功,为中山安喜尉”;丢官后,刘备跟随都尉毌丘毅到丹杨募兵,“至下邳遇贼,力战有功,除为下密丞”;刘备之后投靠公孙瓒,“与青州刺史田楷以拒冀州牧袁绍。数有战功,试守平原令,后领平原相”。一个依靠军功屡次获得中低级职务的人,不可能不勇猛,武艺不可能不强。

此外,刘备打了败仗都能逃掉,同时又是幽州人,可以推测,他的骑术应当非常高明,骑射之术应该也不错。吕布、公孙瓒、张燕这些幽州、并州人,包括飞将军李广,打了败仗都能逃掉,可见善于逃跑的不仅刘备一人,是善骑射者的共同的优点。

四、义气为先的团队领袖

我们截取刘备集团的几个人物,来说明刘备的“义气”。

1张飞与刘备。张飞醉酒失徐州(下邳),导致刘备家小陷于吕布,兵败于广陵,甚至到了“饥饿困踧,吏士大小自相啖食,穷饿侵逼”的程度。然而此后刘备对待张飞依然重用,张飞也在攻打益州和汉中过程中,立下大功以为报答。张飞死后,刘备令长子刘禅,娶张飞之女为妻,可谓恩泽后人。

2关羽与刘备。曹操、刘备下邳围攻吕布,关羽求秦宜禄妻(貂蝉的原型之一),曹操初时候同意,后发现她极漂亮,自纳之。关羽心不自安,这才回到刘备身边。刘备待之如初,不论是令关羽乘船去江陵还是镇守荆州,都仍把关羽当成第二号人物。关羽大意失荆州,刘备发倾国之兵,为关羽报仇,兵败抑郁而终。

3赵云与刘备。曹操追击刘备于长坂坡,刘备等弃妻子,只剩几十骑逃往夏口,赵云身抱刘禅,保护甘夫人,皆得免难。作为禁卫军司令的赵云,是被重视,还是不被重视?从官职上讲,赵云不如黄忠,在汉中之战中,黄忠却要赵云授予兵权,实际上,当刘备不在现场时,赵云担任的是前线负责人角色,有节制诸将、临机决断的权力,职不高权却重,是刘备的副手和替手。

4黄权与刘备。黄权本是刘璋手下,极力反对刘备入蜀。刘璋投降后,刘备不记前仇,重用黄权。夷陵之败后,黄权被孤立在荆州长江以北,不得以投降曹魏。根据当时法律,要治黄权的家人的罪,刘备却未追究,反而说“孤负黄权,权不负孤也。”待之如初,黄权之子黄崇日后也受到重要。

刘备是位好老板,好上司。其成功因为义气,但也许正因为过分义气,他不是足够成功的老板。汉起里的刘备,坚决的吸收讲义气这一优点,但同时也会对冲动的性格有所纠正。

诸葛亮刘备的千古佳话—刘备历史形象二

前面所谈刘备白手起家、以人为本、刚烈勇猛、义气为先的性格和形象,主要是在与关羽、张飞、赵云等一起打拼时体现的。谈刘备,就不能不说诸葛亮,刘备将诸葛亮从白身步步提拔为丞相,后为托孤重臣,诸葛亮为刘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两人君臣相得,可谓千古佳话。

从成就讲,论军事,诸葛亮开疆拓土甚至比不上法正;论治国,也未能扭转蜀汉人口、经济实力上的战略劣势;论文采,也不及同时代的曹操、陈琳等人。然而诸葛亮的名气、形象,比法正、王猛、郗超、房玄龄等都要高大的多,以至于后世读书人(如左宗棠自称今亮),往往把诸葛亮的一生当做毕生的追求——若得明主赏识,就要像诸葛亮一样建功立业、兼济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不能则应向陶渊明一般独善其身,“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形象高大的根本原因就在刘备、诸葛亮这一对互相扶持、互相成就的君臣、搭档上。

一、君臣相谐的千古佳话

刘备待臣下亲切而宽容,与不少人建立了和谐的君臣关系,除了与关张赵云恩如兄弟外,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与诸葛亮的千古佳话。

1相知相遇——三顾茅庐还是心有所属

《三国志诸葛亮传》记载,经徐庶推荐(《襄阳记》记载司马徽推荐),顾而刘备知卧龙诸葛亮之名,于是“遂诣亮,凡三往,乃见”,诸葛亮见刘备心诚,这才为其分析天下形势。罗贯中在《三国志诸葛亮传》的基础上,演绎出闻名天下的隆中对,可见他是认可三国志的说法。

然而,《魏略》却记载诸葛亮主动面见刘备,刘备初时因诸葛亮年轻,不以为意,而后诸葛亮献计充实人口,刘备这才以上礼待诸葛亮。

不论三顾茅庐或主动投靠哪种说法为真,世人对诸葛亮投靠刘备的动机,都有诸多不解。易中天等人认为诸葛亮有自比管仲乐毅的志向,希望独揽大权,而曹操不可能提供这个机会,于是诸葛亮便选了刘备这个老板,既宽容,又言听计从。

其实这些看法,忽视了诸葛亮、诸葛瑾生长于徐州琅琊郡,曹操两次屠徐州,在徐州士民心中埋下了深深的怨恨,内心对对屠杀徐州的曹操及其不认同。《三国志张顾诸葛步传》记载了一次孙权与诸葛瑾的谈话,孙权“怪校尉殷模,罪至不测”,诸葛瑾劝道“瑾与殷模等遭本州倾覆,生类殄尽。弃坟墓,携老弱,披草莱,归圣化”,孙权“闻之怆然”,特地赦免了殷模。这里“本州”,就是徐州,“本州倾覆,生类殄尽”8字道出了曹操屠徐州的惨状,也道出了诸葛瑾投靠孙权而不投靠曹操的重要原因。身为弟弟的诸葛亮,当时年龄更小,很可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同时对救徐州的刘备,埋下了良好的印象。

诸葛亮、孙乾、麋竺,诸葛瑾、二张、鲁肃、徐盛、吕岱、步鸷等大量徐州籍或在徐州居住过人士的投效,为蜀、吴奠定了非常重要的基础。也让曹操失去了统一中国的人心基础。

2相随相持——言听计从还是有所侧重

相比与演义中的有事就问军师相比,现实中刘备更多时候将诸葛亮作为内政外交的文官使用。长坂坡失败后,刘备逃到江夏,鲁肃来见刘备,商议联盟作战。诸葛亮便与鲁肃,前往东吴,以言辞打动孙权,并争取合作中的利益。

三国志记载,赤壁之战后,刘备收荆州江南以南地区“以亮为军师中郎将,使督零陵、桂阳、长沙三郡,调其赋税,以充军实”。

刘备入蜀,先后以庞统、法正为谋主,将诸葛亮留在荆州。刘备攻下cd“以亮为军师将军,署左将军府事”。

汉中之战,刘备也是以法正为谋主,将诸葛亮留在后方“镇守cd,足食足兵”

可见刘备、诸葛亮虽然君臣相谐,但刘备对诸葛亮的使用还是有所侧重的,并不将诸葛亮当做军事参谋,而是当做文臣之首。陈寿称诸葛亮为“可谓识治之良才,管、萧之亚匹矣”、“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曾经“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可见刘备有所侧重的做法是有其道理的。

3相托相付——从托孤重臣到死而不已

刘备临终时,对诸葛亮托孤,说如果刘禅可以辅佐,就辅佐,如果不能,你“君可自取”。诸葛亮哭着表忠诚“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刘备当即让刘禅像尊重父亲一样尊重诸葛亮。

之后诸葛为了蜀国的存续,殚精竭虑治理蜀地,南征南中,北伐雍州、凉州,最终病死在五丈原,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履行对刘备的诺言,谱写了一曲忠诚的赞歌。刘禅也投桃报李,将女儿嫁给诸葛亮二子诸葛瞻。

然而,事情并未到此结束,公元263年,魏征西将军邓艾偷渡阴平,经平武县南坝镇入蜀,诸葛瞻与子诸葛尚等带兵与邓艾战于绵竹,缺乏战争经验的诸葛瞻、诸葛尚当场战死,成为压垮刘禅的最后一根稻草,刘禅开城投降,蜀国灭亡。

至此,历史方才短暂停下脚步,刘备提拔诸葛亮于白身,诸葛亮自己鞠躬尽瘁,却死而不已,子孙皆为蜀汉而亡,可以说献完青春献子孙。君臣相得如此,历史上可谓罕有。

二、刘备的人物性格是不断发展的

这里简单补充下刘备性格的变化。

人的性格并不是一层不变的,而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多,环境的变化,地位的变化,有所发展和变化。

一是从刚烈到隐忍,从刚出道愤而鞭打督邮,到中年时感慨髀肉复生,低声下气前往江东联姻,到临死之前请诸葛亮自取之。

二是从过于沽名钓誉,到更加务实。曹操南下时,刘备携民南迁,以至于江陵被曹操的骑兵所占,要了面子失了里子。赤壁之战后,刘备据有荆州一部分,孙权建议刘备一起取益州,刘备装疯卖傻不同意。待周瑜死后,刘备却摘下仁义面纱夺了刘璋的益州。

这个过程中,刘备仍然坚持仁义为本,甚至在临终前给其子刘禅的遗诏中,仍然坚持“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於人。”可见,虽然性格发生一定的变化,但其心中燃烧的火焰却依然不灭,坚持仁义的态度始终不变。

当然,汉起中的刘备,性格也会有发展变化,例如开始柔弱,以后见惯了血火会逐渐强硬,之后地位渐高、逐渐会使用权数,当然也不能失去赤子之心。

。。。

今天看到一些评论,真的很头疼,也很无语。赤血是兼职,上有老下有小,小孩很小,写书用的都是挤出来的休息时间。

赤血写书不快,几个小时才能写一章,有的时候反复修改,与一小时一、二千字的牛人没法比,其实大部分历史作家的文都比较低产。赤血写作过程中参考了大量的历史资料,并融合了很多当代的政治经济和其他政策,争取做到大部分情节合情、合理、有新意,争取做到大部分人物都有出处、有独特的性格,争取做到剧情的主线、辅线符合历史和现实、甚至能指导现实。

赤血会认真把书写下去,赤血也相信看以刘备为主角的书的书友们,多是对三国或刘备有情怀的,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赤血。

你们的支持是赤血不断前进的动力。最后,希望大家给点收藏、推荐,谢谢大家。

东汉度量、物价、收入

《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食货是政权的基础,也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为便阅读,赤血将一些常用的度量衡、物价、收入简单叙述。当然不完整,日后慢慢补充。

一、度量

1长度

1丈=10尺,1尺约0232米。刘玄德七尺五寸,约174米,刘表、诸葛亮八尺,约185米。

1步,六尺一步,1392米,一般取14米,左右脚各走一步,成为一步(左脚、右脚一般步长略有差别,各走一步更科学)。

1里=300步=4176米。

2面积

东汉六尺一步,周制百步一畮(小亩),秦制二百四十步一大亩。一尺0232米,一步1392米。

100平方步为一小亩194平米,

240平方步为一大亩465平米。

1顷等于100小亩。例如雒阳,城内南北九里七十步,东西六里十步,为地三百顷一十二亩有三十六步。不可能是大亩。

文中若写亩,一般指现在的市亩(6667平米),若写大亩、小亩分别是汉大亩、汉小亩。汉初,故秦之地以240步为一亩(大亩),六国故地以100步为一亩(小亩),汉武帝之后,一般用大亩,然而民间依然有用小亩的。

国家统计数据依然用小亩,例如皇甫谧《帝王世记》“质帝本初元年,户九百三十四万八千二百二十七,口四千七百五十六万六千七百七十二,垦田六百九十三万一百二十三顷三十八亩。”6亿9300万小亩,合2亿8百万市亩,考虑到东汉5000万人口,考虑到两湖,淮南,江浙,江西和珠江流域开发程度较低,东北大部分没有纳入,以及宋朝的56亿亩,这个数据还是比较准确。按小亩产1石半计,产粮食10亿4千万石,人均粮食占有量粗粮约22石、594市斤,还是比较靠谱的。

东汉地方豪族势力强大,人头税较高,户口和土地隐匿普遍,实际耕地面积应在此之上。

3重量

文中经常会用到石,无他,这单位不大不小比斤方便,吃饭、亩产、交易都用石。

例如食品消耗,一户五口之家,平均每人月食1石半,小孩每月吃1石粮,老人、女人吃得少些12石,壮丁吃得多些18石。军队不打仗时,月食至少2石。打仗3石以上。马匹粮草另算。

亩产,汉小亩亩产1石半到2石半,换算成汉大亩亩产25到6石。

1石粮食30到100钱不等。

文中的斤,为了避免换算一般指现在的斤500克。

1石=4钧,1钧=30汉斤,1汉斤=16两,1两=24铢。

1斛=1石约268斤=10斗,是体积单位,用一个圆锥形的标准斗,放带壳的粟米、麦子、大米,称之为一石。但三者重量其实不一样,大米最轻。

二、物价

1钱币、黄金

五铢钱,约4克左右。1万钱得40千克,真的很重,所以大宗交易就用黄金。

一金一般指一汉斤(约半市斤)黄金,《汉书食货志》说价值万钱,东汉黄金少了很多,价值1万2千钱以上。

汉代白银存量少不是普遍货币。

2物价

粮食一石,30钱到100钱,随丰收、灾害波动很大,东汉恰好从温暖转变为寒冷(到晋朝逐渐进入小冰河期),灾害极多,粮食价格一般比较高,5、60钱一石很正常。

铜一汉斤六十钱

朱提银重以八两为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他银一流直一千。

铁器一汉斤十钱

布一匹一百二十五钱,一尺五钱左右。一匹四汉丈,约93米。

帛一匹四百五十钱,一尺十钱左右。

肉一斤四钱。

盐一斤三至四钱

醇酒一升,四至五钱。汉代一般低度酒。

马一匹五千钱,牛一千八百钱。《九章算术》对马标价价偏低了,北方边疆才有此价格,冀州、河南等地应该数千到数万不等,至于淮南、荆州、江南,必须数万,甚至十万以上、数十万都正常。此外,挽马驮马,与骑乘马,与好马之间,差别还是很大的,越好越贵。

耕地,司隶以内,好地1金1亩。边疆之地,估计也要1千钱以上。至于山林、荒地、草原、滩涂,比较便宜。

三、收入

1西汉百姓收入

《汉书食货志》“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岁收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税十五石,余百三十五石。食,人月一石半,五人终岁为粟九十石,余有四十五石。石三十,为钱千三百五十。除社闾尝新春秋之祠,用钱三百,余千五十。衣,人率用钱三百,五人终岁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

西汉五口之家,种田百亩(小亩),一小亩产1石半,一年收粟米150石,除掉吃饭、十一税,还剩45石。

2东汉涿郡百姓收入

赤血认为食货志中的小亩产1石半是平均产量,淮南、江南种植水稻或者种两季,产量甚至可达3、4石。涿郡多水田,多马匹,可认为,好田小亩产2石,大亩产5石左右。

3官僚俸禄

《后汉书百官志》百官受奉例:大将军、三公奉,月三百五十斛。中二千石奉,月百八十斛。二千石奉,月百二十斛。比二千石奉,月百斛。千石奉,月八十斛。六百石奉,月七十斛。比六百石奉,月五十斛。四百石奉,月四十五斛。比四百石奉,月四十斛。三百石奉,月四十斛。比三百石奉,月三十七斛。二百石奉,月三十斛。比二百石奉,月二十七斛。一百石奉,月十六斛。斗食奉,月十一斛。佐史奉,月八斛。凡诸受奉,皆半钱半谷。

100石的低级官员,年收入192石,年收入1万钱左右。

400石的县长,年收入540石,价值约3万钱。

比2000石的郡守,年收入1200石,价值约7万钱。

第一章 同根相煎何太急

熹平三年公元174年冬。

幽州,涿郡,楼桑里。一座大宅,正院两进,偏院两进,坐北朝南,占地颇广。

故事开始于在正院前院正厅,一女四男,气氛热烈。

“三弟,您看着德全他爹份上,宽限几天可好!”这是一个美貌妇人,仿佛三十岁年纪,身量高挑,胸挺臀翘,身着白色衣裙,外披蓝色罩衣,仰着精致鹅蛋,冻得愈发苍白的脸上,滴滴泪珠,美丽冻人。

三名男子站在南面,其中居中者,是一名身高八尺的中年男子,腰围颇粗,面白有须,头戴进贤冠,腰配半通印、挂青绀绶,脚踏翘头履,手持缪织圭,显然是众人之首。此人乃是本乡有秩,刘子敬。他盯着嫂子长而弯的睫毛,大大会说话的眼睛,舔了舔嘴唇,为难道:“嫂夫人,这事不好办啊。”

“求求你,求求你不行吗?”

“我掌管辖一乡人的更役、赋税,老是给你家开后门,别人会说闲话的。”中年男子捧着缪织圭,走到一旁榻上,大大咧咧地坐下,转过脸不看妇人。

中年男子左身边的青年怒道:“宽限?上次收口赋,婶子你说没钱,考虑到两家是亲戚,我就借钱帮你垫付了。

这楼桑里远远近近,谁不是亲戚,好几家见你不交,便也说没钱。婶子你想想,我这里正还怎么当下去?”

这青年叫刘德广,弱冠年纪便担任了里正,乃是乡有秩(乡长)刘子敬的长子,模样与父亲有七八分相似,却略矮一些,脸色苍白,身子也瘦一些。

刘德广贪婪的眼神,从美妇人梨花带雨的脸上,移到鼓鼓囊囊的胸,再到挺翘丰满的臀,最后又回到胸上。他干渴地咽了下口水,声音大得让对面妇人脸上变红,柳叶眉倒竖,一张美丽的脸充满怒气。

“刘德广,看什么看,放尊重点,我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美妇人身边的男子,准确说一名张着几颗青春痘的少年,踏前一步,指着刘德广的鼻子,挥舞着手臂,把他像苍蝇一样驱赶。

刘德广虽然高了近一尺,却好像很怕这少年,吓得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叫:“刘德全,你打人啊?呜呜,爹爹,他打我。”

美妇人连忙把儿子拉回来,又去拉刘德广起来。

刘德广坐在地上,捏着美妇人一双藕臂,只是哭闹,却怎么也不放手,也不起身。

“咳。。。咳。。。别闹了”中年男子咳嗽两声“周管家,你给咱们大嫂算一算,他母子,这些年欠了我们多少钱。”

“田租十五稅一,当收取6石,一年折合360钱,刍稿一年折合90钱,差3年的,计1350钱;

年七至十四岁,口钱每年20钱,差5年,计100钱;

办丧葬等事,所需肉脯、果脯、盐、布若干,计500钱;

打造上好棺材所需木材,以及木匠、石匠,砖匠等所需,计3000钱。

共计4950钱。”周全是刘子敬家的管家,30多岁,身材矮小,一双三角眼,不时露出金光。

刘德全:“我家的田靠河低洼,常为淹没,都是劣田,哪里能产90石粟?”

“当日父亲过世,族中议定我家只留下薄田30亩,余下30亩,都归族中所有,三叔您家得了最多,今日却讨要起丧葬费用,你们不脸红么?”

刘子敬叹气道:“税率是县里拟定的,我有什么办法?

各家田地,本就是族中共同所有。以前你家占60亩,乃是因为有2名男丁的缘故,你父亲去世,你又未结婚,有无子女,土地当然要收回一些。况且30亩地已经很多了,同里之内的王家,6口人才30亩地。人家能过得下去,凭什么你们过不下去?”

是啊,凭什么人家6口人过得下去,刘德全母子2口人过不下去?刘子敬句句在理,那是刘德全这样缺乏社会经验的少年能反驳的?

“三弟,德全从小就聪明。你大哥去世之时,拉着你和刘珖的手,求你们德全拉扯大,求你们给他学习经学的机会,你都忘了么?大儒卢子干与父亲、你大哥有旧,要是能跟他学习,德全以后一能做官,现在欠多少,过几年加倍偿还可好?”读书需要时间,干农活、做手艺的时间就会减少,还需要出门游学,每年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刘母没有钱,只能划出空头支票,向族中借钱。

刘子敬眯着眼睛,恨恨地盯着美妇人,心想要是德全拜了卢植为师,自己儿子不就没戏了么?要是德全做官出息了,自己的族长之位就保不住了,更不要说百年之后儿子的族长之位:“嫂子、德全,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族长,那听我一句劝,别让德全读那些没用的书了。30亩田地,好好打理打理,一年也能收个90石,德全力气大,农闲时候到乡里、县里找个活干,仔细把债还了,过几年讨个媳妇。

你要听我的,咱们今天的事情好说,要是不听,嘿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我一定会让德全学下去的!”

“哼,冥顽不灵!”刘子敬怒而起身,离开前看了儿子刘德广一眼“这交给你了!”

刘德广呵呵一笑,怎么看都有几分淫邪:“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按照大汉律,若你二人实在无钱,便要给我家做奴婢,女子做一年计还500钱,男子做一年计还1000钱。”

“欺人太甚!”刘德全见母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就知道汉律真有这条。“要做奴婢也是我去,不管阿母的事!刘德广,你丫还是个男人的话,就别打我娘主义。否则,小心你的狗头!”

刘德广吓得后退两步,见美妇人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留下来,更增加了柔弱的美感。心中竟然起了异样的快感,这就是德全的娘,几年前,像个骄傲的母马,尾巴快要敲到天上去了。

今天,在我面前,还不是任我宰割?男人就要强势,就要让女人臣服,欺负她,让她哭泣。刘德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象如何脱掉美妇人的裙子,如何把握她一双洁白地长腿,如何撕掉她的肚兜。

刘德广硬的像石头,但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用诱惑的声音道:“不做也行,谁叫我们是兄弟呢。但钱总要还,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你家有一正院,一偏院,就两口人,也是浪费。如此将正院作价一万钱,抵押给我。”

“母亲,这可是祖产啊!不能卖啊。”

刘母叹了口气,仔细看了看绸制契约:“有了这5千钱,节省些,够你读书就行,只要你能有所成就,今日便是卖光了,日后也能回来不是?”

刘德全知道母亲是安慰自己,咬得牙齿蹦蹦做响,嘴唇也流出血来,颤颤巍巍地签字、按了手印。三份契约,刚一按完,仿佛觉得什么珍贵的东西从从自己身边溜走了,心中反复出现一个声音“我是不肖子孙,我卖了祖居,我卖了象征主脉的祖屋。”

泪水,哗啦啦地从眼中冒出来,怎么也忍不住,仿佛一团雾气,蒙住了眼睛,他茫然地看见母亲,见她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刘德广,看见她的脸色变得愤怒,忽然又变得惊恐。

刘德全转过头,茫然地看见刘德广,见他莫名其妙地将其中两份契约揉成团子,接着取出一个弹弓,用尽力气将团子打门外。见他将狞笑着,邪恶笑着,贪婪地笑着,放肆地扫视着刘母,仿佛要将她吃掉。

刘母失神地坐倒在地上,手里是一份契约,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即使刘德广伸出手,贪婪地握住了刘母的小脚,肆意地揉捏起来,也唤不回她的失神。

刘德全一脚踢开刘德广,凑近看了一眼契约,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喷到契约上,他愤怒地大吼:“怎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刘德广,奸贼,小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第二章 大同之世莫非梦

某平行星系,水球。

水球纪年12030年。

u国为阻止h国超过自己成为世界第一强国,在过去的15年间,采取了和平演变、降低所得税、金融战、经济封锁、打击对手盟国、发动局部战争、制造瘟疫等一系列手段,这些手段曾在u国称霸水球的100年历史中屡屡奏效,并成功的整垮了b国、j国、r国和w国,保证了u国的水球霸主地位。

u国所有人都认为这次也能整垮h国。

可令人u国人跌破眼镜的是,h国百姓从上到下万众一心决死抵抗,所有这些手段都失败了。12030年2月1日,世界所有统计机构和银行,共同宣称,按照汇率计算,h国经济实力已经超过u国。事实上,有部分机构认为,按国内购买力评价计算,h国经济总量已是u国的15到2倍。

u国国内出现了巨大的恐慌,他们担心的一天总归来临了。目前,货币u元,虽然仍是世界最大货币,但已经失去垄断货币地位,在过去的15年之内,货币贬值超过百分之15%。

u国央行屡次警告u国元首,未来几年中,若u国不能阻止h国继续壮大,其结果将是极其悲惨的:u元最大国际货币的地位将被兔元所取代,将无力阻止其他各国和跨国公司通过抛售u元、u国国债、u国股票、u国房产等方式外逃资金,将导致u国国家信用严重下降、甚至破产。银行家可能亏的跳楼,大企业将陷入困境,大量中小企业会陷入破产边缘,无数的u国百姓将失去工作,生活水平下降5分之1。

h国科学院甚至乐观地认为,u元会进一步贬值20%以上,u国股票,尤其是互联网等高科技、虚拟行业股票价格将腰斩。u政府可能从非核心部门停摆发展到核心部门停摆,除非大幅度消减军费、裁军和撤销海外驻军和基地。

u国国防部、央行、元首顾问团经过反复商讨,列出了无数方案,认为u国目前已毫无办法,除非采取最极端的方式才能保证u国地位。

u国元首经过慎重考虑,拒绝了最极端的方案。他向国民发表了慷慨激扬的直播讲话,认为自由、民主、平等、博爱是世界普世价值,他不能违背自己所坚持的价值观给水球带来灾难,他建议,开启世界经济、政治、文化一体化进程,争取在未来20年做出实质性举措。

h国,举国欢庆,百姓载歌载舞,其元首公开表扬u国元首的义举,称之为“h国人民的朋友”“水球全球人民的朋友”,并将这一天列为h国的“和平日”。

超过十亿水球百姓观看了u国总统的直播讲话,所有水球人都为世界和平欢腾。

在欢乐的海洋下,有这样一小撮极端人群,自称“净化者”。他们不能接受u国的失败,他们痛哭流涕,他们决心对h过进行坚决的反击。

“净化者”悄悄启动了10年前部署的“水球革新计划”,该计划得到了h国部分人物和集团的鼎力支持。

。。。

10年前,12020年,刘全从学校毕业后,响应h国元首号召,离开了富庶的东部家乡,8000里路云和沙,扑下身子到h国西北某兵团下辖某县某中学做教师。某县由于极其偏远,教师非常缺乏,十年间,刘全教过数学、历史、体育、道德、劳动等课程,还任了5年校团高官。

刘全的父母年老多病,讲道理、摆事实、撒泼哭闹,用尽了办法,天天盼着儿子回老家。直到3年前。

3年前,h国西北发生了一件震惊水球的大事。

h国的超大工程,也是水球十大工程中的第三大工程——昆仑山隧道胜利竣工,将昆仑山南麓丰富的水源,引入了昆仑山以北、天山以南的巨大沙漠和戈壁中,将一半的沙漠戈壁,变成了农田和草原。

灌溉面积达h国国土的二十分之一,相当于刘全老家省的三个那么大。

u国虽然想尽一切办法,却没能阻止这项超级工程,因为h国共有5个水球10大工程,而u国只有一个。

h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移民屯垦开发。父母终于明白孩子不仅是一名教师,还是隧道工程以及后续屯垦开发建设中的一员,为儿子感到极其骄傲和自豪。

u国专家悲哀地承认,隧道和屯垦开发工程不仅直接导致了h国经济总量超过了u国,还加强了h国对十数个国家的经济、交通、民心等方面的沟通和辐射,彻底拉拢了这些国家。

。。。

12030年的春天,刘全带领学校师生,前往昆仑山南麓春游,参观隧道和风洞。

这是水球历史上最绚烂的一天,蓝色的天空中,毫无征兆地,无数的光华飘过,金色的、红色的、紫色的。。。照亮了整个世界。

这是水球人类最悲哀的一天,光华眨眼间砸在地上,地裂山崩,又冲天而起,变成白色的、黄色的蘑菇云,腾空十数公里,甚至比巍峨昆仑山高一倍。

爆炸形成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水球,造成了继某爬行动物灭绝后,水球上最大的生物灭绝,只是前者是自然的、后者是人为的。

一天之内,几乎一切都毁灭了,所有国家,皆不复存在。太阳光被灰尘遮挡,空气和水被核污染,城市变为死地,高楼大厦成为棺材。动植物产生变异,老鼠和小龙虾变得如老虎一般大,肆意地捕食着其他动物;植物向高大和矮小发展,进化出捕食动物和吸收腐肉的技巧。

只有昆仑山、麦金利山、阿尔卑斯山、乞力马扎罗山、大高加索山等少数大山之中,北极等极苦寒之地,尚余数万活下来的人。

隧道中的刘全,正是其中一个幸运儿。可活在这个悲哀的时代,也正是他的不幸,父母和女朋友的死,让他无法释怀,终日借酒消愁。

余下的人,痛定思痛,决心改变历史。科学家们,用了数年时间,制作了十个时间回溯器,欲将不同职业、不同民族的10个人,通过生物技术,大幅度强化之后送回过去,阻止水球毁灭的历史。生无可恋的刘全,主动报名并通过了考核。

十个回溯器以核能、水球内核熔岩为动力,越转越快。超过了光速,仍然越来越快,变成了10个巨大光漩涡,将实验场完全销毁,吸收了大量大气辐射风暴,合成一个巨大的风暴,与天空中的巨大的紫色闪电连在一起。

当风暴过去,活下来的人发现昆仑山的一个支脉被风暴、闪电消成了一个巨大的湖。

没有人相信刘全等人还活着,然而相比未来需接受的挑战,还不如死了更好。

第三章 仰头相鸣双飞鸟

夕阳西下,刘德全家偌大的宅院,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破损的柜子、门窗,沾染血迹地面、床榻,表面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斗殴。

刘母抚了抚被打得浑身青紫、人事不知的刘德全,痛苦地发现,他在渐渐变冷,生命仿佛在远去。

“儿啊,你也要离开娘么?”悲苦、自责、愤怒交织心中,刘母取出家中最后一点浊酒,悲哀独饮。

“酒既醉人,况人自醉。一片相思,化入愁肠。百转千结,何以解忧?”她一边喝,一边哭泣。

“妇节将亏,欲哭无泪。苦如孟姜,冤甚缇萦,莫,莫,莫。”孟姜是指孟姜女,曾哭倒长城。缇萦指淳于缇萦,宁可替父亲受骨肉之刑,也要向汉文帝伸冤。

原来刘德广给刘德全母子看了抵押房屋的契约,之后刘德全签字按手印前,用特殊手段换成抵押刘母的契约。可怜德全母子读书破百卷,两人皆聪明伶俐,皆自诩有些学问,却哪里能想到亲堂兄弟如此无耻,竟然使出这等卑劣手段。

“我怎么会想不到呢,刘子敬把族长之位看得比钱还重要,刘德广一直希望当大官。他父子二人怎么可能让刘德全继续读书呢?怎么可能让刘德全到卢植处游学?怎么可能看到有人威胁他们的地位、财富?”

低估了人心险恶,高估了道德。这个世道,弱肉强食,落井下石多,雪中送炭少。

“夫君,你看看你的好弟弟,看看他是怎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孟姜女尚能哭倒长城,淳于缇萦尚能向汉文帝哭告,刘母又能向谁祈祷呢?夫君已不在,娘家不可归。可谓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你为什么那么早就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我恨你!”

东汉时候的酒度数很低,却遭不住刘母酒量浅,她仿佛卖火柴的小女孩,产生了幻觉,仿佛夫君又出现在面前。她一口一口酒下去,越来越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夫君。当年在夫君面前,她可不就是个快乐的小女孩么?

“什么?你说让我们下来看你,好嘛,反正没了你,人家也活的没滋没味的。这就下来陪你。”

刘母起而歌舞之:“既为刘郎妻,不复别家妇,君已赴黄泉,妾自相跟随。东西植桑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仰头相向鸣。。。”

唱罢、舞罢,一头撞向墙壁,撞出巨大的声响,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西边最后一丝阳光,带着丝丝青紫,照耀着宁静的楼桑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

只是风忽然大了,天空中电闪雷鸣,北斗星与大地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高达数十公里。漩涡的下部是巨大的风暴,漩涡的上部是巨大的紫色闪电。风暴与闪电互相纠缠、互相吞噬,最终密不可分,其中间形成了一道紫色的电云通道。

一道紫光,从刘德全身上吸出来,通过紫色通道向北斗星投去,却在其中遇到了另一个向下而来的紫光。两者互相吸引,互相纠缠,复又分开,分别向上下而去。

风忽然小了,大雪倾覆而下。

原来刘德全和刘全的魂魄,互相交换,刘全的魂魄注入了刘德全的身体中。

。。。。

差一点就魂飞魄散了

第二日近午时,刘全,也就是刘德全,口干舌燥地醒来:“天这么亮,已经十点过了吧。遭了,上当了,耿雍这个狗日的,骗我时间回溯器能成功,还说实验前找个美女给哥开个荤。哥只记得糟了比千刀万剐还疼的罪,就没记住美女长得什么样。”

耿雍是他一个院子里长大发小,穿裤叉光屁股跑时便认识了,读书时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一个学校,年龄小一岁,故而小一个年级,晚一年加入兵团,两人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核战争爆发前,耿雍的工作是采购某些设备,他口才好,混得开,三教九流都认识。核战争爆发后,耿雍保护几位科学家成功地来到昆仑山基地。昨天,耿雍把刘德全灌得晕乎晕乎的,还骗刘德全说实验之前找个美女给刘德全开开荤,破了他的处男。

刘德全转过头摸床头柜上对讲机,没摸到,却摸到一个竹简。

“tmd,姓耿的把哥弄到哪里了?还土墙,木窗户,纸玻璃。”

“有人吗?isanybodyhere?”刘德全昨夜光顾着喝酒了,肚子里没什么存货,腹中早就哇哇叫,口中更是干得快要燃烧。坐起来想要下床找水喝,却发现身上完全无力,只好大吼大叫。

半响,无人回应,正郁闷中,惊喜地发现炕边一个芦苇盖子,就像一顶草帽。努力伸手揭开来,发现一个陶罐,打开是一碗小米粥,一个馒头。小米粥很稀,尚温,灿灿地金黄色,香喷喷地味道,划过喉咙管时的润滑感,馒头甜甜的回味,让干渴地感觉迅速消失。

“什么叫家徒四壁,喔不,还有一把剑,一张弓,一大堆竹简。”刘德全总算恢复了些体力,打量起这个房间来。房间挺大的,至少有十几平米,可简陋、破旧,床边一桌,门边一矮榻,其上的朱漆早已斑驳,露出木头的颜色,榻上的竹简凌乱的摆放着。门对面的墙上,有一把剑,一把弓,十数支羽箭。

刘德全有些尿急,披了外衣疾走出房间,不料脚挂在门槛上,脚下一软,迎面摔了个狗吭屎。吭了一口,不是屎,也不是土,是雪!房梁上、地上,皆是白茫茫一片。畏畏缩缩地爬起来,发现衣服尚且干净,但浑身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什么力气,显然受伤不轻伤,勉强爬起来,扎紧了衣服向外走去。

眼前的房屋古色古香,2进大小,穿过一个门廊,发现前院很宽,有好几间房屋,院墙一人多高。刘德全找不到那间是厕所,草草地将尿撒在院门旁的树下:“这树挺大的,好像是桑树?伤数!晦气,谁把不吉利搬自己家里了。”

回到内院,却发现对面厢门既然打开了,远远见里面有一个白色的影子。

“莫非这就是耿雍给哥开荤的美女?”

走近了看,是一个皮肤白腻、臀部丰满的美女,满头黑发侧着身趴在门里边的榻上。

“真子?”

美女仿佛无甚知觉,刘德全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拍了下美女肩膀,毫无反应!将美女翻了过来,见她额头脸上全都是血。

“啊!死人?吓死人了!”

第四章 梦醒已成不孝子

刘德全被艳丽的女尸吓得连退几步,脚后跟磕碰在门槛上,砰地一下,仰身摔倒院子里面“真疼”。

幸运的是厚厚地积雪承担了大部分冲击力,总算没摔晕过去。好容易爬起来,却不敢走近,只是远远盯着女尸思索“这女人挺漂亮的,比一些二、三线的明星、网红也不逞多让。哎,漂亮又有什么用呢?年纪轻轻就挂了,看样子才二十七八岁。”

“谁这么狠心,将她砸得满头是血而死?”

女尸突然睁开眼睛,迷迷蒙蒙看了刘德全几眼,勉强地一笑。她额头、脸上都是血,这一笑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诈尸了!”刘德全吓得心中发毛,一屁股坐在地上。

“德全,你也死了么?也好,黄泉路上我们娘两也不寂寞。”

这声“德全”叫的刘德全脑中一炸,仰头倒在地上。一点紫光出现在他脑海里,突然炸裂开来,无数信息像疯了一样四处旋转。

我是刘全?还是刘德全?

当今皇帝叫刘宏?没听说过啊。

熹平三年是那一年?

以刘全兼职历史教师的水平,根本就不知道刘宏死后称之为汉灵帝,熹平年是他的年号之一。

“儿啊,你怎么了?”刘母见刘德全坐躺倒在地上,好一阵子、一动不动。急着踉踉跄跄挪过来,她才撞伤了头,身弱体病,脚下一滑,摔倒在刘德全身上,两人一起做了滚地葫芦。

刘德全被撞倒在地上,呈现一个“人”字型,一只手抱在美妇人背上,另一只手好死不死抓在美妇人臀上,捏了一把,只觉得柔软细腻,极富弹性“美女,你真主动,我就喜欢你这样,包夜多少?”

“啪!啪!”

刘德全脸上出现两个红色的五指山,被妇人打的晕头转向

妇人摔得颇疼,呻吟几声:“儿啊,你傻了么?”接着又是啪!啪!啪!三下。

刘德全,这才想起,这便是这具身体的母亲,手像触电一样弹开。

刘母却丝毫不以为意,一边念叨“我们没死,哈。。。哈。。。太好了,没死!”一边勉强站起来,想把儿子扶起来,却脚下一软,复又趴倒在儿子上。柔软、丰满的胸脯,压在儿子脸上,修长滑腻的腿压在儿子下身。

“好大!好软!”即使隔着厚厚的冬衣,刘德全也被压得有了反应。可这次他的双手却像被黏在地上一样,一点不敢再逾越。

刘母红着脸起来,捋了捋散乱的头发,一瞬间,哪种大方中带着害羞的风情,只看得刘德全心动神摇动,他前世经历虽然不多,却也知道这般的熟女最是撩人,最懂得男人需要什么,最懂得女人需要什么。

“德全出息了,阿母的便宜也敢占!”刘母猛敲一下刘德全的脑袋。

刘德全盯着这个外表二十七八,实则三十出头的美妇人,她身材高挑,前挺后翘,更加脸带病容,御姐之中添了几分柔弱的美感,任谁见了,不想抱在怀里,含在嘴里?可心中另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他“那是阿母,你不许占便宜”,刘德全知道,那是这具身体残留的一点魂魄。

他尴尬地冲着刘母笑了笑,努力地深呼吸,强行压住心中火焰。装作整理衣服,掩饰住生理反应和心中的不安。此时,却听到了咕咕咕的奇怪声音。

刘母侧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德全饿了,阿母给你做好吃的。”

“刚才我才吃过粥啦,明明是阿母的肚子响了!”

“这倒是奇了,阿母才起来,谁给你做的粥?”刘母皱着眉头。“家中粮食却是不多,前几日恶了你三叔父子,真不知如何是好。”

恶了三叔?呸!岂止是恶了,逼我典母为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受原身体残留的魂魄的影响,刘德全对刘子敬、刘德广父子充满着怨恨,“刘德广这个小人、骗子,竟然设下圈套,骗我签下契约典当阿母。身为堂兄竟然如此不仁,一定不放过他!”

其实昨日斗殴,刘德全虽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但他身体素质好,一夜便好了大半。刘德广就被打得惨了,断了一条腿,几个月没法正常走路。其管家周全断了2跟肋骨。还有好几名家丁被打伤,卧病在床。

刘德广可以说彻底在楼桑里丢了面子。

但刘德全没多少时间可以考虑,他必须想办法尽快把母亲赎回来!

汉代士人最重气节,大儒卢植怎么可能收一个典卖亲母之人为徒?

汉代从皇帝、百官到百姓,极其重视孝道。典母一事,不仅士人会看不起刘德全,游侠、商贾,甚至贩夫走卒也看不起典卖亲母之人。

刘德全担心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刘德广谋算堂弟和婶母自然品德恶劣。刘德全的名声,也会完全毁掉,未来的仕途之路,也岌岌可危。

。。。

刘母昨日喝多了酒,身上发热,撞墙晕了过去,晚上冷了一宿,这一热一冷,便受了挺重的风寒。刘母勉力要做午饭,刘德全拦着让她好好休息,自己走向厨房。

“怎地灶里火燃着?锅里粥热着?阿母和我没熬粥,到底是谁熬的呢?”

两人就这粥吃着饼子,母亲只吃了半个饼子,就说吃饱了,揭开衣服看了看刘德全身上红肿,泪水又流下来了,刘德全虽觉得疼,但也强颜欢笑,说不疼,只是皮外伤。

一顿饭吃的忧心忡忡。

母亲犹豫了下,拔下头上簪子:“这是你父亲初见时,给我的。如今你父亲早已故去,这就是个念想。”恋恋不舍得把玩了又把玩才递给刘德全:“后日乡里大集,儿啊,一早拿出换些铜钱,再买些粗粮食吃。”

刘德全接过簪子,又递回去:“父亲给阿母的,如何能典当出去?阿母勿要忧虑,孩儿自有办法。”

刘德全到柴房取了些柴火,给母亲炕下添了,又留了些。谎称去邻居家借粮食,告别了母亲。却偷偷拿了墙上的弓箭、劈柴斧头,并一些杂物,出得门来。

抬眼望去,只见茫茫白雪覆盖,这天寒地冻,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便是最近的住户,也在数百米外。努力回忆,却也记得几个朋友,只是不太清晰,努力去想,头又疼起来,只好不去想。

哪里去找粮食?

第五章 卧冰求鲤遇野狼

“阿父,德全哥哥醒了,快出来啊。”偏院的门口,坐着一个小女孩,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小郎君醒了,不养伤怎的出来闲逛?”一个老汉急急匆匆跑出来偏院门,他面容苍老,仿佛五六十岁。

“没事,王伯,我好多了。早上是你家给烧的火、做的饭吧,多谢。”刘德全只记这老汉姓王,面相虽老,实际上不超过40岁,年轻时和父母从外地逃难过来,大父和父亲看着可怜,便收留了,20多年过去了,早在楼桑里落了户,娶了妻,有了田。

王伯挺勤快的,以前刘家阔时,代父亲管着家里的田地,种田、捕鱼、打猎是一把好手。刘父过世后,食客、管家、长工纷纷离去,只有王伯一家没处去,一直住在偏院。王伯家地比较少,刘德全家地比较多,便从长工变成短工,继续帮忙料理土地。

“小郎君折煞小老儿了。是我那婆娘给热的饭,不过帮一把手的事。”王伯说起话来絮絮叨叨,小心翼翼的,看起来就是个老实巴交庄家汉子。

可刘德全仿佛记得,十年前,王伯可是个开得动弓,能骑马,使得起刀、矛的精干汉子,等闲三、五个人近不了身。刘德全年幼时,跟王伯学过一些基础的武艺,一向让以长辈待之:“王伯,昨日我晕过去了,却不知怎的躺床上。”

王伯长叹一声:“德广跟你都是刘家人,怎的就闹到这种田地。小郎君下手太狠了!这梁子结大了!”

“昨日要没你元起叔,怎么收得了场!这事传出去,楼桑刘家的人遇到郡里的、县里的世家,哪里抬得起头来?”

昨日刘德全怒打刘德广、周全,他年纪虽小些、力气却得很大,打得刘德广断了腿,周全断了肋骨。只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被好几个人打晕了过去。若不是刘元起和王伯及时赶到,刘德广定要打断刘德全双腿。

刘德全被批评得不好意思,便转移话题:“王伯你这有网和绳不,借来用用。”

。。。

门口耽误了两刻钟,风雪却小一些了。

凭着恍惚的印象,刘德全大概知道南面几里外,是一条小河,连通桃水,小河西北有几个小山包和一片林子。刘德全包好头巾,裹紧了衣服,挎背弓携箭,打算去林子碰碰运气,看能否碰巧打到野味。

在林子守了两刻多钟,冻得手脚僵硬,又是冷、又是饿,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却哪里有野味可打?

刘德全活动活动手脚,用木棍、斧头把雪刨开,还好发现了几个蘑菇,一些不知名的草。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装入包里,又砍了些柴火,扎成一捆。

这时候已经快筋疲力尽,靠坐在一个歪脖子树上,喘着气,看了看怀中的半个饼子,这是母亲午间装作吃饱了,特意留下,临行前,定要儿子装进去的。想起母亲病态苍白的脸,刘德全心中疼了一下,小小的啃了一口,就着一口冰吃了,把剩下的又装回怀里,没舍得多吃。

拖着柴火,往回走,路过一片冰面,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仰躺在冰面上,一时间茫然的望着天上的白云,只觉得天大地大,只有自己一人,孤孤单单地活着,一瞬间,甚至失去了坚持活下去的勇气,泪如雨下。

泪水化作冰心,滴在冰面上,滴滴作响,刘德全侧过头看了冰滴,觉得自己的生命,相比于辽阔的天空,苍白的大地,就如这冰滴一般渺小,一般无助。失去了父母,朋友,离开了生活许久的二十一世纪,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索性放松身体,摊在冰面上,任风雪肆虐。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光芒大盛,原来风雪已经停息,太阳照在脸上,只觉得暖洋洋的,射到冰面上、雪面上,直晃眼睛。

刘德全坐起来,活动了冰冷、僵硬的身体:“还好,胳膊小腿没被冻掉,看来这具身体,比我想象的强壮。我既然重新有一次生命,重新有一位娘,若是死了,怎对得起这重生的一次机会?这位娘又怎能独自活下去?”

掏出饼子,啃了几口,低着头琢磨着如何搞些吃食来。冰面下红色的光阴晃动着,吸引了刘德全的注意“冰下有鱼!哈哈,有鱼吃了!”

说干就干,举起斧头,连续用力地得砍向身前的冰面,十多下,破开了一两寸,手脚都已经麻软,却哪里砍开厚达尺许的冰面。

抬头见太阳渐渐西斜,吃鱼的希望,也渐渐远去,刘德全不由得焦急起来,大脑疯狂地转动着,思考着破冰的方法:斧头砍?刚才试过了,凭自己现在的力量,估计要砍到明天去了。钻井?没有钻头。盐化冰?太贵了,而且家里也没那么多盐。

火烧,对了火烧!

说干就干,刘德全将刚才打的柴火,搭在冰面上,敲着旁边捡来的两个石头,点起火来。经过几次失败后,总算点燃了柴草,红色的火焰,带来了温暖和希望,渐渐融化着冰面。

正当刘德全欢呼时,却发现融化后的冰水,熄灭了燃烧的火焰。

这下刘德全傻眼了。

好在他性格坚韧,而且希望在前,也由不得放弃。于是用木头将冰水勺出来,就着火星,重新加柴草点燃。这次刘德全学乖了,将火架得高些、多架些大柴,冰融化一些,他便勺出去一些水来。

火烧斧砍木勺,前前后后近一个时辰,总算将冰面破开一个大窟窿。

只见一个红影,突然从窟窿中跳出。刘德全此时精疲力竭,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冰面上。待仔细看时,才发现是一条红色的大鲤鱼,在冰面上挣扎、跳跃着。

“鲤鱼跃冰”

急忙去抓住。可鲤鱼滑得很,根本抓不住。眼看鲤鱼就要挣扎回冰窟窿,逃出生天。

刘德全心一横,扑过去用身体死死地压住,直压得鲤鱼挣扎得越来越微弱的,最终不动了,这才放松下来,猛地对鲤鱼连亲数口,喜极而泣,这时候什么寒冷,什么鱼腥味,都不在乎:“鲤鱼啊,鲤鱼,为了能活下去,对不住了。”

撒了网,又抓了几只鱼,扔在旁边冰面上,刘德全哈哈大笑:“有鱼吃了,母亲有救啦!”

刘德全再接再厉,又撒一网,刚刚拉起来,却听见旁边传来啃骨头的声音。

狼!两只狼!一只正吃着鱼,另一只一边吃鱼,一边盯着刘德全。

虽然寒冬腊月,刘德全却吓得直冒汗,他轻轻地将剩下的鱼放网里系好挂背上,左手握住火把,右手持斧,面向豺狼偷偷摸摸向后面树林退去,“狼儿,见者有份,今天哥的鱼就便宜你了。你可不能追哥!”

树林只在100步外,并不是很远,刘德全却仿佛觉得过去了一个世纪。

100步、80步、60步,终于上岸了,刘德全立马转过头,向树林全速狂奔!

嗷!嗷!

野狼的叫声不停的在他身后响起。

第六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两只野狼睁着绿色的眼睛,在黑夜中份外地妖艳,凶猛地扑向刘德全后背,撕扯着渔网中的鱼。

刘德全被扑倒在地上,他猛地翻滚开来,渔网从背上掉下来,幸运地是野狼对冻鱼的兴趣,大于对人的兴趣,或许掂量双方的体型,差距过于巨大。

一人两狼,争夺着渔网。刘德全看准时机,拿起斧头,猛的挥舞过去,击飞了一只,击退了另一只。趁机两三下爬上旁边的一颗大树。

两只狼爬不上来,在树下焦躁地嚎叫,围着绕树绕圈。

刘德全呵呵地笑着,这时候野狼绿色发亮的眼睛,反而成了夜里的指明灯,站树上的可以从容地取下背后的大弓,弯弓瞄准。取出一支箭,嗖地射向最近的一只狼。

第一箭便射中了稍大一头狼,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可惜力气比较小,入肉不深。刘德全高兴地摸向箭壶,准备多射几支,他已经打起了狼皮、狼肉的主意。

可取箭的手却摸了一个空,他连忙取下箭壶,见里面空空如也,顿时脸色大坏。

“箭呢?怎么没有了?我不是背了十几支箭,怎会没有了?”

刘德全无力地靠在树干上,恐怕要在树上过一夜了!

嗖!嗖!

突然之间,一头狼就被射倒,另一头中了一箭,丢下刘德全,发足狂奔。一个矫健的人影,从树林的阴影中出来,踏着大步,追到林外,张弓又射出一箭,飞跑的野狼应声而倒。

“好箭法!”

依靠并不明亮的月光,30米外,射倒奔跑中的野狼,技艺可谓高超!

一条大黑狗,汪汪地跑过去,将仍未死透的的两狼一一咬死,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向主人邀功。

同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刘德全背后的树下:“愣小子,本姑娘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在下刘德全,谢女侠救命之恩!请问女侠高姓大名?”

“噗嗤,别绕,还女侠呢。叫我蓉娘,你打得那些鱼,就给我做报酬好啦。”

“这。。。今日分一半给两位可好?”

“你这人,本姑娘救了你,也不要还什么大恩大德,要你几条鱼算什么,小气鬼!”

“蓉娘子,您两位的大恩,不要说这几条小鱼,便是三、五十条鱼,在下也当准备。只是在下家有老母,病卧床榻,快要无米下锅了,这才卧冰求鲤。可否宽限几天,明日午后,我当继续来此处捕鱼,以报两位大恩。”

蓉娘噘着嘴巴、背着手、一脸严肃地教训起来:“哼,大言不惭的东西,捕几条鱼都折腾了一下午,谁知道你明天还能不能捕到鱼啊!”

待蓉娘走近,刘德全才发现,她真的很小,估摸豆蔻年华,头戴羊皮帽,身着红色裙子,脚踏长筒兽皮靴子。老气横秋的样子,就像邻家的小妹在学父母说话一样。不由让人心中好笑。

“原来小娘子在一旁看了一下午?有姑娘相助,今日能捕到鱼,相信明日便也能捕到。”

蓉姑娘被看穿了心思,脸上一红。她下午与大哥在附近设陷阱捕猎,什么也没打到。见刘德全在冰上的奇怪举动,便偷偷于旁观看,真没想到能打破冰层,捕到好几尾鱼。便动了心思,打算明早利用留下的冰窟窿,也捕个几网。却哪知道突然出现了野狼。

刘德全见那魁梧的汉子,提着两只狼,带着大黑狗,一人一狗走到近前,连忙行礼:“多些谢大侠,若非大侠射杀野狼,我怕要在树上待一晚了。”

“小郎捕鱼好本事,在下佩服。”

刘德全见这人生的方面大耳,虎背熊腰,身上披着虎皮外衣,一双皮靴,背后背着大弓。不知道这两位是传说中的“游侠”?亦或是“强盗”?

“在下楼桑里刘德全,不知大侠如何称呼?”

“我的名字,你不用知道。既救了你,见面分一半,把鱼分五条给我。”这汉子又不傻,哪有拿了人家鱼还上报名字的?

“哈。哈。哈”刘德全哑然失笑,转头看向蓉姑娘“五条就满足了么?”

蓉姑娘脸红得转过身去,直跺脚:“我也没说要全部啊!”

大汉迷茫地看着妹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蓉娘,你又欺负人了?”

“家里粮食不多了,人家也是担心嘛。”蓉娘声音越说越小。

大汉指着妹子,怒道:“粮食不多再想别的办法,你要人家全部鱼,和强盗有什么差别?”

“这位大侠,这位女侠,相信两位都是直爽人,嫌弃五条少了,直说便是。其实我留五条,也不够。”

“莫非不想给?”

“非也非也,今日明月高照,我等不如合力多捕几网?”

“晚上能捕到鱼?”魁梧的汉子满心疑惑。

“试试看呗,不试一人五条,试试看多劳多得。”

。。。

太阳早已落下,月亮快到中天,气温骤然降低,北风不停地呼啸着。

刘母靠在炕上,惶恐地哭诉道:“元起兄弟,子玉兄弟,诸位兄弟,求你你们再去看看,德全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刘元起的是旁边坐着的一名敦实的中年男子,一面取下毡帽,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面靠近火炉:“嫂夫人,里外一两里都找遍了,什么也没找到。”

刘母:“德全是不是进里去了?这么晚的天,他一个孩子,也不可能走远。”

旁边站着的几个汉子、妇人,七嘴八舌嚷着:“我等便从里中来。”

“不会被狼叼走了吧?”

刘子敬:“难说,前年西边有个里的孩子,十二岁了,在林中玩耍时被老虎叼走了,几日后总算找到了,可只剩几条骨头和撕扯破烂的衣服。”

“会不会走丢了?”

刘子玉是乃是本里第一有学问的人:“晚上这么冷,谁要是走岔迷路了,在野外怕也不好过。哎,多好一个孩子啊,翻年就十五了。”

刘母听脸色愈发苍白,泪水如珍珠般掉落下来,只是嘴硬:“德全不会有事的。。。德全不会有事的。。。各位兄弟姊妹,求你们再帮忙找找吧”。

满身冰雪、哆哆嗦嗦的刘德全,好容易走回到家门外,陡然听见院子里女人断断续续地哭声、哀求声,男人的吵闹声。一惊,一怒,莫非谁欺负母亲了?扔下渔网和柴火,只提着斧头,皱着眉头冲进门去。

刘母冲下榻来,不由分说,狠狠滴给了刘德全两巴掌。

第七章 几条鱼引发血案

“死小子,跑去哪顽耍。害得这么多叔伯、邻里为你担心,冒雪打火把找你半个多时辰。”刘母见儿子浑身脏兮兮地冲了进来,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刘德全手中斧头落在地上,摸着被打红的脸,不知所措地愣在厅中央,面对众人鄙视,嘲笑的眼神,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耿氏见儿子被打得傻了眼,心中一软,将他紧紧搂住:“儿啊,怎的不说话了,母亲也是担心到着急才打你的。”

刘德全好容易才挣开母亲温暖地怀抱:“孩儿去捉了几条鱼给母亲将养身体。”

“既去捉鱼,怎的说去邻里借粮食?”

“孩儿怕母亲担心。”

母子二人相拥而哭。

刘子敬嗤之以鼻:“这寒冬腊月天,河湖冻了近二尺厚,怎么可能到捕鱼?你出去顽耍就罢了,竟然还当着众人面前撒谎。朽木不可雕也。”

刘德全红着脖子,用手比划道:“我真是到南面河里捕鱼了,最大一条红色鲤鱼,有两尺这么长,可漂亮了”

刘子敬:“那鱼呢?拿不出来了吧!吹牛不费力是吧!”

刘子玉见刘德全说得信誓旦旦的,便有几分相信,出来打圆场:“冬日捕鱼,困难主要在破冰极其不易,但也并非不可能。三哥!你是德全的长辈,莫要欺负少年穷!”

刘子敬:“今天我把话撂这了,三日之内刘德全要能捕到一尺半以上的鱼,一条我出三十钱买了!有多少要多少!但要拿不出来,就给我家做一个月苦力!”

刘子玉心中忒瞧不起刘子敬,做族长的没点城府,亲自下场跟个晚辈较劲,赢了倒没事,输了脸往哪里搁:“德全,你可愿赌?”

“我。。我不知道三十钱一条鱼合不合适。”

刘元起常做些小生意,对物价了如指掌:“涿县近有督亢泽,远有渤海,鱼价较低。一尺之鱼重近一斤,河泽之鱼需活才值钱,死鱼不值钱。春天值八或九钱,夏秋六到八钱,冬日较贵,需十五钱以上。

腊月正月河塘冰封,不论死活,一斤鱼便是二三十钱也有世家富商购买。一尺半鱼重约二斤半,五十钱也算便宜的。”

“三十钱买五十钱的鱼?我还是不卖了。”刘德全感激地向刘元起一笑,若答应了岂不是亏大了发了。

楼桑里的乡亲们,齐刷刷拿眼睛看刘子敬,神色复杂之极。有的想这族长什么人啊,自己从子的便宜也占;有的想去年秋天刘德广收田租,当时就感觉里正家的斛比自己家的大一些,多收走了一斗。

不信任的空气在乡亲们中弥漫。

面对乡亲们的异动、刘子玉嘲笑的眼神、刘元起无辜的表情,刘子敬脸一下涨的脸通红,急忙掩饰自己的贪婪:“本以为一尺半的鱼就一斤重,我的意思是一斤鱼三十钱。刘德全,你有本事就去捕鱼来,没本事就给我做两个月苦工!”

刘子敬轻易地涨价,反而使刘德全犹豫起来。细细思量,寒冬腊月,一般只有海鱼,海鱼味腥,不被世家大族所喜,所以价格高不起来。今日捕的河中鱼,便成了稀缺品,涿县是郡治所在,涿郡也是整个幽州人口最密集的郡,对高档商品的需求绝不会少,这么几条河鱼,还不够一个豪族大家塞牙缝呢。别说一尺半以上的鱼,便是一尺以下的小鱼,也能卖五十钱。

“我还是不卖了吧。”

“怎么不卖了?你根本就没有捕上鱼!你有种捕,我就敢买,有多少买多少!就知道你不敢!”刘子敬见提价之后,刘德全依然犹豫,更加坚定的认为刘德全捕不到鱼。

刘徳全脸涨地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

谁都没注意到,一个红衣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走进来:“德全哥哥,不就几条鱼么,卖给他们吧,你答应卖了鱼给人家买麦糖吃的。”

刘德全脸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凑过去小声问:“蓉丫头,什么时候答应你买糖了?别来添乱!”

“德全,这是哪家的丫头,你也不给大家伙介绍介绍!”刘母见这个女孩长得粉嫩粉嫩的,打心里喜欢。

蓉姑娘怯生生地说:“婶子,我叫蓉娘,今日陪德全哥哥捕鱼呢!”

刘母笑地眼睛都快眯缝了:“好姑娘,长得好,心也好。德全你答应人家姑娘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不就几条鱼么,快卖给你三叔。”

“阿母,那条红色鲤是头鱼,留给您将养身体的。”

“阿母没事,看到蓉娘,全好了!”

刘德全没办法违逆母亲:“三叔,就刚才那条件,我弄不来一寸半以上的鱼,就给你做就给你做两个月苦工!”

刘子敬:“你若捕来,我以一斤三十钱,全买了。”

刘子玉抚掌而笑:“妙,大妙,如此写下文书,双方签名、按手印以为契约。在场的父老乡亲,皆来做个见证。”

。。。

契约成立。

蓉娘伸出舌头,朝刘德全做了鬼脸,一步一跳到门口,笑嘻嘻地将二个网兜拖进门来。

其中竟然有十几尾鱼,至少6条明显大于一尺半。

刘子敬一张老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不可能,你们作弊,这鱼定然不是德全捕获的!”

“愿赌服输,有契约在此,有十几位证人在此,你待如何?”刘子玉起身大笑。

周边的乡亲们,又是惊讶,又是疑惑,个个啧啧称奇,问刘备怎么破开冰面的。

刘元起也大为吃惊。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湖河水冻了几尺,便是两个成年壮汉,也不见得能破开厚厚的冰层,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刘德全好不容易挣脱众人的热情,却也不说如何破冰,只是向刘子玉、刘元起等深深地鞠躬行礼:“诸位叔伯、邻里,今日各位冒着严寒外出找我,我很过意不去。”指着网兜里冻地冰硬的鱼“这条红鲤鱼,乃是上天感于在下孝心,主动跳出冰面,不方便分给诸位。剩下的鱼,送给诸位分了吧,权当感谢各位平日照拂。”

“这怎么好意思。”众人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却不慢,互相抢夺,一拥而散。

。。。

蓉娘朝着躲在前院屋子边的阴影道:“大兄,鱼都送出去了,拿什么卖给刘子敬呢?”

“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

第八章 何人乘此桑盖车

那两网鱼鱼,以及宗族邻里看好戏的眼神,如同一大巴掌,狠狠滴扇在刘子敬脸上,火辣辣的,几乎要将刘子敬扇晕过去。他根本想不通眼高手低的侄儿,突然变得如此能干。

这一巴掌却不是结束。

刘子敬红着脸、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计算每斤鱼可能亏多少,三十钱一斤鱼若在临近过年时当然不成问题,但现在距过年还有二十天呢,一斤鱼或许得亏五到十钱。刘德全几个时辰捕了十几条鱼,估摸着有十斤,三天就是三十斤,刘子敬估算着买卖作成得亏150到300钱,相当于一个健壮劳力一个月的工钱。

幽州一带地广人稀,粮食价格约60钱一石,150到300钱换成粟米为25石到5石,够一对夫妇吃一个月。刘子敬作为乡有秩(乡长)的工资也不过一年百石,一月16石(斛)。

这次是栽定了!既失了面子,又失了里子。

更想不通平日眼高于顶的刘子玉、和和气气的刘元起会合伙起来支持刘德全。

刘子敬也不是没想过赖账,可有契约为证,有这么多邻里乡亲为中人,有那么多乡邻认同刘德全能冬日破冰捕鱼,有刘子玉背书,账怎么赖得掉?直到周边响起七嘴八舌地欢呼声,才茫然地抬起头来。旁边人告诉他,刘德全将鱼免费分给了乡亲们的决定,刘子敬陡然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今天的亏损暂时止住了,至于明天,还得看刘德全脸色。

刘子敬看向刘德全的眼神有些疑惑,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想不通今日刘德全为何要放他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去了。一路上心事重重、患得患失,几百米路,摔倒了两次,甚至走到家门口、直接撞门上。

。。。

邻里乡亲们,渐渐散去。只剩下刘子玉、刘元起。

刘母敛容对刘子玉、刘元起深深一拜:“今日之事,多亏了子玉兄弟,元起兄弟,若要任由德全胡闹,还不知怎么收场。”

刘元起盯着刘母,爽朗一笑:“我只是实话实说,没帮上什么忙,今日子玉兄才是出了大力气。”

刘子玉小声道:“你家前院东南角院墙内有桑树生高五丈余,枝叶繁茂,遥望见如翠羽盖车。往来商旅行人皆认为此树非凡,也有人说当出贵人。德全幼时,与宗中诸小儿于树下游玩,曾说,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那时,我是不信的!”

“今日,德全卧冰求鲤,冰厚二尺,而能捕到两尺大红鲤,乃是异像。红鲤者,幼时为鲤鱼,若遇时机,跳过龙门,可化为龙蛇。想必是祖先有灵保佑于上,德全诚心至孝感动水君于下。”

“德全作为高祖之后,一定要好好读书练武,以期有成,光耀我楼桑刘家,为大汉效力。”

刘德全听得云里雾里,怎么这大桑树还好事了?他不知道这个时代,农村里院子里前有桑、后有猪,乃是富裕的象征,就如后世的小康之家,乃是许多家庭努力追求的目标。

刘母拉着刘德全,再次向刘子玉、刘元起深深一拜。

。。。

“母亲,这是蓉娘之兄,夏侯大哥。今日打渔遇到两只狼,多亏了夏侯大哥箭无虚发!”

“我是夏侯博,与舍妹蓉娘乃是督亢泽中的渔民!”

“明明我也射了一箭,你怎的只谢大哥?”蓉娘崛起小嘴。

“多谢你们,多谢蓉娘,德全父亲去得早,为人孤僻了些,能有两位做朋友,是他的幸运!”刘母端详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夏侯博,他身材高大,步履沉稳,虎背熊腰,满手老茧,蓉娘步履轻盈,身手矫捷,估摸着两人不是普通人。

夏侯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辈之所为。其实该感谢的是令郎,我从来没见过令郎这般聪明且勤奋之人!从来没想过可以如此破冰,可以晚上捕鱼。”

“夏侯兄妹为了助我,误了时辰。我便请他们夜里于前院暂住。”

“应该的。你们没吃饭吧,先坐坐,我做鱼。”

“伯母生病体弱,请在此休息,蓉娘陪您说说话。我当了二十多年渔民,最擅长打理鱼,德全我们一块吧。”

鲤鱼肉肥,虽无辣椒等调味品,但只一点姜、蒜,盐,一点野生蘑菇,一点干果,熬成一锅鲤鱼汤,香味就能弥漫整个院子,刘母还让给王伯送了些。沾着鱼汤的大饼子,细嫩的鱼肉,鲜美的汤,给黑夜中的院子,带来了久违的欢笑与生气。

夜里刘德全、夏侯博同榻抵足而眠。

夏侯博很疑惑:“刘子敬给的价格很高。为什么不将鱼全卖给他,而是无偿送给邻里?”

刘德全:“正因为价格高,若卖给他,他必定要我当场演示破冰抓鱼之法。此法若很易模仿,不可能很久不漏风的,与其被人所盗用,不如我们如此如此。。。”

这个时代,受制于短缺的食物,夜盲症者比比皆是,更不要说夜晚捕鱼。贫穷限制了头脑中想象力,落后的工具限制了动手实践能力。几乎没人知道,黑夜中灯光对鱼类的致命吸引力,几乎没人知道冰封的河道中,鱼类会因对氧气的需求自然向冰窟窿靠近。

夏侯博很快就睡着了,拉风箱一般的呼噜声和满腹的心事,让刘德全难以入睡。

刘德全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我字德全,名备。历史上的蜀汉昭烈帝,字玄德,名备。我到底是不是历史上那个建立蜀汉的昭烈帝?”

“‘必当乘此羽葆盖车’说明我是那个刘备的可能性很大。”

“可那个人少年丧父,青年丧母,中年屡次丧妇,半生流离,屡次丧师失地,长子不知所踪,晚年连失了两位最好的兄弟。人的一生所经历的坎坷百折,七苦八难,莫过于此。这样的人生,没有昭烈帝般极其坚韧的毅力和神经,是不可能坚持下去的。”

“我只是一个看见狼都害怕的普通人,怎么挑得起如此重担?怎能迎接如此悲剧的人生?如果为了复兴汉室这样虚无的目标,为了当皇帝这样个人目标,就要经历丧母、丧妇、丧子的人生,这样的成功,我宁可不要!”

第九章 刘母娇骄招蜂蝶

刘元起回到家中,心中尤其惊疑不定,吃过饭,草草洗漱一番,也不管妻子在一旁先是抛媚眼,又是温柔地暗示,最后演变成羞恼。只是蒙头倒在床上,欲做个心止如水,可惜却辗转难眠。

寂静的夜,既然反侧睡不着,最适合深深的思考:刘德全小时候,时有狂语。原以为只是好说大话,只是说说而已。可不想今日他竟然卧于冰上,竟然破冰得鲤鱼。按照刘子玉和邻里的态度,相必用不了几天,刘德全孝母之名,必然传遍本乡,甚至本县。

大汉最重孝道,州郡每年必举孝廉,刘德全即使当不上孝廉,有卧冰求鲤之事为基础,他日必将不同一般。反过来看自己儿子,平日也觉得聪明伶俐,今日一比较,不论学识,胆量,气度,差的都不是一点。越想越是唉声叹气,这别家的孩子,为何怎么看怎么好,恨不得是自己儿子才好。

第二日上午,刘元起便带着儿子、老仆,推了一车粮食。走到刘德全家门口,见刘母耿氏,坐在前院堂屋门口,编着苇席:“嫂子,早,德全在家么?”

“真不巧,德全他一早捕鱼去了,五叔找德全何事,回头让他找你去?”

“不用了,不用了。这不快到年节了,昨日见你家没什么粮食,这便装了一车过来应急。”

刘母忙起身,敛衣谢过:“昨日之恩还不曾谢过,今日却又来送粮食,未亡人谢过叔叔。”

刘元起踏前一步,想扶住耿氏,不意耿氏后退一步,扶了个空,只好受了这一礼,改成虚扶,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耿氏,自盯得人家寡妇脸红心热。

半响,自觉失礼,这才转过头看着堂屋中边上的牌位,做贼心虚地咳嗽两声,叹气道:“我年幼时候,颇顽劣,学业不佳,诸经学不通,若不是三哥多加指点,算个账都算不清楚,更别说做生意了。三哥不幸早亡,我这做叔父的,怎能不多加照顾?”

耿氏自然回礼:“真真是劳烦叔叔了。”她不是木头人,不是xing冷淡,不是看不出刘元起眼中的炙热。刘德全父亲死时,耿氏不到三十岁,又是富家女儿,论容貌,保养得极好,那皮肤水嫩水嫩的,且多了妇人的成熟,数遍了楼桑村的大姑娘、小媳妇,没有比得上。

论学问气质,从小家学渊源,八岁开始学经学、守礼仪、学音律,养成的风韵、气质,不说周边几个乡,便是在县城里也算拔尖的。十里八乡的士绅,哪个见了心中没有念想?备上厚礼上门提亲、做媒的,不计其数。

在两汉,女子地位是比较高的,改嫁十分正常,汉武帝的母亲入宫之前甚至已育有一子一女,刘备、曹操都有娶已婚女子的例子,甚至刘备还娶了刘瑁的未亡人为皇后。耿氏的父兄,为耿氏后半生着想,从上门提亲的士绅中,仔细挑选了三、四个丧偶、家产殷实的,给耿氏挑选。这过去,不是做侧室、小妾,而是做主母的。

那知道耿氏看也不看,宁可守着幼子,过苦日子。耿氏父兄初时还好言相劝,说即便改嫁了,还可不时周济刘德全,好过大好年华清冷寂寞。好话说尽,毕竟有刘德全这个儿子,耿氏还算是刘家的人,耿氏父兄也不能强迫其低头。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女,耿氏父、女性格,一脉相传,都是倔得出奇。耿父便威胁耿氏,若不改嫁,便不要进耿家的门。

耿氏也是硬气,终究不低头。

耿氏的父亲,这数年来,便没有再资助女儿一颗粮食、一尺布,没有进女婿家一步,宁可看着女儿和外孙贫苦到贩履织席、典当借债渡日。

红颜易白头,长期的艰苦劳动、营养不足,磨砺地耿氏性格越发坚韧和隐忍,容貌却大受影响,才三十出头,两鬓便有了几丝白发,眼角略微起了鱼尾纹,皮肤也从白皙变黑了不少,一双娇嫩的手,更是变得粗糙,满是芦苇的割伤后留下的伤疤。这两年,上门提亲的人渐渐少了。

即使容颜易老,耿氏仍是县乡公认的美人,生活的艰辛愈发激发了一个女人成熟的魅力,这或许是美丽花朵最后的绽放。

刘元起,这些年,一直有些仰慕耿氏,对耿氏的硬气,颇为佩服,对耿氏的苦看在眼里,疼在心理。不时找些理由,加以资助。家里的红旗,也没少因此埋怨。幸好刘德全渐渐长大,刘元起便时不时让刘德全给帮个工、耕耕田、放放牛羊,付些钱粮补贴家用。

乡里村中,并不清楚这份感情,而是交口称赞刘元起仁义、孝悌。

。。。

这日风和日丽,极目远眺,可见楼桑村南面,一条未解封的冰渠,从西北而来,向东南而去,连绵数里,注入东面巨大冰泽之中,一望无际,除了冰与水,只有青色的天空,白色的大地,不由让人感慨江山之壮丽、个人之渺小。

东南面巨大冰泽,大有来历,名督亢陂,乃是整个涿郡第一要紧之处,也是幽州南部第一要紧之处。

昔日战国末年,秦王嬴政欲横扫六国,六国连连败退,燕太子丹惧,请荆轲以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贡献于秦王,秦王大悦,亲自召见荆轲,荆轲“图穷匕见”,刺杀秦王。这图便是督亢之图,地便是督亢之地。

汉末年烽烟四起,北方童谣曰:“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中可避世”。刘珖曾给刘德全讲过,这避世之地,有两种说法。

其一认为,战国和西汉时期赵国、燕国以易水为界,“燕南垂、赵北际”正是燕地的督亢之地,与赵地的易水流域。

“砺”乃粗磨刀石,两边高、中间低,因中央低、有水所以“中央不合”,督亢泽直径50里,正与“中央不合大如砺”相符。

督亢之地北、东有桃水,西、南有巨马水、易水,包括整个涿郡大部。

战国时期,燕国围绕督亢泽修建湖堤,挖督亢沟连接巨马水支流涞水与督亢泽,蓄水而成湖,东西近百里,南北超三十里,方圆(面积)数百里。

督亢陂又与数条河流、水渠沟通,灌溉超过2000平方公里的土地。要知道灌溉田一般可以达到旱地收成的2倍甚至更多,不仅大大提高了粮食产量,还使督亢之地旱涝保收,一跃成为燕国和幽州最大的粮仓。

第十章 燕南赵北状如砺

督亢陂周边水利工程使燕南赵北有了“鱼盐枣栗之饶”,土地肥美,水源充足,养育的人口众多。幽州11郡国,人口共约260万,平均一郡20万,涿郡仅6城,人口便有60万,占全幽州人口的四分之一。

涿郡人甚至骄傲地将督亢陂将与郑国渠、都江堰并称为战国时期3大水利工程。

这日天刚蒙蒙亮,夏侯博、夏侯蓉、刘德全早已赶了十数里路,来到了督亢陂旁的一片树林中。远远看去,这数百里大泽,早已完全冰封。

夏侯博发出三长三短长啸,过了一、两刻钟,督亢陂周边,陆陆续续走出数十男女,他们扶老携幼,手持木棍,鱼叉,渔网,其中只有几人手持单刀,十余人背短弓。

“夏侯大哥,你回来啦!”

“老大,等你好久了。”

“弄到粮食没?我家没粟下锅了”

“几天不见,蓉娘又变漂亮了!”

刘德全看见这些衣衫褴褛的人,与其说是渔民,不如说是灾民:“夏侯大哥,这些就是你说的部众?”

“不是全部啦,还有些在家中。”夏侯蓉低下头,盯着脚尖,家贫儿女自无光,有这些贫穷而且没什么纪律的部众,怎么也骄傲不起来。

“额,今夏糟了洪灾,比往日穷一些”,夏侯博脸上不自然地一抽,大手一挥、一压“都给老子别吵吵!”

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小些。

夏侯博:“这是刘德全兄弟,今日,他教我们破冰捕鱼的法子。德全兄弟是个秀才,是个有知识的人,我花了好大功夫才请到,你们都给我放尊重些。”

接着与刘德全一道,吩咐安排起破冰捕鱼之事。分为数处,并力烧火破冰,人多力量大,有了相互配合,有了各种工具,有了专业的渔民,自然比昨日刘备的效率高得多,小半日时间,便捕了数十尾鱼。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欢乐的气氛。妇女、老人,将十数个陶锅、陶壶,在湖边林子里立起,袅袅炊烟,飞入空中。脸冻得通红的孩子们,围着火堆和陶锅,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锅中翻滚的鱼肉,舔着嘴巴,用力地吸着香气。

。。。

人们欢快的情绪,也感染了刘德全,他想起查干湖冬捕,笑道:“今有督亢陂冬捕,盛事也!子玉叔曾讲‘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间可避世’,便是指的督亢陂周边。看来这是真的!”

夏侯博:“德全,我却不认可刘子玉对‘中央不合大如砺’的解释。”

“为何?不是督亢陂周边,又能是哪里?”

夏侯博:“你住在督亢陂附近,自然以为‘中央不合大如砺’是指督亢陂,而我其实在我们这些渔民口中,还有一个流传甚广说法。”

“督亢之地以东,燕南,赵北,与渤海之间,有个方圆数百里的低洼之地,有人称之为雍奴薮,也有人称之为海西低地,或燕南低地。雍奴薮地势低洼,又有鲍丘水、沽水、桃水、巨马水、易水流经期间、注入渤海,故而沼泽、河湖、沙丘、草灌木密布,有鱼、盐、枣、栗之饶。”

同样是湖沼之地,南方的云梦泽,广陵淮河沼泽、吴郡毗邻沼泽气温较高,气温较高,尤其是云梦泽、毗邻沼泽中蚊虫滋生,周边生活的居民很容易得血吸虫病。雍奴薮海拔不到3米,冬日气温低而结冰,冰层很厚,病虫难以生存,故而颇为适合生活。

“如此,你们应该生活地很好吧。”

“坏就坏在,雍奴薮地势过于低洼,自前汉末年以来,多次为渤海海潮所浸、为洪水所淹没,桓帝永康元年秋天八月,渤海海溢,杀没人;当今天子建宁四年二月,地震,海水溢。我们原本生活在雍奴薮周边,后来愈发穷苦,官府既不抚恤,还逼迫交税,只好逃入雍奴薮之中。雍奴薮如我等的,还有许多支。”

“或许今后气候还会更冷!”刘德全后世兼教过历史,在研究东汉末年农民起义时候,曾经好奇地翻过几篇论文:整个东汉时期,气温从低到高,再从高到低,气候的剧烈变化,伴随着不断地洪水、干旱、蝗灾、地震。之后的三国、两晋南北朝,气温甚至进一步下降,以至于淮河也能冰封走人。气温的下降和剧烈波动,是导致黄巾起义和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重要原因。

夏侯博:“多次海侵、洪水之后,渤海西边50里内所有县城都迁走了,易县(雄县)、文安、方城(固安)以东,泉州、安次以南,东平舒、章武以北,方圆数百里的雍奴薮,成了以上诸县都不管的地区。也成了我们的自由之地、避世之所。”

夏侯博自嘲道:“你们督亢之地有“三多”,田多、人多,商旅多。我们雍奴薮亦有“三多”,水泽多、盗匪多,游侠多。

你们是阳春白雪,我们是下里巴人!”

这个时代,生产力相当低下,抵抗天灾人祸的能力非常微弱。夏侯博他们受时代所限制,拜过神,拜过道,拜过天,拜过地,也骂过天,骂过地,骂过皇帝老儿,却都无效果,只知道灾害仍然频发。直到遇见了刘德全,犹如一点光亮,照亮了夏侯博他们的希望。

n不管地区?刘德全首先想起了水浒梁山,不也是这样一个地方么?后世江西南部、湖南东南部、福建西部、广东北部的红色革命根据地,曾经的星星之火,最初不也是在n不管地区燃烧起来的么?

刘德全突然发现自己抓住了什么,历史上的刘备平日若只是贩履织席为业,为什么能够为来往商旅所重?面对黄巾之乱,为什么登高一呼,就能拉起一支队伍?

家族支持目前看起来根本没指望,莫非就应在这雍奴薮中?看到周边热切地看着自己的渔民们,忽然发现,有人爱戴的感觉,真的很好。

既是荣誉和机遇,也是一份沉甸甸地责任。

可刘德全不知道,盯着雍奴薮的,又岂止他和夏侯博。

第十一章 师徒本是同船渡

午时刚过,风已停,雪已驻,楼桑里东一路口,向北通向涿县,向西一里便是楼桑里。

“德全贤弟,今日我等急着到涿县卖鱼,就于此处分别可好?”捕鱼已归,夏侯博向刘德全依依惜别。

“善,明日晨时在于督亢陂中相见!”

“一言为定!”

刘德全浑身冻得冰凉,低头看了看网里冻成冰棍的十余条大小鱼,心中又是喜,又是忧愁。喜的是,今日收获真不错,这十几尾鱼,怕不下三十斤,留几条与母亲熬汤喝,余下可交给三叔换钱花,有了钱便可以换粮食、布匹,又可以支撑一月。

忧的是,吃饭问题虽然暂时倒是解决了,可欠三叔家的债怎么办呢?若不能尽快还上近6000钱欠债,怕是刘德广父子真要逼母亲为奴婢。

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宗祠旁的学堂外,听得族学里郎朗读书声:“物格而后致知,致知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仿佛牵动了这一世和上一世的情怀,刘德全跟着念出:“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

顿时潸然泪下。

咔嚓一声,学堂门开了,一人长须白面,身高七尺有余,乃是刘珖,字子玉,对刘德全张口就训:“我说是何人,原来德全,如何这几日不见你来族学?”

刘德全两世为人,前世虽当了老师,却也调皮得很,这一世斗鸡、走狗、捕鱼,更不是好学生,极其惧怕老师。在学堂门口见了刘子玉,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舌头都不利索了,语无伦次:“小。。。小。。。侄。。”

“教了你多少遍,在学堂,无有叔侄,必须以师徒相称!”

“师傅,徒儿前些日子糟了寒。”

“受了寒?我看你是闯了祸吧!”

“我,我。。。师傅。。”悲从中来,眼眶红了,委屈眼泪流下来。

刘子玉见刘德全哭泣,板着的脸松弛了些,摸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昨日你病未好,便卧冰求鲤。今日想必也是如此,看来是个孝顺孩子。典母之事情,定然是刘子敬父子逼你做的对么?

能够因母生病便卧冰求鲤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典母之事?

好个卧冰求鲤,哈哈,想我教书十年,能交出你这样的学生,也算不枉此生。”

刘德全父亲早亡,平日只有刘珖和耿氏教刘德全读书认字,刘珖自然骄傲地认为刘德全是自己交出来的。

有汉一代,不论普通乡民还是王候、世家,最重孝道。刘珖相信,刘德全的孝子之名,很快就能传便本村,本乡,本县,甚至本郡。刘德全就是最好的广告,世家豪族和富户们,很快也会认为刘珖教徒有方,今日上午,就有不少富户,带着孩子,提着铜钱、肉铺、粮食,上门求学。

屋里孩子们,见老师大笑,纷纷跟了出来,眼睛中透露出好奇的光芒,口中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恩师教导,学生一刻不敢忘记。先父为了治病,家里钱花光了,无钱给束脩,今日打了些鱼,就想来看看恩师,想再聆听先生恩师。”礼多人不怪,刘德全见刘珖提到鱼,终于理清了思路,送鱼献佛。

“你家也不富裕,我取两条,余下的好生孝敬你母亲。”刘珖眼睛快笑出花了,学生们毕竟年少,便是读上一千遍尊师重道,也少弄得清楚人情世故,自己主动上门送礼的,少之又少。每逢大小节日,往往由长辈带着,除了应当缴纳的学费,顺带包上些粮食、蔬果、布匹,值不了几个钱,一块送些礼品。孩子主动和家长主动,一比较,高下立判,高下立判!不由得更加喜欢刘德全。

“你放心,刘子敬逼迫你典母的事情,有悖人伦,一会便跟我一起去与他理论。族中的事情,他以为一个人就能决断地了么?”刘珖眼中寒光闪闪。

刘德全:“刘德广手里不仅有白纸黑字的契约,还与县、乡官僚熟悉,要是还不上债,怎生是好?”

刘子玉摸着胡须,微微一笑:“前汉时,奴婢是社会中身份最低贱的人,同牛马、田宅、器物一样是主人的财产,主人可以任意役使、打骂、赠送和买卖。

后汉初年,经过战乱,人口锐减,光武帝、安帝等颁布一系列诏文,禁止私买奴婢、要求释放奴婢,以增加国家人口。这几十年来,国家人口不断增加,对奴婢交易又有所放松。

既然汉律允许,买卖典当人口,当然不是新鲜事。但刘德广乃是你从兄,耿氏乃他族母,宗族中的事情,岂是汉律能够完全管住的?”

“实在不行,你们母子就住到我家里来,我看哪个敢逼你典母!”

刘德全连忙跪下行大礼:“徒儿,谢师傅大恩!”

“起来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须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刘子玉的女儿,比刘德全还小两岁,九月九生的,小名九九,穿着红色印花棉袄,扎着羊角辫,朝刘德全做了个鬼脸,圆圆的脸蛋冻得像红色的苹果,选了两条能抱得动的大鱼,撒腿就跑、边跑边笑:“娘,有鱼吃了。”

啪的一声,连人带鱼滑到在地,哇得哭出声来,脸上、身上,活脱脱一只偷腥的小花猫。

刘德全噗嗤一笑,连忙上前相扶:“九九妹,不哭不哭,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刘子玉难得老脸一红“九九,瞧你,跟花猫一样,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没一点女孩的文静样子?”

刘德全也看出来了,刘子玉在十里八乡也算颇有才学,求学者除了族人之外,还有不少外乡人,平日虽也算小康之家,但家中人口众多,日子也紧吧紧吧的。当然,自己又何尝不是,若打不到鱼,也只能挨饿受冻。

外面的热闹,吸引了学堂的学生们,一窝蜂地冲出来,七嘴八舌议论着,有几个还做着鬼脸,直把九九妹撩得羞愧难当。

刘德全心中好笑,这些学子们,年龄大不过15、6,最小的6、7岁,相当于后世的小学、初中生,还处于飞扬跳脱、无忧无虑的年代。

“你们这些孩子,还不继续读书!当我的戒尺是摆设么?德全,跟我过来。”

入得旁屋,刘珖便对刘德全的学业细细考教,这就是开小灶了。刘德全也没想到,这个身体的记忆极佳,学业基础也颇好,一篇《大学》数千字,背起来毫无停滞。

刘子玉一高兴,指着竹简,又给刘德全一一解释一遍,之后让刘德全复述。

《礼记大学》中有不少典故,又有不少生僻字,在这个年龄,又不是整日读书的世家子弟,哪里能尽数弄清?数九寒冬,刘德全急的脑袋、背上全都是汗,凭刚才听的讲解印象,加上后世见识,断断续续解释了个大概。见刘子玉满脸严肃,不予评价,偷眼看了先生手中戒尺,心中惴惴不安。

刘子玉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初听有些地方解释的与自己讲的不一样,大为光火,眉头皱一脸严肃,就要开骂。可细细思索,却觉得解释颇合大道。他是个有涵养的人,心中惊疑不定,嘴上只是说:“恩,你要多加学习,有什么不懂得,尽管来问。”

刘德全在子玉先生深邃的眼睛下待着,仿佛穿越者的底细被看透,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推说需要捕鱼、砍柴养家,恐怕不能常来族学。

不想刘子玉取出一卷书册:“这卷有我写的注释,你拿回家去,空了好生研读,不懂就过来问,一直读到能过得了的课考,再换下一册。”

刘德全懵懵懂懂接过书册,只有一个念头“课考”,从两千年后穿越过来,大考小考经历无数,没想到如今还得考试,心情顿时不开心了。

宗祠外传来吵闹声。

“宗祠、学堂重地,何人喧哗?”刘子玉怒道。

一个学生屁滚尿流的跑进来,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啪一下,给跪下了:“师傅,求您救救德广大哥吧。”

第十二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师傅,求您救救德广大哥吧。”

“刘儒,怎的如此惊慌?”刘儒乃是刘子敬庶子,年龄幼小,性格相对儒弱,尚未有表字。

刘儒手脚并用,爬到刘子玉脚下,紧紧抱住其大腿:“呜呜,师傅,有一群人,领头的叫夏侯大侠,把我大哥绑了。”

“什么?你家家丁护院不少,如何能够轻易被人入得内院?”刘德全一把提起刘儒,“你说领头的姓夏侯?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

“我。。。我也不知。那人。。方。。。方面大。。。大耳,身。。。身高体壮,披。。。着虎皮外衣,脚。。。脚下一双皮靴,背后背着大。。。大弓。”刘儒原本年幼脸白,被刘德全提起来,双脚悬在空中,更吓得脸白如纸。

刘德全,寻思,莫非真是夏侯博?

刘子玉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勉强笑道:“放下他,走,去看看。”

。。。

刘子敬家的大宅,位于楼桑里南,分为一正院、二偏院,正院比刘德全家的小些,刘德广已成亲,住的东偏院,是一个两进的院子。

只见里三层、外三层上百村民围住门口。刘德全分开人群,只见十几个刘子敬的家丁、佃户手持棍棒,紧张地盯着院门口。满脸蜡黄色的管家周全,正与院里人交涉:“你等可知道,入人私宅抢劫者,轻当流放,重则送命?若你们能放了大公子,我可以考虑不上告县乡里。”

数辆手推车堵住了院门口,夏侯蓉等人依靠着推车,手持鱼叉、刀、弓守住门口,与家丁对峙:“胡说什么啊,我等来此,是为了履行契约。德全大哥昨日签好的三十钱一斤,莫非不算数了?”

“贼女狡诈,快放了公子,钱好说!”

“呵呵,你一个下人,做得来刘大公子的主么?我们带着鱼,等刘大公子交了钱便走。”

“好个狡诈贼女,竟敢强买强卖!”周全举起手中长剑,挥舞着,步步逼近“看爷爷教你做人!”

“德全哥哥,你来了”夏侯蓉吃惊地指着门口,嘴巴大成了一个o字。

“贼女,别挣扎了,声东击西对我没用!”周全正得意间,却惨叫两声,向前翻到,一口啃到地上,蹦飞两颗牙齿,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一只脚踏住肩膀上。周全狠狠滴盯向踩住自己那个可恨的人,一看之下,脸色大变,转为惊恐:“刘德全,你怎么来了,你想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柄明晃晃的斧头,距离喉咙只有半寸。

“应该是你想干什么。混账东西,十一二岁的女孩也欺负!需要爷爷再给你给松松肋骨么?”

周全吓得缩了缩颈子,嘴巴张了几下,却再不敢说什么。

周边的家丁、佃户见了刘子玉、刘德全,纷纷缩了缩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看来前几天刘德全一人打伤几人的光辉事迹,给他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刘子玉更是里中最有学识的人,家丁、佃户谁没用亲戚在里中上学?哪里敢得罪刘子玉。毕竟只是混碗饭吃,何必跟刘德全那个二愣子拼命,更没必要得罪刘子玉。

刘德全刚押着周全,与刘子玉、刘儒进到院中,就听见一阵聒噪。

“约两百斤鱼,6000钱不谢。”

“大侠,一斤鱼三十钱,也太贵了吧!”

“我这人,行走燕南赵北,人称浪里白蛟,最是讲信用。昨日你父亲既与德全订立了契约,我怎么好意思不遵守呢?”

“一时间仓促,哪里来6000钱?您给宽限几天吧!”

“要宽限?可以,先问问我兄弟!”

“大侠,您兄弟在哪”

“看到没有,这把剑就是我兄弟,你跟他多亲近亲近。”

“大侠,在下。。在下不敢。求您开个实诚价,我一定做到。”

“好,既然是个爽快人,如此便把德全签的契约拿出来。他不是欠你6000钱么?咱们200斤鱼换一纸契约,哥可没亏待你!”

夏侯博一把抢过契约,装模作样地看了几遍,哈哈一笑:“好,兄弟们,扯呼,200斤鱼留下了给他们。”转过来,正看到走近的刘德全一行。

夏侯博挥舞着契约:“贤弟,契约帮你拿到了,这下没人敢威胁你了。”

刘德全珍而重之地接过契约,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狂喜,终于摆脱典母的污点了。再看向夏侯博,已经满脸是感激和兴奋的泪水:“大哥,真真是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请受小弟一拜。”

当即就向夏侯博深深地三拜。

一旁的刘子玉,看了看刘德全、夏侯博,眼睛都快冒出火来:“刘儒,把你这断了腿、不成器的兄长抬进去。”

夏侯博奇怪地问:“刚才不是与你师傅好着呢,他生生气啊?”

。。。

推着独轮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就听见悠扬的琴声,记忆中,那是母亲久未弹起的喜悦琴声,不自主的,刘德全脸上就浮现出相同的喜悦。

刘德然与老仆站在侧屋,卸下粮食,见刘德全满脸欢快地进来,心中就是一顿火大:“老七,你还看着干哈,还不过来帮忙。我爹爹可怜你没爹,要做你爹,这粮食特地赏赐你的。”

刘德全听了,脸一黑,猛吼一声,掏出拳头,冲上去,就要揍刘德然。

旁边老仆哪里肯,连忙从后面抱住:“七郎,不可动手,不可动手!”连连解释,说刘元起是如何好意,又说刘德然胡言乱语,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这老仆也算强壮,但只挨了刘德全一推,就被推倒一旁。刘德然瘦小,大不如刘德全魁梧,被步步上前的刘德全被吓得连退几步,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刘德全本只打算教训下刘德然,不想他这么没胆量,踏步上前,拉住刘德然领口提将起来,恶狠狠说道:“竖子,就你也敢欺我?”

刘元起和耿氏闻声赶过来,就见刘德然被刘德全提在空中,被唾沫星子见溅到脸上,大声哭喊,旁边老仆冲上去救,被刘德全一下推翻。

耿氏自然对刘德全一顿呵斥,连打了几个耳刮子:“儿啊,五叔对你这样好,你,你却欺负德然弟弟,怎么这样不懂事。”又柔声安慰刘德然。

第十三章 九章算术自可通

刘德全摸着脸,心中怒气勃发,看也不看母亲,迎着刘元起惊怒的眼神,不怒反笑:“五叔,这数年来,多蒙您照顾,侄儿都记在心里,他日必十倍报答。今日打了些鱼,便换这些粮食,请你不要在来骚扰我母亲,你说可好。”

眼睛在耿氏、刘元起之间巡游,一幅你们有奸情的样子。

耿氏见刘备如此,又羞又恼:“儿啊,你,你怎么这样说?”

刘元起脸色红了又白,白了红,复又脸色如常:“哈哈,七郎,你和德然是同宗兄弟,今天打架、明天和好。昔日我与你父亲还不是一样,又何必记挂在心里?

我是你叔,年幼时多亏你爹照顾,否则大字不认识几个,哪有现在一份家业?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你父亲去了,作为叔叔,当然该照顾你。

以后你有所成就,不也会照顾你德然弟弟?莫非你看不起自己,怕今天欠了情,日后还不了?”

刘元起对刘母耿氏一直喜欢,开始帮助刘德全,也确实存了一份心思。

刘元起走南闯北,世面见得不少,识人之名说不上,然而什么人能干什么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自从刘德全受伤之后,仿佛比以往更开窍了,昨日破冰求鲤,今日又有夏侯博如此武勇的朋友为之出头,于是越发相信桑羽盖车的传言。

“其实我今日也有些私心。听闻你要卖鱼,当然不可每次都如今日一般卖法。我长于行商,这事可以帮衬一二。这次是来合作来着。”

刘德全疑惑了,难道刘元起的目的真是合作经商:“既然是合作,那请叔叔发誓不再打阿母的主意!”

耿氏羞怒道:“德全你太过分了。”

。。。

耿氏怒气冲冲地回到后院房里,想起这些年茕茕孑立、孤苦伶仃,好不容将儿子拉扯大,却被儿子误解,蒙着被子哭起来。任凭刘备怎么劝,也不理,只是哭:“你大了,有力气了欺负弱小,有本事忤逆阿母了。”

刘德全被说的无地自容,寻思:“今日我怎的,突然变得暴力起来?莫非是受了夏侯博的影响?夏侯博先是用替我卖鱼的名头堵门,将刘德广引出来,在十数人包围下,将刘德广一招制住,又令夏侯蓉等堵住门口,把前来支援的十余家丁堵在门外大眼瞪小眼,一点办法都没有。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可赞可谈!”

“李太白《侠客行》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应是指夏侯博这类人吧。谁人见这样豪迈勇敢的举动,不血脉喷张?有这样两肋插刀的朋友,我又怎会不变得冲动?原本懦弱的刘儒,不也是激动的脸色通红,红得就像柿子,眼睛一点不眨的盯着夏侯博,也不管被制住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

刘备知道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熬了鱼汤,热了饼,端到榻前:“母亲,孩儿错了。孩儿熬了鱼汤,天气寒冷,您消消气,喝点汤吧。”

“你父亲走得早,你外祖父,让娘改嫁,娘不肯。这些年辛辛苦苦,都是为了你,你不知道么?”

“娘一个人拉扯你长大,你怎知道娘的辛苦,家里快没有粮食了,娘低声下气,好容易借了些,你却对五叔说这些话。”

刘备坐在床边细细求饶:“母亲,不用什么三叔、五叔,孩儿长大了,您看这鱼,鲜得很,您喝一口。”

耿氏哪里肯喝。

劝了好一阵,刘备把鱼放在一旁:“母亲,您饿了就吃点。我看会书。”拿起借来的礼记,自顾自读起来。

耿氏,哭地累了,沉沉睡去。刘备便守在一旁,细细读着,细细思量先生所教。

晚霞万丈,太阳西斜,刘备读完《礼记大学》,给炕下加了柴火,见母亲还未醒来,实在无聊,走去书房,又去取一卷,却是正巧是《九章算术》。这书多是初等数学的内容,需要演算画图,东汉时蔡侯纸尚未普及,纸价格很贵,刘备家贫,哪里有钱买稿纸。便取个几个石头,手持一根木棍,坐在门槛上,就着院里的雪演算起来。

耿氏一觉睡醒,气也消了不少,就觉得饿了,见鱼汤和饼子,一摸有些凉了,就打算热一热。看到放在一旁的竹简,又看到竹简下的署名“刘珖录于涿郡刘氏宗祠”,眼睛一亮,往外看到刘备一面在院子里画着,一面自言自语,不由有些好奇。之间皆是些看不懂的符号。“这是什么?”

“这是方程。”刘备转过头,见母亲目光盈盈地看着地上的符号,满脸疑惑。刘备这才反应过来,汉代九章算术解方程,是用的矩阵解法,自己的解法,却是后世的一次方程组。

“九章算术?你做的哪一章?”耿氏终究不相信刘备竟能跳过前五章,直接学到第六章均输,直到看刘备细细演算,得到正确的结果,这才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看刘备的眼神越发柔和起来。

“对了,刘子玉的礼记大学篇看得和命一样重要,怎的在你这?”当耿氏了解到刘珖借书的细节后,眼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芒,脸上美的可以看出花来。

“看来,刘子玉终究愿意收你做入室弟子了,这可是大喜事。”

原来这时代的人,受到生产力限制,竹简笨重、绢书昂贵,皆复制不易,读过书、认识字的人因此就极少,认识数千字的,百人中不过一二。大部分读书之人,家中往往就几册书籍。刘珖号称读书破千卷,藏书也不过诗书礼乐易、春秋、战国策、史记等数十种。刘备祖父、父亲皆曾做中低级官员,都是通经之人,家中也不过在诗书礼乐易之外多了一卷汉书、一卷律法,几卷杂学书。

刘珖作为族学教授,学生虽多,但多是启个蒙,炒个大锅饭,师徒只是记名,学生也只是识些字、明些道理,记个账。今日刘珖给刘德全又是单独传授,又是借书,便是收为入室弟子的待遇了。

刘珖可是个有学问的人,曾经在郡县做过官,职务虽然不大,但在十里八乡,也算响当当的人物,人脉不少,名望不小。

。。。

耿氏放下对未来的愁绪,欣喜非常,第二日天不亮,就叫醒刘德全一起抓鱼、打柴,之后两人去走了15里地去涿县,将鱼、柴火换了布匹、猪腿、粮食、酒、茶,又赶回到楼桑里,送到刘珖家中。并在耿氏要求下,演绎九章算数。

就这样,刘德全糊里糊涂地向刘珖行了跪拜礼、奉了修束。与刘珖定下师徒名分的,也不过刘德广、刘德然等数人。

刘子玉正色道:“德全,如今你我乃是正是授业的师徒,你父亲去得早,为师就如你父亲。

子不教父子过,教不严师之惰。有些话,你听了可能不高兴,但我必须讲清楚。”

“请师傅指点。徒儿一定遵从!”

“日后少与夏侯博这样的人来往!”

第十四章 苏不韦与张QQ

“日后少与夏侯博这样的人来往!”

刘德全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刘子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师傅,您说什么?”

刘子玉皱着眉头,盯着对方眼睛,一字一句,极其郑重地道:“你听清楚了,日后少与夏侯博这样的人来往!”

少与这个人来往?刘德全感到无数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整个人都蒙了“师傅,为什么?夏侯大哥才帮助过我。”若不是夏侯博,刘德全也不可能一两天就拿回典母契约。

耿氏呵斥道:“德全,冷静些,虽我是妇道人家,也知道师傅是为你好,听他的吧!”

刘德全低下头,再抬起时,已双目通红:“师傅,为什么?我只想问,为什么?”

刘子玉:“德全,冷静些。为师和你父亲像你这样大的时候,也向往行侠仗义、一诺千金的生活。听为师讲一个真实的复仇故事。”

“熹平元年,也就是三年前,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大案。涉及到大汉名将凉州三明中的二明,张奂字然明,段颎字纪明,还涉及到一位九卿,一位州刺史,一位郡掾(相当于现在一般市的某局局长)。”

“苏不韦,字公先,乃是留下‘公私分明’的苏章的族人,苏不韦父苏谦,曾为魏郡督邮,为官清正。当时李暠任美阳县令,与宦官勾结,贪赃枉法,无人敢惹。苏谦督察美阳县积案时,发现了李暠的罪证,上书弹劫,使李暠下课。

多年以后,哪知道,李暠升为任司隶校尉,此时苏谦已从州刺史下课。李暠抓住苏谦一点小错,将之严刑拷打致死,并肢解尸体,抛尸野外。”

“苏不韦当时不到20岁,正在公车属接受任职考核。当他知道父亲身死的消息后大怒‘世间就只有伍子胥一个人敢复仇么!’。

苏不韦把父亲的尸体简单地不加装殓埋在地里,将年迈的母亲隐居在山里避难。自己则隐姓埋名,变卖家产,召募剑客。决心报仇。”

“第一次,乘李暠祭拜帝陵时进行截击。不巧李暠因故未去,苏不韦的计划落了空。”

“第二次,李暠已升为大司农,和妻妾居住在官邸中。苏不韦和剑客向此官邸挖地道,挖了一月多,把地道的出口挖到李暠床下。趁黑夜,从地道冲出,见人就杀。李暠爱妾和幼子都被刺死。李暠正在上厕所,这才幸免于难。

苏不韦非常嚣张,留下大名‘杀人者苏不韦也’。此后,李暠吓得在卧室里布满荆棘,在床下铺上木板,一夜之间要换几个地方,以防刺客。”

“第三次,苏不韦见李暠防备严密,杀不了。就到魏郡,掘开了李暠之父的坟墓,割下李暠亡父头颅祭奠亡父苏谦。后又将李暠亡父头颅置于集市中,标字“李暠父头”昭示乡人。李暠受此奇耻大辱,又担心苏不韦复仇,又怕又怒,先是自请退休,而后花重金求捕苏不韦。可苏不韦有张奂庇护,数年都没有被抓到。李暠忧愤吐血而死。”

“苏不韦遇大赦后还家,高高兴兴地重新埋葬了父亲,并大办丧事。当时大多数士大夫都批评他发掘冢墓,归罪枯骨,不合古义。

只有太原郭林宗认为苏不韦地位不高,力量不大,却能使九卿之一的李暠忧愤而死,达成报仇的目的,称赞他‘力惟匹夫,功隆千乘,比之于员,不以优乎?’。

苏不韦这才得到了士大夫的尊重。甚至得到了太尉陈蕃的征辟,之后成为扶风郡五官掾。”

“可惜好景不长。

段颎当上了任司隶校尉,负责监督百官和皇族,手握重权。而苏不韦的靠山,凉州三明之一张奂,却风雨飘摇。”

“熹平元年,段颎征辟苏不韦为官。不韦惧怕,称病不敢去。段颎既积愤于张奂,又可惜老朋友李暠之死,下决心杀鸡儆猴。乃追咎苏不韦以前向李暠复仇之事,声称李暠杀苏不韦之父苏谦,乃是得到皇帝同意的,苏不韦怎能向李暠报仇呢?向李暠报仇不等于向皇帝、向王法报仇么?段颎又令长安男子告苏不韦多将宾客夺人财物,罗织罪名。”

“段颎派从事张贤等带兵到苏不韦家中,欲捕杀之。张贤认为苏不韦是为父报仇,请求段颎不要赶尽杀绝。

段颎此时正在气头上,以鸩酒给张贤之父曰:‘若你儿子张贤抓不住苏不韦,你就喝了这杯鸩酒。’”

“张贤等到扶风,郡守让苏不韦来接待,张贤当场将苏不韦抓捕,并将苏不韦一门直系亲属六十余人尽诛灭之。扶风苏氏,从此衰破。”

刘子玉殷殷教诲:“德全,为师讲这段复仇的历史,是想让你明白,复仇不能解决问题,更多时候会导致更大的报复。”

刘德全:“可《公羊传》里说‘九世犹可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刘子玉:“孟子不赞成相互复仇,‘杀人亲之重也,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冤冤相报何时了?

德广仗势欺人逼你签了契约,你则倚仗武勇打断了他的腿。现在契约拿回来了,难道还要继续斗下去么?前面已经动了刀剑,难道真要发展血溅五步,一方死掉,才停止么?你们可是同宗的堂兄弟。”

“汉家自有制度,王霸夹杂之,外儒内法之。侠以武犯禁,乃是犯的小禁。侠者把个人信义放到国家律法之上,这才是犯了大禁,导致大汉出现复仇失控。

过分迷信武力会上瘾的。惟贤惟德,才可服人。即使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母亲想想。”

。。

刘德全沉默了,想后世的张qq案,有人评价张qq从军报国是忠,为母报仇是孝,不杀妇幼是仁,不伤无辜是义,坟前拜祭是礼,忍辱廿年是智,投案自首是信。将忠孝仁义礼智信的光环一股脑的待在张身上。其实张的所作所为,比苏不韦差远了,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姑且不论事情起因,不论谁对谁错。苏不韦复仇的后果是什么?身死灯灭,一门六十多口,被株连,全灭。张qq复仇的后果是什么?两个家庭的破灭,法律极刑的严惩。

刘德全来自后世,即使有些反感师傅的儒家说教,对法律还是比较认可的。但他将面临的是黄巾之乱,是军阀混战,是千里无鸡鸣,路旁有白骨。

在这个最坏的时代,是坚守法律和儒礼,还是更崇尚武力和侠义?刘德全发现,他又动摇了。

第十五章 家祸常自萧墙起

“这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段颎和张奂两位都是国家此时战功最大、最著名的将领,两人都是凉州人,二人早年互相欣赏。之后,在对羌族的斗争中,两人军事方针不同,张奂主张以抚为主、以剿为辅,段颎则主张斩草除根、先剿后抚。

军事上的分歧,之后渐渐演变为政治上的分歧。张奂同情和靠近士大夫,段颎为了让自己的军事主张为皇帝接受、依附宦官,甚至捕杀太学生,两人互相攻讦,仇怨日益积累,越来越深,最终发展到水火不容!

段颎要将苏不韦置之死地的原因之一,就是苏不韦与张奂交好,仗着张奂为靠山,不肯改换门庭。

段颎极其可恶,竟然准备连张奂一起杀了!”刘子玉诉说段颎的历史时,牙呲欲裂,仿佛恨不得将段颎手撕一般。

刘德全缩了缩脑袋,用后世的思维看,段颎和张奂之争,一开始是军事、政治方针不同,后来演变成凉州一哥之争,再后来演变成大汉第一名将之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动刀动枪也就显然了。

刘子玉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刘德全的猜想。、

“张奂虽然失势,但想弄死他并不容易。毕竟很有人望的,才干也是皇帝很信任的。咱们当今皇帝,对能打仗的将军,一直很宽容。段颎知道,构陷罪名杀死名满天下的大汉名将,很困难。

段颎的第一步,就是将张奂从司隶弘农郡,撵回凉州敦煌。”

刘德全:“师傅的意思是,段颎怕在司隶下手,不良影响太大,营救的人太多,造成众怒。撵回敦煌去,由地方官员下手,则一个县长都可以做的悄然无息?”

刘子玉哈哈一笑:“好!好!德全早惠,一点就通!我像你这样大时,可不懂这些。只知道阉党就是败类,士大夫就是清流。”

“苏不韦的死,让张奂彻底看清了形势,给段颎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书信”

“小人不明,得过州将。。。。诚知言必见讥,然犹未能无望。何者?朽骨无益于人,而文王葬之;死马无所复用,而燕昭宝之。。。凡人之情,冤而呼天,穷则叩心。今呼天不闻,叩心无益,诚自伤痛。俱生圣世,独为匪人。孤微之人,无所告诉。如不哀怜,便为鱼肉。企心东望,无所复言。”

“你猜段颎受到这封信之后会怎么做?”

刘德全:“段颎一定不会对张奂再下手!”

刘子玉诧异道:“为何?”

刘德全:“张奂这封信把姿态放得极低,相当于一封‘降书’。有了这封信‘降书’,以后张奂在段颎面前再也高傲不起来,段颎争夺大汉第一名将,凉州第一人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两都是关西凉州人,矛盾不过是军事方针、政治派别之争,并无多少私人仇怨。一直闹下去,可不是让我等关东之人看了笑话?”

“凉州人士虽然勇猛善战,但因人口稀少,死一个少一个。他段颎本就为天下党锢之人所深恨,再把张奂弄死了,不仅会遭到凉州人的怨恨,还会成为关东人攻讦的靶子。段颎独木虽大,也难支众人砍伐,众人攻讦,关西势必会被关东压倒。”

“此外,段颎难道不想想百年之后的名声么?不为子孙、族人考虑么?

以上便是徒儿的思索,不对的地方请师傅指教!”

刘子玉楞了半响:“哎,若你父与我当年能有这般政治素养,不逆风而行,也不会最后落得丢官去职的下场。”

“我父是因此丢官?”

刘子玉:“没什么,当时阴错阳差而已。”

“求师傅告知详情!”

“你还小,现在还不是时候。待年满二十以后,若时机合适,为师再与你分说。”

“师傅?”

“刚才跟你讲苏不韦、李暠相互复仇,张奂、段颎结怨解怨的因果。你分析的很好,归纳起来,苏不韦、李暠因小事而结怨,发展为相互仇杀,无有休时;相反,张奂、段颎两人,在军事、政治上有很大矛盾,却能退一步海阔天空,最终和解,两家皆平安。

这进、退之间,可能就是生、死之间,你明白么?”

刘德全:“明白啊。”

耿氏:“德全,你不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子玉是劝你与德广各退一步,恩怨一笔勾销!”

“师傅、母亲,德广既然断了腿,即使我愿意退一步,德广也未必会同意一笔勾销吧。”

。。。

刘子敬坐在刘德广床边,满脸铁青。

刘德广躺在床上,着细说刘德全、夏侯博是如何堵住门,拿刀逼迫自己交出契约,自己又是如何英勇不屈,义正言辞拒绝,最后契约被夏侯博找到抢走,留下200斤冻鱼。

刘子敬怒道:“我早就说不行,你这个不成器竖子,非要迫人签典母协议,结果连个毛没长齐的小孩也打不过。现在好了,不仅宅子没要过来,还赔了两千钱。”

刘德福是刘子敬次子:“父亲,大哥也是一时糊涂。其实刘德全就是个小孩,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不晓得哪里跑出来个夏侯博,看来长房太过狡猾,留了不少后手。”

刘德福面上带笑安慰父兄,心中恨不得刘德全把大哥两条腿都打断,才好不跟自己争家产、争家主。

刘德广一张脸哭成了花,哭诉道:“父亲,您不在家这两天,刘德全依多为胜,孩儿被欺负的好惨,当时那把刀贴着孩子颈部,只有一丝头发之距。”

管家周全跪在旁边帮腔:“那刘德全骁勇、狡猾之极,我等家丁、佃户围住院里的夏侯博等,正在冲门救援大公子,刘德全突然率领数人,带着大斧、强弓,从后面出现。我等虽然努力奋斗,可寡不敌众。

大公子本来誓死不交契约,可刘子玉突然出现,给刘德全拉偏架。”

刘德广:“父亲,孩儿与周全,虽不惧怕斧钺加身,可扛不住忠孝大道。那刘子玉乃是孩儿拜过的师傅,定要孩儿交出契约,孩儿不交就是不孝啊!”

刘子敬大怒:“太过分了,这个刘德全,竟然找外人来打杀自家族人,你们是堂兄弟,他怎么能动刀子?”想起刘母耿氏丰满高挑的身子,心中连道三声可惜。

刘德广:“就是,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您这个族长,没有我这个堂兄!”

刘德福:“周管家,这次死了几人?伤了几人?”

周全:“没人死,只是有些几个伤了。大公子和我,都受了重伤!”

刘德福,十二岁开始在涿郡做学徒,几年过去,已是楼桑刘家的掌柜之一,很有些本事,见刘德广、周全伤是以前的,看出些猫腻:“其他的伤员呢?为救大哥受了伤,弟弟我要好好感谢他们。”

刘德广急忙摇摇手:“不用,都安顿好了,不劳烦二弟费心!”

门哐当一下开了。

“谁?不是吩咐了不准进来么?”刘子敬转头怒道。

刘儒风风火火跑进屋里:“父亲,两位兄长,子玉老师请大哥去宗祠。”

第十六章 勾心斗角拜宗祠

“德广、德全二人本亲堂兄弟,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今日,在此宗祠之中,当着先人牌位面前,二人可愿放下仇怨,重归于好?”刘子玉。

刘子敬:“昨日德广手中典当契约已还给德全,德全需还一斤鱼三十钱契约,如此两边各退一步,自能放下仇怨。”

刘母耿氏:“德全,快说愿意啊。”

刘德全:“可我与夏侯大哥说好了,今日需运一些鱼来履契,这会怕是快到了。”

刘德广:“刘德全,你不要欺人太甚!”

。。。

一个小娘子风风火火冲了向宗祠。

“姑娘,这里是宗祠,非刘氏及家属,不得入!”

“刘德全,快滚出来,这事情不说清楚,姑奶奶跟你没完!”

刘德全:“蓉娘么?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良心,好不要脸面,说好的事,说变就变!答应我们的鱼钱呢?”

“蓉娘,没说不换钱。”

夏侯蓉怒气稍歇:“那为何里门监说不与我等的鱼换钱,把兄弟姊妹们堵在门外不让进。”

刘德全拍拍脑袋,他却是疏忽了,昨日夏侯兄妹带着人堵了刘德广门,今日里门监若让同一伙人进门,那这个里门监还当不当?

刘德全:“我正与三叔一家商量么。三叔一家认为三十钱价格他太高。”

夏侯蓉怒了:“说好的三十钱,怎能说变就变?你欺负人!”

竟然拉着刘德全的袖子,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此时正是腊月,外出的族人基本都回到了楼桑里,冬日河湖冰封,也无甚农活需做,里中的村民三五一群,在家里聊天、烤火,闲的蛋疼,听到宗祠的嘈杂声,纷纷如蜜蜂归巢一般涌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把宗祠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瞧瞧这是谁家的女儿,多俊!”

“怕是七郎欺负了人家小娘子,被追上门了。”

“德全家穷,莫不是给不起彩礼吧?”

周围的人们,许多是从刘德全穿开裆裤开始,看着他长大的。这一议论,越描越黑,刘德全瞬间脸红的像火,手也不知道怎么放。

夏侯蓉把捂着脸的手指开个缝,被黑压压一片的脑袋吓一大跳,连忙把脸捂得紧紧的。她一个女儿家,听那些闲言碎语,更不好意思,恨不得找块豆腐把八卦的人拍晕,死死地抓住刘德全衣裳,甩也甩不掉。

刘德全既甩不掉,便拖着蓉娘走进宗祠来,顺便将门也关了。

刘德广:“刘德全,别家的女眷,不可进宗祠的。若阴气冲撞了先祖,你付得起责任么?”

刘德全:“几句话,说完就走。鱼就在里外,你们说两家的契约怎么个了法?”

刘子敬:“三十钱太贵了,绝对不可能!”

宗祠的门墙隔开了乡亲门的聒噪,蓉娘胆子大起来:“有契约,怎的不可能?”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们有本事进得了里门?”

刘子玉:“既然三十钱高了,重新定个价格如何?”

刘子敬看向刘德福。

刘德福略微一琢磨:“目前涿县一斤鱼可卖20钱,除去运费、店铺、人工、税收各2钱。我们一文钱不赚,给你12钱一斤比较好使。”

蓉娘怒气冲冲地道:“30钱变成12钱,一半不到?你们欺负人!德全,我们坚决不同意!”

刘德福露出和蔼的笑容:“小娘子,并不是哥哥占你便宜,售卖商品,十税一这是大汉定律。从楼桑里到涿郡15里,需要一个时辰,运费2文并不贵。一日售卖一两百斤鱼,没个店铺,没个推销,怎的行?至人工,总需一个人来售鱼、一个人收钱记账吧。”

刘母耿氏取出契约,递给刘子玉:“德全、蓉娘,冤家宜结不宜解。今日你师傅和我做主,就答应了。”

蓉娘眼泪快流出来了:“刘德全,今天我看明白了你是什么人。我们好心帮你。你却亏我们的钱,办你的事情,还你的情。”

蓉娘捂着脸,风一般跑出去。

刘德全急忙追上去:“蓉娘,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契约原本在我兜里。不知怎的到母亲手中了。”

蓉娘:“我不听,不听,不听!你们不收,我们自己卖。”

刘德全只顾着追人,哪知道,砰一声,将门口一人撞倒。连忙上前拉起来,见是刘元起。

“七郎,怎的如此慌慌张张,我这老胳膊老腿可经不起撞。”

刘德全再抬头,蓉娘已不见踪影,急得不知所措,分开人群冲到里门口,只见一群人围着推车、独轮车和其中的鱼,正在那里闲谈:“蓉娘呢?看到没有?”

“她走了,回督亢泽里去了。德全,这些鱼怎么办?”

“糟糕,这下误会深了!”

刘元起气喘吁吁地跟上来:“刚刚你不在,我就跟他们商量着,一起运去涿郡售卖,就等你点头。”

“点什么头,我找蓉娘去,她这么小个孩子,雪地里若遇到坏人,遇到野兽怎么办?”

“我们再此等了小半个时辰,手脚快冻僵了!要不就卖给你这位叔叔?”

“你们看着办吧。”

。。。

刘子敬大宅。

刘德广瘸着腿,在弟弟刘儒搀扶下回去,怒不可收:“呸,刘德全和这小娘皮太过嚣张,给他们脸,给他们钱赚,竟然不要!”

刘子敬说:“不要去找刘德全的麻烦。看看你四弟,多能干,不说往日挣了多少钱!就今天,两三句话就把小娘皮怼跑了。看看你,成天就知道给我惹事!”

刘德福:“父亲,大哥也是为了咱家的面子争口气,官宦之家,这么能输给个破落户?”

刘子敬:“提起官宦之家我就来气。我是族长,你大哥是里正。哪里轮得到刘子玉来调解邻里?”

刘德广:“那父亲今天怎么答应一笔勾销?”

刘子敬:“不答应能行么?他们再给弄两百斤鱼来,又得损失几千钱。学学你二弟,多挣钱,少花钱。还等着给你们置办产业,找媳妇,找官当。”

刘儒扶着大兄,听他不时咒骂刘德全和师傅刘子玉,心里渐渐不是个滋味。师傅平日教育弟子们“兄友弟恭”,大兄不仅不友,还屡次设计七兄,颠覆了他小小心灵中的常识。当然七兄也不恭,他两都有不对,非要说理在哪一方,估计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可是大兄怎么能对师傅有怨气呢?师傅可是刚刚帮家中解除了契约,四兄刚才说家里可以少赔几千钱呢。

刘儒想到这里,心中的坎怎么也过不去,红着脖子,坚定地对父亲和大兄说:“师傅帮了我们,做弟子怎么可以说他的不是?”

刘德广脸上讪讪的,忽又一板脸:“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育我?”

刘德福:“父亲,您看年节快到了。儿子们做为徒弟,惯例得向师傅交学费并意思意思,您看这次这个情况,是多点意思,还是少点好?”

刘子敬:“哈哈,你说呢。那是你们师傅,少点意思不就不成意思了么?德福、儒儿,到账房支300钱,粟3石,肉铺、鱼脯、果脯那些你们看着办。大张旗鼓给送过去!”

第十七章 于吉荒山话五行

刘德全出得楼桑里,路上逢人便问,顺着小路,一路狂奔出去。不知过了多久,累得再也跑不动,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已到了野外,不知何处。

茫然四顾,只见旁边有一小山,山上松柏密集,枝叶繁茂。考虑到登高能望远,手脚并用,爬上山去,发现松柏掩映之中,竟然有一座道观。

刘德全想讨碗水喝,走庙里,见里面一台上高坐一人,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正在讲经。高台左右各有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头裹着黄巾,目光如电,四处扫视,使人不敢对视。台下数十人端正而坐,仔细聆听。

糟糕,莫非遇到黄巾道了?

刘德全想退回去,又怕打草惊蛇,便低着头悄悄坐在角落里,装作听经文。

“但大顺天地,不失铢分,立致太平,瑞应并兴。元气有三名,太阳、太阴、中和。形体有三名,天、地、人。天有三名,日、月、星,北极为中也。地有三名,为山、川、平土。人有三名,父、母、子。治有三名,君、臣、民。欲太平也,此三者常当腹心,不失铢分,使同一忧,合成一家,立致太平,延年不疑矣。”

听到“太平”二字,刘德全瞳孔猛的一缩,愈发肯定误入太平道据点,恨不得立即离开。小半个时辰,经总算讲完,信徒们陆续起身离去,刘德全混在中间,抬脚走到门口,却被一个几个道士拦住:“请问使君可是刘德全?”

刘德全大大惊失色:“你们怎知道我名字?”

“家师昨日夜观天象,已料定使君到此,家师有请!”

刘德全跟着走入一间静室,门口正是讲经时台边的两个铁塔般的大汉,那鹤发童颜的老道坐在对面一案旁,一手持龟背,一手持算筹,仿佛正在演算。室内焚着异香,香气弥漫,使人紧绷的精神渐渐松弛下来。

老道指着案上两个碗:“此汤强身健体,使君聊以解渴。”

刘德全认定对方是黄巾道,哪里敢喝,只说不渴。

老道一张口,碗中水,化为水龙,直入其口中,笑到:“现在可喝了吧。”

刘德全便将剩下两个半碗水饮了下去,水一入口,初觉满口馨香,继而腹中升腾一股暖意,散入四肢百穴,随后浑身暖洋洋的,竟想昏昏入睡。

“不好,糟了道,莫非香与水是混毒?”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几秒,仿佛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师傅,他睡过去了,不如将之杀掉,埋入。。。”

。。。

或许过了几天,或许只有几个时辰,或许只有几炷香。

“玄德。。玄德”

刘德全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眼前忽然一亮,只见周围漆黑一片,只有中心处,一个散发着五彩华光的光球。只看了一眼宫殿,就有一股巨力传来,将他嗖一下吸过去。

进入光球,只见一条大路,串联起近处农田片片,阡陌相连,农人耕作期间。经过远处一个小小的村庄,妇女三五两群谈笑艳艳,小孩调皮玩耍,男人吆五喝六,一片悠然自得景象。穿过农田,再远处是是一个巨大的土台,一座仿佛金字塔的石制建筑,不同的是顶端并无金字塔尖角,而是是一座古朴的宫殿。

刘德全被吸入宫殿,见其中一个道士,鹤发童颜,正是今日讲经的太平道长:“贫道于吉,不得已请玄青龙阁下到此,还望海涵。”

刘德全:“听说过左青龙,听说过亢金龙,听说过角木蛟,就是没有听过玄青龙。”

“哈哈,使君说笑了。使君破碎虚空,自他界而来,得玄气、青气,玄青龙便是使君。”

这老道先是道破我的名字,现在竟又能看出我的来历?刘德全全身都绷紧了,又觉地玄而又玄。

“使君,在外面,我讲的或天、地、人,或日、月、星,或君、臣、民,乃是各种三才,表象各不相同,但都是由阴阳、四时、五行构成的。天失阴阳则乱其道,地失阴阳则乱其才,人失阴阳则绝其后,君臣失阴阳则其道不理,五行四时失阴阳则为灾。”

前世学过物理学,背过元素周期表,刘德全怎么可能信神仙鬼怪?可连穿越到汉末之事都发生了,怎由得他不信?只能把五行掰开成更小的元素构成的。

“于吉道人,或许你说的有些道理。但你将我拐到此处,却是为何?”

“贫道今日讲《太平经》,在众生眼中,看到的是善,在使君眼中却是仁义和杀戮。贫道希望与使君结个善缘!”

“善?老道好不要脸,张口便是假话。太平道可不只有善。”既然被看破,刘德全也就不装了,有什么说什么。

“使君,确实有人利用太平道之名,吸引教众,并擅自修改教义,图谋不轨。但并非所有道人皆如此。

道家所求者,唯长生之道而已,所主张者,循自然之道而已,所摒弃者世俗而已。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使君欲做大事,难道留五十分之一给小小一道,让其自然演化都不可以么?使君来自他界,当明白世界有变化,才能有发展。否则便如一潭死水!”

欧洲中世纪,便是世俗政权、宗教压迫共同发力,分封的领主,各级教会从上到下,以至于陷入数百年发展停滞状态。直到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打开了新窗户,接受了新的阳光,这才从新进入发展车道。而同时代的东方,却因为长期大一统下,制度过分完善,文化缺乏碰撞和创新,逐步陷入发展瓶颈中。

再参考后世,那位身材不高,胸怀却极其伟大的人,从容提出“一国两制”,给当时显得僵硬的体制,打开了改革的窗口,一方面代表了他对历史的深刻理解、对未来的准确判断。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的实践呢?

刘德全:“《易经》有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那一便是天机。就算是当今圣上,出口成宪,也不可能占据四九。你一口就要走那一分天机,当我是傻子么?顶多给你一中的四分之一!”

于吉:“四分之一,贫道也不亏,哈哈。既然使君如此耿直,贫道也当有所表示。三才之外,贫道更善五行,五行之道变化万千,大可成龙,小可入微。可使庄家生长,可使得蝗灾漫天,可使洪水遍地,进可却敌沙场,退可守城保身。

金木水火土,使君知道自己属什么?”

刘德全:“北水南火东木西金中央土,我来自幽州,屋南有水,善游泳。大汉尚玄色,我乃太祖高皇帝后裔,若果真是刘备,则字玄德。玄者黑也,黑者水也,所继承者水德。因此,必属水!”

“错!大错!特错!”

第十八章 阴阳生克岂难料

“秦起西方,西方属金。坐北朝南,右手白虎,然而秦国不尚白,却尚黑,何也?

金水相生之故!

秦国于关中建郑国渠,于蜀地建都江堰,皆金生水之故。”

刘德全无语地看着于吉,用后世的观点来看,有了金属工具就能改造自然,兴修水利是改造自然的一种,能增加田地灌溉面积。粮食丰收当然能养活更多人,于是在战争中有更多的军队更好的后勤。就这点事,老神棍非要说金生水。

“太祖高皇帝,赤帝斩白蛇,赤帝属火,白蛇属于金。高祖长于楚地沛县,位于南方偏东,南方朱雀,属火,东方青龙,属木,而后进驻关中、占据了西方秦国的金气。立汉之后,又尚黑,黑者水也。于是占了五行中的火、木、金、水四行。

火、木、金、水如何相容?乃是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故而太祖高皇帝,虽然屡次被项羽击败,最终却能兵围垓下,逼得项羽自刎乌江,平定天下!

然而就五行而言,太祖高皇帝缺了土,未能形成循环,故而屡次被项羽抓住弱点,几次殆死。

故而方士劝孝武皇帝改国色为黄,是为土德。这样两汉有了五行属性,才能享国400年。”

“道长意思是,我若要有所成就,还有其他属性?”

“若只想为一郡守,为一将军,五行中有一、二行便可。若想更高发展,当然需要其他属性!

须知万物之道,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往复循环,方能不断成长。

大地之内,东之青龙,西之白虎,南之朱雀,北之玄武,中为黄龙。各地土地有高下,山川有深浅,人民风俗各易。若只得其一,便只得一方之地,一地之民,如何能够统一全境?”

想秦王扫六合,统一全境,北击匈奴,南开交州,何其雄哉!其强大不下于两汉,可短短十几年,陈胜吴广起义,太祖高皇帝登高一呼,项羽巨鹿奋击,就分崩离析。国家如此强大,却轻易破碎,为何?

因为秦朝只以金、水为主,五行中缺了三行。未统一六国时,国家面积小,人口少,并且只居于西方,金利于战,水利于农业,只有两行,不仅不弱小,还更为纯粹,整个秦国就是一台耕战之怪兽。

然而秦国一旦控制整个华夏,人口数量暴增,且占据于五方,只用西方之金,北方之水,如何调节五行?五行不调,必然天地生灾害,人世上下交争,国家如何长久?”

刘德全:“老先生说的有些道理。”

于吉也不在意刘德全前倨后恭:“使君可知,孙坚战胜能董卓,是何原因?”

刘德全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那可是十多年后之事?”

却见于吉笑嘻嘻地看着刘德全:“使君来自他界,老道我小有所长,你我如今在梦中,有何不可说?”

“孙坚,孙武之后,孙武,武圣也,主金,故孙坚属金。孙坚吴郡人,主南方之火。董卓,西方之金。董卓之金虽强,但孙坚之金亦不弱,且南火克西金,故孙坚克董卓。”

刘德全:“胡说八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董卓暴虐,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哪里关系什么五行。”

于吉笑而不答。

刘德全:“不相信是吧。嘴巴硬是吧。我问你,公孙瓒北方名将,威震乌桓,鲜卑,为何遇上袁绍,屡次失败?”

“公孙瓒,北方之水,善于用兵故兼属金,得少量冀州人相助故兼并土地,因此强大,兼有土。公孙瓒善轻骑兵,无孔不入,其势如水,然无重骑兵,故而金弱。冀州之人复叛,幽州军步兵差很多,故而土极弱。

袁绍出自妫姓,为舜帝后裔,故而出自中央,属土,收降青州黄巾,得木,得西方鞠义之助,得西金。土能克水,金与金抗,故袁绍能克公孙。”

刘德全:“算你过关!”

刘德全:“我起于草莽,若以仁义集百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便是火德。善用船,善于捕鱼,船者木为之,纵横水之上,则是木德。善于制造军械、农具、机械,是为金德。除了土德,其他四行都会有的。或许可以无敌敌于天下!”

于吉:“哈哈,使君以水为主,木、火为辅助,兼以金、土。五行皆可具备。为何兼有他属,乃是辅臣之故也。”

刘德全思索,以于吉的五行为论,刘备有关羽张飞赵云诸葛亮法正陈群等助。按照五行理论,关云长出自并州河东,主西方之金,兼北方之水。

张翼德出自幽州,主北方之水,与关云长和自己结为兄弟,故兼而有金。

若能得夏侯博之助,他出幽州及渤海,主北方之水,兼东方之木。

陈纪、陈群父子出豫州颍川,主中央之土。

若入青州,得青州之士,位于东方,主为木,兼有土、水。

若救徐州,得徐州之士,主为木,兼有土、火。缺金,少火。

得诸葛亮,乃中央之土。

得法正、马超襄助,乃有西金。

如是五行皆可具备,故而能够续绍汉朝正统,开蜀汉之国。

刘德全:“既然有五行之助,为何蜀汉不能统一全国,延续汉室?”

于吉:“使君水盛,木青。然土尚却不固,火不够旺,金不够利。”

“如之奈何?”

“西方属金,西方人亦属金为主。南方属火,南方人亦属火为主。”

“道长,是让我多招募西方、南方之人?”

“善哉善哉,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必糟天谴。”

“谢谢道长赐教,道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要能力范围内,无不允许!”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日后若信教之人,请使君留一线生机,开一面法网,切莫多造杀孽。东方扶桑,太阳之所出,若有机会,请使君帮我去扶桑。今有道经一册,送给使君。可强身健体,清耳明目,延年益寿,”

“好,日后如何找你以报答呢?”

“使君不必找老道,老道自会来寻使君。”

一指北方,此方向为涿县,君可速去!

第十九章 文胜郦炎门槛高

于吉一指北方呵道:“此方为涿县,君可速去!去!”

刘德全只觉自己猛地倒飞出去,周边景物飞快掠过,数息之后,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过久,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在道边的一个大树上,道观已经不知所踪,涿郡高大的城墙,远远在望。

刘德全伸出手,用力捏了捏脸“好疼”,确信自己还活着,高兴地跳下树来:“咦?这兜里是?”

打开布兜,其中一卷古朴竹简,其卷首云:“道可道,非常道。道之尊,德之贵,常自然。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不宰,是谓玄德。倘使君善用之,则可强生健体,延年益寿不疑矣。”

再看下去,分别是悟道第一,玄德第二,抱魂第三,练体第四,守静第五,柔用第六,丹药第七。。。

“于吉虽然是好意,但他秉持的是清净自然,我要做的事情,需逆水行舟,这竹简对我来说却是明珠暗投了!”

“喔不,练体第四?或许有些用处,空了练练。房中第十?呸!这老道好不正经!”

兜里除了竹简,竟然还有两幅图,一副是星图,一副是历法图。刘德全记得子玉师傅讲过,春秋战国、两汉以来,历史、历法、谶纬不分家,皇家组织史官、天文官、方士共同观测星空、日月、四时、节气,陆续研究出了《太初历》《三统历》《四分历》等历法,每一次的历法进步,都意味着正朔的更改或加强。不说其他的,单单只是二十四节气越来越精确,对农业的贡献,就越来越巨。

星图中央是紫微星垣,包括太子、帝王(紫微星)、庶子、后宫,还有四星为辅臣,紫微星就是北极星,始终在北侧,亘古不变。测量维度,行船海上都可以紫微星为参照点。

“紫微星是中土帝王之星,拥有此星的乃是皇帝刘宏,与我何干?且看其他星宿。”

紫薇周边环绕有四个星群,二十八个星宿,四方各有七宿,既左青龙、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东方青龙有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北方玄武有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西方白虎有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南方朱雀有井、鬼、柳、星、张、翼、轸。

图边是密密麻麻的注释。刘德全仔细看了东方青龙,从东南到东北依次是角、亢、氐、房、心、尾、箕,简单说就是龙头龙角,龙颈,龙胸及前爪,龙腹和五脏,龙腰及龙心,青龙尾,青龙之风。

“于吉说我是玄青龙,但一人只有一颗命星,我是那颗星呢?”

“按于吉所说,我真是刘玄德,在家中排行第七。按照历法图,七乃是春天二月初,在东偏北。正东是房宿,东偏北就是。。。心宿!”

按照于吉的注释,心宿有三颗星,竟然与紫微星垣一样,前为太子,中为帝王,后为庶子。

“奇怪怎么比紫薇星少一个后宫星?”

于吉注:“心宿,虽亦东方帝星,然多凶,其于男女子女之事,多不吉。尾宿乃其后宫,多星为帝后,是无帝后。且易丧帝后,至生乱。昔日商汤为东帝,伐纣,得天下。然太子太丁未立而卒,于是乃立二弟外丙,三年而亡,再立太丁之子太甲,太甲不仁,暴虐百姓,破坏商汤祖制。因而有伊尹放太甲于桐宫。”

“尾宿,青龙之尾于斗杀中,最易受到伤,故多凶。武丁时,帝后妇好有大功。然妇好无后,国无太子,乱生。有商一朝,王子王后多丧,多暴虐,数百年终为周灭,余者多漂洋过海,东迁大荒。”

刘德全寻思,商汤野够倒霉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婆死了,长子死。传位给二子,也没当几年,孙子又被伊尹放于桐宫。莫非心宿、尾宿就是这样凶?再看角宿,是斗杀之首冲,箕宿是调弄是非、搬弄口舌,都多凶。

青龙7宿,竟然有角、心、尾、箕4个凶宿,刘德全整个人都不好了:“于吉老道是什么人啊,说我是玄青龙,不就是咒我不得好死么?这就罢了,还把我老婆,朋友一起往死了咒,真他妈的不是好人”。

收拾好竹简与心宿图、历法图,心事重重向涿县走去。



“七兄,你怎么在此处?”来人猛地一拍刘德全肩膀。

刘德全一惊,茫然地转过头来,是刘德然和刘儒:“你们一起?来赶集么?”

“师傅带我们来参加文会。”

刘德全心中一暗,师傅怎么都不叫我,口中却说:“那你们快去吧!”

刘儒:“师傅昨晚、今早都让我来叫你一起去呢,可你娘说夜里没回来!”

刘德全舒了一口气,还好,师傅还记得我:“师傅呢?怎么只有你们两人?”

刘德然:“嗨,别提了!我们没资格进门。”

“没资格?莫非年龄太小?”

刘儒:“才不是呢。文会是郦炎与其兄主办的,郦炎字文胜,是幽州最有名的诗人,大儒卢公的首席弟子。郦君的兄长是个大官。参加文会的要么是才子,要么是佳人,要么是各级官员。

郦君要求所有入门者必须展示才艺,或者赋诗一首,或者做文一篇,或者奏乐一曲,或有其他才干也可。通过测试者,可带一人进去,师傅带我二哥进去了。”

刘德然:“如果才艺通不过测试,必须交一金才能进门!我两哪里有那么多钱?哼,狗眼看人低!”

刘儒:“九兄,别这样说,郦君挺好的,是我们自己学识不足。”

刘德全:“所以你们就在外闲逛等师傅?”

刘德然:“那么高的要求,我们才十几岁,怎么可能做得到?瞧就那边,很多人围着那里。有本事你去啊!”

刘德全:“小九,论年龄你我差不多,论读书的时间,你比我多。你都不行,我怎通得过测试?”

刘儒:“七兄,你那么聪明,一定行的!去试试啦。”

刘德然:“哼,有些人不试一试,怎么会死心?去啊,去自取其辱!”

刘德全见十几个人参加测试,没有一个通得过,哪里有信心?可又不想认输:“好,咱们就试试。”

刘儒:“太好了,七兄,通得过就带我一起进去!”

第二十章 海到无边天作岸

“小子,快走开!没看我们办正事!”

“我们是来参加文会的!“

“就你们三个小孩?三四十岁的人也没几个能通过”

“有志不在年高。何妨一试!若是通不过,我一个小孩也不觉得丢人!”

“让他们试试”门口走出一位很漂亮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六七岁,脸色白净,气度清新,让人见而忘俗。

“谢谢啊!”

“没什么可谢的,若能通过测试,是你本事,若通不过,自不能入内!”

“请出题!”

“幽州的涿郡、广阳郡、右北平等郡,山河环绕,面向平原,东临海,西靠山,有山有平原,有河有池有海。请以涿郡地形做诗文一篇。”

刘德全思考半响,写道:“

木舟小小河中流,青山巍巍两岸走。

大雁翩翩峰顶回,鱼儿翔翔潜底游。”

那青年道看到,噗嗤一声笑了:“这首节奏感很好,很有童趣,很适合幼儿儿歌!哈哈,笑死我了!”

刘德全满头黑线,命题作文,最能反映一个人的急智,其实他的水平就这样,他急的满头是汗,突然灵光一现,有了:“刚刚是抛砖引玉,请看第二首。

燕太相伴众水横,督亢缠绵渤海深。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青年道:“第二首,第一句,燕山、太行山相交,用相伴二字有些创意,众水向东而流,只能算普普通通。第二句,缠绵二字还不错,第三第四句,极有智慧,这是我今天看到最好的两句诗!

你叫什么,多少岁?”

刘德全脸一红:“在下涿县楼桑里,刘备,字德全,年十四。这两个是我族弟。我等是刘子玉的徒弟。”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绝句,绝句,就凭这两句,便可名留后世。十四岁,天才啊!”

刘德全水平有限,只好开动脑筋,抄诗!好死不死竟然抄到了林则徐的两句,一下就显得水平过于高:“请问先生姓名?”

“叫我郦玄让。德全贤弟可以进去了,但只能带其中一个人!”

刘儒:“七兄,带我进去吧,我们说好的!”

刘德然眼巴巴地看着刘德全,忽然一把拉到边上,对着刘德全耳朵小声说:“七兄,以前是小九年幼不懂事。求七兄原谅小弟!这些年,小九父亲对你如何,相比刘儒他们家,如同天上地下,求你拉小弟一把!小弟以后一定言听计从!”

刘德全眼神从刘儒,再看刘德然,又扫回来,如此再三。两个族弟,殷切的眼神,让他狠不下心做出选择。

一道灵光划过脑中,有了:“玄让先生,大汉的律法规定,男子不满十五,就不算一个人!”

“哪有这个规定?”

“十五以上到五十六岁出赋钱﹐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钱。年七到十四岁少年,每人二十三钱。一个人相当于五个少年呢。所以,他俩不算一个人!”

郦玄让笑眯眯地看着刘德全,这孩子的机谋远远超出了这个年龄正常的水平,仿佛看到了文胜弟弟小时候:“好像有些道理。但这点理由有些牵强,还有么?”

“有,我们两家乃是世交!”

“此话怎讲?“

“我先祖太祖高皇帝刘邦,你先祖郦食其,当然是世交啦!”郦氏本为汉族,居于陕西骊山周边,夏商时期,为犬戎所逼,逐步演变为骊戎部落,因协助周武王灭商兴周有功劳,被封为陈留。郦炎先祖大大的有名,乃是自称高阳酒徒的郦食其。郦食其投靠刘邦后,以能言善辩,嘘枯吹生,富有战略眼光著称,常常亲自担任说客,以使臣的身份奔走于诸侯之间,为刘邦取得天下立下汗马功劳。他最高光的成就是曾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说降齐国七十余座城池,相当于断项羽一臂。不料韩信不听话,十万大军偷袭历城。齐王火冒三千丈,抓了酒徒付鼎烹,只留下高阳酒徒的传说。其子郦庎被封为武遂侯,其弟郦商乃是文武双全的大猛人,因战功封为曲周侯,还曾担任过西汉的丞相。

。。。

在汉晋时期,人们往往认为正常人都遵守规矩,不遵守规定的人,才是倜傥非常之人。郦玄让既已认为刘德全倜傥非常,多带一个两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穿过一个回廊,一路上侍女们挺着高高的胸口,端着餐盘、果脯、肉脯,如穿花蝴蝶一般来回穿梭,把三个少年的眼神都要吸走了。

进入一个巨大的堂屋,好不容易找到目瞪口呆的刘子玉。

刘德全三人刚要叫喊,就被刘子玉冲上来按住嘴巴,拉到边上坐下慢慢说起来:“你们怎么进来的?能够进来,是你们的幸运。

知道郦家有多厉害么?郦炎之父生前曾担任涿县令,故举家迁移到涿郡,与渔阳郡大族鲜于氏结为姻亲。郦炎之兄郦兴让,从兄郦玄让,都做了官,并与幽州大族联姻。

郦炎本人更加出类拔萃,青出于蓝。小时候是州郡闻名的神童,八岁能诵,十岁能文,十二岁做出的诗文一般人二十岁都做不出。十七而作《郦篇》,二十四而《州书》,二十七而作《七平》,皆惊人之诗文,得到了卢植、蔡邕等人的极高评价。

听过卢植讲学的人,年龄从十几岁的少年到三四十岁的中年,至少有上千人,得到卢植承认的弟子,不过郦炎等数十人。郦炎也是众学子公认的首席大弟子。”

“论年龄,我与卢植差不多大,郦炎算是小辈,但也要称一声郦君!”

郦炎从小就是涿郡世家大族、寒门小地主家长、博士教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刘备母亲曾多次教育刘备“你看看人家郦炎多聪明,看看你多笨”。

忽然周围一静。

但听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铿锵有力:“大道夷且长,窘路狭且促。修翼无卑栖,远趾不步局。舒吾陵霄羽,奋此千里足。超迈绝尘驱,倏忽谁能逐。贤愚岂常类,禀性在清浊。富贵有人籍,贫贱无天录。通塞苟由己,志士不相卜。陈平敖里社,韩信钓河曲。终居天下宰,食此万钟禄。德音流千载,功名重山岳。”|

“刘子玉,郦君做诗歌,你却在一旁聒噪,莫非你的诗,做得比郦君还好?”

四周鸦雀无声,众人都盯向了刘子玉、刘德全一群人。就连郦炎也露出不善的表情,仿佛在说,我装逼,你们怎么捣乱?

刘子玉的脸顿时红的像猪肝,若论写文章,解释经文,甚至治理地方,他都没问题。可诗,却做不出来,没作诗的天赋。

第二十一章 文胜面前弄文采

“在下只是与徒儿交代几句,不料惊扰了郦君和诸位,恕罪,恕罪。”刘子玉急忙带着刘德全几人作揖赔罪。

哪知道却仍有几人不满意。

一个衣衫华贵,面容苍白,身体瘦削地,青年讥讽道:“现在要脸了是吧,刚才旁若无人高谈阔论。”

另一个人身材壮硕、个子高大,腰陪玉佩,头带金钗的青年附和道:“呸!几个小孩,一看就是混进来的。滥竽充数!”

刘儒偷偷问刘德福:“兄长,这两人是谁啊,这么冲!”

刘德福看了刘德全一眼,不悦的表情一闪而过:“瘦的那个是我们涿郡西乡刘氏的公子刘庆,祖上是西乡侯。壮而高的是渔阳王氏的公子,名叫王门,旁边年龄幼小的是他族弟王松。他们两家有些姻亲关系,故而时常同进同退。”

“很有名么?”刘德全没听说过西乡刘氏。但王门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刘德福:“切不可轻视。这两家很不简单,西乡刘氏在郡里当官的很多,出了不少人才。渔阳王氏经营马匹、毛皮、食盐、铁器等生意,田地广阔,富可敌国”

刘子玉:“两位何必出口伤人,我这几个族子即使才干有所不及,也绝不是滥竽充数之人。”

刘庆:“既不是滥竽充数,那便作诗一首为证!”

刘子玉老脸一红:“在下擅长诗书春秋,善于具体细务,不善于做诗词。”

王门:“大家看我是一个粗人,不会就说不会。刘子玉虚伪得紧,不会却一定要说擅长其他的学问,不是欺世盗名是什么?”

刘珖年长不少,哪里预料得到年龄更小的王门、刘庆,会如此当面针对自己,不给面子。心里憋屈得很,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刘德全见师傅受辱,便站起来说:“师傅,我来比。”

“就一个小毛孩也能作诗?”

“不试试怎么知道?若比我都不如,怎么跟我师傅比?”

席间响起一片嘲笑声,指责刘备大言不惭,年少无知。

王门怒道:“刘兄,我出一金,你跟他比。”

刘庆道:“好,刘子玉你可以有一金?”

刘子玉哪里有一金?可又不好意思说没钱,涨红了脸道:“我这不肖的徒儿若有得罪,还请二位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不要计较!”

“哈哈,刘子玉,这就认输了,可不像你啊!”

郦炎悄声对郦玄让说:“这刘子玉曾经做过吏,没想到学识、气度如此之狭窄!”

郦玄让:“刚才刘子玉他徒弟倒是做了一首好诗文,其中两句‘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足可流传后世”将两首诗读了出来。

郦炎:“多半是抄的吧!”

郦炎声音不大,但正好周围士字都能听见。

文人相轻,争得就是一口气,刘子玉进退两难,脸上越发难看。

。。。

刘德全深吸一口气:“今日听见郦君之诗歌,初时感到行路难,而后又感到气贯山河。小子刘备不才,也想学一学郦君的豪气,便做了一首《少年行》。”

他只说也做了诗,绝口不提赌资。

“天子重英豪,文武教尔曹。少小须勤学,文武可立身。

慷慨丈夫志,生于忠孝门。从学文武艺,平生志气高。

学问勤中得,萤窗千卷书。闻鸡可起舞,霜暑不停歇。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马上觅万户,遥望霍骠骑。”

此五言古风一出,满屋都惊异、啧啧有声。

王门:“不,不可能,这小孩平仄都不一定分得,如何做得出来这么好的诗文?”

刘德全:“诗言志,情动于心,景凝于心,从内心自生发,发言为诗,如何需要读多少诗文?”

“好诗!”郦炎也吃了一惊,点评道:“这首诗,气魄宏大,慷慨豪迈,又立意鲜明,志向高远,令人难相信出自于一个少年之手。“少小须勤学”“男儿当自强”等又很难让人做出此诗不是年轻学子所做的判断。”

其实刘德全这首诗,文辞不算华丽,对仗不算工整,结构不算严密,用韵不算准确,典故也不多,比不得郦炎诗。

但喊出了人们学成文武艺,建功又立业的心声!

封侯拜相,谁不期望?

数十年寒窗苦读,不就为了“暮登天子堂”么?

数十年勤奋练武功,不就为了立卫霍之功,封候庇佑后人么?

刘庆呆若木鸡,好一会才低头再看了一眼自己诗,拿出匕首猛的将竹简上的字刮掉,叹气道:“我输了!”

王门见郦炎、刘庆都做出了判断,只好掏出一金,往刘德全面前一扔“今日我输了!”

与刘庆一起,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

。。。

等到文会结束,刘子玉、刘德全一行高高兴兴地走上集市,准备买一些年货回家过年。

找了个钱庄,发现标准的一金竟然可以换到一万五千钱,王门给的金饼虽然成色差一些,钱庄也给了一万二千钱。七八十个五铢钱重合后世一斤,一万二千钱约相当于后世的150斤。要搬回去十五里外的楼桑里,可得费老大的力气了。

刘德然、刘儒从来没见过上万的钱,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眼睛死死盯住闪闪发光的铜钱。

刘德全却邹起眉头,虽然钱庄可以提供押运服务,但要收百分之一的镖钱,一百二是钱不是个小数目,可以买2石粟米了,可舍不得啊。况且这么多钱,招摇地运回去,不是给强盗们宣传“来抢我,快来抢我!”

“师傅,若不是有您平日教导,我怎么可能做出诗来?其中两千钱就孝敬您了。”

“你一向没个理财,为师先帮你存着。”若说刘子玉不眼红一万两千钱,那绝不是真的,但身为师长,怎么好意思开口?

“德福兄,儒弟,前几日真是得罪了。我那夏侯大哥,用200斤鱼,换了6000钱的债,让你们家亏了不少钱吧。200斤鱼,加上这二千钱,我这账就算全了结对么。”

刘德福完全没想到,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这。。。你。。。你”

刘儒:“兄长,我们给写个收条吧。”

“对,对,对”刘德福颤抖着写下“今日收到刘德全二千钱,加上前些日子收到的二百斤鱼,刘德全欠刘子敬家的5950钱已经还完。”

当然也没有忘记刘德然,虽然只是200钱,但德然已经很高兴了。

刘子玉当即建议买一头驮马,一辆货车,来年还可以用来耕地。

刘德福、刘德然常常和父辈一起跑生意,主动担负起买车重任。很快就选好了一匹3岁的大青马和货车,幽州马匹便宜,还买了一些肉干和草料,两石粟米,一些杂货。一共才花了4000余钱。

正打算回去,却听到集市上传来吼声“前面打起来了!”“杀人啦!”

第二十二章 娘叫我回家吃饭

刘元起捂着流血的额头,无力的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鲜红的血液,模糊了双眼,即使挨了好几下狠的,依然没有弄清冲突发生的原因:“年轻人,有话好好说,为何动手打人?”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老小子,你们是楼桑刘氏掌柜和伙计的吧!”

“没错,我是掌柜之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个p,打的就是你们!上!”

“打!”二三十个凶悍的北方汉子,个个身高一米七以上,上穿皮衣,脚踏皮靴,手持木棍,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兄弟们,狠狠地打!少爷说好了,回去给兄弟们打牙祭!”

“我看你们还敢卖鱼!抢乃公生意,也不打听打听,涿郡里的集市中,咱们可是头一份!”

“听好了,带头打你的,乃是飞天豹子邓茂,回头可别拜错了码头。”

楼桑里的伙计只有十几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如何是二三十个精装汉子的对手?倒了一地,有的捂着脸,有的捂着腿。

装鱼的货车、木桶被掀翻,上好的鱼掉了一地,有的被倾倒在集市街上,有的被砸成几段。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外号居然叫飞天豹?刘元起想笑,但笑出来却是哭:“别砸了,我们做生意,如何得罪你了?”

“你等坏我西乡刘氏生意!前几日,我家的鱼,可以卖到3、40钱一斤。可昨天你等带了200斤过来卖,把价格拉低到25钱。昨日我就警告过不许如此。

今天你们又装了3、4百斤鱼,现在涿郡市面上一斤只能卖到20钱多一点。害的我一天至少赚500钱。公子生气钱少了,我等如何不怒?”

“住手!”一个方脸大汉,冲了进来。

只见他手持一把长剑,也不拔出,带着剑鞘,一阵连消带打,脚踢肘撞,十几个刚才凶狠恶煞的汉子纷纷倒地。

刘元起惨然一笑:“子远,你回来了。可惜了这些货,可以了这个店啊!”

一个少女跟着方脸大汉冲了进来,见两个伙计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生死不知:“陈婶子,赵大叔,你们怎么了。说话啊!”

少女转过头,狠狠地看着店门口手持木棍的那些凶恶汉子,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短弓,猛地拉开,瞄准最近的敌人,一箭射出去。

被射中那汉子,捂着手臂,惊恐地看着少女,仿佛看见一个阎罗,六步并作三步,屁滚尿流的逃到店长外,高声呼喊:“杀人啦,楼桑里刘家杀人啦!”

刘元起原本因为失血变白的脸,此时吓得惨白:“蓉娘,城中可不能动弓箭,轻则被抓,重则要命啊!”

方脸汉子转过脸来,吃惊地看着妹妹,一把抢过短弓,轻易将弓折成几截,吩咐旁边两个伤比较轻的伙计:“快,把弓拿后堂厨房烧了掉!箭也烧掉!”

说话同时,方脸汉子,迈开大步,猛地冲向门外,去追中箭那汉子!

呼,一阵风声从旁边袭来,方脸汉子身子一侧,长剑一架,虽架住了来袭,却被突然而来的巨力击得后退几步。

“夏侯博,你的对手是我!”

“邓茂,几个月不见,没想到你竟当了豪族的看门狗!”

“你不也一样,给楼桑刘家当狗么?”

夏侯博也不搭话,捡起地上一根木棍,与邓茂斗起来。

邓茂闪开一记直劈,灵活地运用步伐,借助倒在地上的杂物,不与夏侯博硬碰硬,口中讥讽道:“夏侯博,你我也算老熟人了。今日之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把蓉娘嫁给我,咱们就一笔勾销,如何?”

夏侯博焦急地打出一个右向左的横劈,又毫不停留地连上一个左下向右上的僚击。耳中时不时传来中箭那汉子大吼“杀人啦”“救命”的呼声,他知道邓茂是想拖延时间,寻思今天这个事情难以善了。蓉娘,你怎么那么冲动呢?擅动弓弩,搞不好会被关监牢的,一个女孩子,进了牢狱,以后怎么嫁人啊!

夏侯博与邓茂武艺本就差不多,这一急起来,心浮气躁,就越发难以战胜邓茂,越胜不了,就越发着急,招式便越乱。反而被邓茂击中了左胳膊,腊月这么冷得天,疼的流出豆大的汗。

邓茂缠住夏侯博后,其他汉子,在此聚拢起来,围了个大圈,把刘元起的店围在中央。

那个被射中的汉子,呲着牙:“小娘子,哥哥都没she你,敢she哥哥。不要急嘛,等邓大哥修理好你哥,咱们慢慢乐呵!”

夏侯蓉气得脸色红了一片,右手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剑,拔出鞘一半。

毕竟是街边斗殴,并不是你死我活,那些汉子知道了蓉娘的厉害,也不愿意将命赌上冒险,只是远远盯着夏侯博、夏侯蓉,不敢过分逼迫。

夏侯蓉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女子本就力气不如男子,加上她才十二岁,平日虽然也练习武艺,但根本就不是兄长一个级别的选手。只能看着场中,一点忙帮不上,心中十分焦急:“怎么办,怎么办?”手心全是汗水。

正着急间,看见了几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那不是刘德全和他师傅么?昨天的不满,这会早忘记了,拔出长剑,指向被射中的汉子:“德全哥哥,快抓住他!”

。。。

听见蓉娘的呼声,刘德然心中一酥,不由自主的前走了两步。

然而蓉娘拔出的长剑,也给敌对方指明了方向。十几个手持木棍,凶神恶煞的汉子,扭头恶狠狠地盯着踏前两步的这名少年。

刘德全心中暗恨,这妞怎么这样苯!哥才过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她这一喊,对方倒是把哥的意图弄清楚了。看来女人的容貌与头脑并不一定成正比。他不想想蓉娘才十二,怎么可能老谋深算?也是关心则乱,过分苛责了。

“小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刘德全哪是十多个精壮大汉的对手?他缩着身子,摇着双手,做出后退的姿态:“这位大侠,小人不过是看那小娘子美丽,动了些心思,跟她有几条鱼的买卖。既然大侠有对她有兴趣,小人自当让给大侠!”

“算你识相!快走,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蓉娘红彤彤的小脸,气得发白:“刘德全,你这个小人,我算是看透你了!”

刘德全:“小娘子,我才认识你几天啊?你拿正眼看过我么?凭什么豁出性命帮你?”

“小人这就走!”刘德全一边作揖,一边退后几步,转过头向欲言又止的刘子玉等人摇了摇手使了个眼神,来到马车旁“你们这些人,都散了吧,堵得得马车都动不了,我娘还等我载着年货回家吃饭呢!”

“没情没意的东西!”

“喜欢人家小娘子,却这样没担当!”

“孬种!”迎接他的是围观群众不停的讥讽、咒骂和唾沫。

“吵什么吵!娘还等我回家吃饭呢!”刘德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们懂什么?母亲如天大,媳妇如衣服。看到漂亮女人就把老母亲忘了,是忘本,是不孝!子曰:为了个女人,损伤母亲给的身体,既不孝,又不智。”

第二十三章 发财路窘满荆棘

“七兄,不能就这样走了,我父还在里面呢!”刘德然拉住刘德全衣服

刘德全一巴掌打过去,大吼道:“小小年纪就想学人家英雄救美?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又凑过去压低声音:“想救你爹,就听我布置!拉好车!”

刘德然捂着红脸,将信将疑地去拉马车了,若非今日文会刘德全出了两次彩,绝对不会相信刘德全的话。

刘德全又转过来,压低声音刘德福说:“兄长并未牵涉其中,还是到傍边的店子躲一躲。若能看在两千钱面子上,过一会拉十几个人出来,捧个人场,则弟弟感激不尽。”刘子敬家的店,比刘元起的大得多,请了十几个伙计。

刘德福:“七弟到底想做什么?我店里都是些做买卖,算账的伙计,打架可抵不上用啊!”

刘德全脸上颜色一肃:“请兄长只需按我说的做就行!集市中定有不少人知道昨天那两百斤鱼是你们店卖出的。若不出头,元起叔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见刘德福仍然面色不悦,刘德全真想说一句“你信不信我马上吼一声旁边店也是楼桑里刘家的,昨天卖了200斤鱼!”想了想,忍住了,对刘子玉说:“请师傅助我!”

刘子玉:“一族之间,自然应当守望相助。况且只是捧个人场,又不是打架。德福你需有担当些!”

刘德福依然担心刘德全趁机把自己的店和伙计牵扯进来,但想了想,咬着牙齿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师傅,还有一事非要您才能办到。”

“不会是让我上去调解吧?”

“师傅说笑了,师傅可如此。。。如此。。。”

。。。

人群渐渐散去,

突然听得有人大吼大叫:“遭了遭了,马惊了,大家伙快让开!”

人们一边躲避一边咒骂:“怎么搞的,集市惊马,知道多危险么?”

集市惊马,就如后世步行街飙车一样,非常危险。

“今天新买的马,这畜生欺生,不听我的啊。”

刘德然站在车左驾着马车,风驰电掣冲来,古代道路狭窄,集市虽稍宽些,也容不得奔马。

“快逃啊!马惊了!”

刘德全站在车右,死死地抓住护栏,脸色苍白,胃里翻滚,差点没把参加文会吃的点心吐出来。汉代的车轮是全木制,既没有橡胶轮胎,又没有充气内胆,还没有滚动轴承,车走起来嘎嘎地响,就像走到后世的山区土路上一样,那是有多颠簸要多颠簸,整一个起伏路。努力忍住呕吐感:“看,与夏侯大哥打斗那个,就是哪个高壮的胖子。

那人就是邓茂!加速,冲过去。”

“好的嘞!”刘德然猛鞭两下,马车越发颠簸。

人哪是奔马的对手,对方的十几个大汉,脸上都是惊恐,纷纷避让,包围圈破开一个大口子。



邓茂发现夏侯博的攻势凌厉许多,逼迫他左闪右退,以为夏侯博是放手一搏了,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耳中突然传来小弟们的惊呼声,邓茂用眼睛余光发现,一辆载货马车向自己冲了过来。马车上两个少年,其中一个,是前面大叫“娘叫我回家吃饭”懦弱的少年。

邓茂吓得向一旁狂闪,此时也没搞清这少年为何突然变得凶猛。心中刚涌出一个词“扮猪吃虎”,就被劈头盖脸而来的腊肉、白菜、粟米袋等击中。有些货物冻得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经过马车的加速,砸在身上好生疼痛,即使敏捷强壮如他,也被打得头昏脑胀,浑身青肿。

紧接着一匹布飘了过来,将邓茂头脸罩住,他用力想将布匹扯开,头上却猛地一疼,仰头就倒,晕了过去。

。。。

邓茂倒了!

突如其来的翻转,令场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除了夏侯博!

他趁此机会,退而复进,猛冲几步,一棍打将中箭那汉子打倒,踩在地上,将其手臂上的弓矢拔出来,又拔出随身小刀,在对方伤口上划了几刀,将原本弓箭创口划花掉。也不管对方疼不疼,流了多少血液。

刘德全威风凛凛的立在店门口,他比那十几个健壮的汉子矮不少,瘦弱不少,却用藐视的眼神扫视得他们不敢越雷池一步。他手中是一把新买的锄头,锄头背正对着躺地上人事不知的邓茂的嘴巴。

“都听好了,哥哥我是个孝子,娘等着回家吃饭呢。谁要让哥吃不好饭,哥就让谁没了吃饭的器具!”

那些汉子见刚才与夏侯博打成平手的老大,现在满头是血,牙掉了好几颗,仰躺着地上人事不知。都觉得身上发寒,摸了摸自己头和嘴巴,纷纷觉得还是留着器具为好,娘子和娘还等着回家吃年饭呢!

夏侯蓉嘴巴张开呈一个o字,吃惊地看着刘德全,冲上去,打了他胸口几下,忽然间就眼泪流了下来:“你,你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哎,别打。我怎么就不能回来。”

“呜呜,刚才真以为你要逃跑。”她刚才真以为他是一个懦弱不要脸的男人,恨得牙痒痒的。这会却怎么看怎么顺眼,看来真真的错怪他了。

“哎,哎别哭啊,蓉娘。”

有那么一瞬间,刘德全真的想伸出手来,将她搂在到怀里,为她抹去眼泪。

一种朦胧的暧昧的情愫,属于这队少男少女,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渲染开来,给原本混乱而血腥的斗场,染上了一层温馨的色彩。

。。。

“咳咳!”咳嗽声音,打破了细微的平衡。

夏侯博走过来,在刘德全肩膀上猛拍一记:“好兄弟,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逃跑!”

刘德全伸出左手,紧紧地和夏侯博握在一起,这时候话语都是多余的,信任和侠义,在两人心中形成了共鸣,一种叫友谊和认可的兄弟情谊,在两人心中点燃了。

刘德然赶着马车,气喘吁吁地回来,羡慕地看着三人。成长的道路充满荆棘,哪个少年不想有一群肝胆相照、能力超强的朋友。

第二十四章 谁人知晓祖大荣

祖茂是涿郡范阳遒县人,年龄二十岁不到,从小就立志成为飞将军李广一样的人物。故而一直打熬身体,苦练武艺,学习兵法,尤其擅长弓箭、长矛、长刀等兵器,更兼马术极佳。骑得烈马,开得硬弓,比很多乌桓鲜卑人也不逞多让,骑马奔射50米外能十中靶八九,静止状态下50米外能中红心。

由于父亲早早在战争中去世,母亲和叔父并不支持祖茂从军封侯的志向,从小要求祖茂好好读书,长大后做个文吏,故祖茂也学了些经学、律法、杂学。经过数年的反抗,祖茂最终在母亲的哭诉,叔父的说服下,败下阵来,屈从与家族安排,担任了涿县西市的刺奸,已经好几个月了。

市场刺奸是县令的下级的下级,主要负责管理市场的物价,买卖秩序,以及调解顾客之间、顾客与商家间、商家与商家间的纠纷,都是些文吏工作,只需要小心谨慎,一般没多大问题。虽然才履职几个月,祖茂已经觉得自己是个老吏了。

这天,吃了午饭,就得到部下报告,西乡刘氏、楼桑刘氏商铺的伙计,群起斗殴。祖茂这几个月也遇到过类似之间的纠纷,起因一般是供货,招揽顾客,强买强卖,短斤少两,侵占铺面等原因发生矛盾。后果一般是谁堵了谁的门、谁砸了谁的店子。打斗却很少,毕竟和气才能生财,打起来都做不了生意。即使真打起来,也不过是一个人打了另外一个人。像今日这样,一群人围攻另外一群人,打砸店铺,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祖茂很兴奋,因为他的武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花了两炷香穿上皮甲,佩剑、持弓、背箭,叫上刺奸下属的临时工,准备去现场执法。

出乎意料的是,好几个老吏,堵住门,跪下来死死抱住了祖茂的大腿、小腿,其中包括自己的远房亲戚,较真算起来可以叫声叔叔:“公子,不可啊,西乡刘家,得罪不起!楼桑刘氏,也不是好相与的。”

那远方亲戚更是靠到耳边苦口婆心的小心劝告:“公子,您家为了这个位置,花了好几万钱,可不能因这点小事丢官去职!”

原本这些老吏,日常就依靠市场商家的孝敬开工资、补贴家用,早就得过双方的好处。今日得到消息,自然下不了决心偏向哪一方,拖着好一阵不出动。直到一个祖茂带来的不懂事的年轻吏员,捅穿了这层纸。

祖茂力气大,武艺高强,真动起手来,几个老吏当然拦不住不了。可日后还需相处的,还真不好对几个老吏下手,祖茂只好气呼呼的退回房间,拿起一般账册,生着闷气。

过了好一会,听见外面有喧哗声。

原来刘子玉去请刺奸主持公道,又让吏员门更加相信西乡刘氏占了上风,楼桑刘氏倒了大霉,就更不愿意出动了。不论刘子玉说好、说坏,花了好大的劲,就是不准他面见祖茂。

祖茂假装午觉,待得堵门的吏员失去了警觉,这才势不可挡地冲了出来:“来者何人?刺奸祖大荣在此,有冤伸冤,有仇诉仇!”

。。。

祖茂拉着刘子玉急匆匆赶回店铺时,正好看见两男一女,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目光一下子就被高大健壮夏侯博、英姿飒爽的夏侯蓉吸引过去,顿时生了几分好感。

见他们周围倒了一片,不可一世的邓茂,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更有一群健壮的汉子敌视而警惕的看着他们,却畏畏缩缩不敢动,就知道这几个人不简单,但他却一点不畏惧:“兀那汉子!怎生如此嚣张?过来,乃公教你讲讲规矩!”

夏侯博转过来,他不认得官员的制服,以为祖茂是邓茂一伙的:“好啊,看谁教谁规矩!你我便用此木棍试试手,如何?”

回答他的是飞快的一箭,射中了脚下一个货框。

祖茂见夏侯博在弓箭面前脸色不变,脚步不动,知道碰上了硬茬,咧开嘴一笑:“木棍就木棍,你可别讨饶!”

双方顿时斗在一起!

“夏侯博,不可动粗!你知道他是谁么?”刘子玉见夏侯博竟然胆大到跟刺奸斗殴,眉头皱得更深了,拉过刘德全:“早告诉你不要与游侠交往过多!”

“这是谁?”

“西市刺奸,祖茂,字大荣!”

刘子玉一面仔细检查受伤的人,掐人中,看眼皮,还好,没人死,只是晕过去了,一面喋喋不休地数落刘德全等人:“以督亢之地和雍奴薮为中心的燕南垂、赵北地,有广阔的水域,复杂的河流、湖泊。水运发达、粟麦丰产,也导致盗匪横行。逃犯、逃兵、盗匪、逃户,流窜在中部的督亢陂,东面的沿海沼泽、西面的太行山脉中,天暖时,借助水流的便利和广阔的芦苇,天冷时躲藏入曲折连绵的山脉。”

“夏侯博、邓茂等都是好勇斗狠的有名游侠,都曾在雍奴薮里讨生活。雍奴薮里面强盗多,这些人能在其中生存,既不是好人,也不是简单人。为师一直以来,告诫你们少与夏侯博来往,不要学什么游侠,而是好好读书,就是担心你们招惹是非,祸及自身。今日打斗之事,没那么容易了结!”

。。。

正打斗时,一群人簇拥着几个富贵之人走了过来,正是刘庆、王门等。

刘庆扬声道:“想不到诗文做得天花乱坠,实际是个满身鱼腥味的小商人!”

王门:“可不是嘛,以多为胜,三个对一个!”

有个家丁道:“有些事情两位公子或许不知道,刘德全比卖鱼还不如,就是个卖草鞋、草席的破落户!你看他那身破旧的衣服,穿几年了。”

刘庆:“就这样还自称高皇帝子孙,我都替他脸红。”

“哈。。哈。。”

一个女人叹气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西乡刘氏、楼桑刘氏皆是太祖高皇帝之后,竟然为了这点小事,动起武来。可悲可叹。”

刘庆笑道:“你还有些见识。其实春秋之初,西周大封宗室和功臣,可几百年后,诸国血缘和感情都淡漠了。同是姬姓的晋国、郑国、鲁国、吴国等与功臣之后的楚国、齐国等争霸中原,同是嬴姓的秦国、赵国更是大打出手不死不休。”

远远望见刘庆身边这女人,真漂亮!刘德全浑然不知刘子玉在说什么,对刘庆、王门的讥讽也无动于衷,他的眼神根本动不了。

第二十五章 美人窈窕罚作役

孙坚领兵击董卓。。。坚移屯梁东,大为卓军所攻,坚与数十骑溃围而出。坚常着赤罽帻,乃脱帻令亲近将祖茂着之。卓骑争逐茂,故坚从间道得免。茂困迫,下马,以帻冠冢闲烧柱,因伏草中。卓骑望见,围绕数重,定近觉是柱,乃去。

——《续汉书袁术孙坚吕布列传》(后汉韦昭、陈寿、华峤著,记录东汉光武帝建武元年,至汉献帝建安末年的官方典籍。本以西汉为前汉,东汉为后汉。因成祖复起汉,为后汉,故改称东汉为续汉或仲汉。)

祖茂,字大荣。涿郡遒人,少好任侠,善弓马,为县吏。及长,为州郡所重,幽州牧刘虞以为从事。

初,袁术、孙坚之击董卓也,虞使茂将二千幽州突骑助之,公孙瓒阴劝术夺之,使弟越亦将千骑兵为助。坚、越表茂为都尉,留为近将,而实夺茂兵,分其部众,使程普、韩当等分领之。

坚移屯梁东,为卓所破,茂与数十骑保坚溃围而出。坚常着赤罽帻,乃脱帻令茂着之。卓骑争逐茂,故坚从间道得免。茂困迫,近骑死伤殆尽,下马,以帻冠冢闲烧柱,因伏草中。卓骑望见,围绕数重,定近觉是柱乃去。

茂返,自以有功当赏,而坚待之如素不以心腹(裴松之注:时刘虞尊皇室,复与袁绍袁术怀二,书信招茂归),茂心不自安。时成祖为东莱太守,会盟酸枣,茂与成祖有旧,遂夜纠百骑投之。成祖时将薄兵少,倒履相迎,待以兄弟之礼,以为骑都尉,主骑。(裴松之注:后复有骑亡归成祖,孙坚与成祖由此怀异)

茂为人急峻少言语,善将骑,常趋数百里战,故众不甚亲附,然豪爽有谋略,亦能厚养健儿,故逢战多斩获。

——《汉后书夏侯博祖茂牵招田豫列传》(记录上起后汉成祖建业初年,下至后汉中期的典籍)

刘庆身边这女人,脸如鹅蛋,眉如青黛,肌肤如白雪,头发浓密而青黑,眼睛漆黑中透出两点光亮,深邃如夜空中的星辰。

一身原本臃肿的羊皮袄,掩饰不住窈窕身姿,胸脯惊心动魄的挺着,系着绸带的腰部惊心动魄的瘦下去,在臀部骤然宽阔起来,构成令人垂涎欲滴的曲线。

最令人瞩目的,是七尺一寸的身高,站在普遍不及七尺的一群女子身旁,如鹤立鸡群,怎么能不吸引目光?真漂亮!

刘德全仿佛浑然不知道刘子玉在说什么,面对刘庆、王门在口无遮拦的讥讽也无动于衷。他的眼神根本移动不了,视网膜上只有这个女人。若用后世比较,此女容貌身材类似唐明皇中杨贵妃的扮演者林芳兵,又如年轻时有着婴儿肥的范冰冰。

那女子发现一双恶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不自然的偏过头去,与刘庆说起话来。只是她忽闪忽闪的眼睛,却偶尔俏皮地飘过来,见盯着她的,只是一个身高与她差不多的少年,噗哧一声笑了。

“青燕你笑什么?”

“夫君,那边的人打扮得好怪喔。”

刘德福召集十余名伙计赶来,站在夏侯博身后,与刘庆手下的十多个汉子对峙。

“咋了?一群不识好歹的刁民!”刘庆警惕的看着夏侯博,那个汉子身高很高,身体很壮,气势不同凡响,武艺高超,身着奇装异服,站在在哪里都如灯塔一样,能吸引走众人的目光。

与之对打的祖茂,个头虽然矮点,但相貌冷酷严峻,用后世看法是一枚标准的小鲜肉,身手灵敏,脚步异常的灵活。两人斗起来如同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刘德然,刘儒的目光,被青燕旁边一个小女孩吸引了,有着清清秀秀一张小脸,竖面朝天不施粉黛,微风吹过,顽强的两颗青春痘,从头发遮住的脑门上露出来,显得青春而俏丽。穿着绿色的衣服和裙子,踩着一双鹿皮靴,因为寒冷,不时踏着步子,原地转着圈,显得俏皮而活泼。

“你们三个在看什么?”夏侯蓉气鼓鼓的扯住刘德全的耳朵,将他从花痴状态拉出来。

引起对面女眷的一阵哄笑声。

青燕捂住嘴,笑着:“箐箐,你看穿红裙子的女孩,好调皮好野蛮跟你一样。”

“才不是呢。青燕姐姐讨厌,取笑人家,人家是个乖乖女。”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因几名女子的娇笑声,舒缓开来。美人果然是弥补伤疤的最好良药。

就连打斗中的夏侯博、祖茂也停下来,陷入互相欣赏、互相佩服,互相吹捧的状态,只是两人的眼神,不时飘向嬉笑中的女人们。

刘元起把夏侯蓉拉倒一边小声说:“蓉娘,你射伤了人,当时证人颇多。若不快逃,被抓住了就来不及了!”

“又什么大不了的,弓已经销毁了,箭已经抢回来了,才不怕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被抓起来,可要皆剃光头发和鬓须,罚为城旦舂。”

“光头?”夏侯蓉摸着满头的长发,“糟了糟了,光头就不漂亮了。德全哥哥,还有德然和刘儒,不许看那两个女人!”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

刘庆:“祖君,今日不过小小斗殴之事,怎么你亲自来了?不如让这双方自己调停可好?”

祖茂:“整个西市都惊动了,我能不知道么?这个邓茂,带着十几个人,人人手持棍棒,打砸店铺。好大的气概!这个人是刘君手下的吧!”

刘庆:“在下今日参加郦文胜组织的文会,刚刚才到集市,实在不知斗殴之事。王君可以证明,另外刘子玉和他四个徒弟也参加了文会。那个把邓茂打晕就是他徒弟刘德全。”

祖茂:“刘德全!邓茂是你打伤的?

你可知道《律令》规定,使用金属制的锐器、钝器、长兵器斗伤人的,皆剃光头发和鬓须、罚为城旦舂!

未非用金属物而伤人,如果出现折断肢体、手指、牙齿、鼻子、耳朵,弄瞎眼睛等重伤的,罚剃光鬓毛和胡须,并按伤者轻重罚作徭役数月!”

刘德全倒吸一口凉气,刚才怒打邓茂的勇气完全消失了。

第二十六章 汝母汝妻吾养之

刘德全在祖茂的逼视下连退两步:“马惊了,我的从货车上掉了下来,见那个人凶神恶煞的,舞动棍子要打我。一时害怕,就,就反击了一下,哪知他那么不经打。”

刘子玉连忙上前,拉住祖茂的衣袖:“祖君,德全才十四,不算成人,怎么能打伤邓茂这么高大的汉子。”

“是吗,罚作役之罪,十岁以下,可以免于徭役,十四岁只可减轻徭役!”

数九严冬,刘德全急的汗都流下来了,他记得历史上的刘备十五岁时从卢植学习,这要被罚作徭役,万一错过了卢植回乡的时机,拜不了师,少了大儒弟子的身份,面对士大夫就吃不开了,凭什么去结识袁绍、袁术、曹操、公孙瓒?没机会认识公孙瓒,没了同学之谊,公孙瓒又岂会任免他为平原令、平原相?

律法如此之严峻,夏侯博十分庆幸小妹已经逃走,他是个任侠的人,有恩必报,感激刘德全打到邓茂,给了妹子逃跑的机会,坚决地站了出来:“祖君,邓茂的门牙是我打掉的,这少年跟那边那些娇弱的妇人一般高,怎么能打伤邓茂?邓茂可是八尺高的汉子。

那些鱼是我带人捕捞的,放在刘元起店里售卖,本就与几个少年没关系。”

“那你说说刘德全为何打邓茂?”

“他一个少年怎么可能独自与邓茂搏斗?只不过见叔父店被砸了,想用马车驱赶邓茂,取巧用车上的货物砸到了邓茂,我便乘机将邓茂门牙打掉,人打晕。”

“可我的人听说,是这个小孩打倒了邓茂。”

“哈哈,邓茂与我武艺相若,有那么不经打?刘德全虽用棍子打了一下,能起什么作用?不过是少年人喜欢炫耀,便吹嘘是他打晕了邓茂。”

祖茂略加思索:“待我问了其他人,再作判断。”

祖茂带着属员分别找斗殴双方和旁观者调查取证,其判案其过程与行政执法颇相近,不外问话,做笔录,验伤等手段。

过了一个多时辰,重新将恩怨双方召集:“今日斗殴,刘元起、夏侯博方轻微伤六人,重伤四人。邓茂方轻微伤八人,重伤二人。幸而双方无人死亡。故而从轻发落。”

听到“从轻发落”四字,双方都露出轻松的表情。

“然,邓茂挑动事端,为首犯,不处罚无以警示来者。首犯不在刘元起、夏侯博。邓茂!你可知罪!”

“我并未打伤一人,都是其他人打伤的,自己还被打落几颗牙齿,怎的判我有罪?”

“你的手下都已认罪,并招供你为主使,人证物证具在,你待不招供也没关系。来人啊,将邓茂绑起来,投入城中监狱!待法曹过堂!”

“夏侯博,你可是认罪打落邓茂牙齿?你可认罪指使夏侯蓉射伤邓至右边手臂?”

“不认罪有用么?”

“来人啊,将夏侯博绑起来。亦待法曹过堂!”

“刘德全打伤邓茂一事,证据不足,不与逮捕。”当时邓茂被布皮遮住了,没法认定刘德全到底打在哪个位置。

面对前来绑人的属吏员,夏侯博冷冷的一笑。邓茂却拼命挣扎:“刘君救我,刘君救我!”

刘庆:“还请祖君从轻发落!”

“看刘君面上,许以三金赎罪。此外,邓茂挑动事端,率人重伤四人,轻伤六人,汤药之费用必须赔偿,至少三千钱。打砸店铺赔偿二千。”

刘庆算了算,除了赔偿给对方的5000钱,今日参与打斗的伙计、家丁每人得给半石粮,受伤的一石,还有汤药费,估计也得是四五千钱。加上赔偿,总共得小五万钱。

小五万钱是什么概念?可以买十匹耕马或驮马,或750石粮食,足够30个人吃一年,而且这30个人还不是老弱妇孺,而是壮汉。

“三金?太贵了些,可不可以便宜些?”

“你以为判案是做买卖吗?用钱赎罪,五人以下斗殴重伤赎罪2金,群殴重伤人一般3到4金!”

刘庆长叹一声,遮住眼,做哭泣状:“邓茂兄弟,你且安心服役,你母你妻你子你女我养之。”

邓茂一边被拉下去,一遍怒吼:“刘庆,你他娘的不讲信用!明明是你要我给刘元起讲讲规矩的!”声音传得老远。

刘庆根本没想到那些家丁伙计会将邓茂供出来,也没想到祖茂真敢定自己手下第一打手的罪,不由老羞成怒:道:“哼,难道是我叫你将人打得重伤么?你是怎么带的人,都指你的罪?你犯了错,我来赔钱擦屁股,养你妻儿老母已算仁至义尽!”

青燕道:“公子,您消消气,为他生气不值得。”眼睛却不时偷瞄夏侯博,只觉得夏侯博重情重义抢着承担责任,武艺又高强,真真是绝好的男人。

王门笑道:“邓茂还是有些勇力,哪知道这么不守规矩。可惜了。”

刘庆厌恶地看了看祖茂、夏侯博,小声说:“王兄,这两人好生可恶,四只贼眼老盯着你我两家的女眷,也忒没礼貌了。”

王门此时正偷瞄青燕,闻言一惊,以为偷瞄被刘庆发现,小心地附和道:“你说那两个人?对,太可恶了。”

“若在城外,定要将他们打一顿,是吧!可如今,祖茂小子为市场刺奸。弟手下惹了事端,不得不卑词屈就,使得小人凌驾于我等之上,真是可恨!”

。。。

刘元起:“刚才求了祖君,同意稍晚一点带你下去,让我们说说话。今日多亏你了,否则我这把老骨头,怕得被打闪架了。”

刘德全:“夏侯兄,真抱歉,是我出主意让师傅去请刺奸,哪知道会把兄牵扯罚作徭役。”

夏侯博:”保护店铺是我分内之事。德全,今日多亏你,否则我也打不倒邓茂、抢不回箭,蓉娘的罪可就重了!如今没了证物,蓉娘也逃了,法曹不可能定我重罪。估计几个月就能出来。以前有我护翼,蓉娘没吃过亏,养成了骄纵、急躁地脾气,我不在时,还要请德全多加迁就。“

作为游侠,夏侯博此前经常与人打架,不是第一次被罚作徭役,故而一点不担心。游侠不可怕,就怕游侠有文化,更怕游侠懂律法。

刘德全:”兄长的爱护之义,小弟感激不尽,定要保护蓉妹周全。“

夏侯博理了理衣襟,深深地一拜:“捕鱼、卖鱼之事,我们两家合作挺好,还请元起叔和德全带着蓉娘继续作下去,夏侯博在此拜谢。”

天灾人祸以及瘟疫,始终是古代最要命的灾害,去年的一场洪水,雍奴泽中死伤无数,没死的也都贫苦潦倒。

夏侯博相信,有了刘元起的销售渠道,有了刘德全的鬼点子,部众的收入能提高一大截,有了粮食,冬荒、春荒就能撑过去,不至于饿死人,待到夏、秋收了粮食生活就不至于如此窘迫。

等服役出来,或许就有实力与雍奴泽中其他头人争一争长短,好日子还在后头!

第二十七章 刘子玉教妻齐家

楼桑里的夜,宁静而悠远。小小的一盏油灯,昏黄暗淡,刘子玉的妻子,缩在榻上为儿女补衣服。

“九九、明明,爹爹回来了!给你们买了香肠、腊肉、粟糖、白菜。”刘子玉提着年货回来。

“爹爹,爹爹我要吃糖!”一对儿女嘻嘻哈哈地跑出来,围绕着父亲

刘子玉见儿女手抓果脯,吃的满脸都是,奇怪的问:“果脯是哪里来的?”

九九妹、明明说是:“德广哥哥送的。”

刘子玉走进堂屋,见还有粮食、肉铺、布匹、漆器等许多礼物,还有几串钱,脸色大变:“夫人,这些都是德广送的么?”

“嗯哈,德广说这些都是明年的束脩。”

“糟糕,这下误会了,得马上送回去。”

妻子坚决不同意:“过年了,学生送点束脩不是很正常么?给人做教师的,还不能收束脩?”

“可这也太多了,往年一年才这么多。”刘子玉在族学做教师,族里每年也补贴些,学生们也不是每天上课,故而学费一直收的不高。

“多些不好嘛?难道像刘德全那样只送几条鱼就好?”

“当时德全穷得只剩下些鱼,十几条就送了两条,这是相濡以沫,最见性情。”

“我就不明白了,几条鱼得比几百钱还好?都是你的学生,就不能一碗水端平吗?”

“你不懂,德全不是德广能比的!”

妻子咯咯得笑了:“对呢,一个小孩当真不能跟一个里正相比啊。”

“跟你说不清。”刘子玉指着一个麻布袋子“自己看!”

“这个是什么?怎么如此重。啊!是钱!好多好多钱啊!”

“夫。。。夫君,这怕得有上千钱吧。”

“岂止。有2000。”

“你从哪里弄到这么多钱呢?你不会去。。。抢的吧?”

“咳,咳。”刘子玉被老婆噎住了,“你疯了么?我连杀狗都不杀,怎么会抢人?这钱是赌诗斗文赢钱来的。”

“你怎么能去赌博?若是输了怎么赔得起啊?”

“不是我在赌,是德全赌的。”

“哼哼,你居然不制止徒弟赌博!”

刘子玉有了钱之后说话腰杆都硬了:“头发长见识短,就是说你。没见识!这次多亏了德全,要不是他,一分钱都没有。

这些日子你哪见他吃过大亏?德广腿被打折了,可几乎全里的人都认为他错了,德全是被逼还手。

卧冰求鲤传得整个乡知道,这才几天,找我拜师读书的人多了多少?今日文会,县里都有人想把孩子送过来。

今天赌诗斗文,我心中没有必胜的把握,犹豫着不敢上。德全一首《少年行》技压全场。德全斗诗德全赢了一金,马上还了2000给德福,给了我两千,这么聪明仁孝的徒弟哪里找?

今日郦文胜对德全赞不绝口,说如同见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他还开玩笑若不是太年轻,收不得徒弟,定要把德全抢走。有的郦文胜做保,德全日后定然有出息。所以让你把德广的钱退回去。”

“德全送的两千钱夫君不推却,德广送的束脩几百钱为何收不得?”

刘子玉:“夫人啊,还有九九、明明,今日说的话,你们要记好,一点不能说出去。做人不能太贪心,既得了人家的好处,就要正心诚意好好对人家,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不是我们的家风。

德全才要翻了年才15,但聪敏仁厚、少年老成无可比拟。例如他欠的近6000钱主要是刘德广的,可为啥还2000钱给刘德福、刘儒,不给刘德广?

这2000钱使出去难道没有心思么?

德福向来以为自己比德广能干,兄弟间表面和睦,私下却互相使绊子,德广向来看不起刘儒,你是知道的。德福、刘儒得了这两千钱,德福为了父亲的认可,为了争家产,难道不会想方设法让德广不好过?

作为一个父亲,是信两个儿子的话,还是信一个儿子的话?刘子敬见德广这个长子如此不济事,又岂会让他好过?

但旁人不知道,旁人只会说德全不记旧仇、宽容仁厚,不恃强凌弱。

德福在外面做生意,人圆滑,这些心思,能看出来一些。我这做师傅的,难道比徒弟还不如?还怎么当师傅。”

刘子玉:“有时候想,德全虽是我亲手教大的学生,但有时候我还以为他至少25岁了。不要说德广跟他没法比,全里的少年也跟他没法比,县里也是屈指可数的,他父亲当年可是孝廉,也有不少朋友,怕也比不上德全。”

“九九、明儿,你们可要多亲近德全。尤其是明儿,平日太过娇气,要学习德全的武艺和勇气。”

“好嘛,父亲。”

。。。

刘子玉破例喝了两碗酒,待儿女都睡了。这才按住气鼓鼓的妻子,从后面狠狠地起伏动作着。

刘妻哼哼嗯嗯的,好一阵才缓过来,柔媚如水,转过来像个八爪鱼似的,死死地搂着丈夫:“好夫君,今日力气好大。”

“不喜欢么?”

“讨厌,欺负人家。”

“哈哈。”

“不过人家喜欢。”

“喝了酒,吃了肉,当然有力气。日后可会经常这般有力气。”

刘妻脸如红霞:“你个老不休,坏死了!”

“嘿嘿。”

刘妻拧住丈夫的腰肉,用力拧着:“刚才在儿女面前还凶人家。不说清楚下次不让你弄。”

刘子玉:“好夫人,轻点。其实今日除了赌诗斗文,为夫还有一件事情,刚才没说。说出来怕你们担心。刘元起与夏侯博一起卖鱼,铺子被西乡刘家砸了,好几个伙计被打成重伤,若不及时制止,真不知还得伤多少人。我只是个书生,当时也束手无策。”

子玉妻:“夏侯博那么厉害的人,几个人压得德广几十人不敢动,有他在铺子也被砸?”

刘子玉:“对方不仅人多一倍,还有很厉害的游侠,与夏侯博不相上下。”将刘德全如何借助货车打晕邓茂,夏侯博如何顶包承担罪责给妻子讲了,他口才极好,又会卖关子,逗得妻子拍着鼓鼓囊囊的胸脯低声尖叫。

刘子玉看得眼热,某处又膨胀起来,也不管夜深了,换成传教士方式,又狠狠地弄一阵。

“啊。。老不休,啊。。今天吃。。啊。。了虎骨汤。。啊?”直到妻子再也不想动,低声告饶,刘子玉才云收雨霁。

末了搂住动也不想动的妻子,絮絮叨叨:“以前我时常劝告德全不要与夏侯博交好,那是因为游侠之中亦有许多强盗、流氓,怕他走上歧路。今日见夏侯博,其重情守义,我亦为之佩服,可称之为‘义侠’。能得如此朋友之助,德全就算做不成大官,混个亭长或做个生意人,又有何难?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九九和明明还不得依仗德全?”

“此外,今日文会,还得了个天大的好消息,卢子干今年将回乡过年。下面一些日子,为夫需天天督促孩子们读书,家里的事情夫人就辛苦夫人了,果脯那些就罢了,钱一定还回去!”

“夫人,在听为夫说没有?”

“嗯,冤家,你说什么就什么,人家都依你。”

“好,再来一次!”

“不要!”

第二十八章 官道之旁小张飞

涿郡的腊月,夜里天寒地冻,约莫着有零下十多二十度,白天温度最高也不过零下几度,极为寒冷。刘德全这几日累得如同高考备考一般,只是那时候主要是心累、眼睛累,这些日子主要是腿脚累、臂膀累。

每日平旦(寅时,凌晨3到-5点)中,刘母耿氏与王伯的婆娘以及夏侯博部众的二三个妇人,早早起床,生活、烧水、熬粥,顺便将头天的饼子热了。

刘德全、王伯带着楼桑里几个半大小子,穿着厚厚的衣服、裹得如同北极熊,囫囵吞枣般吃了早食,带上些热水和饼,迈着步子、迎着风雪前往督亢泽。腊月间平旦、日出之时候,太阳远远没有升起,众人借着星光、月光,深一脚浅一脚,一路上不知道得摔多少回。

行入督亢泽,约莫日出(卯时,早上5到7点)中。泽里早已经热火朝天,夏侯蓉带着的部众早早下了第一网,待刘德全到时,已经开始收网。

食时(辰时,早上7到9点)之初,第一批鱼已经装上独轮车开运,刘元起、刘德然赶着马车正等在楼桑里以东的岔路上接货。将鱼从独轮小车换到马拉货车上,之后向西,过楼桑里,入大树亭之北,之后北上涿县。

快要过年了,筹备大庆节日的世家大族和乡间土豪,辛苦了一年的百姓,生意火爆的各家酒楼,对各类食材的需求明显增大,推动肉、鱼、布匹、衣物、鞋袜、糖、果脯、漆器、酒类、香烛、家具、草席等各类生活必需品或年货价格节节高升。当天捕获,当天售卖的鱼,价格已升到25文,甚至30文,还在稳步上升中。

这几天,在刘元起父子,甚至刘德福的销售渠道支撑下,合作各方赚的盆满钵满。

。。。

在大树亭北,除了北上涿县之外,还有南下大树亭这条路。

涿郡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郡,大树亭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亭,拥有得天独厚的交通条件。

大树亭坐落在涿郡的范阳、遒国、固安三县到涿县的必经之路上,也坐落在从洛阳到幽州刺史治所蓟县(今北京城中心)的官道上,距离涿县约20里。此外,桃水的支流在大树亭分成两支,主支折向东北,环绕涿县,侧支仍然自西向东,经过楼桑里南,注入督亢泽。

大树乡部也坐落在大树亭,管辖楼桑里、房树里、松林里等数十个里聚。

从洛阳到幽州的最近大道,乃是经过河内、过魏郡邺城、过赵国邯郸,再经常山国真定县或者巨鹿郡下曲阳,过中山国卢奴,进入幽州涿郡,经过涿郡的北新城县、范阳县,经大树亭到涿县。再经过涿郡良乡县,入广阳郡广阳县,最后到达幽州刺史和广阳太守治所蓟县。

东汉幽州最核心、人口最稠密的地区,当数广阳、渔阳、涿、上谷四郡。论政治、军事之重、地理之要,作为州、郡同城的广阳(北京地区)自然最重,若论的人口稠密、社会经济发达、河流密布、自然条件、交通便利则涿郡当仁不让数第一。

密布的河流、广阔平易的田地,养活了涿郡7个县60余万人口,接近东汉最发达的司隶地区,与颍川、南部冀州、南阳、徐州等地相比也不逞多让。

发达的交通,富余的劳动人口,迸发了商业和手工业的繁荣,沿着商道和交叉路口,大树亭南北密布着鳞次栉比的商铺和饭馆,仓库和住宅,连绵数里。还有不少旅店,村民自发形成的草集,甚至有豪族建立的几个码头。

许多南下北上的大队商旅,例如从购买塞外马贩卖入司隶、冀州的商旅,往往在幽州的边境集市售卖大汉的漆器、布匹、蔬菜、偷卖粟米、走私铁器等,换成塞外的马匹、牛、羊、皮革。这些大队商旅,有的因为涿县城里储存商铺的仓库价格过高,有的因为带有违禁品不能进入城市,有的因为没有必要进入城市,故而集中在大树亭周边修整、住宿、存储。

。。。

这几日,刘德全每日都会押运一批鱼,不是随同刘元起等北上涿县,而是南下大树亭。大树亭特别优越的交通条件,鱼龙混杂的环境,大队大队的商旅,使得对肉类的需求达到了很高的程度。虽然售卖价格比涿县城里低一些,但胜在需求量大。

刘德全与官道旁多家酒家,口头订立了送货协议。

其中一户酒家,老板姓张的,名叫张虎。年幼时最喜欢任侠,生的虎背熊腰,使得一手好矛、戟,弓箭亦不错。但这老板是个很奇特的人,弱冠以后,他逐渐开始好好读书,以接触士大夫为荣,现在反而看不起大部分任侠的乡中少年。

张虎的酒家,就在大树亭官西侧,卖羊肉、猪肉、酒等吃食菜肴。张虎是个大土豪,连接酒家的后院,有一个巨大的庄园,庄园中有许多桃树,在集市外拥有大量的土地。

张虎家有个圆脸胖乎乎的小孩,每日守在酒家门口玩耍。刘德全非常喜欢逗弄这个胖胖的孩子,因为他有个小名,叫阿飞。

张虎也非常喜欢刘德全逗弄阿飞,因为刘德全可以教阿飞认字,还有个原因是德全乃是他张虎的远房亲戚。

刘德全的父亲刘弘,在迎娶母亲前,曾经有个姓张的妻子,早早去世了,后来才续弦耿氏。刘弘曾经得到郡里举荐为孝廉,故而在涿县的中老年人当中知名度很高,作为别支的张虎,与刘德全闲谈时,偶然提起这些事情,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进。张虎甚至拍着刘德全的肩膀,自告奋勇为其介绍族女为妻。

刘德全当然以年龄太小为理由拒绝了,可张虎依然热情,不依不挠地继续介绍。刘德全只好将夏侯蓉带上,张虎的热情这才减弱下来。

张虎的产业相当大,除了开设酒家,还售卖肉类和其他农产品,每个月消耗大量的盐。两汉时期,盐实行专卖制度,一石少则四五百钱,多则数千钱,价格很高。故而张虎一直希望通过较为稳定的渠道购买私盐逃税。

张虎和夏侯蓉一拍即合,夏侯蓉将部曲收集的盐,捕获的海鱼,都卖给了张虎。

明里的鱼到暗地的私盐,一条新的销售链条建立起来。

第二十九章 张飞的暴力老爹

张飞的父亲张虎,身高近八尺,身体壮硕,力量大的出奇,能够单手举起两百斤的磨盘。据小阿飞说,有一次家丁杀猪,绑缚不够紧,被猪挣脱了,他那日传了鲜艳色彩的衣物,猪便直直向他冲撞过来。张虎当然不能让儿子受伤,竟然冲上去迎面跟猪撞一起,把猪撞翻了。

有些过分强壮的猛士,灵活性就会差一些。据刘德全观察,张虎完全不同,他虽然健壮,却一点也不显得迟钝,上马、下马,爬山、上屋梁,舞刀弄棍子都显得非常轻松灵巧。

张虎告诉刘德全,他会一门特殊的气功,通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的肌肉锻炼,加上一些内服外敷的药材,能够大大的增加爆发力。巅峰时期,不仅能够轻松将猪撞开,还能将猪打得七窍流血而打死。据张虎说,他练武比较晚,资质也不是很突出,他师傅能够一拳打死牛。

当然这个气功也有一些副作用,例如食量远大于常人,因为当日吃的食物转化为气力存储在身体里,若不较快用掉,便会流失。如果要强行存储下来,会有两个结果,一是会使人血压高,脸上呈现红色,若是受伤,血流就像喷泉一样飚射出来。二是会转化为脂肪,让人很容易变胖,存储多了影响内脏,容易早死。

所以张虎每天亲自劈材火、挑水、搬运各种货物,一个人能干几个人的活,那些家丁、长工、短工见家主如此拼命,跟着干活时,自然而然更努力一些。

小张飞虽然才8岁,已经每天跟着张虎一块练武,由于骨骼还未距离发育成型还差得远,不能多练习力量,小阿飞主要练习扎马步、射箭、刀剑矛、柔韧、武艺招式、耐力等基本功。张飞年龄虽小,一招一式却有板有眼,一丝不苟。

张虎对张飞要求极为严格,拳不直,或腰不挺,或马步不稳,就动辄打骂。用张虎的话来说,儿子的资质比他爹好得多,不努力怎么会对得起师傅。

刘德全每日送鱼过来之后,将剩下的事情交代了,便也跟着练。

张虎认为刘德全的身体条件相当好,一是臂展很长,动如猿猴,适合使用弓箭。二是身高不算高也不算矮,灵敏不胖,适合骑马。三是仿佛体内有一股气,如能善加培养和引导,能大大增强爆发力。如果能够好好练习,虽然做不到不到一拳打死黄牛,打个猪还是很容易的。

张虎偶尔也会对刘德全拳打脚踢,用他的话说,刘德全实在是太气人了,空有个练武的好底子,力气也不小,却马步站不稳,招式练几遍才会,实在是丢人。

刘德全从后世而来,最多就练练军体拳、简化太极拳,打打枪,几乎没有武艺基础,一个动作练习几遍才会,甚至问问为什么,本是很正常的。刘德全感觉张虎性格过于急躁、脾气太过糟糕,这或许是日后张飞脾气暴躁的原因之一,父子相传嘛。

张虎不练武、不喝酒时,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他尊重读书人,也喜欢读书、写字、画画、音乐等一系列附庸风雅的活动,也喜欢斗鸡、骑马、射箭等体育竞技。上天对大部分人是公平的,打开一扇门时,往往会关上一扇窗户。与爆表的武力值相比,张虎对经学的理解实在是让刘德全气得跳脚。他竟然简单地把学问和世界都分为黑和白,几乎理解不了“中庸之道”和“黄老之道”,并对先贤说的话有一种病态的坚持,认为不符合先贤理论的行为都是错的,虽然他记不住多少先贤的著作。

刘德全发现了一个现象,每当自己说的话,能够很好的解释某个现象,或做出的判断能够与事情发生的过程接近,张虎和张飞就会越来越佩服自己。

张虎也越发感觉刘德全不一般,是一种不明觉厉,又确实厉害的感觉。例如能够利用杠杆节省力气,半个时辰算清楚了张虎两天算不清的账目,给马配上两个铁环便于骑乘。

最让张虎吃惊的是刘德全的货车。

汉代的车辆,都是两轮的,拉动时自己没法保持前后平衡,故而从车体上伸出一个或两个车辕,通过当卢、车轭、节约等与拉车的马儿相连,这样就形成一个三角形保持平衡。同时也带来了一个问题,车子的一部分重量压在了马上,马儿除了向前拉的力,还必须承担车子的一部分重量。如果货车上放置货物不够平衡,马儿就比较容易疲劳。

刘德全在马车两轮之前的中央,增了一个小轮,并扩大货车底板的长度。前一小轮、后二大轮这三个轮构成一个三角形,马儿便不用承担车辆的重量,货车的装载能力提升了一、二倍甚至更多。以前一匹马拉的车,只能坐两个人,一人驾车,一人安坐,而现在一人驾车,四人安坐都可,而且比原来更加平稳。

唯一的问题,是让马儿左转时,前侧小轮必须同时左转,驾车者双手控制马儿转向的同时,必须左腿收、右腿用力使小轮左转(右转相似),给驾者增加了难度。

一开开始,只有刘德全一人会驾驶,因为后世他骑过三轮车、开过汽车,原理类似。

张虎、刘德然初次尝试时,不是手上拉重了,就是脚下踩了相反方向,或者脚下踩轻了。张虎驾龄十多年了,可谓驾轻就熟,却直接把车拉到路边的田里去。刘德然年龄只14,也驾3年了,以前是速度能多少就多少,现在吓得能多“少”就多“少”。

虽然有手脚不协调、驾驶技术需要重新回炉,缺乏刹车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两人总体对德全的改造评价还是很高的。速度随着驾驶的熟练,可以逐步练出来,创意却是无价的。

张虎、刘德然敏锐的抓住这个商机,准备试生产一批“三轮马车”。为保证质量,二人每天在偏僻处练车,当日或第二日向刘德全反馈心得体会,刘德全随时提出调试修改意见。

然而,刘子玉却打断了三人的发财大计,春节快到了,那位涿郡最有名的大儒,就要返乡了。

第三十章 一心向学闻绑架

在长辈们的严格监督下,数钱数到开心的刘德全、刘德然等,可怜兮兮的放下赚钱大计,不得不每日一早前往族学,把整天整天的时间放到学习经学上。

在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电子类游戏、没有电视剧、没有电影可供赏玩,生活乏味到惊人的程度,生活节奏也比后世慢得惊人。

各类消息的产生数量、传播范围、传播速度远远不能与后世信息爆炸时相比,连八卦新闻都不能每日更新,一般只能听赶集市回来的人吹牛b。

书籍种类也相当缺乏,汉武帝时东方朔读了四十四万字的经书和兵法,就已经让群臣为之仰望了。东汉时找到的古籍渐多,著的新书也较多,流传较广的只不过易经、论语、孟子、礼记、诗经、孝经、尚书、春秋三传等数种,总数也不过数十万字。

书籍的篇幅也相对比较短。虽然早已有了蔡侯纸,但质量还有待改进,生产成本较高,未能全面普及,加之印刷术还未发明,书的复制都通过手抄写。故而记录文字,更多还是运竹简,少量用纸和绢帛,大大限制了各类文字作品的篇幅,小说这种娱乐化完全无影无踪。

这些因素,共同促进刘德全、刘德然、刘儒等,能够高度集中注意力,心无旁骛,外无诱惑,高效率认真学习。

书少怎么办?提高学习标准,几个同窗,分别拿不同的卷、章,熟读、背诵、在沙土上默写。然后互相考较,待完全无误才进入下一卷。蔡文姬能默写400多篇藏书,就是这么滴。

。。。

刘德全最感兴趣的当然是上古传承下来,传说中能通鬼神、能算卦知凶吉的《易经》。其他的学生,对鬼神的兴趣也明显高于经书。在繁重的学习之余,集体要求师傅教一教《易经》。

刘子玉拉下脸,斥责刘德全好高骛远。最后在弟子们苦苦哀求下,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周易古本,略作讲解。

果然,读了一遍之后,发现字几乎都认识,但意思几乎完全不懂。拜后世黑格尔从易经看出二进制之赐,刘德全尚能读懂卦象上的数字,刘德然、刘儒就完全是读天书了。

仅仅能读懂画上的卦象,就使得刘子玉夸赞刘德全天纵奇才。

易经太难,刘子玉这才从简单的入手,花了几天时间重新给弟子们讲解、温习。

首先是最短的《孝经》,乃是汉代的启蒙书籍,如后来的《千字文》《三字经》一般作用。只有十八章,不到两千字,一章不过一段。字数虽少,却极为重要。

汉代以孝治国,最重孝道,认为孝是天下从皇帝到平民最至高无上的品行和最重要的道德。“孝”贯穿汉代历史,贯穿阶层上下,即使西汉初期以黄老之学为显学。例如汉文帝、汉武帝,应称“孝文”、“孝武”皇帝;郡县察举官员,其中一种就是孝廉;汉律中子女打父母,严重的可以判死刑,“子贼杀伤父母。。。皆枭其首市”。父母打子女,可减罪甚至无罪,不供养父母的子女也视为犯罪。

更有甚者,东汉时候,当孝与法矛盾时候,以孝为大。为父母师傅报仇者,例如苏不韦、夏侯惇等,杀了人可减轻刑罚,甚至大赦免除刑罚,后面还当了官。张qq若放在东汉,罪不至死的可能性很大。

同时孝中含着儒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礼”的核心,是整个儒家学说的实践和理论基础。《孝经》将对父母长辈的孝、对旁人的爱与敬、对上级的忠、对君王的忠有机的结合在一起,构成了天子、卿大夫、士、庶人这整个封建伦理道德体系。

其中许多道理,放到后世也可奉为圭臬。尤其对于混官场、大企业之人,若能遵循其中一些道理,就能极大的拉进与上级的距离。要知道东汉是察举制度,可没有组织人事部门、民主推荐、竞争上岗一说,上司或其他上级官员若不举荐,下级永远没机会。

《孝经》下的东汉,下级尊重上级犹如父母。学习实践好《孝经》,上司、老板怎么可能不喜欢?怎么可能不重用?

。。。

第二学《论语》,一万多字,记载孔子及其门人的言行,包括政治主张、论理思想、道德观念、教育原则等方面。微言大义,文字简单,通熟易懂。当然对于“君子不器”等糟粕,刘德全是选择性遗忘的,此时他还没有把自己当成“君子”,而是一个劳动的“庶人”,当然不可能像孔子一般鄙视生产劳动。

之后学《孟子》《诗经》《古文尚书》,皆数万字,短时间自不可能完全背诵,主要是读懂、读熟罢了。《孟子》是儒家经典的进一步发扬,洋洋洒洒,很多词句对仗工整,对写文章很有帮助。《诗经》记载春秋时期各地士大夫和民间诗歌,朗朗上口,汉代的士大夫,说话多喜欢引用其中一些章句,既可显示自己有文化,也不至于让人听不懂。《古文尚书》记录从虞开始、夏、商、周各代的皇室、重臣的官方文献,可以当做历史书籍看待。

此外还有《春秋》及《左传》约二十余万字,完全可以看做一本历史书。

刘德全的灵魂融合了东汉末年和来自后世的知识。后世处于信息爆炸、大数据的时代,见过的事,读过的书籍自然难以计数,说是以千万字计也不过分。虽然大多囫囵吞枣,半懂不懂,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知识面比同龄乡中小儿,何止强过百倍。加上记忆力又比后世更好,这些天,几乎将师傅家中除《史记》《汉书》外的藏书全部读了个遍。

刘珖也不怪刘德全读大部分书时采取“观其大略”不求甚解的方式,学生肯学,他就肯教,用外人看起来如填鸭式的教学,恨不得将一身才学,都交给这个出众的学生。

。。。

腊月二十三,出门经商的刘元起给刘子玉师徒带来了确切的好消息:故太尉陈球和大儒马融的弟子,大汉经学博士,涿郡第一大儒卢植将于三天之后返乡。

同时,夏侯蓉等拉着浑身是伤的王伯,哭丧着脸带来了一个出乎意料坏消息:楼桑刘家和夏侯博的部众,有五人被一伙强盗绑架了,其中包括王伯的儿子。

第三十一章 青春犹如陈孝正

卢植字子干,涿郡涿县人。身长八尺二寸,约19米,声音大如宏钟。卢植年轻时与郑玄一起在关西大儒马融处学习,既通古文经学、又通今文经,喜好好研精但不拘泥章句。

马融学识渊博,名满天下,是当世的巨儒,以古文经为主。马融家族很有名气,祖父的弟弟是东汉开国元勋、伏波将军马援,马援的小女儿是汉明帝的皇后、汉章帝的养母。马融父亲马严,字威卿,官至九卿之一的将作大匠,弟弟马续亦博览群书,特别擅长《九章算术》,曾当过护羌校尉、度辽将军。

关西士人有个显著的特点,能文能武,如班固、班昭编修《汉书》,班超平定西域;如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汉末第一名将皇甫嵩,也是文武兼修;如凉州三明另一位张奂也善于经学,其子张芝擅长书法号称“草圣”;如窦武家族,也是能文能武。

马氏作为关西士族,人才辈出,文能为巨儒,武能击外敌、平叛乱。卢植亦深受此影响,性刚毅有大节,常怀济世之指向,不好舞文弄赋。

。。。

刘子玉介绍卢植和自己的关系:“德全,卢子干去关西随马融学习以前,名声不显,与你父亲和我认识,曾一起讨论过经学。那时候都还挺年轻的,也一起吃过几次饭、喝过几次酒。

卢子干特别能喝酒,能饮酒一石(约27斤)。”

刘德全哆嗦了一下,卢植也太能喝酒吧!汉代酒度数比较低,比同体积的啤酒浑浊一些、重一些。若后世一瓶500ml啤酒若1斤计,一石相当于50瓶左右啤酒,这个数量有些夸张,

卢植恐怕就是传说中“一直喝”“千杯不醉”的高手。

刘子玉:“之后你父举孝廉,去了洛阳为郎官,而我在郡里做了吏,卢子干远赴关西求学于马公讳融。

马公的学识和地位,使得跟着他求学的门徒非常多,一般都有千人之多。作为外戚和豪富之家,马公有个习惯,一边教徒弟,一边让美女们歌舞于前。卢子干学习了数年,却都不转头看美女,马公非常吃惊,于是亲自考较学问,见卢子干都回答的很好,这才将他收为入室弟子,大加赞赏,卢子干从此扬名。”

刘备不由腹诽不已,一边让学生读书,一边让美女歌舞,这哪是“习惯”,完完全全的是恶趣味,是重口味嘛。他不知道,马融是将人放在不同环境里,可以看出学生的性格、志向、自制力,毕竟学问可以学、可以培养,但性格、意志力不是那么简单的,要不怎会有赵括、马谡之流?。

刘子玉:“卢子干学成离开后,回到咱们老家涿郡教书。永康元年(公元167年)孝桓皇帝死后,关西大儒窦公讳武是孝桓帝皇后的父亲,作为掌权的外戚大将军,迎立了当时只有十二岁的解渎亭侯刘宏,以拥立之功和外戚身份,要求朝廷加封自己的亲戚。

建宁元年(公元168年),在野的卢子干给大将军窦公上了一份措辞严厉的奏章,批评并要求窦大将军停止加封自己的亲属,并提出维护大汉中央、地方稳定的具体措施。

大将军没有听从,考虑到卢子干是马融的学生,也并未追究其不敬之罪。”

刘德全想,一个大汉最高官僚、大将军、外戚,多高的身份啊,对一个狂吠的狂生,怎么可能在意?我要是窦武,也不会处罚卢子干,会根本毫不在意,冷处理,一笑而过。

刘子玉:“然让绝大数人大跌眼镜的是,一年后,手握巨大优势的窦公,竟然死于宦官的政变。卢子干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卢子干因此声名大噪,多次被州郡征辟,却屡次拒绝上任。直到几年前,30出头的卢子干被汉灵帝直接征辟为博士,直接一步跨入秩比600石的中级官员序列。大汉的博士,都是某门学问的专家中的专家,大儒中的翘楚,担任之人,往往年龄都比较大,像卢子干这样30出头的经学大家,可谓凤毛麟角。”

博士?好熟悉的名词。但汉代的博士比中科院、中国工程院、中国社科院的院士都还要牛掰些,因为少啊。

虽然刘子玉老说卢子干是涿郡第一大儒、巨儒,大汉博士,但刘德全并不清楚卢子干的学术水平有多高。

相反,记得最清楚的是其杰出的军事能力,卢植曾经积极参与到平定黄巾之乱中,是一位能带兵打仗的将帅。

其次,记得历史上的刘备,曾经与公孙瓒、刘德然一起求学于卢植。再次,卢植是经学巨匠郑玄的同学,刘备手下有不少郑玄的学生。

刘子玉:“这次,你们一定要拜卢子干为师,就算只是记名不登堂入室的弟子。虽然你等已经拜过为师,但为师没有门户之见。为师希望你们能学到更多知识,希望你们能够借助卢子干之名脱颖而出!”

李子玉说“脱颖而出”时,眼睛鼓励似的盯着刘德全。

刘子玉:“但是,登堂入室难度很大,记名弟子也没那么容易。卢子干现在地位高了,名气大了,涿郡、甚至整个幽州,希望拉与他拉关系的,希望拜他为师的,希望找他帮忙的,想必有数百人。

虽然我与他有一层薄薄的情谊,但现以他的地位,请托的人多了、送礼的人多了,你们就是凭我的关系挤进去了,卢子干也不一定有时间考察和收徒,有时间也不见得能通过考察。所以,这段时间,每日督促你等学习,就是希望能顺利通过考察。”

刘德然、刘儒:“师傅,若卢公不收我们,怎么办?”

“对啊,不收怎么办?”刘德全甚至有点羡慕宋明清的科举制度了。难怪历史上的刘备,不甚好读书。东汉时期,普通人想通过求学、登堂入室拜大儒门下,已经是一道大门槛。之后,再读书养望,通过察举当上孝廉,又是一大门槛。之后想升上中高级官员,又有各类门槛。每个门槛都会面临少则数十、多则数千人的竞争,不亚于一次高考,也实在太难了。例如刘备之祖就被免职在中级的千石县令任上,父亲只当了初级的孝廉就病倒去世了。

但刘德全却不能不硬着头皮上!

刘德全记忆中头,卢子干、公孙瓒、陶谦是历史上刘备一生中最重要的“贵人”,是这三个人,发现了、教育了、帮助了、提拔了刘备,并丰富了刘备的社会关系网。要知道年轻时,刘备只不过是一个游侠兼破落的手工业者。之后虽然能打仗,能拼命,最高官职也不过县尉、县长,而且屡次丢官去职,直到遇见了提拔自己的公孙瓒。

如果没有师傅卢植,就不会认识公孙瓒,如果没有公孙瓒,也不会有让徐州的陶谦。

对一个世家子弟,对一个富豪子弟,失去了这次机会还有下次。然而对一个普通人而言,一环套着一环,这一步是下一步的基础,这步走不好,然后?很可能泯然众人,就没有然后了。套用致青春中,同是平民子弟陈孝正的话“我的人生是只能建筑一次的大楼,我必须让它精确无比。”

如果没有这些贵人,凭自身努力,即使水里来火里去地平时杀敌,恐怕高不过郡县之官。

如何让大儒卢植发现并认可自己呢?这是一个问题。

第三十二章 欲做英雄泪默流

楼桑里南,刘氏大宅。

这大宅乃是几代祖宅,经过上百年的翻修、扩建,本就大有规模。之后楼桑刘氏多次分家,数年前刘德全父亲英年早逝,大宅才开始衰败。

这些日子以来,夏侯蓉部曲中的几名妇女儿童,和打架受伤的伤员住进了前院和偏院。在刘母耿氏带领下,除了做饭洗衣服等家务活,还在维修房屋上下了功夫。

相比以前的家徒四壁,已增加了很多桌、床、榻等家具,不在显得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屋顶增加了茅草,门窗做了修补,不再漏雨漏风。原本垮塌的一段院墙,已经过初步修补,门口甚至挂着两盏红灯笼,显出了春节的喜气。

只是房屋内外,斑驳的墙壁尚未来得及刮灰、补漆,依然显得破旧,显得不够精致。毕竟天寒地冻的冬天装修工作太困难,需待春来。

如今,人口众多,逐渐富裕的刘氏大宅,已经略微恢复士家豪族的气象。

日中之时,前院堂屋,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每人面前皆是三大碗:一碗粟,一碗鱼汤,第三碗中是酱、小块碎肉、小块素菜

相比普通之家,已算得上丰盛了。

然而,压抑的气氛,不时传来的哭泣声,却与丰盛午餐极其不相称。

刘德全见夏侯蓉、王伯等已经哭成泪人,无奈地吃着粟米饭:“哎,先吃饭吧,天冷,一会就凉了。”

“呜。。呜,怎么吃得下。”

刘德全:“光是哭有什么用?冷静一点,不要哭了。”

夏侯蓉:“人被绑架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刘德全:“他们有什么要求?”

“要么交一人一金赎金,要么。。。”

刘德全心中恨不得吼出一万个tmd,nyyd。不要说五金,一金都难啊,第二选择是什么:“要么怎样?”

夏侯蓉:“要么用你去换。”

刘德全:“用我去换是什么鬼?喔不,是什么意思?”

王伯:“那个领头的人,听说破开冰层是公子想的办法,所以很仰慕你,希望见见面。”

王伯殷切的眼神,让刘德全几乎要答应,但他还是忍住了:“缓几天行么?大汉经学博士、大儒卢公马上回来了,这些日子师傅天天督促学习,让我争取拜卢公为师,这事情非常重要。”

夏侯蓉:“听你师傅说,卢植是大儒,想拜他为师傅的人有几百上千人。可能你去了可能连面都见不了,还不如首先解决这边的事情。”

作为一个男人,刘德全最讨人女人说他不行,生硬地回答:“不行!拜师卢公这事非常重要,关系着日后数十年的前途!即使机会不大,也必须全力以赴。”

夏侯蓉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燃了:“拜师再怎么重要,有人命重要么?难道因为他们不是你的亲人,你就无动于衷么?”

刘德全:“我去束手就擒,那边就一定能放人么?你们对那边了解多少?能不能先做点功课,了解了解在做决定?”

在夏侯蓉心目中,大哥夏侯博从来都是一幅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完全看不惯刘德全曲曲折折、迂迂回回的做法:“我知道,你就是个胆小鬼!”

刘德全:“我哪里胆小了?你讲点道理,不要这么不可理喻。”

“德全,求求你去吧,我家小二还在贼人手里呢!”

“公子,我与你一起去!”众人虽七嘴八舌,但吼得最大的声音都是叫刘德全前往贼人巢穴。

刘母耿氏跪直了身子:“你们安静些,德全必须首先去拜师,这是他父亲的遗愿。你们这会想把他拉走,那就得从我身上踏过去得啦!

这么多人在这,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呢么?一定要逼迫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我们可以做的工作多得很,例如探听贼人消息,例如请其他豪侠帮帮忙,例如找服役的夏侯博问问看。”

。。。

刘德全脚步沉重地向宗祠走去,寻思这一段时间,自己先是卧冰求鲤、而后给夏侯家的部曲楼桑里的一些乡名找到了捕鱼之道,又为他们联系销售。现在为了拉近关系,与他们吃同样的东西、把屋子分给他们住,与他们一起劳动。

应该可称得上礼贤下士、平易近人了吧。

可一旦遇到选择题,这些人,包括有些暧昧感情的蓉娘,为了他们自己的亲人朋友,宁可让刘德全孤身犯险。

那一瞬间,刘德全只觉得心里莫名地很痛,那是被人抛弃的感觉,痛入骨髓。那一瞬间,他差点哭出来。

幸运的是,还有母亲站在自己一边。

这些人就不能用膝盖想一想,强盗绑架几个苦哈哈做什么。他们有钱给赎金么?既然强盗说给钱可以,指名道姓说刘德全去也可以,很显然,这是针对自己的阴谋!若去赴会,那五个人,反而死的可能性更大,无他,没有利用价值了。

相反,若不赴贼人巢穴,贼人杀那五人的可能性反而小些。

刘德全走到宗祠和族学旁,听见里面吵起来了。

一个声音道:“不如我们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包上几桌,请卢子干赴宴。如此档次也上去了,卢子干应该能赏脸光临。”

另一个仿佛是刘子玉的声音:“不可!必须提前找机会拜见卢子干。据我所知,卢子干是大儒,大儒都特别注重形象,入郡城见乡党之前,当然需要洗漱更衣。只要选择的地方合适,他一定不会拒绝。”

刘子敬:“就在城中酒楼宴请好些,酒楼我来联系,请客的钱各家分摊。”

刘元起:“卢子干的家距离涿县15里,涿县距离大树亭十五里,我们可在大树亭设下宴席,为他洗尘,请他略微停留。”

刘子敬:“大树亭不合适,怕是不少士族会在此处等待。我还是认为应该在城里单独宴请。”

刘元起:“孩子们在大树亭等,你我再往南面走十五里。如此出城30里,给足卢子干面子,不就可以了么?”

刘子敬:“宴请卢子干,场地要大,最好能够住宿,菜的种类丰富,味道可口,要安全可靠,优雅清净,能包场最好!

大树亭哪里选的出来这么合适的酒家?”

刘元起:“还真有一个合适的地方。”

“何处?”

刘元起:“张虎的酒家!”

刘子敬:“那不行。那个地方档次太低了。”

刘元起:“他家有个庄园在酒楼后面,种植了不少桃树。”

刘子敬:“冬天桃树光不溜秋的,一点不好看。”

刘子玉:“我看行,张虎那里庄园,我去过,清净得很。关键是老关系,花不了多少钱。”

刘子敬:“不行就不行!我是族长,这事我说了算!城中酒楼我来联系,请客的钱各家分摊,大不了我多出一百钱。”

刘子玉:“但我是孩子们的老师,这事情以我为主!”

三个人争执不下!

第三十三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腊月二十六,早晨,博士卢植归乡之日。

“咦,人呢,怎么没人。难道都在睡懒觉?”刘德全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间,“陈婶,蓉娘呢,还没起床吗?”

“她早走了!能拿得起兵器的人,都走了,救人去了!”

“什么,蓉娘和王伯赶去救人了!什么时候走的?”

“半个时辰前。”

刘德全愣住了,猛地一拍大腿,不知道说什么好。蓉娘和族里那些人,怎么是一群强盗的对手:“已经丢了五个,不能再让他们受险了。不行,我要去救他们。”

刘母耿氏端着粟米粥和饼子过来:“德全,吃早饭了。”

“阿母,他们都去救援人了,您怎么不叫醒我?”

耿氏沉低着头:“德全,阿母就你一个孩子,你是阿母生活下去唯一的理由和动力。算阿母求你,不要去赴约,行么?”

泪水,顺着耿氏洁白的面容落下,如同珍珠,任哪个男人看见了不心疼?

“阿母,我有智慧在脑中,这就是强盗们不杀我的理由。被抓的人只是筹码,强盗们要的是活生生的我,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不去好不好?为别人冒生命之险,不值得!”

“阿母,不行的,不能不管他们。我是个男子汉,孟子说,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却定要为之。”

耿氏抹了抹眼泪:“当初你父亲也是这样说的,也是阿母给收拾的行囊。很多日之后,是抬回来的,早没了气息。八尺高的汉子,那么俊,那么壮,就没了。”

。。。

告别了阿母,正撞见刘德然。

“七兄,准备好了么,今天可是大日子,兄弟们的前途,全看你的啦!”

刘德然抹了抹泪:“九弟,为兄恐怕去不成了。”

“七兄你说什么?”

“蓉娘带着一群人救人去了,她大哥把她托付给我,我放心不下她。”

“七兄开玩笑吧。先去见了卢公,再回来好吗?”

“恐怕不行,回头怕是蓉娘已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一个女人,就那么重要么?做了卢公的弟子,日后当了大官,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你说什么呢,我跟蓉娘是清清白白的。他哥对我有恩,所以才照顾她的。”

刘德然确实与刘德全偶尔有些矛盾,但他现在想来不过是小孩子的打架斗殴,是两人幼年不懂事的明证。其实两人同年,一起长大,刘德然心中早就冰释前嫌,心中剩下的,都是兄弟之情。

他死死拉住兄长的衣服:“七兄,做弟弟的求你了,卢公今天就能到大树亭,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了个女人,为了个承诺,你这么做不值得啊!”刘德然跟着父亲做了多年呢的生意,习惯于用金钱、数字来衡量大部分人、物,虽然商人重信诺,但生命高于一切,他实在没法理解七兄的决心。

刘德全:“不能不去,夏侯博对我有恩,虽千万人吾往矣!”

刘德然:“七兄,你疯了么?不要命了吗?你就不想想婶子,没了你,她孤孤伶仃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

“我是疯了,因为我还年轻,血是热的!我怕某一天老了,再也做不出这样疯狂的事情。”刘德全转过身子,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偷偷擦了擦眼泪,“我要是回不来,请你帮忙照顾好阿母。前些日子要你父亲立的那誓,不作数。”

。。。

刘德全毅然选择单剑赴会,一个人,一匹马,一把剑,一张弓,显得无比萧瑟。

留下的妇孺拥出来送他,没人相信他能活着回来,但很多人都希望他能够回来。

耿氏的手掐的发白,愣愣地看着远去的儿子,眼泪如同两条泛滥的泉水。

。。。

寒风吹来,刘德全紧了紧衣服,将帽子压得更低些。外衣里面穿着在张虎那里练习武艺时,给的木质护甲,相当于保护胸、背的裲裆甲,只不过是木质的。

“你们,怎么在这里?”半个时辰后,在岔路口遇到了二个令人意外的人。

来人赫然是张虎、夏侯博,二人全副武装,已经等待多时了。

张虎:“哈哈,我跟夏侯博打赌,说你一定来。”

夏侯博:“别听他的,我也认为你一定来,两人一样,怎么赌。”

刘德全:“夏侯大哥,你不是在服徭役么,怎么偷偷跑出来了”

夏侯博:“早就跑出来了,谁去受那些小人的压迫!当今天子几年一大赦,过几年不就没罪了嘛,怕个鸟。对了,那邓茂比我还先逃。”

刘德全:“邓茂与我等有仇怨,岂不是日后又是隐患?”

张虎:“据探听的消息,五人被绑架,就由邓茂在其中上蹿下跳!”

刘德全:“tmd,看来当初我打得还不够狠。”

夏侯博:“不怪你,本来我和张大哥已于暗处着手调查,并联络了一些道上的朋友。可惜蓉娘太过冲动,打乱了节奏。”

。。。

贼人的寨子,长宽各数百步,寨子门口内外各是一大片平地,寨里略微比寨外高一些,后面有一座坟起的小丘和树林。

夏侯蓉带着一群人,刚刚到达寨外,正在叫阵。

寨中突然鼓声大作,行出三列壮丁,每阵皆十余人,每人头戴上一个帽子,身着黄色衣物。手上兵器却奇形怪状,有拿棍子的,有拿锄头的,有拿刀剑的。

对方一个步将,身高七尺六寸,腰部绑着一个鼓,越众而出:“我叫刘德全来,可来了?”

“他胆小得很不肯来。冤有头,债有主。请你们放了那五个无辜的人,自去寻他吧!”

“请他过来,不过是听说他有些本事,想见他一见,没想到如此不给面子。闲话少说,看我等本事!”退回阵中,砰砰砰敲起鼓来。

三列变成倒品字形,两阵在前,一阵在后。

王伯大惊:“军阵?竟然有高人指点,怕不是普通盗贼。”

夏侯蓉也倒一口凉气:“王伯,怎么办?”

“对方不讲道理,如今也只好战了,听我命令,持长兵者在前,持短兵者在后,弓箭居两翼。

弓箭手,射箭!”

稀稀拉拉的弓箭射出。猎弓的威力,并不大。

对方居前的士兵,也有一些木盾,不等步将招呼,自觉举起盾牌抵挡。

几十米的距离,只来得及两轮射击。除了几个倒霉蛋,被射中,其他人安然无恙。

从天空中,仿佛三团黄色的浪花,拍打在蓝色的礁石上。浪花顿时变换形状,将礁石围起来。

第三十四章 雪原驰马射四方

“我,刘德全是也,你等找的人就是我!”

刘德全骑着大青马,从敌人阵后方出现。

敌阵一阵骚动,十名贼人从最后那个小阵中,分离出来,排成一个半圆型单排阵,踏着杂乱的步伐,杀将过来。

“抓住他,抓活的!”

刘德全盯着贼人,继续吼叫:“就你们这几个小贼也想抓住乃公?”

“穿的那么破破烂烂,像一群讨口要饭的叫花子。”

“乃公就在这里,快来打我,来打我。”

那十名贼人面面相觑,噗嗤噗嗤地笑起来:“主动找打?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要求呢。好,满足你!”

在贼人眼中,对方虽然有马,但不过十四五岁半大的小子,力气没长成,逃不脱唾手可得的功绩。于是怪叫着,加快步伐,从急走,到奔跑。原本的凹半圆形,因为士兵身体素质不一,相互间距逐步拉大,变成波浪状。

刘德全口中不断飙出各种污言碎语,仿佛不知天高地厚的二愣子,手心里却全是汗,打架斗殴毕竟与动刀动枪不一样,他心中怕着呢。

50步、40步、30步,贼人们见骑马少年变戏法般拉开一副精美的双曲弓,不由得缓了缓步子,缩了缩脑袋。

嗖得一声,箭矢从头上飞了过去。贼人们发出一阵狂笑:“傻儿子,用那么好的弓,会不会射箭啊?有种冲着乃公来!来啊,冲着头上来!”

刘德全不仅不见沮丧,甚至浮现出一丝丝喜悦,张虎的漆面双曲弓确实比自己的猎弓威力大多了,轻轻一下,能射这么远。一面拾起第二根箭,开弓搭箭。

最近的贼人只有约十步远!甚至可以看清牙齿上残留的葵菜!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着!”

“啊!”

一声惨叫,只见嘲笑最猛、跑的最快那名贼人,应声而倒。

时间仿佛一下停止,贼兵们转过头,惊恐地看着身旁的同伴仰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胸口上的箭杆,鲜红的血液,不停的喷涌出来。

刘德全趁贼兵发愣的瞬间,右手一扯缰绳,脚下用力蹬了两下,大青马向右方奔驰而去,画出一个漂亮的弧线,险险从最边上贼人前面五步之地掠过。他深吸一口气,扭过身子,确认那个二十多岁的汉子被射中的是左胸,箭入体约莫半寸余,从狂喷的血液判断,怕是中了心脏,应该是没法活了。

“我杀人拉!我真的杀人了吗?”传说中第一次杀人都会有严重的不适,或许因为用距离较远,或许因为对方伤口被厚厚的衣服遮住,总之,刘德全的感觉是没感觉。如果真有,那就如同射中红心一般,隐隐约约竟然有些兴奋。

贼兵们头再转回来时,都红了眼,大声呼喊着“杀!”“杀了他!”

勇猛地全速追赶着大青马。

嗖!迎接贼兵怒吼的,只是冷冰冰的弓箭。这次是最右边的一人,被射中脸部,捂着伤口,连声惨叫,倒在地上满地打滚。

刘德全见那人满脸是血,也吓了一跳。他本是瞄准颈部射击,但马儿疾驰中,起伏不定,便射偏了,不是故意射得那人满脸是血。

从射倒第一个,到射伤第二个,前后不过二三分钟,刘德全与贼兵的相对位置,从被半包围,变成一二路纵队,刘德全在前面跑,贼兵拉成一两列在后面追。

这是与张虎、夏侯博讨论过的战术,利用马匹的速度优势,和敌人对少年人的轻视,不断调动敌人,不断杀伤敌人。

贼兵的愤怒地骂声传遍旷野,但中短距离人怎么能跑赢马匹?幽、凉二州的马儿本就比内地好些,大青马虽然只是拉车的马,也比南方的骑乘马好,加上这些日子天天吃豆子,养的肥肥壮壮的,贼兵只能跟着后面吃雪,被刘德全扭过身来,射倒一个又一个。

十分钟之内,用了9箭,共计射死二人,重伤三人。他毕竟还力气不够大,冬天又穿得比较厚,除非射中要害,否者不易造成致命伤。

严重的死伤,让贼兵早没有开始的轻视和愤怒,一个身穿皮甲的领头汉子,指挥余下的贼兵,丢下受伤哀嚎的同伴,依靠着仅有的三个盾牌,缩成团,向后退走。

刘德全调转马头,策马直冲过去,在二十步外,扔出了兜里的两块石头。见石头借着马速,砸翻了一个盾牌,便放慢马速从对方面前掠过,正射、侧射、背射,3箭射伤2人。

一点寒光,忽地飞过来,刘德全急忙趴在马上,却觉得背上如受重锤,急急打马逃走,直到三十步外,才惊魂不定的查看,发现后背衣服上出现二尺长的口子,幸而里面穿了木护甲,否者已然开膛破肚。

原来那名领头的贼兵,见刘德全靠近扔石头,便有学有样的将怀中短刀用力掷了出去。

后背的疼痛反而激发了凶性,刘德全也不管其他人,只盯准那名头领,不停的用飞石、弓箭招呼。其他的贼人像逃避瘟神一样,丢下头领,四散而逃。

。。。

趁着战场上的混乱,张虎、夏侯博潜入贼人营寨。

那个寨子在外面看起来平淡无奇,里面却院子挨着院子,道路曲曲折折、分叉很多,状如迷宫。他二人杀掉几名守卫,四处放火,可贼人颇多,俩人虽然武勇,贼人却仿佛杀之不尽。为了逃避几个贼人的联手追杀,忙不择路,竟然迷路了。

正焦急间,恰巧见一群衣衫褴褛的少年和壮妇,脚或手上套着枷锁,被二三个贼人押着,当奴隶一般干着木工、舂米、洗衣等活,便杀了贼人,顺手解救。

没费什么口舌,这些少年、壮妇就自发捡起散落的兵器,跟着张虎、夏侯博,向欺辱剥削他们的贼人砍杀过去。

其中一个少年,名叫王翁,操着一口青州口音:“两位大侠,在下青州东莱王翁,今年夏天青州洪灾海侵,活不下去了,听说幽州地广人稀,便和一群乡民逃难到此,不意被贼人掳掠,男女皆沦为为奴隶。

当时男女一共四十六人,有几人逃狱被杀,还有几人生病,贼人也不给医治,给病死了,目前还剩男女三十五人。据我所知,本地被掳掠至此的,也有6、70人,年轻漂亮的做了贼人们发泄兽欲的工具,被关在贼人住宅旁。我等因为年少,贼人觉得没什么威胁,便拷上手或脚,与壮妇在营寨中做苦工、服侍贼人。

其余的数十人被关在地下室里,这些人平日被逼着干活,随意打骂,故而都恨贼人入骨。寨中还有一二十贼兵,和一些助纣为虐的妇人,两位大侠何武艺虽高,却也不免势单力孤。不如救出被囚之人,大家齐心协力,则灭贼必不困难。”

第三十五章 卢植刘珖话离别

在王翁等带领下,很快找到了囚室。

四个守卫围绕着桌子,正在吃菜饮酒,发现张虎、夏侯博、王翁等十余人时,满脸都是惊讶和恐惧。

张虎、夏侯博也不说话,拉开弓箭就射,一名正准备取弓箭的贼人被射中肩膀,弓箭是拉不开了,另一名一名拿起长剑冲在最前面的贼人被射中前胸,当场翻到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吐出鲜血来。冲到第二的贼人,被王翁等合力杀了。剩最后一名贼人,吓得扔掉兵器,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王翁带着人,打算把受伤的弓手和另一名贼人绑起来。

“贼人不知还有多少,这两人知道了我等虚实,不可留俘虏!”张虎冲上去,一刀一个,将两人杀了。

打开监牢,好家伙!竟然有四十多个男子,三十多个女人,被分别关押于几个地下囚室。但个个衣衫褴褛,脸有菜色,相互抱着、靠着取暖。

王翁这些人,也不怕穿死人的衣服,跟刚才一样,把强盗的衣服、裤子、帽子、鞋子扒个精光,把强盗剩下的一点吃食,抢个精光。

张虎、夏侯博看不过去了,取出自己包里的吃食,分了出来,这么多人,也只能做到壮丁一人二口,老幼、妇女只能看着,毕竟一会还要战斗,壮丁没了吃食,哪里有力气。

张虎、夏侯博潜入贼营以来。前后杀了贼共计9人,收缴了不少武器,却五花八门,也不过只有剑刀各二把,弓箭一副,斧头一幅,其余是锄头、长短木棍,很显然,强盗们也并不富裕,亦盗亦商,亦盗亦龙。

按人手一件武器配备,包括王翁在内共计只武装了十三个人。

王翁穿着贼人的棉外衣,右手一把单刀,左手捡起一个木板做盾牌,在营寨里,房屋和路比较狭窄,盾牌和甲胄特别重要。

“敌人大约还有多少人?”

“约莫还有十多个。我们的武器怕还是少了些。”

一个妇人道:“我等在厨房打杂,知道道路,不如先去抢些吃食物?”

张虎怒道:“吃?就知道吃!贼人还没杀,你们吃得安心么?说不得吃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了!”他生性急躁,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让我们吃点东西吧!”“民以食为天。”“就是战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几乎所有囚人意见统一。

夏侯博劝道:“要不,还是先去厨房吧。厨房里有菜刀,有锅碗瓢盆,有木材,打架斗殴需要的东西都有。”

王翁附和道:“张叔,厨房里都是宝。盆子、锅盖可以做盾牌,陶器可以当成投掷物,木材也可做钝器打人。”

“好好,既然这样,就快去,快去。真受不了你们这些轻重缓急不分的笨蛋!”

。。。

厨房里多是一些年轻漂亮些的女子,有好些甚至与强盗们做起夫妻。轻易就被控制住了。但有几个女人,见机得早,趁乱从后门逃走。

囚徒们冲上去想杀人,被夏侯博阻止了:“别杀,别杀!男人打仗,关女人什么事?这些女人,不过随波逐流了些,罪不至死。”

“把他们绑起来。”

囚犯们忙着吃饭,个个都可怜兮兮,狼吞虎咽,个个都脸上露出无限的喜悦。

一刻钟之后,一个八尺高的大汉,带着十几个贼兵赶了过来:“反了,竟然给老子反了天?让老子看看,是谁这么厉害!

夏侯博?怎么又是你这个害人精!”

夏侯博:“就是我,你怕了吧。邓茂,我今天给你说清楚,要是滚回去,就不计较你勾结贼人,绑架我人的事!”

邓茂看了看:“嘿嘿,我手下的人呢,比你这些泥腿子能打仗多了。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双方乒乒乓乓的打将起来。

邓茂方人数少得多,但是个个身强体壮,武器完整得多,故而大杀四方,所挡者披靡。

张虎、夏侯博、王翁这边,人数虽多,却是乌合之众。交手不过几分钟,好多人被打倒,甚至砍杀死。只凭着一股血气,拼命而战。

。。。

与此同时,

从洛阳到幽州的官道上,十数量马车从南向北缓缓行进着,其中二辆,比其他的大得多,却是三轮。驾车人赫然刘元起、刘德然。

一三轮马车中两人对坐,当中放着一个火盆。一人是刘子玉,另一人身高八尺二寸,面貌端正,神态沉稳,目不斜视。疲惫的面容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睛。

旁边规规矩矩坐着一个青涩的少年。

“子干兄,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子玉贤弟看起来红光满面,必是有喜事。”

“我的心事不过是些小小的喜事,怎么比得上兄长扶摇直上。”

“哈,又来取笑。你是知道的,我的志向不在当大官,而在经学造诣,为圣人立言而传后世。”

“我就是想看看,经过神都这个大染缸。你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一心向学的痴人卢子干?”

“唉。朝中斗争激烈,想安安心心修订经书都难。”

“你学成文武艺,只是编辑卷书不是浪费了吗?”

“可不能这么说,西周以来,周王室、各地诸侯王地位高吧。可这些富者、贵者,又有多少能名留后世的呢?绝大多泯然不可知也。又有多少人的子孙能够不败家而光耀门楣呢?少之又少。然而孔子、孟子、列子等人,却门徒满天下,学说流传了下来,起事迹也被世所知。所以切勿小看编书一事。

而且,编经书,还涉及以谁为正统的问题。被认为正统的学派,能比较容易地发扬光大,被批斗删掉的,后世渐渐就会毫无人烟,最终根本流传不下去。”

“还是子干兄思考周密。按照子干兄的说法,传承学问,学生当然是多些好。其实啊,今天我就是来告诉子干兄,我收了个好徒弟。”

“谁啊?”

“族子,刘德全。他是英烈之后,其父亲乃是我兄长刘弘,你认识的,因为种种原因,英年早逝。德全极为聪明,今天你坐的马车是不是很特别?就是他设计的。”

“这些奇技淫巧,不过是毛皮,又有何用。”

“哈哈,那你还安坐此三轮车?”

“孔夫子说君子不器,是有些道理,我根子上是不赞成的,一个没用的人,道德文章再如何名满天下,也不过空中楼阁。只是此车过分安逸,不合乎君子磨砺自身的修养的要求,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分沉浸此中!”

“名满天下的博士卢植,带着二个孩子,挤在一辆二轮破车上,莫非就值得炫耀?即便做不到衣锦还乡,又何必如此窘迫?”

第三十六章 廿万子弟盼公归

卢植:“非我不愿衣锦还乡,只是雒阳柴米油盐酱醋皆贵,人力亦贵,居之不易。”

刘子玉:“兄好歹是大汉博士,再怎么不易,也不用自己亲自驾车吧!自己驾车,回乡与商队同行,幽州子弟还以为皇帝薄待了兄长。”

卢植:“贤弟慎言!为兄俸禄不少,只不过省下的钱都用来购买书籍了。”

刘子玉:“多少年了,兄长始终如一,弟真是发自内心地佩服。”

卢植:“就这么爱好,如之奈何!”

刘子玉:“雒阳米贵,涿郡却不贵。我有一途,可使君不缺买书之钱。”

“什么途径?”

“说出来,你可不能怪我。”

“既然是为我打算,当然不可能怪你。”

“那好,你发誓不怪我,并且不能透露半分。出了门,我就不认啦!”

“好!子修,你去看看二弟经文背的如何啦。”

“好的阿父。”卢植身旁的稚嫩少年,乃是长子卢养,字子修,其二弟卢正年龄幼小,尚未有字。二人的名字取自于《易经蒙卦彖辞》“蒙以养正,圣功也。”意思是指从给幼童启蒙开始,就要培养端正的心性,这是最圣贤的功德。

“我卢植发誓,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绝不透露半分,也绝不怪你!”

刘子玉:“幽州十郡一属国,九十县,人口二三百万。自光武以来,走出的将军、都尉不可计数,然而博士有多少?”

卢植:“怕是不到十人!”

“说得对,十人不到。除了子干兄,目前可还有那位幽州官员,当过博士?”

“好像真没有。”

“哈哈,幽州十一郡国,九十县,二百三十万百姓,二十万子弟,翘首盼公归。

公对自己的孩子,‘蒙以养正,果行育(毓)德’,对其他孩子,如此薄啊!”

卢植被刘子玉说的愣住了:“那么应该如何?”

刘子玉:“子干兄以前没有官职时,在家乡讲学授徒,当时名声不显,学生如同我现在一样,不多。如今声名显赫,若不讲学收徒弟,那些子弟和其父兄,不会怪他们自己有眼不识珠宝玉器之美,反而会认为你架子大了,眼睛看到天上去了,心里不知道怎么看你呢!”

“贤弟是让我公开讲学,多收徒弟?”

“为什么不呢。马公徒弟常上千人,所以关西人没人敢害他。”

“可徒弟多了,良莠不齐啊!”

“郑君初从学于马公,以马公为师傅,马公却并不以为弟子。”郑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乃是卢植的师兄弟。

“郑君在很多方面的学问都比我强,因为名声不显、又不爱展示学问,学了几年才被马公收入门墙。子玉的意思,莫非是记名弟子与入室弟子之分?”

“对!但是还可以更复杂一些。你开门讲学,首先是隔段时间,上两堂大课,谁都可以来听,可以讲一些《礼记》概述之类,比较宏观、比较浅的学问。

之后愿意继续求学的,就得提交名帖、求学的束脩。但递交了名帖,并非一定要收,至少还得经过对学问、人品、行为的测试或考察。测试、考察可以由你自己进行,日后弟子多了,也可由先入门的年长弟子来考察测试。

未通过,则不记名,可由弟子来教授,或下次再考。

通过考察测试,便为记名弟子,应向师傅提交拜师帖,当然也应缴纳一定的束脩。记名弟子可以传授一部分学问,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课后向你提问。过来拜访,可以到院子或厅堂。

记名弟子中学问精深或品德出色或特别亲近的,可以为入室弟子。孔子云‘由(子路)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升堂’‘入室’的差别,是记名弟子与入室弟子的差别。师傅教授弟子精深的学问,弟子对师傅孝顺如父母。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

入室弟子中最为出色的或跟随师傅时间最长的,便是衣钵弟子。例如郦文胜,并非兄长第一个徒弟,但却是资质最为突出的徒弟,自然就是衣钵弟子!”

卢植:“不记名求学者,记名弟子,入室弟子,衣钵弟子(汉代佛教没有盛行,衣钵这词估计还未普及,姑且这么说),会不会太过复杂?”

刘子玉:“我这样不知名的教师,弟子少,就记名弟子、入室弟子两者之分。兄长名气大,求学者络绎不绝,若不加以甄别,兄长也没那么多时间教授。

对四种学子的区别,既可以激励学生尊师重道,对乡党也给了机会。至于做不做得成入室弟子,那是求学者自身的造化!”

卢植曾从学于马融,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四种求学者之间的差别,他和郑玄,可不就是从不记名,到记名登堂,再到入室,再到衣钵传人么?

这个时代的师徒关系,可不像后世教育产业化后那样淡漠,徒弟既继承了师傅的学问,又继承了师傅的社会关系、社会风评。甚至最近一次党锢之祸,因为师傅是党人,禁锢了学生入仕道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所以才会有今文经各学派之间,互相攻讦、互相抹黑。

卢植虽然不屑于攻讦、抹黑其他学派,但不意味着不想把自己学派发扬光大:“子玉贤弟,感谢你的提点。但我想不清楚的是,你一向在儒学的基础上偏向律法,怎么今日想起来说这个,这不像你啊!”

刘子玉当然不会说对学生分门别类是刘德全想出来的:“人总得与时俱进。做教师这些年,学生交了不少,优秀的也有几个,这不就教学相长了吗,哈哈!”

卢植:“哪个学生这么优秀,能令你改弦更张?”

刘子玉:“咱们楼桑里刘氏几个孩子都不错,德福、德然,儒儿三人都很优秀。最出色的的是,制作三轮马车的刘德全。”

卢植:“愿闻其详。”

刘子玉:“一个少年,寒冬腊月,卧冰求鲤为母亲治病,可谓孝!做出的诗文得到你首席徒弟称赞,可谓智!敢为了乡党,与骁勇的游侠搏斗,且能获胜,可谓勇!”

卢植:“竟然有如此佳少年,他在何处,我当不啬一晤!”

第三十七章 流光鲜血为自由

卢植车至大树亭,郦炎、刘庆、王门等正在路边,恭恭敬敬地等待。

见卢植与刘子玉携手下车,非常吃惊,更吃惊的是两人仿佛多年好友,仿若无人地一起携手走进了张虎的庄园,也不管其他人。

刘庆小声嘀咕:“卢公怎么与刘子玉混到一起去了?也不嫌丢份?”

郦炎脸色铁青:“别说了,一起跟着进去等着。”

有名望的长者们,入书房。年轻的学子们,自在大厅等候。

张虎的书房,两侧是堆满书籍的几排书架,每个桌案都是上好的黑红色漆器,花纹虽然没有雒阳的精美,但也算古朴大方,墙上不显眼的位置,还有几幅颇见功力的仕女、花鸟图,却与书房重地,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几位郡县中有名的人,跟随入书房落座,刘子玉亦入座。按照官职、年谱各自派座位,有的互相谦让、有的互相争抢,很花了一些时间。

卢植更衣洗漱、稍用些点心后,施施然与众位有名望者,相互拜见,互相叙些旧事,地方有名望者,对族中或亲朋好友的子侄自然也是极尽赞美之能事。

一圈下来,卢养手中便多了一大堆名刺和礼单,他和郦炎恭恭敬敬立在卢植身旁,仔细翻阅着,提出分批接见学子们的顺序。自然是是高门大族子弟最先,其次才学品行出众者,再次是礼单重者。

卢植到达的消息并未传开,拜见的学子们也仅有数十人罢了。这是卢植当上博士后的第一批弟子,所以考察测试地很仔细,当然不可能一个个考察,乃是分批入内,就如后世的集体笔试、面试。同族一起面试者,亦以官职、名气、年谱先后,坐的位置也有差别。

幽州靠近边塞,学风不盛。很多学子,来之前的打算是混个脸熟,根本没想到会有笔试面试。有些特别年少,或没见过世面,或才学不佳,或心理素质不好的学子,在卢植等几名长者面前,大冬天的汗流如雨下,字写得歪歪扭扭,回答问题结结巴巴的。便是能力强些的,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其中西乡刘氏的刘庆,开始回答问题时,脸红脖子粗、前言不搭后语,见卢植送出的鼓励眼神,便回答的越来越流畅,让周边的长者们连连点头。

公孙瓒年约弱冠,身材高大,面如冠玉,声音宏亮,眼神锋利,行如风、坐如钟,如一把出鞘利剑。虽然经学并不突出,但看在辽西刘太守面上,卢植亦收为入室弟子。

其余亦有郦玄让、郦兴让、田楷、鲜于辅、鲜于中优、邹丹,张庚等人,表现相对好一些。

。。。

约莫一个时辰,好容易才轮到楼桑刘氏。

李子玉见只有刘德福、刘德然、刘儒等,却无刘德全,奇怪道:“德全哪里去了?叫他快来拜见卢君。”

刘德然支支吾吾不言。

“他到底去哪了?”

“他,他有些急事!”

刘子玉:“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有事瞒着我吗?”

刘德然这才把前因后果说了:“他说,虽千万人吾往矣。”。

刘子玉:“侠者以武犯禁,犯禁容易身陨。我千叮咛万嘱咐,他却还是跟夏侯兄妹混到一起了去了。单枪匹马把性命置于何处?把母亲置于何处?”

卢植接询问了原委:“我倒觉得这个孩子不错,孝、智、勇、义四者皆具备。”

卢植:“文胜,你拿着我的名刺,快去郡城,若县令能看我薄面,发兵救援就最好不过啦。”

郦炎:“弟子领命!”

李子玉:“可坐德然的马车前去!”

卢植:“德然可以愿做向导?”

刘德然涨红了脸,无比荣幸地大声回答:“故所愿也!”

。。。

郦炎出书房,左右为难“子修弟弟虽然聪明,但毕竟年幼,师兄弟如此多,他怎么忙的过来?需我在师傅身边统筹才好。

这贼人号称张狮子,极不是好对付的!年初县里兵曹、刑曹、狱曹带着百余个人,却损兵折将回来。就是拿了师傅的名刺,在县令那估计也会碰上一鼻子灰。”

郦炎好一阵寻思:“有了!”

却并不亲自赶去涿县,而是来到厅堂,寻求已经纳入门墙师弟们的帮助。

刘庆与刘德全有旧怨,自然偏过头去,理也不理。

公孙瓒刚才测试时,长者们对他的学问风评不甚佳,心中正在自责,见郦炎为难,心中反而大喜:“文胜师兄,勿忧,我弓马娴熟,可开二石弓,我去吧!即使县令不发兵,也定能救回德全师弟!”

田楷、鲜于辅、邹丹等也道:“师兄,我皆等弓马娴熟,皆愿往!”

张庚来自渔阳,他眼中闪过奇怪的精光:“我亦愿往!”

郦炎哑然失笑,这些师弟虽然经学一般般,武艺勇气却具是一时之选啊!

。。。。

张虎、夏侯博领着囚徒,在营寨中与邓茂等激烈地打斗。

战场说是厨房,其实是个小院子,地方不甚宽阔,却也不是特别狭小。

门口狭窄,邓茂等人壮、兵锐、衣甲厚,加上突然袭击,士气极盛,打进门来,所向披靡。

囚徒们纷纷倒毙,好几个倒地上,断臂残肢,鲜血直流。

这时候,囚徒失去了勇气,纷纷后退。

战局对囚徒们极其不利。

忽有一人急吼,乃是少年王翁:“兄弟姐妹们,你们还想当奴隶么?”

“不想!”

“并肩子上啊!水桶、热汤、菜刀、木材、锅盖、陶器,哪个不是武器,我们人多,打不赢人少的吗?”

王翁决然带头冲了上去!与他要好的几人,咬咬牙,也跟上去!

妇女老幼,都加入战团,状若疯狗,前排的使用木棍、锅盖、甚至脚踢、牙咬,后排的把所有能打人的东西都向着邓茂等人狂扔过去。他们受够了奴隶非人的待遇,他们要自由,要吃饱穿暖,即使为之流光鲜血,也在所不惜。

邓茂等本来占据优势,但冲杀入门后,却被人数众多的囚徒半包围起来。囚徒们,虽然单兵战斗力差一些,但以多打少,四手打双拳,渐渐扭转局面。

邓茂搞不清楚对方为何战斗力大振,只知道人越打越少,猛砍两下,击退夏侯博,也不管几具尸体和伤员,夺路而逃。

他们熟悉地形,借助狭窄之处,且战且走,囚徒们反而奈何不了。

寻到马厩,只余七人,急急忙忙上马逃走。

张虎、夏侯博等追到马厩,里只剩下一红一白两匹公马,以及一匹母马。

三匹追击七匹,非常危险!很可能会被反包了饺子!

时间不等人,夏侯博与张虎互相看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的坚决。

夏侯博,骑白马,着黑甲,就像索命黑白无常!

张虎,骑红马,着红甲,就像燃烧一切的烈火!

一名囚徒自告奋勇骑上母马。

追击,继续追击!为了自由,至死方休!

第三十八章 白衣白马公孙瓒

公孙瓒见往救的人很多,心道,如此多人一起前往,就算救出人来,又怎么显得出我本事?对田楷、鲜于辅等说:“你等且去搬救兵,我先前往,侦查敌情,相机行事!”

郦炎道:“伯圭不可!不可啊!这贼人号称张狮子,既狡诈,又勇猛。今年年初,县里组织百余人,前往剿匪,被打得丢盔弃甲,死了二十几人。你一人一骑如何能敌?怕是命都难以保啊。”

公孙瓒的从弟公孙范道:“我兄长骑射之能,辽西郡少有,就是与辽西属国的大多数胡人勇士相比,也强上不少!几个小毛贼,又有何惧?”

“比胡人强?”

“年轻人,吹牛不打紧,命没了可什么都没啦!”

没有人不嘲笑公孙瓒。

刘庆更是笑道:“听说胡人中善于射箭的勇士,称为射雕者,你要没射雕的水平,就别出来丢人!”

公孙瓒柳眉竖起,他母亲乃是胡人,故而族中颇有些人对他不满意,从小受了不少委屈,以至于家世两千石的出生,却举不得孝廉,要从小吏做起。从小受的委屈,让他养成了奋斗拼搏、敢于冒险的精神,不断地付出努力,发誓要让看不起他的人低头。

公孙瓒:“你们做不到的事情,就认为别人也做不到。告诉你们,我能做到!”

走到堂外,上马弯弓,一箭射掉刘庆头上的发冠。

从上马,到取弓,到扭身,到射箭,前后不过数个呼吸间。

士子们看着发冠头上的箭,都愣住了,有人甚至在想,若公孙瓒要杀人,刚才刘庆已经死了。

公孙瓒哈哈大笑,与从弟公孙范、公孙越,拉上刘德然,一行四人四骑,出门向东边走。

留下面面相觑的士子们。

。。。

公孙瓒在刘德然带领下,来到贼人营寨附近,见旷野之中,有五骑正在围攻二骑。另外有三人倒在旷野里,不知死活,二匹马好像受了伤,伏在地上,啾啾低鸣。

“伯圭大哥,被围攻的就是张虎、夏侯博,快救救他们!”

公孙瓒给其余几骑交代几句话。

就见其四骑,分散开来,向贼骑冲过去。公孙瓒自己,冲得最快。

贼骑见数十步外,一骑白衣白马冲将过来,马上骑士脸色白里透红,剑眉朗目,俊美的过分,大呼:“邓大侠办事,来者止步!”

公孙瓒也不搭话,拉弓就射。

贼骑话音刚落,就中了一箭,倒下马来,生死不知。其他四骑,大怒,皆向白衣白马者射击或冲来。

好个公孙瓒,一面伏在马上压低身子,一面仅凭眼睛余光和感觉,不断拉弓射击,又有一骑被他射倒,掉下马来。

公孙范、公孙越也各自射倒一骑。刘德然尽力跟在公孙范身后,死死拉住缰绳,在起伏的马上,艰难地控制平衡,生怕掉下来。

邓茂挥舞着长剑,怒吼吼地向公孙瓒冲杀过去,双马交错时与对方硬拼了一击,长剑相交,火花四射。发现对方力气不弱于己。

邓茂扭头四望,见原本五人,还没有摸到对方一根毛,就有四人掉下马来,吓得亡魂大冒,也不调转马头,打马直接向西北而逃。夏侯博打马狂追,与公孙瓒交马而过时猛瞪对方,脸色不善。

邓茂身高肚圆,体重太重,马跑不快,被身后紧追的夏侯博一箭射中肩部,倒下马来,连连求饶:“别杀我,别杀我。”

夏侯博:“骑白马穿白衣那个,你是谁?怎的抢我功劳?”

公孙瓒:“抢你功劳?不知道谁被敌骑撵得到处跑。抢你功劳是看得起你,哈哈,记清楚了,我乃是博士卢君门下,辽西公孙伯圭。”

。。。

另一边贼首张狮子,带着人使劲地攻击夏侯蓉等人。刘德全不得不放过那个什长,骑着马儿射击其他人来。

张狮子从手下那抢了把弓箭,向刘德全射过来,刘德全不得已只好远远骚扰。

张狮子吃惊地发现,营寨被囚徒占领了,带着一部分人往回跑,希望吧营寨夺回来。

夏侯蓉、王伯于是大吼主将跑了,贼兵们迟疑了,一部分想继续打下去,一部分想跟着主将向回跑,思想不统一。加上刘德全骑射干扰,阵型散开了,露出了空挡。

张狮子跑到营寨外面,却被囚徒们关上营寨门,进不去,腹背受敌,让他十分焦急

正在此时,张虎骑着红马,如一团烈火。一面骑射、扔石头,打翻了阻拦的人,距离近了,端平大枪,冲到张狮子面前,将他挑飞起来。

敌将一死,敌人大乱,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

。。。

战后,赶来的官吏祖茂,羡慕地看着张虎:“你知道你杀掉的是谁么?”

“不过一个贼人头领罢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头领,那是恶贯满盈,一个人曾经手杀13口人的大盗!”

“你知道奖励是多少么?”

“你哥我又不缺钱,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的话给你好了。”

“哈哈哈,我是暴发户了,暴发户就是我。那可是二十金!整整二十金!”

刘德全:“张叔,这么多人受伤,赏金上交了伤员汤药怎么办?死者埋葬抚恤怎么办?”

张虎:“当我没说过!”

祖茂:“你怎么能这样?身为大侠,应该如尾生一样讲诺守信,至死方休!”

张虎:“我不是大侠,我就一个土财主。这样吧,看在你也出了力的面子上,给你1金。”

祖茂心中暗喜,嘴上却说:“二十金到1金,二十倍的差距。”

“不要拉倒!”

“要,怎么不要。这次必须立下字据,否则我就告诉全涿县人,张虎是如何不讲信用!”

夏侯博不要功劳,以为拿功劳只能抵消前面的罪,不划算。刘备太小,官职用处不大。都希望多分点钱。

张虎不缺钱。于是将功劳都归张虎。后来张虎因此当了乡中游击,此是后话。

自灵帝起,鲜卑屡次寇幽州,鲜卑战力强大,边境的郡县,逃亡者甚多,逃兵役者亦颇多。幽州并州凉州各边郡苦于侵略,苦于兵力不足,故而向上皇帝上表,请发各地囚徒戍边。邓茂竟然因此罪不至死,发往边疆,此亦后话。

而白衣白马的公孙瓒,开始了另一条传奇之路。

第三十九章 刎颈之交如何有

刘德全终于见到了白衣白马的公孙瓒,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几乎化身追星族,满眼都是小星星。

在三国演义中,白甲白马,是赵云的专利。其实公孙瓒日后才是汉末的“白马将军”,威风凛凛骑射如飞,以至于鲜卑人每见白马,都要退避,令人联想起右北平太守“飞将军”李广。

公孙瓒鼻梁高挺,脸型菱角分明,轮廓很深,剑眉朗目,眼睛黑的不那么纯粹,仿佛有一些棕色,却更显得眼神深邃。发色黑中略有些发黄。皮肤洁白,在冰冷的寒风中,露出健康的红色。

公孙瓒见刘德全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了好一阵,以为歧视他带有胡人特点的外貌,略显不快得哼了一声。

公孙越指着刘德全鼻子:“看什么看!你小子就是刘德全吧,看到恩人还不快快下拜!”

公孙瓒高约七尺六寸,公孙越、公孙范约七尺五寸,两人居高临下俯视着仅有七尺的刘德全,压力就这么产生了。

刘德全这才发现老盯着人家看,十分不礼貌,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伯圭兄,小弟不是故意盯着兄看。实在是兄长高大俊美,英武非凡,小弟虽然是个男人,都觉得赞叹而羡慕。”

谁不想听赞扬的话语?

公孙瓒脸色好了许多,依然以怀疑的语气问道:“喔,还以为你奇怪于我的发色。”

刘德全没想到这么帅的人,也会不自信,看来这个时代,混血美的还没有进化为主流的审美观念:“帅就是帅,美就是美,有什么奇怪的?我还见过金发碧眼、红发棕眼的人呢。”

公孙瓒脸上露出欣喜的眼神,踏前一步,抓住刘德全:“你真见过这样的人么?”

“乌桓、鲜卑,数千里外的西域,都有黄发、白肤者。龙生九子,各自不同。”

公孙瓒脸色一沉,仿佛回想起不高兴的往事:“是啊,可就有人因为九子的发色、肤色不同而歧视。”

刘德全气愤填膺:“周秦以来,至于两汉,皆以父系论宗族。西周时期父亲为国人,儿子就是国人。我们两汉,父亲为汉人,儿子自然就是汉人。怎么能以发色来区分人呢?况且即便是胡人,只要遵从中原文化,一两代之后,也与中原人无甚差别。

有些人之所以发色、肤色为理由歧视别人,是因为心中虚弱、妒忌,害怕别人比他更有能力、比他更俊美,所以找各种理由。若是发色一样,那些人又会找其他的理由。”

。。。

回到大树亭,公孙瓒、刘德全已经互相把对方当成多年重逢的好友,就差勾肩搭背拉。

刘德全佩服公孙瓒骑射无双、有侠义精神,人又贼帅,看他仿佛后世的大明星。

公孙瓒觉得这个小兄弟说话中听,懂事,位置摆得正,一些问题上看法与自己一致。

两人都是世族中的寒士,过去和当前的处境都不太妙,一个父亲去世,家境贫寒;一个被家族歧视,从小吏做起。

两人都喜欢行侠仗义,或者说多管闲事,为了义气能不惜身命。

两人都认为只要拼命努力,就能改变命运。

人与人的交往,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互相倾听,找到共同点,互相认同,就能成为朋友。

如果这份友谊,能够在顺境与逆境,贫穷与富有,安全与危险等不同环境中,再经受一些考验,就能进一步提升,超越一般的朋友。

时间的长短,自然是衡量友谊的标志之一。时间的流逝,共同的经历,会加深或者减弱相互的友谊。

所谓刎颈之交,却并不一定需要特别长的时间。今天公孙瓒为刘德全亲冒矢石,改天刘德全又岂会退缩?

相互间的信任,最容易出现在任侠豪气的少年青年之间,或许因为牵挂更少,人更简单,更易感动。

同样的道理,张虎、夏侯博、刘德全的关系,也在这一次战斗中,进一步升华。

然而沉浸在兴奋和热血中的少年么,并未在意同行的渔阳张庚冰冷的脸色。

张庚十七八岁年纪,射杀了贼人一名什长,就是那个刘德全怎么也杀不掉的什长。张庚的兄长张举在洛阳为官,渔阳家中田地数万亩,佃户数千人,马匹等生意也做得很大。

之前,没人会想到这样一个富家公子能射杀一名什长。之后,当张庚摆出冷脸,大家只是当成初次杀人后的不适罢了。

。。。

脱下血衣着缁衣,急趋书房受考察。

卢植仿佛不经意地问了问战斗经过,就让其他学子去吃饭休息。留下刘德全、刘德然二人接受测试。

卢植问了三个问题。一问经学,二问志向,三问朝中和地方有什么问题,如何解决。

测试第一题很复杂,但答案很简单,不过解经文而已。

测试第二、第三题很简单,但答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第二题,问志向。刘德然回答欲效陶朱公范蠡,引得长者们一阵哄笑。

刘德全却被难住了,难道回答拯救大汉四百年江山?这些人不把他当疯子才怪。

思索了几息,忽然有了:“当效仿儒者,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不祈土地,立义以为土地。见利不亏其义,见死不更其守。合志同方,营道同术,同而进,不同而退。”

卢公问志答儒行!

卢植点了点头,这些出自于《礼记儒行》,记录孔子心中儒的十五种行为,恐怕是最标准的答案。

宋朝以后的儒,尤其是后世,强调“中庸”,强调中正平和。

十五儒行中的儒,却是相当的特立独行。刘德全选择的那几句话,“忠信以为宝,见利不亏其义,见死不更其守”,就是换到侠者身上,换到墨者身上,也完全适用!

刘德全:“第三个问题,此是大事,不谋于众,希望能单独回答。”

卢植:“好,你跟我来。”

刘德全:“当今有三个急切需解决的问题,一是官吏只知有举荐之恩主,不知有天子。二是郡太守权力过大,既易乱地方,又易乱朝堂。三是国家财用匮乏。”

卢植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问题,你一个边郡少年,怎的知道?”

第四十章 卢植赐字谓玄德

如果说卢植问志答儒行,是取巧,是展现性格中侠义一面。能看出这三个问题,就是后世人所具备的历史视角了。

刘德全编造了理由:“我读史记伊尹放太甲于桐宫、三家分晋,读汉书王莽篡汉,深深地感觉到中央的权利集中在一人之手,郡国军队和民政权力集中在一人之手,都是十分危险的。”

卢植:“所以提出这三个问题,但如何解决呢?”

刘德全:“解决这些问题,也有三条。

第一,加重中央之权力。一是将任免官吏之权进一步收归中央。太学生、孝廉过多,官职过少,是党锢多次发生的原因之一。当增加中枢取士的人数,降低初次任职的职务,将周郡的一部分从事的任免权力,改为中央任免。二是集中权力到尚书台和九卿。大将军、三公四府分曹理事,尚书台亦分曹理事,两者职能交叉,加上州郡长官常由四府举荐,使得大将军、三公权力过于膨胀。应该减少四府属吏数量,加重尚书台和九卿的权力,设置副官,州郡长官多从尚书台、九卿的副官中选择。

第二,分离太守事权。各地太守权力过于集中,可曾设领军的都尉,专门设置管理法律和诉讼的巡察御史,防止太守不听中枢指挥,拥兵自重,防止枉法轻罚和滥法重。”

担任博士以后,卢植也曾经提出过一系列改革措施,大部分并没有被荒废政事、耽于享乐、信任宦官的灵帝采纳。现在他知道大汉的问题比他想象的复杂的多。

虽然刘德全提出的措施都很好,可谁会相信小小年纪的刘德全有足够见识和经验能够提出这些有价值的意见?就算郦炎提,多半也只能提出一些有关郡县的意见,因为根本不知道雒阳的权利如何运行。

看到问题是一种能力,开出正确的药方,比仅看到问题难得多。所以当刘德全提出的建议,既关系到汉朝中央、又关系郡国县邑,卢植的第一反应,有人在教他说话,或者通过这个孩子递话,莫非是刘子玉:“这两条说的容易。尚书台和九卿增加副职需要钱,郡国县邑增加副职也需要钱。哪能弄来那么多钱?”

卢植涵养很好,没有立即揭发刘德全,想看看这个孩子能背诵、消化多少。

刘德全:“卢公说得对,欲稳定国内,必行前两事,欲行前两事,无钱则不行。

增加财赋收入有三条计策。

一是设卡。可在边境,河口,海港等要隘设卡,对一些贸易物资收重税。二是统一中央铸造货币的权利,铸造金币,流通使用。新增加的副职可以做这两事。三是在民间提倡薄葬,减少埋入的黄金、铜钱、各种器皿,将财富保留在地上而不是地下,这样财富才能越来越多,税收也才能越来也多。”

两汉时期,视死如生,习惯于厚葬,比如海昏侯墓陪葬的黄金超过80公斤,铜钱数百万,价值约相当于现在三千万。还有大量的乐器,漆器。这就导致贵族们越来越穷,为了保持生活水平,则加大力度向百姓剥削压榨,以致于民变四起,发生了绿林赤眉起义、黄巾起义。

卢植继续深入探讨细节,几乎变成诘问,给人相当大的压力。

刘德全一边思索,一边回答,许多后世的金融财政知识,如货币供给量,如稀有商品,如中央银行的作用,若用汉代人可以理解的方式表达,往往要寻找生活中的例子,直令他脑门冒汗。

半个时辰之后,卢植总算满意了:“你小小年纪,怎知道这些?”

刘德全以为穿越者的身份被揭穿,支支吾吾:“这,有个老道,送了我一些道书。”

“道书中会讲这些?”

“有一些。之后,有个。。。仙。。。仙人,白胡子、白头发,一定是仙人,于梦中授予我天书一百卷。可惜没完全记下来。”既然编造了谎话,那就只好继续编下去。

卢植翻开于吉送刘德全的《是谓玄德》:“道生万物,德养万物,使万物成长、发展、成熟结果直到消亡。生养万物而不据为己有,推动了万物不自恃有功,长养了万物不自以为主宰。

是谓玄德,既最深远的德。”

“如此,以后你就叫‘玄德’吧。玄者深也,玄者黑也,玄者水也,水无孔不入,变化万千,能化气上天,能结冰硬如钢铁,能滋养万物。”

。。。

学子们和有名望的长者,在厅堂焦急的等待着,冬天的夜来得特别早,好些人担心夜里回不去,没等吃晚饭就离开了。

卢植与刘德全来到厅堂时,脸色特别阴沉,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眉头快皱成一个川字。

刘儒吃了一惊:“七兄不会没通过吧?”

刘德然心里也打鼓:“别乱说,既然我能通过,德全应该没问题吧。“

卢植向张虎一拜:”感谢张庄主的盛情款待。“

张虎受宠若惊,连忙回拜:”为卢公效力,是我的荣幸。“

卢植:”诸位,我老家场地不够大,天寒地冻在旷野中也不是个事,张庄主提出就在此庄讲学,我很感激。今日腊月二十六,下次正月初五午时,继续来此庄听课。“在冬天的北方,住宿、学费、吃食、保暖个个都是大事,卢植离开家中数年,有祭祖、访友、宴请等大量的事情需做。既然有张虎将这些事务承担些,卢植便可以安心讲学。

郦炎虽然对一个土财主不怎么感冒,却也不会给笑脸上打一巴掌,他住的里,就在大树亭东、楼桑里南数里,方便得紧:”经过考察,如下弟子收入门墙,郦炎、郦玄让、卢子修、刘子祝、张传龄、公孙伯圭。。。刘德然、刘玄德。没有行拜师礼的,明早或正月初五上午来此处,行拜师礼。未通过的也不要妄自菲薄,初五午时一样可以来听讲学。“

”刘玄德?“”谁啊,没听说过“

刘庆:”哈哈,刘德全,就你会故弄玄虚!凭你那水平,怎么通得过测试?回家再学几年把。“

倒是刘德然、刘儒两人满脸怒气:”你说什么呢!家里有钱了不起么?“

刘德全嘲讽似得看了刘庆一眼:“上次一金,还没有输够么,要不再赌一次!”

刘庆:“我就没看过这样的人,没通过还敢嚣张,赌就。。”见郦炎一直给使眼色,仿佛事有蹊跷,生生把一个“赌”字吞下去。

卢植:”诸位安静,刚才忘了说,我给刘备改了表字,日后叫玄德。“

几乎所有人,都转过头,诧异而羡慕地盯着刘德全,喔不,现在是刘玄德!

不少人心里想,师傅怎么不给我改个表字?为什么偏偏刘备走了狗屎运?

面对众人的眼光,刘备一个个扫视过去,谁羡慕、谁嫉妒、谁暗恨、谁高兴,尽在眼中!

刘备正在暗爽,装逼道:“感谢师傅赐字,相信学友们只要多加努力,也会有机会的。”

一个小孩吵吵嚷嚷冲进门来:“德全哥哥,有大好事,大好事,鲜卑寇边,县乡把你列入缘边甲士名册拉。”

众人的眼光,瞬间变成了幸灾乐祸。

原来是小张飞,高高兴兴地叫嚷道:“上次你说从军报国,这下有机会啦!我看到马上就过来告诉你啦,下次一定要帮我做玩具!”

刘备脸顿时成了猪肝色,春节前后,喊去戍边,谁在整我?

第四十一章 少年不怕远征难

熹平三年(公元174年),夏。。。吴郡(假)司马富春孙坚召募精勇,得千馀人,助州郡讨许生。

冬,十一月,臧旻、陈寅大破生于会稽,斩之。十二月,鲜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击,破之。迁育为护乌桓校尉。鲜卑又寇并州。司空唐珍罢,以永乐少府许训为司空。

——《资治通鉴》

曹操,字孟德,沛国谯人也,盖汉相国参之后。。。年二十(公元174年),举孝廉为郎,除洛阳北部尉(县尉),缮治四门,造五色棒,县门左右各十余枚,有犯禁,不避豪强,皆棒杀之。后数月,灵帝爱幸小黄门蹇硕叔父夜行,即杀之。京师敛夡,莫敢犯者。近习宠臣咸疾之,然不能伤,于是共称荐之,故迁为顿丘令。

——《续汉书袁绍曹操列传》

新月当空,大树乡,张虎庄中。

卢植连续赶了半个月的车,非常疲倦,只向乡中名士长者们敬了酒,再受了徒弟们集体敬酒,便草草吃些肉饭,早早睡下。名士长者们跟一群青少年共同语言不多,故而也早早立场。

宴会的氛围反而更加热闹。

高高燃起的火盆,烤的整个厅堂皆暖,其上是一个陶壶,煮着浊酒。师兄弟们,将榻席移近,围绕着火盆,互相敬酒、猜拳、斗诗、博戏。只是却分为两个不太明显的人群,一群以郦炎、刘庆等文士为首,一群以公孙瓒等善武者为首。善文者讲究一言一行皆和礼数,看不惯善武者粗鲁、随意,善武者看不惯善文者的繁文缛节。

唯有张庚坐在稍后的位置,阴暗着脸,看不出喜怒,慢悠悠地喝着酒。

郦炎喝得晕乎晕乎地,在师弟们的起哄下,站起身来,赋诗一首。

那边,公孙瓒取出宝剑,来了一段锋芒毕露地剑武。

这边,刘庆做了一副对联,那边田楷讲述戍边杀敌的故事。。。

刘备,先向张虎、郦炎、郦玄让、公孙瓒、田楷等人敬了酒,接着走了一圈,喝了十几杯。汉代的酒,度数低,状如米酒,度如啤酒,杯子不大,倒不觉醉。

众人见他海量,都不敢来招惹。

刘备倒是有时间细细考虑一些事:“到底谁把我的名字,列入到缘边甲士名单?刘德广是里长,刘子敬是乡有秩,此事非他二人莫属。大汉子民从十五岁开始缴纳算赋,从二十三岁开始戍边,可翻了年我才十五,便是乡里列入甲士或积射士、骑士名单,县里怎么通得过?

难道他们为了将我列入名单,向县里使钱了?这两人为了弄死我,可真是不遗余力啊!”

“玄德,玄德,该你了!”

“什么情况?”

“该你表演节目啦,舞剑或是做诗?”

师兄弟们大多数以为刘备会跟公孙瓒一样,舞剑助兴。

刘备:“做诗吧,我想想。有了

少年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燕山逶迤腾细浪,太行磅礴走泥丸。

。。。”

描述行路之难的诗歌,给他前世印象最深的,便是李白的《行路难》,毛爷爷的《长征》《过娄山关》。诗文肯定是李诗仙做得好,然而两位诗人在诗中透露的态度有本质的差别,李白遇到困难“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直呼“行路难、行路难”。毛爷爷却写“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把艰苦的长征写成腾细浪、走泥丸。

不同的人生态度,遇到困难时的乐观程度差异,或许是唐明皇不用诗仙的重要原因吧。

。。。

夜色深沉,烛火熄灭。

公孙瓒还在不停地对同睡一榻的刘备传授经验:“贤弟去军营之中,不要怕事,不要怕冲突,军营一向以武艺高、能力强为尊。

虽然贤弟颇善骑射,但比胡骑还是差不少,尤其是年幼力弱,杀敌时切不可冲突过前。

乌桓鲜卑最强者,称之为射雕者或射雕勇士,皆能百步穿杨。所以一定要带上护面甲,护住头脸要害。为兄耳边有轻微的血印子,便是为射雕者所伤,幸亏避开了些,否则这张俊脸就没啦!”

刘备忧愁道:“小弟只是一般甲士,并非军官,不知道有没有护面甲呢?”

“这却不要担心,带上几千钱币,只要不吝惜钱财,问军需官要便是。军中的兵器甲胄,军需官给谁不是给啊?

缘边甲士可能长期服役,要有心理准备,钱带少了不行!

对了,你臂力不足,还可问军需官领取弓弩,弩有手弩、臂张弩、蹶张弩,最强的是大黄弩,乃是十石弩(一石约27斤),能射400步远!传说李广曾用大黄弩射入坚硬的石头。

前汉孝武帝时,卫、霍两位大将军出塞,有一汉当五胡的说法,是因为大汉的兵器铠甲远胜匈奴。后汉时,铁器大量流入草原,仍然有一汉当三胡的说法。。。”

。。。

第二天一早,张虎、公孙瓒给就把刘备拖起来,一面继续锻炼武艺、一面传授与鲜卑、乌桓作战的经验,两人变得特别严厉,一整天,刘备几乎都在马背上度过,大腿内侧自然被磨破了,走起路来只好张开腿,像个鸭子。

晚上回到楼桑里宗祠,才知道王伯也被拉了壮丁。

刘备:“三叔、大哥,既然是十户到二十户一丁,怎么会将我和王伯都报上去呢?”两家没一个男丁在家,难保不受欺负。

刘子敬:“这次招募的是甲士,全里之中,就你二人武艺最好,自然得纳入。”

“有道理!”“武艺好,活下来机会也大些”周边的里民大多数站在刘子敬这边,毕竟多数人都不愿意被派去戍边,尤其适这次大发甲士,里民凭着多年的经验就知道要更鲜卑或乌桓正儿八经打大仗了。

刘母耿氏:“三叔,可有十五岁的甲士么?”

刘子敬摊开双手无奈道:“各家都不愿意去,不能因为德全是我侄儿就不上报啊。里中报了十多个名字,让县里选,可没想到县里会挑德全啊!”

“好叫三叔知晓,博士卢君已经为小侄改了表字,日后可称玄德。”

里民们羡慕、尊重的眼神,投射过来。

“博士是多大官啊?”

“我知道,600石。”

“岂不是跟咱们涿县令差不多大?”

刘子玉笑了笑:“大汉县令有几百个,博士就十几个,你说谁大?咱们幽州现在就卢君一个博士。”

刘德广知道改了表字,就是正式纳入门墙,甚至比一般徒弟还亲密些。他心里怨恨之极,熊熊地嫉妒疯狂地燃烧起来,认为若不是腿被刘备打折了,纳入门墙的应该是自己,‘玄德’这个名字也会是自己的:“县里的决定,要想改,自己找县里去!”

刘德广说完,杵着拐棍,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剩下刘儒暗自嘀咕:“七哥翻了年才十五岁呢,不报他的名字也没啥大不了吧!德广哥太过分啦!”

里民们看刘备的眼神又多了些幸灾乐祸。

第四十二章 燕山胡骑鸣啾啾

本可大年后集中,然战事紧急,数支鲜卑骑兵从小道入塞,州郡发布提起集结的命令。

正月初四,日未出,天尤黑。刘备骑上张虎借的枣红马,马上放着行囊,背上双曲弓,外衣之内穿上皮甲,与王伯等同里之人,前去乡亭报道。

皮甲是张虎以前服役时留存的,也说是借给刘备。口中说借,心中也没想会还。皮甲大了很多,皮很厚、很硬,耿氏很花几天时间修改,原本粗糙的手上更是增加了很多伤痕和血泡。令刘备心里既暖暖的,又颇有愧疚。

相比于之下,里中其他人可就寒颤多了,个个面露菜色、脸色愁苦,没一人有马,衣服穿得也不够厚实,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有一人背着猎弓,一人背着斧头,一人带着把菜刀。

只有王伯稍好一些,身背长弓、腰挎拍髀,背后背着渔网和一个袋子。拍髀是长约一两尺(20多到40多厘米)的短刀,一般挂在大腿外侧,与其说是近身格斗用的短刀,不如说是切割食物等用的匕首。

刘备曾问过王伯为何带上渔网,王伯嘿嘿地笑了,只说用处大了。

亲戚邻里们,一直送到到大树乡亭部。天刚蒙蒙亮,火把高高燃,已经有十几个壮丁,数十个乡亲在此等候,好些人都带着马匹、兵器。

王伯是老服役的人啦,带着刘备跟熟悉的人打招呼,有好几个汉子见玄德年幼,表示会多加照顾。毕竟在家靠亲戚邻里,出门靠朋友老乡。

大树乡有秩刘子敬和亭长让手下敲响了锣鼓,里长们指导壮丁站好队,清点了人数,便北上前往涿县。在交通和通讯条件相当落后的汉代,没有乡亭的长官的带领,不用说按时到达,不走错路都不容易。一些遥远的乡、亭,上到乡有秩,亭长,下到书佐、亭卒往往全体出动,防备役卒逃亡。

近涿郡而不入,北门外有一个大大的军营。乡、亭送到此处,办了交接终于可以安心回去。从这之后士卒发生逃亡,就与乡、亭无关,由部队长官处置,战时可以军法从事。

刘子敬脸色复杂地回头看了看刘备,虽然是他同意将这侄儿列入服役名单,可没想到服役来得这么快,来得如迅雷不及掩耳,战争中刀剑无眼,毕竟是亲叔侄,虽互相看不顺眼,也没到置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

涿郡北门大营,涿郡所有戍边部队,在此处集结,经过整编,领取装备,物资后,前往边疆。

东汉军之军制,5人为伍设伍长,10人为什设什长,50人为队设队帅,100人一屯设屯长,500人一曲设军侯(不叫曲长)。

其上为司马、别部司马、军司马、长史,率领少为数百、多达数千人。军侯、各种司马、长史已经是中级武官了。

再上为都尉、校尉,秩1000石、比2000石。率领数千人。一个校尉、都尉率领的队伍,叫“部”。例如中央的北军五部校尉,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西园八校尉;例如边疆的护乌桓校尉、护羌校尉;例如地方屯兵,黄河济水间的黎阳营校尉,镇守关中、陵园的京兆虎牙都尉。

再上就是中郎将,最上为各种将军,2000石及以上,乃是大汉的最高级武官。

汉代实行强干弱枝的军事方针,除了司隶、洛阳常备兵数万之外,各地常备军相当少。例如护乌桓校尉,只有一两千营士,要知道仅仅是上谷郡乌桓,就有数万人。但这也是没办法的,长城内外,山岭众多,草原民族们大多数散居,很多时候多点入侵,一个点上多不过数千,少时甚至数百人,从辽东、辽西、右北平,到上谷、代郡、雁门郡,到北地郡到凉州,东西万里,汉朝的北疆、西疆防线过长,如果一个边地校尉常备军上万人,加上要塞尉(级别略与县尉等),边军就得五万以上,会给汉庭中央和边郡造成严重的消耗。

在少量常备军的同时,实行藏兵于民的普遍兵役制度。前汉时的匈奴,后汉时的鲜卑,偶尔也会发动数万控弦骑士,入塞攻城,为了抵抗和还击,打好歼灭战,就征调缘边的材官(甲士,如积射士、强弩士),骑士,和一般役兵。将他们加入到原有的营士中去,老兵带新兵,稍加训练,拉上战场。

作战时,可又由某将军、中郎将或校尉,甚至州刺史持节,率领节制其他人出征。

。。。

刘备的屯长,是一个皮肤黝黑,个头不高的健壮汉子,脸上有明显的刀疤。

“小崽子们,记住了,乃公叫周黑子,以后就是你们的屯长了。进了兵营,就不是闹着玩的,击鼓不进,鸣金不退,小心你的狗头!我叫点到名字的站到我面前来,张武,刘易,孟二狗,李增弟。。。”他并不识字,所以初次点名是在文书帮助下进行,文书念出来,队帅大声唱名。

被点到名字的,多半是些魁梧的汉子。

刘备悄悄问王伯:“这是挑精锐部队吗?”

王伯多次服役,认得一些:“其中不少是什长、伍长,也有些新面孔。”

正在此时,周屯长唱名道:“。。。刘备。。。”

刘备急忙走了出去。

“你叫刘备?”

“属下楼桑里刘备。”

屯长:“奇怪这个小孩,怎么可能是五长,是不是搞错了?”

文书指了指名册:“没错,楼桑里刘备,年十五,便弓马,杀贼三人,擒拿五人,论功当为什长,以年幼故,暂为伍长。”

刘备心中颇为高兴,我是伍长!我竟然是伍长,哈哈!以十五之龄当上伍长长,管理楼桑里的五个人。当然挺高兴的,毕竟是重生之后第一次当官。可他不知道,孙坚此时已经因军功为盐渎县丞,曹操此时已经当上了1000石的顿丘令,差距,挺大的。

屯长却臭着脸,不给好脸色看。心里怀疑这小子家里有些势力,多半是把别人的功劳,安在头上。他最看不惯这些事宜。

。。。

县里的假军侯乃是祖茂,见了什长、伍长们,讲了些话,就让各屯屯长带属下,领取兵器、车辆。却将刘备留下。

祖茂:“看到乡里报了你的名字,挺感动的,没想你年纪方十五,却有从军报国之志!”

刘备只好打肿脸充胖子:“那是,没有国哪有家?看来大荣兄从刺奸升职为司马,可喜可贺啊!”

“哈哈,哪里是司马,不过是假司马。上次托你们的福,县里都没人敢去剿匪,让我捡了个便宜。这次又没人愿意带兵赶赴边疆,让我领头。”

“这样啊,难道说很危险?这次去哪里啊?”

“这是军事机密,你一个伍长根本不应该知道。”

“莫非你也不知道?”

第四十三章 鲜卑环形骑射阵

蜿蜒起伏的道路上,是延绵里许的骡马、车辆和人。队伍车辆出涿郡,经广阳,折向西北而行。

“快看那就是军都山和居庸关!”

只见两侧山势雄奇,中间夹着一个山谷,一条冰溪自中流过,山谷狭窄处不过两百米。居庸关就坐落在山谷口上,乃一座西北、东南向的要塞,门楼高大,城墙边上有敌楼,与两侧山上的长城相连。

祖茂大笑:“

任胡人轻骠矫健,任胡骑日驰百里,

有山关如此雄伟,不脱层皮岂能过?”

“向西应该是上谷郡!”

在涿郡领取了甲胄,每十人或五人,有马拉轻车一辆,行军时,并非全副武装,甲胄,弓弩,矛戟,弓矢都放在车上。刘备还贿赂军需官200钱,多领了强弩一副,头铠2顶,圆盾一个。

过了居庸关,王伯、玄德穿上铠甲,本伍其他人也不情愿的照做。

“你们穿那么多干嘛?”行军走的气喘吁吁,大部分汉子都脱了铠甲,有的甚至把外衣也扔在车上。

“上谷郡时有胡骑出没!”

“上谷是咱们的汉地,有什么胡骑兵啊?”有些人不相信。

第二日,又走了数十公里,前面出现一阵骚动,车辆停了下来。

敌袭!敌袭!

紧接着而来的,是吼叫声、惨叫声、马蹄声。

只几息,一个接一个的鲜卑骑兵,从官道两翼飞驰出现,同时弯弓射箭,不知多少支箭矢,从两侧飞射而来。

官道比周边的地形要高一些,否者鲜卑骑兵一定会直接冲锋!

这支汉军,由于队伍拖得太长、宽度过于狭窄,人员拥挤在一块,许多不走运的士卒们,成了两侧箭矢的夹心饼干,纷纷中箭。

刘备蹲在车侧,庆幸自己戴了头盔、身着两层铠甲,在王伯持盾掩护下,他甚至有时间抓起一幅强弩,上弦,射向最近的鲜卑骑。

还有不少上过阵,见过血,或负过伤的士卒,也同样借助车辆、马匹、盾牌的掩护,拿起强弩、硬弓,与鲜卑人互射。

飞驰的马匹既降低了鲜卑奔射的精度,也降低汉军的精度。只有几骑鲜卑被射中要害,落下马来。左右望过,汉军却凄惨得多,十几个没穿甲胄的士卒被射中要害而死,二三十人中箭负伤。

“结阵!结圆阵!”祖茂在身旁屯长提醒下,大声呼喊。他虽然武勇过人,但在带兵打仗方面,只能算个雏鸟。

刘备:“鲜卑人走了吗?”一面查看周围士卒的伤亡。

王伯:“没有,你看,他们绕一圈,马上回来!”

“环形骑射阵?!”

幸运的是这次抽调的,几乎都是曾经有过戍边经历的老兵,虽然很多没有过斩首之获,但都能熟练掌握基本的阵型。甚至不用祖茂命令,在基层军官带领下,冒着箭雨,自发将武刚车、轻车、兵车,推到外侧,把辎重、伤员、马匹护住,形成不甚规整的封闭形状。

或许只过了两三分钟,鲜卑第二轮驰射,接踵而来。

有一将身着虎皮金铠,头戴虎头突骑帽,马如黄云,踏雪几无痕,特别骁勇,射翻一名汉卒,带着十数骑兵,趁圆阵还未闭环,从缝隙中杀将进来,拔出弯刀,斩杀两名汉卒。

他身边十余骑,有学有样,四处纵马杀戮。

其中一鲜卑骑兵,直冲着刘备、王伯而来,奔马之势,极其骇人。刘备急忙扔弩,用矛对之猛戳。

那骑稍向左一侧,躲过长矛,奔马撞开王伯,弯刀从后向前,对着刘备胸腹首脸劈来。

人借马势,力不可挡!

那一瞬间,弯刀距离刘备只有半尺之远,死亡的恐惧,从来没有这么近过。他敢肯定,若被劈中,虽有头盔、两层皮甲,必定头骨爆裂,脑花喷飞!必定开膛破肚、肠肚满地!

生死就在一瞬间,刘备,脸色发白,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一瞬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活下去!手持长矛挡在身上。却

咔嚓!

长矛断成两截!

一劈之力,如此之猛,将刘备劈得躺倒地上。胡骑奔驰的马蹄,就在他脸旁踏而!

那骑一冲而过,向下一个汉卒杀去。

紧接着,第二骑杀来。

一只飞斧向那鲜卑骑兵砸去,中右臂膀,弯刀飞了出去!

好机会!

刘备已趁机捡起地上的强弩,上弦,嗖!射中其头脸,倒下马来。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刘备捡起旁边士卒丢下的长戟,一撑一跃,骑上马,打马,拖戟,勇猛地地向第一骑冲过去。

那鲜卑骑士听得同伴大喊,回头见刚才被自己劈到地上的矮个汉卒,冲向自己背后,舞动弯刀反冲过来。

刘备猛踢马腹,接近两马交错之时,突然端平长戟,摇摇晃晃向前探出,在鲜卑骑士吃惊而恐惧的面容中,无情地将他捅下马来。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摔下马。好在早有准备,很快爬过去,用拍髀将受伤倒地的鲜卑骑士杀死,割下头来。鲜血喷了满脸都是。

刘备举着头颅,哈哈大笑:“一长一寸强!这胡骑好不晓事,竟不怕一丈步戟!”

虎皮金铠之将已冲出围外,弯弓回头时,看到了这一幕,露出诧异的表情,只是那将手中却不慢,弯弓搭箭,瞄准欲射。

刘备急忙向车边死角滚去。

虎皮金铠之将也不犹豫,瞄准、射倒附近另一人。

刘备稍微露出头来,见那将脸上竟然还有一丝别样的情绪。若没看错,仿佛是欣赏。

“自己人被对手杀了也会欣赏?”刘备摇了摇脑袋,才发现额头碰了个大包,留血了。激烈地战场上没有时间、空间给他思考。摸索着另一车上,找到一把弩,几支箭,换个安全些的角度,继续射击。

大部分鲜卑骑兵,趁周边汉卒尚未围拢,又杀将出去,扭身背射。

汉卒们毕竟人数多些,还击过程中又射倒几骑。

虎皮金铠之将见圆阵已经结成,失去了突然袭击的优势,这支汉军弓弩颇多,也不恋战,吹响一个号角,带着鲜卑骑兵向北而去。

祖茂骂骂咧咧:“这些鲜卑人,看情况不妙,跑得比燕子还快!

各队屯,轻点人数物资。”

祖茂:“玄德,你小子真厉害!一个人杀了二个鲜卑骑兵。斩首记录在册,奖励打完仗回去发。以后你就是什长啦!”

这次被伏击,使得刘备明白了一个道理,汉军弓弩之强,胜过鲜卑很多,但强弩装填过慢,射速远低于弓箭,是鲜卑敢于对射,甚至敢于突击的重要原因。

他亲眼看见,大部分死去的汉卒,是被突击接近的敌骑所杀。少部分是未着甲被射中造成。

若强弩能射得如弓箭一般快就好啦!

第四十四章 行路难与子同仇

“报告,经统计,全营共计死亡四十九人,重伤十三人。一半人以上几乎都有轻伤!伤亡最重的是前队,被袭击,措不及防下,五十人死二十一,伤十五,其弓弩、甲胄、粮草尽皆被劫走。后队亦失粮草辎重若干。”

听闻损失,祖茂原本帅气的脸庞,如同染了一层寒霜,杀敌十二人,自己人死了四十九人,作为军官,肯定不及格,他有怎么可能高兴地起来?

刘备所在一伍,其中一人叫李牛,就是扔出斧头帮助刘备杀敌那个,中了一箭。另外两人,亦中了箭,因为都穿了甲胄,没有人死亡,只负了轻伤。

所在什,阵亡二人,包括什长直接被敌将所杀。

屯长周黑子也不好过,左边肩膀上中了一刀,腿上中了一箭,一瘸一拐的,早没有了开始蔑视刘备的豪气。

。。。

巨大的伤亡,让涿县这支队伍,士气陷入了低落中。

“这里怎么会有鲜卑骑兵?”

“西方有下落、潘县(两处为今涿鹿县)两个关口,北方有居庸县,鲜卑人从哪里过来的?”

“莫非广宁已经失守?”广宁、宁县、马城,既是护乌桓校尉驻扎地。

就连祖茂也不无忧虑地说:“在长城之内遇到上百鲜卑骑兵,看来战局比想象中的困难!”

他也不在讲究什么军事机密,将军用地图摊开,与几名屯长一起商议战局。

部队受到袭击之处,大约是沮阳以西,在今天的怀来县与延庆区之间,前方是一片南北向的山岭,正好使得官道发生了曲折,鲜卑人便躲在山岭之后,这才使得祖茂派出的侦查骑兵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要说确切的位置,西方不远一处,大大有名,就是明代发生“土木堡之变”之处。

一旁站岗的刘备,忍不住发声道:“诸位大人不用过分担心,敌人既然已经退去,说明敌人数量一定不会太多,否则怎会放弃我们这支带有大量辎重的队伍?”

祖茂率领的部队,除了支援上谷郡之外,顺便还携带了补充前线的大量粮草辎重。

刘备:“我等并非孤军作战,后方还有其他县的援军。我们距离广宁虽然还有150里,但距离下落县只有五十里左右,只要快速通过,天黑之前赶到下落县,敌人再多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众人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刘备。

“五十里路太远,再次遇到敌骑怎么办?”

“真遇到上千敌骑兵怎么办?”

刘备:“既然担心,何不渡过洋河水,从河南面河岸上走?再不济,洋河水已完全结冰,走冰面上也行啊!”

洋河水并不开阔。在座之人,都是北方人,可以肯定的是,冰面上,重心越高,越难走。再厉害的骑兵,走在冰面上,轻则打滑,重则跌倒崴马脚,骑马几乎不可能,还不如拉马而走。

汉军马拉车而走,马与车辆构成了三角形,反而稳定不易翻车。

祖茂没有多少选择,上级规定必须按时到达护乌桓校尉驻地,护乌桓校尉虽然俸禄与郡守一样,都是比2000石,却又大大的不同,除了手上有一两千常备兵外,还持有符节,战时能指挥各郡郡守、乌桓各部。

他一个小小的假司马,不能按时到达广宁,若是护乌桓校尉兵败而死,却没什么关系,若没死,只是被围困了,日后秋后算账,斩杀他,就如捏死一只蚂蚁。

何况祖茂还有一些考虑,如今的护乌桓校尉,是刚刚上任的夏育,这个与古代勇士同名的长官,十分骁勇善战,曾经跟随故太尉段颖,在对西羌战争中立下大功,之后升职北地太守。去年腊月,鲜卑寇北地,被夏育打得大败而归。

夏育这样的善战宿将驻守,乌桓短短一二十天内想翻越长城、打下宁县,几乎不可能。

。。。

怀着巨大的悲痛,来不及埋葬死者,只是装载车上。伤员亦装载其他车上。汉军只是稍微停留,就急急忙忙赶起路来!

虽然路上不时仍有鲜卑骑兵骚扰,但分成几列,同时走官道、河边、河上的汉军,速度比原来快了的许多。队伍也不再是里许长,只百多米。

聚集的队伍也聚集了弓弩火力,零星的鲜卑骑兵讨不了一点好处。

所有人都知道,天黑之前,若不能不能走到下落县,就极有可能被鲜卑人夜袭。

士卒们唱起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那名虎皮金铠的鲜卑将领,此刻正在官道以北的山上,脸色阴郁的眯着眼睛,恨恨地看着这只队伍。他有些遗憾于过早进攻对方,打草惊蛇啦。

。。。

秦筑长城,汉起塞垣。

两汉一方面修复和增长了长城,一方面在秦朝全面防守上加入重点防守,在要隘建筑要塞。

例如护乌桓校尉驻宁县(张家口市万全区)、度辽将军驻曼柏(土默特旗和黄河以南),右北平有卢龙塞(喜峰口),上谷郡有马城塞,朔方郡有鸡西塞,雁门郡雁门关、平城,广阳郡有居庸关,渔阳郡有古北口。

每个要塞皆常驻戍兵,以边塞尉带领少量常备军和大量轮换戍边屯兵,长期屯守,既拒塞外之兵,又控制关内的南匈奴、乌桓部落与关外的鲜卑等部落交往。

下落县也是其中一处要隘,控制着,从马城、宁城、广宁(张家口,明称之为宣府)到怀来、再到居庸关的必经之路,城池虽然不大,却坚固异常,守城兵器齐备,粮草充足,设有专门负责军事的县尉。

当夜,到达下落县的祖茂部,得到了县里热烈的欢迎。这么寒冷的冬天傍晚,能够遇到带有粮草辎重和中原消息的援军,谁不高兴呢?

县令一个相貌平凡无奇的中年人,他的脸上被风刮的快要掉皮一样,笑着比哭还难看:“你们不知道,前面有二批队伍,都不同层度被鲜卑人袭击了,第一只队伍,死二三百人。

什么?你们只死了五十个?祖司马,你真厉害!我看你年纪轻轻就有名将的潜质,请问你贵庚多少,家乡何处,父母在何处任职?

你也别多心,我有一侄女,年方十四,看你年少有为,只是想给你撮合一下。”

第四十五章 鲜卑轻骑越关山

“请问牵君,既然您推断广宁、宁城、高柳还在乌桓校尉指挥下,未被攻克,鲜卑是怎样跨过长城进来的?”

牵县令并未因刘备身着什长铠甲,便轻视:“这位小哥是?”

祖茂:“忘了介绍,这是大儒卢子干的弟子,涿县刘备、字玄德,年方十五,阵杀鲜卑骑兵两名!”

牵县令:“玄德真是少年英雄!你不知道。秦朝、前汉修筑长城,据此有四五百里远。早就已经破旧不堪,荒废不用啦!”

“长城和边塞难道不在北面一、二百里外么?”刘备疑惑了。

牵县令打开地图:“这就要从前汉、后汉的边疆方略说起啦!

你们看,这是前汉长城,这是后汉城塞和城墙,前者靠北面二三百里,深入草原,可称外长城,后者依靠燕山山脉而建,可称内长城。

前汉国力强盛,孝武帝开始,屡次打败匈奴,漠北之战,打得匈奴王庭西迁,以至于漠南无王庭。于是在秦长城基础上,筑汉外长城,将漠南雨量最充沛、土地最肥沃的两三百里草原、山岭圈了起来,发动大量的内地百姓戍边、屯田、放牧,并将将从属的乌桓部落,南迁至上谷、渔阳、右北平等郡的长城南北驻牧,汉北御匈奴。

外长城为碎石、夯土所筑,经常损坏,并不能完全隔绝胡人大队骑兵进出,故而在长城内约百米择高地设置烽燧台,每隔十里到二十里一个,平行于长城。一有敌来,就燃起狼烟示警。”

刘备一拍脑袋,寻思真是搞错了,后世曾经攀登过八达岭长城,被其雄伟壮丽所震撼,就以为汉代长城也是石基砖砌,也是长城连接烽火台。原来汉长城只是简易版,甚至有些没有烽火台。

其实秦汉长城远在数百里外,深入草原二百里,生产力又极落后于明代,哪里来的条石,哪里来的砖头,哪里来的烧砖的木材呢?

牵县令:“一百多里外,白河两条支流间,有前汉的女祁县和后汉的赤城塞,王莽改女祁为祁县,前汉上谷东部都尉驻扎于此。由东部都尉负责上谷郡东半部200里外长城,而西部都尉就在宁县,负责西半部200里。

从四百多里外长城边的造阳,到东部都尉,有约250里的驿道,每十里到二十里,设置一亭,有一高台,以便于沿路点起狼烟示警!”

“如此拒敌于国门之外,以攻代守,壮哉!”刘备琢磨这就是外线防御战略。

祖茂:“如此良策,后汉为何废弃不用?”

牵县令:“经过王莽之乱和绿林赤眉,到光武复汉,户口已减半。天下民生凋敝,光武帝认为官吏和军队过多,便下旨撤并郡县、省都尉,外长城也逐渐废弃啦。

光武帝将乌桓内迁幽州并州缘边诸郡,为汉侦骑,旧长城更失去了示警的价值。再经过多年风水雨淋,外长城早已不可能起到隔绝内外的作用,也就废弃不用啦!

取而代之的是内长城:于北面一两百里,借助燕山等山脉,于要隘处设城塞、关隘,驻扎戍边屯兵,两翼延伸城墙,以助防御。内长城相互之间被山岭分割,实际上并未像外长城那般东西万里贯通。

上谷郡,西部都尉并入护乌桓校尉;省东部都尉,祁县改为乡,城池尤在,然百年来,日渐残破,墙高不过丈。祁乡与其北的赤城塞,具在白水谷道,各驻了一屯百人,以防止鲜卑从小道南下。”

祁县在今河北赤城县雕鹗镇,赤城在祁县以北,皆是隔绝关内外的要塞。

牵县说道此处,突然顿住了,手指从下落县,到祁县,到赤城,向北沿白河谷道,到独石口,再到草原:“莫非,莫非!”

祖茂和刘备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震惊。

牵县令急忙手书两信、盖印、封好,叫来四个骑士:“你等四人,二人一组,各带一封信,一组从洋河北岸,一组从洋河南岸,前往沮阳,将此信交于太守大人。

连夜出发,路上小心!”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鲜卑人的号角声,既传遍了四野。

上千人鲜卑骑兵,出现在下落县东,数十人一队,四散抢劫。

太阳渐渐升起,将城外十余里雪原照耀地白茫茫一片。

但凡能看得到的乡、里,堡、亭,聚、落,不论是汉人,还是乌桓人,皆被攻击,杀伐声,惨叫声,尖叫声,哭泣声,响彻云霄。

赤红色的血液,在苍茫的白色雪原中,显得特别刺眼。

再远处,数十股浓烟升腾而起浓烟。

牵县令、祖茂、刘备等登上东城楼,各个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鲜卑之肉。

祖茂大怒:“是男儿的,都跟我出城杀贼!”

牵县令:“不可,祖司马不可啊!你看远处那些浓烟,皆是鲜卑人放的火,鲜卑人不止上千!”

“作为军人,难道我等就袖手而观么?”

“我们这点兵力,守住县城已不容易,城里可有数万百姓,皆仰仗你我守城啊!”

祖茂扭过头来:“你且守城。将士们,是汉子的,愿跟出去杀敌的,跟我来!”

“我等愿往!”数百人群情激奋,秣兵厉马,跟着出城。

刘备亦提弓箭携剑前往。

到了门口,王伯死死拉住枣红马,不松手:“玄德,不可,不可!”

刘备:“王伯你放开手,我要出城杀敌立功!”

“临行前,你母亲托付,一定要你活着回去,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跟鲜卑人拼命啊!”

“这不是拼命,鲜卑骑兵就千余人,一汉当三胡,我们不怕!”

“李牛儿,你们几个,帮我把玄德拉下来。”

“你们做什么?谁拉我大腿?”

李牛儿等:“什长,耿婶子答应过我们,只要保你不缺胳膊少腿的回去,给我们赏钱!好多好多赏钱呢!”

。。。

祖茂带着数百骑兵,如风一般,冲向近处游荡的千余鲜卑骑兵,冲锋过程中,散开呈一个锥形,他自己就是那个锥尖!

“杀!”“杀光这些鲜卑虏!”

第四十六章 鲜卑平原汉人城

数百汉军骑兵,呈锥形杀向鲜卑骑兵。既有手持长戟、长矛的枪骑兵,有悬剑背弓、弩的弓骑兵,也有既悬挂持矛戟、由背弓弩的突骑兵,所谓幽州突骑,天下闻名。

上千鲜卑骑兵,却分为左中右三支,呈松散无阵状态,向南东北打马而逃!

鲜卑骑兵一面逃跑,一面回身侧射、背射。

汉军也以弓、弩对射。

噗嗤!噗嗤!

是箭矢入肉声。

砰!砰!

是射中盾声。

不时有骑兵被射下马来,不时有马匹中箭翻倒。

喊杀声、惨叫声、马嘶声,声声入耳。

汉军的装备优势体现出来,好几个骑兵,中几箭,却入肉不深,继续奋斗,回射倒前方的鲜卑骑兵。

汉代还没有马镫,马鞍也只有雏形。马上弯弓射箭,需要极强的腰、腹、腿力量,和极其优秀的马术。幽州边郡骑士,虽然弓马娴熟,大多数还是比不上鲜卑或乌桓人。

弩的使用,使汉骑可以一手持缰绳,一手持手弩瞄准,马的颠簸对射击的精度影响大大降低,弥补了骑术的差距。同等情况下,弩的射速不及弓箭,威力却强于弓箭。

鲜卑的损失明显大于汉军。

鲜卑跑、汉军追,一千多兵马,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

城楼上,追击远去的数百汉骑兵,仿佛让牵县令心中很痛,他长叹一声,摇摇头,鲜卑、乌桓都是马背上的民族,他根本不相信在旷野中、在雪地里,可以一汉当三胡。

“传我命令,其一,招募城中壮丁,上城墙助战。

其二,开府库,无论汉人还是乌桓人,斩敌首一人,赐钱二千!

其三,准备弓弩、箭矢等兵器,收集滚石、檑木、金汁、油类、木材,以备守城使用!

其四,关闭四门,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只准进,不准出!违令者以战时军法处置!

其五,核实所有在册的铁匠、医者、木匠、皮匠等,已备战时调遣!”

一个的县曹、吏员接令而去,一件件事情开始准备起来,一步步进展情况汇集到东城楼上。

牵县令,就以东城楼为办公场所,准备守城事宜。主薄和几个吏员积极地讨论着各项具体事务,分析存在的问题,提供参考的方案。

“牵君,祖茂等数百骑,尚未回城,若关闭城门,怕是一个也回不来吧。”刘备刚刚就在一旁,感觉县里虽紧锣密鼓,但各安其职,并不慌乱,很明显,牵县令不是第一次遇到鲜卑,是一个有经验的指挥官。对牵县令就多存了几分好感。

牵县令:“最头疼就是这个,若是鲜卑人尾随入城,则将阖城百姓之子于死地。东城门有瓮城,可将他们放入瓮城,但还需在瓮城中留些人助战。”

“我等有武刚车,轻车,何不如此。。。如此”

。。。

约莫一二个时辰后,远处出现了一些小点,越来越近,可以看出是汉军的铠甲旗帜。只是人数却比去时少了大半。

祖茂狼狈地打马回逃,去时五百多人,回来时身旁只剩百余人。

背后是呼啸而来的箭矢。他把盾牌背在背后,其他骑士也有学有样,不时听到箭矢射中盾牌的砰砰的巨响,射中马匹的嘶叫。他迅拉弓,扭身背射,一气呵成,射中一人,这是他射倒的第五个鲜卑人了,可惜首级一个也没捡回来。

追出去时,只有一千多点鲜卑骑兵,且分开四散逃跑。追了十五里后,竟然有三千多敌人,张开口袋,准备围歼他。三千围歼数百!鲜卑人可真看得起这支汉骑!

众人可了劲地往回逃,可是一开始向南北四散逃跑的鲜卑骑兵,这次聚拢起来,守在返回下落县的路上。

前有狼、后有虎,战斗不可避免。

汉骑们奋力冲杀过去,鲜卑骑兵复又追上,追到下落县城外三里,只剩下一百多人啦。

祖茂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他认为下落的牵县令多半不会派人营救,当然换了他,背后好几百骑兵追杀,怕也不会派出援军,只会紧闭城门。

靠到三百米外,他却一阵狂喜,所有汉骑都是一阵狂喜,有的甚至泪流满面。牵县令没有抛弃他们,一些武刚车、轻车、兵车,早早摆在东城门口

刘备一面射击,一面大吼:“来骑缓行!入阵下马!”

周边士卒们一起大吼:“来骑缓行!入阵下马!”

车辆互间的间距,足够汉骑通过!

也足够少量鲜卑骑兵通过。只不过首先要面对如雨的箭矢,这次轮到汉军弓弩手伏击鲜卑骑兵啦。

有百余鲜卑骑兵跟着冲进车阵中,发现车辆交错而放置,根本没法子驰骋,有的马儿撞在车辆上、前骑上、有的不得不急忙转向。降低速度的骑兵,被围拢过来的汉军甲士,击下马来。

而祖茂等人,一部分下马拉马入城内,一部分留下来转身射击。

百余入阵鲜卑骑兵,在半刻钟内,就有一半被杀、被擒。

余下阵外的几百鲜卑人,并不清楚阵内的情况,他们只是焦急地继续冲杀进来。

在连续的冲击下,汉军将士借助车辆和城上弓箭掩护,有序的后退入城,将车辆留在城外。

鲜卑骑兵以为破城在即,不惜下马步战冲进城门。进城之后,却傻眼了,汉人怎么如此狡猾!

怎么还有几排车?

怎么还有一个城门?

不是鲜卑人不够聪明,实在是汉人太狡猾!

前面的鲜卑人,有些虎吼着冲上去,迎接他们的是瓮城上四面皆自由射击。紧接着,各自为战的鲜卑骑士,被人数更多、兵器长短错落、铠甲盾牌齐备,分什伍而战的汉军分割!包围!围歼!

为了引诱鲜卑进攻,汉军竟然将瓮城内门打开!

后面的鲜卑人,不清楚前方的情况,只以为瓮城门破了,跟着冲进来,甚至越过瓮城内门,真正地攻入了城中。

然而,他们发现,前面是一圈一圈的武刚车、轻车、兵车,迎接他们的,是更多的弓弩,石头,檑木,双拳难敌四手,与瓮城中陷入同样的境地,是对这一刻最好的注释。

草原上直来直去的鲜卑人都要疯了,这些汉人有完没完?门接着门,车接着车。他们太狡猾,妈妈、长生天我要告状,呜呜,呜呜。

被杀或者投降,这是一个问题,却不是一个选择。

当他们进入阵中,或许结果就已经注定,汉军在预定战场作战,攻击面更大,战斗时能投入更多的兵力,城楼上的射击角度更好。

就像一两个时辰前,祖茂被伏击时一样,伏击以多打少,无解!

第四十七章 汉奸的攻城方案

下落南城门大开,吹响了战斗最后的高潮!

三百汉骑,出南门,绕道东门外,以半圆形包围城外剩余的鲜卑骑兵。城内的汉军,在歼灭了入城的鲜卑骑兵后,或推着车辆,或结成盾阵、矛戟阵,从内部夹攻。

这一战,三百多鲜卑骑兵被杀,一百多被俘,余下的一百多骑见机逃走。

。。。

昂山身着虎皮金铠甲,头戴突骑帽,骑着黄色烈马,缓缓地向着下落城而来。昂山是鲜卑王大汗檀石槐表兄的儿子,其父为檀石槐统一草原立下过大功,可惜在一次重要战役里战死了。昂山继承了父亲的位置,现在是一名鲜卑万户长。

他受檀石槐之子和连指派,从独石口入关,偷渡白水谷道,进攻上谷腹地。谷道中有好几个塞、碍、堡,为了不走漏消息,昂山不顾损失,亲自带族中精锐攻破了独石堡。

可汉朝的要塞、堡垒众多,甚至乡、亭、里也有围墙,弓弩、刀矛比草原上的更好,依次攻打损失很大。昂山为了减少损失,进入汉地后,指派同行的小部落围攻祁县、赤城等要隘。攻城速度慢了下来,好在本部损失大大减少,而且汉朝的乡里既不难攻破,且都很富裕,抢劫吃肉远远比啃要隘这些硬骨头性价比高得多。

就在昨天,部下又攻破了二个要隘,前来汇合,昂上麾下的兵力增加到四、五千人。

有了这么多部下,昂山越发兴奋起来,部下们也屡说想大干一场。在伏击祖茂率领的骑兵,并将其打残后,昂山得到了探马快报,东面一支近千人的运输队,在官道上进行。

昂山大喜过望,指派一名千夫长继续带兵追击祖茂,自己亲率剩下的数千人,围攻运输队。战斗比想象中的更容易,面临数倍于自己的骑兵,运输队没多久便溃不成军,不少人跪在地上求饶,根本没有一个人逃掉。

昂山正回味着昨日抓来的二名女子,两人都是部下精挑细选的美人儿。一名汉族豪族的女儿,肌肤洁白如雪,身段凹凸起伏,哭哭戚戚,更增加了蹂躏的快感。另一名乌桓少妇,英姿飒爽,够辣、够劲,床笫之间甚为主动。各有各的美,他都迫不及待马上想继续啦。

然而噩耗传来了,500多骑兵,不仅没有攻下城,竟然只剩下100多回来。

昂山亲手鞭打带队的千骑长,带着数千鲜卑骑兵,驱赶着汉人、乌桓人俘虏,来到了下落城外,却早已看不到一个汉军的影子。

“汉人真是缩头乌龟!又缩回城墙里面去啦。”

“大人,您看!”

汉人的城楼下,挂着数十名阵亡后的鲜卑勇士,全身赤条条的,有些被割掉耳朵,有些被割掉鼻子,无一例外的,全部被割掉男人的物件。

鲜卑人如同煮熟的开水,翻腾着,叫骂着。

昂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城楼上的汉军生吃啦:“他们竟然敢如此毁坏大鲜卑勇士的遗体!传令,把俘虏的汉人士兵带上来,我要用他们的血,祭奠回归长生天的勇士!”

旁边一个中年急忙拉住他,道:“大人,大人,让汉人卑微的死去,并不能弥补鲜卑人的损失。不如将他们派去攻城!”

“梁宏志!我父亲就信任你,让你做我的老师,教授汉人的学问,他果然没有看错!你经常能提出鲜卑勇士想破脑袋也提不出的办法。”昂山上指着那名被鞭打的千夫长:

“你们这些家伙,多向梁宏志学学,多动动脑筋,不要被汉人骗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制作好攻城器具,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带上你的人,作为第二序列,像梁宏志讲的那样攻城。”

“您的马鞭所指,就是我骑马奔驰的方向。”那名千夫长放下一侧膝盖,行了一个半跪礼,忍住对梁宏志的厌恶,转身下去交代。

昂山:“梁宏志,我的老师,曾经教我不能因为愤怒而放弃原有计划,轻易与敌人作战。我这样做,是不是错了?”

梁宏志的三角眼闪耀着睿智的光芒:“不,恰恰相反,若塞住了下落县,就能隔绝乌桓校尉与上谷太守的之间的驿道,将上谷郡分成两半,将幽州分成两半。攻下它,是最好的方式,其次是包围它。”

昂山:“你是长生天给我的最好礼物,真奇怪汉人怎么会撵走你。”

梁宏志的三角眼眯得更小拉,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那些豪族打我、骂我、欺负我,只有老大人和你对我好。我一定要杀光他们!”

从下落县到居庸县之间,是长80余里,宽约10到20公里的平原地带,汇聚了洋河、桑干河等河流,是上谷郡最大的平原。从西到东,有潘县、下落、涿鹿、沮阳、居庸5县,占上谷郡的八分之五,人口占了约三分之二,近30万,是上谷最富裕、繁荣的地方,平日出关入关的车马队伍络绎不绝。

若塞住了下落县,就塞住了护乌桓校尉的援兵,五千鲜卑骑兵在平原上罕有敌手,就能在平原的村庄中任意烧杀抢劫,并为物资、人口出塞争取时间。

。。。

第二日一早,二千多衣衫褴褛的汉军、百姓、乌桓人,被手持雪亮弯刀的鲜卑人驱赶着,步履沉重,甚至连滚带爬地向下落城走来。他们手持着木棍、木杆,极少有简易的木板做盾牌。

只有投降最早、表现最好的少数人,被允许手持铁制、铜制武器,佩戴简单的皮甲。昂山许诺他们,如果能用同胞的鲜血证明他们的忠诚和能力,将给予最高千夫长的称号,并赐予相应的牛羊、奴隶、女人,让他们像一个高贵的鲜卑领主那样生活。

试图反抗的汉军和乌桓俘虏,多数已在与鲜卑作战的第一波就英勇就义,留下的,大多数软骨头,或老弱病残。他们麻木地向前走着,他们知道背后是鲜卑人的弯刀和弓,前面是汉军的矛戟和弓弩,他们在生与死的海浪间争取那一线生机,被打落就是万劫不复,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呼吸不到泥土的芳香。

昂山:“草原上人口不足,鲜卑人需要奴隶,这样做有些可惜啊?”

梁宏志:“这几年的冬天,来的一年比一年早。连降大雪的草原,养不活这么多吃饭的人。带不走的,与其杀掉,或者释放,不如消耗在攻城里。”

昂山:“杀掉一部分,会失去俘虏的信任,给他们一线希望,反而能选出忠诚、精锐的勇士,你是这样想的么?梁宏志。”

。。。

“诸位将士,准备射击!”牵县令命令道。

忽然,城上的军队接二连三响起了惊呼声。

“是汉人!”“还有乌桓人!”

“天呀,他们竟然驱赶俘虏攻城!”

第四十八章 下落攻防血战急

鲜卑,东胡别种。——《后汉书》《三国志》《晋书》

鲜卑,东夷国。——韦昭注《国语晋语》

山戎、北狄,盖今鲜卑。——东汉服虔

秦筑长城,徒役之士亡出塞外,依鲜卑山,引以为号。——东汉应奉

鲜卑者,秦始皇遣蒙恬筑长城,徒亡塞外。鲜者,少也。卑者,陋也。言其种众少陋也。——《汉名臣奏》

。。。

牵县令一张老脸,冷硬地如军都山上的花岗岩:“听我命令,准备射击!”

“大人,可下面是俘虏和百姓!”

“县君大人,有几个俺们见过,就是旁边县的,下不去手啊!”

“执行命令!”

“大人!”

刘备在一旁亦不忍动手:“牵君,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么?”

“慈不掌兵!不能为了2千人,把数万人置于险地!”

“可否像昨日那样放入瓮城?”祖茂看来,军人就是保家卫国,怎么能射杀被俘虏的己方士兵和百姓?

牵县令摇摇头:“这可是两千人,不是几百人。我们全城甲士才千余人,加上昨日招募的壮丁,也不过3千多点,太危险。”

祖茂:“可我,就是下不了手。”但昨日之败,让他没有质疑牵县令的底气。

牵县令:“我也不愿如此,可并无其他法子!也罢,鲜卑既然敢攻城,城内或许有内应。你可率领200骑兵,加紧巡逻。若有异动,杀无赦!”

牵县令也不再争吵,拉开裹丝大弓,向城外射出一箭。

好家伙,别看他是个文官,竟能拉开3石裹丝大弓!那可是81斤力。强弓需紧握,裹丝可防滑。汉军中善射之士,称为积射士,一般使用2石或2石半的普通汉弓。少量更加精锐的强射士,膂力过人,可使用3石强弓。能使用3石半以上弓的,就是鲜卑、乌桓射雕勇士,汉朝射声士的水平啦,百名壮士中只有数人。

刘备目前一般使用2石双曲弓,马上、马下皆可用,最多使用两石半弓,由不得不佩服。

箭矢射中俘虏们身前二十步地上,牵县令令士卒大呼:“来人止步!若再前进,杀无赦!”

城外的俘虏、难民们望着城上拉弓上弦的汉军,有些脸上显示出迷惘之色,也有些心存侥幸:“别射箭,我是汉人!”

“我是乌桓人,不是鲜卑人。”

“我是上谷郡居庸关人。”

“我是涿郡良乡人。”

牵县令继续令士卒大呼:“乡亲们,无论是汉人还是乌桓人,皆我大汉子民,敌在城外不在城内。拿起武器,转过身去,鲜卑人才是我们的敌人。不要让亲者痛仇者快!”

一些俘虏停下来,畏畏缩缩转过头看背后鲜卑人,一些向两侧逃去,然而回答他们的是鲜卑人的箭矢和弯刀。一些打定主意投降的,在鲜卑勇士的带领下,冲向城墙。

骑着马匹的鲜卑人,在城下旋转驰骋,不断把弓矢抛射向城楼,杀死逃亡的俘虏,掩护登城。

对死亡的惧怕,对鲜卑人的畏惧,让大多数俘虏们继续前进,推着攻城云梯和冲车,硬着头皮往网上冲。

“听我命令,齐射!”牵县令这次真怒了,拉弓就射。

无数箭矢,如雨而下。

刘备跟着射击,射中一名扛着云梯俘虏的大腿,那人倒在地上,再也跑不动。鲜卑人一脚将其踢开,急忙推着另外一人接替扛云梯。于心不忍的不只刘备一个,多数汉军的弓弩往往不射向俘虏们的要害,只是让对方受伤不能爬上城墙、不能向上射击。

。。。

昂山:“俘虏们士气低落,不愿意为鲜卑帝国奉献,怕是不易攻下啊。”

梁宏志:“驱赶俘虏、百姓攻城的同时,可拍二个千人队,分别从东北角、西南角攻城。”

“为何要攻击角上?”

“下落县的城墙虽然有2丈高(汉代一丈约232米),却比不上宁城,也不是边境城塞,四个角没有角楼。从东北角攻击,则可同时从北边、东边同时射击,同时登城。”

昂山:“好!利用优势兵力,增加攻击点,分散汉军兵力。”

下落城墙上的滚石、檑木、金汁早已耗尽,兵力也主要安排在东门。鲜卑首先发动了东北的攻势,既有突然性,又展开了优势兵力,接着对西南角发动了突然袭击。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内,混搭着鲜卑人的攻城队,已经几次攻上城墙,尤其是西南角,险象环生,祖茂不得不来到西南角,甚至带领骑兵下马,披步甲上阵杀敌,屡次击退鲜卑人进攻,自身也损失惨重。

刘备也加入了守西南角的战争。连续的鏖战,弯弓射箭是十分疲倦的,他早已放弃使用弓箭,而用威力更大的臂张弩。带着王伯等一什人,专射登城的鲜卑勇士。

开始时一什人有的用弓箭,有的用弩,皆在射击。刘备发现只有自己、王伯和一名猎户射术较准,便干脆自己三人专门射击,余下4人轮流护卫和上弩箭。

有组织地狙击敌军精锐的战术,在这个时代,是很少见的。尤其是最精锐的鲜卑勇士,往往是力量与不可战胜的化身,在战场上遇到普通壮丁,可以一打好几个。他们被射倒,对其他攻城者而言,心里和士气上十分难受。

一次、两次,当攻上城的勇士,屡次被打下去之后,退缩、畏难的情绪,浮现在原本勇锐的鲜卑人脸上。再也没有人愿意啃硬骨头。

残阳如血,鸣金收兵,双方士兵,脸上皆露出欢喜的颜色。鲜卑将能带走的都带走。汉军士兵,则绑着麻绳、席篓,出城救治伤员,捡回箭矢。

。。。

第二日,正月十一日。

鲜卑继续攻城。除云梯,还增加了冲车,并为俘虏们增配了简单的护甲或盾牌,将大部分木棍木杆换成了铜铁武器。昨日野外的夜,太过寒冷,为了激励士气,昂山将姿色普通的女子,分给士卒、俘虏蹂躏;杀羊作为晚餐奖励。选出数十俘虏,由他们严肃地砍掉了10多个逃跑者的脑袋。

昂山还画下大饼,克城之日,许劫掠3日,财富、粮食、女子任取。

二奖、一罚、一大饼,严肃了军纪,也将士卒、俘虏们的士气重新提振起来。

头一日见了血、见了肉、见了女人的俘虏们,知道了奋力搏杀的好处,也知道除了向前之外,没有其他路可走,都变得嗜血起来。

第四十九章 且把上谷当雒都

大红灯笼高高挂,霓虹花烛日夜明。胡女胡笳胡旋舞,且把上谷当雒都。

下落守城已三日,城外城上血流成河,在鲜卑人和俘虏疯狂攻击下,城内的二千多守军、壮丁,死伤过半。士气低落,身体疲惫,缺乏补充,难以为继,快到了崩溃边缘。

城中却另一番景象。虽例行宵禁,然而宵禁主要禁坊市、街道行人。仍有些大宅子、大酒楼,或集吃饭住宿,或集娱乐买春于一体,歌舞其内,酒色燕然。

南来北往的客商,多因战争滞留于此,对这些人来讲,冬春两季是北上卖米粟、买马牛羊的最好时节,绝不会因为春节或大年未过而有所犹豫。北方的牧民、乌桓人、甚至鲜卑人,常常因为严寒的冬天,或突如其来的大雪,缺乏足够取暖和充饥的粮食、木炭、牧草,而被迫贱卖牲口,不卖也养不活,损失更大。

燕北居,乃是城中的一处最大的销金窟。这日晚间,却来了一群如狼似虎的主人,他们打算在这销金窟里,摆上几桌宴。

燕北居,从大门外,到主楼,十步一哨,皆着甲士卒。见了这些如狼似虎的士卒,寒光雪亮的刀戟,战场上带来的血腥味。旁边的客人和服务人员,无不紧紧衣服、缩缩脖颈,仿佛寒冷的风雪从体外寒到了心里。

鱼贯而入的豪族、富商,一个个却神色各异,有的高谈阔论,有的低声交谈,有的面露淫光,有的紧皱眉头,不知道谈的是生意,美人,国事,亦或是战局。



待豪族、富商皆已入席,这才撤掉哨兵,却把守住楼梯,不许一人上下,透露出非比寻常的气氛。

牵县令:“诸位或是县里的大族豪门,或是富商巨贾,或是路过的豪杰。今日,请诸位来此,逢熹平四年新春,尚在佳节之中,本县令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第一杯,贺新春!”

豪族、富商们,具都开心不已,毕竟县令就是父母官,有县令敬酒,备有面子。一大口喝了下去,却差点吐了出来:

“这是水啊!”

“怎么是水?酒呢?”

“你杯中也是水么?”

互相交头接耳,具都奇怪无比。

牵县令仿佛未闻:“如今胡虏围攻在外,诸将士奋勇杀敌,流血城头。诸位莺歌燕舞,酒肉高坐于内。这第二杯,贺诸位性命尚在!”

刘备等甲士在一旁按刀剑而立,立即吼道:“诸位,请满饮此杯!”

豪族、富商们听县令说得阴阳怪气,本来不想喝,但在甲士压迫下,被迫饮了第二杯,这杯却冰冷而苦涩,第一杯至少温热,于是各自冒出更难听的怨言。

“肃静!”甲士们起身虎吼,压平了任何声音。

豪族、富商们惧怕地看了看周围甲士,一名商人,起身欲下楼,却被甲士如捉小鸡一般,提了回来。

牵县令仿佛仍然无所察觉,只说:“上菜!诸位,都是新鲜好菜啊!我先吃啦!”

有些富商、豪族吃了一口,立即吐了出来:“这是这是米糠?这是给牲口吃得,怎拿出请客?”

牵县令狼吞虎咽吃了两口,长叹一口气:“诸位可知,守城的将士,吃得就是米糠,喝得就是冷水、苦水。

诸位可知,受伤的士卒,无药可医,还能动的士卒,见他们惨状,都无心守城,打算趁着夜色逃离。

诸位可知,守城三日,将士已死伤过半,明后日鲜卑若再攻城,我已无兵可派。

诸位可知,围城的鲜卑万户长昂山,许诺鲜卑人,被俘虏的乌桓人、汉人,破城之日,任他们奸淫掳掠3日。”

牵县令每说一句,豪族、富商脸上就震惊一分,惶恐一分。

却也有豪族公子张口道:“北方少米多牲口,无米吃,怎不吃肉糜?”引来众人的鄙视。

一名本地豪族道:“牵县令,您是我们的父母官,守城几日,白天亲自上阵,晚上枕戈待旦,我们都看在眼里。若军中缺粮食、布匹、药材。我等自然当奉上。”

其余人也道:“对啊,我范氏出个三十石粮食,还是没问题的。”

“我耿氏是开药铺的,止血的药材,如三七我们拿十斤出来。”

“我高家商行,捐出两千钱。”

刘备在一旁,气乐啦:“三十石粮食?两千钱?你们也有脸拿出来?前几日公布的标准,杀敌一人,奖励二千钱。我杀了7名敌人,你们捐款还不够我一人的赏钱!

牵君,请你把前几日的杀敌赏钱给节了吧。看你没钱,我给打个半折,就7千钱吧。

什么,没有钱?没钱还叫人卖什么命!我这就叫上老乡,连夜就走,不给你们这些小气鬼卖命!”

周边甲士亦道:“牵君,先把赏钱结了呗。”

“牵君,俺同里的王狗蛋,杀了2个,自己却死了。俺不上城了,有钱赚没命花。”

“俺不干了,俺晚上就走。”

“你小子,走什么走,先干一票。就那个,穿绸缎,长得肥头大耳的那个,把他抓起来,敲点钱再走。”

甲士们越说越离谱,把豪族、商人们吓得战战兢兢,心如鹿撞,冷汗沾身。

就连牵县令也额头冒汗,担心控制不住,演变成一场兵变。

那个被指肥头大耳的商人,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住牵县令大腿:“牵君救我,救我啊!要钱?我捐款五万钱。

要人?我随从共三十人,二十人都给县令守城?二十人不够,那二十五人吧,总得给我留几个算账、守货啊!”

刘备面露微笑,指着屯长周黑子:“捐款捐物的在周屯长那签字,一个个得过来。”

周黑子脸上有刀疤,血肉外翻,胳膊上有新伤,一动就咧嘴呲牙,来之前还特地化了妆,看起来如同一个凶恶的马贼。他虽然不认识字,但有文书在旁唱名。

若是某某只捐了1万钱,或只有200石粮食,周黑子原本黑的脸,立刻怒气勃发:“给这么点钱?当我们是叫花子?”

“乃公在前面拼命,说好的赏钱不该拿么?”

。。。

牵县令:“诸公捐款捐物,支援壮丁,都是义举,我代表阖县百姓,守城将士谢谢你们。我备了薄酒和晚餐,上菜!”

豪族、商人们个个面露苦涩:“又是冷水加米糠?”

牵县令:“这次是燕北居上好的酒菜,诸公慢饮。”

。。。

繁华落尽,诸君辞去。

却有一衣着华丽的中年商人,捐款2万,壮丁20人。他走到门口,转过头来,指着牵县令的鼻子,满脸冷然:“牵县令,我乃太守张平仲族弟,今日你仗势欺人,强逼良民、商人捐款,我已记下,必在太守大人面前参你一本!

你这县令,我看是干到头了!”

第五十章 一城贫富两世界

“既是张府君的族人,那就更应该带头捐款捐物,派出子弟上城击敌!

记下来,张太守、张大善人共捐款4万钱,壮丁20人!”牵县令直接给捐款额增加了一倍。

“你,你欺人太甚!不收拾你,我就不姓名张!”那张姓名中年商人拂袖而去。

牵县令怒道:“张府君不在此处,我就替他管教管教你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族人,免得坏了府君大人的名声!

周黑子,你带二十人去取!若取不回来,你等二十人的杀敌奖励就不要领了。”

周黑子:“啊?诺,遵命!”

刘备望着周黑子远去了,转身向牵县令一揖:“真是抱歉,都怪备出了这主义,没想到让您得罪了太守大人。”

牵县令:“玄德都是为百姓,为了守城,何罪之有?上谷太守张平仲,名张安,冀州中山人,善文能武,在士林之中,一向颇有令名。没想到其族人是此等嘴脸。不过一个商人,我就是要替张府君管教一下,否则这些打着旗号的商人,尽干些走私铁器、食盐、马匹的事,眼睛都盯到天上去了,都不知道大汉还有王法!”

“可这人恐怕真是张府君族弟,官大一级压死人,日后怕是难以善了。”

“为了一城百姓,一个县令,不做又有什么大不了?”

。。。

刘备带着王伯和几个士卒,走在寒冷寂静的夜里。

“王伯,我请牵君如此强迫捐款,怕是豪族、商人们颇有不满,记恨在心啊!”

“玄德,伯伯觉得你做得对,哪能让战士们流血、流汗、又流泪?

战士们与鲜卑作战,都是用命来拼的,涿县来的千余人,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完好的不到一半。都不知道明天太阳升起后,是否能看到后天太阳升起?

你问我们什的几个小子,对赏金这事,谁不竖起个大拇指?厚养健儿,健儿才能为之用命。”

“对什长,俺们支持你!”

“什长,俺等着这钱回去娶媳妇。”

“哈哈哈。”

“你就会想媳妇。俺母每年手上都生冻疮,回去给阿母添件羊皮裘、添个羊皮靴子。”

刘备转身看着这些士卒,来之时,他们身上是衣衫单薄、破旧,此时都在铠甲里面,穿了皮裘。在冬日零下十多度的夜里,虽经过了白天的苦战,伤口、疲劳使得步履缓慢,但个个眼神仍然锐利,他们是可以信任的泽胞,兄弟。

当然皮裘上的血,往往诉说着另一段故事,从鲜卑人身上拔下来的衣服,虽然血色重些,一样可以御寒不是。

。。。

城西北,靠近北城门处,有一座连着一座的破旧宅子。北方寒冷,且官道靠近城南,水源靠近城南,故下落城中富人多居住于城南。

相对的,北门处多贫民窟,以前很多乞丐宿居在城北废弃的一些破屋里,可现在都不见了踪影,早被牵县令手下赏了饱饭、发了兵器、押上城头。

涿县来的伤兵,多居于此处,花了些军粮,请贫苦的老幼妇孺照顾。

虽然是夜里,痛哭声,惨呼声,哀求声依然连绵。

刘备走进一个宅子,里面有十几个伤兵,打开手中的几个陶罐。夜宴菜色精致,然而豪族、商人们出了钱,多半没什么胃口,剩下很多,刘备等人都打包带走,给伤兵们热了吃。

“酒!玄德给我喝一口,就一口!”

“我也要”

“都别争了!我伤得重些,要死也是我先死,要喝酒怎么地也该我先来!”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都叫他马老三,左边胳膊没有了,能活下来也算是命硬,可回去了,也失去了大半劳动力,看不到未来在哪里。

刘备听得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什里的士卒们,也忍不住抹泪。

“饭菜好好吃,酒可不能喝。这酒是涂抹伤口用的。”

“喔,那剩下的酒糟,留给我吧。”

刘备装作发怒:“为老不尊的东西,都给乃公好好活着。乃公弄点药酒容易么?弄点三七容易么?”

北方的酒,度数虽然稍高,但依然要蒸馏之后才能做消毒酒精使用,一个十多岁嘴巴上没长毛的轻伤员,和这宅子的女主人,就在干这事。

刘备揭开马老三裹伤布,将蒸馏好的酒精,涂抹在伤口上。

马老三疼的咬牙切齿,若不是王伯等人按住他,早就疼得上蹿下跳:“哟,乖乖,还真他妈的疼,比被砍一刀还疼。”

旁边的其他伤员笑道:“马老三,你死都不怕,还怕疼?”

马老三:“死不过碗口大的疤痕,不过一两刀的事儿,可这是长疼啊。我说玄德,你就别麻烦啦,这酒给我喝了,送我去城头,好歹还能杀个把鲜卑人。”

“就你这样还杀人?把这药吃下去,好好养着吧。等落实了赏钱,多买些地,日子照样过。”刘备接着给张五哥涂抹伤口,张五是张虎的远房族人,腰部、胸口各中了一箭,受伤前也是生龙活虎的汉子,还是个伍长。

张五:“还真有赏功钱?”

王伯:“对!今日玄德与牵县令一起,废了老大的劲,找豪族、富商,给大家落实了赏钱。杀敌一人,奖励二千。受重伤的,阵亡的,肯定不止这个数!

此外回涿郡原来该发的,还会发。”

“嘿,真好!”

“我杀了2个,四千钱,哈哈,有钱娶媳妇啦。”

“张五哥,就那个王寡妇就好。我见你这几天老盯着人家屁股蛋子看”王寡妇,就是这房子的女主人,二十多岁,圆脸,人很瘦,但胸和屁股颇为丰满,略有几分姿色。他丈夫本来是个做皮革的手艺人,被抓了壮丁,守城时战死了,儿子还不到十岁。

“乃公就喜欢王寡妇怎么滴?就怕人家不乐意。”

那王寡妇红着脸,低着头,脚一软,差点把热好的饭菜扔在地上。

刘备连忙过去接过陶盘,与女人嫩手接一下,见王寡妇脸上更红了,不由心中一荡。转过头,却虎着脸呵斥道:“瞧瞧你们,离开老婆十多天,就这样口不择言。乃公我还没见女人的好处,那不得急死?”

“噗嗤!”接着砰!的一声。

原来王寡妇在一旁偷听,笑岔了气,不小心撞门上啦,她连忙起身,逃也是的跑了。

马老三举着仅仅剩下的一只手,指着张五哥:“瞧瞧,寡妇也有那么几分喜欢你,要不来偷听干嘛呢?”只是眼睛却朝着刘备挤眉弄眼,那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搞得刘备一阵无语。

王寡妇跑回厨房,拉过一旁烧火的儿子:“刘什长给的饭菜,说让咱母子也留点,里面还有羊肉呢。儿啊,快吃快吃,你要快些长大,做刘什长这样有情有义的人,阿母也有个依靠。”

“阿母不是说阿父就被当兵的抓走的么?当兵的不是好人!”

“你阿父也是当兵的,他们也是,都是为了阖城百姓,都是好人。城外鲜卑人都是坏人”

儿子:“嗯,孩儿知道啦。阿母,您也吃吧。”

王寡妇舔了舔嘴唇:“阿母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

“骗人,阿母不吃,孩儿也不吃。”

第五十一章 城门口冰火之歌

县令牵穆站在高高的瓮城内城楼上,俯视着正在整编的壮丁,过去几天的惨淡愁云仿佛一扫而空:“鲜卑攻城五日,到昨日,我们死伤得只剩下千余人。那时候,我已立下死志,城破便自杀以谢陛下之恩!”

牵县令拍着刘备后背:“谁能想到,只一夜宴,豪族、富商捐款数十万,支援护卫、家丁八百人,哈哈哈!加上昨晚、今早募集的壮丁,恢复到开始二千余人的气象,鲜卑纵有千军万马,我等何惧?

玄德,今日的成功多亏了你。待此间事了,我必然将你的功劳,写入给州郡的表册。”

“大人谬赞了,所有功劳都是在您的领导下取得的,我不过是高台下的一块垒土。”刘备连忙后退几步作揖,表示不敢居功,更不敢抢领导风头。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谦虚的孩子。”

牵县令理了理新换上的官袍,正了正冠盖,冲着城楼下黑压压的士卒们演讲:“将士们,诸位都是勇猛之士,保卫家乡的时刻到了!本县令筹措了数十万钱,这些都是杀敌的赏金!得敌首级一枚,赏二千钱!”

他一串接一串的抓起身前数个大箱中的铜钱,摇晃着叮叮当作响。

王伯等什长伍长站在城里楼下,和壮丁一起盯着铜钱,相互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变得粗重了,眼睛发出灼热地亮光来。“什长,赏钱真能拿到么?”“怎么不能?我已拿到了四千钱。”“我也要杀敌求赏!”

牵县令见士气可用,高呼:“诸位将士,跟我喊,杀虏!”

“杀虏!杀虏!”将士们的呼喊声震惊四野。

。。。

经历了第一日云梯蚁附的艰苦攻城,昂山在梁宏志的建议下,改弦更张,一方面继续打造攻城器具,一方面逼迫俘虏、百姓取土木筑攻城漫道。

鲜卑人终于在东北、西南二角垒起了四条攻城坡道,过程虽然损失颇大,但损失的几乎都是俘虏、百姓,从坡道上登城,马匹甚至能直接冲上城,比云梯容易的多。

守城一方,也发动壮丁,加高城墙防止鲜卑人骑马杀上城,又修建土台,居高临下射击。

几日以来,双方你来我往,各展手段,胜负地天平,逐渐倾斜向鲜卑一方。

可今日,昂山发现,攻城分外艰难,要知道昨天屡次攻上城头,甚至攻城士兵可以从容撤退。今天两次攻上城墙的精锐勇士,却两次被围歼。

一名千夫长跪在昂山面前痛哭流涕:“可恨的汉人,仿佛是主动让鲜卑勇士登城,把武刚车、货车、轻车推上城墙,将火油放在陶罐里点燃扔到勇士们头上,短短一个上午,就死伤二百余人。小臣的弟弟,也在其中!”

梁宏志:“继续!下落城中有大鲜卑的需要的铁器、粮食、盐、布匹、女人和奴隶,只要攻下城,所有的损失都能弥补。”

待千夫长退下,昂山忧虑地问:“梁宏志,下落城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草原上的狼,已被崩坏了牙齿,我们还要继续打下去么?”

梁宏志:“您忘了么,我们的暗探昨晚发出信号,他们已经到达城墙。我们攻得越猛,他们越有机会打开城门!”

。。。

“城破了,城破了!”

王伯抓起身边一个乱跑的士卒:“怎么回事?哪里破了?”

“北。。。北门。”“有豪族家丁开城门!”

王伯:“玄德,城破了,怎么办?”

牵县令:“玄德,快去,一定要把门堵住,带我的亲兵去!我马上续发援兵!”

刘备扫视了一圈,见到了士卒脸上的惶恐,也见到了士卒眼中的坚毅,有士气就好,并非不可战:“北门内有一圈车辆、垒土,鲜卑骑兵进不来。进来几十个步兵,还不够我等骑兵砍杀的,有胆量的,跟我来!”

下了城楼,带着三十几个骑兵,向北门冲了过去。

镇守北门的一屯汉军,几乎已被反叛的豪族武装歼灭,两翼新赶来的汉军正在豪族武装侧面激战。城门大开,正面拦路的车辆被移开了2辆的缺口,剩下的土围挡,数十个鲜卑人正牵马缓慢通过,门洞里黑压压的,看不清多少敌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敌未乘马,将士们,端平矛戟,冲杀过去!”刘备担心今日怕会死在此处,但他毫无退路,若让数十上百鲜卑人骑上马,起了速度,在街上骑射、砍杀,怕是没有步兵能与之对抗。

汉军分出十多骑,形成锥形阵,首先射出弓箭,接着端平长枪,义无反顾的冲上去,以人、马的血肉之躯,与缺口处的鲜卑人碰撞在一起。

爆发出金属的碰撞声、入肉的噗嗤声,绽放着血色的莲花!

刘备拿不起大戟,双手死死端着长枪,从一个鲜卑人身上穿透过去,刺入另一人胸膛上。第一个鲜卑人手中的长矛,刺在刘备胯下的枣红马身上,吃疼的马儿,人立而起,双腿踩到第三个鲜卑人头脸上,同时也把刘备摔在地上。

好在身手矫捷,虽摔得很痛,却没有伤到筋骨,刘备迅速抓起弩,借助马匹掩护,不断射击。这手弩,经过了改装,利用杠杆原理,上箭更加省力、快捷,虽射程威力略有下降,射速也不如日后的诸葛连弩,也算得上连弩,在如此近的距离,几乎不可抵挡。

剩下的二十几骑,接着冲杀过来,以马匹塞住道路、并做掩体,下马杀敌。

鲜卑人毕竟人多,汉骑士们虽死战不退,却人人带伤,眼看就要被鲜卑人击穿。刘备中了两箭,大腿也被戳中,浑身带血!

“杀,杀虏!”从北门附近民居里,突然出现很多独轮、两轮推车,一群伤兵持刀剑、弓弩,锅碗、陶器,木棍、扫把冲杀出来。

当先的,乃是张五哥:“玄德,早就说没了我们,赢不了!”

“还有我!看我的,蒸酒陶罐,火油陶罐。”马老三带着几个重伤员,扔出一堆陶罐,砸在鲜卑人群里,接着又扔出几根火把。

红蓝色的火焰,燃烧一切,吞噬一切,不管是求饶,还是惨叫,不论是鲜卑人还是汉人、乌桓人。

然失去理智的挣扎和反扑,也份外悲壮。三十几个汉骑士,八十几个伤兵,死了大半,陪葬了百余鲜卑骑士、射雕者。

这些冲杀在前的人,或许有的只为生存,有的只为渡过寒冷的冬春,有的只想过得好一些,有的只为保护桑梓、父母妻儿。

这个冬春,对鲜卑对大汉,皆冰火两重天。

。。。

——《汉后书昭武帝纪》

成祖昭武皇帝,涿郡涿县人也,姓刘,讳备,字玄德,汉景帝子中山靖王胜之后也。。。

熹平四年春,假司马祖茂帅千人戍边,成祖时年十五,为伍长。鲜卑王子和连属下万户长昂山,伏击茂于上谷郡土木堡东,成祖助茂击退之,遂入下落,与县令牵穆共守城。

昂山帅众五千,并驱赶俘虏、百姓数千攻城数日,城内军民死伤过半(注:成祖蒸酒以涂士卒伤口,伤者多因此存)。成祖与穆夜宴豪民、富商,以大义感之,得钱数十万,壮丁八百,军械足千人用。复张榜募得壮丁五百。

鲜卑攻城,内有豪族、乌桓叛乱开北城门,成祖募伤卒斩之,鲜卑由是不能克城。

第五十二章 我要带你们回家

马革裹尸乃妄想,草席裹体眠他乡。

衣裘还县共执手,生死契阔击鼓镗。

战后的北城门,烤焦的肉味,弥漫不散,将士们的呻吟声不绝于耳。还能站起来的士卒、壮丁、百姓们,一面忙着灭火,一面相互扶着,检查是否有活着的泽胞。

扔陶罐的马老三死了,为鲜卑射雕者射中两箭,一中胸膛、一中咽喉。

当先杀敌的张五哥,身中数创,为马匹所掩,竟然侥幸活下来:“玄德,我可能要死了,王寡妇,嘿嘿,便宜你啦!”

刘备急忙给他止血裹伤:“别开玩笑,坚持住,一会吃马肉!”

张五哥:“嘿嘿,我要多加点盐,多加点芥末,多加点花椒。”

“美吧你!”

“玄德,呜呜,快过来,刘鹏死了!”刘鹏是楼桑里同伍之人,手持菜刀、衣衫单薄,堵北门时杀敌一人,身中数刀、箭而死。

“德明,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把他收敛了吧。”

鲜卑伏击时,扔斧头相助者,名刘朗,字德明,算起来还是族兄弟,已是伍长,领一伍护卫刘备左右。刘朗沉默少言语,但关键时刻颇有血气之勇:“玄德,我想让一个首级给刘鹏。”

“德明,你不是要拿赏钱娶媳妇么?刚才你已让了一个首级,若再让,就升不成什长啦!”

“我想好了,我们一伍出征,就他没活着回去!”

“好,我的也算一个给他,这样就有3级。战死的泽胞太多,也不能厚此薄彼。”

将刘鹏与所有阵亡的涿郡子弟一样,放置在轻车上,运去义庄,这里已有上千烈士遗体,其中涿县子弟数百,他们的血液早已干枯。

义庄根本没有棺木,也没有马裹尸的马革,有的只是草席。

守城几战,木材早已做檑木或烧掉,缴获不少死活马匹,然死马肉全部用来奖励士卒,马皮则被牵县令收归府库,准备卖给商人、或制作皮甲、皮靴,以补充战事消耗。

伏波将军马援的马革裹尸,对普通士卒只是一种奢望!

刘朗与刘备,不知谁起了头,士卒们留着眼泪,一起唱起悲哀的《国风击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意思是,击鼓声镗镗震于耳旁,将士们手持刀枪奋勇向前。。。

我与你曾立下誓言,即使有死死生生合合离离都要在一起,

你我的双手交相执握,相约相伴一起垂垂老去。

可叹如今散落天涯,你不与我一起活着。

可叹如今你已长眠他乡,我们天各一方,令我们同生共死的信约竟成了空话。

“未来,不知还会有多少战争,不论长眠的,还是活着的,我刘备在此立誓!一定带你们回家,带你们衣锦还乡。”

。。。

战争果然是中下层人士展示才能、脱颖而出的最好场所和时机。如今刘备已是掌管50人的队率。

土木堡被伏击之战,什长战死,刘备斩首2级,从伍长升职什长。鲜卑兵围下落城,首战瓮城伏击,刘备成了假队率。后堵门平叛,升为队率,领50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数战以来,涿县兵死伤过半,算上伤员,实际仅剩下30余人,勉强编了4个什。四个什长皆是新上任的,分别为王伯、张五、李三、耿绩。

李三是楼桑里同伍,持猎弓那人,因善射、射杀三敌,升什长:“大人,俺有事求您。”拉着玄德大腿,脸色涨红,跪着不走了。

刘备连忙拉起他:“快起来,雪地上凉,别伤了腿!”

李三:“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刘备:“好,你说,只要不违法乱纪,不太过难办之事,我尽量想办法。”

李三却不起来:“我现是什长啦,您说这也算衣‘裘’还乡吧。”

“衣锦还乡,锦衣,不是裘衣。”

李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鲜卑皮衣,抓耳挠腮:“咋个不是裘衣捏?明明是皮质裘衣。”

刘备:“好好,你说裘衣就裘衣,快起来。如今也算带你们‘衣裘还乡’!”

李三终于起身:“大人,里中老叫俺李三,我现在是什长,也不好听,可老父也没读过书,也不会取名。都说您是大儒卢公的弟子,能文能武,求您取个名字吧!”

“我想想,有了,把‘三’改为高的‘山’,字云龙吧!山是巍巍峨燕山,云是天上云,龙是渤海龙!”刘备灵光乍现,想起燕子李三,又想起亮剑中的李云龙。

李三高兴地跳起来,逢人抓住说:“哈哈,我有名字啦,屯长起的名字,李山,李云龙,看到没有,高高那个燕山,天上那个云,海里那个龙,多霸气!”

“大人,若非老耿有名字了,一定也请您给取个。”耿绩是另一什长,涿县耿亭之人,二十三四岁,竟然有字,字仲纪,说是读过三年书,后来家道中落。

耿绩本是伍长,其什长嘲笑刘备穿两层皮甲像个肥球,自己不着甲,受伤死于土木堡东。耿绩也中了二箭,幸亏小心谨慎一些,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穿上甲胄,侥幸逃过此难,故而对刘备很热络。

耿绩很健谈,自称自己祖上是东汉开国功臣耿况的后裔。耿氏后裔颇多,耿绩虽然自称出自耿况,也可能是攀附,且已没落,刘备当然不以为意,他不也自称中山靖王之后么?

耿绩对刘备平淡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大嘴巴说个不停:“我祖先,耿公讳况,立大功,有大名,王莽时期曾任上谷太守,投靠光武帝后,与其子耿公讳弇、耿公讳舒、耿公讳国、耿公讳霸等,故吏寇恂等为东汉建立不世之功。光武皇帝因得河北而得天下,其中耿氏乃是首功!

幽州突骑名扬天下,乃是几位先祖的功劳。弇公(耿弇)、寇恂位列云台二十八将第四、第五位。我耿氏极为显赫,位列三公九卿者(包括大将军)多达二十余人,列侯十九人,二千石以上者数十人。”

刘备很无语,耿绩马术差的可以:“你还是好好练习骑射之术,切勿给祖宗丢脸!”

耿绩黑脸一红,讨了个没趣:“这个,这个家里不宽裕,没有马。”

他闲不住,过了一会,又凑到刘备耳边:“听说大人家母也姓耿,也是耿亭之人?”

“你怎么知道,王伯说的?”

耿绩一拍大腿:“我说今早为何左眼皮直跳,原来咱们真是亲戚,大人母亲乃是我们族长家的长女,说起来,当年可是整个涿县数得着的大美人,又知书达理,求亲的人快踏破了里门槛!”

刘备心中好奇,如同猫抓,终于知道传说中阿母的娘家了,可是从来未听阿母提起的:“仲纪,没想到我们真是亲戚!你以后多学骑射、武艺,有闲暇时看看书,不懂可以来问我。跟着我好好干,一定会多立功劳,富贵加身!”

“谢大人!”

“对了,你不妨给我说说旧事。。。”

第五十三章 幽州刺史陶恭祖

“梁宏志!这就是你tmd的暗棋?”昂山一脚把梁宏志踢五六米远。

“你知不知道,北城门口一战我损失了百多个最精锐的草原勇士!三十五个狼骑兵!九个射雕者!两个百夫长!一个千夫长!他们都是最精锐的猛士,草原上的狼和虎。”

昂山当时见梁宏志埋伏的暗棋打开北城门,大喜过望,亲自率嫡系精锐突击城门。哪知道草原狼被伤兵们一把火烧成了烤全狼,大多还是二三分熟的!

梁宏志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只觉地一口气堵塞在胸口,好不容易咳出来,是一口红色的血,他畏畏缩缩地爬过去,抱住昂山小腿:“大人,汉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两天!只要再攻两天,一定能拿下!”

昂山抓住梁宏志衣领提起来:“你一错再错,叫我怎么信你?草原上的勇士在平坦的原野上才是虎狼,城塞是汉人乌龟壳,不能再攻城了!

传我命令,留一个千人队看住下落城东门,只要汉人不出城就不管他们。剩下人分两队,老弱病残护送粮食、俘虏回草原,另一队继续打谷草,我们要吃肉,不要啃骨头!”

。。。

“玄德,牵君和祖君,让你过去。”

“好咧!”

北城门之战后,鲜卑人仿佛用光了所有勇气,远远围着不再攻城。刘备仿佛也用光了力气,日日待在伤病营,吃吃肉、养养伤、聊聊天、练练箭、睡睡觉,睡醒了照顾伤员,偶尔上城楼看看雪景。

刘备腿上有伤,不利步行,到县衙不过几百米路,也同刘朗骑而来。张虎送的枣红马,受伤而亡,现下骑一匹黄骠马,乃杀灭一名鲜卑中高级军官缴获的,比枣红马更加高大、更加神俊,性情也更加暴烈,军中识马之人纷纷赞为千里马。

暂名为“渠黄马德里”,前半截出于周穆王八骏之“渠黄”,后半截出于上世的皇家马德里。下次若再有骏马,玄德不介意取名巴萨、马竞、米兰。

刚到门口,远远地听见公堂内激烈的争吵声。

“牵君,千载难逢之机会,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祖君,如今你我两部,伤亡过半,如何追敌?”

“不是有新募之军么,加上老兵,仍有二千余人。”

“新军守城还行,骑射之术差鲜卑狼骑太远,野战如何是对手?”

牵穆、祖茂二人,一个口若悬河,一个毛发皆张,各带着一帮人争论不休,见刘备来了,皆说:“玄德有智谋,快来评评理,追还是不追?”

。。。

初,鲜卑才围下落城,牵县令的信使于正月初十入上谷郡治沮阳,郡守张平仲以各县部队尚未集结兵力单薄为由,拒发援军,却五百里加急报幽州刺史。

幽州刺史乃是丹阳陶谦,字恭祖,丹阳地近山越,故而官吏百姓多勇悍。陶恭祖已四十有三,却宿有立功报国之志,平日练武不缀,双臂力大无比,能开三石半强弓,骑烈马,着重甲。

正月十三,陶刺史得报,深知救兵如救火,立即派出从事、使者,赶赴各郡,征发广阳、渔阳、涿郡、右北平的材官、骑士,甚至辽西的弓骑。

正月十六,各郡士卒集结广阳,共计五千多人,唯独不见陶刺史!

幽州武库令和州从事大开武库,发放刀、剑、矛、戟、弓、弩、箭镞和铠甲,得枪骑兵、弓骑兵二千人,积射士、强弩士二千人,矛戟士、盾阵士千五百余人。各地民夫亦在聚集中。

正月十七,部队走到居庸关,才见到传说中的陶刺史,原来他领着百余丹阳健儿、广阳骑士,已先行前往侦查敌情。

。。。

牵县令:“昨日,正月十六,陶刺史于居庸关,令上谷各郡县详细探听敌情,但不可擅自出击,需等其大兵到,方共同出击!估计明日,也就是正月十八,大兵可到。”

祖茂:“可今日午前,又得张府君令,命各县跟随他立即追敌!信使说张府君日出时已出兵,要我们筹备粮草,于日落之前,在鸡鸣山东麓鸡鸣驿汇合!”

牵县令:“鸡鸣驿距下落近三十里,步兵急走需一个半时辰,可目下已经正午,还要准备粮草同行,日落时分怎么可能赶到?”

祖茂:“正因为赶不到,所以可由我领骑兵先行。牵君带卒、粮草即使日落之后到达,想必张府君也不会怪罪。”

牵县令:“张府君不怪罪,陶刺史就不怪罪了么?依我看,粮草可运,兵不能出。”

按道理牵穆的直接上级是太守张平仲,祖茂直接上级应该是幽州刺史陶谦。然而实际上,牵穆却愿意执行幽州刺史命,拒绝执行张太守之令;祖茂却愿意执行张平仲之命、拒绝接受刺史陶谦之命。

怎一个乱字了得?

东汉的官员都是这么有个性么?不认可直接上级的命令,反而执行其他上级的命令。

两人都是上级,却让刘备一个下级的下级决断,要是决断错了,这二位可是要被追究责任的!刘备恨不得把头发都抓掉,让自己聪明绝顶。

上谷太守,还是幽州刺史?对牵穆、祖茂而言,是一个选择题。对刘备而言,根本不是选择题,因为幽州刺史叫陶谦!陶恭祖,丹阳人,可不就是历史上三让徐州、让丹阳兵的徐州牧!这样一位老好人,且还颇能打仗,不听他的听谁的?

作为祖茂下级的下级,作为一个小队率,刘备把话斟酌了又斟酌,尽量柔软一些:“祖君雄壮!小弟恨不得追附骥尾,以立功劳。然而北门一战,我负伤颇重,行走非常困难,上马都需搀扶。我部亦损伤过半,只想着回乡,恐怕不能随军立功了。

周屯长亦受伤不轻,不如由我们屯组织伤兵,将战死的泽胞、牵县令的杀敌赏钱,先行起运涿县?恳请您能同意,北门战后,我答应过要带着他们回家!”

刘备说到死者、伤兵,不由捂着眼睛,揩拭眼泪。

北门一战太过惨烈,牵县令三十几个亲兵,死了二十几个,涿县八十几个伤兵,死了一半。祖茂都于心不忍,拍着刘备肩膀安慰道:“唉,你的功劳,我都记在心里。你们收拾收拾,明后日启程吧。相信我得胜归来,路上还能追上你。”

看在数十万杀敌赏钱面上,祖茂也不好再跟牵穆争执:“毕竟张府君是上级,牵君就少发点兵和粮草,意思一下吧!”

牵县令却拂袖而去:“守城第一日你也是追敌,死了数百人。嫌死的人还不够多么?我就出五十骑,一个也不能多!”

第五十四章 下落县下五官掾

“牵君,等等我,牵君。”砰一声摔在地上。

牵县令扭身过来,扶起被门槛绊倒的刘备:“你不知道追击之凶险!”

“是有些凶险,想必祖君有了前次教训,这次一定会小心谨慎吧。”

“胡闹!他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我们死的人还不够多么?”

“祖君或许也是立功心切,利令。。。那个智。。。昏。”

“我本想把侄女嫁给他,可惜!可惜他那个骁勇轻骠的脾气,不多吃几次亏,不及时扭回来,不知道怎么死的!”

“没这么严重吧。”

牵县令架着刘备走回书房,不吐不快:“不知地理,不可为将!强为将必败!

你看,从沮阳北上祁县,有东、中、西三条路。东路需要翻越2、30里的长安岭,距离沮阳最近,而且翻越之后,再无难走之路,步兵两日可到祁县。但此路骑兵、车辆不易行,故而张府君不走此路。

中、西二路,皆经过鸡鸣山脚下,一条是大路,一条小路。大路在西侧,约200里,然平易。中路在鸡鸣驿东,约130里,有60里谷道初时宽里许,越走越狭窄,最狭窄处不过十数米宽。”

“容易被伏击!?”

“这就是孙子所说的挂地,假如敌人没有防备,张太守就能突击取胜。假如敌人有防备,张太守追击若不能取胜,就必然难以返回。60里谷道,宽处,鲜卑可以骑兵冲击,窄处,鲜卑人可守两侧山岭伏击,张太守三千兵还不够塞牙缝!”

刘备心里砰砰直跳,幸亏刚才没答应祖茂一起追击,可此时又担心起来:“我去追他回来!”

骑马到东门,祖茂正点兵。

“玄德改变主意,要随我一起追敌立功么?”

玄德忙道:“司马大人,谷道狭窄,追击容易被伏击。我们功劳已经很多了,不用再拼命搏杀。而且我们不是上谷太守属下,为何要替他卖命?”

话说的很大声,引得士卒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祖茂见士卒窃窃私语,怒道:“你怎的乱我军心!来人把刘备押下去,听候发落!”

“大人,玄德有大功啊”“他也是关心则乱,求您饶他一回吧!”

祖茂猛地在玄德背上抽了一马鞭:“临战乱军心者,斩杀亦不为过!然看在诸位面上,且饶你一回!”

刘备没有着甲被抽得生疼,可对方是上级,只好说:“谢司马大人宽恕之恩,备请大人路上小心,切不可当争当先锋!”

祖茂举鞭子欲抽:“还在胡说,还不速去!”

。。。

返回县衙的路上,刘朗掀起刘备衣服摸了摸背脊:“衣裳都被血侵红,好长一条血印子!祖大荣狗日的也不轻点!”

刘备咧着嘴,勉强笑道:“德明,军营里呆了几天,你也脏话满篇了。不过是有些破皮,没啥大不了的。”

刘朗:“你为他好,他却打你,哪家军法家法也没这个理!士卒都说祖大荣为人苛刻,我今天才算看出来了,这狗日的就想升官发财,不把士卒生死放在眼里!”

刘备心中也不好受,原本以为,这些日子,祖茂待他,可算亲厚。从士卒升伍长、什长、队率,虽然都是实打实的战功,但要没祖茂的照顾,或者给下绊子,功劳即使给吞了也不过分分钟的事情。从情感上,甚至把祖茂当成兄长了!

今日的一鞭子,却给刘备深刻地教训:你刘备和祖茂还差得远呢,人家待你亲厚,是因为你有用,能打仗能出主意,可不是要你教他向前或是向后!你有多聪明,比领导还牛掰?祖茂是你领导的领导,定方向、定目标是领导的事情,你要做的、你能做的,只是围绕领导的目标、方向去战斗去拼命、去思考如何解决问题。

怪不得这么多人,拼了命要往上爬,做棋子和做棋手的差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刘备闷闷不乐地回到县衙,见牵县令还在研究地图,连忙收拾心情:“牵君,您真的不去鸡鸣驿?”

“说了不去,就不去!难道去给张平仲当替死鬼?”牵县令头也不回死死盯着地图,双手不时比划着,思虑各种路线,和可能发生的情况。他的地图,小河,山岭,驿道一一标注,远比通常来的精确,颇有军事地图的意味。

真有性格!

“陶刺史带兵追击,将走哪条道呢?东路么?”

牵县令:“看陶刺史进军如此神速,恐怕也是性急之人,只有东路可走。”

“我也如此看。”

“可是东路不利于车、骑,追击怕难有大斩获。”

刘备想起张绣两次追曹操,先败后胜,羽柴秀吉与柴田胜家争夺北近江,亦先败后胜,曹操取关中,亦先败后胜:“鲜卑北逃,初时必然以老弱辎重在前,精锐为后卫,张太守用兵生疏,自然必败。

鲜卑得胜之后,就会骄傲,自然以为安全了,或不再以精锐为后卫。陶刺史若此时追击,应能获得大胜!”

牵县令楞了一下,起身来回走动了十多圈,面容渐渐变得坚毅起来,复又坐下,展开两张绢布,刷刷写起来。

刘备好奇,凑近了看“涿郡涿县戍边队率刘备、字玄德,年十五,允文允武,战则守城有功,斩首鲜卑十数人;退则出谋划策,征集钱粮,救治伤患。。。征辟刘备为下落县门下五官掾。”

刘备激动地说话都不利索了:“牵君,我。。。我答应了送士卒们回家,您的好意我很感激。”

牵县令用了印,和蔼地问:“你不想做县门下五官橼?”

刘备急忙跪下来,拜了三拜:“我。。。我想,可。。。可是又不能丢下士卒,家有老母,下落距离涿县太远,难以照料。”县下五官掾可相当于后世县里的局长,多少人奋斗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个高度。虽然下落县人口与后世一个镇差不多。

“哈哈,早就预料你不会接受了。”

“啊,那为什么?”

“我大汉的制度,征辟,可以不接受的。不论接受还是不接受,每一个官职,都是以后你的进身之阶!

日后在涿郡,你便有资历担任平级,甚至更高的官职。你师傅卢君,师兄郦炎,都是此中行家,他们没教你么?”

“臣下谢牵公厚恩!我成为入室弟子才几天,就被征募为甲士,师傅、师兄只来得及嘱咐军旅之事,其他还没学会呢。”

“难怪!如今,你也算我的下吏了,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要你以五官掾的身份,去送一封信和这幅地图。”

“送给谁?”

“幽州刺史陶恭祖!”

第五十五章 陶恭祖出其不意

幽州刺史陶谦军队,驻扎在沮阳西北、燕山山脉余脉南麓的土木乡,此处有堡、有乡、有亭、有里,背靠山脉、面向平原,北控山岭,位居要道,居于上谷中部平原的中心位置,兵法中的“通衢之地”。东面100里为居庸关,东南30里为郡治沮阳,西面60里为鸡鸣驿,80里为下落县,北面翻越长安岭100余里为祁县。

仅仅观此驻扎之地,就知道州刺史陶谦懂军事、明地理。

“下落县令属下五官掾刘备字玄德求见。”刘备风尘仆仆,快马加鞭来到土木乡已是日落时分。

“你抬起头来!哈,有趣,牵县令竟然让一个娃娃前来送信!让一个娃娃做五官掾!你们县里没人了吗?”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年轻就是陶谦不信任刘备的理由。

“鲜卑围城,属下斩首十余级,又有其他功劳,牵君谬爱,以为五官掾。”

“你有何事?”陶谦并不打算与一个小小的五官掾多言语。

“牵君有书信、地图在此,请陶公一阅。”

陶谦仔细看了一阵,态度大变,亲切的说:“原来玄德是博士卢子干之高徒!守城屡立功劳、又有筹划之功,英雄出少年啊,自当得县门下五官掾!

以后勿叫陶公,僭越了不好!”

一般曾当过三公者或者年龄很大、威望很高的长者,才可称某公,陶谦只能尊称陶方伯、陶君,一般也可称陶刺史。

陶谦:“行军劳累,大家先下去休息。玄德跟我来。”

走到营外,只有曹豹、公孙瓒等数人相从:“你怎么断定张太守必败?我追之必胜?”

东汉的州郡关系很独特。作为上谷太守,张平仲秩比两千石,做县令的牵穆秩千石,反而是陶谦这个幽州刺史俸禄最低,秩六百石。这事情既然涉及到几名中高级官员,由不得陶谦不怀疑、不谨慎,毕竟牵县令与他并无关系,信中的方案算是交浅言深啦!

刘备将牵县令和自己的看法,糅合在一起,就这地图,仔细分析,末了说:“情况就是这样,方伯熟知军事,找熟悉地理的向导,一问便知!若难以决断,可先屯兵长安岭附近,打听张太守那边消息,再做决断。。。”

夜光如水,陶谦把人留在外堂,自己一个关在屋子里,饭也不吃,谁也不见。

他反复盘算,若采取牵穆、刘备的建议,等张平仲的消息传来,再进兵追击,怕是鲜卑精锐已经逃走,只能追上些粮草、辎重、百姓,战功必不大。

当然战功不大也有好处,风险也小!

他已经虚岁44了,在县令、刺史上蹉跎时间太久,始终当不了郡守或九卿。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他父亲,也不过四十多岁就去世了。陶谦不知道他的人生还有多少个十年,一个或者两个?或者也如父亲一般,不到五十而逝?

为什么升不上去?根本上一是关系不到位,二是功劳不够大。朝中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等,公卿辈出,可又有多大的功劳,多大的能耐?还不是因为长期位居中枢,故而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就难很多了,父亲生前只是馀姚县长,继而早逝,导致童年几乎放羊。岳父是两千石的高官,却早就退休。陶谦考入太学后,岳父给了很大支持,动用老关系,在事业初期,给了不少支持,加上自己也努力,这才当上州郡属吏。

可惜岳父也早已亡故,这些年,自己从济北国卢县令,到幽州刺史,在中级官员(相当于厅级)的几个职务上辗转反侧了近十年。例如同州的青年才俊朱俊,前前后后,花了上千金疏通关系、打点上下,这才终于举孝廉,升兰陵令。可要再往上一步,却需要熬上十年,甚至二十年,比登天还难。

东汉十三州,106个郡国(郡太守、国相大概相当于后世的副部级),每一个都是香馍馍,至少上千人争破头颅想上!没有特殊的关系,没有过人的业绩,朝廷诸公为何选你,不选他?凭什么上得去?

陶谦想清楚了,这一战,若是败了,大不了疏通关系,回去做议郎。要是胜了,可能任太守,甚至封侯。四十多岁的太守,可就不算老了!三公九卿有望…

曹豹、曹宏、公孙瓒、田畴、刘备等人,坐在外堂,一边研究地图,一边小声的讨论着,等待刺史大人决断。

内室门开了,陶谦步履沉稳地走了出来:“诸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意已决,明早翻越长安岭!直袭敌后!

曹豹!置酒,每人限半斗,今晚我与诸君共饮!”

。。。

正月十八!天刚不亮,大队步兵、战车既启程北上。

天蒙蒙亮,陶谦便亲率2000骑兵,越过步兵,一个时辰后到达长安岭南。

好一座巍峨高山,众骑兵见了无不惊叹:“骑马不可能过得去啊!”

“刺史大人,此山有20,30里路程,有小路可牵马而过。”

陶谦安坐白马之上,由亲卫牵马而行,越往北走,越靠近山顶,山势越发陡峭。忽然白马蹄子滑了一下,将陶谦掀翻下来!

“战前马失前蹄,怕是不吉!”

刘备十分担心陶谦怪罪自己选的路不好,或者因为不吉利的预兆而退兵。

“乱说什么!再有人乱我军心,一律鞭二十下狱!”陶谦初时有些疼,稍稍活动一会,却发现受伤并不重。他下马步行,鼓舞士气,“诸君,我也算弓马娴熟,可翻山越岭,也会马失前蹄,鲜卑人怎么可能预料到我军骑兵能翻越长安岭?

鲜卑人既无预料、必然无备!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此战必胜!”

近一个时辰后,已经快到正午,终于到达山顶,众人都觉得精疲力竭。

陶谦手指北方:“诸君,山岭已翻过,前方一片坦途!”

北望山下,只见脚下两山之间,有一条曲折的峡谷,初时数十里,越来越宽,更远处是山间平原,甚至可以看到平原尽头、祁县西边的炮山。众将士直觉得心宽地广,心旷神怡。

陶谦又笑道:“哈哈哈,诸君,若能在山凹处,削山成道,设立驿亭,并在高处设置烽火台,则长安岭南北数十里,北到祁县、南到沮阳,皆望而知之!

鲜卑若早上犯边,烽火来一个时辰就能把消息传到沮阳。沮阳之军晚上就可至祁县,必叫其来得去不得!可惜张平仲不甚知兵!”

众将士皆曰:“方伯英明,有方伯带领,我等必胜!”

第五十六章 跃进百里夜夺城

从长安岭北坡到祁县,只有四十余里,一路下坡。陶谦、公孙瓒、刘备等带着两千骑兵,匀速慢跑。近一个时辰后,到达大海陀里,将里内外团团围护,略作修整,并散开侦骑,到数里之外。

此处早些天曾被鲜卑人洗劫过,只剩下断壁残垣,大量居民被抓走,但因为周边多山,还剩下百余逃亡山中、复又归来的百姓。汉军的到来,让他们喜出望外,一面献上藏于地窖、山洞中吃食,一面哭哭啼啼向将士们诉说鲜卑人的扫杀抢掠。

陶谦令部下取出黄金,以换取吃食,里民纷纷乐为汉军效力,招募猎物、山民为向导,得20余人,甚至还有5名从祁县逃亡的汉军戍卒。

“此处距离祁县还有多远?祁县周边有多少鲜卑人?多少汉人?”

回话的是戍卒什长和几名猎户:“大人,祁县在东北20里外,沿着红河水东岸,骑马只需半个多时辰,祁县堡为鲜卑所破,我等翻山越岭而到此处。

祁县地形周边地形险要,乃是红河三条支流汇集之处,西面扼守宁城和下落县鸡鸣驿过来的官道,北面是到赤城的山道,往东面红河汇流入白河。”

陶谦:“你是说祁县是北上赤城,前往草原的必经之路?谁知道驻有多少人?”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答道:“小老儿是此处里正,前汉在独石口、赤城、祁县驻有东部都尉的重兵和堡垒,匈奴、乌桓人没有一次打进来的。”

戍卒什长担心被追究弃城逃亡之罪,解释道:“祁县虽然废弃,但依然是乡、亭、堡所在,城墙虽然破坏严重,但基础还在。鲜卑人上千人,来得太突然,但我等依然坚守祁县5日,寡不敌众才分散突围。

鲜卑人将抓来的百姓,收集到的粮食,都囤积在祁县周边,逐步运往赤城。驻守祁县多是些鲜卑老弱,甚至妇孺,士兵不足五百。

若大人打祁县,我等愿为向导和先登!”

陶谦目前只有两千骑兵,估计得等到夜里,三千步弓兵才能翻越山岭到大海陀里汇合。

若等步兵汇合,明日上午可以到达祁县城外。鲜卑主力精锐,若今日伏击张平仲,则明日可到祁县城外。到时候内有敌军驻于城内,外有敌军精锐战于野外,就难以堵住鲜卑回草原之路。打起来,也十分不利。

若今日奔袭祁县,更犯了用兵之忌讳:其一,骑兵攻城颇不利。其二陶谦仅仅2千骑兵,如果鲜卑主力不伏击张平仲,转而过来救援祁县,陶谦就会陷入步、骑被分割的困境,甚至被分别围攻、吃掉!

陶谦有些犹豫:“目前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进攻祁县,二是等待步兵汇合,明日进攻祁县。你们怎么看?”

曹豹引经据典说:“兵法说‘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我们如果打不下祁县,就会陷入敌军两路围攻之中。如果他们知道我们夺取了祁县,就会既是‘归师’又是‘穷寇’,一定跟我们拼命。

所以与其夺取祁县,塞住鲜卑归路,不如顿兵大海陀里,待部队汇合,追击敌后,必然能有斩获!”

公孙瓒慷慨陈词:“方伯,兵贵神速,已到此处,顿兵不前,岂不让人耻笑?且顿兵敌营附近,也极容易被发现!富贵险中求,您给我八百骑为先锋,明天天亮之前,我一定拿下祁县!”

陶谦见曹豹支持第二种,公孙瓒支持第一种,下不了决心:“玄德,你怎么看!”

刘备:“若能搞清楚鲜卑主力的动向,再做决定,一定是万全之策。”

古代通讯条件落后,部队的通讯、配合十分成问题,侦查敌情也十分困难。刘邦攻项羽于彭城,韩信、彭越等因为各种原因失期,刘邦之后被项羽大败,逃跑过程中甚至把儿子、女儿推下车。汉匈漠北决战,李广就曾经迷路失期,错过决战,被卫青问责,李广自杀身亡,以至于终身未能封侯。

都以为刘备支持曹豹的稳妥之建。

刘备说:“然而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据我所知,鲜卑多骑兵,故而驻兵常常不在城内、堡内,反而把俘虏、辎重放于城内,自己扎营或利用民居驻扎在外。祁县既多破损,攻之不难,只要我等以骑兵全力攻击,相信必定能击破祁县!就回俘虏,抢会辎重!

虽然攻之不难,然守之却难。而且守祁县,就阻挡了鲜卑归师,我们不如如此如此。。。”

。。。

傍晚,曹豹领五百骑兵,从中路做势进攻祁县,实则分割城内外敌军。公孙瓒则领一千骑兵攻击外围驻扎的鲜卑骑兵。陶谦、刘备率五百骑做预备队。

战斗初时十分激烈,驻扎在外的鲜卑人,在突袭中来不及上马,就被杀掉。可更多的鲜卑骑兵,依靠机动性,弓马之便,与公孙瓒打起了游击!

公孙瓒被弄得焦头烂额,只好收缩兵力,不过分追击,将鲜卑人往周边撵。

祁县西、南为河流,已经冰封,东北是山岭,难以攀爬,只有正北、正东河山之间的道路,方便进出。

数百鲜卑骑兵于是骑马向两条山路而逃。

陶谦、刘备分别在正北、正东山路设下绊马索,天色昏暗,来一个绊一个!尽数被杀或者俘虏!

也有少量骑兵,越过冰面,四面逃生。。。

一个时辰后,解决了城外驻军,便开始攻打祁县。

曹豹带着丹阳勇士从西面,公孙瓒带着辽西弓骑从东面,陶谦亲自攻打南面,只留北面不打!

黑夜限制了鲜卑射雕者、弓骑兵的射击精度。双方成了比拼弓箭数量之战。汉军人数是守城鲜卑人的数倍,对射自然占据优势。汉军也有善于弓弩者,能射熄城楼上的灯火,着两层甲的下马骑士,能够轻易摸到城墙外,攀爬登城厮杀。

仅仅半个时辰,战场就从残破的城楼、城墙,发展到城内。鲜卑守将,仅仅来得及点燃少量仓库,就仓皇北逃。被埋伏北面道路上的玄德,捡了便宜。

扑灭火焰,解救俘虏,清点物资。竟然解救俘虏千余人,抢回粮食数千石,牛羊马匹数百。俘虏鲜卑百余人,斩杀三百余人。

正月十九清晨。

陶谦终于得到了确切消息:上谷太守张平仲部,昨日下午被鲜卑昂部设伏大败于西南百里外的谷道中,死伤上千人,军械、马匹、粮草等辎重丢弃无数!

昂山部主力士气大盛!已得知祁县被攻占,正向东往祁县方向急行军,其先锋估计距离祁县仅仅三十余里。

幽州刺史与鲜卑人的决战,一触即发!

第五十七章 熊熊燃烧妒之火

刘备来到中军大帐时,陶谦、曹豹等正在吃早饭。

“刚才巡营去了,大人找我?”刘备每次拜见陶刺史都是笑眯眯的。

“玄德,等你好久了,来一起吃饭,边吃说。”不知不觉中,陶谦越发器重刘备,不仅因他预料到张平仲之败显示出的才干,也因为陶谦阅人无数,能够看出玄德对他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为他谋划是设身处地的。

“昨日祁县一战,异常顺利,斩获、缴获也多。但现在看来,我们的兵力确实不足以一口吃掉昂山的数千精锐。我们继续商量下一仗的细节。。。”

“田楷是屯长,由他带领二十骑,陪你赶回下落县。一定要说服牵县令出兵,张平仲战败后,只有他有威望能把败兵召集起来。玄德这一路最要紧,就交给你啦!”

刘备:“自当不负重托!”

曹豹:“大人,想完成对昂山部的围剿,就必须发动所有力量,护乌桓校尉的力量不可少。从几个方向同时进攻,鲜卑的兵力才会分散,我们才能找到歼灭敌军的时机。

所以使者就特别重要。”

这些都是昨日就商量过的,只是例如使者、例如约期会战的时间等问题,尚未详细推敲计较。

陶谦:“你有人选么?”毕竟是嫡系,选人用人方面,陶谦信任老乡曹豹一些,刘备等斗不好插嘴。

曹豹:“有,叫刘庆、王门进来!”

刘备见了刘庆,吃了一惊:“刘师兄,你们也参军了?”

刘庆皮笑肉不笑:“昨日我跟着步兵一起行动,今早才赶过来,所以你没看到。我可看到你了,威风得紧啊!”

王门:“祁县攻城战,我也参了,可没你威风啊。”

陶谦:“你们认识?”

曹豹:“大人,刘庆、王门也是博士卢子干的学生,年少既有大名,曾在涿郡县任吏。一张嘴,有嘘枯吹生之能!”

陶谦:“有那就更能配合默契了!玄德是我所看中的,刘庆是我新征辟的从事,王屯长组织百余人马从军,值得嘉奖,故而任命为屯长!

你二人前往护乌桓校尉夏育处催促兵马,约期共剿鲜卑!昨日我已派了两名信使,为了保险起见,所以辛苦两位再走一趟,可与玄德一路!相关情况玄德熟悉,路上与你等详细交代。立即出发!”

出得大帐,刘庆、王门道:“出使相关事宜,还请贤弟多多指教。”

刘备既向二人交代:“这次鲜卑南下,宁城是主攻方向,我们这边是侧翼。护乌桓校尉压力很大,不可能派出大量士兵,过去十多天,夏校尉一兵未派、反而不断催促州郡发援兵、粮草也证明了这点。

这次二位兄长前去,也不需求得多少援兵,数百人即可。关键是多打旗帜,迷惑和分散昂上的注意力,迫使他分兵,给刺史大人扩大战果创造机会。。。”

听得刘备高谈阔论,刘庆、王门心里都酸得紧,赶上这次讨伐鲜卑的机会,两人都有了两百石左右的官职。跟刘备的大县门下五官掾比,略低一点,其实也差不多。一般来说作为州官的从事,发展应该比县里五官掾好。

可权力不仅看官职大小,也跟距离权力中心的远近有关。陶谦一口气任命了十几个从事,十几个屯长。刘庆虽然与曹豹、曹宏、公孙瓒同是州从事,待遇差别却很明显。后者三人出为爪牙,假司马带兵数百上千,入为心腹,讨论守战机要。刘庆却没有具体司职,就是充当使者的机会,也是贿赂曹豹得来的。

刘庆知道,不能跟曹豹、曹宏、公孙瓒比。二曹是陶刺史老乡、老人、丹阳兵的指挥官,公孙瓒个人勇冠三军、骑射比乌桓鲜卑射雕者还厉害、统帅的辽西右北平骑兵是战斗中倚重的核心力量。他也没想过跟他们比。

但刘庆想不通,刚刚十五岁的刘备竟然享受了二曹、公孙入为腹心、出做爪牙同等的待遇!

比不过老人、牛人也就算了,还比不过一个小孩?

刘庆也不是不努力,少年成名,青年成卢植弟子,哪一个都是响当当的牌子。可跟刘备一个月从打架斗殴不良少年,升为大县五官掾相比,刘庆只觉得这些年的勤奋苦读、游学交流、砥砺名节的日子,犹如活在狗身上了!

人总是不喜欢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也不愿意接受原来比自己差的人爬到自己上头。

刘庆心里千回百转,外面却只过了一分钟。他几乎没有听清楚刘备说什么,只是机械的恩、恩,直到听见“不需求得多少援兵”“即使求不来,也没关系”,心里的嫉妒,如同被火星点燃成滔滔巨焰!

刘庆此时只有一个结论,一个想法:刘备就是一个阿谀奉承、背后给人下绊子的卑鄙小人!刘备口若悬河,就是要让别人的工作完不成,以显得比别人强!

刘庆脸色颇为难看:“你是说下落县那一路援兵,必须来,而我这一路,不成功也无所谓?”

刘备也不疑有他:“对,其实只是例行通知而已。最好不要来,刺史大人才能独自得此大功。”

刘庆大怒:“我呸!刘玄德,你花言巧语,就是想让我办不成事,得不到刺史大人赏识!我算看透你的小人嘴脸了!我们看看这次谁先完成任务!”

也不管刘备、王门等,骑上马就走,就给刘备一鼻子灰。

王门道:“贤弟,阿庆就这个脾气,你别在意啊。”

。。。

出了营寨,两群骑士等在路旁,左边为首者是田楷,右边却是刘备极不想见到的人,本应沦为囚徒的邓茂!

邓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咬牙切齿说:“你好啊刘玄德,我乃王屯长属下什长,能有今天,拜你所赐!有机会一定好好谢谢。”

好好两个字说的尤其重。

来者不善啊,刘备眯着眼睛:“好说好说,我们同郡之人,应该精诚团结,互相照顾。我不照顾你还照顾谁?”

邓茂一米八几,膀大腰圆的一个人,却被刘备一米六几的少年几句话压制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场面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王门见两人水火不容,心中暗笑,口中却连忙撇清自己:“邓大侠发配充军,阿庆把他调到我属下。他本是戴罪之身,只是普通士卒。昨日一战,身披双层甲,奋勇登城,斩杀3人,可谓豪勇。恰逢有几名什长战死,这才凭战功升为什长。请贤弟切勿见怪。”

第五十八章 曹宏公孙阻鲜卑

雪风冰冷,吹得脸如刀割,冻得生疼,苍茫大地上偶尔绽放着鲜红色花朵,仿佛诉说着在寂静的早晨,发生了一次激烈、血腥的战斗。

柔和的阳光,照耀着这一处并不广阔的东西向山谷,中央一条谷道,南侧是结冰的河流,两侧从山谷到山坡上,草木凋零,光秃秃的白杨树,像直插天际的旗帜,奇形怪状的槐树,远远望去如老人褶皱的皮肤,偶尔有绿色的松柏,告诉人们春天已经到来。

山谷里,东一处、西一处,一匹匹打着响鼻、插着箭矢的马儿,低下头来,凑到躺在地上的主人脸边,可渐渐冰冷的尸体,不再会有任何回应。死者多数是鲜卑人的,也有少数汉军弓骑。

“这是第三批,第十三个!”

公孙瓒将游牧宝雕弓挂在身后,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脚,取下面具,活动活动冻僵的脸部肌肉。虽是初春,天气依然寒冷,被寒风一吹,复又把面具带上。他身着亮银鱼鳞甲、胯下白龙马宝马,头带虎头铠、恶鬼面具,手戴鹿皮手套,脚蹬虎皮靴,马侧挂着一丈多的长戟。

公孙瓒周围,数十弓骑,皆白马、白甲、白衣,三、五一组,分散开来,一面四处寻找漏网地敌骑,一面割取首级,带走马匹、弓箭、弯刀、甚至衣物——所有能带走的战利品,一面把死去的战友,绑在马上,准备带回营地。

白马、白甲、白衣,在苍茫的雪原上,份外隐蔽。加上背光,使得东面的汉骑,获得更好的视野,更高射击精度,更早发现山谷西面出现的鲜卑骑兵。

在马鞍、马镫尚未发育完全的东汉末年,控马十分困难,人披重甲、马披马铠的重甲骑士多数时候只是传说,更多以轻骑兵为主,主要分为冲刺杀敌的枪戟骑兵,游荡侦查的弓骑兵,少量刀剑骑兵,以及下马步战的龙骑兵。

在刘备帮助下,这数十白马弓骑配备了简易的马鞍,圆环状的简易马镫,大大提高了马的机动性,大大减少了对骑士马术的依赖,使得普通骑兵,也能像精锐弓骑一样在高速奔跑中奔射。

阳光、隐蔽色、简易马鞍马镫这些因素,以及公孙瓒超过普通射雕者的武艺,使得这数十白马弓骑,在与鲜卑侦骑得小规模战斗中,将损失压缩到最低,实现了二比十的战损比,达到西汉中前期中“一汉当五胡”的传说。

“司马大人,有三个鲜卑骑兵逃走了。您责罚我吧!”一名什长低着头,不敢看公孙瓒的眼睛,在将士们心中,公孙瓒就是飞将军李广一般人物。

“义公杀了几骑?”

“回司马大人,杀了二骑。”

这名什长姓韩名当,字义公,辽西令支人,与公孙瓒同县,年方弱冠,虽然出生普通,但弓马娴熟,膂力过人,很受重用。

“不错,下次继续努力,有机会提拔你当队率!军中以军功说话,其他人也都有机会!

所有人,都给我牢牢记住这三次,我们是如何伏击、包抄、追击,鲜卑人是如何反伏击,穿插,逃走的。”

与韩当类似,这些白马弓骑,是公孙瓒从数百骑兵中选出来的,个个弓马娴熟,武艺过人,很有初生牛犊,不畏生死、奋勇立功的朝气,可没多少实战经验。公孙瓒相信,经过这次前哨战,和日后的培养和战斗,他们个个能成为中下级军官人选。

“大人,让我带四骑追敌吧!不两骑就够了,一定将逃跑的敌人追回来!”

“逃了就不用追了,小心中了鲜卑诱敌之计,我可舍不得你们折损一个。”公孙瓒早听刘备说了祖茂追敌中计损失数百人经过,对方骑兵有四五千人,相比几十白马弓骑,可谓无穷无尽。

“大人厚爱,我等必粉身碎骨以报!”

。。。

伏击了三批侦骑的公孙瓒,循着山谷,向东,来到祁县西两里远的一处简易防御工事。曹宏在东西向的山谷中,用大量的铁蒺藜,砖瓦,火油,缴获的车辆、布袋,布设下二道南北长约一里的隔离带。

曹宏红着眼睛,显然是没睡好:“公孙司马,你这就回来了,不能再争取些时间么?”从早上三、四点开始,曹宏部带着民夫,就开始设置隔离带,到现在,也仅仅是初步完成。

公孙瓒见曹宏面色不善说:“敌军估计有上千骑兵,已经到达谷口,若再不回来,就回不来了。”

公孙瓒突然面色大变,取下头盔,趴下来以耳贴地:“敌人来了!我先走一步。”

曹宏:“别走,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公孙瓒指着旁边:“骑兵不能爬山!祝曹君武运昌盛!”

。。。

昂山部的前锋,约100骑一排,一共10列,带着一往无前的气概,仿佛排山倒海,向八百汉军阵地冲杀而来。

曹宏之前打得都是剿匪之类的小战,心里不由发悚:“坚守阵地,不许乱走。”

不少弓弩手,处于恐惧,对着尚在里许外的骑兵开始射击

田楷作为屯长,多次与鲜卑、乌桓作战,镇定得多:“骑兵奔驰时,相互间距较宽,你别看对方阵容如同5千步兵一般大,就以为是5千骑。其实只有千余骑。跟我们差不多。

诸将士,待敌近百步后,才能射击!百步之内,才能射击!”一脚踢在一个胡乱射击的士卒屁股上。

敌骑五百步、三百步、二百步。

曹宏颤抖着命令:“蹶张弩,射击!”

一百步,“弓弩手,快速射击!”

八百箭矢,密密麻麻,如同暴雨,飞驰而去:“杀,杀光侵略者!”

鲜卑骑兵亦引弓对射:“杀,杀光汉人,回家去!”

一百步,犹如一段死亡距离,能够射击两次,数十骑鲜卑人被射下马来,汉军亦有十余人中箭。

“第一排、第二排,弃弓弩换矛戟,”田楷身先士卒,站在最前面。

曹豹:“第三第四排换刀盾,杀!”

达腊山是一名鲜卑什骑长,和身边的同伴一样,距离汉军稀稀拉拉的矛戟手,只有三十步,他们狞笑着,很快可以看到弯刀饮血,汉人头颅飞起。

达腊山突然发现马儿猛烈的颠簸:“糟糕,踩到了小坑里”他骑术极好,双脚死死夹住马腹,身子随着马儿猛烈起伏,终没有掉下马来。

身旁的骑兵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有些被绊马索、渔网挂住,有些马踩到坑里、铁蒺藜上,将骑士掀翻下来,成了汉人弓弩手的菜。有更不走运的,马儿被点燃的火焰烧着了,惊慌失措的乱跑,撞在汉军战车或矛戟上,撞在后面或旁边的马身上,滚做一团,甚至被后马践踏至残、至死。

达腊山和十几名骑士非常幸运,躲过了战车和矛戟,躲过了其后的弓弩,甚至劈翻了数名弓弩手,成功地穿透敌阵!现在可以运用娴熟的马术,从汉军身后夹击啦!

第五十九章 善守者伏九地下

达腊山等鲜卑骑兵,穿透汉军防线,冲出二十余步远,正在调转马头,却瞥见了终身难忘的一幕:数十白马、白甲、白衣的汉骑,带着数百其他汉骑,如同索命无常一样,从两侧树林中冲杀过来。

达腊山只来得及射出第一箭,就感觉一凉、一痛,发现竟然可以看到自己的后背,接着砰的一声,陷入黑暗之中!

曹宏欣喜异常:“你不是走了么?”

公孙瓒吹了吹带血的弯刀,这是今早的战利品:“哈哈,我走了你抵挡不住怎么办?岂不坏了方伯大事!”

曹宏:“公孙瓒!你小子狗眼看人低!”

公孙瓒装作没听见,杀敌去了。。。

阻击战进行地异常艰苦。

鲜卑人为了回家,不计伤亡,竭尽全力,甚至下马从山坡上进攻。

汉军虽然铠甲更坚硬,武器更锐利,面对归师,也异常窘迫。战线多处被突破,曹宏甚至不得不下令,让出北面一段,放鲜卑人进来,交给公孙瓒带领的骑兵来对付。

公孙瓒身边的白马弓骑,不适合近战,早就被他勒令后撤。

太阳快到中天,阻击战已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汉军非常疲惫,弓箭手几乎拉不开弓,箭矢几乎射完,步兵快要支撑不起矛戟、舞动不了刀剑。而鲜卑人的援军,源源不断。

曹宏不得已向南面山上撤退,勒令田楷断后!

为协助田楷的步弓兵后撤,公孙瓒带着骑兵,反复冲杀,胯下白龙马早已经不支倒下,目前骑了一匹鲜卑黑马。白色衣甲,尽数染成赤色,鬼头面罩已被打落,露出他那张原本异常俊美,现下却异常凶恶的美脸。

八百步弓兵,只剩下四百余,其他的永远长眠在这片土地上。

好个公孙瓒,依然在战斗,直到大部分战士,已经撤到山上,才带着剩余骑兵退走。

昂山已经亲自到达前线,见汉军一名大将带着亲卫,于阵中往返冲突,众军回避,如若无人,大怒:“谁人与我斩杀此人?升百夫长!赐羊二十只!”

“我等愿往!”五名射雕英雄,越众而出,弯弓驰射,数名汉骑应声而倒。在他们带动下,数百骑跟随而上。

鲜卑人多是弓骑,追击战中,并不接触,而是保持距离,以弓对射。逃走的一方的矛戟、刀剑骑兵,除了做靶子、打掩护,几乎不起作用,幸亏汉军部分骑兵有手弩,射速虽慢,威力射程,远大普通鲜卑弓骑。

为了减少损失,公孙瓒令大部分矛戟、刀剑骑兵先行,自己带着不多的弓骑,持手弩的骑兵,且战且退。

双方且斗、且走,公孙瓒身边不停有人应声而倒,他气得咬牙切齿,频繁扭身背射,几乎每次射击,既有一名鲜卑骑兵被射中掉下马来,其中包括两名射雕英雄!

三名射雕英雄,同时马飞前行,三人商量好一般,一射公孙瓒头、一射身、一射马。

好个公孙瓒,俯身马上拉马转向,躲过一支,游牧宝雕弓回打,击飞一支。

忽然一声哨音传来,那马人立而起,最后一支箭,直射中马臀,马儿吃痛,将公孙瓒摔下马来!

三名射雕英雄,欣喜之极,驰马弯弓,继续射击。

公孙瓒落在地上,连续翻滚躲避,腿上中了一箭,挣扎着躲在一死马后面,拉弓还击,二箭射倒一名射雕英雄,又被另一人射中左臂!

鲜卑众人见公孙瓒倒地中箭,一窝蜂冲上来。众汉骑士急忙来救,斗在一起。

正危机时,山边树丛里,冒出数十白马弓骑,个个马术如飞,射箭多中,将冲的最快的鲜卑射倒大半!首当其中的二名射雕英雄各中了数箭。

“司马大人,骑我的马吧!”韩当赶到公孙瓒身旁,将他扶上马,自己抢了一匹鲜卑马,和众白马弓骑,充做后卫。

公孙瓒一面撤退,一面抱怨:“射马干嘛?可惜了两匹百里挑一的好马!”

汉军奔到谷口,却不向东面祁县,反而折向西南,往大海陀里。

从谷口出来,无论是向祁县,还是大海陀里,沿路到处是散落地上、来不及运走的粮食、布匹、羊、漆器、铜钱。

鲜卑人南下本就是为了抢劫,顿时两拥而上,不仅追击的队伍一分为二,追击速度也大大减缓。

昂山到达谷口,见了部下乱像,气愤至极,见人就抽打,这才撵着部队,向西南追来。

梁宏志急忙追上昂山:“山路崎岖,怕是有诈!您忘了昨日我们怎么伏击张平仲的么?”

昂山笑道:“汉人是有多狡诈,但他们兵力如果足够,就会守住谷口,将我们回草原的路堵住,慢慢围歼我们。你看地上的财货,他们在谷口阻击,一定是他们兵力不足与大草原的狼群作战,为了运走财货争取时间!”

梁宏志:“小心无大错啊!”

昂山:“好,快去探听,祁县的情况!”

一刻钟后,二名骑兵兴冲冲跑回来:“大人,我们已攻占祁县!”

“怎么可能?”

“汉人没在祁县驻扎,只是把粮草、牛羊能运走的都运走了!”

昂山指着梁宏志鼻子:“你这下相信了吧,汉人数量太少,根本守不住祁县,他们要的只是财货!这些狡诈的汉人,抢走了我们辛辛苦苦抢来财货!”

。。。

陶谦、曹豹守在大海陀里最高一栋房顶上,焦急得望着东北方向,每过约半个时辰,传令兵就会报告最新的情况。

“公孙司马与鲜卑侦骑作战,杀敌数十”

“报,鲜卑人与曹宏司马交战。。。”

“报,曹宏司马损失惨重,鲜卑人亦损失惨重!”

。。。

“报,曹宏司马余部已撤入西北山上,公孙司马为掩护曹司马,正在断后。”

“敌军停止追击,公孙司马已退入东面山谷。”

曹豹忧虑地说:“大人,敌人若不追上来,怎么办?财货不是白损失了么?战士们的血,不是白流了么?”

“阻击战也打了,诱饵也抛了,辎重也抛了。一切信息都显示,粮草、财货就在大海陀里。鲜卑人贪婪,若这样还不中计,只能算天意!”陶谦声音里透露着镇定,笼在袖子里的手却互相扣得发青,成败就在今日!

第六十章 盼夏校尉如春雨

燕山、太行山、大兴安岭等山脉分中国北方为关内外,关内农田、关外草原,南流的白河、洋河、滦河等哺育了长城内的农业民族,山北的闪电河、老哈河、西拉木伦河、呼伦贝尔湖等哺育了内蒙古境内的草原人。

鲜卑大汗檀石槐统一漠南后,发现气候日益严寒,考虑到漠南的坝上草原丰富的河流湖泊,肥美的水草,相对较高的气温,遂设王帐于弹汗山(今内蒙古大青山)北麓,放牧牛羊,演练部队。

弹汗山距离代郡柳城300里,距上谷宁城约200里,时时刻刻给大汉的幽州、并州无穷的压力。西汉曾在上谷宁城设西部都尉,在并州马城设代郡东部都尉。东汉取消代郡东部都尉,设护乌桓校尉驻宁城。宁城、马城(怀安)、广宁(张家口),三县城墙坚固,为幽州雄塞,互为保守,乃是抗击中部鲜卑的第一防线。

深夜的宁城,依然灯火辉煌,亮如白昼,甲士、骑兵不停进出,文士、信使络绎不绝,乃是一座雄踞北方,分割草原、汉地的不夜城,明代宣府镇亦设万全卫、万全都司于宁城,可见宁城位置之重要。

刘庆一直憋着一口气,一定要证明自己更优秀,一路上紧咬牙关,凭着幽州刺史的公文,沿途驿站换马不换人,除了在驿站喝水、上厕所,吃饭都在马上解决,两个雪白的臀部、一双白白的大长腿磨得起了血泡,血泡破碎变成疤痕,疤痕又被磨破。

自祁县翻越长安岭,过鸡鸣驿,过今宣化,到护乌桓校尉驻扎的宁城(张家口万全镇),250里路,其中近30还是山路,刘庆一日跑完,已是深夜。

刘庆几乎已经精疲力竭,夜里疾驰,数次掉下来,摔得鼻青脸肿,他平日也常常纵马飞驰,可一般就几十里,不曾急趋数百里。出发时,总共12骑,现下只剩下他和王门两人。肥重的邓茂,步战一把好手,骑马却快不起来,早就掉队。沿途驿站也不可能一次提供十多匹驿马。

刘庆、王门在宁城都亭驿,洗了把冷水脸,换了衣服,两人岔开双腿,迈着八字步,前去门房等待,几乎立即得到了护乌桓校尉的召见。

“幽州刺史从事、涿郡刘庆字子贺,拜见护乌桓校尉大人!幽州陶刺史有书信在此。”刘庆弯着身子,低着头,双手高高捧起帛书行礼。

“拿来!坐!”

趁校尉阅读帛书时,刘庆偷偷打量,只见这位与古代勇士同名的乌桓校尉,约三四十岁,个头中等,粗健有力。虽然操劳到半夜,坐姿依然挺拔,双目依然炯炯有神。

“陶刺史、张太守三番五次派出使者,其意我已知晓,只是鲜卑人屯兵关外百里,时常侵扰,半月之内,数次越过关山入侵,我这实在是难以抽调兵力。”

“大人?”

夏育挥挥手,制止刘庆发话:“招徐荣进来!”

“刘从事,徐荣是我属下军侯,就由他率领500人,前去助战。”

刘庆暗叹,真是个强势的领导,不许人发表不同意见,可这次我必须请到大兵:“大人,我来此,不是求救兵,而是送一场功劳给大人。”

夏育倒是来了兴趣:“怎么说?”

刘庆:“大人来此处驻守,因为名声太大,檀石槐相必也不敢轻举妄动,故而以主力对大人。虽然大人能征善战,可才领护乌桓校尉不到一月,将士还不能如使臂指,檀石槐奈何不得大人,大人怕也奈何不得檀石槐。”

夏育被刘庆的高帽子捧得很高兴:“只要一两年时间,我必诛灭此僚!”

“大人雄壮!如今檀石槐虽然奈何不了大人,却以偏师击败张平仲太守,目前正与陶方伯对峙。陶方伯已占据祁县,大人何不令他坚守以阻遏鲜卑归路?

同时使一偏将领精锐数千,袭击鲜卑之后,则必定大获鲜卑辎重、牛羊、人口!”

夏育:“有些道理,可穷寇勿追,归师勿遏啊。”

“大人并未阻遏归师,面对的也不是穷寇。”言下之意,阻遏归师、面对穷寇的是陶刺史,就算受损失,也是陶刺史的事!

夏育:“哈哈,你是陶刺史从事,怎么帮我谋划?”

刘庆:“我非为大人谋划,而是为幽州谋划!为大汉谋划!

幽州苦鲜卑久矣,大汉苦鲜卑久矣!

幽州之士期盼大人如盼春雨!

无人不说天幸有良将如夏校尉,不叫胡马渡宁城!”

夏育眉毛眼睛间都是笑意:“先生乃真名士!幽州之士若如先生,都是爱国之士!民心可用!”

“今鲜卑多死一人,少运一石粮食回草原,力量就弱一分,大汉力量就强一分。还请大人急发兵击敌,以救民于水火之中!”

“哈哈!我若再不答应,置幽州数百万百姓于如何处?

传令,胡轸、徐荣、董旻带二千精锐,星夜击敌之后。”夏育起身,上前牵起刘庆的手,“我身边就是缺先生这样的谋士,先生不如留下助我!先屈就个从事吧!”

“为大人效力,就是为大汉效力,固所愿也!”刘庆也很高兴,护乌桓校尉可是拥节、秩比二千石的高官,比郡守还大,汉代武将地位很高,中郎将、校尉等动不动就可以号令地方官。州刺史的从事秩三百石,只是下级官员,护乌桓校尉的从事秩六百石,工资高一倍,已快迈入中级官员门槛,若干得好,十年之内或许可以当上州刺史、县令。

而且夏育此人,勇敢善战,跟随太尉段颖平定西羌,立大功,为北地太守,又击破鲜卑,乃是大汉屈指可数的名将,跟着夏育,岂不是比陶谦好数倍?

最后一点,给夏育出谋划策,虽然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打了陶谦一钉耙,陶谦知道了会不记恨、不给小鞋穿么?真名士,不带走一片云彩,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

刘备急行到鸡鸣驿,亦有130里,到达时已是下午。

远远几个人大呼:“玄德,牵县令叫我等在此处等你们。”

“王伯、李山、耿绩你们怎的都在这啊?牵君人呢?张太守呢?”

“牵太守令我等在此等候。据逃回来的士卒说,昨天为鲜卑伏击,张太守曾经还未合围,早就跑得兔子还快,昨夜逃到鸡鸣驿,见牵县令带500人押运粮草在此,张太守便令牵县令驻扎在此防敌,自己逃回郡城呢!

今天早上,我们全都过来了,现在一共有千余人呢,陆续收拾残兵,亦有一千多人,包括祖茂在内,都在驿旁山口驻扎。牵县令说是等陶刺史那边确切消息!”

牵县令正在整编部队,一旁是霜打茄子一样的祖茂:“玄德,见你印堂发紫,相比有好事!”

刘备:“牵君老成国谋,此处退则可守,进则可沿谷道追敌。下吏佩服、佩服。。。”

牵县令听了陶谦处情况,喜道:“这么说,我们可明早追敌!”

刘备:“我走时,公孙伯圭已与敌军前锋接战,相必此时斗得正酣。若星夜追敌,必立大功!”

第六十一章 被俘的安车美人

鸡鸣驿的店铺,并未受影响,很多已经开门继续做生意。

刘备:“终于又吃到鲜美的羊肉面,真是幸福啊!”

田楷、刘朗和二十骑士们一人吃了两碗羊肉面,还将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连续的行军,使得很久没有美美吃上一顿。

刘朗道:“店家,给我打包一百个饼子!”

“大人,小店小本经营,您先给钱啊!”

刘朗吵吵嚷嚷道:“牵县令在这,五官掾在这,谁敢不给钱?来拿去,够不够”

“够了够了,多的找给您。饼子要烙一阵,要不您坐这歇会?”

“快点烙,我急着要。。。”

趁这会时间,刘备与牵穆、田楷起身上街逛逛:“只几日,鸡鸣驿又恢复到旧日繁华,都是牵君的功劳啊!”

牵穆:“哈哈,看来你不清楚啊,鸡鸣驿位于前汉的且居县和茹县之间,这两县撤掉以后,都衰落了,反而是位于中间的鸡鸣驿繁荣起来。”

“愿闻其详。”

牵穆:“鸡鸣驿西、南有洋河,东有洋河支流西沙河,北有鸡鸣山,虽然墙壁不高、地方不大,但位于居庸关、沮阳到宁城、广宁的官道上,和祁县到下落的官道之间的交叉点上!是商旅来往的必经之路,怎么会不繁荣?倒不是我的功劳。”

路过一处胭脂水粉店,刘备问:“店家这个漂亮的盒子装的什么?”

“这是胡人胭脂山上的胭脂,几个鲜卑人,硬用十盒胭脂换了我十石麦子。”

牵穆:“胡说八道,胭脂山在陇西!”

“我也不清楚,反正是胡人给的。”

“多少钱?”

“五十文一盒。”

“这么一小盒,便宜点。”

“你看这盒子多精致。若要三盒,算你一百四十五钱。”

刘备浮现出母亲、夏侯蓉的身影:“来两盒!”

鬼使神差想起刘庆的如夫人,青燕,脸如鹅蛋,眉如青黛,肤如白雪,头发浓密而青黑,眼如点漆,惊心动魄的凹凸、长而直的美腿,不由心中燥热:“一百四十钱三盒?”

“好咧,公子真会讲价,这么好的胭脂,我都亏本卖了。”

祖茂骑马奔过来:“牵君,500骑兵,500骑马步兵,已经整编完成,准备出发。”

牵穆:“好,玄德、大荣、世行你们先行一步!我带步弓、战车为后援。”田楷字世行,取自儒行‘今世行之,后世以为楷。’

“我等必以功报之!”

。。。

初春的道路,在白天,经过连续踩踏后,会变得泥泞,不适合大队人马同行。夜晚的低温,冻得硬邦邦的,打上火把,反倒更易行军。

正月十九,深夜,一千骑,已经通过了60里谷道,包围并攻占了北口的汤池口里。五十骑兵,人衔枚,马摘铃,田楷带着他们走在最前面。

正月二十,日出。

经过三个多时辰休息后,汉军一千骑兵,如饿虎扑食,杀入正在早餐的鲜卑营寨中。鲜卑人虽然数量更多,却几乎都是老弱妇孺,根本没多少战斗力,营寨也松松垮垮。

只半个时辰,除少量逃跑外,获得一场大胜!

田楷:“玄德贤弟,恭喜,恭喜,我们抓获了二千余鲜卑人,解救了三千余汉、乌桓俘虏,抢夺500多匹马,捕获牛羊一万多只!相信有此功劳,贤弟一定步步高升,鹏程万里。”

刘备哈哈大笑,原来我也是上位者了:“可在刘庆师兄眼中,却把我当做一个善于算计、计较的人。”

田楷:“贤弟虽然年少,但谋略少有,做事周密,在师兄弟中,怕是最老成的,即使刺史和伯圭都赞不绝口。刘庆自己不知好歹,非要与贤弟相比,当然会感觉不那么自在。。。”

“大人,在一个山坳里,抓获两辆安车、两辆辎车”,耿绩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挤眉弄眼“安车旁边十几个健妇,八个侍女。”

“你们没看安车里有谁么?”刘备直觉是抓住了大鱼。

“辎车倒是看了,都是些女人的衣服、用具。”

走到第一辆安车旁,车厢自开了,走出一名身着黄衣,面貌美丽,身材丰满的女子,约莫二十几岁,垂泪哭泣:“妾身娘家乃是昌平寇氏,夫君为上谷郡督邮,在乌桓一处聚落做客时,为鲜卑游骑所杀。”

刘备连忙整整衣冠:“既然是寇氏女,官员之妇,我当送你归家。”

寇氏见刘备只是一个比自己稍高点的少年,警惕心弱了五分,又指向另一车:“那位是乌桓聚落大人之女。”

那鲜卑女子,亦貌美之极,仿佛韩国模特金敏英,更兼英姿飒爽,有一股野性的味道,操一口不那么流离汉语:“弄家乌敏英,谢呆人救命之恩。”

“你们不要害怕,对了这有两盒胭脂,算是给压压惊。跟我到背风处休息。”

。。。

那寇氏女涂抹胭脂,更加靓丽,竟然掀开窗帘:“我好看么?这些日子都没胭脂。喂,呆子,想什么呢,老看人家干嘛,说话啊。”

刘备吃吃地说:“我在想,把送你的胭脂,一点点还给我。”

“小气鬼,涂都涂了,怎么还啊?”

刘备,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嘴唇。

寇氏女愣了愣,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娇艳、红了一片,低着头,鬼使神差说:“那你来啊。”

刚刚说完就觉得羞得不能再羞,连忙把头缩了回去,把帘子盖住。

刘备只觉得心中一跳一跳的,轻叹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梦寐求之,寤寐思服。”

乌桓女乌敏英,背着手,走过来,直接在刘备脸上吻了一下:“好人,谢谢里的胭脂啦。弄以后会报答里的。”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柔软的身体,一挨既分,留下的只有旖旎。

刘备只觉得这次不仅是心中一跳一跳的,下面某处也一跳一跳的,迅速膨胀起来,他急忙背过身体,遮掩丑态。却突然腰部一疼,连忙一旋腰,扭身反踢。

啪!乌敏英被踢倒在地上,不远处地上是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

刘朗等急忙冲上前制住乌敏英,把她绑起来。

刘备摸了摸后背,幸亏穿了两层皮甲,衣物也厚实,只是擦伤。

乌敏英不停地挣扎:“汉人,我要杀里,别以为俘虏敏英,里就能敢那事!里不是个好人!”

寇氏女急忙下车来:“大人,没事吧,伤哪里呢?”猛地扇了乌敏英两耳光“小贱人。”

寇氏女想走过来,却被担心行刺的士卒们拦住:“大人,我是无辜的,您要相信我,这事与我无关,求您相信我。”

第六十三章 英雄冲冠为红颜

乌敏英由十几个健妇、侍女伺候,有几车衣物、器具、财货,刘备早就猜到她的身份不可能是普通人,也不仅是乌桓某部落大人之女那么简单,还有鲜卑这边的关系,占有她的至少是千夫长以上,甚至可能是万户长昂山本人!

若是想动她,很可能面临鲜卑和乌桓共同的怒火,甚至挑起新一轮的战争。风险!绝对巨大。

理智告诉刘备,这样的女人碰不得,不是一个小小的五官掾可以左右,或许最恰当的办法是原封不动的送给陶刺史或者牵县令处置。

可是大多数男人都做不到,大多数做不了柳下惠、也做不了刘邦。在美人面前,反应多半和项羽、曹操、吕布、关羽一样——理智被欲望所淹没。项羽为了虞姬而拖延突围时间,曹操为了邹氏而战败死掉侍卫统领典韦、继承人曹昂、侄儿曹安民,吕布为了侍女而弑杀义父董卓、为了妻妾而放弃突围,关羽为了秦宜禄的杜夫人而与曹操分道扬镳。

按照后世的观点,项羽、曹操、吕布、关羽这些人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英雄!相比之下,抛妻弃子的刘邦、视女人如衣的刘备都是渣男?

刘备受到两世价值观的共同影响,在这个问题上有些矛盾,但毫无疑问更喜欢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英雄。

乌敏英有着颤抖浑圆的美腿,极富弹性挺翘的圆臀,笔直纤细的小蛮腰,被绑住挣扎的双手,散乱挠人心痒的条条碎辫,晕红野性的脸蛋,还有那被压在身下向两侧散开的柔软。

没有真正销魂片刻,但刘备已难以把持,隔着衣甲的接触,已是他迷醉不堪。

没有男人不迷醉在此间,迷醉她傲娇的性格,迷醉她劲爆的身材,迷醉她不堪屈辱的姿势,迷醉她的青春与活力,迷醉她疼痛和激动下发出的恩恩声,这是女人中的女人,上天赐予的杰作。

刘备双目尽赤,伸出一只手,贪婪地抚摸着女人的背部,颤抖着缓缓的向胸前移去。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至少她现在属于他。。。

。。

昂山部驻扎在大海陀里以北里许外的东山里。

昨日,正月十九,昂山轻而易举突破祁县以西的山谷,接着一举占据祁县。鲜卑步步紧逼,汉军步步后撤。一路上到处是来不及运走的粮食、漆器、布匹、牛羊。

昂山信心爆棚,越发坚定的认为出现在他面前的陶谦部只有二千人左右,目的只是抢夺物资、营救俘虏,汉军的大部还没到达,根本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

到处散落的物资,以及抓到的俘虏、山民都透露了同样的信号:“大海陀里中还有数量极多的物资。”

昂山留下梁宏志等带五百人守祁县、收拢后续人马,自己带着三千余鲜卑人和二千壮丁、仆从亲自南下。大海陀里在祁县西南只有20里多点,半个下午,鲜卑人把里团团围住,进行试探性地攻击。由于攻城器械不齐,在汉军的坚决抵抗下,并未取得任何效果。

当晚,鲜卑人在北侧山脚下的东山里安营扎寨,东山里太小,于是在墙外数十米设珊栏,构成了里墙在内、珊栏在外的两层营寨,之间扎设帐篷。依然是壮丁仆从在内侧,鲜卑人在外侧。马匹、牛羊、粮草在外营内侧,人在稍稍外面。

正月二十日,日出之前,汉军借着夜色,包围了东山里。黑夜,雪地,隐蔽了痕迹,零下十几度的夜也使鲜卑哨骑躲在营寨里,汉军来的悄声无息。

曹豹带着特遣队的数百敢死勇士,身着重甲,手持盾牌刀剑、矛戟、弓弩,步行潜入鲜卑营寨。

毫无疑问鲜卑人一开始就发现了,调动兵力进行围攻。此时营外的汉军主力,及时发起进攻策应特遣队!

营寨内毕竟相对狭窄,鲜卑人的骑兵并无优势。特遣队的汉军,依靠兵器铠甲的优势,杀散了赶来的二波鲜卑人,突破珊栏,杀入营寨深处。之后化整为零,分成几个小队,寻找存储粮草、马匹、牛羊之处,惊扰牛羊,放掉马匹,四处放火,点燃营帐、房顶、粮草。

黑夜中,鲜卑人的弓箭容易误伤自己人,四处乱走的士兵,分不清敌我,常常出现误杀,演变成更大的乱局。

在非常不利的情况下,骁勇的昂山仍然组织起千余骑兵,对营寨外进攻的汉军进行反冲锋!

昂山甚至亲自率领鲜卑骑兵,冲出营寨,打算发挥骑射优势对汉军进行反包围。

然而,他却踢在了铁板上,汉军竟然在鲜卑营外,尤其是营寨门口,用独轮车、轻车、战车、辎车、粮草、绳索、雪围成了一个临时圆形工事!

大量鲜卑骑兵,在黑夜中被工事挡住,或掉落马匹,或失去速度,被汉军射杀、砍杀。

损失数十人后,昂山带着数百精锐,突破临时工事中冲突而出。

“汉人哪里来这么多车辆?”昂山几乎觉得遇上了灵异事件,昨天下午,他曾派出上百侦骑,除了两侧山岭上不去,周围十里都侦查遍了。

“难道汉人把车辆隐藏在山岭中?山岭陡峭,骑兵上不去,车辆更大怎么可能上的去?”

然而他没有时间再思考为什么。一个个火把朝缺口附近扔过来,工事外,竟然还有一圈汉军骑兵,足足千余骑,其中最近的数百,端平矛戟,挥舞刀剑,冲锋过来。

鲜卑骑兵肝胆皆寒,很多人从来没有遇到过比这更危险的情况。昂山恨地几乎把牙齿咬碎:“只有冲出去才有希望,跟我冲!”

继续瘦身后,昂山冲过了汉骑,转眼一看,跟上来的约只有二百多骑。黑夜限制了弓骑兵的射击精度,他舍不得营寨里的四千多人,转身继续冲杀,然而原本冲出来的缺口,却迅速被汉军填补上,他不得放弃最擅长的骑射,陷入短兵相接的不利状态,以重新打开缺口。

斗到天明,昂山又接应了千余骑出来。终于看清形势,汉军哪里是二千人!圆形防御工事有矛戟兵、弓弩手不下二千人,工事外策应的骑兵千余人,围攻营寨的刀盾兵、弓弩手、矛戟兵约有三千人。

更令昂山失望而心碎是,营寨中剩下千余鲜卑人,在对方刻意造成的混乱中,多数没找到马匹,步战完全不是对手。东山里内的鲜卑壮丁、仆从军,在失去昂山指挥的情况下,打开里门投降。直接导致坚决抵抗的鲜卑人,几乎被斩杀殆尽。

营寨里的抵抗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多的壮丁、仆从、鲜卑俘虏,被绑成十人一串,带到营寨的空地里。其中很多人跟营寨外逃出的千余骑是父子、兄弟、族人,两边相互呼喊,哭声一片。

第六十四章 请假也要发工资

上谷郡治,沮阳。

张平仲败退回来,已被吓破了胆,非常担心鲜卑人乘胜追击打沮阳,每日派出3波侦查骑兵,侦查从鸡鸣驿谷道口到沮阳以东方圆数十里。

当听到陶谦、牵穆大破鲜卑斩首数千、俘虏数千消息时,张太守把平日最喜欢的陶酒壶打得粉碎,把最喜欢的姬妾一脚踢翻。他恨啊,恨陶谦不援助友军,恨牵穆明明有一千五百人,却只给自己派出500人。若是兵力足够多,鲜卑人绝对不可能首先打他这一路,肯定奔着陶谦去了,到时候**鲜卑、斩首数千的就是他张安,被伏击只可能是陶谦——这个带着二千骑兵擅自行动的江南猴子。

张平仲一陷入牛角尖,怎么也出不来,他绝对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幽州刺史陶谦只不过秩六百石,而他是秩比两千石的太守、大员,陶谦凭什么指手画脚?陶谦又没有持节,凭什么发号施令。。。

“谁在外面聒噪!”张平仲又打破了一个花瓶。

“平仲,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十几个族人,有老有少,一进门就哭。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到底怎么回事?”

“族兄,我在下落县做生意,那县令牵穆,强迫我捐款2万钱,壮丁十人。”

“你没报我的名字么?”

“报了,我与他好好分说,他却说‘既是张府君的族人,那就更应该带头捐款捐物,派出子弟上城击敌!’,派兵强逼我多捐一倍!”

“族弟,呜呜,你侄儿就死在下落守城战里,呜呜。”

“他真是这样说的?这样做得?”

“有联名举报信在此,十多个商人,求父母官给做主啊。”

“好!好!牵穆这小子,欺人太甚!”一开始有了矛盾,如果不能及时消除,裂痕就会越来越大。

张平仲于是上书:“下落县令牵穆,欺压良善,贪污捐款,臣斥责他,他便记恨在心。臣追击鲜卑,本来可以获胜,他却故意不发援军,不救友军,致使我军独木难支,而后大败。

臣请去其位!”

。。。

雪地晚晴,硝烟散去。

幽州刺史陶谦,在原东部都尉驻扎的祁县,再次召见刘备。

祖茂、田楷与刘备是一路来的,此时却,坐在门房,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刘备独自走入厅堂,面见幽州刺史。

“玄德,多亏你之谋略,我军才能得此大胜!”

“方伯大人,今日我是来请罪的。”刘备拜伏在地上,偷眼看陶谦满脸红光,旁边的曹豹胳膊上缠着绷带。

“何罪之有?”

“我与祖茂、田楷等本俘虏了2000鲜卑人,并解救了3000汉人、乌桓俘虏,可护乌桓校尉属下胡轸、董旻带了2000精锐骑兵,纵容士卒,抢夺俘虏。我料不能敌,只好委曲求全,让渡了500俘虏给他们,可惜可叹,因此未尽全功。”

“这些骄兵悍将,欠收拾!你兵力不敌,也不如他们精锐,保不住俘虏也是寻常。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献上能而示之不能、诱敌人深入的计策,献上拆卸车辆翻越山岭的计策,我们才能如此容易地大破鲜卑,斩首2000多,俘虏2000多,这可是大功一件!”

“大人,此谋以您和牵君为主,我只是拾遗补缺而已。”

“哈哈,他的功劳,我自会写道奏章中。你有如此之才干,给县里做属官,太浪费啦,可愿意来为我做事?”

刘备本就没打算把下落门下五官掾做下去,有了陶谦的橄榄枝,当然大喜过望:“刘备何德何能,得方伯大人赏识!自当为方伯大人赴汤蹈火!我从抓住的俘虏中,选出无处可去的美女10人,就在厅外,还望方伯大人笑纳!”

曹豹:“听说你抓了两名角色女子,可在厅外?”

刘备面色一变,想不明白到是底谁给透露出去了:“大人,其中一人是昌平寇氏女,其父为上谷督邮,另一人是乌桓人,我本意是送她们归去。不想那乌桓女子野性难改,刺伤了下臣,下臣自然要留她下来好好责打。”

当即翻开衣甲,露出伤口给陶谦、曹豹看。

曹豹倒吸一口凉气:“非我华夏,其心难测啊。”

陶谦:“我不好美女,但你既然送来了,便由曹从事替我收下,以奖励有功之士。年少之时戒之在色,你年方十五,可不能在这上面栽跟头!慎之、慎之。”

“下臣遵命!”

陶谦:“好,那我任命你为典郡书佐。”

东汉制,州刺史可以直接征辟的属吏,主要分两类:一类分曹从事,分曹、分类办事,有功曹、别驾、薄曹、兵曹、贼曹、上计吏等,有点类似后世省一级的组织部、办公厅、财政局、税务局、武装部等等。功曹从事统众事并管理官吏,出行可由功曹从事留守,别驾从事在陪州刺史出行时管理、协调各种事宜,需要时也可以相反、相互协作,两者是ab角。簿曹从事主管财谷书簿,兵曹从事主管兵事,贼曹抓捕盗贼,上计吏年终向中央汇报工作。第二类是郡国从事,与下辖的郡国数量一致,例如幽州有10郡1属国,就有11个从事,分别负责联系、监察对应的郡国,督促文书、察举非法。

每个从事都配有一两个书佐,典郡书佐,相当于郡国从事的副手。

东汉时期,州属官经常中郡县属官抽调,虽然州属官俸禄不高,权力却远远大于县属官。刘备从县门下五官掾,到典郡书佐可以看做是升官了。

陶谦仿佛看到了刘备一闪而过的疑惑和不满:“按你的功劳来讲,典郡书佐,低了些。主要考虑到你的年龄太小,名声不显,从事又没有空缺,也不能撤掉别人的职务。”

刘备对这个官职肯定是不满意的,猜测陶刺史有些在意他收纳乌桓女乌敏英之事。但正如陶谦所说,他毕竟才十五岁,有的是时间积累功勋,要知道去年底,还为没有饭吃、没有衣穿而忧愁。

州典郡书佐,虽然不高,但也是百石官,月十六斛,约430市斤呢,够8个人吃了,至少不用过天天与人拼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其上就只有州从事、功曹从事、上计吏啦,总得留点空间不是?

“明白了。我曾答应带士卒衣裘还乡,并将死亡、重伤者送回故乡,还答应了牵县令送他阵亡的乡党回冀州!还请大人给放二十天假吧,一个月最好。行军打仗累了,想回家。

大人,我还有一个要求。这些都是公事,还请您照发工资。给牵君干了半个月的活,还没领到工资呢。”

“请假也要发工资?”

陶谦哑然失笑,不管刘备多聪明,还是个小孩子嘛,别人都抢着上任,他却要休假,有什么要求、或不满也直接表现出来。

第六十五章 公孙伯圭的指点

老远就听见公孙瓒大吼大叫:“我没事,放我出去,我要与和连一决雌雄!”五个士卒死死按住他,累得满头大汗。祁县城南,有上百房屋征用为受伤将士的医治修养之所,走进其间,士卒们的痛苦、哀叫声不断传来。

刘备每日看望公孙瓒和属下士卒,带着药品、吃食:“伯圭兄,伤好些了么?”

公孙瓒在阻击鲜卑进攻祁县时腿上、左臂各中了一箭。之后的阻击、追击战中,前胸后背各中一箭了。腿部一箭最重,其他都是轻伤,另有擦伤、摔伤数处,不算在内。

要说公孙瓒也是勇猛无前,追敌百余里,从清晨到傍晚,把鲜卑人从祁县南撵到赤城,光复赤城。第二日清晨,从赤城沿着白水,逆行北上,直到在独石口以南,遇到草原上闻讯亲率精锐前来救援的檀石槐之子,和连。

和连的部队骁勇、精锐,数量也更多,公孙瓒败退之后,退回赤城,和连衔尾直追,日中,在赤城以北山谷中遇到带步卒北上的陶谦、曹豹等人,为汉军强弓劲弩所伤,退回草原。

连续的作战,三天连续四次箭伤,疲劳、伤痛叠加起来,公孙瓒即使是铁打的汉子,也倒下被抬入了伤兵营。

“玄德,快管管这些士卒,让我起来,继续击敌!”

“和连已经败退,兄长受四处箭伤,何必如此拼命啊?”

“没关系,我有内气保护,只要不伤内俯,不断肢残腿,不感风邪,好好静养,很快就会好的。。。”感风邪,后世称之为感染。

“内气?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我公孙家有一门家传的引导术,可以强身健体,提升武艺。”

“真厉害!岂不是可以一骑当千,排山倒海?”

“怎么可能!”公孙瓒狂汗,“不过比普通壮士强上一些罢了!把平日吃的东西,通过内部气息的引导存储、积累起来,增强爆发力和耐力。

例如平日我用三石半弓,把内力积聚起来就可以拉开5石以上强弓。当然用的次数多了,依然会觉得很疲倦,强行多用,则需要几天才能恢复过来。若是拉伤了,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

“兄长,增加耐力又是怎么回事?”

“普通人不论对身体怎么锻炼,总是有极限,短时间内连续射出8到12箭,就得停下来休息一会,否则精度会大大降低,甚至会拉伤。练习引导术后,相同时间能射出15箭,恢复速度也快的多。”

相同时间多射出3箭,快四分之一!这就是为什么,公孙瓒能与鲜卑射雕者对射不落下风——射速更快,耐力更持久,能使用更强的弓。当然还有杰出的骑术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兄长,能教教我吗?”刘备前世看过一些视频,虽然大多数号称武艺高强者是浪得虚名,遇上职业格斗者、军中好手,完全不是对手。但确实有武艺高强者,能轻轻松松上梁揭瓦,或手劈砖头,或脚踢断石碑,我一拳打伤别人内腑。

“恐怕不行,这是我们的家传绝学,不能外传。除非你做了我们公孙家的女婿。”

刘备感到无比遗憾。

“虽然我家传的内功心法不能交给你,但是可以传一些其它的基础功法给你。”

刘备喜欢地拜伏在:“谢兄长大恩!”

公孙瓒:“你要记住。只有内气也不够,必须加上对身体的严酷锻炼。如果没有足够锻炼,身体承受不了,五脏六腑和肌肉就会受损,短则一月,长则数月,甚至年余才能恢复过来。”

刘备:“这么严重啊!莫非这就是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公孙瓒点点头:“把手给我,让我看看你身体根骨和基础。咦,奇怪,另一只手也给我。”

公孙瓒在刘备身上摸摸捏捏半响,刘备脸越来越绿、严重怀疑对方是不是龙阳之好。

公孙瓒:“你不是练过某种内气?”

“没有啊。”

“那就奇怪了,你身体中已有微薄的内气了。”

“不可能吧!”

“你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

“有个老道,说与我有缘,传了一些竹简。我照着其中口诀练了几日,只觉得手脚灵便了些,却没什么内气。”刘备回营找出于吉给的‘练体’篇。

公孙瓒细细翻阅,时间接近半个时辰,不时发出叹气声。就在刘备以为上了于吉大当时,公孙瓒终于开口了:“这道书,是好书。一般人练习,只需数月,就可强身健体,四肢百骸无不舒爽。你可知道,练出内息并不容易,需要天赋异禀,或天材地宝般的药品,或激发生死之间潜力。

一百人或许只有数人能练出内气。而你就是其中一个!你双手极长,臂展开阔如猿臂,手掌宽大,手指修长,能够牢牢握住弓箭,至少是‘猿臂善射’的根骨。”

刘备大喜:“这么说真有内息了,怪不得这些日子饭量大了不少,力气也大了不少。还以为是青春发育期呢。”

“青春发育期是什么?”

“额,就是男子十二岁到十八岁,身高、力量长比较快,声音变粗,欲,那个对女性的欲望也开始明显。”刘备担心公孙瓒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话锋一转,“兄长若是喜欢这练体之术,我抄一卷给你。”

“不用了,高深的内息引导之术,各有个的运气经脉,混练反而会使内气不易集中,使爆发力下降。最严重的会造成瘫痪或缩短寿命。况且各家内息之书,都是重宝,不可外传,有什么不懂的,可问那位道长,也可来问我。”

其实公孙瓒没有说刚才小半个时辰,已把关节之处牢牢记下,待日后慢慢与公孙本家内气之术对照研究。不欲抄一份,一是不愿意外传,二是既然公孙家把他视作边缘子弟,他也没有讨好族中的打算。

“兄长可知道陶方伯推荐谁为祁县塞障尉?”东汉在一些重要关卡设立塞障尉,负责防御、盘查,两百到四百石,与县尉级别类似,职责更偏军事,。

“祖大荣?”

“你怎么知道。”

“方伯问我愿不愿意做这个塞尉,我给直接拒绝了,推荐祖大荣。”

“啊?!为什么兄长不推荐我呢?论功绩,我也不必祖大荣少啊,为什么方伯仅仅给我个典郡书佐的百石小官?”

“哈哈,嫌小么?嫌小也也我绝不会推荐你当祁县塞尉!”

第六十六章 刘玄德还太年轻

刘备气鼓鼓地说:“伯圭兄,方伯只给我任命了一个小小的郡国佐吏。好歹你是我师兄,也不为小弟的前途着想。”

公孙瓒:“打仗时看你奇谋层出不穷,挺聪明的。怎么事情关己,就糊了!你可知道前一任塞尉哪去了?”

“破城战败逃亡了呗。”

公孙瓒:“前任祁县尉,就凭不到五百守兵,凭借低矮的城墙,面对数千鲜卑人,守了五天!整整五天!那可是张太守举荐的官,可张太守发援军没有?没有!下落城守了十天,张太守发援军了没有?没有!”

刘备:“张平仲这人开始有些谨慎,待部队聚集,以为功劳唾手可及,忽然变得胆大起来,这才发援军,可怜这时祁县城塞已被攻破。”

公孙瓒:“除非你有本事凭借数百人,坚守半个月、一个月。否者我会认为,你可张平仲一样,遇上利益,就失去理智。”

刘备并不服气:“若祁县、赤城都归我守卫,与我一千人,拨付修整城塞的经费,给予弓弩、投石机、弩机等器械,和一些马匹,我想应该能守住一月!”

公孙瓒:“这些假设都不存在!其一,张平仲与陶方伯发生了矛盾,陶方伯推荐的人,张平仲会给足够的钱、兵器、士兵才是怪事!

其二,鲜卑人这几年频繁入侵,时间多在冬春时节。下次入侵,可能是今年冬天,更有可能就是春天二、三月。就算有钱,正当春耕,能及时调动徭役把城塞修好?把攻城器械配足么?把士兵练好么?

其三,不厚养士卒,士卒不会拼命。州郡拨款只够士卒温饱,若要士卒奋力训练、勇猛作战,平日好伙食不可少,战时奖励不可少,战后抚恤不可少。你有钱么?”

打仗打得是综合势力,战前首先要考虑“蓄积孰多士卒孰精甲兵孰利器备孰便”,钱财、将士、嘉宾、器具一个不能少。全部具备,则战多胜;具备一部分,则一胜一负;完全不具备,则战必败。

即使刘备善谋能言,也被公孙瓒批评的哑口无言,论军事素养,公孙瓒是家学渊源,经历的阵仗说是刘备的十倍也不为过。刘备对金、鼓、旗帜只算初步了解,至于阵列、兵器、扎营等够得学。

公孙瓒:“以上三个理由,就是我不做祁县塞尉的原因,也是绝不推荐你的原因,我绝不想看你战死或逃亡。”

刘备:“谢兄长为我考虑。没钱真头疼,若是做个县长,就好办啦。”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更别说打起仗来,数十上百万钱,轻轻松松就花出去了。

。。。

“玄德,总算找到你啦!”祖茂一阵风似冲进来,见公孙瓒、刘备两人大小眼小眼,“你们怎么啦,唉声叹气?”

“还没恭喜你,祖君,新任塞尉!”

祖茂:“这不是还没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么。”

公孙瓒:“能够提名祁县塞尉的人,在幽州只有三人,幽州刺史陶方伯,上谷张太守,护乌桓夏校尉。张太守自己战败逃跑,选的祁县塞尉也逃亡,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不被免职就烧高香了,朝中不可能接受他的推荐。夏校尉这次并无太大的功劳,此塞尉一向归上谷太守管,也不在他的防区,他犯不着跟相处还不错的陶方伯闹矛盾。所以你得到陶方伯的推荐,几乎肯定能得到朝中的任命。”

祖茂:“谢伯圭兄吉言。我也正因为这个任命头疼呢。有些事请你们二位帮帮忙、出出主意。祁县被两次失而复得,城墙多处坍塌,士卒死伤逃亡殆尽,我任此塞尉,既没有足够的优秀士兵,又没有足够资金。头疼啊!”

公孙瓒、刘备对视一眼,心中都道果然。刘备更是翻江倒海、无比庆幸,恨不得抱住伯圭兄狠狠亲两口。

祖茂:“问方伯要兵、要钱,方伯让我找曹豹。曹豹一听要钱,立马就走,我堵了他一个时辰,好说歹说,他总算答应给二千石粮食,以后的粮草,让我管上谷太守要!

上次张太守追鲜卑人,就看不起我,把牵县令和我的部队放在最后,怎么会答应给钱粮、士卒?所以我想请伯圭兄留一百弓骑。请伯圭兄、玄德贤弟想想主意,怎么弄钱!”

公孙瓒抓住祖茂衣服,怒道:“祖大荣,你好不晓事!我举荐你,你却想挖我墙角!辽西弓骑都是陶方伯管刘太守求来的,当初说好一月个必还,你让我怎么给你?”

祖茂:“伯圭兄,息怒,息怒。我也是着急了。您别动了伤口。”

公孙瓒:“哼!少给我打马虎眼。我可是听说了,张太守是把你放在最后,但正因为在最后,你部损失最小,张太守能顺利逃走,你对他也是有功的,怎么会不好说话?”

祖茂有求于公孙瓒,只好拿刘备出气:“一定是你告诉伯圭兄的!玄德,咱们一个县出来的,我把你从士卒提拔到队率。现在你是下落县五官掾、州典郡书佐啦。你小子了升官,就不把我这个老上司放在眼里了!胳膊肘向外拐,什么话也敢说!

今天你不给我想个好办法出来,回去我就找夏侯博算上次畏罪潜逃的账!”

“不是我说的,真不是我说的。”这下轮到刘备头疼了,自己虽然是凭借军功升级的,但严格算起来也是祖茂的“故吏”,若是传老上级小话的风评传出去,其他人还怎么看他?新的上级又岂会信任他刘备?

公孙瓒在一旁似笑非笑,寻思着玄德你现在知道为啥推荐祖茂,而不是你了吧。不仅要看才干、功劳,也要看资历,一个月时间,若爬到老上级头上,看你怎么指挥得动:“好了大荣,我派了二十个人跟玄德一起去找你和牵县令,哪轮得到玄德告诉我。陶方伯之所以推荐你,主要是你功劳大,同时也是相信张太守不会有异议嘛。”

祖茂:“那好这事就算揭过了。但玄德,你必须给我想个赚钱的好点子,否则不放你回家!”

刘备求救似的看向公孙瓒,希望他能转圜下。

可公孙瓒却哈哈大笑:“大荣和我想到一块去啦,我也需要钱,抚恤伤亡士卒,要想不出赚钱的好点子,我一样不让你回家。”

“别,真别,我可答应了乌敏英,傍晚去她阿父部落送彩礼去。可不能耽误我的喜事!”

公孙瓒:“呸!小小年纪就如此好色,正室没有就学人家娶如夫人。亏我还想着把从妹嫁给你。”

祖茂:“我也不耽误你。你去哪,我就去哪。跟你一起喝喜酒去。”

跟这两位的打蛇随棍上相比,刘备还太年轻!

刘备瞬间警惕起来,这两位职务比他高,武艺比他高,家族比他有背景,公孙瓒还长得又白又帅。刘备和他们比,可谓“矮穷矬”之比“高富帅”,可别被中间截了胡:“不许去!不许跟我抢乌敏英,办法我一定好好想想。”

他用力地扣着头皮,前前后后想了一炷香,“哈哈哈!办法就在陶刺史给的两千石粮食上!”

第六十七章 欢欢喜喜抢媳妇

乌桓迁入塞内已经上百年,春夏秋依然四处追逐水草、放牧牛羊,秋末到春初,天气严寒,时有大雪,便固定居所越冬。乌敏英的父亲乌姆蒂,是个小部落的首领,勉强算是个百户长,住在在祁县以西,丘陵之间一处向阳山谷。

牵穆给刘备发了一个月工资,按照玄德要求,全部是粟麦,约二十多石,加上刘备缴获的一些财物,装了三缁车,是给乌敏英的聘礼。

公孙赞和祖茂,各自领着五个骑兵,威风凛凛的骑着高头大马,双骑并行走在最前面开道。刘备亲自给乌敏英驾着安车,身后是三辆辎车和解救的部分乌桓男女。王伯、耿绩、刘朗领着十三骑护卫最后。

共计四辆马车,28个骑兵,数十步行男女,浩浩荡荡的队伍拉了100多米长。

“阿父,阿母快出来看啊!几十个骑兵向我们部落来了,会不会有危险?”前些日子草原上据遭了雪灾,鲜卑入侵上谷郡大加抢劫。好多部落遭了殃。

“快派人探探去!”

。。。

乌敏英挽起发髻,头上戴着一顶桦皮制高帽,身穿鲜艳的礼服,在火光照耀下,显得分外妖娆。这朵艳压周边各部落的草原明珠,跳着胡旋舞,如天上云朵一般,转到刘备身边,献上了最洁白的玉帛。

祝福的歌声响起,人们围绕着熊熊火焰,挑起欢快的民舞蹈。祖茂、韩当、耿纯、刘朗等各被一名乌桓美女,拉下场,跳起奔放的舞来,普通的汉军士卒,也得到了乌桓牧民女子的喜爱。

唯有公孙瓒和王伯坐在胡凳上,唉声叹气,公孙瓒是腿伤没好完整,跳不得舞,王伯是年纪大了、加之惧内。

不和谐情况,突然出现了,一个身高近八尺的乌桓汉子,拨开跳舞的人群,大步走过来,指着刘备,哇哇直叫。

乌姆蒂:“博尔不花!今天是敏英和汉官刘玄德大喜的日子,刘玄德和他的朋友都是大官,不许你捣乱!”

乌敏英的兄长乌飞英带着两个人,将博尔不花死死挡住。

“那个像熊一样的男人,他说什么?”

“嘻嘻,说你抢走了乌桓人的明珠,是强盗和小偷。”

“喔,明珠啊,的确珠圆玉润的”,刘备盯着乌敏英挺翘的臀,忍不住拍了两下。“看来博尔不花不是你前面相好的,你们在草原上滚过么?”

“吃醋了?呵呵。天上的明珠可不是地上的牛抢到的,我第一个男人,是鲜卑万户长昂山。”女人对占据她的第一个男人始终怀有特殊的感情,就像男人总觉得初恋或暗恋的味道最美一样。后世不少人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汉代的开放程度远远超过想象,汉武帝的母亲,入宫之前甚至生过一女,还能当上皇后。皇家都不在意,士大夫、平民就更不在意。刘备肯定有醋意,却被入乡随俗冲淡了些。

“我算抢婚吧,怪不得你那天动刀子,恨我把你抢回来了么?我是不是应该试婚半年或百日后,才送聘礼上门?”乌桓人比汉人更开放,甚至有抢亲的习俗,男子将女子抢走私通,过得半年百日后,方才回送马、羊、牛等聘礼。

乌敏英幽蓝魅惑的眼睛,仿佛盯着跳动的火光发神,脸上露出痛苦的颜色,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不许想试婚!我们部落很久没有向你一样大方的女婿了,就算为了财物,父母也不会将我嫁给你以外的人呢。”

“昂山有那么多财物,难道不会对你大方吗?”

“哼,才没有,他小气的很!那两车财物只是让我帮他保管,他在草原上有有正妻,还有小妾十多人。至少你现在只有我一个。”乌敏英搂过刘备的臂膀,头轻轻的靠了过来,“鲜卑人贪婪,不仅不给我父亲聘礼,还要我们出人当仆从军,出牛马羊财物。打赢了,只给我们很少一点战利品。死的人几乎没有抚恤。我们都不愿意给鲜卑人效力。”

鲜卑勇士博尔不花见乌敏英和刘备旁若无人的说话,愤怒的指责:“我,乌桓部落勇的勇士博尔不花,要向你挑战!摔跤赢者获得乌敏英,输的人,不许再骚扰她!”

刘备没有料到那个一直说乌桓语的人竟然会说汉语,怒道:“没教养的东西,你父母没有教你,偷听人家说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乌敏英也愣了愣,厌恶的说:“我的婚姻不管你的事,当鲜卑人来抢我的时候,你就像只绵羊。”

刘备面色冷峻的站了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他们两人身上,一场单挑就要开始。

公孙瓒和祖茂冒担心的看着刘备,那个乌桓勇士身高近八尺,壮的像头熊,没人相信刘备能在摔跤上赢过他。

刘备:“敏英,把我的话翻译成乌桓语。

博尔不花,我问你,一个令人尊重的勇士向一位令人尊重的巫师挑战。那他们应该比智慧会还是武艺?我,是汉民中的谋士,也就是大草原上的巫师,你敢跟我比智慧吗?”

“凭什么比智慧,穿着皮甲的就是战士,我要比武艺。”

所有乌桓人、汉人都对博尔不花指指点点,和一位巫师比武艺也太不要脸了,而且这位巫师比他矮一个头。

“鲜卑人抢走了你们大量的马、牛羊,掠夺了你们的青壮年和女人,鲜卑人是你们的仇人。汉人送给你们米粮,盐巴,为你们抢回来青壮和女人,是你们的恩人。”冀、青、徐等州,每年拿出数以亿的税收,支持幽、并边防,也拿出一些给救济乌桓人。

“你若是个勇士,就应该挥刀跟鲜卑人打。而不是反转刀剑,砍向你们的恩人。”

周围的人都觉得刘备的说的对,纷纷指责博尔不花。被刘备救回来的人,更有十几个站出来,对博尔不花大骂不停。

博尔不花脸色红了红,因为背光红的不明显:“我就是要跟你比武艺,就是要比,我爱乌敏英!”

这脾气!像头撵着不走,拉着倒退的牛一样。爱情不是买卖,也不是单相思,你以为想要就能要?

刘备:“这位是公孙伯圭,比鲜卑射雕英雄还厉害,几日杀鲜卑数十人,包括数名射雕者。这位是祖大荣,未来的祁县尉,杀鲜卑十余人。这位是韩当,弓马娴熟,膂力过人,杀敌五人。这位是王伯,忠诚老练,杀敌四人。。。”

这次带来的每一位将士,都是杀敌立功的勇士,刘备如数家珍,挨个点评。韩当、王伯、耿绩等,围拢过来,一个个挺起胸膛,面容冷峻,睥睨博尔不花。这是血海中纵横过的铁血队伍,可能单人武艺、力气不如博尔不花,但气势之盛,数十人犹如数百人。

“面对这些勇士,你还要打么,博尔不花?”

第六十八章 为伊消得人消瘦上

乌桓男子个个都屏住呼吸,大气不出,脸上露出佩服和向往的神色。乌桓女子个个面犯桃花,呼吸急促,脸上露出激动和期盼的表情。

博尔不花退缩了,对面是汉人的军队,是汉人的大官,若惹恼了他们,打断腿都是轻的,搞不好会被杀掉,进而牵连家族。博尔不花虽然倔得相头牛,却不楞。

“不就是比摔跤么,我来!”祖茂前走两步,下定决心要抢戏。

刘备十分无语,这家伙爱逞英雄的毛病又犯了,对方那么壮,万一输了可不仅丢了他自己的面子,大汉在乌桓中的威望也会受影响,白天商量好的征兵、积财两策怎么实施?

好在韩当站了出来:“这汉子不过数百人的小部落首领的儿子,以祖司马二百石之尊,何必亲自上阵!还是由我韩当代为应战吧。”

刘备松了口气,相信韩当一定赢得轻轻松松,他可是历史上江东12虎臣之一啊!

博尔不花壮得如熊,力气很大。韩当膂力略逊,但脚步灵活。两人都年轻气盛,猛打猛冲,竟然斗得旗鼓相当。

斗了好一阵,博尔不花焦躁起来,横冲直撞,频繁使出威力巨大的招式,韩当一个不慎,躲避不及,被博尔不花一手抱腿、一手抱腰,举过头顶,扔了出去!

输了?不可能啊!江东十二虎臣的韩当,数范危难的韩当,这么可能输给一个无名乌桓勇士?刘备心脏跳得砰砰直响。

祖茂在一旁眯起眼睛点评:“这人力气很大,难怪义公不是对手。”

韩当鼻青脸肿地爬起来,走到公孙瓒面前,低着头:“对不起,我给大人丢脸了!”

公孙瓒:“笨蛋!兵法是怎么学的,就知道往前冲。力气不如人,怎么跟人拼力气?在一边站着,好好学学大荣怎么摔跤。”

祖茂:“博尔不花,我敬重你是条汉子,一碗马奶酒敬你。”

博尔不花一饮而尽:“祖茂,我要跟你摔跤!”

“好,你先休息下。我不愿意被人说车轮战!”

“不必了,刚才没花什么力气。”韩当听了,脸上又青又白,双手捏的青筋暴出。

祖茂一点不着急,先脱掉外甲,只着贴身衣物,再拉拉筋骨、扭扭腰,直到博尔不花等得着急了,这才上场:“博尔不花,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摔跤怎么能没有彩头呢。我赌十石粮食,你要拿出相同的赌资,否则我不和你比!”

博尔不花怒道:“我没有十石粮食,部落被鲜卑人抢了,十只羊也拿不出来。你若是胜了我,便为你效力一年!”

“好,一言为定,乌姆蒂大人作证。”

博尔不花依然是老战术,猛冲猛抓,恨不得几下就把祖茂抓住掀翻。

祖茂跟他交了两手,思索,这蛮人气力果然比我略大,可不能硬碰硬,当以计谋胜之。他这些日子指挥数百上千人,多次因为冲动莽撞打败仗,二、三次在生死边缘来回翻滚,同时看着牵穆、刘备因为计谋多次胜利,就是再笨、再楞的人,也会做出改变,何况祖茂本就有些文武底子。这些日子,很下功夫,有空就读兵书、战国策,着力提升运用计谋、谨慎判断的能力。加上实践锻炼,能力竟然比原本历史上的祖茂有了质的飞跃。

面对横冲直闯的对手,祖茂无比冷静,看准对手上重下轻、步履沉重、重心较高的弱点。矮着身子,降低重心,卖了个破绽,身子一退、一侧,双手一挡一拉一推,脚下一伸。

博尔不花只觉得自己充满气力,奋力推向祖茂的双手,就像推在一条滑鱼上,脚下却一绊,一下扑出去五六米远,摔了个熊吭屎。

博尔不花爬起来:“我不服,再来。”

可有一连三次,依然没几下就被摔了出去。

连续的摔跤,消耗了大量气力,更把腿也扭了,博尔不花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再也不提挑战的事:“祖茂,你是汉人中的勇士。我,博尔不花,乌桓人大人的长子,向长生天发誓!给祖茂大人做一年仆从!”

“没什么仆从,你以后就是我麾下的什长啦!”祖茂对他也很欣赏,趁机给乌桓人讲了一些汉人军队的待遇:什么当兵吃粮,一个月2到3石配额,以后屯驻地条件改善了,父母、老婆、子女可以随军跟吃跟住。

博尔不花嚷嚷道:“我要跟着汉人,锻炼武艺跟鲜卑人战斗。你们都跟我来!”

当即就有十多个乌桓人参军,祖茂当即任命乌敏英哥乌飞英也任什长。这些乌桓人个个都善骑马、能射箭,是极好的弓骑兵人选,祖茂乐的合不拢嘴:“玄德,多亏你了,这一趟没白来。”

“不许亏待我大舅子!”刘备好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猛灌几口马奶酒,心里狂吼:叫你职务低、叫你年龄小,风头都被大荣抢走了,连便宜大舅子都被挖走了!

我刘备的部曲在哪里?

。。。

深夜,温暖的火盆,燃得屋里暖暖的,刘备只着内衣裤,像观赏艺术品一样观察着屋里的每一个物件。这间屋子大概有二三十平米,内间床铺,外间生活和会客。

外间墙上挂着的弓箭、长短剑,左侧拜访的鹿头骨、虎皮,右侧摆放的胡笳、号角,一个架子撑起一幅小巧地皮甲。刘备忍不住比划了下,发现自己穿不下,或许是某人小时候的皮甲吧。

墙上的一幅地图吸引刘备的注意,这是一幅草原和大汉边郡的地图,细细的河流,圆圆湖泊,起伏山包,曲折的山谷,一个个乌桓、鲜卑聚居地散落其间,其珍贵性毋庸置疑,他恨不得将之带走。

门并未关闭,乌敏英头发披散着一面走近来,一面揩拭长发:“坏人,帮我擦干头发。”

坏人,真是个有**性的词语,刘备让乌敏英坐在胡凳上,抚摸着胡笳,他站到她身后,一只手用布揩拭梳理她的头发,一只手伸到她光滑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逗弄起轻轻的嗯嗯声。

“这是你的房间?”刘备指向墙壁上的弓箭、刀剑。

“是啊,我们乌桓人,才不像汉女那样胭脂水粉。坏人,你给阿父阿母说了什么,也不留我,迫不及待把我推过来了。”

“你想知道?”刘备解开她鲜艳的礼服,露出里面的毛皮中衣和更里面的细麻内衣,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胸前深深地沟壑。

第六十九章 流水落花共枕眠下

乌敏英眯着着宝石般的眼睛,像一只被主人抚摸的猫咪,汇聚东西方共同有点的美丽脸庞,在温暖气温和暧昧贴近里,愈发的红艳起来:“我想知道!你的智慧就像大草原年长的巫师,阿父阿母都被你迷住了!”

她脸色羞红,低着头,看着那两支仿佛有魔力的大手,粗糙的老茧,隔着衣物摩擦着自己的肌肤。

她是有过经历的女人,不是敏感胆怯的小女孩,被那个鲜卑万户长占据时,她是主动而热情的。但在这个小男人怀抱里,她却蜷缩在一起,担心的像一个小女孩。

她正处于女人最灿烂的时节,既是美丽的明珠,也是草原上的花朵,骄傲地像一个公主,应该说她本来就是个小部落的公主。他比她小几岁,可在他怀里,就像无知的小女孩在年长得多的成功男人怀里,一样畏畏缩缩,一样畏惧和崇敬。

乌敏英知道,她不可能对一个认识几天的少年有多倾心,特别是他并不高,并不太壮实,并不太富有,毫无疑问,以前她憧憬的爱情,是公孙瓒、祖茂、博尔不花这样的勇士,或是昂山这样的上位者。这也是阿父阿母从小灌输的标准。

甚至在来之前,她还犹豫着是否哀求兄长,去恳求父亲,把她从刘备手里赎回来。她相信,阿父阿母一定打心里不喜欢他这样的女婿。

然而,阿父阿母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甚至不肯多留她一刻钟,他们的笑容,是打心里冒出来的,比一开始看到大量的聘礼时,还要开心。阿母推着她去沐浴。她本想待在浴盆里细细思索,可阿母却不停地催促,还说什么一定要好好侍奉刘备,还教了自己不少令人脸红心热的姿势、动作。

这个少年,真有那么好么?把阿父阿母都迷住啦。

乌敏英是个有武艺的乌桓人,乌桓女人的地位是很高的,美丽外貌和矫健的身手,都是她骄傲的本钱。她一直相信即使嫁出去,也会有忠心不二的部众追随,有自己的一块营地,保持草原女儿的骄傲和独立。

当被他抱住,被他抚摸时,她害怕了。记得寇兰儿闲谈时,眼里冒着光,绘声绘色转述了刘备在打寇兰儿主意时,炫耀般描述的战争经过:拥有万人兵力、部众的昂山,那个让乌桓人臣服的鲜卑万户长,像个几岁的孩童一样,怎样一步步被牵着牛鼻子,中了一计又一计,丢下了大半兵力,丢下了她们两个女人,丢下了数千掳掠来的俘虏、壮丁,大半财物,狼狈的逃回草原。

寇兰儿告诉她,他是汉人中的谋士,相当于草原上的巫师,若汉人都归他指挥,昂山一定会死在祁县或赤城。说这些的时候,寇兰儿脸上露出了激动和娇羞的红晕,像是涂抹了美丽的胭脂。可那一瞬间,乌敏英却吓坏了,草原上巫师当然了不起,同时也是神秘和可怕的代表,她不由自主地把年少的他和年老干枯的草原巫师形象,重合在一起,以至于瑟瑟发抖。。。

刘备则有些急切,那日初俘虏寇兰儿、乌敏英,就被两人惊艳。男人的欲望相比女人来得很快,他受到后世的影响,本来做不出强迫女人的事,可连续战斗里的血与火,死伤者的嚎叫,让军营中的将士们,神经都绷紧了,每个人都不知道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变得易怒和暴躁。及时行乐的念头,在活下来的人之中,积累和迸发,周边的将士,要么想的是喝酒、吃肉,要么想的是娶老婆、逛窑子,要么想的是买衣服、买好玩的东西。这就像后世汶川北川地震之后,当地一些幸存者消费观念发生了本质改变,有一块钱花一块钱,不再喜欢存钱。

乌敏英动刀子,和柔软的臀腿,触动了刘备紧绷的神经,激发了他的怒火和兽性,他打算立即做些什么,却被前来抢俘虏的胡軫、徐荣、董旻等打断了进一步行动,并没有来得及深入浅出的交流。

之后几日忙着军务,军中太多人盯着,考虑到影响,既不可能白日宣yin也不可能留宿女俘房中。恰逢乌敏英月信,刘备也渐渐冷静下来,把乌敏英当做煮熟飞不了的鸭子,本着文火慢煮、培养感情的打算,不急着品尝她,反而花不少时间接近和讨好寇兰儿,急于品尝寇兰儿脸上的胭脂。

以至于并未真和其中任一个享受鱼水之欢。

今夜,不在军营之中,而且还得到了乌敏英阿父阿母的允许,随便干什么都可以。

这晚上是迷幻而旖旎的,她别无选择,他坚决奋进;她内心的犹豫和担忧,那种欲拒还迎,反而展现了与平日不同的柔弱,正好更符合他的审美观;她那修长浑圆的腿,光滑温润的肌肤,挺翘紧绷臀。。。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渐渐重合成一个影子,胡床格叽格叽的响声,嗯嗯啊啊、呼哧呼哧声音,跃动的烛火,仿佛一部羞云散雨的动作片。门外的乌桓侍女,初时还趴门口、窗台听墙角,可这时,早就逃也是的不见踪影。

第七十章 坑了我岂能笑过

一夜鱼龙舞不歇,流水落花共枕眠。清晨妆罢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这个发型怎么怪怪的?不过还蛮好看的。”乌敏英对着铜镜左看右看。

刘备将她的发蟠曲交卷,盘叠于头顶上,插上铜钗,稳而不落:“这是盘桓髻,阿母说是雒阳长安最流行的鬓发。有没有觉得高了一尺多?”

乌敏英站起来走了几步:“嗯哈,是显得高些,比里都高了。可一步一晃的,头盔也带不成,里们汉人的发型真心不方便!弄回原来的样子好不好。”

“今天回祁县,得让大家伙看一看,我刘备的夫人多漂亮。”刘备已经迫不及待宣誓主权了,以免其他人觊觎。。。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

“吵什么,我好着呢。什么事情?”

“大人,祖司马不见了!前前后后找遍了,没找到。公孙大人正在外厅等大人。”

乌敏英:“夫君,里去吧,喔收拾下就来。”

刘备搂住乌敏英,在额头上吻了吻,才极其不舍的离开,汇合公孙瓒等,急忙回祁县营寨,打算发动更多人寻找。。。

骑马急行营门,被士卒拦住:“来人速速下马!”

二人这才记得,入营不得骑马,连忙下来告了声罪,牵马急走到祖茂门口,远远见一个身穿黄衣,披头散发,颈部有一个红色的印子的女子,低着头跌跌撞撞走了出来。

刘备指着女子对公孙瓒笑道:“难怪一早起来不见大荣兄,原来是有美人相陪!”

公孙瓒:“差点因为这小子违反军令,幸亏认得门口士卒,否者一顿鞭笞是少不了的,改天一定要让他请吃酒。”

那女人转过头来,见了刘备,啊的叫了声,脸色惨白,连忙背过身去,低着头不敢看这边。

“寇兰儿,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从祖大荣房里走出来??”刘备脸色一白,急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

寇兰儿愣了一阵,抽出手来,蹲地上双手捂着脸,努力想不哭,最后还是没忍住,泪水滴滴流下,掏出他送的胭脂:“还君胭脂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祖大荣竟然强迫你?!”刘备看着曾经吃过一次的胭脂,和没有抹胭脂、脸上苍白一片的寇兰儿。抬头看着伸着懒腰、从门里走出来、露出心满意足表情的祖茂,心里如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右手握住腰边长剑,哗一下抽出来,指着祖茂:“你。。。你”气愤的说不出话来。

公孙瓒连忙把他拉住:“玄德不可,不可!”

祖茂吓了一跳,原以为春宵帐暖的刘备,必定日高起,至少下午才会回来,没想到会被抓了现行:“玄德,我真的很抱歉。看到你和乌敏英在一起,我,我就被欲望冲昏了头。你要相信我,我对兰儿是真心的。你才十五岁,比我小几岁,已经有如此成就,以后什么样的女人追不到。求你原谅我,就让我这一次吧。”

公孙瓒冷冷一笑:“早上不见你,我们急着飞马而回。走到营门口,都差点忘了下马。没想到,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寇兰儿:“你们别说了,我与大荣已有了夫妻之实,他已答应明媒正娶,刘玄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们了。”

刘备:“好,你们好得很?祖茂,你我今日,割袍断义,再也不是朋友!”

祖茂:“你们听我解释,别走!听我解释!”

。。。

刘备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除了公孙瓒、乌敏英谁也不见,一遍遍地自言自语:“祖大荣,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把你当朋友、当兄弟,想办法帮你,你却趁我帮你的时候,艹我喜欢的女人,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啊!”他前世从来没想过能有两个女人,以至于当他作为拯救者出现在两位极漂亮的女人面前时,占有欲之火一发不可收拾,陷入了牛角尖。

砰砰砰,敲门声又响起。

“说了有事别找我!”

门却推开了,来人是下落县令牵穆:“我也不见么?”。

“牵君,您怎么亲自来啦!”

牵穆:“我再不出来,你们就动刀动枪,闹得人尽皆知。”

刘备:“您多虑啦。不会真动刀枪的!对敌人,我可以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用尽一切手段,但对曾经的朋友,我做不到,也不屑于这样做。况且论武艺、气力,现在的我也不是祖大荣的对手。”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就有底了。这件事情,当然是祖大荣不对,但也不用弄到割袍断义的程度,毕竟你们曾经是一个战场上同生共死的战友。”

“牵君。你说这祖大荣怎么这样啊,我把他当朋友,给他谋划赚钱、招募人手,他却趁机挖我的墙角。他要真喜欢寇兰儿,也给我说一声,大家公平竞争啊!”

牵县令:“公平竞争?哈哈,男子弱冠结婚,早一点也要十七八岁。你才十五岁,估计祖大荣一开始根本就没没把你当竞争对手。你升官飞快,但始终是他下吏,他心中虽然羡慕,想必能够正常看待。

但在乌敏英、寇兰儿两个女人问题上,并不是他错,却是你错!”

刘备:“我有何错?”

牵县令:“错在独占之心!”

刘备:“计谋是您和我一起商量的,陶刺史是您派我去说服的。人是我救出的,便是要分也该给您分,要生气也应该您生气,关他何事?”

牵县令:“仗是一起打的,我要是祖大荣,肯定认定两女人是你们一起俘虏的。你只不过早一步发现她们。况且祖大荣是你上吏,你是他故吏,他一定会认为你脚踏两只船,不给他留一个的行为是是不尊重他,是有福不能同享!就算闹到陶方伯面前,方伯也一定会认为错在你!”

这就是一把手意识在作怪,陶谦、牵穆、公孙瓒、祖茂在自己上级面前,必须得小心翼翼,服从命令。同时在自己的职权、部队范围内,是妥妥的“一把手”,是享有绝对的权威的“土皇帝”。任何下级或副手试图挑战“一把手”权威,都会被一把手和其他一把手视作不稳定因子。

刘备有后世知识,聪明多谋略,却没当过“一把手”,哪里弄得懂官场潜规则!他这是典型的智商高、情商不足,情商不是单单从书本上能学到的,需要有人指点迷津,或在与人交往中慢慢体会。

牵穆的细心教诲,令刘备十分感动,但感动是对牵穆的,并不是对祖茂的:“多谢牵君指点。有人曾说弱者才顾全大局,强者本来就是大局。真名士自风流,我虽然是弱者,算不得名士,却有骨气!有脾气!

现在,既已割袍断义,若我轻易回头,必会被人看轻!以为我好欺负。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会爬到我头上拉屎。

牵君来做说客,祖大荣就没拿出点诚意来?准他不讲情面,我就不能掀桌子?大不了钱不赚,一拍两散。”

牵穆在生意中也有份子:“这怎么行?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你跟他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刘备:“生意就是生意,信义为先,我现在不想跟不讲信义的人谈生意,怕他下次继续阴人。牵君不必担心您的收益,陶方伯属下,可不止他一人有粮食。他想做这笔生意,就必须拿出诚意!”

第七十一章 祖大荣破财让步

不同的人处于不同环境中,面对相似的诱惑、欲望、危险或利益时,会做出不同的反应,这与才干高低、出生高低无关,乃是一个的心性、性格。

例如吕布,能为了貂蝉杀掉义父董卓,为了家室不被曹操俘虏,放弃使用最擅长的骑兵逃走,死于白门楼。用后世的标准,吕布绝对是个热爱家庭、热爱女人的好男人。但在汉末三国,将士们却绝对认为他是为了小家舍弃大家、智勇困于女色的典型代表,以至于大量亲信联合起来叛变。

为什么战争与和平时期的标准不同呢?和平时期,合理合法取得的私有财产为法律所保护,每个人都在为家庭宗族而奋斗。

战争时期,属下将士都是提着脑袋跟着上官混,不知道哪场战斗就挂了,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维系上下级关系,除了军法、奖赏等明规则之类,更重要的是兄弟义气这个潜规则。义气是相互的,赵奢得了赵王的赏赐,都发给部下,部下为之效死,屡破强秦国;轮到赵括,把赵王的赏赐都拿回家,将士怎么会有效死之心?结果长平之战中,数十万赵国将士投降秦国。

如果上官有了不止一个老婆,部下将士也是人,自然也想要女人,如果上官都像吕布一样,把老婆和私人财产看得比部下重要,部下将士自然会离心离德,怎么会为了上官拼命?

祖茂挖墙脚这事,说起来刘备独占两女的企图也是原因之一。但刘备之所以极为愤怒,牵县令、公孙瓒、刘备的部下之所以支持刘备,因为祖茂太不讲义气,作为一个上级,没点风度,做事情太不讲究。所有人都会想,祖茂对屡次助他立功、给他解困的刘备都如此不讲究义气,对其他人,会讲义气么?

牵穆找祖茂谈生意分成时,为了美丽的寇兰儿,为了成为昌平寇氏女婿,祖茂咬着牙,心里既郁闷又憋屈还有无奈。

寇兰儿坐在祖茂身旁、牵穆对面,取出算筹,算了一炷香时间在:“少一成怕是有一万钱吧,牵君,能否给通融通融,半成如何?”

牵穆看了两眼寇兰儿,其人凹凸有致,又有诗书在腹中,家世也高,若非丧偶再嫁,怕是不见得祖茂能捡了便宜:“6千石粮食投入市场,价格立即会下降,利润降到10钱以下,也是可能的,一成只几千钱罢了。玄德对你们两的事,很生气,你们若不同意,以他的性格,怕是真有可能不让你们加入。”

祖茂:“他真这么说?牵君不会丢下我不管吧!”

牵穆:“帮你销售几百石问题不大。”

牵穆并非有意针对祖茂。而是祖茂两次不听劝告,追敌战败,造成大量将士死伤,其中还有不少牵氏族人和乡党,牵穆这些日子,每次抚恤伤病,看到伤员们的惨状,每次看到孤苦伶仃的侄儿,每次看到阵亡将士的遗体,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把子弟交给自己的安平郡长者们,如何面对他们的哭泣和指责。这次本想通过生意赚点钱,给战亡乡党一些补偿,可祖茂又闹出和寇兰儿的绯闻,牵穆心里火大得很,对祖茂也没什么好脸色。

“几百石?”祖茂明白是牵穆委婉的拒绝了。

寇兰儿:“哼,我去找刘玄德说去!”

祖茂拉住她,牵穆、刘备的意见已经明确,公孙瓒与刘备亲厚,也不会站在他一边,他明白若不让利,这几个人绝对可以直接不带他玩,最后一文钱也得不到:“一成就一成吧,我对玄德没有恶意,还请牵君从中转圜。”

寇兰儿气鼓鼓地看着牵穆背影从视野中消失,疑惑地问:“你是刘玄德的上吏,他怎么敢威胁你?牵穆怎么会与刘玄德站在一条线上?”

祖茂也没脸解释,只说:“不就是钱么,身外之物。何必跟自己的下吏计较,何必伤了众人感情。”这点也证明,祖茂算好男人,虽然对男人不讲义气,为喜欢的女人却没的说,

。。。

刘备想出的生意法子,简单讲与军粮有关。

支援上谷郡的各支军队,有不少是自带粮草的,至少1个月粮草,毕竟仗打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城塞里不放个2、3月军粮,被胡人围困时,哪个将军敢守城?士卒们岂不会哗变?

例如祖茂部约千人,带了1万6千石粮食,其他兵器铠甲、刍稿、工具、帐篷不算,用500辆武刚车、辎车、轻车装载,数百马匹拉车和乘骑。

战争时期,为了将士用命常常敞开了供应、管吃饱,1将士月吃2石以上、3石以下(3石约80市斤)粮食,加上马匹所需,不算刍稿,1千人马,一个月需要消耗3、4千石粮食。

汉时,运往边疆的钱财、粮草由中央核定额度,由各郡自行组织运输额定粮草给边疆。运粮草过程消耗很大,两汉的官员数学水平相对于明清为高,远如青州、徐州一般给钱,近的如涿郡及冀州北部的渤海、中山、常山等郡,每年多次起运粮草。

受郡守之命,1万6千石中8千为给护乌桓校尉的军粮,祖茂已经派副将、民夫,跟随胡轸、徐荣、董旻送抵宁城。约二十天时间,已消耗2千多石粮食,算上返程和留在祁县做军粮的,可以结余4千石。

同样,公孙瓒部可以结余2千石。

按规定这些粮食应该运给护乌桓校尉和延边塞障尉,记录在账,下次便可少运些;当然也可以运回本郡,重新入库。如果卖掉,则面临账目对不上、涉嫌贪污军资的严重问题,轻则丢官去职、重则流放甚至杀头。

初春的上谷,最高温度不过几度,早晚、夜里依然在零度以下,最冷时甚至零下十几二十度。寒冷的天气使人们对粮食、肉类的要求依然居高不下。由于鲜卑人入侵掠夺走大量粮食,居庸关盘查严厉,以及世家豪族囤积居奇,上谷的粮食价格最高时候超过100钱一石。

畸高的粮食价格,让牵穆、公孙瓒、祖茂、刘备下定决心,冒着风险先赚一把。

第七十二章 难楼王的橄榄枝

10成利润,原本按照2、2、4、2的比例分配,牵穆、刘备负责销售、收购各得2成,公孙瓒、祖茂分别提供2千、4千石粮食,分2成和4成。由于寇兰儿事件,祖茂在众人的声讨下,把4成降为3成,送1成给刘备作为补偿。至于刘备私下给牵穆、公孙瓒的好处就不足细说啦。

祖茂和寇兰儿虽然有所疑惑,但始终认为,1成利润只值数千钱。

其实,老道的牵穆,并未完全给祖茂说实话,上谷有约有50万汉人,10万左右乌桓人。6千石粮食,只够3千人吃一月,投入市场并不能使粮价短时间内跌到70钱以下。因为,鲜卑人入侵头几天,有什么抢什么,之后东西太多装不下,便不再抢劫铜钱,甚至大量丢弃,主要抢劫金银宝石等贵重品,粮食肉类,铁器等工具。以至于许多家庭仍有不少铜钱存货以购买粮食。

按照牵穆和刘备的估计,粮食在上谷能卖到均价80钱每石。在涿郡、右北平,估计只需5、60钱每石就能买回、入库。毛利润12万到18万钱,扣除申请文书、通过关卡、买通仓库官员等公关费用,运费、人工等劳务费,赚到10万钱是没有问题的。

祖茂让出的1成利润,价值超过1万钱,相当一个200石塞障尉一年的工资收入,相当于5到10个壮丁一年的生活费。如果日后祖茂搞清楚,为了爱情,为了下半身的冲动,一下花掉了一年的工资,相必他哭都哭不出来。

。。。

这几日,牵县令忙着卖粮食平抑市场,派出属吏、联系熟悉的商人,在下落县、涿鹿县、鸡鸣驿等城乡卖粮。6千石已经卖出1千多石,粮价不过刚刚回落到90多钱一石。州郡县的粮仓,有个重要的职责,是平抑粮价,在秋收等时节,收购粮食,在寒冷的冬天、青黄不接的春天,卖出。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属吏、商人都以为粮食来自官仓,当然也确有一部分来自官仓,以便混淆视听。

除掉6万钱成本,和部分备用金,先期产生的2万钱利润,牵县令直接按比例分给4人。

祖茂自然拿着6千钱讨好寇兰儿去了。同时,牵穆、公孙瓒、刘备几乎都用来抚恤伤亡,在对待下属的态度上,与祖茂有很大的不同,或许这就是心性吧。

刘备也很忙,有了乌敏英父母兄弟的关系,有了营救回来的乌桓人,几日以来,刘备在乌敏英父兄所处的山谷卖粮食,乌敏英父母兄长则作为中间人收取佣金、收取住宿、伙食费。

一传十十传百,有了粮食这个硬通货,随之而起的,是更多的乌桓人到此以物易物,成了乌桓人最大的市场。日后乌敏英父兄竟因此做大,此是后话。

乌桓人畜牧为生,能用毛皮和羊毛制作衣物、手套、鞋袜,善于制作辔头、马鞭、简易马鞍,弓箭,有少数还会锻造铜铁工具。汉朝限制铜铁流出塞外,给乌桓的铜铁也有严格限制。极端情况下,乌桓人甚至将铜制品和铜钱铸轧成刀剑、箭头、工具,以至于乌桓各部落之间以金银为贵币,小额贸易并无足够铜钱,而是用货物、奴隶交换。

以往乌桓人进入汉地交易,一般是将货物换成金和铜钱,由于不精通汉话,不熟悉当地情况,价格往往被压低。而后购买商品,也常常被以次充好,汉朝郡县以及下面的小吏与地方豪族勾结,往往也放纵不公平的发生,以至于在价格上,损失了两次剪刀差。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刘备与乌桓人以物换物,有军队做后盾,若有捣乱市场的少数,则直接抓起来。他讲信用,绝不以次充好,但可以吃的剪刀差,也绝对不会少吃。这当然是另外一大笔利润,甚至超过直接卖粮食本身!

与乌桓的贸易,引起了各部落大人、小帅的广泛注意,甚至吸引了上谷乌桓难楼王亲自参与,并点名道姓要求刘备去见面。

原本闷声发大财的刘备这下担心起来,若事情真搞大了,很可能被追究买卖兵粮的罪过。急忙找牵穆、公孙瓒商议。

。。。

乌桓和鲜卑都属于东胡人,西汉初年,匈奴王冒顿击败东胡称霸草原,剩下的臣服匈奴,并向东迁徙,一部分聚集在塞外偏南的赤城周边的乌桓山是为乌桓,一部分在偏北的乌秦集水(呼伦湖)周边是为鲜卑。

汉朝多次击败匈奴人,使北匈奴遁逃,将南匈奴南迁,漠南草原顿时空旷起来,乌桓、鲜卑人便迁移到匈奴故地,得到汉朝允许的乌桓人占据了长城内外广阔的漠南草原,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

两汉之间,上谷等地的乌桓人,为光武帝刘秀统一中原立下汗马功劳,乌桓骑兵名扬天下。之后光武帝封乌桓渠帅为侯王君长者八十一人,令他们居住在塞内,招揽乌桓、鲜卑人,其一为东汉提供骑兵,其二协助东汉抵抗日益强大的鲜卑人,其三制衡南匈奴,其四分割成小部落,以免统一起来危险汉朝边疆,其五派遣质子入汉。

灵帝继位之初,乌桓各部大人拥众少则上万、多则十万以上,相当强大。上谷郡难楼,最多时有九千余落,辽西有丘力居,有五千余落,辽东苏仆延,有众千余落,右北平乌延,有众百余落,这些乌桓大人,都勇猛矫健,狡诈多计策。

牵穆:“你知道难楼是个什么样的人么?最强大时,他的势力遍及长城内外,涵盖上谷、渔阳郡北部和漠南草原南部,约有万落,每落少则7、8人,多则2、30人。”

刘备:“岂不是有20万人。”

牵穆:“十年前,这个数据没错。我翻越了相关记录,询问了各地长者,难楼强大时,生出异心,向草原走私铁器、粮食,支持檀石槐。”

刘备:“檀石槐?那个鲜卑大汗!”

牵穆:“对!乌桓、鲜卑人的外貌、习性相似,语言相通。有传闻难楼甚至派出军队,支持檀石槐对鲜卑其他部落的战争!”

公孙瓒:“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必跟他多费口舌,不如效仿班定远,禀告陶方伯和护乌桓夏校尉,趁机将他抓起来杀掉!”

第七十三章 强买的胭脂美人

公孙瓒母亲有东胡血统,他从小没有少受白眼和歧视:“胡人向来狡诈,缺乏信义。强大就离心,弱小就归降。如果不能剿灭其中贪婪、狡诈者,朴实的人也不会服从大汉。”

牵穆:“不可杀,应该支持拉拢为主。鲜卑檀石槐弱小时,多次向难楼寻求支持,甚至娶上谷乌桓贵女来拉近关系。可一旦强大起来,檀石槐反而借助风俗、预言上的类似,拉拢吸收乌桓的小部落和平民。

最近几年,难楼与檀石槐多次发生战争。难楼占据的塞外草原,几乎都为檀石槐抢走,加上大汉屡次强制招募乌桓人讨伐西羌、平定国内叛乱,上谷乌桓离散大半,如今势力大不如前,部众不到以前的一半。”

公孙瓒:“哈哈,难楼自作自受!种瓜得豆!”

刘备:“这次鲜卑昂山部从白河谷道入侵,也抢了不少乌桓部落的财富和人口,难楼怕是恨檀石槐入骨吧!”

牵穆:“乌桓,一部分在上谷、渔阳的白水及支流周边,难楼的封地,就在赤城!另一部分分布在广宁以东、下落以北,这也是前些日子,我们死守下落的原因,若下落城破,大量乌桓小部落,会投靠或被鲜卑人掳走!”

刘备:“牵君的意思是支持难楼,与他做朋友?”

。。。

乌敏英的父母,将主院落腾空出来,让给难楼王暂住。

刘备刚走到院门口,身旁的乌敏英、乌长英、刘朗等人就被守门的卫士拦住了:“除召见之人外,其他人不得入内!”

乌长英:“我是乌桓人,又是本部落渠帅的儿子,也不得入内么?”

卫士:“抱歉,一样不得入内!”

乌长英“你们不要太过分!”

卫士也将刘备也拦住:“解下武器!”

刘备柳眉倒竖,呵斥道:“难楼王请我来,却又不让进,是何道理?”

卫士:“佩戴武器者,一律不许入内!”

刘备,一脚将卫士踢翻在地,抓住其头发,抽出佩刀搁在其颈部:“我乃大汉幽州刺史属下,典郡书佐刘备字玄德,我现在怀疑你们聚众密谋,意图不轨!

此地乃大汉之地,你们敢不让我进?还不快去禀报。”

刘朗、乌敏英等亦拔刀相向,挡住其他卫士。

乌长英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直道,妹夫真真如草原雄鹰一般,这些卫士在他面前,如小鸡一般无用。

过了一会,一个十四五岁的黄发、白肤少年冷着脸走出来,用拗口的汉语道:“刘备,难楼王同意里带佩刀入内。”

刘备:“我要带敏英、长英一起,我不懂乌桓语,得靠他们翻译。”

少年道:“偶们有翻译。”

刘备:“那不行,你们的翻译我信不过。”

少年不耐烦的说:“好吧,但只有你可以带刀!”

刘备露出笑容,他自然不是故意找茬,大汉之内,有监察职能的刺史属吏,岂是随意可以进院解刀的?便是见上谷张太守,也不需解刀,何况乌桓人。

况且他没什么事求难楼王,难楼王未必没事找他,解刀便先低了姿态,容易在双方关系中处于劣势。

。。。

厅堂正中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想必就是难楼王,身旁是一名美妇人。两侧坐着十几名乌桓男女,刚才那少年坐到了左侧最靠近的难楼王的位置。

难楼王约莫三十岁年纪,身着红色衣服,不带冠,剃去头顶前部头发,称之为“赭衣免冠髡(kun)首”。他放松地靠坐胡椅上,颈部带着黄金饰品,大腿上放着一个边缘卷起的胡帽,腰部一条皮带由玉石带钩系紧,左腰挂着一把长剑,脚上穿一双长筒皮靴。最令人瞩目的是,难楼王头发胡须黄红,皮肤亮白,面孔立体,眼睛呈碧色!

他身旁坐的美妇人约莫二十几岁,漂亮、高大、健美,有宝石蓝一样的眼睛,其中稍微带点褐色,勾人魂魄,皮肤洁白细腻,面孔立体亦,额骨稍有点高,头发高高盘起。

匈奴被大汉击败后,留在草原上的少量部落,臣服了乌桓、鲜卑人,所以许多乌桓人与草原上的匈奴人一样,个头相对矮小,头大偏圆,脸亦偏圆。难楼王和美妇,以及周边的大半贵族却与匈奴不一样,他们长得高大健美,轮廓深刻。

“汉人,里叫刘备,乌敏英夫婿?那也是喔大乌桓的女婿。”难楼说一口不那么标准的汉语,也分不清名与字的关系,指着旁边的美貌女子,“喔阏氏,祁阏氏,难楼部最美的女人,有话问里。”

阏氏既胭脂古称,指草原部落首领的嫡妻。

祁阏氏:“我们需要一些农具、种子、粮食,最好能提供些铁器。”

难楼王说汉语鼻音很重,祁氏却讲一口标准的幽州方言!

刘备小心地回答:“铁器由护乌桓校尉和州郡县严格控制,怕是不易。你们要农具、种子干嘛?”

祁阏氏:“这百多年来,我部已定居塞内,各部大人、渠帅已经建造了固定居所,人口亦不断增加,仅靠畜牧以无法养活,也种植粟麦。”

“种子问题不大,但铁制农具也是限制品,恐怕护乌桓校尉不会同意!”

祁阏氏眨着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护乌桓校尉我们去联系,你们只要能提供一千农具,一千石粮食,我们会拿出牛、马、羊,或其他相当的做交换。”

刘备盯着祁阏氏美丽的面庞,不由得猜测她用什么方法说服护乌桓校尉,她那么美,难道是色诱?他脸上不自然露出奇怪的笑容:“既然能够说服护乌桓校尉,那请官府卖给你们就是,何必找我?”

祁阏氏被盯得有点恼怒:“我们部落有我们的秘密,不可能都告诉你。”

刘备:“我无心探寻你们的秘密。据我所知,鲜卑人入侵,你们损失很大。你们必须能证明四点:第一,护乌桓校尉能够同意货物通关,第二你们有足够的能力支付全部货款,第三让我相信你们会缴纳全部货款,第四缴纳一部分定金!”

“定金没有问题,一成如何?我们目前的确有些困难,所以,货到之后,款项会再支付五成,剩下的四成夏、秋再支付。”祁氏知道与其让对方看到部落的窘况,进而拒绝,不如先说明白,以赢得对方信任。

刘备顿时浮现出“拖欠挤占货款”“空手套白狼”等词汇,后世的阿里巴巴、京东、苏宁、还有大型超市,不就是靠着店大欺负小经销商、挤占货款来增加自身资金流的么:“难楼王至少有数万部众,有成千上万的控弦之士,硬拖着不给剩下4成,我刘备讨得回来么?”

旁边的乌桓贵族,几乎都站了起来,用汉语、乌桓声讨刘备,唾沫几乎要喷到他脸上:

“竟敢怀疑难楼王的信用?!”

“这个汉人不知天高地厚!”

“不许跟我们乌桓做生意。”

“把前几天赚的都吐出来!”

第七十四章 身后是大汉威严

面对众人的责难、威胁,乌敏英担心起来,紧紧搂住刘备手臂:“喔们,不怕里们。”

乌长英在战场上也是一人抵十的勇士,面对贵族们也底气不足:“玄德,喔们就三个人。。肿么办?”

刘备深深地呼吸一口,露出一个自以为帅,其实很勉强的笑容:“别怕,我们背后,是整个幽州,是整个大汉。”

刘备左手高举半通印:“乌桓人,可知这是什么,这是幽州刺史属下典郡书佐印!”

乌桓贵族本以为刘备是普通商人,这下愣住了,转头看难楼和阏氏。

黄头发白皮肤的少年哈哈一笑:“半通印敢拿出来炫耀?只不过是给我们擦鞋都不配的小狗官,笑死人。跟我上,把他抓住。”

乌敏英凑耳边小声说:“那小年是难楼王的长子,格乾。”

刘备怒道:“我看谁敢!谁敢试试我刀利否。”

嗖一声拔出长刀,直指最冲的最快的格乾。

格乾本想在父亲和贵族面前展现武勇,这会却被逼迫的连退两步,他嘴巴却很硬:“你敢对喔用刀?里算什么东西!牧羊犬也敢对草原上的虎狼动刀?”

刘备:“告诉你们,我的背后是幽州刺史,是整个大汉的威严!当年匈奴人,统一草原,如今在哪里?单于不过大汉属下郡国候而已。西羌肆虐凉州,还不是被太尉段颖轻易扫平。当年你们乌桓人,纵横草原,如今也不过大汉属下一王候君长而已。

我身负典郡的监察之职,谁敢动我就是冒犯大汉的威严!幽州刺史的五千军队,就在数里外的祁县,护乌桓校尉的军队就在宁城,他们刚击败了上万鲜卑人,斩首两千余、俘虏三千余,你们连鲜卑人都打不赢,还想做大汉的对手?

你们谁敢擅动,还想不想当乌桓大人、渠帅?还想不想互市?”

两汉对外执行的是霸权主义、强权政治,谁不服就打到服气为止!

对内迁的南匈奴和乌桓,控制力大大增强,已经不算外交,而是内政。迁入塞垣之内,就是大汉的属民,其大人、渠帅就是大汉属下的候王君长,相当于后世的土司。乌桓各部必须派遣质子入宁城居住,大汉的赏赐亦要通过赏赐质子来进行,王位的传承任免,也要经过皇帝护乌桓校尉的点头。

乌桓贵族面面相觑,用乌桓话商量起来。

格乾拔出弯刀:“幽州刺史真敢动手?喔们大不了杀了你,反出塞外去。”

乌桓贵族看看动也不动的难楼,看看激进的格乾,有些人不晓得怎么办,有些却仿佛明白了什么。

刘备说:“大汉孝顺皇帝时,南匈奴单于引起部落大乱,使匈奴中郎将、五原太守陈龟因此逼杀南匈奴单于林利和其弟左贤王,其结果也不过下狱免职,数年后又被任命为京兆尹、度辽将军。你们想反叛,就要想一想质子的姓命!想想互市的好处!想一想去而复返的陈龟。想想遭受雪灾自己都养不活的鲜卑人!”

祁阏氏见刘备把格乾为首的贵族镇住,嘴巴轻轻地翘起来,宝石蓝的眼睛中露出奇怪的神色,竟然有一丝。。。欣赏:“咯咯咯,别闹啦,大家都坐下,坐下。卫兵,把烤羊肉、羊奶、美酒端上来。”

每一个人,不论男女,都被她轻灵的笑声,美丽娇艳的容颜吸引了注意力。

难楼终于站起身来:“好了,都给喔把刀收起来,鲜卑人才是敌人!今天谈生意,迎接汉人朋友,吃羊肉、喝羊奶。”贵族们都可以投靠鲜卑,甚至都能保全部落和地位,但他不行。一山不容二虎,檀石槐不会允许一个强大的、在乌桓各部中有较大影响力的乌桓王,拥有数万部众,除非难楼舍得把部众再减少一半。

美味的烤羊肉,绵柔的羊奶,偏烈的马奶酒,冲淡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难楼王:“汉人,喔们有诚意,可以给里二成定金做保证。但里又如何保证不卷款逃走?”

乌敏英:“我的母亲,也来自于祁氏,这本身就是保证。”

祁阏氏与难楼王用乌桓话小声商量了一炷香时间。

难楼王:“喔再给里一个保证,听说你们再招募人手,喔封乌敏英为五十户长!除了五十户人口,由祁阏氏亲自挑选10名勇士。”

这哪里是保证,明明是派人盯着!

不算农具,一千石粮食的4成,价值3、4万钱,成本至少在2万5千钱左右。若刘备收不回这4成,他分得得其他利润也会赔进去。

刘备真不想做这个生意,既然背后有陶刺史率领的数千兵马,乌桓人绝对不敢把他前期换到的物资抢走。

。。。

寒冷的北国夜,无月,甚黑。

乌敏英抱着刘备取暖:“嘻嘻,今天里表现的如天空中的雄鹰,把格乾比的如同斗败的公鸡。”

“我以为你会批评我,太过鲁莽。让我多亲下,算作表扬。”

“里不知道难楼和格乾有多可恶。难楼又二十几个女人,格乾也有三个,去年他们两都想娶喔为妾。要不是昂山和里来了,我怕是得给他做妾。”

“怎么老是提昂山,下次再提,把你屁股打肿。”

“讨厌。有件事,祁阏氏想单独见见你。”乌敏英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她为什么要单独见你?”

“哈哈,她不是你亲戚么,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你小心点,我在门外等你。”

。。。

美丽的乌桓阏氏单独召见,还在寒冷的夜晚,想想都让人心旷神怡,再寒冷的夜也会感受不到寒冷。

想想乌敏英也很美,是那种花朵刚开的美,以她的年龄,还不那么热衷和享受男女之间的情爱,虽然尽量主动,仍然偏瘦,身体和性格上有数不清的菱角,仿佛一朵带刺的玫瑰、一只调皮的小野猫。

祁阏氏的美,是年轻而成熟的美,是耀眼、妖艳的美,宝石蓝的眼睛,高贵的地位,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因为长期管理部落日常事务所展现出的历练,让她显得更加柔与精明,仿佛后世职场绝色女上司的知性美。

东方女性和西方女性共同的优点,在乌桓贵族中,展现无遗。

难楼与祁阏氏并非一个房间,这让刘备心中的旖旎又增加了一分。

第七十五章 跟第一夫人夜聊

祁胭脂(即祁阏氏)居住的屋里,火盆中的火焰跳动着,却并不明亮,一种浓烈的香气,轻轻地燃烧着、释放出,挑动着雌性、雄性的荷尔蒙,增加了旖旎的气氛。

祁胭脂遮住脸嘴鬼神面具,眼角、额头画着奇怪的花纹,披头散发,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拿着牛羊等骨头舞动着,跳着看不懂的舞蹈,赶走了刘备心中的一切旖旎,他远远站着,直到祁胭脂停下来。

好一阵,祁胭脂才收好器物、解下面具,指着旁边的胡床:“你怕什么,汉人的勇士,过来坐这里。”

“你脸上的面具、身上的骨头饰品,怪可怕的。”

“乌敏英说你是汉人的智者,不就相当于草原巫师么,怎么跟她一样,害怕巫师?真是胆小的汉人。”

“过分谨慎一千次不为过,过分莽撞一次就会送命。嘿嘿,谁不知道上谷乌桓的祁阏氏,地位高、面貌美、身段好、人又聪明,我平日胆子大着了,但在你这样的绝色美人面前可就胆小如鼠啦、退避三米。”刘备走到她身旁胡床坐下,两人之间相距不到一米,只有一个小案相隔。

朦胧的火光,照耀着祁胭脂白腻美丽的容颜、蓬松的头发透露出慵懒的美,脸上诡异花纹更显得妖艳魅惑。

“小嘴挺甜的,论汉人辈分,我可是你从姑母。”祁胭脂端起一罐羊奶,轻巧的喝了一口。那漆罐口圆而大,乳白色的羊奶从嘴角溢出来,让人产生了某种靡靡联想。

刘备心中躁动着,身体不由产生某些变化。他急忙端起另一罐奶牛饮,掩盖丑态。可后仰时动作过大,奶流到身上,颈部、胸口、肚子沾染了白色的汁液:“这不是羊奶,这是。。。酒?”

“嘻嘻,这么不小心,我帮你擦下。”祁胭脂握着手帕,从颈部、胸口到肚子,脸色绯红,掩着嘴偷笑。

那一瞬间的接触,让两人都如触电一般,暧昧的氛围环绕着室内,也让刘备放下的心中的防备和距离。

“这是马奶酒,喝不习惯吧。得用棍子轻搅,一搅就香,愈搅愈甜,小口慢饮,味美无比。我从十三岁开始,就喜欢喝马奶酒。”

“有位医者曾说马奶清凉可口,滋脾养胃、强身健体,消肿止痛。”

“你这人懂得挺多的嘛。”

马奶产量可是很少的,马奶酒就更少了,刘备可惜刚才的牛饮浪费,又担心生意会赔钱,本着占点便宜回来的心理,长手一伸,端起祁胭脂的那罐,就着刚才祁胭脂红唇湿润过的罐口,轻轻地饮了一小口:“马奶酒真香,真甜,酒不醉人,胭脂醉人。”

“说什么呢你。”祁胭脂洁白的脸上,染上红晕,越发美艳。

“哎,我是怕跟胭脂美人做生意,会陪的亵衣(内衣)不剩!”刘备也发现过于暧昧了,重生前他没少在电视、网络上看到妻子勾引、丈夫捉奸、讹诈钱财的小把戏。他知道自己地位不高,人也不高、长得不帅,只是有点钱,没有自信第二次见面能吸引祁胭脂这样的有份、有颜的绝美女人投怀送抱,始终担心她别有用心。

祁胭脂:“如果你能运6成货物过来,就是我们上谷乌桓的好朋友,我可说服难楼,在长生天见证下,与你结为异姓兄弟。”

刘备:“按照汉人的算法,你是乌敏英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认亲也应该难楼王和你收我作义子。”

“不!”难楼王一声大吼,从床下里间钻出来,他力气很大,着急之下竟然不小心将胡床掀翻。

坐在胡床上的祁胭脂,毫无准备,被掀起来,尖叫一声,失去平衡向侧面扑倒。

刘备软玉温香入怀,顺势倒在榻上。在北方,室内有火盆,一般会脱外衣,只穿中衣。刘备只觉得怀里的女人,衣服轻薄,好死不死在她臀上捏了两下。

“啊!”祁胭脂羞怒地尖叫。

难楼连忙上前扶她:“没事吧,摔到哪里啦?”

祁胭脂在两个男人搀扶下起身,靠在难楼身上,不经意地推开刘备:“都怪你,非要偷听,刚才掀床一下把我腰部闪了!”

这算不算掀桌子?

“喔是着急了。”

一定是两人的暧昧让难楼爆发啦,要捉奸啦!刘备做贼心虚,趁机后退两步,眼睛四处扫描,寻找趁手的物件,准备打架时用。

祁胭脂对丈夫满脸嫌弃:“不早就商量好了吗,有什么问题么?”

“不。。。不行!结为兄弟可以,义父子关系有干部落传承,长儿格乾还小,里又没生儿子,若喔有什么不测,怕会生乱。”

祁胭脂拉着难楼到一旁,拿手指按向丈夫额头小声说:“想什么呢,我只是想为未来的儿子多寻一个朋友。

汉人种地、草原人放牧,刘备一个汉人,连乌桓语也不会,乌桓人怎么可能接受和服从他?就是有什么,不是还有祁氏做后盾么?”

难楼王眼睛闪烁着,祁胭脂没有孩子,可他有啊,他有二十多个女人,儿子已好几个,最大的格乾已初露武勇,格乾可是难楼继承自父汗的女人、前任阏氏生的儿子,难楼能杀掉兄弟继承汗位,前任阏氏家族立了大功的。草原上汗位的传承,既考虑嫡庶,更取决于力量和智慧,可没有祁胭脂的儿子一定继位的规矩。

祁胭脂仿佛看透了丈夫的想法,掩面哭得情真意切:“又在想你的大儿子?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狼一样!继承父亲的女人?草原上都是什么破规矩!若格乾继位,我宁愿随你一起见长生天,绝不做他的阏氏。”

老夫爱少妻,何况祁胭脂这样的绝色美人,难楼王急忙搂她在怀,软语安慰:“好好好,都依你,你说什么就什么,只要刘备能运来我们需要的,帮族人走出困境,义子就义子。”

。。。

刘备将可能收为义子的缘由、条件,向乌敏英提起,与祁胭脂的暧昧当然删除:“收为义子,能抵价值3万钱的4成货款?我总觉得不靠谱。”

乌敏英很激动,搂着刘备吻了两下:“收义子有庄严、正式的程序,需邀请上谷乌桓所有渠帅,甚至其他部落的渠帅。义子将代表你有继承权。”

“草原上权力传承不如你们汉人的固定。老王的兄弟、其他年长的儿子们早早分家,各自继承一部分部落,一旦老王见了长生天,身边的幼子则主持葬礼、继承王位。但如果幼子太小,也会出现年长的兄弟、叔伯抢走王位的情况!

不仅是权力,新王还可以继承除生母外的老王所有女人为妻妾,当然已有成年子嗣的也可能随子迁出。”

“你是说我可以获得少量乌桓部众?”

岂不是难楼见长生天后,刘备作为义子有占据上谷乌桓第一美女祁胭脂的机会?

想起祁胭脂漂亮勾人的眼睛、洁白如玉的肌肤,虽然可能性真的很小,但这个大胆的想法、喷薄的欲望,竟然在刘备心中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

第七十六章 一夜男女两难眠

继承庶母只能说乌桓、鲜卑的世界太疯狂!

以汉人的礼法,或后世的法律伦理,毫无疑问是乱**伦。在生活条件严酷的草原上,却如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因为乌桓、鲜卑仍然处于半奴隶社会,有着强烈的母系社会痕迹,不要说普通男牧民,甚至男性王族、贵族都没有父子相继的姓氏,有的一辈人换一个姓氏,有的以山峦、草原上的英雄命名。或许这就是原始社会好,原始社会男女光着屁股跑,男的追,女的跑,追到就按在地上做一做,爱做的事情。

有句话叫女人可以肯定生下来的孩子一定是自己的,男人嘛,就嘿嘿嘿。如果不止一个人和那女人做,如何确定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喜当爹了怎么办?

有一个闻名草原和大汉的例子。

有个乌桓人叫投鹿侯,跟着匈奴从军三年,将军百战死、壮士三年归,回来一看,傻眼了,我什么时候有了个一两岁的儿子?这不是喜当爹还是什么!

投鹿侯心一横,举起刀就想把妻子和干儿子一起杀了!

但妻子的父亲、兄弟,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人人腰上都有一把刀。

投鹿侯没有办法干掉偷人的妻子。乌桓、鲜卑人的风俗,是祸不及妻女,在争夺首领位置时,即使如匈奴冒顿单于般杀掉父子兄弟,也会留下阏氏和她娘家。

妻子脑筋一转,编造起神话故事,说听见天上的雷震,仰头看天,冰雹掉入口中,于是怀了孕,便生下宝贝儿子。看见没有,孩子是上天赐予的,一定要把他养大。

我们要是投鹿侯,心里必然如同被强奸一样难受,平时还没怀孕,怎么就怀孕啦,不科学啊。

可投鹿侯就是不懂科学,他只懂迷信,竟然因此没有杀掉干儿子,只是将他丢弃。

妻子还是舍不得儿子,让人偷偷养在娘家。这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十多岁时,就无比勇猛,其他部落的人抢劫外公舅舅家的牛羊,他一个一匹马追上去,赶跑了抢劫者,把牛羊都抢了回来!娘家所有人都无比佩服。

之后他向汉人和部落长者学习,订立法律,调解部落纠纷,显示了公平的胸怀和高超的智慧,整个部落都服服帖帖,当上了部落首领。之后通过战争和高超的手段,让草原上所有的鲜卑部落,都听从号令,然后向南抢劫汉朝,向北抵挡丁零,向东打败夫馀,向西击退乌孙,几乎完全占据匈奴故地。

这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就是现在整个草原的大汗——檀石槐。

所以,檀石槐的例子告诉投鹿侯,老婆生了别人的儿子,真的不应该一时心慈手软。当初没有杀掉,不仅他自己不愉快,现在还危害到大汉的北疆安危。要知道大汉可没有做对不起檀石槐母亲的事情。

换个角度看,檀石槐是一个不世出的英雄,他建立的国家,东西广6、7千里,南北长3、4千里,几乎和大汉一样大!自汉武帝公元前119年派卫青、霍去病发动对匈奴的漠北之战之后,檀石槐是第一个真正统一草原的大汗,是两个半世纪以来,第一个能与中原皇帝分庭抗礼的草原皇帝。

。。。

刘备用力摇摇头,赶紧深呼吸,掐掉继承义父妻妾的荒唐的想法,也掐掉对檀石槐的仰慕。但另一个想法又冒了出来:若能继承上谷乌桓王的位置,或者退一步,只要有了义子的名义,在难楼寿命到时,刘备若有一定地位和实力,绝对能继承一部分部众。

乌桓人,不足十岁就开始在马背上骑乘,用小弓射箭,是天生的骑兵。要知道在汉地,人口密集,牧场很少,马得吃一部分粮食,养马是很贵的。地主、富农阶级,才能养得起马。所以乌桓人的骑射平均水平优于幽州、并州、凉州的普通汉军骑兵,而边郡骑兵又大大优于中原骑兵。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是平原战之王,而在重骑兵没有普及的时代,弓骑兵就是骑兵之王!

弓骑兵可是最好的斥候骑兵!

最好的包抄骑兵!

最好的追击骑兵!

在平原上,如果拥有大量的弓骑兵,野战之前,可以把敌人变成瞎子!包抄时,可以无声无息、迅捷快速!追击之时,可以让敌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撤退时,可以极大减少损失!

李广、公孙瓒、吕布、张辽、赵云、张燕、成吉思汗,都为弓骑兵代言。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美人空对月,喔不,今天没有月亮,有的只是,浅吟低唱停不住,被翻红浪东窗烛。

这是一个难眠的缠绵之夜。怪不得汉朝皇帝娶了姐姐娶妹妹,娶了姑姑陪嫁侄女,怪不得汉皇不长寿。

。。。

于此同时,祁胭脂却一定也睡不着,她躺在被窝里,腿卷起来、放在胸前。她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一个时辰,已经感觉气喘吁吁,两条腿都麻木了。

她身上没有人。

难楼王,她的男人,躺在旁边,睡得死死的、远远的,起起伏伏、断断续续的呼噜声音,吵得她心烦意乱。

祁胭脂知道自己是上谷乌桓最美的女人,难楼已几年前才娶她时,视若珍宝,几乎每天都要睡她,一睡就是半个时辰,直到两人筋疲力尽,叠股而眠。可现在呢?难楼有了好多好多女人,一个月才睡她一次,其中没有一次超过一刻钟,他总是草草结束,倒头就睡。

难楼要是身体不行,或者没了兴致,也就罢了。可她亲耳听见难楼在新纳女人身上,折腾得厉害许多。

结婚多年,祁胭脂始终没能生养,危机感不断在她内心中聚集,总怀疑如果不是娘家的势力、自己的能干,难楼怕是更不喜欢她了。

乌桓内迁后,其上层人士,尤其是依母系传承的祁氏,积极学习中原的文化、耕种、器物、思想。祁胭脂喜欢说汉话、读汉书,穿汉人的衣服,用汉人的器物,自然而然接受了汉人的一些伦理思想。

想起格乾,那个一个月不洗澡的继子,那个粗鲁不文的继子,想起格乾对自己充满浴火的眼睛,祁胭脂觉得很恶心,这是违反汉人伦理的,她绝不接受。

祁胭脂放下腿,看了眼依然沉睡的难楼,叹了口气:“希望这次能怀上吧。”

第七十七章 闺房内外同鸳梦

乌敏英起床后,穿好衣服,抱着刘备的头,盯着他的脸发愣:“以前没发现玄德帅啊,莫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越看越好看呢!”调皮的捏住刘备的鼻子。

刘备昨日折腾了许久,半夜才睡,但他年纪轻轻,恢复的快,乌敏英捏鼻子时,很快醒了,伸出手抱她,想再温存一会。

乌敏英还没到食髓知味的年龄,把他撩拨醒后,嘻嘻哈哈向外逃去。

早上,正是阳气旺盛的时段,刘备也不管自己身上没多少衣服,急冲冲追出出去,把刚打开门的乌敏英,像小孩一样抱回来,按到厅堂的一个胡床上,猴急之间竟然忘记了锁门。

当他听见脚步声,转头去看时,来人正低着头退回去,只有半张脸,刘备吃惊的差点缴械,来人竟然是祁胭脂!

他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被绝色美人撞破了好事,太羞羞。

然而,几秒钟的停顿后,除了乌敏英的叫声,却没有远去的脚步声,之后,更加神奇的事情出现了。

。。。

祁胭脂辗转反侧,凌晨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待到苏醒时,已经天光大量。伸手往旁边搂去,哪里还有难楼的身影?她昏昏沉沉、慢慢腾腾的穿戴起来,对着铜镜枯坐半响,漫无目的的走出院落,听得人声、马嘶,向南面远远望去,见山谷里已经是车马如流水,人们摩肩擦踵,讨价还价的声音,老远都能听见。

祁胭脂莞尔一笑,比起时常不见踪影的丈夫,部落的各项政务才是一直陪伴自己的啊。转身向乌敏英住的屋子走去,准备找刘备落实一千石粮食,这关系到整个部落,在青黄不接的春天能不能正常生存下去。

祁胭脂挥了挥手,不让婢女通报,她和乌敏英母女关系甚好,进进出出,侍女们也不以为意。乌敏英的屋子,是大屋套小屋,祁胭脂一边思考,一边低头迈步,走到大屋门口,轻轻一推,一只脚踏进去,另一只脚再也迈不进去。

她目怔口呆地看见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穿着上衣,趴在外间的胡床上,臀部高高翘起。一个男人蹲在后面,正在她白花花的臀间埋着头不知道干什么。

啧啧的声响,女子时轻时重的呻吟,男人粗重的呼吸,在祁胭脂脑海中炸开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男女之间还可以这样,听声音就知道乌敏英有多舒服,才能发出这种声音啊!

祁胭脂退后一步,将房门轻轻地合上,她想走,但觉得腿心湿腻腻的,浑身慵懒,靠着门上,仿佛失去了力气。鬼使神差的,竟然取出贴身匕首、把窗子边缘麻布划开一个小洞,悄悄地把眼睛凑了上去,偷窥。。。

刘备不知道祁胭脂知不知道他看见了她、以及门上那个洞。但他知道她没走。

在没有手机和录像设备的东汉末年,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走,却可以猜测,她不是简单的看看罢了,她多半心动了,或者因为情感,或者因为身体,或者因为寂寞,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他更加兴奋起来,在乌敏英的身上用着转世前在欣赏过的各种姿势,许多只敢想,没有机会尝试的姿势,可着劲的折腾乌敏英。

乌敏英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这么厉害,感觉就要飞到天上去,在完全沉沦之前,唯一的想法、唯一能做的,就是抓起一个布状的东西,塞到自己口中,免得满院子人都听见声音。

。。。

祁胭脂见刘备抱着乌敏英,向门口走过来,吓了一大跳,就想转身逃跑,脚下就如生根一般,动也动不了。还好他并不是向划洞处,而是抱到另一扇门边,把乌敏英按在门上。

砰砰砰的门震声,女人压抑如哭泣声,男人兴奋沙哑如笑声,祁胭脂发现自己快要疯了,

。。。

一个多时辰后,祁胭脂旁若无事地接见刘备、乌敏英,继续商讨昨日没谈完的细节。

乌敏英秀问:“侍女说里早上过来找我们?”

祁胭脂:“我走到门口,见关着门,叫了两声,也没人搭理,便回来了。”

乌敏英红着脸:“早上多睡了会,怕是里来时候,喔们还没起吧。”

祁胭脂:“我想也是。”转过头对刘备说,“我估算了下,这几日,在祁县周边,你们至少已经卖出了五百石粮食。”

刘备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祁胭脂扳回一局,顿时笑颜如花。

刘备:“你一定是买通了我的手下,你想干甚么?”

“需要买通么?你的人在我地盘上卖了那么多天粮食,我不会派人盯着?”祁胭脂心里想,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还知道你会那么多姿势,能坚持半个多时辰,“出货量这么大,不怕跌价么?存货肯定不止一千石,快点交接给我。”

真是小瞧了这个女强人。

“不交就不交!”

“小滑头”祁胭脂恨得拿手指在刘备头上按了一下,

一触即分,两人都觉得沉醉和回味。

“你道理怎样才肯交货?”

刘备差点说把你自己送给我当人质就好:“一千石价值20匹骑乘马,或33匹驮马,或50头牛。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祁胭脂咬着手指头:“不对,你定的价格太低!按我的来,骑乘马60石一匹,驮挽马40石一匹,牛30石一匹。”

“按你的价格不是不可以,但要一次付清!”

“不行,先付六成。我们乌桓人的乘马都是好马,60石一匹非常低啦。在中原可卖得100石以上。”

“你说马好,就一定好么?粮食好一点、坏一点都差不多,马的的差别就大了。我怎么知道马好不好。”

“我可以向长生天立誓,绝不以次从好!”

“可我不信长生天。”

“做乌桓王的义子,必须要信长生天!”

。。。

早上的暧昧,早已一扫而光。针锋相对的讨价还价,从上午持续到午后,协议才艰难的达成。对政务不太感兴趣的乌敏英,早就趴一旁睡着了,还留着口水。

祁胭脂自信的笑容、精明的算计、迅速的反应,把刘备气得牙疼,恨不得将她扒光掉,肆意欺负。

祁胭脂却仿佛乐在其中,笑得更加容光焕发啦。

第七十八章 刘备的第二桶金

刘备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童子,骑马走在回乡的队伍之中,牵穆的从弟在守卫下落县的北城门之战死,留下颇有姿色的遗孀与这个叫牵招的童子。牵穆将母子两人和一众冀州的伤兵都托付给刘备。与之同行的,还有数十冀州兵的遗体。

“招儿上车坐会!”牵招的母亲,打开了安车窗帘。

“不要嘛阿母,孩儿要骑马。”牵招年少好动。

“人家刘刘君很忙的,可不能总是陪你玩!”

“那阿母陪孩儿骑马吧。”

妇人怒骂:“你父亲刚走,你就这样不听话。你你。。。”

刘备摸着牵招的脑袋:“去吧,听母亲的话,我们下次再骑马。”

历史上曹魏有一位威震北疆的重臣,也名叫牵招,担任护鲜卑校尉、护乌桓校尉,长期在北疆各郡任职,威震漠南。也是安平郡人。

刘备不确认这幼童到底是不是历史上那个牵招,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原则,牵招的父亲是牵穆属下亲卫队屯长,一起战斗过几日,是个外边严肃认真但实际和蔼可亲的人。下落城北门口之战,义无反顾,奋勇向前,杀敌数人。为援军的到来,争取了时间。

可惜敌人太多,最终身中数刀而亡。与他一起阵亡的,还有二三十个安平人。

牵招的母亲一开始接受不了丈夫战死的可怕事实,悲痛欲绝,如果不是看到儿子孤苦伶仃,估计都跟她丈夫一起去了。这些日子她从悲痛中走出来,不仅照顾孩子,还把时间花在照顾伤病将士上,剩下的时间就教育孩子读书。从刘备、牵招、诸葛亮、邓艾、羊祜等单亲家庭出生的孩子来看,有一个懂知识的母亲对孩子的教育和成长非常重要。

于情于理,刘备都该多加照顾这对母子,何况他还真可能是历史上那个威震北疆,并与他刘备成刎颈之交的牵招。

或许是刘备过于热情,让牵招的母亲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她还是长的蛮漂亮的。她并不想让儿子学习骑马、射箭、刀剑,毕竟丈丈夫因战争而死,作为一个母亲,肯定不远愿意让娃儿走父亲的老路。所以对刘备有些提防和怀疑。

刘备不是看不出牵母的顾虑,但他跟牵招接触的时间有限,必须抓紧有限的时间,多多接触。即使牵母再的不满,他也顾及不了这么多。

。。。

涿郡的部队,出征时有上千人,东归时却很零散。长期驻守祁县的祖茂留下了部分,剩下的人分批回乡,多则数百,少则数十。大部分阵亡将士的遗体,已经于前些日子运回老家,刘备所在的队伍,最多的是伤员。

刘备这批只有二百多人,和另二名屯长共同带领。涿郡士兵因为鲜卑入侵,临时被征召,鲜卑人撤离,他们的役期自然到点,急急忙忙赶回涿郡,忙着春耕自家田地。与他同行的,是公孙越带的部分辽西骑兵。

过居庸关,向东南走上二十里,一座小巧的土城出现在大家面前,此县名为军都县。期盼亲人归来的许多涿郡乡人,以及等待出关的商旅汇聚在县城内外,急切地向西北方望着。

居庸关以内是关内的关内,几乎可以确定十分安全,长期行军、打仗的将士们,在看到乡人时,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猛然放松,许多人开怀大笑,更多人哭哭戚戚。劫后相逢,他乡遇故,份外难得。

张虎、刘元起、夏侯博、刘德然等,也已在此等候二天了,看到刘备能够平安归来,每个人都很高兴。在他们这个松散的团体当中,刘备虽然年龄小,但最不可或缺,是当之无愧的灵魂和核心。既因为他是几个人之间的纽带,也因为脑袋最好用,总能想出层出不穷的鬼点子给团体带来财富或提高。一个月以来刘备火箭般的晋升速度,和典郡书佐的官职,毫无疑问让众人更加信服,也增大了话语权,增强了团体的向心力。

刘备简单的诉说从士卒到伍长、什长、队率、屯长,县门下五官掾、州典郡书佐的过程,每一次立功,都有说不完的故事,说道危险处,众人为之扼腕,说道成功处,众人啧啧称奇。惊叹之余,愈发佩服。

相逢是愉快的,热烈的,尤其是刘备在生死失之间挣扎过好个来回,更能体会兄弟、义气、宗族的价值。有他们在可以分担很多重任,也可以很安心。

从上谷和乌桓收购过来的马、牛、羊,皮革、羊毛、弓箭,将通过他们的渠道销售出去;带来的乌桓人,招募的流民,换来的奴隶也需要发动他们的资源来安置。

刘元起知道怎么获得最大利润:“幽州马价不高,我们可挑二十匹好马,到冀州卖!一匹好马至少可以多卖一千钱,如果能去了洛阳那就好了。”

张虎还是怎么干脆:“你说至少需要30万钱,时间比较紧,我们合计了一下总共能拿出25万钱,都带来了。县里的关系我也找了,买粮食的渠道也联系了些。”

夏侯博:“真没想到,你竟然从上谷郡招募了数十个乌桓人和流民,要知道一个人每月平均2石粮食,秋收之前需要更多的粮食,至少1500石!

另外,你需要一块新的地方来安置乌桓人和流民,如果不能买入至少500大亩田地,并在夏天到来之前完成开垦,就算这次能赚到再多的钱,很快也会花光。

但我真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500大亩田地,那可得上百万钱!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钱。”

每一个人都能在某方面独当一面,但他们都有无数的疑惑,也会遇到各种困难。当他们同时提出疑问时,即使有两个脑袋,也会不知所措。

刘备:“这次的生意,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把货拿走,把钱给我。也可以帮我销售,收佣金。这之后,我们可以建一个商社,专门贩卖马匹、粮食。

牵县令安排我去冀州安平郡一趟,也是公差,不需要给过路费。我打算带上二十匹骑乘马,狠狠赚上一笔。”

第七十九章 告密者

涿郡、涿县,南约二十里,郦宅。

“母亲和拙荆都说狼皮很暖和,玄德你有心啦。但五千钱太多啦,一定要收回去。”郦炎一家从陈留搬迁到涿郡,虽已经数年,但依然不是很适应幽州动辄零下十几二十度的低温。

“幽州寒冷,这都二月初了,时不时还有小雪。老夫人和嫂子不适应气候,也是正常。这钱是小弟诚心诚意祝你们夫妇百年好合的礼金,您一定要收,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另外小弟还有要事相求。”

“你我师兄弟之间,那我就不客气啦。对了,你想要什么样的诗文?一定给你写个最好的。”郦炎文名卓著,前来求诗文、墨宝的人,络绎不绝。

刘备:“不是诗文,小弟想求一事。您兄长郦兴让在郡里为官,我先请他帮忙疏通一下关系。”

郦炎原本热情的脸,有了些不高兴:“你先说说什么事情。”

刘备:“我从幽州回来,招揽了不少衣食无着的流民和乌桓人,想在郡县平价买一批粮食,想请兴让兄帮帮忙。”

郦炎:“兄长正巧休息在家,我去请他过来。”

刘备四处打量起来,郦家的厅堂,朴素而大气,没有多少装饰品,墙上尽是些书画,有竹林清谈图,有出游仕女图,有山居秋色图。墙上挂着几幅字,其中一幅上写着“君子仕不为己,职思其忧。”意思是君子做官应该为职责劳心费力,不能为自己考虑。

刘备赞叹不已:“郦家的人,真是朴素而高洁。”

郦兴让是郡里的曹掾之一,三十几岁的中年人,有些发福,昂首阔步,这是长期担任官职养出来的气度:“玄德听说你做了州典郡书佐,为兄真替你高兴,专程来访有什么事情?”

刘备:“我欲从郡县粮仓买五千石粮食。一千石,其中四千石,作为出征上谷剩下的军粮,还给粮仓,还请兴让兄帮忙。”

郦兴让很谨慎:“这事,打通下面仓曹的关节,不难。但五千石不是小数目,冬、春粮价节节高升,不可能瞒住府君、县令。”

刘备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放到郦兴让面前:“兄长为官,有一大家子需要养活,开销怕是不小,一些小礼,不成敬意。”

打开袋子一角,郦兴让眼睛一缩,被黄色光芒晃了晃眼睛,手上略微掂量,就知道,里面是一金,价值一万二千钱左右。好大的手笔!他平日为官处事都算清正,从不枉法,自然从来没有收过上万的贿赂,心中砰砰直跳。

这一万多钱,就如后世送10万、20万,不会显得少,收的人也不会有太大压力。如果送5万、10万钱,郦兴让反而会害怕太多,担心有阴谋,直接拒绝。

刘备:“5000石粮食,自然太多,但只要分成6次做账,每次一千石以下,分别在郡、县仓库,各买一些,也不会引人注目。”

东汉时期一个人一年的生活费,也不过一千多钱,一金相当于10人年收入,能买约200石粮食,与郦兴让一年的俸禄一样多,他握着袋子,舍不得放开,转头对郦炎说:“文胜,家里老老少少二十几口人,平日往来随礼也不是小数目,很不宽裕。有了这些钱,可给长辈、妇人、孩童做些衣物,还可买几亩地,补充些笔墨、书籍。要不你向刘府君通融一下。”

郦炎是涿郡刘太守的女婿,正月里才结的婚,这也是刘备一定要找他帮忙的原因。

“府君那边还有重谢。”

郦炎多聪明的人,只听几句话,略微思索就搞懂了,刘备是把运输到上谷的4千石军粮,高价卖掉了,回涿郡想买回来入库,赚中间的差价。

他一向看不上官场上的勾结、贪腐,很是愤怒,他认为自己有责任纠正这个误入歧途的师弟:“运走的军粮,为何不纳入上谷或护乌桓校尉仓库,运费岂不是白费啦?下次再运,500里路程,郡县又得付出多少万运费?

在上谷高价卖出,也不是不可,收入应该归入郡县仓库。你们这么做,与把国家的钱,贪污到私囊中,有什么差别?

听我一句劝,迷途知返,未时未晚!”

刘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何尝不知道不知道这钱来路不正:“文胜兄,我在下落县守城十日,敌数倍于我,士卒死伤过半,如果不筹措粮饷,下落早就城破被屠戮。

将士们在前线肝脑涂地,就拿我们涿县戍边队伍来说,一千多人,回来只剩七百多,而且各个带伤。仅靠官府仓库财力,抚恤、奖励短时间怕不能完全发放。只好另行筹措。

鲜卑入侵上谷,抢走大量粮食,富豪囤积居奇,上谷太守与富豪沆瀣一气,炒高粮价。如果我们不卖官粮,上谷百姓怕得典儿卖女啦。还有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民、乌桓人,跟着部队回来。如果不筹措些钱粮,如何安置?

知其不可为,而强为之,虽然于法有不和谐,但是符合孔孟的仁义之道。我有何罪?”

郦炎用手指着刘备鼻子:“强词夺理,犯法之事竟然说的如此大言不惭。你的5000钱拿走。”

见郦炎拂袖而去,郦兴让不情不愿地将黄金推回去,看着黄金,半响说不出话来。这点节操还是有的,事情没办成,舍不得也只好还回去!

刘备拔出拍髀,刀光雪亮。

郦兴让大惊:“贤弟,有话好啊好说,别动刀子。”

一刀两断!

一金德马蹄金,变为两段。

“生意不成情意在,半金请兴让兄收下,定要劝文胜师兄为我保密!”

郦兴让拍着胸口:“那是当然。”起身送客时,才发现背上全被汗水润湿,腿肚子打着颤。

。。。

“文胜兄,怎么如此生气!”。刘庆今日正在郦炎家拜访,刘备来时,借故推脱不肯相见。

郦炎把买卖粮食的事情说了,末了说“你说那个刘玄德气不气人!这等中饱私囊之人,竟然为州典郡书佐,不知道陶刺史怎么选人的!”

刘庆:“兄长别生气,我也看不上这小人得志的嘴脸!刘玄德是有些军功,又一贯会拍马屁,是陶刺史面前的红人。”

郦炎:“哎,他虽然不仁,我却不能不义。你我做师兄的,一定要保守秘密,日后多加规劝,劝他迷途知返。”

刘庆:“好,一定保密。”

刘庆找个理由,告辞出来,骑马飞奔郡城,准备告密,兴奋地哈哈大笑:“刘玄德这马屁精也有今天!犯在我手上,教你不死也丢官去职!

告密可是赏钱的,仿佛涉案金额的一到三成吧,哈哈,我太聪明啦,既得了面子,又得了里子。刘玄德你小子死定啦!”

第八十章 涿郡太守

涿郡太守刘卫,冀州甘陵郡人,当代甘陵王刘忠之族亲。少有令名,得拜名师,文章学问、作官经验都得真传,又是正经皇族子孙,因此很受重用,才四十多岁,已是一郡太守。中年得意,平日里一直养尊处优、处在人上,身宽体胖,自然有一种上位者颐指气使的气概。

刘太守颇重文事,到涿郡最得意的事情,便是找到了大诗人郦炎做女婿。

当初刘太守的女儿颇喜欢诗文、音乐、衣服、美景,所以每每乔装男儿外出优游,父亲也惯着她。有次文会,一眼就就看中光芒四射的郦炎。

但太守夫人嫌弃郦家土地不多,财货不丰,郦炎的性格太浪漫、清高,不善于俗务,不会挣钱理财,又是二婚,担心女儿过去得吃苦受穷,百般不愿意。

刘太守却很欣赏女儿的眼光,举了三大理由做妻子的工作:首先郦家几个子弟个个都有才华,尤其是郦炎这孩子,文才杰出,举世少有。第二就是郦炎师傅是卢植,刘太守跟卢植聊过好几次话,为他的学问见识和才干深深地折服,他虽然现在只是个博士,但早就有风声传出,皇帝和三公都想把他提一提。而且师徒关系极好。第三嘛,郦炎虽然屡次拒绝州郡征辟,但20多岁就是孝廉了,以后有卢植照顾,必然前程远大,或许二十年之后就是郡守、国相之尊。

有能力,或有官职的青年男子,多半被有眼光者早早预定。郦炎这么好的潜力股,哪里找?即使公候之家,能找到如此佳婿,也属不易。

刘太守认为,郦炎的性格是有些太清高、太倔强,不肯随波逐流,与世同移。但瑕不掩玉,他还年轻,这些都可以改的。

在刘太守和女儿的说服下,夫人终于同意婚事。

东汉从皇帝到士人,从世家到寒族,极信谶纬之学。太守夫人更是无比迷信,深入涿郡一座幽深道观,找到一名鹤发童颜的道人,算卦合八字,希望预示吉凶。

这下又出了幺蛾子。

道人说郦炎才华极大,但命太硬,容易克亲人,而且写出越多的诗篇,越容易克亲人!

太守夫人当即怒斥道人,郦炎十七而作《郦篇》,二十四而《州书》矣,说是文曲星都没问题,若说命硬克亲,他那么体弱,哪里克得了?

那道人说,郦炎早慧,十七岁而作《郦篇》,那年丧父;二十四做《州书》,那年前妻病逝。若是再做好诗,怕是其母或妻中的一人,会有不幸!

其实这本是巧合,或者说诗人容易因为情感而迸发出灵感。但东汉的大环境,是相信谶纬之学的,刘夫人也没读多少书,所以比丈夫、女儿更加迷信。人一迷信,就容易钻到牛角尖里去!刘夫人回去后,越琢磨,就越信。死活不同意,婚姻之事。

在女儿的恳求下,刘太守偷偷给老道人献上重金,请他说服夫人。

那老道说:“在下于吉,来自东海之滨,欲效仿徐福,渡过东大洋,入蓬莱仙境。可如今无物造船。”

刘太守脸色很不好看:“老道,到底要多少钱?”

老道:“造船非依靠钱财,乃集中众人信仰。希望府君能允许在此传道,多建设寺庙。”

刘太守:“原来如此,我会给各县说的。但建庙之地,需平价购买。且你们不许为非作歹,欺压良善!”

那于吉道人,去年底又给刘夫人算了一卦,说郦炎的确是文曲星下凡不假,曲愈高,和愈寡,所以克亲人,甚至最后变成孤家寡人。如今郦炎成为卢植众多徒弟中的一个,有师徒数十人,情况就大不相同。其中有些和郦炎一样,是天上的星辰转世,大多命硬,其他的是普通人,就有可能会被克死、克病。所谓相生相克,相辅相成,郦炎克了某师兄弟,就不会再克家人,反而会把生的一面留给家人,夫妻、子女、父母大多就会寿元饱满。

八字算卦之事解决了,刘夫人又出了幺蛾子。她一个姐妹说郦炎父亲早去,前妻病死,家庭不残缺,缺乏关爱,性格偏激,不会与人相处。必须找一位大官或著名人士做证婚人,时不时加以引导,才能补上高堂的不足,扭转郦炎的性格,避免家庭不和导致离婚。

刘太守对迷信的夫人完全无语,可又耐不住夫人天天聒噪。这次卢植之所以回乡,其中一件大事,就是给郦炎做证婚人。

。。。

刘太守收拾起对儿女婚姻的思绪,继续办公,忽然觉得左眼狂跳:“莫非有财运?”就听见下人通报,护乌桓校尉从事刘庆拜访。

“刘庆?财运莫非与此人有关?

这人是文胜孩儿的师弟,有些才华。陶刺史到任,令郡县推荐属官、名士,我便将刘庆放在第一位和另几个人一起报给陶刺史。刘庆当上州从事后,曾与文胜一起来拜访过。可一月不见,怎么变成护乌桓校尉的从事呢?”

“让他进来。”

“拜见府君大人。”刘庆行了大礼。

刘太守和蔼的看着刘庆:“一月不见,你竟然升了官,看来本官没看错人。你来此有什么事情么?”

刘庆就说郦炎顾念名声,不好亲自出面,派他过来,报告一件大事,添油加醋,把刘备买卖军粮说得十恶不赦。

刘太守听了,怒不可赦:“这明显是中饱私囊!这事情关系甚大,今日天色已晚,我先让主薄给你安排住下,保住秘密,不要声张。我一定让人详加探查,将刘玄德绳之以法!

你下去休息吧。”

刘太守毕竟是比两千石的高官,心中城府极深,细细思索:“刘玄德挖我的墙角,赚我的钱,占我的功劳,岂有此理?定要查办他!

这事情若是交给我心腹之人来做,收入大头可归郡县,年终就是大笔功劳,或许考绩就是幽州最优。至于小头,我自己也能分一杯羹。当然,查出来,也可以。

但祖茂、刘备带出去的部队,毕竟是我涿郡派出的,现下若出了贪腐案,也有我管教不严、用人无方的过错。这事情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必须我亲自带队,从快从严查办。”

果然,多年的大官僚,每一个好互与的。

第八十一章 巧取豪夺

涿县南,十五里,大树亭。

出郦炎宅,北行经大树亭,到楼桑里只数里,中间一条支流,自桃水出,入督亢泽。

郦炎毫不犹豫的拒绝,始终是个隐患,刘备越想越不对,不知不觉就到了大树亭。

刘朗道:“玄德,既近家门,不如回去看看吧!”几个士卒具都露出期盼的脸色。

昨日中午抛开大队,从广阳郡军都县出发,夜里只睡三、四个时辰,奔驰二百五十里,今日下午到涿郡南郦宅,可称:士卒精锐,马匹优良。

刘备望过去,属下几人精神尚好,但人马皆疲惫不堪:“天色已晚,你们想先吃个饭,还是直接各自回里?”张飞他爸的酒店就在大树亭,打折没商量。

“直接回去!”“离家一个多月啦,怪想家的。”

“好,每人分三个饼,明日一早大树亭见!”听见士卒松气的声音和欢快的笑声,刘备想,难道在他们心中自己就那么可怕吗。

刘朗骑着乌桓大马,穿着甲胄,皮裘,进入楼桑里,看见行人、乡党们惊奇的表情,摸着布包里沉甸甸的赏钱,不由得感慨万千:“真想不到我也有今日,立功受奖、衣裘还乡!过去一个多月,真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如梦似幻,恍若隔世。”

刘备何尝不是感慨良多,转世前,他不过一个教师加小领导,一向动口不动手,无杀猪之力。转世后,第一次剿匪杀贼,杀人见血,相当害怕,手脚发抖:“在土木堡附近第一战,我们都差点死啦。”

“那一战,你杀了2骑,还以你不怕呢。”

“呵呵,越来越不害怕了,我刘备可没那么容易死!”

“可惜刘鹏却永远离我们而去。这两日应会下葬,还请你参加。”原本欢快的氛围,顿时沉默了。军功都是拿命拼出来的,这次侥幸不死,下次又怎能说得清。

一直沉默的什长李山说:“大人一定会去的,大人赚钱就是为了照顾兄弟们。”

“我们屯有折损的,我都去,先去刘鹏、马老三家。你们跟着一起吧。”说好了送伤亡者回家,却没能完全做到,心中就有愧疚。

经过宗祠,刘德广一瘸一拐的身影,仇视而惊讶的神色,分外惹眼:“你们回来了?哪来的马,不是偷的吧?”

李山怒道:“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一百石的大老爷,州典郡书佐,涿郡兵的屯长!比你爹还大!”放以前,李山给里正刘德广说话都是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绝对不敢吼叫,现在是什长了,怕个鸟。

村民们搞不清刘备官有多大,只知道州官应该比郡县官大,只知道骑马、背弓、跨剑、挂枪的三人比一般亭长还神气,当即夸赞起来,同时对刘德广指指点点。

刘德广脸涨得通红,见三人全副武装,也不敢造次,恨恨地瞪了几眼,心里狂叫:“敢看不起我,马上叫你们好看!”

。。。

早有人告知刘母耿氏,领着一大群人来迎接,远远看见,吼了一声:“玄德!”泪水哗啦哗啦的。

“阿母别哭,孩儿不是回来了么,孩儿立了功,已是州典郡书佐,监察一个郡呢!”

这是什么官?多数乡亲没听过,很疑惑。

刘子玉摸着胡子,此时就显出了学问:“州典郡书佐只百石,然位卑而权重,巡察郡县,接受检举,纠举不法,除了郡守、县令长外,见官大一级。”

“让阿母看看,手上都是老茧,脸上也受了伤,腿怎么瘸的?”现场就要脱裤子检查。

刘备涨红了脸:“只是中了一枪,没伤到筋骨,不碍事的,过些日子就好了。”

“回来就好,没伤着哪里把。”刘朗年迈的父母和弟妹,泪水也是哗啦哗啦的流,见了赏钱,脸上又多了些喜色。

刘鹏的母亲和妹妹,想起屋子里等着下葬的尸体,面如死灰。

刘朗见了,很是不忍心:“伯母,当时守城门一战,鲜卑虏和汉人皆搏命拼杀,刘鹏兄弟杀敌1人,是昂首挺胸战死的。玄德和我各助他1个首级,这是四千钱,您拿好。回头郡县还有抚恤。”

刘鹏母亲紧紧握着四千钱,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可两个女人,怎么耕地?租给佃户,怕赖账,遇到流氓,怕是会受欺负。

只李山情绪好些,拿出重重的赏钱,扔在媳妇面前吹牛逼:“我射杀十好几个鲜卑人,别人要抢,我就让了,只捡了几个首级,已当上了什长,管十个人。不打仗时,县里会给安排事做,吃饭管饱,还有一份口粮。

大人给取了名,爷现在叫李山,高高燕山,天上白云,海里蛟龙,多霸气!”

李山媳妇是个小巧、略黑、有几分姿色的妇人,用力提钱袋:“这钱怎么这么重,提也提不起来,怕得好几千吧。”

李山:“杀一个鲜卑人两千钱,没点分量,那能值几个鲜卑人头么?”看着媳妇眼睛里都是小星星,李山大笑,“回去好好给爷弄几个菜,别整什么饼子,爷要喝酒吃肉!”

。。。

刘备回到大宅:“阿母,蓉娘看到我怎么躲躲闪闪的?”

耿氏:“今年你也十五岁啦,可以考虑婚事。蓉娘模样是没得说,身体也好,可就是识字、学问不够,你有了官职,也得娶大户人家的女儿。你李世叔亲戚的女儿,年方十三,人得挺乖巧,还识字,哪天我们去县里看看。”

李定是县里的曹掾之一,刘备父亲的朋友,见了刘家门口的大桑树曾说‘此家必出贵人’,曾资助刘备母子,两家也算门当户对。

“之前你不是觉得蓉娘挺好么?要是我说牵县令也想嫁侄女,陶刺史也感慨没合适的亲戚嫁我,您是不是得回绝李世叔?”

耿氏:“儿啊,你做官做大了,就敢跟阿母抬杠?你喜欢蓉娘不假,可她毕竟是流民、渔家女子,你怎么也得娶个识字明理的。别耽误人家。”蓉娘、王伯逼着刘备去贼窝营救,给耿氏极坏的印象。

汉代讲究孝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官之人,更不能对父母不敬,否则被人抓住把柄,立即可以弹劾下课。婚姻大事,不能不考虑阿母的意见,刘备头疼不已:“阿母,孩儿娶了个侧室。”

“什么?胡闹!你可知道许多大户人家都忌讳男方婚前娶妾。”

“您别生气,这个侧室是乌桓大户之女,孩儿有不得不娶的理由。”刘备将前因后果,挑重点说了,“阿母,我家世已衰,靠读书为孝廉怕是不成啦。若作战立功,可少不了乌桓骑兵相助。

乌敏英汉语说的不好,您空了多教教她。”

先是官职,而后是乌桓侧室,又喜又忧,耿氏被刺激得外焦内嫩,完全说不出话来。。。

“玄德,糟糕,出大事了,族长要把刘鹏家的田收一半回去!”刘朗气喘吁吁跑进大宅。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八十二章 窘迫母女

小人报复,从早到晚。族中有力者,以宗族名义,夺走去世族人的田产,可谓釜底抽薪!也已不止一次发生。可夺走为保护边疆、家园战死者的遗产,就太令人齿冷心寒。

原本,刘鹏家3三口之家,又要供刘鹏读书,日子本就艰苦。治田20大亩,往高的算亩产5石,得粟一百石,除掉十一税十石,剩余八十五石。加些菜、草节省着吃,平均一人月吃一石半,三人一年吃粟五十四石,余有二十九石。

每石五十钱,可换一千四百五十,除去赶集、尝食新收的五谷、水果、偶尔打下牙祭,以及春秋的祭祀,用去三百钱,还剩一千一百五十钱。穿衣,每人三百钱,三人全年用钱九百,只剩下二百五十钱。

口赋、算赋,成年男女算赋二人,二百四十钱,其妹未成年口赋二十钱。还差10钱!

这还不算不幸有疾病,以及遇到灾害,或田地休耕减产!

如今,刘鹏在作战中死去,家无男丁,母亲和妹妹若只留10亩田,刚刚够口粮,赋税都不够,日子必定继续衰败下去。

刘鹏母亲伏在棺材上红着眼睛哭:“子玉兄弟,玄德侄儿,我好命苦啊。他爹早死了,我辛辛苦苦把鹏儿养大了,眼看这两年日子稍微宽裕了,却被里正派去服役打仗。里正刘德广好狠的心,留10亩田,我母女两个,如何耕种得动?

若是租给佃户,怕是口粮都不够!鹏儿,你怎么去啦,一句话都没留下。老天,让我们孤女寡母,怎么活啊?”

刘鹏妹子不足十岁,扎着两个辫子,穿着发白的补丁衣服,一边哭,一边拉着刘朗的衣袖:“朗哥哥,帮帮我们,帮帮我们。”

刘朗:“把地契藏好,千万不要给刘德广翻到!”

刘鹏母亲“就怕是他们逼迫。”

刘朗:“婶子,你可到娘家暂避几天”,

刘鹏母亲哭道:“我老家昌益县,那几年渤海海侵,暴雨洪灾,浪高数米,淹没杀人,母、弟都死了,只和老父流落到此,遇到你叔心善,娶了我并给老父养老送终。稍远些的亲戚,都走散,不知在何处,哪里去找?”

刘朗没想提起叔母伤心事,咬咬牙:“我家也行。”

刘鹏母亲:“那敢情好,可两个妇道人家,就怕村民说闲话。哎,要有你这样的儿子就好啦!”

刘子玉:“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得想个稳妥法子。”

很多时代,乡村里,家中没有成年男丁,是很可怕的事。

刘备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是藏起地契,坚决不给。就有乡间轻侠、流氓无赖,先是翻墙入户,持刀剑威胁他们母子。甚至有大胆的,看上了母亲的姿色,意图调戏、强奸,侥幸王伯、刘元起赶到,才没得逞。

可刘备家单门独户,贼人夜里来,乡党、亲戚、老师难道能次次护卫?多少次,漆黑的风雨之夜,母亲瑟瑟发抖地搂着自己,门外传来令人恐惧地砸门声,叫骂声,和令人脸红的污言秽语。

那一次,母亲实在顶不住啦,带着自己,说是到集市买点东西,偷偷跑娘家去搬救兵。舅舅说没问题,带人来威胁了刘子敬一番。可过不了多久,轻侠、流氓去而复来。

母亲是大家闺秀,当时他也小,母子两人,无力耕地60亩,出租40亩,初时还有人租用,母亲也看着黄灿灿、沉甸甸的粟穗,嘻嘻哈哈笑着。可又一夜,轻侠围于门外。第二日早发现,10亩田被别人割了。轻侠们还丢下狠话,第二天还割!割不完的全踩到田里!哪个还敢租用地?

告官,刘子敬就是官,上哪里告去?只有王伯勤勤恳恳,租地、帮忙,被打了不知多少次,原本精壮的汉子,从此变得畏畏缩缩。

再去求娘家时,外公非要把母亲改嫁,母亲哭着硬气不从,回来只好在族老、乡亲见证下,把30亩田给了族中,被刘子敬得了20多亩。这之后,轻侠才消停了。

从那以后,刘备就不甚爱读书,他恨游侠,也立志要做游侠,保护母亲、保护田产,跟着王伯练起武艺。好不容易度过几年艰难的幼童期,直到十三岁开始,终于发现里中少年、小儿,一个也打不过自己,更是寻机揍了刘德广几次!

结果,就被逼迫着签订了典母协议,好容易解决,又被弄去边疆跟鲜卑人打仗。好在刘备有武艺、命硬,不仅挣扎着活了下来,还立下功勋,可怜只会点庄稼把式的刘鹏,就没这好运啦,身死家贫,香火断绝,孤母幼妹被欺负,田产财富被觊觎。

刘鹏母、妹的处境,引起了刘备的共鸣和同情:“叔母,鹏哥生前和德明关系这么好,你觉得德明如何?”

刘鹏母亲脸一红,这鬼机灵不会让我改嫁给刘朗吧,虽算不得俊朗,但人高马大,满身都是力气,经常帮我家干活,心善人好,还读过几年书,简单识几个字,做夫婿当然不错。可,可她比他大十好几岁,今年快四十啦,年老色衰,而他正年轻力壮,这怎么可以?抿着嘴,脸色微红:“德明好是好,可这年龄。”

刘备:“年龄正好!鹏哥与德明同岁,若是到你们家来,入族谱都不用改排序。”

刘鹏母亲:“入什么族谱?这种事也入族谱么?”

刘备:“入继叔叔之后,当然可入族谱,刘德广就没理由把田收回去啦!”

刘鹏母亲这才晓得不是让刘朗当老公,而是当儿子,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脸上带着春意,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可惜,但又有着盼望:“这,德明父母能同意么?”

刘朗偷偷看了叔母一眼,也涨红了脸:“我怕。。。怕人家说闲话,也怕父母不同意!”

刘子玉在桌上猛的一拍:“过继好!釜底抽薪,断其念想!只要你两同意,我去找做德明父亲的工作,玄德让你娘给劝劝他母亲。至于族里,可就要多加打点。”

刘鹏母亲低下头去,搂着女儿更紧了:“子玉兄弟都说可行,那我没意见。”半响没听见刘朗德回话,抬起头期盼地看他。

刘朗见叔母看向自己的眼神,水晶晶、柔柔的,幽幽地叹了口气。

第八十三章 围攻太守

五十甲士刀光如雪,甲胄整齐,在一处驿站边列着队伍,等待上谷归来的将士。

赵屯长是冀州甘陵人,与涿郡太守刘卫是远房亲戚,便送了礼,跟过来做小官。他自负一身武艺,读得兵书,正月曾自请带队前往上谷,可惜太守没有同意,否则自认为必得大功。得探马消息,便将部队整齐排列,欲给从上谷归来的将士一个下马威,告诉他们谁是真正的精锐。

归来将士,有的穿着皮衣,有的穿着布衣,有的穿着皮甲,有的拿着汉刀,有的拿着草原弯刀,不少人身上绑着麻布,渗透出血迹,显然都有伤。

屯长哈哈大笑:“这个差事没一点难度。大家看,这支部队伤兵满营,军容不整。而且那些草原兵器衣甲就是证据!”

“我是郡兵屯长,前面何人,速速停下,接受检查!你tmd没听到吗,给老子停下!”赵屯长,一脚把最前面的归来士兵踢翻,再掐住另一人的脖子,按到地上。

周黑子问:“干撒,你们不是来迎接的?”

“迎接?哈哈,速速丢掉武器,脱掉铠甲,接受检查。否则严惩不贷!”

“凭什么,你有军令么?”

“府君大人就在路上,军令立即就来!”

周黑子,挥挥手,士兵迅速的穿铠甲,拿武器,列阵型:“就来?就是没来吧,儿郎们,穿好铠甲,你们敢打人,就揍他娘的。我们鲜卑人都不怕,还怕你们这些?”

得得得马蹄声近了,一个宽袍大袖的白衣文士,终是赶来:“我乃护乌桓校尉从事刘庆字子祝,府君大人有令,接收出征上谷返回士卒的兵器铠甲,搜查有无私藏!”

周黑子:“我们立有功勋勋,你凭什么搜查?”

刘庆拿着令就往周黑子头上砸:“黑屯长,我怀疑你们藏匿战利品。”

周黑子冷不防被打了一下,捡起地上的竹简,他几乎不识字,装模作样的看了下,既有太守命令,作为军人也不敢反对,掩藏不住脸上的怒气:“那你们过来搜好了。”

“来人,下他们的兵器甲衣。”

大冬天的,很多士卒被脱了外衣,冻得瑟瑟发抖。躺、坐在车上的伤员,也被强制要求脱衣服铠甲检查,一时间怨声载道,甚至有着冲突。

周黑子不知道怎么办好,只是带着周边一些士卒,拒绝脱衣甲。

刘庆:“你等敢不听号令?全部脱下来,违法军令的,军法从事!”

周黑子:“这是我等的缴获的皮裘衣和弓,刺史和牵县令赏赐我等,怎么可以脱给你?”

“赐予?你等可有赏功文书?没有文书便是私藏!给我拿下!”

“将士们,可不能让赏赐抢走了。”周黑子带着身边士卒,抵挡着推揉起来。

刘庆冷冷看着,让人记下为首者相貌、名字,就可秋后算账!

“报,刘从事,屯长,已搜出二十余士兵,身藏铜钱二千到六千不等!”

“报,三十余人身穿皮裘!”

“报,有十余人骑乌桓马,持有乌桓弓!”

发财了,刘庆微微一笑:“这么多?!把他们抓起来,记录名字、籍贯、所属,将这些铜钱、皮裘、马匹、弓箭按人登记封存。都是证据!”

刘备终于从后面走到前军,拿起周黑子手中军令,一看,乐了:“周屯长,牵县令早说让你读点书。

笑死了,刘子祝,敢拿鸡毛当令箭!府君只是说接受兵甲,令上根本没有下武器搜查,这些银钱、物品都是刺史、牵县令或祖司马同意所赐。”

“你口说无凭,拿赏功文书来!”

刘备知道,谁也不能保证士卒没有私藏、与文书上面完全一致。要是财物被扣住,动点手脚,那就说不清楚啦。即使最后要回来,也会脱层皮:“将士们,把打鲜卑的劲头拿一半出来。我是刘备,听我命令,步兵、车兵列阵,骑兵包抄两翼,留下领头的屯长和白衣从事不打,只用钝器,不许杀人,把财物抢回来!”

“好!”

归来的将士虽然多有伤兵,穿着不一,气势却一往无前,把五十团团围住,车挤,棍打,马踏,只一刻钟,只剩下刘庆、赵屯长互相挨着瑟瑟发抖,其他人都起不来了。

。。。

太守出行,迎接上谷归师,规模盛大。

最前方有4骑做向导,而后有贼曹车、督车、功曹车三辆导车,而后是数名弓弩手和连弩车,而后是辟车。而后是安车,太守自安坐安车中,安车上有皂黑盖子遮雨,车盖柄有布包,车厢左右有朱红轓遮蔽尘土,车轮也涂成朱红色。安车后有别驾等从车四辆。

太守刘卫有些焦急,便将车马仪仗落在后面,骑马而来:“兴让不用说了,刘玄德大胆如此,不治一治日后如何统领全郡士兵!”

郦兴让:“府君,前些日子陶刺史公文提到,从上谷回来这支队伍,死伤过半,却功劳卓著、战力强悍。就算要整治刘玄德,也应小心从事。等迎接之后,遣散了将士,再整治才好。”

刘太守:“刘子祝(刘庆)和赵屯长手上有我文书,那些部队再是骄傲,也是涿郡子弟兵,敢不遵从命令?”

郦兴让:“刘子祝与刘玄德都是不肯服输、不肯吃亏的人,两人有些过节,刘子祝得了这次机会,怕会趁机发作,刘玄德多半不肯让步,扭在一起,怕是会动武!”

刘太守:“你啊,一向考虑事情周到细致。但这事不会出状况,太守就有着名分,何况还有50精兵。我们只管去看结果就是。”破家县令、灭门太守,那些将士家住涿郡,敢反抗,不怕日后算账追究宗族、父母责任

走近了,只见50名部下,被解除了武装,分割成数片,或在地上东倒西歪,或蹲着不敢抬头。

兵变?!

“怎会如此?怎敢如此?骄兵悍将,难以管束!”太守刘卫大吃一惊,无比后悔没有听郦兴让言语。他恨不得立即退回去,重新乘坐车马仪仗,先行迎接归师回家,而后缓缓图之。

“那人就是刘府君!”

不知道是路边围观的百姓,还是50名被解除武装的士卒中有人吼了一声,所有人的都转过头来。

刘太守心里无比悲哀,脸上带着苦色,走是走不掉啦,只有硬着头皮上前处理。谁能预料刘庆能整出这么大的状况?

归来的士卒们群情激奋,立即将刘太守、郦兴让等围住,七嘴八舌嚷起来:

“府君大人,我们血战归来,竟然要收走赏功钱、战利品,我们不服!”

“同里的陈三战死,帮他带的几千抚恤钱,怎么也要收走?”

“打了一个月仗,衣服老早坏掉,剥个死人衣服也要收走?”

“刘府君,您是青天大老爷,也要为我等做主啊!”

这一刻,刘备的脸色也无比难看,这事搞大了!若处理不好,丢了刘太守的面子,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

第八十四章 放肆嚣张

刘太守不是不知道刘庆可能胡闹,却还放纵他,因为除了4千石粮食问题外,还眼热战利品。他的官场经验丰富,估摸着刘庆多半会先抓住粮食问题调查,然后找领头的刘备等勒索些战利品,与自己分账。

哪想到刘庆对士卒普遍动手?

兵变已经造成,刘太守恨不得对刘庆家女性发生一系列强迫行动:“大伙都静一静,诸位都是大汉功臣,我岂会下令抢走你们的战利品。”

士卒们情绪稍稍稳定些,但依然露出怀疑的神色,围着太守不放。

刘备现在压力山大!刚才士兵只是冲突,太守来了却演变成哗变,而主谋在外人看来,毫无疑问就是他。

之前他嚣张跋扈,敢带人将刘庆、赵屯长打翻在地,是因为他们官职不高,双方就算闹到太守面前,多半也是斥责了事,毕竟自己是州官。没想到太守会亲自过来,若不给太守解围,或轻易解围,太守都可能秋后算账。

他苦苦思虑一番,上前几步,举起竹简:“将士们,府君是父母官,一定会给大家做主的,有事好好说,不可过分喧闹。

竹简中有府君的命令,只是让收走一月前出发时领走的兵甲、马匹、车辆,这本是惯例。大家伙儿也不可能不服从。

但是,有人假借府君名义,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打功赏钱、战利品的主意!不惩处,不足以平众怒。”

刘太守发现这席话说的很有水平,把他解放出来,只字不提士兵哗变的错误,而将矛头直指刘庆、赵屯长。顿时松了口气,对说话的年轻人有了些好感。问了郦兴让,得知这就是刘备,顿感奇怪,原来还以为是个中年人。

赵屯长:“我,我是奉。。。”被刘太守恨恨地瞪了两眼,“奉命收集武器、铠甲,但哪知道他们私藏战利品。”

刘庆义正言辞地说:“血口喷人,刘玄德分明你倒卖军粮、私藏战利品在前,挑动士卒哗变殴打官军在后。还有没有王法啦!”

按律,主守自盗,轻者剃掉毛发为隶臣妾,重者黥为城旦舂,并追回财物。

刘备:“诬告者反罪!你可要想清楚!”

刘庆:“还想狡辩?哈哈,我亲耳听郦文胜提起,今天你逃不掉啦。”

刘备:“府君,我没有自盗粮食,不信可以现场检查!但若查不出来,刘子庆则应反罪!”

刘庆:“府君,他一定自盗了粮食售卖,在上谷我就听说了。我敢写告书!”

郦兴让:“子祝、玄德,你们两是师兄弟,何必闹到动用律法?府君,此事不如回城在说。”

刘庆文笔很好,当即在帛书上奋笔疾书,须臾写就告状文书。

刘太守也骑虎难下,挥挥手:“兴让、子祝带人探查粮食,速来报我,将士们都散了吧。”

他发现,归师士卒都不撤离,反而看向刘备,这小子真年轻啊,没有穿武官的甲胄,反而穿着州佐吏的衣服,是哪个世家豪族的孩子?

郦兴让才得了刘备贿赂,知道归师中绝无足够粮食,他性格平和,不忍师兄弟中任何一方遭处罚下狱,吩咐身边佐吏,速速去请郦炎来,相信只有卢植的首席弟子才能劝得了双方。

刘庆走到一个辎车旁,翻开车上毯子,见其下几个袋子:“解开!”

士卒看向刘备,周黑子。刘备道:“解开吧。”

打开一看,竟是粮食!

“怎么会是粮食?应该是杂货、钱币才对!”刘庆吃了一惊,转念想到几百人的部队,带上几十上百石粮食,也算正常。于是检查后续车辆。

连续查了二十多辆车,竟然都装载许多粮食。刘庆终于回过味来,脸上抽动:“粮食?又是粮食?”

刘庆不信邪,吩咐赵屯长和士卒:“每10辆车,随机抽取一辆检查!查,给我查,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郦兴让检查了几辆车,都见了粮食,心中一松,又很奇怪小声问:“玄德,怎么车里都有粮食?”

刘备面无表情:“本来就有粮食,那日我找个理由,为别人的商人牵线搭桥买粮食罢了。”三日前从郦炎家出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想不起来,晚上就悄悄向刘珖请教。刘珖便坚决要求从别处赊、借、买粮食来填补窟窿,以防不测。

恰巧有大批商人运输粮食、布匹、漆器等欲出居庸关,可幽州刺史因鲜卑入侵、盗匪横行派兵守住关口,不许商人出关。大量粮食、货物就临时囤积在居庸关东面的军都县、昌平县。

不少商人在关口等了半个月以上,每天就见车马、工钱、住店费用不断消耗,开关却没有影子,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中小商人耗不起,大商人见军队竟然可以出入关,知道其中必有猫腻。都巴不得将粮食卖了,换刘备手中的钱、马、牛、皮货、弓箭,早点回家。

刚一探听到刘庆告密的消息,刘备就让刘元起、刘德然加快收购。只一日,就收购了5000石粮食,均价当然比仓库贵一些,也不过65钱多。可惜从上谷带来的部分货物,也因为急于批发出手的缘故,损失了一成利润。

买的贵,卖得便宜,这一来一去,就少了4、5万钱的利润,把刘元起、刘德然等气得跳脚。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不论是公孙越、刘备,还是其他人,也都对刘庆恨之入骨。几个人一合计,决定给刘庆下套。。。

郦兴让悄声问:“那天你可是拿出了真金青铜给我,不会这么简单。”

刘备靠近他,一把将刘庆的告书抢过来:“刘庆太过分,他不仁,我不义。有此告书,反坐他,方解我心头之恨!”

“师弟,告书还给我。。。”

刘庆和赵屯长带队查了100多辆车,士卒都被打了,不可能查的不认真,可那些车上都是粮食,直让他心中恐惧:“这不可能,刘玄德把粮食卖掉了,怎么可能还有?”

刘庆急状若疯虎,又查了数十辆车,累得大汗淋漓、脚下发软,在士卒搀扶下,踉踉跄跄走回来,不小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府君大人,我是真看见、听见他们卖粮食,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粮食?”

刘太守看他萎靡、疯狂的样子,名士风度全无,心里愤恨他引起了士卒哗变,呵斥道:“够了,把他拉下去!”

刘庆猛得窜过来,死死抱住太守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我知道,他们私藏战利品,一个人上千钱!”

赵屯长附和道:“确实检查出有大量钱币。”

“那是功赏钱。”

“谁抢我就跟谁拼命!”

原本安抚下来士卒再次群情激愤。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和缓的琴音,剑拔弩张的氛围为之一松。一个清越的女声唱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声音有小到大、由远及近,直到所有归师士卒们留着眼泪,一起唱起:“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刘太守知道,这是悲哀的《国风击鼓》:“此女是何人?可引荐过来。”

一个美妇人一身素缟,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跟着郦兴让缓步而来:“府君大人,未亡人有牵县令赏功文书在此,可以证明,战利品是上官允许发放的。”

刘太守接过文书:“快起来,你这是?”

牵母哭诉道:“夫君姓牵,上谷下落县令牵穆从弟,未亡人与孩儿跟随夫君从安平郡到此,夫君杀敌十多人、受伤战死,安平来的人共有二、三十人战死,尸首还在车上。还望府君怜悯伤亡的将士,和他们孤弱的家人,放士卒早日归家。我等不胜感激,涕泪以以拜。”

当即就是一拜。

刘太守老家甘陵郡与安平郡相邻,口音、习性相近,就有着老乡般的感情,加上女要俏一身孝,牵母又有些姿色,更令他生出了怜悯心:“快起来,快起来。”

刘备趁机道:“府君,戍边一月,我们死伤过半,侥幸活下来的,也人人带伤。”和周边士卒一起解开衣甲,露出翻红的伤口。

这么多钱,刘太守也不可能不眼红,但这妇人和周围归师将士的可怜样,让他清醒过来:“分配战利品的事情,本官未去前线,怎会清楚?既然徐刺史、牵县令、祖司马没有意见,本官当然没有意见。

我只是命令收集兵器、衣甲、车马入库,这本是戍边归来的惯例。没想到刘庆等暗怀私心,擅作主张,让你们受苦啦。今日之事,我一定秉公办理,给大家一个公道。

来人把刘庆绑起来带走!”

刘庆:“府君,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刘备:“士卒都是苦主,府君何不当场处置,以安士卒之心!”

刘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刘太守愤怒地说:“刘玄德你不要太放肆!”

一个小吏,也敢怼比两千石的太守?郦兴让既恼怒也担心刘备。

正因为是小吏,才不得不放肆嚣张!刘备心中雪亮,太守此时迫于形势答应处置刘庆,可万一之后改弦更张,将哗变的责任追究到他头上,找谁哭去?

第八十五章 一不做二不休

“你说什么?你威胁我?”

刘太守眼中冰冷严酷。刘庆诬告是有罪,但刘备罪过更大!先是带领士卒殴打友军,继而挑动士卒哗变,最后借势威逼对刘庆定罪,这每一项都威胁太守的权威,每一项都展现出桀骜不驯。一个下属有私心并不可怕,不断挑战上级权威才是可怕,必然是重罪。

刘备知道,今日之事,一开始是搜查引起的双方士卒斗殴,继而刘太守乱入,演变成哗变。刘庆非要不依不挠地抓刘备的痛脚,可又查不出问题,引起士卒众怒。若不乘胜追击,将罪名盯到刘庆头上,就可能定到他头上。

二选一,刘备怎么会不选择踩刘庆?况且刘庆还造成了5万钱左右的损失,以涿郡灌溉田约2千钱一大亩计,可买25大亩地!

刘备心一横,硬着声道:“请府君当场处置,以安我等士卒之心!”

众士卒也道:“请府君当场处置,以我等士卒之心!”

刘太守指着刘备鼻子:“你就不怕秋后算账?”

刘备满头是汗,依然咬着牙说8个字:“臣闻:一不做,二不休。”

刘太守:“哼!好,好得很。贼曹,刘庆该当何罪?”

“按律,应罚为城旦舂。”

刘庆:“不,不能这样,我是冤枉的!消息时郦文胜告诉我的。况且我有官职,护乌桓校尉属下从事,府君不能处置我!”

“贪腐之罪,无论官职,皆可处置。反坐自然也是。”

一人一骑,身着青衣赶来:“府君,请饶他一饶。”

刘太守喜道:“文胜你来啦,快管一管这两个师兄弟。”忽然想起什么,在拉着郦炎悄声道,“看你做的好事,竟派刘子祝来告刘玄德贪污军粮,反被刘玄德反坐!”

郦炎大惊:“我没有派他来啊!那日对子祝说,师兄弟之间,亲亲相隐、不可造次,难道他瞒着我告发刘玄德?”

刘太守:“岂止,刘子祝说你派他来的!”

郦炎没想到刘庆如此,也是愤怒:“刘庆,你竟然如此不讲情面!竟然以我的名义搬弄是非,你小子好不晓事!”

刘庆知道此时只有郦炎能救自己,死死抱住他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文胜师兄,小弟错了,求你救救我吧,只有你能救我。”

郦炎心软:“玄德,师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事情还请从轻处置。”

刘备请郦兴让介绍相关情况,末了叹气道:“小弟敬佩师兄为人,但这次不是我不饶他,而是他不饶我!你和府君不知道,在上谷时陶方伯派他做使者,与护乌桓夏校尉联络,他竟然把陶方伯军中情况卖给夏校尉,高攀了护乌桓校尉的从事,领着军队前来抢功!

他们来晚了,功绩不大,就带边兵精锐逼迫祖茂、小弟和田楷,我们交了500俘虏,他们才罢休!之后他们又将500俘虏全部斩杀,以为军功!”

“真没想到,刘子祝此人挑拨离间,低劣无耻!”刘太守听了也愤怒,涿郡兵由他派出,500俘虏也有他的功劳,刘庆这厮,为了自己的前途抢故主陶刺史和涿郡的功劳,为人也是卑鄙!联系到当前士兵哗变一事,哪里不晓得刘庆是打着郦炎的名义获得他的信任,借太守的威风整治刘备。

刘太守心里憋屈,对刘备的不满大多转移到刘庆身上,一个比两千石的太守,竟然被一个从事骗的团团转,免费拿来当枪使。哗变可不是小事,处理不好不仅损害他在郡里的威信的风评,也影响中央的评价,若得个“不知兵事”或“御下不力”的考评,别想升官当上九卿!

刘庆求饶道:“府君、文胜师兄,我愿意出十金赎金,求你们放我一马。”若罚为城旦舂,校尉从事之位也必不保,出赎金,则还有救。

郦炎:“玄德,我还是这句话,毕竟师兄弟一场,不能做得太过。让他出赎金抵罪吧。”

“从事一年也有几金收入,拿二十金出来!”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刘庆一下瘫在冰冷的地上。

。。。

得了太守文书,刘备让周黑子带大队回郡,自己拉着郦兴让,带上50士兵,押着刘庆立即回方城取钱财。

刘庆心中滴血,二十金相当于24、5万钱,或4千石粮食,或100大亩灌溉田,地主家虽有田产、余粮,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况且他族中田产虽多,却是族人共有,他作为嫡脉,动用族产拿出这么大笔钱财,肯定会影响话语权,甚至动摇族长威信。

若不给,铁定以诬告反坐下狱,必定丢官去职。

两害相权取其轻。刘庆哭丧着脸,不得已拿出10金,5万钱,又让如夫人青燕拿出一些地契:“都在这里,放过我吧。”

刘备特地挑选了督亢泽以西,沿着桃水到督亢泽的支流南北岸,靠近刘备和郦兴让家一片地,约有20亩灌溉田价值4万钱,20亩普旱田价值2万钱,20亩荒地价值1万钱。

“兴让兄,这20亩灌溉田,靠近你家,都给你和文胜师兄啦。”

郦兴让考虑了一下,不管刘庆难看的脸色:“这怎么好意思,我就代文胜收下了。”

如夫人青燕身高七尺一寸,挺胸、丰臀,身材火辣,脸如鹅蛋,眉如青黛,肌肤如白雪,头发浓密而青黑,眼睛如夜空中的星辰。她此时皱着眉头:“公子,为什么要把地契给他们?”

刘备对见过一面的青燕印象深刻,1米65高的美女,在东汉实在少见:“这大婢叫什么名字?”

青燕厌恶的说:“奴家是耿青燕,是公子的如夫人,不是什么婢女。”

刘备:“耿青燕值多少金,四金卖不卖?”

刘庆涨红了脸:“别想了,不卖!青燕是我挚爱。”

“不卖也罢,反正还有下次!”

“你欺人太甚!”

以刘备的处境、地位,还没有奢侈腐败到为一个女人舍弃如此多黄金、土地的地步,况且也养不起。占点口头便宜,却也无妨。

。。。

傍晚,刘太守在私邸接见了刘备、郦兴让、郦炎。他十分不耐烦地说:“既然拿到钱财,你又有什么事?”

刘备深深下拜:“我是来认错的,请府君责罚!”

“知道错哪里么?”

“错在嚣张放肆,让府君丢了面子。一些薄礼,请府君笑纳。”

郦兴让:“府君,刘玄德确实有诚意,从刘庆处拿到的罚金。刘玄德建议5万钱纳入府库以鼓励抚恤士卒,10金送给您,20亩灌溉田给文胜,他自己只得5金和一些旱地、荒地。希望府君念他年幼无知,放他一马。”

太守刘卫心中一喜,怪不得前几天左眼老是跳,竟然有10金:“刘玄德,从赏功文书和今日表现看,你确有能力、有胆略、有手腕、有武艺,短短一个多月,从士卒升为屯长、州吏,绝不是浪得虚名。难怪能把号称名士的刘庆吃得死死的。

我岂是贪财之人!得5金已足够。10万钱留郡府库抚恤、奖励士卒。余下7万,你们看着办吧。”

刘备:“府君仁慈,听闻有些世家豪族不遵号令。我有一计,可为府君分忧。”

第八十六章 苏双张世平

涿郡,大树亭。

在寒冷的夜,一个规模宏大而朴素的宴会,在张飞父亲张虎酒家举行。

厅堂靠里侧,正中央坐着刘子玉、张虎,他们一人是刘备的老师加族叔、一人是东道主。左边是安平郡兵的一名王队率与夏侯博,耿氏与牵招母亲。右边是刘元起、王伯,乌敏英独自一桌。

靠外侧坐着出征上谷的刘备亲信部下,以及安平郡的一二三十名众将士。

刘子玉:“欢迎我们安平郡的将士们,欢迎涿郡的将士们,你们都是为国付出鲜血和汗水的英雄!第一杯酒,为煌煌大汉,干杯!”

“干杯!”

张虎:“我张虎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今日比较匆忙,饭菜说不上美味,但我能够保证大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饭菜管饱。来大家干杯!”

“好!干杯!”

一个月来的战争经历,血与火的浇筑,让每一名将士都在紧张的战斗中成长,他们吃菜的姿势并不优雅,有人吃得满嘴都是油,有人喝酒时沾湿了衣服,有人吆五喝六,但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好战士,是战胜归来的英雄。。。

刘母耿氏站起来,举起酒樽:“牵招他娘,诸位将士,诸位朋友。我说几句,玄德年幼跳脱,脾气倔强,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在座各位的支持和提携,我替玄德感谢诸位鼎力相助!我是妇道人家,酒量浅,你们吃好,喝好。”

“哪里,哪里。”“耿夫人谬赞啦。”

耿绩:“我们都托了玄德的福气,也就是托了耿夫人的福气,我代表涿郡的将士们,敬耿夫人一杯,感谢您生了好儿子。

耿夫人,您不认识我了吗,您出嫁前可与我同里啊。”

耿氏脸色一变:“你是?”

耿绩:“我住里西头,和父亲都是木匠。您出嫁前,还帮忙打造的过一些家具做嫁妆。”

耿氏:“原来是你啊,当时还是个打下手的小学徒。”

耿绩:“耿夫人,我现在是玄德公子属下什长。您家有什么物事需要打造,叫人给我说一声,一定给你做得漂漂亮亮的。”

耿氏:“既然是自家人,好说好说。很久没回去,我父母亲身体如何?”

耿绩:“老族长还算健壮,只是去年冬天不小心摔了一跤,腿脚就没那么利索了。老夫人每隔几天,就念叨您一次。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今玄德公子有了官身,您要是带回去,老族长、老夫人一定喜欢得紧。”

耿氏:“我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也都给我说说,自己人,玄德不会亏待你的。”

耿绩:“谢夫人。”

。。。

牵母喝几口酒,俊美的脸上泛起红,却哭起来。

耿氏:“妹妹,怎么哭啦,有什么心理话,给姐姐说说。别哭,别哭,妆都花了。”

牵母:“姐姐,未亡人姓王,十五岁那年嫁给夫君,几年后生下了招儿。本来恩恩爱爱,日子虽然不富裕,也过得下去。夫君的从兄担任下落县令,我夫君因为有些武艺,便跟过去做了亲卫队长。可惜好景不长,战死在下落守城战里。

我一想到夫君,就想跟他一起死了算了。只是可怜我儿牵招,不到10岁就失了父亲,若不是为了招儿,我也不想活了。”

耿氏也哭了起来:“我夫君去世时,玄德才7、8岁和招儿现在差不多大,你的苦楚,我最知道,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

“我也知道应该想开一点,但一想起夫君,泪水就止不住。”

“妹妹,看开一点。到招儿成年,怕还有几年,要是觉得难,或者找个人改嫁了吧。”

“我不嫁,只想守着那点薄田,把孩子拉扯大。姐姐,你家玄德这么有出息,教教我,我家招儿要有玄德那般出息,孩子他爹泉下有知,一定会欢喜的。”

两个寡妇互相安慰,菜每吃多少,酒却一杯接一杯。

。。。

直到宴会接近结束,刘备才终于赶到。

二三十名将士,立刻围了上来:“玄德来晚了,罚酒三樽!”

刘备:“饶了我吧,刚才在刘太守府邸已经喝了不少。”

安平郡的王队率喝得有点高:“你请客,主人家怎能不喝酒?你说,你是不是耿直人,是的话就喝!”

“只就三樽,多了就真醉了。”

被灌了五樽酒,刘备才终于逃脱出来。拿出1斤黄金和2千钱,找到母亲房间,轻轻敲了下,就走了进去:“阿母,阿母,孩儿带好东西回来啦。咦,王夫人,你怎么在这?”

牵母王氏正弯着腰在洗脚,只着中衣,露出胸前大片白腻,一双白腻的小脚,一个脚趾个个如同珍珠。

王氏吓了一大跳,砰地一声,从凳子上摔下来,洗脚盆也打翻了,身上湿了一大片。

刘备赶紧去扶,虽然只是扶着胳膊,靠着腰身,但因为喝了酒,毫无疑问起了反应。

王氏被硬物撞了两下,羞怒交加,逃也似的到了床上,把自己裹起来,只露个头出来。

“玄德我儿,你来啦,阿母刚才上厕所去啦。”

听见母亲的叫声,刘备赶紧逃到外间,拿出20亩旱地、20亩荒地地契交母亲收藏,并1金和二千钱:“这些钱财和地契,都是刘庆赔偿的,请阿母为我收好。阿母见过乌敏英了吧,那是孩儿的如夫人。”

耿氏喝得晕乎晕乎的,也不管王氏在床上,拉着刘备进里间,从手指摁着他额头:“正妻没有,就多了个如夫人,看你以后怎么能安稳!阿母知道你们年轻人,火气大,就没有留乌敏英一起睡,安排让她和带的乌桓侍女一起住啦。”

“还是阿母对孩儿好。”扶着母亲上床,给她盖好被子,“阿母,您酒量浅,以后少喝点。”

“阿母是替你高兴。”

财帛动人心,牵母王氏直看得脸红心热,伸出脖颈:“玄德,看见招儿了么?不知道哪里去玩了,叫了几声却没人搭理。”

“牵招和张飞一起玩呢,就在张飞屋子睡,两人好的如同一个人。”

王氏拉住刘备的手:“玄德,他父亲就牵招一个骨血,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灯下看美人,何况酒后的白衣美人,更加增添了魅惑。

若非场合不恰当,刘备真想继续拉着她的手讨论讨论‘日后’的含义。当然只能想想罢了,但却不妨碍握紧她白嫩柔滑的美手:“你放心,我会把牵招当兄弟、当干儿子一样,时时提携。母亲,您说对吧?”

耿氏已经快睡着了,打了个哈切;“对,玄德说的都对。快回去吧,敏英该等急了。”

历史上的牵招,是与田豫并称的猛人,为曹魏镇守北疆、抗鲜卑二十年,‘大将之才’都显委屈,应该说有统帅三军、独当一面之能。

。。。

第二天一早,刘备抱着乌敏英,懒觉睡得正爽。

砰砰砰,激烈的敲门声,惊醒了美梦中的鸳鸯。

“玄德,快起来,有急事!”

“元起叔,仗打完了,钱赚的差不多了,还能有什么急事?”

“来了两个中山大商人,苏双、张世平,想做一笔大生意。”

“叫什么?”

“苏双、张世平。”

第八十七章 中山靖王显灵

两人是大大的恩主!刘备一骨碌爬起来,也不管榻上女人的幽怨,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入厅堂相见。

历史上,中山大商人苏双、张世平贩卖马匹常常经过涿郡,见郡中轻侠刘备而异之,多与之财货,刘备因此得以聚集关羽张飞等轻侠、少年数百人,跟随校尉邹靖讨伐黄巾,立功为安喜县尉,挖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苏双约三十岁年纪,身材魁梧高大,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脸型立体,留着长长的胡须。

张世平二十余岁,个头稍矮一些,脸型圆圆的,看上去和蔼可亲。

苏双、张世平给刘备恭敬地行了一礼:“刘君,我二人贩卖粮食、财货到上谷郡,不想遇到鲜卑入侵上谷,停顿于居庸关前半个月。万幸遇到您、元起兄,曹豹从事,这才把一部分粮食、货物脱手,换来马匹、皮货。”刘备贩卖粮食赚钱,需要通关文书,曹豹接了贿赂、开了文书,便有学有样贩卖粮食赚钱,这也是幽州刺史关闭居庸关商路的原因之一。

两人起身再拜:“谢过刘君援手之恩!”

“客气了,各取所需而已。”刘备连忙再回一礼,心中已是千回百转。历史上9年后黄巾起义的初平元年,刘备不过轻侠之首,两人已经是财货价值千金的大商人。可如今,刘备已经是州典郡书佐,两人却只是普通商人。果然世事无常,如棋局局新,唯有奋进的青春最美丽。

刘备:“两位请安座。小二,把火锅端上来,片二斤羊肉,半斤腊肉,蘑菇、白菜等各式小菜来五个,酒来二壶,我要用涮羊肉招待两位贵客。”

苏双、张世平:“使不得,这顿酒应该我二人请。”

刘备给两人、刘元起倒上酒:“吃饭喝酒,如做生意一般,这次你找我,下次我找你。来来往往,信任就建立起来。这位张兄,与上谷郡的张平仲太守怎么称呼?”

张世平有点尴尬。

苏双替他解释:“世平虽然与上谷太守张平仲同族,但血缘较远,已经分家几代人,两家还有些争斗,刘君不用担心。”

交情浅薄,刘备也不好探听底细:“两位有什么事情?”

苏双:“前几日只买到驮马、挽马,听说刘君有不少好马,想作笔交易。十五匹好马,每匹二万,一共三十万钱如何?”

刘备:“哈,欺负我年少无知?据我所知,在冀州魏郡和洛阳,乌桓马可以卖到十多万一匹。”

刘元起:“大不了我专程走一趟。”

苏双:“元起兄自己卖也不是不可以,在幽州官府、商人、豪侠都会给两位面子,但冀州和司隶可不同于幽州,不熟悉商路和郡县官员,运气不好,会被豪强以便宜价格强制收走卖不出价格,或者被征收重税利润减少。

不是自夸,我出生赵郡苏氏(常山国栾城),苏氏在朝中、州郡有不少人做官,既能获得商业消息,行走、运输也可获得便利。张世平出生中山张氏,虽然与上谷太守张平仲不睦,其家族也不知一人做官。我们两家,在冀州也算的上世家豪族。”

赵郡苏氏,乃是西汉苏建、东汉苏章的后人,原本是东汉扶风人,因为苏章做官来到了冀州,便留下了分支,定居在今栾城一代,唐代出了四位宰相,后世赫赫有名的苏洵、苏轼、苏辙也出自赵郡苏氏。凉州的苏不韦与赵郡苏氏也是亲戚。

刘备:“失敬失敬,原来是名将、名臣之后。八匹三十二万钱,其他的暂时不卖。”

张世平看了一眼苏双,考虑半响,苦笑道:“四万一匹也行,但至少要十匹才能给这个价格。毕竟我们还要疏通关节。另外,还请你护送我们到中山。”

“十匹行四十万,行!护送也没问题。”见刘备把价格提高一倍,刘元起惊呆了。四十万,来的好快,利润瞬间多了一倍。

张世平:“其他的马你再考虑考虑吧,毕竟像我们苏张两家这样的能一次收购数十匹马的大商人,还是不多。以后你有马匹,皮货、药品,也可卖给我们。”

刘备:“我们双方第二次生意,当然要谨慎些,货物量少也是正常。以后可以慢慢了解,相信我们双方生意也会越做越大,关系也会越发融洽。你们有镔铁和农具和种子吧,卖些给我们,种子有水稻的么?”

。。。

从涿郡到安平郡,最近的路是向南经过河间国易县,没错旁边就是日后的易京城塞,这一路需要跨过很多条河流、湖泊,并不好走。

苏双、张世平、刘备一行,向西南走稍远的大道,经过范阳、北新城县,到达中山郡蒲阴县,之后将转向东经过博陵,进入安平郡。

刘备与中山国颇有缘分,先祖是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历史上捐献钱财支持镇压黄巾的恩主张世平是中山人,他所担任的第一个官职县是中山郡安熹县尉。

经过蒲阴时,刘备专程到先主中山靖王刘胜墓地附近祭拜,刘胜的墓位于今保定市满城区西南15公里陵山主峰东坡,两汉流行厚葬,坟墓里面有什么,刘备不知道,单单从外面可以看出不同。要么堆土成山陵,要么就葬在山上,化山为陵,规模宏大。

刘备跪在地上,拜了三拜,心中暗念:“若列祖列宗有灵,请保佑不肖子孙刘备,戬清诸侯,兴复汉室,一统江山。若能遂其志,我必封一名王子为中山王候,世代为先祖守灵,春秋祭祀不断。”

祭拜之时,山陵之间,突然飘起一团白气,笼罩行人。

“异像,真有异像!中山靖王陵显灵啦。”

“白云浮起,形如虎熊,所指何意?”

“虎熊,主杀气也,乃是主后人中有人为虎熊之将。”

“莫非是指刘玄德日后能为名将?”

众人议论纷纷,各有所指,毫无疑问,给刘备增加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如果玩“大楚兴、陈胜王”的把戏,太高端,会犯皇家讳忌。虎熊之将,不会僭越,这正是刘备所需的。

第八十八章 相面张郃

从安平郡回涿郡,特意走河间郡鄚县、易县,此两处距离涿县只有百里,日后大名鼎鼎的五子良将之一张颌、张儁乂正是河间鄚人。

鄚、易两县相距不过二十里,隔着易水遥遥相望(在今雄县南北,白洋淀以东)。战国荆轲刺秦王,在滔滔易水边做别,就指这条如今冰封的大河。易水、拒马水,到鄚易二县后相隔不到二十里,水少时,并列向东,水涨时,蔓延在一起,犹如大海,淹没原野,和他们的支流,一起构成了幽州和冀州的自然分界线。

春水方生,温度升高,易水、拒马水正是冰凌汛期,并不容易渡过,来往客商很少,全鄚县城的馆子、旅社都处于空转状态。规模宏大、身有官职的刘备商队,一到县里,就指定张家旅社入住,让张家备有面子。

河间鄚张氏,连田阡陌,在当地是有极有影响力的大族,以刘备现在的身份,正好可以备上礼物,拜见张氏人物,分庭抗礼,而不被赶出来。

张氏一位五十多岁的族老,和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大开侧门,很高兴的迎接刘备一行。张家虽然有钱财,但因为在州郡最北面,远离州郡统治中心,在州郡算不上世家大族,刘备的官职虽小,但年龄也小,发展空间无限,跟张家也算门当户对。

得知刘备想买粮食、种子,农具,张族老很是高兴:“我家连年丰收,不缺粮食,你要多少,五百石?便宜点给你50钱一石的价格。”

刘备摇摇手指:“不!一千石!”

张族老以为是代表大家出面的公子:“好大的气魄,小兄弟今年贵庚?贵家是西乡侯后裔么?”

刘备:“小子年十五。是前汉中山靖王陆亭侯后裔,我祖父曾举孝廉为东郡范令,父亲在州郡当过官,后为郎中,因病去世。”

张族老心道原来他父祖虽然是官僚,但已经不在,有点可惜,但他年纪轻轻能为州典郡书佐,相必家中也很有势力吧:“小兄年纪轻轻就为典郡书佐,想必弟家中可有人在州郡做官。我家最喜欢兵事,上个月幽州与鲜卑人的一战,你一定知道吧。”

刘朗在一旁帮腔:“屯长以伍长入郡兵,支援上谷,亲手斩杀数十敌,更因为献奇谋参谋军事的功劳,屡立军功为屯长,又得幽州陶刺史看重,论功本应为从事,因为太年轻故而暂为典郡书佐。”

张族老十分惊讶:“大家子弟以伍长身份从军,积功而上,玄德可谓天生将帅之才!”

在后世,大家族或官二代的孩子从学校毕业后,往往从最基层的小官或一线的业务人员干起,积累各个级别、岗位的经验、人脉,熟悉方方面面业务,经过十年二十年,才能升为高官或继承执掌家族企业。

在汉代,顶级和一流家族,子弟往往直接为孝廉为郎官,缺乏基层锻炼,二十几岁就是县长、县尉,以后才慢慢历练,积累名声、功绩官到州郡。

其次的家族,或旁支子弟,在州郡为吏。第三类的家族子弟在县乡为吏。再往后的家族就不入流。

张家介于二三类家族之间,家族子弟为官吏前,都有丰富的基层历练,当伍长也是有的。以张族老的经验,第一二类家族,尤其是能够举孝廉的第一类家族,子弟是很少到基层做伍长、亭长之类微末小吏的。

同时,张族老也很确认,祖父举孝廉、父亲和刘备在州郡为官吏的涿郡刘氏,一定是介于第一二层次之间的高大上家族,他年轻时也知道有涿郡楼桑刘氏,这不过这两年渐渐听得少了。大家族的历史,都是以十年甚至数十上百年来衡量的,几年的衰败,根本算不上什么,这不,刘备年十五就是州吏,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充分说明楼桑刘氏的底蕴!

张族老其实误解了,现在的楼桑刘氏,其实底蕴全无,如果没有刘备异军突起,最高官职不过刘子敬的乡长,早就彻底沦为三流家族,比他们张氏必定不如。

张族老又问战争情况。刘备口才很好,略去一些关节,把大的战略、小的战斗结合,把兵器、战场、地形结合,细细讲来,直说的张家族人,从老人到中年,从妇女到小孩,都围到厅堂内外,听得津津有味。

张族老好半天回过味来,再看刘备的属下,个个令行禁止,对刘屯长有着自然的服从和仰慕,而且精神抖擞,武艺不俗,就认为刘备从军得到了家族的大力支持,也取得了不少成果,作为日后为官的基础。再转头看围拢过来的小孩和妇女,就觉差距天大:“你们有没有规矩,没看见有客人么?一点礼貌都没有。玄德,真对不住,我们小家小户,家人不是很懂礼仪。”

刘备取出果脯、肉干,散给几个孩子:“没关系,自然纯朴最好。我倒是羡慕令家的子弟众多,而且各个壮实!”

张族老:“你们还不过来给刘君行礼!玄德帮忙看看这几个孩子如何?”

刘备:“我曾经从一道士学过,粗懂相人之术。这几个孩子叫什么?喔,张继、张郃、张岚。。。”

“你看张继如何,他虽然瘦,但最会读书,先生经常夸奖。”

刘备提了几个简单经学问题,张继答得很好,张颌只懂一点。再提数字和逻辑问题,张继只会一点,反而张郃能都答出来。张颌虽然不到10岁,长得如12、3岁高壮,还像模像样展示一套刀法。

“张继能读书,有州郡属吏之才,但算经要加强。张郃魁梧健壮,聪明机灵,又有韧劲,若为将,能至两千石!”

有较高地位的人,给普通人高高的好评就等于扬名了!

“继儿、颌儿还不叩谢刘君大恩!”

刘备也极为高兴,关系有好的开始,几年甚至十几年以后招募张颌就有着可能!

张郃可是大将!帅才!

以用兵巧变、善列营阵,长于利用地形著称。原本历史上汉中之战时,刘备对他评价很高,远远在夏侯渊之上。张郃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功勋卓著的一生,有四多:主公多,打仗多,对手多,功劳多。

其年轻时因剿灭黄巾功劳为军司马。韩馥为冀州牧,属于其下。而后投降袁绍,为攻击公孙瓒的先锋!官渡之战,与高览带领重兵投靠曹操,直接导致袁绍军崩盘。一生之中至少换了三次老板。

张郃曾参与平定冀州黄巾之战,与公孙瓒的多次战役,因功劳为宁国中郎将,曾作为统兵大将与曹操作战。与张辽一起对乌桓作战,升职迁平狄将军。与山东黄巾作战。从曹操攻马超、韩遂,从夏侯渊攻守汉中与蜀国作战,一生打仗上百。

从年少年战斗到老年,张颌对战过的名人极多,从黄河南北的冀州黄巾、公孙瓒、曹操、袁绍、袁谭袁尚,到塞外的乌桓。从最东面的青州黄巾管承等,到最西面的韩遂马超羌氐等。从比他大的刘备,到年龄相似的张飞,到比他小得多的诸葛亮、马谡、魏延。

张郃的一生功劳极多,食邑4300户,功封县候,4子为列侯,1子为关内侯,食邑代表了取得的战功,可谓为五子良将之首!要知道曹操极其信任的夏侯渊,才食邑800户,只为亭侯。徐晃、张辽不过两三千户,乐进于禁不过一千多户。

得张家之助,结张家之好,识张颌之人,真是不虚此行!

第八十九章 土豪刘备

张族老十分高兴,自家本是二三流家族,正常情况下,一代人里若有几个当上州郡属吏就算混的好,哪个家族能出个千石县令就要烧高香,属于在郡县可以横着走的螃蟹。听刘备说张颌能做到两千石,张族老几乎认定是祖上积了大德,祖坟冒青烟,决定第二天提前举行祭拜祖先的春祀。

并破例请刘备几人入宗祠观礼。

刘备记得张颌在原本历史上,最高担任车骑将军,是等同三公的万石。他忍了忍,还是没直说,如果直接宣称张颌能做到相当于三公的万石最高官,估计所有人都会笑话他是疯子,吹得太过。

春秋祭祀一般杀一只羊,三年或年度大祭祀才用羊猪一起。这次只是春祀,张家竟然土豪得杀了一头猪、一只羊,以少牢祭祀,以示郑重。

之后的宴会,拿出最好猪肉的招待客人和族人享用。这年头,没有油菜、玉米提供植物油,最好的肉毫无疑问是富含脂肪的肥肉,只边上有一点瘦,把刘备看得歪腻:“还是来点瘦肉吧,肥肉虽好,多吃太腻。”

张族老吃得满嘴油腻:“我就喜欢肥肉,不塞牙齿,吃了不饿。给玄德来一盘瘦肉来。”

凌汛期还有几天,过不了易水、巨马水,吃惯了美食刘备实在受不了张家的厨子翻来覆去的烤、蒸、煮,亲自下厨指导厨子们做了圆子汤,油渣白菜,醋溜排骨,山药红烧肉,并泡了几杯茶。

张族老吃到原子汤时泪流满面:“老夫年过五十,牙齿松软,垂垂欲脱落,除了肥肉和软面,其他东西吃不下多少。孔子说五十而知天命,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

自从上了五十,老夫一直骗自己喜欢吃肥肉,因为瘦肉、腊肉咬不动,今天才知道老夫真的喜欢吃瘦肉!呜呼哀哉,这几年的苦,都白过了,还请玄德可怜我这把老骨头,把圆子的做法传授。”

刘备:“说来也简单,不带皮的肥肉、瘦肉剁碎,把生姜剁成泥,用簸箕放上面粉以水冲刷得面筋,干后碾碎成芡粉。将碎肉、生姜泥、芡粉、盐用少量水混合,与蔬菜一起下锅煮开,浮起一会就可食用。”

“好好,快记下来,以后每天我都要吃圆子汤。

这个叶子水是什么?”

“这是茶水,可以解油,吃肉之后喝点有利于促进消化,疏解经脉。一般年老偏胖者,经脉容易堵塞,堵塞轻则疼风,重半身瘫软,最严重的脑部堵塞人事不知。最好没事就喝点茶。”

“茶不是煮的吗?”

“我这种方法是将茶炒熟,便于保存和携带,随时随地冲热水既可以饮用,图个方便。”

“好东西,大家族出来的就是讲究,低调中透露着奢华,平凡中有着享受。今日见到玄德,才知道三代人培养出一个世族子弟,此言不虚。。。”

几日后,凌汛解除,刘备离开时,张族老眼泪汪汪的,但毫不犹豫的要走了仅剩的半斤茶叶,说老年人不喝茶得要命,年轻人不喝茶没关系。刘备有些后悔把茶叶吹得神乎其神,真可谓作茧自缚。

朋友交了,生意一样要做。张族老为人比较耿直,一千石粮食只算5万钱,200件铁质农具只4万钱,还有种子、工具、兵器、木材、布匹若干,共计只收了刘备3匹骑乘好马,皮货若干。

不仅价格便宜,还包邮。需要道仅仅是一千石粮食,就需要二轮马车20辆左右。刘备马匹、车辆不够,张族老大手一挥“送货上门”,大方的派出十辆马车以协助运货。刘备实在过意不去,许诺回涿县后再付一匹驮马做运费。

。。。

习惯于快马先行,一个多月以来,从涿郡到上谷,回涿郡,再到中山,安平、河间,最后回到涿郡,刘备行程约二千里,如同连续加班的上班族,或者连续集训备战高考的学子,极为疲倦。

刚刚到涿县,兴奋的刘元起兴冲冲的过来:“我的天呀,你知道你赚了多少钱了?”

“不知道,至少有十万钱吧。”

“岂止,仅仅卖马一项,超过50万钱!”

刘备吓了一大跳:“真有这么多?但这些钱是大家的,不都是我的。”

花了半天时间,细细的算起账来,才发现经商所获得极多,总共合计,赚了近六十万钱。

6000石粮食,在上谷高卖,在广阳、涿郡、右北平、辽西等地低价买回,除掉送礼请客拉关系,一共应赚约9万钱。这是牵穆、公孙瓒、祖茂、刘备共同的利润,按比例分账。

实际上,只有一半的粮食是直接高卖低买,实际赚45万钱。

其他一半约3000石粮食都换做货物,其中约1500石换骑乘好马25匹,约1100石挽马驮马30匹,160石换牛6头,余下近300石换羊、毛皮、皮革制品、弓箭若干。

不算马匹,一石粮食在上谷换成货物、在广阳、涿郡等地售卖,约平均赚40钱,除去成本赚了1万6千钱。挽马、驮马,卖了20匹,送了1匹给张郃家,一匹赚千五百钱,就是3万钱。仅此两项,就相当于单纯买卖3000石粮食的利润!

利润最高的是骑乘好马,卖了18匹,毛利润50万钱,并1千石粮食!

东汉末年,地方豪族与各级官吏勾搭成奸,官员和地方土豪合力走私、经商的风气完全不能禁止。倒卖马匹,尤其是好马的利润,如此之大,不论陶谦、公孙瓒、公孙越,祖茂,牵穆,入关时候,都会私带少到数匹,多到十数匹,甚至数十匹骑乘马匹入关。

要说不想独吞,自然是骗人的。可能赚到这些钱,是靠朋友、同事、上下级共同努力,损害义气和长久的事情,刘备做不出来。

只有钱分出去,才能安心!

当然,刘备再怎么耿直,也绝不会舍得把50多万钱全部拿去给合伙人均分!毕竟没有乌敏英的关系,谁也不可能一口气从难楼王和乌桓牧民手中买到20多匹好马。

思虑再三,刘备决定,除了卖粮食的9万钱,再拿出7万钱,给祖茂3万,公孙瓒、牵穆各2万,做利润分红。再拿出10万钱,给陶谦、公孙瓒、牵穆、曹豹等做分红和好处费。拿出5万分给亲戚朋党,刘元起、刘德然父子出力很多,张虎提供本金、店铺人工、宴会、住宿,各得1万5千,夏侯博出力不多得5千提成,其余刘朗和同行将士,共得1万5千劳务费。

大笔一挥,就把31万钱划分了出去。

当然,刘备也赚的不少,一趟生意下来,除去沿途开支,还余近30万钱,秒变小土豪。此外,还剩下7匹骑乘好马,9匹挽驮马,粮食2千石,农具、种子、车辆、兵器等若干(前几天在涿郡,用从刘庆手上压榨出来的7万钱,换成1千石粮食和其他物件,另1千石从张郃家换来)。这还不算交给母亲耿氏的1金、二千钱,和地契。

今日才算亲身知晓,即使以两汉之重农抑商,商人竟然还极其富有、豪掷千金的缘由。因为耕田之利十倍,经商之利百倍,从政之利无穷!

第九十章 争风吃醋的女人

“大汉有谚语,贫穷者求致富,则农业利润不如手工业,手工业不如商贸金融业。女子刺绣不如倚门卖笑。可见经商之利润率极高。

商业利润高,同时风险也大。大汉朝廷认为黄金、珠器,饿不能食用,寒冷不能穿戴,不如粟谷、丝麻。所以大汉朝廷认为商业是末业,农林牧渔才是天下的根本。

汉廷这话在放在后世,就是笑话!

因国家互相牵制,发生全面战争几乎不可能。开发之后,又有着很高的生产力,全国性自然灾害造成粮食大量减产,导致全国饥荒几不可能。粮食供应量长期超过实际需求,价格长期低于实际价值,各地粮站从开放前的香馍馍,变成年年亏损年年财政补贴。

丝麻就更是可怜,各地丝织厂倒闭一片,改用化工原料制衣物,数亿件衬衫才能换回一架波音或空客。

但在当前的后汉,却有不同。

生产力低下,每当遇到水旱、蝗虫灾害,或少数民族抄略,粮食必然减产。又有官商勾结、囤积居奇、隔断输入,人为抬高价格,粮食可从5、60钱上涨到100以上,上谷郡就是明证!

有了钱财,就有三策,立本、勤巧,商贸,可分散投资。

其一立本,买田置地修宅,招募流民、童仆,令家人族人耕读以传家;其二勤巧,种植桑麻、板栗,养殖鱼类,酿酒造纸,发展副业和手工业以强家;其三商贸,行商贩卖,货通有无,购设店铺,建立稳定商路,做大之后还可开设钱庄以求富。

可如今,既然知道天下将会大乱,就有着不同。。。”

刘备想到这里,就听得敲门和仆人的通传声:“少爷,夏侯兄妹来了!正在偏厅,老夫人和乌夫人正在招待。”

“好,我即刻就来。”刘备略有奇怪,虽然草原上女子多管理这部落的财货、食品、生产,可敏英也不至于这么积极啊。。。

夏侯蓉一脸委屈,和乌敏英大眼瞪小眼,如同有电闪雷鸣在四个眼睛之间,如果眼光能杀死人,估计两人都死了数遍。见刘备入得偏厅,两人互相偏过头不理对方。

刘备:“哈哈,夏侯兄,蓉儿妹妹,我昨日才回来,正想找你们,就来了。看来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

夏侯蓉鼓着腮帮子嚷道:“谁跟你心有灵犀。”

夏侯博尴尬地笑了笑:“玄德,听闻你新纳如夫人,我还没给贺礼呢,凌晨撒网打了一车鱼,装木桶里,赶着早上用马车载过来,大部分还鲜活着,味道好着了。”

“哈哈,夏侯兄有心啦。前几天在河间郡,天天吃猪肉,腻味得紧,真想换个口味。”

夏侯蓉:“就知道吃肉,你知不知道,渔民们没粮食啦!”

刘备:“怎么可能?南下之前买了一千石,运了一百石给你们,加上捕鱼,怎么滴也该够一个月吧。”

夏侯博搓着手:“这个,怪不好意思的。这几天恰好凌汛,到处都打不到鱼,一些以前自谋生路的部众,听说我们有粮食,又跑了回来,蓉娘看他们可怜就勉强接收了。结果,周围几十里的渔民听到消息,也跟着过来,守在寨子门口不走。这粮食,一下就不够用了。”

“几十里的渔民、流民,有多少人?”

“两、三百号人呢。”

还以为有数千人,两、三百人还真不算多。刘备长吁一口气,拍拍小胸口,安抚一下砰砰砰跳动的心脏:“这些日子一直承蒙你兄妹和众渔民关照,我做生意也赚了些钱,这是4金加2000千,你们收着吧。”

夏侯蓉接过黄橙橙的金子,爱不释手得抚摸着,一个个挨着拿起来,用牙齿咬。

乌敏英哼了一声,这些日子她的汉语提高很大,虽偶尔还有吐词不清,已经不影响交流:“小妹妹,我夫君给的,怎么会有假?再咬牙齿就掉了!”

夏侯蓉:“你吵什么,我就是喜欢金子,所以咬两下。”

乌敏英:“看见喜欢的金子、吃食,就要咬两下。看见喜欢的人,例如我夫君,是不是也要咬两下?”

刘备一阵发寒,不要咬我,我不如金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夏侯蓉难得脸上一红:“我咬什么,关你什么事。我都听说了,你是被玄德哥哥抢回来的乌桓人,听说你们乌桓人很少洗澡,一定臭得慌,不知道他抢你回来,不试试后悔了。”

“你乱说!敏英经常洗澡的,夫君说香香的。。。”

“好了,都住嘴!房里私密事也拿出来说。不知羞。”耿氏自从刘备当了个小官,赚了些钱,虽然生活仍然节俭,看问题早就恢复到大族的鉴赏标准,越看乌敏英、夏侯蓉,越觉得刁蛮任性、不守礼仪,一个都不喜欢。

夏侯蓉委屈的躲到兄长身后,明明耿氏以前挺喜欢她的,她搞不懂哪里做得不好,怎么这几天耿氏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就挑鼻子瞪眼的,不喜欢她了。

夏侯博看了看泪水在眼睛里转悠的妹妹,却无心安慰,巴不得她断了念想,叹了口气:“玄德,我不要钱,能都换成粮食么?”

刘备:“没问题,再给你二百石。州郡如果不赈灾,灾民的消耗就是无底洞呢,这点粮食撒下去,杯水车薪不是办法。开源节流,还得在开源上想办法。”

夏侯博:“我们绞尽脑汁,也只有等冰凌全部滑了,才能打渔,实在不行只有再干老本行。”

乌敏英奇道:“老本行是什么?抢劫么?”

夏侯蓉噗嗤一声笑了:“我们是轻侠,不是盗贼。老本行是烧海水、贩卖私盐。以前我们家离海很近的,多年以来,连续几次海侵,大水漫天,能把人头顶淹没。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旧居,撤到百里以西的内地。加上邓茂带着一伙人,占据了渔阳郡海边一大块地,想垄断私盐,不让我等出入。熬制贩卖私盐的生意,我们做得就少了些。”

耿氏也说:“仁者得众人之助,玄德,你就想想办法,或者给州郡上书请开仓放粮。”

众人屏住呼吸,看刘备踏着步子,在厅内转着圈。

“让我想想,海侵、流民、邓茂、渔阳,这之间好像有什么关联。”仿佛有十分重大的隐秘、或灵感,在“海侵”“流民”“邓茂”“渔阳”四者之间,但总觉得差点什么,令刘备始终想不透。

真是羡慕那些摇摇羽扇、怕拍脑袋,在一炷香时间内就能计上心头的牛人。

刘备每想一计,短时一刻,长时需要几天。如果实在想不出来,甚至需要拿出大量的资料阅读,并实地走访调研。回到房间,拿出幽州地图,只见涿郡东面是州治广阳郡,广阳郡东面是渔阳郡,圣水、永定河、沽水,从西北东流入渤海。

手指从海边,到渔阳,在到广阳:“海侵渔阳、广阳、涿、渤海等郡近海低地产生流民,流民如果不能及时赈济就会起义,起义就会杀豪强、占据郡县!

只知道几年后黄巾起义时,幽州也有被攻击,仿佛攻击的是州治广阳,而不是渔阳。

为什么攻击广阳,而不是渔阳或右北平、涿郡呢?为什么攻击上谷、代郡、辽西,辽东等郡呢?

黄巾起义跟海侵流民有关系么?

起义和邓茂、渔阳有关系么?”

一连串的问号,搅得刘备头昏脑涨,隐隐约约间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海侵”“流民”“邓茂”“渔阳”联系在一起,他需要一把钥匙,打开面前的迷雾。

第九十一章 家事

短时间想不出办法,刘备决定过几日找时间去海边巡察。当了州吏就是好,本州之内,都算是“巡察”,各地官吏见面都要给几分面子,少有敢故意刁难的。

夏侯兄妹自回督亢泽组织人手,准备将粮食运走。

刘备送出门外,临别时,牵过一匹驮马:“这匹母马年岁较小,还可以长大,经过驯化挺温顺的,就给蓉娘骑吧。”

夏侯蓉深深地了他一眼,咬着嘴唇:“不要,爹娘从小教我不要随便拿人家东西。”

分明她爹娘都不在了。

刘备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把缰绳交到夏侯博手中:“若是流民太多,围了寨,多匹马也好送个信,驮些货,逃个跑。”

“好咧。走了,你忙完就过来看看我找的田地。”

刘备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敏英,一会带人帮夏侯兄妹运输下粮食。”

乌敏英吃醋了:“我不去。是谁刚才又是送粮、又是送小母马。献殷勤的事,要去你自己去!”

刘备十分无语:“我得出门,看望慰问伤亡士卒,才看过三户,还有几十户。此外,河间那边还有一千粮食过来,还得马上组织马车出发迎接。”

“那我去接河间的粮食。你自己奉承你的蓉娘。”乌敏英气气呼呼地跑了。

刘备挠着头皮发愣,为什么别的穿越者开hg跟玩似的,轮到他就这么难?

。。。

回到宅里。阿母也嚷嚷开了。

耿氏:“玄德,不是娘说你。家里就1000石粮食不到,前几天给了100石,这下又给200石,这样下去,我们自家都不够。你从上谷带回的60余乌桓人和汉人流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加上马匹,一月得消耗一百多石粮食。像你这样乱给,怕是坚持不到夏收。”

刘备:“阿母不用担心,我现在有钱了,才从河间鄚县张家买了1000石粮食,还在路上。马车不够,正好刚才叫敏英带上家里的车、马去接一接。田地开垦得如何呢?”

耿氏责备道:“有钱也不能坐吃山空!

这么多人吃饭,娘肯定不能让让他们闲着。前几日,冰雪解冻,娘和王伯带着一半人,先是把祖屋里里外外维修了一遍,现在正对20大亩田、15大亩相对平易的荒地进行平整、翻耕。

这些地,满打满算,一年收不到300石粟,只够两个月吃得。还得买地!

前几天看上了靠近河边的一块田地,可惜人家不卖。其他的只有荒地、坡田,或者夏侯兄妹说的洼地。以前被刘子敬抢走的30亩好田,你得想个法子让他们吐出来!”

刘子敬为抢走30亩上好田,没少使用流氓招数,耿氏始终耿耿于怀。

刘备也头疼,那些田刘子敬得了20几亩,让他吐出来,或许有办法。可其他好几家族人也得了些,如果上门催讨,很容易得罪人。他自己一点不怕,可刘朗过继一事,还得族人点头。乡有秩、里正、族长都是刘子敬家的,还真麻烦!

耿氏是苦日子过惯的人,利用农闲时间手把手教老弱妇孺编起草席、草鞋。还计划把30大亩水田的田坎修一修。还有些的荒地,坡度比较高,加上本来就种植有桑树、板栗,开垦起来得不偿失,便又加种了些桑、栗,也可留着打柴火用。

耿氏见乌敏英不在,小声说:“你那个如夫人真不是省油的灯。”

“她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那倒没有。织布不会,编草席不会,织渔网把夏侯兄妹的人打了,还能干什么?”

“这么厉害?!”

原来乌敏英带着另一半人跟着夏侯博织网打渔,她从来没捕过鱼,显得笨手笨脚的,很糟了渔民一些嘲笑,自尊心受了鄙视,心里愤愤不平。恰巧渔民妇女偷偷议论夏侯蓉跟刘备关系要好,怎么就突然带了个胡女侧室回来,偷偷在背后骂刘备是负心人、渣男。

乌敏英心想怪不得渔民嘲笑我,原来是嫉妒嫁给了刘君,更是火起,怒气冲冲把嘴碎的两个渔民妇人打了。

夏侯博不好过分批评,直说怕再起争端,将乌敏英和五个乌桓人驱逐出渔村。

耿氏:“你说出了这样的事,夏侯兄妹能有好脸色才怪。我自然怒斥敏英,惩罚她改去耕田、放牧。”

刘备笑道:“怪不得敏英看见蓉娘就生气。放牧,赶马耕地,是她的强项,这次没问题了吧。”

耿氏:“你还别说,敏英还真有两下子。关外的马匹,在草原上放养过,即使是挽马、驮马,也比内地的倔强得多,常常有马耕到一半,农民用鞭子抽也不走,也常常有马到处乱跑。

敏英只耕了半日田,王伯就对她多加赞扬,告诉我,不论多倔强的马、牛,只要敏英下场,抚摸着马、牛,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都会变得听话懂事。敏英和乌桓人,比整个乡最好的畜牧能手还强得多。”

“娘,玄德,我马上走了,记住想我。”乌敏英做好准备工作,风风火火跑起进来,“娘,你们说什么呢?”

耿氏没想到她突然进来,拍着胸口道:“娘刚才跟玄德说,经过了不少事,娘才发现咱们敏英,能骑马射箭,能编户齐民,能放牧耕地,也能做些生意,除了汉字认得不多外,比普通大家闺秀能干得多!”

乌敏英听婆婆夸奖,顿时连连点头,眉开眼笑,如同盛开的玫瑰。

刘备很惊讶于母亲的应变能力,装作从新审视起这个乌桓新媳妇,搂着她的腰:“敏英可是上谷乌桓的五十户长,比她哥还厉害,管着数百人呢。”

耿氏:“用人用其长,教人教其短,耕地之余,敏英带着几个乌桓人学习耕地、驾驶马车,学的挺不错的。娘找元起兄弟打听过了,有了车、马、农具,着短期内可以帮世家豪族耕地,长期可以在大树亭开个车马行,专门为载人、拉货。

娘知道,你不可能老在家里,这么一大家子人,只娘和王伯两个商量着经营,可不行。有乌敏英在,不需多少时日就可独当一面。娘有时候恨自己是个女人,外出经商需要跟客户请客、送礼、喝酒,娘去不方便,只能算算账、管管内务,敏英也不能老抛头露面。

现在的问题是谁来当车马行的掌柜呢?”

刘备说:“阿母,你看耿绩如何?他虽然只读过一点书,文化差些,但口舌便利,木匠算简单的账也没问题。另外生意做起来后,刘朗、张山也可以帮忙,他们两我带一个走、留一个。”

耿氏:“这几个人作二掌柜倒不错,做掌柜还差得远,得锻炼锻炼。其实你元起叔当掌柜最好,德然也还不错,要不我们的生意跟在他们后面做?”

刘备官职不高,刘元起父子非他现在所能用:“我有个想法,和元起叔、张虎叔、夏侯兄合股做生意,前些日子跟他们提过。

元起叔、张虎叔都有经验、有店铺,夏侯兄妹有人、能打渔,我们有车、马,敏英他们乌桓能产马、缺粮食。出产、收购、运输、销售,一套生意可就全了。只是如何出资、如何分账,需要考量。”

第九十二章 可就地格杀

刘备和李山一道,牵着3匹骑乘马,准备出门看望伤亡士卒。

刘德广闻着钱的味道,带着几个家丁找上门来,把刘备堵在门口:“七弟,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得了数十童仆,赚上十万钱,真是可喜可贺。”

刘备:“哪有那样多,朋友们给几分薄面,相互吹捧而已。你来此何事?”

刘德广:“收赋税!15岁到56岁之间算赋(人头税)一人120钱,你家至少50个成年人,计6千钱!行商以取的人,即使没有市籍,也要交算缗钱(资金税)每一千钱交20钱,10万钱就是2千钱。你家田地70亩,车辆、马匹若干,大宅一座,价值至少20万钱,每万钱交算訾(资产税)127钱,应交占租2540钱。除去零头,一共是1万零500钱!”

李山:“八月算人,是为添置补充国家的兵器和车马,以强军事。如今才二月,刘德广你怎么就来收赋税呢?”

刘德广:“里中这么多人,都堆积到八月交,一个月怎么收得整齐,像你们这些钱多的,当然该早点交!”

刘备,翻身上马:“问我要赋税?没有!”真没想到大汉税率这么高,可听刘德广说的有凭有据的,刘备也怕被蒙了,想找刘元起或张虎问问,先拖着。

刘德广不怕对方不交:“汉律规定,不交赋税的,轻者加倍惩罚,重者财产充公,罚充军一年,奖励举报者其被没收家产的一部分。你可要想清楚!”

刘备笑道:“哈哈,就你这不入流的小吏,也敢找我要税款?告诉你,把我家的30亩田还回来,我立即交。驾!”

李山:“驾!”

刘德广连忙让开马匹:“你给我听着,田产已经分给族人,休想拿回去!”

他恨恨地看着远去的二人三马,想着:“去年逼他签下典母协议,却被夏侯博抢了回去。接着联络督亢匪徒,绑了人,引诱他送上门,哪知道督亢匪竟然被他们几个杀尽。年初把他报到戍边名单中,这小子竟然杀敌立功,还做了屯长、州典郡书佐。这小子真是命硬,运气好到发紫。

我就不相信这小子运气一直这样好,这次一定要收集好证据,告他一告,看他还能逞强否!到时候把他充军流放,家产没收,耿氏婶娘和乌桓美人可真是我的啦,哈哈哈。”

。。。

涿县,大树乡,督亢亭、督亢里。

一个长满了皱纹的老妇,抱着一个病怏怏的小女孩:“里正大人,求求你们,把马三的抚恤金发下来,我女儿病得快要死了。”

“走开,没看到乃公正在忙么?”

“这本就是我丈夫的抚恤钱,你们怎么能贪污?”

“谁贪污了?上次不是给你留了五百钱了。其他钱归族里了,地也给你们留了二十亩,三口之家也够了!”

“不能这样啊,地是我家的。”

“死开,我还有事!地是族里的,你们少了一丁,收回15亩,已经算仁慈。”

妇人的儿子死死地拉住里正:“还给我们,地和抚恤金都是阿父用命换来了,不许抢走。”

“滚!啊,竟然咬我,打死你个不听话的死小贼。”里正一脚把男孩踢开,又冲上去踢打。

妇人抱住里正的腿哭着说:“别打啦,他还小,不懂事。”

“住手!”

里正不知如何背后出现一股大力气,一拉、一推,一下扑倒在地上。爬起来见是一个身材中等的少年和一个健壮的汉子,他作威作福习惯了:“我是本里里正,你们怎敢打我!”

“你既然是里正,就该主持公道,怎么能打小孩呢?还不快滚。”

“有种别走,待会有你们受的。”里正骂骂咧咧地走了。

“是玄德啊,幸亏你们来了。小秋菊生病了,又吐又拉,抚恤钱被里正带人抢走了,只剩五百钱,抓了几副药,刚刚好了些,钱就花完了,就想找里正要些钱回来。”

刘备赶紧拿了几串钱给李云龙:“去乡里请个好大夫。”大树乡人口密集,倒是有几个医生坐堂,不过出诊费用肯定高些。

刘备:“嫂子,上次来,郡县的抚恤钱没下来,这次还没下来么?”

妇人道:“哪里还有?

上次你带回来的六千钱和2石粮食,我买了5亩旱地,还剩1千钱。想着这样就有35亩,租15亩出去,剩下20亩准备带着孩子自己种,平时织布、编席,做个细水长流的打算。

哪知道才买了地,第二天里正就带着一群族人,非要收回15亩地。钱也抢走500,说是下葬、算赋口赋、祭祀钱。”

刘备:“他骗你的,马老三既然战死,你家无丁,大汉诏令律法有规定,你儿子成年之前,你们三个的算赋、口赋、更赋都不用交,最多交田租、刍稿。

郡县的阵亡抚恤肯定也有,刘府君专门划出10万钱做抚恤金和赏功钱,钱我已看见了,郡里的从事亲口向我承诺近期到位。”

“能有多少?”

“马老三杀敌三人,总共数千钱是有的。可能分批次到位,一年发一部分。”

“老马,你没有白死,一定要保佑一双儿女顺利长大。儿啊,给你玄德叔叔磕个头,要没他的照顾,真不知道怎么办。”

一个十一二岁男孩给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磕头叫叔,少年有点囧,男孩却觉得理所当然。

。。。

里正搬来十几个族人做救兵:“马在门口,那小子一定在老马家里。把他马牵走,然后狠狠打一顿。”

“孤男寡女在里面不知道干什么坏事,我呸!”

“外里的人到我们里逞威风,肯定没安好心。”

一群人冲进门口,马老三媳妇吓了一大跳:“就是他们,抢走了田地和钱财。”

刘备:“你们听着,快还给。。。”

“打他!”话没说完,一群人就冲到身边,用棍子、拳头劈头盖脸对刘备打起来。

“你们干什么动手?”刘备连中几棍子,只来得及护住头脸:“你们敢打我?不许再打了,再打我拔剑了。”

那些村民有些犹豫,里正道:“不怕他,亭长是我兄弟,马上就来。”

刘备拔出剑,乱挥舞几下,吓退村民,趁机会向门口就逃。马呢,马怎么不见了?只好向着里外逃去。

里正马平带着人在后面穷追不舍:“快抓住他!哈哈,大兄来得太及时了,快抓住他!”

亭长马宇带着求盗等正好走到里门口,拔出刀剑守住门口:“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小子听着,快快放下武器!私入他人室内偷窃、苟合、抢劫者,轻者罚作城旦舂,重者充军边塞。你若反抗,我身为亭长,可以就地格杀!”

第九十三章 被打入狱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怎么办?

要有马匹弓箭就好啦!

困境之中刘备反而冷静下来:“你等听着,我乃郡兵屯长,刘备字玄德,想污蔑我、想跟我动手的人可要想清楚后果!”

亭长马宇:“屯长?大家说可笑不可笑?就这么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可能是屯长?你要是屯长,我就是郡司马!”

刘备苦笑,说真话怎么就没人相信呢:“不相信?你可敢与我单挑?”

马宇三十岁左右年纪,身体高壮,孔武有力。此时脸上却一阵青一阵红,有些犹豫,早年他是督亢亭有名轻侠,好勇斗狠,或路不见不平,或纠集乡中少年,没少仗剑斗殴,一次协助抓捕盗贼立功,成为求盗。后得贵人赏识,下嫁族女,补缺当了亭长,之后家中田产渐多,又有了店铺,前几日又娶了一房美妾,早就没有争强斗胜之心。今天只是应族长马平要求,帮帮忙,没有弄死对方的心思。

马平火上浇油:“大兄怕什么,跟他比就是!”

里中族人也嚷嚷道:“亭长,跟他比!让我们见识见识。”

刘备耻笑道:“周围都是你的人,我只一个十五岁少年,又没犯大罪,难道敢把你杀了?你就这点胆量,怎么做亭长,怎么做族中长老?”

马宇发现周围的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心一横:“好,比就比,谁怕谁!”

两人拔处刀剑,马宇大喝一声,双手举刀斜劈,他身材壮硕,刀势如劈华山,极有威势。

刘备仿佛对头顶劈来的刀视若未见,一剑直刺其面。

这一刀、一剑下去,必是两败俱伤,甚至一死一伤之局。

马宇刚才见对方口气大,衣着也不普通,怕是大家公子,就无杀人之意,也无死斗之心。侧身急退,手上攻势也放缓。

刘备却不依不挠,仗着剑长,如影随形,继续直刺其面。

“这一剑刺得,真是愣头青!”马宇急忙侧身让过,挥刀一挡。

刘备却是虚招,长剑改刺为搅,将敌刀卸去力道、挡在外侧,不退反近。他本来就矮一个头,猫着身子,自入敌下怀,左肘在对方腹部猛地一敲!

马宇腹部遭受重击,自然弯腰。刘备头向上猛地一顶,直顶的他头眼昏花,接着手上一疼,刀掉在地上。好半天恢复过来,才发现颈部贴在冰凉的长剑上。

刘备淡淡地说:“若在战场上,你已死了3次,开膛破肚、肢体不全,身首异处。”

高手过招,瞬间可分成败、生死。

“我败了!”马宇面如死灰,根本没有料到对方会使普通斗殴者常用的肘击、撞头,但败了就是败了。

他也算拿得起放得下:“现在我相信,你走吧。”

里长马平道:“不能让他走,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他敢杀亭长!”

“你!好狠!”马宇,“大家不要信马平的话。刘玄德即便不是屯长,也是轻侠高手,你们上前只会徒增死伤!”

里民们面面相觑。

里正马平的儿子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块门板:“大家不要怕,学我,拿上门板、盆、桶。”

刘备瞬间面色大变:“我真想杀了你,当亭长,族人竟然不听你的?”

马宇脸色黯然:“这些都是里正马平的近亲,你也看到了,就是我的性命,在他们眼中,也不值一提。”

面对,越围越紧的里民,刘备长啸:“谁敢靠近,谁死!”

正对峙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李山终于带着医师归来。

“你们干什么?怎么把我们屯长围了?”他没想到一群村民竟然胆大到白天把一位郡兵屯长围住了,一下子有点懵逼。

刘备大喜:“云龙,不要过来,快回里找子玉叔,或元起叔,让他们去找郦文胜、郦兴让,或者其他郡县官吏来就我。”

里正马平心想,难道他真是屯长?做习惯了土霸王打算先把刘备抓起来:“抓住他!别让他报信。他们肯定是骗人的,哪有十五岁的屯长!”

“止步!”李云龙射出一箭,正中里正头冠:“你们敢动屯长,就小心项上狗头!屯长保重,我去了。”

留下不知所措的医生。

刘备收起剑:“你们要抓我,我不反抗。但让这医师为马老三之女诊治,若秋菊有三长两短,你们岂不是又多一条罪名?我的人已经去搬救兵,只要敢动我一个手指头,你们都要下狱!甚至流放充军。”

里正马平挥挥手,指着两个人:“带医师带去看病,没我命令不得离开本里”

马平的儿子带人将刘备绑成粽子,然后猛踢猛打:“叫你嚣张,叫你装屯长!”

马平推开他们:“别打了,这个人罪不至死。把他关到亭部去!”

马宇怒道:“要关你自己关,别赖上我。”

马平阴**:“钱你也有份,若不坐实罪名,轻易放他出去,我得不到好,你就能独善自身?”

马宇默然无语。

。。。

李山找到刘子玉时,他正给学生授课,当即就让自习。问了问情况,只一想,就去见刘子敬:“你可知道,玄德被督亢里、督亢亭的人给围了!”

刘德广说:“围了你们去救就是,难道要我们一起去救?”

刘子玉也不理刘德广,丢下一句话就走:“玄德是去查看士卒的抚恤有没有到位。”

刘子敬立即站起来,皱紧眉头,考虑对策:“糟糕,糟糕。”

刘德广:“让刘玄德吃些苦头也是好的,阿父为什么说糟糕?”

刘子敬:“你怎么就不懂?”

刘儒本在学堂念书,跟着刘子玉回到家里:“里正是阿父的下级,亭长管着治安,与乡里声气相通。里、亭若闹出大事,阿父也逃脱不了关系。”

刘子敬:“儒儿越来越懂事了。德广,平日让你多读点书,你都读到哪去了?”

刘德广缩缩脑袋,心中嘀咕,我怎么会不懂?只是装作不懂给刘备上眼药罢了。又暗骂刘备,连刘儒也一起骂了。

刘子敬说是去解救,却打定主意让刘备受些苦头,也不着急,换了官服,坐在马车上慢慢摇晃。

。。。

耿氏和乌敏英听了消息,立即让外出干活的人都回来:“都给我抄家伙,把皮甲穿上,刀剑弓箭带上,马匹准备好,去把玄德抢回来。”

刘子玉:“嫂子,悠着点。每人带个棍子,对方不动刀子,我们就用棍子。”

第九十四章 办成铁案

午后,刘子敬慢慢悠悠来到督亢亭,见耿氏带着数十人围在亭外,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就进了亭。

当在破旧的亭狱见到鼻青脸肿的刘备时,却吓了一大跳:“玄德,怎么在亭狱里?一定是他们抓错了人了,快出来。”

“不出来,就是不出来。”

“你就别耍脾气啦,为叔一定帮你好好惩罚这些不张眼睛的恶吏。”

刘子敬指着里正、亭长的鼻子:“谁给你们胆子,把州典郡书佐打了关这里?”

里正马平父子吓得腿都软了:“州官?打了州官?”

亭长马宇心中也是一阵恶寒,没想到这小子真不是扮猪吃虎,堆起笑容,想搀扶刘备出来:“玄德兄弟,真是不打不相识啊,哥哥给你赔不是啦。今天我任打任骂,任你处罚,你要你消消气就好。”

刘备起身,往更角落里一坐,看都没看马平父子、马宇一眼。

打了关这里容易,放出去也容易?

马宇看上去魁梧、粗鲁,心里却敞亮。心想刘备身份再高,看年龄也只不经世事的少年,只要把他弄出亭狱,这个事对他马宇就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以定性为督亢里与刘备打架斗殴,他把人请回亭里调查、调解――这本是亭长的职责。

至于里正?自己作死,自作自受。马宇管不着那么多了。

马宇一直追在后面,低声下气,赔礼道歉。他本想把刘备硬抬出去,可狱门口的王伯虎视眈眈,又有刘子敬这个族叔在一旁,实在不敢来硬的。

里长马平父子毫无一早的嚣张跋扈,没骨气地跪在地上,哭着说:“刘爷爷,求求您快出来吧。”

“你们刚才不是打我吗?接着打啊!刚才的威风哪里去了?见我是上吏,就不敢打了。

若是一个路见不平出头的路人,你们就可以随意打骂,随意抓捕,随意讹诈?

不给贿赂就随意欺辱殴打人。这就是你们的作风?就是你们的为吏之道?

官吏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回家种麦粟!何况你们这些恶吏!若是罢免了你们,只是马家一家哭罢了。若是留着你们,不知道今后又会祸害多少人,有多少百姓哭。”

马平父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知道里正的位置保不住了,平日多做了巧取豪夺的事,难以想象失去权力的下场。

马宇分辨道:“我也没打你,犯不着这样狠吧。都是同乡人,在涿郡这块地方,日后也有见面的机会。”

刘子敬也觉得刘备有些小题大做:“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出来吧,何必非要摘掉其职务?”

刘备冷冷地看着刘子敬,若只是想处理亭长、里正,他犯得着被打成猪头么?被打只是过程,原因跟结果更重要,否则放在普通人身上,还会再次发生类似今天这样目无法纪的恶性事件:“县里的人来了没有?”

刘子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想谁多事,把县里的人叫来了,若县里问起缘由,他也有责任。

恰巧郦兴让、郦炎和县门下李功曹,前后脚急急忙忙地赶到了:“玄德,你没事吧。”

马老三老婆、儿子:“这位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啊。”絮絮叨叨、哭哭凄凄把事情说了。

郦兴让气得发抖:“李功曹,你们县里是怎样选吏的?一位看望下属的郡兵屯长,在表明身份的情况下,竟然被里正带人打了!一个族长兼里正,竟然抢夺为国捐躯者留给遗孀、儿女的田产!今天的事情性质极其恶劣,一定要从严重处!”

听了马老三遗孀哭诉,郦炎也挺难受:“这事情有必要给府君汇报,不知道郡里有多少类似事件。”

李功曹见了刘备脸上青一块、黑一块,身上衣服也破了几个洞,心里咯噔一下,糟了,这下难以大事化小:“里正作为下吏殴打州吏,可革职查办,并处罚金!亭长没有打人,但放纵不法发生,这个,可以先行停职。”

郦兴让:“玄德这次来看望士卒,是奉府君大人之命。郡里下达了伤亡士卒的抚恤名单,并下拨的一些钱财,县里可收到?”

李功曹:“当然收到了,赏赐、抚恤,已经发到各乡,只是。。。”

郦兴让:“只是什么?”

“钱已经发下来,但县里公田不够,田亩暂时没有下发。”

刘备要郦兴让把笔墨拿出来:“李功曹,郦大人和我问你话,必须如实回答。你的姓名,字号,年龄,家乡,职务?

你刚才说赏赐、抚恤的钱财已发下,可是真的?”

李功曹没想到对方竟然现场作起笔录,他是积年老吏,知道笔录做下,签字按了手印,就是铁证,案件的处理权,将移到州郡,县里长官将十分被动,颤颤巍巍回答了基本信息:“县大部分都发了,有名册在县衙,我回去取吧。”

“你就在这里,你派个下属去就行。劳烦子玉叔陪着跑一趟。”

李功曹这才发现站在一边的微笑着的刘子玉,才发现从进门到现在只一刻钟,亭门已被郦兴让、李子玉带来的人守住,无关的里民被隔绝在门外,里正父子、亭长,和几个涉事里民都被分割开来,暗加控制。

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刘备这么老道,原来是刘子玉这个老吏教出来的得意门生:“外面人多嘴杂,能不能到内院去说?”

汉代案件调查与后世类似。稍稍复杂的案件,在调查阶段,几个被调查人,一样是分开羁押,分开提审做笔录,闲杂人等一率回避,以免串供和泄密。不同在受竹简限制,笔录篇幅剪短、精炼,不如后世详细。

电视里包公坐在正大光明匾之下,让犯人当庭对质,那是过堂环节,如同后世的审理、审判。是在案件的人证、物证、书证已获取,犯罪经过基本明了无误之后,在地方由贼曹或刑曹主持,让原告、被告、证人陈述、并对他们进行询问,若事实清楚、证据无误、并无无冤屈者,便当庭宣判,迅速执行。

一般只有很严重的案件,才由郡守、县令亲自过堂。当然即使事实已经基本清楚,偶尔也会有犯人、证人当堂翻供。

李功曹的要求符合办案的一般规矩,刘备却坚持让他当众做笔录、签字画押:“李功曹,麻烦你讲一下大汉的抚恤、奖励制度!”

功赏罚都是李功曹主业,回答轻轻松松:“前汉一级一千钱,并升爵一级,以爵位获得土地。如今公田太少,一般改为一级二、三千钱。将士阵亡,由县里购买棺材,并给予丧葬费用、抚恤钱,并免除妻儿、父母数人的算赋、口赋、更赋,没有妻儿、父母的,免去兄弟数人的赋税。伍长以上阵亡,乡、里长官应参加葬礼,县里派人参加。”

刘备:“答得很好。下面的问题,你过来,不许说话,用笔写在竹简上。马老三斩首3级,而后以伍长身份阵亡,应该发放多少抚恤和赏钱?”

看到刘子敬瞬间脸色灰败,看到里正马平父子挣扎过来想打刘备,却被早有准备的壮丁摔翻、压在地上,大声咒骂、同时露出绝望的眼神,看到亭长马宇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地唉声叹气。

李功曹恍然大悟:

一直以为刘备因被打而发火,想凭着州郡的权势,免去督亢里正、亭长的职务。其实根本不是!想必刘备已查到乡亭里贪污抚恤金的证据,想办成铁案,把乡里亭一锅端!

想把三人一起送进监狱!

第九十五章 没门没窗户

李功曹拿着笔,如有千钧之重,一炷香时间,写不出一个字。

刘备:“李功曹,你犹豫什么,写下来,县中给了多少钱?”

虽是初春,李功曹满身都是汗水,眨巴着眼睛:“给了多少?我。。。我不记得了!”

刘备:“你仔细回忆,不着急,也不要想着不说或者乱说个数字,子玉叔一会就把名册取来对照。那之前还写不出来,就是让人有理由对你也产生怀疑。

李山,把他带下去单独一间房间,态度好点。。。”

郦炎是第一次做笔录,而且对象竟然是县里的头号大吏功曹,又是好奇,又是震撼,心想,我以前看不起州郡吏,今天州吏员倒是给我上了一课!

刘备走出亭狱,闻到浓浓的药味,马老三媳妇抱着小秋菊,看着药炉发呆。

“医师,秋菊怎么样呢?”

“我给施了针,只是暂时稳住病情,后续要观察服用汤药的效果。若是上午送过来就好了,如今被人耽误了一阵,怕是凶多吉少!”

“你是大树乡最有名的医师,一定要救救她!”

“来得匆忙,药没带齐。如果肯用好药,救活的希望还是挺大的,就怕花费太大,得不偿失。”

耿氏和乌敏英见刘备出亭狱,急忙跑过来:“玄德,怎么伤成这样?快让医师给处理下。”

刘备脸色铁青,拿出一金给耿氏:“我没事,救小秋菊要紧。不是她爹,我和刘朗、李山怕都战死了。娘,你陪着她和医师,看有什么需要,药材、工具不齐就去乡里、县里买,让王伯给准备马车。”

马老三遗孀站起来跟着就走。

刘备一把拉住:“嫂子你是原告和证人,得留这。”

马老三遗孀:“那怎么办,没我在秋菊会哭的。”

“让你儿子陪我娘去。”

。。。

涉案人员较多,调查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正好张虎、夏侯博带着十数人到了,就由夏侯博、刘元起带人守住亭门,防止督亢里的人冲门抢人。

李山、乌敏英分别守住涉案人员:内院是李功曹、里正父子、督亢里的其他归乡士卒;外院是刘子敬,亭长,参与殴打刘备里民、亭卒,马老三遗孀。

刘备、郦炎在内院询问,郦兴让、张虎在外院调查。

。。。

郦兴让和张虎,一个是郡官,职务高、官场经验丰富,一个是另一个乡的游徼,在黑白两道都有名声。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涉案人员无不服服帖帖,没有不实话实说的,平均每刻钟就能做一人的笔录。

可轮到刘子敬时,却遇上了困难。

郦兴让:“刘子敬,县里下拨的赏赐、抚恤,你发下去了多少,按什么标准发的?”

“得一个首级,发了一千,阵亡一人,先发两千。剩下的,下一步发。”

“为什么不一次发清?”

刘子敬脸色好转了一些,心中打定主意浑水摸鱼,口中就振振有词:“我也是昏了头,想着乡要给县交赋税,一时收集不齐,便把少量抚恤金拿来垫付,并不是有意少发。”

“擅自挪用一样有罪!”

刘子敬:“郦君、张君,我平日遵纪守法,郡县有任务指派,甚至很困难的任务,都尽力完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是为了郡县的事,何必苦苦相逼?况且我是玄德的亲叔父,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不可能真把我往牢狱中送!刚才他一定要当众给李功曹做笔录,就是给我留着线索想应对的办法不是?”

刘子敬毕竟年长老练,先是耍赖,接着大打感情牌。

郦兴让算刘备同辈,也就是刘子敬晚辈,张虎官职比刘子敬略低,两人面对刘子敬底气不足。也搞不清刘备和刘子敬之间的恶劣关系,以为真是给他留了后路,便犹豫了,不好过分逼迫。

刘子敬:“我想见见玄德,当面说清楚。如果他非不念恩情,要大义灭亲,我也认!”

郦兴让:“罢了,来按上手印,剩下的让玄德决断。乌敏英,把他带下去关起来,问问玄德的意思。接着提下一个。。。”

。。。

刘备、郦文胜这边,更不顺利。

先是李功曹用了“拖”字诀。

而后,里正父子,脸色木然,沉默着,问什么都不说。

还好,督亢里的其他归乡士卒,多半都认识刘备,他稍稍暗示里正当不下去了,不要怕,州郡给他们做主之后,归乡士卒们群情激奋,一个个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大人,我们今日在田地耕地,没看到您,否者一定不让您被围受打!”

“赏钱、抚恤根本没到位,请里正吃了饭,他才让我领走5百钱。”

“马平父子仗着兄弟、堂兄弟多,平日欺男霸女,游手好闲,经常问我们多收赋税。谁要不服从,就打谁。”

“服役时让我们在前面干重活、苦活、危险活,他们干轻松、安全的活。”

郦炎一边记录,一边听得勃然大怒:“马平父子真是督亢里一霸,不见有王法,只见有马平。这种人,怎么当上里正?不惩恶,如何扬善?一定要重重处置,罚为城旦舂、家财没收、流放边关。”

刘备:“马平父子以为不张口就不能处罚,错!大错特错!有了里民供词,不死也带伤。”

终于又回到原点,再次询问李功曹:“你可想清楚了?”

李功曹:“刘君,我有重要情况向您汇报,与你父亲有关!”

“怎么可能,我父已经去世多年。”

李功曹:“玄德忘记为叔了吗?小时候来过你家多次,每次都抱过你呢。曾经断言‘此家必出贵人’!你父去世时候,我来过,三年前也来过一次。”

此家必出贵人!

刘备有印象了,这才仔细打量起功曹李定,四十岁左右,圆脸,眼睛大大的很有神,中等个子,胖胖的身体,看上去是个其貌不扬的人。实际上却是个颇为奇特的人,懂一些不轻易示人的相术。

“郡县中类似的贪污截留,绝不止一起,如果仔细追究起来,不止一个乡有秩会被罢免,影响就大了,就是县令、县丞、县尉也要受影响,又何必呢。县里愿意配合调查各里、亭!还请到里、亭为止。

此外,我愿意马上写表给县令撤掉督亢里正、亭长,你们两家有合适的人选没?我一同写入推荐。”

郦炎怒了:“想收买我们?没门!没窗户!”

第九十六章 交易不是妥协

功曹李定:“郦君。水至清则无鱼,这事情还请查到里、亭为止,各乡斥责便是!于公,有督亢亭、里的案例,各乡、里必不敢拖欠赏钱、抚恤,豪族、大家必收敛,不敢巧取豪夺伤亡将士家产。于私,刘子敬毕竟是玄德叔父,若锒铛入狱,知道的会说他大义灭亲,不知道的会说玄德刻薄寡恩。

我略懂相术,两位相貌清奇,神光内孕,都是能官至两千石,要做大事的人。

我只问一句:叔侄不能相容,岂能容天下人?”

叔侄不能相容,岂能容天下人?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在刘备脑中呼啸着炸开,演变成许多不同的场景,引起了脑中残留原主人的魂魄异动,使他陷入长时间、彻底地呆滞:

秦二世胡亥不能容兄长扶苏,二世而亡。

汉末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何皇后兄妹不能同心,三人皆被杀,家族几乎覆灭。军阀混战刘焉、刘表、刘繇、刘虞诸刘各据州郡,不能同心协力,最终天下三分。袁本初、袁公路势力范围达到大半个关东,兄弟不能相容,故而失去天下。

杨广兄弟不能相容兄长杨勇,几乎死无葬身之地,国家迅速瓦解。李世民做出兄弟不能相容的榜样,导致唐朝的权力传承,每次都流着血腥和动荡,在藩镇面前,宗室几无力抵抗力。

赵构不能相容父兄,杀死岳飞,大好的北伐形势破损,南宋最终被灭。

燕王朱棣不能相容侄儿朱允炆,被迫在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把本是前线的北京定为都城,头重脚轻,长期在蒙古、女真的压力下挣扎。北京一破,首脑既失,即使全国大部分留存情况下,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之力。。。

郦炎并未发现刘备的异常:“大义灭亲,也是为了国家。”

功曹李定:“不要说什么大义灭亲,禽兽咬你一口,你也咬回来么?”

郦炎:“这完全是诡辩,郑伯能克段于鄢,刘玄德为什么不能揭发他的叔父!”

功曹李定:“郑伯一直故作大度、退让提防,人心向他,等到共叔段多行不义之时才动手,世人都称赞他的仁义。即使这样,孔子还仍然以“克”字批评郑伯!

史书如账本,礼法如刀剑,公道在人心,议论在民口。

或者说两位没有留名青史的信心?”

郦炎还欲争辩,却发现刘备眼神呆滞,表情痛苦:“玄德,你怎么了?”

“屯长,屯长,你怎么啦,你子敬叔父想见你。”正巧李山进门汇报,就要去摇晃他。

李定摇摇头:“别碰,他正处于天人交战中,将有所得!”

刘备几炷香之后,终于从呆滞中觉醒,隐隐就有着决心。

。。。

同一房间,只有刘备、刘子玉,郦炎、郦兴让四人。

刘子玉侃侃而谈:“虽说有将刘子敬打倒的可能,但真正就这事纠缠下去,对郦氏、刘氏并不一定有利。撤掉一个乡有秩容易,但你真以为换我能当上?涿县是郡治,大树乡又颇富裕,郡里、各县的官吏、大族,谁不盯着这个乡有秩?

百石吏虽小,但关系到赋税多少、服役先后、农田水利等事,哪一件对普通人不是大事?

不论何地,县乡亭里之吏,吃拿卡要都是常例,否则俸禄如此微薄,一大家子怎么养活?真要彻查下去,必能查出一堆问题,以后我们两家在郡县就难啦。

不说其他的,你买一百石粮食、种子、田地,招募流民,卖马匹,那些交恶的家族会跟你做生意?会不会举报你赋税交少了,隐匿人口了?即使没有少交、少算,过段时间找人查你一查,生意还怎么做?合作伙伴见你家失势,不会拖欠或昧掉货款?”

郦兴让也说:“是啊,玄德你马上就要去州里啦,文胜也要外出任职啦。年轻人要到其他郡可以横冲直撞,但也要知道适可而止。”

这两人与其说是在说服刘备,不如说在说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郦炎。

刘备虽是小吏,却如同单刀,有时只有一点机会,也奋力劈砍、直刺,强硬无比。即使面对上官,也不止一次敢威胁掀桌子、揭盖子。但他本质上是务实的,每一步都在考虑扩张实力、提高职务,而且同时也努力把蛋糕做大,以抵抗来自敌对方的攻击和阴谋。否则刀虽利,却薄,如何能不折断?

郦炎作为大诗人,眼中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不讲利益,只讲道理,只讲对错。他的品行高尚,对别人苛刻,对自己更苛刻,是个单纯的理想主义者:“可府君让我们认真查一查功赏钱的事情,难道这不是糊弄?”

刘子玉、郦兴让、刘备都笑了。

郦炎:“你们笑什么?”

郦兴让:“府君到任时间不长。这次,能够把事情捅出来,府君就有切入点插手各县事务,有理由斥责各县,迫使各县官吏、家族夹着尾巴做人,在一些事情上让步!就是首功一件!”

郦炎:“贪官污吏不处置,日后类似事件不会重复发生么?”

刘子玉:“这就好比做生意,掌柜会想着安插自己的人、关系好的供货商,多算成本,自己得利,这就会让股东家受损。

一些有能力的掌柜,既能让东家获得利润,又能让自己发财。一些没有能力有贪婪的掌柜,会让东家亏损,只让自己发财。我们要做的只是清除没有能力有贪婪的掌柜。”

刘备知道,这就是荀子说的人性本恶,人生而好利、趋利避害,与孟子的人性本善形成鲜明对比,却又统一于汉代外儒内法的治理框架内。

郦炎:“就不能加强管理么,例如派几个人做账、监督?”

刘子玉:“当然可以,但监督的太严厉,一些有能力的掌柜,轻则消极怠工,重则跳槽到竞争对手一边去,到时候损失就大了。而且做账、监督的人也是要开工钱,增加成本的。

《渔父》云: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郦炎叹气:“你们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佩服屈原人生态度:举世皆浊我独清,以皓皓之白,不蒙世俗之尘埃。

当然,我虽然不认可你们把政治当成交易的做法,也不会在府君面前揭发。”

几人看郦炎的眼光,都透露着。。。欣赏,还有。。。怀念。

第九十七章 根基在哪里?

“请李功曹和子敬叔父进来。文胜兄、兴让兄请留下,家事难理,见笑了,请几位一起,做个见证。”

刘子敬听说刘备同意见他,知道凭自己的手段,必可逃过一劫,心中就有些得意:玄德这小子,狠是狠,但还嫩了些,如果不当庭审问李功曹,我也不可能想出办法。

刘子敬:“哈哈,玄德侄儿,亲亲相隐,你想通要放过我是吧。”

刘备:“父亲去世,作为亲叔父,你却纠结轻侠流氓、用尽手段,夺走30亩水田。你长子刘德广逼迫我签下典卖文书,并将我报到戍边名单中,几乎战死,这些怎么算?”

将相关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在座者无不唏嘘,都对刘子敬怒目而视,对刘备充满同情。

郦炎:“父慈子孝,父亲不在,做叔父的却一点仁慈都无,可恨、可悲、可恶!”

原来刘备是要算旧账!?郦炎是太守女婿,其评价让刘子敬脸色惨白,慌乱之间将锅全部甩给他人:“叔父也是一时糊涂,被德广所蒙蔽,还请玄德看在至亲面上网开一面。”

刘子玉:“还有刘鹏为国战死,刘德广欲夺其田。我想让刘朗过继,以绝后患,怎么说?”

“只要你们高抬贵手,便立即还你。”刘子敬有些肉痛,还是咬咬牙,“我愿立下字据,过继一事情也是。”

刘备:“楼桑里刘鹏、李云龙等归乡将士,都未拿到赏钱、抚恤,这是为什么?将士们心中怨气直指乡里。”

刘子敬继续甩锅给长子:“都是德广在办理,回去我立即督促他发放,可好?”

刘备:“刘德广品德太差、私心太重,实在无法信任,而且年轻识浅,不适合当里正,不如主动辞职,以待贤者。李叔,你说呢?”

刘子敬几乎咬牙切齿:“这是断我之臂膀啊。”

功曹李定知道这是刘备的条件之一:“子敬,你就从了吧。否者查起来,德广必有问题,你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难看,不如主动去位,还得个善名!”

刘子玉:“趁众人再此,写下保证书,免得反悔。”

刘子敬一面叹气一面执笔,心中恨、悔交加,绢布之上,一半是墨水,一半是泪水。他知道自己乡有秩保住了,同时长子刘德广的仕途和名声,是彻底毁了!比起帅、车都不存,丢车保帅已是最好的选择。。。

按照与功曹李定达成的协议,免去刘德广、马平里正职务,马平父子充军流放,并处罚金。参与殴打的里民罚劳役半年到一月不等。

夏侯博将接过督亢亭长职务,而楼桑、督亢两里的里长,将由本里德高望重的人选担任。郦炎兄弟看起来根本没有获得什么,实际却一定是最大的赢家。

。。。

晚上在督亢亭整治了几桌饭菜,刘备趁机对着归乡士卒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谁没有受欺负的时候呢?不仅你们受到过,我年幼丧父,一样面对过田产被抢走。我们楼桑里战死的刘鹏,不少人认识,楼桑里的刘德广,同马平一样,要把他们留下的田产抢走。

你们同意么?”

士卒们露出思考的神色:“不同意!”

刘备:“一个人、一家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不同意我们又能怎么办?”

士卒们:“帮他们?”,“拿起刀枪,跟他们拼命?”

刘备:“对,帮他们。今天,我站出来了,你们中的大多数也站出来。但是,有些人没有站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马老三家人受欺负。

我要说,没有拿到赏功钱和抚恤金的问题,不是马老三媳妇一个人的问题。吃不起饭、看不了病,也不是马老三一家的问题。谁没有困难呢?谁没有病痛的?谁没有受伤、没有死亡?谁没有父母兄弟妻子儿女?

今天,我们眼睁睁的看着马老三家遭罪,难道明年、后年不幸就一定不会降临到我们身上?我们应该怎么做?”

“互相帮助”

“我们要团结起来,互通声气、互相支持、互相帮助。有富余的捐款、捐物,有声望的据理力争,有有力气的帮忙耕耕地、拣拣柴火,家里有妇人的帮忙看看孩子,都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我很年轻,有人批评我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但我敢把大家组织起来,互救互助。在这里,请希望大家能信任我、支持我,能够互相支持,我们一起共度难关。我相信,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

在座的归乡士兵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讲完话,刘备感觉多了一份责任,一份担子。一直以来,他的目标是往上爬和积累名声,争取早点做上郡县长官,才能招募名臣猛将。今天,突然发现,名臣猛将重要,得到基层士卒的忠心和拥护更加重要。

可在互助基础上,建立一个汉末的战友会或老乡会,一个暂时以互助、救济为主旨的互救会,有着迫切的现实需要。因为通过今日的询问发现,归乡士卒、尤其是伤亡士卒家的情况,比想象中的困难很多,有的田产不够,有的父母年迈难以奉养,有的子女太多养不起,有的房屋破损没钱维修。。。

相比为了大树亭的乡有秩与州郡闹僵,让这些困难的家庭能够养家糊口,才最为关键。

同时,东汉的兵役制度已经越来越腐朽。要知道前次出征上谷郡的是缘边甲士、积射士,既指适龄壮丁中的佼佼者。本应为精锐、主力的适龄良家子(小地主、富农子弟),大量躲避戍边,运用权力、捐出钱财把贫困者安排去边疆顶替,造成了士兵身体素质、战斗素养、战斗意志的下降。

相比于田产、财富容易流失,相比于名臣猛将难有忠心,军人互救会茁壮成长起来后,会更加忠诚、团结。

刘备突然有着明悟:干大事必以人为本,辅以钱财、地盘,人有基础和精英之分,名臣猛将,是为精英,而这些士卒有可能成为他的真正根基!数量庞大的、随时随地一呼百应的群众基础!

第九十八章 幽州不可一日无强卒

接下来几日之内,郦炎兄弟和刘备,走访了几个乡,看望、调查三十几户伤亡将士,发现一半以上的家庭,都没有拿齐赏赐、抚恤,往往是到乡、里一级,或各种克扣、或瞒住不发,或用大价钱买了便宜货发给将士家庭。

族人侵占阵亡将士土地现象也极为突出,许多阵亡将士的族长、同族甚至无知到理直气壮地说,人死收回土地,这就是惯例,便是太守、县令来了,也这么说!族里的事,族里说了算,他们管不着!

楼桑里,祖宅,灯下,刘备写着表章。

“属吏刘备、郦盛、郦炎等冒死以表:臣等奉州郡之命巡查县乡亭里,走访伤亡士卒家属三十余户,情况让人触目惊心。多数乡能按时发放奖励、抚恤到里亭,然而超过半数的里或多或少有克扣、侵占等情况,族长、族兄弟侵占阵亡士卒的田产、奖励更是层出不穷。伤亡、尤其是阵亡和丧失劳动能力士卒家庭的贫穷令人惊心,已经到了风中残烛,难以维持的地步。。。

乡里亭之小吏,贪污军功赏赐,族人与轻侠,侵占遗属田产。如同蛀虫硕鼠,啃食大汉基础。。。

天下不可一日无幽州,幽州不可一日无强卒。如果继续恶化,则数十年后,州郡乏熟练强健之士,国家无忠勇可用之兵。。。

臣等思虑,为人臣者,应先天下之忧而忧,先皇帝陛下之忧而忧。应明令各地县乡长官,仿高皇帝旧制,亲自参加阵亡将士葬礼,并于冬春巡察时,走访里亭,入户慰问,以保证赏赐、抚恤到位。

州郡应派出清廉正直之属吏,明查暗访,必严惩中饱私囊之徒,整治强取豪夺之辈,以拯救士卒孤弱于水火。之后,士卒们必能知皇帝恩德浩大,深怀忠诚感恩之心,竭尽全力报效国家。。。”

写到此处,刘备已经泪湿眼眶,这几天见过太多的人生、家庭、家族悲剧,负面情绪充斥,难以释怀。

表章内容已经基本完善,就等着明日交由郦炎兄弟润色誊抄后,上报州郡。此时,听见仆人通传有贵客登门。

在偏厅,李定和夏侯博深夜登门,后面跟着一人手捧礼物,竟然是被撤掉的亭长马宇,令刘备微微吃惊。

李定:“玄德还没休息?马宇犯错撤掉了亭长职务,跟我认了一天的错。我觉得他没有认识到问题本质,冒犯了玄德怎么向我认错?这是不懂事啊。今天我把人带来认错来着,请你亲自批评教育。”

刘备沉默着不说话,心里有点懵逼,也有点不满,马宇做屯长时不主持公道,害得我被打了,怎么还把他带过来?

李定见刘备脸色不善,并不说话,犹豫一下,还是说了:“马宇娶了我族兄的女儿,算是我的侄女婿,平时待人也和气,工作也还算兢兢业业。缺点是有时江湖习气太重,把义气看得比律法还重要。”

马宇流着悔恨的泪水:“刘君,您也知道我本来就没有伤人的想法,只是被马平蒙蔽。我虽是他的族弟,但并不与他一直交好。只是因为官职稍高,认识些道上的朋友,所以马平反而管我叫大兄。”

夏侯博:“马宇这人,我素来知道,还是很讲侠义的。去年腊月剿灭督亢匪时,他曾多次帮忙探听消息,还提供了一些兵器。”

轻侠以武犯禁,马宇这类人,快意恩仇、互为朋党、横行乡里,把义气看得比法律更重要。如果放在和平时期,分分钟要关起来改造。

现在,毕竟是法律失控、杀人都可赦免的后汉,而且黄巾起义和天下大乱就要来到,快意恩仇的轻侠肯定比坚守律法的严吏跟适合作为下属,协助掌控军队和百姓。

刘备问了些亭长的工作和督亢里的情况,马宇竟然对答如流:“你本性不错,律法、工作也熟悉。我本想杀鸡立威风,没想到错杀一只鸭子。如今你的职务已经免掉,可恨我?”

马宇急忙说:“不恨,是我自己违反了律法,自作自受。”

李定:“以他的性格,做亭长容易徇私枉法,不合适。但督亢里的百姓,还是很支持他的,推荐他做里正。如果玄德没有意见,县里也就考虑考虑。”

毕竟李定、夏侯博已达成了一致,刘备就算真对马宇不满意,也犯不着扫两人的面子:“督亢里的事,跟我没多大关系,你们看着办吧。

督亢亭与大树亭、郦亭(此时还不叫郦亭,姑且这么叫)之间,督亢泽自南,有一些坡地和洼地,其中有一个寨子曾被督亢匪盘踞,目前可是无主之地?”

夏侯博的部曲就盘踞在这一片:“目前一些流民正聚集在此。”

李定:“这片地原本是沼泽、浅滩和小岛,上次海侵之后逐渐淤积。大部分是无主之地,少量分属郡里几个家族。”

刘备:“我想把寨子和周边的地买些来放牧耕种,价格上希望能便宜些。”

李定:“这片因为处于几个亭之间,相互都不管,而且流民聚集,治安很差,相信有主之地价格不会超过7、8百钱一大亩,若是无主之地,给县里500钱一大亩如何?”

刘备:“你这就不耿直啦!都是些沼泽、荒地,即使有几块田也常常遭受洪灾。不卖给我,县里一分钱赋税收不到,还得贴钱进去赈济灾民!怎么能收500钱一大亩呢?”

刘备心里有本账,若500钱一大亩,即使不交赋税,按照生田一亩收3石的产量,租金最高一半1石半,得约20年才能收回成本。而现在距离黄巾之乱的甲子年不过9年!9年之内根本收不回成本!

李定也有些不好意思:“别生气,做生意嘛,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买了地,寨子可以白送嘛。要不你说个价。”

刘备举起一根手指:“我给个总价,1000亩10万钱,寨子一半归我,一半归流民。土地我分给贫困士卒、流民耕种,里长由我指定。做为新耕地,三年之内免交赋税!”

李定邹着眉头:“这个价格肯定太低了。其他几个家族也不可能同意啊。”

刘备数着手指头:“我这是整体开发,县里如果自己弄,清除匪患、修路、修围堰、修沟渠排水、修房屋、平整土地,得投入多少钱?哪个家族愿意做?或者让流民自己做,那得多少年?

如果县里同意,就这个打包价。如果不,那我一亩也不买。我到广阳、渔阳郡去买洼地去。县里可以考虑考虑。”

李定:“你买这么多地干嘛,就不能少买点?”

刘备:“当然不能。你想想,我辛辛苦苦花了大力气、大价钱把生地弄成熟地,把设施、交通建好,周围的家族却搭便车,我何必呢?”

这就好比后世的恒大、融创,喜欢在郊区买地开发,一买就是一大片,学校、公路、医院一起建设,生生把一片农村变成城市。利润是大,买地成本也低。但开发周期很长,资金规模要求大,融资成本高,中小开发商根本干不来。

第九十九章 广阳黄巾的秘密

涿县,一酒楼。

刘庆和王门在包房中吃喝正酣,就听得外间传来笑骂声。

王门:“今天怎么这么吵?这酒楼平时安静啊!”

刘庆:“或许是有大新闻。我们且耐心听着。。。”

一桌食客议论着:“听说了么,有个小子想用100钱每大亩,买1000亩地。”

“开什么玩笑,涿郡地少人多,水渠灌溉的熟田高到2000钱,旱地1000钱。就算是山林、坡地、荒地怎么也得3、400钱吧。这也太贪心,太好笑了吧。对了是哪个笨蛋啊?”

“是楼桑里的刘玄德,才十五岁呢。听说把县令都给气乐啦,批评他狂妄,借着州吏的身份,人心不足蛇吞象。。”

“完全是个笑话。”

刘庆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齿的笑着:“哈哈,太丢脸啦,完全是年度最大笑话。州书佐这么小的官,也敢逼迫县令?”

王门:“我怎么就这么想笑?肚子都笑疼了。刘玄德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傻逼。”

。。。

涿郡太守府

刘太守:“‘天下不可一日无幽州,幽州不可一日无强卒’,‘州郡乏熟练强健之士,国家无忠勇可用之兵’,‘先天下之忧而忧’这几句写的太好了,可为千古名句。

文胜不愧是文曲星下凡!”

郦炎狂汗:“府君,这几句是刘玄德写的,整个奏章大部分都是他写的。”

刘太守愣了愣,复而大笑:“哈哈,你呀,就是太老实!我打算与陶刺史一起,给皇帝陛下上书,并把你们的表章附录在后面。刘玄德年龄幼小,名声不显,到时候天下人都会以为是你们兄弟的文采!

这是为你们扬名天下!”

郦兴让估计也没人认为是他写的,很是羡慕弟弟有个好岳父:“还不谢你岳父大恩!”

郦炎:“这。。。怕是不妥吧。”

刘太守:“没什么不妥,我又没说不是刘玄德写的。况且他借着郡里的权力行事,既为了公事,也方便了他的私事。你们说说,他还有什么事想办?”

如果刘太守不上报,奏章当然很难有机会天下闻名。这就好比后世国内的课题、论文评比,如果一个国内不知名的年轻老师作为组长或第一作者参评,水平再高,一般也就三等奖,二等奖很难。

反之前面挂个大牛做组长或第一作者,一二等奖可能性就很大,而且做课题、写论文过程中经费、人力、设备等各种资源都很容易协调、获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地方就有江湖地位,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地位也是一天天积累出来的,算是一种潜规则。

郦兴让:“他还真闹出来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把买地的事情说了。

刘太守心中感叹真是个出人意表的小子,还真敢开口:“一千大亩,说小也不小,但也不过东西一千步、南北二百四十步,还真不算大。你们私下问问他的打算,也给县里吹吹风,如果县里肯卖,你我两家也可以买些。

10万钱,不多不多。”

刘太守并不是吃肉不吐骨头的,还想着给刘备帮下忙,这也算是补偿啦。

郦兴让退出门外,对郦炎说:“多少人把刘玄德蛇吞象这事当成笑话,其实我也没当回事。真没想到,府君竟然煞有介事似的让我们关注和帮忙。

府君不愧是府君啊。”

。。。

刘备与夏侯博并不知道蛇吞象流言愈演愈烈,他们带着十骑,沿着督亢泽南面,向东而行。

夏侯博指着前方:“再往东面走过了圣水河,就是广阳郡地界。不过河,往南走,是废弃的益昌县,曾经是圣水、巨马水汇合的繁华之县,有名的水陆要冲,河上的船,多得如同地上的蚂蚁。”

海侵之后,益昌县楼台塌陷,城墙损坏,道路被淤泥覆盖,繁华不再,现在还时常闹洪水。只是方城县一个下等的乡。

益昌周边有不少流民聚集,治安相对混乱,打家劫舍长有。乡里豪族都结寨自保。

刘备就遇到一股不知死活的强盗,仗着人多,手持刀剑、木棍拦路打劫。

二十七个匪徒,其中还有两名头领骑马,以多打少,自以为必胜。可惜他们遇见的十二幽州突骑,人人都能骑射。

只一个回合,夏侯博与敌首交错而过时,用长矛把敌首戳下马来。另外一骑挥舞着马刀,向刘备冲来,还未够着马头,就被刘备两箭射下马来,生死不知。

剩下贼步兵对突骑兵,平地上追也追不上,逃也逃不掉。

只付出三人轻伤代价,便杀死十四人,余下的十三人或受伤倒地哀鸣,或丢掉武器,跪地求饶。

这一战,夏侯博杀、伤4人,刘备3人,李山2人。武器钱财全部赏赐士卒,只将贼首首级割下挂在俘虏的2匹马上,后面串着长长的一串俘虏。

突骑兵们杀得性起,若不是俘虏可以换钱,早就被杀干净。

刘备:“你觉得李云龙如何?”

夏侯博:“武艺不错,胆大心细,可惜不认识字。”

刘备:“让李云龙给你做个求盗吧,好好培养培养。”

求盗虽然是最低级的斗食吏,但也有着官身,可以携带包括弩在内的一些武器,大大有利于办事。

夏侯博:“好,我教他武艺,认字我可没办法。”

刘备指着圣水和不远处的破旧的益昌城:“夏侯大哥,司马迁说‘以末致财,用本守之。’经商开厂求速富,买田置地图长久。”

夏侯博点点头:“涿县的地要买不到,可以试试益昌的地,如果价格不合适,或许只有到广阳、渔阳去。”

刘备:“所以你在督亢亭长上待不了多久或者就得换个地方。”

两人拿出地图,益昌东面、跨过圣水,就是广阳南部,流民最多,再东面沽水两岸就是渔阳南部,再往东,是渤海,因为海侵的惨痛记忆,人口反而少些。

邓茂等人就纠集流民在渔阳、广阳郡南部,贩卖私盐。

刘备看着地图,心中突然之间出现灵感:邓茂,黄巾,渔阳、广阳。广阳与渔阳相邻!黄巾起义时,邓茂或其他什么人,或许就借助黄巾教平时影响力,召集流民,不打渔阳,而打广阳!只因广阳是州治!

广阳黄巾的来源,多半是渔阳、广阳、涿郡、右北平等地,因为渤海海侵和河流泛滥,失去土地、食不果腹的流民!

第一百章 幽州从事

幽州、广阳郡蓟县,刺史府城。

幽州刺史陶谦在书房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曹豹:“方伯,听说您过了一个时辰还没吃晚饭,我过来看看。您皱着眉头,到底何事烦忧?”

陶谦将一卷竹简递给曹豹:“这是尚书台抄录的张平仲表章,诋毁下落县令牵穆的,把我也一同诋毁了。”

“太过分了,这完全是颠倒黑白,倒置因果。围剿鲜卑的战争中,张平仲一点好事没干,竟然有脸来抢功劳,诋毁他人!”曹豹是扬州人,作为老乡和下属,陶谦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

陶谦:“我也没想到有些人为了官职无所不用其极。幸亏皇帝信任我,让我申辩。可惜才获了大功,封侯之赏就这么停下来了,连累你们的封赏也延迟。你说我怒不怒,愁不愁?”

曹豹知道,正月对鲜卑取得的是当今天子继位以来少有的大胜,斩首俘虏之多,数年少有。待朝中结论出来,陶方伯多半封侯,官职也可能提升到二千石,他曹豹等人很可能会外放县丞、县尉,这样一推迟要说心里还真有点急切:“我可舍不得离开,方伯做郡守,就让我跟着去当别驾或贼曹。”

陶谦:“有这份心就行啦,可不能耽误你们的前途。你来有何事?”

曹豹:“这是涿郡刘太守的表章,希望我们能一起签章上书皇帝,还有刘玄德等写的附件。”

陶谦读了刘备、郦炎兄弟奏章,大喜:“先帝基本平定百年来的羌乱,一百余战,斩首近四万,获牛马羊骡驴骆驼四十余万,可谓‘克敌服远曰桓’,故谥孝“桓”皇帝。

听说当今陛下最怕人说比不上先帝,故而事事效仿先帝,最重军功。

有此奏章,陛下必然高兴,三公九卿也知道谁在实心任事!”

陶谦遂把刘备的表章节选,加上他的看法、要求,做一令发给郡县,要求自查。并警告他们务必认真,之后州里会下来巡查,对发现严重问题的将上报三公、皇帝。

这就是试点之后的全州实施。

又将刘太守的表章略做修改,增加全州推广和巡查等内容:“令人誊抄一遍,加盖印章,找可靠的人给刘太守送去。”

曹豹前些日子得了刘备馈赠,又模仿买粮赚了不少钱,有心说些好话:“上谷之战,刘玄德功劳挺大,又有这次功劳,如果不加以赏赐,怕是说不过去。”

陶谦沉吟一下:“刘玄德有谋略、有功劳,只是稍微年轻了些,旁人或许会说闲话。当然,功就是功,能就是能,不能因为年轻而加以限制。刘子祝不是转为护乌桓校尉从事么?让刘玄德接替他当州从事,印绶、官服,一起送去,通知他速来见我。”

曹豹:“十五岁的州从事令人瞩目,若十几年后刘玄德有所成就,想必天下都会传扬方伯慧眼识人的佳话。”

陶谦摸着胡须,开心一笑:“你们也是我提拔起来的,希望日后都有出息。”

曹豹:“豹必肝脑涂地以报方伯大恩。玄德来了怎么分工?管一个曹还是典一郡?”

陶谦眯着眼睛,眼光如剑,手指在竹简上敲动着:“好钢要用到刀刃上,强刃不用来刺杀敌人,怎显得出锋锐!”

曹豹略有些嫉妒刘备的年轻和方伯“强刃”的评价,但一想到方伯定会给他分派异常难啃的骨头,也释怀了。

。。。

此时,刘备正在益昌县买地,问题依然是价格谈不拢,谁叫他心大。

夏侯博口水都要说干:“益昌周边土地撂荒十之二三,与其白白浪费着长草,一点租金收不到,不如便宜卖给我们种地,县乡还能增加人口,多收赋税,我们还能剿灭群盗,难道不好么?”

乡三老皆说:“不可,益昌周边的确匪患严重,洪灾经常发生,但比广阳南部、渔阳南部好得多,各家聚营寨自守,虽然贫穷,并未到生存不下去的地步。

而且新来的刘府君,很重军功,前几天才下令优待伤亡将士。只要他振臂一挥,相信士卒都愿为他效力。益昌平坦,盗贼无处可逃,只要府君发动一千人,盗贼就可平定。到时候一亩田不是价值上千钱?

况且田地是祖宗传下来的,我等贱卖,就是不肖子孙,愧对列祖列宗,对子孙后裔也无法交代。”

夏侯博:“优待伤亡将士,便是玄德与郡里两位大人一力主张的,他是州典郡书佐,印绶在此,难道你们不信?况且昨日我们剿灭的一伙群盗,首级、俘虏都在,你们也验了无误,就应该相信我们的能力。”

乡有秩姓林:“我自然是信的,可三老都认为刘书吏太过年轻,虽然说的天花乱坠,可三老始终怀疑他做不到啊。”

三老:“郡县有人传言刘书佐人心不足蛇吞象,几天时间都传遍了,下面族大多也知道。就算我们相信刘书佐,也难以说服族人。”

听到这里,刘备更加无语:“优待伤亡将士的事情,确实是我跟郦文胜兄弟办的,没想到却成为你们不卖地的理由。我是自己给自己挖了坑啊。”

此时,乡衙外传来一阵马嘶、人声。

“州典郡书佐刘玄德可在此?”

乡有秩急忙探出头去,见有六骑,为首是一名胡女,身材火辣,轻盈地从马上跃下,中间一骑背后插着羽毛:“这是,这是州郡送信的信骑!”

刘备走出堂外,喜道:“敏英,你们怎么来啦。是想我了么?咦,怎么还有几个首级,路上可遇到贼匪?”

乌敏英指着信骑:“有几个不长眼的蟊贼都被我们杀了。当然想你啦,有个人更想你。”

待信骑传过州刺史之令,刘备到后堂去换过官服,略作装扮,出来大家一看,尽皆惊叹:

眉似柳叶斜飞,鬓如刀削笔直,头待冠冕,腰玄印綬,立如松柏,行走带风。好一个少年英雄。

刘备热泪涟涟向南面三拜,谢皇帝陛下,向北二拜谢州刺史,向西面一拜谢祖宗父母。

众人都被他的礼节周全、态度恭顺感动,纷纷称赞是个好臣子、好下级、好儿子。

可谁也不知道,他此时想的竟然是终于涨工资了,比以前多尽一倍!也不怪眼睛掉钱眼里去,近百号人马要养活可不容易。

和谐终被打破,乌敏英叉着腰怒斥乡有秩、三老:“你们不卖地?那我们去河东面买去,我是乌桓人可没有夫君好脾气,等夫君离家,我就带人剿匪去,遇到贼也不杀,全部赶到益昌来!”

第一百零一章 再做刀刃

幽州,广阳,刺史府。

陶谦看着眼前的少年,非常满意,语气却淡淡的:“还行,个头虽然矮了点,官服穿着还算精神。现在有一件要紧事,你若做好了,一定重重奖赏。”

刘备:“请方伯吩咐!”

曹豹给了刘备两份竹简:“仔细看看。”

“鲜卑犯边。。。围攻祁县,县令牵穆、假司马祖茂招募壮丁,守城五日、斩敌首三百一十三级。

臣率领士卒五千余,壮丁民夫二千余。。。赖皇上洪福,臣等屡设奇谋,将士用命,扼其归路,一破鲜卑于祁县。回师驻守,星夜袭营,二破其于祁县南。一日一夜追击不舍,三破敌于赤城。由是北疆稳固,如若金汤,共计斩首二千五百二十四级、俘虏二千一百六十五人,解救被虏百姓上万。

上谷太守张安,轻进易退,中伏败于鸡鸣驿以北30里,弃军逃亡,死伤者千余。唯下落县令牵穆,涿郡假司马祖茂,挽狂澜于既倒,收拾败军,复追击敌后,斩首五百二十六级,俘虏一千六百一十一人。护乌桓校尉属下,亦追击敌后,斩俘五百。。。

特将此战有功将士,名录于后。。。”

第一份竹简,说的是战争经过,相互功劳,基本上与实际战争过程一致。刘备心中疼了一下,多少计谋都是自己想起出的,奏章上却一个没有,打了两次败仗的祖茂,都有功劳呢。

从前看到后,终于在长长的有功将士名册中见到了自己“涿县刘备,年十五,斩首二十三级!擢为州典郡书佐,赐钱二万。”本来不止二万钱,但由于提拔了官职,赏赐相应有所减少。

刘备:“二万钱相当于3、4百石粮食,是州从事一年多的工资。刘备感谢方伯厚爱。”

陶谦:“杀敌立功,是刀头舔血、用命品来的功劳,当赏!”

前面刘备倒卖军粮、买入马匹,送给陶谦、曹豹的礼物,就是各1金。只给刘备发2万钱,陶谦都觉得不好意思,可奏章早已经发出,再改也来不及啦,陶谦只好吩咐曹豹在其他方面给刘备方便。

刘备接着第二份表章:“臣幽州刺史陶谦、上谷郡下落县令牵穆上奏:

张平仲平时善于清谈,疏于防范,各个要隘武备不修、兵力不齐,以至于鲜卑从白水道入,围攻县城、抢略四野。

初时畏惧敌人如虎,既不敢聚集诸县兵力以救下落县,又不及时通报和支援上谷的他郡人马,放纵鲜卑击破涿郡援兵千余人、抢劫掳掠乡里,以至于数万百姓被抢,数万被杀害、掳掠。

而后张平仲见臣的援军来,不遵守臣缓慢追击、等待大军汇合的方略。擅自追击敌军,急欲立功,导致中伏大败。张平仲毫无勇气、气节,丢下败军带着少数人逃跑,最后战死上千人,受伤千余人。。。

如此轻进易退,无用兵之能的人,如何能在边郡为太守?臣请将其调离上谷太守!”

第二分奏章,完完全全是弹劾张平仲的,一句好话没有。

陶谦:“第二份奏章,要请牵县令一起用印!”

刘备心中一阵无语,他明明喜欢做好人,怎么又让去做坏人:“第二份奏章,会不会激烈了些?不担心仇怨结大了么?”

曹豹:“玄德,你不懂。州刺史就是做监察工作的,必须做老实事、老实人,不能做老好人,否则一旦事情捅出来,而方伯如果没有纠察、汇报,必定受到牵连!”

州刺史权力很大,责任也很大。尤其是有倒查机制,各州刺史的都换的很勤快。

陶谦:“此外,见过牵县令后,就立即去沮阳。”

“好。具体做什么?”

陶谦:“查账!查张平仲是否有贪污军饷、收受贿赂等问题,以及他丢下部队溃逃的证据,曹宏带上三十士卒跟你一起去。”

“明白了。三十士卒太多,容易被张平仲怀疑,十人就够了。另外需要几个善于算学的文吏,我这边也带几个人。”

“你小小年纪却很周密,这就是用你的原因啦。好了,具体你跟曹豹、曹宏商量着办。”

看着太阳西斜,陶谦请刘备吃晚饭以示重视。

席间,刘备想着这是最后的机会,厚着脸皮献上一金:“有件事情想请方伯帮忙,您知道我娶了个乌桓女子做如夫人,从上谷回来,就带了些难民和乌桓人,涿郡也有些贫困士卒没有足够的土地,我曾打算在涿郡买荒地耕种和放牧,但涿郡地价太贵,我又太穷,实在买不起。

马上春耕了,我有点着急,就想着广阳、渔阳二郡南部,曾经遭过海侵、洪水,地价便宜些。可又不认识人,能不能帮忙介绍下?”

陶谦见了礼物也很高兴:“你这孩子,送什么礼物!不就打个招呼的事情么。明日一早,就让曹豹陪你去郡守府联络。

事先声明,可不许借着州里的名义过分强买强卖!巡查上谷之事,若能办成,给你放十天假,半个月也行,你想干什么干什么。”

。。。

在曹豹帮助下,刘备买了渔阳郡沽水和巨马水入海口之间一大块靠海的三角洲,位置大概在后世的天津市中区一带。由于海侵、洪水的惨痛教训,加上那一片是数十年前才冲击而成,多是河流分支、沼泽、洼地,极易被淹没,长期荒芜,根本没有人买。

渔阳郡主薄,也根本没有测量过面积,只是拿出若干年前的地图,用尺子一量,估算可能有二千大亩,就做价10万钱,欢天喜地卖给刘备。在他眼里,海侵、洪灾随时都可能到来,这块地就是废地,这个少年就是某个大族一个不学无术的二愣子,不趁机抓紧时间把地卖了,哪里去找这么傻的人?

夏侯博也是忧心忡忡,海侵、洪灾的记忆,太过深刻:“这块地周边全是流民、盗匪、私盐贩子,距离最近的集市超过10里,冰雪融化后,长满了芦苇,贼匪极容易潜藏,掌控恐怕不容易!地形也正如渔阳主薄所说,极其低洼,容易闹洪灾,根本没法种植粟麦。”

刘备心中却狂喜,10万人民币放后世,在天津或许就能买几个平米,就一个厕所的面积,可能连浴缸都放不下,现在买了几千亩,能不高兴么:“不能种植粟麦,就不能种植水稻么?即使不能种植,不能放牧、喂鱼、打鱼,晒盐、煮盐么?就算这些都不行,不是还可以跑船么?

流民之中,也有文士、工匠、渔民、私盐贩子,多向他们请教,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我会让阿母、王伯也过来帮帮忙,办法总比问题多。”

第一百零二章 瞒天过海

州从事代表州刺史出巡,有车马、仪仗、卫士。经过曹豹同意,刘备还带上了乌敏英、刘德然、刘朗、耿绩等人。

还有一名少年叫王翁,与其他青州流民一同被督亢匪所掳,去年寒冬腊月刘备、夏侯博、张虎剿灭督亢匪,将他和一群流民救出。养好身体之后,展现出不俗的武艺,虽比夏侯博不如,较李山等人略高,此外还读过几年书、略懂一些兵法和儒家的道理,在刘备属下一群人中也算是个文武兼才。被解救之后,刘备、夏侯博无钱安置,他们自谋生路过得并不顺利,如今刘备有粮食、有钱、有地,又来投效。

在益昌乡,找到了一位任旐(zhao)、字子方的名士。也是前些年带着家人从青州逃难而来,读过《孝经》《礼记》《春秋》等书籍,很有学识,在益昌乡教书为生,前几天外出时被贼匪抓获欲杀,为路过的乌敏英等所救,故而愿意投效,以报答救命之恩。

任旐是纯粹的儒生,律法也没有看过多少,为人有些迂腐,对阴谋诡计颇反感。但他不仅是书生,由于家庭困难,从小既会种植水田、旱地,又懂一些木工活、泥水活,能制作简单的木筏、家具,懂得挖沟渠、盖房屋,是一名门门懂样样普通的准全才。

原本应夏侯博强烈要求,计划留在渔阳海边协助开垦、挖渠。但同时乌敏英强烈要求带任旐来上谷,作为一个年轻男性,既无法拒绝报答救命恩人,也无法拒绝美女的要求,便跟着来上谷,路上做个账房、兼半个掌柜。

有了州郡通关文书的队伍,就如后世的军车队,地方关卡一般不敢阻拦或检查货物。乌敏英、刘德然顺便将这些日子收集来的一些农具、种子、粮食等货物,装了十多辆马车。

过居庸关时,其中十辆车作为商旅过关。守门的将士见是出巡的州从事,又得了好处,谁也没有认真检查,乌敏英、刘德然将铁器放在下面,粮食放在车面上,说车上是粮食,关卡将士就当粮食收税,共计才收了100钱税款,比得的贿赂还少。

。。。

过了居庸关,队伍中的人渐渐互相熟悉起来,话就多了。

州从事下有一名书佐(假佐)为副手,无从事时,可代行从事之职责。典上谷郡书佐是一名姓田老吏,说话很客气:“刘君,我其实是田楷的从叔,早知道你的大名。”

刘备也不敢托大:“原来是田叔,什么大名不大名的,小子年轻见识浅薄,这次上谷之行,还要多仰仗田叔的经验。”

刘备:“曹君、田君,我留下车马仪仗交你们带领,打我旗号缓慢行动。我亲自押运粮食农具等去乌桓部落。”

队伍中的将士私下都说刘从事好经商,好财货,要不是一路上刘备几乎给顿顿加肉,都会鄙视他。

田书佐也直摇头,对曹宏、田楷说:“出来巡视是大事,刘君怎么能把经商这种私事放在首位,把公事放在后面?”

曹宏尴尬地笑了笑:“他就是这样,公事私事情一把抓,也不知道府君为什么对他如此信重。”

田楷点点头,眼中却显出异色,他是曹宏的佐吏。

。。。

当天傍晚,两个乌桓女人,一起骑马进入了下落县县衙。

牵穆:“是乌夫人啊,你来此是玄德有事找我么?”

乌敏英指着另一乌桓女子:“我送一个人过来。”

牵穆见那乌桓女人转过身来笑出一口大白牙,惊叹道:“这位是。。。你怎么来了?!”

来人年龄幼小,皮肤白嫩,身材适中,从背后、侧面远看看上去与普通的秀美的少女差别不大,完全可以鱼目混珠。仔细一看,竟然是女装的刘备。

“牵大人,我美吗?”

“美,哈哈,的确是美。”

“那还不邀请我共度良宵?”

牵穆大声说:“有佳人到此,当然要美酒、好菜,红烛好好招待。今晚谁都不要来打扰,我要与佳人共度良宵。”

第二日刘德然、张五哥,和两名乌桓女子,带队押送货物,前往上谷乌桓驻地而去。张五哥是上谷之战中一名受伤的伍长,伤重就没有回涿郡,如今伤基本上好了,与照顾伤兵的王寡妇产生感情,并住在了一起。用赏功钱做起皮革手艺,也算有了个家,经过一个月的适应,对上谷也开始熟悉,正好搭把手。

。。。

两天后州从事的车马仪仗才到达上谷郡治、沮阳府衙门口。

太守张安、字平仲,为了显得郑重,带着一群属吏亲自迎接。

郡功曹来到安车旁:“刘从事、曹从事安好,张府君亲自迎接,请下车。”州从事毕竟只是两、三百石的低级官员,郡守出门迎接,算是很高的待遇了。

却只有曹宏一人下车。

张太守很奇怪:“欢迎,欢迎曹从事。怎么刘从事没有一起?”

曹宏也不能说刘备经商去了,尴尬地说:“他有事,没跟我们一起走。”

张太守是老江湖,一听对方欲盖弥彰的话,就知道,刘备这小子微服私访去了,如果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对方心怀叵测,多年来担任过这么多职务岂不是白当了?他也很有演技,心里愤怒,面上却带着笑容:“我已叫人安排好住宿,请曹从事一行先行安顿,中午在太守府举行欢迎宴。”

曹宏自然没有异议。

张太守回到书房,就把平日最喜欢的玉砚摔得粉碎:“刘玄德在小子欺我太甚,两百石的小吏,也敢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招?”

立即下令,划分区域让大部分属吏、捕快前往寻找,美其名曰以上级巡查带动本级巡查。又严令各县一有发现,立即上报!

一刻钟之内,数匹骑着快马的信使从东南西北四门出城,一个时辰之内,十多只巡查队陆续出城,在岔路又分成更多小队,对所有县、乡,巡查检查全覆盖。。。

上谷郡在张太守治理下,也算很有效率,才到第二日中午午,就得到确切消息,有一名州官在东面的居庸县的延庆乡与乡里发生冲突。

而此时曹宏带的州巡查队,才开始慢慢悠悠的查着账目。

张太守哈哈大笑:“曹宏带着队伍明修栈道,刘玄德暗度陈仓,以为我看不出来?哈哈,敢查我的黑材料,我不带人给你点苦头吃,就不姓张!”

第一百零三章 死生大仇

吩咐卫士守护好门窗,一个时辰之内不准州巡查队的人出来后,张太守立即让20多文吏、强卒分散出城,他自己也悄悄地从后门出府,汇合后乘着安车,直奔东面的居庸县。

“我一定要把那个小子抓住,让乡里的人好好整治他。是打,还是关,还是绑麻袋扔河里呢?这是一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一个面貌平凡的汉子,步行从西城门出城,在城外一个农家上马直奔西方。

。。。

傍晚,牵穆出现在沮阳太守府,求见张太守。

太守、功曹等都不在,郡主薄便请牵穆进门,正说话间,就被人打晕,随后好几十人从侧门涌入。由于张太守把人几乎全派出去了,外面牵穆的人,轻而易举和曹宏、田楷等人,将看守的卫士、文吏一一缴械控制。

而此时的张太守,还在去居庸县跟“刘备”“捉猫猫”的路上。

随后是逼问和搜查,一开始并不顺利,因为张太守平日待下属较为严厉,被抓的文吏、卫士多数畏惧其威严,不敢招供。

但审讯有的是办法,分开审讯,疲劳审讯,对比审讯,威胁,奖励、用刑等手段还未一一使出来,就有二人招供,招供的原因是有几次做错小事情被罚鞭刑,打得太狠,皮开肉绽,怀恨在心。这二人相信张太守这次罪很重,多半要下课,便冒着风险,举报了,当然也有着条件:把他们和家属一起保护起来。

有了这两人的供述,其他人大部分人就如土崩瓦解。

主薄却坚决也不招供。

夜已深,时间一分一分流失。若不能撬开张太守亲信主薄的嘴巴,就不能获得足够张太守下课的证据。其他小吏、卫士所招供的事情,完全可以推到其他人头上。。。

牵穆下定决心,让人将主薄最喜欢的小妾和幼子带了出来,威胁卖到鲜卑、乌桓去。

主薄顿时目瞪口呆:“祸不及妻儿,牵穆你们真没品!”

任旐竟然打抱不平:“干什么?为何为难妇女儿童?”

牵穆:“子方(任旐)坐下!你不知道张平仲干的好事:贪生怕死、颠倒黑白、强买强卖、贪污军饷。。。数千人因他而死!”

冀州、青州、兖州等地,每年都会转移支付上亿钱给幽州、并州,以做巩固边塞、发放军饷、更新武器、赏赐抚恤、赏赐乌桓匈奴等用途。平均每个边郡能得上千万,与牵穆这几年观察到的郡里实际军费支出相差甚远。

任旐:“即使张平仲、主薄有错,错在他们二人,与妇孺何关?”

牵穆:“张平仲自己干错了事情,却推在我头上,狠狠参了我一把,若不是陶方伯,恐怕今日被审的就是我。那时我父母妻儿都会下狱,比这个凄惨百倍。如此之仇恨,怎么不报?”

任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既疼爱自己的父母妻儿,不想看到他们被欺辱,就应该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更不应该欺辱别人的父母妻儿!”

刘备:“子方,不要闹了。张平仲为边郡太守,不能守卫边疆,又陷害能臣,大节已失。如果继续让他当太守,无数百姓,又会像去年一样,被屠杀、掳掠。为政者,当有大义,小义之分!

奸臣为了私利,无所不用其极。忠臣为了大义,如果不使点小手段,不仅斗不倒奸臣,还会把自己、家人都搭进去。这与孔夫子‘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是一个道理。

或者说是用霹雳手段,显慈悲心肠!”

任旐没想到政治斗争,是这样你死我活,都使用同样的手段,谁是奸臣、谁是忠诚,又如何划分?今天看到的、听到的,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胸口,缓不过气来。

刘备拍拍任旐的肩膀。有很多领导,可能会因为某名下属把信念、坚持摆在第一位,把上级的命令摆在第二位,就不重用。但刘备不这么想。

任旐能够有坚持,并且因为坚持,能为不相干的人叫屈。从佛、道讲,是痴儿。从儒家讲,正符合十五儒行中的大义,从法家讲,是坚持了平等的精神,正说明他有理想、有信念,是值得尊敬的人。

任旐这样的人,要感化他是很困难的,可一旦他做出了选择,就会比没有坚持的人更加可靠,更加坚定,能成为真正的朋友、兄弟或同志。。。

主薄见牵穆的态度极为坚定,这才招供:“多行不义必自毙。府君,是天要亡你,非人力可能挽回。众人都已招供,我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罢了我招!”

这才哭哭涕涕地供出了另外一本内账。一旦招了一个问题,就知道已经把张太守得罪死啦,依照张太守的性格绝对没有回头路,后面就像倒豆子一样,接连不停的把张太守的不法大事倒出来。

把任旐记得手发麻、心发颤。

牵穆大喜过望,以此为基础,搜查了仓、兵等曹,将证人、证人家属、物证全部带走,趁着夜色出城而去。

。。。

太守府的守卫、文吏被绑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后宅的张太守夫人见丈夫一夜未归,带侍女到前宅查看,这才发现异状。赶紧把人救下来。

张夫人一向没有参加政事,知道事情非比寻常,可诸曹掾都不在,主薄也被抓走,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只好快马给丈夫报信。

“人都到哪里去了?平日见我回来,一个个跑得飞快来拍马屁,今日到哪里去了?”回到府衙,张太守见主薄不见了,让人去主薄家里探听,发现主薄妻妾儿女也都不见了。这才感到问题严重。去找私密的内账,哪里还有?

再令人探查,仓曹、贼曹留守的几名小吏,连同家人一起消失不见。再联系到州巡查队也不见了踪影,不难想象是谁下的手。

张太守摸着胸口,感到心头如同刀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原来刘玄德那里陈仓不度,曹宏修的栈道才是真啊!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我一把年纪,竟然粗心大意,被两个小狐狸耍啦。”

又有卫士汇报下落县令牵穆曾过来拜访,然后主薄就不见啦。

张太守这才明白:“原来是牵穆这个老狐狸在后面谋划,怪不得如此心机!我好恨,好恨没有一下把他参倒!

来人,集合所有人,去下落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把牵穆抓不回来!”

第一百零四章 九江太守

雒阳,皇宫。

皇帝收到幽州刺史、涿郡太守关于抚恤、赏赐将士的表章,赞叹不已:“‘为人臣者。。。先皇帝陛下之忧而忧’可谓政治正确;‘州郡乏熟练强健之士,国家无忠勇可用之兵’可谓谋虑深远;‘仿高皇帝旧制’可谓鉴古论今。朕真没想到,幽州为边郡,也有此等文采斐然的饱学之士!

宦官张让:“卢博士,咱家听说郦炎是大诗人,没想到军国之事也知晓。你仔细看看!”

卢植仔细阅读三遍:“郦炎字文胜,郦盛字兴让,是两兄弟,原本是陈留人士,因其父曾为涿令,故迁移到涿郡。刘备字玄德,涿郡人士,其父、祖曾做到县令。

三人都是良家子弟,也都是臣的弟子。”

皇帝:“古人云有其师必有其徒,有其父必有其子,今天以你们师徒来看,符合无误。”

卢植:“以臣对他们了解,表章应该不是郦炎一人写的。三个人当中,刘玄德最懂得军事,郦兴让最懂地方,郦文胜文采最佳。表章内容应该出刘玄德和郦兴让之口,由郦文胜执笔。”

皇帝:“郦文胜如此文才,留在州郡岂不可惜?当公车征辟、入朝为官。”

卢植立即跪下了:“陛下,文胜已是孝廉,然而确没有做官的经验,更加上脾气高傲,性格散漫,未经过雕琢,而且才二十五岁,恐怕需多加磨砺,不能立即胜任陪伴陛下的职务。”

皇帝没想到卢植会拒绝,就有些惋惜:“那就让三公下旨嘉奖,令幽州的州郡重用吧。这篇表章,令尚书台节选,制成诏令昭告天下,让州郡效仿,以知大汉维护伤亡将士之心。”

卢植:“臣还有一事禀告,幽州骑兵精锐,臣想带一百幽州突骑跟臣去九江。”

皇帝一拍脑袋:“对,你做九江太守是去平叛,没有可靠的人马可不行。

张卿,你给他们说,就说朕讲的,重臣到地方平叛,不可无可靠的部下,幽州突骑精锐,可以调配。当然,战后两地州郡也要好好奖赏、抚恤。”

张让:“好的,具体章程,让三公和尚书台弄了报上来给陛下看。”

皇帝心思已经飞到了后宫的美女身上,尤其是一个姓王女子,肤色白腻,善于歌舞,最棒的是脾气柔顺又善解人意,朕一定要好好宠幸,大大封赏:“不用了,你们看看就行啦。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卢植心事重重走出殿外,今日才知道,皇帝信任宦官,竟然到了一部分奏章让宦官代为阅示的程度。有些忠心的臣子,想着上奏用言语劝告皇帝陛下惩治宦官,不就是往枪口上撞么?看来今后真得小心点,可不能轻易让宦官抓到把柄。

。。。

上谷郡,下落县。

黑压压的100多个人围住了县衙门口。看他们的外衣,竟然是文吏、捕快、士卒。

换句话说是官府的人围住了官府的门。

太守张平仲:“没看到我是谁吗,快开门!”

县令牵穆小心翼翼的从墙上露出脑袋:“张平仲,你就在外面呆着吧。”

“是你把我的人和账本抢走吗?”

“是又怎么样?谁叫你把上千将士送死?谁又叫你贪污军饷!你自作孽,好日子到头啦!”

“你现在回头,将人和账本还回来还来得及,你我还可以和好如初!”

“想都不要想!你以为我是笨蛋么?你上书诬陷我,奏章我已看到,竟然还无耻得在此诓骗,哈哈,不愧是心口不一的两面人!传闻赵地的男女善掩饰、巧装扮,诚不欺我!”

张太守恨得咬牙切齿:“我为官二十余年,一向信奉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你想污蔑我,夺我官职,就如想杀我全家。

你我就是生死大仇,不死不休。

太守就是一郡君父,你等与我对抗,如同殴打父母,就是大不孝。按律可杀!”

在张太守心中,他算计别人可以,别人算计他却万万不行。尤其是下级,决不允许。因为在东汉,没有郡都尉,太守是一把手、二把手一起抓,权力大得惊人。郡守日常考核指导各县,掌握刑事案件、甚至包括死刑判决权,所以有有灭门的郡守之说,各县长官和百姓自然对郡守毕恭毕敬,如同尊敬皇帝和父亲。

牵县令见己方的人都为郡守积威所压,顿感大不妙,连忙辩解:“县令是朝中所选任,不是郡守所选任。不妨告诉大伙,张平仲丢下部队逃跑和贪污问题,是大是大非、生死存亡的问题,陶刺史已上书皇帝、三公,一月之内,张平仲一定会被免职,大家伙怕的他做甚?”

张太守:“别听他胡说,儿郎们,撞开门,给我冲进去,杀了这个卑鄙无耻、出卖上级、无君无父的小人!”

“同郡之内,你既然动真刀真枪剑!”牵穆脸色大变,东汉执行的是藏兵于民的普遍兵役制度,换句话说,平时他和张太守属下基本上都没兵,只有远比郡里少得多的卫士、文吏、捕快、狱吏等。县比郡小,真要打起来,能战者,还不到张太守的一半。

牵穆:“张平仲,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贪污犯、奸臣,你的罪证已经确凿无误,很快就会下狱。今日所作所为,只会加重罪行。

大伙好好想想,要是跟着张平仲围攻县衙,一错再错,日后一定跟着下狱!如果现在住手,就能免除处罚。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子。”

立竿见影,不少人动摇退缩。

即使如此,张太守当官时间长,自有一帮嫡系亲信,利益早已捆绑在一起,毫不动摇的地冲撞起大门来。

张太守旁边一亲信,弯弓射箭,瞄准牵县令。

嗖一声。

牵县躲闪不及,直中肩部,惨叫一声,从城墙上掉下来。

张太守喜道:“好,牵穆已死!大家加倍努力,打开门口,重重有赏!”

牵穆倒仰头,直望着蓝色的天空,疼,非常的疼,如此近的距离,整个左边胳膊瞬间麻木、血流如注。幸好身后下属接住,否者早已摔得死生不知。

“大人,大人你不能死啊!”

过了一炷香时间,牵穆才缓过气来,让属下扶起来,突地大吼:“张平仲,你的箭法好差,就擦破了点皮,就没有利害点的么?”

张太守围攻了一个时辰,总算攻破县衙大门,冲进去,却早已经不见牵县令人影,抓到俘虏拷问,才知道人和物证,早就运往乌桓那边去了,这会至少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张太守把嘴唇、舌头都咬破了,口中留出血来:“追,给乃公追,他受了伤,跑不远,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追回来!”

张太守属下还有近百号人,知道牵穆身边只剩下十余人,令贼曹和门下亭长带着骑兵先行,一路上穷追不舍。快到洋河渡口,却有刘备、田楷、乌敏英等十数人都做乌桓弓骑打扮,拦住道路伏击,将十几个追骑射下马来,余下做了鸟兽散。

等张太守坐着车、带着大队步卒到达渡口时,牵穆和弓骑,早已渡河北去,就连马匹也被抢走大半,只剩下伤马和倒在地上哀鸣的骑士。

气得他不顾伤员、不顾影响,对为首的贼曹、亭长狠狠鞭打,口无遮拦地骂道:“你等平日常常自夸武艺高强,追几个人都追不上!要你等何用?一群废物!还有脸活着回来!?”

第一百零五章 乌桓义子

上谷乌桓王庭位于洋河支流、赵川两岸,这一片水草肥美,既可耕种,又可放牧。

春天的雨,带来了生命和灵魂,树木发出新芽,绿色的草从地下顽强的钻出来。山林间,时不时有山羊、野兔出现。放牧的牧民,唱起悠扬的歌。

转过一个山头,眼前出现一片较大的山间平原,一座小城坐落在河流不远处的平原上。周围散布着大量的帐篷、成群结队的牛羊马匹。更往山边走,是茂密到稀疏的树林,与平原互相映衬。

“看来这就是乌桓王庭。”

就在说话的时,羊群中闪出几个人来,乃是任旐和王翁:“牵君,玄德,你们可算回来了,仪式快开始了。”

牵穆捂着伤口,脸色显得惨白,连续的行军,崩开了简单的包扎下的伤口,半边身子都染上了血色:“审讯得如何?笔录可做完了?”

。。。

虽然是白天,广场燃起巨大的火堆,一圈一圈的乌桓人,跳着欢快、雄健的舞蹈。

一匹白马哀鸣着被杀掉,用以祭天。

打扮成女巫的祁胭脂,双手、脸上涂抹着马血,仰望着东方的天际,挥舞着双手,用乌桓语和汉语念叨着祭词:“

东方的太阳,是长生天神灵的指引。

上谷的水草,是乌桓人生命的家乡。

辽阔的草原,有飞驰向长空的骏马。

湛蓝的天空,是雄鹰向原野的翅膀。

把乌桓人的财富,

把辽阔的部落,

都献给他,

伟大的难楼,保佑我们的神灵,不可忘记的祖先。

我有宝石蓝的眼睛,

你有黑夜般的头发,

我的身体,终将交给熊熊地火焰。

你的躯干,终将化成肥沃的土壤。

我的灵魂,终将回归火焰般的赤山。

你的灵魂,终将升腾云霄上的九天。

在某个时候,

我们马头相交,

一同喝着甘甜的马奶,

在空旷的原野,奏响马头琴的呼喊。

伟大的长生天,

你的子民,要与汉人

盟誓!

共享草原的弓马和美丽的奴婢,

共享中原的粟米和勤劳的奴仆。”

刘备看到如此神秘魅惑的祁胭脂,更添几分美丽,比后世所谓丝袜、制服之类的更加有趣百倍,不由心里火热,莫名其妙地想到若能拥有她,即便死也不冤。

一道闪电劈下,击中不远处山峰,轰隆隆,雷电声响彻四野。

刘备连忙低头,别劈我,我只是想想罢了,当不得真。

一旁的难楼王,见天地之间的异状,端起装着马血的碗,庄严宣誓:“我,难楼,上谷乌桓人的王,在此,收刘备为义子,立下誓言,共享草原的弓马和最美的奴婢。若有背叛,如此白马!”

刘备也端起碗,高声道:“我,刘备,汉高祖的子孙,在此,尊难楼王为义父,立下誓言,将竭尽全力,保护上谷乌桓的生命和牛羊。若有背叛,如此白马!”

祁胭脂说出的祭词并未与刘备商量,刘备也就装疯卖傻没按照她说的说法。乌桓人需要交易粟米,没问题。要汉人做奴仆则不可能答应,汉人不做任何人的奴仆!

刘备也根本不可能跟乌桓人共享中原,他心中的使命是重塑伟大的汉帝国,目前臣服大汉的乌桓人,日后只可能继续臣服,所以就把祁胭脂说的誓词改了改,变得模糊,以免日后违背。

杀白马,祭天,喝马血,盟誓!

经过这一切,刘备就是上古乌桓难楼王和祁胭脂的义子,承担保卫和延续部落的责任,同时拥有参与部落决策的权力,享有少量的部落继承权。

难楼王:“我赐予你,五百户长的职务。乌敏英和他父亲的部落,将从属与你,另外再赐予。。。”

“慢。。。停下!”

数十人,拥着一步安车,风尘仆仆赶到祭祀现场。

张太守下车与难楼王行过礼:“尊敬的乌桓王者,刘玄德是有罪之人,不能成为你们部落的义子。”

周围参加祭祀的,多是乌桓贵族,许多人懂得汉话,窃窃私语,对刘备和张太守指指点点。

难楼王:“尊贵的张太守,有什么仇恨不能解决?刘玄德可与你坐下来喝着羊奶,好好谈一谈。”

张太守:“他与我有生死之仇,尊敬的难楼王,今日一定要把那小子交给我,你有什么要求,都好商量。”

难楼王担心恶了与上谷郡的关系,就有着犹豫。

祁胭脂用尖利的声音说:“不可能。刘玄德为上乌桓做出了贡献,并且我们已经按照诺言,完成收为义子的祭祀,他就是我上古乌桓的人。汉人的太守,你没有权利带走他!”

刘备:“张太守,你的属下都已经招供,就不要挣扎啦。”

张太守冷哼一声:“儿郎们,与我拿下刘玄德、牵穆等人。”

刘备仰天大笑:“哈哈哈,我真的很奇怪,面对数千人,你为什么还有谜一样的自信?就不知道什么叫自投罗网?”

张太守的部下,很快就被更多手持利刃、强弓的汉人、乌桓人围了起来。

张太守大怒:“难楼王,我是太守,你怎么敢对我如此?是想与大汉为敌么?”

难楼王:“乌长英你的部众干什么围住张太守,难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祖茂,怎么你也在这,作为塞尉,我是你的君长,你这叫以下犯上。”

“他们都听从我的命令,难道我也算以下犯上?”

听到这个声音,张太守身体瞬间僵硬了,艰难地转过身来,眼中透露出惊恐和绝望:“不。。。不可能,这不。。不是真的,陶恭祖怎可能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此!诸位,幽州刺史陶谦在此,已查清太守张安字平仲,败军覆师、贪污军饷、枉法曲法、草菅人命等六条罪状,人证物证属实。

将士们,将张平仲立即羁押!从张平仲者,若能弃暗投明,可以从轻处罚、甚至免于处罚,持械反抗者,杀无赦!”

张太守:“陶谦,你不能这样对乃公,刺史无权羁押太守。只有皇帝、三公才可。”

陶谦:“将士们,速速行动,有天大的事情,我一力承担!”

“不。。。”张太守痛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晕死过去。

第一百零六章 坑娃的祁胭脂

作为数万乌桓人的王,难楼王高大健壮、打扮粗狂,显得威武不凡,也容易让人产生武夫的第一印象。

同时亮白的皮肤、俊美的面孔、和煦的笑容,也容易让人放下戒备、产生好感。从而忽视他碧色眼睛中隐藏的的狡黠与油滑。

可如果因此认为他四肢简单就大错特错。

作为义子,难楼王只给刘备五百户长的职务,就连祁胭脂和众多乌桓贵族都显得吃惊和诧异。

前面正月,刘备卖给难楼王、祁胭脂1千2百石粮食,已通过马匹交易付清。此次又运来300件农具,若干种子、工具、漆器、布匹,都是乌桓人急缺的货物,在上谷乌桓、鲜卑草原市场上,价值超过20万钱。

说到钱,难楼王就是哭穷,祁胭脂也在一旁帮腔,仅仅付了10匹骑乘马,10匹驮挽马,若干牛羊,在上谷,这些东西只值10万钱。

连成本都不到!刘备都快哭了。

祁胭脂转身把一半货物,加价一倍多,卖给其他贵族。10匹骑乘马、10匹驮挽马,若干牛羊,转手又回到她手中,还有得赚。相当于利用难楼王的垄断地位,做了次无本钱的转口买卖!

恨得刘备看祁胭脂的眼神就像要把她剥光、洗净、蘸酱吃掉!

乌敏英、乌长英私下也骂难楼王是个不讲信用的老狐狸,用一张义子的空头支票,抵消了一半的货款,挤占了刘家10多万钱的利润。如果不是带着州从事的光环可以走私,刘家这次肯定要陪到姥姥家去。可走私这种超额利润,风险极大,绝对是走一次少一次。牵穆告诉刘备,护乌桓校尉夏育的人最近已经盯上了贸易这块,打算在居庸关布置兵卒,加强通关税收征收力度。

乌姆蒂、乌长英告诉刘备,大量乌桓贵族,对难楼王、祁胭脂的低买高卖很有意见,私下接触,希望下次能用便宜些的价格直接与他们做交易。或许乌桓贵族的好感,也是这次的收获之一。

刘备当然不会等到下一次,他还有200件农具和一些粮食,可以化整为零,趁机直销给其他乌桓贵族甚至牧民。

在草原上,铁质农具和粮食永远是卖方市场,价格永远高于汉地。

。。。

当刘备看到从王庭出具的羊皮卷任命和划拨过来的部下,更加傻眼。说好的500户,倒是真有两千多人,却根本没法凑出500个突骑兵!

此时乌桓、鲜卑都是半奴隶社会,草原上最小的单位,不是汉人的五口之“户”,而是少到数人、多到二、三十人的“落”。每一落,由少量乌桓小贵族男丁和一定数量的奴仆组成。一落一般只有二、三个男丁,剩下的都是老幼妇孺和奴仆。

如果穷兵黩武,把男丁都抽走,我把500骑兵还是可以凑出来。后果却十分严重。毫无疑问,奴仆们轻将卷走主人家的马牛羊、相携逃跑,重则骑到女主人和女婢身上去哈皮,最不愿看到的是杀人后挟持女主人或女婢逃亡,将直接导致一落的消失!

所以上谷乌桓出兵时,一般一落出一骑,自备弓马、粮食。带两个听话、武勇的奴隶做辅兵。这也是祭祀的誓言中提到婢女、奴仆的原因啦。

乌长英告诉刘备,乌桓的500户长,就是500落之长,一般有五、六千人,但刘备这个却只是有二千多人。500户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只有不到200落,除乌氏部落100落,祁胭脂赐予乌敏英50落质量稍佳外,另赐刘备的30余落,要么是都是些老弱病残,要么是不听命令的刺头。

难楼王、祁胭脂用汉人的编制方案,欺骗了汉人刘备!谁说草原民族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快站出来,保证不砍你!

气愤的刘备与乌敏英一起找祁胭脂申诉。在祁胭脂的枕头风下,好说歹说,难楼王终于同意以500“落”为单位,但又推卸因为鲜卑入侵损失惨重,没那么多赐予刘备,其他300多落要刘备自己去招募!而且只给现有的草场林地,其他的土地,也要刘备自己向鲜卑抢夺,或向汉人争取!

祁胭脂还打着另一层主意,刘备抢来的部众、土地、草原、牛羊,还不都是上谷乌桓属下?上谷乌桓只会越来越强。更何况,这些人都是乌桓人,刘备作为幽州的官吏,不可能一直守在上谷,也就不可能对部下产生足够的影响力、获得足够的忠诚,若哪天真需要在祁胭脂和刘备之前选一个,相信他们一定会选她而不是他!。

用别人的钱,养自己的部众,放牧自己的牛马,祁胭脂越想越开心,晚上甚至使出平日不愿的姿势,缠着难楼王多做了一刻钟。

。。。

陶谦赶到上谷后,接过了指挥权,把罪证据确凿、吐血晕倒张太守控制起来。立即写成表章上报朝廷,并通报乌桓校尉。

至此,已经没刘备什么事情,可以把大量精力花在与祁胭脂斗智斗勇上,虽不清楚祁胭脂的“阴谋”,也有着不同乌桓人习俗的计划。

几日之内,刘备带着任旐等人,在乌敏英兄妹带领下,踏遍自己领地和周边的河流、山谷、山岭、森林、草原,收集和画出了整个上谷乌桓和部分漠南草原的地图。

在多数人印象中,上谷郡靠近草原这一片自然资源非常贫瘠,缺水,多山。这次走访发现,山岭间水源虽不如涿郡丰富,却颇客观,更令人吃惊的是矿场丰富,有金矿、铁矿,甚至还有煤矿。金矿、铁矿大多已被各部贵族占据,同时煤矿却少有人问津。毕竟山岭间有柴火、草丛,还有牛羊粪便可供燃烧,只有山野间人,偶尔取一些来烧火取暖。

上谷从东南到西北,逐渐半干旱,树木也是越来越矮小,生长越来越慢。木材是硬通货,只用于燃烧挺浪费。有着煤矿,虽开采并不容易,但只要把产量提高,足够供应过冬和平日烧水做饭,就可将木材留下来建设房屋、围墙、制作弓弩。

幸运的是,找到的两处煤矿埋藏浅,矿层相对厚,开采比较方便。挖煤是个很危险而辛苦的工作,劳动力是关键。

刘备以较市场低廉的价格卖给属下各落一批粮食、农具做补偿,也算属下的福利,承诺他们以后长期会有,同时让部下各落,解放一些男女奴仆,作为中等工。

再向牵穆、祁胭脂买一批鲜卑俘虏作为下等工。外聘和内挑选懂得挖矿、冶金的工匠作上等工。下等工做做危险的深井作业,中等工做浅井作业,上等工做技术指导。

又挑选耿绩兼任煤矿的掌柜。改善旷工的伙食,甚至当中宣布规定鲜卑俘虏只要认真工作三年,乌桓奴仆认真工作二年,不逃跑,都可以成为自由人。

这一系列措施,极大的激发了矿工的积极性。乌长英说,一周之内挖掘出来的煤矿,超过了过去一年。

第一百零七章 饥饿的草原

挖矿是重体力劳动,30多名矿工,每天需约吃2石,一年约800石,在粮食价格高企的上谷,是一笔相当沉重的负担。

吃羊肉?春天的羊和牛马正好是最瘦的时候,偶尔一顿可以,长期如此奢侈,可舍不得。

春天,对勤劳的汉人来说,首先想到的就是耕种,有着广阔的原野,不耕种就是浪费和犯罪!

可由于降水量较少,这一片的土壤大多以栗钙土为主,其土质干旱,土层不厚,沙多,腐殖质少,地下水位低,最适合放牧和割草,不太适合农业种植。

如果强行种植,只适合中小麦,粟米、荞麦、高粱等作物,产量也低,估计只能达到每大亩1到2石左右,远远低于涿郡的3到5石,相当于涿郡的坡地和水源较差的旱地。

只有地势低洼的河流、湖泊周边有黑色土壤,腐殖质含量高,能够达到比较高的产量。

饥饿和干旱永远是草原面临的最大挑战,也是草原人不断向南方汉人聚集区域侵略的重要原因和动力。

刘备无法改变整个草原,但可以改变自己的领地!可以改变领地内乌桓人的内心!

草原与汉地之间的分割线,外表看是山岭和长城,在气候上毫无疑问是降雨!相对于涿郡,上谷的降雨量少得多,只有其一半到三分之二。幸运的是,刘备的领地处于燕山支脉之南,降雨相对鲜卑草原多得多,纬度与河套地区相似,经度东面得多,完全可以大力发展农业。

上谷一带的降雨主要来自于夏季季风,与整个华北北部类似,一半的降水都在夏季通过大暴雨倾泻而下,而漫长的晚秋和整个冬季,几乎没有降雨,只有少量雪。如果没有水库,夏季绝大部分水都会流走浪费掉,而冬天春就陷入缺水境地!

刘备下定决心在大量雨水到来之前,建设几个水库,水库多雨时蓄水,干旱时就可以用来饮用和灌溉。

经过勘测,在一个山谷间的浅湖规划了一个山间水库,在下游规划个平原湖泊,两者构成梯级水库。

平原湖泊很简单,在河流流经的平原、坡地段的水道上,用石头和少量土塞住河道,就是一条浅浅的水坝,半日建成。当暴雨或者夏天河水量大时,河水就会漫过堤坝,水量小时,能起到蓄水功能。

下一阶段,建设山间水库工程量大得多。

首先在山间浅湖边修一段简易的导流渠,春天水少,本来只一米多深的湖水,在引流之后,最深的地方不到半米,多余的水流入下游里许远的平原湖。

不论是乌桓、鲜卑还是汉人,看到水库中拥挤在一起,上蹿下跳的鱼,都欢喜地大叫,唱起丰收的歌。这些鱼,为工人们增加了肉食,多余的可以卖钱,刘备还给难楼王、祁胭脂各送了一桶。剩下的晒成鱼干,虽然味道不太好得令人作呕!

第二步将湖底河底和周围的淤泥挖出来,一部分运输到田地中改善土壤。另一部分,因为有了煤矿,就可设砖窑,烧陶器、烧砖头。

第三步,在山口建设大坝,是整个工程的主体。首先打下几排木桩,将大石填入底部,其上再填上大量的石头、泥土,用重锤夯实。由于没有钢筋混凝土,只能借助水坝本体的重量,不得不将水坝修得很厚实,有十多米厚。接着,水坝紧挨着的山坡上修健一排房屋,作为看守屋和矿工住宿,记录观测水纹,防止敌人搞破坏。

第三不,将简易导流渠加宽、加深,再修建一个沿着山坡而下的灌溉支渠,同时可减少远处牧民取水的距离,灌溉河边正在种植的田野和更远处的牧草。。。

为了尽快完工,以赶上春雨和农时,大部分矿工,转职成挖掘工和泥水匠。在乌姆蒂支持下,刘备对所有部下发出征召令,要求每落人出一丁,自备干粮,加入到建设水库的队伍中!不加入的,日后不许用水!也有愿意出多出丁的,第二丁以上由刘备提供粮食。

整整十天,刘备吃住都在水坝旁边,亲自分工,亲自指挥。他和任旐全身上下都是泥巴和灰尘,耿绩砍木头砍得手崩了口,所有人脸都晒黑了一些。

乌敏英这几天都忙着卖煤炭换粮食和工具。每次回来都好像不认识刘备一样,每次也如同重新认识他一遍。

看他放下架子,和鲜卑俘虏、乌桓奴仆坐在一起聊天,吃一样的食物,分吃加餐的一条鱼。看他鞭打不听话的乌桓富户。看他带头挖地取土,看他一遍一遍地学习乌桓、鲜卑语言,十天时间,他可以叫出工地上每个人的名字。

都说怀揣着理想,努力奋斗的男人最有魅力,乌敏英发现刘备就像一个神秘的漩涡,永远有新的点子、做法,让自己不由自主的沉迷进去。更何况,领地里的煤矿、水库,最终享受的,还是乌桓人。

以前刘备曾经送过聘礼,乌敏英觉得这个水库才是最好的聘礼,没有之一!现在,她才真的发现,渐渐爱上了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他时而冲动,时而稳重,充满着智慧,总能让人心安,又无限留恋她的身体,床榻之间,总能让人脸红心热,水流潺潺。

人把自己放的越低,就有越多的朋友。人的能力和格局越高,就有机会获取越多的财富和权力。两者都具备的人将成为一个强大的军政领袖。

当一场春雨来到,山间重新出现的小溪,汇聚在水库和下游的湖泊里。一个南北超过一里,东西山间大湖出现了。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只有刘备很疑惑,从测量柱看,才关了一米水,不要说三峡大坝、葛洲坝,与就这么个乡镇级别的山坪塘,他们高兴什么?

乌桓人很快用行动做出了回答,他们脱掉外衣,甚至不分男女光着身子,冲入山间水库和下游的平原湖泊中,面向东方,沐浴在春天的甘霖和阳光之中。

刘备呆呆地看着一群luo男,luo女,直到被热情似火的乌敏英拉入湖中,被几个热情得过分的乌桓女子——有少女也有熟妇,揩了几把油,方才发出一阵惨叫:“tmd,这是饮用水,不是洗澡水!”

第一百零八章 野性的春日

乌敏英:“乌桓、鲜卑人,有一种习俗,春天会于水边,吃饭喝酒、莺歌燕舞之后,男女配。。。那个。。。合。”

刘备指着一群互相拉扯的男女:“配合?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就在水中翻滚,或在岸上滚草甸子?”

乌敏英偏过头去:“没办法,平日牧民们散开居住四方,草原上除了父母和兄弟姐妹,有时走几天都看不到人影,成年的男女,见到了中意的人,就牵挂着难以释怀,与其再等下一次,不知道多久后重逢的喜悦,不如短暂享受春日的激情。

你要喜欢,也可以拉着谁就滚草甸子。这里的女人都是未婚或者寡妇,人家不会阻拦你的。”

面对周围几个眼睛中闪耀的欲望之火的女人,刘备头一次知道自己的渺小:“不,你们不要过来,我要喊人啦,啊。。。”

一下午,发生了若干不可描述之事。作为领主,刘备当然不至于穷到滚草甸子,他可是被发情的女人们横着抬进一帐篷,之后,一手杵着木棍、一手被乌敏英扶持着,步履蹒跚地挪动出来的。

自从学了于吉老道的养气炼体之术,他的体力越发持久,力气越发强大,可也支撑不住几个女人无限的索求。怪不得皇帝大多短命。

身后的帐篷里,羊毛被褥下,是六条洁白的大腿,六个凸起的馒头,六轮丰满的圆月,弥漫着情欲的味道。三个女人身上,到密布着情爱的痕迹。

刘备的身体很疲惫,精神也很疲惫,兴致却很高昂,心情大好地开着玩笑:“敏英,你干什么强迫我,怎么想着送这么多女人过来,她们都是些什么人?”

跟二个时辰之前的开心和冲动相反,此时的乌敏英低着头,情绪特别低沉,彻里斯底地将他推倒在地上,发出尖利吼声,指着他鼻子:“你高兴了吧,你得意了吧!你们男人都是一路货色。”

刘备倒着草甸上,如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只发现乌敏英很低落:“怎么啦,不是你主动给拉的皮。。。额。。。人?”

乌敏英蹲在地上,呜呜嘤嘤的哭起来:“对!是我拉的!我怎么可能愿意?他们逼我,说我是不下崽子的绵羊。

你很想知道她们是谁么

年龄最小、哭得最厉害那个是我的表妹、祁胭脂姐姐的女儿祁黄芩,以前没有过男人。祁胭脂威胁我说再怀不了孩子,就用她取代我!

年龄稍大,最丰满那个是父亲最宠爱的侧室,母亲讨厌她抢了父亲的宠爱,硬塞给你的。

长得比较高的是原来管辖这30落的乌桓五十户长的遗孀,她的丈夫在正月与鲜卑人的战争中死去,留下她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家里的奴仆几乎跑光了,带着女奴和财物。”

“你是说他们的意思是要把三个留下来?”刘备倒吸一口凉气,这必须是早有预谋啊,温暖的阳光,和煦的春风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暖意。他讨厌被人算计,特别是三个女人分别代表三方的利益:难楼王和祁胭脂,乌敏英父母部落,新获得的30落。

激情燃烧之时,变身下半身动物,极容易有所逾越,作为男人,尤其是有权力的男人,很难避免放纵,但不意味着她们就能进门。

乌敏英语气透着悲凉:“草原上气候恶劣,大多数人有一顿没一顿的,人寿命都很短,就贵族大多不超过50岁。男人就如山上的雪,不知哪天就化了。女人就如地上的花,今年开得艳丽,不知明年还能不能开放。”

祁黄芩的脸庞稚嫩、青涩、有些婴儿肥,估计约莫才十四五岁,或许是草原上的牛羊肉和奶养人,身材就发育颇有规模,腿长、臀翘、胸丰。尤其是腿间的鲜红,红肿,血迹,和与祁胭脂几分相似的脸庞、神色,让开垦艰难的刘备,难以忘记,这样的女孩,在后世都早早被人宠得像女神,哪里轮得到他拥有?

“祁黄芩可以留下,至于另外两个。。。”他真想过,与另外两女,不过春日一度,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如果她们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能帮忙尽量帮忙,毕竟男人需有担当。

乌敏英抚摸着男人的脸和胸口结实的肌肉:“你想没想过,父亲的小妾,跟了你,父亲还有脸要回去?回去也只会把她休掉!或者送给别人!

另外一个女人,只是活不下去的可怜人,她在我母亲面前,跪了一整天,说是即使做奴婢也要留下。”

刘备倒是想把炮弹留着,糖衣丢掉,可他虽然是五百户长,也不能同一时间,任性地开罪直属上司祁胭脂,开罪最大的下属乌姆蒂夫妇,让本就陷入困境的遗孀陷入更大的困境,引起新投效下属的离心离德与混乱。

乌敏英:“夫君,带我走,我不想留在这里,他们一次又一次逼我。”

“好,好,过一阵子就走。”刘备抱着哭得像孩子一样、浑身颤抖的乌敏英,躺在草甸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那三个女人,失去一些,也都会得到一些。

最可怜的是乌敏英,只有失去,而且被父母这样最亲的人,被一直尊重的表姑逼着,遵循草原的传统,与其他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男人,这种被抛弃和背叛的感觉,必定令她心碎和痛苦。更可怜的是,距离上一次被献给鲜卑人,换取上谷乌桓与鲜卑的和解,换取父母的地位和部落的延续,只不过短短两个月。

亲情的伤口被一次次撕裂,乌敏英仿佛除了刘备,什么都没有啦,这天,她哭的稀里哗啦,只想离开这伤心的地方。

。。。

祁胭脂看着铜镜,镜中的美人肤色洁白如玉、眉毛修长斜飞,嘴唇上咬着两瓣美丽的紫色花瓣,这种涂唇的方式,能够让她更魅惑。

旁边的侍女用令人嫉妒语气说:“阏氏太美了,不论哪个男人也无法拒绝你的美。”

祁胭脂取下花瓣,冷艳地笑着:“是吗,可有些人只想要美丽,却不想承担责任。上次安排那事怎样啦?”

“成了,我亲眼看见,那人给黄芩梳头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敏英好像不乐意,闹着回汉地,而且对黄芩指指点点的。黄芩也好像不怎么乐意,哭哭戚戚的。”

祁黄芩在献身前,是一朵骄傲的含苞花骨朵,有着超过一个排的仰慕者,随便一个眼神,都有一个班以上的草原汉子争抢着为她做事、为她拼命。如今从天堂跌落人间,给之前几乎不认识的汉人伏低做小,又怎么可能开心。

黄芩?她只是一枚棋子,她的美丽只是增加了棋子的价值,缺乏家族背景,再美丽的花朵,许给谁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祁胭脂的思绪完全不在她身上,她思索着下一步棋:“乌敏英不满意,刘玄德或许没几天就回汉地了,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么!

吃了蜂蜜,就要付出代价,走之前,刘备必须给上谷乌桓再做些贡献。哈哈,那个只把眼神放在我脸和胸口上的小色鬼,还不是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想怎么指挥就怎么指挥。”

第一百零九章 温泉洗凝脂

借助于初步完成的水利工程,在山间水库下游、平原湖泊周边十数平方公里的平原和坡地上,最平坦、灌溉条件最好万余大亩划分成了数不清的方块,1000多号乌桓人和奴仆,在各自分的方块内,勤奋地开垦着田地。

汉地习惯于男耕女织,上谷乌桓这边有马、牛的帮助,男女皆可耕地,甚至男女老少一齐上阵。有的落铁质农具不够,就使用石制、木制工具,或等待晚间,借用旁人的铁质农具,举着火把连夜赶工。

最靠近平原湖旁边,是已经开垦好的上千大亩水浇地,这是刘备的直领,由鲜卑俘虏、乌桓奴仆耕种,用上了最好的铁质农具、最好的种子。在做示范田的过程中,每落都出人跟着耕种,美其名曰实践实习,所以才能率先耕好。

当然刘备也没占下属便宜,每落都在实践学习中,学出了真知,耕耘他们自己田地时,至少外表像模像样。此外,有些少数落很穷,种子、农具都赊欠给他们的,秋天多交一成税,达到十税三。

十几名汉人,成了最抢手的人才资源,他们化身农业专家,深入乌桓人中,指导如何修小水渠、小水塘,如何耕地、翻土、除草、施农家肥,手把手示范播种的间隔、深度。

水有了,田有了,要增产下一步的还得解决土壤缺乏有机质肥力不足的问题。

办法更多,可以增施有机肥,选育种植绿肥牧草,明后年还可以农、牧轮作。

刘备让人在寨子内外和平原上,挖了数个坑,上面盖上木头,周围设置木珊栏,就建设了数个公共厕所。牛马羊粪都是燃料,舍不得用做浇灌。人粪最适合施肥,厕所粪坑中堆积的人粪便,经过一些天发酵之后,臭气熏天,沾上衣服可以臭几天,但用作施肥灌溉,有明显增产作用。

每大亩3石有望!

祁黄芩是一个很高傲、挑剔的女子,一点不满意做如夫人,几天来便以嫌弃粪臭,不让刘备上榻。虽然高傲,她还是一直关注,毕竟这是她第一个男人,而且她还带着任务。

祁胭脂用魅惑的眼睛,观察着刘备的一举一动,她像猫一样好奇,他是那么新奇,汉人在内政方面的天赋,跟乌桓比完全是天上比地下,中间的距离超过乌桓神山赤山。

黄芩就是祁胭脂的眼睛,每两三天将关注到的,告诉祁胭脂。这些事情以前乌敏英很少提到。黄芩还说刘备要求各落的人,在入夏之前,将羊毛减下来,一部分编织,一部分运回汉地。

祁胭脂心里象猫抓一样,好奇心完全被激发出来,煤矿、水库、田地、厕所、砖窑陶窑,好多传说中的事物一一出现。她丢下手里的工作,与黄芩带着几个侍女,打枪的不要,悄悄的暗访偷师。

。。。

经历了十多天的事必躬亲,各项工作都已有人牵头负责,井井有条,全部人都各安其位,忙碌起来。刘备反而成了最闲那个,悠闲地做了个鱼竿,去水库垂钓。

一条崭新的碎石道,自平原而上半山腰,从大坝过河,再沿山坡而下,就像给缓缓流淌的河水系上一条玉带。山腰上,是一排新建的木土房屋,前面的院落栽种着不知名的瓜菜,吐出嫩绿色的新芽,简陋而显得充满生气。

边上早就立下几个牌子,用乌桓语和汉语写着:水深危险,禁止洗澡、洗衣服,儿童不许靠近。

走过房屋,是一片树林,各种花朵点缀其间,叽叽喳喳的鸟儿唱起欢快的歌谣,在阳光照耀下,湖水升腾起薄雾,给湖水、树林、花朵、小鸟披上一层白纱,仿佛梦境。

走出树林,前方是几块巨石包裹着一段湖岸,其后传来哗哗的水声,那里有一股温泉,最为女子所喜,附近也最适合钓鱼。

见几个乌桓女婢守在巨石前,刘备记得其中最丰满的一个是乌敏英父亲以前的小妾,前些日子春日贪欢的女子,叫百花,现在身份不清不楚的,介于刘备的小妾和黄芩的女婢之间:“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有人在湖里洗澡!”

百花:“大人,里不能进去,黄芩在里面洗澡。”

刘备也不管有其他女子在场,搂住百花亲了一下,顺便在她丰满的胸臀上揩了油:“这个刁蛮丫头,带头违法我的命令,看我不打她屁股,你们守好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

激动和羞怯,让百花的脸色越发艳红,她回味地看着大踏步前行的男人,待他绕过巨石,才如梦初醒:“大人,不能进去!大人。。。”

听到刘备倒吸凉气的声音,知道来不及了,百花跺了跺脚,咬了咬牙,转过身挡住路口,将其他女婢赶得远远的。

刘备看到了终身难忘的景象。

柔和的太阳,照耀着薄雾和水花,一轮微型彩虹,时不时晃动着,犹如仙境之桥。桥的那边,两个光溜溜、白花花的女人,捧起水花,互相打闹,颤巍巍上半身,挑动着他的心也颤巍巍的,一步步跨上彩虹向前走去。

“好大,好白,一个起码有36d啊,另一个36c!光天化日之下,黄芩和谁也太开放了吧,不过我喜欢。”

d的那女子,正巧起身,展现出异常的高挑、前凸后翘、腰细臀圆的魔鬼身材。或许因为温泉的热度,脸上和身上红扑扑,白的晃人眼睛,红得令人垂涎,青色的血管仿佛在流动。

她甩着黄色的头发,转过身来,全身上下都暴露在空气中,从上到下,无一处不美。唯一略显不足的是一双大长腿,因为常年骑马略显o型,并不拢。

刘备从上到下,从下到上,贪婪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女子发出一声尖叫,转过身子,缩到温泉中。

“你看到了什么了?还不转过头去!”祁胭脂缩着身子,胸膛起伏,怒火在胸中燃烧。

“没有,除了白,都没有看到什么。”心中狂叫白虎!祁胭脂竟然是白虎!竟然看到了祁胭脂的全身和白虎!

也难怪,乌桓、鲜卑有一些白人血统,头发偏黄,体毛稀疏。作为贵族、白腻惊人的祁胭脂,结合了白种人的颜色和黄种人的细腻。

黄芩光着从温泉中冲过来,羞涩地推着他:“你。。。你还不转过头去!”

“看都看了,多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刘备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两女洁白美丽的身姿:

如梦似幻同堆雪,温泉水滑洗凝脂。

正回味时,一阵破风声,背后突然一疼,刘备惨叫一声,急忙躲避和转身。

祁胭脂已穿好衣服,面白如霜,眼神冰冷,柳眉倒竖,用力挥舞皮鞭:“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个小色鬼!”

将刘备撵打得上蹿下跳。

第一百一十章 美人的赌注

前世后世第一次被女人追,刘备不仅不享受,还逃得飞快。

身后的祁胭脂终于跑不动了,叉着腰、娇喘着:“别跑了,你要赔我!”

刘备跑得也很累,真没想到这女人体力这么好:“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不遵守指示牌,违规洗澡啊。”

“你,耍赖。”祁胭脂又举起鞭子。

“男子汉大丈夫,陪就陪,陪你一起洗澡好啦。”刘备说完接着跑。

“小色鬼,不许跑。”后面紧紧跟着咬牙切齿的祁胭脂,状如母老虎。。。

可怜的刘备,最终只能翻山越岭而逃。等回到营寨,已经快到晚上。

祁胭脂、祁黄芩早就回来,正与乌敏英凑在一起玩博戏,一堆方块形状的小木片上面用汉语和乌桓语写着一到十二代表一到十二月,再分别画上马、牛、羊、狗代表四方,这就是48块。另外2块一个是太阳,一个月亮,代表大王小王。总共50块,代表大道五十。

没错这就是一副东汉、乌桓版的扑克牌,不过牌数不一样,没有k。可它不仅仅是一副扑克牌,4副牌也是一副麻将,更是一种算数普及学习器。

一个普通士兵可以不认识字,但不能不认识数字,不能不会算数。例如他家的田在从东北数第8排4列,要不会数数,极有可能把人家家的田耕种了或者收获掉。

屯长命令排成三排的方阵,士兵甲在右数第二排第十五个,不认识数字则报数都报不来,找自己位置,只能凭感觉。而通过木板排队列,比现场排列更快捷更直观。

一个侦察兵,需将敌方的人数、阵型、兵力布置、兵种分别画在羊皮卷或者木板上。兵种可以画画标志,数量就必须用数字。敌人营寨或侦察点到我方大营的距离,周边山的高低,河水的深浅,都需要用数字来标明。

目前已经开发了比大小、凑十点半、排队列、同花顺、争上游、斗土豪(斗地主)等玩法,学在玩中、玩在学中,在乌桓人和汉人中掀起了认数字学算术的高潮!将领和赌徒在某些方面具有高度一致性:胆大、心细、眼明、行动快

祁胭脂刚学会了比大小、凑十点半,兴致高昂,玩的不亦乐乎,约好谁每输五局谁就脱一件衣服。

乌敏英在刘备教导下,打过更复杂的,算是老手。祁胭脂本来就聪明,开始输了几次,随后就很少输过。祁黄芩才学了几天,又不如两女那么狡黠,脱的最多,输的把外衣、中衣、头饰品、鞋袜、都脱光了,只剩下亵衣渎裤。没看错,亵渎本意是就是亵衣(内衣)渎裤(内裤)。(唐代之前,女子不穿渎裤,草原女子因为要骑马一般会穿。)

刘备进来见到三女斗香争艳的景象,尤其是祁黄芩近乎于赤果而白亮、祁胭脂中衣紧紧裹着的凸凹,眼睛发直,喉头动着吞了好几口唾液。

祁胭脂见刘备直勾勾的眼睛直接盯着自己的胸脯,对他狠狠地回盯了一眼。

原本刘备不敢对祁胭脂有所逾越,毕竟她太美,做为王妃地位又太高,仿佛遥不可及。今日见了赤果的真身,既欢喜留恋,又大胆了许多,毕竟看都看了,就失了些神秘感和畏惧感。再看祁胭脂,不由就会想起衣物之下的白腻和凹凸,敬畏之心早就变作了纯粹地欣赏(欲望)。

心中一酥,肾上腺激素涌上来,冲过来,挤坐在乌敏英和祁黄芩中间,一双大手分别在她们身后肆虐抚摸。两女在娇羞挣扎和笑骂中,连忙把衣服穿上。

祁胭脂发现祁黄芩脸色羞红,呼吸急促,这才瞄到那人的大手,不由脸上一红,暗自呸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把外衣披上,覆盖住玲珑的曲线。只是双腿却搅在一起,心里对刘备的肆无忌惮,极为不是滋味。

四个人围在一起吃晚饭,主菜是涮羊肉,一边吃着一边谈论部落的事情。

祁胭脂冷着脸,提出很多条件,要刘备作“交代”,以为对面的少年肯定会答应。

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那人查科打诨、不时说着笑话,偶尔还冒出一些令三女脸红的荤笑话。眼睛时不时瞄着她的胸口,一双手在身旁两女身上游动着就没消停过。每当那人的眼睛瞄到自己胸口,祁胭脂寂寞空虚的身体都感觉对面被抚摸的侄女黄芩仿佛是她自己。

纠缠不过,刘备最终答应了祁胭脂随便学,自由学,并为乌桓勘测规划水库一座,并指导他们进行种植。作为交换条件祁胭脂给刘备增加50落人口,新划出一片领地,允许他招募更多的汉人来耕种和提供指导。。。

白天的追逐和漫长的谈判把祁胭脂累的够呛,更加上对方的挑逗让她精神上也陷入兴奋的疲倦,回到屋里没多久,祁胭脂便抱着枕头,困倦入睡。

不知道多久,一阵压抑的呻吟声,将她吵醒。祁胭脂才想起这间房与祁黄芩就在隔壁,她是有过经历的人,对这声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低声怒骂:“小色鬼,大晚上也不安宁。”

难楼王声称这段时间都在整军、放牧,每天累得像狗一样,大多时间没睡她房里,有一段日子没能给她欢乐,听到这声音,她心中和身体里就像猫爪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蒙住头。

苦苦忍耐着,仿佛过了两刻钟,声音终于静了下来,祁胭脂死死抱住枕头,长吁短叹:“终于结束了,这个禽兽。”

哪知道旁屋又响起新一轮的声音,祁胭脂听得出来这次是侄女祁黄芩,她抓狂地弄乱自己的头发。。。

旁边的声音,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停下。祁胭脂想起床搽洗一下,也没那力气。

祁胭脂懒洋洋,岔开腿仰躺着,一动也不动,像一个人字形:“如果那个人,此时冲进来,我怕是连抵抗的力气、拒绝的心思也没有吧。呸!我怎么会这样想,我可是高贵的阏氏,近十万人的女王。。。”

最终在极其疲倦和欢愉中睡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反攻鲜卑

春天的季风,从东南开始吹到西北,给草原带来雨水和生机。漠南草原上,顽强的小草,刺破土层,发出新芽,给尚在饥饿寒冷窘境的牛羊、部众,带来了食物和生的希望。

鲜卑大汗檀石槐去年年底、今年正月入寇汉地幽州、并州,略取了不少财货、粮食、人口,但并未取得根本性大胜利。尤其是其子和连下属的昂山等部,不仅没有收益,还损失惨重。

在诸部落求肯下,檀石槐便允他们自行向汉地掠夺以自强。许多部落分散开来,追逐水草丰美的地方。他自己也带着上万人,有老有少,向大汉的代郡、上谷郡、雁门郡靠近,因为汉与鲜卑交界处的山岭下的平原上,有更多的水源和草场。

靠近两个势力的边境,就意味着冲突无法避免。鲜卑骑兵分成上百支小队,不断得越过边境,四处烧杀抢掠。他们背后的,是大批赶着牛羊的更多牧民和奴仆――男女老少皆有。

。。。

大汉并州、幽州的缘边诸郡县,感受到来自北方巨大的压力和满满的恶意,比刚过去的冬天还令人遍体发寒。

汉人多农耕,仲春、季春正好是北方农业最为繁忙的时节,不论是百姓还是戍边的将士大都忙着耕地、播种、除草、浇水,各个州郡根本不可能在此时大规模集中戍卒和更卒。

有针尖就有麦芒。

护乌桓校尉、破鲜卑校尉毫无疑问成了最忙碌的人,他们四处出击救火,救援郡县。

因为他们手下有周边几郡最精锐的脱产士卒,各有2000多人,他们装备精良,几乎人人都有马匹、弓弩,长短兵器。

他们大部分是并不是小“卒”,他们是“士”,相当于后世的军官和士官,大量营士几乎都长期服役,他们有着驻边补贴,至少熟练骑术,或弓箭,或长枪大戟,或刀剑中的一种,武艺精熟。熟悉金鼔、旗帜、战阵,只要给他们几名卒,他们可以带出一个什、伍。

还可以有老婆、父母长期陪伴随军并吃军粮,当然这些军属也要进行大量劳动,例如耕种大量粮食和经济作物,放牧牛羊,制作和缝补衣服皮甲、做饭等。如果父母兄弟去世,还可以有假期。

有了这支精锐,校尉夏育志得意满,经过与鲜卑小股骑兵半个月的纠缠,他获得了一些小规模的胜利,也有一些小规模的失利,他欣喜地发现部队越来越精锐了,更重要的是他对部下更加熟悉,部下对他更加信任和服从。对一位经常身先士卒,亲手杀敌数人到十数人,而后把首级送给士卒的一把手,哪个属下不敬佩!

可是也有很多不顺利的地方。

各个郡县都不愿意把大量壮丁召集起来,原因很简单,错过了农时,一年没得吃!他们组织起来的主要是卫士、捕快和刑徒,只够守着自己的县城城墙,有几个县的长官对鲜卑人在城外数里掠夺都无动于衷、拒绝出兵,任由乡亭里、宗族在自己的营寨、堡垒中抵抗。就更不可能发壮丁给校尉。

所以宁城前线的护乌桓校尉部基本上得不到来自郡县的兵力补充,看着部下不断的伤亡损失,刚烈勇猛如夏育也不得不减少出兵次数。

更令夏育感到棘手的是,时间长了,部下营士们很不满,屯曲长官也很头疼。因为他们名义上脱产,实际上为了吃得更好,有肉食,有酒喝,多些马匹,多几套衣服换洗,每年能够给家属带去更多的钱,他们无法,也不愿意完全脱产。

仅仅靠随军家属,耕种不了多少地。所以护乌桓校尉和破鲜卑校尉两营中下层营士,春天一般也会脱下盔甲务农,因有着马匹,有铁质农具,都是精壮的男丁,他们能比普通百姓耕种多得多的公田私田。

夏育把檀石槐骂了千百遍:可恶的鲜卑人,为什么非要在春天入侵,换成夏秋冬不行吗?

夏育对部下大吼:“你们不想出征,总得有人站出来。你们不去,我就带着亲卫队自己上!”

从事刘庆出了个主意:“大人息怒,郡县春耕,不出人不出力,大人为保护他们损兵折将,他们总该拿点粮食、财物出来。”

“对,子祝这个主意不错,这个事情你去办!可光有钱粮也没什么用。我要士卒,大量的士卒。”

刘庆:“有了钱了,就可以招募轻侠、流民,就可补充队伍或增加耕田人手。而且,上谷其实有一支精兵!”

夏育:“除了我们还有什么精兵?你说乌桓?”

“对,难楼王的乌桓!这可是能与鲜卑一较长短的精锐。”

夏育:“可去年他们损失很大,怕是不会出多少啊,而且难楼王是个老狐狸,上次鲜卑从白水谷道入侵,他宁愿下面的部落损失也要避战,精锐一直不肯拿出来。

而且我怀疑他与鲜卑有私下协议。”

刘庆:“正因为损失大,上谷乌桓春天粮食牛羊必然不足,只要给钱财粮食他们一定愿意出兵。也不用难楼王统帅,派兵给我们就行。同时,告诉他们每得一个鲜卑首级,就行赏。想必贫困的乌桓各部落小头人,一定会为了钱粮与鲜卑人真刀真枪,即使违背难楼王保存实力的命令也在所不惜。”

夏育不善于计谋,可军事素养绝对很高,不说增加两千乌桓突骑,即使只给一千多点,配合护乌桓校尉营士,他也有信心把偷渡进来的鲜卑小股骑兵围歼或者赶走。

而且宁城以北的山岭,就是天然的长城,鲜卑人如果不进来,汉军在草原上,面对成千万鲜卑骑兵,获胜可能性几乎为零。现在小股鲜卑骑兵进来了,反而成了瓮中捉鳖之势。

。。。

第二天,护乌桓校尉的从事刘庆、部下徐荣等人,大摇大摆、敲锣打鼓地押着20车约500石粮食,就停在王庭附近,公开宣称愿意派兵的部落,按照人数多少、将士精锐分粮食,一般一人一骑一弓就给1石。跟着乌桓校尉,平日吃穿不愁,甚至还可以带女人一起去,此外还有粮食补贴!

数百乌桓人围住粮车看得直流口水,要不是畏惧大汉的威严和甲士锋利的刀剑,早就冲上去抢了。更多的牧民单膝跪地,朝着汉军军官大吼“我愿意”!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乌桓人的情绪完全被调动起来。刘庆看着乌桓人,仿佛看到了功勋,看到他扶摇直上青云的未来,脸都笑出花来。

同时难楼王和祁胭脂陷入两难境地。

第一百一十二章 乌桓王的狡诈

很多缺粮食的部落头人,围着难楼王吵着要接受命令。

难楼王和祁胭脂陷入两难境地:接受夏育的命令,乌桓力量将会减弱,拒绝命令,不仅夏育不满,各部落头人、大量勇士也会不满。

与诸部贵族商议了整整一天。与檀石槐的杀伐决断的性格、机谋权变的用兵能力相比,难楼王显得犹豫而怯弱,这也是许多贵族头人一直腹诽的。

难楼王怎么可能愿意部下被勾引走?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虽然他自称上谷乌桓王,实际上汉朝并未正式册封,他只是上谷乌桓的部落联盟共主而已。若不听护乌桓校尉命令,惹怒了夏育,被上书换掉都是轻的。

难楼王记得更重的教训:汉顺帝年间,南匈奴属下叛乱攻打西河郡,使匈奴中郎将陈龟,因单于不能制止和招降叛乱,不堪其任为由,事逼单于和其弟左贤王。陈龟不过下狱免职而已,出狱后,竟然当上了京兆尹,过些年又当上度辽将军,继续监视匈奴、乌桓!

难楼王也不是没想过搞小动作,例如用粮食把部落勾引未来。正月他从刘备处买来的一些粮食,已卖了些,还要留一些备用,他可拿不出500石的手笔。只能苦笑着认怂,放1000骑给夏育,名额在各部落中分配。

刘庆代表夏育,当即送了200石粮食给难楼王做酬谢,以表示感谢。

划分出兵分配名额时,难楼王有意无意地,给平日不太听话的部落分得多些,给亲近的部落分的少些。在他心中,早就有了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有人说他怯弱,这次他决心要给所有轻视他的人,一个大大的意外。

刘庆、徐荣带着一千乌桓突骑,和一些家属,志得意满得走了。

从买到刘备的粮食开始,难楼王曾经下令,给嫡系的战马匹加豆子、加粟麦,这次得了两百石粮食,又下令给马和人晚上多加一餐。嫡系的二千人马,人吃得肚子滚圆,马吃得膘肥体壮。

。。。

二月末,阴山东部余脉北麓的草原上,气温并不是很高,春意还不显著,稀稀拉拉的牧草,才能没过马蹄。南面的阴山余脉,是汉与鲜卑的实际交界线,因为山上的树木还算不少,能提供烤火、做饭、建帐篷屋子、打造工具,所以虽然危险,仍然聚集了许多小部落。

几个鲜卑牧民,吹着悠扬的胡笳,任由胯下的马儿,旁边的牧羊犬驱赶追赶着羊群,蓝天白云,自由自在。

远处的帐篷,有他们的粗壮有力的妻子正挤着牛羊奶,年幼的儿女们骑着羊或狗,拿着小弓、木棍,互相追逐嬉戏。

更远处的小山坡上,是一个木质的鲜卑营寨。

南面山脉稀稀落落的树林里,突然接连不断传出树木折断的声音,许多骑士拉着马冒了出来,刚出树林,一个个就翻身上马,呼啸着分成几群,向北面包抄过去!

“乌桓人来啦,快跑啊!”鲜卑牧民们丢下平日舍不得的牛羊,死命抽打胯下消瘦的马儿,向北面逃去。

一支支箭矢,从身后掠过,终于两箭射中背后,一个鲜卑牧民倒了下来,他眼中是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更多的是对不远处女人和孩子的眷恋。。。

正当护乌桓校尉、度辽将军与檀石槐斗得不亦说乎时,上谷乌桓难楼王带着三千骑多乌桓突骑兵,经赤城,过云州乡,从独石口、马营等地分道而出,杀向漠南草原!祁塞尉祖茂带着一百骑,也同路而出。

刘备作为五百户、义子,责无旁贷,带着二百骑兵跟随驱驰。走出山林,看到的是一片人间地狱,憋了一个冬天的乌桓骑兵,肆意虐杀鲜卑牧民,有的连老人、小孩也不放过。

难楼王用鞭子在背上轻轻抽了一记:“刘备,发什么楞,快去杀敌,功劳都被别人抢去了!”

“傻小子,吓傻了吧。”“你没看见他像个兔子,恐怕连刀都拿不起!”旁边的乌桓贵族哄笑着。

刘备:“父王,那些牧民何罪之有,何必赶尽杀绝?”

难楼王:“年轻的战士,需要在狩猎中见血来成长,才能长出锋利的狼牙,否者面对凶猛如狼的敌人如何能敌?

看到小山坡上的营寨没有。”

难楼王带着一行人向营寨靠近。极力远眺,数支乌桓骑兵向鲜卑营寨包抄过去,营寨北门大开,数十骑兵急忙向北逃窜。二百多乌桓骑,分了出来,追上去,与鲜卑骑兵追逐鏖战。

刘备:“这个营寨在独石口,看来是侦查前营啊。那数十北逃的鲜卑骑兵,应该是报信的。”

难楼王:“逃走人中或许有小狼,可惜你动作慢,错过了功劳。”

刘备才没兴趣打追逐战,双方都骑快马,搞不好跑上几十里路,只能在后面吃土,追不上对方。可令人诧异的是,越来越多的鲜卑骑兵,速度一点点慢了下来,被后面追上的乌桓骑射中、砍杀。

难楼王用马鞭指着追骑:“你知道我为什么春天出击么?春天是草原上最虚弱的时候,不论人还是马,或是狼!

要感谢你卖给我的粮食,那些跑得最快的骑兵,是用粮食、草料混合喂出来了。要感谢你卖给我的农具,我们的工匠,将大部分农具打造成箭头、矛头、刀剑。

感谢你这些日子教阏氏修水库、开垦田地。前面欠你的四成货款,要你自己去取,这次出击,其他人的战利品我要抽四成。你的战利品,我分文不取!”

刘备的呼吸加重了,因为草料不足,中原人才用粮食喂马,没想到难楼王马上就学会了,真快!有时候他在想,为什么汉、唐打得匈奴、鲜卑找不到北,分崩离析,往西逃窜。而西晋和宋朝,却被任何草原民族按在地上摩擦,节节败退?

这也是刘备亲近上谷乌桓的原因之一——寻找答案,解兴衰之谜团!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汉武帝下令全国养马,霍去病长途奔袭,都是向草原学习,并结合汉人的优势。

同时,进入汉地的草原人,例如乌桓和南匈奴,也在积极地学习汉人的方法、工具、制度。

刘备面色难看,有些后悔教祁胭脂修水库、耕地、开矿了,一个学会汉人长处的上谷乌桓,会比以前更强大。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造阳战鲜卑

“你们这些笨蛋,一个时辰打个营寨打不下来,还死了几十个人!”

乌桓贵族们对这座去年夏天并不存在,突然冒出来的营寨十分惊讶,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漠南草原上会有一座城,更没有准备足够的工程器械。

营寨建在一个小山坡上,经过半年的修建,虽主体是木质的,却比想象中的坚固——外有鹿角阻敌,城墙上有敌台交叉射出弓箭,内有望楼指挥。

明显有着汉地的痕迹,多半是逃入或被掳掠到草原的汉人帮忙设计。

“大王,继续攻打难免会损兵折将,要不我们留下二百骑,其他人继续劫掠?”

难楼王指着刘备:“你部留下。”

刘备:“我这二百骑没经过战斗磨炼,还不够营寨里的敌人多,再留三百骑最好。”

难楼王又对祖茂说:“祖大人可愿意留下?”

祖茂看刘备给他连使眼色,急忙说:“我不熟悉草原,就留下吧。”前些日子,在寇兰儿说服下,刘备从利润中多给了祖茂2万钱,同时祖茂也还了一小批兵器,两人关系再次缓和如初。

难楼王指着一将:“祁济,带着你的百人队,听从刘备五百户指挥。”

祁济属于祁胭脂娘家人,约莫二十岁不到,武艺不错。第一次代替年迈的父亲指挥部队,为此留着胡须让自己看起来更老成。

。。。

祖茂:“难道你想攻打营寨?就凭我们这点人,能行么?”

刘备:“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

刚才从山坡上远远眺望发现,敌营外面像模像样,却无瓮城,内里几乎都是一层的木房、帐篷、牲畜围栏,所以敌营面积比较大,防守时兵力就会很薄。”

祖茂的骑兵,并不完全是乌桓那样的弓骑兵,没有,马蹬马鞍的时代,培养一个弓骑兵实在太难。实际是弓骑兵、刀矛骑兵和车兵的混合。车上可以装载粮食、帐篷、工具、铠甲,甚至还可以装伤员和遗体。

几个武刚车并排在一起,能够部分遮挡对方的箭矢,从左中右三路分别推上去,乌桓弓手和汉人弓弩兵躲在在后面,形成交叉火力,射杀了十数鲜卑人,把剩下的压得不敢抬头。

祖茂亲自指挥二十几个手持盾,腰挎刀剑的刀盾兵,排成整齐的阵列,快速向前,越过鹿角。身后紧紧跟着十几个乌桓弓手提供火力支援。还跟着十几个身材矮小、灵巧的汉人和乌桓人,在刀盾兵、弓手支援下,迅速把鹿角扯开或者拉倒,之后迅速撤退。

大木捆牢在轻车上,就成了简易的冲车,车上在放些树枝和土用布包住,可做遮挡。三台冲车,在刀盾兵和弓手掩护下,快速向对方的寨门、寨墙推过去。

营寨里的鲜卑人看见冲车起了一阵骚动,数十个鲜卑人在几名重甲勇士的带领下,冒着箭雨登上城墙,竭尽全力拉弓射击。给攻城的人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刘备哈哈一笑,下令等得心焦的100多个乌桓弓箭手靠近自由射击,这是第二波弓箭手。

城墙上十分狭窄,其上的鲜卑人,每人都要面对3、4支箭矢,就像被割的韭菜,一一片一片的倒下城墙。城内的鲜卑人不清楚城墙上的情况,前仆后继的冲上城墙,接着很快被射倒。鲜卑头领急得大声吼叫,连拉带拽把他们赶下来。

冲车不断的撞击着寨门、寨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混合着喊杀声,惨叫声,使得双方的士兵在同时激发出恐惧和热血澎湃,为了生存而奋勇搏斗。

趁正前方斗得如火如荼,祁济带着骑兵,从侧后冲向营寨,扔出套马绳,套住营寨的墙柱,几匹马同时使力向外拉拽。寨墙竟然被拉倒下。

乌桓骑士们发出欢呼和咆哮:“墙破了!”有大胆的甚至直接骑马冲进去。

同时,正门也取得了突破,被撞倒下,汉军和乌桓的甲士蜂拥而入。。。

这一战,杀敌100余,俘虏男女200余,俘虏多半是女人。乌桓死了二十几个、汉军死了十几个,死亡不多,受伤的却接近百人。主要是弓箭伤不中要害则不容易致命,近战时,鲜卑人很难对身披重甲的汉军和乌桓前锋造成致命伤。

根据战前协议,首级全部归祖茂统领的汉军,他们的赏金更高,一级千钱!牛羊、女人、小孩、粮食、铠甲等战利品都归刘备和乌桓。马匹按出力和损失情况分配。

将营寨略作收拾,大汉和乌桓将士们,烤着羊肉,吃着羊肉汤,唱起家乡的歌谣,这是一次团结的合作,一次胜利的联合作战,为日后攻城、守城积累了经验。

。。。

难楼王派出骑兵,以四、五百人为一组,向北劫掠,充作侦查骑兵,自己带着一千骑,跟在后面里许。敌营逃走的骑兵,在数十里追击中,皆被斩杀、俘虏。鲜卑人只吃草的马儿,耐力根本无法跟吃粮食混合草的乌桓马儿相提并论。

再往北走,就将离开沽水(白河)源头、进入濡水(闪电河)源头地区,这一带为平缓的山岗环绕,濡水、沽水及其支流弯弯绕绕、平静缓慢地流经其中,大大小小十几个湖泊璀璨如珍珠,水源丰富,草木茂盛,气候相对温和,适宜居住。

昂山部帅帐设在今沽源县以北的造阳古城(也有人认为造阳在独石口附近)。西汉的废长城从其北面山岗上蜿蜒而过,形成了鲜卑东部、中部的天然分割线,给此地居住的部落更多的安全感。

造阳本山戎东胡地,战国时燕国大将秦开北上开疆,使东胡退却千里,燕大举移民屯垦,从西到东设立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而后建设了西起造阳之北(沽源)、东北到襄平东北(铁岭)、东南到番汗(今朝鲜清川江口)长达三千里的燕长城。

秦、西汉承接其制,在此基础上建立秦长城、汉长城。

造阳古城,其地东有沽水(闪电河),南北有湖,西北有大山,北部有小山,是周边百里最肥美的草原。周秦时期,气候温暖,此地可以耕种,到了西汉、东汉,气温步步下降,降水日益减少,中原之民南撤,造阳一带重新为匈奴、乌桓、鲜卑等所占据。

鲜卑昂山部,以造阳古城帅帐为中心,周边数百里内分散驻扎着数千落牧民、众数万人。

落日的余晖照耀着这片青黄黑色的草原,牧民们赶着牛羊回营,此时他们并不知道,数里外埋伏着数千发誓报仇雪恨的乌桓骑兵,睁着狼一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这片美丽的地方,牵着马匹,在傍晚的寒风中悄悄前进。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胜

半日之内,难楼王三千骑兵奔袭百里。靠近漠南造阳草原之前,人马花了半个时辰进食喝水、稍作休息。之后借着落日的余晖,牵马而行,直到造阳数里外,尽数换马。

难楼王以猛将薄盛率领一千嫡系为前锋,自领一千嫡系为中军,以一千部落贵族军为两翼,如同利剑,直插造阳城。

薄盛带领乌桓前锋沿途经过鲜卑牧民营地,便从南方直杀进去,从北方杀出来,剩下的鲜卑人或聚集抵抗或四散而逃,薄盛根本不管,留给后面的二千骑处置。

乌桓前锋杀到造阳城外,昂山才仓促聚集了一千余骑,仓促接战。

鲜卑骑兵多着皮甲,他们是大草原的主人,骑射如飞,能射中天上分飞鹰,地上的走兽。在几平方里的草原上,他们排成三排松散队形,手持长矛或马刀,以保卫家乡的决心,高吼着“必胜”“杀”向南方而来的敌人冲去!

乌桓一千前锋骑兵,在薄盛带领下,组成一个锥形阵,前几排身着铁甲或铜甲,或双层皮甲。不少人有着稚嫩的面孔,他们是选拔出来的敢死队,他们是曾经是漠南草原的主人,对面的鲜卑人多次对他烧杀抢掠,他们高吼“复仇”向北冲去。

双方的骑兵,如雨对射,鲜卑人有意放慢马速,增加射击时间。乌桓人如同离弦之箭,面对箭雨只是稍微躲闪。

一百步。。。五十步、四十步。

乌桓骑兵突然投射一轮标枪,接着端平长枪,横举马刀。

鲜卑骑兵被标枪打乱了阵脚,四处躲闪,反而被紧接着冲过来的乌桓骑兵刺、砍落马下。

只一次冲击,乌桓人就刺穿对方阵型,接着在数十步之外掉过头来,准备下次冲锋。

鲜卑人对此早有准备,他们很自然向两边撤去,面对骑兵他们更喜欢用弓箭游斗而不是近距离格斗。然而昂山发现这次错了,对方一千前锋后面,有更多的骑兵,散开着,如同一张大网,快速缠绕过来。而穿透的乌桓前锋,同时从背后杀过来!

两只弓骑兵,用不擅长的近战方式对决!

这就是难楼王的打算,他认为百里奔袭之后,让人困马乏的骑兵弯弓追逐敌人,就如同找死,不如面对面搏杀,依靠铠甲坚固、兵器锐利取胜。

造阳城外,失去了游骑兵的速度优势和射击精度的鲜卑骑兵,被来回冲杀的乌桓骑兵穿插、分割、侧翼包抄、背击,死伤惨重,四处逃逸。

昂山好不容易带着数百骑,冲了出来,逃入造阳古城中,追逐而来的乌桓骑兵,只来得及留下鲜卑人断后的十几骑,就被城上的密集的箭矢射得不敢靠近。

造阳古城原本长宽皆不到一里,在汉地是小城,对草原民族却不小。鲜卑人接手后,将帅帐设在城中央的都尉府,并改造得更坚固,外城专门划成几块,嫡系部下和奴仆们居住。

昂上手下的许多百户部,居住在方圆百里内的各自营地中,相当分散。聚集兵力需要时间,短时间内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昂山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只知道比想象中的多得多,被有心算无心之下,退回造阳城坚守算是相当好的结果。

鲜卑人不相信乌桓人舍得损失大量嫡系,来攻击这座城。当城下的乌桓人把附近能够砍伐的树木都砍下时,昂山总算知道对方要下大本钱攻城,造阳城不小,没上千兵力根本无从防守,急急忙忙发兵器给千余奴仆,许诺释放他们为自由人,并拿出财宝,宰杀牛羊,要奴仆们卖命,为他守住造阳古城。。。

乌桓人的决心超过鲜卑人想象。

难楼王身先士卒,直抵城下半箭之地,持着大盾,四下走动吼叫、鼓舞士气。勇士们见大王不避箭雨,都奋勇争先,数点齐上,蚁附攻城,气势如虹。。。

经过半个时辰的城头鏖战,薄盛带着弃马步战的乌桓甲骑,冲上城头。薄盛使一个狼牙棒,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势不可挡。

昂山咬咬牙,集合亲卫上前抵挡。

正在此时,西门内传来喊杀声!

原来鲜卑人的奴仆有南面的乌桓人、汉人,北面的丁零、坚昆人,西面的匈奴人,东面的扶余人,正因为来源复杂,可以互相监督,昂山才敢下发兵器。由于今年正月的掠夺,乌桓、汉人奴仆增加较多,他们才被掳来,外表虽然服从,内心无时无刻不想着反抗和逃亡,如今有了机会,怎么会放过,战场反水,在城内战起来。

难楼王大喜,亲自带兵攻打西门,以策应城内归顺军。

鲜卑人见越来越多的乌桓人攻上城墙,不由军心动摇。昂山四处灭火,见不可守,打东门,带着百余骑逃走。

乌桓此时刚好打开西门,哪里能料到对方从东门逃走!追之不及。昂山成功逃过东面的闪电河,向山岭间逃去,不知所踪。

。。。

乌桓骑兵大掠周边,俘虏鲜卑二千余人,解救汉、乌桓、匈奴等奴仆一千余人,抢得马二千余匹,牛羊三万余头。

当难楼王翻看府库时,惊呆了:“造阳处于中部鲜卑到东部鲜卑的要道上,商贸发达,有皮革、制铁等手工业,早就知道是一处富庶之地。今日才知道,收获比想象大得多!”

府库中有黄金二百金,来不及打造成兵器、器具的铜一千余斤,漆器三百余件,铜制兵器、铠甲一千多件。还有大量的宝石、玉器。这些都是昂山家族数十年积累的财富,一夜之内,便被难楼王得了,难楼王不由欣喜若狂。

。。。

当夜和第二日。

刘备、祖茂在独石口北的草原,断断续续俘虏了从北面逃过来的二百余鲜卑人,解救乌桓、汉、匈奴族奴仆三百余。得了马三百余,牛羊五百余。并从他们口中知道造阳之战的大概经过。

祖茂埋怨道:“玄德,这次你真错了。错过了大胜、大缴获的机会啊!可惜!可惜!”

刘备黑着脸,好半响才说:“这一战必不容易,以你我这点兵力,经不起折损。撤吧,独石口就那么狭窄,人多了退不回去。”

祖茂:“为什么撤退?我们应该北上分一杯羹。即使不北上,留在这里继续抓俘虏,也不错。”

刘备:“你可知鲜卑人为什么不向北面、东面逃,而向西面逃?因为,檀石槐就在西面,或许在三百里外的宁城与护乌桓校尉对战,或许就在数十里外!

他手下至少上万骑!”

第一百一十五章 直辖分封朝贡和分庭抗礼

檀石槐是鲜卑历史上第一位大汗,在幽州并州的汉人眼中臭名昭著、能阻小儿夜哭,在草原人眼中就是长生天代言人,相当于中原的天子、皇帝,是匈奴分裂之后,又一位能与中原王朝分庭抗礼的草原皇者,按照原本历史,日后有更伟大的鲜卑王者,没有人能抹去檀石槐的开拓之绩!

以后世观点看,可以认为中国古代历史是双中心:中原王朝北方汗国。不是南风压倒北风,就是北风压倒南风。

多数以中原王朝为主,北方汗国为次,例如西汉与匈奴,卫青霍去病打得漠南无王庭,东汉打得匈奴分裂为南北,南匈奴归顺、北匈奴西逃。还有周与商,东汉与鲜卑,隋唐与突厥,明朝与蒙古。

不少时候也以北方汗国为主,例如北周对陈,蒙古元朝对宋,清朝压倒明朝,二十四史的周书、元史就是以草原民族为主的历史。

偶尔出现双雄并立情况,例如东晋、南朝宋齐梁陈对北朝五胡,宋对辽、金,有也有魏书、北齐、辽史、金史、宋史等记录。

包括刘备在内,大部分人习惯中原王朝为本位思考,中原天子国内、国外的关系简单概括为:直辖、分封、朝贡、对等(分庭抗礼)。国内直辖、分封,边缘地区朝贡,与北方草原民族分庭抗礼。大航海之前东土世界就这么大,国与国之间关系很简单,除非草原、中原自己分裂,否则几乎不存在第三个对等的国家。

从周代开始,中原采用的统治形式就是直辖分封朝贡,三种形势分别代表统治能力从强到弱,位置从近到远。西周朝王畿关中、洛阳周边、以及汉中一部分,直辖面积不过数十平方公里。周边是大量的姬姓和他姓封国,春秋时他们与周天子是分封关系,战国时逐渐演变为朝贡,甚至最后变成楚王问鼎轻重的不朝贡、分庭抗礼。

这也是北方汗国采用的方案,中部自己管理,左右部分封兄弟、儿子管理,更远处主要是服从和纳贡。由于草原地域宽广,气候恶劣人的寿命短,进一步发展为幼子继承制度。

分封和朝贡的主要差别是天子(大汗)是否能干预下属诸侯的王位继承和部分内政,或者说是诸侯自治权大小不同。例如根据《穆天子传》,羌族的领袖“西王母”,与大旅行家周穆王是朝贡关系,既名义上承认周穆王为天子,但周天子不能干涉西王母的传承。

秦代废除分封,但依然有巴人板楯蛮等少数民族君长,居住在边远地区,难以直辖,其头领享受部分封君的待遇,内部有自治权,一户免其一顷田之租税,虽有十妻,不输口算之钱。板楯蛮实际上是分封、朝贡的诸侯、土司。秦朝正因为过快废除六国分封,直辖的法律又太苛刻,从与六国故老贵族为敌,发展为与天下为敌,统一十几年时间就分崩离析而亡。

西汉高祖刘邦出于平民,为了巩固统治,大量分封刘氏子弟是在异姓诸侯国势力强大、中央力量不足,交通、生产力落后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政策,初期起到了稳定政权的作用。之后汉景帝时中央力量进一步增强,推行削藩政策,引起并平定了吴楚之乱,为汉武帝推行大一统(大直辖)奠定了坚实基础。

削平异姓诸侯王——分封刘氏诸侯王——削平刘姓吴楚之乱——大一统。

整个过程实际上是直辖面积扩大、分封面积减小的过程,代表着汉朝中央力量的步步增强,分封诸侯自治权力步步减弱。

汉武帝初期,与周边的南越、闽越、朝鲜等小国起初是朝贡关系,他们承认汉皇为天子,接受册封为某地国王。之后武帝通过武力和政治手段,将南越、闽越、朝鲜一一纳入直辖,成为直辖的交州、会稽、汉四郡。

从三国的历史看,吴国的丹阳兵说明南越、闽越的少数民族从暴动到融入中原民族有一个过程。从隋唐历史上的高句丽看,对朝鲜半岛的直辖经营是失败的,最终退回朝贡阶段。明朝时交州南部地区,最后分离出去,日后发育为越南,也说明对交州南部的直辖是鞭长莫及。

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蛋,诚不欺余。换个方式考虑,对朝鲜半岛、日南地区等边缘地带,如果改为分封皇室子弟,或许结果好得多!

这是后世子孙和后来者的见识不足,西晋得国不正,为了强化基础,分封的王候力量过于强大,导致八王之乱,明朱棣之后弱化分封,导致南明对满清基本上没有抵抗力。

凉州的羌在汉匈决战时期,属于匈奴分封休屠王、浑王之地,以汉武帝使霍去病大破河西匈奴、金日磾入汉为标志,代表凉州纳入汉朝中央直辖。凉州比较特殊,距离汉族中心地带比较近,同时羌、氐等少数民族聚集,西汉、东汉、晋等朝代直辖力量时强时弱,少数民族部落始终没有很好的汉化和融入中原,以至于反复发生叛乱,这是后话。

汉武帝又以凉州为跳板,进一步将西域诸国纳入西域都护府,因距离较远,西汉和东汉在西域的统治,介于朝贡和分封之间。说是朝贡,但有屯兵长期驻守;说是分封,屯兵只能偶尔影响西域诸国的王位更迭和内政,更没有派出流官管理各国,所以朝贡、分封两者兼而有之。

汉代的地图,坐北朝南看是一火凤凰,辽东朝鲜是左翅,凉州是右翅,幽州的燕地是头,并州的河套地区是嘴,冀州是颈,司隶是心脏,日南是尾巴。

北宋失去的两只翅膀、头嘴三地,是中原周边最近、最主要的产马地,三地宋朝一个没得,飞不了,跑不动,怎么能跟北方汗国抗衡?所以宋代的失败是必然,无论用什么体制,无论用什么办法,只要拿不到三地当中的一个,在工业革命之前,步兵没法在平原上的骑兵对抗,必然失败。

。。。

从直辖、分封、朝贡和对等(分庭抗礼),可以很容易理解中国和欧洲、日本封建制度的差别:汉以后,中国不是没有封建制度,而是欧洲、日本的封建制度中,国王、大将军的直辖范围相对诸侯大不了多少,双方更多以婚姻、人质为纽带,这与周朝、汉初相似,实际上是欧洲的封建制度发展停滞了,文化和人的融合停滞了。

反映到后世的后果,就是欧洲中、小国林立,发生了追求武力统一的两次世界大战。

也可以很容易理解后世的政治关系,中国对各省、直辖市就是直辖,对民族自治区、自治州、自治县就介于分封(自治)和直辖之间,主要是直辖。对香港、澳门的“一国两制”就是分封(自治),所以两地必须驻军,不驻军则不是分封(自治),而是朝贡,当然不可接受。可见邓公的“一国两制”是有历史依据和成功案例的。

至于湾岛,曾经答应他们可以高度自治,甚至保留军队,这是朝贡而不是分封(自治),待遇简直无比优厚,可以顶到天。可他们自己作死非要挑战九二共识,丧失了最好的机会,成为中华的罪人,也葬送了自己的利益。相信随着双方力量对比变化,大陆会减少一些给湾岛的自治权力,最终一定会派出驻军。

美国之于日本、英国等,就是朝贡关系,军事、经济、外交等方面尊美国为老大、唯美国马首是瞻,受美国军事保护和指挥,尤其是日本,美国有驻军,比地道的朝贡关系来得更生硬,广场协定让日本失去国运。

如果没有俄罗斯,朝鲜与中国的关系还会是明朝、清朝时候那样的朝贡关系。

参考中国历史和美国现状,就可明白,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将对抗大国变为合作国,将对抗小国变成合作、同盟小国,将距离近的小国变为小弟(相当于古代的朝贡国)。对港澳台这些自治区域,实现驻军和首脑任命,限定自治权在合力范围内,保证了地方利益和创新能力。

无论如何,檀石槐都是伟大的鲜卑大汗,在草原上面对他几乎是必输之局,刘备凭着几百人,不做他想,根本没有与之决战的雄心,三十六计走为上。

然而乌桓人抱着希望,击败檀石槐,占据漠南草原,找回旧日的荣光。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打鲜卑太子的脸

几日来,运输着战利品、俘虏的乌桓马队,经独石口南下,络绎不绝。

眼红于别人的战利品,对撤回独石口内的决策,祖茂还可以忍耐,乌桓人越来越不满。

百户长祁济带着属下几名军官气呼呼冲进帅帐:“大人,士兵中都传遍了,说你是只没胆量的绵羊!”

看到刘备正头也不抬与任旐研究石头,祁济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旁的田楷颇愤怒:“大人有大人的决断,tmd你们这群乌桓人不懂兵法,胡说什么!”

祁济涨红了脖子:“难道不是么,畏惧檀石槐如虎,敌人还在数百里远,就夹着尾巴缩回独石口。”

刘备慢悠悠地抬起头,轻蔑的一笑,草原用绵羊做比,如果是汉人的话怕会骂他是缩头乌龟吧,还是小乌龟:“是士卒这样看,还是你这样看?”

祁济面对冷峻的眼神,想起刘备平日积威就有着犹豫:“是。。。是十夫长、勇士们这样看。”

刘备:“那你过来做什么?我看你也认为我是夹着尾巴逃走的羊。”

被说中了心思,祁济一张白脸涨得通红,作为颇有勇力、年少得志指挥百人勇士,面对比自己年龄小的上司,要完全敬畏,确实不容易:“大人,属下不敢,但勇士们立功心切!”

刘备:“都坐下,来人,上茶。”

祁济:“大人,勇士们天天吵着出去杀敌,再闹下去怕是要兵变了,你还有心思喝茶!”

刘备:“为什么大汉的人比草原上的长寿?喝惯了羊奶,吃惯了羊肉,若不喝茶,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年轻时还好,到了四五十岁,特别容易发胖生病,你觉得呢?”

祁济略一思索,语气就软了下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刘备:“你我同属于阏氏属下,就是同僚。一起战斗就是上下级和朋友。你与阏氏(祁胭脂)同族,我的侧室祁黄芩与你同族,我们就更近一层,是亲戚,是王后祁族,就比别人亲近。

所以我给你说说心里话。”

听到祁黄芩的名字,祁济和几个乌桓人的脸不由抽动,面前刘备还夺走了上谷乌桓最美丽的两颗待嫁明珠,嫉妒心更加剧了乌桓勇士们的不满。

刘备仿佛没有看见祁济脸色变化,自顾自说:“十名勇士,面对十只狼,你会选择战斗。可面对一百只呢?就会逃走,等待狼落单时再杀狼。檀石槐是草原大汗,一个月内,最多时可以召集上二十万骑射之士,从难楼王出独石口算起,已经三天了。你认为三天之内能召集多少人?”

祁济脸色变了变:“近万骑肯定行。”

刘备:“那就对了,整个上谷乌桓才出兵五千不到,这仗怎么打?双方兵力差不多而不敢打,是缺乏勇气,差距太大,就是送死!”

其实就算兵力差不多,刘备也不会以乌桓为主力与鲜卑大战,乌桓、鲜卑、匈奴的语言接近,风俗习惯接近,与汉人大不相同,乌桓、南匈奴现在向大汉称臣,谁知道会不会临阵反水!

卫青有次出塞击匈奴,苏建与赵信三千余骑为侧翼,哪想遇到匈奴单于的主力部队,赵信原本就是匈奴人,带所部八百人迅速反水,苏建大败,所部损失殆尽,只身逃回。刘备可不想做苏建第二。

祁济:“草原人骑马弯弓,要战便战,要退就走,干什么在独石口挖石头、挖坑?”草原人并不喜欢修工事,甚至王庭都是木质。

独石口内,有西汉时期修建的堡垒、围墙,早已经丢弃,城墙已只有一米、半米高。边墙已倒,石头犹在,乌桓人和汉人都被组织起来,取石在谷道狭窄处中修了三条简易矮墙。

刘备:“上天设立山河,区别塞内塞外。你等既入塞为大汉属下,既要学习大汉的战法,也要学习大汉文字风俗。大汉昔日能击败匈奴,日后也定能击败鲜卑,如果这点信心都没有,你们还不如出塞做鲜卑人!”

这便是诛心之言,祁济等连忙单膝跪地请罪:“属下不敢。”

此外,还有两个不便透露的秘密,在附近发现了大量沸石矿和少量磁铁石矿。少量沸石粉可以促进猪、鸡、鱼等牲畜的生长,并略有防腹泻等防病作用,。上谷土壤多沙,积水、积累有机质能力较弱,将沸石粉混入土壤中,能保肥、保水、防止病虫害,既可增产。

沸石最大作用,可与石灰石、石膏,按照一定比例制作费是水泥,可惜刘备穿越前并不清楚这点,错过了实验水泥制作的绝佳机会。

。。。

几日后,数十人马皆伤的乌桓骑兵们,逃回营地。

盘问之后,刘备这才知道乌桓人劫掠、贪婪成性,远超预期:前几日,祁济部下竟然有二十多骑偷偷跑入草原,跟随他部乌桓在附近劫掠。这日是遇到大队鲜卑,败退回来的。

违反军纪私自出兵,若在大汉的军中,最严重可以杀头的。祁济部不是自己直属部下,惩罚不能太重,便让文书任旐执法,鞭打祁济十个鞭。

刘备:“大军出动,必严军法。二十几骑,至少就是二十几鞭。本五百户考虑到大敌当前,先打十鞭以儆效尤,其余的权且记下,祁济你可知我的爱护之心?”

任旐是文人打得不重,祁济光着膀子挨了十鞭,外表看起来鲜血淋漓,内里却伤得不重,就知道刘备手下留情:“大人,我一定戴罪立功。”

。。。

和连刚击败了一群乌桓人,奉命檀石槐之命,带着数千人,在独石口外的营寨暂住,将独石口围得水泄不通。

鲜卑人大呼:“难楼王已败,你们还不投降?”“快点投降,可保富贵、财物。”

汉人稍好,乌桓人看见北方黑压的都是鲜卑人和檀石槐旗帜,吓得大气不敢出。

招降当然不可能成功,和连手一挥,上千鲜卑骑兵气势汹汹杀将过来,而刘备手下只有约四百骑。

和连知道一个冲锋对方就会逃走。

悟吉塔是一名带队冲锋的鲜卑百户长,他发现,身旁的鲜卑骑兵冲锋过程中,先是屡屡有马蹄扭伤出现,不少被摔了下来。一阵箭雨,从空中飞下来,悟吉塔连忙下马,躲在马下,却见身旁的几个人,被箭射中头部、肚子、肩膀,疼的哇哇直叫。

悟吉塔一直认为,射远处只会略将弓抬高一点,没想到对方竟然斜对着天上射箭,他不知道这是英格兰长弓兵的抛射法,最远能射几百米。

悟吉塔留下满是箭矢的马儿,顶着盾牌,下马步战,才发现地面上满是小坑、小石头,心想怪不得马会崴着脚,大骂汉人卑鄙。

冲近一百米,因为左右是山、水,悟吉塔发现两翼的士兵不由自主向中间谷道靠拢,密集起来,同时对面汉人乌桓人的弓弩密集起来。敌人根本不需要瞄准,鲜卑人就成了活靶子。

悟吉塔中了两箭,好在有铠甲挡住,虽有点疼,但后面的士兵不断推着他向前,他只能硬着头皮、举着盾,向前冲锋。

冲入三、四十米内。悟吉塔见前面当先的鲜卑勇士大叫着,顶着箭雨奔跑向前,舔着干裂的嘴唇,仿佛看见躲在墙后敌人的头颅飞起。这时看到一个奇怪的木质东西,前端闪耀着微光,仿佛在瞄准自己。

有了前面的经验,悟吉塔听到风声时,连忙卧倒。爬起来,才发现身边的三名勇士,被一根巨大的箭,串成葫芦,鲜血、内脏流了一地,没有马上死去,不断发出惨叫声和痛苦呻吟声。悟吉塔打了十几年仗,没见过这么惨的,不由脑袋发麻、心发颤。

悟吉塔连忙躲开那个射出巨箭的“弓”,向左边的山边靠去,听见其他人的吼声,转过头,目瞪口呆地看见山顶上滚下一堆石头,将最靠山的人,砸得头破血流。

山边的鲜卑勇士吼叫着爬上山坡,却发现有一段人为的陡坡,一时半会爬不上去,面对不断掉落的石头和如雨的箭矢,不得不四处躲闪。

悟吉塔好容易逃过石头,心想汉人太狡猾!转头招呼手下,才发现短短一百米,只剩下一半人,而且人人带伤。他有攻城经验,知道面对箭矢、石头,前锋唯一的办法就是冲!冲!冲!

对面的墙很矮,只一人高,人也稀稀拉拉的,他有信心翻过去,大杀四方。

快冲到矮墙下,悟吉塔心顿时凉了,前面竟然有两个水池,只留下中间可以通过。他和很多鲜卑勇士一样,被挡在水池外面,拥挤着,只能朝墙上对射。

作为前锋,悟吉塔知道会遇到箭雨,特地穿了皮甲,在胸口、背后还绑上了木板。可对方不仅有箭矢,还有石头,把好多鲜卑勇士砸的头破血流,把他也砸倒在地。悟吉塔对着身后推揉的人狂喊:“不要过来,不要拥挤!”

这条缘山路,一边是山,一边是深沟,从百米外的数十米宽,到矮墙下只约十几米宽,开始时候不觉得狭窄,冲到矮墙下却成了靶子!

可惜指挥战斗的大汗次子、汗位继承人和连,远远在一两百米之外,根本听不见前方的呼声,也看不到前方的惨状。

第一百一十七章 和连的反击

悟吉塔看见前面有二十多名勇士,从两个水池之间冲过去,还有的四十几个从水池中游过去,有几个不会游泳的,被后面的人推揉到水中,淹死在里面。

悟吉塔笑得比哭还难看,心想虽然损失很大,但终究是到了矮墙下。

但他马上就笑不出来,矮墙下竟然有陷阱!三十几个勇士掉入陷阱,被下面的断刃、尖石刺穿胸、腹、脚,惨叫声传遍四野。

没死的二十几人,却也翻过不矮墙。

矮墙下面竟然有一块凹地!凹地南面个宽沟!

该死,汉人用茅草、树枝铺在地面挡住,从远处看不出来!

凹地里的鲜卑勇士,没有攻城器械,一个个如同困兽,被矮墙后面、山上的汉人、乌桓人射杀或用石头砸死。

鲜卑勇士不愧为勇士,垂死之前,有的不顾伤口拼命射箭,有的用尽最后力量将长矛、长刀扔向墙头的敌人,给守城的汉人、乌桓人带来了不小损失。

悟吉塔哭出来的都是血,想死的心都有了,也的确这么做的,向后一滚,把一具尸体放自己身上,躺着装死。

后边的鲜卑人,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在督战队威胁下,奋勇向前,死了一批又一批。

。。。

在连杀了两个溃逃下来的百户之后,和连终于发现矮墙下面的古怪。下令休战一个时辰,准许百户们准备攻城器械,并亲自带人抵近侦察。

作为檀石槐的次子,按照幼子继承法,和连是鲜卑大汗第一顺位继承人。而且他战功赫赫的右贤王兄长已经死去,只留下几个没成年的孩子,所以和连是唯一继承人,也是左部(东部)鲜卑的王,左贤王。

大草原天命之子、大汗继承人的身份,使和连生性高傲,当然他也确实有高傲的本钱——武艺高强,英俊挺拔,而且打了不少胜仗,东、中、西三部鲜卑都认可他继承人的身份。

正因为武艺高,和连喜欢战前带亲卫侦查,战时带精锐冲锋,战后亲自追敌。草原上的敌人面对和连与面对檀石槐一样害怕,南面的汉人面对和连,大多守城护堡,很少敢野战的。

和连本来随着父汗一起劫掠代郡、上谷、雁门郡,根本没想到乌桓难楼王敢出塞攻击自己母家亲戚的造阳部落。

几日前,和连很愤怒,后果很严重,亲自带着数千人回援,不等东部鲜卑剩下的兵力聚集,与难楼王上演了一场草原大战!

难楼王这个没种的,战到中途,竟然留下数百人断后,自己向东逃跑了。南面是独石口,北面东面是东部鲜卑和山脉,和连一直以为难楼会拼尽全力向南进攻以逃出生天,根本没想到他会向东逃窜。

当和连追到燕山山脉北麓,难楼王部已消失不见!

和连有些部下认为,足迹显示乌桓人化成小股,一些向东部鲜卑逃窜,一部分循着濡水(闪电河、白河)或其他河流翻山越岭南逃塞内。

部落的巫师则认为燕山有南北五百里,东西上千里,山岭高耸河谷深险,地形复杂多变,非常容易迷路,根本不相信难楼王二千多人能成功翻越燕山南下。他们多半是暂且逃入山中,等待时机仍从独石口返回。

和连综合两方,就有着判断,就算难楼真的翻越燕山南下,如果入山追击,中伏可能性也相当大,更何况春末夏初降雨多,河水易暴涨、山体易滑坡。派小股部队追上打不赢,大股部队容易受灾害影响发生较大损失。追击实在不明智,不如守住必经之路。

和连决定让一部分人返回东部鲜卑,对燕山北麓各山谷严加防范。

他自己则帅兵驻造阳地,造阳地是鲜卑东部、中部连接点,饶乐水(今沙拉木伦河)与濡水(今滦河)两大水系分界地,对鲜卑人非常重要,在昂山部被打残、父汗檀石槐注意力更多集中代郡、雁门、河套的情况下,和连决心自己来处理残局,也是一次扩大左贤王领地的机会。

独石口是造阳地的南口,和连决不允许此地在乌桓、汉人手上!即使付出更多的牺牲,也一定要打下独石口!

。。。

田楷兴奋地报告:“大人,北边有个鲜卑人,穿得很花哨,带着一群卫士侦察地形,怕是条大鱼!”

祁济:“看衣服,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应该是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或者其他那个大部落的首领!”

刘备不清楚那就是鲜卑左贤王、太子和连:“既然重要,就试试杀将!”

论弩机的操作理论,这个时代可能没几个人能超过每刘备,他曾亲自带着士卒调校射程和横向偏移,经过多次实验和计算之后,标注若干弩机射击角度,相邻角度的箭矢落地距离只相差十米。

刘备曾不止一次使用弩机,这半日狙杀了数十敌人,多次一箭中多人。汉、乌将士见他亲自操作,都屏住呼吸,热切观望。

两声巨响,几声惨叫,外出侦查的鲜卑人陷入混乱,他们抬起伤员急忙后退。

但刘备不打算放过他们,弩机装填需要时间,乌长英带领的鲜卑长弓手几乎在弩机射击后的一秒,连续不断的向斜上抛射箭矢。

和连推开身上被弩机、长弓射中的卫士,急急忙忙向后撤退。到一百五十步以外,才敢停下来检查伤口,还好卫士拼死抵挡,弩机巨箭只伤了大腿外侧,伤口虽深,流血不少,但主要是擦伤,不致命。

弩机威力真是恐怖,百步之外,竟然射穿身穿铜甲的卫士,和连心中后怕不已,脸色越发难看,怒气勃发地下令:“半个时辰之后,一路从山岭上,一路正面,一路走河对岸,三路齐发、全力出击!击破矮墙后,杀无赦。”

鲜卑的第二次进攻,投入兵力远超第一次。和连召集了五百射手,分散开前进到百步之外,向矮墙抛射。

刘备脑中浮现一个词——火力覆盖!

鲜卑人使用的是角端弓,属于骑弓,不如步战长弓抛射距离远,而且第一次尝试,不少箭不是远就是近了,还有不少偏了。

五百人火力覆盖毕竟人多力量大,造成汉军、乌桓人很多中箭。刘备屁股也中了一箭,急忙让大部分部下临时后退数十步,躲避连续不断的箭雨。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上谷太守和督邮

听见敌方因遭到五百人一齐抛射发出的惨叫,和连如同听见最悦耳的乐曲,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骑马、射箭大鲜卑最为擅长,既然汉人、乌桓人会用,我大草原的勇士又怎么不可以!大鲜卑的勇士们,你们立功的时候到了,先登夺下前方城墙者,百户以上赏羊50头,百户以下赏羊10头、官升一级!”

短短几炷香,就死了二十多人,伤者超过一倍,这还是及时后撤的功劳,乌长英肉疼得不得了:“敌人太多,要不我们撤吧。”

祖茂的人都有披甲,损失不重:“撤退?也得打退这次进攻才走得了!被骑兵追击的滋味可不好受。”祖茂还担心鲜卑人顺势从独石口入塞,他守备的祁城塞还未完全修复,士兵也只经过初步整训,战斗意志和战斗技能还不够,赤城塞更是没钱修复。

刘备捂着屁股咧着嘴呼疼,心里暗自反省:“真没想到,鲜卑人的学习能力这么强!看来我是小觑了天下英雄。以后有些手段,必须要藏拙了,不到一击致命或者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显摆。

否者被聪明勇健的人学了,反过来开发新战术,有心算无心之下,下次输的人很可能是我。打仗是生死之事,多少英雄、名将败于一时疏忽。”

看到鲜卑人冲上来,汉军继续按照原定计划,弓箭狙击、石头打击。

可是这次,鲜卑的弓箭手是最精锐的王帐弓骑兵,其中有不少射雕手,下马跟在冲锋队后面,大步向前,对山岭上和矮墙上弓箭齐射,有的甚至爬上山岭、走下河流,居高临下射击,汉军、乌桓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见事不可为,刘备只好令大半士兵撤退到第二矮墙,只留百人和少量马匹,继续阻击。

鲜卑前锋两个精锐王帐卫士百人队,几乎人手一盾、一刀或剑、一把角弓,身披铁铜板甲或硬皮甲,战斗力非常强悍。

一个王帐卫士百人队举着盾牌、手持弓箭在前,掩护第二个王帐卫士百人队抬着简易木梯,或几根原木拼接一起的木排,冲到矮墙下,怪叫着,蚁附攻城,与守墙的汉、乌桓士兵激烈地拼杀着。

刘备叹了口气:“看来不得不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今天之后,怕是鲜卑人恨不得吃我之肉。。。”

悟吉塔刚才幸运地躲过了打扫战场的汉军,见援军攻上矮墙,挣扎着爬起来,要冲上去抢功,却突然发现水池的水有些不对头,摸了一把,感觉油腻腻地,终于反应过来,那是油!刚才打扫战场的汉人把大量的油倒入水池!

他刚想提醒攻城的鲜卑人注意,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几个接几个的陶罐从矮墙后面扔了出来,摔在矮墙外面砸得粉碎,白色的动物油,黑色的不知名的油,溅得鲜卑人身上都是。

紧接着数个火把和大量柴草扔了出来,矮墙外直到两个水池,瞬间被红蓝色的火焰吞没,顿于矮墙下的鲜卑人惨叫着,四处奔逃。紧接着数匹老马、伤马,从矮墙上被赶了下来,在火中嘶鸣狂奔,撞倒践踏无数人逃跑的人。

矮墙上宣泄而来的箭矢,更加重了混乱。侥幸从两个水池之间逃跑的鲜卑人,被早有准备弓弩手近距离从身后射杀。

两个攻城的百人队,就在一炷香内,分崩离析,一部分丧身火海,一部分跳下山崖,即使侥幸活下来,被严重烧伤或摔伤也将彻底失去战斗力。

少量冲过或游过水池火线的人,和几匹焦黑的马,带着浑身的火焰,把紧跟着的第三个百人队和更后面的弓手,冲得七零八落。

更多的鲜卑人,不是对着矮墙射箭,而是跪在地上,请求长生天的宽恕。

眼看着即将胜利,却出了这等事情,两个最精锐的百人队、两百个王账卫士葬身火海!部队士气全无!和连只觉得一口血溢出嘴角,受伤的腿使不出一点力气,往旁边跌倒。

身旁的卫士急忙扶住:“大王,大王!”

。。。

攻上城墙的王帐卫士见到大火中的惨状,都以为长生天降下旨意,汉人是天神下凡,而且又失去了后援,都战战兢兢失去了士气。

祖茂指挥着将不肯投降的百户、十户杀掉后,剩下十几个都跪下来求饶,做了俘虏。

在草原上,服从长生天的旨意,服从强者,是生存下去的法则,即使王帐卫士也不能避免。投降,甚至投降于仇敌,在草原上年复一年的重复发生着。

汉军甚至来不及打扫战场,主力后退到数里外的下一矮墙。

鲜卑人只好将亡者安葬、将伤者救治。连续许多天,烧伤者的痛呼声令人发麻,不断有人死去或忍受不了痛苦选择自尽,让其他人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和厌战情绪。

和连自己也伤口崩裂,见部下都已失去了进攻的锐气,于是下令修复独石口外的营寨,以做防御,因为怕火,在原有的木质寨墙外,不惜花费更多的时间,用石头和土重新筑墙。

。。。

返回祁县城塞的将士,受到了幽州刺史陶谦和上谷乌桓阏氏带领的汉人和乌桓人热烈欢迎。

见到丈夫、子弟顺利返回的家属,没有不欢喜大叫的,等来冰冷尸体的,当场就瘫倒在地大哭不已。

祁胭脂等人没有得到难楼王和近三千多乌桓子弟的消息,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刘备刚安慰了祁胭脂几句,就被陶谦、曹豹拉到一旁说话。

陶谦的神色异常镇定,还是能看出眉眼中的喜色:“朝中本来想把老夫招回去任职谏议大夫、议郎、侍御史之类的虚职,待到资历够了再担任郡守之类的高官。恰逢上谷太守张平仲出事,朝中或许有人认为谁捅出来的窟窿,谁填!就任命老夫为上谷太守。”

刘备连忙行了大礼:“小子恭喜府君高升。”

曹豹:“这次张平仲一案,却是令人朝中很是震惊。认为上谷糜烂,鲜卑屡次入侵,非能臣不能理,大人还得了乡侯,当个太守可谓大材小用,名至实归!”

陶谦哈哈一笑:“你师傅卢府君——刚才忘了说,九江蛮叛乱,他已任九江太守,要向幽州征集一百突骑以助平叛,还指名道姓让公孙伯圭和你来指挥。

我现在还兼任着幽州刺史,已经在上谷给你备四十骑,另外你可以随意挑几个用得顺手的,涿郡的、上谷乌桓的都行。休息两天,带人与伯圭在广阳汇合。”

刘备倒吸一口凉气,九江郡距离上谷郡有两、三千里:“这也太远了吧!”

陶谦拿出两张绢布:“鲜卑连年入侵,北疆多事,我写了信给卢君,想跟他商量下,等平定了叛乱你就回来。我已经任命你为上谷郡督邮曹掾。”

刘备想起张翼德怒鞭督邮,心里狂笑:“督邮?我勒个去,可不要来个,某某某怒鞭督邮,把我给打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病急乱投医的女人

燕山、阴山南麓,山岭高大、河谷幽深,祁胭脂以勘测水库为名,令刘备陪同,两人的亲卫、仆从隔着远远地,眼睛四处扫视巡查四方,偶尔在前方那对奇怪的男女身上停留,又转向他处。

祁胭脂整个人心不在焉走在前面,羊皮裤蹦的紧紧的,秀出挺翘的臀和美好的腿。一只狍子窜了出来,她措不及防,摔在地上、向山坡下面滚去。

英雄救美的机会怎能错过,刘备急忙过去向扶,却轻视了她的身高和重量,人没扶起来,两人在众人的惊呼下化作纠缠的麻花,滚下好十好几米的坡,摔在一从灌木上。

两人脸儿相贴,呼吸相闻,祁胭脂吐气如兰,身柔体软,肌肤弹性。刘备喘着粗气,狠狠在女人红唇上亲了一口。

祁胭脂猛地推开他:“不要,我有男人!”

刘备非常流氓地说出:“我不在乎。”

祁胭脂急忙起身,挥手让周边赶来的侍卫、女仆远远散开,小声说:“可我在乎。我男人是上谷乌桓的王,我们上谷乌桓最强大时,有近万落,十多万人。我为他骄傲!”

憔悴的眼睛,配上坚毅的神色,看得出她的挣扎和矜持。

刘备:“叫我过来,不会只勘测水库吧?一点好处都不给,做事情没动力。”

祁胭脂噗嗤一声笑了:“像个小孩子似的,没糖吃就噘着嘴闹情绪。刚才不是亲了一下?”

这个山谷不止一次来过,地方早就选定,具体勘测筑坝位置,土石方取用地,导流明渠,灌溉渠等事项,刘备这边有任旐、耿绩带着人具体实施,祁胭脂手下自也有一帮人,两人实际上没啥事,就当是春游。

刘备扭过头,看着山谷与河水发愣,其实他也心不在焉,相比秀色可餐的女人,更有着心事。

如果记得没错,原本陶谦没有当过上谷太守,而是被调回朝中,在各种职务之间来回蹉跎。历史,在陶谦当上上谷太守之时,真实的改变了!

后汉的官职比前汉少得多,三公九卿就那么几个,郡守国相也就一百零几个,就是说比两千石以上就一百多个,竞争的人太多,大多数都只有等待。党锢之乱的起因,就是太学生太多,没法安置,闹起了学**潮,进而发展成亲近皇党和党人之间的倾轧。

太傅、大司马、三公、大将军秩万石,相当于后世的国家级。九卿、中郎将、校尉、郡守国相,中二千石、比二千石、二千石加起来也就200个左右,数量类似于后世的中央委员,级别约等于高官。陶谦44岁、卢植37岁就当郡守,而且是一个是边郡太守,一个是平叛的太守,绝对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从昨天回来,登门拜访和送程仪的人,络绎不绝,有些如牵穆、曹豹、曹宏、苏双、张世平等,是必须要要见的,还有老部下们来找活计的也绝不能推迟,推辞了就是看不起人。其他不熟悉的只好让刘朗记下名单,日后慢慢翻阅或回访。仅程仪一项,就得了数万钱。

刘备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变成了香馍馍。

牵穆曾经说:“玄德同时得陶府君、卢府君两人看重,又才取得对鲜卑的大胜,得首级二百多,善于战之名远播幽州。上谷和涿郡的人眼中,前途可谓极其光明,各级官僚、士绅都认为,最少一个县尉跑不了。

十五岁的县尉,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十五岁时,我还在本郡读书。以后我们和我们子侄,都要拜托玄德照看啊!”

县尉?众人都以为有,刘备却知道多半没有!与祖茂取得对鲜卑的胜利,赏钱当然都给士卒得,功劳表面上是是陶谦、祖茂、刘备等人瓜分,实际出兵是护乌桓校尉夏育的决策,难楼王三千多人出塞,二千多人还没回来,要是回不来了,就是一场大败!

策动出兵的夏育怎么办?他必须要分些功劳走的,不是他非要抢功,而是掩盖失败以保住护乌桓校尉的位置和皇帝的信任。这一点陶谦也无法扭转他的决心。

。。。

祁胭脂见气氛沉闷:“你怎么不说话呢,生气了?就这么小气?”

刘备:“阏氏大人,好歹我也是你义子和下属,到底什么事,直说吧,我很忙的,相见我的人从下落县东门能排到西门。”

祁胭脂:“当了官就了不起呢,陪我走一会都不行?”

刘备在他刚才揉过祁胭脂腰身的手上亲了一口:“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穿得如此轻薄,刚才又故意摔到,不会是想勾引我吧?”

祁胭脂脸上羞红:“谁故意摔到,我那是走神了。”半响,咬着嘴唇,像下定决心,扭扭捏捏说,“你懂一点医术?黄芩说马奶性凉,那几天容易痛,你不让她喝。我不知道为什么,每个月那。。。几天,也总是很痛,总是。。。怀不上孩子。”

刘备盯着祁胭脂,痛经、怀孩子这么私密的事情,她不是疯了吧,怎么会告诉他,装作无辜听不懂:“你说的那几天是哪几天?什么地方痛?”

祁胭脂低着头脸色更加红艳:“那几天就是。。。每个月的那几天,女人家的月。。。月信。”

刘备:“要我给你找个看妇人病的医生,或者我亲自给你看看?”原来祁胭脂从小喝马奶酒、马奶,加之上谷本就寒冷,身体寒性过重。

祁胭脂:“这要怎么看?”

刘备的眼神从她胸口道腰臀,浮起一抹笑容:“还能怎么看,你不会以为多年的病症,隔着衣服看两下就能好吧。”

“。。。”祁胭脂猛地踢了他一脚。

刘备被踢的生疼,想动手打她屁屁,顾及到周边的人忍了一口气:“怀不上,可能是饮食的原因。当然,不见得都是女人的原因,也可能是难楼不行。”

祁胭脂睁着大大的蓝眼睛:“你很想让我怀上么?”

刘备刚想说不想,突然发现,听着怎么像他让她怀上,脱口而出:“我想!”流氓了一把。

祁胭脂也发现口误,白脸羞红,鬼使神差冒出一句:“呸!口是心非。”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旋即分开。祁胭脂的心,砰砰直跳。

这是个危险的游戏。

刘备转过身去,吹着口哨,掩饰着激越的心情:“明天,我就离开了,可能要两个月,或许更久。”

祁胭脂也不看他,不在意地说:“我跟敏英、黄芩说好今晚打牌,晚上在那边住,还住旁边那间房。你们晚上小声些,把人吵得睡不着。”

第一百一二十章 借种

座上打牌吃饭,不知道祁胭脂为什么就春心荡漾,桌下用洁白光滑的小腿来蹭一旁的刘备,搞得他连输了好几把。

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上谷乌桓迁入汉地百多年,从奶奶的奶奶开始,上层贵族带头学习汉语,汉化已经很深,比其他几郡乌桓都深。特别是祁胭脂作姑娘时曾在汉地游历过,倾慕汉家文化、汉家制度。

她抵挡不住的是寂寞,抵挡不住的是汉家的伦理风俗。

。。。

第二天早晨。

乌敏英:“阏氏还未起么?”

祁黄芩:“她说感了风寒。还让我转告夫君,昨日勘测的水库,她会命名刘君陂!”

哪里是感了风寒,祁胭脂明明是索取过度,下不来床。刘备也是骨酸腿软,打着哈欠:“黄芩,真不跟我去汉地?”

祁黄芩摇摇头:“难楼王生死未仆,姑母情绪很低落,央求我留在身边帮她。况且敏英又不跟你到九江去,与我在上谷有什么差别?”

乌敏英:“那么多部众需要安排,家里的土地需要开垦,上十万钱的生意需要经营,黄芩妹妹跟去也多些帮衬不是?”

祁黄芩最气不过就是这些,武艺比她好,性格比她开朗,比她懂经营,追得男人也多一些。就连年龄,也比她稍大,婚后,还得管她叫“姐姐”。渔阳、涿郡乌敏英认得那许多人,去了又得被她指挥,被她呵斥,多不自在,又怎么会愿意。

乌敏英其实也不想祁黄芩跟着去,祁胭脂把她塞过来,跟刘备的两人世界变成三人世界,是个女人都不会高兴,两姐妹不过表面和睦。。。

出发的马队分两部,50骑汉、乌混合,跟刘备南下九江。另外50几是耕地、挖矿表现的好的乌桓奴仆、矿工,前几天俘虏的乌桓、鲜卑男女组成,拖儿带女、扶老携幼,由吴敏英和任旐领着到渔阳郡近海三角洲安置。

光武帝建武年间开始,招揽、迁移乌桓就成为定制。先是在燕山、阴山之北的草原居住,“为汉侦骑”。而后气温进一步下降,将乌桓迁入幽州缘边数郡,南匈奴与之类似迁入了并州的河套、雁门等地,直接导致幽州、并州边郡汉人少于草原人口。

如果按照原本历史发展,随着汉灵帝去世,中原陷入大乱,边军入内地参加军阀混战,屯垦的汉人随之内迁,放弃了河套,山西北部、河北北部等地。乌桓进一步南下,为董卓、公孙瓒、袁绍、曹操等所用,之后鲜卑人南下占据他们原来的地方。

形成从北向南倾倒的多米诺骨牌。

最终南匈奴、乌桓与草原上的鲜卑勾连、整合,强大起来,加上羯、羌、氐等,发展演变成波及整个北方的五胡乱华!

虽然汉化很深,乌桓人、南匈奴仍然会说草原语,与鲜卑语言相通,一旦上谷郡落入鲜卑人之手,他们就会成为草原汗国的马前卒,成为深悉中原、草原优劣的入侵前锋和治理能臣——这是所有汉人不愿意看到的。

改变五胡乱华的历史,可以从一部分乌桓乌桓全面融入汉民族、汉文化开始。

迁少量乌桓鲜卑南下渔阳,隔断他们与草原的联系,是第一步的尝试。如果效果较好,日后可将更多的草原人南迁到人丁稀少的淮河之南、长江以南。只要没有策马驰骋的空间,没有上千人聚集居住,就不会是汉人的威胁,数代之后,“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不流血、少流血的融合很有可能发生。

至于罪大恶极的羯族,呵呵,另有打算。

第一百一二十一章 芍陂水暖养刘晔

九江郡、阴陵

各曹主官,地方豪绅,汇聚太守府,给新上任的太守接风。接风本来是平凡的一件事,这些人确商量着,给新太守点颜色看看。

而卢植却恍若不觉。

陈品舟是贼曹:“敬府君,预祝府君步步高升。”

卢植:“好,干了。”

“士绅郑原敬府君一杯,预祝府君他日位列三公九卿。”

卢植:“过了,这话可不能乱说。来,喝酒。”

“主薄蒋文敬府君,预祝府君早日平定叛乱。”

这些人只道卢植是文士,不善饮酒,便相约都去敬酒,今日能把上司灌倒,明日谅他威风不起来!

卢植一连干了五杯。

士绅刘普在一旁劝解:“府君连喝了五杯,不能再喝了。”

“你闪开,别坏兴头。”陈品舟一把把他推开,还要再敬酒。

卢植站起来:“刚才诸位的好意,我感受到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敬大家几杯,先说好规矩,我喝多少,你们喝多少,酒品见人品,不干的不是耿直人。”

他声音宏亮,“耿直”二字说的振聋发聩。谁愿意当众人面被府君指责为不耿直?

众人只能回答:“好”

“换大碗来。第一杯敬皇帝陛下,感谢他重视本郡,给本郡批了一百幽州突骑兵,此时正在路上。

第二杯,敬三公,不是他们我还在东观校书。

第三杯,敬阖郡父老乡亲,没有他们我等吃穿无着。”

卢植的祝酒词极有水平,换句话说,不喝就是对皇帝不敬,对三公不敬,对百姓不敬,而且点出他背后有人。

一大碗当前面三杯。大喝三碗,就有人坚持不住。

陈品舟本来想着让卢植出丑,哪想到会换成大碗,是他提议把太守灌翻,要是现在不喝,谁知道其他人会不会把他供出来。第二碗下去,就泛起酒嗝,第三碗勉强下肚,溢到满衣襟,更兼脚步摇晃。

陈品舟知道已经到量,就想尿遁。

不想被卢植一把抓住:“陈贼曹哪里去。出恭?走我二人同去。”

回来又灌了几杯,陈品舟现场直播,吐得地上、身上都是。其他主薄蒋文等几乎一半人也喝倒、喝吐了。

卢植挥挥手,让人把他们扶下去到厢房安置:“如何,你们几个还想灌老夫酒么?”

“不敢,不敢,属下孟浪。”“府君赎罪。”

卢植大笑:“我有个外号,叫卢一石,说我能喝一石酒。”

刘普等全部都面色大变:“府君真天人!”

卢植丢下他们,独自一人,回到后院,一声长啸,拔出长剑,对月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请吟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那些属官、士绅以卢植今日才到,其他他早五天就到了,见民生凋敝,一时间泪如雨下:

“朝中不宁,政治不清。党派纷争,各谋私利。

地方小吏,蒙蔽上官。土豪劣绅,欺压良善。

百姓无过春之粮,豪门有烂臭之肉,怎能不群盗四起?”

从第二日开始,再没有人敢给卢植灌酒,真给起了个外号,叫“卢一石”“酒中魁”,喝酒能喝一石,就像喝水一样。

。。。

几日后,寿春县北,八公山南麓。

八公山北面、西面是淮河,南面寿春,有淝水从寿春东南绕东北八公山下流过。

湖山楼乃是周边一处佳楼。

高两层半,背靠八公山,面向寿县和淝水。春末夏初降雨渐渐多,芍陂涨水,可以看到芍陂北边缘,烟波浩渺方圆百里,也可看到北面起伏不尽的山峦。

几名士绅正吃喝半酣,讨论着这哪里的器物精美,那家青楼新来的女子漂亮,不知谁带偏了方向,说到政事上。

“听说了么,蛮人叛乱,文府君不能制,三公一致举荐涿郡卢植为本郡府君。”

“文府君为官数年,颇有政绩,怎就离开了?新来的卢府君是什么样的人?”

“听说是个博士,关西大儒马融的得意学生。”

“朝中诸公莫非昏了头,让一个没有治理地方经验的夸夸其谈之徒平定叛乱?”

众人皆叹息不已。

有一人说:“夸夸其谈才好咧!越是没武略,平定叛乱,就越需要依仗我等大族。我等只要出些粮食、壮丁,到时候平定叛乱,府君不能不奖励吧。九江土地不少,把山中乱民抓起来,就是我等大族的奴仆!”

“兄长大才!”“高,实在是高。”

听见议论,卢植脸色不变,多年读书养气功夫极佳,但刘普仍能从抽动的嘴唇上找出厌恶的情绪。

喝酒第二日,卢植便改任原主薄蒋文为他职,将刘普任命为主薄刘普是淮南成德人,成德北接寿春,家有良田数千亩,依赖芍陂灌溉,对九江地形、世家豪族情况极其了解。

几日来,刘普跟着卢植四处微服私访,知道卢植胸中极有城府沟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我等都知道府君允文允武,几个乡野村无知之言,还请大人恕罪。”

卢植捋着胡须:“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况且他们也没说错,我本来就是博士而超擢太守,为什么要生气。”

刘普岔开话:“芍陂为春秋时期楚相孙叔敖所造,引花水、淠河、淝水入内,灌溉本郡的寿春、成德、西曲阳,庐江郡的安丰、六安等县,数十万亩水田。水田种稻、养鱼,一大亩产稻谷5石到10石。”

卢植指了指桌上的鲜鱼和米饭:“民以食为天,饭稻羹鱼,别有风味。涿郡一大亩熟田,不过产粟、麦3到5石,稻田产量倍于粟麦,若涿郡也可种水稻就好了。”

刘普:“青、徐、兖州也有种植稻米的。”

卢植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在涿郡试试种水稻:“有如此灌溉设施,如此美田佳稻,九江郡怎么会有蛮人起事?”

刘普:“说来话长,春秋时有淮夷、徐夷,一些聚集在庐江郡的大别山,主要归庐江、荆州江夏管理。

一些聚集在江淮丘陵,阴陵、合肥以东,全椒以西,历阳以北的群山丘陵之中。这片山岭周长超过五百里,咱们九江郡和徐州的下邳国、广陵郡各占一半。”

这就难怪了,两州三郡交界,官府管理就很困难。地方土豪压迫蛮夷,山民逃税赋,与蛮夷土人联合合,到各郡之间流窜。

“可知道那山里多少蛮人,多少汉人?”

“这。。。怕是没人知道吧。”

卢植遥望着东方,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我欲深入东方山中探查,你可愿意陪我?”

刘普:“不能去啊,那可是蛮人匪徒聚集之处,弄不好连命都没了。我儿刚才出生一月,我是真不敢去。”

“你儿叫什么?”

“小儿暂名刘晔。”

“晔者,光明、繁盛也,好名字。你就别去了。走去你家看看。我这做上官的,也去随个礼!”

太守亲临,意味着地位和重视,刘普欢喜地当即行了大礼:“谢府君为普扬名,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第一百一二十二章 闹市杀人案

公孙瓒与刘备,晓行夜宿,从涿郡、到中山、常山、赵国、魏郡,走得是到雒阳的大道,大道虽远数百里,却平坦宽阔,也方便吃穿住宿。

到魏郡邺城之后,转到小道至黎阳,南面就是滔滔黄河,与后世的长江差不多宽阔。这一段约1300里路程,按理说骑兵飞驰日行2、300里,6、7天到达不是问题,却走了10天。

本以为骑兵长途行军很容易,然而真走起来,困难比想像中多得多。

骑兵行军,喝水、吃饭、睡觉难以讲究,经常会有士兵喝生水感风寒、生痢疾。而且马背上时间长了,且不说其他,从上午开始连续骑马,到了下午人会腰酸背痛。一天、两天还可以咬牙坚持,三、五天之后,许多士卒摩擦地两股之间生痛流血,马也累得连续掉膘。

公孙瓒就嘲笑刘备:“身娇肉嫩!你把练武骑马的时间都用到女人身上吧!你看我大腿内侧都是结巴。”

韩当和几个近骑也脱下长裤,秀出双大腿内侧的结巴:“过几天疤痕好了,便没那么疼啦。”

刘备转过头去,心说谁看男人的大腿,不就是比较长么,不就是大长腿么,谁稀罕。

东汉还没有完全版的马鞍马蹬,刘备只加装了简易马具。马鞍马蹬技术含量并不高,不是做不出来,考虑到在拥有大量骑兵和控制优良产马地之前,把完全版拿出来更容易被草原人学去,大大提高他们的战斗力,甚至改变中原草原战略力量对比。

面对刺耳的笑声,刘备只好熄了心思,老老实实磨擦大腿,实在疼得厉害就下马步行一会,每日休息,岔开双腿,一步一挪,一挪一疼,像是被爆了菊花。速度就慢了下来。

从经济角度考虑,也不得不慢下来。苏双张世平从刘备公孙瓒处买了塞外马50匹,并其他马百匹,一直跟着刘备、公孙瓒大队到魏郡,打算在魏郡卖一半,到雒阳再卖一半。一路上没谁敢吃拿卡要,节省了一大笔钱。刘备、公孙瓒也多带了近百匹马,并边郡特产若干,走繁华路段,可以边走边卖,以供路上开销。

从黎阳渡黄河,就是白马。过济水之后,河流越来越多,一百人也不是小数目,有时候等渡河就是半天,严重减慢了进军速度,急的公孙瓒抓耳挠腮。刘备则建议转向西面的陈留浚仪。

浚仪是汴水、睢水、鸿沟、阴沟、汤渠水等河流水渠汇合和分叉之处,后世有更响亮的名字——汴梁、开封。黄河流域的关东地区,最重要的城市当然是雒阳,但雒阳东不得开封、北不得河内、南不得颍川,则无以重,难于守,孤城一座。

浚仪的几条河水上,船只应接不暇,遮蔽河流,高峰时段经常堵船,浚仪县尉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疏导交通,仿佛后世交警。运粮食、货品到司隶的船只,南下反郡时多为空船或者半空船,刘备租用船10艘,顺着睢水东南而下200余里,两日就过陈留、雍丘、襄邑、宁陵,到梁国郡治睢阳。

公孙瓒上船就带头开始吐,第一天吃啥子吐啥子,第二天已经把胆汁都吐出来了,那么英勇好强的一个人,趴在地上起不来,坚决要求停船上岸。

这次终于轮到刘备嘲笑公孙瓒啦。北方士卒多不适应坐船,只好停一晚。

第二日刘备、刘朗、祁济等赶早集,入睢阳卖马。从上谷出发时,祁胭脂特意让祁济跟刘备一起南下,说是要防止拈花惹草。各位说刘备是这样的人吗?

睢阳位于睢水之北,后世称商丘,春秋时是宋国首都。两汉时为梁国国都,主体为西汉景帝同母弟梁王刘武所修筑,城墙高数丈,厚数丈,引睢水为护城河,是江淮间首屈一指的雄城,与东面三百里外的徐州彭城遥遥相望,并为江淮屏障!西汉景帝七国之乱时,梁王拒此城抵挡吴王十余万人马超过三月,可见睢阳之坚固。

正巧赶上大集,睢阳南市距河数里,从码头到城门是接连不断的店铺,人潮汹涌,入城后更是摩肩接踵,车辆堵塞,花了近一个时辰才走到南市卖马区。

“瞧啊,胡人,真的是胡人!”

“你懂什么,那是乌桓人。”

“好马,塞外马,马的牙口还年轻,膘肥体壮,最适合长途,又容易养活,好马!我出五金!”

“我出六金!”

乌桓人祁济是最好的广告,数十人将刘备等围住,有的好奇乌桓祁济的乌桓打扮,更多围着塞外好马转圈。若不是刘备身旁人多,又着军队制式铠甲,估计眼红地人会上前抢劫。

5匹马,并一些毛皮、草原野味,卖了30金,外加5万钱,换了干肉、咸鱼、果脯、油料这是带船上的,并一些新鲜吃食做早中餐,祁济被黄亮亮的金子晃得眼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抱着金子不松手。看得一旁的刘朗十分无语。

。。。

集市外侧突然传来两、三声男子的惨叫。

接着是“杀人啦”“救命啊”!

又几声惨叫。

一群人一起吼道“抓住他!”

“就是那个黑脸汉子当街杀人!”

又是几声惨叫。。。

刘备、刘朗、祁济急忙循着声音赶过去,身边有数名着甲跨刀精锐,怎能不见义勇为!在着甲的军中精锐面前,再凶悍的贼人,不过是插标卖首的奖金罢了。

集市上刚刚人满为患,仅仅几炷香时间,百姓像没头的苍蝇,四散逃亡,已经散去不少,可人家大多往北跑,刘备往南冲,一时间怎么快得起来?

等到达案发现场时,只见一群人围着倒在血泊里的一男一女,正在哭泣。那男子腹部不知中了几刀,流出一大摊血,女子胸口、颈部各中了一刀,两人的衣衫华贵、花纹繁复,加上血液,份外扎眼!

抬头一看,李府。

刘备抓住一个瑟瑟发抖的家丁:“杀你主人的贼跑哪里去了?”

“南。。。南面。南。。。门”

此时太阳升起,迎着阳光远处看不清楚,只见几十米外往南的路上,留着两具尸体,还有三人倒在地上痛呼。更远处,仿佛是一群人,磨磨蹭蹭向南跑去,像是看热闹的朝阳群众。

“贼人有几人?长什么样?”

“一。。。人,是个黑脸、浓。。。眉、虬。。。虬髯大汉,高约八尺。”

刘朗不由变色:“一个人在闹市连杀数人,伤数人,扬长而去!必有樊哙之勇!”

刘备亦吃惊,这可是在尚武的汉代,大量壮丁都有服兵役,不是后世一把杀猪刀就可以砍小半个翻基层派出所时代,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第一百一二十三章 再世樊哙

城门外,数十人大呼小叫的同时向南急奔,把路上的行人撞得东倒西歪,仿佛在追逐逃跑之人。

刘备与祁济急忙上马大呼:“官军追贼,行人避让!”

城外道路虽然稍宽,仍激起一阵鸡飞狗跳和行人的怒骂。

好容易冲过人群,见一名黑脸、黑衣,黑塔一样的魁梧汉子被十余人围在中间,正向河边退去。

好个黑脸汉子,右手持有刀,左手持短戟,左格右砍,右挡左刺,将上前的围剿之人,尽数击退,无两合之敌。他一面战,一面后退,有些焦急地看向四周,仿佛寻找什么。

驰到五十步外,祁济弯弓搭箭,瞄准黑脸汉子。

“不可!”刘备连忙将祁济之弓箭拉偏。

祁济:“大人,为何拉住我?”

刘备:“你没看到吗,除非逼得太急,那汉子不下死手。闹市杀人之案,或有隐情,或许是相互复仇。”

祁济挠头想不清楚,只好放下弓箭,跟着刘备放慢马速。

就在这时,见几个围观百姓,四处张望,望见刘备、祁济两个骑马、着甲的官军,大惊失色,相互招呼,往河边一艘船上跑!

四处张望的黑脸汉子,也看见那几个围观百姓,大喜,跟着就向河边跑。追逐的十余人,发现他的意图,死死将之围住。

黑脸汉子大急:“你等非要送死?不怕我手中刀戟?”

“李君对我等有大恩,你杀李君,与我等就是不死不休!”“大家并肩上啊!”“杀。”

黑脸汉子大吼一声,众人都以为会向南杀去,他却反而折北杀去。立杀一人,鲜血四溢,黑脸顿时变了红脸,扛起那死人,向后扔去,砸在其他人身上,窥准一个缝隙,冲了出去。

不过几眼时间,竟让他冲了出去,围观的百姓都看呆了。刘备以前多骑马冲杀、奔驰,哪看过步战也能如此!大开眼界,心驰神往。

黑脸汉子再次冲杀向接应船只,那些追逐之人上了一次当,吸取教训,扩大包围圈,黑脸汉子冲就退,退就进。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招呼同党,杀向接应船只。

围攻的人越来越多,达三四十人!

黑脸汉子的接应同党敌不过,知道事不可为,开船就跑,把黑脸汉子孤独得留在码头上,也不理他大声呼救。

“难道我今日会死在此处?”黑脸汉子越发焦急,拼着肩膀受伤,连杀两人,跳下码头,奔入睢水中,只留下浮在河面的丝丝血色。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坐上船,循着血色追杀他!”

。。。

刘备上得船,不由脸色郁郁,仿佛失去一件珍宝闷。

“官人,可曾看见一名黑脸贼人?”围攻之人,驾着小船,一个个船问话,四处搜寻。

刘备这才发现船舷上有血迹、水迹,不动声色地将血迹抹去:“刚才看见河面上有个人影,被我部下射了一箭,仿佛向下游飘去了。”

“多谢官人相助。”

刘备:“躲藏的朋友,人已经走了,何不出来以见?”

一个黑脸汉子背着阳光,捂着伤口,蹒跚地走出来,看见刘备面容就是一愣:“原来是刚才不肯放箭的官人。我乃轻侠中人,大恩不言谢,必然厚报。”

若是和平年代,此人必是悬赏捉拿的重犯,人人得而诛之。但是大乱在即,刘备很难不起爱才之心:“我是幽州上谷督邮,去扬州平定叛乱,只是路过梁国,不会扭你去送官。你叫什么名字,如此勇猛,让人佩服。”

“在下陈留己吾典韦,?”

典韦!

那一瞬间,刘备的心脏砰砰直跳,比第一次见到卢植、公孙瓒还激动,比见到绝色美人跳得还快,比剥掉祁胭脂衣裳时跳得还快。若能得他之助,如再世樊哙!

“你叫典韦?可有字。”

典韦见刘备死死盯着他看,就有些恼怒:“再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绝对不会用假名来糊弄恩人。韦未及弱冠,不曾有字。”

“韦者,皮也,软也,缓也。”公孙瓒笑道,“哈哈这么雄壮勇猛的黑大个,名韦,真是神奇!”

孔子看竹简,韦编三绝,断的就是这软皮条,一般用在串联竹简、作皮带上,典韦明明是个黑又硬,却叫个软和的名字。

典韦怒了:“名是父母所取,有什么可笑的?”

仔细看,才发现虬髯和黑面下,脸庞异常年轻,身上湿漉漉的,被三月晚上的风一吹,冻得发抖。

刘备:“伯珪兄别笑了,或许典壮士母亲姓韦。来人,带这壮士换身衣服。”

。。。

典韦沐浴、换衣回来时候,刘备和公孙瓒正在船舱里吃晚饭,河鱼、羊肉鲜美,时蔬清脆,稻米香甜。

刘备:“典壮士请坐下一同用餐。”

典韦却不吃,行了大礼:“谢两位官人,可否让我在下一港口下船?”

公孙瓒:“慢着,既给你帮了忙,就这么走了可不地道!你怎么不抬起头来!”

仔细一看,典韦体态魁梧,相貌丑陋,双臂异常健壮。公孙瓒自己是个大帅哥,对相貌丑陋的人,就有些不喜,半响不说话。

典韦自家相貌自家知道,低下头:“在下相貌,那个,不那么雅观,所以刚才不抬头,怕污了官人法眼。”

刘备:“哈哈,你这叫相貌奇雄,在战场上,人家一看见就会怕你,好得很!反倒是公孙大哥,过于俊美,常常戴面具。”

公孙瓒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你怎么不吃,难道还怕下药品?”刘备将每一种菜,取了点到自家盘中,皆尝了一口,又将典韦杯中酒倒了一些入自己杯中喝了一口,“现在不怕了吧。”

典韦赧然:“在下一人独行,不得不谨慎。”早对桌子上的食物垂涎三尺,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刘备:“专诸刺王僚,要离刺庆忌,虽名垂后世,不过匹夫之勇。你可知千万人之勇!”

典韦:“愿闻其详。”

刘备:“披坚执锐,领精锐为军锋矢,决胜于两阵之间,攻必破,守必固,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是斗将之勇。知虚实、地形、天时、战守、阵型、练兵之道,统兵数万,与敌争胜负,这是将帅之勇,万人敌。你想做哪种?”

典韦此时只是县中游侠,今日行刺之后,也不过郡中闻名,哪曾想过能为将帅,红着眼睛:“我。。。我真没想过,要是能为斗将之勇,不枉此生!”

刘备继续谆谆教诲:“你气力绝伦、武艺高超,有斗将之勇烈,如今为人刺客,埋没草莽之间,岂不可惜?若能从军立功,得官身、吃皇粮,不仅能洗脱罪名,不会荒废了武艺,还能获照顾父母、妻儿,岂不美哉?”

第一百一二十四章 穿草裙的卢植

典韦:“我素有立功之志,可惜出生低微,没有门路,这才行刺客之事,以求扬名。”

刘备:“你看我矮小、瘦弱,步战决计差你许多。想着大丈夫不避生死,去年投军时不过伍长,凭着骑战和谋略,杀敌数十人,带兵打了一两场小仗,得上谷太守陶府君赏识,年十五已是上谷郡督邮曹掾。骑塞外良马,揽乌桓美人,挎马刀角弓,出入数骑相随,家中田地千亩。不亦快哉!”

典韦:“我若能如此,死了都愿意!”

刘备:“你冒着巨大危险,闹市杀人,东家给你多少金钱?”

典韦:“挺多的,两金!”

公孙瓒哈哈大笑:“我一匹马也不止两金。”

刘备:“目前得师尊九江卢府君吩咐,南下九江郡扫平蛮族叛乱,你可愿意随我从军立功?我必厚待与你。”

典韦:“我愿意!”

刘备:“好,子明取五金来。这些给你安顿家属。侠者重诺,日后我北上幽州,你可愿随我同去?”

典韦知道既刺杀了有地位的人,如果回陈留郡,则必须东躲西藏,不见天日。幽州遥远,反倒可以自由自在,又何乐而不为?这刘君年纪轻轻就有着官职,师傅又是太守,又这么重视自己,兴奋地离席跪拜:“愿为刘君驱驰!”

“好!”

典韦摸了摸五金,只取了两金放入怀中:“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家有老母我想接来一起,还有一些平时交好的兄弟,可否拉上一块从军?”

刘备:“当去,当去!怎么能阻止你做孝子?只是你才犯重案,有伤在身,现在追捕一定甚急,怕是仇人正设好落网等着你出现。这样吧,刘朗带一伍骑兵与你同去,可帮你打探邮递消息。”

典韦:“谢刘君,两金足够,其他我回来再取。”

典韦离去后,公孙瓒问道:“你很看得上这个典韦嘛,又是给重金,又是给好马,难道就不担心不回来?”

“别乱说,典韦不是这样的人。”口中说得笃定,刘备又何尝不担心典韦跑掉,毕竟曾经的历史上,典韦是曹操的亲兵校尉,为曹操肝脑涂地。主从之间、团队之间,贵在交心,尤其是核心成员,要走的留不住,非要强留下来,若心在曹营、身在汉,日后就是不定时的炸弹,还不如一去不回。

。。。

一天上午,九江郡东部的皇甫山下,来了几个行脚商人赶着一个驴车,售卖粮食、布匹等杂货。领头一人三十几岁年龄,身高八尺,正是卢植所扮。

这皇甫山和周围清流山、磨盘山、大丰山等构成了淮阳丘陵中,属于大别山的东延伸丘陵,淮河与长江分水岭,山形高耸,最高300多米,比周边高1、200米,很是险峻。淮阳丘陵山势力相连,地形复杂,其中又有河流、湖泊、小块河谷平地,面积共计达上万平方公里。春秋战国时期,乃吴头楚尾,吴楚相争的守战之地。秦末汉初,西楚霸王项羽兵败垓下将八百骑兵南逃,汉高祖刘邦派灌婴将五千骑追击,据说项羽逃亡到这片山岭时,只剩下二十八骑。项王借助淮阳丘陵的复杂地形,与追骑周旋,杀汉一都尉、数百骑,之后向东南翻越山岭,几乎甩脱汉军追兵。只是项王不愿独生,最终自刎于乌江。

皇甫山周边草木茂盛,外人走入其中,就会迷失,于是成为山中蛮人,汉人山民,周边百姓,各地罪犯、逃人的躲避聚集所在,避祸、逃税的法外天堂。

当地一直有本钱轻,上皇甫山的说法。有山的地方,多有山贼,一些武勇或富有的逃犯,将山民组织起来,形成了十几股大大小小的山贼。目前是春季,山贼粮食不足,就与山中蛮人勾结,成群结队到山岭外抢劫。讲道义的,抢走粮食和钱财。不讲道义的,奸淫掳掠、勒索杀人,无恶不作。。。

由于治安混乱,盗匪横行,皇甫山北麓已经很久没有像样的商人,物资相当缺乏,所以很快就聚集了数十百姓,拿出皮毛、野味、竹笋、水果、竹编器物来交换。到了中午,货品已卖出一半,行人渐少,几个行脚商人就躲在几棵柳树下乘凉。

“那汉子,你的货,我们当家的全要了。”几个汉子,带着刀剑棍棒,风尘仆仆从山上下来,明显跟普通山民不同。

卢植:“这价格怎么说?”

“当然不会少了你的,走跟我们去山寨。。。咦,你怎么还不走啊?”

“这位壮士,小老儿做得小本生意,几位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小老儿还是不去了。”

“老小子,你不识抬举啊!”几个汉子直接动手强抢。

“壮士,使不得啊,小老儿一家人靠这些货吃饭。”

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子,围上来将卢植踢翻:“tmd,再不松开,把你一块抓走。”

将卢植抵死不松手,便将他绑了,丢驴车上,连人带货一起抢走。

跟随而来的其中一个行脚商人大急:“府。。。”被卢植瞪了一眼,改说,“姑父,姑父。山中的大人,货物只管拿去,求您放过我姑父吧。”

“现在终于晓事了?晚啦!拿赎金来赎吧。十日之后,十万钱!”

“姑父,呜呜,可怜的姑父,我怎么向家里交待啊。”

。。。

皇甫山上,卢植眼中的山贼,老老小小,大多衣衫褴褛,妇人、小孩多以草为衣服,衣不遮体。铁器、粮食、食盐相当缺乏,田里土壤很瘦很薄,几乎没有牛,只有少量的羊。

卢植问旁边的山贼:“山里的日子,不好过啊,你们怎么不下山?”

“管你屁事,大家一起来,把他扒了!”

卢植:“扒了?你们不能这样,有辱斯文,你们的素质呢?啊。。。“

“老小子,老实待着。我们当家一向讲江湖道义,只要你家人按时交赎金,不会难为你的。”

“这叫不为难?”可怜一个一米九的大儒,被扒得连内裤不剩,全身上下只个草裙,手脚被绑了关在破旧的柴房里。

春夏之交,江淮流域正是多雨时节,下午的雨说来就来,噼里啪啦,又大又急。卢植只能躲在角落,缩在稻草里瑟瑟发抖:“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

第一百一二十五章 鲁妙子和鲁肃

那头,卢植打入内部,被拘捕,穿得是草裙,吃的是糠,喝得是山泉水,过着惨绝人寰的生活农家乐生活。

这边刘普在阴陵急得团团团转,把头发撤掉了无数跟,可又不敢告诉他人,毕竟太守主动被山贼所劫,真是亘古少有,滑天下之大稽,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而且,他还担心,山贼既然能够屡次不被剿灭,在官府和民间必然有内线,阴陵作为郡治,内线一定很多。若被山贼或有心人知道,赎金就不止是10万钱了,而是百万钱、千万钱。特别是,若山贼中有擅长谋略或胆大包天的,就是劫持着太守打下一个县城也不是不可能!

刘普也不敢支取郡县公款,从自己的私钱拿出数万,又找熟悉的朋友借了些,花了三天时间,终于凑够10万赎金:“希望山贼得了赎金,能把府君放回来。要是得了钱不放人,又怎么办啊。。。”

恰逢另一边公孙瓒、刘备从睢阳坐船东南行,到沛郡竹邑(后世宿州)下船,南下龙亢、向县,在涡水和淮河的三河口下游过淮河,终于到了阴陵。

经过近20天的长途行军,所有人都很疲惫,但一想着坐镇阴陵的太守卢植,不论公孙瓒、刘备,还是普通士卒,皆兴奋起来。他们一点不怕前方的战争,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在他们眼中,再凶猛的山贼也比不过草原上的胡人,完全就是来送人头的,与其说是贼,不如说是闪闪发光的金子贺铜钱。

“什么,你说师傅被。。。”刘备震惊了,卢大师被山贼绑山上,不会被咔嚓了吧?难道历史又被改变了?

公孙瓒冷静得多,他与卢植接触时间长一些,知道卢师外表是搞文化的,实际上威武雄壮,剑术精湛,能够单手将双手大戟武动的虎虎生风,能熟练使用二石弓,端得是武艺高强:“既然师傅有意上山,那他就一定能下的来,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杀上山去救师傅回来。玄德,这下你卖马的钱有用了。哈哈。”

刘普:“不用两位破费,十万钱我已备好。如今有了这支奇兵,营救府君就容易了,破贼也不在话下。”

当夜,刘普带着公孙瓒、刘备等六十骑,来到下邳郡东城县郊外住下。

没错,就是下邳郡!阴陵县和淮阳丘陵的皇甫山都属于九江郡,但他们之间最近的山路,或者最好走的平路,都必须经过下邳郡东城县!

下邳郡地形非常奇葩,像一个大大的夹钳,左腿短些,插入到广陵郡,右腿长些,插入到九江郡。左腿尖是淮阴县(后世的淮安)。而右腿尖,就是东城县(后世定远县池河镇),深入九江郡百里,将九江郡的阴陵和全椒分割开来。东城县就在凤阳山脉和张八岭山脉正中,池河河谷平原上,将淮阳丘陵一分为二。

刘普带着六十骑,绕城而过,投宿到东城县南一座庄园中。此庄园位于一座矮丘上,向着县城与池河的一面,颇为平缓,南方、东方山坡被人为加大坡度,险峻而陡峭,只有台阶可上下。

庄园外墙为土累,高约丈余,仿佛一座小城的城墙。进了北门,是数百间房屋,相互间以碎石铺就的街道间隔,再往南走是一个葫芦形状的小湖,中间一座小石桥进出,通向内城。

刘备发现内城被葫芦湖引出的水所包围,城墙高约二丈,四角有敌楼,中间有望楼,还有一个巨大的圆形仓库和数栋房屋:“这是哪家的坞堡,修筑之人对守战之道研究很深啊!那圆形仓库是储存粮食或兵器的仓库吧?”

一位颇为富态、穿着华丽的中年,抱着一个幼儿,带着十个随从,从内城门中走出:“刘贤弟,许久不见,不想今日带着贵客登门。这位官人好眼力,那就是族中粮仓,一仓装了上千石。”

上千石?刘备目测体积,至少二、三千石。毕竟这一片山贼和山蛮猖獗,初次相见,人家有所保留完全可以理解。

刘普:“鲁兄,这两位是卢府君的弟子,从幽州来。。。”

鲁妙子?

原来这个衣着华丽的人叫鲁玄,字妙子。有一瞬间,刘备以为穿越错了剧本,来到大唐双龙的世界。

鲁妙子的儿子只有三岁,非常顽皮,见到刘备耳垂特别大,就想上去摸,被鲁妙子斥责后,又绕着刘备转圈圈:“怪蜀黍,蜀黍怪。蜀黍头生双角,背后有双隐形的翅膀。怪蜀黍,抱抱,抱抱。”

这小儿粉雕玉琢,走路摇摇晃晃,小手如青葱,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稚嫩简单,有仿佛深若星辰。

公孙瓒一把抱住:“公孙叔叔抱,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伦家四岁了,伦家叫鲁肃,不是小朋友了。”

离开幽州时,妻子刚刚怀上,孕吐的很厉害,公孙瓒看见小肃儿,就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哈哈,叔叔若有孩子,想必也是肃儿这般可爱。来叔叔送你一把乌桓角弓,肃儿长大了可以用此弓杀敌。”

“肃儿不杀敌,肃儿只杀山里的坏银。”

鲁玄:“周边的山贼、蛮人经常来此处打劫,我们建有坞堡,当然不怕,可总有庄稼需要料理、牲畜需要放牧,不得已,给周边几家几股山贼进贡。耳濡目染下,就连肃儿也对贼人痛恨不已。”

鲁玄字妙子,有子鲁肃,有一个能装数千石粮食的圆形粮仓!难道这小肃儿真是向孙权提出“榻上策”的鲁子敬?刘备露出一个自以为最完美的笑容,将肃儿接过来,抗到颈项上:“怪蜀黍背,背肃儿。”

随着刘备的走动而起伏,肃儿嘻嘻哈哈得笑着:“驾,驾,骑马了,骑龙了。”

“骑龙了?”刘备愣了一下,莫非肃儿也是穿越的!?且试一试他,“肃儿,知道刘叔叔是谁么?”

“知道啊,怪蜀黍骑一匹黄马,就像骑黄龙一样。怪蜀黍,肃儿也要骑那匹黄马。”

鲁玄:“肃儿,快下来,刘叔叔是贵客,你太不礼貌了,回去一定打屁股。”

“不嘛,怪蜀黍保护肃儿,肃儿要骑黄龙马。”

。。。

是夜,太史令夜观天象,东方氐宿冲犯心宿:“冒犯地如此厉害,莫非东方有乱起?不行,我要向皇帝陛下禀报!”

第一百二十六章 混入贼穴

第二天早上,鲁玄带着一群壮丁推着十余辆粮车来到皇甫山下村庄。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就有十数名山贼前来问话:“兀那汉子,你推这么多粮食,是孝敬我们当家的吗?”

鲁玄:“我远房姑父到此做生意,为你们所劫,这些车上,都是铜钱、粮食,求好汉放过我远房姑父吧。”

“好说,好说,你等把车辆留下,待我们回到山上,就放你姑父归来,决不食言。”领头的黄脸汉子说罢就招呼手下去推车。

“慢!”鲁玄一把将黄脸汉子拉住。

黄脸汉子心里惊讶,这厮好大的力气:“你拉我做什么?不想放你姑父么?”一挥手,十几个手下立马掏出兵器。

鲁玄见只有几人用的铁质兵器,就感到好笑,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我们是生意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劫道。你这么保证不撕票?我们还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鲁玄的部下都拿起棍子,虽然没有刀剑,几十个人手持长短棍子,也是一种威慑。

黄脸汉子知道遇见了老练的商人,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把粮食运走,:“这么多粮食,我们几个也推不走,你们跟我到寨子外面。”到了寨子外面,周围都是山贼,还不是手到擒来。

鲁玄思考了一下,很是艰难地下了决心:“罢了,反正我们人多,也不怕,就跟你走一趟!”

。。。

卢植虽然夜里被绑了手脚,白天腿还是可以松开的,便自来熟给看守他的几个山贼,讲起故事来。

汉代大多数人都没有读过书,除了服兵役,甚至没有出过郡、县,见识、阅历苍白如白纸,山贼们听得津津有味,连带给卢植的待遇也好了许多,解掉了手上的绳子,允许他可以在室内自由活动。

这日,卢植正在讲飞将军李广的故事:“话说李广当上郡太守时,来监军的宦官,带了十几个骑兵,到草原上巡逻,遇到三个匈奴人,就和他们打起来。你猜结果怎样?”

山贼们:“一定把三个匈奴人杀了。”“我想一定是抓了起来。”

卢植哈哈一笑:“都不是,三个匈奴人转身就逃,十几个汉起立即就追赶。匈奴人一面逃跑一面转身射箭,射伤了宦官,并射死射伤了一大半汉骑兵。

宦官逃回去,向李广报告。李广说那三个一定是匈奴的射雕者!”

山贼们:“射雕者是什么玩意?”“呸,这都不知道,就是射雕的人呗。”“射雕很厉害么?”

一个像头领的红脸汉子道:“那当然,在天上飞的大鸟能射下来,那眼力、那反应速度,那力量,估计是草原上千里挑一的勇士!”

山贼们:“蒋当家的,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

蒋当家十分好笑:“狗嘴里吐不出猪牙来,佛陀、佛塔那么重,能吹动么?”

到东汉桓帝、灵帝时候佛教已经传入徐州许多年,徐州各郡富裕,下邳郡建有寺庙和佛塔,故而信佛教的特别多。山贼们对道教、佛教这些涉及鬼神的,十分迷信,

卢植在雒阳也见过佛教寺庙,由于经文尚少,在儒家、道家眼中,佛教不过是方士中的一种,甚至归为修仙、修长生的道教的分支,还没有当做独立宗教:“这位,喔,蒋当家的信佛?”

蒋当家:“哪里,佛教讲来世,信他做甚!在下信太平道,以前被官吏、地主逼迫,家穷得吃不起饭,幸得太平道道长指点、帮助,这才到了淮南群山之中,有了一群守望相助的弟兄,一个山头,得太平。”

雒阳不少达官贵人信太平道,没想到扬州也有许多人信太平道,卢植心中隐隐有不安:“蒋头领专程过来听老夫讲故事?”

蒋当家指着几个山贼:“你们到外面去守着,我有些话要问这行商。

你叫什么,是行商?我怎么觉得不像!你老是回答,是不是官府的人!”

卢植:“老夫叫鲁木,鲁国的鲁,木头的木。怎么不像,你看老夫手上、脚上的老茧,皆常年劳作而来的。”

蒋当家:“也对,我见过的官员,多数养尊处优,手上哪里有老茧。可你的学识如此渊博,可不像一般行商啊。听你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

卢植:“像什么?”

蒋当家:“教书先生。”

卢植:“蒋当家慧眼如炬,我以前就是教书先生,原来在幽州海边上耕读为生,日子也逍遥。可有一年海潮特别大,有几米高,吞天盖地,家里人大多死了,可怜啊,惨啊。我便和一群老乡逃难到此,投靠亲戚,帮人做起行商的活。

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我不仅丢了货,还身陷于此,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呜呜。”

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八尺多高的汉子,哭得像个小娘们。”蒋当家像被勾起了伤心事情,“我去给你说说,不会让你死,大不了让你做回老本行。”

“老本行?”

“教书!”

。。。

蒋当家当即来找大当家:“郑大哥,小弟来看你啦。大哥脸上红光满面,应有喜事啊。”

郑当家:“哈哈,蒋贤弟,这方圆百里,就你鼻子最灵。不错,我手下关了个行商,刚得小的们消息,他家人送赎金来了。”

蒋当家:“大哥原来不是说过不劫掠行商,怎的又劫了?”

郑当家脸上一窘:“这些日子行商渐少,下边儿郎们穷疯了,擅自行动。走贤弟,今日让你长长见识,好吃好喝少不了你。”

。。。

营寨下面,停着十几辆二轮推车。

“这是。。。煮好的黄豆?”山贼们大喜,皆抓来吞吃。

“慢!不许吃!万一有毒药怎么办。”一个头领打扮的汉子说,“你,送赎金来的吧,你先吃!”

鲁玄嗤笑道:“这年头,粮食就是宝贝,防毒?我才舍不得。兄弟们,吃豆子啦”左手抓起一大把塞就吃起来,咬得蹦蹦脆响,不待吃完,右手又抓了一把。

周边壮丁也伸手抓豆子吃,个个吃得蹦蹦作响。。。

“看吧,没事啦,快吃。”

“还有盐焗花生!好,好得很!”

“别挤我。”

“不要抢我兜里的花生!”

数十个山贼相互争抢起来,还有人一面吃,一面往兜里装,陷入一片混乱。

鲁玄和壮丁们,被疯抢的山贼推到后面的车辆去了,没人发现鲁玄脸上露出一缕奇诡的笑。

第一百一二十七章 投名状

郑当家:“兀那汉子,我就是皇甫山的郑当家,你叫什么名字?”

“鲁玄!”

郑当家:“好,姓鲁的,看你这么懂事,等把粮食、钱财留下,我自然会放了你姑父!”

鲁玄等敲着棍子:“开始说把赎金送到了山寨就放人,如今又要待会!我已待的太久,定要迎回叔父才肯走。”

郑当家没注意‘姑父’变成了‘叔父’,这年头,盗亦有道,否者属下和其他山头如何相信他:“好,小的们,将那鲁木带来。”

蒋头领道:“我也去开开眼,那个鲁木是何等人物,如此值钱。”

蒋头领刚走到山上,就听见山下一阵喧闹,转头看到一生难忘的景象:

大半山贼双手捧心,如同西子捧心,脸色难看,疼痛低呼。

郑当家:“怎么回事?姓鲁的,一定是你的黄豆、花生有毒!儿郎们拿起兵器打他们!”

鲁玄笑道:“你等多行不义遭天谴,看我的人也吃了黄豆、花生却没事。”

原来黄豆用韭菜汁浸泡过,花生用蜂蜜涂抹过,单单吃一种,不会有问题,两种一起吃,就会食物中毒!轻则心痛无力,重则犯急性心脏病休克。

山贼们见鲁玄又拿起几颗黄豆吃起来,直呼:“不可能,见鬼了吧。”哪里有什么士气。

此时,恰好一个山贼骑着马回来报告:“郑当家的,他们是官军,小心!”

鲁玄等人扒开最后几辆辆车,取出隐藏兵器,向心痛不已的山贼们杀过去。

同时,公孙瓒带着不远处数十名骑兵,呼啸着向冲杀过来。

鲁玄手持一把二石大弓,50步外瞄准、射伤了郑头领手臂,射杀其他山贼无法计算。

。。。

刘备、祁济带着十余人,在鲁玄车队掩护下来到山寨附近,偷偷循着小路向山上去,射杀了两个哨兵,抓了一个活口。略加拷问,那山贼也不是多硬气,供出卢植所在。

行了一路,寻到山寨背后,终于还是被山贼暗哨发现,临死前报警求救,山寨方向断断续续涌出五、六十个山贼。

稍年轻的官军士卒见山贼人多,官军人少,脸上就有惧色,颇有些畏惧。

既然被对方知晓,刘备索性亮出兵器。退上山坡,列开阵势,前面六人持长短兵器列阵,后面十余人居高临下,持弓弩肆意射击起来。

山贼人数多,冲锋时声势浩大,还有悍不畏死的蛮人,脸上、身上是古怪的花纹,大声吼叫,状如疯魔。

官军都是熟练士卒,有些虽没上过战场,角弓、双曲弓射一样速极快,右手或牙齿持三箭,连珠炮射出,总共就3秒不到。然后向后退几步,再取三箭,继续射出。

三四十步的距离,加上山贼大多数没穿铠甲、没有盾牌,弓弩威力得到极大发挥,基本上每箭都能射中,两箭射倒一个,生死不知。

刘备这一边射一边退,待到山贼冲到面前,已只剩下二十几个。

前面六人,三人持刀盾或剑盾在前,两人持矛护卫左右,队长持大戟在后。长矛拒敌,捅翻二人,又使其他敌不能靠近,大戟是主力,器重力大,挥舞起来,如同巨大的螺旋桨,挨着就断臂、残肢。

弓兵利用这点时间,又射出二箭,而后,扔弓拔刀剑,从两翼冲杀过去。

冲过来的二十几个贼人,除几个胆小的见势不对四散逃跑了,余下全被歼灭,官军这边只有二人死亡,而且都是最后短兵相接时畏惧手软、不够果断狠辣而阵亡的。

。。。

蒋当家看到鲁木,他正威风凌凌的挥舞大戟,与着皮甲的官军一起,将十几个山贼打得节节后退:“鲁木你不是教书先生、行商人么?怎的如此厉害?”:

“我乃九江太守卢植!”

蒋当家的嘴巴张的比鹅蛋还大:“太守?那么大的官!难怪,我说普通教书先生学问怎会如此渊博。”

郑当家:“你们为何蹲在这里?”

而几个看守卢植的山贼,早丢下弓箭、木棍,抱着头蹲在一旁的地上:“我等不敢与太守为敌。”

刘备:“我师父出将入相,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有你等乡野无知之人,才会把他当做普通文士。你是何人,还不早早投降,相信我师父一定量才使用。”

蒋当家本想拔剑出来,就有着犹豫:“能给多大的官?”

卢植:“从亭长做起,你不愿意也可以跑。”

蒋当家:“大人,游徼行不行?”

卢植:“看你表现。”

蒋当家见山贼们节节后退,知道绝不是官军对手:“别杀了,放下武器。”他在山贼中素有威信,一脚一个,踢翻几个山贼,“爷爷我都降了,你们还tmd敢不降?难道比你蒋爷爷还厉害!”

“蒋当家的,郑大当家还在前面营寨,我们怎敢就投降官军?”

蒋当家:“我呸,你们听,喊杀声接连不断,官军已经上来了。我们聚啸山林,不是为了反朝廷,而是为了逍遥山林,不交赋税,有口饭吃。

前面几任太守,都巴不得收受贿赂,甚至刮地三尺。

我听到传闻,卢府君跟前任不一样,才到九江,就减少苛捐杂税,减少服役,他穿一般的衣服,没顿吃普通的菜肴,夫人、孩子不穿绸缎。

而且刚才听卢府君讲经,知道他有智慧、有抱负,非同一般官员。我姑且相信卢府君说的能做到!”

。。。

当日,郑头领被鲁玄射中一箭,带着亲信,往山林里逃了。山贼们失去了指挥,前有鲁玄带领的壮丁,后有公孙瓒的骑兵来袭击,前后夹击之下,又被一阵冲杀,贼人死的死,逃的逃,大多数投降。

蒋头领投靠了太守卢植,还说服郑当家的数十人、带领自己山寨的数百人接受招安,当上了乡游缴。更按卢植要求,亲手杀了郑头领属下的两名远房亲戚,做投名状!

不仅如此,卢植使用了连坐之法,十户一连坐,一人做山贼,则十户都遭殃。又在淮阳丘陵各地出入口设立关卡,堵塞入山道路和物资,不出一个月,山上就有数股山贼下山投降。

第一百一二十八章 攻心为上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卢太守剿灭一伙山贼,收降了另一伙,可谓开门红。只是淮阳丘陵范围很大,逃犯、百姓逃入的不可计数,山贼蛮人有十多股。这就存在问题:官军今日进剿则投降,明日离开则复叛乱,此外,淮阳群山不止在九江郡境内,也可能暂时迁移。

而且被剿灭收降的山头,如果官府不能有效管理,也可能会被其他山贼、蛮人占据。

在战后总结会上,卢植对刘备、公孙瓒、刘普、鲁玄等说:“若是给我数年时间,必定能够教化大行,民风思安,不复又叛乱。可如今只能标本兼职,治标为先。”

鲁玄:“那日到敌营之外,有人通风报信,叫破我等身份。在药力没有全展开的情况下,和公孙伯圭被迫提前发动,造成了更大的损失。”

公孙瓒:“看来官吏、士绅、平民与山贼、蛮人勾结的必然很多。”

所以首先一条,卢植推行主抓十户连坐制度,让刘普主抓。一人有为贼而十户皆不报告和制止的,追十户之责,十户有贼而里长、里门不报不制止的,追究里长、里门之责。。。

从十户到里,到亭、乡、县,建立一套严密的网格化制度。

。。。

多方打听,山贼郑当家,大号郑当千,逃到了淮夷黄天宝寨中。

黄天宝是淮夷中有名的勇士,声称祖上是楚国贵族,很是聚集了一些人,估计有数千,是淮阳群山中数得着的大当家。

卢植组织壮丁二千,以投降的山贼蒋当家、大名蒋百力的为前锋,前去攻击。

一路上先是骚扰不断,而后到达山寨附近才发现,黄天宝准备滚石檑木极多,寨门、寨强都经过加固,进攻极其不易。更可怕的是,周边还有其他几个山寨的人,联合起来的准备对官军包饺子。

在这危险的时刻,卢植展现出了一位高智商儒将的风采。首先放弃原有的攻寨计划,令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连夜紧急撤离。为了延缓敌军追击速度,卢植命令把一部分帐篷、粮食抛弃道路上,以拖延敌军。

同时派出公孙瓒领着几乎所有幽州突骑,协助蒋百力的三百人作为后卫,骑兵在撤退时有步兵无法企及的机动性,能够有效减少损失。

郑当千又使出花招,令山贼们大吼:“蒋当家是我方间谍,如今正好对官军反戈一击!”

并派出数名说客,期望能说服蒋百力。

蒋百力部下原本是山贼,一部分逍遥日子过习惯了,对官军严格的纪律早就不满,立即有不少带着官军的装备逃走。公孙瓒犹如军法官,立即追击杀死数名山贼,并将俘虏的数人带回来。

蒋百力也是个狠人:“我本良民,以前为贪官、劣绅所逼迫,不得不落草为寇。今天就给你们说个明白话,卢府君是好官,我今不愿再做山贼。你们有些人不愿意,回去我可以请府君放你们归田亩。

但今天,不行!今天我们在军队里,有着军法,逃跑就按照逃兵论。那几个首级,就是后果!来人,把抓回来的逃兵带上来!”

在所有士卒中抽签,让抽中者斩杀使者和逃兵。只留下二个割去双耳的使者,带着其他使者的人头撵回去。

郑当千、黄天宝当即大怒,立即发五百兵攻击蒋百力。却正中了诱敌之计,被公孙瓒、蒋百力利用山地狭窄的地形打了个大败。

蒋百力这一手之果决,连公孙瓒都佩服不已,后卫部队的撤退终于快速起来。

。。。

卢植后撤的前锋部队,由刘备带领,担负着击溃贼兵拦截部队的重担。

刘备以战斗力较弱的五十壮丁为前列,他们也不要什么队形,只管呈散兵状散开,他们的任务,就是踩雷!每人握着个盾牌,把山岭中埋伏的敌军踩出来。

随后是从陈留归来的典韦和十余轻侠兄弟,带着一个步、弓混合百人队做主力,主要负责将前列踩出来的敌军击破。披甲持戟的典韦等人,骑马或乘车而行,以节省体力。遇到敌军阻拦,则下马步战,如同突击尖刀,将阻拦的敌人切割成两半,如同重锤,同后续部队对敌军形成围剿。

刘备带着以弓弩手为主的部队做第三列,负责支援和弓箭雨覆盖,祁济、刘朗分别带领少量骑兵和步兵在两翼。

经过两天的行军,终于逃了出来,卢植一清点,二千人的队伍,损失了数百人。

。。。

十日后,深受间谍之苦的卢植,放出风声要聚集五千人攻打山贼、蛮人以报一箭之仇。

然而大家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很久,却没有得到出兵、开战的命令。与此同时,身边的一些官吏、士兵突然失踪,几天之后大多又被放了回来,而且个个仿佛受身体瘦了些、精神萎靡。

原来卢植放出消息时,刘备、鲁玄则派人盯住衙门里的各级官吏、捕快,公孙瓒盯住所有将士。发现去通风报信,用骑兵全部抓捕,没能抓住的,回来后也全抓捕。

刘备也不杀他们,分别关起来在城外秘密审讯。首先讲法律、讲政策,讲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汉代郡县的在刑罚上的自由裁量权非常大,勾结山贼,从轻可以带罪立功,正常的可以罚数金了事,从重可以抄家杀头。

在这样的量刑轻重的压力下,绝大多数奸细从抗拒,到避重就轻,到全盘交代以立功,从家庭情况问到财产情况,再到山贼的情况没有不交代的。

对这些人分类处置,大多交罚金了事,罪行严重的首先关起来,还有一些机灵的当做双面间谍,给山里传递假情报。

当然也有不少奸细嘴巴硬或者牵涉太深,自知交代可能会被斩首,怀着侥幸心理,怎么问也不开口。这些人往往有十分重要的情报,不撬开当然不妥当。

不说?好!刘备多两千年经验,有的是办法。而且不用刑,照样有办法。

首先给这几个嘴硬的奸细换一声衣服,关在一个小房间里,白天黑夜不知,每天只能睡一两个时辰。想睡觉了,看守就推他一下,再想睡,再推一下,推都推不醒的就泼水。同时调查他们家庭情况,搜查家中财物、书信,必要的取其家属的笔录。

几天之后,奸细要么在出示的家属笔录、物证面前瘫软如泥,要么已经困疯了,只要让睡觉什么都说了。

第一百一二十九章 谍飞

还真有一个外貌毫不起眼的陈姓汉子坚持下来,采取自杀、自残对抗审讯,一连八日不招供。

周边调查发现,陈某家在外县,孤身一个人来上任,担任过贼曹、兵曹、户曹、狱曹等部门下面的帮办,对郡里的情况十分了解。

提审的其他人,大多反映出阴陵县中有一个外号“水龙”的大奸细,白道黑道通吃,在郡里和山里都有大关系,但这人十分谨慎,一向是单线联系,所以其他奸细只了解一些大概的情况,姓名住址这些都不知道。

所有口供和书信,都指向郡县中的一位大吏,这就不是刘备能做主的了,立即向卢植汇报。

卢植:“你是说可能某曹掾或位置更高官员,可能是奸细!”

刘普:“怪不得,怪不得!”

刘备:“怪不得什么?”

刘普:“以前剿匪有的时候很顺利,有的时候却发现贼人早就得知详细的计划和兵力部署。”

卢植:“让蒋百力过来。”

“百力,以前郡里是不是有大人物给你们通风报信?”

蒋百力:“这还真有可能。郑当千和黄?原本部众很少,后来郡里把最大的那个剿灭了,他俩就占据了原来的位置。官军剿其他匪,多能成功,剿他俩却没有一次顺利的,所以其他人他都归附他们,尊敬他们为带头大哥。

郑当千有次与其他山头会盟,酒后向我们吹嘘郡里有人,让我们都听他指挥,奉他为盟主。”

卢植:“知道是谁么?”

蒋百力:“姓郑的隐藏的很深,一点也不让我们知道。但我敢肯定有!那次会盟,有几家不同意,结果隔了一段时间,其中带头反对的就被官府剿灭。”

在座的都倒吸一口凉气,对方的奸细绝不是普通的人物!

卢植:“怪不得剿郑当千顺利,而剿黄?不顺利。原来是第一次几乎没用郡兵的缘故啊!

看来连坐制度,不仅要用来治民还要治军、治吏!”

治军则一人通贼,一伍连坐,伍长首当其冲。一伍通贼,则一什连坐,一什通贼,则一队连坐。。。治吏也类似,下级通贼,同僚和上级知情不报、不予制止的连坐。

如此形成了强大连坐网格,外松内紧,郡县内部一步步演变为军事化管理。。。

卢植亲自审问了监狱中的陈某。即使以太守身份给予许诺,那人依然不投降,只求速死,意志力不可谓不坚定。

“不好了!府君,不好了!”鲁玄从狱门外冲了进来。卢植满脸黑线:“慌什么,你才不好了,我好的很。平时怎么交代你们的,每逢大事要有静气。”

鲁玄:“府君,伯珪奉命带骑兵去招陈品舟回来,没想到他已经逃亡,追到家里,直系亲属也早跑了!”

卢植脸如猪肝色,胡须气的翘起来:“这个姓陈的罪该万死!抓到必将他五马分尸!他的远亲呢,房子地和店铺呢,全部给我抄了!”

奸细陈某大笑:“我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哈哈,恩公大恩,如今总算报了。死得其所,何其快哉!”

卢植脸色铁青,走出去之前丢下一句话:“你们就只会这点手段?狠狠地审,让他生不如死!”

刘备被卢植批评地脸红:“看来我是太温柔了,给我狠狠地打,只要不死,老狱吏的逼供手段都使出来。”

。。。

走出监狱,卢植脸色依然铁青:“玄德,不幸被你猜中了。没想到陈品舟官至贼曹掾,竟然干出这种事。”

刘备:“还是师尊高明,几句话就将他诈出。”

原来刚才师徒二人因为其他间接证据早就怀疑贼曹掾陈品舟,可又没有确切的直接人证物证,便商量好演一出双簧诈那陈某人。

刘普:“陈品舟不过三十出头,若好好好干事,迟早能做到县长、县尉。

可惜、可叹、可悲。”

卢植:“你们几个,赶快发兵去追捕,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

话说那陈品舟与郡丞一起到巢湖附近巡查,他是那附近的人,找了个理由请假回家,郡丞与他认识数年,自然无不允许。

当公孙瓒、刘备、刘普找到郡丞时,郡丞还蒙在鼓里,追到陈品舟家,其宗族数十口人和所有细软,几日之前都已消失不见。

公孙瓒:“玄德,都是你的乌鸦嘴,一语成谶!”

刘备除了委屈还是委屈。

询问亭长、周边百姓后,兵分三路,向西、南、东搜索,西面是庐江郡,南面是巢湖,东面是淮阳群山和历阳。

刘备追到巢湖,只见湖水烟波浩渺,一望无际,烟雨蒙蒙,舟船起伏。湖边是下湖鲜的渔人。哪里还有人?

纵马奔驰,围着湖询问了很久,才知道有一群人拖家带口的,已经买船东下。刘备可以肯定,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逃亡,从巢湖向东是濡须水,从两座山岭之间穿过,注入长江。一入长江则天大地大,北可到青州徐州,东可去丹阳、吴郡,南可到交州,西可上豫章、荆州、益州,哪里找得到?

怀着万一的希望,快马沿水东下,妍途探听到不少痕迹,都可确认对方逃跑的路线,但都是四五日,两三之前的消息,于抓住陈品舟一家无补。

刘备之前一直以为,只要官至州郡,退则可惠泽安定一方,进则将操控天下走势,至于州郡里的豪族、百姓,更会望风而景从。今天才感觉到,真tmd不是这回事。卢植的精通儒学,理论水平全国顶尖,够高了吧,公孙瓒善战无前,刘普细致周密,鲁玄文武兼优,和刘备自己也是计谋百出。

结果呢?

最大的奸细还是逃了!

回到阴陵,卢植虽然不怪罪,反而奖赏刘备发现了陈品舟这个最大的奸细。刘备却寝食难安,他是个自我要求很高的人,未来会面对太多的智力高绝、势力强大的敌人,如今只对付一个土豪,竟然就被对方顺利逃脱,他怎么会不郁闷!?

追捕结束后,刘备甚至满怀愧疚地请大家吃了一顿饭,酒到半酣,流泪满面哭道:“因我之过错,使最大的奸细逃走,实在愧对师尊和诸位同僚。我知道陈品舟数年之内,造成数百上千人壮丁、官吏、百姓死亡于贼手,这次未能抓捕,我有愧啊!”

第一百一三十章 九江郡平

四月,连坐制度建立同时,卢太守勒令各县组织服役壮丁在山口要道屯垦戍守,既抵挡山贼的进攻,又隔绝山内外联系,同时补充军资粮草。

屯兵就必须长期用兵,若以一人每月食二石计,二千屯兵各拒隘口一个月就是四千石,二十多万钱,粮草消耗很大。

刀剑弓弩,如果购买,哪一个不是价值上千钱?如果进行大战,二千屯兵不够,临时再招两千壮丁,紧紧武器就得数百多万钱。虽然郡武库有不少存货,还是不够。

无奈之下,卢植大笔一挥,各县里兵丁的武器、粮草县里自己负责,就把各个要道口屯兵主要压力丢给各县负担。

另外,厚着脸皮向驻扎在历阳的扬州刺史借一千兵器。

各个县当然叫苦连天,说是因为匪患,本来就百姓流离,赋税难以收取,希望少负担一些军费。

卢植手中是有一些钱财,查处奸细们的罚金,抄家钱不少,郡还有一些历年来的积累,但开支也大,卢植于是上书朝廷请求减免一年赋税。之后让未遭贼的县给遭贼的经济支持,几个措施一起,总算熬了出来,收支平衡,略有盈余。

淮阳群山中的山贼、蛮人坚持了半个月,商旅不能进山,山里出来的人全部控制起来,不准回山,搞得物资、粮食缺乏,只能躲在深山里一边啃草一边痛骂卢植。

扬州刺史原则上同意借兵器,同时也要求卢植给一些粮食、财物做为“利息”和“回礼”。

卢植气得大骂。可若非从扬州刺史处,哪里也借不到上千的兵器,只有捏着鼻子忍了,让鲁玄组织了商旅运输。从阴陵到历阳,最近的路必须经过淮阳群山,郡守府中的属官都认为非常不安全,可能会被贼人抢走。

卢植却认为,只要多派人手,贼人一定不敢下山抢夺。

鲁玄第一次运输,带了一百人,有车辆50辆。

路上遇到二百个饥渴难耐的山贼、蛮人们,从四面八方冲出来抢劫。运输队吓得要死,丢下货物,毫无廉耻的跑了。

第二次,鲁玄加派了护卫人手,共计三百多人保护100辆货车。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郑当千、黄天宝带了八百人冲下山抢劫。鲁玄的部下抵抗一阵后,仍然败退了。

打开车上的袋子,黄天宝笑得眉毛都弯了,眼睛眯成了缝:“粟米、稻米、肉干,钱。哈哈我们发财啦!”

山贼、蛮人联军推着异常沉重的车辆,唱着打靶归来,高高兴兴往回走。走到一处河边,此时天热难以忍受,于是争前恐后到河沟边喝水,并解下马鞍,让马吃草。

这时,两百多名士兵,手持刀剑弓弩,从货车的夹层中突然冲出。同时执行运输任务、刚才跑掉的近三百名士兵也冲杀回来,更有二百骑兵从侧翼包抄!

山贼、蛮人们猝不及防,被打得大败,许多人四散逃跑,被追击的骑兵轻易杀死。更多的人就近逃入河沟中逃跑,官军的弓弩不断射击,山贼、蛮人们互相拉扯、躲避下,大半倒闭或淹死河沟中,河沟水为之不流!

郑当千这次再没有好运气,被一名骑兵追上,砍成两段。

黄天宝爬山涉水如履平地,终究逃脱,向山寨中逃去。到了山下,发现山寨全都是官军旗帜,山上黑压压一大片,至少有上千官军。

黄天宝大吃一惊,向其他地方逃走,被追在后面的弓弩手射成了筛子。

。。。

郑当千、黄天宝原本是淮阳群山中最大的两股盗贼、蛮人。这次胜利,在淮阳群山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和畏惧,纵横数年,胜多败少两股最大的势力,就在新上任没多久的太守卢植手中捏成碎片。卢植的形象彻底在他们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剩下的贼人头领们,认为不可能抵挡住卢植率领的官军,一个接一个地下来投降,他们侥幸地认为,卢植不能一直在九江担任太守,如今打不赢先撤了,等到卢植调走后,还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如何对待俘虏,卢植手下形成了两派意见。

公孙瓒、刘普认为对山贼头领们必须用重刑,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一般山贼也必须加以惩处。

刘备、鲁玄认为杀俘虏不祥,如果把投降者杀掉,日后其他贼人就不会投降,对率先投降者必须加以优待。

两边各有道理,一时间难以决断,卢植便将其中罪大恶极者,先关起来再说。

。。。

困扰九江郡的山贼、蛮人叛乱,终于得到了形式上的整治。

为了进一步消灭或转化余下山贼,郡里决定发动上千人,扩建从阴陵,经淮阳丘陵,到全椒、历阳(扬州刺史)的道路,并在黄天宝营寨的基础上,改建成一座关卡,称之为清水关!

将逃离的百姓,普通山贼和蛮人,陆续回迁安置在大道两侧,恢复乡、里和驿站。道路两旁,随处可见百姓们热火朝天地开垦旱地,建设水田。

预计二三个月之后,建好的大道和乡、里亭,就能将淮阳山脉,彻底一分为二,东西两半。有效的减少山贼们的活动空间,给山岭中人贸易换取粮食、生活用品的机会,避免山贼死灰复燃。

。。。

从卢植任九江太守开始,许多的学生南下投靠求学,与刘普、鲁玄等作为深受重用的下级,同属于门生属吏。

卢植承关西学以致用的学风,公开讲学,既教《礼记》《春秋》等通用课程,又提倡学生有所专精,颇有孔子有教无类的美名。

例如卢植长子卢养,年龄虽小,经学十分精熟,远在其他师兄弟以上,为学问之冠冕。刘普和刘德然则想做陶朱公,喜算学、经商、手工业之书。公孙瓒喜欢军事,天天研究地图、河流山峰,军事制度,铠甲、兵器、马匹。鲁玄则好读书不求甚解,向公孙瓒、刘备学习骑射之道,向卢养请教儒学。刘备则爱好广泛,与刘德然一起做生意,与公孙瓒讨论战例,与刘普一起办理政务杂事。

在学习的同时,师兄弟们,因才干有高低,或阅历有深浅,担任了不同的职务,拿一份粮饷,很好解决了吃饭问题。平日或处理公文,或协调纠纷,或经营田亩、商队,在学习和实践中成长,又用学得的兵法、政论具体指导实践。

同学们一起讨论,各抒己见,经常吵得面红耳赤。卢植则启发、引导、点评。教学相长,师生的政务、军事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众人都以为好日子还长着呢,一个长者的到来,彻底打破了门生属吏们日益美好的生活。

第一百三十一章 道统之争

卢植丢下所有政务,与一位风尘仆仆的长者,关起门来长谈。从白天到夜里,除了吃喝拉撒,所有时间不出房门,不论睡觉、吃饭、上厕所,两人都待着一起。

要不是卢植已经是数名孩子父亲,众人真有所怀疑两人的取向呢。

第三日,门生属吏们实在忍不住了,刘备不顾卢养的阻拦,以送饭的名义前去探听消息。送餐之后,就立在门口,一副我就是不走的态度。

只见房间里,是一卷接一卷的竹简,拾起一卷,其上写着“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刘备知道,这是《礼记》的《大学》一章,是整个礼记的精华,他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格物致知”的观点,与后世马哲课本中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非常相似,都认为认识从物质中来。

“卢君,如今全国的大儒正云集东观校书,删增篇章、原文、注释,打算完成之后刻字在石碑上,立于太学之旁!”

说话的人,仿佛五十岁左右年纪,高大、瘦削,慈眉善目,不修边幅,如果不是黝黑的眼睛,或许与乡中普通的三老差不多。

卢植:“这是劣徒刘备字玄德。快来拜会北海的郑师伯,姓郑讳玄,字康成。”

“拜见师伯。”刘备有些激动了郑玄可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大儒。刘备记得郑玄日后将关东最有名的儒学巨匠,遍注群经,他对经学原文的勘定和对原文的注释,将成为数百年的官方认定的标准课本!他招收的数百学生,因材施教之下,学生之佳、成就之大,犹如孔门七十二贤人。在近两千年之后,还能在历史书上翻出十人以上。

郑玄冲着刘备点点头,表情很严肃:“我偷偷的去了解了下,发觉很多地方跟师尊教的不一样。举例而言,今文家门说,《大学》《中庸》系戴圣伪造,想将此两篇的部分内容,从《礼记》中去除!即使不去除也要大量删改!”

卢植叹气道:“如果像这么搞的话,岂不是歪曲了先贤的本意吗?岂不是让后来的子弟们陷入歧途么?”

郑玄:“谁说不是呢。立石碑的本意是本正本清源的举措,没想到却成了有心人的工具。”

《礼记》大部分是先秦时期的典章制度,据传为孔子的七十二弟子及其学生们所。其实不论在汉代还是后世,怀疑《大学》等篇目系伪造的质疑声就从来没有停息过!

其实以刘备的半吊子水平,都可以明显的看出,而《大学》讲的分明是一套完整的认识论和方法论!与《礼记》其他大多数章节的内容完全不一样,文风也很有差别,不可能是同一时期成书!

刘备能看出来的,卢植和郑玄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大学》这篇太重要了,不仅讲了“格物致知”的认识论,还提出了普通人成为圣人的途径、立功扬名的途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作为古文经文家的卢植、郑玄,不要说删除《大学》,就算是修改也不可忍让:“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

卢植:“玄德,让登堂入室的师兄弟们都进来!”

郑玄:“对,是时候让他们明确道统了!”

卢植:“我与郑君的尊师,姓马、讳融、字季长。扶风茂陵人,伏波将军马文渊的从孙。历任校书郎、郡功曹、议郎、大将军从事中郎及武都、南郡太守等职。。。”

马融是关西巨儒,其弟子、传人极多,很有名望的有:时任光禄大夫的族人马日磾,日后做到太尉的高位;曾任并州刺史的侄女婿赵岐,日后成为九卿之一的太仆;时任九江太守的卢植,巨儒郑玄等人。

卢植:“师尊曾说‘郑生今去,吾道东矣!’郑君是关东首屈一指的巨儒,学问比我还深厚。”

郑玄:“惭愧、惭愧,卢君谬赞啦。”

这几个月里,卢植名声响彻扬州,在刘普、鲁玄等眼里,还真不太清楚郑玄。

卢植见刘普、鲁玄脸上迷茫,解释到:“因为党锢之祸,郑君名声反倒暂不如我。”

郑玄此时学术地位很高,学术辩论几乎没人能赢他。可惜类似赵歧一样,被党锢禁止入仕。故而很多人不敢公开向做他学生、朋友,论名声还略不如卢植。

卢植说:“如今九江贼的主力已经基本平平定,为师打算上表,辞去庐江太守一职,回雒阳参加东观校数书,在我眼中,一郡太守,远不如修订经书来的重要。”

辞去2000石的九江太守,做回600石的博士或议郎!?按正常人的思维,完全是神经病。但卢植就是坚决要做,就是那么视官职如粪土!就是那么特立独行!

卢植又对公孙瓒、刘普、鲁玄做了安排:“你三人颇有功劳,我已经向朝中举荐为县丞、县尉,相信朝中必会同意!”

太守之位,一向是中级官员们希望升上去的职务,是数百人争夺的焦点!卢植以前只是博士,之所以能一跃成为太守,一个是因为卢植确实文武兼优。第二个是因为卢植是关东人、师傅却是关西人,能得到关东、关西两派的同时支持。第三十因为九江郡闹叛乱,很多符合条件的候选人,主动放弃了。

刘备不明白为什么没有自己,幽怨地看着卢植。

卢植:“玄德,虽然你立下战功,但年龄太小,还不到20岁,性情急躁,学问也还不纯熟,从政经验也不丰富,为师认为你不适合单独出去当官,并未推荐担任县丞、县尉。希望把你留在身边多读几年书,多经历些不同的事务。待学问成熟,技能有成,为师好向朝廷举荐。”

刘备已经陷入呆滞中,完全不能接受没有官职的结果:“师傅,这不公平!昔日甘罗十二为相,怎么轮到我就不行了?我付出那么多努力,立下那么多功劳!”

哀莫大于心死,陶谦没有推荐刘备为塞尉,到了卢植还是没有推荐刘备为县尉,刘备此时已经怀疑人生,无语问苍天,心中暗垂泪。

卢植笑道:“都说你是个急躁性子,还真没有说错。为师推荐你为郎官。你岁数不够,一般会担任童子郎,开始慢些,等年龄到了二十,就很有机会外放为县长!”

此时,刘备兴奋的大叫:“师傅,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人家还小,小心肝砰砰,跳得快从口中蹦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典韦是孙坚的仇人?

从卢植书房中走回来,刘备渐渐在即将担任郎官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典韦、祁济、刘朗怎么办?

据卢植所说,郎中俸禄比三百石头,俸禄少就罢了,更要命的是大部分郎中隶属于光禄勋,并不是尚书郎那样的坐办公室的白领,也不是皇家邑落、马场、矿场等的管理员,而是皇家护卫军官。往往要负责宫殿门口、回廊的护卫和夜晚执勤,皇帝或者重臣外出,郎官则驾车、骑马带领车骑。

也就是说,如果当了郎中,正常情况下,刘备没时间操练部曲,也没有钱粮养部曲,想做生意找钱估计也没时间!

祁济还好说,可以回上谷,下次再找祁胭脂借来用就可。刘朗是族兄弟,若带去京城,苦点、穷点,估计也没什么问题。

典韦就不好安置了,当初刘备说好了让人家从军立功、洗脱罪名、当官发财,如今除了给的几金安家费之外,一个都没办到。典韦愿意跟去雒阳么?而且雒阳高官太多,以典韦的本事,去了雒阳被世家看上了拐走怎么办?

思考了多个方案,刘备都觉得不妥当,扭过头又去找卢植,不敢汇报真实情况,就说郎官俸禄少,又不自由,干得还是伺候人的活,不愿意去。。。

卢植苦口婆心地劝解:“孝廉是大汉当官第一坦途。因为可入雒阳为郎官,在见习、执勤等活动中成长,就有着当官的经验。

郎官数目较多,相互之间就是三同——同学、同僚、同年的关系,日后即使仕途不顺,因事离职,只要有三同的守望相助,日子过得绝不会太差。

若在学识、才干、武略或其他方面能表现突出,就有可能得到三公九卿等中高级官员的赏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但孝廉太少,升迁又太容易,大部分名额逐步为世家豪门所垄断。不说别人,就连卢植都没有被举为孝廉,可见孝廉之难!

卢植:“入仕之途还有明经等科目,分几门经学、律法等,只要考试能通过,就是是明经之士。人数当然大大多于孝廉,于是只能从佐吏开始做起。三公九卿也有明经科出身的,但要比郎官曲折数倍。

如今你若能从郎官做起,老老实实做做几年学问、熬几年资历,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估计弱冠年龄就可外放一县之长!”

县尉和县长的差别,不比后世副县长和县长的差别小。

刘备知道,即使做成了县尉,若是得不到卢植、陶谦或其他中高级官僚的支持,自己年龄小,家族势力也小,没什么根基,很容易被排挤免职。

顺便闹一出“鞭打督邮”“挂印而去”的闹剧。

。。。

刘备说:“弟子能力今日,全凭师傅教导和栽培,阿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弟子跟在师傅身边,朝夕请教,增长学识。县尉还是郎官,本该一切全凭师傅做主。”

卢植:“我一会还要与郑君论经,你要没事,还不离开?”

刘备见说不通,只好老老实实禀报了典韦的大体情况,最后总结道:“师傅,典韦确实是个杀人犯不假,我当时吝惜他的勇力,想着师傅平叛,或许用得上,就想方设法交好与他,将他留下来。后来得知,他杀的人曾经是官员,这才发现事情不好收场。

如今我们去雒阳,不知道怎么安置他。

我不想去当郎官啦,您可以不可以推荐我回幽州做个县尉,我也好安排他啊。”

陈品舟逃亡后,卢植让刘备兼任贼曹掾,刘备就让典韦做个佐吏,并把他带的一帮轻侠养了起来,有酒喝、有肉吃,有事时带头剿匪,平日带队维持治安,其中有几个派给刘德然做生意。

有酒有肉多兄弟,要是当了郎官,没酒没肉,只有粟米饭,估计不少得散伙。

“他杀得谁?”卢植正在看简牍,一下把简牍扔在桌上,串联牛皮裂开,简牍炸开,散开成一片片竹简,落了一地,“什么,故富春长李永夫妇?当街杀人,杀得还是以前的官员,这可是罪不可赦的大罪、重罪。你怎么敢把这样的人藏在麾下?”

刘备一边去捡散落的竹简,一边抬起头:“典韦可帮我们做了不少事情,也立了不少功。就说剿黄天宝中计那次,典韦作为刀刃,次次冲杀在前,受伤五处,杀敌二十余人。他带的那些轻侠死了三个,其余十几人个个带伤。

吴郡的孙坚,十七岁那年,杀了几个贼人就做了假尉。典韦这等功绩,做个县尉或乡游徼也不是不可以。这等情谊,您可不能过河拆桥!”

卢植将桌上剩下的竹简劈头盖脑打刘备头上:“你还知道吴郡孙坚。你知不知道李永当富春长时,孙坚正在做富春县吏。孙坚斩杀数名贼人之后,李永将他推荐给州郡,这就是门生与故吏的关系!是知遇之恩。

孙坚已扬言必将典韦等人捉拿归案!

李永背后站着的是孙坚,孙坚背后是使匈奴中郎将臧旻,臧旻背后是三公袁隗!”

刘备这才发现问题严重了,跟汉末长江流域第一能打的孙坚闹成了敌人,捂着头小心翼翼地说:“这事,只有我和伯圭知晓全过程,应该不会闹到袁家那去。要不,我带典韦去幽州躲避,数千里远,他们总该鞭长莫及吧。”

卢植:“陶府君是丹阳人,那个曹豹是会稽还是吴郡人,算起来与孙坚也算老乡,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揭你老底?”

怪不得典韦有樊哙一般的勇猛,黄巾之乱时,竟然没有投军立功当官,就是怕了统领大兵的朱俊和孙坚啊!直到十余年后,诸侯起兵讨董卓时,典韦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这才先后投靠了张邈、曹操,原来是因为张邈、曹操隶属于袁绍阵容,与袁术为敌,而孙坚隶属于袁术阵容的缘故啊。

刘备:“师傅,那您是袁隗一党,还是杨赐一党呢?您总不能对徒儿大义灭亲吧。”

卢植笑骂道:“小混蛋!君子不党,为师接受的公车征辟,是皇帝一党。你好好给典韦解释,做好安抚,雒阳和上谷郡是不能去了,你不是有些朋友在督亢泽么,让他带几个亲信去那吧。”

刘备眼睛一亮,涿郡督亢泽,或者渔阳、广阳的海边都是官府力量难以达到的地方,正好藏身!若还不行,大不了让典韦逃入乌桓,或扬帆出海。

。。。

等刘备离开,长子卢养消无声息地从内室出来:“父亲,您真要帮玄德开罪袁家和孙坚?孔夫子说,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您这不是结党、违法、用私么?”

卢植:“君子不党,其祸无援也。小人利交,其利人助也。我不结党用私人,仕途岂能顺利?像刘玄德、公孙伯圭、典韦这样重诺轻生死的侠义之士,比那些官场上的人可靠得多!你信不信我若丢官去职,关照我卢家的,定然是他们这些侠士和乡党,绝对不是举荐我任九江太守的袁氏和杨氏。

嘿嘿,之前九江蛮人、山贼反叛,太守之位如同烫手山芋。如今郡里已基本安定,人人都想当这个太守,想必找杨赐、袁隗托关系的人,能排上一里吧。

我主动把这块诱人的肥肉丢出来,让天下人看看,袁氏、杨氏是什么嘴脸!我卢氏是什么风骨!

你记住,做人,不论是面对上级、同僚、下级,还是敌人的刀剑,做人的风骨不能丢,真心帮助你的人不能丢。只要风骨不坠,我卢氏必然名气越来越大,名声越来越好,最终一定能超越袁氏、杨氏。”

第一百三十三章 珠胎暗结

幽州,上谷郡

陶谦:“什么,卢子干要把刘玄德推荐为郎官?”

公孙瓒带着骑兵返回幽州:“是的府君,这是卢师的决定。刘玄德反对过,但被卢师驳回了。玄德私下告诉我,京官收入低,他其实并不愿意现在去雒阳。”

曹豹:“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卢府君居然借而不还!真是不地道啊。”

陶谦咳嗽一声,制止曹豹的牢骚,曹豹忠诚勤勉没问题,就是说话太随便,不太会团结人:“伯圭辛苦啦,子干还有什么话说?”

“这是感谢府君的礼物,黄金10斤,还有一些南方的土特产。”

陶谦拿起黄金,喜上眉梢:“以我与子干之间的关系,哪用这么客套。”

。。。

上谷乌桓

祁胭脂摸着苗条的肚子,异常地苦恼。

那夜春风数度,被刘备折腾地腿软。那个小冤家不知道为何那样厉害,换着法子蹂躏,用了许多见都没见过、想都不敢想的姿势,数次在她体内留下痕迹,以至于她怀疑那个地方是不是被注满了。

那时候羞得恨不得把他一脚踢下床去,想想本就是借种,也就任他摆布了。

半个多月之后,月事真没来,祁胭脂小心地欢喜起来:“这次终于怀上了。”

又过了半个月,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原以为生死难测,多半已死在长城之外的难楼王,带着千余乌桓人,衣衫褴褛地回来了。

那个时候,祁胭脂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在肚子上猛击!恨不得跳冰水里生一场大病。

可小手打到肚子上,祁胭脂的手掌不由自主的柔软下来,哭泣道:“成婚这么多年,一直怀不上,现在好不容怀上了,就是长生天赐予的宝物。不论他父亲是谁,都是我的孩儿,除了我自己,谁也不能夺走她的性命!”

祁胭脂拭去泪水,装点姿容,坚定而魅惑地走向难楼王的房间,这是他回来的第三个晚上,无论如何都躲不了了,她也不想躲。

难楼王一路风餐露宿,一月没见女人,昨前天的晚上都在几个侧室身上放纵,见了祁胭脂,心里发虚,身子更是发虚,可阏氏求欢,作为汗王怎能拒绝?

只好勉勉强强地上了。

一男一女各有心思,加上事前后温存,竟然不到一刻钟就缴械投降。

难楼王抚摸着祁胭脂白如羊脂的温香玉体,心有余力不足,有些愧疚,可不知怎么回事,面对妻子洁白诱人玉体,就是没xing趣,来不了第二次。或许这就是审美疲劳。

祁胭脂原本很喜欢闻难楼王身上的男人味,今日厌恶地只想干呕,她知道干呕是孕期反应,又不能真的干呕,暴露自己偷了人,只好说:“大王连日操劳,便早早歇了吧。胭脂还有些账目需算,回头好像大王禀报。”

难楼王如蒙大赦,捏了捏一对白兔:“真是辛苦你,这一个月都廋了。”

祁胭脂心中鄙视,哪里廋了,怀孕之后明明丰满了不少,打掉男人的手,穿上衣物袅袅婷婷走了。

难楼王望着她美丽的背影,心中叹息:“胭脂什么都好,怎么就怀不上呢,看来得多纳几个女子,开枝散叶。嘿嘿,从鲜卑抢来的那几个都不错。”

想到这里,难楼王发现自己又起了反应,喜滋滋地找其他女人逍遥去了。

。。。

涿郡,楼桑里

于此同时,刘备的母亲耿氏笑得眉毛弯成了一条缝:“真是辛苦你了,如今有了身子,渔阳的活,就别去做了。真要去,也别骑马,坐马车去。”

乌敏英轻呕着,脸上满是红霞:“阿母,小宝宝真是从下面生出来么?下面那么。。。小,不得。。。疼死啊。”

耿氏:“女人都有这么一遭。别怕,阿母请最好的稳婆。”

乌敏英:“刘郎,你知道么,敏英有了,你多久才能回来看看敏英和孩子啊。”

。。。

这些天,身在九江的刘备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以至于直接热伤风。他并不清楚,祁胭脂和乌敏英腹中的两个孩子会带来天大的麻烦,造成历史的重大转折。

可见色字头上一把刀,美人不是想上就能上的。只是美色在前,别说一把刀就是十把刀,千把刀,该上也要上。虽千万刀,吾往矣!

。。。。。。

雒阳,皇宫

张让:“陛下,喜事啊,九江太守卢植有奏本,说该郡的叛乱已基本平定!”

皇帝刘宏大喜,郡里早一天平定,赋税就能多收一些上来:“好个卢植,朕没有看错人。快拿过来,你犹豫什么?”

张让:“陛下请看,卢植的奏章很奇怪。”

奏章大意如下:“臣九江太守植谨拜皇帝陛下圣安:

臣年少时,拜师通儒故南郡太守、扶风马融学习古文经学,本一儒生,略有薄名。没想到得到陛下信重,以公车征辟臣为博士。臣敢不尽心竭力,故认真勘正和注释《周礼》等诸经。

九江蛮人、山贼乱起,三公不以臣浅薄,推荐臣担任九江太守,陛下给予臣鹰犬、爪牙之任,是对臣的信重。

臣虽为儒生,亦效班定远,投笔从戎,走马上任。臣到郡,乔装打扮,孤身入淮阳山中的贼穴,探听虚实,分化瓦解。

幸赖陛下洪福,朝中诸公谋划,臣内得公孙伯圭、刘玄德、刘子通、鲁妙子。。。等官吏之助,整顿兵卒,拔除奸细,筹集钱粮;外与扬州刺史、广陵太守等协力,夙兴夜寐,数出奇谋。不到二个月便杀敌上千,俘虏数千,剿灭贼首二名。其余蛮人、山贼,知道陛下的天威不可犯,于是纷纷走出淮阳群山投降。

臣将投降的蛮人、山民编练为民户,借出官府的钱粮,让他们开垦荒地,期望能为地方增加户口、为国家增加赋税。。。

至此,九江郡的叛乱已大体平定,其有功将士如下。。。

如今天气日渐炎热,臣是幽州人,耐不了酷暑,请求陛下让臣卸任,另选择贤能、清正的良臣,加以安抚,相信一些小股山贼也不敢兴风作浪。

臣家贫,希望陛下能允许臣做回博士,领书佐数人,入驻东观,发给财粮,做儒生的老本行,专心研究《尚书》《礼记》等,裁定圣典、刊正碑文。。。

臣再拜敬上。”

张让:“陛下,卢子干好不识抬举,陛下给的太守他说不当就不当,有这样任性的臣子么?”

看完奏章,皇帝刘宏有点错愕,人人都愿意做大官,只有卢植不做大官,要做小官,这是什么情况,没遇到过啊:“太守请辞是大事,请几位重臣来议一议。”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人争相改课本

“关于九江太守卢植上奏一事,诸位看了奏章,有何看法?”皇帝刘宏问道。

太尉东海陈耽是一个古板正直的人:“卢植剿平叛乱,就是有功,有功当赏。怎么能随便辞职呢?把国家的名器,太不当回事啦。我的意见就是不许辞职!”

司徒袁隗的妻子是马融的女儿,而卢植是马融的得意弟子,两人也算熟悉。袁隗却不说话,拿眼睛去看司空许训。

司空许训是汝南郡人,他的族侄大大的有名,一人叫许邵、字子将,后来开创了月旦评。另一人叫许靖、字文休,也以评论人物著名:“这个,卢植有功,该赏就要赏嘛。至于辞职,奏章里写了原因,主要是身体不好,北方人不适应南方气候,也算情有可原。

当然,卢植这么急着辞职是不对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陛下和我们三公九卿用他时,给他官职,不用他就逼着他辞职呢。”

许训说几句,都是和稀泥,两边不得罪!如同没说。

杨赐鄙视的看了一眼许训,大部分人眼中,许训才干、名气不算突出。之所以能当上司空,一个原因是紧紧抱住同乡袁隗的大腿,另一个原因是紧紧抱住宦官们的大腿,简而言之就是两头倒、应声虫、和稀泥,毫无士大夫的风骨。

杨赐出自弘农杨氏,祖父杨震,少年时即好学,跟随太常桓郁学习《欧阳尚书》,当时的儒生称赞他“关西孔子”,长期隐居,不接受各级征辟,直到五十岁才在州郡任职,以刚直著称于世,留下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典故,之后逐步做到司徒、太尉,被诬陷免职之后,在雒阳西门饮鸩而卒。父亲杨秉,博通书传,常隐居教授,四十多岁才接受征辟,司空征辟,历任四州刺史,以廉洁著称,后亦官至太尉。

杨赐本人,少年时精研经文,也是名大儒,亦不接受征辟。后接受大将军梁冀征辟,之后历任地方、中央,并当上皇帝刘宏的老师。曾任司空、司徒,只是因为灾害频发,改任了光禄大夫。

杨赐家族,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三世三公,位高权重,处于斗争的中央却能三世不衰,比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稍弱,并为东汉一等一的世家豪门,隋文帝杨坚既是杨赐的直系后代。二是经历三世,从杨震、袁安的耿直、刚烈、坚持理想,逐渐演变为更加圆滑、更加务实,又与龙亢桓氏等世代交好,构成了一张权贵网络。

杨赐家族第三个特点,就是通晓今文《尚书》为家学,是今文经文的有力传导者,与研究修行古文马融、卢植、郑玄等终究有古文、今文之争!

经过秦始皇焚书坑儒,大量经学著作失传。西汉建立之后,一些学者口口相传的经书,称之为今文经书。但不同学者脑中记忆和解释的就有差别。

东汉时期,从墙壁、宅地、坟墓中发现了埋藏的古文经书。

矛盾的基础是,古文和今文内容不完全一样,就像学校用的历史课本,韩国的历史上写着中国东北是韩国的,这还得了?

矛盾的发展是经书的解释不一样,两派互相指责,古文学者认为今文经书在传授过程中,已经改变了,不是真经书,要求返古搞原教旨的古文。今文学者们认为世界是发展的,古代的圣人能写出经书,为什么今天学者不能写呢?

如果任由矛盾进一步发展,或许会如欧洲的基督教、天主教、东正教从指责对方是异端,发展为互相仇杀。

要说卢植最擅长的古文《礼记》与杨家的今文《欧阳尚书》并没多大矛盾,但卢植同时还研究并注释《尚书》,而杨赐也不可能只研究《尚书》、不研究《礼记》,两人就有着学术上的矛盾,还有着大批学生和支持者,有时候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错的!

古文、今文学术上的矛盾,逐步发展为观念上的差别,进而演变为政治立场的差别,加上关西、关东地域上的矛盾,使得杨赐并不愿意卢植参与修订经书:“陛下以我为首修订经书。卢子干想回来修订经书,也不是不可以,但应该听我指挥,不能随便删除今文!

编书时若有分歧,必须经过大儒们讨论一致,可不许绕过我直接给陛下汇报,也不许撂挑子,使性子。。。”

皇帝刘宏还只是不满二十的少年,还在轻佻多动的状态,换句话说虽然亲政了,还没有完全掌握权力。每当看几个老头子争论过去、议论回来,就忍不住犯困,打着哈气,想着弄好玩的东西,想着后宫的美人。

站立一旁的张让,轻轻地推了推皇帝:“陛下,陛下,下面请你发表意见呢。”

皇帝刘宏被摇晃醒,口水流到衣服上,立即感到台阶下重臣、大儒们不善的眼光,他根本没听清楚完整下面说什么,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太尉说的有道理,那个,司空说的也有道理,光禄大夫说的也有道理。都有道理,怎么办呢?”

张让悄悄在皇帝耳边说:“有事不绝,可问大长秋。”

皇帝刘宏立即振奋精神,心想幸好我有大长秋:“大长秋怎么看?”

大长秋曹节有拥立之功,很得皇帝信任:“宦官济阴丁肃、下邳徐衍、南阳郭耽、汝阳李巡、北海赵佑等五人,特别喜欢经学,平日都在里巷中学习、研究经学,并传授给年轻的宦官们。

丁肃等曾经去东观看过,感觉有些东西跟他学的不一样。

李巡认为诸博士考试或辩论争高下,有的甚至行贿改定兰台留存的漆书经字。

陛下不如让宦官中的佼佼者,例如这五人与诸儒生共同勘定刻五经!宦官们没有利益,应该能站在比较中立的位置来评判!”

陈耽怒道:“不可!宦官缺乏实践经验,不知道民间疾苦,如何能让宦官与儒生共定经书?”“”

杨赐也说不可。

曹节:“当初兰台官吏,收受贿赂,如今儒生编订书籍,难道就不会收受贿赂以修改经文么?

司马迁也是宦官,也能写出史记。赵佑等博学,看书很多,诸儒生都称赞他,为何不能让他等参加勘定经书?

礼不辨不明,臣的看法就是让更多的儒生参与到经书的勘定工作中来。卢子干可以,赵佑等宦官也可以。”

皇帝刘宏:“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让卢子干回来担任博士。什么,博士已经补了缺?那就让他先任职议郎,和赵佑等都去勘定经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从裆下爬过去

司隶,虎牢关

卢植向西一指:“那就是旋门关,前汉名成皋,秦代名虎牢关!荥阳及其西面的旋门关,南面嵩山,北靠大河,东为平原,汜水纵流其间,西为司隶核心区域。高祖与项羽战荥阳、争成皋之口,大战七十,小战四十。后东方腹地被高祖部下击败,项羽暂时东归,叮嘱守将曹咎等不得出战,务必等他回来。

高祖令部下连续谩骂守军,用激将法诱杀曹咎等于此,之后从防御转为总体进攻,一年之后将项羽围困垓下,于是终究取得天下!”

俗话说不到雒阳,不知道官小,刘备过去就是做最小的官,心里无线歪腻。真不愿意给人当小弟、小秘,事事都把他当后生晚辈。当县尉多好,手下那么多人,望着雒虎牢关,就是迟疑:“雒阳!我现在来,是不是太早了?”

过旋门关,之后是巩县,沿着数车并行的宽阔官道,两旁是途鳞次栉比房屋。从巩县、经偃师到雒阳,连续二百里,城市、乡、里的房屋几乎连续不断,商旅、行人遍布道路,显示出雒阳大都市圈的繁荣。

刘德然嘴巴长得老大:“这得多少人啊?比涿郡人多太多啦。”

卢植:“据说雒阳有户口百万,实际上加上官员、士兵、仆役和他们的家人,远远不止这个数量。。。”

第二日,终于到了雒阳城。

原以为洛阳城是个很大的城,没想到东西只有六里、南北九里,真的很小。到是城外周边都是房屋、集市、手工业场、车船码头,延绵不绝。刘备感觉这种内城外民居的方式,类似于一千多年后日本战国时期随处可见的内城外町。

其实他并不清楚,并不是汉代城市类似日本战国时,而是日本人学习了汉朝以来的城市建筑方式。

这种皇城或宫城占据城内主要部分,大量民居在城外的建筑形式,在汉代最是普遍。根本上是为了实现城市的军事功能。中国从数千年前的石茆时期就已明确存在,周、秦、汉,直到唐朝的城市,很多都是如此。只是从宋代的汴京,明代南京,清代北京,城墙范围剧烈扩大,将许多百姓民居包括在内。

。。。

到了光禄勋府衙报到,又出了个新状况。

刘备:“什么,让我到太学去读书?我不去,我不去。我有师傅干嘛要去太学?”

接待他们的是一名五官侍郎:“你才15岁,就是童子郎,怎么安排工作?去年年底,故扬州刺史藏旻的长子藏洪一样安排到太学当童子郎。你父母长辈没跟你说?”

刘备看看五官侍郎,又看看卢植,恍然大悟:“喔。。。喔明白了,师傅您骗人!我跟臧洪怎么能一样呢?臧洪是靠爹为郎,我是杀敌有功!”

这句话声音很大,传出去老远,许多人都听见了。估计“臧洪靠爹”明日就会成为谈资。

卢植难得脸色变了变:“你小声点,雒阳天子脚下,怎能随便胡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进了太学一定要好好学习,谨言慎行。”

刘备:“师傅我真不去,家里一大摊事情,几百人等着我养活,要不然过几年满了18岁再来?”

五官侍郎:“卢君,只要写了申请,经过审批,也不是不可以。”

卢植:“混蛋,你是去也得去,不去的也得去,司隶重地,把在地方上的飞扬跋扈收起来。你父亲去的早,为师不多管教管教你,还不上了天。学人家侠客,学人家从军,打仗时也不想想家有老母,膝下无子。

不知道天高地厚!”

整整抓住刘备,批评了一刻钟。

。。。

太学在雒阳城南,南偏东的开阳门外,雒阳十二门,北面两门,主要供皇帝和官员使用,东西各三门,南面最多四门。开阳门内北面不远处是三公府邸和南宫,到太学十分方便。

太学南面接近洛水,西面紧挨着辟雍、明堂、灵台等建筑。风景秀丽,交通方便。卢植之前是博士,由于家里穷,买不起房子,之前也住在太学的官舍中。博士的待遇很好,就有着一个小院子,由于年初卢植外放,如今已经被别人占着。

作为议郎,经常参加朝会,并且查阅很多文件,一般可以住在城内官舍,但雒阳太小,房屋相当狭窄。为了就近修经,并安置卢养、刘备、刘德然等人,卢植仍然申请住在城外太学。可太学师生很多,房屋也很紧张,腾出了个洛水北岸的旧院子已经非常难得,还是刘备使了钱。

在后世河边的房子就是所谓的河景房,比大部分房屋贵些。在汉代,自然环境保存得很好,到处都是风景,河边低矮潮湿,夏天蚊虫多,有些闷热,太学里其他博士、官员都不愿意住河边,这就空了下来,原来住着几个杂役。

不知道在雒阳需要住多久,刘备思考是不是买一栋稍微便宜些的房子,即使自己不住,也可以给卢植住。考虑到十几年后,董卓一把火把雒阳烧掉,整个司隶沦为不毛之地,就有些犹豫。

。。。

休息二天,刘备、卢养就被卢植赶去太学。

中午下课时,就发现迎面走来一名魁梧的少年,被数名学子围拢在中间,对自己指指点点。

本着卢植凡事小心的教导,卢养让刘备并不理会。

那些学子却不放过,将刘备、卢养团团围住。

卢养:“我们初到此处,不知何时有所得罪,希望诸位公子能放我们过去。”

那名居中的魁梧少年道:“知道我是谁么?知道我父是谁么?”

刘备露出洁白的牙齿:“不知道!”

魁梧少年怒道:“我父是使匈奴中郎将!”

刘备:“有什么了不起,我祖上还是高祖呢。”

魁梧少年:“我父姓臧!我父就是你说那个靠爹的臧洪!”

刘备暗道不好,京城怎么消息传递这么快,有时候一句话,一不小心就得罪人:“抱歉,我也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臧洪:“我呸!在光禄勋府衙乱嚷嚷叫随口一说?我的名声和脸面呢,你有没有考虑?

你随口一说,那我也随口一说,从我裆下过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下第一义士

臧洪是谁?

刘备恰巧记得,因为后世有人评价臧洪是汉末第一义士!

不是关羽、不是赵云、不是太史慈、典韦,而是臧洪!

讨伐董卓时,袁绍在河北,袁术在南阳。酸枣会盟虽有数路诸侯,然群蛇无首,竟都惧怕董卓,互相退让,不敢领头誓盟。

臧洪此时,只是广陵郡功曹,登高流涕,数落董卓之罪,宣布诸侯名单,带头起誓,匡合诸侯。于是酸枣会盟乃成!

后董卓西迁长安,酸枣盟散,袁绍任命臧洪接替青州刺史。臧洪在青州,组织兵勇,恢复生产,扫荡黄巾,与公孙瓒属下的青州刺史田楷、平原相刘备相抗衡。后又任命臧洪接替曹操为东郡太守。

张邈、张超迎吕布入兖州,与袁绍、曹操起了严重矛盾。曹操向袁绍借兵后,撵走吕布,围张超于雍丘。张超担任广陵太守时,曾任命赋闲在家的臧洪为郡功曹,臧洪感恩故主,不顾兵力差距,起兵反对曹操,并痛哭流涕、请求袁绍增加兵力,让他去救张超。但袁绍都没有答应。

之后,雍丘城破,张超一家为曹操所围杀,臧洪怒而起誓,与袁绍决裂!袁绍于是派兵围攻东武阳,前后长达一年。

袁绍还是很认可臧洪的能力和忠义,派臧洪的广陵老乡陈琳写信劝降,劝告他如果回头,则一定不计较反复之事,否则一旦城破、玉石俱焚。

臧洪写了一篇感人至深、发自肺腑的回信,详细叙述自己从步步跟随、到终究反对袁绍的原因:袁家作为汉朝的臣子,四世五公,受汉室之恩无以复加。如今见汉室衰微,杀戮忠良,以立己威,这是要恩将仇报,窃取汉室天下啊!故友们发现后开始反对,袁绍则数次举起屠刀、不留情义。

臧洪说,虽然袁绍是我的主人和笃友,但我尊王室之忠义和对故上司张超的忠义,超过与袁绍之友义。陈琳同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即使只有死路一条,为了汉室,我也义无反顾!

。。。

臧洪不顾自身,带头领誓,可见不忘君主,志在王室,明大义、不惜身。能与田楷、刘备相持,可见臧洪能独当一面,有非凡之义勇。能为上司、故主倾尽全力,从容赴死,可见忠义。

东武阳被围攻,臧洪自料必死,让军民出城逃命,可见对部下的仁义。七八千人放弃逃跑、投降求生的机会,愿为之从容赴死,可见非凡的感染力,和对部下积累的恩义。

大义、义勇、忠义、仁义、恩义,天下义士何其多,又有谁能像臧洪一样同时兼备“五义”?

臧洪这样一位未来的大人物,此时脸上还长者青春痘,唇上只有浅浅的绒毛,故作老成、居高临下、咬牙切齿站在刘备面前。

刘备此时想,如果镇守乌巢的不是爱喝酒的淳于琼,而是具有“五义”的臧洪,曹操未必能破乌巢军,未必能获得官渡之战胜利。如果袁绍能听臧洪的,不让张超、张邈死于曹操之手,曹操岂能轻易整合兖州、豫州?恐怕连与袁绍对战的资本都没有!

怀着对义士的敬尊,刘备服软道:“臧哥,这事,确实是小弟不对,请你念小弟年少无知,饶我一饶。我愿意请几位兄长吃饭喝酒赔罪。”

臧洪见刘备服软,打算顺着台阶下去。

旁边几人却一边起哄,一边围了过来:“打他,打了再说。”

双拳难敌四手,刘备、卢养顿时鼻青脸肿,接近猪头。刘备还好,长期骑马,射箭,练武,身手了得,脚步快速。卢养年龄幼小,身体瘦弱,只能抱头于地,护住要害。

刘备挨了几下,终于逃出人群:“臧洪!你们以大欺小,不是男人!”

臧洪追得气喘吁吁:“嘿嘿,给你点教训。你们要是服我做大哥,便饶你一回。”

刘备:“想得美,我出绝招了。”拔出随身长剑,一阵狂舞。

臧洪连忙向后急退,等他拔出长剑还击,刘备已经骑上了马。

刘备绕了半圈,寻了一条木棍,挥舞着向臧洪等追过来:“马名黄渠,塞外良马,勇不可当。”打得臧洪等鬼哭狼嚎,四散逃亡。将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卢养,提上马背,只见他满脸都是泪痕,浑身都是脚印,还好对方留有余地,没下狠脚。

卢养哭诉道:“玄德兄,替我报仇啊。”

于是刘备骑马追着四散的对方少年,任由身后的卢养挥舞棍子撒气。

臧洪等也不是好惹的,不一会,纷纷骑了马匹,冲了回来,跟刘备、卢养追逐拼斗。。。

对方人多,刘备实在忍不住挨打,取出马旁兜袋中的弓箭:“你们若再敢追击,我便不客气啦!”

臧洪一愣,一笑:“兄弟们,别怕,太学之中,他不敢真用弓箭射击。况且马背上,也射不准。”

面对这群无知无畏,不懂生死为何物的嚣张少年,刘备毫不犹豫嘴咬两箭,策马奔驰中,连续射出三箭,射中臧洪等三人。

两人摔下马来,只有臧洪,还在马上,捂着胸口,看着地上的箭矢发呆。

臧洪:“停。大家别追了。原来箭矢射出前,已经折掉箭头。否者我三人,不止是坠马,早已经受了重伤,甚至送命。

刘君,谢谢你手下留情。”

刘备:“臧兄,如今我们之间的恩怨,可算了结?”

臧洪:“怎会了结?你我之间,才刚刚开始。哈哈哈”

刘备一愣,复而大笑:“对,如今我们不打不相识,也算初步认识。”

臧洪:“爽快,走,咱们喝酒去。打架不分胜负,喝酒一定要赢你们。”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臧洪话多起来:“其实你没说错,我是靠父亲才能为郎!只是我要面子,不肯承认罢了。

你自称因为军功为郎,今天我算是信啦。我从来没见过哪个人,能够在快速骑马时,射得如此准!

刘备:“你父亲是使匈奴中郎将,边郡像我这样的人挺多的,比我射得准射得远的,也不少”

臧洪:“你才十五岁吧,比我小一岁。你以后就是我臧某人的朋友,在太学,要有谁敢欺负你,跟哥说,哥罩着你!”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他爹是三公

一日,刘备与臧洪等正在太学外一酒店吃饭喝酒,好不快活。

一个高瘦少年,在一群人簇拥下,走进店内:“咦,那人不是靠爹的童子郎臧洪么?”

臧洪脸色变了变:“袁满,你就不靠爹的么?”

袁满笑道:“你们谁有靠爹的臧洪强?他是童子郎,300石的大官啊!我们这些只是普通学子,只能靠自己的名声、学识,举孝廉、考明经、明算等,或者为郡吏,哪有你靠爹舒服?哈哈。。。”

臧洪脸色要多差有多差。别人取笑,他可以怼回去,因为有这个自信。可汝南袁氏不同,他们根本不用因父荫授郎官。因为的权力足够大,能够影响郡县官员任免,故而历任汝南郡守,几乎没有不买袁家的账,袁家嫡系,二十岁就基本可以举孝廉,根本不用当恩荫为郎,何况袁满还是司徒袁隗的儿子,前途无量!

袁满带着人在旁边一桌落座之后,一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袁满眼睛突然睁得很大,脸色要多怪异有多怪异:“臧洪,你得有多没品位,跟一个说你坏话的寒门士子混到一起!”指着刘备的鼻子,“你就是那个口无遮拦的童子郎刘备?你们一个愿骂,一个愿挨骂,天作之合,一对呆头鹅!”

臧洪和刘备对视一眼,眼光中都闪耀着火花,只靠眼神就达成一致。

揍他!

袁满虽然带着数名学子,却不是臧洪、刘备之敌,没几下就被揍趴下,哭哭啼啼得认错、道歉,顺便不自愿得把刘备这桌饭钱一起出了。

。。。

半个时辰后,离开酒楼,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臧洪、刘备相互携回家。

臧洪脸色沉郁,半响才说:“其实他没说错,我是靠父亲才能为郎!只是我要面子,不肯承认罢了。”

刘备:“那人是谁,说话如此冷嘲热讽?”

臧洪:“司徒袁隗之子,名袁满。袁隗老来得子,又是袁家这一辈最小的弟弟,十分骄纵。仗着他爸是三公,在太学中打架斗殴,折腾老师,当道调戏妇女。”

刘备惊讶无比,他喝了不少,酒意上来,也无畏惧,大刺刺道:“袁满比我俩都高,打起架来只不过是个草包。父亲是三公就了不起?我祖上还是高祖呢!卫青、霍去病不过奴仆,却能扫灭匈奴,高祖当年也不过一亭长,却能夺得天下。

年少不怕出生低,封侯拜相只等闲。”

臧洪打了个酒嗝,神态微醺:“对,以你我之才华,封侯拜相又有何难?贤弟且看,不足二十年,哥哥四十岁以前,必能做到郡守、国相!”

刘备也喝了不少酒,语气就有些放纵:“小弟若是世家豪门子弟,凭这几个月的军功,怎么滴也该得个县令、或郡丞。真是羡慕袁家等豪门子弟,没什么功劳,升职飞快。”有句话没说出来,天地间仿佛有一股伟力,迅速上升,毫无阻力。

说道升官,臧洪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其实袁氏根本没有想象中的了不起。袁家有何功劳与汉却得以四世三公。不思考为国效力,天天想着如何桃李满天下,想着党争!

大汉是什么破制度,为何地方太守一般由三公的属吏,或得三公的推荐才能升任?皇帝又特别信任杨赐、袁隗等几位老师、老臣,以至于朝堂上的官吏,都是他们的党羽,阻塞了忠臣、良将晋升之路。”

“臧哥喝多了,慎言,慎言。小弟送你归家。”

。。。

袁满被收拾一顿,又不敢给父亲说道,哭哭啼啼跑回房中。

“满弟,今儿怎么啦,下学来也不找为兄玩耍。”一个玉面、长身,姿容俊美的青年,推门而入,“咦,你怎么抱着被子哭了?”

袁满:“呜呜,兄长,今天有两个小子,因言语之间有些误会,把我几人打了一顿。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竟敢欺负我袁氏子弟,你放心,这几天一定给你找回场子!”

。。。

“雒阳米贵!”回到洛阳的卢夫人经常邹着眉头念叨,埋怨丈夫。

在庐江,俸禄约是现的两倍,俸禄外还有一些郡县官员们心知肚明的补贴。即使清廉如卢植,太守府还有官家供养的十几个仆人,卢夫人只要动动嘴皮子,下面的人必然心领神会办得无妥帖。

回到雒阳,卢夫人又回到原来的苦境,亲自做饭,操持家务,带孩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卢夫人目前完全不理解卢植高官不做,非要回雒阳修经,甚至常常不让卢植上chuang。

卢植夫妇,二个儿子,一个女儿,就是5口人,加上长期跟随的一户仆人3口,共计8口人。天天吃粗粮饭和最便宜的菜,十天吃一次肉,用最便宜的柴火或木炭、石炭,卢植三分之一的俸禄就没有了。

开销还有安车一个,马一匹,雒阳拥挤,没地方放牧,草料都得用钱买,并给马吃豆麦,马粪做燃料,一点舍不得丢掉,还有一家人的衣物。平时和同事的聚会,迎来送往,到上级光禄大夫杨赐家拜访,去见袁隗家走走,总不能次次空手吧。又是一大笔开支。

京官难做!

高级官僚斗争激烈,谁知道哪天就被贬到某个角落里去,甚至免官回家。中下级官僚俸禄少,不少人既要给上级进贡昂贵的礼金,又要面对高企的房价、一大亩一金的耕地价格,也是苦中苦,一年省吃俭用,或许买不到一大亩地。

相对于中级官僚卢植,刘备作为低级官僚却很富有。郎中只有比三百石,月俸37斛(石),根本吃不完。京官都是粮食、钱各一半,于是将粮食全交卢夫人做伙食费、学费,卢夫人这才欢喜起来。

塞外的良马,在洛阳有着最大的市场,一匹能值十几万以上,仅仅卖了两匹马就相当于卢植家近十年的开销。而且不同于大部分郡需求很少,只要数十匹马就饱和,雒阳有着家财万贯的富商、成百上千的中高级官员,市场几乎无限,即使上千匹良马,消费起来毫不费力。可惜雒阳的马匹买卖为世家豪族所垄断,刘备只卖了两匹马,就被一些官员、豪商上门警告、威胁,不得不暂时歇了心思。

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想着不能坐吃山空,刘备与刘德然到处探访,寻找做生意的良机。

第一百三十八章 被带歪的太学

这里有几十上百年的树木,高大茂盛,带来了历史的厚重,林荫下是数车并行的石制道路,斑驳的光影下,显出车辙压出的深深沟壑,见证了车同轨的实现。主殿外的广场开阔宽广,可以供上百人进行阵法演练,未来这里的一角将立起一片号称“熹平石经”的碑林,承载大汉最权威的学术传承使命。

主殿高大宽广,长宽各数十米,更里面分布着数十个小讲堂精致优雅,一个个堂柱上,写下了一句句名人、大儒、高官题词,更增底蕴。这里宁静悠远,又不失生动活泼,讲堂里、廊下、湖边或树下,随处可见朗朗的读书声,三五成群激烈辩论、交流的学子,这里是学术的圣地,求学者的最高学府。

他有一个光辉的名字——太学。公元二世纪的中国社科院、科学院、清华北大。

原本宁静有序的太学,这些天却传来一系列不不协调的声音。

“二条”,“一筒”,“碰”

“别动,我糊了。我的边一筒。刚才有一杠,翻一翻。”

“刚才你怎么不糊?”“谁叫你碰了,这不一筒没有了吗。”

“我们三继续,血战到底!”

另外一颗树下,“三个八”“顺子”“金花”

“哈哈,我最大,都归我啦。”

原来太学的教师,并不是整天都授课,业余时间,众人也射箭、骑马、投壶、博戏,对这些简单的游戏,刘玄德深感无聊,于是和刘德然一起将在上谷曾作过的麻将兼扑克,重新改作了一副,带到太学里,教臧洪、卢养和旁听生刘德然等玩耍,并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四象牌。易经云,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就是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用万代表朱雀,筒代表玄武,条代表青龙,方块代表白虎。如果去掉方块,则构成一副麻将,如果保留则构成一副扑克。

四象牌,刚一推出,立即使得臧洪等餐饭不思,天天拉着刘备切磋。臧洪认为,四象牌是学习数字、算账的好手段,虽然他已经过了学二十以内加减法的年龄,每天仍然需要加强复习,方能耳聪目明。而且直接将牌抢走了,刘备等只好再做一副。

太学里如此之枯燥,又住着大量勇于学习算数、勇于接受新事务的年轻人,围着刘备臧洪学打牌。面对这么好学的同学们,刘备毫不犹豫的在牌桌上大收学费。

刘备和刘德然敏锐的发现其中的商机,急忙加紧赶制数十副,投入销售,一天就卖出去一半,第二天就为之一空,迅速刮起一道四象牌热潮。

刘备原本在太学附近买了个院子,准备做成餐饮,取名天上人间。并马将前往幽州的刘朗、典韦追回。

为了满足同学们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要,不吃饭的时候,餐桌就当成牌桌,靠收提成和桌钱。而且每几天推出一种新玩法,吸引大量的学子、商贾和普通百姓,靠里面幽静安全的房间,甚至吸引了一些官员。

有了人流量,正餐、茶水、点心、果脯等销售就变得十分容易。

在刘备指导下,卢夫人带着一群厨师,把天上人间的菜式,花样百出,推陈出新。汉代一般煮茶,茶水加姜葱蒜面粉等,刘备则改用铁锅炒茶,前期制作麻烦,但方便饮用。

刘朗则负责前堂,典韦雄壮威武负责护卫,刘德然承担起大部分采购任务,卢养则对炒茶情有独钟。看到生意火爆,臧洪家富,毫不客气的出资参股进来,对破旧的院子加以装修提高档次。

刘备索性重新划分股份,他自己占6成股,卢植1成,臧洪2成并派出账房一名,刘德然占1成并兼掌柜。

卢夫人:“玄德,每天生意这么好,我们赚了不少钱吧!你知道头半月赚了多少?”

“赚得多,开销也大。房屋等固定资产成本就是10万钱,加上运货车辆、房屋装修、买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等一次性成本也有数万。然后是食材、人工每月消耗,怎么也得上万,利润还真没算出来呢。”刘备掰着手指头,一项项诉苦。

卢夫人被固定资产成本、一次性成本等字眼忽悠地糊里糊涂,捧着胸口:“做生意这么难啊!那还能赚钱么?”

刘备:“只要每天的收入,超过每月支出就能赚钱。只是固定资产和一次性成本没那么快回来。”

其实头半个月平均每天营业收入少数千,按照餐饮业毛利率在占营业收入一般左右来算,这收入在东汉已经相当惊人!之所以不告诉卢夫人,是因为刘备前期出资很大,头几天也没人与他共担成本,索性头半个月的利润都算他的,之后才按股份分红。这也是各家入股的条件之一。

刘备:“师母您放心,虽然利润得过些天算,您和卢养的俸禄我让刘朗结给你们。”

卢夫人:“不用不用,不是才支了十天工钱么,除了你师傅,我们几个都在酒楼里吃饭,怎么好意思呢。玄德小小年纪,聪明得紧,生财有道,文武双全,不知道哪家的女儿有福气嫁给你。你师父都说,要不是我家雯雯还小,一定让你做女婿。”

刘备缩了缩脑袋,卢植有两个儿子,但只有一个女儿,雯雯完全是个男孩的脾气,被父兄宠得又调皮又骄傲,生气时还特别喜欢抓人、咬人,刘备、刘德然都没少被荼毒,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刘备:“别,千万别,我今年十五,侧室已有两个,过两年孩子也有啦。雯雯到时还不满十岁,雯雯是卢家的掌上明珠,最好还是嫁给对她从一而终的男子。我这当师兄的,到时候一定替她增加些上好的嫁妆。”

卢夫人对刘备哪都满意,要说唯一不满的,就是太好色!那眼神即使对着她这个师母,偶尔也是朝胸、臀巡游的:“师母知道酒楼忙,有时间还是多回去。你师傅那个人,就喜欢教导人,哪天没人可教导,憋得受不了。”

“不好啦,不好啦,玄德,有人砸场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袁术很穷

酒楼一层,两个青年带着一群人正对着服务员拳打脚踢,对着桌椅板凳打杂,赌客们四散而逃。

刘备:“典韦哪里去了?怎么看家护院的!”

刘德然向门口一指,只见一个八尺左右的大汉正和典韦发生争斗,两人你来我往,不相上下。

刘备心想,这不科学,怎么可能运气那么坏,轻易遇到和典韦一样能打的人。

袁满带着另外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正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从见到袁满开始,刘备就知道这次不能善了:“拿上棍子,穿上木甲。”

磨刀不误砍柴工,着甲持棍刘备、刘德然、刘朗等人势如破竹勇不可挡。刘备更是飞起一脚把袁满踢翻,接着一拳打向另外一个青年。

那个青年却不是好惹的,闪开那拳,跟刘备斗在一起。

。。。

等卢养出来,才发现毛病,制止情绪接近失控的双方。

原来,袁满打架败仗,就想打牌找回场子,结果输光了零用钱,还欠了些债。袁术则带着打手纪灵等亲自出场,到赌场砸场子为袁满出气。

此时典韦武艺力气未大成,所以与纪灵斗成平手。

刘备:“tmd袁满,欠别人的钱,管我什么事!”

袁术呆了呆:“你不是欠这小子钱?”

袁满支支吾吾:“先开始欠,后来不欠。”

刘备:“他是欠了我几千钱,可我早就把借据还他啦。袁司徒和我师父是一位是马公女婿,一位是马公徒弟。你我他就是三世之交,我怎么可能难为他?

他是欠了人家的钱。”

袁满:“要不是你发明四象牌,我怎么可能输钱?”

刘备:“牌品见人品,见心性。有的人浅尝辄止,如卢养。有的人沉溺一段时间又能走出来,如臧洪。有的人把它做成生意,如在下。有的人输光了就不再赌,如典韦。有的人输光了借钱继续赌,如袁满。

你之所以欠钱,是由性格决定,即使在这不欠钱,之后还会赌博欠钱,这次只是一个教训,下次或许就在官场或者商场上。”

袁术既吃惊于与刘备之间的关系,更吃惊于刘备言语中不卑不亢、如此大胆批评袁满,仿佛批评刘备自己不成器的弟弟。

袁术出身高,或者出于逆反心理,不喜欢不学无术的高干子弟,反而喜欢结交有本事、有能力、有志气的寒士、豪侠:“哈哈,胆量挺大嘛,敢再我面前这样说话。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我不介意别人家世高不高,反正也没有我高。”

刘备:“说得好,我也不在乎朋友有钱还是没钱,反正年龄相近的人,没人比我能赚钱。”

袁术敏锐的抓住“能赚钱”几个字,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抓住刘备的手,用亲切的语气说:“贤弟,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啊,走找个地方吃饭去,我替满弟给你赔罪。”

刘备没搞清楚为什么袁术的情绪变化这么大,在汉末,袁家基本上是绕不过的山头,正担心得罪了袁家,面对袁术的橄榄枝,自然打蛇随棍上:“贤兄弟今天误打误撞到此,既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又是我这天上人间的机缘。不如就在此处由我做东。”

袁术:“好,就在此处,只是酒钱得算我的!”

。。。

“这是红烧狮子头,这是鱼香肉丝,蚂蚁上树,这是幽州烤鱼,乌桓涮羊肉。。。最后是时令蔬菜水果四样:一清二白,火山喷雪,西域葡萄,关东香瓜。”刘备指着菜式,一一介绍,每一样菜,都有一个精心编写的故事,历史文化感也是天上人间生意火爆的原因之一。

汉代实行分餐制,一般一到三人一桌,刘备这边,用了一个大长桌,诸人围长桌而坐,有各自的餐具,菜放在中间颇为壮观。身穿制服的男女仆人穿梭其间,协助取用菜点,有些类似欧洲宫廷的西餐吃法。

袁术见许多菜的名字和样式都没有见过,不由大感兴趣,每样吃了些,竟然把舌头咬住了一下:“我只觉得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袁术、袁满还能保持贵族的风范,纪灵和典韦也不招呼仆人,主动站起来取用较远的菜式,吃的满嘴流汁、口中生津。

刘备:“我平生所好,猛将奇士,醇酒美人,美食宝马。”

袁术:“哈哈,英雄所见略同。”

刘备:“当今做生意,主要是五大行业:衣食住行娱。民以食为天,所以食是最大的行业。柴米油盐酱醋茶,这都是食品原材料,做好了规模可以很大,有些豪商家资上亿钱。我做的餐饮娱乐,就一个店,不过是小道。”

袁术:“哪里是小道,贤弟做了好大的生意,令人羡慕啊。”

刘备:“我这点小本生意难道贤兄还觉得上眼?”

袁术:“满弟是独子,在零花钱方面,四叔一直很大方,一年也不过数万钱。而我自从做了郎官,家里一年只补贴一万钱,加上俸禄买一匹马都不够啊。”

刘备记得,相比于袁绍只重视世家大族、对能力强的人外宽内忌,袁术很大方,谁有功就封赏谁,要不然也不会大用孙坚父子和孙贲吴景等寒门。

看样子袁术此时没有掌握家族财政和话语权,而且才举孝廉只做了郎官,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还没发展成历史上那个谁不让路就打谁的“道中悍鬼袁长水”,正处于“折节下士”的阶段!

刘备头脑中转过许多思考,其实只有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已经有了决断:“我这酒楼,一个月顶多也就几千万把钱收入。”

袁术:“万把钱也不少啦。”

刘备:“我这边有一项生意,是衣食住行娱中的一项,一年利润数十万不成问题。”

袁术:“什么生意,赌场我可不做,传出去名声不好!”

见吃得差不多了,刘备招呼袁术出去更衣,就是上厕所。两人尿遁出来,爬上楼顶。只见北面是巨大的洛阳城,近处是太学,南面是码头,无数行人、车马循着仿佛血管的道路进进出出。

刘备:“公路兄请看,行人有了车马,比步行快至少一倍,商人有了车马,运货就能快一倍、载货多数倍。人生七十古来稀,对经常在路上行走的官员、商人,就等于多了一倍的生命,赚钱快了一倍以上,而且还能快速抢占政治机遇和商机。”

袁术字公路,感触当然很深刻:“车马和道路都是伟大的发明!而且还有巨大的军事用途。莫非你是说车马生意?这个为关西所垄断,怕是不易。”

第一百四十章 野望

“凉州大马,高大、神俊,横行天下。”袁术说,“凉州马的交易,也多被凉州士族垄断。可惜如今凉州经常被羌族骚扰、侵略,良马价格畸高,一般在十几万、二十几万钱。此外就是南匈奴的匈奴马,每年都与大汉互市,可惜大多做了军马,流向民间的并不多。莫非贤弟想做幽州马的生意?”

刘备:“跟公路兄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节省口舌。”

袁术:“可惜士族豪门更重视面子档次,幽州马矮小一些,价格上就要略低一些。”

刘备:“公路兄有所不知,其实大汉周边最好的马,不是凉州马、南匈奴马,也不是幽州马。而是原产于西域的大宛乌孙一带的骏马。

其次是北方草原的乌桓、鲜卑马,虽然个体不如西域马高大,但性格温顺,容易养活,而且更适应中原相对潮湿的气候。昔日光武帝以三郡突骑兵平定河北,其中就有大量乌桓骑兵参与。

然后才是凉州马、南匈奴马,再次是幽州马。”

袁术:“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

刘备:“若是不相信,可下楼一观。”

两人在马厩中挑马,袁术挑了一匹黄马,两人微微醉,趁着落日的余光,一前一后,放马向洛阳东面疾驰。

十数里外,袁术才停下,大呼:“痛快,痛快!如履平地,果然是宝马!”摸着身上发汗的宝马爱不释手。

刘备:“我在幽州、乌桓有些关系,马匹来源不成问题。只是世家豪族把持,不让在雒阳周边销售,乌桓鲜卑马在雒阳的价格比冀州、豫州、兖州贵数万,一百匹就多数百万的利润,这可是一个巨大的生意。今天我一见到公路兄,就觉得亲近,我们共同分享大利如何?”

“好,好!不就是销售嘛,对我袁术,不过是小菜一碟。”袁术兴奋的脸红,他字公路,做车马生意,不就是完全符合袁氏家传《孟氏易》么!汝南袁氏作为五世精研易经的家族,不信鬼神图谶(chen)也难。袁术甚至想起“代汉者,当涂高也”预言,这在袁家内部不是秘密。“袁”者,“辕”也,若做车辕解释,不正和车马相相关么。“涂”即“途”不就是“公路”,当涂上高的不就是车马么?

云从龙,雨从风,袁术甚至猜测,刘备这么凑巧,莫非就是我命中辅星?

汝南袁氏家族中一向重视其兄袁基、袁绍,尤其是袁绍,姿容高大英俊,过继为二叔袁成之子,继承其家产,交接士人,毫不吝惜钱财,为士族所重。其兄袁基,砥砺名行,循规蹈矩,温文尔雅,仕途一路顺风,最为袁隗所喜。唯有他袁术,醒的晚,少时飞鹰走狗,几年前才开始逐渐折节下士,但目前与他相交的有名士还很少,甚至很多名士认为他品行不端。

如今,一条追寻财富和权力的道路就在面前,袁术本能得牢牢抓住。他相信有财富之后,大方送礼,大方请客,再为人谦虚些,就能把那些名士的态度转变过来。就能把父亲袁逢、叔父袁隗的看法转变过来,到时候自己面前就是通向权力高峰的康庄大道。

刘备推了推陷入沉思的对方:“公路兄,你怎么啦。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

回到天上人间,袁术依然抚摸着黄马,恋恋不舍。

刘备用自己都觉谗媚语气道:“英雄岂可无好马,这匹黄马,兄长就骑回去吧,明日上午我来约兄长去过户。”

袁术:“这宝马至少值十几万钱,太贵重,不好吧?”

刘备:“既然定好合伙做生意,这匹马就算提前把一部分利润付给兄长,有何不可。”

袁术:“好,这匹鬃黄的宝马,就叫黄骅!”

刘备:“妙极,我的那匹马叫黄渠,都有个黄字。”

袁术茂名奇妙地说:“妙,妙,大妙。”袁姓出于陈,陈是舜之后,黄颜色,就是大地的颜色,不就是土德么。在袁术看来,一天之内,先后得了几个好的预兆,自然大妙。

同时刘备也沉浸在交好袁术和打开商路的兴奋中。

。。。

皇宫

皇帝刘宏:“张卿,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

张让:“陛下,听说太学那边发明的一种博戏,叫四象牌。”

“好玩吗?来试试。”

皇帝与宦官们玩了一会,就觉该牌仿佛有千万种变化,让人沉迷其中:“这是谁发明的,令人不想放下。”

张让:“回陛下,据说这是议郎卢子干之徒,童子郎刘玄德所做。”

皇帝刘宏:“又是卢子干!卢子干是个好臣子,主动辞任太守,这么忠诚,这么淡泊哪里去找?他的徒弟想必也是个好徒弟。朕记得,昔日卢子干曾经被州郡屡次征辟不就,而朕一次公车征辟,他就老老实实前来,这就是天子门生啊!”

张让想起前几日收到刘备的重礼,有心抬举卢植师徒:“陛下拔擢卢子干于田亩之中,卢子干以儒生平叛报以军功,就是君臣相得的典范啊。卢子干数月就平定了连续不断的蛮人叛乱,更是证明陛下的识人之明。有这样的臣子,老奴实在是为陛下感到欢喜。”

汉灵帝重情,对一个人,一件事,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入了他的心,往往数年都不忘记。若是仇,他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决心。若是恩情,他能始终挂念,简在帝心。例如对卢植、皇甫嵩等人,感觉就更亲近一层。

皇帝刘宏:“记得前几日,三公和尚书台说庐江又起了叛乱,朕原本还有些忧愁,如今一点也不忧愁啦。”

张让:“请陛下恕罪,老奴没跟上陛下的思路。”

皇帝刘宏:“哈哈,要你多读点书,卢子干既然能平定九江蛮人叛乱,为何不能平定庐江蛮人叛乱?两个郡相邻,情况相似,让卢植去不正好吗!”

张让:“陛下英明无比!老奴只想着陛下高兴的事,没想着国家大事。”

皇帝刘宏:“哈哈,朕又糊啦!今天真高兴。”

张让趁机进言:“陛下真厉害!四象牌传入宫中后,很得宦官、宫女们的喜爱。据说此牌有十多种玩法,刘玄德真是个有趣的郎官。”

皇帝刘宏:“既然如此,就让刘玄德别当什么童子郎啦,平日到大殿外候着,也可以给朕解解乏。”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灾?人祸?

熹平四年,夏

扬州、九江郡

刘普:“妙子,这天怎么回事,又下雨啦。”

鲁玄:“从四月至今,连续一个月,除了偶尔天晴或阴天,大雨连绵不断。”

刘普:“天气异常,据说包括咱们九江郡和相邻的庐江、广陵等七郡国大雨倾盆,整个长江下游洪水泛滥成灾。”

鲁玄:“听说庐江那边山里蛮人、山民又有异动,还好卢府君将淮阳群山中百姓大多迁出。”

刘普摇摇头,叹气道:“山洪暴发,则粮食减产。官府、豪族为了补足损失却反而横征暴敛,这是不把穷人逼到绝路上去吗。”

。。。

幽州、涿郡

任旐:“老夫人,入夏以来,整个幽州的降雨,都较去年前年为少。据官府的人说,桃水、巨马水都比往日低两三米!”

耿氏:“风雨不调,粮食必然减产,这可怎么办啊。”

任旐:“老夫人勿忧,玄德临走前,吩咐我多修建水库、池塘,加上修建厕所,有着农家肥,产量应该不会减少。”

王伯:“对,咱们刘家的地,涿郡这边,只有少量是旱地,其余都是地势低下的灌溉田,如今旱地收成可能会减少,灌溉田收成多半不会受到影响。”

任旐:“渔阳郡的二千大亩,大多地势低洼,一小半种植粟麦,一大半种植水稻,产量不仅不会减少,还能大量增产!以前我在青州时,一大亩水稻,产量最高能达到十石呢。幽州日照不如青州,产个六、七石不成问题。”

耿氏:“前些日子,得到消息,卢君推荐玄德做了郎官,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家里的事,多亏二位鼎立相助,否则我和敏英两个妇道人家,真不如何是好。”

王伯:“我一定帮玄德、帮老夫人守好这个家。”

任旐:“老夫人言重了,若不是乌少夫人,任旐怕是已经腐烂在不知名的田野中。”

耿氏:“两位这些日子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希望以后能再接再厉。敏英看赏!”

乌敏英:“婆婆为每人准备了三千钱。”

王伯和任旐都很兴奋,纷纷道谢,表忠心,三千钱能值约50石粮食,可是不少。

可不止赏赐领头的了事,耿氏还计划着巡查田地,看一看受灾的实际情况,并救济孤弱、贫困,有了钱,可不能为富不仁。

。。。

幽州上谷郡

难楼王:“胭脂,你都怀孕了,天天还这么辛苦干嘛?领地里的事情,多交给黄芩他们不就好了么。”

祁胭脂:“那哪行啊!这次旱灾比想象中的严重,黄芩经验不足,处理一些小事还行,遇到重要的事,不添麻烦都算好。

幸亏刘玄德帮忙早早规划、建设了几个水库,我们的王庭的损失比其他贵族少得多。从去年冬天开始,两次与鲜卑人交锋,损失不少,贵族们都有异动。如今只要保证王庭的粮食收入,那些贵族一定个个听话!”

难楼王:“还是你考虑的周全,此长彼消,王庭就都能稳固如赤山!有你这样的阏氏,是我的幸运,也是乌桓的幸运。”

祁胭脂摸了摸肚子,心想你要知道肚子里的不是你的种,不知还会不会如说幸运:“说什么呢,我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果然漂亮女人最会骗人。

难楼王:“这些天,山北面不少鲜卑人南下投靠,大漠南北草原上的旱灾比我们更严重!看来檀石槐又会南侵了,我们得早做准备。”

。。。

雒阳,皇宫

皇帝刘宏正在阅读蔡邕的奏章,大意为:“据臣所知,幽、冀两州,铠甲、马匹所出,特别是幽州,连年面对草原入侵,府库、百姓逐渐贫穷、空耗。如今幽州、冀州的刺史、太守,经常空缺。而三府选举,超过一月不能确定。

臣感觉奇怪,问其缘故,三府说因为先帝制定的“三互法”——婚姻之家及两州人不得交互为同等之官。以至于大汉十三州,只有两州的人,才能做幽州或冀州的州郡长官。

此外,又有时间限制,以至于幽州、冀州刺史长期悬空。

。。。

希望陛下能到太庙中上书先帝,废除禁忌,选拔有能力并且忠诚之士担任两州刺史,以补悬空。”

皇帝刘宏:“卿是怎么考虑的?”

曹节:“臣以为蔡邕所说不实!”

“为何?”

曹节:“陛下和诸外臣的利益,有时候一致,但更多时候不一致。外臣们一直想着兼并土地、增加财富、兴隆家族,这势必造成世家豪族的兴盛和小民的困境。天下是陛下之天下,不是世家豪族的天下,所以必须抑制世家豪族的影响力。三互法就是因此而制定。

天下之人才何其多,三府选举州幽州、冀州刺史有那么困难么?只不过三公各有想法,所以才拖延时日啊!”

皇帝刘宏:“卿的意思朕明白了,卿且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曹节走后,皇帝伸了伸懒腰,就宣布摆驾回宫,后宫有数不清的妃子、美人等他宠幸,何必消耗时间在奏章上?

路上见两只狗正在那啥,刘宏是一个喜欢创新的皇帝,就用随同的张让:“你看人和人可以那啥,狗跟狗也可以那啥,狗跟人能不能那啥呢?”

即使张让这样的佞臣也为之瞠目结舌,半响才回答:“臣是阉人,不懂人伦男女之事,陛下问臣,臣真不知道。”

夏日天气炎热,皇帝刘宏有一个大大的室内游泳池,其中是各式各样女人和宦官穿梭其中。女人们则大多没有穿衣物,或只是披着简单的薄纱。

“美人们,朕来啦。”皇帝刘宏一边走一边脱下衣物,窜入水中,洗去夏日的炎热,顿时感动浑身舒畅。

面对周边不时游过的美人鱼,皇帝毫不犹豫,抓住一个就开干,水响声与女子的惊叫声凑成一曲交响曲。

同时为了助兴,指了个姿色普通的宫女,让太监把她按趴下,绑在榻上。

那女子还以为皇帝陛下看上了自己,心中小鹿乱撞,不一会,果然有一物插入身体,狂风暴雨般摧残起来。那女子连呼“陛下,轻点,奴家第一次。”转过头一看,整张脸都吓白了,原来身后用力的,竟然是只大黄狗,顿时心如刀绞、万念俱灰,痛哭大叫。

然而,皇帝刘宏却大感刺激,兴趣盎然,对自己身下的美人更多蹂躏了一炷香时间:“痛快,痛快,朕第一次发现人与狗如此好玩,哈哈哈。”

游泳池周边的妃子、美人、宫女尽皆花容失色,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傲娇的宋皇后

得蒙皇帝接见,刘备在一处宫殿外廊下等候,心中除了忐忑,还有畏惧。

一会接见自己的可是近五千万汉人的皇帝,站在权力的顶峰男人,可以操纵一个人的生死,可以使人富贵,也使人贫穷,可以族诛一个家族,也可以使一个家族富贵数代。

正当刘备正心诚意,想着说词时,见一条大狗,搭着耳朵,夹着尾巴,被牵出来:“这是?陛下喜欢狗?”

紧接着一个薄被包裹的宫女被抬出来,薄被上依稀有些血液和污垢。

刘备瞄了一眼,见那宫女体态丰满,面如死灰,若不是两眼流涕,小声抽噎,怕会当成死人。要说姿色,只能算比普通好一点:“陛下宠幸了这个女人?不会吧。”

张让伸出中指吹了一下:“嘘,忘记我刚才教你的吗?不该看的不看,看到了也要当没看到,更不能出去说!”

本来不太觉得奇怪,然而张让的郑重其事,反而让刘备怀疑、猜测,一条大狗,一个姿色普通、面如死灰的女人,两者有什么联系呢?狗和女人,难道。。。刘备眼睛顿时睁得老大,死死把头看向地面,无法消化这一猜测,皇帝陛下这口味这太重了吧。

这处宫殿,luo泳池在最里侧,外侧有一个前厅,供休息用。皇帝就在前厅接见刘备。

刘备进去时,皇帝正在与宋皇后、何美人等一起打牌。

张让:“陛下,郎中刘备字玄德,前来觐见。”

刘备行了叩拜大礼,大着胆子抬头看了几眼,皇帝刘宏比想象中年轻,但脸色发白,眼袋发青。旁边的两位美人,一女穿着凤服、雍容华贵,姿色上佳,想必是皇后;另一女身量颇高,天姿国色,如出水芙蓉,不知何人。

皇帝迫不及待问道:“起来吧,听说是你制作的四象牌?快来指点指点朕,朕要挑灯夜战,大杀四方!”

宋皇后规劝道:“陛下玩耍归玩耍,不要影响身体。”她输了钱,很不高兴,狠狠瞪着刘备,“你叫刘玄德?就是你发明这害人的东西?你知不知道近来多少家庭因赌博家破人亡?郎卫何在,将这佞臣拉下去,重打三十鞭,割去郎中之职!”

两个如狼似虎的郎卫将拉住刘备往外就拖。

刘备大力挣扎,大声陈诉:“皇帝陛下,皇后殿下,小臣冤枉,天大的冤枉。小臣是军功得官。小臣乃前汉中山靖王讳胜之后,正宗的高祖子孙。家道中落,年十五戍边上谷,与鲜卑人大小十余战,亲手杀敌数十人,积功从伍长一路升到屯长、郡五官掾,后得恩卢君看中,率领突骑从师九江平叛有功,这才补为郎。”

宋皇后指着刘备的鼻子:“年十五能杀鲜卑人数十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皇帝旁边另一高挑美女,见两个郎卫,竟然拉刘备不动,却把上衣撕裂开,露出略黑而健壮的肌肉,和肌肤上弓箭刀伤,脸上就是一红,对他健壮的上身多看了几眼,柔声道:”皇后姐姐,你看他的伤口,做不得假,不如姑且信他一信。“

张让大着胆子在一旁帮腔:“皇后殿下息怒,刘玄德是大儒卢子干得意弟子,有其师则有其徒,想必刘玄德也不是荒诞之人。此外还协助上谷太守陶谦守卫边疆有功,奏章中有记载。”

宋皇后不满地看了张让一眼:“那为何发明博戏这玩意?”

刘备:“小臣在上谷戍边时,发现士卒多不熟悉数字,以至于分个左右、点个人数、准备粮草或查看敌情时老是出错。且军中男儿作战、操练之余,精力无处发泄,不少士卒好博戏,臣就发明四象牌、四象棋等,四象牌主要教将士们学认数字、练习算数,四象棋主要教兵种协同配合。”

先秦和汉代就已有象棋,与后世有所差别。刘备制作的四象棋与后世的象棋类似,把楚河汉界限改成了秦与六国界,并增加了弩兵,算是一种军棋,在太学亦风行。

高挑美女道:“姐姐,原来这棋牌是军中操练之物,怕不是赌博专用的。”

宋皇后用警告的眼光瞪了瞪刘备:“哼!刘玄德,看在陛下的面上,今天姑且饶你一次。日后少发明这些害人的东西。妾身乏了,先回宫了,陛下请注重龙体,切不可玩耍过晚。”

“好,好。”皇帝刘宏见宋皇后离开,长嘘一口气,“刘玄德你起来吧。刚才为你说话的,是朕的何美人。”

刘备擦了擦汗,相对于轻佻、贪玩的皇帝,严肃、傲娇的宋皇后给人的压力大的多:“谢陛下,谢何娘娘。”

或许因为长期吃肉的缘故,何美人身量高挑,胸部挺翘,肤色白净,光芒四射,英姿飒爽,乃是万里挑一绝色美人有点像后世的俞飞鸿。一望就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仰视。刘备只看二眼,心中砰砰直跳,不敢再看。

“四象牌打法至少有十余种,有几种是小臣发明的,还有以部分是将士和太学生们实验出来的,陛下当然也可创立新玩法。。。”

从宫殿中出来,刘备出来浑身汗湿透了,面对皇权和周边的卫士,没有人能够镇定。

被风一吹,汗水渐渐干了,刘备恢复镇定,回想起宋皇后,心中就是一阵恶寒:这恶婆娘,一上来就要打人、拔官服,真tmd凶恶,以后抓住机会一定要好好医治!

刘备想到皇帝身旁的美丽惊人的何美人,和偶尔路过的其他漂亮妃嫔们,心情好了些,心想:“如此多美人随意采摘,真是让人羡慕!用高祖的话来说,我或许应该说一句大丈夫当如此!

只是皇帝有数千女人,忙也忙不过来,还把身体还弄虚、弄坏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十几年后三十出头就去世。古人云,知之而后定,果不欺余!”

。。。

入宫以后,连续多日,刘备几乎彻底沦为弄臣,而且是能者多劳、身兼数职的弄臣。不是陪皇帝和皇帝的女人、大宦官玩棋牌,就是指导太官令下面的厨师做美食。亦或是与尚方令、内者令属下匠人研究改进、制作一些器物。

如抽水马桶、女性胸衣等。

第一百四十三章 曹节的警告

何美人:“你别走,陪我说说话。我不美么,你怎么低着头不看我?”

前些日子,为宋皇后斥责,刘备差点被打并拔掉官服,多亏了何美人说项。于是准备了一份价值上万钱的厚礼,上门拜谢。何美人美得太过祸国殃民,这些日子每次相见,刘备都不敢正视,亦不敢长时间接触。毕竟身边没有女人,越看火气越大。

刘备:“臣自问貌不算俊美,高不过中等,力不能扛鼎,既不知道能为娘娘做什么,又担心有人说娘娘的闲话,所以不敢正视。”今年长高了越多,也不过七尺二寸,约167,只比何美人略高。

何美人噗嗤一声笑了,转眼皱了皱眉头,指着礼品道:“我如同笼中的金丝雀,要钱有什么用呢?内宫斗争激烈,不知道哪天,就被发现在哪个井里,或悬挂在梁上,过几日只给家里报一个暴病去世。如果玄德有心,到那时候,还望能把我送回南阳故乡,免得在城外乱坟岗做孤魂野鬼。”

越说越是悲哀,她面貌白腻,那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想起了高中、大学的俏丽女学生。是啦,何美人也不过二八年华,换在后世,还真是高中女生。正处在父母维护下天真浪漫,无拘无束,肆意妄为青春期。

“娘娘只要有皇帝宠爱,难道宋皇后真可以只手遮天?”这些日子,刘备隐隐约约听到很多传言,例如宋皇后手段狠辣,但凡有宫人怀孕,皆想尽办法让气其流产。

何美人哭哭啼啼:“以色事人,色衰则爱弛。皇帝现在喜欢我,是因为有新鲜感,后宫美丽女子几十上百,日子长了还不知道会怎样。”

这个无助的女孩为了求得帮助,狠狠地在他脸上亲了二口:

“我在宫中举目无亲,你一定要帮助我。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宦官们都说你有能力,我想引为外援。趁皇帝爱我、宠我,为下半生赢得一份保障。“

刘备:”保障?娘娘是想有一个皇子?“

何美人:”对,非常希望有一个皇子,你能帮我吗?“

帮?还是不帮?或者说是上呢,还是上呢,还是上呢?

刘备红着眼睛、呼吸急促,向前迈了几步:”你可要想清楚,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搞不好会死的。“

何美人侧着头,咬着手指,思考着:”早想清楚啦,我不是不知道宋皇后的手段,冒再大的风险,我也愿意为陛下生一个皇子!“

为陛下生?这剧情怎么不对?不是跟我生一个装作皇子么,反正都是刘家的种。刘备的手距离何美人胸口只有二十公分。

何美人捂着胸口羞怒道:”你作什么,登徒子!“

刘备两手往前一伸,牵过何美人芊芊玉手,脸不红气不喘的:”臣下略懂一些医术,为娘娘把脉。“

何美人白脸微红、小鹿乱撞:”是吗?那你把脉吧。“

刘备:”娘娘天葵在每月什么时候?“

何美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女儿家的事,你问什么?“

刘备:“这非常重要,关系到能不能怀上,怀上的是皇子还是皇女。”

何美人低着头,下巴快要接触到凸起的胸口,低声说了几句。

刘备有心装作没听清楚,连连让她说了三遍,直把她逗得恼羞成怒才放过:“月事前七、后八天,一般为安全期,不易怀孕。两次月事之间中间那天的前后四日,一般为容易怀孕期!如上月5日月事结束,这月3日月事开始,则30加3减去5,除以2等于14日,中间那天就是5加14等于19日,一般是最容易怀孕的。”

何美人细细算了一遍,眼睛亮晶晶的,快要滴出水来:“男人也懂这些?”

刘备化身妇女之友:“呵呵,一个老道教我的。对了陛下一定要调理好身体,不可旦旦而伐,生男、生女与此有关,若太过放纵,则易生女。男女年龄越大,易越容易生女。。。”

离开何美人,刘备脸色发红,有点迷醉在夏日雨后的暖风与突如其来的暧昧中,这个女人太过美丽,也太过危险。然而在美人面前,荷尔蒙爆发的他,难以自制,拍着胸口保证一定给她帮大忙。

。。。

心事重重的走了一段路,被急匆匆的张让叫过去:“你今天去见何美人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大长秋要见你。”

被张让拉着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偏殿里,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过来:“听说你今天去见了何美人?”

这个中等身材,表面和善,内里深不可测的老太监,就是宦官第一人,大长秋曹节!皇后所居宫殿称之为长秋宫,合取长久、收成两个意思。大长秋既是长秋宫的主官,同时也是宫内所有宦官和宦官属衙的长官。

刘备心里惴惴不安,并不像普通外臣见了宦官那样不屑一顾,而是行了正式的下臣只礼:“回大长秋,前几日娘娘为小臣说了些好话,小臣便备了些薄礼。”

曹节:“你是郎官,是外臣,殿门外的事情归你们管,殿门内的事情归我们管。一定要记住男女有别,不可太过亲密,不要想着插手门内的事情。

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即使在威胁刘备时,曹节语气仍是那么平缓,这是长期作为人上人养成的气度,和伺候两任皇帝、经历过风波诡异的谨慎。

大长秋曹节是整个皇宫中最牛逼的宦官,有拥立皇帝、皇后之功,历来为皇帝、皇后信任,曾任中常侍、长乐卫尉,爵位为育阳县候,食邑七千六百户!更厉害的是,身为宦官的曹节甚至破例担任过外臣的官爵,高至车骑将军,官位特进,一身荣誉、地位超过绝大多数三公!

刘备又作一揖:“小臣一定谨记曹候之教诲,一定谨记为臣之本分。”

曹节挥挥手,让刘备退下,继续无力地隐匿在阴暗的烛光里。这些年身体越发差劲,他知道没几年好活。他心中一直有着担心,一则是对宋皇后的担心,宋皇后出生高贵,脾气要强,不受皇帝喜欢,结婚数年,没有子嗣。皇帝女人不少,可要么怀不上、要么流产,太后、外臣对此已有许多猜测和怀疑。

无子,不仅对皇后是大问题,对皇帝位置的稳定也是绕不过的问题。有继承权的不止刘宏一个,近亲宗室更有躁动,想取而代之的不止凡几。

忧其君之外,曹节更担心两个曹氏家族。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叛逆的曹操

去年年满二十虚岁,举孝廉之后,曹操入宫为郎,不久外放为雒阳县北部尉,雒阳是超级大县,县北部尉与司隶以外一县县长相若。

京官难当,除了工资低之外,大官、世家、豪族太多也是原因。任何一件小事,背后都有可能站着千石以上的中高级官员,稍不注意,犯了忌讳,轻则仕途曲折,继而丢官去职,最严重丧失生命也经常发生。绝大多数京官,都夹起尾巴做官,低调谦卑做人。

曹操却一点不怕惹事,刚一到职,就申明禁令,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衙门左右,声称如有犯禁、犯法者,皆棒杀之。

绝大部分人看来,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即使父亲是九卿,家族有数名高官,背靠大树好乘凉。但说真的,资历在那里摆着,浅薄的仿佛白纸,就该从下层官吏做起,就是条龙也得盘着!

宦官蹇硕的叔父蹇图,也是这样认为的,在朋友家宴饮时,大言不惭地说:“怕个鸟,曹孟德家族就是我一党,就算要杀人立威,也是找其他人,绝不会动我等。”

蹇图乘坐马车,晃悠悠地回去了,路上却被拦截下来。

蹇图:“我是蹇硕的叔父,你们不能抓我。”

曹操:“官吏犯法,与庶民同罪,拉下去,打!”

蹇图:“我只是有小错,你竟然敢动刑法。出去看我不弄死你!”

曹操:“弄我?犯我禁令还敢如此嚣张?本官今日先弄你。拿下去,给我狠狠的打。”

“好勒!”

啊!呀!痛哭声不断的传来。

曹操第一次这么干,心烦意乱,拿起一本韩非子,挑灯夜读,故作镇定。

下面属吏都说:“大人运筹帷幄,智如张良、陈平。”

过了一会。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慌什么慌。”曹操,“什么那人死了!?”

曹操镇定的说:“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马上将手印按在笔录上。”

“大人,我们马上办好。”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曹操才无力得靠在榻上,小声自言自语:“这下不好啦,第一次出来当官就惹了麻烦。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摊开纸,盯着跳动的烛火,眼中闪耀着智慧光芒,思考了两柱香的时间,回头又看看《韩非子》,顿时下笔如飞,妙笔生花,以韩非子的几句话开头,将雒阳周边,法律法令不行的情况详细加叙述、分析,指出这种情况发生下去会造成严重后果,然后提出自己严格执行律法的想法、志向。

最后才装作不经意间提到,昨夜有个叫蹇图的人持剑拒捕,言语无状,下面执法的人将之打死,有个这个案例,如今已经教化大行,再也没有人违反律令。

写完初稿之后,仔细看了好几遍,这才誊抄到洁白和帛上,用布袋密封好,又准备了一些老年人喜欢的吃食,一并装了准备明日遣人送去给父亲曹嵩。

已夜半,灯熄灭,躺榻上,辗转难眠。曹操的父亲曹嵩过继给同宗曹腾,曹腾乃是有名的大宦官,为人谨慎,伺候过四朝皇帝,前后三十多年,几乎没有大的过失,更对桓帝有拥立之功,位至特进、大长秋。在任期间,推荐过许多名士、能臣,其中如陈留虞放、边韶,南阳延固、张温,弘农张奂,颍川堂溪、赵典等人,后来皆位至三公九卿。所以虽去世多年,恩泽尤在,故吏遍布朝堂上下。其父曹嵩继承了祖父的费亭侯,官至司隶校尉、大司农。其叔父有数人官至二千石。

可是曹操一点不高兴,祖父三十多年的官宦经历,让世人皆认为谯县曹氏就是阉党!

更何况曹腾晚年还提拔了南阳曹氏的曹节!平日遇到这个与曹操曾祖父同名的大长秋曹节,曹操得亲切地叫叔父,而不称官位。

家族有深深的阉党烙印也就罢了,最令曹操不满的是他自己身上也有洗不清的烙印——去年年底,沛国相王吉举曹操为孝廉,王吉是中常侍王甫的继子,类似曹嵩与曹腾的关系。王吉名字很吉利,为人却很残忍,二十多岁就担任郡国守相,年少得志,执法非常严酷,常常把小罪当成大罪来杀人,一个冬天能杀数千人,抓更多的人,以至于郡里的监狱都住不下了。

虽然曹操不满被阉党举荐为孝廉,却不敢拒绝杀人狂的举荐,也无法违背家族的安排,而且他心中隐隐崇拜这个杀伐果决的阉党国相。王吉也因为曹操小名吉利,故而对他一见如故、另眼相待。

。。。

第二日,曹嵩忧心忡忡的入宫拜见曹节,两人名义上同辈,曹嵩却执礼甚恭。

曹节苦笑着接过钱财、礼物和信件,面对一旁局促不安的曹嵩,自顾自的读起来,半响抬头:“吉利又惹祸了?”

曹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他才干普通,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拜曹腾、曹节所赐,对宦官有着天然的尊重和好感:“对吉利棒杀蹇图的行为,我极其不赞同。可这个孩子,就是喜欢干些出人意表、与众不同的事。是我没有教导好他,我有愧啊!”

曹节道:“谁没个年少荒唐的时候呢,何况吉利执行法令,并未有错呢。蹇硕这人,志大才疏,却偏偏自视甚高,以为仅有皇帝宠幸,就可为所欲为,宫中对他不满的人,多着呢。我看吉利这好孩子聪明的紧,看准人下的手,只得罪一个,就赢得众士人和众宦官好感。”

曹嵩:“吉利为了士人的好感如此叛逆,曹家不就分裂了么?”

咳嗽半响,曹节在曹嵩搀扶下,躺上榻,眯着眼睛,让曹嵩离开。

。。。

曹节在欣慰中假寐,谯县曹家是提拔自己的恩人曹腾的至亲,自曹腾开始,人才辈出:“吉利啊吉利,鬼精灵的小子。即使诸中常侍全面压倒世族,全国范围内实行了党锢,却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跟宦官拉开距离。”

刚睡着不久,就被吵醒。

“兄长,是我啊,破石,我来看你啦。”曹破石是曹节的亲弟担任越骑校尉。

“来看我,也不带个礼物,这么急匆匆就来了,又闯祸了吧。”

曹破石这才舔着脸,说因为贪恋美色,逼死了属下一曲长的妻子,如今人家夫家、娘家一起找上门来,讨个说法。

“混蛋!都做了些什么破事啊!”同样姓曹,自己南阳本家就比谯郡曹氏差得远,曹节一口血吐了出来,瘫在榻上,人事不知。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两对野鸳鸯

当曹节为弟弟和侄儿焦头烂额的时候,皇帝正悠哉悠哉打算带着皇后和众妃嫔的外出避暑。

作为大长秋,曹节有数不清事情需要做,身体也不太好,皇帝特旨让他留守皇宫。王甫就成为外出众宦官的第一负责人。而刘备由于有厨艺特长,也被要求随驾。

位于洛阳之西的西园,景色秀丽,河流湖泊密布,有宽广的草原,茂密的树林。在这里,皇帝可以尽情的骑马、打猎、游泳,而不会有朝中的老头子们指手画脚。皇帝有数不清的美人,对何美人几日一光顾,已算恩情深重,宠爱得让其他人嫉妒。这日黄昏,何美人终于捞到机会,与刘备在西园一处山林里相见。

刘备:“前几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头戴凤冠、身披凤服,身抱皇子,坐在德阳殿高台之上,享受朝臣的敬仰与拜见。”

第一句话,就让何美人震惊和迷醉了:“真的吗,德阳殿可是皇帝或皇后主持朝会的地方,你是说我能做皇后?如果我能有此机会,便是死了也愿意。”

刘备:“如果你肯用我之计,则并非不可能。如果你不肯,那我们还是普通朋友。”

何美人抓住刘备的肩膀,急切地说:“肯,我肯的。”

不知道历史上何美人如何脱颖而出,踩掉宋皇后,从小妾逆袭上位,至少现在看来简直是个不可完成的地狱难度任务。何美人自己也毫无自信,因为除了相貌和身高,她没有任何与宋皇后相提并论之处。

刘备:“这些日子,通过多个途径对宋家进行了解。宋皇后自身是皇后,又为先帝所认同,说与皇帝夫妻一体共同继承皇位也不为过,可说占天时!

其父宋酆担任执金吾,掌握宫门外到城墙内之兵权,守备武库,皇帝出宫,则领缇骑、郎官在前清道。其兄弟宋奇为濦强侯,颇有才干,又与曹操相交莫逆,娶侍中、长水校尉沛国曹炽之女,与谯县曹家结成了紧密联盟。谯县曹家又与南阳曹家同进退,曹节本人极为皇帝信任,作为大长秋既管理皇后的长秋宫,又管理全部宦官。

宋家和两个曹家及其故旧,占据内外要职,手握兵权,可说占人和。”

曹炽是曹仁、曹纯的父亲,曹操的叔父。

何美人:“宋家和曹家,里里外外都有人,都有兵!我一个屠户之女,怎么比得过?”

刘备按住何美人的双肩,注视她如点漆的眸子:“只要你相信我,一定为你办到。”

面对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何美人有些紧张,又舍不得皇后的无上尊荣,咬着嘴唇:“真的可以么?”

残阳最后一丝的阳光下,她美得令人炫目,仿佛天上的女神,足以撬动任何人的心扉。

刘备失去理智一步一步向前走,何美人一步步后退,终于靠在一颗树上,眼中流露出无处可逃的慌乱。

“我已有了全盘计划,相信我,一定能为你做到。告诉你之前,还请给点红利吧。”洁白的脸蛋,红润的嘴唇,有着致命的诱惑,刘备一公分一公分的接近着。

脚步声和交谈声不合时宜得想起,两人如同其他被抓住的偷情男女,张皇地看向来人的方向。

远远见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刘备连忙低头,何美人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嘴巴和臀腿,低声叫疼。

刘备笑了笑,抱着她连忙躲在树丛里,轻轻她揉撞疼腿。那欠揍的笑容,让何美人心生羞恼,恨恨地向他臂膀上咬去。

“嘶”刘备压抑地痛呼,低头见她调皮、蛮横眼睛和脸,气愤地在她臀上拍了一计。

“呀”这次轮到何美人轻轻痛呼,她正待再咬一下,见刘备指向另一队偷情男女,好奇心如猫抓了一般,倒是忘了计较他放在臀上的手。

。。。

没想到那对偷情男女两人搂在一起,在那里哼哼亲亲起来。

“你急什么!把人家衣服扯坏了!”一个女人道。

“我就是急,你这么美,让我心里急,手上也急。”

“嘻嘻,说得好听,别一会反倒不中用!”

“敢怀疑我,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传来衣物的撕扯声,随即传来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

。。。

“真是一对野鸳鸯啊。”刘备转头看向身前何美人

一语双关的话,让何美人心头一颤。

她一米六五的身高,背对他坐在腿上,洁白的颈项,他没说一个字,都能感受到呼出的热气和男性荷尔蒙,而且这个坏家伙仿佛故意似的用头脸在她颈部、后脑、侧脸上摩擦,她不由面红心热,心动神摇。

“坏人!你不许乱摸。”何美人不知道自己的口气有多么柔软。

刘备则数月没有近女色,如今温香软玉在怀,不远处又有一幅活春宫可观摩学习,忍不住去亲她的粉脸和耳垂。

何美人是屠户商贾之女,或许肉吃得多的缘故,整个人发育的特别好,胸大、臀圆、腿长,长得很开。也正因为伙食好,饱暖之后,交配的欲望也特别浓烈。

她挣扎着想推开胸前的手,推了几次,如铁石一样推不开,反倒是身体越发热起来。。。

两边,两对野鸳鸯,此起彼伏。

。。。此处省略五百字,无声胜有声

事后,何美人给了刘备一个大耳刮子:“从没见过你种厚颜无耻之人。”

刘备:“我是无耻,因为你太美,长长的黑发,亮晶晶的眼睛,高挑的身材,美的倾国倾城。第一次见到你,就不敢直视,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如果爱你也是错,我愿意一错到底。”

何美人:“我是陛下的女人,就算喜欢,你也不能。。。糟糕,这几天是危险期,要是怀上了,我,我只有跳洛水。”

捡起另一队野鸳鸯的留下的玉佩,刘备:“你知道刚才那对狗男女是谁?”

何美人:“女的也就一名宫女罢了,男的不知道。”

刘备:“这个玉佩我见过,那个声音我也听过,那男人就是宋奇!宋皇后的兄弟。你猜猜皇帝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样?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我现在更有把握,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何进的犹豫

回去的路上,刘备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如梦似幻。

倒不是耗费了多少体力,何美人还不到二十岁,没到食髓知味的年龄,心思也还单纯,比想象中的容易满足,在面对身体上的巨大的欢娱,和最高权力诱惑,完全不知所措,满足得不能再满足。

助人为乐的同时,他几乎被巨大的幸福感和冲击力击晕:“我居然把皇帝的女人那是啦,那可是何进的妹妹,未来的何皇后!还在她体内留下了痕迹,要是怀孕怎么办?怀上的是皇帝刘宏的孩子,还是我的孩子?

若怀上的是我的孩子,岂不是将完全改变历史?那个汉少帝刘辩的下场可是无比悲惨,先被董卓先废掉、而后杀掉。总不可能能眼睁睁看着他十几岁就被董卓杀掉,可若把董卓撵走,岂不是没有后来的三国呢?”

刘备患得患失,纠结无比。

。。。

何美人靠在温热的浴桶中,水蒸气熏蒸之下,脸上红扑扑的,愈发娇艳欲滴。

她傻傻得望着天花板,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不住问自己:“我做了!我做了什么!

不,不,不。我什么都没做,是他强迫的。”

可扪心自问,她却感觉到极大的欢愉,远远超过跟皇帝在一起。他的是那么坚挺有力,身上一块块坚硬如铁的肌肉,他懂得那么多令人羞涩的技巧,偏要把人家口中不时推陈出新、有着永远说不完的情话。

。。。

随驾也有假期,这日,从西园回到太学旁边。

“七兄是不是每天都能看见皇帝啊?”刘德然问道。

刘备:“皇帝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两条胳膊,两只腿。”

刘德然:“岂止,听几个食客说,皇帝是上天之子,自带福气、财气、仙气。你天天跟皇帝在一起,就能沾到皇帝陛下的气息,运气一定很好。而我常常见到你,就能间接沾到皇帝的气息,做生意一定更好赚钱。”

刘备:“哈哈,这个马匹拍得,我给满分。让你联系的人怎么样啦?”

刘德然:“找来了,在天上人间住着呢。我带你去。。。”

不久,一个身高八尺的白脸汉子,带着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出现在二楼的包房里,一脸热情地套近乎:“这位是玄德贤弟吧,久仰大名。莲妹妹的信件我收到了,她说在宫里举目无亲,多亏你照顾。”

刘备完全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自来熟,实际却很拘束、姿态放得很低的漂亮青年,就是日后的外戚大将军、何进?

何进手腕上戴着玉环、手指上戴着金戒指,头上插着金钗,一身锦衣,这品位,整一个暴发富。

“想必这位就是遂高兄了吧,何莲说你们家中富裕,看样子名不副实啊。”刘备指着何进的弟、妹,他们穿着就差远了,不过粗布、木钗而已。

何进搓着手,看了看菜单,心疼地说:“雒阳米贵、菜贵,比南阳贵太多,可又不能不撑场面。”

刘备:“这位是令弟何苗?这位是小妹何秋月?”

何进:“你们两个,呆着作甚,快来给玄德磕头。”看得出来,何进在弟妹之中非常有威望。

刘备连忙起身相扶:“你们家是皇亲国戚,我可受不起。”

何秋月比何美人略矮,年龄幼小,姿色稍微不如,但要放在人群中,亦是千里挑一的美人胚子,特别有种自然清新的美。第一次来雒阳,不好白吃白住,和兄长何苗一起,在天上人间帮了几天工,发现自己无论是穿着还是扮相,相比雒阳城内外的仕女,实在是土得掉渣。

刘备对刘德然说:“好了德然,我们谈事情,你先出去忙吧,没事别老往人家妹子旁边靠!”

刘德然心思被说破,闹了个大红脸,望着何秋月,依依不舍地退出门去。

何秋月却头也不回,仿佛刘德然只是陌生人,只是把一双妙目往刘备身上巡游。

刘备叹了口气,不是他不想成全这个堂兄弟,而是何家处于漩涡中央,是非太多。搞不好,不止他一个身死名灭,还会连带涿郡刘家一起万劫不复。

何况刘备才出现一会,何秋月就循着机会故意往上靠、毫不掩饰对刘备的兴趣。而刘备听说,她前几天,对围着转刘德然,也是同样的兴趣。看来,小小年纪,也是个嫌贫爱富,一山更比一山高,想攀高枝的主。

刘备取出两个盒子,指着二套衣服:“遂高跟秋月已说好了吧?”

何进:“恩,说过几次,苗弟,秋月,拿上衣服,回房去换去。”

只剩下两人,刘备又把计划向何进讲述一遍。。。

何进见此时只有刘备两人,靠近了说:“玄德不再考虑考虑,秋月虽然比不得莲儿美貌,毕竟年少,日后长开了也是极美的。你我结成亲家,岂不快哉?”

何美人多次提起,何进也在信中写道,想把小妹何秋月嫁给刘备为妻。

刘备:“你要是舍得不让莲妹做皇后,我便娶秋月又何妨。”

何进有些犹豫:“这样干真行么?对方毕竟是宦官一党,就借其力成了皇后、国舅,不也得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

刘备怒道:“大丈夫做事,岂能瞻前顾后,畏缩不前?其中利害,不论是莲妹的信,还是我,都已给你说的清清楚楚。这世上,本来就无必成之事,但若不做,则成功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我早已通知了那边,你若临阵退缩,不仅恶了那边,他们若联络其他嫔妃做相似的事,莲妹不要说当皇后,能活下来都是侥幸!”

何进颓然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可走了这条路,就没回头啦。”

刘备:“这点你放心,我们的最终目的,只有你、我、莲妹知道。就是我从弟德然,师傅卢府君,也蒙在鼓里。”

楼外一阵马嘶,刘备看了看窗外:“他们来了,遂高兄请振奋精神,今日一定要把对方陪好!”

。。。

不久包厢门开了,中常侍张让带着两个少年走了进来,亲切地对迎接的刘备说:“玄德,这才几日不见,就给我们办了件大好事啊!”

那边尚方令郭胜与何进抱作一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何美人能入宫中,且能为皇帝刘宏看到,郭胜出了不少力气,也得了不少何进不少贿赂,两人已不是一天两天的关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帝国的十字路口

张让:“这是我两个孩儿,一个名张奉,一个名张丹。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就看你二人本事!”

这年头,太监也有儿子。一些太监是生子女后,才阉割入宫,另一些是家族内过继。

司隶以及南阳、颍川、魏郡等地,地少人多,百姓们有的行商、有的打工、有的当兵,有的给世族大家做仆人。遇到灾荒年,百业不兴,男子阉割入宫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渐渐的,在这些地方,入宫当宦官发展为一种风气就是豪门大族的支系、甚至主系子弟,也参与进去,寻求攀龙附凤的机会。背后的家族不以为耻,反而大力支持、投资,助其升迁,以为家族助力。

张让是众宦官中极其幸运的。曾经读过书,人又机灵,深得皇帝信任,已经成为众中常侍中的一员,在宦官行业,算是发展得又快又好的。

他深知道宦官名声不好,不愿意孩子继续残疾下去,给两个儿子安排做了官。张奉年少好学,进入太医院,虽然医术普通,也算有个正当工作。张丹则准备在京城从小官做起。

席间,张奉仿佛不知道今日相亲,大口吃菜、大碗喝酒,走动敬酒,酒到酣时,还把外衣扯开,只着短衫。张丹则正襟危坐,举止有度,长辈无问则不说,不肯多说一句话,显得谨慎有礼。

。。。

席间,何进借口更衣,拉刘备出门走远了些,问道:“玄德认为我应该选张奉还是张丹?”

刘备:“一个张扬,一个谨慎,遂高兄以为呢?”

若在后世,任何心灵鸡汤,任何成功学,都会强调态度决定一切,张丹表示出的适度谨慎,很容易得到女方亲戚的好感。但在汉代,士风直率,恣意张狂反而被认为有名士风度。很多人甚至因为特立独行而闻名于世。

何进:“刚才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张奉走动敬酒时,竟然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一个都不差,看来他既有张扬恣意的一面,又有细致入微的一面。”

张奉极其优秀的记忆力,即使在喝酒时,也展现无遗。刘备刚才也有所发现,只是没有兴趣仔细去查看是不是每一个他都记住了。

刘备:“如此优秀的记忆力,看来真是学医的好苗子!能记得一个个人名,就能记得一味味药的名字和特点。”

何进显然有些兴奋:“岂止,做官或做生意的人,如果能准确说出别人的名字,会令人感到受到重视和尊重,并乐于为之行方便。”

。。。

何进妹何秋月与张让子张奉年龄都比较小,目前先订婚,说好隔两年正式结婚。

张让很着急,九日后就将厚厚的聘礼送了过来。何进也不逞多让,置办了价值不菲的嫁妆,给张让送过去。两人都极有诚意。

何进之弟何苗,更是与郭胜的族女订婚。

从此,何、张、郭三家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

在西园,刘备请张让带他,求见中常侍王甫。

王甫与张让都是中常侍,职务相似,权力却天上地下。王甫掌握着宦官内部的监察、执法之权,并凭此对外朝延伸影响力,与掌握行政权的曹节分庭抗礼,为宦官中的两巨头。所有宦官受他监督,较重的惩罚必须经过他的认同。

在献上一份大礼之后,刘备求王甫帮忙办了一件小事,之后仿佛不经意得说:“坊间传闻先帝大行之时,其弟比当今陛下更有机会继承皇位,幸而有大人力挽狂澜,说服当时的窦大将军,这才有了当今陛下的机会。遥想当时,真是佩服大人明断,恨不能亲睹。”

这是王甫一生中最重要的押注,被人当马屁拍出来,他自然滔滔不绝讲诉起其中得意之处。

刘备一边听,一边赞叹,突然说:“原来先帝同胞弟弟的王妃,也姓宋啊,不知道和当今宋皇后有没有关系?”

王甫脸色一沉,如晴天变为阴天。

张让连忙让刘备住口:“那宋王妃,就是当今皇后的姑姑。你小声点,隔墙有耳。”

刘备却自顾自的说:“那宋皇后、宋国舅与宋王妃关系应该不怎么好吧,否则她早怀恨在心,想着报复啦,如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张让、刘备走后,王甫整个人都不好了,一直思索“报复”两字,于是派出人员,秘密探查,宋皇后居于深宫,要探查当然不容易,但探查其兄宋奇的态度,一点难度都没有。

探子送回来的消息,让王甫完全高兴不起来。当然也有好消息,如宋奇私生活不检点,宋氏在地方上巧取豪夺之类的。

。。。

不久之后,太医院发现何美人有喜,欣喜若狂的皇帝,当即命令大长秋派人好好照顾,并让何美人的老乡郭胜转为太医令,保证孩子一定能生下来。

几人欢喜,几人愁!

宋皇后气得发了疯,把平日最喜欢的瓷器砸了粉碎,把金银首饰扔在地上踩了又踩。她几乎指着曹节的鼻子,要求他一定要把何美人的孩子弄流产。

张让、郭胜两人,分别找机会向曹节进言,为何美人说好话。

张让表示,宋皇后一直没有子嗣,又不准其他嫔妃有子嗣,如今宫内宫外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皇帝本就不太喜欢宋皇后,因此对宋皇后更不满了。

曹节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就是清楚地认识到宦官们的主子,不是皇后,而是皇帝。皇帝的信任,是宦官权力的来源,如果为了宋皇后会失去皇帝的恩宠,曹节自然会好好掂量掂量。

在曹节陷入反思之时,张让又进言称何美人很得皇帝恩宠,而她父兄是屠户,出身为世族看不起。如果怀了子嗣,就别无选择,只能重视和依靠宦官的一派。

郭胜与曹节是同郡人,关系颇亲密,他认为宋皇后家族是很厉害,但数年以来,宋皇后生不出皇子,又无法阻止皇帝宠幸其他女人,最终的结果,多半是其他妃嫔率先生出皇子。何美人是南阳人,与大长秋您是同乡,与其便宜其他嫔妃,不如便宜老乡。

曹节既不愿意违抗皇帝的命令,又不愿意违抗宋皇后的指示,左右为难。作为见惯风浪、干掉过外戚大将军、发起过党锢之乱的大宦官,他的政治经验相当丰富,清楚不论服从皇帝还是皇后的命令,其结果都会造成另一方的对他曹节的深深怨恨,对曹家的深深怨恨,甚至对未来朝局产生非常剧烈的影响。

或许这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抉择。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太后不见安思皇后呼

曹节的犹豫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发现,子嗣问题已经处于他的决断之外。

中常侍王甫在关键时刻站出来表态:皇帝陛下若没有子嗣,其他宗室就怀着非分之想,内宦外臣对未来也有不确定的心思,则皇位必不稳固。所以何美人不论怀得男或女,一定要让孩子生下来。

又向皇帝建议,封何美人为何贵人,并专门安排宫女、嬷嬷、产婆、太医人手,做好安全保卫。

曹节与王甫曾经共过患难,现在地位高了,一直暗中较劲,所以王甫站到宋皇后对面,并不奇怪。

以往都是恨得牙痒痒的,曹节从未像今天这样,高兴的面对王甫的出牌。因为有王甫表态和对何美人的维护,宋皇后无法怪罪他,皇帝也不会怪罪他,他仍然是政坛不倒翁,八面玲珑的大长秋!

宋皇后和父亲宋酆没有认识到王甫的表态已将何美人与肚子里的孩子上升到政治的高度,上升到帝位稳固与否。这些日子,依然多次找曹节希望他一定要“妥善”处理。曹节也装模作样多次找过王甫施加压力,王甫既然已经公开表态,绝对不会轻易松口。曹节就将皇帝和王甫的表态拿出来当挡箭牌。

而随后事情更发展出乎宋、曹两家意料以外的地步,宋皇后妒忌狠辣、何美人怀孕一事突然之间在雒阳城传遍了,将当事人吹到风口浪尖。

原来刘备、何进偷偷令人在雒阳集市中大肆宣传,引得百姓瞩目。

而袁术则推动传闻在官员中发酵,他更亲下场上书表态,引得许多正直的官员和袁家门生故吏陆续上书,很多人指责宋家嚣张跋扈,宋皇后妒忌、残杀宫人,应该为皇帝无子女负责。

臧洪带着太学生进行游行,在宋家府邸外示威、拉横幅,在墙上写大字报。甚至有激进的太学生吼出如果何美人流产或者小孩夭折,宋家就如同昔日的外戚梁家。梁冀曾为大将军,其妹梁妠为汉顺帝皇后,小妹梁女莹为汉桓帝皇后,立三任皇帝,毒杀汉质帝,秉政十余年,专擅朝政,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海内鼎沸。

三公九卿也坐不住了,太尉陈耽毫不犹豫表明保全何美人肚中孩的态度,坚决反对一切危害皇帝陛下子嗣的做法。一向是墙头草的许训,则表示遵从皇帝的命令。

袁隗是最无语的,他和曹家本是联盟关系,侄儿袁绍又与曹操相交莫逆,与宋家关系很不错。根本没有预料到平日飞鹰走狗的侄儿袁术,竟然不给自己打招呼就直接表态,站到了何美人一方。当袁逢、袁隗质问袁术时,袁术顶不住父亲、叔父的压力,毫不犹豫把刘备卖了。他们将刘备找来,责骂一顿,末了说袁家是三公世家,根本不需要主动参与到废立中去,不论宋、何还是其他那个生了皇子,长大也需要十多年,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拉拢袁家。

刘备则指出,鸡蛋不能都装到一个篮子里,袁家树大根深,既要有人压宋家的宝,也应该有人压何美人或其他人的宝,于是总有一方能够仕途顺畅!这样袁家就能够数世不衰。

太仆袁逢认可了刘备的鸡蛋理论,决定上奏保何美人。袁隗则继续与曹家保持良好关系,上奏说针对宋皇后嫉妒的指责是空穴来风、无根之木,皇帝陛下还年轻,明年才弱冠,没有子嗣并不奇怪。

九卿大多也认为皇帝陛下最好能多有子嗣。

。。。

宋皇后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无奈之下,改为向董太后哭诉。

董太后确实很喜欢出生名门、富有学识、举止及其有教养的宋皇后,而对出生商贾、行为更平民化的何美人很不感冒。但她亦不能不考虑三公与宗正的意见。

董太后的侄儿董重,被召入宫内问对。

董重的一句话深深地打动了董太后:“太后不见近之桓思皇后,远之安思皇后呼?”

桓思皇后是桓帝的最后一任皇后窦妙,十几岁入宫为皇后,无子,所以迎刘宏为子。可怜父亲大将军窦武谋诛宦官不慎泄密,被宦官矫诏调北军诛杀,宗亲、宾客、姻属都被杀害。无子、无外戚的窦妙,虽有太后之名,此后却被幽禁、过得生不如死,四、五年时间就病亡。之后轮到董太后继承了太后之位。

安思皇后则是汉安帝刘祜的皇后阎姬,由于无子,杀掉了宫人李氏,由于李氏的儿子刘保是安帝唯一儿子,宦官、朝臣不得不拥立刘保,即汉顺帝。刘保一上台,就将阎姬的外戚及其党羽全部诛杀,把阎姬迁到离宫居住,其家属迁往最南面的比景县,用自己的外戚代替原来的外戚执政。

董重声称董家的外戚们意见很一致,皇帝如果没有亲子的话,不仅宋皇后会陷入窦妙、阎姬的境地,宋家多半如窦、阎两家一样万劫不复,而董家也很难独善其身。而皇帝只要有亲子,不论是宋皇后还是何美人生的,都能保障董太后和董家的利益!有着强力外戚的宋皇后如果生下皇子,会用新的外戚进一步边缘化原有的外戚董家;如果何美人生的就更好了,因为何家是商贾,家族底蕴浅薄,人又少,不懂治国,就会给董家留下空间!

。。。

在太后斡旋下,皇帝刘宏向曹节、王甫表示何美人母子的问题上坚决不退步,其他问题上可以给曹宋两家做出补偿。同意曹家的曹鼎担任尚书令、宋奇担任黄门侍郎、曹操任顿丘以为安慰。同时何美人升为何贵人,其兄何进补郎官,王甫之子王萌担任永乐少府,袁术等也有封赏。

相比于宋家,曹家获得了更大的利益,曹宋联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丝裂痕。当然,宋皇后只要能生出皇子,这都不是事!

曹节此时,根本意识不到何美人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会产生多么巨大影响力,何美人、何进也意识不到。毕竟宋、曹两家影响力足够大,在所有人看来,皇帝虽然不是那么喜欢宋皇后,但每月总要专门抽出时间宠幸,有子嗣也是迟早的事情。一个庶子与皇后嫡子是不可相比的。

这次子嗣之争,只是帝国更大内斗的序曲。

第一百四十九章 檀石槐的决断

干裂的土壤,稀疏的牧草,比往年细了不少的河流、瘦弱不堪的牛马羊无一不抓住檀石槐心,抓得生疼。

他忧心忡忡的问部落巫师:“今年的雨水怎么这么少?怎样才能下雨?”

巫师:“祭祀!只有血祭才能平复长生天的怒火,才能告慰祖宗的先灵!”

檀石槐:“血祭?用什么人祭?”

巫师:“南下,以新捕获的汉人为血食!”

和连:“父亲,我们等着你的号角,南方流着甘甜如同蜂蜜的河水,有着如羊般脂肥沃的土地,有温柔美丽的女人,长着能够缓解身体疼痛的茶叶。软弱的汉人不配拥有肥沃的土地。”

软弱?

檀石槐看了和连一眼,如果击垮匈奴、东羌的汉人软弱得话,那什么叫强大?

喝了一大口茶水,稍稍平复身体的疼痛。他明年才40岁,在条件恶劣的草原上,却马上就算步入老年,身上的旧伤时常让他疼的睡不着,体内长期积累的油脂和嘌呤,让他偶尔痛风,弯不开弓、骑不好马。

“茶是好东西啊!”竟让他的身体缓解了疼痛和痛风,听说是南面上谷乌桓部落卖入漠南草原的。虽然敌对,上谷乌桓却在交战的间歇期,保持与漠南草原的小额贸易,一旦开战,茶叶就会停运。像檀石槐和巫师这样年龄大些的人,没有茶几乎活不下去:“可惜贸易的茶叶和粮食太少。”

和连:“草原上的人平时逐水草放牧,战时骑马弯弓,个个都是勇士。孩儿亲自带人去上谷为父亲抢茶叶!”

檀石槐年轻时曾经在上谷乌桓生活过一段时间,甚至偷偷潜入上谷汉地,那时候难楼王和他父亲部众超过二十万,控弦之士上万,可就是那样强大的乌桓,也没有茶叶。檀石槐亲自询问十余名掳掠来的汉人,幽州不产茶叶,茶叶产地在数千里远的南方。去上谷抢能抢到什么?

作为从小被父亲抛弃的男人,檀石槐是缺乏安全感的,即使和连是自己儿子,也难免不从最坏的地步出发揣测对方的意图,莫不是他想让我早点死?

怀疑一产生就很难消除,檀石槐指着地图说:“打上谷,不止一次,然而山岭阻隔,又有护乌桓校尉在侧,从没有取得很大战果,还损兵折将。

所以,这次重点不是上谷,而是辽东!”

“不,不,父汗,我们还是打上谷吧!”和连的反对来得那样突兀,令帐幕中的贵族们吃惊,也让檀石槐暴怒。

“你是想反对我?”

“没有,没有,长生天可以作证,和连尊重爱戴父汗,就如鲜卑牧民仰望大鲜卑山。”和连白脸涨成猪肝色,连忙解释他十分记恨上谷乌桓击破昂山部的难楼王和阻击他的汉人将领,“父汗,那个汉人将领叫刘备,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熟悉草原战法,独石口一战数百鲜卑勇阵亡,孩儿脚也是伤在那一役,现在还隐隐作痛!那个汉人不除迟早为鲜卑大敌。”

檀石槐见和连言之成理,心里也是一宽:“和连你身为左贤王,不能只考虑一场战斗成败,要考虑整个鲜卑汗国!辽东塞外水草丰茂、树木连绵,有数不清不清的飞禽走兽,适合大部落驻扎。由于地形平坦,长城容易突破,树林也能制作足够的攻城器械。”

作为左贤王,辽东是和连的领地,檀石槐如果带着大量部众过去,就会意味着和连的领地会被压缩,需要拿出很多牛羊等物资补贴他当然不可能满意,可父亲有命,漠南草原旱灾太过严重,和连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

从仲夏开始,鲜卑不断地入寇幽州,檀石槐将时间把握得很好,,恰逢粟麦快要熟,幽州地方郡守、刺史难以聚集大量兵力,于是疲于应付。

黄河以北幽州、冀州、并州的旱灾稍稍缓解,关中又出了问题。汉成帝延陵园及周边发生火灾,大量官员跑出来说祖先在示警,皇帝要修德。虽然刘宏并不是汉成帝的后裔。不久关中发生蝗灾,突如其来的飞蝗遮天蔽日,将大片田地里即将收获的粟麦啃食干净。同时西方的羌族躁动起来,从青藏高原向海拔更低的汉地周边迁移,若不是因为段颍消灭和降服了东羌,这会凉州肯定已经乱成一锅粥。

与之对应的是南方继续大量降雨,多郡洪灾。

从草原,到大汉帝国南北西三处,同时发生灾害,十分少见。

官员和百姓,第一看法是天灾人祸,天灾一定与人祸相联系:要么是皇帝失德,要么皇后、外戚失德,要么宦官专权,要么权臣欺主。

负责天文、历法的官员,和一些道士、处士也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解释。更大的问题,就是他们也无法预计未来北方、西方旱灾何时结束。

如果一、二处灾害,一般的做法是让三公中的一位站出来背锅。但全国多地同时发生灾害,官员和百姓就开始归咎于皇帝刘宏,说他任用宦官、禁锢党人,说他奢侈浪费、不恤民力。

许多比较激进的官员,甚至要求皇帝下罪己诏!

一直对政务不是太热心的皇帝刘宏,这些日子最怕就是大小朝会,因为一帮官员是成群结队、闹哄哄地指责,而皇帝又不能对大批官员同时斥责和处罚。

在皇帝被围攻的时候,刘备明确地站了出来,上书表示不久将有大雨。

刘备在奏章里,简要地记叙了近10年来雒阳夏、秋的干旱和降雨情况,然后大胆地指出,根据前几年的规律,最迟到秋初,北方和西方会有强降雨,各地要做好准备,种植一些生长期比较短的蔬菜、瓜类,以应对必然减产的粟麦。

皇帝刘宏再次接见了刘备。

刘备明确指出,陛下不应轻易下罪己诏,因为很容易导致在政治上变成舆论的靶子,对皇位产生动摇!

虽然刘备拿不出降雨的有效证据,但他的说法言之成理而且很诱人,耳根子软的皇帝刘宏下定决心,坚决不下罪己诏,用“挺”“拖”字诀对付朝臣。

此外,为了平息舆论和减少百姓起义,皇帝接受了三公和刘备的建议,下诏令各郡国受灾者,免收一半田租,受灾害十分之四以上者,免收全部田租,并令北方、西方各郡国准备通过种植短期蔬果进行抗灾。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待着夏季以来北方、西方的第一场大雨。无数人,想看刘备笑话。

第一百五十章 一语成谶

十余日后,仍然没有大雨下降,指责刘备乱说的人越来越多。

“你真的有信心,最近能下大雨?”臧洪整个人看起来忧心忡忡,虽并不赞成刘备的冒险,仍希望他的判断是准确的,毕竟其父使匈奴中郎将臧旻所在的南匈奴、并州一样面临干旱。

没有人认为干旱会持续一整年,大部分人都希望刘备预言正确,即使是宋皇后一党也希望快点下雨,宋氏在关中扶风的老家,也因为干旱减产,目前更遇到了蝗灾。

刘备也有些忧虑,不是很确定得说:“历数雒阳过去十年的气象,春夏干旱若久,秋季多有暴雨。我相信大雨一定会来的,只不知什么时候。”

臧洪:“你这样做相当于赌博!还是太冒险啦。”

如果用后世的科学技术,可以解释东汉末年全球气候变冷,造成副热带低压南移,造成来自西太平洋的东南季风没有足够威力吹入大陆深处,所以降雨线向东南方向移动,使得北方、西方少雨。

夏、秋两季,随着热量的积累,一般情况下季风会逐渐北移,大陆深处降雨虽来的迟但仍然会有。可惜季风理论,给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是解释不清楚的。

刘备望着疏朗无云的蓝天,想了很久,干脆把辩证法用玄乎的说法表述以蒙混过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儒家、法家、兵家无不是为了有余。

天地之道,则补不足,而损有余,与人之道正好相反。月满则亏,物极必反。分而合之,合而分之。春夏秋冬,年复循环。”

刘备接着说:“是故不足可变有余,有余可变不足,自然之理也。北方干旱,是因火盛而水不足;南方大雨,是因火弱而水盈。大海得太阳之火,于是有余之水入空中,然后下降之于大地、补大地之不足,如同蒸笼。高山、丘陵是土有余,低矮平原是土不足,降雨则会腐蚀山丘流失土石、形成河流,土石则会补充低下平原之不足,河水则补充大海蒸发之水。

这些例子,不足与有余之间互相变化,既包括在事物内身发生变化,也包括相互之间互相影响,在天地之间十分普遍,可称之天地运行之大道!”

臧洪竟然听得两眼放光,出人意料跪席上行了大礼:“今日得君传授天地黄老大道,幸何如哉!洪以为补不足而损有余,这套理论与老子道德经一脉相承。洪活了十六年,今日才知道相比儒家之道的人道,天地黄老之道才是天地大道,仔细思考,万物运行都可以用之解释。”

这些知识放在后世,是中学生都学习过并可以理解的,在东汉却很有一些道家、鬼神的神秘色彩。

上到皇帝、重臣,下到黎民百姓,对天地、山川、鬼神都怀着敬畏,国家要祭天地、祖宗求雨、求丰收、求国泰民安,百姓要祭祀求没病没灾害、出人头地,有龙神兴云雨,河湖神管泛滥,道家、佛家也各有各的神,生产力、科技不发达,好多事情只能不问苍生问鬼神。

刘备:“对,道生儒、兵、名、纵横、五行,儒生法。先有老子而后有孔子,而后再有荀子。孔子曾向老子学习,荀子学习儒学而教出法家的李斯、韩非。

黄老之道是天地之道德,解释万物之规律;儒家之道是人伦、君臣、宗族之礼仪,引导人向善;法家之道对不准循道德、礼法、律法等规则的人做制裁,禁止人为恶。”

臧洪:“你是说道生儒,儒生法,黄老是天地之道,对士大夫主用儒,对小民主用法?”

刘备:“大概是这个意思。气候、水纹、炼丹、草药等都由道衍生出来,主要研究物与物,或人与物的关系。儒、法、兵、纵横、名家也由道发展出来,主要研究人与人的关系。两种学问没有孔子所说的高低、贵贱之分。”

臧洪毕竟是儒者,始终认为儒学高于其他的学说,能够接受道生儒,却绝对不能接受儒与其他学说平等。

于是引经据典驳斥,对着刘备吵了一整天。。。

夜里,两人互相对着对方的臭脚,呈现96式同榻而眠。臧洪睡觉贼不老实,一会打呼噜,一会踢脚。可怜的刘备直接被一脚踢了下去,趴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在这炎炎夏日,反倒感觉凉爽,竟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清晨,刘备睡得舒爽,身体还不时对着地板一拱一拱的,或许正梦见和某某神女进行不可描述之事情。

一声尖利的叫声,划破长空,紧接着是不停推揉“玄德,快起来,起风了,有云啦!”

刘备转头看看天空,这才发现睡在地板上,起身回到榻上:“起风了正好睡觉。”抱着枕头继续睡。

不久,刘德然、卢养、典韦也纷纷跑来大吼“起风啦”。

随后东南风越来越大,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水汽的味道和清凉的感觉。整个天上人间都沸腾啦,一群男人围着正在睡觉的刘备,一边祝贺,一边要他请客、发红包。

就连袁术、何进都赶过来,在二楼包了个厅吃早点。

刘备知道不能再装逼啦,好整以暇地起床,故作镇定说:“这不还没下雨嘛,怎么个个都如此急躁。”

话音刚落,天上骤然一亮,不久,传来轰隆隆地雷声。所有人脸上都是大喜。

这日本该休沐,刘备还是与何进、袁术一起入宫候着。

龙王却捉起了迷藏,从早上到下午,雨一直没下来,天气愈发闷热,继续考验着众人耐心。若不是黑云压城,真会怀疑到底下不下雨。

傍晚,吃工作餐时,大雨姗姗来迟。几乎每一个郎官,都上来热烈祝贺。

直到遇见了黄门侍郎宋奇,用与生俱来地贵族风度和高姿态大祝贺:“玄德贤弟真是神奇,道士、处士也不过如此!”

刘备:“哪里,久旱逢甘霖是天下人共同欢喜的第一幸事,跟谁遇见的没关系。”

宋奇:“还有其他的幸事么?”

刘备:“当然,还有三个,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入朝蒙恩时。”

“好,大妙!”宋奇转头而去的瞬间,脸上流露出的情绪是那样复杂,羡慕、嫉妒还有丝丝阴骘。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多年以后,还记得在那个初秋的凉凉雨夜,不用高大的宫殿、不用众多的郎官卫士、不用三公九卿等重臣指指点点。

在皇帝书房,君臣二人坐而聊天,皇帝刘宏温和得像一个普通的邻家青年,刘备温顺得如同普通郎官。

皇帝和蔼可亲,除了鼓励、赞赏,还有好奇,好奇刘备讲述的茫茫草原、巍巍群山、水天一色,好奇弯弓奔驰的幽州良家子、满身腥檀的乌桓勇士、凶恶狡猾的鲜卑人、涂着花样纹身的淮阳蛮、饭稻羹鱼的南方百姓,好奇如珍珠般成群的牛羊、巢湖中鲜美的游鱼、森林中有着异香的野果。

皇帝令人印象最深刻一段话:“真羡慕你,去过这么多地方,而朕永远只能对着雒阳小小的天空。朕在想,若没有当上皇帝,而是继承父亲的侯爵,也能如你一般自由自在。

朕有一件事做的不好,就会被很多人批评,做好却鲜有人赞扬。就说求雨这事,今天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你的笑话。

朕知道,他们是想看朕的笑话!要不是你,朕的脸就被他们打肿了!

你想要什么奖赏,朕一定给你办到。”

刘备:“为陛下效力是小臣的本分,小臣本高祖子孙,不能忍受鲜卑人欺我大汉边民、侵犯我大汉土地,希望能够从边郡的一县一尉做起,杀虏立功,效仿卫青、霍去病扫平匈奴之役,终有一日为陛下击破鲜卑,擒其王献于阙下。”

皇帝刘宏:“有志气,可朕舍不得你离开雒阳。”

刘备待要再拜求外放,

皇帝挥手让他起来:“容朕好好想想。对了,这玉佩赏赐你吧。”

皇帝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倾盆而下的暴雨,漆黑一片的天空,不远处和宫墙,幽幽的说了一句:“你所有的奏章我都看过,思虑周全,目光长远。都是高祖子孙,或许你来做这个皇帝,朕去做个闲散县候更适合吧。”

皇位是刘宏难以承受之重,却将刘备吓得磕头如捣蒜,以为被看穿了心思,连说“不敢”。

。。。

出得殿门,汗水已湿透了衣襟,刘备不由心中感慨:“他虽是历史上是有名的昏君,骄奢淫逸荒唐透顶,那也是是诏书如律令的真龙天子!只几句话,就压得人不敢动任何心思!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见识了皇帝的无能与无知,我确实心有怨言,认为换个有能力的君王执掌国家,或许就能避免黄巾之乱、群雄逐鹿、五胡乱华。甚至面圣那半个时辰,发现皇帝的虚弱,很难不起‘彼可取而代之’的心思。”

“怎么样?”一个声音打断了刘备的情绪,出现在面前的是焦急等待的何进。

袁术也走了过来:“哈哈,陛下给了求雨大功臣什么赏赐?”

刘备举起手中玉佩:“诺,这个。”

袁术十分诧异:“没升官么?”

刘备:“我说想回边疆,陛下说他想想。”

何进拉住刘备:“不行,玄德不能走,走了我怎么办?贵人怎么办?”

。。。

值过夜班,回到天上人间,臧洪、卢养已经等了许久:“陛下赏赐了什么?”“陛下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刘备被敲打一番,满脑子都是‘换你来做这个皇帝’,随口说道:“封赏暂时未定。昨日才算知道,皇帝陛下聪颖非常,只是因为欠缺历练,为一些私心重的外臣、内宦、外戚所蒙蔽罢了。”

卢养:“那是,开国的高皇帝、光武帝就异常出色,宣帝、明帝也比大部分皇帝厉害,就是汉桓帝因为少时在宫外生活,也比大多皇帝英明。”

臧洪说话毫不留情面:“国有长君,社稷之福。生于深宫,长于妇人、宦官之手如何能明了天下之事?大将军窦武、中常侍曹节若不是有私心,也不会迎奉当时只有12、3岁的当今陛下。”

卢养:“所以父亲才会公然给窦大将军上书。外戚宦官之乱,后汉以来极为剧烈,而首要问题的就是权力欲望太重,老是立年幼的皇子、宗室为帝。”

臧洪:“陛下明年满弱冠,希望他能勤政为民中国好皇帝。”

勤政为民?

刘备撇了撇嘴,这两个愤青如果知道皇帝的骄奢淫逸,例如人与狗难以启齿的故事,还有未来的公开卖官賖爵,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

“玄德,有急事!”一向重视仪表和袁术,衣冠不整的冲上来,门也不敲,拉上刘备就走。

坐上马车,刘备还在云里雾里,问怎么回事。

袁术满脸忧愁:“满弟病了,叔父勒令叫你过去。”

袁满病了关他什么事?刘备有些疑惑,在车上思索最近各种事情,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

。。。

袁隗:“怎么会事?出去到刘玄德那鬼混造成的。”

袁术小声说:“我都没事。”

袁隗:“你说什么?满儿要好不了,我要刘玄德陪葬!”

刘玄德正在门口等待,心胸口起伏不定:“满弟生病了!怎么回事?”

袁隗整个人状态极差,普通枯槁:“你还知道回来,若不是你,满儿怎么会生这么严重的病?”

旁边几个名医,不时摇着头“作孽啊这么年轻。”

“病不在肌肤,在内肚腹,我无能为力。”

“可怜啊,还不到二十岁。”

“太严重了,就算是用重药,也不见得能治好。”

刘备去了一身汗,心潮起伏,袁满重病,我们都不好受,袁术甚至悲痛到极点,可也不能追究我的责任啊,拉起袁满的手:“我看看。”

袁满脉搏乱跳,呼吸有高有低,额头身体发汗,捂着肚子,翻过来覆过去,不时低叫,惨叫着呢。

刘备按了按袁满的肚子,只见他痛得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痛不欲生,立即明白了,袁满多半是糟了阑尾炎。

糟糕,这个病在后世,不过小病,轻则输液保守治疗,重则开刀切除,十几天就好了,可在这个时代怎么办呢:“这个病不好治啊!”

袁隗:“还不是因为你,否则满儿怎么会病!”

百口莫辩,呆若木鸡,刘备,这时候真不知道怎么办,难道开刀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入寇辽西

公孙瓒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他异样的兴奋:“这个小不点,就是我公孙瓒的儿子?真真是辛苦夫人啦!”

刘氏虚弱而忧虑:“夫君,他怎么皱巴巴的?看起来好丑喔。”

产婆道:“小姐、姑爷,小孩子才生下来都是这样的,皮肤在母体泡羊水泡的。过几天就不皱啦。小公子眉眼清秀,跟小姐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皮肤白白的,特别像姑爷。”

公孙瓒把儿子高高地举起,大吼道:“我公孙瓒有儿子啦,有儿子啦。”

“夫君,小心点,他那么小。”刘氏挣扎着想起来抱孩子,产后虚弱,扯动伤口,哪里能够?疼的又躺回去。

产婆连忙给她背后塞了个枕头:“小姐别动,坐月子不能多动,得躺床上多休息。”

刘氏:“夫君,给儿子取好名字了吗?”

公孙瓒陷入了回忆:“就叫‘公孙续’吧,续,继也,表示家有后继!小时候,堂兄等人一直认为我母亲低贱,看不起我,排挤我。可他那儿子在十八岁时死掉了,后来从别宗过继了一人。

无后还想着下一辈继续做嫡脉?现在我有亲子,他只有假子,我们续儿才是正宗的令支公孙家嫡系!夫人放心,我一定给你挣一个诰命,给续儿挣一个侯爵回来。”

刘氏哭泣道:“夫君,不能不去吗?刀剑无眼,我怕。。。怕你。。。”

“怕什么怕!”一个华服中年走进门,接过公孙瓒手中婴儿,脸笑得如同花儿,“我的小外孙,心肝小宝宝,外公抱抱,哈哈,他的小手在摸我,好得很,长大了身体一定跟伯圭一样棒。”

完全陷入对小孩得痴迷状态。

刘氏哭笑不得:“阿父快把他宠坏了。”

公孙瓒的岳父,乃是辽西太守刘其。昔日公孙瓒因母亲出身低微,只能任郡书佐,刘其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容貌俊美、声音宏亮的小吏,通过考察之后,让公孙瓒做了御车。

没想到公孙瓒驾车技术特别好,什么样的马儿到他手上,都服服帖帖的,无不妥当。辽西郡内外有乌桓、鲜卑,所以经常打仗。通过一两次战斗,刘太守吃惊的发现,公孙瓒不仅驾车之术很高明,弓马骑射之术在郡里更是罕有敌手,作战勇猛无比,以一当十,不惧强敌。

经过短暂的考虑,刘太守决定把一个庶出的女儿嫁给公孙瓒,不仅给了丰厚的嫁妆,还推荐公孙瓒拜博士卢植为师。

公孙瓒知恩图报,为太守做事情特别认真,几次作战也特别勇猛立下不小的功劳,不仅在郡里闻名,上任州刺史陶谦也特别欣赏他。再加上跟刘备一起做了几次粮食、马匹生意,家资数十万。公孙瓒把钱分成相等的三分,一份孝敬岳父母,一份交给刘氏保管做家用,一份委托可靠的朋友做生意,用赚到的钱资助伤亡、贫困将士,因此广施恩惠,郡中豪侠、少年都以与公孙瓒交往为荣。

太守刘其对这个女婿非常满意:“伯圭,给你放五天假,五天之后我们就出发巡边。”

公孙瓒:“小婿明白。”

刘氏:“阿父,这次别让伯圭去打仗行么?”

太守刘其:“女儿啊,真的不行,伯圭率领的一部是全郡最精锐的弓骑,长为大军前驱!少了他不论是侦查、包抄还是冲杀都会大打折扣。

何况鲜卑屡次寇边,保卫桑梓人人有责,我家女婿若上前线,将士们士气就会更高昂。若他不去,其他人也会找理由,走门路,不参军。”

辽西郡呈东北、西南走向,人口较少,不过十万人左右。辽西郡是一个非常奇葩的郡,总共五个县,四个集中在郡西南燕山山脉以南、渤海以北的平原地带,郡治却在东北丘陵中的阳乐。

位于西南的海阳、令支、肥如、临渝,是辽西全郡人口和经济的中心,由于燕山山脉高大,只有滦河、青龙河等河谷适合较大规模的军队通行。西汉修建了长城,东汉在这些河谷,择险要设置了卢龙、肥如等要塞,于是乎大股的鲜卑人几乎没法通过郡南部南下。

阳乐则位于后世的义县和朝阳市之间,在一片山岭丘陵之中,主要作用是抵抗北方鲜卑入侵,防止南面的辽西属国中的乌桓人逃亡北山。

故而辽西郡几乎每次有边事,打得都是北方阳乐周边,于是郡守每次都不得不从西南方的四个县集结壮丁到北方戍守、作战。长此以往,南方四个县就与郡里产生了难以调节的隔阂。

公孙瓒深知自己作为西南四县的世家豪族子弟,如果不支持对鲜卑的战争,就会造成更多的世家、豪族拒绝守卫阳乐。岳父郡守刘基就会陷入缺兵可用的悲剧境地:“保卫桑梓,我等义不容辞,我一定会去的,在家好好休息。”

。。。

几日后,公孙瓒辞别了刚刚生产的妻子、尚在襁褓中的幼子,骑上钟爱的白马,依依不舍地加入到戍边的队伍中。

类似的依依告别还有许多,哭得稀里哗啦的有之,父母抱住儿子不让走的有之,壮丁害怕得站不稳脚的有之。

从辽西郡南方到北方,主要有南北两条道路,北线从卢龙或者肥如出塞,顺着青龙河、大凌河河谷,翻山越岭,经过柳城到阳乐。南线走临渝,顺着渤海西面的冲击平原北上。

由于鲜卑入侵,北道几乎断绝,戍守的士兵几乎都走南道,公孙瓒首先要做的,是带着数百骑兵,护卫沿途,保障士兵和辎重的安全。

然而,近些日子,原本晴好的天气,突然变得风雨飘摇。河流流量不断增大,将沿渤海的小块平原切割开来,同时也把北上支援的汉军队伍分割成小块。

数支鲜卑小队,利用汉军前后不能照应的混乱时机,悄悄集中起来,打劫了一伙汉军运输队,杀数十人,烧辎重车二十余辆,抢走十数车辎重,掳掠人口数十人。

“身为汉将,岂能让大汉子民为鲜卑所掳掠!”

公孙瓒发现以后,二话不说,带着数十骑,快马追击,发誓要追上,打疼敌人。

追上之后发现鲜卑人不是几十骑,也不是一两百骑,而是超过五百骑。公孙瓒麾下数十骑,尽皆变色。

第一百五十三章 重病难医

“公孙司马,鲜卑人近十倍于我等,我们快逃吧。”

公孙瓒:“逃?把后背卖给对手逃得了吗?我已经派人向太守大人报告,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有大队人马前来支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拖住对方,而不是逃跑!”

公孙瓒把韩当和另几个部下叫来,吩咐如此如此,几人领了命令各自去了。

公孙瓒自己则带着人下马歇息,全然不顾前面数里外的数百鲜卑骑兵。

鲜卑领兵的乃是诸部大人之一的慕容远来,远远见着汉军数十个白马骑兵,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说:“听说辽西有个白马司马,勇猛善战又诡计多端,莫非被我遇上了?”

旁边一个射雕者说:“大人何故迟疑?”

慕容远来谨慎地说:“这个白马司马曾经与左贤王、昂山大人都打过仗,这两年还经常出塞攻击我们,一身武艺非常了得,仿佛飞将军李广。”

那射雕者年纪轻轻就做了百户,正是自信、不服低的年龄,笑道:“几十骑有什么可怕的,大人安坐,我去将他擒来。”带着数十人如旋风般冲了出去。

慕容远来没来得及拉住,只好说:“小心为上。”

。。。

公孙瓒见数十个鲜卑骑兵以分散队形杀将过来,对左右说:“刚想找个办法立威,就有人送上门来。儿郎们,上马,锥形阵,随我冲杀。”

两边相隔百步,就开始互相抛射,冲到数十米就换成平射。

双方射击速度、射击精度接近,本来损失情况应该差不多。但汉骑的铠甲更好,又配有马鞍和简易马蹬,只有两三个倒霉蛋被射中头脸倒下马来,而鲜卑人却有十多骑兵掉下马来。

紧接着,鲜卑骑一分两半,呈弧形向两翼包抄。

公孙瓒则带着所有人冲向右侧。

鲜卑骑兵没有马蹬,在转向时,必须手脚并用,紧紧贴着马。

汉骑则由于马蹬方便借力,在高速转向当中,重心很稳,双手也解放出来,射箭、长矛突击、弯刀劈砍都不受影响。

一个照面,就将右边的鲜卑骑兵几乎全部打下马来。那个百户长、射雕英雄,举起弯刀抵挡,却被一个普通的汉骑一戟,连刀带人挑下马来,生死不知。

公孙瓒几声呼啸,汉骑分散开来,两三骑一组,围追堵截剩下的一半鲜卑骑兵。

慕容远来等人看得目瞪口呆。骑兵作战速度很快,从双方第一次抛射开始,不过一刻钟,几十个鲜卑精骑,几乎被消灭殆尽。只有几骑,见机得早,拼命打马回奔。

不管前方还有数百鲜卑骑兵,公孙瓒任由部下追击,落在后面取出一个号角吹了几声,旁边的森林里也吹响号角回应,紧接着林中鸟雀惊起、烟尘浮起,好似有数不清的兵马。

慕容远来吃了一惊,调转马头,往回就跑:“撤退,撤退,长生天旨意我们撤退。”他的部落,人口并不繁盛,只有数千人,南下本来就打着抢一把就好的心理,哪里愿意跟汉人打硬仗。

韩当等从林中冲出,只来得及杀掉落在最后的几个老弱病残,冲着前面笑骂:“这些个鲜卑人怎么如兔子一般胆小?这就逃了,我们还没杀过瘾呢!”

公孙瓒呵斥道:“少得意忘形,这事没那么简单!草原上以力量、智慧定强弱,这些头人皆狡诈健勇,此处山岭起伏,地形狭窄,森林茂密,不适合大量鲜卑弓骑展开,所以他们逃走,是想诱惑我们追击到北面的平原上去啊。若在平原上,我们这点人,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

虽然取得了一次小胜,公孙瓒却高兴不起来。在辽西为郡吏几年来,他越来越感觉到边事艰难,尤其是百多年前内迁乌桓到辽西郡,分割辽西属国给乌桓人居住埋下了莫大的隐患,辽西乌桓虽然有不少人汉化很深,但更多的人保留了草原上的语言、习俗,并且经常翻山越岭与草原上的鲜卑部落私下联系、贸易,甚至婚姻。

说是养虎为患也不为过。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一旦大汉国力衰退,辽西郡北部、北部、辽西属国,都将不复为国家所有,不复为华夏的土地。可这些年来,党争不断,外戚们你放唱罢我登场,大多沉浸在争权夺利上,无心治理国家。

大汉就如重病之人,或许只有猛药才能治本。可用药之人在哪呢?

。。。

雒阳

以袁隗、袁逢三公九卿之尊,雒阳所有名医,包括宫中御医皆被请来会诊。

可惜人越多,辩症越多,医生们分成几组,各执一词,汤药、针药、膏药换了几种,都未起到设想的作用。

刘备提出肠中一段生疮(阑尾炎)需要开刀,没有一个名医同意。

“老夫活了六十多岁,从没听说有开刀之术。”

“肚子划开,人怎能活下去!”

“上古时期,也曾有过,但那不是医术,而是巫术!”

这就不好办了,刘备的判断是袁满患急性阑尾炎,可他毕竟不是医生,只能算推测。而名医们都不支持,推测就下降为无稽之谈。

更严重的,中原重视生,也重视死,解刨对尸体是极大的亵渎,即使罪大恶极的重犯,也是允许家人、故旧收尸的,所以这个时代的外科,主要限制于接骨、挖疮等,以至于遍数十多位名医,没人承认通过解刨研究过人体内脏。

袁隗见名医们各执一词,想起多少年来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重病难治,凄凉无比:“上天啊,我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啊,为何对我儿如此?只要他康复,就是用荣华富贵,甚至用我的性命交换,我也愿意。”

众人皆为之唏嘘。

袁逢拍拍袁隗肩膀:“隗弟,天无绝人之路,我让人在十二门口贴榜求医,大汉如此之大,必有名医能够治好满儿。”

。。。

大半天时间,二十余名医生、道士、甚至和尚前来诊治,却没人能提出超出原有十几位名医的看法。

正当袁隗愈发沮丧时,一名相貌奇特的游方医生声称可以治疗袁满之病。

这医生脾气古怪,也不自我介绍,径直走到袁满身旁仔细诊断。约莫一炷香时间,吩咐徒弟煮药,自顾自取出一套刀具、一套针具,放在蜡烛上烤。

袁隗奇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可知我儿得了什么病?”

“鄙人谯县华佗,字元化。令郎肠中有疮,需要切除并涂药。看他痛苦、衰弱的样子,患病有一日了吧,救人如救火,等不得,必须马上切除!”

“不行!”袁隗、袁逢,诸位名医异口同声反对。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华佗割疮

动手术?

后世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手术是医疗的一大进步,是能活人的。

可惜,在汉代是个正常人都以为开刀是邪术,是要死人的。

医生们、患者家属们对华佗群起而攻之。

袁隗更是骂道:“哪里来的庸医,想害我儿!把他轰出去!”

刘备说:“慢,袁公且听我一言。

既其他名医没有其他办法,为何不能一试?若不敢试,不如找一具尸体,解刨开来。就知道华大夫说的对不对!”

华佗紧紧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那些名医说:“看吧,不敢了是吧。”

“就知道他是骗人的。”

“邪术误人,开刀就是杀人啊,把他扭送官府。”

“既然不相信我,我何必要医呢?”华佗是个很有性格的人,转身就走。

刘备三步并作两步,急忙在厅堂外追上华佗:“华医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起佛教浮屠还不是跟流行,改口为“救人一命可树立五十年恩德,汝南袁氏一家都感激你。”

华佗:“倒不是我不想救他一命,而是这病紧急,救人如救火,等得越久,越没有治好的把握。袁家四世三公,权势滔天,碾死我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万一没医好,岂不是要吃官司,甚至性命不保?

作为医者,最高兴的是得到患者及其家属的尊重;最糟糕的,是被患者误解为难!开腹割疮本就有风险,袁家既视我如刍狗,纵使赏金有数十金又有何用?”

后世的医闹,充其量不过耍泼打滚、操纵舆论、博得同情、威胁医生几招,跟汉代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难怪华佗有顾虑,以袁家的地位,想弄死一个医者,甚至弄死其家人,完全是轻轻松松。

。。。

对袁隗费尽口舌,对华佗好说歹说,终于把两人凑合在一起。

袁隗影响力极其惊人,稍稍调动手中权力,找来几个死囚,重金和威胁之下,立即有两人干了。

袁隗本要将两人至少杀掉一人,破开其肚腹,查看内脏是不是如同华佗说的一样。。

华佗毕竟医者父母心,有着不忍,决定做活体解剖。在药童协助下,先是给两人服用麻服散,而后分别破开肚皮,将内脏指给袁隗、袁逢看了,最后切除了二人的阑尾,再将二人肠子、肚皮缝上。最后给二人灌入清热解毒、利于伤口恢复汤药。

两个时辰之后,二人醒来,初时不觉得很疼,过了一会,感觉疼痛难忍,其中一个满地打滚,再吃一遍药后才觉得好些。

观看了全过程的袁隗,在一旁偷偷擦汗:“这两个人不会死么?”

华佗:“看身体底子,底子好的一般能活下来与正常人无异,病弱和年龄大的人容易死亡。那个年老的,可能会死。”

袁隗始终下不了决心,说:“能不能保证一定把满儿医好?”

华佗:“不能!但病人已经出现发烧、皮肤进一步发黄等状态,已喝不进汤药,如果不医,他多半会在疼痛哀鸣、不断衰弱中死去。”

近现代医学出现之前,自然界不是没有天然的抗生素,但缺乏输液、打针等手段,仅仅依靠内服、外敷、针灸,手段十分有限,没法给病人补充足够的能量和电解质,也难以将药品的药力直达病灶。

袁满虽然含着所谓的百年人参,亦难以坚持多久,疼得打滚之外,整个人愈发虚弱。

袁隗怜惜地位袁满擦着汗水,由于受到其他医生影响太深,始终怀疑华佗的医术,不肯让其放手医治,用袁隗的话说,至少要看两个被开膛破肚、进行手术的死囚活下来,才好决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袁逢再次过来探视时,终于说服了袁隗,并让华佗放心医治。

。。。

有了前两次经验,手术进行得很快,取出的肿大阑尾,也证明华佗辩症准确。

几个时辰后,醒来的袁满依旧衰弱,脸色发黄、伴随发热症状,但精神好了许多,至少疼叫的声音比切割之前有力了许多。

接下来就是数日调养,袁满一天天好起来,十天后,华佗拿着袁隗给的五十金笑嘻嘻地离开了,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袁满一定不许饮酒、不许剧烈运动、不许近女色。

刘备一直希望华佗能留下来,袁隗甚至推荐做御医。

华佗这些日子接诊了不少世家豪门的病人,深感觉医生地位不高,坚决不愿意做太医,离开雒阳前说:“医生云游四方,可以见到更多的病例,才能不断锻炼自己的医术,自由自在,不亦快哉。”

实际上华佗是带着遗憾离开的,他兼修数经,加上才31岁,医术虽佳,但不过是副业,想的是举孝廉做官。

各地孝廉名额依据人口多寡、是否边疆核定,有定数,争夺异常激烈。在袁隗眼中,华佗对经书的专研程度,完全不够看。更何况谯县所在的沛郡,太守是王甫的养子王吉,袁隗担心为世族取笑,手虽然长,也伸不到沛郡去,宁可给华佗50金,却不愿意为了华佗轻易与声名狼藉的宦官党王吉做交易!

。。。

袁隗见儿子好起来,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积压多日的公务上,司徒管民事,忙着监督收秋粮、赈灾、救灾、平抑物价、军事支出,有太多事情需要做。

憋了多日、淡出鸟的袁满,终究趁机父亲忙于政务逃出府来,直奔雒阳诸市,找东西吃、找乐子耍。府里的侍女们得了严令,不许在恢复期内勾引公子,袁满又吃了许多补品,憋得难受,急需发泄,深入青楼考察民女之情,一口气叫了三个姑娘,准备来一座四象牌。

当天夜里,被发现时,袁满已经伤口崩裂,奄奄一息,眼见不能活了。

袁隗怒气攻心,打死了平日陪伴袁满的两个小厮,华佗已不在雒阳,诸名医也只叹无力回天,只能吊着几日性命。快马去谯县请,华佗恰巧外出云游未归。

袁满终究是死了,死于自己作死。

悲痛欲绝的司徒袁隗,请大儒蔡邕写了声情并茂的祭文,打算刻在坟前,极尽赞美之能事:“茂德休行,曰袁满来。太尉公(袁汤)之孙,司徒公(袁隗)之子。

逸材淑姿,实天所授。。。明习《易学》,从诲如流。百家众氏,遇目能识。事不再举,问一及三,具始知终。。。

虽冠带之中士,校材考行,无以加焉。允公族之殊异,国家之辅佐。众律其器,士嘉其良,虽则童稚,令闻芬芳。降生不永,年十有五,遭疾而卒。

乃假碑旌于墓,嗟其伤矣,唯以告哀。”

棺材从雒阳运向汝南时,车马塞路,整个雒阳参加送别的有数千人。皇帝甚至亲自下旨慰问,给司徒袁隗放假处理丧事。

没有人注意到,路边一处酒楼上,正有一人开心的喝酒吃肉,脸上都是笑意,与悲哀的袁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一百五十五章 王朗华歆

“袁满死了你笑什么?”对坐一人短小精悍、眼神锐利,乃是宋奇的姻亲、死党曹操。

宋奇:“嘿嘿,我笑他自作自受,带伤上阵,不作死就不会死。”

曹操知道,宋奇曾与袁满曾经因为女人起过冲突,本来宋奇是不怕袁满的,可没有料到袁满转身搬来袁基、袁术两位堂兄当救兵。结果早已注定,袁基一路劝架,袁术一路逼迫,宋奇被袁满逼着脱了外衣,在宵禁的雒阳城门外学了半个时辰后狗叫,留下了终身难忘的阴影,沦为洛阳公子圈的笑料。

“怕是不会这么简单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曹操以己度人,认为宋奇绝对不是轻易就算了人!

宋奇嘿嘿直笑,昨天袁满去青楼,本来没想着一定要嘿咻。宋奇偷偷让姑娘给袁满和随从下了低剂量的春药,然后就在高潮中泯灭了。只是当然这件事情他绝对不给别人说的,即使知己如曹操也不说。

袁隗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不仅杀了两个随从,对刘备、华佗也很嫉恨。

现场调查发现,这些姑娘,几乎都穿着女人香出产的半罩杯胸衣、细如发缕的***、细长光滑的袜子。

女人香是刘备设计,张让、何进占股的产品,生产和销售胸衣、内裤、丝袜、胭脂等一系列女性用品,既有诱惑的产品也有保守的,由于仿制很容易,所以走得是精品高端路线,很为宫中嫔妃,世家大族贵妇人,乡村豪族女子,高档娱乐场所姑娘们所喜爱。

有几个姑娘招供说袁满等人是看到这些若隐若现诱人之极的装扮,才兽性大发、决定留宿的。这段时间,她们甚至因为穿戴女人香的产品,在天气燥热,大部分同类零售行业普遍不景气的大环境下,生意好了许多。女人们都称赞刘备为妇女之友,姑娘们甚至表示他来可以打折!

至于记恨华佗,完全是恼恨他既然有如此好的医术,却不接受挽留,不在雒阳做太医,以至于袁满旧伤复发时无法救治。

知识决定命运,有时候太有知识也决定了命运多舛!袁隗公然表示禁止号称妇女之友的某人日后踏入袁府一步,并要求袁家子弟不许与其来往。

用袁隗的话说,如果不是考虑到卢植的面子,一定把刘备贬官发配边疆!

迁怒于人,把自己看的高贵,把其他人看作蝼蚁,或许是袁氏共同的特点,想当年袁安也是不畏权贵、守正不移、为民请命、直言上书的“狂士”,数世三公之后,汝南袁氏越发兴盛,可再也没有做普通人的自觉,与中下层渐行渐远。

。。。

熹平四年,冬

太学旁一个院子,袁术整治了一桌宴席,席间有许多世家大族子弟,如太常陈球次子陈琮、从子陈珪、徒弟华歆,如袁术从兄袁弘,弘农杨氏的杨弘等。。。

袁术举杯而祝:“这次宴会,目的是迎接新几位朋友,东海王朗字景兴,弘农杨弘,字文广,一位是特进、光禄大夫杨赐杨公之徒,一位是杨公从子,具是经学大家。

这是东莱刘繇,字正礼,太尉刘宠公之侄。侍御史刘公山的同胞弟弟。琅琊赵昱,字元达。具以孝廉征辟为郎。

这位是华歆,字子鱼,也是太常陈公的徒弟。。。

诸君,第一杯祝大汉繁荣昌盛。第二杯祝诸位前途似锦。第三杯祝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

三杯下肚,酒力不行的袁弘,已是晕乎晕乎。他父亲是袁贺彭城国相,与袁术曾祖父相同,平日关系虽说不上特别亲密,但也算时常交往。袁弘还有两位兄长,受党锢之祸打击,被禁锢,日子久了,做官的心思也就淡了,反正袁家富有,在家里隐居读书为乐,也逍遥自在。

袁弘:“这满盘珍馐,怕是要花千钱吧。我等一次就吃掉贫户数月所挣的钱,真是惭愧!”

席间众人都很尴尬,除了赵昱家里条件稍差,其他谁家不是大地主。

袁术指了指刘备:“玄德何不开导开导我这兄弟。”

袁隗禁止袁家子弟与刘备结交,当然令袁术很为难,但并未为难很久。与刘备合作的几次马匹贸易让他收获很大,不仅自己富裕,还给父亲、叔叔孝敬了重礼,在父亲袁逢眼中也变成有用的五好青年,家族地位直线上升。

不仅如此,生意场上的磨砺,也拓宽了朋友圈,更使得他能放下公族子弟的高傲,暂时改变了直来直去、飞扬跋扈的性格,至少表面上做到低声下气、折节下士,赢了不少士人的好感。

刘备:“哈哈,恰恰相反,我们花的都不是贫户的钱,而是富户的钱!这是卖马所得,一匹马少则数万,多则数十万,贫户如何买得起?”

袁弘不同意:“富户买马的钱,还不是来自于贫户。”

刘备:“对啊,这些吃食,不也来自于贫户么?我与公路兄卖马所得之钱,从富户来,买贫户的吃食,雇佣贫户劳动,给他们相对较多的工钱,不就等于劫富济贫么?”

袁弘清隽善辩论、颇著名于汝南,如今却被饶得晕乎晕乎,当场就与刘备辩论起来。没有剩余价值理论的袁弘,哪里是刘备的对手,不论怎么责难,总能被刘备随口化解,使得席间众人都对刘备侧目而视。

王朗:“玄德言语之中,不引用《礼记》《春秋》之说,而用诡辩与儒者辩论,怕是走到了邪路上吧!”

言下之意,不是儒家的,就是不对。

刘备毫不客气地冷笑:“物必格而后致知,你既不了解商旅、货币之道,就已经违背了《礼记》,如何能自称儒者?怕是读万卷书,却没有行万里路,眼高手低吧。”

王朗此时年少气盛,当即就怒了,起身跟刘备辩论,被一旁的华歆拉住。

王朗:“子鱼,拉我做什么?”

华歆指指陷入沉思的袁弘:“正主都没说话,你怎的怒起来?何况你不觉得刘玄德说得有道理么?”

华歆的声音虽然小声,但亦能听见,刘备想起后世学过的典故,论华歆和王朗的优劣,说两人一样德行名望重于当世,然而华歆是量力而行,知道做不到就不做,免得自取其辱;而王朗,说好听点就是秉承孟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说不好听,呵呵。。。

第一百五十六章 恰同学少年

王朗拜师光禄大夫杨赐,从小研究此时的显学《欧阳尚书》很有心得,故而自命清流,闻名于东土。而有杨赐做后盾,想必官至两千石只是时间问题。

在他眼里,刘备就是个巴结宦官、讨皇帝欢心的“幸进之臣”,是浊流,根本看不起。王朗师傅杨赐的地位,也远远高于卢植,王朗本出自官僚、经学世家,而刘备出生没落世族。

王朗认为,不论在学问、出生、师承上都比刘备强,哪里轮到刘备对他指指点点,倚老卖老!

因而几乎整个宴席时间,都对刘备怒目而视,时不时挑些刺。

刘备则认为,他已从郎中升职一级为侍郎,四百石俸禄,而王朗、刘繇才举孝廉为郎中、三百石俸禄,可以说两者是资深与资浅、学长与学弟、老板凳与新人的关系。

况且,刘备还认为自己是军功补郎,王朗、刘繇是家族关系举孝廉。王朗作为一个对大汉没有任何贡献的新人,不尊重有军功的老人,那刘备的面子往哪里磕?

刘备忍不住开始反击:“给诸公说个故事:有一天,华子鱼和王景兴一起乘船避难,上游不远就有追兵,有一个不认识的儒者想搭乘你们的船,请两位贤兄回答下面该怎么办。”

华歆感到十分为难,你们两个互相看不对眼,为什么把我拉进去?没立刻答应。

其他人都觉得很有意思,起哄非要两人回答。

王朗感觉到该他展示的时候到了说:“君子当助人为乐,船如果还宽敞,为什么不可以呢?”

华歆却说:“如果后面的贼寇已经快追上来了,就不应该让那人搭船,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刘备:“船多了一人,走的慢了许多,不久后面的船真的快追上来了,如果抛下一个人,船能够走的快些。这时候怎么的办?”

王朗想说抛弃刚才搭船的人,但一看刘备揶揄的神色,就改口:“不抛弃不放弃任何一个人,是我们儒者的自信和坚持!我绝不会抛弃任何人,大不了一起死!”

华歆说:“刚才我之所以犹豫,正是担心出现这样的情况。可是既然已经接纳了他来船上安身,哪里能因为情况危急就丢下他呢只能继续带着他赶路。”

一席话,说得王朗之尴尬。

华歆又何尝不忐忑,踩着朋友闻名于世,传出去名声不好,可王郎已是郎官,他却什么也不是,有扬名的机会在前,又怎能放弃?

刘备:“抛弃他,是对其不仁。但如果不放弃他,又可能一起死掉,置家里的高堂妇孺于何地,不等于半路抛弃了家人么?不也是不仁么?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一家人,又于心何忍?”

华歆心想,不论抛弃还是不抛弃都是不仁,都是错!刘备出这个题不就等于挖个坑把王朗埋了么?这个人真厉害,不能得罪啊!以后面对他一定要慎之又慎。

宴席中起身更衣,袁术偷偷给刘备说:“今日世人可由此判定华王二人的优劣啦,哈哈。玄德你可真狠,坑死人不偿命,哈哈。”

“兄不见王景兴的眼睛都盯在天上去了。我也只是教育教育他,免得他给光禄大夫丢脸。”刘备倒不是有心针对王朗,而是王姓兴盛,后世有数不清的名人和典故,王朗侄儿王祥卧冰求鲤的典故;如出三峡灭吴的王俊楼船要建功;如东晋的王与马共天下,王谢堂前燕,书圣王羲之,王凝之夫人谢道韫。后世隔壁老王,王首富的小目标等。

一看到王朗,这些“典故”就自然浮现在脑中,让刘备不时露出微笑,而在王朗眼中就是讥讽地嘲笑!

王祥卧冰求鲤已被刘备占去,估计不会再有,王俊楼船建功估计也难,只有给他们说声对不起啦。刘备也有名王翁的部下,是来自青州的流民领袖,不知道与王朗有无关系,一定要对他好点。

而一想到能让这样牛的隔壁王家兴盛之祖王朗吃瘪,刘备就有一种莫大的成就感和恶趣味,笑得更别有味道。

可怜王朗已经钻到死胡同去了,不论刘备怎么笑,都认为是不怀好意。

。。。

刘繇去更衣不小心听见了袁术、刘备的对话,更不巧正转身而去时被刘备看见了。

回到席间以为刘繇一定会给王朗说,毕竟两人是一批的为郎官的然而刘备奇怪的是,刘繇不仅不说,还换了位置,过来跟袁术刘备敬酒。

干了一盏酒,刘繇见刘备奇怪的神色,笑了笑,小声说:“王景兴一向眼高于顶,言总是离不开圣人,以显示学问渊博。又总是装作不经意间提到他师父,以显得身份不一样。我们这批郎官,跟他并不是很融洽。”

刘备:“原来如此,我只不过见他虚伪,所以揭发而已。儒学讲究礼仪仁义,却不是把现实与书本割裂开,而是格物致知,心与道合,苦学笃行。”

刘繇:“大善。”

两人又喝了一杯。

抬手之时,刘备见刘繇左小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这是?”

刘繇没有被人看到隐私的惊慌失措,不以为意地说:“去年家叔行商,为上百山贼所劫持,我于是纠结数十个宾客、侠士、家丁,摸上山寨亲自手杀六贼,将他们营救出来。”

脸上满满都是得意之色,二十岁,正是小看天下英雄的时候。

刘备故做吃惊状:“不想兄武勇任侠如此,佩服佩服!”

袁术在一旁说:“你们在说什么,说伤口吗?我也有,玄德最多,腿上很大一个疤痕。”

袁术说着就拉开衣服,秀疤痕:“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并以鄙视的眼光扫视着王朗,“玄德,把你的伤口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刘备急忙推迟:“别,在座的都是名士,脱衣有污诸君眼睛。”

“脱,不脱不是男人!”说时迟那时快,袁术、刘繇等几人一起把刘备按住,不理他的挣扎,脱起衣服来。不到一柱香时间,上衣被脱下来,裤子被卷起来,露出大片的肌肤的,一身透露着白色光泽腱子肉。这小半年,比较少在外面跑,原本黑色的皮肤,变得白腻,上面一道道疤痕,显得分外刺眼。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碗羊肉汤

“一处疤痕,喝一碗酒!”

袁术、刘繇是极会来事的,指着伤疤,让刘备说是哪次战斗、杀敌多少。

刘备只好假装轻松、实则汇声绘色地当起战斗英雄。几杯淡酒下肚,虽然不醉,兴致已起,讲道高兴之处,嘴巴也没个把门的,吹起牛来:“草原人把天叫做长生天,和我作战时,草原人距离长生天更近,因为糟糕的气候、战争的失利让他们随时可能上天!”

“你问我杀了多少鲜卑人?战功薄上有几十个,实际上接近百人。如果不是檀石槐太有野心,不断发动战争,或许我会跟他们中许多人成为朋友,一起策马奔腾,一起仰望星空,一起弹弹马头琴,一起驱赶美丽的牛和羊。”

“但我也要感谢战争,否则我可能还是个无名小卒,编织草鞋草席,每天耕地,放牛放羊,或许一个月才能吃一小块肉。。。”

可怜王朗刚刚还瞧不起刘备,如今整个脸通红,红得如牡丹花,可他依然不服输:“疤痕多能说明善打仗?我看你连我都打不赢吧!”

华歆和赵昱都以看疯子的眼光看着王朗:“你疯了么?”

“别冲动,你怎么可能是刘玄德的对手呢?”

“我虽然是儒者,却学过不少武艺,未必不是刘玄德的对手。”王朗转过头来,“刘玄德,你敢跟我比么?”

刘备向袁术、刘繇一笑,鄙视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跟你比?跟你比有什么好处吗”

王朗:“你若是赢了,我以后绕着走;我若是赢了,你也绕着我走!”

这个时代的官僚文武界限不那么清楚,将军、司马也可任郡守、郡丞,士人则兼修文武,骑马、用剑、弯弓样样都学,佩剑而行几乎同后世带手机一样,是一种潮流。

王朗脱了外衣,往厅中一站,双脚张开,脚下不丁不八,极为稳健,身材高大风度翩翩,倒真有几分高手气息。他曾经向一位高人学了一套剑法,繁复而精妙,经过数年不断对练,已经极为精熟,过去一年,在老家更是十战十胜:“怎么,你不敢比吗?想不到杀敌上百的勇士,面对我这种文弱儒者也有退缩之时。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若是双方真刀真枪,刘备至少有十种方法将对方置之死地。可如今双方手持木剑,以王朗擅长的方式单挑,不以杀伤为目的,而是比拼技巧,计算点数,刘备还真没底,当然口中不能弱了气势:“我所习,非强身健体、以为游戏的对练之术。军旅战阵以决生死,皆杀人之术,无所不用其极!以人头、胜败论功罚!

你若定要比,双方签订生死契约,投下重注,请德高望重者为公证,约定时日,焚香祭拜先祖,告别父母妻儿,早出而晚不求归。”

“只是对练而已,怎会扯到决生死?你一个因战功补官的堂堂的侍郎,不敢跟我一个因经文举孝廉的郎中对练?”王朗表情虽硬,口气却缓和下来,心中还是有些害怕。

本来打算博一博,赢了,一定名声大噪,就算输了也正常,毕竟对手本是军中锐士,还可博个勇武之名。可如今对手不接招,不上不下,站在那里就尴尬了。

王朗一面继续说服刘备接招,一方给华歆、赵昱使眼色。

华歆武艺相当的差劲,侧过头仿佛没看见。

赵昱也不是王朗对手,但他很直爽,想着当垫脚石就当垫脚石,一拍大腿,准备起身跟王朗对练。

不料对面却站起一人,王朗一看,苦也,他又来找我麻烦。

“我来陪景兴练练吧。带上护具对练,我两人还未有过,今日三局两胜,切磋切磋,增进感情,不亦乐乎。”刘繇长身而起,走入场中。

王朗知道,刘繇平日也常常参与其他郎官对练,武艺很是不俗,而且还上过阵,杀过敌。怎么今日,刘备、袁术、刘繇,接二连三有人针对我王朗?

。。。

雒阳冬季的第一场雪,来得分外得晚,此前天气一直不是太冷,一夜北风,也未实现千树万树梨花开,地上积累着薄薄的一层雪。不到中午,城内雪已消融,雒阳从银装素裹变成灰姑娘,地上的街道显得那样泥泞,行人们很快就从降雪的欢乐变为对阴冷天气的咒骂。

太学,由于树木茂盛,学生们大多已回乡或缩在屋子,人烟稀少,树干上,屋檐上,保留了大片大片的雪,引得达官贵妇,络绎不绝。

刘备与刘德然、臧洪带着酒馆工作人员,冒着严寒的天气,到太学广场上做起生意来:热腾腾的山药蛋、酥软金黄的千层饼、亮晶晶的带油汤包、带点咸味的茶叶蛋,无一不勾引着众人的食欲。香气四溢的鸡汤、看上去就暖和的羊肉汤、滴着油的烤羊肉串、和米饭一起的蒸香肠,不断刺激着路人的嗅觉。

一辆马车停在太学不远处,一个中年人抱着个幼童,陪着一个提着裙子的美貌妇人,带着个老仆缓缓地走来,即使在雨雪天,两人依然显得优雅与从容。

美貌妇人说:“这位小哥,我要3个茶叶蛋,3个千层饼。”

刘德然:“不来点羊肉和羊肉汤?”

男子怀里的幼童,约莫两岁大小,面容清秀,小脸圆嘟嘟的,胖乎乎的小手指着羊肉汤:“汤汤,昭昭要汤汤。”

美貌妇人取出一个陶瓶,给幼童喂着说:“昭昭,回去阿母给你做羊肉汤。来,喝自家带的热水,吃饼子!”

女童哭闹着:“不,不,要汤汤,羊羊汤汤。”

美貌妇人咬着嘴唇:“店家,来一碗羊肉汤。”

刘德然诧异道:“只要一碗么?好咧。”

刘德然让人勺了一碗汤,端给那对夫妇和老仆,发现中年人相貌奇特、极有精神的,右手手指食指、中指内侧,无名指外侧有厚厚的老茧,那美貌妇手上多是老茧、眼角有淡淡的鱼尾纹,显得并不年轻。两人的衣衫整洁,却并不华贵,偶尔还可以看到不起眼的补丁,显然夫妇两并不富裕。

刘德然走到正专心致志捏汤包蒸汤包的刘备身旁:“玄德,你看那夫妇两仪表非凡、气度不俗,但,好像不怎么宽裕,小气的紧。”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三碗羊肉汤,汤包一笼,各种小吃若干。

这是刘备笑嘻嘻放在那对夫妇面前的。

美妇人:“我们没有要这些,是不是弄错了?”

刘备:“蔡叔,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卢府君的徒弟,涿郡刘备字玄德。在太学,听过您的课,对您的文采、音乐、书法敬佩非凡。这些饭菜贵夫妇和贵仆随意吃,算小侄的一点心意,不收钱的。”

原来这对是议郎蔡邕夫妇。

蔡邕没好气:“你就是那个和张让一起做生意的刘玄德?你师傅卢子干怎么会教出你这样徒弟!”

刘备急忙解释:“蔡叔赎罪,小侄赚的都是正经钱。其实他们拿的都是干股,也不是小侄儿想给,只是这世道就这样,加上京城的水太深,没个靠山生意做不下去。”

蔡邕:“哼!”

刘备:“您尝一尝这个汤包,冬天慢点吃,最是舒服。”

蔡邕脸上不高兴,批评的话也不少,手上、嘴里却不停,一笼汤包,大部分被他吃了,也给怀里的昭姬吃了个。

刘备急忙又上了两笼,顺便把昭姬接过来,方便蔡邕吃饭:“蔡叔,小侄年龄小,心性未定,正是需要多提点、多批评的年龄,可惜卢师不在身边。您今天的批评,都到了点子上,如同卢师的教诲在耳边响起,小侄觉得分外亲切。”

蔡邕:“你啊,本性不坏,就是功利心太重。”

缩在刘备怀里这个名叫昭昭的女童,眼睛大大、颇有灵性、五官清秀,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此时正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死死抱住前面的羊肉汤碗,贪婪吮吸着浓香的汤汁,发出巴滋巴滋的声响。昭昭,昭姬,莫非就是后世享有大名,因为避司马昭讳而被改称蔡文姬的绝代才女?

她是既何贵人之后,刘备遇到的第二位有名的女人。何贵人风华绝代,身材魔鬼,可惜已经嫁做他人妇,如今已经怀孕数月,估计翻了年就要临盆,虽春风一度,现已不可能再有后续,夜深人静之时,刘备曾辗转反侧、叹息难眠。如今蔡昭姬小萝莉像一只贪吃的小猫咪卷缩在刘备怀里,小半碗羊肉汤和一些小吃就能满足,肆无忌惮地笑着,不时扯着刘备的耳朵、鼻子、头发,显得那么真实,那么可爱,那么纯粹,刘备整个人都被萌化了。

想后世某些成功男士,年轻时候奔事业,这时候传说中的老婆还在读中小学,待到结婚或者二婚时,往往已经人到中年,而老婆刚好步入社会,一算年龄,相差10多岁,还有专家还以为恰到好处,为之唱赞歌。刘备不由思量,若娶了这位年龄还不够上幼儿园、话也不能完全说楚的官二代、女文青蔡昭姬,放在后世岂不是能吹嘘一辈子!

刘备仿佛被怀中的蔡昭姬逗乐了,哈哈的笑起来,笑自己太疯疯癫癫。蔡昭姬虚岁2岁,再怎么也得养十二、三年以后吧。刘备今年已虚岁15,12年后虚岁27,放在后世一点问题没有,可这是汉代,刘备想等也难,首先家有老母每次来信皆催问有无合适女郎,一定要为老刘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其次师傅卢植夫妇也没少关心刘备的婚事,第三还有各式各样的上级、朋友见到刘备必问定亲没有,他们可能让刘备单身到十二年以后?

蔡邕见刘备嘻嘻哈哈逗着宝贝女儿,仿佛刚种下地的白菜被猪拱了,他四十几岁了就这么一个女儿,心里老大不高兴,急忙抢回来:“被逗我家昭昭,叫你认真听我讲话,你笑什么?口是心非的小子!”

旁边的蔡夫人接过孩子,向刘备歉意一笑:“我家老蔡就这个臭脾气,对谁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贤侄别在意啊。”

蔡邕:“你还不走,在这等着收钱么?要不要我写幅字给你?”好像吃了汤包、喝了羊肉汤是给刘备老大面子一般。

待刘备走远了,蔡夫人笑道:“不过是个半大小子,又没什么坏心思,你冲他急什么?”

蔡邕:“这小子一点立场没有,分不清楚清流、浊流,分不清楚士林和宦官党,年纪不大成天就知道赚钱、做官,我不替他师傅教导几句,怕他名声就毁了。都是为他好。”

。。。

下雪不冷化雪冷,一群衣衫褴褛人,多是些老人、幼童、妇人,哆哆嗦嗦地排着队,眼巴巴地望着前面的粥棚,手里吃饭的家伙千奇百怪,有的手持烂陶碗,有的拿着半个葫芦,有的带这个木勺。

臧洪手中拿着个长勺,正给这些人分派粥,不断重复一个动作,时间长了,累得腰酸背痛,远远看见刘备,大吼道:“玄德,你小子可算来了,不许偷懒,快来搭把手,我们忙不过来啦!”

刘备接过臧洪手中的长勺:“你歇会,去那边喝碗羊肉汤补补身子吧。”

臧洪:“我身强力壮的补什么补?把你的羊肉汤全运过来给这些贫民吧。你犹豫什么?舍不得你的羊肉?”

刘备:“羊肉汤是卖钱的,为的就是补这边的缺口。况且升米恩斗米仇,赈灾救急可以,给多了不行。”

臧洪:“真小气!别老从商贾角度想问题、做事情,想想儒家的仁义。”

刘备:“哼。如果不干活的人,比干活的人吃得好还好些,不说其他的,明天就会有一群人来找你我讨吃食,你若不给,就围住你我的店不让做生意,万一被人挑拨利用,打砸酒店、杀人越货,你我都有性命之危。”

臧洪刚想说不会如此,就瞧见远处打起来了。他喜好热闹,留下家丁施粥,自己上前旁观。

原来官府雒阳城外,修建了粥棚若干,偶尔放官粮于此,平日乐善好施者于是多在此处施粥,贫民、灾民、流民自然有不少在这一片晃悠。今日才下了雪,当然也不止一家施粥救济,只见其中一粥棚前,数名男子,看打扮或许是流民,围着一个人又打又骂:“吝啬鬼,快拿钱出来!”“没钱?没钱把身上这身衣服脱下来给我们!”

中间被围那人是个光头:“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衣物、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身衣物你们拿去就是!”

这时代,佛教传入中国已有数十年时间,有人信佛丝毫不奇怪,奇怪的是那光头高鼻深目、面白多须,竟然是个白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白马寺办事处

从人群中被解救出和白人叫安玄,几乎只剩下一个裤衩,光着脚瑟瑟发抖,自称雒阳白马寺的僧人,三十几岁年纪,留着大胡子。虽然看起来颇雄壮,刚才面对推揉的流民、灾民,地痞流氓,却一点也没有还手的意思。刘备、臧洪想抢回其衣物,安玄却拒绝了,用他的话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今日他们欺辱我,是因为前一世我欠他们的,昔日有因,今日得果。”

对这种佛系的人生态度,刘备只好说我前世也欠你的,给安玄重新置办了一身行头。

高僧安玄化身导游,带着一行人入雒阳西的白马寺:“白马寺建于永平十一年,孝明皇帝西雍门外三里御道北兴建僧院。为纪念白马驮经,取名白马寺。你们看,门口这两匹白马雕塑,是用整块石头雕刻而成,涂以白漆,象征着白马驮经。”

蔡邕摸着胡须指出:“‘寺’字其源于负责诸番国事务的‘鸿胪寺’。寺者,治也,嗣也,指治事者相嗣续于其内的官舍。”

刘备恍然大悟,原来“寺”是官舍,并不是专指佛教寺庙啊,鸿胪寺、大理寺都不是寺庙。

安玄:“确实,白马寺虽然香火不断,求福者众多,但其实也是官寺。我也是朝廷任命、领有俸禄的都尉,隶属于大鸿胪。”

安玄光头,带着佛珠,穿着打着补丁的朴素麻衣,出行连马车都不用,若不是高鼻深目,身材高大,走在人群之中怕是与普通汉人居民无甚差别。既看不出是中级官员,也看不出是歪果仁。

走进寺院,正殿供奉着佛祖雕像,旁边则是配享的佛陀,还有不少画像,安玄指下手处着一个面孔方正、脸色严肃,大腹便便的雕像:“这是来自天竺的大师迦叶摩腾”,又指着另外一位“这是竺法兰。迦叶摩腾与竺法兰两位大师合作翻译了《四十二章经》,是为中国佛教使祖。”

有人推测,《西游记》里的猪八戒、沙和尚和白马的原型取之于迦叶摩腾、竺法兰和白马,唐僧和孙悟空的原型是唐玄奘和向导兼胡僧的石磐陀。

刘备对佛经不那么感兴趣:“安都尉常留雒阳,想必安息与大汉每年都有贸易吧。我这人喜马,见这白马不同汉地马匹,想着若能得几匹安息的马,得多开心啊,我愿意用数倍的北方草原马交换!”

安玄:“每年秋天到第二年春天,商队都有不少,但货物大多在寺外,刘施主过会可以去转转。”

丝绸之路起点西汉时为长安,东汉则毫无疑问是雒阳,不在其他哪里,就在这白马寺内外!因为白马寺不是单纯的佛教建筑,而是大鸿胪属下的官寺,既是大汉对西域、天竺的接待处、驿馆,同时也可以认为是一些国家的驻雒阳办事处!

刘备:“听说安都尉是安息国的贵族,安息国距此很远么?听过大秦更远,安君去过大秦么?”

安息国既是帕提亚帝国,波斯帝国的后继,占据了以伊朗伊拉克为中心,西亚中亚地区十分广阔的领土,是丝绸之路中线的必经之路。

安玄:“大秦与安息国皆强国,大秦的首都罗马和安息首都泰西封虽然相距数千里,二百年来发生过几次大战。最近数十年,渐渐归于和平,双方商旅互通,大汉的丝绸在安息和大秦可是抢手货。”

蔡邕:“孝桓帝延熹九年,有大秦使节抵达雒阳,进献方物,通商有无。当时我看到过使团,其人皆高大健壮。与西域诸国高鼻深目不同,使团的人皆面貌平缓端正、须发皆黑,有类中国,故谓之大秦。”

登上十余层高的齐云塔,不仅俯览到整个白马寺,还能看到雒阳的一部分,蔡邕高兴地提笔一挥,留下墨宝。刘备则偷诗写道“会登齐云塔,一览白马小。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下得楼来,遇到一个矮胖而和蔼的汉人少年,也是光着头:“刚听门口的小周说安都尉您回来啦,这几位施主看着真面善。”

安玄一一介绍蔡邕诸人:“佛调,已近午时,几位施主不如就在寺内用些斋饭。”

。。。

饭菜很简单而清淡,一碗米饭,一叠小菜,一碗羊肉汤。

“信佛者也可食腥荤么?”刘备指着羊肉汤很奇怪。

严佛调:“刘施主,佛虽然禁杀戮,却不禁食肉。”

安玄:“我故乡安息国大部分是草原、沙漠,故多食牛羊肉,天竺沙门亦无禁食肉的戒律。”

原来南朝,佛教过于兴盛,财政无力负担,梁武帝萧衍也信奉佛法,于是从自己做起,下令和尚禁止食肉。而汉、魏晋并无此等限制。

刘备却不知道梁武帝的做派:“佛教讲因果,肉者,动物之尸体也,僧人居士食肉,岂不是多生因果?”

严佛调说:“我等所戒在五种:杀生、偷盗、邪淫、妄语、饮酒。肉已经是死物,非活物,故取之不为破戒。通过践行戒律、禅定思考,生出智慧,外免行为语言过失,内定心意去一切之虚妄,于是心照一切事理,终得无上般若之大智慧。”

刘备:“你不去买肉,屠夫会杀生么?”

严佛调:“我买肉之前,屠夫已杀生,故而与我无因果干系。”

刘备:“你今日买肉,在屠夫今日杀生之后,自无干系。但在明日杀生之前,岂能说与明日杀生无关系?你若今日不买羊肉,日日不买羊肉,屠夫就会少杀一些羊,岂能说这些羊的生死与你无因果关系?”

“这。。。”严佛调一愣,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望着苍天,时而低头喃喃自语。

“痴儿!”安玄见了,摇摇头,“我这徒弟,最是聪明好学,遇到想不通的问题,常常一连几日茶饭不思,颇得禅慧之妙。今日遇到刘施主,又得了一次增长智慧的机会。”

刘备:“抱歉,小子多嘴,给安都尉添麻烦啦。”

安玄:“刘施主给贫民施粥布粮,多行善良之事,又颇通经文之玄妙,极有慧根,日后可多来白马寺听讲经布道!”

刚想说没那么多时间,又想起安息国的西亚马,刘备笑道:“谨从安都尉之命!今日来的匆忙,没带什么钱财,这几吊钱,聊表心意。他日一定郑重来拜!”

安玄让小沙弥接过钱,并不以为少:“今日下午有大讲,蔡议郎、几位施主若愿意,可去听经。”

第一百六十章 纠结的严佛调

蔡夫人谢氏有些信佛,抱着蔡昭姬打算听讲经,恰好蔡邕晚上有约会,早早走了,临别时还嘱咐刘备好生照顾两母女。

距讲经还有一会,一行人便在白马寺内外闲逛,作为向导的严佛调,孜孜不倦地与刘备、臧洪讨论僧人能否吃肉的问题,谢氏则开心的逛街。

佛教流派众多,不禁止吃肉的自然也有,如日本佛教中的净土真宗,废除了几乎所有清规戒律,信徒们甚至不用出家,也能达成正果,而且大力鼓吹对人的超度,所以吸引了大批士兵、武士、盗贼的信教,本愿寺家因此组织了许多次各种规模的农民起义,成为与中等大小的武装大名。

刘备认为教义过于松散的同时,组织过分严密,是造成佛教武装化的重要原因,相反,如果坚守戒律,信徒则会积极向真善忍靠拢,甚至可以为社会增加稳定的内动力。故而一路上,不论严佛调提出什么理由来证明佛教徒吃肉不违禁,刘备都通过各种方式加以驳斥。

。。。

白马寺与雒阳间的三里官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房屋,白马寺由于其驿馆作用和寺庙功能,周边更发展出了大规模的集市,成为雒阳西侧最大的卫星集市,更显得热闹非凡,关中、凉州、益州甚至西域的商人、官员、百姓,多在白马寺周边歇脚,大宗的批发贸易,多在此进行。

不论是凉州马、西域马、甚至安息马都能找到,各类香料、佐料、胭脂、水粉应有尽有,更有翠绿色的玉石,闪耀着红、蓝等光芒的宝石,晶莹剔透的钻石。来自关东的粮食、漆器、丝绸也有不少在此成交起运。

谢氏被宝石晃悠得的眼睛都花了,拿起一个玉镯,戴在手上,摩挲半响又放下,接着又换个步摇戴上。。。

“小心点,这些很贵的,最便宜的都要几千钱,弄坏了你赔不起!”首饰店的老板见谢氏衣服上打着补丁,恨不得像苍蝇一样把她扇走。

谢氏有些尴尬:“不看怎么会买,看一下又不会坏。”

砰的一声,谢氏惊讶的看着柜台上摔成两半的玉镯子,和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女儿,想哭的心都有了。

“阿母,这个环环轻轻碰碰就坏了?”

“赔钱,5000钱!”老板一手拿着摔坏的玉镯子,一手死死拉住谢氏手臂不放松。

“你轻点,抓疼我了。”

“轻点你要跑了怎么办?”

“放手,我给你写个欠条,回去取钱。”

“不行。”

拉拉扯扯间,老板见谢氏颇为美貌,起了心思,借口搜查钱币,大起胆子往她怀里伸!

“救命啊!”谢氏大声呼叫,将刘备等人吸引过去,不由分说将老板打倒在地。

几个伙计们见老板被打,一声招呼,拿着棍子冲出来。

“误会,误会,别打,啊!”严佛调认识双方站在中间阻挡,可是没有例外,几下就被打翻在地。

臧洪可不是好惹的,拔出长剑在手,往前就刺。

两个人影咋合就分。当先伙计丢弃了棒子,捂着带血的手臂后退:“好狠的手段。”

臧洪倒没有废掉对方手经:“我两人皆是大汉郎官,谢夫人是官员家属,你们几个小子竟敢对我们动手动脚、喊打喊杀,你们不要命了么?”

刘备扶起吓坏的谢氏,哭泣的蔡昭姬,取出官印,将藏在衣服里黄色绶带露出来,指着店老板:“我现在怀疑你讹诈官员家眷。”

汉代商人地位低下,有些商人虽家财万贯,却毫无地位。

老板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位夫人既弄坏我的玉镯子,那就得赔,就是闹到刺奸或西部尉那里,我也是合法守信,按时纳税的商人!倒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伤我伙计,是何道理?”看样子丝毫不怕,仿佛背后有后台。

刘备看了看周边五光十色的绿色玉石、蓝色玉石、红宝石、蓝宝石、鹅卵石,这个时代没有人造宝石,这些宝石虽品质各有差别,但毫无疑问都是千真万确的真宝石。制作成各种形状:玉佩、手镯、发簪、玉佩、佛珠、戒指、板子、头饰,做工精细,光滑闪亮,想必价值高昂。

拾起摔成两半的玉镯子,仔细看了看裂口:“休要欺我,此裂口明显不是今日形成。你这镯子早就摔坏了,是人为接在一处的。”

“你诓我。”那老板接过半块玉镯子,只一看,面色就古怪起来,继而面沉如水,转头对几个伙计吼道:“你们谁把镯子摔坏了?”

谢氏见危机解除连忙推开刘备,回味刚刚无助之时,被他扶住腰部,就仿佛多少年前,年轻时被夫君蔡邕抱住,可惜如今夫君已老,这几年房事渐少,怀孕艰难,不能给蔡家生个儿子。再抬起头,颇为无语地发现刘备抱着昭姬,流连于一些女性的服饰用品。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昭姬手中竟然拿着一个bra,用力捏了捏,转过头说:“没阿母的软,没阿母的大。”

谢氏连忙抢过昭姬,将bra扔得老远,气冲冲、羞答答地跑出店门。

“阿弥陀佛,贫僧什么都没看见,更没看见那个东西。”严佛调眼观心,脸色红润,上面几个棍印子。

“阿母,圆圆是玄德哥哥家的。”

谢氏好半天才明白,昭姬口中的圆圆,可不就是bra吗,是刘玄德家设计生产的,连呸了几口,心中狠狠骂他无耻。稍后一路逛街时,隔得老远,仿佛调戏她的不是珠宝店老板,而是刘备。

。。。

回到白马寺,安玄正带着人紧锣密鼓地坐着讲经的准备工作,严佛调不可能继续闲逛,自去帮忙。

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躲贼一样躲着自己却对臧洪很热情的谢氏,刘备心中有气,扭过身子,打量起周边的人和建筑来。白马寺讲经场最大的特点,就是功德箱很多,讲经台下正中央一个最大。

一个衣着华丽,面白、胖大的中年,拿出10个金饼,兴致高昂地往功德箱里塞。

“不能塞,不能捐。”刘备风一般地跑过去,制止那个白胖子,路上撞得人东倒西歪,惊起一阵叫骂声。

所有僧人、居士都对刘备怒目而视,臧洪和谢氏更是捂住脸,一幅我们不认识那个疯子的姿态。

严佛调双手合十:“我今天怎么想打人呢?阿弥陀佛,刘施主,愿佛祖宽恕你的不敬,也宽恕我的执念。”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欲成佛

笑嘻嘻捐款的人,竟然是中常侍王甫。这老家伙莫非把我前次送的十金钱财,全部送给白马寺?刘备气得冒烟,一边跑一边大呼:“不可,王公不可。”

王甫看见刘玄德,十分高兴:“玄德也来捐款为善,好的很,我们想到一块去啦。来这十金是你送我的,我们一起塞进功德箱。”

刘备气喘吁吁的拉住王甫:“何不捐给灾民、流民为善?”

王甫:“捐给白马寺,由白马寺去给灾民,不也是为善吗?”

“不可”,刘备理屈词穷“这个,那个。。。”

台上的一众僧人皆发怒:“哪里来的莽撞少年?”

“来人,把他拦下!”

“把他轰出去?”

安玄还能保持镇定,心里嘀咕:“怪哉,刘玄德为何跟我白马寺作对?”

两个青年僧人不由分说,带头推揉,拉扯之间把刘备的外面风衣衣撕扯成两半。

刘备一日间两次被惹火,刚才的不爽积累起来一起爆发了,两拳将第一个僧人打翻在地,上去两脚将第二个人踢倒,紧跟着对着第三人狠狠一脚。

“你,你。。。”严佛调捂着肚皮,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刘备本打算跟上去再踢两脚,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严浮调:“得罪了!”

“都退下!”王甫指着台下动武的僧人,对台上高僧说,“我这小兄弟是有些莽撞,但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安玄站起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来者是客,你们都退下吧。”

那些年轻僧人都退下,只剩下严佛调捂着肚子上前跟刘备理论:“你是诚心来捣乱的吧,今天要说不出个理由,就不要再进白马寺大门!”

今日白马寺大讲经,虽然僧人们率先动手,但也显得刘备孟浪了。白马寺高僧云集,是东汉佛教的中心和圣地,达官贵人多有信佛教的。刘备来此,本来目的是交好安玄等人,哪知道因为十金跟众僧等闹到了对立面?

怎么下台呢?

刘备急得额头冒汗。当然可以拿钱摆平,例如拿出数金,说想王大人等我凑个吉利的数字一起捐给寺庙,一定能博人一笑。当然也可以装疯卖傻说认错人了,对方肯定不满,也算能过得去。

只是刘备的钱也不是白来的,既舍不得几块金子,也不愿意灰溜溜的逃避:“王常侍,寺庙为善,是寺庙的因果,不是你的因果,佛虽喜欢你,天地未必喜欢你。所以,为求长生、求富贵、求家族福缘深厚,既要让佛喜欢你,也要让天地,昊天,太上老君喜欢你。既要捐款给寺庙,更要给灾民。给寺庙修行来世,更给灾民修行今生!”

刘备:“诸位都是高僧大德,论佛法都是中原的翘楚,我听说佛教有云:人人具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小子不敏,只问一句,殿中供奉诸佛陀,佛经所记录诸位菩萨、十余罗汉可有一位中原人?”

台上鸦雀无声

台下议论纷纷

安玄修的小乘佛教,虽有人人皆有佛性的说法,却无人人可成佛的期望,大乘佛教虽云人人皆可成佛,然却无一中原人成佛。

中原人大多有着功利思维,在汉代虽更讲究风骨,也不能完全免俗。这时代的人看来,与道教类似,拜佛也是求长生,求心安,求超度。修道有人成仙,修佛为何不能成佛?如果不能成佛,那菩萨,罗汉也行,问题是菩萨罗汉也一个没有。在信徒眼中,说好听点,这是佛教入中原不久造成的,说不好听的,这就是歧视中原人!人人皆可成佛,为何成佛者皆天竺人?用大家的香火、香火钱、功德,来供应外国的佛,与中原信徒有何好处?说什么众生平等,这就是不平等。

其中以王甫最为积极:“我欲成佛!罗汉也行啊,要多少钱,你们开个价!”

众僧人面面相觑。

良久,一位老僧开口:“世人皆云释迦牟尼是天竺人,其实不然,释迦牟尼是昆仑山南麓之人,姓释迦,皮肤呈紫金色,也就是黄色,与昆仑山中的人,昆仑山以东的汉人、羌人、月氏国人、部分草原人同,而天竺中、南、西部人皮肤呈白色或黑色。你看迦叶摩腾画像,也是紫金色,迦叶摩腾与释迦牟尼居住地接近,种族也接近。孝明皇帝金人,长大,项有日月光,其肤色非白、非黑,而是金色,金者色黄,也与佛教典籍记录的一致。”

老僧和意思是汉羌同源、汉藏同源,释迦牟尼是山南藏人!

这个说法引起起了台下信徒们更多的议论。

“怪不得,所有法像皆是金色。”

“伽叶摩罗确实是黄皮肤人,数十年前在白马寺讲经,老朽的父亲见过。”

“我还以为佛多了不起,原来与我等一样是黄皮肤的人啊。挺好,感觉更亲切啦。”

“一会去定做一尊过世曾祖父、祖父的佛像,供在厅堂里。佛祖居中主位,曾祖父、祖父居左右两侧,拜佛时把祖先一起拜了,既符合佛教经义,又符合儒家孝道,哈哈,我就是这么聪明!”

安玄是小乘佛教大师,见信徒们的讨论越来越偏,赶紧站出来:“佛祖立于菩提树下,七七四十九日,终于大彻大悟,佛祖发下宏愿要众生平等,导人为善,打破种姓、贫富、男女的界限,无分种族,国别,皆是佛的子民。要引导人为善,信佛者,死后皆可入佛国,享西方无上极乐。佛之宏愿,”

刘备:“既是宏愿,那就是没有完成,换句话说是欠账!既佛祖是欠账成佛,能有什么神力?如今在中土能光大发扬,台上诸位高僧,都是有功,圆寂之后如何不能成佛?即使不成佛何不能为菩萨、罗汉?台下诸位信徒,亦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其中亦有深通佛法者,如何不能成菩萨、罗汉?”

先前那老僧眼睛一亮:“善哉善哉,我大乘佛教确实云人人皆可成佛!条件是修得般若,需要做到外律、内律、调身、调息、制感、凝神、入神、合神,之后方可得般若。般若有六种境界,实相般若、境界般若、文字般若、方便般若、眷属般若、观照般若,六种皆成,方得固佛性于内,通佛理于外,可谓罗汉之后补。。。”

顺势讲起大乘佛教。

那老僧讲完大乘佛教之般若,安玄便接着讲小乘佛教针锋以对。

老僧也不恼怒,而是主动下台,找刘备叙话:“施主颇有佛性,也通佛礼。可愿意与贫僧在后院一叙?”

刘备见他黄色皮肤,认定是个中原人:“大师如何称呼?仙乡何处?”

“贫僧支娄迦谶,简称支谶。月氏国人。月氏国亦黄肤之人施主不应因安玄之肤色对小乘佛法有偏见,大乘小乘,皆有无上之智慧。”

。。。

这日的讲经,演变成一场辩论大会,小乘大乘佛教,不同流派的高僧纷纷发言和讲经,从当天下午一直延续到数日之后,除了夜晚休息,几乎没有停滞。

不久关于人人皆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的讨论,以白马寺为中心,越发热烈,不久之后,迅速扩展开啦,形成一股“我欲成佛”的风潮,与之相随的,是戒律简单、容易修行的大乘佛教的迅速传播。白马寺论经这日,后被僧人们记载为“成佛日”。

第一百六十二章 熹平五年

熹平五年,暮春三月

整个皇宫沉浸在巨大的紧张之中,整个大汉帝国注视着雒阳的一座偏殿。

宋皇后在长秋宫门口不安的走动着:“生了么?是男孩还是女孩?”

宋奇气喘吁吁地跑上宫殿台阶:“妹妹,好事啊,好事!”

“是女孩么?”

“胎儿太大,又是头胎,据说是难产,从昨天夜里疼到现在,仍没生出来。”

同是女人,更没有生育过的宋皇后感同身受,心里发颤:“生孩子真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啊。”很快复又冷笑“死了最好,一尸两命,一了百了!”

。。。

长乐宫

董太后:“王甫,何氏可生了么?”

王甫:“刚遣小黄门去问了,说是胎儿太大,出不来。”

董太后:“何氏这个笨女人,叫她少吃点肉,不听哀家的,现在好了,生不出来!你去告诉太医、产婆,孩子一定要活着生下来,实在不行,何氏不足惜。。。”

王甫愣了愣:“不足惜?明白,老臣这就去。”

。。。

皇帝在一处偏殿外走来走去,焦躁极了,每隔几柱香时间问一次:“生了吗?”他不是不知道生了会有婴儿哭声,可仍忍不住发问。

一个小黄门从边上过来,与门外的太医窃窃私语。

皇帝刘宏:“那个小子鬼鬼祟祟什么!?”

张让问了回来,脸色很不好看:“是太后口谕。”低声汇报了。

皇帝刘宏脸色很不好看,可汉代重孝道,又不能怪罪太后,拔出郎官的刀剑,对着台阶、护栏乱劈。

哐当一声,门开了一个小口,一个中年女医步履沉重地走出来。

皇帝问:“淳于医生,何贵人怎样?一定要确保母子平安,一个也不能舍弃!一个都不能少!”

女医淳于姗姗行了一礼:“陛下,情况不好。何贵人没有遵循小臣的嘱咐,这几个月吃得太好,运动不够。孩子体型太大,恐怕即使能生下,也会大伤身体,日后不能再生产。”

淳于姗姗是青州人,其家族自西汉淳于意、淳于缇萦父女起,就是医学世家。作为女医,淳于姗姗是有名的带下医,既妇科、产科医生,特别擅长为女性调理、接生,也擅长儿科,为青州、雒阳周边的贵妇人推崇。

何进满脸悲色,死死掐住刘备手臂,如果淳于姗姗都说不行,那八成就危险了。

皇帝刘宏:“我不管,一定要母子平安,否则拿你是问!”

淳于姗姗跪拜在地下:“陛下,何贵人说如果母子只能留一人,她愿意保下皇子!”

何进:“确认是皇子?”

淳于姗姗:“估摸八成是皇子。”

皇帝刘宏说:“不,何贵人是朕最爱的女人。儿子没有了可以再生,她没有了朕怎么过下去?”

何进跪下哭道:“能得陛下宠爱,臣替妹子叩谢天恩。只是妹子的确说过,若能为陛下产下龙子,死了也愿意。”

刘备来到淳于姗姗面前,连声说着什么,又地上画了一个图。

淳于医生脸越来越红:“还可以这样?”

刘备:“试试吧,我带来了一位擅长外科的医生,名华佗。只是贵人的身体私处不能为男人所见,还要请淳于医生主刀,关键是避开血管。”

皇帝刘宏见两人嘀嘀咕咕:“玄德,难道你有办法?”

刘备:“办法是有,这位华医生擅长开刀,可风险也大。”把相关事情又给皇帝讲了一遍。

皇帝问淳于医生和华佗:“可行吗?”

淳于姗姗红着脸小声说:“试试吧,如今别无他法。而且,反正,大多数孕妇生产本来也是会。。。。”

。。。

刘备的办法,是后世顺产普遍采用的方法“侧切”!这是一个除了对丈夫不好,对妻子孩子大好的手段,能大大减轻孕妇婴儿风险。

然而,他只会说,不会做。

至于华佗,其他地方手术他会,这个地方,真不会。还是皇帝刘宏果断,立即张让派一个年龄大点,姿色一般的宫女。

然后,宫女战战兢兢喝了华佗给的一碗麻服散,一小会就不省人事。华佗、淳于姗姗、刘备三人,洗净手,遮住宫女的头,褪下其裙、裤,对着双腿之间的某处摸摸捏捏,指指点点,尤其是探索一下血管的位置。

刘备正望着某处流口水,华佗举起屠刀,不,手术刀,精确的一“切”,某处染红,那宫女即使喝了麻服散,依然疼的大呼,梦中一脚把华佗踢出去老远。

淳于姗姗分开宫女的双腿,手有些发抖但坚定的扳开伤口,查看流血情况,和附近血管:“果然是外科圣手!一刀下去一点没切到大血管。”

华佗捂着脸,呵呵一笑:“玄德、姗姗,把她给我按住了。”取出针线,开始缝合。

淳于姗姗死死地盯着华佗的手法:“不许叫我姗姗,叫我淳于君!你慢点,我看不清楚。”

看两人面色轻松,打情骂俏地对某处切而缝合,刘备感到深深地寒意,莫名其妙地想吼一句:两个变态!

。。。

回到偏殿外也不过两刻钟。这次轮到淳于姗姗动手。可惜华佗的麻药内服效果好,外敷就差很多,生产时,淳于医生双手颤抖着几乎是硬切。生切。

何贵人的惨叫声令门外的男人们个个头皮发麻。

华佗在靠在门外,隔着门指挥淳于姗姗,偶尔转过头刘刘备说:“这妮子不熟练啊,比我自己动手累慢几倍。”

过了一会儿,一阵响亮和啼哭声传来。

“恭喜陛下,是个健康的孩皇子。母子平安。”

皇帝刘宏大喜:“我有儿子拉。”大步向门口冲去。

张让赵忠急忙拉住他:“陛下陛下,不能进去,不能进去,有血气和污秽。”

刘宏是大汉天子,权倾天下,富有四海,此时此刻也不过一个心念妻儿,毛手毛脚的年轻丈夫,焦急而兴奋地等在门外,直到近半个时辰后,才从满头大汗的、姗姗来迟的淳于姗姗手上,接过洗干净的皇子:“朕的小子,跟朕小时候真像啊!”

“小皇子长得可真好。”刘备凑上去看了一眼,还好,真像皇帝刘宏,算算预产期,也该是刘宏的儿子,只是怎么感觉也有一点像自己呢?

皇帝刘宏哈哈:“刘备,看到了吧,这是朕的孩子。能母子平安生下来,朕感谢你,改明儿给你写个牌匾——‘妇女之友’!”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作死的曹某

皇子刚生下来,皇帝刘宏就决定大赦天下。

皇长子出生大赦天下本是题中应有之义,三公九卿们却坚持劝说待下月皇子满月大赦更妥当。东汉一朝,皇帝子嗣艰难,以前也有过妃子怀孕,不久就流产或生下来没几天夭折的情况。大臣们私下担心前脚大赦文书发出,万一后脚皇子夭折,岂不是闹了个大笑话?

皇帝见说服不了三公九卿,却也不打算让步,命令尚书台将大赦文书先行写好,打算一满月就发出。从庐江太守再次请辞的卢植,担任议郎,早就被皇帝从校订熹平石经的东观拉回来,出任尚书之一,这次承担了拟写大赦文书的使命。

若是皇长子能顺利登机,卢植则异常的荣耀,就凭书写大赦文书的情分,三公指日可待。可如果宋皇后能诞下嫡子,则皇长子与皇后嫡子之间的竞争,势必把卢植牵扯进去。现在宋皇后还年轻,生孩子的机会大把大把的有,所以看好皇长子的人并不多,卢植接受了写大赦文书,也与他新进尚书台,不熟悉情况有关。可以说收益与风险并存,目前来看风险大的多。

大赦之外,皇帝刘宏也没有忘记大封有功之臣,提报何进为虎贲左陛长,负责一部分虎贲执勤,朝会时立于宫殿内左侧,既能够参加朝会、扩大交接面,又能够掌握兵权。补何苗为郎中,每日在何贵人殿廊外执勤,以保证母子平安。在何进提议下,升刘备为虎贲中郎,比六百石,虽然俸禄与何进一样,其实是何进下属,协助他掌握一部虎贲郎和虎贲卫士。

四月大赦之后,天下并不太平。首先是益州郡夷反,太守李颙进行讨伐。

更大的问题是中原黄河南北,从春天到初夏仍然处于大面积干旱中。如果不能避免干旱,各地很可能会群盗并起,对大汉帝国的基础产生严重的危害。

去年差点下了罪己诏,皇帝刘宏决定今年率先行动,带领三公九卿和群臣,亲自到南郊举行大雩(yu)仪式。

坛高十余丈,从下到上每隔十步,站着一名郎官或卫士,显得庄肃穆。

上台之后,皇帝首先念了一篇声情并茂的祭文,其中做了六个方面的检讨,接着表示一定改过自新,愿意承担上苍的责罚,祈求上苍降下大雨。

接着三次献上祭品。乐队演奏《云门》之乐,童男童女各8名在两旁一边跳舞,一边大吼“雩”,皇帝和百官也一同大吼“雩”。

这还不够,主仪式结束后,皇帝率领百官返回,大司农和童男女就留在坛上,每天求雨数次。不久尚书台发出皇帝诏令,让干旱的郡县长官带头举行雩礼,演变成全国性的求迷信活动。刘备唯一能做得,就是通过说服卢植,在诏书不起眼的位置加上要求各地多建水库、池塘、山坪塘,外加深挖河道、建设河堤。

到了五月,除了几场小雨,旱情还是没有得到整体得缓解。与重臣们合计之后,罢免太尉陈耽,以承担大旱的责任。以司空许训为太尉。

旱情虽然不如去年严重,可仍然在继续,这个五月特别长,因为五月之后仍然是五月,润的。

皇帝和重臣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有一个人不甘寂寞。

永昌太守曹鸾上书:“被称为党人的这些人,有的年龄很大德行很深,有的是世族英贤,都适合做王室的股肱,和左右鹰犬。如今却被禁锢,如同地上的稀泥一样任人践踏。四月大赦,谋反大罪都能赦免或宽宥,党人到底有多大的罪,唯独他们不能宽恕呢?”

曹鸾话锋一转:“这几年屡屡出现洪水、干旱等灾害的原因,就是因为党人没有得到宽恕啊。应该对他们赦免,并给予很高的官职,以符合上天之心!”

本来这个奏章到不了皇帝那去,恰巧尚书令曹鼎休沐,于是直接被递到皇帝书房。

张让看到之后,急忙找刘备商议:“这个奏章递不递上去?如果递上去,皇帝万一同意了,感激曹家、宋家的人,就多啦!”

刘备:“你看前面部分,无非是为党人叫冤魂,这样的奏章多了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诸位常侍能够一起向皇帝说明意见,皇帝绝不会同意开放党锢。”

早先刘备一直认为宦官误国,毕竟大多数历史书就是如此记载的。在大汉生活一年多以后,他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看来,党锢根本上是一场党争,一场排除异己的活动,同时也是减少做官竞争者的措施,如果开放党锢,朝堂上、地方上则会充满富有知识、德高望重、互相吹捧的党人,如何能有刘备这种门第低微、依靠军功向上爬者的立足之处?清流一样误国,北宋的狄青屡被清流攻击,郁郁而终就是例证。

张让:“你是说递上去?就怕常侍们意见不一致,例如曹节。。。”

刘备仔细将奏章读了五六遍,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不一致也没关系。你看上半部分本算正常,皇帝即使不高兴,最多也就是丢官去职罢了,或者只是扔在一边不看。然而下半部分,竟然将干旱洪灾与党锢联系在一起,就犯了大忌讳!去年干旱、洪水有些大臣上书,要求皇帝下罪己诏,皇帝当时很不高兴,若是皇帝承认了错,不仅会影响威信,这些人还会步步紧逼、提出一个接一个的尖锐意见,把大汉所有问题都归结到皇帝和诸位常侍身上。”

张让怒道:“我是贪了点,但比起曹家算什么?况且我贪的钱,总会有一部分用在陛下身上。曹家那些人,就说那个曹鼎吧,贪污受贿上千万钱,曾被押解到左校劳改。还有曹嵩贪的钱也绝对不少。洪水和干旱,是上天决定的,怎么能都算到我等头上?”

刘备:“这就对了,张常侍何不告诉诸位常侍,若陛下同意曹鸾的奏章,就证明你们诸位常侍错了,也证明陛下错了,那些人掌握了重要官职,就不会翻旧账?即使不翻,他们互相吹捧掌握了舆论,天天批评你们,就能好过?况且禁锢的多是孝桓帝一朝的老臣,这些人与陛下之间根本就没有恩义,与诸常侍之间只有仇恨,让他们当官,不是给陛下和诸位常侍难堪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想做窦武王莽?

在东汉时期,外戚往往和世族领袖联系在一起,如窦武与陈藩,他们拥立的皇帝往往年龄很小。皇帝成年之后,想夺回权利,屡屡依靠的是宦官和宫廷卫队。这就造成了外戚和宦官力量大涨,而且此起彼伏,此消彼长。

皇帝刘宏继位时年仅虚岁12,放在后世还不到初中一年级学生,在他之后成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更多受到宦官和董太后的影响,变得贪财、敏感、多疑,也对他们有更多的信任。即使有几位大儒师傅的教导,仍然难以改变。

皇帝刘宏看到曹鸾奏章时,心里除了愤怒还是愤怒:“曹鸾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到底是朕的臣子?还是窦武的臣子?他曹宋两家是想学窦武、梁冀,还是王莽?”

语气之愤怒,声音之洪亮,几乎整座宫殿都能听见。

旁边服侍的张让、赵忠等常侍、太监,所有宫女,全部吓得趴在地上,一句话不敢说。

貌虽恭谨,张让心中却不断窃笑,因为皇帝看到奏章之前,桌子上放的正是《汉书王莽传》。

窦武也是刘宏最初的拥立者之一,而且是外戚大将军,而且是最有实力的拥立者,远比同是拥立者的宦官曹节、王甫,或者杨赐、刘宽等帝师更有实力。窦武势力已经很强,却大封窦氏宗族为候、占据内外要职,还与士族领袖陈藩亲密如一。梁冀则把持朝政20年,立冲帝、质帝、桓帝,甚至毒杀质帝。王莽就更不用说,既是士族领袖又是外戚,干脆踢开皇帝自己做!

三个人都曾权倾天下,也都死于非命。可见皇帝关于曹、宋两家想做窦武、梁冀、王莽的话,已是诛心之言,是极重的评判,甚至意味着曹宋两家可能失去圣眷。

皇帝刘宏:“张让,你说,曹家和宋家到底要干什么?”

张让:“老奴不敢说。”

皇帝刘宏笑骂道:“你这老贼,让你说你就说,说错了又不罚你。”

才继位的几年时间,刘宏的皇位朝不保夕,可是称张让为父,赵忠为母的。如今下降为老贼。

张让擦了擦汗,皇帝年龄大了,知识越来越丰富,威势也越来越重,喜笑怒骂皆给人很大的压力,正是所谓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窦武的功劳,主要是拥立之功,曹常侍、王常侍也有此功,陛下几位师傅也有此功。臣想当年作为大将军、录尚书事,窦武已经权利很大了,远远超过其他几位大人,可以说到了人臣的极点。如果臣能做到这个地位,睡着了都能笑醒。

窦武这时却不断交往、拉拢陈藩为首的士族名士,不断大封子弟、门生、故吏。

尚书卢植昔日在涿郡为民,上书批评窦武,窦武却置之不理。

臣驽钝,只是觉得不妥,但到底是哪里不妥,却说不清楚。还是陛下说得好,窦武把持朝堂、军队、甚至手伸到地方,是要做梁冀,还是王莽?天下是刘氏之天下,陛下的天下,岂是窦氏的天下!”

自古天子皆多疑,尤其疑权臣。

皇帝刘宏立即下诏,令司隶校尉、益州刺史槛车收曹鸾,送关中槐里狱。竟然见都不肯见曹鸾一面,也不让他来京城。

曹节知道后急忙与曹鼎一起前来求情。

皇帝刘宏见两人一个是大长秋、皇宫内的最高主管,一个是尚书令、占据内朝的首脑位置,两人如此亲密,联袂而来,心中的怀疑和不安更甚,仍然扔出那句话:“朕自付登极以来,对曹家极其优渥,就说你曹鼎,贪污千万钱,朕仍然顶着压力任命为尚书令,曹嵩也位列九卿,曹破石担任越骑校尉期间也没少干坏事,朕都容忍,既往不咎。曹鸾竟然为党人伸冤,他曹鸾是想做窦武、梁冀、王莽,还是曹宋两家想做窦氏、梁氏还是王氏?”

总算留了几分面子没有直接批评曹节。

曹节一大把年纪,此时只敢跪再地上诅咒发誓说:“臣绝无此心,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不知道,如果按原来的历史发展,曹家的曹操、曹丕父子最终还是做了王莽。

曹鼎也趴在地上连连认错,哪里还敢为曹鸾求情,只怕越求情越把曹家往死胡同里推:“臣只是求能饶他一命,臣一定要他交钱赎罪,臣愿意献出五百金,不千金赎罪!”

。。。

王甫做得更绝,指示人逼问出曹鸾不少罪状,最终用刑过重,把曹鸾掠杀至死。

道是皇帝又可惜没拿到曹家承诺的千金买命钱,对曹节也有些歉意。

经此一事,曹节越发恭敬,面对皇帝再也不拿长辈的架子,而且与曹鼎一起把曹氏子弟都叫过来狠狠训了一顿,严禁他们为非作歹,自作主张、交友不慎,而要多学经学、多做善事、谨慎少惹事。

只是对王甫的恨又多了一层。

。。。

臧洪:“刘玄德,给我出来,看你干的好事。”

刘备刚刚走出来迎接,就被臧洪一拳打倒在地,

臧洪:“皇帝诏曰:各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锢。爰及五服!”

刘备:“什么,怎么可能。我给张让说好了只是对付曹家。”

臧洪把诏令一把扔在刘备脸上:“白纸黑字,难道做得了假?我要跟你绝交!”

刘备接过诏令仔细读了几遍,这才知道自己太年轻、太幼稚,对宦官党的贪婪与狠辣认识完全不到位,对皇帝的多疑缺乏足够的认识。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巴掌,瘫软在胡床上,一天没吃饭。

。。。

第二天卢植被卢养拉来:“玄德,罢免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这个事,为师不怪你。是曹鸾自己冒险,是陛下的决定,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开放党禁的事要是其他人提出来影响决不会这么大。曹家本就是阉党,其中却总有几个人时刻想着洗白自己。这世间的错误,没有什么比背叛支持你、提拔你的人更大!”

。。。

虽然有了卢植的开解,整个闰五月,刘备却仍然精神恍惚,萎靡不振。

“玄德,玄德?”

一个温暖的女声在耳畔响起,终于把刘备的思绪从虚空中拉回来。

何贵人抱着儿子一脸幸福的看着刘备:“你看我的儿子多漂亮。”

“我的儿子?”刘备愣了愣,没注意到何贵人眼中的不满,仿佛面前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妻子,仿佛她怀里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

何贵人:“放肆,这是皇长子!”

眼前这个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无论摆出如何生气的样子,刘备都紧张不起来,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了遥远的幽州。他的儿子,比面前这个萌萌的胖小子还大一点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治大国岂烹小鲜

何贵人脸上的严厉并没有保持多久,很快便转出了忧愁:“加上昨天一起投毒案,已经是四个月内第五起。宋皇后买通宦官、宫女,开始是夜里偷偷进来截杀辩儿和我,之后改为射击和投毒。这样下去我真的好担心辩儿。你想想办法吧!”

皇宫是个神奇的地方,说好,它富丽堂皇,是帝国的权力中枢,人人向往和仰视的地方;同时它也是个夭寿阴暗之地,许多任皇帝、嫔妃都在迈入中年就夭折了,更多的皇子流产或活不到成年,而且越到王朝后期越严重。

宫里的宦官、宫女们称为诅咒,或冤死鬼太多的结果。

生产之后,何贵人极少单独与刘备说话、见面,更不要说有亲密行为。她仿佛已经看到儿子登上皇位、自己登上皇后宝座的一天,于是把当初的露水姻缘看做生命中的污点,竭力想抹去。若非还顾念一些刘备的出谋划策的功劳,或许早就盘算着把他赶走甚至抹除掉。

面前的何贵人,还是那么高挑迷人,因为生育和哺乳,原本略有些瘦的身材,愈发丰满起来,像熟透的水蜜桃一样鲜美多汁。她的胸原本就很挺拔,现在愈发高耸起来,展现出致命地吸引力。配合不到二十岁的青春活力,根本看不出生育过,此时的何贵人,是五千万汉人中排名前十的绝世美人。

即使猜到何贵人心思复杂起来,刘备也难以拒绝她的一颦一笑,忍不住为她谋划起来,甚至只为她展颜一笑,为她接近时吐气如兰。或许到此时,刘备才开始理解为何汉景帝、曹操、曹丕、李世民、赵匡胤等人,在已经拥有数不清的美人时,仍无法拒绝人妻的美。

。。。

一次特殊的小型朝会在皇帝书房举行,皇帝亲自主持,尚书卢植跪在一案旁专心致志做着记录。

皇帝刘宏:“从三月至今,中原一直少雨,干旱如同去年,如之奈何?

朕提前把话说清楚,诸位或是朕的元老重臣,或是朕的师傅,或是朕的亲近之臣。诸位今天也不要分什么宦官党、清流党,关东、关西,北方、南方,我们专门谈怎么解决干旱少雨的问题!”

大长秋曹节:“连续两年干旱,税收不上来,国库匮乏,难以赈灾,宫中率先消减用度,我这头发都败了不少。”

尚书令曹鼎:“老子曾说治大国者如烹小鲜,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有道之君贵静,不重变法。如今天象、气候异常,若能有重臣站出来承担责任,一定会转为风调雨顺,转危为安,陛下姑且待之。”

皇帝刘宏不为人注意地翻了翻白眼,感觉去年刘备提出姑且待之的方法,是天马行空,如今曹鼎再提出,就丝毫不出彩,毫无新意,正常人都能想出来。

光禄勋刘宽是皇帝的师傅之一,咳嗽一声,把皇帝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就像给皇帝上课时一样:“曹尚书言之有理。治民贵简,不贵繁!

大汉人民众多、有些有学识,有些不通文字,有些富有、有些贫穷,有些居住在平原,有些在山上、水旁。地域广阔,气候差别也很大,交州整年不雪,幽州冬天有四个月,东部四季多雨,夏秋有暴雨,西北凉州、并州河套终年少雨。

五千万人口,南北、东西都接近万里,不容易适应繁复和多变的律法、政令,所以必然尚简单。

所以从朝堂上改变全国的政令,意义不大。正确的方式是精选刺史、御史,加强对地方官吏的监督,监察出郡县官员中贪腐、无能者,之后选择清廉、能干的官吏代替,对地方加以安抚,对叛逆行为加以镇压。”

皇帝:“光禄勋说得有理,诸位请继续。”

光禄大夫杨赐:“当然也有其他的解释,烹饪需要主料与许多佐料,相互之间有恰当的比例,例如盐放多了,过于咸涩,放少了无味,糖放多了腻人,少了中和不了其他味道。此外就是火候,大火猛煮则嫩,小火慢煮易老。

治国也如此,有三公,九卿,各有职责,发挥的作用、重要的程度、人员多少也都有差别。既不可偏废,也要分清主次。如今的主,是旱灾,旱灾之后会造成粮食减产,继而造成国用不足,既然百姓减产,相应官员也应当减少俸禄。臣提议,受灾郡县长官俸禄减少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以减轻灾民赋税压力,从而避免灾害。”

袁隗、张济等一个接一个地发言,说的都是四平八稳的老话。

皇帝不由感觉乏味,却又不得不装作认真听的样子,毕竟司徒袁隗是拥立功臣,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不能轻易得罪,而张济则是皇帝的老师之一。皇帝刘宏的轻微的转动脖子,四处张望着,直到他看见了殿中执勤的刘备脸上表情不断变化,跃跃欲试的表情。

皇帝刘宏:“刚才发言诸公,论年龄都是我的长辈,都是老成谋国之士。意见也周到贴切,并且相对比较温和,当为国策。同时,我想听听年轻人的意见。刚才我见殿上朗卫们也一幅跃跃欲试的表情,何进、刘备,你二代表郎卫来说一说,可不许说一样的!”

何进把刚才所听到“治大国如烹小鲜”,和在南阳老家、雒阳中下层所看到的例子,综合起来讲了一番。主题仍然围绕烹小鲜,内容更多是地方操作层面的,听起来很接地气,也颇有一些新意。更加上不偏不倚,不得罪任何一方,得到了袁隗、刘宽等诸公的赞赏。

轮到刘备说话,则语不惊人死不休:“小子刘备不才,记得孙武曾经说过:国家地方的大小,位于南北或东西,决定了出产的多少,出产决定能养活多少人口。小子想,或许用更激烈一些的办法,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北方干旱少雨的问题!”

曹鼎:“在座诸公都是饱学之士,且提不出根本解决方案,你一个不满二十的郎官,也敢说大话?真是大言不惭!”

皇帝刘宏:“刘备,你要说不出个好歹来,过后朕可要罚你!”

刘备:“那小子就继续,只是小子的话比较长,请诸公多给些时间。”

曹鼎:“做为年少成名之士,你可不能人云亦云!”以为刘备是被忽然问住,所以无话可说,打算找些老套的话语、提些老套办法来搪塞,曹鼎等自以为是地拿话堵刘备,想看他的笑话。

第一百六十六章 挽救大汉最后一策

毫不在意几位高官怀疑的目光,刘备昂首侃侃而谈:“小子在太学读书和做郎官时,查阅一些资料。河北幽州辽东郡户约六万,人口约二十八万。河北冀州魏郡户约十三万,人口约六十九万。

中原豫州汝南郡户约四十万,人口约二百一十万。中原兖州陈留户郡约十七万,人口约八十六万。

江南扬州丹阳郡户约十三万,人口约六十三万。”

刘备继续说:“初到雒阳,才看到这些数据时,小子就以为汝南郡面积最大,陈留郡其次!以为辽东郡只有陈留郡三分之一面积,以为丹阳郡比魏郡小呢。”

众人皆哈哈大笑。

曹鼎指出刘备的错误:“大错特错,陈留郡面积最小!魏郡差不多。

汝南郡的确很大,与辽东郡接近,大约有四个陈留郡、魏郡那么大,但也不是最大的。

总而言之,丹阳郡最大相当于5个魏郡,辽东郡、汝南郡其次,陈留郡、魏郡最小。”

刘备:“依据孙武的说法,既然丹阳郡的面积相当于5个魏郡或陈留郡,人口即使不是魏郡或陈留郡的5倍,也不应该比他们少啊?”

曹鼎:“老夫曾在吴郡做过太守,与丹阳郡相邻,你这个问题,问老夫算是问对了人。陈留郡、魏郡几乎都是平原,丹阳郡多山地、丘陵、沼泽,气候炎热,所以人口较少。”

刘备:“小子开始时也如尚书令一般作想,直到去年有一段时间到九江郡剿匪,发现淮陵丘陵地区,一样有人耕田种地,才发现水田的收获多时可以达到粟麦的两倍!而且江南能做到一年两熟,陈留郡二年三熟,魏郡一年一熟。小子因此认为丹阳郡完全可以容纳200万人口!”

曹鼎:“不可能的,丹阳地近山越,山越人多勇猛能斗占据了不少地方。丹阳的汉人若多了,一定会与山越人发生争斗,争斗就有死伤,有死伤人口就上不去!”

刘备:“尚书令说得极正确。若仅仅依靠丹阳本地汉人,或许需要上百年,丹阳等江南地区才能接近黄河以南的人口密度。

同时陈留、汝南等中原郡,人口密度又太大,一旦发生旱灾、洪灾轻则人民流离,重则聚众对抗官府,更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学陈胜吴广,起兵造反。

臣以为,不如迁移司隶、豫州、兖州、徐州、冀州等地之民,充实扬州和荆州的中部、南部,既能缓解灾害,更能为国家开垦田地,还能避免流民聚集闹市,一举三得!”

杨赐率先摇头:“异想天开!南方卑下潮湿,丈夫多早早夭折,把北方和中原士民迁移过去,不等于流放吗?谁会愿意去?”

刘备:“不愿意去可以给优惠政策嘛,例如三个人给100小亩田土,六个人,给200小亩,再免除头三年赋税,想去的人一定会很多。”

杨赐:“你认为迁移多少人去合适?”

刘备:“陈留郡八十六万人,迁移十万比较合适,最少把零头迁移过去吧。整个兖州400万人,迁移十分之一,40万人毕竟合适!前汉从高祖到孝武帝,多次迁移关东富户到关中居住,这一方案正是效仿之前的国策!”

如果继续循着原本的轨道发展,数年之后的黄巾起义,十数年之后的诸侯混战,中原与河北地区都是战乱的重灾区,人口损失十分惊人。到三足鼎立之时,中原、河北加起来竟然只有不到四百万人口,还比不上战前兖州一州!刘备真心地认为,应该迁移百分之二十以上的人口南下,既保存了汉文明的人口和文化,说不定还能大大减少黄巾起义的规模和带来的人口损失。

杨赐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好大的口气,要知道武帝时,迁移山东之民入关中,一次顶天也不过数千户,几万人。你一口气就想迁移兖州40万人。

豫州还有700万人,徐州近300万人,是不是还得迁移100万人?”

杨赐指着刘备的鼻子:“如此规模之迁徙,简直闻所闻问,见所未见。刘玄德完全是哗众取宠,贻笑大方。”

卢植连忙呵斥刘备:“还不快退下!”

刘备深深三拜,就在众人以为他将顺势退下去之时,坚定地站在原处慷慨激昂说:“诸公,小子刘备,为中山靖王之后,有一言,请诸公斟酌。

当前,河北、河南腹地,已经到了富者连田万、千亩,贫者无立锥之地的程度。

加上连续数年气候不调,百姓年年遭灾,帝国年年救灾,财政早已入不敷出。

小农多有破产,或赊儿卖女,或涌入雒阳、陈留等大城与人雇工。

富者则囤积居奇,钱虽越来越多,粮食产量却多有下降。例如去年,扬州多地大雨,原本能种植一季稻谷,加一季瓜果或粟米,结果只种植了一季。河北、河南、西北则大量减产。

草原亦干旱,檀石槐一统草原后,控弦二十万,与大汉边境线超过五千里,在草原人眼中,北面是苦寒之地,南方是留着蜜汁的富饶之地,故而从幽州辽东郡到并州河套地,从凉州北地郡到西域长史府,处处烽烟!

如果气候继续如此,恐怕不出十年,陈胜、吴广之吼,绿林赤眉之事,将会重演!

小子刘备看来,与其次次灾害都花钱救灾,不如将无地或地极少者率先迁走,或南下扬州、荆州,或北上幽、并、凉州。

无产者、流民、异族三者,向来是战争的导火索,此一迁移之计,既能填实边缘地区,消减草原人与山越人之影响力,又能开发扬州、荆州,最多十数年之后,为帝国之粮仓、赋税财货之仓。”

曹鼎质问道:“刘玄德,你知不知道要用多少钱?国家这几年灾害众多,哪有钱迁移?别说140万人,就是14万人的迁徙也无力支付!”

刘备:“140万当然不可能一年就迁走,而是花五到十年的时间徐徐图之。孟子云无恒产者无恒心。首先迁走和安置无地、或者地少无恒产者,有了地,则不容易被有心人所利用!国家就会更稳定。”

黄巾起义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虽然现在不显,但只要几年时间张角等“有心人”就会浮现,他们之所以能轻易煽动百姓,一方面是因为大汉的土地集中程度过于严重,阶级矛盾突出。另一方面则或许是中原地区人口过多,例如陈留郡,占据水陆要冲,从事手工业、交通运输、甚至外郡来打零工的人口太多,如同干柴,一点就着。

第一百六十七章 后汉之所以倾颓

眼见着强大的汉帝国逐步走向深渊,繁花似锦的雒阳可能会被付之一炬。在神都生活了一年刘备,终究怀着不忍之心:“陛下,诸公,小子刘备对大汉面临的难题,进行了一些研究,认为主要有三大难题:

昔日光武皇帝英明神武,数年时间便清扫群雄,恢复大汉正统。立国快速的原因之一,跟得到世家豪族、中小地主的支持有不少关系。所以天下平定之后,中原的河南、河北地区的土地集中程度相对较高,尤其以南阳为甚。

郡县没有足够田地兑现给回乡复员将士的奖励,不得不采取大量开垦荒地、填平河湖的办法,经过100多年,人口日益滋生,河南、河北连田阡陌,林地面积剧烈减少,越来越多的河道被侵占,这就造成了多雨则涝,少雨则旱。

地少人稠密是大汉面临第一个难题!”

相较于比较严重的水土流失,日益严重的阶级矛盾才是后汉先天不足,“后汉之所以倾颓”的主要原因。如果想缓解阶级矛盾,农民交租交息,地主减租减息当然是可行方案。可惜在华夏,除非到了生死存亡关头,让地主们自愿损失利益,不仅会得罪大量世家豪族乡绅,在具体执行上难度太大,也几乎不可能。

商鞅变法最终虽成,商鞅却五马分尸;吴起为楚国变法,死于反对贵族的乱箭;王莽的改革将提前导致了新朝的破灭。这些变法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损失大量既得利益者的既得利益,被群起而攻之!

这也是刘备建议迁移无地、少地百姓南下长江流域,或到北疆、西疆定居的原因——做加法的改革容易,做减法的改革困难,前者只需要略加引导和诱惑,后者或许要经过流血的斗争。

杨赐质疑道:“中原地区确实如你所说,可关中地区人口比前汉稀少,为何降雨却少了?”作为关西人,眼见关西降雨日益减少,人口流失严重,心怀忧虑。

刘备:“光禄大夫问得好,这是大汉面临的第二个难题,降雨减少、气温变低!

大汉的多数降雨是温暖的南风东风从东南海上吹过来的,一般气候越温暖,西面、北面的降雨就越多。

春秋、先秦、前汉时期气候温暖,降雨更多。如今气温逐渐下降,所以降雨减少。”

曹鼎:“可笑,你所说的不过是猜测而已。去年夏天够燥热吧,哪里有雨?气温高与降雨多哪里有关系?明显与实际不符合!”

刘备:“我不是指某一年的气温,而是指一个较长的时间段,如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

尚书令一定听过《史记货殖列传》记载的‘渭南千亩竹’吧。若冬季经常下雪,竹子就容易死,所以主要分布在温暖地区。听关中的客商人说,如今关中已经看不到大片的竹林,可见气温确实下降了。”

皇帝刘宏从没听过这么新颖的讲法,挥手制止还欲发难的曹鼎:“有二就有三,第三个难题是什么?”

刘备:“第三个难题是鲜卑南下,羌人东迁!”

皇帝刘宏:“这两者之间莫非有联系,或者相同的解决办法?”

刘备:“确实有联系,也与第二个难题有关。

气温下降,降雨减少之后,高原雪线下降,羌、氐等从高原上往下走,入侵凉州、益州、关中。

同样的道理,北方草原降雨减少,气候变得更加寒冷,例如河套地区,前汉原本大量地区可以种植粟麦,如今只有河流湖泊边很少的地方便于种植,导致大汉戍边士卒难以屯垦,自给自足。

对草原人而言,春夏秋的水草不再丰茂,冬天气候更加寒冷残酷,越来越多的牛羊将被冻死,所以鲜卑不断入侵帝国北方,不断对大汉发起挑衅、侵略,在他们眼里,南方是如同蜜汁一般富饶,如同火堆一般温暖!”

“因为这三大难题,小子建议迁移中原无地、少地贫民,于南方,北方、西方汉人少、戎人多的郡。以陛下之聪颖,诸公之睿智,想必能理解小子拳拳为国之赤胆忠心。”说完刘备拜服在地,这是他解救老迈汉帝国的唯一的机会,或许也是唯一少流血的方案,如今用或不用,就由面前的皇帝和几位重臣抉择了。

回想起几个月以来,常常寤寐求解救大汉之方案而不得,直到终于有一天,梦见了唐朝的安史之乱:已经存在100多年的唐朝,在经历了8年安史之乱这种全国性叛乱后,竟然还能再持续100多年,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究其原因,江淮、湖南湖北的富饶,亦是唐朝在财政、兵员上保持生命力的重要原因,有了财政保障,就能把中央的军队和官吏系统维系下去,平定其他各项事务才成为可能。

“兹事体大,不如让群臣共议论。”杨赐几乎已经被说服,头脑里盘旋着此事具体操作方案。

曹鼎:“陛下,既然刘玄德自以为说的有道理,何不给他一个扬州或荆州长江以南的县长当当,亲自实践一番?如果他说的气温降低是真的,自然能把他提出的迁移之事做先行尝试!

几年之后,若成功,便可全国推广,也可给刘备升官。就是失败了,也无伤大雅。”

曹鼎面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心里却打得好算盘:其一,刘备现在比六百石,比县长的四百石略高,若是接受,则相当于降了一级,若不接受,不就证明刚才信口开河么?

其二,卢植一年之内担任九江、庐江太守,却两次请辞职,当然有淡泊权力,更重视熹平石经的原因在里头,也与南方卑湿,北方人不容易适应南方湿热的气候,对南方水域中的虫害缺乏认识,极容易得疫病有关。

其三,刘备离开雒阳失去卢植等人的庇护,岂不是搓扁揉圆如同搓汤圆一样容易?

其四,也是最重要一点,刘备离开,何贵人兄妹就失了一个出谋划策之人,曹宋两家就可以对何贵人兄妹大加惩治,以曹节之能,在宫中要处理一个贵人,一个几月大的小娃娃,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十七岁的关长生

“来,长生,喝酒。瞧你这没用的歪样,长这么大个子,喝个酒都不行。”

“不。。。喝不下了,父亲让我少喝酒。”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在外面,叔还能管得着?来咱两喝一个。”

长生姓关名寿,长生是小名,就像来福、丰收、招财、健康一样,代表着父母对子女的良好愿望。关寿从小身高体长,不到二十岁就有八尺多高,换成米超过1米85。如果不是面容有些稚嫩,看起来以为有20余岁。去年郡里征发壮丁到雒阳为正卒,恰巧父亲病了,关寿就虚报年龄,蓄了胡须,顶替父亲来服役。

雒阳有南北军数万,包括“士”与“卒”,卒者服兵役者也,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就更换一遍,仿佛后世义务兵,就像关寿这样的正卒。士则指长期服役、技能熟悉的士官、各级军官,他们有不少带有家属。士、卒和家属为雒阳的消费做出不少贡献,每逢休沐时间,同乡士卒就结伴走出营地,到附近集市逛街、玩耍,喝酒,赌博、找女人。

关寿年龄小,十分担心虚报年龄的事情被发现而遣返回去,一直以来竭力低调,凡事不争先。他身长体大,力气惊人,在一群七尺上下的士卒中显得鹤立鸡群。加上训练认真刻苦,干活从不偷懒,又识文字,很快就从普通士兵中脱颖而出,担任了伍长,之后升为什长。军队是讲能力的地方,反而没多少人在乎他年龄。

转眼间一年服役期快到了,即将归家,关寿便和几个要好的士卒出门找乐子,于是就到最近有名的天上人间吃饭喝酒。

关寿回想起前几天军侯杨奉专门召见,建议留下来做营士,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转为志愿兵,心里有些郁结,喝了一大口酒:“咳,咳,咳。。。”

几个老乡哄笑着:“长生还得练习啊,哈哈,舞刀弄剑你是一流的,喝酒还是我们更行。”

。。。

杨奉本来就是河东人,颇有勇力,与关寿算是同郡人。一问之下,关寿老实交代,才知道他才17岁:“想当年乃公十七岁时候,走马斗鸡,顽皮无度。你如今已当什长啦,好小子,以后跟乃公好好干,少不了的好处!”

关寿感激地下拜:“大人提拔和关照小人时时刻刻记在心里,只是阿父疾病缠身,小人于是替父从军。小人在雒阳,时时担心阿父身体,希望能回家尽孝。”

杨奉有些遗憾:“罢了,你一身武艺,回乡要继续练习,可不能荒废掉。乃公让书吏给你写个履历,我再给盖个印章,算是推荐,也方便你回乡找事情做。”

关寿再拜:“军侯大人之恩,小人没齿难忘,日后定加倍回报。”

然而找了几次,书吏一直坚决要求给1000钱才给开履历,说是因为关寿年龄不符合要求,盖官印的履历得承担风险。同乡们都说不给钱一定拿不到履历,拿到了回乡也不见得一定有用。

关寿一身本事哪里受得这种委屈,冲上门去找杨奉讨个说法。

杨奉一直避而不见。这才印证了的同乡的说法。

。。。

今天终于拿到履历,可上面却写得是一般兵卒,关寿怒气勃发,当场就要打那个书吏,要不是被几个要好的死死拉住,早就犯了军法。

“不就是开具个履历么?明明我已经是什长为什么写作一般兵卒?这些恶吏,只要有一点权力也要用到极致。”

一人说:“喝酒,喝酒。你知道为什么没有给你出这个什长履历?因为写给旁边乡的王二虎啦,人家使了二千钱!”

另一人说:“杨军候要你作营士,你既不愿意,就不是自己人,收点钱本来就是惯例。要不然杨军候哪有钱养小妾?我开伍长履历也是交了500钱的。”

关寿越发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军队里面都如此腐败,大汉怕是要完!”

旁边一个黑塔一般的汉子站了起来:“谁他妈喝多了马尿乱吠乱叫?”

关寿:“乃公说的,你想怎样!”

“长生,别惹事。”几个老乡见那黑汉子高大健硕,连忙拉住,又转过头对黑汉子道歉“我们这老乡喝多了,兄弟别介意啊。”

黑汉子指着关寿的鼻子:“我就是介意,居然有人诅咒大汉。看这雒阳城,多繁华,多热闹,你们乡里的集市能比吗?土包子!”

关寿口舌上吃了亏,一把抓向黑汉子:“黑炭圆你说谁土包子,看乃公教训你。”

黑汉子侧向移动一步避过:“赶在乃公看得店乱来,也不打听乃公是谁。”转身一个旋踢。

关寿毕竟多喝了酒,被踢中脚外侧,脚一软,跪在地上。

黑汉子得理不饶人,接着一脚侧踢。

眼看胸口就要被踢中,关长生双手一架,硬生生受了一脚。死死把脚抓住。。。

两人就在酒店里你来我往斗起来了。

刘备从楼上下来:“停下,典韦别动手。与醉酒之人有什么好打的,放他们走。

你们几个士卒,听好了,以后少惹事,雒阳的水深着呢,别自找苦吃。今天这顿酒,我请了,你们走吧。”

。。。

关寿走出酒店,被冷风一吹,顿时头脑清楚起来:“这老板能开设如此大的酒家,想必不是普通人,刚才的确孟浪啦。”

几个老兵笑道:“长生,这么晚了,回军营也会挨骂。嘿嘿,我们换个地方休息。”

“去哪里?”

“去做真男人的地方。要回了河东,可找不到这个地方。”

一群人进了附近一家普通的青楼,驾轻就熟点了姑娘,自顾自找到房间,乘着酒意,及时行乐。顺便也给关寿点了个。

借着昏黄的烛光,关寿悄悄瞄了瞄面前的姑娘,鹅蛋一样的椭圆脸,云鬓高耸,脸色红润,轻薄的衣衫下,黄白肉色若隐若现。

那女子抱住关寿的手臂,仰着头在他脸上亲了亲,拉着稀里糊涂的关寿,入了房间。也没有什么歌舞、音乐,也没有什么诗词歌赋,有的只是肌肤轻接间的诱惑。

一对男女拥吻良久,终究分开。

关寿自觉地浑身个火热,只有灵台中那一点清明:“我。。。我,你。。。你。”

“呆子,你等什么呢?”

关寿抱着极大的意志力:“我。。。我觉得,我们可以。。。聊会天。”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扫*黄

“我就不信,没个什长的履历,回乡找不到事做!”

回河东的路上,关寿不断给同乡们重复这句话。

自雒阳出发,向西北到达平阴县,北渡黄河,不久进入河内郡轵县。轵县向西行,南面从平原渐渐变为丘陵,北面从平原变成太行山,西行数十里,就是箕关,属于太行八径之一的轵关陉。

箕关为群山环抱,官道狭窄处,不过数米,数百居民住在官道下。

轵关陉从河内轵县到河东绛邑或安邑,共计约500里,中间在垣曲乡分路。北面道路通向绛邑,再往北可以到达并州。南面道路通向安邑,一路向西是关寿的老家解县,再向西从蒲坂过黄河,可以到关中平原的渭河北岸。

500里官道也算繁荣,虽然路途凶险,商队却不少。关寿他们也遇到几伙小蟊贼,都被关寿轻易收拾了:“若是找不到事做,我也可以当保镖嘛。”

回到解县,并未赋闲多久,关寿武勇有力,在同郡士卒中小有名气,县里听闻之后,任命做了捕快。虽俸禄只是斗食,不入流,关寿还是很高兴,也算有了正经职业,出生一般家庭的青年,再怎么力大难敌、英雄了得,也得从基础、从小做起。

关寿心里还有个火一样的希望,听说幽州有个人从普通士卒做起,因抗击鲜卑人、镇压叛乱有功,二年时间从士卒到伍长什长,到队帅,到县五官掾到郡贼曹,一步一个脚印,最终补为郎,获得了在皇帝身边站岗的机会,不到二十就当了虎贲中郎。

在见识了关寿的力气、武艺后,什长大为吃惊,每次巡察都把关寿带做一路。由于收入比较少,捕快们时常向当地店铺收取一些税收之外的例钱,以补充收入,谁不给保护费就放关寿打谁,耀武扬威好不快活。关寿心里觉得不对,然而看到所有捕快都这么做,也释然了。

这日巡查到一个酒家旁,忽有人举报其旅舍中有女子出来卖。什长带着人冲进去,抓到一个嫖客和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

女子年龄虽大,风韵犹存:“求求你放了我,我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

什长:“第一次?鬼才相信。小的门,把他绑起来,抓去见官。”

“别,我真是第一次,是好人家的妇女,被家人知道我就完了。丈夫年龄大了无情趣,出来找点乐子。”

什长见她风韵犹存,起了色心:“好好陪陪乃公,看你的态度,态度好的话就既往不咎!”

那女子见什长长得歪瓜裂枣,怎么也不愿意,只是哭着拒绝。

什长气得动起粗来:“不识抬举。”当着其他几个捕快的面,拉扯女子衣服。

“住手”关寿终于忍不住了,“赵什长,人家不愿意,为何还要逼迫?作为男人,应该锄强扶弱,怎能欺负弱小!”

那赵什长也有几分武功,恼怒关寿打断好事,转过身来踢了关寿一脚:“懂不懂规矩!乃公没教你不许跟上官顶嘴么?”

。。。

雒阳

转眼间与刘备割袍断义已经数月,一日,臧洪气喘吁吁的跑来:“听说你要走?”

刘备:“几个月了,子源终于肯见我了。”

臧洪脸上有些尴尬:“是我错怪你了,奏章上提出的三大难题我都看到了。”

数月前在朝堂上慷慨陈词之后,刘备满以为会得到同意,或反对的结果。诸位近重之臣却认为兹事体大,不宜马上做决断。

之后数日,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结果。一怒之下写了一式四份奏章,二份投尚书台,二份投公车属。只要是投到公车属的奏章,会经过很多人的眼睛,保密性很差,跟公开上书差不多,只比贴布告、到宫门外大声朗读低调一点点。

很快闹得沸沸扬扬,全官皆知。出乎意料的是,许多豫州、兖州、徐州、冀州籍贯的官员对迁移之法评价很高,他们指着气候气候变冷的几句说“看看这奏章,你们的贫困不是我们造成的,是天造成的。”

不久之后民间也多有知晓,扬州、荆州的豪族和管家们拿着誊抄的奏章,到中原四处拉人许诺“免一年、减二年赋税、租金”。

臧洪:“你的名字传到了大江南北。更了不起的是这份为国为民的赤心!”

刘备:“子源知我之心,可朝堂诸公不知。有人记恨,要把我外放得越远越好。”

臧洪:“其实我认为,三大难题并未写尽大汉面临的问题。

外戚、宦官、士族、寒门交相争权夺利,例如梁冀、窦武等外戚、联结士族前仆后继飞蛾扑火冲向权力中央。同时年幼的皇帝则借助宦官控制军队。发展到极点就出现了党锢之乱这种从中央到地方,全国性,长时间、公开化的激烈斗争,这是第四大问题。

察举制度愈发显示出在选拔人才方面的局限性和不公,袁、杨两家四世三公表明富贵者恒富贵。同时有贤才散于草莽之间,不能得到提升。清不能上浮,浊不能下降。这第五大问题!”

按刘备的理解就是权力缺乏制衡、监督,以及阶级愈发固化。

刘备:“你说得对,内忧外患,加上气候异常,天灾人祸凑在一起,百姓如干柴,只需要一把烈火,大汉随时都可能有灭顶之灾!”

臧洪:“你为何不把后面两条一起写在奏章上?”

刘备:“因为我不想找死!”

肉食者鄙,或者这是所有上位者,或占据优势者的通病,因为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把蛋糕做大,而是保持自身的优势地位。提出的建议再怎么天马行空,或者说出格。只要不影响他们的利益,就没人管刘备怎么折腾。可若是刘备将矛头指向宦官或者党锢,立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臧洪忽然笑了:“你还是那个算计精明的刘玄德,像一个精明的商人。若不想走,谁也没法逼你走。是你自己要离开雒阳,却做出被逼迫的委屈样!”

刘备:“胡说,自从建议被皇帝和诸重臣否定之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对大汉的未来,处于心死的状态。如今已自请闲职,离开宫廷,到宫外工作。”

臧洪:“这就是你所谓工作?借助工作便利,天天在雒阳城内外闲逛?”

刘备凑近了臧洪,小声叽叽咕咕。

臧洪眼睛张得老大:“竟然,他们竟然敢如此!曹宋两家的胆子也太肥了吧。”

第一百七十章 下课吧袁司徒

河南尹户二十万,人口一百万,人口不少,也只是户籍人口。常住人口还包括驻军数万、官吏数千、工商业者业者数十万,以及官吏、豪族、富商们的仆人、佣工。

皇宫里宦官宫女数千人,各地官吏与家属、仆人又是上万人。为上百万人口提供粮食蔬菜瓜果、布匹衣物、漆器餐具、家具、车马货运、娱乐消遣、清运垃圾,每一项都不是小事情,也使得分工专业程度相当高,百工、百业具兴,流动人口极多

如此多的人口,当然不可能全部都居住在雒阳一县之内,更不可能都居住在雒阳一城之内,毕竟雒阳只是“六九城”东西6里,南北9里,城内一共不过13、4平方公里,还有大半是皇城和各级官署。

以雒阳为中心,周边近郊数十个集市、聚集地为辅冀,远郊十余个县众星捧月,构筑起总共超过一百五十万人的神都城市群,超过了此时世界上其他任何城市的数倍!

平乐观与白马寺相邻,正是雒阳西边一处繁华的集市所在,有道是中隐隐于市,平乐观外集市人潮涌动,观内幽深清净。

平乐观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外面看起来与普通道人院落无甚差别,内里戒备森严,飞鸟难渡。

一道带着数名小道,与一僧正一面在下着围棋,一面叙话。

支谶说:“大汉、大秦、安息、大夏乃是时间最大的四大帝国。不论是大秦的罗马,安息泰西封,大夏的富楼沙,或者希腊的雅典,或者不论其他哪个城市,跟雒阳相比都只能是星辰之比日月。其他任何国家,根本找不到如雒阳一般繁荣的都市,甚至找不到接近的!”

大秦既罗马帝国;安息既帕提亚帝国,泰西封在巴格达附近;大夏既贵霜帝国,富楼沙既今巴基斯坦的白沙瓦。

史道人:“雒阳真有这么厉害?”

支谶:“当然!

雒阳周边设施完备,有东观这样庞大的帝国图书馆,有白马寺、平乐观等帝国官办的道观、寺院。有高级的天文设施,研究出星图和准确的历法。有太学,有建筑、冶金、木工专家,有戏剧名伶青楼名妓。简直无所不有!”

史道人;“本道人别的不知道,只知道若是有钱、有权,能买到西域的葡萄、西瓜、骏马,南海的珍珠,东海的干货,北方的毛皮。一户中等人家,能生活得比乡下的富人更好。

就说这买菜,雒阳每日都有新鲜肉、新鲜菜,县里、乡下只有几日一大集能做到。所以时间都道神仙好,神仙却道雒阳好!”

。。。

臧洪注意力一点没有放在叙话的史道人和支谶身上,而是一个妇人和她抱着的孩子身上。

在平乐道观里,出现一个正在哺乳的女人,是那么诡异,虽然隔着屏风。

臧洪压低声音:“你不是开玩笑吧,那个胖小子真的是。。。皇长子?”

刘备:“刚才不是给你说了么,曹宋两家屡次对皇。。。喔胖小子下毒,于是就寄养在史道人这里。”

臧洪:“干嘛告诉我,我宁愿不知道!”

刘备:“我不可能一直在雒阳,总得有你这样心术纯正的可靠的人物接手一些事情,才能让上面放心。”

臧洪:“怎么感觉是做保姆?”

刘备:“是保卫,不是保姆,你胸那么小,有奶么?”

臧洪哭笑不得:“你能不能正经点!对了说点正经事。

今年的干旱还在继续。除了你提出的迁移人口的方略,朝堂诸公估计想不出其他办法。”

刘备:“我等小吏见识不够广博、经验不够丰富。想不出办法也是稀松平常。朝堂衮衮诸公皆名臣硕儒,一个旱灾岂放在眼里。”

臧洪:“奏章不被采纳,我知道你有情绪,这次他们可能真没办法啦。况且鲜卑人还不停得在北境惹事。

五月,太尉陈耽罢,司空许训为太尉,六月,以太常南阳刘逸为司空。秋,七月,太尉许训罢,以光禄勋刘宽为太尉。

半年之内,罢免了两位太尉,可有用么?今年旱灾从春天一直持续到秋天。十月上计,北方诸郡都受了旱灾,南方诸郡则称遭遇洪灾,大多完不成税收任务。

怕是今年秋天到明年夏天,朝堂诸官的俸禄恐无处筹措!”

刘备:“税负少点就少点。三公九卿不是已经带头上书,只领三分之二到一半俸禄么?”

臧洪:“临时无奈之举罢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袁公为司徒,收不上来钱粮,却让诸官吏减少俸禄,很多人都对他很怒火中烧,咒骂他无能,还有人咒他生儿子没**。”

刘备:“袁满去世后,袁司徒的小妾,也已经怀胎数月了吧。我明白了,是袁司徒让你来的?袁公路怎么不来?”

臧洪:“公路早说服他父亲听了你的话,到庐江去买地,算算日子粮食都收上来了,他亲自采购押运粮食回雒阳。”

刘德然也跟袁术一起去了扬州,算算日子早就该回来了,如今仍然不见二人踪影,令人担忧。

刘备:“原来你是是给袁隗做说客?袁隗曾说过让我永远不要上他家门。你走吧,别来找我。”起身扭头就走。

臧洪急忙上前拉住:“玄德,别走,你若不想办法袁公就要垮台了。你就眼睁睁的看袁公被免职?他可是你师祖的女婿,袁公路的叔父。”

刘备:“那我能怎样?我不是神仙,难道能挥挥扇子让地里长出粮食?你到底得了袁家什么好处,非要为之做说客?”

臧洪:“玄德,别使小性子啦。袁公就算被罢免,也能做二千石,也不是你我能得罪的。你师傅也在袁府,就算不给我面子,难道还忤逆卢尚书?

我父为使匈奴中郎将,要是钱粮收不齐全,边关的将士就得挨饿。你也在跟鲜卑打过仗,难道就忍心看着将士们挨饿受冻?”

。。。

袁府,偏厅

袁隗与卢植分主客而坐,两人面前摆着几本账册,几副算筹。

袁隗:“还是不够么?”

卢植:“钱倒是有余,粮食不够,雒阳的粮食一石超过一百二十钱,陈留、颍川也超过百钱。”

袁隗:“以前一直半粮、半钱,如今只发三分之二俸禄,就不能少发点粮食?比如粮食、钱各三分之一?”

管家:“不好啦,不好啦,老爷,门外围了一大群官员、士子,不断大吼。。。”

袁隗:“他们吼什么?”

“他们要您主动上书辞职!”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外举不避仇

“臣议郎朱彤、郎中桓典有本上奏:

臣闻旱涝之灾,虽曰天时,岂非人事?故有大禹治水,李冰建都江堰,郑国开渠关中,孙叔敖营芍陂,王景治黄河。。。

今,司徒袁隗未法古贤,尸位素餐,赈灾乏力,收税无能,致使中原人民流离,边关粮食给养匮乏,雒都百官俸禄不足。。。

臣请去其位。”

“臣等附议。”

桓典可不是普通郎中,他是沛国龙亢人,家世两千石。高祖父桓荣是孝明帝的老师,亦位至太傅、三公。曾祖父桓郁是孝章皇的老师,官至九卿,有两个著名的学生杨震、朱宠,皆至三公,杨震之子杨秉则是孝桓帝的老师。祖父桓焉是孝顺皇的老师,任太傅、三公,而且他有两个极其著名的学生:杨赐、黄琼!两人皆位至三公,杨赐同时也是当即皇帝刘宏的老师。

桓、杨两个家族合在一起,五世三公,五世帝师!两千石高官当着就跟玩一样。

桓典后面站着的,是杨赐等一群人,桓、杨两家的学生、故吏不必袁家的少,而且分布更广,既有关西也有关东的士族、官员、商人。

见群情激愤,矛头直指,袁隗顿感压力巨大,匍匐于地:“臣有罪。”

皇帝刘宏:“旱灾之事也不能全怪袁司徒。”

不能全怪,就是有部分责任,也足以下课。

。。。

袁隗失魂落魄的回到府邸,众人皆要他当庭引咎辞职,他却宁肯顶着千夫所指,也未当庭辞职,只因他认为还有重要事情要做。

袁隗、袁逢、卢植坐在一起,哀声叹气。

刘备缓步而入:“拜见师傅,司徒大人、太仆大人。”

“玄德来了。子不教父之过,满儿的事,错不在你。”

以袁隗三公的身份,能如此心平气和,也算难得。

刘备:“阿满去世,我亦悲痛欲绝,之所以很久不上门,是怕一让司徒大人见到,就牵动旧情,悲哀难抑。

子源说司徒大人有急事相招?”

袁隗知道这一页已经翻过,也不计较刘备话中的虚伪:“什么司徒,我很快就不是司徒了。招你来,是想听听肺腑之言,对旱灾和赋税两件大事,可有什么办法?”

刘备:“旱灾是天灾,大家都很清楚,不会过分怪罪袁公。我春天就曾通过公路提议,迁移百姓到南方,若早听我建议,即使只迁移数千人,也能得些粮食。”

袁隗:“当时老夫以为迁移百姓成本太高,阻力太大,一时糊涂。真是悔不当初。只是如今如何是好?”

刘备:“如今有两个难点,一是钱不足,二是雒阳等地粟米皆贵,100多钱一石。其实办法是有的,只是您肯不肯干!”

袁逢转头对袁隗说:“我就说玄德多智,尤其善于经营积财。别吊胃口,快说说看。”

刘备:“我哪有办法?有办法的是太仆大人!”

袁逢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我?我有什么办法。”

袁隗:“二兄若有办法,不要藏着掖着嘛。”

卢植:“玄德,少卖关子,有话快说。”

刘备:“公路夏初就接受了迁移方案,早已去扬州买田置地,我堂弟刘德然亦同去。前些日子,他二人再次南下,应该买了不少粮食,快回来了。”

袁隗:“与整个朝堂百官的俸禄相比,只是杯水车薪吧!”

刘备:“扬州米价,不过30到50钱,雒阳则卖百多钱,陈留颍川皆百钱。其中大有利润。何不以一司徒掾属,或增设一转运令,专们司职江淮粮食转运?运来的粮食,除了供应百官俸禄之外,还可卖给百姓赚取利润,平抑物价,以补充国用之不足!”

袁隗:“以前朝堂百官俸禄,一般发是粟麦,如今改为发稻米,百官会不会有意见?”

刘备:“有意见总比少发粮食、多发钱好,既没有短少粮食,相信他们会适应的。”

袁隗:“扬州的稻米够么,大量收购就不会造成南方稻米价格暴涨?”

卢植:“不会,我在庐江、九江当过太守,扬州的世家豪族,或者一般乡绅都多有积蓄。而且南方水路相通,运输颇为方便,若一地粮食暴涨,周边的粮食商人就像闻到腥味的猫,很快运粮来卖。”

刘备:“扬州郡县边远,以前大多缴纳钱币。如今可以令扬州诸郡将赋税全改做粮食缴纳,于是可补充司隶和中原粮食不足!此项可作郡县官员考绩重点,日后作为常例执行。”

。。。

议好事,写好奏章,已经是傍晚。

袁隗请饥肠辘辘的几人一起用餐,席间拿出一份公文:“前些天有不少属吏或离职,或改任其他职务。都看看,这是老夫的增补的属吏。”

为何所有官员皆削尖脑袋想当三公?

除了地位极高,为人尊崇之外。有一个好处,就是三公有数十名各级属吏。例如司徒有掾属三十一人,令史及御属三十六人,虽然俸禄很少,前者只有比四百石到比二百石不等,后者只有百石,可因为三公有举荐之权,所以掾属是通向中高级官员的“正途”之一!

担任掾属之后,流动很快,在三公举荐下,每年都有一批很自然得外放比六百石到一千石的中级官员,如郡国丞、郡国长史、郡国司马,将军司马,州刺史,县令。有个别才干、名声特别突出的,甚至直接担任郡守、校尉等两千石高官!

这就是袁隗、杨赐等门生故吏满天下的原因。也是袁隗坚持不立即辞职的原因——想突击提拔一批干部!

卢植翻了翻,露出惊讶的表情,抬头看露出人之将走、其颜也善表情的袁隗,和老神在在的袁逢。将名单递给刘备:“看看吧。”

刘备很奇怪袁隗、卢植为何给他看掾属名单,一看之下也是吃惊不已、五味成杂:“辞曹掾桓典。。。尉曹掾刘备。。。扬州曹掾臧洪。。。仓曹令史刘耀。。。”

桓典的奏章骂袁隗“尸位素餐”“未法古贤”,在舆论上将袁司徒陷入极其不利的境地。

袁隗如今恩将仇报,岂止是扳回一局!所有士人皆会为袁隗的肚量大唱赞歌,桓典的奏章骂得越狠,越能体现袁隗的高大。不愧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

臧洪接过名单,大舒一口气。下午讨论钱粮之事,他更多坐在旁边倾听,一方面三公九卿尚书给了太大的压力,一方面治政经验不足,插不上话。臧洪知道相比对答如流的刘备差的太远,袁司徒最终能冒着风险,依然任用他为扬州曹掾,兑现了承诺,也令他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起来。

然而刘备的一番话,又让臧洪的心提到嗓子眼上。

第一百七十二章 懂不懂规矩?

河东,解县。

“你懂不懂规矩!阿父是怎么教你的?居然敢动手打顶头上司。”

“阿父,您不是教我不能欺压良善么?”

“打死你个不孝子。出来卖的女人也能叫良善?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妓**女,就能违反军纪?

你知不知道为把你塞入县捕快,阿父请客送礼,花了上千钱!你倒好,钱没有挣回来,还把人往死了得罪。以后还有谁敢用你。为了解决打仗的事,家里又花了几千钱!你个莽撞的不孝子。”

被父亲追赶、踢打出门来,关寿到里中转悠了一圈,回来一个人坐在马房的石磨旁,望着头顶清冷的月光,紧了紧衣衫,感觉越发寒冷。更冷的是他的心。这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受到的憋屈比在雒阳一年还多。

以前在雒阳,凭一身本事,军中没人瞧不起他,就是司马、军侯见了,也称一声“壮士”。一年之内就当上了什长,如今却要给一个文武才干都不咋地的什长当下属。平时被当做佣人一般,有事情就放出去打架,收税,说是欺压百姓也不为过。

关寿忍了许多天,这次看到什长欺压女子,实在忍不住制止了,可制止了还算错!什长认为权威受到挑战,非要他跪下添唾沫,然后从胯下爬过去。一群捕快同仁在一旁围观起哄。

是可忍孰不可忍,要真爬过去,在解县,关寿就别做人,做畜生算了。决意不再忍下去,奋起反抗,挥舞拳头与什长干了一架,连着拉偏架得人一起打,将五六个平时耻高气扬人,一通打到在地。

在汉代殴打官吏是很严重的罪名,比普通斗殴惩罚严重得多,至少得判流刑。

幸亏有数名商户、百姓,感激关寿平日维护之恩,出来作证,加上关寿本来就是小吏,这事最终处理得比普通斗殴还轻,当成捕快内部闹矛盾、赔偿医药费了事。连带着医疗费、打通关节的费用,又是数千钱又花出去。

出了这档子事,县里面再也不敢用,灰溜溜回家赋闲。

关寿想了半宿,实在冷的难受,才回屋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就步行往县城去,到商行、车马行去试试。关寿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比较自信的,当个保镖还是绰绰有余,若没合适的,当个马夫、伙计也行,得先把日子过下去,总不能一直窝在家里花父母的钱。

一上午问了十几个商行、车马行,竟然没有一个愿意雇佣他。

一个老板原来与他旧识,说了实话:“长生,你得罪了赵什长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赵什长背后还有人,县官不如现管,若雇了你,上面的人追究起来,商行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关寿这才弄明白,越是小的地方,就越讲关系,不由得愈发后悔离开雒阳。

。。。

雒阳,袁府

“司徒大人,我已是比六百石的虎贲中郎,您竟然让我降职为三百石的尉曹掾?朝堂的官吏一般自请减少三分之一俸禄,我这个减少一半!”

卢植:“尉曹掾主卒徒转运事,地方兵卒刑徒到雒阳为正卒、到边疆为戍卒、粮食物资转运皆受尉曹监督。你既提出转运粮食的建议,我便建议袁公给你尉曹掾一职。”

刘备:“师傅,人家的师傅从来只有给门生故吏升官的,您怎么老是劝徒儿降职?”先前在九江,可以举荐刘备当县尉,卢植没有举荐,如今建议把六百石降到三百石,还真是刀刃向内呢。

袁逢:“玄德别急,这是老夫的提议。我们打算以公路为主转运粮食,公路这小子脾气急躁,转运粮食是关系百官俸禄、雒阳粮食供应的大事。交给公路单独做,我们都不放心。

玄德细致周密,子源敢做敢为,有你二人为尉曹掾、扬州曹掾,此时我们都能安心。”

这就是身为寒门子弟的悲哀了,有了功劳自己拿小头,人家袁术拿大头。而且袁术是公族子弟,臧洪父亲是两千石,让刘备一起做此事,也算看得起他。此外袁司徒还给刘备的堂弟刘耀(刘德然)一个百石吏,由不得刘备拒绝。

在官场并非级别高权力就大,而是占据关键的位置,例如后世一个文化局的副局长,未必有政府秘书处一个科长或建委办公室主任讲话管用。

刘备:“朝堂已经满是请司徒大人辞职的声音,就算有转运之策,或许也只能拖到明年。到时候新任司徒见转运之事利益重大,未必能由我等把持,而我这尉曹掾又如何是好?”

卢植:“放肆,懂不懂规矩!身为士人要有大局意识,哪有你这样伸手要官的?明年你才17岁,急什么?”

袁隗自己也不是很肯定:“光禄大夫杨赐也是顾大局的人。在东南一片,肯定要仰仗我等的亲朋故吏,未必会直接插手。”

袁逢:“马匹是关西为数不多的大额货物,作为太仆,马匹贸易还是能说上话的。部队每年的需求是马匹采购的大头,若是建议减少雍、凉马采购额,增加更便宜的幽州、草原马采购额,关西不少家族一定会急的跳脚。”

刘备有离开虎贲军的想法很久了。这一年来,内廷风波诡异、斗争激烈,何贵人虽然生下皇长子,可未必能养大。宋皇后一党相比何贵人,总体上仍然占据压倒性优势。虎贲乃天子亲军,又是争夺的焦点之一,宋、曹两家时刻盯着何进、刘备,一点点小小差池,都拿放大镜来挑错,令何、刘二人步履维艰。

若非皇帝刻意维系后宫、朝堂的微妙平衡,何进刘备怕是早就翻船。何进毕竟是何贵人兄长,就算被打压下去,只要不死,日后多半能重用。刘备没什么背景,在几乎人人都有背景的虎贲军,简直步履维艰,搞不好一个莫须有或栽赃的罪名,就会万劫不复。

有离开的想法,并不代表一定要接受三百石的司徒掾,刘备还可以外放为四百石的县长,只要多给张让塞钱,难度并不大。坏处是借助宦官求来官职,很容易被当成宦官一党,被士族当成另类,未来可能被一起打击、清算。

刘备:“我需要一个明确的承诺,一个明确的职务或级别,或者大概的州郡。”

一直沉默地几乎让人忘记存在的臧洪,小心翼翼地说:“玄德想去并州么?家父为使匈奴中郎将,正是用人之际,以你的战绩,若有袁公书信,安排为从事或者别部司马,应该不难。”

第一百七十三章 虞满之陈丘

陈国首府陈县,古称宛丘。

相传太昊伏羲见此处周边泽陂如星宿般分布,而中间有丘,四周高中间平坦,是天然的城池,故迁移至此,承木德继天而王,称之为宛丘。伏羲在此定姓氏、制嫁娶、结网罟、养牺牲、兴庖厨、画八卦、造干戈、饰武功,陈国从此成为中华文明的发祥地。

而后后神农氏炎帝亦以之为都城,在这里尝百草,艺五谷,带领先民发展了农耕社会。

夏禹封尧姓于陈,殷封虞姓后裔于陈,西周封帝舜后裔于陈。《诗经陈风宛丘》有“宛丘之上”“宛丘之下”,可知宛丘在周代就有明确记载。

陈王刘宠,尤其善于弓弩,射十箭、十中,而且能射中一个地方,武艺高强。平日喜欢交接游侠,经营商贾,颇为富有。

袁术受到刘宠邀请,到陈县一游,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浪汤渠县西北而来,转向东方,再向东南流过的,其支流,为护城河。宛丘之下星罗棋布的水泽陈县环境极佳,城立于宛丘之上,真是天然之城!陈王拥如此美地,真真是令人羡慕!”

刘宠笑道:“《诗经陈风泽陂》‘彼泽之陂,有蒲与荷’,如今是冬天,蒲苇、荷叶、荷花都枯萎,只见星星点点的水泽,有甚好看的?若是夏日过来,我必请君食用油新鲜的荷叶蒸煮的肉和点心,清香扑鼻,夏日炎炎用来消暑正好。如今只能吃些莲藕,真是对不住啊。”

袁术轻哼了一声,怎么会听不出刘宠话中的炫耀?心想:“竟然用《陈风》来炫耀。不知道我袁氏就出于陈么,陈风都是描写我陈、袁之地的风俗,如今归了刘宠,这是赤裸裸地炫耀!

代汉者当涂高者,以前以为是车马,如今宛丘也有可能啊。

虞、姚、胡、陈、田五姓,同出自妫姓,而袁氏出于陈,乃虞舜之后,继之土德。而汉刘邦为赤帝,承火德,我袁氏以土承火,或因宛丘而兴?这刘宠不过是一时占据陈国宛丘而已,胡公虞满因此陈地而得立陈氏,遂有陈、袁氏,陈国宛丘终究要再做我袁氏的龙兴之地!”

。。。

刚刚快马回到船队旗舰,袁术就得了非常的坏消息。

“糟糕,又有艘船搁浅了,还是最大那几艘。”刘德然乘坐小船,赶到旗舰上,一路急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

“又搁浅了?”袁术也不管弄脏身上正经的官服,手脚并用地登上船顶,顾不上脸被冷冽的北风吹得生疼,顾不上手上通红,极目远眺,焦急地看向西北方,那里有连绵不绝的船只,如今大多已停下来。

刘德然:“袁君,实在不行我们改成车马运输,或者换成小船?”南船北马,按理说身为幽州人的刘德然对自己的建议,应该很有信心。实际上却信心全无。

从扬州来运来的粮食,超过10万石,折合一千多吨,共计不过三十几条船就装下。刘德然仔细观察,这些船长则三十余米、短则十余米的,方头方尾,平底、肚大,平均一船装了三千多石。

袁术:“得要多少车马?”

刘德然:“如果全部换成马车拉,一马一车两人,一般能装50到100石。大约需要一千五百辆车、马,三四千号人。”

袁术一脚差点把刘德然踢到水里去:“混蛋!陈县距离陈留县还有400余里路,马车日行4、50里,得10日。增加三四千号人,2000多石粮食、数十万钱就没啦!这种馊主意你还有脸说!?”

刘德然好不容易稳住脚步,满满都是委屈,下到甲板上生闷气。

在九江郡时,负责筹办粮食的刘普、鲁玄原本曾经建议,船队走涡水,自龙亢、谯县,之后在谯县改成陆路百里北上睢阳,在睢阳改水路,进入睢水。睢水流量较大、来往船只更多。

睢阳作为水陆要冲,是东南商贾做大额批发生意的必经之路,也是百姓、官员行走的必由之路,雇佣几十只船并不难,也更方便大队人马吃喝拉撒。睢水得黄河、济水灌注,水流量相对比较大,搁浅得可能也小一些。

袁术一听“龙亢”“谯县”,马上想起龙亢桓氏是杨赐一党,谯县则是曹家大本营,“龙亢”“谯县”所属的沛郡,太守则是王甫继子,杀人盈野的王吉。作为世家大族子弟,耳濡目染太多斗争和阴谋,袁术十分担心这几家会给运粮队使绊子,或者把功劳分走一部分,毫无犹豫拒绝了。

从扬州到雒阳,最近的道路,毫无疑问是循着颖水旁的官道向西北,过汝南郡、颍川郡,经过轘辕关或大谷关。这条道路袁术走过数十次,从老家汝阳来往雒阳,几乎都走这条道。可惜这条路在颍川郡到雒阳之间,山峦起伏,不适合大规模部队行走,被袁术无奈放弃。

袁术在地图上研究许久,发现了一条近道:走淮河上游一些的颖水,经过汝阴,到项城,改走狼汤渠,经过陈国到陈留。这条路有个好处,就是大部分路线都经过汝南郡。而汝南郡是袁家的故乡。陈国陈县距离汝阴也十分近,方便组织人力。

于是袁术力排众议,决定走颖水转狼汤渠。

一直到陈国陈县都很顺利,距离目的地陈留郡已经比较近了,成功近在咫尺,耀武扬威地从老家汝南郡经过。被老家父老们吹嘘为麒麟儿,未来三公人选。

忽然之间,龙困浅水,出了船只搁浅这档子事情,袁术怎么能不生气,不急躁失态?

袁术恨不得一刀把河水劈开,让水更深一些!怎么就忘记冬季水浅!?

。。。

船只在河水中逆水行舟,在风比较小或者逆风时候,往往采取借助纤夫拉纤的方式。狼汤渠两岸,几乎每一艘船侧前面的岸边,都是一群吆喝震天的纤夫。许多人为了不弄坏、弄湿裤子,甚至光着屁股。

从刘普的角度,可以看到一群、一群的裸男。。。的屁股。因为他是从南而来。

“袁君呢?”当刘普赶到时,狼汤渠上的小船,已经在袁术、纪灵带领下全部离开,剩下刘德然带着纤夫们拖动大船。

刘德然:“可惜袁君不听你之谋,非要走浪汤渠,闹出这等事情,如今只有依靠纤夫拉过这上百里。”

刘普:“这怎么可以,会把船底弄烂的!”

“漏水了,漏水了!”

刘德然和刘普面面相觑。事实印证了刘普的预言,可他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刘德然则哭丧着脸:“如今怎么办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袁曹针锋

当袁术带着十几条船,三万石稻谷到荥阳达敖仓时,整个河南尹的官吏、百姓,有上万人前来看热闹并为之沸腾。

往常夏收、秋收之后一、二个月,到敖仓送粮食的船只、马车络绎不绝,去年、今年遭受严重旱灾,敖仓等国有仓库的粮食,运出的多,运入的少。粮食价格也随之节节攀升。

司徒袁隗、大司农曹嵩、尚书令曹嵩、尚书卢植等官员,皆到敖仓。

见船上一袋袋粮食,装上马车,曹嵩脸上显示出如周边喜庆完全不同的肉疼来:“袁家的粮食来了,雒阳的粮价就得跌,我曹家得少赚多少钱啊!”

占据大司农位置的曹家,同时也是大汉最大的粮食商人之一。每年发往雒阳的粮食达数十上百万石,足够供应数万人。曹家与许多粮食商人联合起来,一定程度上控制了河南尹、颍川、陈留、河内等郡的供应,将雒阳的粮食抬高,一年牟取暴利数百到千万钱不等。

曹节还算镇定,偶尔冷冷地看一着不远处与袁术寒暄的袁隗,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下船、装车的粮食上。一直等到粮食全部卸载,小声说:“不对啊,号称五万石,或许只有三万左右。”

曹家有三四十个账房、伙计,分散在人群里,分散开来,数着每一个船上下来的袋子数。

曹嵩汇了总:“一点没错,大约只有三万石。”又吩咐账房,“粮价降10钱。这三万石主要是做官员俸禄的,没多少会流通到市面上,不必担心。”

曹节自不会反对曹嵩的决定,却仍有抹不去的忧虑:“派人紧紧盯着敖仓和孟津、小平津等几个港口码头。袁家怕不会那么简单。”

曹嵩:“声东击西?示敌以弱?”

曹节点点头,急忙上安车回宫中,宋皇后做事比较冲动,他不敢离宫太久。

。。。

躲开人群,袁隗刚才兴高采烈的脸色立即沉下来,比翻书还快:“怎么比预计晚三天到?信上写得不是十万石么?”

袁术:“本来一路顺利,到了陈国,一些大船搁浅,我只好带着小船先回来。”

袁隗:“怎么会搁浅?这条路你以前不是走过?”

袁术以前北上走得是旁边的官道,几次南下走的是浪荡渠水路,可那是春、夏、秋季,河道比现在深:“刘德然和九江郡几个倒是劝我走涡水,过龙亢,到谯县改陆路北上睢阳,改走睢水。。。”

袁隗一挥手打断对方:“不用说了,在谯县换车马?这帮小子不知道厉害!曹家能让你在谯县顺利换到车马?不会拖你十天半个月?不会找些流氓无赖趁火打劫?”

袁术小意奉承:“叔父考虑就是周密!他们说涡水深,我给拒绝了,当时就是想着在汝南、陈国离家近,而已没想那么多。”

袁隗:“浪荡渠就在汝阳附近,就算船只搁浅了,也方便招募人手。玄德,你立即带人走一趟,一定要把搁浅和后续运输的问题解决好。”

“好,这这就走。”

袁术:“我也去吧。”

袁隗:“不,你跟我一起,不入敖仓,大张旗鼓把粮食运到雒阳去!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让我下台!”

。。。

“湿了,湿了!”

“快,把船拉到边上去!”

“把粮食放到小船上。”

浪荡渠中,袁胤着急地大叫着指挥,几乎把声音吼得嘶哑。

袁术带着纪灵将小船带走、先行北上之前,指示作为从弟的袁胤,与刘德然、刘普等一起,负责剩下十几艘大船的运输工作。从扬州出发时,在刘普、鲁玄、刘德然组织下,雇佣了不少九江人。自从到了汝南境内,袁胤带来了上千袁氏佃户,将纤夫全部换成佃户。袁胤更是自居船上,以北方人不善水为由,把刘德然、刘普赶到岸上去,一前一后带领袁家佃户拉船。

带着一群并无拉船、行船经验的佃户们,刘德然对水运本就不太了解,毫无意外地花费更多时间,佃户们则花费更大力气,船队走得更慢了。

袁胤高高兴兴地享受着发号施令的舒爽。

可惜好景不长,正好是他坐那条船搁浅漏水,数百人手忙脚乱两个时辰,总算把船上的粮食转移到高处或岸边。

刚才抢救粮食时不小心落水,袁胤好容易换了衣物,正冷得发抖、牙齿打架、脚蹬地。郁闷地站在岸上,听任一旁的刘德然、刘普指挥:“混蛋,你们如何拉纤的,竟然把船底触坏了,工钱别想了,没要你们赔船都算好的!”

刘德然如何听不出袁胤的指桑骂槐:“来人,把搁浅的这艘大船拉到岸边。”

袁胤:“不要停,其他的船继续走。”

毫无疑问这是笨办法,刘普咳嗽一声:“这样不行!大船搁浅之后,船底部为淤泥吸住,失去了浮力,拉得难度大了许多。若只是拉动数十米,虽然多费力气,终究可以完成。若几十数百里都如此下去,得半个月才能到陈留。而且水下总是有石头的,一直这么拉,必然损伤船体,恐怕再次出现漏水事故,得不偿失。”

袁胤:“那怎么办?”

刘普:“既然小船能走,把粮食放到小船上,大船少了重量,稍稍拉动,不就能浮起来了?”

袁胤目瞪口呆:“就这么简单?”

刘普:“就这么简单。到了扶乐或者浚义,再换大船。”

刘德然:“可是小船不够,或许可以到陈县去找人帮忙。”

袁胤冻得鼻涕横流,不时打着喷嚏,依然坚定地说:“公路曾留下话:不准找陈王刘宠。”

“那找谁?水位这么浅,最好得五十只小船,谁能帮忙雇到这么多?”

袁胤:“待我去扶乐找人帮忙。”

。。。

袁氏,也称爰氏,春秋时居于阳夏,世袭陈国上卿。之后随着人口增加和战乱,四处迁移,到东汉初年,袁良有功劳于朝,担任过将作大匠、丞相令、广陵太守等官职,因病归家。袁良长子袁昌,迁移到稍远的汝南汝阳,成为汝南袁氏的中心,也是袁术、袁胤等人的先祖。

袁良次子袁璋从阳夏迁移到扶乐,是扶乐袁氏的先祖,之后扶乐代替阳夏,成为陈郡袁氏的中心。扶乐袁氏目前最有名望的人,是光禄勋袁滂,老家中只有其子袁涣。

袁胤见袁涣不满弱冠,就存了轻视:“我是汝南袁氏的,你们家大人呢?”

袁涣:“原来是本家,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

袁胤说明来意,见袁涣年轻,也没报多少希望。

袁涣对管家、护院、账房等招呼几声,接着坐下来招呼客人聊天吃饭休息。

袁胤急的不行,不断催促,袁涣却仿佛没听见,依然优哉游哉、食不厌精。

第一百七十五章 袁涣郑泰之进退

袁涣指着一条鱼:“浪(狼)荡渠中的草鱼颇有名气,客人不妨多吃。”

袁胤:“雒阳百官粮食不足,在下食不甘味。”

袁涣笑道:“狼汤渠的水,引自阴沟水与鸿沟水。在浚仪县分叉为三,从东向西,依次为卞水、睢水、狼汤渠。其中卞水、睢水原本就有河流,位置较低,且经过人工挖深,承接了主要水量,所以不容易搁浅。

而狼汤渠本来就是为了接通鸿沟、涡水、颖水三条河水,人为开挖的水渠,位置最高,所以水浅一些,一般通行小船。又因为在扶乐,水流再次分叉为涡水和狼汤渠,涡水向东,位置较低,带走了主要水量,所以从扶乐到陈县这段狼汤渠水位特别低。”

慢条斯理地吃完饭,顺便谈好价格,袁涣带着焦急的袁胤走到码头边。

袁胤惊奇地发现,来时只有小船数只的码头边,如今却有大小不等的密密麻麻小船,好些船夫、船娘正在收拾碗筷,看样子也正在吃饭。

袁胤大喜:“你们是怎样做到的?半个多时辰集中了这么多船,一定超过五十只吧!”

袁涣淡淡地说:“整整一百只。”

袁胤:“这次多亏了你,真不知道如何表达谢意。”

袁涣挥挥手:“谢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之后我们可以继续合作!先祖璋公之所以举家迁移到扶乐,就是因为扶乐地处于两条河流交叉处,除了冬天,船只航行非常方便。春夏,丰富的水源方便灌溉,能够增加粮食产量。湖泊、池塘能够养殖各种鱼类,冬天结冰前提供丰富的肉食。”

袁胤:“对,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以后合作日子还长。璋公迁扶乐真是精明睿智,遇到你这么仗义的本家真为兄的幸运。”

袁涣:“你们迁移到汝阳去,不也是这个意思吗。”东汉初年,人口只有一千多万,土地相比目前还有一些富裕。作为两千石大官的儿子,通过迁移到人少的地方,可以获取更多的土地和其他资源。

与袁胤的如负重释、开怀大笑相比,袁涣嘴角仅仅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虽然比袁胤更年轻,却雪中送炭一般、轻易组织和主导的合作的开始,既加固了陈郡袁氏与汝南袁氏的关系,又给陈郡袁氏联系到一门可以长久的生意,还赢得了船头门的拥护。

。。。

刘备带着典韦,乘坐返回的运粮,自从敖仓沿着鸿沟而东南行,行到浚仪。

浚仪既后世的开封,上接鸿沟、阴沟可通黄河、济水,下连卞水、睢水、浪荡渠,乃是兖州、豫州、司隶、冀州之间的通衢之地。船只遮天蔽日,商贾、行人络绎不绝,浚仪县尉甚至专门组织了一直水上执法队,把水面航行管理起来,尤其重点在船只相撞后的救援、协调,以及阻塞时的疏通上。

运气很不好,刘备、典韦的船队,与一条挂着“郑”姓旗帜的船发生了擦挂。

这年头,普遍迷信,船只擦挂或撞击,可不只是钱的问题,而是预示未来一段时间运气不佳的兆头。典韦一下跳过两船之间的丈余水面,如同路怒症发作,脾气暴躁地抓住对方船头的衣领,提起来一边摇晃一边吼着:“你我都是下行水,后来的不是应该让先行的么?你们怎滴直愣愣往上就撞?你们吃饱了撑着,找事情吗!”

郑家船头常在江上行走,也有几分功夫,更有许多力气,挣扎踢打,竭力想挣脱开来,却哪里能够。

郑家的船夫门,见典韦如同铁塔一样高大,站在那里就是一尊怒目金刚,把平时一人能打几个的船头如同小鸡一样提起,都被吓着了,生怕他用力过猛把船头颈项掐断,退后几步说着软话,不敢靠近,有几个甚至转身就跑。

曾经听典韦说以前在陆上船上当过保镖,刘备抱着臂膀好笑地看着典韦处置问题的方式,不由自主想起前世网络上流传的暴打女司机事件,如果那个男司机战斗力为10,典韦应该有1千吧。

“这位大侠,欠债还钱,我们动口不斗手可好?”

典韦吃惊地发现,一个矮一个头的青年,温柔地拍着自己的肩膀:“你不怕我?”

“大侠看起来面貌凶恶,其实内心赤诚,为人重信守诺,不是普通人!”

典韦被说中虚实,担心刺杀富春长的事情暴露,心神摇晃,手上不由一松:“你是谁?怎么知道的?”

“河南开封郑泰,字公业。”

原来是他!刘备心中巨震,不比第一次见到袁术的震惊小。

。。。

“原来郑兄家是世代研究《左传》的权威啊。”刘备想起关某人灯下读《春秋左氏传》的典故,嘴角不由自主笑出一个酒窝。

“贤弟也喜欢研究《左传》?现在士林中流传最广的注释本,就是家祖和贾公的注释,也得到过贤弟师祖马公的称赞。”卢植教刘备读《左传》时也曾经说过,马融评论贾逵的注释精而少,郑众注释的博而广,两者代表了东汉研究《左传》的最高水平成果。

当然刘备关心的不是经学,而是郑泰这个人!郑泰可是历史上几次三番能够把董卓玩弄于鼓掌之上的谋略家,为袁绍、袁术起兵反董卓创造条件的牛人。

而且开封郑家据说有个很牛逼的特长——善于治水、农业、冶铁。传说修建郑国渠的郑国,与开封的郑家是同宗,家族世代流传治水的法门,郑泰祖父郑众为大司农时,在治水和农业方面也展现出杰出的才干。

在刘备刻意引导话题下,郑泰也没有隐瞒此行的目的——他每年都到扬州买谷米,贩卖到司隶、陈留、颍川,甚至南阳等地。

郑泰:“冬天买米北上,水浅,又无南风难以行船,谷米又潮湿价格又贵,并不是好时机。最好时间是秋季,粮食刚刚收获,新粮刚上市,质量好,价格便宜。”

刘备给郑泰倒上酒水:“我曾给袁司徒提过,可惜没有被采纳。我是幽州人,并不善水,如今只能勉为其难。公业兄有如此之才干、见识,又熟悉这段水纹,且是名门之后,我想向袁司徒推荐兄代替我当这个尉曹掾,公业兄一定要答应啊!”

“不!别!真得不要!我幽游闲人一个,族中有田上百顷,日常修水渠、制种子、除草施肥、卖粮食,都够忙的啦,不想卷入雒阳如今不甚明朗的局面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孙坚的一石三鸟

广陵郡

孙坚:“夫人啊,在这东海之滨待了几年,海滨贫瘠,我这县丞当得无滋无味。”

吴夫人牵着蹒跚学步的儿子,头也不抬:“夫君年不过双十一,就已是200石的县丞,何必烦恼?”

孙坚:“我当日居吴郡,年十七,斩杀寇贼,因功为富春县尉,与盐渎县丞还不是一般大小?几年了,也没个进展。”

吴夫人把儿子抱起来,塞孙坚怀里,笑道:“怎么没进展?不是娶了妾身,还生了策儿。你看策儿多乖,目似点漆,皮肤洁白,萌萌的,比县长家的女儿还漂亮。”

孙坚眉头为之一松:“是哈,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娶到了你。从此踏上官运亨通之路!”

吴夫人:“尽贫嘴!”

孙坚:“我十七为县尉,后州刺史、郡守令我为司马,二三年间好歹也管理上千人,让他们进,不敢退,让他们站,不敢坐,威风凛凛。可如今,当这县丞,比郡司马俸禄低一半,尽是些琐碎之事,上面处处受到县长掣肘,还每次都把麻烦事情丢给我做,下面吏胥处处给我挖坑设伏。一言难尽啊!”

孙坚用满是胡须的脸,在儿子脸上亲了几下,胡须扎得儿子哇哇大叫,连连挥舞着小手推据。

吴夫人急忙接过儿子,踮起脚尖在孙坚额头上按了一下:“让你把胡须剃干净,把策儿扎到啦!”

孙坚:“这小子怎么跟我不亲?”

吴夫人:“策儿才两岁,当然跟我们这些妇人更亲,大了就跟你亲了。你小时候肯定也是这样。”

孙坚:“太小了,记不得了。对了快给我出个主意,不想当这个劳什子县丞,不如我们用这几年的继续,回吴郡买田和做生意?反正吴郡、会稽地广人稀,地价便宜得紧。”

吴夫人出门把儿子交给妹妹,回来表情很严肃:“夫君,当日为县尉,乃是假尉,临时署理。为司马,也是假司马,州郡任命,未经过朝堂任命。如今盐渎县丞虽小,乃是朝廷正式文书任命,只要不犯大错,以夫君的年龄,短则数年,长或十余年,做县长、郡丞总有机会。怎么会说辞官这种丧气话?”

孙坚:“我也是被县长压着愁苦难受,一时心急。我有如此功劳,县长只是有家世而已,凭什么在我之上?应该给我个县长当才对嘛!”

吴夫人:“县长是世家名门之后,从小观摩家中长辈治理政务,家学渊源,这是我们比不上的。县长精研经学,学识渊博,也是我们比不上的。夫君又想当大官,又不想从小官、小事做事,妾身觉得好笑呢。”

孙坚尴尬挠了挠头发:“那些调解纠纷,收粮收钱,断狱之事,我嫌麻烦。经学嘛,一看就想睡觉,还是兵法来得好些。”

吴夫人:“这就对啦。夫君既然在治理政务上没有专长,没有兴趣,又何必嫌弃县长掣肘?小心对付就是,何况还有景弟帮衬,料想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夫君武艺绝伦,深通兵法,何不在治政权上谦让以交好县长,在治安、捕盗、运输上使力气?”

孙坚眼睛睁的老大:“治安捕盗之事是县尉的权力,这不是侵权么?”

吴夫人笑道:“盐渎这片地方,由于靠海,海上还有不少岛屿,其他地方犯罪之人,多往这边跑,流民百姓也多有到此的。

县尉管理不善,经常被县长和郡里斥责,郡县豪族也多有说闲话的。县丞官职在县尉之前,帮他管一管,他还敢反对吗?同时对县长表示恭顺,县长也定会支持的,毕竟县里盗贼横行不法,出了事情县长也有大责任。

此一石三鸟之计!既能交好县长、县尉,又能得些功劳。”

孙坚:“不是两鸟么?还有一鸟是?”

吴夫人:“夫君喜欢纠结豪侠和乡中少年,这可是很花钱的。家中钱财大多花于此。”

孙坚急忙干笑几声:“让夫人受苦了。”

吴夫人:“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夫君好武功,素来有封侯之志,妾身不怪你。妾身琢磨着让豪侠和少年跟夫君剿盗贼,有功劳的,可推荐个亭长、求盗、捕快作作,他们必然会感激夫君提携,拼命为夫君效力。

此外呢,咱们盐渎县最有名的是什么?”

孙坚:“当然是盐。”

吴夫人:“如今法令废弛,走私贩卖私盐着众多,禁是禁不绝的。夫君不如打压其他私盐贩子,择豪侠少年中勇猛可靠的几人做私盐贩子,这样夫君就是最大私盐贩子,再把县令县尉和一些豪族拉进来共享利益!”

孙坚:“贩卖私盐是犯法的,他们会同意吗?”

吴夫人:“一年十数万,数十万的利润,没人有不心动。有了钱才可以给郡里请客送礼谋求发展嘛。”

。。。

那边孙坚汲汲于功名,这边郑泰却拒绝功名毫不犹豫。

刚才虽然聊得很投契,但他并不信任刚刚认识的刘备。更有一点,他不想去神都雒阳为官:“家有良田百顷,年产粮食万石,何必为了二、三百石而折腰?”

刘备:“万亩良田,兄家中真是富有!百顷就是一万小亩,若以五口之家耕种一百小亩计,日常管理一百户、500人的庄园,吃喝拉撒、生老病死无事不管,的确是繁重的工作。”

郑泰的推脱很有道理,一个年收入数万石的家族掌门人,需要接受一份年收入300石的工作?

郑泰:“原来玄德也是个中行家?”

“鄙人家中只有千余亩,比兄长家差远了。只是这千亩,就够我和家亩劳烦啦,我完全无法想象万亩庄园怎么管理。”想着财不露白,刘备把家里的田往少了说。

乘坐船只,闲来无事,与郭泰讨论起农业、商业、手工业来。

两人都是行家里手,一人家在幽州,一人在黄淮之间,风土不同,各有擅长之处,更有许多相同看法,从白天聊到晚上,同踏而眠,第二天接着聊天。不由自主引为知己好友。

郑泰这才不好意思地说:“玄德,初次见面,为兄开始时未说实话,我家实有超过400顷地,族人徒众一千余人,都是经过精细治理的熟田,既有旱地也有水田,一年产量能达到12万石以上,大概是黄河南北大部分地区平均产量的接近两倍!”

这次旱灾,整个黄河流域都哀鸿片野,唯独郑家没受到多大影响,反而把危机处理成机遇,一面赈灾,一面不断放出利钱,一面做起粮食生意,好不快活!

刘备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我昨日初识,不知人品深浅,怎么怪兄长呢?其实弟一开始也未说实话,弟家是有上千亩田不假,但不是小亩而是大亩。”

两只小狐狸相视而笑。

第一百七十七章 飞月营

吴景急急冲冲地冲进门,一下摔在门槛上:“大兄,好消息,再好不过的好消息!”

孙坚正在玩博弈:“能有什么好消息?哈哈,说出来要不是好消息,仔细把你丢河里洗冷水澡。”

孙羌亦在一旁笑道:“德彰,冬天的河水,可是很冷的。”

吴景若无其事地爬起来:“两个好消息,一个是有一二十余人的私盐贩子,正在十五里外。另一个嘛,听说郡里放出消息要让每个县出一名官吏带人运输粮食到雒阳。”

数月之前。

孙坚从吴夫人之计谋,招募人手,组织了一只精锐而人少的队伍,号曰“飞月营”,意思是人人皆敏捷如飞,能飞上月亮。对贩卖私盐的贩子、海贼、流民进行打击。

名字取得很响亮,但其实人数和装备都不咋地,孙坚这人就是不信邪,敢作敢当,胆大包天,带着孙羌、吴景和十几个轻侠、少年,第一次就敢攻击二三十人的中等私盐盗贼。

得村民报信,当时那只盗贼正在村中欺压百姓,勒索钱财、吃食。孙坚则带人悄悄潜入,三面皆围,只留下河边给盗贼。

盗贼们抱着抢来的女人上下其手,喝酒吃肉正嗨,突然见三面立起官府旗帜,又听见不停有“抓贼”“杀贼”“别让盗贼跑了”吼声,以为有上百官兵。吓得丢下女人,钱财就跑。

孙坚岂能让他们如愿!左手控马,右手持亮银七尺长刀,拍马赶到,舒展猿臂,一刀割向一贼背后,人借马力,瞬间将贼人砍到在地,手臂斩断,背后破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满地。接着又对一名举刀相迎从上向下猛砍一刀,第二面贼人哪知孙坚力气,举起的刀一下被砍回去,嵌入自身,接着被开膛破肚,好不凄惨。

冲过几名贼人,孙坚见一贼身穿皮甲,头戴皮帽,手持环首刀,背上背了一个大布兜,猜测是贼人头领。于是稍稍一拉马头,侧向追了上去。

那贼人也是个狠人,急跑几步,躲到一个树后,借树抵挡孙坚马的冲击力,让孙坚第一下砍空掉。

孙坚刚才砍空,直接冲过树木,差点失去重心跌下马来,也不气馁,将马掉头停下,将长刀系在马上,取出背后弓箭,三息之中对贼人连射三箭。

贼人见孙坚持弓,早往树后就躲,可惜树小,脚上、手臂各中一箭,翻倒在地。勉强起身时,只觉得面前一股亮光,颈部一凉,接着看见了蔚蓝色的天空,绿色的桑树,村子的房屋,黑黄色的大地,和一人没有头的背影,奇怪这背影怎么这样像自己?只觉地钻心的疼痛传来,砰一声掉在地上,头仍然仰望天空,渐渐失去知觉。。。

孙坚转头看了看人首分离的贼首,又看了看尤滴着血,刀刃上没有一点痕迹的亮银长刀,哈哈大笑:“好刀,今日第一次用你杀贼,就杀了三贼,痛快、痛快。”

。。。

在数十人的战斗中,孙坚极其高强的武艺起到了定海非常大的作用,几乎没有贼人是孙坚的数合之敌。面对如此杀神,一半的贼人心神动摇,第一念头就是逃跑。相反,本方士卒则士气高昂英勇无畏,所以每次损失都很小。

在不断得伏击、追击中,飞月营积累的大量的经验,已经从开始时十余人,扩展到如今五十余人,如果不是县长强烈要求限制人数得话,100多人的队伍也能拉起来。

飞月营的兵械器具以前只能做到人手一件,官吏两件,如今很大的进步,持长枪长戟者人手一把四尺单手刀,持刀盾者人手一个弹弓,持弓弩者人手一把五尺双手刀,一半人有皮甲,更有小船5只,马12匹,还领着县里的钱粮。人数多了,就以兄长孙羌、妻弟孙贲为首,分领队伍,轮流随孙坚巡查出击,发现小队盗贼直接消灭,发现私盐贩子,直接扣押没收货物,人带回县衙。遇到大队盗贼,则两队一起上。

飞月营的战绩也相当彪悍,剿灭小私盐团伙十三支,中等私盐团伙五支,甚至剿灭了一支百多人的大团伙,基本上控制了包括各个乡亭里的整个盐渎县的私盐贸易。

孙坚也从开始时家财数万,变成如今钱数十万,粮食数百石,盐数百石!名震广陵郡!

。。。

刘备从河南尹浚仪走浪荡渠南下,过陈留不久既遇到了北上的袁家船队。

袁胤、袁涣、刘德然、刘普辛苦十多天至此,当然要押送剩下7万石粮食入雒阳,不可能移交给刘备自己扭头回扬州。

刘备只好与郑泰依依惜别,委托典韦带袁家十余小船先行南下,如今是冬天,黄河、淮河流域随时可能冰封,一天也耽误不得。又请同路的郑泰带为照顾,约好地点下次再见。

见刘德然、刘普都带人在岸上拉纤,刘备也不虞有他,牵着马匹与两人走在一起。

刘普详细说了路上遇到的情况,末了说:“袁涣既是陈郡袁氏嫡系,袁胤是公路从弟,怕不是我等普通人可比较,袁家若要选择副手,多半是袁胤、袁涣二人。运了这趟,我就回扬州。”尽数是萧瑟之意思。

刘备想安慰,可位置就那几个,既无法做出保证,刘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一直异常沉默的刘德然突然说:“七兄,我想回幽州。”

刘备感觉奇怪:“回幽州干嘛?袁司徒刚刚任命你为仓曹令史,百石吏,算是有了起点,也不枉为兄带你出来一趟。”

刘德然:“这些日子,袁公路把我当佣人一样,呼来喝去,动辄打骂。我。。。我气不过!

今日见郑公业逍遥自在,内心实在很羡慕他,与其为五斗米折腰,不如回幽州做个富家翁!”

在东汉呆了二年,刘备虽内心深处依然如故,表面上已经将后世人人平等的观念深深埋藏:“混蛋,做人能不能有点志气!袁公路在袁司徒面前,还不是处处小心谨慎。师傅教导我们尊重上官就像尊重父母和师傅一样。

我兄弟二人迎难而上,火中取栗,如履薄冰,方有如今局面。你说走了我们的局面怎么办?”

第一百七十八章 禁欲的袁本初

“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们的孩儿怎么办?”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身着孝服,坐在席上,手捧一本《易》,双腿上放着琴,忧虑而萧瑟地看着前方,双眼仿佛失去了焦距。

一名眉浅如远黛斜飞入鬓,身量修长而苗条的女子,愣愣地看着男子的背影。大滴大滴的眼泪如珍珠般滴落,黑色的眼眶透露出疲惫,她的倔强咬紧得嘴唇显,视线越过男子,看向前方方圆数丈的坟茔:“我不走又能怎样?当初你肯娶我,是因为大父位列朝堂,为天下士人楷模。几年前大父因第二次党锢已逝,父母都被流放,你我早已不在门当户对,我对你有什么用呢?

今年皇帝下诏,令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锢,爰及五属。你本待期守孝之后重回官场,又因我大父而被禁锢。我只是你和谭儿的拖累!”

“拖累?我袁绍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能把仕途不顺算在夫人头上?”袁绍长身而起,缓缓转身,刚才的忧虑仿佛一扫而空,眼中透露出的全是坚毅之色。

袁绍的母亲就葬在草庐前面的坟茔里,汝南袁氏几世富贵,选取的侍妾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袁绍的母亲也一样,因为面容美貌、身材高挑为父亲袁逢宠而有孕。儿子像母亲,袁绍亦身高八尺,姿容甚伟,俊美之中英气勃发,让人一望而倾心。

作为仲子,上有兄长袁基,下有三弟袁术,就像大多数多子女家庭一样,少年时期袁绍虽然具备“高帅”的条件,却并不受亲生父亲袁逢、叔父袁隗重视,更与富差得远。

一切的改变来自于一次偶遇,名满天下的世族领袖李膺,有一次到袁家拜访,作为士族领袖,李膺就如后世的明星、大v,拥有大量的支持者、崇拜者等粉丝,在舆论上也拥有极强的话语权。袁逢在献出重礼后,献宝一样把子弟拉出来给李膺品评。

一番考较后,李膺对袁基评价很不错,更一眼看中丰神俊朗、对答如流的袁绍。一问之下,得知袁绍尚未婚配,大喜着向袁逢提亲。袁逢这才从新审视起这个不受重视的仲子。此时袁绍虽然早就就过继给大伯袁成,由于年少,仍然与袁基、袁术等人一样,只领取零花钱,并未真正掌握一部分家族财富,也因为太过年轻和不受重视,未能继承家族权力。过继的原因,是并非嫡子,而是小妾所生,属于姥姥不疼,爷爷不爱,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被边缘化的范畴。

与李膺家族婚姻是袁绍一身的转折点,初期好处一个接一个。

首先袁逢、袁隗没有理由再霸占大兄袁成的家业,必须分家给继子袁绍,让他几乎一夜之间,从普通世家贵族子弟,秒变亿万富翁。而且由于担心李膺差评,袁逢、袁隗一点不敢少分给袁绍。

第二在李膺父子的招呼下,袁逢、袁隗很快就打通关系,让袁绍入雒阳为郎,不久即转为兖州濮阳县长,刚刚二十岁,就成为正儿八经的正县级干部,一年都没浪费。

第三婚后两人恩爱异常,只一年多,李兰儿给袁绍生了下长子袁谭。

美人在怀,家财过亿,年少得志,喜得麟儿。数年内袁绍完成了从边缘化的庶子,到高富帅的转变,可谓春风得意,蒸蒸日上。

正当要大展拳脚,步步高升之时,厄运随之降临。随着窦武、陈蕃在与宦官斗争中身死,发展为第一次党锢之祸。不久张俭又引发第二次党锢之祸,朝堂下令扩大打击面,全面梳理追捕党人。李兰儿的大父,天下士人领袖李膺,作为陈蕃一党,自然是最大的漏网之鱼,妥妥的名列追捕之列。老乡们都劝李膺逃亡。

李膺却说:“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我年已六十,死生有命,逃又能逃到哪去呢?”主动投案自首,以免牵连家族和门生故吏,最终在监狱中被拷打至死。

李兰儿的父亲李瓒等人亦被流放。

。。。

李兰儿:“不怨恨大父拖累了你?”

本来第二次党锢主要到父子、兄弟、部分门生故吏为止,打击范围只有二千人左右。今年夏天故永昌太守曹鸾上书为党人鸣冤,将严重的旱涝灾害与党人被禁锢、宦官掌权联系在一起,激起了宦官党的激烈反对,将所有门生故吏、姻亲,甚至早已分割财产的从兄弟牵扯在内,打击面达到几千上万人!

禁锢名中就包括李膺的孙女婿,袁绍!

袁绍:“怨恨?我怨恨宦官,怨恨这黑白不分的世道。对大父一点不怨恨,反而异常佩服,佩服他刚直不阿,事不辞难,罪不逃刑!他是我一生榜样!

被禁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你我这一生,做个在野村夫村妇,逍遥自在。”

李兰儿扑入袁绍怀中,感动得嘤嘤哭泣,半响抬起头来:“夫君,白天守庐,晚上。。。回来吧。”

“此事,有违礼法,怕是不行。”拒绝怀中美人求欢,是那么困难,袁绍的拒绝虽困难,亦坚决。

袁家数代精通《孟氏易》,袁绍其中佼佼者,是命定论的坚定信仰者,认为一个人生下来要做“大事”,就必须对自身的要求严格甚至到苛刻,从道德品行上,一言一行上与普通人区分开来!在一次又一次的战胜自己的过程中,变得愈发强大,成为非同寻常之人,才能为上天选中,做成非同寻常之事,达到非同寻常之成就!

袁绍推开李兰儿,转过头抱琴端坐,琴声中都是淡然之音。

要做孝子,就要守三年之孝,若在母亲坟墓前违背礼法反而乱性,岂不是为乡党笑,为士林笑,为天下笑!若白天守庐,夜晚睡女人,岂不会被人批评为虚伪!

李兰儿对着夫君背影看了半响,轻泣几声,默默而去。

。。。

“少爷,何伯求到了,说有事相商!”

袁绍大喜:“哈哈,我之张良到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袁绍何顒的长谋

农历十月的天很冷。

袁绍有些忐忑:“草庐之内,太过寒酸,真是得罪。”

何顒端起没有经过涂漆处理、略显粗糙的木碗,喝了一口热酒,顿时五脏六腑都温暖起来:“削木为柱,茅草为顶,家具粗陋,不衣丝不穿锦,效仿周礼,服三年丧。一切都完美无比,不是很好么?有句话可以形容:斯是草庐,惟吾德馨!”

袁绍也喝了一口,当然他碗里不是酒,只有热汤:“伯求兄,取笑啦。这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我如今皆禁锢不能出仕,如何是好?”

何顒:“宋曹两家有婚姻之亲,牢固难破。曹家是宦官一党的主力,若宋皇后能产下嫡子并继承皇位,宦官党又将继续掌握朝堂至少二十年!党锢中被禁锢的人士就更难以解禁,如我这样的人,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在仕途上有所发展。”

言语中有些萧瑟。

袁绍:“事在人为,宋皇后不是没生下嫡子么。何况听公路说,皇后性格略倔强,不被皇帝所喜,反而是出自屠户之家的何贵人为皇帝生下长子。所以我认为,首要的任务是保证皇长子的安全,并在其成长过程中加以影响和引导。”

何顒:“烧冷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皇帝刘宏才二十岁,春秋方长,待到下一任皇帝继任,或许得几十年之后吧?”

听何顒言语中对皇帝刘宏直呼其名,并无多少敬意,知道是因为党锢而怀恨,袁绍心中窃喜——党人可用啊:“未必得几十年,或许只需十多年!”

何顒:“怎么说?”

袁绍:“守孝期间,闲来无事,我查阅了一些资料,思考一些事情。竟然发现,整个后汉不算当今皇上共10帝,除了光武帝寿63岁,在位33年,孝明帝寿49岁,在位19年,享国长久,其余寿数一位也没有超过40岁!

从孝章帝开始,寿32岁,在位14年;孝和帝寿二十七岁,在位十七年;孝安帝寿三十二岁,在位二十年;孝顺帝寿30岁,在位20年;孝桓帝寿命算长的,也就36岁,在位22年。

其余孝殇帝、孝冲帝、孝质帝幼儿既崩,根本未成年。”

何顒眼睛一亮:“有道理,光武帝、孝明帝承天以治天下,寿数自然悠长,后世子孙自不可比。当今皇帝20岁,就算以孝明帝之后寿数最长的孝桓帝36岁计,也不过还能享国16年!十几年后,谁人坐在德阳殿上,还未可知!”

德阳殿是汉宫最高大的主建筑,从下往上仰望,如同天上宫阙。

袁绍:“时乎,时乎,不久当有变化之时!你我不如早做准备,联络党人,互为援应。”

何顒:“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本初守孝,养名豫州,不可擅离。联络党人的事就交给我吧。”

“来人,取二十金来!再取一万铜钱。”袁绍将十金递给何顒,“出门在外,何处不花销,我家富有资材,些许钱财,大兄勿要推辞。汝南北多平原,交通便利,南多山岭,便于藏匿。若有不方便的党人,可介绍过来,由我安排地方。”

何顒:“宦官党势大,与其对抗会不会给袁家带来麻烦?”

袁绍:“宦官虽能在朝中呼风唤雨、指鹿为马,量他们也不敢到汝南来撒野!”袁家门生故吏遍布四方,尤其在汝南树大根深,门客、探子、佃户多如牛毛,一有行为举止奇怪的外地人进入汝阳,袁家都能最快知道并作出应对。

何顒:“好,张孟卓名列八厨,吴子卿悍轻悍无畏,许子远多谋善断,皆可用之才,目前禁锢在家,我将他们都招过来。”

袁绍:“辛苦大兄奔走。还有一事请教,我等党人,如何对何贵人传达善意,对皇长子施加影响?”

何顒:“此事袁公路早就在做啦!”细说袁术支持何进兄妹一事。

被不学无术的弟弟抢在前面,袁绍心中不由浮起一片乌云:“没想到公路平日不学无术、飞鹰走狗,竟下了一手好棋。我袁家人才辈出,这倒是幸事。”

何顒见袁绍迅速收敛不快,心中暗赞有度量:“我已打听清楚,公路之所以变得如此聪颖、向上,乃是有一人相助。”

“谁?”

“司徒尉曹掾刘备!”

。。。。

浪荡渠之畔。

刘德然见刘普走远,回过头感慨到:“以前在幽州、九江,无官无职,事情也不多,钱倒赚得不少,大家也很尊重我。如今在袁公路属下,他既不听谋划、建议,又不肯放权,总感觉处处不顺,处处掣肘。”

刘备:“大汉实行的是察举制度,被举荐者尊举主如父母、兄长。甚至发现上官、举主有贪污腐败、失职渎职行为后,揭发与越级上报都被视为品德有一定问题,会被官场、士林、百姓舆论普遍谴责。你难道想被谴责?”

刘德然连忙摇手:“没那么严重啊,我所遇到的,不过是与上司不合,与上司有严重犯罪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刘备:“既只有一点不合,就放弃大好局面?你不是一直说,即使做不到郡守、刺史,也要争取做一做县令?”

刘德然:“我们一起长大,你是了解我的,知道问题不在我身上。父亲一直要我走仕途,抱有不小的期望,并想尽办法使我成为卢师弟子。我虽智谋和武艺不如兄,做事也算勤恳可靠,在贸易、运输、算账等方面都有专长,如今也是百石吏,算是实现了父亲的期望。”

这一年多,刘德然作为天上人间的掌柜,承担了日常管理工作,常与达官贵人、三教九流接触,待人接物已经颇圆融,眼界也得到巨大提升,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就是说他这些人。

刘备:“是啊,我也不相信你会主动跟上级闹矛盾。”

刘德然:“袁公路父亲是太仆,颐指气使、不听建议也就罢了,我还算能忍受。袁胤一无能之辈,胡乱指手画脚,若非靠着家族影响,能作成什么事?你不是想离开雒阳么?到时候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做官,我做生意!”

这也是东汉的时代特点,法令松弛,经常大赦,刘德然才能把官商*勾结之事,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明白了,袁胤才干人品普通,所以你耻居其下。”刘备算是听出来了,刘德然能够接受他指挥,能够接受袁术颐指气使,但绝不愿意接受袁胤颐指气使,“我这次来,有三件要事,一件也不轻忽。九弟若不忍耐,不仅你我仕途数年之内难以寸近,就是‘钱’途也会大受影响。”

第一百八十章 人间五十年

这世界上有一种十分危险的职业。

大多数从事该职业的人,活不到四十岁,死去的方式各种各样,有被同宗族兄弟叔伯杀死,有被妻子儿女悄悄弄死,有被人造反杀死,有被人下毒害死、绳子勒死。

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对这种职业趋之若鹜。因为这个职业拥有千万人之上的巨大权力——皇帝。

袁绍:“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平均不到二十九岁?”

后汉灵帝之前10帝,平均寿命只有282岁,除掉开国的光武帝、孝明帝,余下8帝更只有213岁,而且是虚岁。

袁绍将算筹放在地上,喃喃自语:“天不假刘氏皇帝寿数,是谓刘氏德衰呼?火德将尽,火生土,土德将兴呼?袁氏出于陈,虞舜之后,乃是土德,将兴乎?”

遂拜于嫡父和母亲坟前:“曾祖父远离朝堂隐居豫章,寿七十四,大父位列三公五十八而卒,嫡父中年早夭折。亲父上次来信,说身体不太好,怕是过不了五十岁的槛,只是为了袁家和我兄弟等人勉力支撑!

我袁家之人,本来颇长寿,不知怎么寿数不断降低?待我算一卦。”

汝南袁氏家传《孟氏易》,袁绍更是个中翘楚,十岁开始学易、算卦、解图谶,十多年下来已是相当精通。同时见微知著,也把迷信发展到学以致用的程度,若有大事不决,往往从各种图谶中寻找蛛丝马迹来决断,或支持自身判断。

“原来是这样,我袁家四世三公,位列朝堂者不计其数,既享受了大汉的高爵要位、荣华富贵,就不得不与皇室、与大汉的气运纠缠,亦受到大汉国运倾颓、皇帝频繁更迭的影响,寿数逐步降低。

昔日我袁家长辈立下家训:绝不得做外戚!

怪不得,原来是外戚与皇帝纠缠太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观卫霍、王、梁、窦等外戚,虽然短时间如烈火烹油,毕竟是借来的权位,皇位更迭则气运转移,最终免不了格然而止。”

袁绍又算自己寿数:“怪哉,怪哉!算了几次,结果居然有两种,一种超过五十五,一种不到四十五,而且都是正常死亡。”

百思不得其解,忽然灵光一现:“曾祖父隐居于豫州寿74,莫非卦象告诫我远离朝堂,就能延年益寿,孜孜以求功名利禄则会同嫡父一样英年早逝?一面是功业,一面是寿元,若是普通人,如何选择?

哈哈,老天爷太小看我袁绍。干大事何惜身与命,即便英年早逝,也远超碌碌无为。更何况目前守孝隐居,日后出仕,远离朝堂、建功立业两事我都做了,若论寿命,必在五十五到四十五之间。“

求上天与我五十寿数,求袁家列祖列宗保佑功业得成!我用此间五十年,要走一条不同的路!愿清扫宇内,换此人间,建立一个皇帝与士大夫共治的崭新天下!”

即使死亡率那么高,即使造反成功率百里挑一,不论是汉代皇室成员,还是袁绍、袁术等豪杰,秉持着“代汉者当涂高”,趋之若鹜,权力之令人渴望,直让人心甘情愿饮鸩止渴。

。。。

项县码头。

项县在颖水与浪荡渠交汇处,沿颖水而上经过南顿可抵达汝阳。其实从扶乐有小渠可直通汝阳,只是水量太小,冬季实在没法行船。

“来人可是刘玄德,刘曹掾?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如何称呼?”

“我家主人是汝阳袁家二房公子,字本初。”

项县是汝南袁氏指定的装载粮食的城市之一,汝南袁氏在此有店铺做联络点,所以刘备也不虞有他,一路上也不看路只是不停在心里念叨“袁本初”三个字,包括后汉书、三国志和各类演绎小说,都把董卓说成是东汉帝国陷入群雄逐鹿的根本原因。

而刘备恰巧知道,袁绍才是乱源,而袁绍组织的“本初俱乐部”则是他与何进控制朝堂,继而在董卓乱政时起兵的最大凭证。

面前的中年,见到刘备的一刻,仿佛见到一把利剑,直刺而来,眼睛不由一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心道好大的杀气。

刘备仔细打量,这人头大,眼睛深邃,肚子略有些发福:“你不是袁本初,袁本初是不会退的。你是谁,找我过来干什么?”

“鄙人何颙,字伯求,南阳人,乃是袁家的管事之一。”

“名满天下的党人何伯求也会屈身豪门为管事?袁本初也太不尊敬人了吧。”

“恰恰相反,袁本初待士接士,无论贵贱,皆顷心结交,故士人争相赴其庭。”

“伯求代表袁本初来找我,不是来陪我聊天的吧。我得在冰封之前运输第二批粮食入雒,可没袁本初那么闲暇。”袁术曾经在酒后,有些高兴地谈起袁绍被禁锢,所以刘备知道。

“运输粮食入雒,是整个大汉的事,也是整个袁氏主导的。本初作为二房嫡系,加入其中自然也没问题。马车已经准备好,还请玄德与我一起走一趟汝阳。”

“我忙得很,为什么要去汝阳?”

何颙自信地一笑:“如果我所料不差,袁司徒让你南下扬州,主要是想解决运输速度不够快,运输量不够大的问题。这事有了陈郡袁氏的袁涣,看来暂且已经完成。第二嘛,是让你在赶在冰封之前,再运二十万石粮食入雒。”

“你怎么知道的?”刘备有些吃惊。刘备南下带着大量船只,自然是要运粮的,可运输多少粮食绝不是谁都知道。第一点只是袁隗私语,传出来的可能性更小。

刘备更担心的是,南下的空船,其实不是空船,而是顺便运了一批货物,例如幽州和草原上来的皮货,司隶河东的铁制品,北方的牛马。这一点袁术和刘备是瞒着袁隗的,打算利润对半分。若是暴露了,袁隗不仅一定会叫两人吐出来,更麻烦的是会派人监督。

何颙:“你应该相信我!相信袁本初!”

刘备:“为什么?”

何颙:“因为我们是党人。本初、我,还有。。。你。”

刘备:“不可能!”

。。。

既然是公众章节,赤血直接在本章后面说几句:罗三洋先生认为汉末黄巾之乱后的历史是以袁绍为中心的历史,赤血感觉颇有道理。罗先生认为袁绍出生于146年,理由是袁绍字本初,而146年为本初年。赤血开始时觉得眼前一亮,后来查阅了资料,发现一些疑点。

袁绍少为郎,“弱冠除复阳长”,“遭母忧去官,三年礼竟,追感幼孤,又行父服”。若按罗先生所说袁绍146年生,165年为县长,约二年后母亲去世,丁忧三年不过170年。此时袁逢还活得好好,没有道理为亲袁逢服丧,就算为嫡父袁成服丧,孝满不过173年,此时袁绍并未被党锢,袁隗、袁逢为三公九卿掌握重权,兄长袁基步步高升,袁绍没有理由不出来做官,非要等到184年黄巾之乱后才接受何进征辟为掾属,除为侍御史这样的中下级职务!

所以合理的解释是袁绍二十几岁时为母亲服丧三年期间、或三年刚结束,恰巧遇到176年曹鸾上书,导致党锢“爰及五服”,将袁绍禁锢,不得已“追感幼孤,又行父服”三年。

此外,也可以从袁家谱系推断:袁绍曾祖父袁京生于公元69年,袁绍祖父袁汤出生于公元97年,有四子,从长到幼为袁平、袁成、袁逢、袁隗。考虑到古代高的出奇的男婴死亡率和正常情况下二十岁以后娶正妻的习惯,可以估计作为三子的袁逢应该在公元125年之后生,作为袁逢次子的袁绍生于150年之后应该无异议。

曹操出生于155年,长于曹操的袁绍出生日期应在150年到154年之间,赤血假定袁绍生于153年,永新元年,这一年正是其祖父故太尉袁汤去世之年。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谜一样的候选圣人

刘备来到时,只见一个身高八尺的高富帅,披散着头发,对着坟茔露出一脸忧虑,留给他一个英俊的侧脸。即使是男人,也不得不承认袁本初真的很帅,而且更高!更富!更帅!

而且穿着低调,华丽一点不外放,是一名数代人培养的真正贵族,一行一言都显得有礼有让人一见而生好感。

寒暄之后,袁绍说:“知道么,我出生那年,永兴元年,大汉发生了全国性的蝗灾、水灾,波及三十二郡国,全国出现数十万饥民。尤其是冀州,百姓衣食无着,流离失所,盗贼遍地!”

刘备:“我出生那一年虽然无水旱之灾,却有诸羌叛乱,攻略三辅,荼毒凉州,并州,以前归附大汉之义从羌皆叛汉归羌,西土羌乱由此爆发。”

袁绍:“是啊,年老的士人所说,自从光武帝立后汉以来,大汉帝国战争不断。极少有安定之时。这几年好不容羌乱为段颎所平定,鲜卑人又在北疆闹起来。听闻玄德曾经屡次与鲜卑作战,为青年一代重的骁将。”

能打战、打胜仗的将领在“无一年不战”东汉,毫无疑问是极少数,也是袁术拉拢刘备的重要原因之一。

袁绍既有大志,就不可能不注重交好和拉拢各级将领,恰巧刘备是袁门属吏,更巧得是还与党人还有牵扯而且如此年轻可塑性强,袁绍几乎认为刘备就是上天赐给他的云台二十八辅星中的一颗。袁绍唯一还有一点顾虑,就是刘备的姓氏。

刘备对鲜卑人是有些了解的,不知不觉间讲了讲檀石槐的情况,末了说:“鲜卑人得此雄主,怕是以后中原的大患!”

“鲜卑人不讲礼仪,不顾父子兄弟之伦,与我汉人颇不同。”袁绍对着一座坟茔拜了三拜,“这是我的大父袁汤,永兴元年担任太尉,由于灾害严重,为了承担责任,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而自动辞职。辞职之后不久,就在当年郁郁而终。

那是我的嫡父,左中郎将,梁冀害死了孝质帝,嫡父羞愧于不能保护皇室,且没有足够的能力除去梁冀,于是辞官归隐,数年后呕血而死!”袁绍没有说的是,孝质帝被梁冀害死那年年号,正是“本初”元年。

刘备:“尊家的先人无愧于名臣之称号!”

袁绍:“我们袁家世代忠良,为了皇室、百姓竭尽所能,永兴元年我们把所能拿出的粮食,都拿出来赈灾。

大父去世前,阿母刚刚生下我,还是个婴儿,希望我继承他为国为民的遗志,所以为我取名‘绍’;希望我不忘袁家寒门出生、受皇室重恩而成公族的根本,不忘为国为民的初心,所以取字‘本初’。”

公族,非有家人担任三公之族不敢称。若较长时间内,家族中只有一人当过三公,也不敢自称公族。例如刘繇、刘岱的伯父刘宠曾经任职太尉,刘繇却只敢说自己“家世二千石”。

刘备:“原来本初兄的名、字大有来历,真是佩服尊大父一片用心良苦。”

如此有历史感、有政治背景、又高富帅的人,以朋友的姿态给人絮絮叨叨家族隐秘历史,恐怕绝大部分人,都会毫无疑问的被其所感动,继而引为知己吧。

况且袁绍有太多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名头和光环。

一方面是袁家给他带来的身份:四世三公的袁家嫡系,继承袁家二房的亿万富翁。

一方面是后天的党人身份:党人领袖、天下楷模李膺的孙女婿,自身被禁锢的党人身份,宁可被禁锢、失去前途也不离婚的重情重义“汉朝好丈夫”。

一方面是自身素质和品德过硬:英俊高大的高富帅,精通《易经》的经学家,平等有礼的待人接物风格,为生母、嫡父守孝六年的旷世大孝子。

这样一个人,集父母的好儿子、妻子的好丈夫、临难不惧的好朋友于一身,集仁、义、忠、孝、礼于一身,而且还极其富有,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多美好于一身的人物?

在东汉末,袁绍就是完人!甚至放在很长一个历史阶段,他也是完人!

孔子、孟子、周公在他这个年龄都没有这么多名头,比他差得远!历数从三皇五帝以来的天下名人,有此这么多名头的人也屈指可数。

刘备见到袁绍诚挚的眼神,完全没有做伪的表情,感觉当前的袁绍仍然是一个正气充盈、极其富有魅力、非常有涵养的有为青年。至少历史上的刘备就是被袁绍的魅力所深深吸引,宁可屈身期间做“本初俱乐部”的外围成员。

何顒、许攸、吴巨、曹操、张邈、刘表、荀谌、臧洪、沮授、田丰、郑泰。。。还有更多的人陆续为他所吸引,他们或是出身于党人,或是出自于普通士族,甚至还有曹操这样对立面的大宦官之孙,而且有一个共同特点,被吸引的这些人,在历史上大多留有响当当的名号,都是非常之人。

若不是刘备恰巧读过这一段历史,大概知道中平四年之后何进怎么被弄死,知道袁绍怎么以清君侧的名义建立反董卓联盟,怎么逼死让冀州的袁门故吏韩馥,怎么支持曹操围攻老朋友张邈、张超于雍丘,怎么杀掉有功之臣臧洪,或许一定会被他当前的诚挚表演迷惑过去吧。

一个青年时代的完人,如果在35岁之前去世,或许后世可能将他列为儒家历代先贤,甚至圣人之一也未可知,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从35岁开始,这个原本的圣人候选人,用中平四年之后到兴平年间所做的恩将仇报之事,亲手把属于自己的仁、义、忠、孝光环一个个打碎!

或许是长期处于权力金字塔顶端所产生的迷失?亦或是长期压抑之后的本性爆发?

刘备无比的好奇,并不由自主的接近,希望探寻袁绍的谜一样的转变。

袁绍并不知道,在他联络党人,并为削弱竞争对手袁术时所选取的一个小人物、一枚好棋子,正怀着隐秘而警惕的心理潜伏在雏芽般的“本初俱乐部”。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何伯求与河伯

“我爹真的是党人?”离开的路上,刘备依然不停的问着同样的问题。

“虽然不是党人,毫无疑问与党锢有干系。”不论怎么问,何顒就是不说。

刘备气急,上船时,一把将何顒拉上船,对袁氏家丁们说:“你们且回,我有事请伯求兄帮忙。”

何顒本一文士,没多大力气,被刘备死死抓住胳膊,连拉带拽,不得已上了船:“玄德,你轻点,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

“再不说,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哼,你待如何?难道还要把我摔颖水里?”

“那就看你水性如何。”刘备提起何顒就往水里扔。这几年中,天天用于吉教授的方法修炼身体,随着年龄增长,伙食改善,愈发强壮。

“别,不要,求你啦,拉我上去。”何顒双脚悬空,继而落到水里,寒冬水冷如冰,吓得哇哇大叫,双手死死抓住刘备胳膊不松手。

船是汝南袁氏的船,周围的袁氏家丁,上来救何顒,被典韦一脚、一拳打翻在地。典韦哈哈大笑:“真是没用,我还没出全力呢。”

刘备:“何伯求,到底说不说?要是不说,或者说谎,就让你到河里做河伯!”

何顒:“别,我说,我说,玄德别开玩笑,快拉我上去。”

何顒上了船,又故态萌发,开始左右而言他,拖时间。

刘备让典韦将家丁撵到一边,强迫他们互相绑住对方双手,蹲到船舱里,再让自己的几个手下开船东下。自己提着何顒,来到船头:“从汝阳到南顿,距离远得很,莫非你想在此一路吹风?”

典韦在一旁笑眯眯的:原来刘君所说顶风而立、拉风之人,就是描述何颙这样冬天穿着湿裤子的人吧。

何顒脚下沾了水,裤子贴在身上湿漉漉的,被冷风一吹,双脚如同被冰扎一样冻得生疼,疼入骨髓:“刘玄德,你不要逼人太甚!你敢这样对我,就不怕袁本初日后收拾你吗!”

刘备:“既然要做朋友,就不应该隐瞒,一个故意把对方父亲的秘密抓在手中要挟的人,换你能够相信?何况死在我手上的鲜卑人和盗匪,少说也有上百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何颙:“你这是在犯罪!而且是杀人重罪!官府不会饶过你的,袁本初一定为我申冤。”

刘备:“你是一个被通缉的党人,而我是大汉官吏,我只需要上报你被发现之后,亡命逃亡,追逃途中持械拒捕,被就地格杀。你觉得袁司徒会相信一具泡涨的尸体?

袁本初或者会怨恨我,可惜一个守孝禁锢之人,在江湖在野人士之中无论有多巨大影响力,还能把朝堂上的官员怎么办?”

在生命威胁和寒冷面前,不一会何颙就熬不住了,这才做出一份老实的样子说:“准确的说,你爹是被牵扯进去的。那一年是第二次党锢之乱。。。

你父亲是涿郡的上计吏,代表太守上计,非常同情党人,于是帮助其中一些人逃亡冀州、幽州。哪知道后来被追捕的宦官一系官吏发现,下狱审讯。后来听说你父亲等一批人士虽然出了监狱,可惜被终身禁锢,不得当官。再后来我就不清楚了。”

“怪不得。”刘备仔细思索,父亲刘弘如果是党人,或者党人的属吏、学生一般也会被归纳到党人,不仅会终身禁锢,也会祸及子孙。而刘备可以当官,就说明刘弘当时只是被牵连。窝藏、协助党人逃亡的罪名说得过去,至于为什么能够释放归家,就不得而知了。

刘备:“你怎么知道的?”

何颙:“当时我很受执政的士大夫领袖陈藩、李膺等赏识,在太学也是很有名望的青年俊杰,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消息很灵通。”

这就是所谓的学运领袖了,只可惜和后世的多数学生游行一样,如果脱离了群众和地方、又无军队的支持,面对代表皇权的宦官指挥下训练有素的皂吏、军队的镇压和抓捕,除了束手就擒和逃亡之外毫无办法,还牵扯到很多无辜之人。

刘备:“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

何颙:“你若不相信,可以问颍川颍阴人刘陶,刘子奇,他是西汉淮南厉王刘长之后,同样是刘氏子孙,你不信我总不会连他都不信吧!

刘子奇二十几年前在太学时就很有名望,曾经上书拯救过冀州刺史朱穆。向来以思虑深远、敢于说真话、敢于上书言事著称。算起来是很多太学学子的偶像。他曾经多次上书拯救过党锢之人,被党锢波及的人因此得到赦免的不计其数。。。”

眼看何颙嘴唇被冻的发紫,双脚不停的船头上踩着,仿佛跳着蹩脚的踢踏舞。刘备这才挥挥手让他把裤子换了去烤火。

何颙那个恨啊,可又不能真的把刘备怎么样,毕竟袁绍交给的任务是输送粮食进而谋取主导权,通过刘备交好何进。为了两大任务,为了俱乐部的大局。他不敢也不可能掀桌子。

何顒下船后叹气道:“此人手段狠辣,却又心怀仁慈,天底下怎会有性格如此矛盾的人物?本想通过隐秘的事情来控制他,哪知道性格如此刚烈。我真是走了一步,臭棋。”若在后世,必然怀疑是双子座。

何颙也是极有能力的一个人,尤其是善于谋划,善于结交人物。要是普通人一般都被他唬住了,可惜这次遇到的刘备灵魂是个穿越者,对他和袁绍颇有了解,对袁绍此时如同圣人、完人的光辉形象的认同打个大折扣,并不由衷地认同。何颙这才处处受制,如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如今一旦镇定下来,就想着如何报复。

何颙所用的既有有他自己的人脉,也有袁家的商铺、行商、故吏,荆北、豫州、兖州的普通消息都能够得心应手。

几天之后终于给何颙找了一个消息:“那个黑塔般的大个子是逃犯?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罪?”

“在睢阳李家门口街市,杀故富春县长李永,目击者达数百人。”

何颙称着眉头问了一些细节,一条报复的计谋浮现心头。

第一百八十三章 豪门底蕴

十万石粮食是很大的一个数量,约相当于1350吨,能够占据两百立方体积,无论是运输、存储、装卸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令人十分惊奇的是,袁绍派出的人,竟然早已经将粮食放置在颖水边码头旁的几个仓库里,刘备从汝阳回到项县时,发现数百人正将粮食井井有条的装载上船。除了刘备带来的小船外,还有袁绍指派人就近征集数的七八十条小船,由吴巨和几名袁家管事带领。

同路的郑泰说:“玄德你看,袁家在安排粮食上船一事上,所展示出的统筹、组织能力,相当令人吃惊。这还是袁家子弟不在场监督时,几名管事所展示的状态!尤其在大规模生产、存储、运输上很有办法和经验。袁家有着普通家族没有的底蕴!”

令人吃惊的财富、快速有效的组织动员能力。

刘备:“公业真是火眼金睛,慧眼如炬。你我两家不也是家大业大大吗,比之如何?”

郑泰:“差远了!袁氏家丁、仆役、佃户数万人,连田数县,怕是王候、外戚之家才能比得上。”

旁边指挥装载的吴巨走过来说:“你也算有自知之明!汝南袁氏世公侯之家,那才是真的大家大业大。

就本初二房而言,日常直接管理着数千人,数十万小亩土地,粮食年产数十万斤。同时其庄园中还有铁矿冶炼、铁器、漆器制作的作坊,丝绸、麻布制作的纺织场,制作陶器、瓷器、砖头的各种窑,布料印染、衣物制作的服装场,繁衍和管理牲畜的马场等。相应的,手下有善于管理田地的庄头,管理商铺的掌柜、账房,管理工场的管事和工匠,管理车马的马头。”

年少时因为庶出,处于被边缘化的地位,袁绍分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从十几岁就开始接触这一切,弱冠之前完全接手嫡父袁成二房的所有财富、产业和人手,管理的井井有条。比一个小县的县长所需要管辖的头绪更多,治政能力得到了充分的锻炼。

这几年兄弟叔伯们陆续出来做官,几乎只有袁绍在家,他不仅管理着二房的家业,也帮其他人照应家业,就更了不得了。

刘备赞叹说:“你我要靠在不同职务历练来积累见识、经验和人脉,费时又费力。

本初兄只需要在打理自家的各类产业时,加以了解就能积累见识和经验,不断提升治政能力。”

还有些话没说,一旦需要治理地方,其家中相当多的熟练管事人员能够成为助力,迅速的安排到相关位置协助掌控局势。至于人脉,以其显赫的家世,极佳的名声,各种人才都趋之若鹜,只要从中加以挑选就是。

袁绍、袁术能在汉末众多诸侯争夺的初期脱颖而出,迅速成为关东最大的两个势力,绝非偶然。大部分寒门士子,因为生活层次的差距,绝对缺乏足够的历练和对很多事情的基本概念、应对办法,很难与他们竞争,因为在出仕的起跑线上,就已经远远落后。

这就好比米国的***,虽然之前并未进入政府工作,对许多内政外交政策也缺乏足够的认识以至于怒怼全世界。但他数十年间管理和发展企业的经验,与商、政要人接触的人脉,长期接触百姓的亲和力,使得他能够获得国内大部分商人、百姓的认同,支持居高不下。

与川普相比,台湾省的蔡英文就差得多:缺乏地方大员经验,缺乏企业和社会组织管理经验,既没有高远的见识,又无治理才干,被称之为“空心菜”,虽幸运地居于高位,无异于尸位素餐。

郑泰:“本初有如此财富、干才,只要解禁,凭借家世,四十岁之前多半能当上九卿,若有大功劳三公也不是难事。

玄德有着军功和诸项功劳,又与袁家交好,得其助力,想必最多三十几岁就能做到郡守。国家多事,内多叛乱,外有鲜卑、羌乱,以你之才必定前途无量,九卿肯定不在话下,三公也可期待。”

刘备说:“兄高看我啦。承你吉言,小弟若能在三十岁之前做到郡守,一定推荐兄做我郡丞可好?”

刘备若不是有着两千年的知识,或许现在还在涿郡老家织席贩履,为读书时常还需恳求刘德然家的救济,平日交往的,也不过是乡中游侠、商贩,或许面对乡有秩、亭长、里正只能点头哈腰吧。

虚岁三十,正好是初平元年,诸侯讨董的公元190年,如果挟两千年的智慧和对历史的预知还不能比原本历史上早一两年做到太守,刘备只能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郑泰:“好啊,没问题,只要到时官职比你低。如果我先当到郡守,则换你来做郡丞。”

刘备煞有介事的与郑泰机击掌而誓:“好,那就说定了。”

郑泰也没当真:“我若出仕,靠着家世或许四十几岁能当到州郡长官,若想当三公九卿就得看运气,运气好皇帝见我五六十岁垂垂老矣,或许给个九卿当,至于三公,怕是一辈子都没机会啦。”

吴巨在在旁边,感觉他二人互相吹捧,想着自己只是白身就有些腻味:“你二人好大的口气,不要把牛皮吹到天上去!若真能当到大官,何必与我等一起在寒冬夜里奔忙?”

郑泰笑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从小事做起,由大处着眼,方能一步一个台阶。”说完拉上刘备就走。

留下吴巨在那发愣:“我岂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知道路在何方,想进而为官就进,想退而经商就退。作为党人,仕途走不通,我的路又在哪里呢?”

。。。

刘备急着押运粮食回雒阳,留下典韦等人带着没销售完的货物,与郑泰一起继续东下九江郡,郑泰按照一到二成的利润分成,积极的承销了一批货物,也算是互相合作拉近关系的纽带。

典韦对淮河南北熟悉得紧,又有郑泰、鲁玄帮忙,本来稳妥得很,或许是因为太得意,没想到竟然在涡水、淮水汇合处给人拦住,爆发了一起流血冲突。

第一百八十四章 孙坚报恩

孙坚目光如电,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肚子圆圆的中年人:“你知道杀死李君的凶手在哪里?”

一年来,孙坚每当闲下来,就会想起前上司富春县长李永的音容笑貌。数年前孙坚只是一个十七岁略有功劳的县吏,是李永提拔他于草莽之中,任命为县假尉,越过小吏,一步跨入副县级,直接完成到下级官员的飞跃,看起来只是最小的官,却是许多人一辈子达不到的地位,而孙坚十七岁就做到了。

之后孙坚感恩戴德,在李永带领和支持下,忠心耿耿地招募、训练壮丁,在镇压叛乱的百姓和山越人中不畏刀枪箭矢、屡立功劳,被州郡看中,任命为假司马,因协助平定妖贼许昌之功劳,为扬州刺史表为盐渎县丞,成为县里真正的二把手。

李永是仕途上第一个贵人,孙坚无比的感激。当得知李永被人在家门口杀害,痛哭流涕,孙坚从盐渎县日夜兼行,五日行了一千里,赶到睢阳,协助李永的亲戚处理后事,追查凶手。

发现是一名叫典韦的黑大个游侠所为,孙坚与李永的家人一年来不停地悬赏、搜寻,发誓要把典韦抓来生祭于李永夫妇墓前。孙坚的老上司臧旻等人也发动关系网查找。

可是典韦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年时间不知所终。

皇天不负有心人,如今终于出现了。

何顒:“是的,就在袁家的运粮船上。”

孙坚步步逼近:“你是在逗我吗?袁家的管事,揭发袁家的属下!当我是傻子么?”

何顒刚才上船时,看到孙坚护卫个个都是精锐,甚至还有盗匪,早就有些惧怕,气势上已弱了,如今更是急忙后退两步:“在下绝无半点虚言。至于为何揭发,乃是因为家主被奸邪所蒙蔽,不便于向家主报告。”奸邪当然指的是窝藏杀人凶手的刘备了。

孙坚拔刀,以刀身反射之光照耀何顒之面:”运输粮食入雒阳,是袁司徒定下的国策,谁反对就是反对袁家。你想挑拨我去破坏司徒大事!“

何顒被晃得眼花,看着刀,用颤抖地声音说:”我怎敢骗您,我们袁家向来是汝南等郡的私盐包销商,得罪了大人要不给我们发货,岂不是亏大了。“

。。。

何顒走出船舱,回到岸上,感觉脚步虚浮,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在仆人搀扶下坐上安车,这才抚胸叹道:”这几天遇到的两个人,一个刘备、一个孙坚,怎么都如此重的杀气!尤其是孙坚,我几乎能闻到血气味,仿佛才从尸山血海中出来。也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且在一旁观坐山观虎斗。“

。。。

何顒离开后,吴景说:“这种吃里扒外的人说的话,怎么能相信呢?这里毕竟不是广陵郡,如果我们搜查袁家的船,找得到贼人还好说,找不到,岂不是与袁家生了龌蹉。”

孙坚将手指按得发白:“仇,不得不报!至于发生龌蹉,臧刺史不也与袁家交好么,总有挽回的余地。凭借你我手中掌控的私盐渠道,袁家还真不会把我怎么办。”

故扬州刺史臧旻的老家在广陵郡射阳县,与盐渎县相邻,也是其他所有县中距离盐渎最近的一个,当初臧旻动用了大量老关系,才把孙坚安排在盐渎,以方便照顾臧家,的生意。

如果说孙坚主要干的是收盐,且不让别人收盐的事,臧家与射阳、盐渎等数十家干的就是将盐远卖到兖州、豫州、徐州、扬州的生意,一个控制采购端,一个负责销售端。

大汉产海盐的地方很多,但扬州过于南方远离中原广大的市场,夏季雨水又多,给晒盐、煮盐提高了难度、增加了成本,产海盐2成。幽州、冀州、青州北部由于渤海海水浓度较低,温度较低,产盐的成本相对较高、时间较长,加上海侵导致百姓内迁,产量大大下降,亦产海盐2成。青州南部海岸线曲折、多山石,只有少数沙滩、泥地适合晒盐,产海盐1成。

如今整个大汉最适合晒盐、煮盐的地方是徐州,徐州最适合的地方是广陵郡,广陵郡最适合是盐渎县,也就是后世苏北盐城沿海。盐渎一县,占全国海盐产量的3成左右!

所以孙坚这个盐渎丞,虽只有200石,实际上控制了广陵大半的私盐交易,大汉两成海盐走私货源!

名轻而实重!

。。。

幽州、涿郡

乌敏英哭着问:“母亲我的孩子到哪里去了。”

刘备母亲耿氏抱着个女婴:“这不就是你的孩子吗。”

“开始我以为是,后来知道不是,因为我找不到血脉相连的感觉。”

“敏英胡乱说什么,这就是当时你生下来的。你看她长的多漂亮呀,多像你多像玄德。”

乌敏英见孩子是有几分相似:“阿母怎么还要骗我?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生了个女孩。直到那天看到祁胭脂的儿子。祁胭脂是不是把我的孩子换走了?”

刘母勃然变色:“胡说八道,你生产的时候。我亲自盯着产婆,怎么可能随便让人换走!我自己的孙子我不知道盯着么!”

“玄德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我们母女,难道是我生了女孩的原因吗?”

刘母:“阿母是过来人,知道女人生了孩子老呆在家里,与外界脱离了联系,同时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特别容易想东想西甚至钻牛角尖。”

“可他至少应该把我们母女接过去啊!不会被哪个狐狸精给迷住了?”

“玄德的书信你也每一封都看了,先是在九江剿匪,而后又卷入了宋皇后跟何贵人之间的争斗,都是些很危险的事情,弄不好会丢掉性命。

尤其是宋、何的皇嗣之争,成功可扶摇直上,失败则在雒阳的家人都可能受到牵连。去了反而经常都处于危险之中。

况且在幽州,咱们家家资百万,部众、佃户上千,也算富豪之家。平时跟着你母女的丫头、婆子就有四五个,照顾的无比妥帖。

要换作雒阳,事事都需自己动手,有一次玄德在信上不是说卢君的夫人孩子都需要亲自动手洗衣做饭,织布扫除。你愿意吗?”

过了苦日子,换成好日子,再要叫人回到苦日子,就会各种不适应。刘母耿氏受了近十年苦楚,宗族欺负,娘家绝交,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刘备养大,如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自然养尊处优起来。

乌敏英:“可我还是想他,阿母,我要去找他。”

第一百八十五章 赵氏孤儿与狸猫换太子

“到不觉得为丈夫、孩子洗衣做饭带孩子有多累人。”乌敏英从小学的骑马射箭,做饭几乎只会烤肉煮肉和做酪,至于织布那就压根没去学,如今随时有人伺候,不怎么知道家务活的辛苦。

刘母抱着粉嘟嘟的孙女,在脸上亲了亲:“你啊,虽也曾经弯弓杀人,然而衣食无着、物资贫乏、仰人鼻息的日子,还没真没经历过,哪里晓得其中苦处!

雪梅这快一岁了,该戒奶了,家里事情多,黄芩又没什么天赋,你也出来做事情吧。天寒地冻的别想着去雒阳,玄德说过正打算想办法回来。”

。。。

“怎么不见敏英?”

耿氏:“走了,把孩子丢在家里,自个儿去雒阳找玄德啦。胭脂又来看雪梅。老身不是说了许多次,别过来么!”

祁胭脂:“阿母,别生气,我是放心雪梅不下。”

耿氏:“瞧你们做的那些荒唐事,别叫阿母,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受不起。雪梅也是我孙女,敏英不喜欢她,不还有黄芩,还有老身,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祁胭脂抱着笑嘻嘻的女婴亲了亲,满脸都是泪水,解开衣扣给她喂奶:“我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草原上的人寿命都很短,若生不出儿子,万一难楼王有个三长两短,您肯眼睁睁的看着我嫁给继子?”

耿氏接连叹了几口气,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只是细想他们的做法,也荒唐地太令人吃惊:

姑母和表侄女,怀孕时间差不多,临产前一个多月,姑母以上谷太冷、汉地医疗条件更好为由,到涿郡待产。

巧的是两人竟然在相邻两天生产,祁胭脂先生女儿,乌敏英后生儿子。作为表姑母的祁胭脂指示祁黄芩偷偷把女儿与乌敏英产的儿子互换!

整个过程如同狸猫换太子一般神奇。

细心的耿氏还是发现了,祁胭脂屏退众人,不顾产后虚弱跪下来求耿氏谅解。

耿氏哪里肯放弃自己的第一个孙子,自然一定要抢回来的。

祁胭脂这才拿出一件信物,说出了与刘备之间的故事,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姑母和表侄女,先后与刘某人颠鸾倒凤,竟然一同受孕,分开养胎。乌敏英并不清楚祁胭脂与刘备之间的私情与借种协议,耿氏之前更不可能听说,想想都觉得太过吃惊,无法相信。

耿氏亲眼见到祁胭脂从刘备送的玉佩中抠出一个小纸团,上面写着:敏英子,可换之!

落款是一个后世简体的“刘”字,耿氏知道除了刘备,没人这样写刘字,回想起刘备的家书中,除了关心家里人,几乎每一次都会提到祁胭脂,之前以为是过于亲密的盟友关系,如今弄清了因果,瞬间信了七八分,急忙说:“地上冷,你产后虚弱快到床上躺着去。”

祁胭脂躺到床上,一边露出白嫩的令人炫目的小半个乳让小儿吃奶,一边取出几封信,竟然都是刘备的字迹:“阿母,儿子跟了我,必不会亏待他,一定像亲生儿子那样把他养大,估摸着二十年后,他就是上谷乌桓的王,十万乌桓人的王!”

王候之尊啊!

耿氏倒吸一口凉气,哪个父母不为儿女子孙考虑,想着孙儿可以少奋斗无数年,耿氏就打心里同意,可并不因此就认同祁胭脂的做法。

耿氏是个为丈夫守孝十年的贞洁烈女,把礼法看得如同生命一样重要,暗骂祁胭脂偷人的行为无耻。乌敏英、祁黄芩都是千里挑一的难得美人儿,耿氏自己也不差,可与上谷乌桓第一美人祁胭脂站在一起,就显出差距来。

祁胭脂高挑、身段诱人,胸前露出一片洁白圆润,因哺乳期胀奶硕大得如同木瓜,可令男人疯狂,令人女人嫉妒。不仅脸型长得极美,长长的睫毛围绕着宝石蓝的一样诱惑的眼睛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即使经过了生育的关口显得疲倦,失去了血色,肌肤依旧显得亮白。

面对诱惑迷人的祁胭脂,耿氏有一些理解刘备了,作为女人她见犹怜,何况刘备这个好色的混小子。要怪就怪祁胭脂长得太漂亮。

。。。

过去的一年都当中,祁胭脂做了不少事情来讨好刘备母亲耿氏,可是依然看出耿氏不时流露出不满。祁胭脂很苦恼,因为在这件事情上,她别无更好的选择。

草原上向来是幼子继承制,乌桓入上谷百多年,逐渐接受了大汉的嫡长子继承制,甚至两者皆有之。难楼王的长子格乾是上一任阏氏所生,在各个部落头人眼中,也能算嫡长子。

这就意味着如果没有亲儿子,或者亲儿子不能继承上谷乌桓王位,祁胭脂只有嫁给格乾,或者带领祁氏与格乾决裂!

嫁给格乾祁胭脂死也不愿意,不仅是因为不喜欢格乾这个人,还因为她看得出,格乾看她的眼中只有占有欲,甚至**下还伴随着凶光,那是深恨祁胭脂到骨髓的恨,把亲母的死算在祁胭脂头上的恨,把父亲的爱夺走的恨。

祁胭脂若是嫁过去,不仅是失身、失节的问题,恐怕半年一年就会被格乾凌虐至死,到时候格乾重新娶一个祁氏的女人立为阏氏,祁胭脂的族人们只要能保证权力地位,谁还会想着她未寒的尸骨和一缕冤魂?

如果祁胭脂没有儿子,连选择与格乾决裂的基础都没有,祁氏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与乌桓王对立,而会选择另外选一个女人出来做格乾的阏氏。当然祁胭脂也可以与格乾和解,自动卸下阏氏之位,但那时就与任人宰割没什么差别了。

祁胭脂抱着雪梅来到刘备书房,这是她最喜欢来的地方,翻开《左传》关于晋成公的记录:成公之女孟姬,嫁给赵盾之子赵朔,生子赵武。赵盾和赵朔父子死后,赵家大权旁落到赵盾几个弟弟赵同、赵括、赵婴手上,孟姬为了保住儿子赵武和权力,与其中最小的赵婴私通,后赵同、赵括发现,将赵婴齐击败赶走,占据了赵家大权。孟姬为了儿子赵武,向晋公进言,其他家族趁机一起击灭赵同、赵括,尽分赵家之地。幸亏有韩家家主仗义执言,孟姬终究扶持儿子赵武登上赵家家主之位,成为赵国上卿。这就是《左转》记载的“赵氏孤儿”的案。

祁胭脂自言自语:“一个孟姬,《史记》将她描述成为儿子忍辱负重的好母亲,《左转》把她描述为私通叔叔的荡妇,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呢?如今我面对的局势,与孟姬颇相似吧。

有了“亲生儿子”,就可以为他争一争下任乌桓王位,即使不成,也可以拥立儿子与格乾决裂,或分庭抗礼,即使再不成还可以带着部众投靠刘备,借他之力东山再起!”

第一百八十六章 涂山之会

九江郡义成县接近后世的怀远县,位于睢水流入淮水的河口北侧。与义成县隔淮河南北而立的,是周近五十里、两面环淮水、俯视淮水上下数十里的涂山,相传大禹大会诸侯于此、娶妻涂山氏,得万国进贡玉帛以示臣服。

淮水之南、涂山东北麓的有一处繁华的乡集,因淮水而兴盛,过往商客多在水路换乘。今日其最大的一处酒家被包下来,数百有头有脸轻侠齐聚于此。有的佩戴刀剑,有的身背弓箭,有的得划轻舟而至,有的骑牛马而来,此时全部都聚精会神看着着当中一个黑塔般汉子等几人。

黑塔般的汉子正是典韦:“刚才,我兄长已经将价格、售卖方式都讲了,诸位可有异议?”

轻侠们七嘴八舌围着典韦:“没有异议,就这个价格挺好。”

“想不到,真想不到,你出去不到二年,就混到大富豪家的掌柜了,还给袁司徒的办事。”

典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快两年了。”

“当年听说你刺杀富春长李永于闹市,随后不知所终,我还以为你死了,可惜了许久。如今背负了杀人的罪名,你怎么敢出来?”

典韦:“怕什么!我已多次立下了功劳,今年四月大赦时已经得免。我家主人说下次若再能立下功劳,就要举荐我做官吏!”

众人七嘴八舌道:“这么厉害,把我也介绍给你家主人吧!”

“典大侠,你还收不收人?以后我们都跟你混了!”

“你知道我们都有一把力气,只是没有什么好的营生,如今你家主人做这么大的生意,可要拉兄弟们一把!”

“把货拿上来!”典韦见众人踊跃报名,心里乐开了花,“初见我家主人时,我只是一个逃犯,只有一身的武艺。我说要安顿家里,主人当即给我五金,好马一匹。如今有了生意,我也带大家一同富贵。

诸位或者是睢水、颖水、淮水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是我的亲朋故旧。北方来的货,大家看,货都是好货,价格也给大家比市面上便宜了一成五。诸位说我典韦对大家好不好!”

众人皆说:“好兄弟,有钱大家赚!”

“可惜货少了点。”

“下次你什么时候来送货?冬天北边的皮毛紧俏得很。”

“门口那匹马卖不卖?我出十万钱!”

众人付了钱,取了货,陆续离开,典韦看着堆积如小山的铜钱,哈哈哈大笑:“郑兄、鲁兄,你们出的主意真好,价格虽然比市面上零售的便宜,却也比卖给豪族、商号高不少。”

郑泰:“这次货物量不小,依靠我们几个能卖出去多少?批发给当地豪族,只有市场零售价的7、8成。如今有了贤弟熟悉的这些江湖侠士,可以多替玄德赚一成!”

鲁玄:“可惜我鲁家生意不够大,只能吃下二、三成货,有愧于玄德所托啊。”

典韦:“话不能这么讲,没有鲁兄,刘君必然不敢走这一趟货。没有二位兄长襄助,我典韦还真不知道生意可以这样做!这些侠士们,虽然有的人只能拿几件、十几件货品,总数加起来就很大。可惜有二、三成货是赊的账,卖完了才将钱与我,算是个隐忧!”

郑泰摇摇手掌:“轻侠之人,虽然营生不同,甚至也有贫穷和无赖之人,但有共同点——在道上都是有头脸名姓的!谁拿了货,谁什么时候付了账,谁没付钱赖账,这么多轻侠在一起,不得议论议论?贤弟给他们营生,给他们利益,若是谁赖账,大家都会瞧不起他,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鲁玄:“有我这个县尉在此,就算真有极少数几个赖账,也别想以后在九江郡道上混!况且典贤弟没有花钱,只是少赚了点钱,就把睢、颖、淮水上有头脸的游侠聚集在玄德麾下、袁家麾下,玄德和公路知道后只会高兴,只会称赞!”

将平叛有功的鲁玄安排为义成县尉,也是袁家的手笔之一,当睢水、淮水之交,算是给从扬州运粮设置了一个中继点!同时,家在成德县芍陂旁,接近颖水和淮水之交的刘普,则是运粮线上的另一个中继点。两人共同增强了袁家和刘备对颖水、睢水、淮水运粮线路的控制能力,尽力避免其他势力的干扰。

典韦猛一拍脑袋,大喜:“我真笨,怎么没想到这些。我这就写信告诉刘君去。”

接着又愁眉苦脸起来。

鲁玄:“贤弟为何又愁苦起来?”

典韦扭扭捏捏半响,才小声说:“我,我写得不好,刘君见了我写的东西,老是不高兴。”

郑泰、鲁玄互相看了一眼,哪个说典韦笨?别看五大三粗,面貌不同寻常人,典韦在游侠圈子里混了数年,心里亮堂堂的、情商高高的,这是要归功于他们三个一起啊!

“好,帮你写。”

。。。

交接好货品,典韦和几个轻侠吃喝得微醺,迈着八字步,志得意满得向码头上的船走去。

忽然发现有几名轻侠,站得远远地,焦急地朝典韦等人挥舞手臂、打眼色。

典韦惊醒过来,这才发现码头上过往的行人神色慌张,衣服里面鼓鼓囊囊的似有条状物,旁边几小贩仿佛和早上来时不太一样。

典韦暗自道:“有埋伏,莫非有人见财起意!”

一行人此时身上没有带长兵器,推着大量钱财,若是围攻那可不得了!

典韦故意走到一辆小贩的推车旁边,那人见典韦突然过来,吓一大跳,马上就从车上抓出一把刀,慌慌张张的用力向典韦挥刀。

眼见到刀就要及身,忽然被一个黑幽幽的硬物挡住。

原来典韦和身边的人有不少游侠,都是老江湖。刚才见到发现情况有异,偷偷招呼大家把武器准备好。

典韦刚才左右手各持一把手戟,拢在袖子里面。左手持手戟挡住,右手手戟照着对方面门就打,一下将其打的脑浆碎裂。

“杀了那个黑脸汉子!”“为李县长报仇!”码头集市上涌出来数十人,有卖鱼的、卖菜的、卖水果的、卖粮食的、卖手工制品的,从商人顿时变成催命鬼,皆手持武器的人,互相呼喊着围杀过来。

当中一个汉子,虎背豹腰,臂环白巾,手持长刀,正是孙坚:“典韦你杀我恩公富春长李君,今日要用你的人头,为他祭奠!”

第一百八十七章 孙坚战典韦

典韦:“你是谁?”

孙坚:“听清楚了,今日杀你于此的是吴郡富春孙坚,字文台,死后化作鬼混,别找错了人!”

越众而出,一刀从右上向左下斜劈典韦,冲击之势加上腰部旋转之力,竟然想一刀将其劈作两半。

典韦顿感寒气逼人,急忙一退,一侧,双戟齐出,架住对方之刀。这一退一侧,将对方力气卸下大半,紧接着鼓起大力,双戟向孙坚压去!

“这黑厮好大的力气!”孙坚连忙退开几步,拉开距离,把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发挥刀比手戟长的优势。

典韦见数十人上前,把自己属下围住砍杀,异常急躁:“你们以多欺少,不是男人!”

孙坚被仇恨冲去理智:“大家都别动,我要与他单挑!我要亲自报李君之仇!”

孙坚乃是孙武后裔,熟读家传孙子兵法、孙膑兵法,比传于世的多十篇不传之秘,为一小吏时就懂得兵法、知战斗。

孙坚年幼顽皮,与兄长孙羌躲猫猫时躲到老屋房梁上,竟然在破烂的夹层发现一本孙子传给后人的半卷残简,记载有稀世猛将、力能举鼎伍子胥的练体之功。于是就于兄长孙羌一起练起来。孙羌资质毅力不够,只会了一小半,孙坚则力气越来越大,身体越发灵活,再这几年经过不断地战争洗礼,武艺越发高强。

典韦本来就力气超过常人,只是技巧差一些。去年开始,先是经历了平叛战争,回雒阳后得平乐观史道人的指导,技巧上有了很大的进步,史道人还有个常来切磋的朋友叫王越,乃是虎贲军中的勇士。

两人都是顶尖高手!

孙坚脚步更快,咋进咋退人如闪电,刀如暴雨梨花。

典韦力气更大,以力扛快,一戟下去如同彗星坠地。

你一刀,我一戟,你来我往,战得周边众人屏住呼吸,看得目不转睛。

典韦见自己属下一半人都倒在血泊里,生死不知,愈发怒气难当,想着即使今天交代在这里,也要把眼前之人杀掉!顿时状若疯虎,只攻不守。

孙坚在广陵郡从未碰到过敌手,这才答应单挑,哪里想到典韦这样厉害!今日只穿了皮甲,见典韦的手戟黑黝黝的、颇为沉重,料想乃精铁所制,碰上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哪里肯死战,于是步步后退,围着典韦游斗。

约莫半刻钟时间,突然听得一声大吼。

“义成县尉鲁玄在此,何方贼人作乱,还不束手就擒!”

原来是鲁玄手持长弓带着一队捕快、民兵赶到,周边的未走的游侠亦围上来救典韦,与孙坚的部曲斗在一起,抢救受伤、被俘之人。

鲁玄见二人仍在战斗:“那贼子,若还不后退,小心我手中之弓箭。”

对孙坚一个手下就是一箭,射透其小腿,翻转在地上痛叫。三十米距离,射中小腿比射中胸腹困难很多,鲁玄是故意留手,准备抓活口。

弓箭射速极快,转眼间又射倒几人。

孙坚猛挥几刀,与典韦拉开距离:“可惜了,黑汉子,我们下次再决一胜负!”自己断后,招呼众人撤退。

鲁玄拉弓对准孙坚:“你还想走!?”

孙坚左手抓了个木桶做盾牌:“恐怕有什么误会,你是县尉,我亦是盐渎县丞前来抓贼!”

鲁玄:“谁跟你误会,广陵郡的怎到九江来杀人抓人?”

。。。

孙坚留有人驾船接应,终究带众人跑掉,只是因为一开始没考虑到义成县尉会拉偏架,有几人被俘虏。

典韦一点人数,三名轻侠死亡,十余个带伤,不由得心疼之极。

拷问俘虏得知前因后果,典韦瘫在地上:“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们因我的私仇而死,是我对不起他们三人!”

当即拿出三万钱给三人家属,又请了义成县最好的医生为伤者医治,就连俘虏也一同医治。

。。。

雒阳,宋府

宋奇一脚把管事踢翻:“你爷他娘的,把钱弄哪去了,这几个月的盐生意怎么可能只赚了这么点钱钱!”

管事匍匐在地,捂着肚子连连叩头:“少侯爷,属下敢对天发誓,真没有贪污。”

宋奇一把提起管事:“为什么这么少?为什么?”

“少侯爷,是盐渎县丞孙坚,统一了广陵郡私盐渠道,大量走私,占据了我们的分额!”

“孙坚!当我财路者死,不管你是谁,我要弄死你!”

。。。

宋奇:“情况就是这样,阿瞒,我真想弄死孙坚!至少把他弄成孙软!”

曹操:“干嘛弄死他?一纸调令就可以解决问题。”

宋奇:“你不是骗我吧。”

曹操转动着智慧的眼睛:“你你想想看,孙坚得罪的岂止是我宋曹两家?

靠近海的下邳陈家,广陵臧家,东莱刘家、伏家、公沙家,吴郡顾家。。。哪一个不走私盐?

内地的大家族,哪一个不买私盐,不转销私盐。”

这就好比后世的娱乐圈,影视明星片酬畸形高,占据了电影电视成本的大部分,当然也是粉丝经济之后的自然趋势。

可娱乐圈不止是影视明星的娱乐圈,还包括投资人,电影公司、电视台、导演、监制、编剧、音乐、后期制作、宣传发行等,还有道具、灯光、色彩等技术人员、工作人员,这些人和环节是娱乐链条上的大多数,也是与美国好莱坞影视水平的根本差距所在,如今钱都被影视明星拿走了,宣传曝光也都是针对影视明星,这些人、这些环节怎么提高?

不仅不能提高,作为娱乐链条上大多数人,与人数只是链条上极少数的影视明星,多数人与少数人,贫与富,矛盾完全不可调和。影视明星不论电影电视亏钱与否,一样拿数千万甚至上亿元的高片酬,大量投资人却经常亏钱,电影电视特效常常“五毛钱”,后期制作经常抠图,老戏骨们看着流量明星羡慕嫉妒恨。

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多数人内心的不满是不断积累!他们要爆发!

于是一起对影视明星发难,三人成虎之下,高层一纸限薪令,演员片酬不能超过整部电影电视的40%,主演不能超过片酬70%。于是整个影视链条上大家都很高兴,唯独只有影视明星发现收入大幅度下降。

孙坚之事也是一样。肥了孙坚,瘦了众家!众家自然爆发!

半月之后,宋奇、曹操联络众家有头有脸的人物之后,在多数人强烈要求下,由尚书令曹鼎下令:让送粮食入雒阳孙坚不必立即回去,而是留在雒阳述职。

这次宋奇不仅轻松达到了目的,还得到多个世家深度感谢,把大量礼物砸向他。

第一百八十八章 溺水的孙坚

十一月

刚到达雒阳,孙坚就接到尚书台文书,免去盐渎县丞一职。孙坚以为是劫杀典韦一事暴露,准备当天半夜就逃亡!

当晚的宴会上,臧洪拉着孙坚的手:“但在谯县曹家,东莱不其乡候宋家、牟平刘家、不其候伏家,下邳国临淮陈家这些世家看来,你只是一个200石的小县丞,官职低微,免了就免了。

我知道你在扬州和广陵剿匪皆立下功劳,为你据理力争。只是众口铄金,此时袁司徒也不好违背众意为说话。袁司徒的意思,是让你委屈几天,暂时做司徒兵曹令史。”

孙坚心里奇怪,难道不是与典韦冲突之事被免么:“愚兄许久没来雒阳,又是个大老粗,真不明白为何丢官去职,还请贤弟说个明白话。”

臧洪:“你不断增加私盐走私量,出货价格却不降低多少。同靠私盐赚钱的曹、宋、伏、陈、刘等家生意大受影响,收入大幅度降低!他们忍受不了一个县丞控制了大汉私盐出货量的三、四成。于是一起对你发难也就不为过了。”

而孙坚同县的盐官、县长、县尉,对孙坚远远高于他们的收益也很不满,希望能获得更大的份额。

孙坚的通吃作派,既得罪了世家豪族,又不受到本县同僚待见!

孙坚:“如今如何是好?”

臧洪:“你且在我家暂住,过几天风声不那么紧了,再给你活动活动,定会给你安排职务。”

袁术代表汝阳扶乐袁家,臧洪代表广陵郡射阳臧家,都是孙坚贩卖私盐的得利者,也是把孙坚安排到盐渎县的支持者。

孙坚虽在司徒属下挂了职务,却没有公务交给他办理,办公处的人员又狭窄、忙碌,与在盐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相比,如同地下与天上。孙坚连续多日,只与袁术见上了一面,寒暄了几句,即使他表示希望登门拜访,有厚礼相送,袁术也无动于衷,只说有要事,急急匆匆地走掉。

送钱都送不出去!孙坚顿感前途不妙。

更不妙的是,臧洪看到孙坚也连连摇头,孙坚问怎么回事,臧洪也不说。

原来袁术、臧洪同时从典韦抓获的俘虏,曹操、宋奇处听说出孙坚一年之内从“家贫”变成家财数十万,部曲数十人,在老家富春县买地百顷之。

袁术出现了迟疑和嫉妒,臧洪对孙坚也颇有不满——孙坚靠我们的关系赚钱,利润却只给我们小头!现在比我们还富有许多!

。。。

这一日,孙坚终于把臧洪堵住:“贤弟,这几日怎么不见我?为兄准备了一些礼品,还请贤弟笑纳。”

臧洪一看,好家伙,5金,也就是5、6万钱:“叫我怎么说你好呢。本来只要低调点,私盐贸易还可以控制一段时间,偏偏你趾高气昂,拦住典韦等人报仇火拼,还杀了人家三个人!你可知道典韦是袁公路的代理人刘备派出的代表,也就是袁公路的代表!你因为私人恩怨与典韦火并,就是不把袁公路看在眼里啊!”

孙坚:“为兄知道错了,还请贤弟给我指条明路。”

臧洪:“若只有这么一件错事,我多找找刘玄德,未必不可以疏通。

只是你在海盐走私上,飞扬跋扈,吃独食,犯了众怒,而袁家在私盐贸易上利益本就不如沿海几家大,所以根本会不支持你与掌控东南粮食运输动脉的刘玄德对抗。玄德与你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啦!”

孙坚这才发现,既犯了众怒惹恼了宋曹等家,恰巧又惹到了刘备、让派系内部不待见。两个事情叠加起来,在政治上的败仗自然而然:“如今如何是好?”

臧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人证物证都被对方掌握?论你之罪,毫无疑问,应该下狱!”

孙坚:“贤弟一定要帮帮我!听说那刘玄德小肚鸡肠、甚是护短。愚兄的身家性命,大好前途都靠贤弟啦!我愿意把家财都献出来!

说起来一言难尽!怎能料到典韦竟然能得义成县尉支持,得数十人轻侠帮助。”

臧洪:“幸亏典韦江湖习气重,对杀死李永心存愧疚,不愿意上告你,就耽搁了些时日。同时,这些日子,我联系了许多扬州籍的官员们,一直帮你说好话。私斗杀人之事就没移送到廷尉,继续耽搁下来。

如果玄德一开始就坚持依法处置你,袁公路多半也

会同意,并且会努力说服袁司徒。或者玄德直接上告廷尉、司隶校尉或御史台三者中任意一个,你的结局必定也是下狱。”

孙坚:“局势如此糟糕,我不如逃亡吧。”

。。。

接下来的日子,臧洪不断纠缠着刘备,劝他不要死咬着孙坚不放,毕竟典韦杀死李永有错在先。刘备到派典韦南下,虽主要目的是购买、运输粮食,实际上夹带了不少私货,这事袁术知道并且在其中拿干股,臧洪不仅知道,还让刘备在船里夹带私盐、海产干货、珍珠等。

这一日臧洪更撂下狠话,如果一定要把孙坚下狱,就一拍两散,把运粮船夹带私活的事捅出来。其中数十万的利润,袁术、刘备不可能不考虑,司徒袁隗和太仆袁逢的信任更不能不考虑。

臧洪又提出,如果刘备接受和解,顾全大局,孙坚可以补偿典韦刘备等人的汤药和烧埋费用二十万钱,同时给袁术送十万钱。

袁术动摇了。

私下袁逢对袁术说:“刘玄德和孙文台都是能斗的鹰犬,都出生不高,富有野心,这些人你都要拉拢。孙文台非常擅长武事、不善文治,类似于护乌桓中郎将夏育,刘备是武勇略逊文治远超,与其师傅卢植相似。

运粮线路上的鲁玄、刘普、典韦皆卢植故吏、刘备之友,如果独任刘备一人,容易出现尾大不掉,客大欺主的情况。所以一定要扶持一个不能被刘备拉拢的人。

孙坚勇烈重情义,可以用之!”

袁逢的话彻底扭转了袁术的态度,加入了说服袁隗从轻处理的阵营,于是袁逢、袁术站到了臧洪、孙坚一面。

有宋曹等家针对,劫杀典韦的人证物证也都摆了出来,过了半个多了,孙坚的处理却仅仅是降职。

这下是个人都能看出,刘备在处理孙坚一事上彻底被动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匈奴中郎将臧旻

雒阳北邙山麓,有一处依山傍水的庄园,外表看起来颇普通,内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屋舍连绵,长廊回旋。

时值腊月,一场冬雪既下,庄园外处处雪白,庄园中的雪却早早打扫干净。庄园中的一座三层砖木楼,是除了瞭望台之外的最高建筑,居其上可以北望北邙,南眺雒阳。与屋外的冰天雪地相比,屋内火盆正旺,十余人在其中只觉得温暖如春,可气氛却毫无如沐春风的感觉。

“孙文台,要不给个交代就以后别想在雒阳安生!”

“刘玄德,我还跟你算窝藏重犯的罪名,你倒恶人先告状!”

刘备手按胯旁刀柄:“你袭击抢劫官方的运粮商队,犯了群盗罪和杀人罪,作为县丞,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有证词在此!”

刚才吵成一锅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不过是比声音大。此时刘备拿出证据,就占了先机。

孙坚接过来一看,果然是被俘一人的供词,口里却狡辩:“怎么知道不是伪造的!”

臧洪见里面连那人家住何县何乡何里,年龄多大,大名、小名,都写得明白,就知道绝对做不假,连忙拉住孙坚:“玄德,有事好商量。伤亡抚恤,汤药我们该赔赔,十万钱如何。都是袁公属下,以和为贵,何必弄到廷尉、御史那去?”

刘备:“臧兄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哪像有些人,杀了人还觉得人家欠你的!”

孙坚:“你!”起身拔出刀恶狠狠地指着刘备!

刘备飞一般站起来,退到典韦侧后一步,手握刀柄:“大家看看,在袁公庄园里,这家伙还这么嚣张,说不过就动刀子!在外面不知道有多横行霸道。”

袁基、袁术、刘繇等人看着场中直摇头,都叹息孙坚太冲动,太霸道了。

孙坚气的发抖,可又不敢真的动手,有典韦在此动手也不一定打得过,骂骂咧咧,被臧洪拉回去坐下去。

刘备见孙坚气势消弱,怒气上扬,就想继续挑逗,以成全孙坚的霸道形象。

典韦突然开口了:“姓孙的,我杀了李永,你和你的人也杀了我三位兄弟,残废了五个,伤了十多个。你我今天这此打一场,不论谁赢谁输,谁死谁活,恩怨就在一场中了结如何!”

孙坚:“好!”

周围的人连连劝阻,两人却拉也拉不住,非要动手。刘备那个心疼啊,两虎相争,必有死伤,怎么舍得典韦私斗冒险拼命?可典韦力气太大,拉不住。

“够了!两个混球!”一人大步而入,其声音洪亮,带着金石之意,自然流露出上位者的威严。

身后是袁隗、袁逢、卢植联袂而止。

孙坚、臧洪对视一眼,急忙前行几步,跪下行礼:“刺史大人。”“阿父怎么回来了?”

来人竟然是使匈奴中郎将臧旻:“我不回来,听任你们继续闹事?自家人打自家人,让别家看笑话!”

“父亲(刺史大人)赎罪。”

臧旻任他们跪着不理,转过头和颜悦色对刘备说:“贤侄,我这小子在太学里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多亏你帮衬。孙文台这混球,目无王法,若不是你宅心仁厚,他早下狱了。请受为叔一拜。”

刘备哪里敢受,急忙回拜:“叔父有礼了,平日我与子源就如兄弟一样,他年长一岁,经常照顾我呢。”只是不提孙坚。

孙坚见臧旻对刘备一拜,顿时抓狂:“你是什么东西,怎敢受刺史大人之礼!”

臧旻怒斥:“文台住嘴,还不退下。我这次请假离开北疆,奔波千里还不是因为你。。。”拉着孙坚到门外骂去了。

这边卢植则拉住刘备、典韦也是一通批评。

。。。

半个时辰后,见两说的差不多了,袁隗召集大家聚餐。

袁隗告诉刘备、典韦:孙坚是犯了法,可为故主报仇犯法,以当前的社会舆论,不仅不是错误,反而是有情有义的表现。而且孙坚是一名勇武有功的战将,毕竟还年轻,犯了错可以改,可以再培养,也不希望同属于袁家阵营的刘备与孙坚闹得不可开交。

袁隗让孙坚十天之内拿出承诺的二十万钱作为补偿,刘备、典韦则归还俘虏和证词。

袁隗表示很欣赏典韦的武勇,愿意给他补偿,司徒或者太仆属下的令史任由他二选一,之后有了功劳可外放县尉。

。。。

因为臧旻的突然出现和撮合,让席间袁术等人都以为刘备和典韦在与孙坚竞争中吃了大亏。

卢植却告诉刘备、典韦并未吃亏:首先典韦杀死不是普通人,故富春长李永是可能起用的卸任官员,本来罪在难赦,刘备借袁家将典韦列入大赦名单是违反当时惯例的。或者说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早晚会有李永的亲戚朋友找上门来,也会有其他官僚因此指责典韦刘备。

席间红筹交错,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臧洪和孙坚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当众承诺不再为李永报仇、并说服、约束其他人不再报仇。

刘备则要求孙坚、臧洪写下书面承诺书。

“我不怕你!”孙坚确实有耍赖不写的心理。

臧洪死死拉住:“别上火,这是雒阳之外、长辈面前,由不得你胡来。”

孙坚看看虎视眈眈的袁隗、袁逢、臧旻,就知道这里是雒阳,不是盐渎,不妥协的结果是分分钟被再骂一顿!

拿到承诺书,刘备很满意。

他当然不会幼稚到相信一份承诺书。只是下次若再有类似的复仇,这承诺书就能使他和典韦在舆论和道义上占据优势,形象上处于弱势。国人同情弱者的心理,可以为他寻到更多的潜在支持者,也可以减少在其他事情上遇到的阻力。

。。。

第二日孙坚就带着钱急不可待的来了。

刘备收了钱,俘虏供词当然移交给孙坚,但那个招供的人除外,刘备直接耍赖说那个人受伤太重死了,已扔到城外乱葬岗了。

孙坚当然不信,但俘虏们说确实看到那个人身体僵硬死了,孙坚这才将信将疑的走了。只是他不知道,刘备手上还有一整套供词。

第一百九十章 副中郎将

臧旻:“我在南匈奴,汉、匈奴混杂,鲜卑居于北,每月有警少则数次、多则十数次。感觉兵丁不足,良将缺乏。尤其没什么嫡系。我儿曾经邀请你去,想必你已经有所考虑,今天我正式征辟你做使匈奴中郎将从事!”

刘备:“从事只有四百石吧?太小了,怎么也得一个六百石的别部司马啊。”

卢植满头黑线:“使匈奴中郎将的从事一般只有两人,每人比千石,战时可多置,位在别部司马之上!使匈奴中郎将大部分时间没有副中郎将,从事就相当于副中郎将!战时可以监领南匈奴单于!”

这么流弊!

“那我可以带些人去吗?比如说典韦,刘德然,比如幽州突骑。”

臧旻:“当然可以,几百人都没问题,多多益善。”

刘备:“那我考虑考虑。”

卢植平时涵养很好,遇到刘备也是无语:“我们都商量好了,哪轮得到你考虑!”

臧旻笑道:“兵者,于国家是大事,成则克敌立功,败可覆军杀将。于个人也是死生之事,存亡之道,仔细考虑并无过错。”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时间不多了,最迟明日一早一定要给我答复!”

袁隗在运粮入雒上面的努力,只是亡羊补牢,延缓了被免职的时间,但并不能改变下课的结局。

袁隗抓紧时间,将孙坚的任命办好,调到下邳国盱眙县,从控制私盐第一线,到距海四百里,对私盐走私的影响大大降低。

而曹宋两家,虽然听到孙坚劫持典韦的传闻,却并没有真凭实据。且误以为袁家在私盐贸易中占据很大利益,毕竟所有人都认为一个县丞,没有袁家、臧家等在背后支持,即使自身能力再强,也不可能控制整个广陵的私盐贸易。曹宋两家害怕把孙坚弄得太狠,导致袁家在其他问题上剧烈反扑,对调离的意见完全是认同的。

与此同时,尚书令曹鼎将曹洪任命为九江钟离县长,显示出曹宋两家在粮食运输中横叉一脚的决心!

。。。

雒阳、德阳殿外

即将新任司徒的杨赐见到等候召见的刘备,大步走过来:“听说你要到北疆去?当初你提出迁移贫苦百姓南下的意见,我反对。现在想来,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之才干,我已深悉,不要担心以后不得重用,东南运粮的重担子依然放在你肩上。刀剑无眼,不得不为国家稀你之才,还是希望你留在雒阳,助国家内政出力为好。”

得一位长者加三公的赏识,刘备连日的委屈舒缓了许多,竟然有了倾诉的欲望:“袁公路、袁本初、臧子源皆有大才,可为此事。我只是提个建议,之前能担负重任,不是我能力有多强,而是依靠这几家之力。”

从众人眼中的袁氏红人,跳到袁隗的老对头杨赐属下,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需要承担袁家的怒火!刘备不会因为几句赞扬的话,就失去谨慎。

杨赐仿佛一下就看清了刘备的顾虑:“玄德是担心袁司徒?其实大可不必。我儿的续弦就是袁家女,杨袁两家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外人看的那么糟糕。”

“莫非其中还有玄机?”

杨赐:“如果袁、杨两家亲如一家,怎么可能同列三公,或者相继为三公?

《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诗经》曰‘他山之石,可以为错’‘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同心若金,攻错若石?”刘备震惊了,原来同为数世三公的袁、杨两大世家,私下里居然有不可说的秘密!

“‘同心若金,攻错若石’概括的真好!当然两家分别是关西、关东的重要代表,分歧也是有的,但心与心是相联的。刚才给你交了个底,就是希望你能留下来。作为三公,不可不为国家惜此人才!”

杨赐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非常有诚意了,何况杨赐本人在众高官中算是很清廉。一位年约六旬、一心为国的长者,能够如此礼遇,刘备怎么能直接拒绝呢?

但刘备一点不想继续留在水深的雒阳,因为他知道未来天下将大乱,在地方才能够更好得发挥治理能力,不断提高军事能力,掌控财富和人民,掌控军队。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在雒阳的虎贲军中增加影响力,发现虎贲军的人员来源背景太过复杂,兵员素质参差不齐,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不仅难以掌握,就算掌握了战斗力也很弱。

刘备:“杨公为国之心可昭日月,小子何德何能得杨公垂青。只是小子离家尽两年,身心早已疲惫不堪,希望先回幽州,再去并州上任。。。”

杨赐很遗憾,可屁股决定脑袋,关东、关西之间的岂止头脑上有分歧?更多的是利益不好调和。唯一可喜的是刘备推荐了几个不错的人才,算是对他自己对杨赐对袁家都有所交代。

。。。

站在德阳殿外的回廊里,可以俯览整个雒阳。

拍着栏杆,靠廊柱上,静静地、安然地、有些游离地看着雒阳,凝视着这个繁华又孤苦的城市。

太阳西沉,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无一人为自己点灯。只有天空万点繁星,亘古不变,一闪一闪,冲自己眨着眼睛。不亦悲呼?

“玄德,陛下今日倦了,已经回后宫睡下。让我转告你:‘好好干,打了胜仗,立下大功,必不吝封侯之赏’。陛下对你的信任和期望可是很大的!”

张让又凑近了耳语:“陛下让你别只忙着练兵打仗,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还有漂亮的胡女,都给陛下派人送来!”

说好了向皇帝陛下辞行,等了半天竟然虎头蛇尾,真是昏君。此时冻得如同卖火柴的小女孩,刘备心中愤愤不平,又不敢发泄,陪着笑脸道:“一定,一定!有什么好的先给张常侍过目,由您把关拣选之后送给陛下。”

张让露出我就知道你知道的表情:“贤弟的虎贲中郎依然留着吧,打完丈,镀一层金还是回来继续伺候陛下。”

几个月来,虽担任了司徒尉曹掾,事实上何进或者其他上级从来没有让刘备将虎贲军的印绶交回。今天才知道,是张让搞的鬼,或许在皇帝陛下心中刘备就是与张让等类似的佞臣。

太阳已经落山,宫门是出不去了。刘备的司职和宫内的临时住所,是在何贵人那殿,只是上司换成了何苗。

殿门口,何贵人露出幽怨的眼神:“听说你要去北方打仗?听说那边都是胡人,又危险又冷,去干什么?”

何贵人只说了几句话就走,她不能不顾及名声晚上与侍卫过多接触,走前她塞了个纸条。

刘备展开一看,顿时心中火热起来,纸条上面写着:明天日平乐观见皇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误中副车

第二日告别了何进、袁术、臧洪、刘繇等人呢后,刘备不仅不向东而行反而向西走,进入平乐观。

前院,何贵人果然在这里逗着他的孩子刘辨。史道人、支谶、王越等都在一旁嘻嘻哈哈地看着。

见刘备前来,何贵人面色一喜,又一暗:“孩子饿了,你们聊,我去就来。。。“带着丫鬟婆子往后院去了。

刘备故意问道:”去干什么?“

”滚!“何贵人回头怒视一眼,洁白的脸蛋带着红润的色彩,显得分外诱人,至少刘备把这眼看做回眸一笑。

”哈哈“一众男子露出了然的神情,笑了半响。

支谶咳嗽两声:“阿弥托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美人不过红粉骷髅,诸位施主不要太执着。刘施主此去幽州、并州,不如带我同去,也好传扬佛法,积累功德。”

刘备有些犹豫:“边郡男子如果信了佛法,还怎么打仗?”

佛系部队?

当敌人冲过来时,对对敌人说我们好好过日子,拜拜佛,读读佛经,到时候还不死光!

支谶:“月氏、康居也有不少人信佛法,一样有强大的武士。况且我可以向匈奴人和鲜卑人传教,让他们从内心认同我佛的仁慈。”

相对于草原上现有的教义激烈的萨满等教,佛教可以说温和很多倍。对于幽州而言,抵挡日益扩散的黄巾教,佛教或许是很好的“沙子”!

在这个科学技术不发达的时代,士大夫信谶纬之学,百姓信鬼神之说,神佛满天飞,淫祭遍地有。

堵是堵不住的,不如疏导、代替。

刘备:“好,就依大师。上次请大师留意的大宛、月氏马可有进展?”

支谶:“这不是阉马,总算不负所托。九匹鲜卑、乌桓马换三匹大宛马,施主可以遣人与之交换。“

“三匹换一匹,真是贵啊!”刘德然、典韦自带人去看马。

。。。

几人聊到北疆战事。

王越说:“带我去吧,真想与刘君同去疆场杀敌立功,封妻荫子!”

史道人和虎贲王越,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何家就靠两人为首保卫皇子刘辩。史道人平日笑嘻嘻的,为人和善,不随意显示武艺。王越则是看谁都像小偷、强盗、刺客,仿佛是个神经质。然而二人单打独斗,十分凶残,两人联手,曾经击退二十余名宋曹两家派遣的刺客。

王越剑术出神入化,一开始时候刘备在他手下走不了5招!就这样,王越还夸奖刘备武艺高,悟性好,说大多人在他面前一招就被擒拿或打倒!此外,刀矛弓戟无一不精,还特别擅长飞剑、飞镖、飞石,典韦将此偷学了去,如今投短戟的准星也极高,二十步以内,防不胜防,比弓箭更加突然,威力更大。

刘备:“北疆荒芜,不如雒阳繁华,衣食住行都不方便,食物单一,几乎没有水果、缺乏蔬菜;缺乏水源,冬季甚至无水洗澡、洗脸;布匹、粮食相比内地很贵;冬季或者黄沙满天,或者冰雪满地。地。”

王越:“一些艰苦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曾经听你讲与鲜卑、九江贼作战的经历,心为之向往。”

王越心里有杆秤:刘备武艺不如自己远甚都能杀敌数十上百,立下功劳升迁,若我亲自去,封侯岂不如探囊取物一般!

王越:“我若去,一定能杀敌无数,立下大功。”

刘备推脱说:“今天陛下只有一子,王君在皇长子身侧,还愁没有功劳?皇长子若能顺利继位,王君就有拥立护卫之功,官至两千石亦有可能!”

不仅是皇子刘辩更需要王越,刘备根本不想带王越去北疆。

史道人曾说,若不着甲,两个典韦打不赢他和王越中任何一个。典韦却说,若双方若重着甲,短时间内史道人或王越也把典韦没法。

像王越这种剑客、游侠,已经混成精,单打独斗无人能敌。若十个王越对十个典韦,多半是王越胜,若一百个王越对一百个典韦,则胜负未可知,若一千对一千,毫无疑问胜利的是典韦。

荀子曾说:“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

剑客、游侠个人武技高强,于军队既是特种兵,却没有特种兵的纪律。战况顺利,则追亡逐北抢先争功;不利,则四散而逃互相践踏。

相反,典韦这种大力猛将,有战场锻炼出来一往无前的气概,若带一群纪律良好的持斧力士、或大戟士,在战场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是任何步兵的噩梦。

就算王越能够完全服从命令,刘备也不会用王越,更不会向臧旻推荐他。因为王越若去北疆,不可能一个人去,必定会带一些步战格斗好手一起。

北疆草原、戈壁争雄,进行的往往是长距离、大范围运动作战,披坚执锐的精锐步兵不具备机动性,大部分时候只能守城,个个级别俸禄又高,性价比极低。

。。。

花了许多时间,才打发了王越与支和尚,刘备怀着期盼和忐忑的心理,去后院与何贵人见面。

他此时下身充血,满脑子都是不可描述的事:“莫非何贵人舍不得我,想打个分手炮!”

走到门口,几个丫鬟婆子拦住:“大人不能进去,贵人在。”

刘备:“在什么?都闪开,贵人有事问我,你们走远一点守着,没她吩咐不许进来。”

男子毕竟力气大,几个女人拦他不住。

几间屋子联通的套间,见倒数第二间房屋的炕上,何贵人背对着门口,俯身趴着,仿佛正在睡午觉。刘备轻轻地反锁上门,蹑手蹑脚走过去。

炕是刘备设计的照搬的后世的做法,既温暖,又不会造成窒息,只见床上的美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遮住白腻的脸庞,只着中衣,衣衫单薄无法掩饰修长的体态,圆润的臀、腿,还没有抚摸就能感到其中的柔软与弹性。或许由于炕太过温暖,何贵人中衣早已解开,俯身看过去,是一大片诱人的雪白。

刘备暗笑:“真是天助我也,睡得真香,还在流口水。”

何贵人在梦中,亦能感到身上的动作,轻轻的恩了几声,鼻音娇媚如丝。

“美人,等久了吧,刘哥来疼你。”

正肆意享受着,约过了一刻钟,突然听见里间一声叫唤“妹妹,你不舒服么?”

刘备傻眼了,里间的声音是何贵人的,那身下女人岂不是。。。

美人艰难地扭过头,恨恨地盯着刘备:“登徒子,舒服够了,还不下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扭脚的幸福

“登徒子,快下来!“何秋月来找姐姐何贵人玩耍一阵,便在中间的房间睡着了,睡梦中只觉得那里舒服的厉害,整个人犹如在云中飞翔,恨不得一梦长久。哪知道,竟然遇到这事。

回答她的,是男人再一次的猛击。

“啊!”何秋月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

“妹妹你怎么了?”里间传来何贵人的声音。

何秋月生怕被发现,脸都吓白了:“没事,不小心脚磕到床沿上了,不重,你看着孩子,别过来。”转头对身后的男人,做出一副恨恨的表情“无耻!”

何秋月脑袋实际顿时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办。与思想和身体上相对成熟的姐姐相比,毕竟年龄幼小,心性未定,面对优秀男性的亲密和爱慕,既心生喜欢,又不知所措有所抗拒。听到姐姐的脚步声,唯一清醒的,是别让姐姐发现,低声道:“你快藏起来。”

何秋月把裙摆放下来,急急忙忙从炕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中间屋与里屋之间的门口,把何贵人拦住:“姐姐,你醒了?不是刚睡着么,不再睡会?“

何贵人叹气连连:“辩儿这个小祖宗,一直闹腾不停,把我的胭脂、香料、黄豆踢翻了,散了一地。就是睡觉也不老实,一脚把我踢醒了。”

何秋月拿眼睛一看:“怎么地上都是,混在一起了,看样子得小半个时辰才能打扫干净。我去叫丫鬟婆子来。”

何贵人:“别!刚才约了刘玄德谈事情,他明天就要回幽州去了。不知到哪里玩耍去了,这会还不见人影。”

何秋月楞了:“他明天就要回去?”

何贵人:“怎么,你有事找他?”

何秋月:“没有,没有,找他干嘛。我只是为姐姐担心,他一个虎贲中郎,不为姐姐和大兄执勤站岗,东跑西跑,每没个定性。”

何贵人坐在榻上:“谁说不是呢!前两个月,兼职袁司徒手下的曹掾,跑去运输粮食,本以为回来能安安心心站岗。哪知道要到北疆去。。。咦,榻上怎么是湿的?”

何秋月见刚才激情间洪灾泛滥的证据,被何贵人摸到,顿时红了脸:“刚才,刚才流口水,湿了榻。”

何贵人不疑有他,只是盯着妹妹取笑道:“确实是口水,只是却不是上面的的水。你们家那张奉,怕是没把你伺候舒服吧。”

何秋月见姐姐暧昧的眼神,半响才弄明白,姐姐以为刚才我在自*渎:“姐姐坏,取笑我。”伸手去摸何贵人胸口。

何贵人也不甘示弱:“姐姐安慰安慰你。”把手伸向她双腿间。。。

两姐妹都是过来人,在床上疯癫打闹,互相调笑,风言风语,尺度非常不小。

。。。

可苦了衣柜中的刘备,从去年年初离家到现在近两年时间,除了与何贵人春风一度之外,其他时间根本没碰过女人,以至于心中欲望火烧火烧的,整个身体就像猫爪了一样痒,看到上至45下到15的女人,都跟狼爱上羊一样,恨不得扑上去。

平日晚上练习武艺,或看看书,也就勉强把时间打发过去了。

可如今猫儿吃到了腥,中途却被打断,那滋味比撒尿撒到一半强制停下,比饿极了面对鸡腿不让吃只能看,比跑了三千米面前摆了一箱水不让喝,还要难受百倍!

。。。

终究是何贵人胜了一筹,把妹妹压在身下:“瞧你这腿,比我的还长,就是女人也得动心不是。”

何秋月虽然被死死压着,也没有吃多大亏,双手握着姐姐胸前两个优点:“羡慕死了,比我的大多了,一只手都握不过来。”

何贵人:“轻点,弄疼我了。你生一个,也会这样的。出去帮我瞧瞧刘玄德,让他来见我。”

何秋月一步一回头的走了,他就在衣柜里,出去哪里找得到?何秋月到前院转了一圈,又回到后院,在厅堂坐着,又不敢回房间去。

几个丫鬟婆子问道:“外面冷,夫人为何不进去?”

何秋月几乎要愁得抓耳挠腮,忽然灵机一动拿出些钱来:“这里有我,不用你们在厅堂伺候。难得出来一次,都去平乐观去走走,这些钱我带姐姐赏你们。”

“谢夫人!”丫鬟婆子们个个面有喜色,领了钱,自去玩耍。

支走了众人,何秋月悄悄将窗户弄了一个洞,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

这边,何贵人把辩儿哄睡着费了老鼻子劲,刚才又与妹妹闹了一阵,这会困倦上来,抱着辩儿靠着炕上想躺一会,竟然就睡着了。

刘备等了好一会,见外面没有声音,以为人都走了,轻手轻脚从衣柜出来,就见着了何贵人这幅美人冬睡图。

“刚才误中副车,这次终于是正主啦!”他也是色胆包天,刚才没的熄火,又燃烧起来,再次把门反锁上,就向何贵人扑上去。

何贵人自生孩子,睡眠很浅,有时一点风吹草动、雨声、雷音就能惊醒。吃惊地发现身上一个男子正对自己上下其手:“谁!”

猛的一脚,对着刘备的祸害踢去!

“呀!轻点,谋杀亲夫啊!”也算刘备命大,只被踢重大腿,虽然有些疼,也不是无法忍受。

何贵人就悲剧了,在宫中运动得少,一踢过猛之下,把自己脚扭了,抱着腿连呼:“疼!真疼!都怪你动手动脚的。”

稍微给她揉了几下,刘备色心不死,又逞起手足之欲来。

何贵人气鼓鼓道:“你至于吗,把人家弄伤了还想那事,真不是人!”

刘备脸上难得露出赧然之色:“要怪就怪你太美,让我想你想得发疯!自从那次之后,其他女人在我眼中皆是胭脂俗粉,看一眼也闲多。我对你的爱,存了一年多!一年多我没有与任何女人好过!明日就要离别,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怎能让人不如癫似狂!”

甜言蜜语如暴雨,倾盆而下

何贵人刚才本就乏力,被他言语一洗,被他强健的身体一压,被他恍若魔力的手一阵抚摸,顿时昏昏沉沉如坠云中。

好一会惊醒过来,才发现裙摆已经到了腰间,胸衣也完全解开,整个人已经在他掌握之下,挣扎不得,遂叹气道:“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和他。。。”

于是咬个枕头,放松身体,任由他摆布。

。。。

门外偷窥的何秋月,看见姐姐被刚才折腾自己的男人,摆成不同的姿势,肆意的折腾着,顿时如同五雷具下、五味杂陈。

。。。

不知道是几度春风之后,刘备终于心满意足而去。

何贵人又休息回味了许久,才拖着扭伤的脚走出门来,她必须在完全天黑之前回宫。冷不丁在门口遇到满面寒霜的何秋月:“妹妹,你。。。不是你想那样。”

何秋月冷着脸:“不是那样是哪样?脚都曰扭了,你还有什么好分辨的!想不到我高高在上的姐姐,要把何家的脸丢尽。。。”

第一百一九十三章 太行边的芙蓉

北上路途中,刘备难得没骑马,而是坐在安车中,准确的说,是躺在安车中呼呼大睡。

昨日,与何贵人打了分手*炮,事后何贵人立即面寒如冰:“坏蛋,以后出不许再找我。”

刘备则拿了一件内衣留作纪念。

哪知道一出门遇就到乌敏英,以为眼睛花了。

“找得你好苦!”乌敏英大喜,一下扑过来,刘备脚软,一下倒在冰冷的地上。

女上男下!

平乐观是人流量非常大的寺庙商业区,回头率非常高,刘备怕妻妾、力气还没女人大之事,很快就在雒阳传开了。

回到家里,乌敏英收拾东西过程中,发现了何贵人的胸衣。

刘备知道她一定会大怒,连忙往门口移。

乌敏英却不知道是何贵人的,把它放胸口比划:“这是女儿家穿的?女人香,这名字,这标牌,这样式,以前怎么没有见过?夫君买给我的么,大小还挺合适,真好我现在就穿上!”

久别重逢,当天夜里,乌敏英自然百般痴缠,要了一次又一次。(此处省略五百字)

刘备就悲剧了,一天之内,连续与何贵人姐妹、乌敏英多次纠缠,第二日早上起来,不仅变成软脚虾,还头昏眼花,起了黑眼圈,心中感叹:“齐人之福非福!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行程已经定好,东西已经收拾好,诸位属下也收拾妥当,同行的商队也派人来催。哪能说休息一天明天再上路?

于是刘备只能躺在安车中。

乌敏英则容光焕发,骑在高头大马上,更兼一身胡人打扮,充满异域风情,引得士卒、商队,过往行人频频瞩目,个个回头。

。。。

北上幽州,这次并未到成皋或荥阳过黄河,也不走架设有浮桥的平县小平津,而是走平县东面的孟津过河,到河内温县。

略加修养之后,刘备又生龙活虎起来,嫌弃大队人马太慢,约好见面时间和地点,自与乌敏英等骑着马到处跑。

同行的苏双、张世平以为小两口久别重逢,想过过二人世界,也不以为意,只是说:“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尤其是不要饱一顿、饿一顿的。”

那脸色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即使乌敏英是胡女,比汉家女儿大方些,也不由得脸红心热,立即打马逃走了。

刘备一边追乌敏英一边嘀咕:“这下跳进黄河洗不清好色之名啦!这些人怎么老是以己度人呢?我只是想顺路看看太行径,以免十几年后天下大乱,不知道山川地理、关隘孔道。”

事实上黄河已经结冰,跳下去除了摔成鼻青脸肿,起不到任何效果。

乌敏英并未走多远,只在前面亭部集市,挑选些小商品,见刘备追来,本来白下去的脸刷一下又红了回来,小声说:“讨厌,昨天还不够么,非要甩开大队。”

得,这下真解释不清啦。

从温县到野王县(沁阳),再往北就是太行径,听当地亭长说往北通向并州高都(临晋)有两条路,西面一条起点在刊城,经过天井关,比较险峻,是大路,路程短,路面宽。东面一条起点在葵城,沿着沁水支流丹河而上,沿途风景秀丽、路途极为险峻,而且较远,商旅也较少。

刘备想也不想:“走我们去葵城住一晚,明早看一看丹水河谷。”

乌敏英被刘备拉着走出亭部,死死地在刘备腰间猛扭几下:“还说不是,偏偏往人少的地方走,坏死了。”

。。。

一路上与大队人马分分合合,乌敏英跟着刘备,看了太行径、白径、滏口径。观丹河之谷,喝宝泉之水,采磁山之石,好不快活。

来时,乌敏英只顾着赶路,片点风景都顾不上看。回来时心满意足,只觉得哪里都是风景,哪里都是好玩的东西。

这日午间,在滏口径山下关口吃饭,乌敏英突然指着街对面说:“咦,那几个人,怎么大白天带着斗笠,把脸遮住?”

旁边布防的几个骑士顿时警觉起来,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几个斗笠人。

刘备:“别管他们,今天晚上得跟大伙在邯郸城南驿站汇合。”

上路之后,却发现与这些斗笠人同路,刘备只顾赶路,马较斗笠人好得多,轻易超过他们,丢在后面。

一个黄脸汉子道:“张大哥,这帮孙子好是嚣张,让我们在后面吃雪。那些马匹好的紧,怕是北方草原马,一匹十万呢,要不我们顺便干一笔?”

张大哥说:“孙轻你懂个屁,想死给老子滚远点!没看到没看到人家清一色背后背的弓箭么?寻常人哪能背弓箭跨剑而行!那个少年一定是世家大族家的公子,家里有人是大官的,你要今天敢动,人家几天能组织几百人打上山寨去!”

黄脸汉子孙轻不屈不挠:“他们就五个,怕个鸟啊!”

一个黑脸汉子说:“张大哥说得对!那个胡女和两个胡人,不是好惹的,你看那个胡女,不用手控弦就在马上骑得极稳当。如果不出我所料,她可以飞马驰射,持弓箭背射!”

黄脸汉子倒吸一口凉气:“飞燕,那不是与你一般厉害!”

飞燕说:“论骑射功夫,人家个个或许都与我一般厉害,怎么打的赢?”

张大哥曾经与飞燕一起戍过边,知道飞燕马上功夫在大伙中最为厉害,完全熄了心思:“这趟出来,有要紧正事办,切勿惹是生非!”

。。。

刘备等人骑马越过一个安车、两匹马,只见其车边的布帘绣着朵芙蓉花,娇艳如真,不由多看了几眼。

那布帘突然掀开,露出一张青涩、干净的美脸来,见一个少年男子正盯自己目不转睛,像受惊的小鹿般,心里扑通扑通的跳,愣了几秒,急忙放下帘子躲藏起来。

乌敏英见刘备扭头去看人家女眷的车,也扭头去看,恰巧见到一张漂亮、青涩的俏脸,气呼呼地扭着刘备的耳朵:“又看人家姑娘!”

刘备急忙讨饶:“别,我是看那花儿,觉得奇怪。你们谁见过那花?”

芙蓉花本生于南方,众侍卫皆说没有见过,乌敏英自然也没见过,气才消气些:“那也不许看!”

车中女子听见外面吵闹,忍不住好奇,又将帘子掀开,见青年男子悄悄飘过来的眼神,气鼓鼓的合上帘子:“花心鬼,有妻妾还看人家。不过听口音他们应该是幽州人,他怎么认识芙蓉花呢?”

第一百一九十四章 劫个色

见刘备和乌敏英对妹妹的安车指指点点,王斌策马上前,马鞭指着刘备的鼻子:“你要让路,我便让了。让了却不走,如今光天化日之下,偷窥我家妹子,是何道理?”

刘备往后躲了躲,摸着鼻子自言自语:“不过打量几眼,如果她自己不把帘子掀起来,看谁去?那么小只,完全没长开,有什么好看的?看一眼又不会怀孕。”

”我妹妹冰清玉洁,如同天上的仙女,怎容你胡言乱语!“王斌怒了,展开马鞭照头就打,”败家子,吃我一鞭!“

仓促之下,刘备只来得及护住头脸,挨了一下,顺势抓马鞭,冷笑三声:”‘败家子’骂谁?”住从前世到今生,挨过上百次骂,就没一次被骂做‘败家子’。

王斌:“败家子骂你!”

“咯咯,笨哥哥,人家被人家骗了!”王斌的妹子王荣掀开窗帘,没心没肺笑着。

下一秒她就笑不起来。

刘备顺势一拉,将王斌拉下马,且抢了鞭子在手,一鞭子抽过去:“你他娘的才是败家子!爷上阵流血杀敌,立功升官的时候,你还在之乎者也!”

王斌文弱书生一个,哪里是刘备对手,倒在马下摔得头昏眼花脚伤,勉强爬起来,肩膀又被抽中,倒在冰冷的地上疼的发抖,眼神尤自倔强,愤恨地盯着刘备,只不敢再骂:“见你官道之上还与胡女打情骂俏,有辱斯文,想提醒你,你干什么下手如此狠?”

“啊!大兄。”妹妹王荣风一样的跑过来,也不管冰冷潮湿的地面脏了衣服和绣花鞋,“你怎么胡乱打人,野蛮人。”

刘备被气乐了:“许你兄长打我,不许我还手?”

王荣扶着王斌:“家兄力气小,打你一下又不疼。你仗着力气大,下手也没个轻重。看把家兄伤成这样,怕是马也骑不了。”

。。。

见刘备气呼呼地走了,王荣尤自安慰大兄不停。

忽然一阵急促的呼啸声,十几个深衣带斗篷的骑兵从南面直冲而来,当先一人吼道:“张牛角在此办事,不相干的闪开。小娘皮,你生得标志,跟我回去做个压寨夫人。”

王斌大惊失色,瑟瑟发抖不知怎办。

“快上马。”王荣急忙扶着吓傻了的王斌上马,对马屁股用力一拍,“大兄快逃,回去找人救我!”

王斌如在梦中,行了十几米才转头大吼:“荣儿,你怎么办?”

王荣露出一个灿烂、凄美的笑容:“快走,我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王荣镇定地看着围住自己的贼匪们,知道名节恐怕将保不住,自然而然露出委屈的神态:“诸位英雄如此大的阵丈,怕是找错了人,小女子岂能劳动诸大驾?”

张牛角大笑:“错不了,马车上这少见的花,还有这稀世的容貌,一定是那道人所说的幼凤之格。”

王荣:“大侠说什么幼凤,小女子不懂,若要金钱可是打错了算筹,小女子家贫。。。”

飞燕在一旁心中暗赞:“这女孩年龄虽小,却气度雍容,更兼生得极美,让人看见就想呵护她,也是心神动摇。”转过头,见张牛角的贪婪之色,突然之间竟然生出一股怨气,“传闻此女是幼凤之格,能大兴旺夫君、儿子。可惜我飞燕得不到的幼凤,竟然被这莽夫得了,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

王斌死死地抱住马鬃,留着泪水只顾策马狂奔。好容易行到前方亭部,大声呼救。

乌敏英拉了拉刘备:“看样子真出大事,你不去帮帮忙吗?”

刘备:“不去,干嘛自讨没趣。”

王斌呼叫了一阵,只得亭长等几人前往,四处搜寻佩戴武器的轻侠、壮丁:“我是中郎将赵君之孙,若能救下妹子,必有重谢。”

可这些轻侠一听是张牛角,各个摇头,不敢去:“你们怎么惹到那个人!”

王斌一路呼喊恳求,一路恨自己身体瘦弱、武艺低位,想到妹妹平时一颦一笑就要毁在张牛角手上,心疼躺在地上痛哭流涕,哭声凄厉震动四野。

乌敏英起身:“走,我们去帮帮忙,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也不嫌丢人。”

王斌见乌敏英刘备走来,一把抱住刘备大腿:“刚才是我不对,我错了,求你救救荣儿吧。”

。。。

“就是这里,看来贼人带着舍妹跑了,只不知道去了什么方向?”王斌在地上搜寻车辙,可惜此时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小雪,哪里找得到。

“大人,有个人被绑住丢在山坳了,咦,居然还有气!”一个乌桓侍卫的牧羊犬发现了活口。

王斌大喜:“这是我家御者,快给他酒和衣物。”

两大口酒下去,冻得快挂的御者才缓过气来:“公子,小姐和丫鬟被抓走了,那个方向。”

刘备一看,西南方向:“那些人都带着斗笠?看样子多半是我们在滏口遇到的那伙人。”

乌敏英:“等等,他们为何不杀你灭口?”

御者:“贼人本要杀我,多亏姑娘以死相逼,贼人这才抢了我外衣,打晕绑了扔在雪地里。”

“真是个聪明勇敢的女子。”刘备说,“还能骑马么?给他一件皮甲,一把刀,一面盾,一起追敌人!”

。。。

张牛角、飞燕等驾车骑马向南而行,之后又改为向西,可怜的王荣和侍女被绑住扔在车上,口中塞住不知什么样的布条,只觉得臭不可闻,快被熏晕过去了,根本不知道向何方向。

行了二十余里,雪越下越大,人、马都冻得冰冷,张牛角相信这样的天气不会有人追来。于是在路边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酒馆停下休息,这也是他的秘密据点之一,平日除了做山贼,他也需要销赃、探听消息、购买粮食。

飞燕吃了些酒食,望着后院隐隐的灯光,心里越发憋闷,不提那些道士传出的幼凤传闻,就看王荣有个中郎将祖父,也是无数男人心中的良配。

“飞燕,张大哥把王家姑娘的侍女赏给你,也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我要是你还吃什么酒,赶紧办正事要紧。”

飞燕笑嘻嘻地说:“不着急,慢慢来,酒是陈酿的好。”他内心其实很郁闷,丫鬟是有些漂亮,这年头,漂亮的女子可不少,家世高又聪明伶俐的姑娘却稀少如冬雷。难道做一辈子山贼?自然要找世家豪族的女儿才好。

可惜,可惜!

第一百一九十五章 张牛角的临门一脚

“美人,今日就是你我洞房花烛之夜。爷一定使出十八般武艺,把你睡得舒舒服服。”自张牛角落草为寇,初时打家劫舍好不痛快,而后山寨里人口渐多,天天为生计发愁,今天却特别开心,不仅是王荣特别漂亮,更因为知道王家有一定实力,可以把他从黑的洗成白的。

“你身上那么脏,快去洗漱,否则不许上床来。”王荣着急得热锅上青蛙,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

“好,美人等着,夜里还长着呢。”

“着火了,着火了!”

张牛角:“晦气,这帮小子喝个酒,能把房子给烧了,真欠揍。”顺路去前院看看。

。。。

“着火了,我俩去看看。”二名劫匪刚刚出门几步,就被数箭同时射中,惨叫连连。

再有人出门,都被射了回来。

飞燕:“不好,定是官兵摸了上来,兄弟们抄家伙。”

带着人连忙冲后门撤退,只见酒家四处起火,又听得官军将领大声呼喊:“一队从南边上,第二,对从北边上,其他人。。。”

人声马斯响于四野,黑夜之中目难视物,飞燕以为官军人数人多,于是指挥其他人上,带着自己的三个手下,夺马而逃。

孙轻挨了一箭,转头没看见飞燕,只听见马圈有声音:“艹,飞燕多半要。”带着自己三个手下,也往马房逃去。

张牛角提了把刀,冲前院来:“怎么回事,不是有哨兵?”

恰好叫大步当先的王家御者撞钱:“贼人,我家姑娘呢?”

张牛角只一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早叫我破了身子,”

“哎呀”张牛角突然惨叫一声。

原来刘备弯弓射出两箭,其中一箭射中张牛角手臂:“我乃匈奴中郎将属下从事,今带百人前来剿匪,你等还不投降,欲死沟壑呼?”弓箭瞄着张牛角欲射。

张牛角将还在流血的王家御者提在手上,往后急退,防止刘备射箭,生死之间急中生智:“那女人刚被我爽了一次,出门前吊在房梁上,哈哈,你们再不去就死透了。”

王斌浑然不顾还没死透的御者,只是说:“快救我妹,晚了就来不及啦。”

见张牛角走远,刘备只好放下弓箭,与王斌前去找寻。

。。。

哐当一声巨响,门猛地踢开了。

王斌刚冲进去,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王荣瑟瑟发抖地拿着板凳,目瞪口呆得看倒在地上头被打破的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刘备抢过板凳扔了,嘻嘻一笑,一把将发抖的王荣到怀中:”王姑娘,没事吧,我们疾速赶来,就怕你又三长两短。“

王荣见刘备气年纪轻轻,头昂昂戴簪缨,光灿灿腰悬银印,威赫赫爵禄高登。顿时双眼冒出小星星:”谁家少年郎,威风如此!“此前担心受怕,一直睁大眼睛不敢休息,此时仿佛有了依靠,双手搂住他腰、整个人如同树袋熊一样贴在他身上。

刘备只觉怀中的王荣很轻、柔软的如同棉花,梨花带雨得样子分外惹人爱怜,一时间也舍不得松手。

乌敏英酸溜溜的一把将她拉开:“拿上那个铜镜躲我们后面,注意护住头脸。”

王荣这才大羞,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

王斌摸了摸头,流了血,但不是很严重,见妹妹哭的厉害,心咯噔一下,糟糕,来晚了。抱住妹妹痛哭:“荣妹,是哥哥没保护好你啊!让你受苦了。”

。。。

回到邯郸,王斌将事情经过说了,他见妹妹衣衫散乱、哭哭啼啼,一直以为她已经糟了张牛角毒手,也如实向父亲述说。

”我的宝贝女儿!“其父王章气的大怒,一脚把王斌踢出门去,一个人如同困兽咋书房中转着圈子。想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去请小姐过来。“

”阿父找我?“

王章:”你最近好好收拾一下,少出去玩耍,多在家学习女红、歌舞,过了年阿父送你入宫。“汉代皇帝倒是没多少处*女情节,甚至汉武帝的母亲以前还给别人生过一个女儿。

王荣哭道:”爹爹我不进宫。“

王章和蔼地说:”不进宫也可以,前些日子冀州刺史公孙度找人说合,要娶你为平妻,过了年为父就给你置办嫁妆。“

“女儿不嫁,也不进宫,想留下来孝敬您。”

“你平日都懂事乖巧,出去一趟,怎么就变得叛逆呢?这次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入宫、做平妻二选一。“

王荣整个人都蒙了,想不通一向宠爱自己的父亲怎变得如此不通情理:”阿父为何要逼女儿?“

王章:”这次入了贼窝,只要几天就传扬出去,好人家谁肯要你?哎,阿父也是为你好。公孙刺史武艺相貌都人不错,年龄也不过三十余岁,也不大。“

正当十几岁的年龄,逐渐有了主见,本就是心生叛逆的时期,只是往日没遇到大事,王荣又不怎么计较,习惯了卖乖讨巧。这次关系到终生大事,王荣露出坚决一面:“若是没有遇到刘玄德这般出挑的少年英雄,女儿不会知道世界这么大,入宫或者嫁给哪个世家子弟,生儿育女,普普通通的过下半辈子,也就罢了。

若是公孙刺史没有正妻,愿意明媒正娶,女儿也不反对。如今要我做公孙刺史的侧室,或是送到皇宫里去被人欺负,阿父舍得么?不疼女儿了么?“

“谁说皇宫里会受欺负?那个刘玄德告诉你的么?胡说八道!”

“他在皇宫中做过虎贲中郎,不会信口开河的。”

“你是相信一个外人的话,还是相信阿父的话?”

“不是的,女儿肯定不会相信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刘玄德说皇宫里的事是背着人的。是女儿偷偷听来的。如今宋、曹两家联姻,权势滔天,宋皇后出生名门性格要强、极其妒忌,皇帝陛下数年无子,是因为宋皇后使人将怀孕后妃、宫女皆弄流产。何贵人的儿子,养在宫外,不敢入宫。“

”这些后宫隐秘,刘玄德一个小小虎贲中郎怎么知道?“

“刘玄德与何贵人之兄何进交好,亲身参与何贵人与宋皇后的宫廷斗争,知道也不为怪。”

王章一点都不信:”可笑,这种大事,会与一个毛头小子说?从今天开始,你不许走出后院一步,不许与刘玄德说话,我会让你兄长和侍女守着你,你要敢出去,我连他们一起重罚!“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公孙度的野望

公孙度背着手,立在高台上看冀州大地:“刺史这活,真不是人干的。监察严格了,下面世家豪族怀恨在心,阳奉阴违,更有人在朝中进谗言。

稍微放松一点,世家豪族是高兴了,可一旦哪个官员出了事,就得追究我监察不严之责!

两头为难,进退维谷。”

越是上一层楼,越是觉得天地伟大,个人渺小。

天地如此漫长,几乎亘古不变。人生如此短暂,仿佛弹指一挥。

如今他才二十七岁,已经是六百石的州刺史。如今他只二十七岁,感觉未来的路已经就这样了,人生的目标可能永远也无法实现。禁不住忧愁从中而来,不可断绝,只是那愁的滋味,却让他默默无言,欲说还休。

管家毕恭毕敬在台下汇报:“大人,王家已经答应婚事。”

“什么,你再说一遍?居然答应了?”公孙度:“天助我也!公孙就是王公之子孙,这下名副其实!”

看着摸不着头脑的管家,公孙度越发开心,哈哈大笑:“夜长梦多,走去准备聘礼。”

公孙度曾经使方士观王荣之相。

一方士惊呼:“此女灵气自溢,远远望去,仿佛有凤凰云雾于其上,娶她的人必有大富大贵之遇,贵不可言。只是观其面色黯淡,先天或有不足,乃是无福承载气运之相。其命中似有一大劫数,或会陨其身而增益灵气以留待后人。”方士说完就走了,也不收金钱,公孙度再使人去找,怎么也找不到。

。。。

第二天开始,王荣绝食抗议。

王章见理说不通,便动起柔情攻势来,说王荣小时候发烧,如何背着她跑了十里去找医生;家里不宽裕,从来都把最好的料子给王荣做衣服;她喜欢歌舞,他便省吃俭用请名师来教。

深情并茂,动情之下竟然流出泪水:“当父亲的,怎么会舍得儿女受罪?阿父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你和咱们王家。

阿父年长一些,见过人的人,见过的事情也多一些。不是说刘玄德不好,少年英雄,出生没落世家,以军功步步高升,不到二十岁就做到比千石的中级官员,可见其惊才绝艳。

只是这种人步步走来,伴随的都是血、火,手段狠辣,能力越强,心必定越硬,头脑必定越冷,不会对夫妇之情看得多重。

除了你见过那胡女,听说他还有一房侧室。如此好色之人,你嫁过去,岂能幸福?你虽美,又能比那个胡女美多少呢!“

王荣惊奇得发现,对父亲的说辞自己完全无动于衷。

若说刘备一见钟情,她自己都不相信,或许是身陷贼窝为他所救,王荣对刘备从一开始的怀疑、抗拒,到有那么一些信任、好奇,但距离爱情还差的远。

昨天一天她经历的太多,差一点被夺取初贞,差一点当上压寨夫人,差一点死掉,差一点被逼做人小老婆。

昨天一天她近距离接触了太多人,嚣张的贼首张牛角,骑术过人的飞燕,奋不顾身的御者,沉着冷静的亭长,英姿飒爽的乌敏英,文武双全的刘备。她终于知道,世界是这么多姿多彩。

昨天她惊奇的发现,许多人的有着不同面目。之前以为精通诗书兄长就是赵国数得着的青年才俊,昨天发现在武力面前兄长什么都不是。之前看不上的御者,为了救自己英勇战死。以前在小事上关怀备至的父亲,在婚姻大事上却独断专行。

这些事、人、人的不同脸孔,超出了过去十几年的认知,王荣感觉整个世界都乱套了。

她偷听个刘备与乌敏英的私话,她也想找个深爱的人一起去观丹河之谷,喝宝泉之水,采磁山之石,踏渤海之浪,赶塞外之牛羊。还有江南的芙蓉花,那是大父、大母曾去过的地方,如今她只能通过几副绣品、书画神游。

这个世界很大,但她之前的天空却很小。服从阿父的命令,多半就会失去世界的美丽。

。。。

第三日早上,公孙度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六车礼物,十几个护卫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兴高采烈的来到王家。

闹得几乎半个邯郸城都知道冀州刺史向王家求亲。

进了正厅,王章没看到,却看见一个少年好整以暇坐在席上喝茶。

公孙度不由奇怪,这人看起来不到20岁,怎么头戴武观,腰配与自己‘一样的黑綬:“我乃冀州刺史公孙度,字升济,这位是!?”

刘备:“本官匈奴中郎将属下从事刘备,字玄德。”

“玄德真是英雄少年,我同乡徐荣,曾经提到过你。”公孙度警惕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他比自己小二十一岁,官职却走在自己的前面:

刘备浑然不觉:“公孙伯珪曾经提到你。”

公孙度整个眼睛都眯成两条缝:“伯珪?你是说我那个庶出的族叔?”

十多年前,玄菟太守公孙琙的儿子叫公孙豹年十八而夭,公孙度幼时叫也公孙豹,且同岁。公孙琙无子,见远支的公孙度聪明伶俐、诗书不俗、颇有武艺,便将公孙度收为养子,请名师教导,为其娶妻。公孙度则不负厚望,在汉廷组织的选拔考试中名列前茅,二十岁就补为郎中,从此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不仅如此,还是公认的令支公孙家嫡系继承人。

但现在,他的官运和继承人位置受到了严峻的挑战!公孙瓒的崛起很是迅速,如同惊雷一般成为辽西郡司马,手掌兵马大权,开做了太守女婿。越来越多的族人开始认同公孙瓒,而年轻人更是直接加入其属下。

刘备也知道公孙度不同凡响,原本历史上他建立的辽东政权,名为州牧,实则辽东国王,更牛的是这人及其子孙西平乌桓,北和扶余,东伐高句丽,南据朝鲜半岛西北,抵抗曹魏数十年,鲜卑人亦不能得汉家寸土:“对了,公孙兄据说是伯珪堂兄弟的养子?伯珪可是多次说你文武双全。”

看的出来公孙度眼中的提防和警惕,只是冀州毕竟是对方主场,刘备场面上不说恶话,以免授人之柄。

公孙度:“好说,今日我来求亲,不与你计较。”

刘备:“求亲?娶谁?”

“你不知道?”公孙度故作吃惊,得意洋洋地说,“哈哈,就是你救的那个女人。王章的女儿王荣!做平妻!”

“平妻?王荣?怎么可能!”刘备已经不止是头疼了,王荣可是要入宫为妃,生下汉献帝刘协的女子,如果嫁给其他人,刘协还会有么?董卓还会乱政么?曹操还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么?

这公孙度不会与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血染鄗南

刘备:“不行,你不能娶她!”

公孙度:“我明媒正娶,凭什么不行?”

刘备此时完全说不出理由来,不能说你娶了王荣就会改变历史走向。他马上撇下公孙度,赶往后院。

门口遇到王章:“贤侄,这是后院,你不方便进去。”

刘备缓下脚步:“喔,我是来找您的,公孙刺史有正妻,荣姑娘嫁过去做侧妻怎么可以!”

王章:“正妻?她入了贼窝,还能做正妻么?或者贤侄愿意娶她做正妻?”

“小子的正妻,必须经过家母和师傅卢尚书的同意,一来一去,总要些时日。”刘备心中王荣是要入宫为妃的,他当然不能娶,于是想着先拖延几天。

王章这么大年纪,哪能看不出来刘备面上的勉强之色:“要么今日就下定,我将荣儿许给你做正妻。否则今日我就接受公孙刺史的定礼,我王家不比前些年,可得罪不起一州方伯!”

王荣听见门外争吵声音,爬到二楼窗户口:“爹爹,我不嫁给公孙刺史!”张开双臂往下跳。

“荣儿!”“荣妹!”

砰!

世界仿佛静止了。

“我死了么?”王荣虚弱得睁开眼睛,泪水刷刷往下掉。

那一瞬间,刘备不知道哪里来的预感,竟然提前启动,如猎豹一般冲向楼下。接住跳楼的飞凤,两个人瞬间成了滚地葫芦:“你没死,但我疼的要死!”

王荣噗嗤一声笑了:“你你坏人,命大,不会死的。带我走。”

“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

刘备吃力地起身,和王荣相携而出。

王章想说不同意,可女儿都跳楼了,哪里说得出口,想阻挡,又被儿子王斌拉住。老眼含泪,几个字:“女儿啊,何必如此!”

王荣跪下行了大礼:“女儿不孝,阿父多保重。”

走到门口,公孙度又来阻拦,被典韦一把推开:“你等着,我让你出不了冀州!”

。。。

赵国、巨鹿郡、常山国之间官道之上,雪满驿路,行人稀少。再往北,就是常山国高邑,既冀州刺史驻地。

七八十个黑衣骑兵从驿道两旁冲出,行人们纷纷避让。

公孙度策马越众而出,指着刘备高呼:“夺妻之恨,不报誓不为人!你若留下王荣,我可放你出去。”

刘备:“我们考虑一下。”

刘备心里叹息,果然遇上了,不是没想过绕路,只是王荣骑不了马,只能坐车,绕路也跑步过骑兵。悄声对王荣说:“你躲在车中,把门窗锁住,杀声停下之前不许出来。”

王荣:“嗯,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拖累你们了。他们人太多,留下我,你们逃吧。”

“不会的,你放心。”刘备摸了摸王荣的头和长发,多懂事的小姑娘啊。如果赢不了,或许他真会逃,但这次他早下了决心,决定战一场!

与往常一样,这次没有与苏双、张世平等大队人马一路。因为上次遇到劫匪,带了典韦等五骑在身旁,算乌敏英在内四个胡骑,加刘备一共十骑。

此外还有在赵国车马行雇了3辆车,请了6个车夫、保镖,此刻他们正瑟瑟发抖:“刘大人,我们只是混口饭吃,没想介入你们的纠纷。”

典韦说:“你们以为公孙度会放你们走?太天真!”

刘备见部下后准备妥当,这才对公孙度扬声道:“公孙度,拦路打劫上级官员,你莫非嫌的刺史当长了?对面的朋友们,我是匈奴中郎将属下从事刘备,奉劝你们不要跟着公孙度一条道的走到黑,打劫官员可以判罚流刑,甚至。。。”

见黑衣骑兵们窃窃私语,有些动摇,而刘备方正在换马,公孙度急忙打断:“杀,除了车里的女人,其他人全部杀掉。出了事我担当!”

杀!杀!

数十骑怒吼着,一往无前地冲杀过来,竟然有上百骑的气势,要是被撞上,即使上百步兵也拦不住。

刘备只是一声冷笑,部下用矛戟往拉货的马屁股上一刺,两马儿刺痛,发疯一般拉着两货车冲出去,刚刚牛皮哄哄的黑衣骑们撞的东倒西歪、人仰马翻,挤做一团。

以力破力!

紧接十骑迅速射出数轮箭雨!

刘备部下都是打过仗的边疆精骑,对方被挡住的一两分钟时间,已经足够每人射出近十支箭矢。

当先的黑衣骑兵有二十余个跌下马来,还有二十余个受伤。

典韦刚刚才笨拙射出第四支弩箭,见旁边的乌敏英箭袋已经空了一小半,不由咋舌不已,真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胡女如此凶猛!

乌敏见典韦发呆,呵斥道:“笨蛋,快走啦,撤退了。”

典韦反应过来,才发现己方所有骑士,都撒开来,迈开四蹄向南逃窜。而公孙度的黑衣骑兵已经端平枪矛,近在咫尺:“等等我!”急忙打马而逃,想着这骑兵对战的方式,怎么跟我以前打的不一样?

几个黑衣骑兵见一个黑大个,手里拿个弩,落在最后面,看得出是不善弓马的“软柿子”,端平矛戟,笔直地高速冲杀过来。

马才起步,眼看要被追上,典韦大急!要在地上典韦一点也不怕,可骑兵对战,马驰飞快,人借马力,一个力气小的多的人也能把他捅个窟窿眼。

焦急之时,典韦一边右手举戟抵挡,一边左手胡乱扔出几个小戟击倒二骑,可还有两骑狂追不舍,不断探出矛戟来刺他。

正危险间,几支箭从他脑旁掠过,将后面追骑射下马来。只觉得脑袋仿佛凉飕飕的,或许差几寸就会射中自己。典韦转头一看,是刘备拖在后面等他,不停的弯弓背射箭。

典韦跟着刘备,越过几名骑,发现最前面有个年龄稍微小的突骑,马辔头上挂着几条绳索,绳索上牵着十几匹刚才换下来的马,马上是各种缁重。

刘备一面从其中一个袋子取出几袋箭矢,分别扔给其他骑兵,一面说:“他一个人照顾速度起不来,你分几匹照顾。”

典韦点恼怒,哪次打仗他不是冲杀在前?如今被叫去做后勤,和一个很年轻的骑兵做一样的事。可刚才他确实表现出骑术上的缺点,知道刘备是在关心他。

刘备:“把兵器、盾牌都放在趁手的地方!南面多半有埋伏,不行就把马给人家。东西丢掉不可怕的。”

典韦见其他骑兵们两骑一组散开来,跑位漂浮,行得时快、时慢,不时背射、侧射。后面追击的黑衣骑兵们只一接近,就纷纷中箭倒地。典韦不由得大呼过瘾,下定决心要好好练习骑术和骑射之术。

正在这时,前方射来一阵箭矢!

“快散开,有埋伏!”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道设伏

王荣从车门缝隙里看到,对面的一些黑衣骑兵捂着脸、颈、胸口,满脸满身的血,纷纷到地,吓得赶紧的闭上眼睛。心里大呼:太厉害了!

过了一会再看,只见黑衣骑兵,不见交战声:“难道选择他们都不在呢?都逃走了么?”

安车的门锁,从外面撬开了,露出公孙度的阴沉的冷脸:“还不出来!”

王荣失去焦距的眼神,越过公孙度,看向雪原上一大片、一大片红色血痕迹,仿佛盛开的花朵。黑衣人、马、马夫、镖师的尸体遍布官道。突然觉得很害怕,很恶心,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晦气!”公孙度赶紧向后一缩,厌恶的态度谁都能看出,“给她换辆车。”

暂时躲过公孙度,王荣舒了一口气,可想起被丢下的现状,一颗心沉了下去。虽早预料到这个结果,才出言劝刘备离开,现在真的离开了,心里仍然难免深深地失落。

。。。

一座小丘横亘在官道正面,官道因此拐个个弯,从山坡下绕过。

十五个一早到来的黑衣骑兵,下马埋伏在小丘上,对着当先的典韦等人很箭矢齐下,典韦和年轻突骑人马各中了几箭。

典韦赶紧滚下马,借着马匹遮挡与其对射,又把备用马儿解开,避免中箭矢。年轻突骑则先是来往驰射,接着纵马呈s形直冲小丘,才到半山腰,人马就中了十多箭,一起滚下小丘,多半活不成。让不远处的典韦目赤欲裂。

前方的典韦二人,人虽然少,马匹却很多,埋伏的黑骑兵在雪中看不清楚多少人,只管胡乱放箭。为后面的刘备等吸引了火力争取了时间,他们从另外一侧,手脚并用拉爬山上小丘,呼呼的风声掩盖了踏雪声,不断飘落的雪花遮掩了视线。

当他们骑着马从小丘顶上冲下来时,十五个下马放箭的黑衣服骑措不及防,只来得及放出第一、二箭,就被泰山压顶的矛戟、马刀刺翻、砍翻在地。

“几个没胆量的孬种,竟敢伏击老子,害得我们死了个兄弟!”典韦爬上小丘,气愤之下,对几个倒在地上哼哼的俘虏一刀一个,一个活口也不留。

清点人数,除了一人战死外,还有二人受伤稍重。

刘备让部下一边吃东西一边听他说:“你们都是两年来经过无数次战斗脱颖而出的突骑、胡骑,个个精锐,放在边郡都能做队率、什长。本来这次我是打算带你们去并州做官的。没想到遇上这么多敌军。你们怕不怕?”

“不怕,杀光他们,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刘备:“好!大家都很疲倦,但敌人没有经历过类似战斗,不知道换马,不怎么会驰射,比我们更疲倦,他们现在害怕我们!

大家都很累,我不想再往南面逃了,就在此处设伏,消灭他们!下面,简单说说计划,只需要如此如此。。。”

典韦有些疲惫的眼睛,突然亮了,他看见其他人也是一下就明亮起来。

刘备环顾众人:“好,没意见就这样干!敏英你带三个人,去北面跟敌骑兜兜圈子,注意安全。其余人跟我布置伏击圈!”

。。。

刚才黑衣骑兵伏击时的小丘,使得官道拐了大湾,从小丘北面的官道,看不到小丘南面官道,这就给伏击创造了条件。但伏击骑兵有个与步兵不同的大问题,高速的机动性让骑兵在中伏之后能够迅速脱离,避免损失。而刘备恰恰是要破掉敌骑的机动性!

小半个时辰后,三十几个黑衣骑兵追着乌敏英四人,从小丘下官道绕过。众黑衣骑兵见乌敏英美貌,虽不时被返身射倒一人,依然紧追不舍。远远望见官道上不远处,是一处杂乱的战场,到处是散落的马匹,兵器,衣物,还有黄色的金、铜和双方尸体。

众黑衣骑以为是埋伏的十几人取的战果,皆大喜,加速打马向前,抢夺战利品。

追的最紧的黑衣骑兵突然接二连三地马脚一软,因高速奔驰中的惯性,从马鞍上飞了出去,心中唯一念想是“幸好地上积雪厚”。哪知撞在地上,却如撞在铁上和石头上,不太敏捷的顿时撞得头破血流,其余的则做了滚做葫芦,刀剑矛戟都脱手不见,还有的则被后边骑践踏而死。

原来官道本拐向西南侧,比周边田野略高,刘备等把路标搬到雪覆盖的田野中,然后将树枝、木头、石头等,扔在田野中,上面覆盖松雪,黑衣骑兵的马一踏上去,要么因为高差而踏空失前蹄,要么马踩中田野中的石头、或被木头阻挡而摔到地上,失去战斗力。

乌敏英等则通过事前准备好的1米宽的小通道逃走,等黑衣骑兵追来时,两边埋伏的典韦二人,提起绊马索,将追击骑兵拦住。

官道有近10米宽,约二十个黑衣骑兵陷入原野中,被一旁埋伏的典韦等和返回射击的乌敏英等人射成筛子。

剩下十几个黑衣骑兵急忙陷阱前勒马,等待他们的是小山丘上滚落下来的石头、原木和居高临下飞驰而来的刘备三骑。

一战之下,三十几个黑衣骑,除了脱在后边的7骑侥幸北逃外,十余个当场毙命,十个被俘的绑在一条绳子上,串成一串。此外也缴获十余马匹,刀剑、矛戟五十余把,以及少量弓箭。

在追击过程中,50余黑衣骑兵曾经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包抄,结果10骑战死,数骑重伤返回。剩下的三十几骑在小丘一战中伏大败,完好的只剩下7骑。与之相对的是刘备方只一人战死!黑衣骑兵毕竟不是机械,也有父母妻儿,会害怕,会有顾虑,士气越来越低落。

黑衣骑兵们许久没有弄明白怎么就败了,前队人马怎么就冲入田野之中了,小丘上伏击的15骑怎么就全灭。只觉得刘备等人都是吃人的魔鬼,不可战胜的神人。于是根本不敢靠近,只是远远跟着。即使刘备放掉了大部分俘虏,他们也好一会不敢上前营救。

。。。

刘备等继续南行,快到一个乡集,见剩下7个骑兵仍然远远跟着,冲上去怒吼:“你等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欲将如何?”

黑衣骑兵们仿佛吓了一跳,远远往北面跑了。

乌敏英:“玄德,我们就这么几个人,个个疲倦,个个带伤,往东走吧,别去高邑,不知道公孙度还有多少人。”

典韦问:“那王姑娘怎么办?”

对啊,王荣怎么办?若赢了战斗,却失了爱人,胜利岂有价值?不如一开始就向东狂奔逃跑算了?刘备的眉头深深地皱起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千秋亭幼凤入怀

刘备:“不用怕,如果公孙度没有抢到王姑娘,一定会亲自带队追杀。如今既然只派些从骑,就知他带着王姑娘回高邑了。公孙度不会想到70骑奈何不了我们十骑。那逃散几骑,既不敢回去复命,又吓破胆子不敢前来追击,他们最希望的是我们南下逃走,他们才好交差!我们可如此。。。”

追击的黑衣骑兵和失马的黑衣步卒,见刘备一行人雇了车辆继续南下,都长舒了一口气,于是远远的跟着,也不敢靠近。也正因为隔得远,他们不知道其中只有乌敏英和4骑,多是伤员,其他都是雇佣人假扮的。

刘备倒不是不想消灭这条尾巴,每每转身追击,剩下几个黑衣骑已经吓破胆,根本不接战,只是四散逃走。

他们走后,刘备等4人,一人双马,悄悄从乡里小路迂回向北行去,北风呼啸,吹得人身上发疼,但他一点不敢耽搁。现在他最大希望是公孙度没有进入高邑的刺史府,刘备再怎么牛逼也不可带人攻打刺史府。

。。。

雪越来越大,千里平原只见白茫茫一片。

“这个鬼天气。”亭卒赵万畏畏缩缩躲在亭门口,望着门外已经被百白雪覆盖的道路。此亭名千秋亭,位于高邑城南不远,乃是官道上少有的大亭,亭部周边商铺、酒肆、车马行林立。他爹当年因为千秋亭的原因,给他取名赵万载,后来被人嘲诟病,改成赵万。

“还有一个时辰就落日了。”

大雪天气下,又不当赶集日,路上商贾行人很少,官员、百姓们则几乎不上路,可亭里却不能没有人值守。亭长自己回家休息,把亭父和亭卒赵万留在此处。赵万看见几个小点出仿佛从雪原里冒出来,心里咯噔一下:“雪天骑得这么着急,莫非有大事!”

“你是亭长?吩咐人,烧水做饭。”

亭卒赵万没想到一个少年也敢对自己颐指气使,暗自骂娘,张口说:“需核对验传!”

见两串钱扔了过来,又撇见少年故意露出的绶带,不由大喜:“小的是亭卒赵万,这就去。诸位官人且在后院歇脚。”

典韦:“刘君为何选择这个亭歇脚?公孙度会经过这里么?”

刘备指着远处一个高坛:“这亭名叫千秋亭,大有来历。”

恰巧亭卒赵万端着饼子、热汤进来:“几位大人,我们千秋亭乃是天下第一亭!光武皇帝定都高邑,见我们高邑原为中山国都城鄗城,山川锦绣,土地富饶,就在千秋亭建筑坛祭拜天地,登基为皇帝!

所以千秋亭分外繁华,成为来往客商歇脚之处!”

听亭卒滔滔不绝的简述光武皇帝故事,刘备紧绷的心渐渐松弛了些,公孙度既然相信王荣幼凤之传说,多半是个对谶纬之学有研究的人,不会注意不到千秋亭的寓意。

。。。

公孙度带着十几个黑衣骑兵,载着十几个重伤员,快要经过千秋亭,就有些迟疑:“若是看到这么多伤员,不知道那些豪族又会怎么传。也罢,你带着伤员都安排到城外庄园休息,我带几个骑护着美人回高邑就行。”

副官问道:“大人,贼人狡诈勇武,只有几骑护卫,会不会不安全?”

公孙度:“怕什么!就在治所南面几里路,几个贼人还能反了天?一会我就在驿站歇脚,有驿卒,也不怕贼人。”

。。。

刘备和典韦拿出印绶给亭长看:“你不用害怕,他是太仆属下官员,前来公干,我是回乡,与他同路。我与公孙刺史有些过节,见了面怕是面子上不好看,所以不愿意被他知道,你不要说我在此处。”

又拿出一串钱给亭卒赵万。

公孙度进入驿站后,喝了几口热水,突然感觉味道不对:“这水怎么有股味,莫非锅没洗干净?”

赵万快吓傻了,急忙跪下说:“没,小的这就重新烧一壶。”思量着刚才刘备一行人也没说汤水里有味道,早就听说公孙刺史待下苛刻,是不是太挑剔了?刚才惊鸿一瞥,刺史大人旁边的女子真是漂亮得紧啊。

“快去,快去。我看你大雪天能坚守岗位,算是个老实人,就不与你计较呢。”公孙度拿出酒壶放在桌子上,转头对王荣说,“累着了吧,先吃些东西。”

王荣刚刚还在想是不是就认命了,做侧室就侧室,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

这会盯着酒壶心里无比幽怨,水都没有叫我啃干饼子,就是想让我了喝酒好随你折腾?把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儿家当什么人了?虽然是实际上是侧室,名义上也是平妻啊,就是要做什么也应该履行礼仪程序,以示尊重!这就是要一同度过数十年,为之生儿育女的良人?一点都不体贴:“我去下厕所。”实际想去厨房喝口水。

在驿站里,公孙度也不虞有他,只是叫了一个骑兵去后门口盯着。

不一会,几个黑衣骑兵发现身体有些乏力,也只以为是累得慌,想着驿站很安全,就围着火堆,靠着稻草舒服的躺下。

。。。

王荣走进厨房,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突被一人从身后抱住,捂住嘴。

“别叫,是我。”

王荣转过头看到希望中那张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接着欢喜的泪水流了下来,用力抱着他的豹腰:“是你么,真的是你么?不是在做梦吧!还以为你要丢掉我呢。”

刘备:“小傻瓜,我怎么舍得呢!你还不得再从二楼跳下来?”

王荣哭了一会,心里觉得怪怪的,明明对他没多大情义,只是想通过跳楼向阿父表明不嫁的决心。二楼又死不了(赤血:真见过从二楼跳下死掉的,当然大多会残疾,不要试!)。他怎么就奋不顾身把我接住了,让人家那么感动。

十几岁的女孩子最是善变,也最单纯,最容易被感动,哪一个不盼着心目中的英雄。一个看得上眼的男子,有身份有财富,却为了救她不顾身家性命。仿佛说书人简述的故事一般落在自己身上,王荣这一刻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什么公孙度给了聘礼,什么父亲的嘱咐,兄长的关爱,家族的脸面,统统都丢在一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跟他私奔!就算给他做侧室她也认了!

。。。

不知多久,公孙度睁开眼睛,只觉得天光大亮:“咦,我睡了多久?”想站起来却一下摔倒在地上,这才发现手脚被绑住,旁边的骑兵也都被绑住,这才发现着了道!

好容易解开绳索,看见一封信:“幼凤我已带走,公孙兄不用挂念,弟刘备敬上!”

公孙度怒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70个骑兵,都是饭桶?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刘备,给我等着,你走不出常山国!”

第二百章 打入死牢

常山国、栾城

公孙度带了数十骑,在栾城县北面的官道上追上刘备及其商队:“你跑啊!有种你就跑,我把他们全抓起来,严加拷问,让你知道什么叫投鼠忌器!”

糟糕,昨天为了在王荣面前显示大度,故意没有把公孙度绑走。哪知道公孙度如此睚眦必报,又带人来追,而且明显吸取了上次教训,这次带了不少弓弩骑兵。

刘备:“公孙度,昨日在千秋亭,你的性命在我手中,如同婴儿一般。考虑到咱们是同州人,特地放你一马,你就是这么回报的?商队里有不少幽州人,你就不怕臭名声传到家乡父老中去?”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你若想我放你一马也行,留下王姑娘!”公孙度还真有些犹豫,若今日不抓住刘备,放其归去,则私自下令抓捕朝廷官员的罪名一定跑不了,若放下了聘礼的王荣逃走,他的脸面也没地方搁。若抓住刘备,杀掉肯定逃不脱罪,若暂时拘留起来,达成协议倒是有可能善了。不管将刘备如何,王荣是一定要抢回来的。

刘备:“王姑娘不愿意跟你走,为何非要苦苦相逼?你给了多少聘礼,我请王伯父原封不动退给你,我再出二十金给你赔个不是可好!”

公孙度:“混蛋,爱情不是买卖,王姑娘不是货物,而是千金换不来的绝色女子,怎么能因为点钱就违背聘礼!你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无用么?”昨日黑衣骑兵死伤太过惨重,二十金,还不够给丧葬费、汤药费,打发乞丐么?

公孙度:“弟兄们,拿起武器,咱们杀。”

刘备早就吩咐将车辆绕城圈子:“兄弟们,不要怕,昨日他们一百人也不是我们十个人的对手。”

公孙度与刘备,就像两只为了争夺雌性而斗殴的虎蛇,各不想让甚至到了不计后果的地步。

“慢着,公孙刺史别来无恙?”几日不见的苏双带着一批骑兵飞驰而来,其后是不断急行而来的步卒。

“孙双,这是何意,未经批准,你等豪族怎能带弓弩等违禁兵器,你意欲何为?”公孙度数了一下苏双至少带了四十多人,加上刘备商队的四十多人,真要打起来怕是胜负难料。

“公孙刺史,这话应该问你,作为刺史,你昨日袭击上官,现在又要打劫我的商队,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没看见这般刺史!你当我苏家是好欺负的?”

公孙度:“你血口喷人。”

苏双:“我苏氏乃是常山国栾城大族,州郡都有人为官吏,公孙度,你的不法行为,人证物证已经移交太守,你等着丢官下狱吧!”

公孙度两眼一黑,往马下就坠,两边赶紧扶起。

。。。

“几位,且听老夫一言。”

公孙度:“李君,怎么连你也来了?”

刘备见这人佩戴印绶,知其一定是官员:“这位是?”

“老夫辽东李敏,亦是本郡郡丞,得苏君举报,立即就来了,幸好没来晚。”李敏是辽东郡人与公孙度生父同郡,与刘备同州,“老夫痴长几岁,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欲做个和事老。两位意下如何?”

“好,看在李兄的面子上,我就饶你一回,但是要交换俘虏、赔偿汤药费!”公孙度口气虽硬,心里却十分害怕事情被捅上去,只要刘备能交还俘虏和物证,多半没法追究此事,那他的官位和前途就能保住!至于王荣,他此时已经顾不得啦。

。。。

典韦:“刘君,我方本无过错,坚决不能同意。昨日我们10个人能大败100个,大不了一战!”

苏双:“听说昨日你被伏击,今日我带了家中家丁护卫赶来,其他盟友家族也在赶来路上,我就不信公孙度能一手遮天。”

乌敏英:“这姓李的与公孙老贼同郡,心里大大的坏。今天我们人多些,正好教训公孙老贼!”

“贤侄”,李敏过来时正好听见乌敏英说他“大大的坏”,尴尬得笑了笑,“我劝你还是退一步,赔些钱消灾。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那边都是精壮,你这边有商贾、女眷,伤着了怕是不好。”认定刘备这边打不过公孙度。

刘备:“李郡丞,我敬重你是同州前辈,你过去告诉公孙度,若不陪我二十金,我跟他没完!打仗我十五岁就开始了,岂能怕他!”

李敏顿时很无语,本来公孙度就是他同郡、同县人,平日颇有些交情。今日若不是顶头上司常山国相非要他来说合,他一定在一旁等着看公孙度杀刘备的人。他可不认为刘备能在冀州的地盘上翻天。

“贤侄,为叔总算找到你啦!”

刘备四处张望:“谁?不许叫贤侄,叫我刘从事,刘大人!”刚才李敏与公孙度兄弟相称,对刘备却叫“贤侄”,无形之中矮了一辈,刘备很不爽。

“是我啊,你李世叔。”一个圆脸,大眼睛,中等身高的胖子,吃力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真是李世叔,小侄刚才没看见,真对不住。”刘备急忙行礼,李定是父亲的朋友,曾经在郡县吹嘘刘备家必出贵人。对帮助过自己的人,刘备懂得感恩、尊重。

李定对李敏说:“李郡丞,今日多谢你啦。我跟我侄儿说几句话。”将刘备拉到一旁,“我与苏双一起,找到李郡丞和常国相,求了好一阵,才同意和解的。你不要意气用事,浪费为叔一片苦心。”

刘备:“感谢李叔,只是公孙度派人截杀我,此仇不报非丈夫,且我又不怕公孙度,何必和解?”

李定:“郡里出大事啦,十天前你师兄郦炎被太守打入死牢!”

。。。

“府君,公孙刺史同意放刘玄德离开。”

常山国相双掌一合:“喔,还好没再厮杀,刀剑无眼,两人中无论死了谁,都是大案!你我怕都吃不了兜着走,丢官去职都是轻的!”

李敏:“有这么严重?”

“刘备之师乃尚书卢植,之前他担任司徒袁公的曹掾,这次是要做匈奴中郎将属下从事的。既是袁门故吏,又是边军将领,也就公孙度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敢跟他动手。

你知道昨日死了多少人?”

李敏:“多少人?”

“下面人偷偷报信,公孙度一百黑衣骑出征,完整回来的就二十几个,至少死了一半!伤了四分之一!刘备那边就死了一个!”

李敏:“不可能!公孙刺史调教出来的黑衣骑可是极其厉害的精锐,就比边军差点,府君是不是被下人蒙蔽了?”

常山国相:“行啦,你还帮公孙度说话,想把你我牵扯进去么?纸包得住火吗!”

第二百零一章 不得不为国惜此诗才

在暗淡的光线下,一个衣衫单薄的文士,扯下衣衫,拿着一块木炭正奋笔疾书。

第一封写给亡父:儿犯了弥天大罪,以致于死,名殁身亡。父若泉下有知,儿子归来,在旦夕之间。若泉下无知,我又有何面目见父之灵。。。我将离开这世界,永远灭亡。

接着又给母亲写了一封:请母亲不要忧虑,不要悲伤,他死后选择贫瘠之地薄葬,布巾覆头,布衣蔽体,木棺容身,凿地容棺,不封不树,与亡妻葬在一起。

这文士正是郦炎,灵帝年间大汉第一诗人,如今衣衫褴褛,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身体异常消瘦,写完第二封,已经冷的发抖。看了看旁边一个破烂陶琬,从中取出一个硬的像铁的馒头,用力咀嚼着,时不时舔舔另一个陶碗中冻成冰块的水。好一会总算缓了过来,给兄长和儿子写第三封信,大意为:

小弟这就要去了,还望兄长和嫂子照顾好母亲,不要让母亲饿着、冷着。

我儿名叫止戈,出生不过20天,以后就托付给兄长了。

止戈,为父看到你时,你还闭着眼睛看不到我,也听不懂、看不懂为父的绝笔。。。做人要有志向,虽你是孤儿,要相信自己能繁荣家族昌盛自身。。。

为父并非普通人,17作《郦篇》,24而《州书》,27而作《七平》,你以后一定要思虑为父的遗训,务必博学以着书,续受父母之业。。。

陈留蔡伯喈(蔡邕),我敬仰他如同父亲,他却爱护我如同弟弟。庐江卢府君(卢植),我对他像对父亲一样尊重。。。这些人都是为父给你留下的良师益友,你寻机拜见,好好从之学习。

维熹平五年冬十二月绝笔。

写完之后,郦炎躺在坚硬的榻上,缩成一团,不时咳嗽着,等待着自己的末路。

。。。

为了营救郦炎,刘备准备了厚礼拜访刘太守。

刘太守见刘备做了官,而且恭恭敬敬的来送礼,很是高兴,还说留下一起用餐。

刘备趁机提起郦炎的事情,哪知道刘太守大发雷霆,把刘备赶了出去。

刘备又去找郦兴让,可他只是摇头叹息。

如果说刘太守将刘备轰出来是处于对郦家的愤怒,郦兴让奇诡的态度,就让人疑惑。好在刘备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买通守卫,进入监狱中找郦炎。

郦炎:“玄德?咳,咳,你不是去雒阳了么?”

刘备见他形容枯槁、嘴唇冻得发青,吓了一大跳,很难把气质高洁的大诗人与现在的惨状重合成一个人,连忙把吃食递给他,又解下衣袍给他系上:“恰好我改任边军官职,走到常山国听说你入狱,这就赶来营救。到底是怎么回事?”

郦炎自从入狱以来,有过许多人探望,但面对刘太守的权威,没有人可以把他救出去。渐渐的他也不相信能够出的去。急急忙忙吃了些,体力恢复一点才说:“说来话长,我挑重要的说说。。。”

。。。

“医生,他没事吧?”

“病人感染风寒很数日,幸好身体底子好,若再晚几天,怕是不测,我开一个药方,若能按时服用,加以调养,则恢复不难。但监狱这环境,怕是难说。”

刘备转头对典狱、狱卒骂道:“混蛋,你们就给我师兄吃这些,连个御寒的被子都没有,想冻死他吗?”

“大人这是刘府君的吩咐,我们不得不从。”

“你们怕刘府君,就以为我和卢尚书是好惹的吗?赶紧把被子、衣服拿来。”

“大人,恕难从命,府君说谁要袒护郦君就让谁卷铺盖回家。”

刘备给他们一人塞了一小块金子:“叫你们拿着就拿着。刘府君是流官,几年时间总要走的,我等则一直居住在涿郡。上面是刘府君说了算,下面的事情,是你我说了算。谁没有个亲戚朋友,你们要为自己家的长久考虑清楚。

我刘备是个重情义的人,对我有恩的,我一定涌泉相报。跟我做对的都没有好果子吃。

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做的事。说远的,上谷太守张平仲免职是我出的大力,冀州刺史公孙度最迟明年初就得问罪撤职,你们等着看。近的,本县督亢里的里长,对我打骂,撤职流放。

这位是我兄弟,督亢泽有名的大侠夏侯博。你们也有道上混的,应该清楚。”

一席话有白的也有黑的,典狱、狱卒们吓得两股颤颤。

。。。

等刘备和典狱离开,有个胆大的张狱卒气愤地说:“这刘从事有什么了不起,难道可以一手遮天?”

另一个赵狱卒说:“虽不至于一手遮天,收拾你我几个人却没有半点问题。督亢里原来的里正,作威作福好几年,一二天就被流放、抄家,完全是墙倒众人推。”

一个黄狱卒说:“这几年去边疆服过役的,大多得了他的好处,他母亲也经常救济穷苦人,他家要说句话,一呼百应是没问题的。”

一个姓李的老狱卒说:“郦炎本就罪不至死,府君或许也不想见他死,刘从事的要求并不过分。被子目标太大,多弄点干草没问题。刘从事送来的裘衣、裘裤,穿外面容易被发现,可以穿里面嘛。”

。。。

从监狱出来后,刘备再次求见刘太守,直接被门亭拒绝,说刘太守已经交代:若是为郦炎而来,不得进门。

救人如救火,刘备急忙去跟郦兴让联系,又召集旧部,在张虎的酒楼请吃酒,大把大把撒钱下去。

第二天一早,刘太守发现太守府门口站着老少妇孺不少人,拉着横幅,旁边墙上还贴着告示,都是说郦炎无辜,官府草菅人命之类的话。

刘太守大怒,吩咐卫士将这些人赶走。哪知道刚刚赶走,又来了一批人,继续示威,而且刘太守走到哪里,他们就示威到哪里。

刘太守想处置这些人,一查之下发现都是军属,而且多老人老妇,有的家中男丁正戍边,有的家中有人牺牲。关也不好,打也不好,最多几句骂。

而且刘太守曾经因为军属工作做得好,受到朝堂嘉奖。如果这会处置这些军属,相当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几天之后,不厌其烦的刘太守终于搞清楚源头,让人叫刘备过府一叙:“玄德,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为何要趟这潭浑水?你为他出头,就不怕我秋后算账!”

刘备:“文胜兄在诗文上的才华,全幽州没有人能比得过,整个大汉也是屈指可数,不得不为国家惜此人才。”

刘太守怒道:“这里面的事,跟你想的不一样,我女儿是冤死的,一定要让罪魁祸首偿命。郦炎一天不招供,一天别想出来!”

第二百零二章 幽州刺史刘虞

“府君的意思是郦文胜在包庇某人?”

刘太守:“你不应该问我,该问他们郦家!你也姓刘,胳膊肘怎能往外拐?女儿在家时懂事、孝顺,结婚时郦文胜满口答应一定照顾好她,可如今永远见不到了,去世时还不满二十岁啊!我虽是一郡之父母官,更是她的父亲,怎能不查明真相!”

刘备:“是非曲折,自有公断。但如今文胜兄在牢狱中已患重病,垂垂将死,府君难道希望失去女儿之后又失去女婿么?或者让外孙不满一月就连失双亲。”

刘太守:“一个年轻人,牢房住几天,不至于吧。”

两人下狱一看,果然郦炎垂垂将死。

看到自己欣赏的女婿,北方最有名的大诗人,如今这般模样,刘太守心里也极不好受,吩咐给郦炎换个房间,延请医药,加些供养,好生照顾。汉以孝治国,同时也强调父慈子孝,作为岳父的刘太守若是逼死闻名于世的大诗人女婿,绝对是一起很严重的政治**事件,御史、州刺史知道后一定会弹劾和介入调查,很可能因此丢官去职。

刘太守终于开出条件:“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但止戈必须由我刘家抚养,跟我姓刘。宝贝女儿不在了,看着外孙总算留点念想。”

。。。

刘备又去给郦炎的母亲做工作。

郦母:“不行,不行。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郦家的孙子自然应该姓郦。”

刘备:“若不答应,刘府君恐怕会把文胜兄弄死在监狱里。”

郦母:“草菅人命的事,他敢!她要敢作死,老师就到洛阳公车属向皇帝告状。”

刘备这下是看出来了,郦炎的母亲是个懂诗文的女人,否则也交不出郦炎兄弟。

同时也是很强势的母亲和婆婆,而刘府君的女儿是大家族的贵女,怕是婆媳关系难以处好,她的死或许跟郦炎母亲有脱不了的干系:“退一步海阔天空,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这几年经常大赦,只要把文胜兄的命保住,凭他的才气,在州郡为官一点不难。文胜兄还年轻,之后另娶妻生子就是。”

好说歹说,郦母始终不肯同意。

刘备怒了,拿出郦炎的绝命书,往桌子上一拍:“你一个老人家怎么这么倔强,非要跟儿媳妇、儿子过不去,儿媳妇死了还不够,还要把儿子弄死才好吗?”

他愤怒之下出手,竟然把桌子拍裂、拍塌了。

郦母指着刘备又怒又怕:“谁家的野小子?父母怎么教养的!”

若不是郦兴让拉住,刘备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刘备:“你这个人怎么把好心肝当驴肺?行了,今天只是来通知你一声。别以为文胜兄扛了牢狱,就没你责任,贵儿媳怎么死的,你比我清楚!”

郦母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的?”说了才发现,等于不打自招,急忙改口,“你说什么,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见郦母继续撒泼,刘备长长的叹了口气。

原来真是郦母导致儿媳死掉,作为孝子的郦炎背了锅。怪不得他那样有名气,得刺史和多个郡守赏识也救不出来。怪不得郦炎要写绝命书!一口咬定是自己的责任,一心求死,原因多半是在对母亲的尊敬和对妻子的愧疚之间挣扎吧,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死生相许。没想到一个清高的大诗人,家中也会上演如此绝命闹剧。

郦兴让拉着怒气冲冲刘备出来,一下就给跪下了:“阿父去世的早,多亏阿母含辛茹苦、严厉督导,我和文胜才能读书有成。或许是因为我们平时都不敢忤逆,养成了她的脾气。愚兄求你不要揭发阿母的责任,郦家一定念着你的恩情。”

郦兴让迅速写了封信,按上手印:“作为伯父我就是止戈的抚养人,写的书状算数,止戈可以带走,还请务必救文胜活着出来。”

。。。

刘太守和郦炎家的这出家庭血案,已经超出刘备的想象,同时也不适合涿郡调查,毕竟刘太守本身就是苦主。

刘备飞马去蓟县,将刘太守的告书、郦炎写的三篇遗书交与幽州刺史刘虞。

刘虞既吃惊于三篇遗书文笔过人,又惊叹于案情的复杂,更疑惑如此家庭血案怎会发生在一郡郡守与一位大诗人之间。亲自动身到涿郡查案。

通过三天的讯问,首先反复盘问产婆、郦家下人、刘氏从娘家带来的人,之后问询郦兴让夫妇,最后才是郦炎、郦母。

事情的起因是郦炎与刘太守女儿刘氏的婚姻,刘氏长得乖巧,家庭富有,在家中一向备受宠爱,同时也养成任性的脾气和大手大脚的习惯。入郦炎家门一段时间后,刘氏发现万人敬仰的大诗人实际上生活清贫,更受不了的氏在生活中完全婆婆之命令是瞻。郦炎虽然非常爱护她,几乎是千依百顺,但一遇到她与婆婆意见、习惯相左,全部都要她顺从婆婆,在娘家她父母手中的珍珠,在夫家却是扫地的扫帚,家庭地位简直从天上到地下。于是媳妇和婆婆逐渐积累矛盾。最激烈时,郦母甚至动手打怀孕的刘氏。

或许是养胎不善、心情不好,导致刘氏难产。产婆、医生说或许只能保住一个,建议保住大人。郦母听医生说多半是男孩,决定要保住孩子,舍弃大人,并将刘氏从婆家带来的侍女、婆子撵走,强迫产婆、医生保孩子。刘氏因此而死。

郦炎咬死说他当时突然中邪发疯,导致妻子难产死亡。即使刺史刘虞表示已经证据确凿,郦炎依然不松口:“母亲无罪,有罪的是我。要杀要剐,我都认了!”

在证据面前,询问郦母就容易很多。她表示:“是又怎样?这是家事,你们管不着!”

录下笔录,挥挥手让喋喋不休的郦母出去。刘虞闭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虽对案情经过已十分清楚,但儒家的宗法制度下,却清官难断家务事。

王荣因为对破案更好奇,作为书吏全程协助讯问,扔下毛笔,揉着酸疼的手腕,心情低落的扑在刘备怀中:“我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婆婆成了催命鬼,丈夫在妻子危难时无所作为,事后还帮婆婆遮掩,令刘氏含冤而死。

玄德你会变成这样么?

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你母亲的?

我不生孩子,我不生。

我想父亲,想兄长啦,还有去世的母亲。”

听到王荣的话,刘虞眼睛一张开,有了决断,召集双方当事人:“郦母有罪罪不至死,减轻一等判罚流放。郦炎包庇母亲,念其亲亲相隐,拳拳孝子之心,罚二十金,不判罚入狱,就在本县服一个月徭役。郦母、郦炎没有尽到婆婆和丈夫的责任,故而刘氏与郦炎之子交回刘氏娘家扶养。”

刘太守当即表示同意。

郦炎则说母亲年事已高,恳求代替他服流刑。

只有郦母大吵大闹,冲上来手撕刺史刘虞,被两个儿子死死抱住,大哭道:“你们三个姓刘的,合伙起来欺负我们郦家,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啦?作为婆婆我管教儿媳妇还错了?我要到公车署上书!不信告不倒你们!”

第二百零三章 妻妾

接到臧旻的信,催促刘备尽快带人到并州汇合。

刘备前几天忙着拯救大诗人郦炎,都没时间好好跟母亲和女儿团聚,于是每天晚上抓紧时间抱着乌敏英、祁黄芩胡天胡地,大被同眠,肆意放纵。

祁黄芩见乌敏英有了女儿,姑姑祁胭脂有了儿子,相当羡慕,对情爱之事变得异乎寻常的痴心,天天纠缠着,面对男人在床榻间的要求和花样,无不一一照做。

乌敏英则想生个儿子,两年时间,刘备家现在已是田土数千亩,牛羊成群,马匹成队,部曲佃户数百。她已经生下长女,如果能生下长子,就算不是嫡出,相信一定能够分到数十万家产。

王荣却远远躲着,每次见到刘备,仿佛见到鬼一样,恨不得转身就跑。刘备只能叹息与熊掌不可得兼。

后来遣乌敏英问了才知道,王荣是听见两女此起彼伏的叫声,以为刘备有晚上打女人的爱好,联想起郦炎那可怜亡妻,担心身板小承受不了,所以跑得比兔子还快。

知道误解两女的叫声后,王荣更不敢见人,晚上每当听到压抑的呻吟声就无比羞涩。同时也充满幽怨,“臭流氓,才十几岁就两个侧室,还有个暧昧的夏侯蓉,以后不知会怎么样呢!我当时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白天,王荣完全没闲着,天天跟在刘母耿氏后面,乖巧的不得了。耿氏对这个善歌舞、通音律、明诗书的、能算账的小姑娘非常喜欢,常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王荣祖父王苞为中郎将的家族背景,也给她加了很多分。

许多年前,刘备父、祖做主楼桑里时,耿氏还年轻,协助婆婆管了几年家。那时候直辖的田土不过数百大亩,算上族人的也不过一两千大亩,管理起来也不算费力。如今两年时间,家业从数十大亩,扩展成数千亩,而且分在涿郡、渔阳郡两处,刘备又不在家,乌敏英、祁黄芩对耕作不算在行,每到农忙时节,耿氏忙的昏天黑地,觉得特别吃力。

耿氏越发得想给刘备找个懂得管家的女人,恨不得过了年就把王荣娶进家门:“玄德,你倒是给个阿母个痛快话,多久迎娶王姑娘进门?”

刘备:“王姑娘的父亲早已疏通了关系,准备明年春天送她入宫。她来幽州真实原因是避避风头,免得冀州刺史公孙度抢她去做侧室。

这是她父亲的来信,她兄长王斌就在张虎家住着,说若劝不了王姑娘回家,就一直住着不走!”

耿氏皱着眉头看了信:“措辞傲慢的很,看来他父亲看不上你这个新贵。既然要入宫,为何当时要嫁给公孙度为侧室?难道真相信上说的那样被逼的?”

刘备:“我猜王章以为荣妹在贼窝里失了贞洁,所以急急匆匆的胡乱做了决定。后来弄清楚了,就改了决定呗。”

耿氏摸了摸孙女的脸蛋说:“胡说八道,当父母的怎么可能连这事都弄不清楚!王姑娘容貌顶尖、知书达礼。尤其是性格温顺,比那三个骑马弯弓的乌桓女人脾气好太多,不论你今后做官还是做生意,都是贤内助。”

刘备接过萌哒哒的女儿:“母亲知道了?你看雪梅多可爱,她母亲也不容易。来阿给阿父亲一个,叫阿父。”

“阿。。。父,父。”

刘备:“你看她多乖,总是温暖的笑着,长大后肯定是个绝色美人。”

耿氏扭住刘备耳朵:“祁胭脂一年过来多少次,我能看不出来?她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可你们干的什么事啊!还把我孙子弄到草原上去。

三个乌桓女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你就不能口味正常一点,讨个汉女?反正我不管,一定要把王姑娘娶进门!”

。。。

一家庄园墙根外,一只黑狗喜滋滋的啃着骨头。

不远处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八九岁的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

“兄长我饿!”

“我也饿。”那男孩拿起一根木棍,兜里揣上几块石头,畏畏缩缩地向那黑狗走去。

黑狗明显发觉的男孩的意图,护住骨头转头盯着男孩哮吠。

小男孩仿佛看到狗在跟他炫耀,仍然不管不顾的靠近,拿起石头一块一块对狗扔过去,那狗中了一下,呜呜痛呼两声,夹着尾巴往狗洞里面跑了。

小男孩大喜,将脏兮兮的骨头和馒头捡起来,骨头和半个馒头都给妹妹,他自己只分了小半个馒头。两兄妹偎依在门外互相取暖,期盼着冬天明天就过去,春天马上就到来。

门开了,一个锦衣少年牵着刚才那只黑狗,带着几个仆人:“是谁打了我的狗?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上,给我打!

咦你妹妹倒有模有样的,是个美人胚子。”

。。。

“玄德,慢点,等等我,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李定跟在刘备后面,胖胖的身躯与搀扶他的刘朗一比,一个胖圆,一个高瘦,对比十分强烈。

刘备将粮食、钱、肉蒲发到一户户战友、军属、贫困户手上:“叔父又不是不知道我真是只能在这待几天。”

李定:“马上午时啦,县里的大小官员,都在我庄子里等着你赴宴,管这些黔首干什么?”

旁边刘郎不爱听了:“这些要么是一起奋战,共同生死的战友,或者遗属,要么是困难的乡亲。我们楼桑刘家富了可不能忘本。”

李定:“好好,是我说的不对。贤侄你快跟我去吧,否则大小官员、豪族族长不也会说你忘本吗?送温暖的事就交给刘朗吧。”

刘备总算开始往回走:“好,叔父给侄儿漏个底,我去并州做官,那些官吏、豪绅请我吃饭干嘛?你不说侄儿就不去。”

李定心想还不是怕了你官场上的横愣手段,嘴上拣选好的说:“乡里乡亲的,平日多多认识,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你子玉叔、元起叔都在,你总不能放他们鸽子。叔父还有点私心,我那孩儿如今也十余岁了,在子玉门下学了一年。这次去并州,不如把他带上长长见识。”

飞马赶到李定庄外,就见一群家丁正在殴打一个少年,一个衣服华贵的小胖子则搂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小女孩,高兴的看着。

“住手!小混蛋,你还反了天。”李定追着小胖子就打,“阿父怎么教你的!老欺负别人。”

刘备则将家丁踢翻打倒,扶起那挨打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家人呢,怎么穿的如此单薄在此?”

少年学大人模样一拜:“小子柳青,与妹柳红因辽西鲜卑肆虐逃难到此。。。”

王伯:“大人,一群老乡围在门口,怎么劝也不走。”

第二百零四章 李日天从军记

李浩原本有个很霸气的名字――李昊,家丁和乡邻们都叫他‘李日天’。父亲李定在县里虽然不是县令、县丞、县尉三巨头,实际上是很有地位地方实权派,相当于几个局的局长。简单的说令丞尉都是几年就走的流官,李定在涿县则为吏十多年不倒,辅佐数任县令,熟悉各项工作,谁来都要依靠他。

李日天无论在城里还是乡下,逢人就说“我爸是李定”。除了郡守、郡丞、县令的家人,无人不对他礼敬有加。

平时纠结一帮酒肉朋友,横行乡里,走马、牵狗、斗鸡、赌博,吃吃霸王餐,调调大姑娘,戏戏小媳妇,放放高利贷,日子过得嚣张加逍遥。

没想到好日子结束的这么快,从来不打自己的老好人父亲,竟然摸出剑鞘追打,母亲劝轻点。父亲竟然罕有地说出:“玉不琢不成器。若打死了,再生一个就是!”

李日天这一天的心理阴影面积比过去十多年都大。

更让李日天受不了的是,平时尊称叔叔伯伯的人物,对刘备一口一个“大人”,席间所有人都刘备理敬有加,重来都很严肃的县令竟然叫刘备“老弟”。

更大的打击来自于师父刘子玉:“昊这个名,有人说分开是日天,太过招摇。为师建议改成‘浩’。”

“日天只是轻侠届朋友胡乱赠送的名号,当不得真,还是不要换了吧。”李日天最满意‘昊’就是可以拆卸成日天,天都敢日,那得多牛逼!自从张虎、夏侯博、邓茂退出涿县轻侠界后,日天哥就是最响亮的名字。

刘备悠悠地说了句:“人死鸟朝天,你不改,我也不拦你。”

李定一听,人又不能飞,日天的姿势不就是人死鸟朝天嘛:“兆头不好。过了年跟你师兄去边疆打仗,昊字兆头不好。听你师傅师兄的,改了!”

李浩哭着被迫接受了,暗骂刘备明明是嫌自己名字太牛逼,嫉妒了。

哭了半响,忽然发现好像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咦,去边疆?去边疆干什么,旅游么?

刘备:“匈奴中郎将臧君命令我招募200人,也给了官职任命权,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怎么忍心招募各位的子弟呢?所以这两天下乡送温暖,也是为了寻找兵源啊。”这两年,楼桑里刘家一直不停的送温暖,在服役士卒和家属中,平民中有很高的威望,到也不是临时抱佛脚。

李定等人:“谁不知道你百战百胜,战场取首级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升官和跑马一样快。”

说真话你们怎么都不信呢,刘备再次强调:“刀剑无眼,富贵虽易求,战死亦容易。诸位不再想想?”

。。。

“李小胖,你记住,权力和财富能决定一个人的荣辱与命运,但改变不了历史的真实与家乡公论,改变不了人心向背。惟贤惟德能服人心。”

在西进的路上,刘备不忘教导李定的儿子:“既然入了我门下,就把在家的少爷一套给收起来,首先一条服从命令。在涿郡你是我师弟,行军路上只是一个伍长,军法严峻,若违反是要杀头的!你归刘朗指挥,刘朗归典韦指挥,记住服从我的命令,他们的命令!”

李浩发现被父亲骗了,说好这个师兄厉害的很,李浩只要来镀镀金就能当上大官,比父亲还大的官。可如今却从步兵伍长做起,虽然他和几个伙伴有马,骑。

刘朗一路整训:“你们有些是老兵,有些是新兵,有的家里穷,有的有人侍候。大人刚才给你们讲了话,要求你们听各级军官指挥,要求你们高标准、严要求自己。

我给大家讲第二条,学会照顾自己,衣服裤子自己洗澡,被子自己叠,矛戟刀剑自己擦亮,弓弦箭羽自己保养好。战场上这些细节都是要命的。

第三条学会照顾别人,当什长、伍长的,都有从军打仗的经验,要照顾好属下的新兵蛋子,谁生病了,谁开小差了,都要关注到!一般不提倡打人,多以说服教育为主。不许欺负士卒,不许欺负百姓。”

李浩很快发现,刘朗说不提倡打人的话是哄人的。作为伍长,李浩虽然有浑身力气,可队列、行军、号令什么都不会,什长对李浩讲解了几次,就不耐烦了,将他踢翻在地,李浩也是个横的,马上起来把什长打翻在地,什长怒了,让他自己学。

这下李浩傻眼了,不仅被刘朗命令下马步行,还把伍长职务给停了,学会相关军事基础之前,不能复职。

士仁:“凭什么他们可以把兵械缁重放在马车上,我们要全副武装扛着走?”士仁父亲是广阳人,士氏出自于祁姓,而他们这支居住在傅地,所以又叫傅仁,或者傅士仁。就跟诸葛类似,一支葛姓居于诸县,于是叫诸葛氏。傅士仁母家在涿郡,长期在涿郡与李浩厮混,被家长逼迫着一起来了,颇善骑射,在一群少年中也算想当当的人物。

李浩:“就是!”

刘朗:“我告诉你们,凭什么!他们都是老兵,知道怎么打仗。你们是新兵,什么都不懂,走了十里就嫌累,要是上战场,还没遇到敌人就崩溃了。

你们看,柳青多勤奋,哪像你们两个总说累。”

柳青将妹妹柳红给刘家做侍女,自己当了兵,归张山管辖,他只一个小小的骑兵,比不上李浩、士仁都是伍长。柳青在辽西郡成长十多年,也算马术娴熟,又识些字,虽然身材单薄了些,相信养好了也算合格。

。。。

刘备带着百多号涿郡兵,在广阳蓟县汇合幽州刺史刘虞派的50骑兵,带领他们的是老熟人韩当。点兵之后,在州武库领取武刚车、轻车,各类缁重,刀剑弓弩。

刘虞还亲自下拨了200马匹,弓矢、弩矢各2万,贴心地给士卒们准备了送别宴会,把士卒们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向西面通过居庸关中后,是上谷地界,毫无疑问少不了天下闻名的乌桓弓骑。

看着盛装打扮的祁胭脂骑着高头骏马,带着骑兵,抱着孩子,像等待丈夫的妻子一样等在路旁边。刘备不由百感交集,如同珍宝一般接过孩子,在胖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这就是我的。。。义弟?”

第二百零五章 熹平六年的徐荣

“两年不见,别来无恙乎?”担任上谷太守之后,陶谦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上了一个层次,给人踌躇满志的感觉。

祁胭脂无奈的瞪了刘备一眼,接过孩子,往边上走了两步,让出地方。

“府君安好。”刘备立即恭恭敬敬的拜了两拜,“若不是府君提携,备只不过一个队率。快把给府君的礼物拿上来,都是些南方特产。”钱到不多,只有十金。

陶谦:“哈哈,玄德你来了,我已很高兴,带什么礼物。喔,竟然有江淮的橙子,有心啦。”

陶谦拉着刘备的手臂,两人撇下众人单独走着:“两年前你比我矮一个头,如今一样高啦,孩子都有了,已是真正的大丈夫!

收到你的信,我就着手准备,除了上谷乌桓的五十骑外,还给你准备了五十汉骑,都是在下落县跟你打过仗的老兵。在幽州是本土作战,乡里乡亲的,遇事大家都会帮忙。到了并州就是外州,人生地不熟,多准备点家底才安心。”

“府君的拳拳爱护之心,备没齿难报万一,一定多在臧中郎将和两位袁公面前美言。”刘备继而把近两年来经历,拣选重要的说了。

陶谦:“虽然有卢尚书和袁家照顾,但雒阳风波诡异,清流与宦官,外戚之间,矛盾无已,稍不注意就会祸及自身和家族。你愿意离开雒阳,回到州郡我是赞成的。然而边疆兵危战凶,为何要主动来受这个罪?“

刘备:”鲜卑日后必定是中原劲敌,若不能获得胜利、保卫桑梓,幽州父老难安,我亦心中难安。“

陶潜:“你和公孙伯珪一样,都有扫灭鲜卑的之智,得此虎臣,是国家的幸运。

你看我的耳朵、手,上谷苦寒,我一个南方人,每到冬天就生冻疮,真想回南方去啊。上谷民生凋敝,夏育却不停要求壮丁、兵械、粮草、金钱、马匹,牵穆又调走了,手下缺乏能臣相佐,要不是北方战事紧张,我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刘备:“卢师在守九江、庐江时,也不习惯南方的气候。我一定找机会向袁公进进言,南方江淮、荆州蛮人聚集,江南山越众多,处处都是用武之地,正需要府君这样的鹰扬之守相。”

。。。

众目睽睽之下,祁胭脂只能说些没营养的话,如感谢刘备卖给的农具、粮食,如水库又修了多少个,乌桓人的生活过得怎么样,如祁济带领的50乌桓骑兵都是精锐,不可折损太过。只有两双会说话的眼睛,水汪汪的的,泪水随时可能流下来。

刘备也无法当众作出亲密的肢体动作,只能抱抱孩子,轻言细语一番。

又在礼物中留下一封信。

。。。

自上谷郡之沮阳,向西北行过广宁,紧接着是乌桓校尉驻地宁城,由于靠近鲜卑,时常有小队鲜卑骑兵从小路入境,去宁城的路上时常能看到行进中的边军。一个个坞堡代替了原本的里墙,乡勇们精神抖擞地巡逻着,老远就跟刘备部热情地打着招呼。

典韦:”宁城周边的部队极精锐,怕是远在上谷郡之上。这些坞堡乡勇也非常不俗。“

“乌桓校尉属下数千人都是常备军。”刘备也暗暗赞叹夏育治军之才,两年时间,怕是已经完全掌控这些精锐了,兵器、铠甲也多新置。

夏育在偏厅接待了刘备一行,稍微寒暄,就耻笑道:“听说你部队里有几十个毛都没长齐全的小孩,是来旅游的,还是上战场的?”

刘备:“我亦十五从军征。他们年龄小,可塑性强,学习快,也没有老兵油子的坏习惯,只要一两年时间就能成长起来!”

夏育:“何需一两年,到秋高气爽、粮足马肥之时,我们就与鲜卑一决高下!”

刘备:“羌人虽勇猛善战,各个酋长各自为政,一盘散沙。鲜卑人勇猛不下羌人,且檀石槐勇而智,号令统一,组织严密,强如同前汉之匈奴,没有10万大军,恐怕难以取得大胜,没有数年时间恐怕无法使之四分五裂。”

夏育:“檀石槐的王庭,就在宁城西北数百里远,方便他抄略汉地,也方便本校尉反击王庭!这些年从未有汉将深入草原、大漠,檀石槐肯定想不到!本校尉打了二十年仗,比你岁数还大,轮的着你教我?你不过一个文士,碰巧立了些功劳,论练兵打仗你还要好好再学几年!”

。。。

熹平六年、春节

熹平年间最后一个春节,在宁城度过,夏育虽然让部下安顿刘备部250人,却并没有请他们吃年饭的自觉。

明眼人都能看出,夏育对刘备的深深不满,更不要说夏育的部将胡轸、董旻等人。

胡轸:“校尉大人为何对刘备如此冷淡,甚至故意吩咐不给准备饭食?”

董旻:“你看不出来么,恨屋及乌,校尉大人是对陶府君不满,怨恨他不给足兵丁、粮草,前些日子还参了一本。”

。。。

刘备也不缺这点钱,自掏腰包,杀猪宰羊,以慰藉士卒之苦,热热闹闹过大年。

祁济一边吃着羊腿,一边抽空说话:“大人做的羊,就是比草原上的好吃。咦,为何夏校尉为何如此怠慢?都不请我们吃年饭,太小气了吧。大人是巫师般的智者,听不进去大人的建议怎能擒杀草原的虎狼?我乌桓与鲜卑习性相识,以难楼王对鲜卑动向的了解,出塞也屡次失败,夏校尉就是条混江龙,在草原上也不是飞鹰的对手!”

“夏育为何一心求战?我也不清楚。”刘备现在清楚了,因为前来吃年饭的人远远超过本部250人。

刘备属下不少人帮驻扎宁城的士卒带了家信、钱、土特产。宁城的士卒们,多是幽州人,听说有肉吃,纷纷以找同乡为名,前来蹭吃蹭喝,刘备也来者不拒,肉一人二块,羊肉汤管饱。

就连夏育属下别部司马徐荣也偷偷跑了过来诉苦:“贤弟,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幽州人,如今在宁城是二等人!”

第二百零六章 檀石槐画了一个圈

“这是什么话?小心被别人听见了打你小报告。”刘备原与徐荣并不熟悉,担心是夏育派来的探子,说话就透着谨慎。

徐荣满不在乎:“已经够惨了,还能怎样。熹平四年你给了500俘虏,做哥哥的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感激赞叹。哪知道回去之后,夏校尉只给我分了50级,大头都给凉州人!如今更是愈演愈烈,最好的马匹、兵器,最多的钱粮,都给凉州人,其次才是我们这些幽州人。要知道以前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500俘虏,涉及到刘备一件无比难受的事情。

在前年初春,幽州刺史陶谦联合夏育剿灭入塞的鲜卑昂山部,董旻、胡軫、徐荣强行索要俘虏。刘备当初给的是身强力壮的俘虏。夏育要面子、图赏金,全部砍头,以向朝中上报斩获首级数。在对方并无太大反抗意志情况下杀俘,简直反人类。

那可是五百鲜卑人,作战虽然不是精锐,牧马养羊个个都是好手,可以用来挖矿伐树、修路筑城,在人口稀少的幽州是很大的财富。若图省事,卖给难楼王至少能换一百匹乌桓马,运到中原去可以卖一千万!

刘备肉痛了一炷香时间:“可从外面看来,宁城的部队越来越精锐。”

徐荣:“夏校尉有段公支持,压得幽州各郡守低头多给钱粮,钱粮多了部队自然精锐,于是雄心广大,志欲扫灭鲜卑。只是段公年龄渐长,若各郡诋毁则不能持久,所以夏校尉急于用兵,欲以胜利堵住各郡守悠悠之口!”段公既段颎,段纪明,凉州三明中年龄最小的一位,是安定西羌,剿灭东羌的首功之臣,曾为太尉,亦是夏育曾经的顶头上级。

两人吃吃喝喝,至于微醺,总算打开了话匣子,从辽东、玄菟的塞上风情,聊到河南雒阳的都城繁华,从阴山南北的攻守地理,到淮阳丘陵的东夷叛乱。

刘备:“兄既不赞成夏校尉的激进军略,为何还要为之效劳,将军难免阵上亡,就不怕万一么?”

徐荣叹息一声,望着天上残月:“于军中为司马者,既刀刃也,无法控制刀刃砍向何方。若遇坚石、铁棍,明知必折,亦必不退让,也只有折断以报国家!”

刘备:“徐兄是真正的军人!”

一个白衣文士幽灵般出现:“好啊,总算被我抓住!刘备、徐荣,你二人在此说什么悄悄话?姓徐的我可是听到你诬蔑夏校尉!”

徐荣瞠目结舌:“没。。。没有,我只是找幽州同乡喝喝酒,叙叙旧。”

这文士正是刘备的老熟人、老仇家,西乡刘氏刘庆:“他是匈奴中郎将属下,你是乌桓校尉属下,中间相隔上千里,有什么可以叙旧的?嗯!

你好不晓事,校尉大人待你不薄,你却勾结外人,诽谤大人,我这就去找大人说去。”

徐荣啪一声把酒碗掉在地上碎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都怪我鲁莽,如何是好?”

刘备说:“何必忧愁,臧中郎将属下正缺徐兄这样能征善战的宿将,不如与我同去?至少能保证原有官阶。”

徐荣也不犹豫,第二日一早就挂印于梁,带着十几个亲近军吏、士卒跟着刘备西行。

。。。

李浩、士仁一路走来,上谷郡、代郡还能看到大片的树木植被,进入并州平城之后,树木逐渐稀少,天气却越发干冷。

平城即后世大同,汉高祖数十万人曾被匈奴冒顿的骑兵围于平城东北的白登山,之后用陈平计,重金贿赂阏氏,才得以解围。

平城以北的塞尉,见到刘备等人时大吃一惊:“你们怎么走这边,为何不走桑干河以南?”

刘备:“都是阴山之南,长城之内,固若金汤,有什么问题么?”

“又来了,通知士卒准备战斗。”塞尉指着远处突起的狼烟,“刘大人,徐大人,两位不如带人暂且入城塞一避。”

没等刘备继续发问,徐荣说:“快,快入塞,否则就来不及了。”

200多人刚刚入城塞,就见北方烟尘大起,不一会,成群结队的鲜卑人奔驰而来,竟然有数千人。

见鲜卑骑兵如入无人之境,刘备站在城头上颇为忧虑,刚才想到白登之围,还笑高祖数十万人被围困于白登山,如今就轮到自己了:“北有阴山、长城,难道都没有作用?就让大队胡骑随意驰骋?”

徐荣正要解释。

忽旁边一个高大的戍卒插嘴:“听说幽州从右北平郡到代郡、上郡都只有狭窄山谷可通过。雁门郡则不同,阴山在此突然平缓,并有一个宽数里到十多里的山谷用兵孔洞,虽然大汉修筑了长城,但在鲜卑人一直不停的破坏下,早就起了十几个大口子。如今长城已失去阻敌之用,只能做烽火台。”

刘备见这人身高八尺余,红脸有须,孔武有力,却只穿了一身皮甲:“说的不错,你是何人?”

“在下河东解县关寿,字长生,为强弩队伍长。”

。。。

大青山脉、弹汗山下

静默空旷的北方,只有洁白的雪原,不见飞鸟,亦不见走兽,只有同样白色的帐篷。

其中最大一顶帐篷里,密密麻麻挤着大大小小上百部落首领。

檀石槐用低沉悠扬的声音说着:“数年来,我大鲜卑的勇士,不顾伤亡,不断入塞,目的是什么?”

和连:“自然是入主中原,打到雒阳去!”

檀石槐:“和连说的对,但也不对!

大鲜卑与大汉之间,是从东往西是大鲜卑山、燕山、阴山、贺兰山、天山。如此广阔万里,从什么地方打?”

众首领七嘴八舌,有的说攻击辽西郡、辽东郡,有的说入右北平郡,有的说占据河套,有的说突破天山。

檀石槐咳嗽几声:“草原苦寒,山脉北坡平缓、干燥,到处是大片的草原和少量灌木丛,是我大鲜卑的牧场。南坡则沟壑深峻,有不少河流冲刷出来的河谷,便于耕作,是汉人的田野。

汉人在险峻处建筑城塞,在山岭上修建长城,用强弩据守城塞。诸位首领不断南下抄略,勇士们不断流血,却没有找到大鲜卑的牧场。

大家说该怎么办?”

东部大人之一的慕容远来说:“大汗说打哪里我们就一起打哪里!”

和连本欲说打辽西,见状只好附和:“父汗马鞭所指,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檀石槐的手指,从东面大鲜卑山,到西面阿尔泰山,又返回来,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这是一片流着蜜汁的土地。”

晕停电了,要晚点更

快写完的一章,不知道保存了多少

上架感架言

本书从2月开始发布,半年时间,公众章节45万,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阅读、收藏、打赏、订阅、留言。感谢千骑卷,汉关月,逝哲如斯,瑾瑜瑜瑾,书友20180306153831169,"幠ˊ錼≈,梦天堂,千手病已,一水歌,刺客信神。。。等朋友。大家的支持是赤血不断码子的动力,让赤血知道有人在看这本书,在关心其中的情节、人物、感情、知识或者其他的东西,让赤血知道汉起没有白写,在某些方面能打动大家。

这是赤血在起点的第一本书,不敢说多好,但可以负责任的说投入心血在写,并查了不少资料,从资治通鉴、三国志、礼记等,到相关论文,到谭先生的历史地图册。

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发现,汉起的战斗与大多数三国类作品有些区别,会有一些地形、兵种、战术的结合与运用,也会在双方斗智斗勇过程中,部队的运动过程中,形成破绽被对手抓住。汉起的大多数战斗、战役的战场,既符合历史地图册,也符合百度谷歌地图,也符合全战、骑马砍杀类游戏,具有一定真实度。赤血一般不会写无脑冲,一骑当千,因为本文设定的外挂很少,是相对合理党。当然像吕布这样的飞将军,有马有弓箭情况下,对手只要不群殴,几乎是无敌的,但没马,就。。。

汉起中的对手、配角们智商、能力并不降低,有优秀的一面,有欲望,有特点,也有缺点,并且不断发展。例如鲜卑左贤王和连,一开始勇猛而莽撞,经历一些挫折后变得坚韧和刚勇并存,经历汉人给予的失败后,积极向中原学习,并以中原的方式来进攻中原。战争是生与死的较量,是最激烈的竞争,最好的学习催化剂,活下来的都是强者,不断学习提高才更容易活下来。

女角会有不同的性格,外貌,智商,不同的处事方式。例如何皇后,一开始优柔寡断,而后变得勇敢,如同牡丹一样盛开,再之后。。。例如王荣,有些柔弱,又有些刚强,大方如芙蓉花,羞涩如水仙花。还有祁胭脂、乌敏英、蔡文姬。。。至于谁是女主角,保密中。

当然汉起有一些问题,如场景较多,配角偏多,矛盾有时候突出有时候不突出,节奏有时候把握不好。赤血作为兼职写手,也在一步步学习提高,希望写出更好的作品,希望把一些社会现象或者古人有特点之处,不违规的写出来。

最后,感谢虎牙大大的指导和支持,本书成绩不咋滴,我一直以为本书会裸奔,大大给了两次推荐,真的好高兴。希望大家一直支持本书。(现在写上架感谢会不会有点迟到,o(n_n)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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