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皇戚 - xp1024.com
《汉末皇戚》


第一章 皇亲国戚

熹平元年,当今的大汉皇帝刘宏刚刚改了年号,寓意着一个新的开始,可是他的朝代注定不会太平。

六月,京师大水,党锢之后,被软禁的窦太后神秘地死去,或是悲伤过度,或是其他阴谋。

之后雒阳有人在朱雀阙的墙上写道,“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言者。”

曹节、王甫皆皇帝刘宏亲信宦官,此文言二人幽禁谋杀窦太后,三公、九卿空受国家俸禄而不治事,无人敢说忠言,可谓是居心叵测之极。

皇帝和曹节、王甫等宦官责成司隶校尉刘猛追捕此文作者,结果查了一个多月,还没有抓到主犯。

皇帝大怒,将刘猛革职查办,改拜御史中丞段颎为司隶校尉。

刚刚经过射虎谷一战,以阵亡四百余人,斩首一万九千的大汉名将,人称“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受宠若惊,立即以征讨羌人同样的干劲,积极地四处抓人,前后共逮捕了千余名嫌疑犯,其中大多数都是太学生。

一时雒阳城里人心惶惶,并不平静。

此时在雒阳城一个名为延熹里的地方,这里是雒阳权贵官员的居住区。

里面一座挂着“不其侯”名号的府邸后院里,一个脑袋扎着总角的少年,听到段颎捉拿太学生便惊呆了,历史真的要重演了吗?

穿越以来,已经把脑海里前身的记忆整理清楚的伏泉,当然明白自己现在处于什么时代——东汉末年,一个记载着无数荡气回肠故事的乱世,而自己竟然不偏不倚的成为了刘汉的外戚世家,他该是喜是悲?

王莽篡汉以来,当今大汉朝君临天下,自世祖光武皇帝中兴汉室后,已享国祚三百余年。

伏氏本是伏羲后裔,徐州琅琊大族,以经学传家,祖辈经学大儒迭出。

秦时焚书,十六世祖伏胜于壁中藏尚书。汉初,仅存二十九篇,以教齐鲁之间,文帝时求能治尚书者,胜以年九十余,老不能行,乃使晁错往受之。至武帝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一举垄断官学,后所学今文尚书者,皆出其门。

及至新朝末年,海内分崩,天下大乱,身为一介布衣却是汉室宗亲的刘秀在家乡乘势起兵,中兴汉室。

七世祖伏湛屡得光武帝信任,后封为不其候,伏氏便为之显贵。顺帝时,曾祖父伏无忌为侍中屯骑校尉,其母为高平公主,孙女为顺帝贵人,而到父亲一辈,虽无太多经学建数,但父祖遗泽尚在,至从父伏完,娶桓帝女阳安长公主,琅琊伏氏由此,世代皇亲国戚,显赫一时。从父即伯父,自己父母因为瘟疫早已亡故,一直由伯父抚养。

初闻段颎逮捕太学生,伏泉心里极其不平静。因为前世十分爱三国的他知道,如果任由历史继续发展的话,再过一个月后,段颎会按照按照曹节、王甫、袁赦的指示,处死反对王甫的郑飒、董腾等宦官,并以谋反罪污蔑逮捕了桓帝的弟弟勃海王刘悝及其妃宋氏。

因王甫曾与刘悝有怨,这一次泼了脏水怎么会让刘悝逃脱,掀起谋反大狱,将其亲戚或抓或杀。宋氏除直系亲属因是皇后族人幸免,其余人等皆难逃脱,而自己无巧不巧,亲身母亲正好就是勃海王妃的亲侄女。

汉时世家大族联姻十分平常,伏氏和宋氏两个新贵外戚世家,相互联姻,以应万全。但对于此时的伏泉来说,和宋氏沾上关系真的要命了。

不行,自己必须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可不想刚穿越就被人砍头,只是自己一个十二岁的年幼童子该怎么应对呢?

“泉郎君,夫人来看郎君了。”院落外,熟悉的家仆声音传来。

夫人?自己的伯母,桓帝女阳安长公主刘华。想到伯母的身份,突然伏泉眼前一亮,自己的性命得靠她了。

出门赶紧迎接伯母,此时她已到庭院里,立马以母子之礼叩拜。

刘华俯身扶起伏泉,关心地道:“檀奴摔下马来,伤病初愈,不需如此大礼。”

檀奴是伏泉小名,自己前世参加骑术俱乐部,不慎摔下马来,正好魂穿了同样练习骑术,摔下马后昏迷不醒的少年身上,想来是巧合吧。

伏泉说道:“多些伯母挂念,那点伤势并无大碍,只是脑袋现在还有些疼。”

刘华听闻,笑道:“汝无事吾便放心了,这些日子可让吾和汝伯父牵挂的紧。汝父就你一个独子,汝若出事,让吾与汝伯父如何心安,以后千万不要再任性了。”

“孩儿不孝,让伯父伯母担心了,只是……”说话时候,伏泉停顿下来,看了一眼刘华脸色,使劲替自己挤下几滴眼泪,大哭着就是不再言语。

刘华看伏泉大哭,心里急迫,循声问道:“檀奴别哭,出了何事,速速与我道来。”

伏泉不理会,依旧大哭。

这下刘华急了,他与伏完少时成婚,开始无子,伏完兄长遗留的这孩子,他们收养一直当成心肝,说是养子,其实与亲子无异。

见伏泉哭声不止,刘华立即把他抱着怀里,轻轻拍打脑袋,细声说道:“到底出了何事,檀奴快说,莫让吾再担心了。”

知道已经到了火候,他这才说道:“摔马之前与好友在食肆吃酒,无意听到有人密谈,说要告曾姑父谋反,还要杀了曾姑父曾姑母亲戚全家,檀奴听后十分害怕,不知如何述说,骑马时心思慌乱,不慎摔倒。”

“什么?”刘华听到伏泉说到告曾姑父谋反时,心里便是大惊。

伏泉的曾姑父还能有谁,只能是她的亲伯父勃海王刘悝,想当初自己嫁给伏完,伯父因与伏泉父亲的关系,在其中出力甚多。

现在有人要告他谋反,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有人要以此做文章,掀起新一轮的宫变?

刘华毕竟是经历了桓帝一朝的后宫女人,深知天家多事,听到有人诬告伯父谋反,第一时间就想到里面有内幕。

毕竟想想他那没生出儿子的父亲,杀外戚后,连续换了三任皇后,把外戚宦官和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有人告他亲弟弟谋反,会不会是居心叵测之人要借先帝亲弟,在新帝面前搞事情呢?

“随吾到屋里细说。”顾不得礼仪,刘华拉着伏泉就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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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虎谷:今甘肃省天水市西

第二章 伏完

屋里的一番对话,已到终了。

刘华跪坐在主席前,心里已经是不淡定了,伏泉说得虽然模糊,但是她已经确信。

现在是多事之秋,自己那堂兄弟年幼继承大位,和父亲一样宠信宦官,只是却没有练出父亲的手段和心性。

如果此时真有人在朱雀阙写字之后,诬告伯父谋反,以自己那信任宦官的堂弟性格来说,很有可能一怒之下就杀害自己伯父,这计策真是毒计。能想出这计策的人一定是对堂弟极为了解之人,莫非……

“那两人说话时一人自称段司隶家仆,那另一人呢?”刘华皱着眉头问道,她要判断到底是谁。

伏泉说道:“那人倒没说,只是吩咐段司隶家仆一定要速办这件事情。不过吾看他面色白净,声音尖细,与舅姑召我时,在宫里见到的寺人无异。对了,那家仆曾呼唤王公。”

果然如此……

刘华心里说道,等伏泉说完便已起身,让他在家待好,今日之事,除了她与伏完,不要与其他人提及。除非等她允许,不然连宫里的那位舅姑也不要提及。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段司隶即是段颎,字纪明,汉代不直呼人姓名,对于官员会在姓后加对方官名、地名称呼。寺人便是宦官,而宫里当得起王公称呼的也只有王甫一人,清楚知道知道这件事情发展始末的伏泉,故意演了一出戏,好让自己那自小便是宫廷争斗里走出来的便宜伯母猜测出来。

他相信自己已经把底牌都告诉刘华了,这位长公主要真没手段应对,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前身的记忆里,这可是遇事一出手就要你命的主。

本来他还有一位大汉皇后的从母宋氏可以投靠,她是自己母亲的族妹,亦称姨母。

母亲虽是旁系,但两人自小也交好,母亲死后,其成皇后,时常会招呼自己去宫里游玩。只是自己毕竟是个孩子,与她说此事,不知道这个才当皇后没几年的便宜从母能不能信自己,而且皇宫里人多嘴杂,万一消息泄露,指不定出什么事情?

相反,找自己的便宜伯母是最好的。

历史上这位看着低调,其实该有的手段都有的,不说她在家里把自己的伯父治服的死死的,就说自己那未出世的堂妹,根本不是她亲生的,竟然也能被她收为嫡女,送进皇宫,最后还成了皇后。

这其中没有她这个桓帝长公主的功劳,谁会相信?要不是东汉亡国,指不定伯父伏完又成了一个专权的外戚大将军。

一连三天,刘华皆在家里,问了家里的婢女,皆说女君并无异常,心里好奇,不会这位伯母这么一点政治手段都没有吧?

这日早上,伏完知晓伏泉伤已无大碍,让苍头传了话来令他去前堂考校经学。

伏泉稳稳跪坐在铜镜前,婢女为他细心梳头,后将黑发分作左右两半,各扎成一个结,形如羊角,这叫总角,十五岁束发前的童子皆作此打扮。

他脸拉得老长,一个现代人绝对想象不到长时间勒紧发根会是如何的痒,还容易脱发真不知道古人是如何忍受的。

“少主,君侯传了话来,让汝今日不必去后院请安了,早点直接去前堂习书,与其他小郎君一起考校经学。”这年幼小婢叫夭儿,是母亲留下的婢女,比他大了快十岁,一直伺候伏泉,与他很是熟悉。

因为伏泉虽然住在伏完家里,但论理他早应该单独成家,有独立生活行驶自己钱财物品的权利,夭儿是他私婢,理当称他少主。

伏泉拍了拍大腿,抱怨说道:“夭儿姐姐,快些,待会去了晚了,伯父问起来,那吾只能把过失推到汝身上了。”

夭儿手上还在扎结,听了伏泉话语,嘴里则轻笑道:“是不是少主又未看书,待会故意去晚,想逃过君侯的考校,却推在婢子身上。”

“夭儿姐姐真是聪明,不枉是母亲留下的贴身婢女,有夭儿姐姐在,真是我的福分。”

伏泉嘴巴开始甜言蜜语,夭儿脸上一红,羞怒道:“少主不知羞,待会我们迟些去便是了。”显然,这女孩早已习惯,可碍于主仆身份不敢妄言,只能忍受伏泉的无赖行为。

“耶,伯父什么都好,就是太古板了,人家伤刚刚好还要考试,累死了。”

耶?考试?夭儿对于这些天少主嘴里冒出的新词已经免疫,不再言语,低头细心为伏泉打扮装束。

时间磨蹭了很久,用过餐后,夭儿领着伏泉来到前堂,伏完正在考校他两个堂弟学问,他们分别是伏德、伏雅,都未扎总角。刘华也是厉害,两人成亲时肚子几无动静,后来竟然一连两胎男孩,看她样子还可以继续生育。

伏完乃是侯爵,实际任的是辅国将军的虚职散官,很是清闲。因是亲叔侄,他容貌上和伏泉相似,只是他更苍老些,颏下留着三绺长须,更有学者气息。他看了伏泉进来,挥手让伏雅下去,看着伏泉说道:“怎么又慢了?”语气里有些怒气。

伏泉乖乖上前以父子之礼叩拜,并不言语。

伏完语气稍缓,右手虚托,淡淡地道:“起来吧。”

伏泉这才起身,说道:“早上所食肉食不干净,来时坏了肚子。”

开玩笑,前世没少逃课的伏泉,想起理由来多的是合理理由。

果然生性谨小宽厚的伏完关心的问道:“现在如何?需不需要找些医工来看看?”

“多谢大人关心,小子已好多了。”

“既然身体不好,那便改日考校吧。”

伏泉行了一礼,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上,他看到其他两个堂兄弟看到自己又耍了无赖,逃避考试,纷纷闹腾起来,眼中不服之色明显,嘴里嘟囔着不公平,不过很快就被伏完无情镇压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等到伏尊被伏完拉去讲课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紧接着门口传来声响,刘华便来了。

伏泉和两位堂兄弟赶紧出来行礼,他感觉刘华把堂里的众人扫视了一眼,然后才说道:“檀奴随我出去,汝二人好生念书。”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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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儿童总角:八九岁到十五岁束发前的童子黑发分作左右两半,各扎成一个结,形如羊角,即为总角,总角之交的意思便是幼年就相识的好朋友。

苍头:即奴仆,因头包裹青巾,号为苍头。以清巾裹头而得名,战国系主人战旗下的军队,多以乡党的青年组成。至汉代,战事减少,逐渐沦为奴隶,操持贵族邸宅的杂务。遭逢战乱,仍不失主人近侍军队的性质。魏晋以后,则纯为私家奴仆。

大人:汉时对父亲的尊称,主角幼年丧父,称呼从父为大人也是一样。

第三章 郑飒

出门后,早有苍头备好马车。

汉代的马车已经从早期的立乘高车演变成现在的坐乘安车,立乘,顾名思义,就是站着坐车,乘车时还讲究扶轼俯首之礼,保持端正的姿容。至西汉中期后,开始讲究舒适、享受,不再拘礼,坐乘安车才渐成风习。东汉以后,就无车不坐乘了,更有“贵者乘车,贱者徒行”的说法,所以出门乘车与否标志着人的身份的尊卑。

伏泉随刘华上车,后者对马夫说道:“去百味坊。”

上了马车,伏泉并不安分,这是他伤好后第一次出门,看什么都很新鲜。才走了不远,伏泉就已经感受到了后世堵车的场景。

街道上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其中有豪门子弟、官宦人家,又有商贾富豪、仕女小娘、奴仆小厮乃至游儿乞丐,坐着马车走走停停,好生让人等得急切。不过整齐的建筑、宽广的街道,道路两旁一排排槐柳相衬,倒也让伏泉不禁暗叹古人在城市规划方面亦有独到之处。

一顿颠簸之后,伏泉看到一家食肆,上书“百味坊”,终于到了地点,自有苍头上来扶他下马。

食肆颇大,类似于后世的酒楼,其楼高数丈,长十余丈,皆由百年大木建成,雕梁画栋,显得恢弘,气派非常。

前来喝酒的人很多,都上到高楼聚餐,伏泉本想登楼,结果看到一个小厮热情地对刘华一揖,将两人带向后院。

心里疑惑,进了食肆不上高楼吃饭,去后院干嘛?

走进之后才暗道,原来这家店是别有洞天。后院有十数幢小楼,外表看着平平无奇,楼前都有一二娇俏小婢倚在门前张望,她们淡施薄粉,容颜清秀,虽然不是个个天姿国色,但看着也十分可人,心想难道古人便有了迎宾礼仪小姐不成?

被小厮带到一幢楼前,楼里传来一阵丝竹管弦声,很是动听,小厮告辞,门前两个小婢上前向伏泉两人行了一礼,便引两人入内。

进入之后,才发现小楼里装饰奢华,香气四溢,伏泉才明白过来,看来前面那座气派非常的高楼是接待一般宾客的地方,后院十数幢小楼才是招待贵宾之所,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私人会所性质,专供贵宾谈论私密消息,保护隐私的地方。

看来论起吃喝玩乐来,古人今人都差不多,不然何以有这种掩人耳目的地方,如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走到小楼里间,随着婢女打开房门,便看到一个白面无须的男人,正跪坐在包着青缘的蒲席上,欣赏面前舞伎翩翩的舞姿。

此时,那人听到开门声,随即转头,看到刘华后,急忙起身,行礼后笑着说道:“奴婢见过阳安长公主。”

奴婢?莫非是宫里的?看他样子难道是个寺人?

刘华右手虚扶,示意对方起身,同时说道:“郑常侍何必拘礼?阳安早就嫁出了宫,何况父皇也已驾崩,不需如此客套,起来吧。”

“公主说得哪里话?在奴婢心里,无论在宫里还是宫外,永远都是公主。”

果然,真是个寺人,寺人即是宦官,看这姓郑的寺人想来应该和伯母很是熟悉,关系很好,以至于伯母嫁出宫这么多年,连皇帝都换了还自称奴婢。

刘华摆摆手,脸上很是高兴,离开皇宫后,再加上桓帝已死,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很少再被其他人如此尊敬了。

不过兴奋归兴奋,今天来的目的刘华肯定不会忘,只见她拉起伏泉的手,对着郑长侍说道:“这便是我那侄子伏泉,小名檀奴。”

然后又对着伏泉说道:“檀奴儿,这就是你口中被王甫陷害的郑飒郑常侍,还不快来拜见。”说完,放下拉着的手。

伏泉随即拜见道:“见过郑常侍。”

“小郎君何必多礼,若不是汝,奴婢早已被王甫那贼子害死了。公主,事情果如泉郎君说得那样,奴婢接到您的书信,随即派人调查,没想到真的查到王甫在调查自己,按他的性格,定是要于我不利。”

“那可如何是好?”

“莫急,咱们先坐下再谈。公主,请。”郑飒四下看了一眼,然后行了一礼道。

刘华失笑了一声,说道:“瞧瞧我,为了王叔的事情,真是昏了头了。”

三人随即在小婢的引领下就坐,不多时便有小婢上来了几分可口菜肴,然后纷纷行礼退下,先前跳舞的女子此时已被郑飒喊退,屋子里只剩三人,正是密谈的好地方。

这时候,郑飒才忧心说道:“渤海王此事难以善了,便是吾恐怕也无法脱身。”

刘华听后大惊,失色道:“郑常侍常在陛下身边游走,难道就不如王甫吗?”

“若真如小郎君所言,王甫如此行事,恐难救也。内侍中,我与王甫素来不对付,偏偏陛下于我来说十分信任王甫,加之段纪明现任司隶校尉,若他捉拿我下狱,我便是有百口也难辩解。”

“段颎?”刘华惊呼,想到他现在担任的司隶校尉,心里一声哀叹。的确,王甫掌握了此要害职位,无论中朝外朝都可横行无忌。

伏泉眼看两人无计可施,心里着急,现在可不能拖,真要等到王甫准备妥当,下了杀招,自己肯定要受牵连。

心中思索,随即伏泉大喊道:“郑常侍此言差矣,段颎纵然是司隶校尉不假,但就真没办法了吗?”

郑飒与刘华眼色微变,刘华斥责道:“小儿家无端呱噪什么?”

“伯母,檀奴并非乱说,而是真有办法可解难题。”

“还敢胡言?”刘华脸上怒气更甚,心道这个侄子今天怎么了,如此不知礼数,就算你偷听到王甫的图谋,也不该如此妄言。

虽然郑飒与自己关系依旧,但是这样胡言,一旦说错不是让自己难堪吗?

倒是郑飒并未多加责难,出声阻止了刘华,说道:“公主息怒,小儿家聪慧说不定真有办法,咱们听听倒也无妨。”

说是这样说了,不过语气里还是有几分不信任。伏泉心里暗道那些史书记载某些大人物少有异志豪言,引得父辈赞赏都是骗人的,有志向应该是真的,但是大人赞赏就不知道是不是后人粉饰来的。

憋足了气力,伏泉大声说道:“王甫有司隶校尉,难道郑常侍没有陛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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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时的司隶校尉权利很大的,直到后世都没有这么大的权利的官。简要说明下,后面会用到,打个比方,它大约相当于明朝的北直隶总督兼南直隶总督,执掌北京、天津、上海、河北、江苏、安徽6省市的军政。东汉时期,东至安阳,西至陇山,南至伏牛山,北至吕梁山,包括洛阳、长安二都在内的广阔领土,都属于司隶校尉的辖区。不仅如此,司隶校尉还有权逮捕、审讯和处分所有的中央官员,包括三公与宦官。

第四章 帝心

郑常侍没有陛下吗?

伏泉年幼声音不大,但此刻却在郑飒耳里犹如拨开云雾见了青天,只见他眼神一亮,似有所悟。

席上的刘华却没有深想,看郑飒的表情直以为伏泉触怒了这位自己年少时常照顾自己的宦官,即使心里喜欢伏泉,但也只能虎着脸,厉声斥责道:“檀奴,休得胡说。”随即又对郑飒说道:“郑常侍,小儿家胡言,莫要见怪。”

谁想郑飒竟不以为意,细声回道:“公主多虑了,小郎君聪慧点醒了奴婢,只是奴婢还是不解,需要小郎君解惑。”随即又问了伏泉,语气不再似先前那样不信任,而是颇带恭敬的问道:“小郎君有何法救奴婢?”

伏泉回道:“王甫敢如此毫无顾忌,只因其爪牙段颎为司隶校尉,司隶军政皆出其手,若其编造好了证据,必会直接抓捕郑常侍。进了诏狱,内廷必已被王甫收买,而外廷因窦公前事,郑常侍即使有天大的手段,也未必能安然脱身。”

窦公即四年前想铲除宦官,事泄被诛杀的大将军窦武,党人“三君”之一。

郑飒当时为长乐尚书,管理群臣向太后递表的奏章,不过他经常私自扣押,一边与外廷虚与委蛇,一边又不立即向宦官集团靠拢,属于骑墙派,典型的老滑头,狡猾之极。这才惹恼了窦武,被窦武收送北寺狱,后来王甫放了他,如果不是明白窦武是一定要他命,诛杀所有宦官的话,也不会彻底与王甫合作,联合劫持了窦太后,使得窦武堂堂大将军,执掌天下兵权,却连一个皇帝太后的征讨大义都没有,最终兵卒倒戈,事败身死,祸及全族。

话语到了这里,刘华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似乎好奇这个侄子怎么能如此洞悉朝政。而郑飒听了之后脸上又黑又紫,阴沉得十分难看,显然伏泉对他的处境描绘得非常正确。

“这该如何是好?”

“常侍怎么如此糊涂,王甫所恃者,无非段颎尔,其能扶持段颎为司隶校尉全凭陛下吩咐,若其失了陛下帝心,陛下安能让段颎久为司隶校尉?”

郑飒点头道:“小郎君倒是看到重点,然而段颎能为司隶校尉,虽有王甫之功,但也属平常,奴婢怎能让陛下随意裁撤?”

伏泉听后一愣,怎么会裁撤不了,灵帝历史上不是最宠爱宦官?郑飒可是灵帝除窦武的重要手下,他吹些耳边风,怎么裁撤不了?而且段颎升任司隶校尉,难道不都是王甫的功劳?细细一想,他便释然了。

历史上段颎投靠宦官,一方面是他心里名利心太重,太想升官,寻求富贵,另一方面则是他出征羌人,需要军费以及物资后勤,然而这些东西都是国家供给的,准确的来说是皇帝宦官控制的中朝,又称内朝。他若不投靠,宦官在后方使点手脚,没有后勤供给,估计也不会有他那些神乎其神的战绩了。

而升任司隶校尉这一重要职位,则是灵帝不得已为之,一方面是为了抓捕造谣者,另一方面汉羌战争已经结束,段颎功劳之大,唯有“凉州三明”的其他两人皇甫规和张奂能与其比拟。

但另外两人一个年岁大了,早已致仕,另一个得罪宦官被诬陷罢免,回乡教授弟子,不再出仕,这时候大赏段颎,分离其兵权就成了必然。

盖因凉州悍卒多数听其命,即使他忠心,但也不由得不让皇帝猜忌,升任司隶校尉表面上看似升迁,暗地里实则极大的削弱他的兵权,所以升迁成了必然,王甫只是起了锦上添花的作用而已。

想通了这点,伏泉明白自己最初的想法太天真了,把王甫最重要的依靠铲除已不可能,那现在只剩另一条路了。他说道:“是小子糊涂了,不过既然郑常侍不能罢免段颎,那只有行险计了。请常侍向陛下太后禀报,野间传闻常侍与渤海王姑父密谋,篡夺皇位。”

此话一出,满屋惊愕。

刘华瞪大眼睛看着伏泉,呐呐不言,她今天真的看不懂自己这个侄子到底怎么了,偷听消息救王叔的是他,现在要率先向皇宫报告谋反事情的也是他,若不是心里知道他平时懂事,此刻说不定就要上前整治他了。

有人能忍住气,可有人就不能了,刚刚对伏泉态度有所好转的郑飒,听到伏泉让他去向皇帝禀报莫须有之罪,还是如此大不敬的,勃然色变,差点就要挥袖离去。

“常侍息怒,檀奴说话定有深意。你这孩子,有话直说,这等胡乱言语,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来,回府里我定叫你后悔。”刘华见郑飒脸色,立马帮腔道。

开玩笑,或许郑飒马上就要被王甫收拾了,但现在到底也是宫里的宦官头目,惹他不快,指不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现在的大汉,在宦官面前,自己这个先帝长女都得看他们颜色,虽然郑飒对自己很是尊敬,但也千万不能让他无端惦记上了。

“伯母,郑常侍稍安,请听吾道来。现在之局说是死局亦然,窦公之事犹在前鉴,陛下身边多为王甫爪牙,坐以待毙的话,只能等到王甫出招。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主动出击?若陛下在王甫禀报之前就已经知道谋反之事,他再禀报,可会信吗?”

郑飒心思一转,随即问道:“为何不信?”

伏泉指着桌上的菜肴回道:“就像这些美味,味道定是极好的,但若是我吃了后,说此家店味道极差,不知常侍作何感想?”

“定是不信的,奴婢常来,哪能不知此中滋味?”

“善,若是吾伯母,常侍亲友皆言此家店味道不好,乃至朝中大臣,三公九卿,常侍还信吗?”

“这?”郑飒眉头微皱,不再言语,若真是那样,他也许真不会信。随即,心思一动,眼神闪过一丝异彩,高兴的说道:“小郎君真是早慧,公主有福了。”

此时,听了伏泉讲话,再笨的人都明白伏泉的话了,想想看,皇帝身边人都在传谋反的事情,都说不可能。等到其他人上奏时,再说这件事情还会信吗?

刘华明了伏泉的计策,喜上眉梢,笑着说道:“那劳烦常侍准备了,阳安也要书信王叔以应对。”

“善,奴婢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何事?”

“希望公主进宫一趟,向陛下陈述谋反传闻。”

“一定。”

第五章 徐州世叔

关于如何自保的密谋就如此定了下来,具体如何实施还得看刘华和郑飒的应对了,伏泉与刘华浅尝了这食肆的美味,稍后待郑飒先行离去,便离开了。

不过,自始至终他都没感觉这家店味道如何,倒不是菜品很差,只是他早被后世美味养刁了嘴,没有调味品有些菜真得很难下咽。

刚出了院门,两人还未走远,身后传来一阵喊闹声。

“阳安长公主,稍等。”

两人停下,伏泉回望,只见一个中年文士正向两人跑来,他头戴丝巾,看着有些儒雅之风,但伏泉看这人感觉有些奸猾。

刘华回身看了来人,皱着眉头问道:“汝乃何人?”

那人停下脚步,行了一礼回道:“朐县麋良,见过阳安长公主。”

“东海朐县?汝识得阳安?”

“见过一面,当年孔直兄早亡,良亦往奔丧,在琅琊见过公主几面。”孔直,是伏泉父亲伏正的表字。

“原来是故人。”说着,刘华拉过伏泉的手对那人说道:“檀奴,见过汝父同乡故友。”

伏泉走上前长揖,随即说道:“小侄伏泉,见过麋世叔。”

麋良神色一喜,扶着伏泉的肩膀,上下打量道:“你是伏兄之子檀奴?这么大了,真像乃父。好啊、好啊……如此俊少年,伏兄泉下有知,应该可以瞑目了。来,此物收好。”说完,他从怀里随后取出一美玉,不由分说的塞到伏泉手里。

“世叔,使不得,檀奴当不得如此大礼。”来了这么久,伏泉对于宝物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知道麋良送的玉不是一般玉,看着起码价值数万钱不止,他可不敢无缘无故的受人如此大礼,别被人莫名坑害了。

麋良脸色一正,收回手,严声说道:“此小物耳,配得上汝,汝收下,需记住,长者赐,不可辞。”此时的伏泉长约六尺,望之如十五少年,肌肤雪白,如玉一般,姿容英俊,硬朗十足,翩翩有礼,神情亦佳,单论相貌来说,无论在何地,都应该被瞩目。

古人看人首重相貌言辞,麋良见之喜爱也很正常。外貌上伏泉在古代也是属于一等一的美男子,想想也是,伏氏出过一位贵人,两位驸马,基因如果差了,长得不好,能被皇帝看上,成为外戚世家吗?

无法,伏泉只能转头望着刘华,待她吩咐自己手下,这才塞入怀里,同时心里暗想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刘华心里有事,无暇和麋良闲扯,语气淡淡的问道:“汝此次来雒阳所为何事?”

“正值盛夏,难得的好日子,寻了些江东的好物件来京都贩卖。今日与友人相约此地,正巧见了公主,便前来招呼。”

“既如此,阳安还有它事,便不打搅先生了。”

说罢,刘华拉着伏泉转身便走,不理会他的错愕,留下一脸呆滞的麋良呆呆的看着两人背影,不知所措,似乎没想到刘华会如此决绝。

马车缓缓行驶,和来时一样,雒阳的道路依旧拥挤不堪,虽然城里不到十万人,但多数都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及其家属仆人,出行皆乘马车。

若是在后世还好,起码有交警管理秩序,而在汉代,除了你官大我避开以外,不然就经常发生堵车。

伏泉不无恶意的想到,马车之所以改为坐乘,是不是以前站乘遇到堵车,那些权势人物遇到堵车根本站不了那么久,这才改了坐乘。

把玩着手里的宝玉,伏泉喜爱非常,左看右看,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仅仅凭自己穿越了一个皇亲家族,就有人不由分说送自己宝物。

要是这样,自己还担心什么母族涉及谋反,狗屁的三国乱世,现在出去刷一波脸,拿了值钱的玩意,招募些人逃到西域好好过自己的富家少爷日子不好?

“别看了,此玉定是真的无疑,朐县麋氏,世代经商,良田无数,仆从近万,家资数亿,这点东西还不至于作假。”刘华显然看出伏泉的心思,笑着说道。

伏泉愕然,真没想到那麋良这么富有,汉代能有数亿钱可不是小数目,等等,徐州世叔,姓麋,他和刘大耳的两个舅子有什么关系?

想了想,他问了刘华:“伯母,那麋世叔也是徐州人?”

“朐县隶属东海郡,天下除了徐州还有第二个东海郡吗?”

果然,徐州同乡世叔,又姓麋,还是一等一的富商,肯定和麋竺有关系,想来应是他的父亲一辈。

“麋世叔真是辛劳,家里如此富庶,不想为了经商,还顶着烈日,不远千里来雒阳。”

刘华听了脸上冷笑,说道:“要真是如此,也就好了。”

“怎么?”

“贩卖货物而已,派个亲信仆人照看就行,何需亲自前来。观他三十余岁,至今还戴着庶巾,未入仕途,想来此行的目的怕是为了求官吧,主动招呼吾,只怕就是如此,可惜父皇已死,这事吾最好莫参与。”刘华说完,叹了一口气,神色哀伤,想来是想到自桓帝死后,她这个过世皇帝的长女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风光了。

怪不得刚才刘华不像往日那样待人,匆忙离去,原来是早已看穿了麋良的心思。

求官,她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买官而已,桓、灵二帝因国家财政紧张,军费不足,循了先例,卖官鬻爵天下皆知。

然而若是你认为有钱就能买到,那就错了,毕竟没有门路,联系到朝中贵人,谁卖给你?更何况麋良还是这个时代最受社会轻视的商人世家。

想来麋良这次偶然看到同乡家属,知道刘华身份尊贵,便主动上来客套了,那块宝玉显然就是他的敲门砖,只是他注定扑了空,刘华根本连让他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无暇去想麋良如何应对,自己无权无势,帮不了他,就算送了宝玉又如何?

道路前方突然涌现了无数穿得脏乱的百姓,挤在道路两旁,堵塞了去路。

自有家仆前去询问,得到回信后,伏泉才知道这些人是雒阳城外的百姓。因为前几日发了大水,淹没了家园,朝廷虽然赈灾,然后只能解一时之需,现在无衣无食,唯有卖身求活。

此时,他们正跪在雒阳权贵聚集的街道,希望有大人物看上他们,买到家里赏一口饭吃。

第六章 瘟疫

路边不时有穿着短褐的男人跪地,向坐在车上衣冠楚楚的权贵人物求活,希望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那些男人的身边经常有幼童瞪着大眼睛看着四周,或者有穿着破烂裙袍的女人低头哀哀抽泣,看得人心疼不已。

刘华瞥了一眼道:“看来朝廷真是又没钱了,不然何以连这些灾民入城卖身都不阻止?”

伏泉点点头十分认同,雒阳是大汉京都,朝廷的脸面,海上丝绸之路开辟以来,虽然西域于窴、鄯善、疏勒等国隔绝陆上丝绸之路,但外交人员来访仍不少,东西方交流依旧频繁,而如今守城兵卒官吏对于这大规模的乞丐卖身不管不顾,显然是得到上面的默许了。

汉羌战争结束也才几年,按理说国家应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可惜这些年数不尽的大小天灾,不断消耗国力,朝廷积蓄不了钱财,只能想一些非常规办法,例如卖官,公开标价,这也是麋良这些有钱的豪强们顶着烈日进京的原因。

既然能做官为什么不去做,毕竟官才是社会的主流认识,即使那些隐士高人,年少时候不也多是怀有一颗仕途之心,想一展生平之志吗?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由自主的,伏泉嘴里念叨了这句。

刘华听了皱了眉头道:“你这孩子,过去没发现如此早慧,偏偏今日能如此揣摩人心,现在又和朝廷的那帮君子士人一样,感叹民间疾苦,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大概是摔了脑袋后开了窍吧。”伏泉心里一紧,呐呐说道,看来自己连日来的不正常已被周围人发现了,随便找了话头搪塞一语便不说了。

刘华听后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很是高兴,心道檀奴历来做事顽皮莽撞,不想这次摔了马来,竟变得做事谨慎,井井有条,真可谓因祸得福,只是这般如大人一样还是稍显早熟老成了。

马车如龟速便前进,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哭声,“大人,你怎么了?大人……”语音幼稚,但声音凄凉,闻者伤心。

极目望去,只见前方的路边一全身脏乱的垂髫幼童,正不断摇晃身边倒在地上的中年汉子,那汉子脸色狰狞,显然十分不好受。

两人身旁一大群同样患难的灾民向那里望了一眼,便不再过问,这种事情最近见得多了,他们连自己都吃不饱,哪有心思管其他人,或许说他们麻木了也差不多。

街道上坐着马车的权贵们不少也看到这里的情况,有动了恻隐之心的派了仆人前来看看,扔些铜钱便走了,而多数权贵见了也只当未看见。

权贵就是如此,只管自己享受,至于他人,他们心情愉悦时或许会施救,古之今之亦然。

不其侯家的马车也是如此,刘华贵为桓帝长公主,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不再过问。

可是伏泉来自后世,还是第一次真实的见到这种凄惨故事,哪能忍心?纵身一跃便跳下马车,小跑着跑向那垂髫幼童身边,可把四周护卫的仆从吓了一跳,紧跟上去。

走进看去,只见那汉子脸色暗淡无光,热象偏盛,还未细看,便见他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身体一阵抖动之后,便没了生气。

死了?不会这么快吧?为什么这情况如此熟悉?

伏泉急忙上去查看,和那孩子一起使劲摇晃那男人,可惜任凭他们如何摇晃,他就是不动。这时候街上来了一中年人,身边抱着一木质箱子,走到两人身边说道:“两位能否让人,吾是医工,能否让吾看看?”

“诺。”伏泉抱起身边无助的孩子,移开位置,让这人诊治。

中年人向下摸索一番,数息之间,摇了几次头,转身向两人行礼说道:“不知这是谁家大人?”

旁边孩子依然哭闹不休,伏泉无法,回礼道:“是这孩子的大人,敢问长者,其父如何?”

“准备后事吧,我想此人应得了温病,刚刚已经死了。”中年人摇了摇头,叹息的说道。

那孩子虽然哭闹,但话还是听到的,嘴里语气慌乱的喊道:“你胡说,我家大人刚刚还好好的,怎会死了?”说完挣脱了伏泉的束缚,走到尸体前不停的摇晃,可惜斯人已逝,根本没有回音。

温病?伏泉一愣,他突然明白为何这情形如此熟悉,记忆里他此世的父母不就是染了瘟疫,得了温病而死。想到雒阳刚刚经历大水,大灾之后多有大疫,莫非此人也得了瘟疫?

顾不得这孩子的情况,伏泉止住了他的哭闹,虎着脸急声问道:“告诉我,你家大人生前去过哪里?和他这样发热的人多不多?”

那孩子被伏泉这么一惊,果然清醒很多,稚嫩的童声回道:“吾家就在雒阳城外,能去哪里?发了大水后,家里没了粮食,大人带我进城想寻些活路。村里和他一样发热的人不少,官府派来的医工看了后,说道大水后湿气重大家受了风寒,无甚大事,刚才带吾进京,身子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风寒?错了,这肯定不是风寒,记忆里自己父母也是如此,被诊断了风寒,要不是自己前世命大,可能也跟着走了,不过自那之后身体一直体弱。

想想伏泉也就释然了,这个时代医疗简陋,人多活不过五十岁,不惑之年已算是长寿。

不是那些医匠医术不行,只是对于瘟疫这类还没有系统的书籍研讨,病症相仿太多,而那位医圣的《伤寒杂病论》还未出世,大牛张仲景估计现在还在想着怎么找门路举孝廉当官了,哪有时间去写医书?

这时有巡街的兵卒来了,听旁人传言这里死了人,急忙跑了过来。看到这边情形,心中已经了然,急忙驱散人群,口中喊道:“诸位让让,让吾等把这人抬走。”

汉代民风淳朴,对死者十分敬重,这些兵卒虽然与此人不识,不过还是主动帮忙,在他们看来只是帮助一个丧父的垂髫幼童而已。

“且慢,此人得了温病,极有可能是瘟疫,如此莽撞,当心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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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幼童垂髫:古时儿童不束发,头发下垂,髫是儿童垂下的头发,因此称儿童或童年为垂髫

第七章 埋葬

一语既出,石破惊天。

瘟疫?若论古人最怕的是什么,毫无疑问便是瘟疫,染了瘟疫能够逃生者微乎其微。

兵卒的长官,看着装应是个小吏,面色不信,疑问道:“小郎君这般说,可有凭证?”

伏泉回道:“并无凭证,只是家中长辈当年便是这般染了瘟疫而死。”

“那便是猜测了?”那小吏眼里闪过一丝轻视,吩咐左右曰:“速速驱散闲杂人等,搬了尸体。”

“诺。”一众兵卒连忙驱赶伏泉等人。

“不可,若是瘟疫需要立即防治,否则悔之晚矣。”因赶来的家仆人少,抵抗不住这帮生猛兵卒,只能裹挟几人退却。

这时候,刘华看了这边异常,急忙下马车,厉声喊道:“住手。”

一帮兵卒看到一位贵妇前来,摸不清对方底细,停下来观望那小吏,那小吏见了刘华装束,心中一紧。联想刚才伏泉穿着,心道自己莫非冲撞了什么贵人?

雒阳乃大汉京师,天子脚下,城内遍地都是达官显贵,伏泉到底是什么身份还真不好说。

示意兵卒停下动作,那小吏走向刘华问道:“汝乃何人?”

刘华未答,此时她身边家仆立即回道:“大胆,此乃先帝长女阳安长公主,身份尊贵,岂是你这巡街小吏随意询问?”

小吏一听,脸色大变,急忙行礼道:“韩飞见过阳安长公主。”

没称官职,想来只是没有秩不入流的小吏,统率着维护治安的兵卒,在街道上称王称霸。

当然了这些兵卒想来也不是精兵,类似于后世的警察城管一类,不过能被选来维护治安,也不是一般儒弱男子可比的,毕竟有汉一代,始终秉持着“士不教不得征”的传统。

刘华斜眼看了一眼韩飞,淡淡说道:“出了何事?”

韩飞指着伏泉与地上尸体回道:“这小儿在此胡言,说此人染了瘟疫而死,吾怕引起恐慌,下令驱逐。”

刘华随即问了伏泉:“汝今日能不能让我省心?莫要胡闹了。”说完,就欲下令家仆带他离开。

“可是此事反常,这人病因与父亲母亲死时模样相差不多,而且据其子交代,其父死前,其所住村庄多有发热不适之人,而且此人生前虽然生病,但看着无甚大事,怎会突然病故?不是染了瘟疫,说发就发,病急攻心,哪会这般死去?”

“什么?”刘华听了大惊,伏泉父母死前她还见过,急忙走到尸体不远处观察。待看到尸体情形,却看不出太多情况,她本非医匠,哪能看清,不过凭着记忆,以及今日伏泉表现,她已确信七八分,随即与韩飞说道:“此人尸体,汝最好小心收敛。”说完便带人欲离开。

家仆强拉伏泉就要离去,显然也是怕真染上瘟疫,要知道家主兄长夫妇可就是得了瘟疫不治而亡,伏泉侥幸活了下来,可不能让他们的独苗再出什么意外。

可是伏泉看到尸体身边小孩,甩开仆从,不知怎么像是触动了什么心弦,心生同情,上前问道:“汝叫何名?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吗?”

那小孩此时冷静了下来,遇到落寞的说道:“吾叫于忠,阿母发大水时不幸遇难,阿父也死了,村里亲友或死或散,哪有什么亲人?”

原来和自己一样也是没了父母的孩子,随即说道:“随我走吧,汝父我来埋葬。”

于忠看了一眼伏泉,幼小的身子散发着一股倔强,喊道:“阿父是吾大人,与你何干?”

“可汝独自一人能自己葬了汝父吗?而且汝父极有可能得了瘟疫,最好火化,免得让他人也传染。”

“吾……”于忠显然还想继续争辩,然而伏泉说得对,他现在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独自一人如何才能埋葬他父亲?突然之间,他脸上露出泪花,语气哽咽的说道:“汝帮吾埋了父亲,吾这辈子跟定你了。”

话语终了,事情最终也有了定论,家仆在伏泉的严声指挥下,不情不愿的拿着白布裹了嘴鼻,抬着于忠父亲的尸体出了雒阳城。

韩飞见有人帮那孩子,便离开了,并未把伏泉的提醒记在心里。

不过有人对此时无所谓,有人可不行,刘华便是其一,她知道伏泉要把那具可能染了瘟疫的尸体埋葬,心里可是一万个不愿意,喊了伏泉来严声禁止。

“这事情交给那韩飞不好,你为何非要做此事?”

“那孩子与我一样,父母皆亡。”

刘华听后楞了半响,后来在听了伏泉所说自己早前染过此病,以后很难再染,这才放行,不过还是关心嘱咐道莫要轻易接触,留了亲信家仆照顾,便回府了。

因是瘟疫,家仆找来马车装了于忠父亲,本想就此出城,可是于忠哭闹,希望能为父亲洁面梳洗,即使生前如此穷困潦倒,死后他也希望父亲能够好好的走,汉代重孝由此可见一斑。

“汝不怕也得了温病?”

“得了又何妨,阿父含辛茹苦养大于吾,至死也希望吾能存活,吾做这点事情算得了什么?”

一句话,就把伏泉呛的不清,暗道这孩子比自己还早慧,莫非也是穿越来得?

别无他法,命家仆去买干净衣衫,然后出城,找了一空旷地方,一边让家仆寻来柴火搭建焚烧场所,一边从附近找了水来,煮开后,为于忠父亲擦洗身子,梳理打扮,并换来一套崭新衣裳。

伏泉望见于忠摸着父亲身上衣衫时,眼中流露一丝欣慰,想想也就明白了,家仆买的不是平民穿的短褐,而是士人穿得长袖一类的袍服,或许他这辈子都没穿过吧。

事情终了,因汉代人死去有“饭含”一说,即口含玉石珠贝等珍贵宝物,死者为大,无论贫富,都会为亲人寻来宝物,为此入狱者也不在少数,伏泉随手把怀里麋良送自己的美玉放入于忠父亲口中。

于忠见了十分诧异,这玉石之大他当然知道价值几何,忧心说道:“少主,此玉太过贵重,忠不敢要也。”

“闭嘴,休管吾事,玉乃吾物,如何处理,与汝何干。”

“这……”

一句话,说的于忠无言以对,他年纪尚小也不知如何拒绝,只能闭嘴。

显然,伏泉帮他处理父亲丧事让他十分感动,语言里开始称“主”了,毕竟他的行为与卖身无异。

第八章 献策防治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这两曲是汉代著名挽歌《薤露》和《蒿里》,无论乡间城市,尽皆传唱,原本乃是一曲,后一分为二。意思是薤上零落的露水,是何等容易干枯。露水干枯了明天还会再落下,人的生命一旦逝去,又何时才能归来?蒿里在泰山下,传说人死之后魂魄归于蒿里。鬼伯乃是掌管蒿里的人,它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无论你生前是贤是愚,一旦它叫你去,人间的权势,金钱都将失去效用,你想稍稍踟蹰一下也不行。

大火缓缓燃着于忠父亲的尸体,于忠哽咽着,带着哭腔唱着这首挽歌,声音凄凉苍伤,语调悲凉至极,令人有感,闻者无不伤心落泪。

可是斯人已逝,又有何用?

众人收拾了骨灰,便由于忠一路背着,回了府邸。伏泉在侯府自有自己的别院,倒也无需让他和家仆同住,招呼夭儿为他收拾了一间院子便行了。对于这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孩子,心里面他更多的把他看成弟弟。

一连过了两日,伏泉得了刘华吩咐,依旧安心在府中生活,莫要生事。可以说伏泉这些日子的汉代生活过得很休闲充实,每日练剑、看书、临摹书法,闲时下棋,蹴鞠,偶尔被伯父喊去考校经学,生在权贵人家生活大抵如此。

这天,府上来了官吏,点名找阳安长公主和伏泉,刘华莫名其妙,而伏泉则以为是郑飒那里有了动静,谁知见了来人以后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那人便是韩飞,此时他正站在几位中年文士身后,看他神色恭敬,伏泉料想是这几人应该是有秩比的官职比他大的官员,不知他们来侯府所谓何事。

伯父伏完今日出门访友,家里只以刘华为大,此时她出来后坐于主席,看了眼几人,眼光飞速在韩飞身上流转了下,随即淡淡问道:“诸位来我侯府所谓何事?”

几人齐齐行礼道:“见过阳安长公主。”随即,便有一文士上来说道:“吾等乃是光禄勋属官,今日来此实为拜访这位小郎君。”说话时分,眼神看向伏泉。

“杨师?”刘华诧异,不知这个帝师派人来有何事情,便看向伏泉说道:“此乃吾家君侯兄长遗子伏泉,小名檀奴,速见过几位诸位尊长。”

伏泉听后向几人行礼,口中说道:“见过诸位长者,不知此来找吾所谓何事?”

那为首文士急迫回道:“两日前,小郎君与韩飞所说瘟疫之事,其未当真,不想昨日雒阳城外便爆发瘟疫,已有数百人染了温病,今日已死数十人。韩飞与吾等述说前事,知晓郎君或有解除瘟疫之法,特来相求。”

一语说完,伏泉心中释然,没想到自己猜测之事竟然成真。不过随即心中一紧,于忠年幼常年和其父在一起,不会他也染病吧?若如此,岂不是整个侯府比历史上曹阿瞒诛杀全族提前灭族吗?

后来想想,这两日于忠只是披麻戴孝,身子硬朗,并无不妥,想来应该无事,这才安心。

伏泉回道:“大灾之后多有大疫,若要解除恕小子无能为力,吾只有法遏制瘟疫蔓延,若要医治当请神医而来。”

“敢问神医在何处?”

“吾年幼得了此病,父母更是因此而亡,便四处打听,曾闻谯县华佗、南阳张仲景皆有起死回生之能,若请得他二人来,必有法根治。”说话时候,伏泉脸上流露哀伤,毕竟提前亡父母,没点悲伤情绪就太不正常了。

众人不解伏泉为何说起二人时前者呼名,后者唤字,而且连籍贯都说得前后不搭,一个到县,一个到郡,只是过于关心瘟疫灾情,并未在意,为首那文士立即怀疑问道:“果真如此?”

显然此时二人名声尚未传播,让众人颇为不信,有人能根治瘟疫。

作为后世之人伏泉只知二人,一号神医、一号医圣,杏林高手,名标青史,籍贯还是前世学历史时稍微记起的,真要确认他们能否解决瘟疫还真不敢打包票,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二人名声虽然不显,但皆自小钻研医术,四海为家,为民解疾,若他二人无他法医治,想来世上再无他人有法医治了。”

众人听后脸色稍缓,心道此二人真名医风范,为首文士立即说道:“我这便去寻光禄勋,征召二人前来治病。”

“且慢。”几人在为首文士说完后便要起身离开,不过被伏泉叫住,正待他们面露疑惑时,伏泉说道:“二人医术虽然高超,然派人征召毕竟耗费时日颇多,需知瘟疫来去迅猛,若是因此耽误,恐灾情四散,若是祸及雒阳,后果不堪设想。”

几人皆惊,如果瘟疫传播雒阳城里,那后果真的无法知晓,同时脱口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诸位尊长莫急,泉少时便私下研究,虽无法根治瘟疫,却知如何控制。”

“敢问如何控制?”

“瘟疫多为环境脏乱,人体口鼻呼吸等方法传播。为今之计,必须控制雒阳城外已患瘟疫者,最好十人一队,分开居住,严令百姓未经许可一律不准出去,不能让他们四下游走,到处传染,除了运送粮食的役卒外严禁闲杂人等出入,役卒出入时也需要用煮沸热水清理过的粗布丝帛遮掩口鼻。让百姓自行凿井取水,严禁饮用河水,饮用井水也需烧开,若是再发现身体异常者,立即收押,集中由医匠治理,记住要保持空气流通,无论病者或热或冷,皆需如此,另外已死之人,不能就地掩埋,需要火化为宜。”

“火化?这是为何?”

“死者身上带有恶气,可污染土壤,进而私下传染,不得不防。听闻少府有石灰之物,此物有驱邪之用,扫除恶气,用它在雒阳城内外四处挥洒,主要是人畜粪便,污秽颇多,需多洒石灰,加之一些清水混合,可避瘟疫。”

“受教了,公主与小郎君恕吾等公务在身,就此叨扰了。”说完几人行礼后便匆匆出门,留下听了伏泉一番话,不知作何解释的刘华,这次她是真的看不懂这个最近变化颇大的侄子了,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救灾专家呢?

第九章 出城

刘华不解归不解,但没有多问,毕竟汉时人受今文经学的影响,两汉时期流行图谶,不少知识分子附会谶纬,流于妄诞,十分迷信,刘华也只当是伏泉因祸得福,不同于以往。但这一次,伏泉也终于展现出现代人的优势了。

后世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几乎让整个中国的全体国民都成了防治传染病的专家,而且从小教授预防措施,虽然瘟疫种类繁多,但预防措施在伏泉想来都差不多,自然也就知道该如何防。

想到东汉末年,曹操在《蒿里》写的那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余一,念之断人肠”,伏泉对瘟疫就格外警惕,毕竟汉末人口急剧减少,虽然有军阀混战的结果,但更多的却是天灾不断,瘟疫四处横行,百姓无粮可食的结果。

之后,家中苍头回报,雒阳城内已经戒严,据说光禄勋杨赐将此事报给皇帝,怕死的小皇帝一听说瘟疫会如此传染,急诏相关人员配合光禄勋赈灾,治理瘟疫。

同时,又令司隶校尉段颎戒严雒阳,许出不许进,即使有通关之“传”,除非要事也不得轻易进出,多有权贵为此抱怨,不过在听到瘟疫传播途径后,立马闭嘴,毕竟是人都怕死。

或许是小皇帝突然戒严这事情耽误了王甫等人,反正伏泉又一连等了半月有余,都没有听到段颎下令抓捕渤海王的消息。

倒是伯母这期间连续几次进了皇宫,不过都没见到小皇帝和太后的面,似乎他们都怕死,除了未出宫的近臣或者要事,谁都不见,连这期间的议政朝会都没有去。

有时候,伏泉总是去想会不会是自己的出现这么早就出现了蝴蝶效应?

皇帝的诏令一下,官僚效率十分高,官府户籍查找之下,华佗和张仲景两人很快就被找到。听说了雒阳疫情,收拾了东西便来了京都,不数日便有效控制了疫情传播。

雒阳城外又可以通行了,这日得了杨赐来信,召集亲信家仆,伏泉便出城去了。

官道上,白色的石灰粉四处播撒,弥漫一股浓烈的刺鼻之味,想来光禄勋的下属对自己的方法执行得很彻底。

石灰远古便有,古人也早就掌握了石灰建房屋的敲门,秦时筑造长城时,便用了此物,作为东汉掌百工技巧之政的少府,囤积此物很多,瘟疫又近在雒阳,真是不要命的播撒。

“少主,听说张神医被找到时,可是让众人都吃了一惊?还怀疑那少年郎君是不是庸医呢?”

“有志不在年少,自古神童皆早慧,有奇能,张神医只是名声不显罢了,再说能有谁,有吾这般慧眼?”

话语刚落,夭儿便抿嘴痴痴笑道:“少主又在胡言,婢子可是记得您听到张仲景刚行冠礼未久时,可是吓了一跳。若不是他来了雒阳,与华神医真的治好了病人,估计您可没这般洒脱了。”

“再说,欺我不怒乎?”

夭儿显然根本不在意伏泉的话,虽然不在说话,但依旧眯着漂亮的大眼睛,嘻嘻笑着,弄的伏泉很是郁闷。

的确,这次伏泉是有些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自己能记住后世的神医和医圣已是不容易,却记不得两人的年龄。

华佗还好,自幼钻研医术,至今也过而立,在当地有些名声,而张仲景也只是研习了些家传的医学典籍,实际经验却很少。

朝廷征召的官员到张仲景家时,可把这个少年郎君吓了一跳,不知自己名声怎么传到天子耳中,不过再三确认南阳只有他一个张仲景会行医后,还是被绑上马车,直奔京师而去。

当时伏泉真怕自己过早把医圣喊来,他会因为诊治经验不足,治不好病,幸好他对于行医倒是不胆怯,和华佗一起真的研制了控制病情的药方。

前方一辆马车向车队行来,车旁仆从无数,更有数十披甲骑士四周保护,端得是气派,不知是哪家贵人出门。

家仆识得,说是越骑校尉曹破石的车队,看着两方车马越来越近,连忙让马车仆从避让。

伏泉好奇,便问道:“为何如此小心,还要避让?”

“郎君不知,曹破石兄长乃是大长秋曹节。”

曹节?大长秋?

起先伏泉不明所以,待稍稍一想,大长秋是隶属皇后,一般由宦官担任,曹节岂不是和王甫同谋害自己曾姑父的那宦官吗?真是冤家路窄,不过家仆做得对,不避让还能如何?

需知自宦官诛杀窦武以来,掌控中朝,进而影响朝堂,惹怒了他们可不一定会有好果子。

车队相遇并未出现太多事情,等曹破石一众离开,伏泉等人才继续赶车。

伏泉不知道的是有人在车队相遇时,一直注视着他们,准确的说是窥探车上姿色娇俏的夭儿。唤来左右骑士,曹破石问道:“刚才所遇车队是哪家的?”

“启禀将军,小人不识。”骑士拱手道。

“派人去查一下。”

“诺。”

曹破石看着骑士远去,点点头,很是满意。想到刚才车队相遇时看到一少年郎君身边的年轻婢女,心里不由产生一丝占有欲,他本就好色,如果不是自己急需入城觐见陛下,不然说不定刚才当场就上前索要婢女了。

在曹破石看来,那家主人知道自己身份,自己索要一区区婢女应该是手到擒来,而且少年毛还没长齐,这等美貌婢女,不交给自己享用,还要让她枯守寂寞吗?

远方散发出一阵浓郁的药味,紧接着便看到一队队披甲兵卒来回巡逻,他们之中有禁军装束,也有普通疫卒,不时有队伍上来查探几人,不过在家仆出示光禄勋的文书后,便放行让他们通过。

若是从上方望去,如果不是看到雒阳城外的村落里有不少百姓居住,或许还以为这些村落都成了军营一样。

走到里面,自有提前得到消息的人来引路,瞧见来人,伏泉暗道真是巧了,这家伙正是当初对自己不以为意的韩飞,此时正笑脸相迎的等着众人。

第十章 佳儿早慧

由韩飞引领,很快众人来到一处民居院落里,院落外站了不少人,瞧着衣着皆是官吏无疑。

西边的民居里不时发出咳嗽声,听着让人心里难受,随后斜眼一看,只见衣甲在身的兵士身后,有不少穿着短褐或者裙袍的脏乱男女,正分批坐在屋里,身边自有医匠护理,想来应是感染瘟疫的百姓无疑。

无暇多看,便被带入东边的屋外,看到里面也有三人正在畅谈,应是大官。待韩飞向守门兵卒禀报后,便让其进内。

三人都留着长须,居中者年长些,穿着儒士长袍,看着有股儒雅之气。靠右者身上不自然的散发着杀伐之气,虎目自威,虽鬓发渐白,已为老者,却让人畏而生寒,其打扮像个儒士,但更像将军无疑,倒是居左者,看着有股吝啬之相,一脸笑眯眯的,让人感觉他像个铁公鸡似的守财奴富家翁。

韩飞上前一一行礼道:“见过光禄勋、司隶校尉、大司农,下官韩飞,已将伏郎君带来。”

一句话,震得伏泉头皮发麻,果然都是大官,九卿里来了两位,外加一个首都军政总指挥,在这雒阳帝都里也是没其他势力能比了。

杨震捋了长须,点头笑道:“汝下去吧。”

“诺。”

随着韩飞离去,在坐三人顿时目光集聚在伏泉身上,他倒是坦然自若,其他人他不在意,只是用余光不断扫视右边那浑身散发杀伐之气的段颎。

毕竟自己最担心的可就是段颎得了消息,不再靠郑飒攀咬刘悝,转而换其他路子,最后刘悝下狱,自己被牵连,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堂下少年郎如此坦然,杨震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赞赏,笑道:“少年郎果然早慧,遇事从容,又能小小年纪想到如此遏制瘟疫办法,如此不凡,真乃佳儿。”

古人看人都这样吗?自己啥都没做,话也没说就开始夸了。伏泉心里默默嘀咕。

佳者,长相标致之人,古人看人第一乃是家世门第,其次就是外貌。伏泉出自琅琊伏氏不其候一族,世代外戚列候的家世当然没问题,外貌上在古代也是属于一等一的美少年。

毕竟伏氏历史上出过一位贵人,两位驸马,基因差了,长得不好,皇帝能看上,从此成为外戚世家吗?杨赐显然第一眼便看伏泉很顺眼,故有此语。

还未答话,居左的中年人则说道:“杨公此语妙极,少年郎以后定有所成。”

此话说与未说一样,在场之人都无任何反应,伏泉想来这人有些马屁拍在马腿上的意思。心道九卿之间需要如此吗?

细细思索便明白了,现在的光禄勋杨赐可是帝师出身,不仅掌握着深宫近卫兵权,又时常觐见皇帝,深得逐渐亲政的小皇帝信任,而大司农虽然还是九卿之一,不过位置却有些尴尬了。

大司农掌钱谷,相当于后世的财政部长,与管理皇帝私财的少府并列。不过东汉以来,财政收支逐渐划归尚书的度支,各种理财之官,陆续出现,大司农的职权渐渐缩小,至今可以说只占着九卿的位置,为晋升三公的养老之属,再加上现任的大司农曹嵩可是宦官养子,能成为三公也是花钱从太后处买来的,在此三人里位置显而易见,此来也只是他掌握着雒阳几处赈灾的粮仓调配之权,不拍杨赐的马屁估计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不过他人或许不以为意,可是伏泉却不敢,毕竟知道他是曹嵩时,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他那大儿子,以后的魏武帝曹操,那可是历史上灭了琅琊伏氏一族的狠人。

伏泉行礼回道:“谢过杨公夸奖,小子只是年幼时父母遭逢大难,潜加思索而已。”

杨震看了眼,随即笑道:“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甚好甚好。”

无厘头被几人夸奖,弄得伏泉疑惑不已,还待等几人回话,便听杨震说道:“汝既献策防治瘟疫,便出去查看一番,是否妥当。”

出去查看?是说这里不方便他再呆了,是说他们不需要自己,换言之,逐客令!

“诺。”心里莫名,这几位高官今日故意戏耍他不成,不过还是行礼告退。

看着伏泉远去,期间一直未说话的司隶校尉段颎眼神一变,闪过一丝厉色,随即说道:“杨公认为此子如何?”

杨震瞥了一眼段颎,依旧淡淡说道:“此子早慧之极,又显沉稳,防治之策应是他所献无疑。”

段颎听后不再言语,他也认定防治瘟疫之策是伏泉所献。不过心里面却在盘算刚才这少年为何不断扫视自己,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他这个久经沙场的宿将怎能不知,他自认与这少年不识,只是未感到这目光未有不善,权当是少年好奇,未作他想。

曹嵩这时候适时插话道:“杨公,段公,既然吾等已确认防治之策确是伏泉所献无疑,便进宫禀报吧。”

其余二人随即合应道:“善。”

原来杨震三人之所以召伏泉前来,只是为了验证防治瘟疫之策是否为他所献,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虽然古人不时出现早慧神童,但不亲自验证谁敢相信,让人畏之如虎的瘟疫,竟然被一个虚岁十二的少年郎君治好了。

汉代视天灾如上天降下的祸端,皇帝遇到此事,若是影响过大,危害过甚,会罢免惩处一些大臣官员以求得到上天的赦免。在当时,这种迷信行为称为“禳灾”。

这次杨震几人之所以如此会接见伏泉,完全是他所献之策救了他们的官运,若是瘟疫真的蔓延肆虐雒阳,朝中三公九卿估计都不能幸免,非罢免不可禳灾,而伏泉献策之后完全救了他们。

按照惯例,瘟疫控制后召开议政朝会,肯定要禀报献策之人,这次接见也就是确认是否真是其人而已。

伏泉当然不知道这是真假,此时他已出门,不知杨赐所言是否随意,倒真是傻乎乎的去看看四周是否有什么遗漏。

不多时,由夭儿、于忠陪着,在走访了几个民居以后,便看到前方一处空旷地方,一群医匠正围着一中年男人,观其情形,应是讲课无疑。

第十一章 神医医圣

医匠中央,一中年男人神采异常的讲解着,他看着普通,但让人感觉很有精神,身体硬朗。众人细心听讲,让伏泉不敢妄动,打扰他人,毕竟这是很失礼的事情。

“温症,发热而渴,不恶寒,立发或潜发……故治病应以去热为主……”那男人将的十分透彻,不过伏泉未学习医术,只是一知半解,心里面已对他有了猜测,只等验证,终于随着男人讲解完,众人皆散,伏泉这才上前与其询问。

“敢问足下,可是朝廷所征医匠?”

华佗看着面前行礼的少年,脸露疑惑,不过回礼道:“正是,不知小郎君此来所为何事?”

伏泉道:“因早前献了防止瘟疫之策,今日光禄勋杨公特招吾来相询,查漏有无异常之处?”

“汝可是治瘟郎?”

“正是。”伏泉脸色黑暗,治瘟郎是雒阳好事者起的称呼,意思很容易理解,但却让他很不高兴,听着听着就让他想起西游记里孙悟空在天庭当的弼马温官职,很难听。

男人听后脸色一正,又行礼道:“谯县华佗见过郎君。”

果然,能为这些治理瘟疫的医匠讲课的,只有后世著名的神医了,不过毕竟坊间听闻那位未成人的医圣,医术虽然不错,但多时还要请教已经行医十余年的华佗了。

就像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样,与华佗比,张仲景显然嫩了点,还需磨炼。

伏泉听后肃然,随后拜道:“先生大义,不畏疫情,冒死解救百姓,请受伏泉一拜。”

这一拜,伏泉不止是为了灾民,更多的是对这位神医的敬重,毕竟纵看历史这位可是少数的不爱仕途的人,而且真正的是一心一意只为了治病救人。

想到这伏泉就不由得想起和他有家仇的曹阿瞒,若不是他头风病加疑心病犯了,或许华佗不死,汉族的历史也会出现无数个拐点,这些伪君子着实可恨!

华佗眼露诧异,立即扶起,说道:“郎君何故如此?佗本医匠,治病救人当属本份,岂会因瘟疫而不救?今日郎君正好来了,对于郎君所提防治之策,佗有几处想法,正好请教。”

“先生直说便是,泉有所获,必予之。”

“郎君有言,瘟疫以人体口鼻呼吸传播,是否是以人所看不到之物而传染?其次,得瘟疫者尸体需火化,活人喝沸水,是否此物怕热?此外,石灰一物是否就是杀的此物?”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伏泉脑袋懵了,心道这华佗是不是来自后世,嘴里惊呼:“微生物?”

“什么?”华佗瞪大眼睛,不知伏泉所说何物?

看到华佗神色不似作假,这才稍安,心道果然是神医,自己把后世预防细菌病毒通过空气,口鼻呼吸传播的方法稍微归纳,对方就已经有此预想。又想到华佗可是开了外科手术的历史先河,不由得对曹阿瞒又恨上了,这个精神异常的神经变态,杀人如麻的疯子。

“一时顿有所感,这才出丑,望先生见谅。”

华佗并未在意,听到伏泉话中意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急忙问道:“可是有所得乎?”

“然,适才先生所讲,让吾有所悟。近日天热,多升蚊虫,先生可曾注意?”

“见过,余也曾提醒众人当心蚊虫蛰咬,烧烟以驱蚊,防多生疾病。”

“先生可想过蚊虫由何而来?”

“这……”

“万物生长皆是由小到大,虫本渺小微物,吾等见之已有吃力,若是比蚊虫更小之物,吾等能视乎?”

华佗听后恍然大悟,大笑道:“郎君果然早慧,佗之所惑尽解亦。”

伏泉连忙回道:“此幼时顽皮所想尔,当不得先生称赞。听闻南阳张神医亦在,可否请先生带路,代为引见?”

“固所愿耳,仲景可是盼见郎君久矣。”华佗笑道,连忙拉着伏泉向北方走去,路上伏泉疑惑,张仲景想见自己干嘛?

走进一处寻常院落旁,淡蓝的天空上染着几缕炊烟,伏泉心想这是谁家烧饭,如此之早,此时距离饭时尚早。

进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相岔了,只见空旷的院落里,堆了几个药炉,一个少年郎正在里面煎药,看他戴着儒冠,业已成年,莫非他就是张仲景?

华佗拉着伏泉,率先进入喊道:“仲景,汝猜猜何人来了?”

“大兄?谁人来了?药尚未煎好,恕吾不能相迎。”

话语刚落,华佗稍显尴尬,对伏泉说道:“郎君勿怪,仲景与吾就是如此,疫情虽已控制,然亦有多人尚未痊愈,吾等所配之药乃新方,若要旁人煎熬,怕错了耽误病人。”

伏泉笑着摆摆手道:“无妨,医者父母心嘛……”

“医者父母心、医者父母心……”华佗反复咀嚼这句后世名言,击掌叫好道:“好一个医者父母心,真是一语道尽我辈心声……”

未久,药已煎好,张仲景这才走向两人,待看到华佗身边的伏泉时,随即行礼,然后问道:“大兄讲解完了?这位是?”

华佗笑道:“讲完了,希望他们能懂吾二人之法,这位郎君汝竟不知?他就是汝时常念叨着的治瘟郎伏泉。”华佗对于张仲景十分喜爱,这个年轻人医术天赋极高,同样仁心仁术,两人初见便意气相投,虽然年岁差了十余岁,相识也才不久,但关系极好。

“伏泉?”张仲景脸露惊色,嘴里小声惊呼,然后才回过神来,急忙又行了一礼说道:“仲景谢郎君举荐之恩。”

啥?我一个连官都不是的小屁孩,何时举荐你了?

心中嘀咕,伏泉面露疑惑,相望华佗。

华佗看他脸色,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经过,这才说道:“郎君切勿多想,仲景医术精湛,又与佗不同,热爱仕途。此番天使相招,见了光禄勋杨公以后,其曰若是能解除雒阳疫情,必向天子进言,为其保一个孝廉出身。而向杨公举荐仲景者,归根到底,为郎君也,故仲景有此谢恩之情。”

怪不得,经华佗一说他也就释然了。

孝廉是什么?孝廉是为官之途起点,官和吏,两者相差何止万里?

张仲景家族早已没落,父祖辈几无高官,以他的身世、学问,做州、郡小吏都很难,更别提做官了,现在因为伏泉的一时言语,一下子进了天子帝师杨赐的眼里,还答应治理好瘟疫便保他一个孝廉出身,对于年少便热爱仕途的他来说能不感激吗?

第十二章 隐忧

看着面前的白净郎君一脸暗灰,连手上也染了不少,知晓是煎药之故引起,心里感叹无论古今做官果然是多数人的第一梦想。

这个后世有名的医圣,现在不也是为了仕途晋升,对自己那随意提起的举荐,感恩戴德吗?

伏泉赶紧扶起医圣,口中说道:“先生无需多礼,这是先生应得的,非泉一人之功。在吾看来,雒阳百姓之命若无先生,皆休矣,区区孝廉怎可比及先生救人之功?先生济世救人,以人为本,此乃大义也。”

“济世救人,以人为本,至理良言也,仲景受教,谢过郎君。”

后来,几人入了屋,于案几上跪坐交谈。

谈论之余,华佗言道:“雒阳受灾百姓虽有朝廷赐予受灾家属一人谷三斛,死者家属钱两千,然此次大水淹没雒阳良田无数,城中权贵存粮亦多,却因家中人口众多,不免不足,加之奸商囤积居奇,致使粮价升涨,等疫情一过,恐今年难过。”

伏泉默然,此事他也知晓,却无太多办法。于忠父子就是例子,其母遇水而亡,两人得了朝廷钱财,没有第一时间买粮食,却是葬了其母。

并且因汉代人相信死后灵魂不灭,还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生活,即“谓死如生”,所以上至皇帝下至庶民皆流行厚葬,甚至有卖房卖地置冢者,所以才有于忠父子后来进雒阳讨活的事情,更何况其他人,或因他事用了钱财,粮价又涨逾难苟活。

怪朝廷乎?

不怪,汉时两千钱不是小数目,谷三斛亦不算少,而且天子脚下,贪污难生,加之光禄勋杨赐几人都是家资无数,盛传清名,更不会纵容贪墨。

这时粮食价格相差不大,粟、麦、谷等一石也才百余钱耳,纵使涨价也至多近两百钱。汉代一石约为十五公斤以上,而且汉代百姓多为一日两顿,所购粮食勉强维持,也够其食用近半年,足够挨过今年等待明年春种。

等到兵卒送来饭食,菜色荤素搭配,倒也算可口,问了两人百姓现在所食是否也是如此,得到的回复令人唏嘘,他们也只是吃谷而已,至于菜色只能看自家存粮有余。

未吃多久,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几人对视一眼,皆以为出了大事,便匆匆出去。

走到声音源头才知道,竟是被兵卒隔离的灾民私下争吵,原因只是两人无聊斗嘴,相互出言不逊,进而引发械斗。

“王五郎,汝父卑鄙,伤了吾叔,今次河伯收了其命,正是天理,汝为何还纠缠不清?”说话的是一散发男子,此时他正拿刀横挡胸前,抵抗对面男子攻势。

“竖子!先父纵有不是,亦非汝这黄头小儿可言。汝敢如此放肆?以为吾刀不快?”

话刚落下,对面男子勃然大怒,又是一刀砍下。他虽然知道父亲行事不堪,可当着儿子的面辱及亡父,天下再也没有比此事更加失礼的行为了,只见他眼眸赤红,大有不杀辱父之人不罢休的意思。

想来两人本是旧识,吃饱撑得,一方侮辱了对方的混账父亲,另一方气愤不过,只能拔刀相向。

眼见双方愈演愈烈,大有对方不死不罢休之意,加之附近围观群众叫好,更加助长被辱父的王五郎的气焰,局势愈发不可收拾,然而伏泉一时之间却想不到太多办法。

两汉时期,复仇之风兴盛,盖因《春秋》之义,子不报仇,非子也。著名的襄公大仇,九世报之更是影响深远,因此常有辱及父母长辈亲友者,被仇杀。东汉时,复仇之风虽减,不复先前,但仍盛行,加之社会对复仇者的同情与支持,官吏如果给复仇者减刑甚至释放,会得到百姓赞赏,所以甚少惩罚。

本想让身边兵卒阻止,然而那屯长看了眼伏泉后却不以为意,眼中兴奋看着场中打斗二人,无意阻止。连维护巡逻的汉军如此纵容,何论百姓?

此时场上战况异常激烈,王五郎出刀愈发猛烈,而对面之人虽在抵抗,却多是在阻挡,并无攻击之势,口中连连出言,希望善了此事,想来他也清楚王五杀了他罪行或许可以减少,而他若是杀了王五,可就事大了。

但周围人声鼎沸,他的话一出口便淹没在滚滚人潮的呼喝声里。

伏泉明白今日之事必须制止,否则类似于军管的防治瘟疫的政策,肯定会因为这番口角而毁坏。

若是其他百姓也吃饱撑得相互取闹,迟早失控,更糟糕得会是其他本已被隔离的百姓失了控制,相互出来,使得瘟疫复发,后果不堪设想。

看那屯长依然不管不顾,立即厉声喊道:“光禄勋杨公令我勘察四周,将军若任由此事蔓延不管不顾,若是众人皆出了屋子,感瘟疫者四处传播,恐防治之事休矣,到时杨公问罪,将军可自处乎?”

那屯长听了脸色速变,狠狠看了伏泉一样,待看到他怡然不惧,恼怒的对左右曰:“速去阻止,传令再有私自出房屋者,就地革杀。”

人都怕死,若是有价值的死去,相信没什么,但若是因为随意走动而被杀,可就不值得了,在汉军精卒的拔刀威吓下,很快这场闹剧就此收场。

王五郎被几名兵卒架走,而那辱其父的人也灰溜溜的走了,只希望两人能化干戈为玉帛。

雒阳的皇宫里,刚刚开始逐渐亲政的皇帝刘宏,正和入宫的光禄勋杨赐等人商讨。

“陛下,瘟疫已得到控制,自华、张二位神医治疫以来,死于瘟疫之人日渐减少,至今不过数百人而已。”

“恭喜陛下。”

……

身边自有亲近宦官为之道喜,就连杨赐等人也不得不跟着道贺,能治理瘟疫也算是朝廷的一件大事。

“善。”灵帝大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毕竟在他做皇帝的时候,可以控制天降灾难,这不是侧面说明他很厉害,受天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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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甘泉主编的《中国经济通史_秦汉经济史(上)》认定:汉代1石=2市斗,1市斗=13.5斤,1石=27市斤粟。汉代1石为20000毫升,1斗为2000毫升,即秦汉时期1斗禾重2.7斤,这也是以实物测量所得数据。 1汉石等于120汉斤,约为15公斤。实际应用时因粮食种类不同而不等。1汉石120汉斤是指粟。如是稻谷则为100-120汉斤,如是米则最高至1汉石160汉斤。文中只是粗略计算,本人是个考究党,想来不会出错。

至于汉时赈灾给予钱财,则是根据和帝永安十二年,舞阳大水赐死者钱两千,灾民贫者谷,三斛,谷就是米,十斗等于一斛。

第十三章 奖赏

汉时多迷信,认为瘟疫乃是天灾,为上天示警,人力不可阻挡,只能靠统治者禳灾以躲祸端。数百人死亡放在现代听上去是个大数目,但在汉代真不算什么,古时一场瘟疫往往起码都导致数万人身死,家族灭绝,绝门绝户者不在少数。因此,这次雒阳瘟疫只是先期因为未救治或者救治不及时,死了数百人,对于皇帝刘宏而言,真的可以算是大功一件。

兴奋已过,下面便是嘉奖。

皇帝刘宏正在兴头,随口说道:“召华佗、张仲景二人入少府,各赐万钱。”

少府中有太医令,杨赐一听便知道皇帝是想让这两神医就近在太医令下属任职,以便其病时相询。不过相处日久,深知二人秉性的他立即行礼回道:“陛下恩德,华、张两位神医莫不感激,然华佗四海为家,为民解疾,有名医风骨,意不在仕途恐不会应召。张仲景医术精湛,但其人热衷仕途,亦志不在少府,若是强求,反而不美。”

杨赐的话说的隐晦,但刘宏经常在其身边受教如何不知,此时心情大好倒也未生怨气,笑道:“既如此,便各赐万钱,其余由夫子定夺。”夫子便是老师,皇帝叫得十分亲切,盖因杨赐曾在皇帝即位时于华光殿侍讲,教授刘宏读书,两人私下关系极好,刘宏对其很是尊敬。

“诺。回禀陛下,另有一事,不其侯完从侄泉举荐华、张二人有功,又献防治瘟疫之策,不知如何赏赐?”

刘宏眼色一怔,随即问道:“孤记得朕之外侄今年才虚十二岁,果是其献策乎?”虽然不喜宋后,但以往宋后常招伏泉入宫,并且其伯母是桓帝长女,刘宏的堂姐,对于这孩子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杨赐回道:“陛下厚福,伏泉早慧,臣以查明防治瘟疫之策必是其献无疑。”

“善,传旨不其侯,明日带其侄入宫觐见。”

……

一场封赏很快就过了,除了伏泉几人,其他人有功臣子皆有所赏,不过多是虚职而已。刘宏入宫以来,国库无钱,宫里的值钱财物也被窦氏洗卷得差不多,接手桓帝基业时可以说是一穷二白,这次能赏华佗张仲景这么多钱已是很不错了,而其他臣子能不给则不给。

杨赐几人倒无所谓,毕竟其都出自豪门大族,家资颇富。他们出了宫门,便分道而行,毕竟若不是此时防治瘟疫,他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外朝中朝自古难两立,曹嵩还好毕竟只是宦官养子,其养父曹腾也未做太多害人之事,可是段颎不同,不说其他单单只是他投靠阉宦,逮捕士人,帝师杨赐就耻于与他为伍,这些天共事也未与他多说几句。

段颎也知道如此,分别后单独率先走了,不过却未回自己府邸,而是去了中常侍王甫府上。今日未到他陪伴陛下,在府上歇息。

进了府中,很快便被苍头引入府里,见了王甫。一番客套,便聊起正事。

“纪明,瘟疫之事已完,那事情过几日便开始吧。”

王甫说完,段颎立即行礼,口中称“诺”。

“郑飒此贼最是狡猾,汝抓捕后,必须给我严加拷问,办下铁案。”

“正要向王公禀报,坊间传闻郑飒与渤海王刘悝合谋不轨,欲谋大位。”

王甫诧异道:“此事当真?”

“传闻耳,不足道也。”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两人很快便定下了如何打击王甫宫里敌对宦官的策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宦官之中也有对头,为了权利即使曾经合作,也只是一时之计而已。

伏泉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此刻他正回程途中,而他车上赫然坐着赠他美玉的麋良,不知何故,他出了瘟疫防治点,便看到这位徐州世叔。待麋良知道伏泉正是献了瘟疫防治之策的治瘟郎时,欣喜之极,强自要求坐上他的马车,一同回程。

“世叔到城外疫情发生之地所为何事?”

“特来看看,有无良机。”

良机?对于麋氏这类大商贾来说,还未做官,那什么是良机?

伏泉不解,问道:“区区瘟疫之地,有何良机?”

麋良眯着眼扫视了伏泉一眼,眼中精光一闪,良久才说道:“未想汝这聪慧郎君竟不知,瘟疫之地看似险恶,其实乃富贵起家之地也。”

伏泉一愣,疑惑道:“小侄不明,请世叔解惑。”

“雒阳土地肥沃,人口众多,田亩本是一地难求,而今却不然了。”

“瘟疫?”

“汝既已明了,吾便不多说了。余今日来此,观其他往来之人,怕是雒阳世族不少都已盯上此地了,世叔劝汝一句,若是想要购地,当尽早。”

“受教了。”回是这样回应,可是心里却很不好受,毕竟这些受灾受瘟百姓本就疾苦,受了此等天灾,生活更加不易,而那些世家大族却已经伸好手,准备掺和进这暴利的买卖里,岂能让他不产生同情?

“求田问舍”一向是是人们最热衷的话题之一,古今亦然。世家如何购地,麋良话语虽然简略,但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雒阳土地本多为良田,然大水之下无数灾民无钱无粮生活,唯有卖地求活。不过此地业已发生瘟疫,有心人推波助澜之下,价格自然大跌,世家豪族此时入手自然轻而易举。待缓个几年,这些本就是沃野的土地,立马又是良田,不论出售或是自己安排家仆垦殖都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强取豪夺,古今类同,到头来苦的还是百姓。

此时七月,已属盛夏光景,天气炎热,伏泉心道幸好及时止住瘟疫扩散,否则若是瘟疫突然爆发,人畜病死无数,控制不住,后果不堪设想。想到此处,心里不由对华佗、张仲景两人的医术十分敬佩,毕竟能在古时这种医疗设施如此简陋的时代,及时治疗感染百姓,历史上留下神医、医圣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车队缓缓走向雒阳城,路边的官道已于来时不同,行人稠密,客商往来频繁,更有公子郎君,仕女小娘得了雒阳可以通行之令,出来踏青,大汉京都繁华热闹可见一斑。

车外的马夫高声喊道:“少主,马上要进城了。”

伏泉起身站在马车前,远望这满载汉族兴衰的古都,繁华依旧,一点也没有受到大水的影响,往日如何,雒阳禁令解除以后,现在还是一样。

汉朝的肉食者们从来都不会真正关心民生疾苦,都在争权夺利,这其中有皇帝、有外戚、有宦官以及那些所谓的士人君子。

第十四章 考校

作为大汉京都,雒阳地处黄河中游南岸,跨伊、洛、涧几条河流,北倚邙山,南对伊阙,东据虎牢,西有崤坂,素有“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之誉,典型的王气所锺。

王莽篡汉后,长安先后数次被攻破,人口锐减,满目荒凉,昔日的恢宏与繁盛荡然无存,光武中兴汉室,因长安残破,便定都雒阳。

毕竟雒阳也是一个恃险防御、虎踞龙盘的地方,“调在中枢,西阻崤谷,东望荆山,南望少室,北有大岳三河之分,风雨所起,四阻之国”。居天下之中,地理位置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加之伊洛平原地力肥沃,周围水路发达,漕运便利,南来北往商贾络绎不断,可以很好的解决京师的供应问题,使皇帝坐镇中央,遥控天下,集中精力维护自己的统治。

“董卓那厮怎就忍心将它付之一炬?”

想到以后的雒阳的大火浩劫,伏泉心中愤怒难平,为这座见证汉族荣光的古城哀叹。

雒阳有城门十二座,南有四门,由东向西依次为开阳门、平城门、小苑门和津门,其北门东为谷门,西为夏门,直通北宫。东门由北向南依次为上东门、中东门和耗门,西门由北向南依次为上西门、雍门和广阳门。蔡邕曾说:“平城门,正阳之门,与宫连,郊祀法驾所由从出,门之最尊者也。”以平城门为尊,既说明其为正门,又说明洛阳是朝向是座北朝南,以南为尊。

车队到了东门,众人走旄门入城,旄门亦又称望京门,从这走离侯府最近。

东汉定都也有一百多年,雒阳经过历代皇帝建造,也是恢弘异常。城南北长九里,东西宽六里,划分二十四街,人口十万,虽不如西汉之长安,亦为天下巨城。

一行人回到府邸,伏泉还未歇息,便听到家中仆从议论,细听之下才知晓,自己那位便宜的皇帝姨父,明日要召伯父与他入宫觐见。

未做他想,伏泉吃了饭食见了伏完后,便回屋倒头就睡了,毕竟他现在的身体还在发育,今日出城已是十分劳累。

翌日,还在赖床的伏泉被夭儿早早拉起,为他梳洗打扮。今日进宫,不是平常时候,穿着打扮需十分得体。

换了家仆送来的衣服,出了屋子,便去向伯父伯母请安,此时伏完已换好朝服,几人问好后,便吃了饭食,召唤苍头备了马车进宫去了。

东汉的宫廷,自光武皇帝刘秀定都雒阳以来,多数皇帝都在修建,建的是恢宏大气,透露出一股厚重的历史底蕴,让人不由思索这一百多年里,宫廷里发生的许多阴暗之事。

皇宫主要分为南、北两宫,两宫之间以有屋顶覆盖的复道连接,南北长七里。所谓复道,是并列的三条路,中间一条,是皇帝专用的御道,两侧是臣僚、侍者走的道。每隔十步还设一卫士,侧立两厢,十分威武。

南宫的北门与北宫的南门两阙相对,有“两宫遥相望,双阙百余尺”之誉。整个宫城平面清楚地显示出一个“吕”字形,南宫是皇帝及群僚朝贺议政的地方,北宫主要是皇帝及妃嫔寝居的宫城,地位比南宫更加重要,因而建筑极尽豪华气派。

两人走走停停在北宫里,直到来到一处宽大的宫殿里,上书德阳殿,观其规模应是北宫附近最大的宫殿。

殿前自有禁军卫士守卫,伏完让伏泉守候,自己上前与卫士相谈。未久,那卫士进入殿内,再而复返,身后跟着一年轻寺人。

那寺人白面无须,面容狠厉,看了二人,行了一礼道:“奴婢张让,见过君侯、小郎君,两位随吾来,陛下在殿内久候多时。”语言虽然尊敬,不过语气里却天生有一股傲气,似乎不太将两人放在眼里。

张让?他就是张让!那个史书里祸国殃民的大太监?未来的十常侍之首?

伏泉跟在伏完后面,眼神仔细观察前方带路的张让,有那么一刻他想上前手刃这人,可是想了想便作罢了,因为杀了他又如何?

张让没了,也许会出现下一个李让、赵让之流,毕竟皇帝需要外戚宦官的中朝对付外朝士人,维护自己的权利,这也是王甫一派被刘宏铲除后,宦官势力大减,加之无得力外戚,刘宏快速让张让、赵忠上位的原因,甚至不惜喊出“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的话来,以表示对他们的信任。

殿内传来一阵男女嬉笑的声音,想了想,伏泉便知道一定是历史上有名的好色君主刘宏在作怪,毕竟能在皇宫里如此胆大妄为的,除了他也没谁了。

果然,在一处红木屏风外等候,张让进去未久,便听到里面传出声来,“让二人进来。”声音听着年轻,年岁应该不大。

之后随着张让带路,两人进了屏风后,便看到一偏偏郎君正跪坐于高高在上的案几前,正是小皇帝,此时他脸色有些红润,身旁娇俏宫女脸色亦有些羞红,想来正是刚刚嬉闹的结果。

两人站在皇帝身前,伏泉跟在伏完身后,随后行礼,口中一齐喊道:“见过陛下。”

刘宏摆手说道:“卿乃孤家人,勿需多礼,何况此次孤只是来见见孤的治瘟郎的。”

“诺。”伏完回道,随后让开身子,眼神示意伏泉上前。

得了伏完眼色,伏泉上前道:“外侄檀奴见过姨父。”

“甚好,都长这么大了,孤听杨师言道,汝献了治理瘟疫之策,不愧是孤之外侄也。”

“陛下妙赞,小侄愧不敢当,不过是幼时童趣,爱好观察而已。”

刘宏大笑,看了眼伏泉道:“果如杨师所言,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有君子之风也。”随后又看了眼他身旁的伏完,说道:“卿真是教了个好侄子。”

伏完拱手道:“孩童顽趣,陛下不可当真,当心骄纵了檀奴。”

刘宏听了伏完声音,心中有些不喜,暗道这姐夫脾气不能改改,总是小心翼翼,断了他的谈性,不过并未深究,想及自己今日的想法,便问道:“汝今年虚岁十二,所学如何?”

伏泉恭敬行了一礼道:“感念姨父关怀,小侄五岁读《孝经》,七岁读《论语》,八岁读《诗经》,十岁读《尚书》,现今在读《春秋》。”

“倒也不错,我便考校一二。”

伏泉略微一怔,开玩笑自己读书是读了,可是不管前世今生都未认真,普通考校都是蒙混过关,能过吗?但是事已至此,对方是皇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诺”。

“这次瘟疫是大水之后所发,汝便已大水作诗赋一篇吧。”

什么?不考经学,却考诗赋,伏泉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所听。后来略略一想便释然了,历史上的灵帝刘宏不就是十分喜欢诗赋?他考校诗赋倒也正常。

脑中一阵搜肠刮肚,突然灵光一闪,装作临时想到,随即行礼道:“小侄有感,请姨父静听。”

“说吧。”灵帝摆摆手,示意他说,显然不相信这孩子能做出什么好诗赋来。

伏泉吸了一口气,状若疯狂的喊道:“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波滔天,尧咨嗟。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杀湍湮洪水,九州始蚕麻。其害乃去,茫然风沙。被发之叟狂而痴,清晨临流欲奚为。旁人不惜妻止之,公无渡河苦渡之。虎可搏,河难凭,公果溺死流海湄。有长鲸白齿若雪山,公乎公乎挂罥于其间。箜篌所悲竟不还。”

一诗喊完,满殿皆惊!!!!

第十五章 朝堂募捐

殿内静的可怕,伏泉所喊之诗气势恢弘磅礴,偏又让人动情,他又悲情呐喊而出,而且诗中充分描绘了洪水的恐怖,令人不由得代入其景,从而神往。

“箜篌所悲竟不还,箜篌所悲竟不还……”伏泉念完稍久,刘宏这才醒悟,嘴里却不断重复这句,眼中似有水雾,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后来看了眼伏泉才大赞道:“妙极,妙极,虽体裁出新,但诗赋甚好,真乃佳儿也。”

伏泉拱手道:“姨父妙赞,小侄不敢当。”

皇帝说了话,在场的张让和伏完这才敢回话,也不住赞叹,毕竟只要稍微有些学识的人都能从这诗里感到里面的场景。

开玩笑,这首可是诗仙李白的诗,充满了侠肝义胆,仙风道骨,能不好吗?

“此诗极好,大水之下,岂有活路?朕已命光禄勋与大司农拨付钱粮赈灾,雒阳百姓应能撑过今次灾年了。”

张让此时恰巧笑道:“陛下仁慈,百姓得了钱粮必感恩尔!”

伏泉听后一怔,世家大族早已将手伸向受灾百姓,他们今年能有活路?皇帝不知吗?

待看到刘宏脸色不似作伪,心中思索便了然了,这皇帝年幼登基,长于深宫妇人宦官之手,他能知道的应该只是宫里宦官妇人想让他知道的,而不知道的也只有朝堂诸公开议政朝会时,才会自动选择些能让他知道的才告诉他。

只是这次强取豪夺雒阳百姓的土地,多为雒阳世家大族,甚至麋良这位徐州巨商都去看地,想来宫里宦官妇人也参与其中,风声未到皇帝耳中,至于朝堂之上,真正视名利于粪土的又有几个,衮衮诸公多世家出身,虽清名者不在少数,然其清名皆因家族富庶,奢华生活不需贪污而已,但其家族之钱归根到底不都是血腥积累百姓心血,从而成为一方豪强?你说朝廷不论中朝外朝会有人会为此发声吗?

细细思索,伏泉说道:“启禀姨父,虽朝廷赈灾,活者赐谷,死者赐钱,够其勉强存活,然大水之下,百姓居所毁坏,尚需修葺,家中亲人死葬等皆需钱粮,此皆不为小数,又朝廷钱谷赈恤皆仿前朝先例,需知物价起伏不定,现多涨幅,恐不足也。”

“孺子休得狂妄,国家大事岂是汝这黄头小儿议论,国库空虚,陛下怀仁德之心,才凑齐赈灾所需,哪还有余钱赏赐?”皇帝还未回话,他身边的张让却是急了,他们这些宦官集团早就盯上城外土地久矣。

未想伏家这少年竟然此时于皇帝提了这茬,若是皇帝再多赐钱粮,使得百姓不再卖地,他们的一番谋划可不就打了水漂,气急说道。

刘宏刚听伏泉说完,脸色微变,刚想不然自己节约些,再赏赐些钱粮给灾民。后来听张让之言,心里一变,盖因最近他还想再修葺些宫殿,本来赐钱粮给灾民就不足,现在再捐,着实让他心疼不已。

稍后伏泉回击道:“张常侍此言差异,高皇帝与民约法三章,至文帝后大胆‘更法’,‘缇萦救父’以后,更是废除肉刑和废止‘以诽谤、妖言治罪’,小子谈论灾情又何不妥?于公,陛下乃是天子,《诗经》有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意说天下都是陛下之天下,那么天下之事亦是陛下之事,故天子无私事,天下之民皆可谈耳;于私,天子乃吾家人,吾四世祖晨公尚高平公主,吾伯父完公尚先帝长女阳安长公主,吾母宋氏与皇后同族,亲戚之间谈论家事,本属平常,敢问常侍,小子为何不能谈及赈灾之事?”

“竖子!汝,汝……”张让脸色潮红,未想伏泉如此牙尖嘴利,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这时候刘宏感觉殿内情况不对,虽然伏泉所说令他甚喜,但还是厉声说道:“都住口,皇宫之内汝等休得放肆。”

张让一惊,连忙行礼认错,伏泉亦然。只此一招,刘宏就保住了心腹宦官的颜面,又小小的教训了看似不知天高地厚的伏泉,帝王心术逐渐养成。

随后刘宏对伏泉道:“汝所言确实如此,不过国库空虚,一时也凑不出更多钱来救济。况朕已免田租,刍藁,百姓应当可活。”田租就是收的田税,刍藁则是干草跟秸秆在汉代的名城,代指干草与秸秆,刍藁税在汉代是政府财赋收入的战略性资源,因为这些被征收的刍藁最终是要被拿来当战马的饲料的。

伏泉听了心思急转,刘宏说得不错,国库实在没钱了,他只能靠免税来帮助百姓。

或者说是皇帝手里没太多余钱,宦官和太后手里有钱,毕竟其亲政未久,许多卖官的钱都进了他人的私人腰包而已,即使后来他也卖官,也是不得已为之。

历史上刘宏卖官的钱多数虽然都进了西园,但国家需要之时他还是会拿出来的。想来这也是他如此爱财的原因,一方面幼年生活所致,另一方面实在是入宫做了皇帝,没钱怎么能行?

不过很快,思及后世,一个想法出现在伏泉脑海,只听他道:“启禀姨父,国库无钱也未尝不可救灾。”

“若是开放山泽苑池的话,此法成效有限,恐也不够雒阳百姓过活多久。”开放山泽苑池就是国家开放皇家园林和山林川泽,听任百姓自行采猎。

“姨父所言极是,先帝时,太尉陈公曾上书“三空”之厄,故山泽苑池亦无太多野物可捕食,而赈恤和廪贷亦无法解此困局,吾法是以工赈灾。”三空,是指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赈恤即朝廷赏赐灾民钱粮,活人给粮,死者出钱,廪贷则类似于后世的贷款,国家调配物资,贷出耕牛、粮食于百姓,令其生产自救。

“以工赈灾?汝错矣,朕未尝不想如此,但早已言道国库无钱,何以用工?”王莽时桓谭便提出了官府出钱粮给予灾民,供其衣食,令其修治河水的以工赈灾的两全思想。

“吾有法,使不需朝廷花费一钱,便可解决。”

刘宏闻之一喜,赶紧问道:“何法?速速道来。”

“捐纳尔,陛下无钱,然朝中衮衮诸公皆大族出身,一人出钱几十万,何愁赈灾治河之钱财乎?”

“诸公会捐乎?”

“不会,但若是坊间传言陛下带头捐钱已资助灾民,然朝堂诸公皆未捐矣,敢问陛下,诸公该如何?”

刘宏眼色露出精光,脱口道:“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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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空出处:延熹六年,桓帝车驾幸广成校猎,陈蕃上疏谏曰:“臣闻人君有事于苑囿,唯仲秋西郊,顺时讲武,杀禽助祭,以敦孝敬,如或违此,则为肆纵,况当今之世,有‘三空’之厄哉!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是谓‘三空’。加兵戎未戢,四方离散,是陛下焦心毁颜,坐以待旦之时也,岂宜扬旗耀武,骋心舆马之观乎!又秋前多雨,民始种麦。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非贤圣恤民之意也。”书奏不纳。(出自《后汉书·陈王列传》)

第十六章 曹破石要女

有汉以来,可以说是古时知识分子最好的几个可以肆意谈论,抨击时政的时代,丝毫不用担心什么文字狱的发生。

汉朝吸取秦亡经验,不再束缚民众思想,不止士人官僚可以议论,升斗小民也一样可以。秦时私下言论,一旦犯法,等待秦人的便是所谓肉刑,意思就是从砍手斩脚一直到凌迟处死,所以才有后来刘邦的约法三章。

至东汉后,大兴文教,知识分子数量猛增,可以说东汉是中国前所未有的教育普及时代,因为东汉的开国皇帝刘秀本人就曾是太学生。

通过历代东汉执政者对教育的大力支持,儒家思想前所未有地深入民心。后世正统儒家学者司马光,就曾经高度赞扬的“自三代既亡,风化之美,未有若东汉之盛者也。”苏轼也曾赞誉曰:“学莫盛于东汉,士数万人,嘘枯吹生”,足可见东汉学风之盛。本初元年颁布的《学而优则仕诏》使得太学生人数多至三万余人,可以说知识分子极其之多,同时也为东汉灭亡埋下了祸根。

这些知识分子多为世家大族出身,掌控舆论,他们之中多认为皇帝可以不姓刘,但一定要是汉人,王莽篡汉便有此故。

加之他们崇尚迷信,桓帝时白马县令李云更是直接上书“汉室建立已满一周三百六十五年之数,恐怕属土德、崇尚黄色的妖人将要代汉”的大不敬言论,而东汉灭亡时多数士人君子不尊汉室亦由此而来。

他们一直控制外朝与皇帝分庭抗礼,现在伏泉让刘宏用这招,逼朝堂有钱诸公捐钱,可以说是一招妙招。毕竟,他们都希望名垂青史,国家集资赈灾,不捐的话可能毁了一世清名,当然要捐了。

未久,刘宏眼露笑容看着伏完道:“驸马果然乃大儒世家,能教出如此佳儿。”

伏完脸色一喜,顺着皇帝话语回道:“檀奴天资聪慧,此大悟也。”

于他而言,刘宏喊其驸马是天纵之喜,自己夫人是先帝长女,本来他应该仕途顺畅,官运亨通,偏偏当今皇帝只是先帝堂侄,受窦氏外戚影响,对先帝所留三女及家属,多有防范。平时几乎少称驸马,今次称呼,必是对其好感增多,能不欣喜,毕竟只要是个知识分子都想做大官,朝那三公九卿拼命。

伏完虽然是皇亲,那几个位置很难争取,生性也不喜争权夺利,但身为士人,若像现在一样做一个算是闲职的辅国将军,也让他很难接受,下意识不由得看了一眼身边的伏泉,心道这侄儿大难之后,因祸得福,心性大变,看来自己想要再进几步,需要多多让他在皇帝面前露面才是。

刘宏点头道:“檀奴诗词天赋极高,又如此多智,以后便时常到孤这来。”随后又对张让说道:“稍后赐棨传予檀奴。”

张让极不情愿道:“诺。”

伏完听后大喜道:“谢陛下隆恩。”而后又向伏泉使了眼色,虽不知何意,他也只能跟着称谢。

说了这么久,刘宏想起先前想法,随即说道:“今次瘟疫得到控制,世所罕见,檀奴有功自当赏。张让,传旨尚书台,迁不其侯,辅国将军完任中散大夫,赐完之侄泉童子郎。”

得,刚刚才谢过恩,现在又要谢恩,不过对面毕竟是皇帝,该做的就要做。之后刘宏累了,便散了,只是后来意味深长的劝伯父朝堂之上多加勤苦。

出了德阳殿,伏泉得了张让给的棨传后,二人随即便出宫。棨传,一种木制符信,相当于宫廷出行证,像伏泉这样无官职者可以凭此出入皇宫。

路上伏完喜悦之情不溢言表,像他这样经学世家,肯定不喜武职出身,而且辅国将军与中散大夫比还是差了些,虽都是闲职,但中散大夫掌论议政事,可时常出入皇帝身边,更易得圣眷荣宠。

不过高兴归高兴,伏完还是小声训道:“诗词歌赋乃是小道,今文经学才是根本,以后莫要随意卖弄。”

伏泉听后伫在原地,应也不是,驳也不是。在汉代,号称以《禹贡》治河,以《洪范》察变,以《春秋》决狱,以三百五篇当谏书,治一经得一经之益也,可以说经书是为官的基础。

诗词歌赋?真是小道耳,更何况汉代今文经学的传授鼻祖是自己先祖,作为子孙,他敢反驳吗?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但到了宫门口时,迎面走来一面相阴狠之人,身着铁甲,伏泉不识,但伏完见了随即停下行礼道:“见过将军。”伏泉也只能跟着行礼。

那曹将军很是坦然回了一礼,语带骄狂道:“本想去君侯府上,未想君侯今日进宫,吾便撞来了。”

伏完与此人往来不多,疑惑道:“未知将军所为何事?”

“前番出城见了君侯从侄,发现其有一娇俏婢女,吾心甚喜,便想与君侯求之?”语意是求,然其语气蛮狠,与强盗土匪无异。

伏泉听后脸色一变,自己婢女只有一人,便是夭儿,但夭儿是他父母留给他的,于他记忆而言,情同姐弟,怎么会随意赠送?

汉朝贵族列候士大夫之间,互相赠送索要婢女,十分平常。若是家族之间世交数代,远来做客,送婢女侍寝款待好友也属平常,更有甚者予以妾室侍寝。有客远来,以美侍之,充分说明了主人好客会如何表现。

还未说话,便听到伏完勃然大怒道:“天子家奴之辈,也敢欺吾?曹破石,若是在吾侯府,必将汝这阉贼打将出去。”言罢,拉着伏泉便走,根本不留情面给他。

曹破石?他便是曹节的那位弟弟?早先城外相遇,未曾见识,只听家仆说道其人靠其兄之故,阴狠歹毒,蛮横无理,未想今日见面,果真如此。

想自己不其侯一族,毕竟是皇亲国戚,竟被宦官之流当众强要家中婢女,宦官一派跋扈骄狂可见一斑,不过伏完拒绝虽好,却如此莽撞真不怕曹破石报复?

回家途中,伏泉便于马车向其问明此事,本以为伏完有所依仗,没想到他却说道:“阉宦之辈,也敢欺辱吾家,回去让汝伯母进宫禀告,想来他们不敢妄动。”

伯父啊,说你什么好,若是伯母这个先帝公主有用的话,那曹破石敢如此强要夭儿吗?更何况曹节王甫串通一气,连先帝亲弟都计划报复,你又不是不知道,竟然还如此天真?

看着面前依旧稳如泰山的伏完,丝毫没有担忧,伏泉心道这个伯父真是没有任何一点争权夺利斗争的经验,怪不得后来有琅琊伏氏世称“伏不斗”一说。

意思就是伏氏的人不是读书读成书呆子,不争权夺利,就是多凭此换取皇帝信任,深知身为外戚,不掺和朝堂中的尔虞我诈,才可保全家族。

很明显伏完不是后者,而是前者,不然历史上自己那位皇后堂妹,以及琅琊伏氏一族也不会被他害苦。

第十七章 捐钱百万

回到府里,刘华便已等候二人,待听到伏完与曹破石之事后,脸色一变,口中不断辱骂曹节等人,毕竟其父桓帝对宦官不薄,未想换了皇帝,这些人先是要对自己伯父刘悝下手,现在又直接欺辱夫家不其侯府,脸色铁青,十分气愤。

伏完看了刘华脸色,知晓妻子心情,立即劝道:“陛下今日改任了吾为中散大夫,汝进宫哭诉想必定会治阉宦之罪。”

刘华听后稍安,问明两人觐见皇帝事情后,看了眼自己这性子宽厚的丈夫,心里暗叹父皇给他选的夫君尚好,就是真的太天真了,一点变通都不知,自己那皇帝堂弟只是欣喜檀奴早慧,并不是真的彻底信任你这个堂姐夫,相对于宦官,你除了是亲戚外真的什么也比不了。

宽厚,说明良善脾气好,但也可说是性子犹豫,不爱惹事,两汉天子十分爱女儿,选驸马,除了外貌才学品德外,还要看夫家脾气,害怕女儿受苦,所以公主下嫁既是荣耀,又是悲剧,因为多数公主都骄纵,如同后世妻管严一样。

稍久,刘华才说道:“恐吾进宫,陛下亦不会惩罚曹破石。”语气委婉,但听者都知她意思,小皇帝护短,可不会因为此事就帮你这亲戚。

伏完大恐,他这个儒生对于朝堂险恶真的一点不知,本以为曹破石天子家奴,自己再怎么样也是皇帝亲戚,竟然还要恭敬于他,羞辱出去便无事了,只是听刘华一说,才知道自己想差了,一时之间也无言语。

屋内气氛凝重,伏泉见此说道:“大人伯母稍待,小子观陛下今日言语,还是对吾侯府看重尔,就不知大人是否解陛下之意?”

伏完问道:“有何意?”

“临走时,陛下希望伯父朝堂上多加勤劳,伯父可深究乎?”

伏完不以为意道:“中散大夫论议政事,国家多事之秋,陛下只希望吾多加理事尔。”

“大人且听小子言,宫中有传闻,陛下喜钱财,而大灾之后,国库空虚,今向陛下献纳捐集资之策,虽此计可成,但朝堂之中却需有人带头,方可行事。大人尚未为陛下近臣,吾观陛下之意,期大人于朝堂中率先捐财,若不是,天子如何会使大人于其左右?”

“既如此,朝堂之上吾便捐万钱。”

伏泉回道:“大人若无进取之心,万钱确是足以。”

“此话何说?”

“万钱捐出足可够一般小民一户一年有余,可却不会得陛下之心,陛下喜钱财,出宫前殷切叮嘱大人,在小侄看来,是暗示大人带头多捐,令其生利。”

“怎会如此?”伏完脸色一惊,他不信皇帝心机如此之深,更不信自己这侄子能比自己更能揣摩圣心。

在伏完看来皇帝已经传旨尚书台了,只待议政朝会结束,明旨下发,自己便要成中散大夫了,皇帝怎么会出尔反尔呢?

伏完不信,自有人信,刘华知道皇帝堂弟的脾气,要知道两汉的天子有几个是说话算话的,就是她父亲桓帝玩弄朝臣,掀起党锢有哪一样是有良心的?

刘华不容置疑道:“夫婿后日朝会议政,当自先出钱百万。”

“这……”

伏完话还未落,刘华便大喊道:“吾意已决,休得再提。”话语说完,吓得伏完赶紧闭嘴,长公主之雌威浑然尽显,观其样子,可知以往家中谁人主事。

到了饭食时候,刘华又恢复往常夫唱妇随的样子,伏泉随着两个堂弟行礼后,才在伏完的允许下,跪坐进食。

看着一副气容有度,话语深沉的从父,以及旁边刘华不问世事的样子,若不是记得先前他被刘华命令的样子,还真以为这侯府是他做主呢?

两日后,天气尚晴,因朝廷旨意未下,伏完还是一身辅国将军的朝服入宫朝会。

汉代的朝会分为朝贺,议政两种。朝贺是在节日等特殊时节召开,议政是属于议事比较普通,汉代五日一朝,今日便是朝会日子。

既是朝会,伏泉无官职当然难以参加,刘华早上也不知去哪,家中无人看管,乐得自在,因他喜欢清静,便于书房习字。

最后一笔写罢,舒了口气,伏泉看着丝帛上自己工整写下的楷体字,因前世父母少年时候为他报了书法班,一直学习颜体,倒也小有所成。

记得前段时间伏完考究诸子弟时,见了伏泉所书赞叹不已,虽感觉其不与此时流行,但未加责难,反而劝导他细心研习,他日所成必不下于杜公崔公。

当时伏泉听后,初时极为震惊,以为伯父在开玩笑。杜公是杜度,崔公是崔瑗,两人都是东汉章草盛行以来,有名的大书法家。

后来想想也就释然了,东汉时候流行草书,尤其章草,倒不是其它字体不好,只是暂时没有大家出现。楷书集大成者也得等到钟繇以后,而自己后世练的可是颜真卿的颜体楷书,他与柳公权并称“颜柳”,有“颜筋柳骨”之誉,离现在起码还有几百年,现在提前出世,不震惊世界成为书法大家还能怎样?

不过伏泉知晓自己,书法也就比平常之人好些,真要与大家相比,却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虽然不以为意,但是字该练还是要练的。看了一眼自己自己手中的白色丝帛,发觉写的不错,便不打算洗了。

其实纸张最早在西汉时代就应该出现了,至少也有二百多年历史,可惜一直不太实用。虽然有几种可以书写的纸张,但是种类不仅有限。价格也贵得离谱,性价比明显偏低,还不如绢帛来得实用,毕竟绢帛可以洗干净再用,纸张可没有这个功能。

当然了,这应该是权贵人家该操心的事,普通人多数还在寻求温饱,哪有闲钱去用丝帛?只能自己拿根树枝在地上练习写字,不过这还得有个前提,你得会写字才行。

虽然东汉时期,自光武中兴以来,注重文教,太学生人数至多时有三万逾人,但是这其中出身寒门的却不算多,与东汉数千万百姓的数量比起来,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眼看日头近中,家中苍头便前来贺喜。盖因朝会之中,伯父伏完出尽风头,不仅率先捐钱,而且捐了百万,引得众臣侧目,又有伏泉治瘟之功加持,可谓满朝皆惊。其后赏赐也是其叔侄较好,伏完正式改任中散大夫,伏泉也被赐了童子郎。

第十八章 渤海王涉谋反

百官议政,朝堂依如往昔,简要谈论政事后,便进入今日主题,灾后重建。

皇帝刘宏话语刚落下,便有数人挪出步子便要启奏,谁知刘宏接着看向伏完处道:“伏卿有何启奏?”

话语说完,根本不给其他早就得到消息的人的机会。只见伏完道:“京师大水,百姓罹难,陛下痛心,臣亦痛心,然朝廷所赐钱谷百姓难以维持,臣思前想后,恳请陛下以以工赈灾之法,兴修河道,救活百姓。”

刘宏眼里一笑,顺势接道:“卿所言甚是,然国库空虚,此前赏赐已显艰难,已无余财。”

伏完此时高声喊道:“臣愿献钱百万,以助朝廷赈灾。”

此语刚出,满堂皆惊,有提前知道内幕的也是脸色一变,未曾想这老实人伏完竟然也会玩这么一手。

“好、好、好……真不愧为汉室忠臣也。”刘宏连番夸赞,朝堂众人一时心里拔凉,想到坊间传言,已经意识到什么。

果然,随着宦官以及司隶校尉也突然自愿捐钱,捐款虽不及伏完,但亦非小数,自诩为君子的衮衮诸公也一个个挺身捐款。

废话,他们一直叫嚣着宦官无道,祸乱朝堂,此时若是宦官都捐钱给灾民,他们不捐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明白人想通自己中了皇帝之计,咬碎牙捐了数百万,不明白人也是稀里糊涂的和伏完捐的差不多,只有那些家里贫寒者捐得较少,不过毕竟是少数。

仅此一次,刘宏便赚得盘满钵满,一日入上亿钱,真是笑开了眼,不由得对提此策的伏泉更加喜爱。

铜钱百万对于汉代普通农民来说真是一笔大数字,很多人一年下来不算支出,收入也不过数百钱,即使买个上等俊俏美婢也不过几万钱而已。

不过对于朝堂上世家豪族出身的衮衮诸公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不过即便如此,在伏完的带头下,也跟着捐了起来。

当然,除了本身就是朝堂里尸位素餐混日子的官员外,多数人捐钱都要比伏完捐的多了数倍不止。毕竟就像后世募捐人人都要面子,他一个朝中闲人都捐钱百万,那其他执掌中枢的大官们捐得还能少吗?

不然难道真如这两日坊间传言一样,皇帝劝导满朝诸公捐款救灾,大家一毛不拔不肯捐款救灾吗?那样岂不是活活坑害了他们一世清名吗?

提起这点,伏泉也很玩味,他很清楚坊间朝臣不捐款的传言真的不是他和伯父传得,而知道自己这计划的也只有宦官和皇帝。

宦官传乎?

不像,毕竟朝堂之中宦官家属门生亦多,更何况他们也盯着灾民之地,怎会轻易传播此言?

如此看来,能做此事的也只有那亲政不久的小皇帝刘宏了,有那么一瞬间,伏泉感觉自己是不是想错了,能如此掌控朝堂,虽然技术尚未炉火纯青,但这和史书上那个被宦官妇人玩弄的灵帝刘宏一致吗?

后来想想他也就释然了,史书都是由胜利者写的,灵帝之所以有此恶谥,只是因为他之一朝继桓帝之后,不断打压日益索要权利的士人群体,最终死后,主年少臣专权,造成了东汉覆灭。

如果他能长命一点,估计东汉就不会灭亡,而且他真的如史书说得那么差的话,野心家们早就可以在他执政时候覆灭汉朝了。

不过想来经过此事,朝堂诸公即使后知后觉,也已经恨上伯父伏完了,毕竟因为他想与皇帝亲近,害得大家损失不少钱财,不可恨吗?

历朝历代的肉食者们都不会轻易割肉给他人,更何况受儒家思想熏陶,士人不认为自己该捐钱,而是该皇帝从国库出钱,如今自己捐钱谁会好受?

伏完马车回府,府中诸人皆是欣喜,毕竟朝会后朝廷明旨发出,自家家主郎君得了皇帝宠信正该庆祝。

伏泉得了消息也出府欢迎,只是伏完下马后脸色不复早前出门时的荣光,一脸忧愁。伏泉见之一愣,小声问道:“大人上朝出了何事?”

“朝会议完救灾,司隶校尉段颎上奏,坊间传言宦官郑飒、董腾与渤海王刘悝私通,阴谋立悝为帝,请旨陛下彻查。”

“陛下信乎?”

“起初未信,但朝中宦官门生亲属皆言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启奏陛下彻查,后大鸿胪袁隗突然奏道,民间谣言并非虚妄,恳请陛下彻查,群臣附议,陛下这才诏冀州刺史李邵收押渤海王查实,又命段颎收郑飒、董腾送北寺狱彻查。”

“为何是段颎?廷尉不可?”

“本来应是廷尉所查,然中常侍王甫与袁隗皆言段颎前次抓捕太学闹事诸生,尽显才干,应为此事最佳人选,联名提议段颎。”

伏泉听后,大怒道:“王甫贼子着实可恨,袁氏枉为名门,竟与王甫同流。”

“中常侍袁赦本为袁氏族人,想必此事两方业已谈好。只是外舅今番想必已被王甫恨透,若要免罪怕是难以善了。”外舅便是指刘悝,汉时人呼岳父岳母卫外舅外姑,刘悝为刘华父亲桓帝亲弟,当称其外舅。

“大人需想些办法,段颎其人投靠王甫,必定全心全意,若是曾姑父与郑、董二人入狱,恐屈打成招,一切悔之晚矣。”

伏完点头道:“汝伯母何在,此事尚需与她商议。”

商议?

伏泉听后暗骂伏完真的是榆木脑袋,火烧眉毛了还不知道行动。观其言语,今次早朝除了捐钱首当其冲,其他王甫一党诬奏刘悝时,却如隐身人一样,并未阻止,看来他真是不知朝中斗争,他难道不知一旦刘悝谋反案被落实,不其侯一族也会因此辈牵连吗?

相反,若是伏完在朝堂据理力争,不让段颎审理,皇帝或许会因他今日之功改换廷尉未尝不可。

不过,事已至此,伏泉还能说什么?两人回府,静等刘华,也不知刘华今日去了哪里,伏完朝会结束亦未归府。

两人用了饭食后,刘华才匆匆回府,只是归来时候身边已多了生人,观其模样却是一三十余岁中年男子,留着短须,眼神锐利,似有大智慧。

入了前堂,伏完还未与其言道今日事宜,刘华便止住他,说其已知晓朝会之事,然后介绍那人,言道:“此乃渤海王叔亲信韩靖,此秘密前来便是为了王甫诬陷之事。”搞了半天,刘华原来是去接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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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了很久,当时收押刘悝的冀州刺史很难找到,查到的几个这时间段里有这几人:

《故司隶校尉楗为杨君颂》和《华阳国志校补图注·阳姬传》记载有冀州刺史杨弼,杨弼之兄杨淮与陈蕃之流为伍,杨弼的活动时间应在延熹年间以后,而且是党人。

“天下清苦羊嗣祖”的羊陟也当过,他因党锢之祸被免官历年,复任冀州刺史,《后汉书》有所提及。

《三国志董昭传》记载有一位故冀州刺史李邵。

收押刘悝的冀州刺史应为这三人之间,也可能还是史料漏记者。巫氏族谱中载有一人名为巫捷,东汉时期担任过冀州刺史。为了故事便取了李邵,因为杨弼可能已经改任其他官职,而羊陟有说此时为河南尹,想了想这两人都应不可能在这时候当冀州刺史,巫捷不熟悉,不敢确有其人,便取了李邵。

最后申明一点,这书不是黑袁氏什么的,因为作者认为作为突然崛起的顶级门阀,发展过程太过诡异,历史没提及的太少。而且史书上竟然在刘悝谋逆与宋后被废,竟然一点都没有提及当时靠着袁赦和皇帝沟通的袁氏,很不合理,毕竟王甫、曹节、袁赦一伙这是怎么也洗不掉的,而袁赦是袁氏族人毋庸置疑,袁赦做这些事情袁家不阻止很不正常,除非他们也参与其中。

第十九章 何家参与

前堂里面,家仆闲杂人等皆被赶了出去,人数虽然不多,但气氛诡异,毕竟韩靖身为渤海王亲信,在此紧要时候前来不其侯府,旁人若是知道必定生疑。

只听韩靖道:“长公主、君侯、郎君,大王自接到公主书信,念及其与王甫旧怨,恐阉宦加害,便派吾进京查探。数日前,吾便进京,一直徘徊于王甫府前,跟踪此獠。”大王便是韩靖主上,渤海王刘悝,汉时臣下多称诸侯王为大王。

刘华惊讶道:“先生数日前便来了京都?可查到什么?”

“回禀长公主,余观察数日,发现此事并非仅是王甫与大王私怨,其中更有宫廷之人插手。”

“宫廷?有何凭证?”

“吾昨日看得一俊美青年进入王甫府邸,其家中下人对其敬重有加,然观其一身模样,虽然俊美,却并非富贵人家出身,顿觉有异。后在其出府后,一路尾随,见其于城外南市不远一处宅舍居住,而此宅舍仅为一般中产人家居住,不似显贵,便问左右邻居,竟得知此户人家女儿却是陛下得宠宫女何氏。”

南市,自从伏泉穿越以来,便已是闻名已久了,其类似于西汉长安的东市和西市,就是木兰诗中“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所指的东市与西市。

汉代所谓的市,指的就是宫商业区。作为一个封建王朝,汉代的重农抑商思想较之后世唐宋明清并无太多差别。

所以,从刘邦开始,商人的户籍就与其他的人的户籍分开别列,称之为市籍,没有市籍的人若是经商,或者有市籍的人没在指定的市做买卖,那么就要面临法律的严惩,汉律对此给出的惩罚是:罚二金皆作赃。意思就是罚金之外,非法经营所得与商品都要作为赃物没收。

到了东汉,刘秀定都雒阳以来,早期修建有南市、马市和金市,不过受儒家文化影响,歧视商贾,所以南市和马市都在城外,前者在南郊,后者在东郊,唯有金市在城内。明帝永平五年又于城东设立了粟市,亦在城外,至于为何不与西汉长安取同样市名,建市用地亦换了方向,盖因东汉以南为尊。

“何氏?”刘华伏完一齐脱口问道,刘华还稍显镇定,显然这类宫廷秘闻早已听多,而伏完却是眼神慌张,今日所听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未想宫廷争斗竟是这般复杂。

伏泉初闻何氏还很费解,待听到韩靖说那俊美青年名叫何进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何进不就是灵帝后来的大将军吗?而何氏只能是那位少帝刘辩的母亲,未来的何皇后。

想到南市背景,伏泉更加确定,何氏就是何皇后,毕竟何进一家屠户出身,贩卖羊肉,隶属市籍,即使妹妹入了宫,但并未完全得宠,其身份尚未显贵,何进一家亦未成皇亲,所以在雒阳城里,和其他所有的商人一样,依旧只能住在官府指定的商贾聚集区。

念及到此,伏泉对于渤海王谋反之事怀疑更重。历史上史书并未记载何家人参与王甫诬奏一事?如果何家本来就没有参与此事,为何何进偏偏在此时与王甫亲近?

如果有,那么何家的野心早已有之,只怕是史书在有心人的书写下并未提及。

至于为何未提及?

答案很简单,王甫一党里面的袁朗可是汝南袁氏族人,是袁氏自袁汤设计灭粱冀以来,与内宫联系的重要纽带。

东汉时候袁氏号称门生故吏满天下,东汉末年掌权军阀更多数都是其门生故吏,这些士人写史书肯定在这事上有偏袒,更甚于有的人可能也参与其中,删了袁氏这一段丑闻也不足为奇了。

后来再次细想,他越来越感觉何家一定参与了此事,为何?

答案就是刘悝妃子的身份,其妃子宋氏却是当今皇后的亲姑姑,何家的女人想在宫里有所发展,宋后就是她面前过不去的坎。

偏巧皇帝刘宏不喜宋氏温顺,给了何氏机会,但若凭此就想拿下宋氏后位,无疑困难。

但偏偏此时王甫诬陷刘悝谋反,封建皇权最忌讳的事情,无论如何只要能坐实了此事,通过刘悝妃子与皇后的关系,一定程度上让皇帝对其厌恶,适当时候雷霆一击,废后一事水到渠成。

想通此处,伏泉便了然了,何家能成功登上外戚巅峰绝对不会是史书上那么简单,他们一步步剪灭皇后背后的势力,最终废了皇后。

想想看,刘悝死后,灵帝开始忌惮宋氏,何氏接着生了皇子,宋后无子,可依然凭着能力稳居后位。

后来若不是宋后想除掉王甫等人,遭到反噬,用了大杀器巫蛊之术陷害,历史上这招可是连汉武帝那种雄才大略的人物都中招,何况刘宏这个只精于商业,又对宋后无太多感情的皇帝?

会不会,巫蛊之乱里也有何家的身影在里面呢?

这些事情摸不到头绪,伏泉也不再细想,屋内的密谈依旧在继续,话题不变,旨在如何搭救刘悝。

显然,若是下狱审判,绝对不能让段颎审理,历朝历代的大狱不都一样,只要主审官员想把案子办成铁案,总有法子让被审者认罪。

当务之急是让皇帝改变心意,虽然朝廷明旨已经发出,但纵使不能改变段颎参与审理的结果,也不能让审判成为其一言堂。

众人思索之际,韩靖突然对伏泉问道:“忠来前听闻,小郎君为雒阳治瘟郎乎?”

伏泉不解韩靖为何提及此话,但还是回道:“小子无知,懵懂之间献了防治之策,未想竟成名也。”

话语刚落,便听韩靖言道:“如此看来,解救大王之事应是落在小郎君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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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进家出身屠户,屠户在汉朝都是有钱的中产阶级,著名的张飞也是如此,不然也不会有钱初期帮给刘备招兵买马。而且何进张飞长相应该可以,张飞可能黑,但一定都是美男子,不然何进的妹妹,张飞的两个女儿都不会成为皇后,即使里面有政治的原因,但外貌起码也要比水平线高很多才行。

另外何进不是杀猪的,而是杀羊的。

范晔在《后汉书·何进传》最后的赞语:

【赞曰:(窦)武生蛇祥,(何)进自屠羊。】

第二十章 人情

韩靖的话来的突然,伏泉问得也快,还未细想其中深意,便听他语锋回转,竟然说了伏泉能救刘悝,让众人脸色皆惊。

刘华适时问道:“不知先生此言何意?檀奴年幼,怎能解救王叔?”

“以公主看来,此时局势还有谁人可劝陛下更改旨意?”

“陛下所信之人,除太后、寺人,以及朝堂寥寥诸公而已,可如今寺人已被王甫掌握,郑、董二位常侍皆受牵连,唯有太后与几位亲信臣子可言。”

“然也,余来雒阳后已寻好门路,打通太后关节,永乐宫里业以回应相机可助,以太后与陛下喜财守诺习性,时机一到必会相助。”

太后乃是皇帝刘宏生母董氏,生性喜财,刘宏未掌权时,便爱聚财,卖官求货,收纳金钱,不过信誉颇佳。此时居于永乐宫中,因桓帝窦太后已死,宫里也只剩这位本无皇后命相的太后而已。

“既如此,解救王叔之事怎却落在檀奴身上?”

“公主稍待,请听忠言,太后于此事必不会轻易出口解救大王,毕竟事涉谋逆,若太后妄言恐危及自身,需知天家无情,纵其为陛下生母,亦难保全。此时,能进言者唯有朝堂诸公,而诸公中大鸿胪袁隗态度明确,朝堂士人多会因其颜面不参与此事,唯有寥寥几人,这其中三公皆能所言,而能让三公出面者唯有小郎君尔。”

“为何?”

“无它,人情耳。”

“人情?”众人尽皆疑惑。

韩靖道:“若无郎君治瘟之功,恐三公皆会因瘟疫蔓延雒阳而罢免,故三公皆欠郎君人情。倘若此时,三公进言陛下,只段颎一人审理恐失公允,朝廷应选拔多人主审,再有太后从旁劝导,陛下必会追加成命,解救大王一事必成矣。”

一语道尽,众人皆醒,心道刘悝派此人孤身入京,定是早已知晓他极有能力。随后,伏泉拜别诸位尊长,喊上亲信家仆,按韩靖指点直奔三公府上。

人情债乃是自古以来世间最难还的债,虽然伏泉知道即使自己并未献策,他们历史上也未必会被罢免,只是古人哪像他这穿越之人,预知未来。此时三公并未因禳灾而被罢免,此间人情全已间接欠在献出防治瘟疫之策的伏泉身上,纵然他们想抵赖也是赖不掉的。

马车缓缓行驶,周围几个健仆围着,车前坐着于忠,因其年幼,伏泉本想让他与自己同坐,但其却以主仆有别为由,与赶车的马车一起坐在车前。其父死去多日,于忠好似长大了不少,不过比初见时候更加沉默寡言。此时他正穿着素色衣服,代做丧服,眼神注视四周,不苟言笑。

此前已去过司徒许栩和司空宗俱府邸,二人接见伏泉倒也十分热切,但听闻伏泉求他们奏请他人联合审理刘悝一事,虽之后皆应允,却都是以“待合适时机必先请奏”。

合适?何为合适?便是说他们现在有所顾忌,不会立即奏请,不过既然二人已经答应,伏泉也无法强求,只能客套一番,告辞而已。

未久,便到了此行的最后一处地点,太尉李咸府。

此时府外马车云集,显然等候李咸接见的人很多。此景伏泉今日已见了两次了,不再心惊,盖因刚才所去许栩和宗俱府前皆是如此,毕竟几人皆官至三公高位,门前若市实在寻常。

别无他法,只能按照韩靖之法,向其下人言道:“治瘟郎到来,烦请通禀。”

李咸听到“治瘟郎”,眼前一亮,吩咐下人引进门来,同时告知他人谢绝见客。今日不同往日,朝会已费了大半精力,不似往常休沐日精力充沛,还是少见客为宜。

留于忠等人在外等候,伏泉随李家奴仆进了李府,与其余两位三公府中景色一样,虽不是华贵之极,但府邸很是气派,毕竟主人已是大汉人臣顶峰的少数几人。

李咸静静的打量着伏泉,一边邀请他入座一边说道:“治瘟郎?现在应是童子郎才是,不知此来所谓何事?有何事只管道来。”

和想象中的儒雅文士不同,李咸说话语气有些刚强直接,却很有风度。

细细一想便明白了,李咸乃是秦将李信,西汉孝武大将军李广的后人,家族武风盛行,虽然他走的是文官道路,但骨子里含有的武将习性多少沾染了些。

伏泉入座后抱拳道:“太尉见谅,余此来只为曾姑父渤海王一事。”

李咸听后一怔,随即说道:“渤海王业已被陛下下令收押,此时兵卒已在路上,吾再求情已是晚矣,如何可救?”

“太尉不需求情,小子此来只求太尉能奏请陛下,调朝中清名正直之人一同与段颎审理。”

“段颎?”李咸听后疏眉一皱,嘴里呢喃什么,半晌,才缓缓说道:“天家之事,事涉大逆,吾本不想参与,不过瘟疫之事欠了郎君人情,吾平生素来从不欠人人情,罢了,既如此,吾明日便进宫奏请此事。”

伏泉听后大喜,虽奇怪于李咸答应迅速,但还是起身行礼道:“太尉一言九鼎,此事多谢李公。”

李咸摆摆手道:“此小事耳,只其中牵涉颇多,旁人未敢妄议。”后来想起一事,便问道:“汝之事吾已应允,便谈它事。听闻汝曾与陛下前做《黄河赋》,小小年纪做出此等佳篇却是非凡,然诗词乃是小道,经学才是根本,汝又是济南伏公后人,今日吾便考校一二。”《黄河赋》便是伏泉做了一回文抄公所喊的诗歌,为刘宏所夸,不想这才几日便传出宫来,引得雒阳权贵皆知。

“请李公赐教。”伏泉脸色发苦,自己家传今文经学也只是粗通,每次伏完考校自己都靠躲和懵,书本见了头都发麻。本想退却,然此时李咸已答应自己所求,若是因自己不接受而翻脸可就亏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好在李咸见其年幼,并未出太多生僻问题,只是稍难而已。伏泉答得不好不坏,李咸听后倒也未说太多,只是让他回去入太学后好生研学,不可荒废学业,便放他离去。

出了李府,便是归家,刘华几人听闻李咸答应愿助此事欣喜若极。想及今日之事皆韩靖指点,便问其三公中两人推辞原因。

韩靖听后笑曰:“三公中,独太尉家世深厚,飞将军遗泽尚在,而司徒司空皆与袁氏、宦官有旧,怎会主动应承?”

第二十一章 旨意不妥

翌日,北宫里的一处宫殿里,年轻的小皇帝刘宏,正摸着怀里的两个美貌宫女亵玩。身边陪着几个二十余岁的宦官,正陪着他讲话,聊些他感兴趣的自己小金库的事情。

刚刚登基皇位四年的他,已经初尝了禁果,无法自拔,寡人之疾越来越明显,只是皇后太过贤良,让他提不起兴趣,是以不怎么去皇后的长秋宫,倒是经常在其他妃子寝宫里享乐。

刘宏继位时虽然是侯爷,但是家里早就没落,空有爵位没有钱财,穷的很,和母亲董太后一起日子过得很是艰辛。当了皇帝后,听其他人说皇宫有很多钱,美女也多,本来以为自己日子会很好,谁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桓帝时候虽然文治武功,令人称颂,但是汉羌百年战争早就打空了国库,他在位时期,宫殿经常失火,不过由于钱财不够,一直没敢大兴土木,许多宫人都在临时搭建的小木屋里凑合着住。后来段颎西征时军费不足,也是桓帝带头私人出钱,自己入宫前,贵重宝物又被窦武父子提前搜刮入私人家里,宫里美貌女子不是被善妒的窦太后处死,就是被窦武父子带回家去自己享用,根本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因为窦氏父子拿了他的钱,抢了他的女人,在刘宏看来就是不忠心,所以他初时不敢相信外人,只能信任自己的家奴宦官。并且在宦官杀窦氏一族时,他并没有完全阻止,后来还让他们和母亲一起为自己敛财,经营自己的小金库,毕竟自己作为皇帝没钱怎么行?

一晃五年过去了,有了钱和女人的刘宏终于感觉可以做一个正常的皇帝了,皇宫也在慢慢扩建和翻新了,那个没有生活品味,“不能作家居”的桓帝能和他比吗?

特别是昨日与伏完演的一场戏,刘宏从未想伏完那个书呆子竟然这么懂心,捐了百万,带动其他朝堂诸公亦捐款不少,直接导致就算他把雒阳城外的河道全部整修一遍还有余钱逍遥。

这时身旁小宦官告知太尉李咸求见,小皇帝正是兴头时候,无端端被扫了兴致,但三公颜面不能不给,逐命李咸入内,后令怀里宫女稍整衣衫。

李咸觐见时候,瞧见刘宏面露潮红,而身旁宫女亦脸色羞红,身为老人精的他怎会不知发生何事,不过故作未见,老神在在的行礼问安。

刘宏道:“太尉今日入宫所谓何事?”

李咸事先探知今日皇帝身边王甫一党主要宦官皆未当值,便立即接道:“启禀陛下,昨日朝会议政,论及渤海王悝涉及谋逆一事,臣归家后思前想后,认为段司隶一人审理恐有不妥。”

“为何?”

“一来,此陛下家事,尽交于一外人之手,难恐其人心思难明,审判不公;二来,渤海王毕竟先帝亲弟,陛下堂叔,身份尊贵,若审理必得谨慎,段司隶才干颇佳,然与此事而言亦稍显吃力;三则,渤海王汉室近支,若无一宗室之人于旁审理,若案情不明,恐宗室沸腾,故尚需有宗室之人在旁,方可无忧。”

三条理由说完,刘宏哑然,不知如何答复。本来受宫中早先得了郑飒、董腾吩咐的宦官影响,他昨日朝会上对于郑、董二人与刘悝联合谋逆一事,不太相信,只以为市井流言。

但毕竟此事触及到了刘宏心里最看重的地方,身为帝王的皇权,加上朝堂上舆论覆盖,要求彻查,所以便听了自己亲信宦官王甫的的谏言,命刚刚在抓捕朱雀阙谣言一案甚有功劳的段颎彻查,现在经李咸这么一说,发觉自己于此事而已的确莽撞,有些欠妥。

“依卿之意,此事该如何处理?昨日朝会后,明旨已发,今若改命,恐有失朝廷威严。”

“陛下,依臣所看,此事易尔,只需加旨命陛下信任,正直清名之人于审案时监督,一则渤海王真有大逆行为,事情查出于众人眼里,可堵宫外悠悠之耳,二来此事不假于一人之手,必予公平,无需担忧审判不公。”

“朕已明了,卿无它事,便先退去。”

“诺。”李咸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不再纠缠,便告退离去,更何况他人情已还,此事成与不成最后还得看小皇帝一念之间而已。

李咸走后,刘宏亦感无趣,身旁宫女百般引诱也难让他提起兴趣。心里想着事情,刘宏扔下两女,招呼左右,便向长乐宫而去。

宫殿里,被突然放了鸽子的两个宫女低声叹了口气,本以为今日可以再受陛下恩泽,没想到竟然出了这岔子。

其中一名姓何的宫女,眼神一凛,为这次错失勾引皇帝的机会感到可惜,心里面想着,得再通知兄长,送些财物,让那几个宦官为自己安排机会,同时想及刚才李咸谏言,知道大兄与郭常侍图谋,心道得赶紧将此事告知大兄才行。

却说刘宏去了长乐宫里问安,见了亲母董太后,将太尉李咸所谏之事告知董太后,因两人本来只是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若不是窦氏外戚想选个年幼皇帝便于控制,这天子之命还落不到刘宏身上。

登基以来,朝政董太后多加干预,虽然多有不公,但刘宏并未阻拦,一方面在他看来卖官求货,收纳金钱这些都是小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他信任生母之故,此时找她商量也是为了求妥而已。

董太后听了刘宏之言,想及数日前所收财物,暗道刘悝手段真是厉害,连三公都请了出来,不过她也不怕,即使通天又如何?君不见皇帝一声旨意,他还不是乖乖被司隶校尉押解进京?而且她是出名的收钱好办事,守信之人,怎会砸了自己招牌,略一沉思便道:“李公此言有理,老身也觉只段纪明一人审理有失妥当,渤海王毕竟宗室近支,先帝亲弟,此事皇帝应当谨慎处理,切勿予外人口舌之争。”

“诺。”

“既如此,老身也累了,皇帝便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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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灵帝是真的非常贪财,爱做生意,也嘲笑过桓帝“不能作家居”,因为桓帝时期国库真的没钱,他也没灵帝这个商业天才有搞钱的本事。

第二十二章 太学

纵观历朝历代,皇宫作为朝廷禁地,虽然管理看守严格,但本身却无任何秘密可言。

刘宏与李咸以及董太后见面所谈论事情,早就飞到了一些时刻关注皇帝动静的权贵耳里,不过多数人因为此事涉及皇帝家事,并未行动,只是静等事态发展。

直到第二天,皇帝突然召见三公九卿入宫,讨论此事,并且话语里对段颎一人审理此事并不信任。作为臣子必懂帝心,何况此事与他们利益不大,司徒许栩、司空宗俱适时出声,言及“陛下所言极是,对于渤海王一案要慎之又慎”,稍后九卿里光禄勋杨赐也进言仅司隶校尉一人审理不妥,其余诸公见事风向转变皆出言不妥,唯大鸿胪袁隗等人依旧反对。

此时宦官皆不在殿内,未能改变刘宏立场,便又下旨意,“诏冀州刺史立即遣送渤海王一族进京查对,交由司隶校尉审理,命太尉持节监审,署理渤海王一案,大鸿胪、宗正、廷尉辅之。”

朝廷明旨发出,便不可更改,消息传到侯府,众人皆喜。商讨后,韩靖与刘华便又四处走动,为刘悝一事奔走,伏完改任中散大夫,虽是闲职,然此时还需其活动与刘宏身边,探听虚实,便未参与。

伏泉于此事已无作用,毕竟他才虚岁十二,虽然因献防治瘟疫之功,朝廷赏了童子郎,但在政治斗争里,还是显得不足一提。不过,此事已经偏离了历史,相信王甫等人的图谋应该不会成真了。

既然赏了童子郎,他就得去太学读书了,其实论家世身份他以后也肯定要去太学读书,只是早一些晚一些罢了,除非他想和自己祖辈一样不做官,只愿做一个教书匠。

汉时,郎多出现在官名中,童子郎,顾名思义,即二十岁以下为郎者,相当于年轻的预备官员。

汉朝选拔官员有察举、征辟、纳资、任子等制度,就剩下太学了。属于官方培养人才,世家豪族子弟出了太学,通过儒经经学考试就有了为官的资格,下面就等待皇帝的任命了,而寒门学生除了极少数,其余多数只能回乡积攒名望,等被地方长官看中通过举孝廉或者征辟做官。

翌日,在夭儿的一番收拾打扮下,伏泉打扮完好,便欲带了随从出门,恰巧伏完此时入门。

“大人。”

“嗯。檀奴,汝已不患出仕,吾心甚慰,终不负汝父在天之灵。然去太学,切记勤学,琅琊伏氏自先祖伏公以来,于经学一道未有不通者,汝之学问还需勤学。”

“诺。”伏泉恭敬道。不管自己以后会不会认真学,先祖必须答应才行。

“另外汝虽未立冠,但犹若成年,却无表字,太学之中与人相交多有不便。也罢,今日便为你取字,泉者,水原也,象水流出成川形,吾便为汝取字流川,伏泉伏流川。”

“谢大人赐字。”

汉代男子取字并非一定要满二十,比如少成亲、少游学、少出仕,都可以先行取字。得了表字的伏泉随即恭送伏完后,便招呼家仆前去太学报道,夭儿于忠未让随行。又不是出远门,太学就在雒阳城南郊,自己报道认门而已,只需带几个忠仆护卫便是。

这就像是后世高考,考上了名牌大学,而这大学就在自己家门不远一样。

因入学手续需至九卿之一的太常官署办理,是以先去城东,太常便官署位于城东。太常作为九卿之一,其不仅负责太学事宜,还主管宗庙礼仪,算是清闲之职,职权较少,是以门前办事之人较少,伏泉等了一会便入内,自有掾吏为其办理入学手续,待知道其为“治瘟郎”,受了皇帝嘉奖,赐了童子郎时,频频向他注目。

伏泉苦笑,暗道虚名害死人,周围众人异样的目光让他很是难受,还好办学手续并不复杂,很快便出了太常官署。

马车出了平城门,雒阳城外热闹非凡,虽城外尚有瘟疫隔离区,却依旧挡不住出来踏青游玩人的性质,其中少年郎君,仕女小娘结伴居多。

毕竟人性就是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感染瘟疫对他们来说是如此之近,但不是尚未感染不是?

未久,终抵太学。

太学最早由大儒董仲舒提议,汉武帝创立。创立之初,学生仅五十人。后来规模渐渐扩大,汉昭帝时,增至一百人,汉宣帝时,增至二百人,汉元帝时,增至一千人,汉成帝时,增至三千人,后王莽对太学进行大肆扩张,人数一举过万,魄力看似不小,但和东汉皇帝一比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毕竟东汉以后,大兴文教,开国皇帝刘秀本人就曾是太学生,以后历代皇帝都对教育大礼支持,本初元年颁布的《学而优则仕诏》使得太学生人数多至三万余人,可以说东汉是中国前所未有的教育普及时代。

太学乃传授五经之所,《易》有施、孟、梁氏、京氏,《尚书》欧阳、大、小夏侯,《诗》,齐、鲁、韩,《礼》,大、小戴,《春秋》严、颜,共十四位博士加博士祭酒共十五人,皆为今文经学。东汉除今文经学外,还有古文经学。太学之中,古文经学未立博士,但并不禁止学生学习。

下了马车,留众人在外看守马车,自己单独进入太学大门,能容纳三万余学子的地方自然不会小,毕竟东汉皇帝不断支持扩建,里面高低错落的建筑鳞次栉比,足有几千间之多,隐然一城之貌。

道路两旁种满槐柳、竹林,景色宜人,然而越是进入,心里越是疑惑,盖因走了半响周围所见,人烟稀少,倒不像一个数万学子的大型学校,更像是一个空村庄。而且路上所遇之人甚少,见到他后都立马避让,眼色慌张,让他不由嘀咕自己看着有这么可怕吗?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伏泉进入太学署地,办公小吏是一中年长者,接过他递来的凭证,待确认完毕,为他测量身材,随后进入后室取来一套长裾衣袍交给他。同时言道:“此服乃太学生之服,郎君既已入太学,以后需常穿此服。”听其话语,想来这便是古人的校服了,只不过伏泉要提前一千多年穿了,而且是免费的,不像后世还要收费。

“诺。敢问足下,何以今日太学中,诸生如此之少?”

小吏诧异道:“郎君不知前时段司隶抓捕太学生一事?”

伏泉哑然,是了,自己最近被刘悝一事忙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事。

的确,现在朝廷风声未过,朱雀阙乱言一事还未平息,多数太学生当然不会随意自在出行,防止出了意外被段颎不问是非强抓进大狱去。

第二十三章 舅父欲重演宫变乎

问明太学生住舍地址,出了太学署地,知晓为何太学人烟稀少后,伏泉并未离去,而是向太学生的住舍而去,此时太学诸生皆不在外面,只能是在里面了。

果然,刚到一处住舍,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吵之声,声音吵杂,院内必有多人无疑。

“段颎可诛,依附阉宦,抓捕吾等圣人子弟,真乃吾凉州之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只听一人刚说完,后面之人都跟着附和。

“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

不断有人呼喊这诗经里的八字,伏泉听后冷汗连连,暗道或许东汉覆灭,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执政者掀起党锢,禁锢士人,引起士人反弹,最终炮制了一场灭亡闹剧。

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出自《诗经·大雅·荡之什》,是讽刺周幽王乱政亡国的,意思是贤人死亡了,国事危殆。这些太学生此时大喊此句,意思十分明显,暗指他们这些贤人忠臣,士人学子都跑光了,国家肯定将要困顿灭亡了。

走进一看,一处宽大别院里,不少统一穿着玄色方领长裾衣袍的学子正愤恨呐喊。他们中间既有总角、束发童子,又有弱冠、而立成年之人,还有天命、花甲老者,无论年龄若何,此时言语里皆充满一种为国为民的豪气,亦或者是朝气。

无论他们话语如何激烈,但他们之中大多以天下为己任,满怀理想,不避利害,不畏公开反对朝政,敢于直面天子,上书献言。

此时在场之人多数有若癫狂,伏泉小心进入,但门口有放哨之人,他应已成年,中等个头,体貌消瘦,面相有些阴柔,留着一撇短须,看到伏泉将要入门上前拦住问道:“不知郎君前来所为何事?”

“足下打扰,余乃新入太学诸生,今日初来,闻听此处甚是热闹,特来相看。”诸生即是太学生,常用于太学生自称。

“郎君不知太学规矩乎?”

伏泉闻之眼露迷茫,不解其意。

好在那人随即道:“太学门口无人乎?”

“余前来并未见有他人。”

“那便是了,郎君不知前番段颎抓捕太学诸生,吾辈为防不测,是以聚会皆分乡党,以便出事时有所防备,逃散飞快。”

伏泉点头,自古同乡同地之间,乡党默契非常,且能同心,真要出事,逃走有序,的确会加快不少速度,随后行礼道:“原来如此。琅琊伏流川,见过足下。”

那人亦还礼道:“武威贾文和见过郎君,郎君既是徐州人,应当走南方,若见前方有一排青竹,青竹之后便是徐州诸生住舍。”

他就是乱国毒士贾诩!!!

伏泉并未牢记贾诩之话,知道面前之人姓名。伏泉眼露惊恐紧盯贾诩,想要看破此人内心,不过对面之人亦有所感,只见他突然眯眼与伏泉对望。

贾诩双目细长,看着宛若一潭死水,不泛一丝涟漪,此刻他仿若看待死人一样看着伏泉,下意识便让伏泉心里不自然的感觉到一丝冷意。

稍后,贾诩面色如常道:“郎君既知同乡乡友所在,不速去?还有何事?”

此言乃是逐客令也。

“谢过贾兄,泉他日再来拜访。”说完,伏泉离去。

贾诩看着伏泉远去背影,心中思索这小郎君为何初次见面,那般扫视自己,但却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时院中又是一阵高喊,他立即侧入门内,不断观察门外左右,其实他内衣里尚穿着白色儒服,外面套着太学生衣袍。若门外稍有异常,他必脱了太学生衣袍,当先逃走,不过想到段颎同为凉州人,要找麻烦当不会先找同乡,心才稍安。

其实按他本意,若不是此次乃凉州同乡私会,其中多为熟人,他是不想趟这浑水,即使太学生不断集会言论反抗又如何,凭着口中口号,清谈议论,根本改变不了朝中局势。

辞别贾诩,伏泉心中寒意未减,并未按他所指路线前去,去又如何?难道和其他太学生一样,示威吗?他如果傻了,或许真会如此做,而且现在风声未过,段颎只是因为刘悝一事分散精力,自己外戚身份敏感,这类事情还是莫要掺和为宜。

左右今日已熟识了太学之路,便出了门,打道回府。到了府邸,下了马车,得了苍头报信,言道其舅父宋奇来了。

宋奇是皇后宋氏的兄长,爵封濦强侯,说是舅父也欠妥当,毕竟自己母亲只是他的族妹而已。想到这个名义的舅父,伏泉哑然失笑,盖因这个皇后的兄长,应是现在最尊贵的外戚之一,可是他就和自己伯父一样,没有一点政治斗争经验,不过伏完比他稍好,起码有些政治警觉,加之自己伯母刘华,自小便在深宫长大,还是有些政治自保能力的。

舅父人既然来了,其身为长辈,伏泉必需拜见才行。入府后,急往前堂赶去,刚到堂口,便听到里面谈论之声。

原是伯父伏完正与宋奇谈话,话题自然便是刘悝一事,两人都是皇亲,按照刘悝和伏泉的联系,还是有一些拐弯亲的,所以屏蔽了下人,谈话也无顾忌。

“王甫可恨,贪财成性,邪恶狡猾,恣意妄为,其罪足可灭族,子全兄,今番吾已请示皇后,欲联络外朝士人,必先逐之而后快。”子全,乃是伯父伏完表字。

话音刚落,伏完尚未回答,便听堂外一声大喊,“舅父切不可如此。”

未几,伏泉跑来,以父子之礼叩拜道:“檀奴见过伯父、舅父。”

伏完“嗯”了一声,宋奇则眼露不喜,右手虚扶,语音沉重道:“汝这几日奔走也是劳累,起来吧。”

稍后,只听宋奇道:“刚才孤与汝伯父商讨诛灭王甫一事,汝为何阻止?”

孤者,《礼记·曲礼》谓:远方小侯自称为孤,宋奇爵乃濦强侯,按礼已有称孤权利,同理伏完也可称孤,只是一方面其多在家中,家有刘华这个桓帝长公主,母老虎一个未敢放肆,另一方面此乃京都,他多为散官,入朝时多有上司,在上司面前称孤多有不便。而宋奇不然,他乃皇后兄弟,又未做官,称孤则无任何制衡。

“回舅父,檀奴并未阻止,只是舅父所言,联合外朝,铲除王甫一党,欠缺妥当。窦公之事尚在眼前,舅父欲重演宫变乎?”

宋奇听后脸露吃惊,目瞪口呆,呐呐不言道:“这……”

第二十四章 翻案机会

身为外戚家族,说是幸运,毕竟身份由此而贵,但亦可悲,可悲的便是宫中阴谋如履薄冰,更有外朝中朝居心叵测之人暗中推波助澜,夹在外朝中朝之中,稍有不慎便是身死族灭。

宋奇听到伏泉直言窦武之事,暗觉一身冷汗,但自觉心中无愧,便问道:“窦公之事全因泄密,犹豫不决,贻误先机。此番吾若计划妥当,应可诛除奸邪,还政治清明。”

“舅父此时四处联络,敢保消息不泄乎?”

“吾欲联络之人皆朝廷正直之士,倒时朝堂诸公合力,定可让阉宦难逃法网。”

伏泉听之一愣,这话真是书呆子才会说的,像你这么大张旗鼓的联络,估计还未有一天,消息便泄露满城皆知了,真是太天真了。

怪不得历史上刘悝死后,何家与宦官联手废后,宋家竟无一人能反抗,都是学问尚可,权利争斗一点经验都没有,最后因巫蛊一事,死得稀里糊涂。

外戚世家虽然不参与争斗最后,可那也是在太平之时,东汉后期,外朝中朝斗争如此激烈,外戚夹杂中间,说是外朝之人,却属中朝之人,说为中朝之人,身边却多为外朝之人,若想存活,只能争权,使两方都侧重于你,否则一方强势,首当其在出祸者便是外戚。

“敢问舅父,诸公会应允出力乎?”

“为何不会?”

“其一此天子家事,更涉谋逆,稍有不慎,便会祸染己身,诸公会轻易涉足?其二,诸公若想出力,段颎上奏之时,便会合力阻止,然袁隗却率先要求彻查,观袁隗态度,便知诸公态度,舅父前去皆徒劳尔!”

“这……”

宋奇最终失魂落魄的走了,对于这个自幼饱读诗书的侯爷来说,自己第一次想做些外戚该做的事情,却不想只是多此一举,心情能好吗?

不过,宋奇一事却让伏泉若有所悟,毕竟史书上可没有记载宋家联络他人对抗宦官一事,看来是自己提前预警,掀起的蝴蝶效应,会不会以后的三国,也会因为自己的改变而面目全非呢?

晚上刘华和韩靖前后归来,待听说宋奇来访后,两人皆惊,没想到这个平时里低调做侯爷,不参与任何纷争的皇后兄长,竟然也被逼得参与这争斗来了。

“看来皇后在宫中亦不好过也,否则为何突然应允濦强侯此事。”韩靖捋了短须道。

刘华此时皱眉问道:“先生来时并未通知宋家?”

“未曾。”

“为何?”

“联络公主和君侯亦有可原,而联络宋氏,倘陛下得知,则大王必无救也。”

众人听后,随即了然。刘华是刘悝亲侄女,两家私交密切外人无话可说,而联络皇后,特别在此非常之时,虽刘悝王妃宋氏乃皇后亲姑,但外人得知亦难免会做他想。

伏泉暗道这估计是这韩靖掩饰之词,更重要一点是宋氏家族成员如何,众人皆知,纵使知晓王甫所图,亦无法解此危局,不如不联络为宜。

稍后,刘华说道:“今日吾已密得郑、董二位常侍口信,因有太尉等人监督,段颎审理未有进展,更有太尉掾属两人日夜监督,未予其动用私刑机会。二人言道,必死咬不知民间谋逆传闻一事,与王叔联络也只是昔日旧情,只待王叔入京,便联合翻案。”掾属,即是佐治的官吏,汉代自三公至郡县,都有掾属。人员由主官自选,不由朝廷任命。

伏完道:“妙极,若如此,寺人之谋尽失矣。”

随后韩靖道:“此事难说也,需知昨日李公事能成,皆王甫之流未当值也。若是大王进京以前,寺人于陛下左右妄言,天子年幼,改变心意,尽信其言,则前事皆徒劳尔。”

“先生有何建议?”

“为今之计,当有人入宫,探得陛下心思。”

此时中常侍王甫的府邸,里面传来一阵生气吵杂声。

“孤真是看错段纪明了,如此小事都办不好。”刚刚知段颎还未从郑飒、董腾嘴里得到他想要的信息,王甫气愤道。

“王公稍安,此非王甫之过,未想李咸竟参与这浑水中来。本以为,只要坐实了刘悝谋反,以她妃子和皇后的关系,不说扳倒皇后,起码也能动摇她的后位,这样何家兄妹的钱咱们收的是心安理得了,偏偏此时出了差错。”说话这人乃是曹节,居于侧席,屋里共有三人,除了王甫外还剩袁赦,三人都是宦官,在宫里互相帮扶,关系很好。

王甫听到曹节所言,亦十分忧心,转头望向袁赦道:“唯今之计,唯靠袁公出力了。”

袁赦回道:“只怕大鸿胪那里会退缩,毕竟此时时机已失,袁氏无利可图,必退矣。”

“事在人为,如之奈何!!”王甫长长一叹,便让二人离去,今日怕是商讨不出有力对策了。

看着曹节袁赦二人离开,王甫摸着自己的胡须,皱眉深思。他是宦官,当然不会真的长胡须,和宫里其他大宦官一样,因为身体缺陷,心理总会有些影响,他们都会粘一些假胡须装成男人,同时还娶了几个美貌小妾在家里,弥补身体缺陷,俨然一副豪门贵胄的作派。

当年刘悝因被弹劾意图谋反,被桓帝贬为廮陶王,后暗中联络他,许诺如果王甫帮其复国之后,便给他五千万钱作为答谢。

可刘悝复为勃海王后,答应给自己的五千万钱并没有给自己,虽然他说什么是桓帝遗命,不是自己的功劳,但自己可不管,自己进宫不就是为了发财,日子过得更好而来,不给钱,那就只能让你后悔了,当时他就发誓要诛杀刘悝满门。

这次机会难得,段颎投靠自己,加上民间关于两人谋逆传闻颇多,竟未想半路出了这档子事,让他颇有些骑虎难下,他明白一旦刘悝进京,如果他们还是无法从郑、董二人嘴里查出任何东西,那么他们只能放了刘悝,这让他非常痛心。

曹节袁赦离开王府,曹节直接回府,而袁赦则直接去了大鸿胪袁隗的府上。

袁赦,入宫前本名袁朗,与袁隗乃是同族,皆为汝南袁氏人。

桓帝时,袁汤为了对付大将军梁冀,让自己的族人袁赦挥刀自宫,成为袁家与皇帝之间的私密联系人。他不仅在铲除梁冀出力颇多,帮助袁氏亲友升官加爵也是不遗余力,是以此次与王甫密谋,当他找上袁隗时,对方只能答应出力。

第二十五章 索贿

一连十日,郑、董二人与历史不同,因有外人干预,加之皇帝身边并非总有宦官言语,董腾未死,郑飒也未受不过刑讯,攀咬刘悝,二人被审问,只是咬死自己与刘悝联络,皆因昔日有旧,并无它事。

两人都得了刘华秘密渠道传的口信,知道段颎不敢加害于他们,而且本身他们就未有与刘悝谋逆心思,是以无论段颎如何审理,皆未得到自己所想要的信息。而段颎因为身旁有李咸等人,也是束手束脚,案件几无进展。

汉代不似后世,信息传递不易,皇帝旨意即使快马加鞭,也需时日。

这日,邺城里,冀州刺史官署里,刺史李邵正与一宦官小黄门周旋。这小黄门与其同姓,名曰李超,是雒阳派来传旨的。

雒阳到邺全程两千余里,小黄门一行因旨意紧急,加急赶来,十日赶到也算迅速。今日刚到邺城。李邵接完旨意,这小黄门便语气诡异,稍久,他才明了其人是来索贿的。

遍及两汉,行贿索贿之风盛行,不说西汉,东汉名士贪污者也不少。

例如已故的东汉著名的经学家马融,其出身扶风茂陵马氏,乃开国元勋后裔,东汉名将马援的侄孙。

自从马援的女儿嫁给汉明帝为皇后之后,马家便富贵发达,与光武帝的母家樊氏、妻家郭氏与阴氏合称东汉的“外戚四姓”,子孙世袭侯爵,合称“四姓小侯”,被蔡邕誉为“婚姻帝室,世为名族”。后来樊、郭两家因各种原因衰落,马氏则与南阳的阴、邓门阀以及关西三辅一带崛起的窦、梁门阀又被世人称为五大外戚家族。

东汉立国直到桓帝时期,六位大将军有五人出自这五大家族,而十一位皇后中,他们输送了九人,此五大世族当时皆为天下第一流门阀无疑。

马融是传奇女学者班昭的学生,后来与张衡、王符、崔瑗、许慎等一流学者结为密友,广泛交流,吸收他们的知识,而自己又能取长补短,所以被公认为当时最渊博的学者。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显贵至极的人物,竟然也会利用为官之便,四处贪污纳贿,为此饱受世人责难。

盖因世家出身之人,多数生活奢侈,马融亦然,他生性还十分放荡。其曾仿效孔子,广收门徒数千人,经常坐在紫红色的大帐内,让弟子们跪在帐前,令歌伎舞女列在周围表演,很少有弟子能不分心,一心一意学习。后世称“设帐”为设馆授徒,便由此而来。

东汉士人受贿寻常,除非家境富裕不缺钱者,宦官亦然,毕竟他们之中多数都是家里贫困才挥刀自宫,入宫当太监的,不多捞点钱财,怎么对得起自己?

这小黄门在宫里是王甫亲信,这次得了吩咐,出来传旨,而且目的地还是东汉有名的富庶之地冀州,传完旨后能不索贿吗?不然对得起他这连日来的奔波吗?

“天使见谅,冀州府库空虚,无余钱尔。”李邵意思明确,州府没钱,他不会给钱。

“李冀州说笑耳,冀州之地,人口百万,田多垦辟,又有桑枣之饶,李冀州怎言无钱?何故如此诳吾?吾二人本乃同姓,换言之,李冀州乃吾兄,一家人也,试问弟向兄要钱,有何不妥?”若说冀州没钱,李超是万分不信的,因此继续索求。

李邵未想这宦官如此无耻,见钱眼开到极点,然而他可不吃这套,毕竟一小黄门尔,他乃是一州刺史,刺史州牧罢除,地方上他便相当于封疆大吏,何惧这年轻寺人。

若是王甫、曹节亲自前来,李邵或许会行贿,而这年轻宦官他还未放眼里,是以怒喝道:“邵耻于与汝同姓,汝若是吾弟,邵必杀之。”

言罢,拍案而起,出了屋子便没了影踪。只留下小黄门李超愣在当场,不知所措,未久才面露恨意,愤然离开。

看着李超离去,冀州刺史掾属小吏闪身走入后室内,李邵正在后室。小吏对李邵行礼说道:“明公息怒,阉宦欺吾冀州无人,强取钱财,吾这便召集亲信,教训其人。”

这小吏为李邵亲信,往常随从左右,今日闻听宦官欺辱李邵,当然怒极,只等李邵同意请示,便要差人教训李超。

如何教训,当然不是简单殴打,多以刺杀为主,毕竟李超为传旨天使,若是无端遭受地方殴打,必触怒皇帝,唯有让其消失,才是最好办法。

至于事后有人调查,此事易耳,只需在其外出时灭口,无人知晓便过矣,纵使有人亲赴冀州调查,然冀州乃李邵地盘,略施计策便无人能查。

李邵当然知道小吏意思,摆手道:“罢了,勿需为此人劳神,汝且传令,派兵护送渤海王一行人等去京师。记住,需派亲信之人,严加保护,切不可慢待渤海王。”

“诺。”

等到小吏离去,李邵拿出李超所传诏书,眼神思索。其案几旁边还有两物,一物为两日前所收的诏书,旨意是让他收押渤海王一族,查证有无谋反逆事,另一物则是大鸿胪袁隗的私信,信里并未言及太多,只是让他记得相助段颎。

巧得是,这诏书和私信可是同日到的他手中,当时就让他两难,毕竟这是天子家事,自己若偏袒,以后被人查到定是难办。

另外,段颎投靠宦官一事,令李邵厌恶,不想与其牵扯,但袁隗信中指示自己又不能不办,李邵曾与袁氏有旧,欠袁氏人情,虽不算其门生,但渊源不少,是以很是头疼。

未想今日诏书令其送渤海王入京,这让李邵送了一口气,自己无需头疼。不过今番遭受王甫亲信小黄门索贿,令他很是气愤,看了眼袁隗所写书信,喃喃道:“恕邵不能相助袁公乎,阉宦欺吾,唯反击耳。”

随即,取来笔纸,提笔写信,半响方完,细细查验一番,便命亲信家仆火速送往雒阳太尉李咸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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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马融传》:“融常坐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後列女乐,弟子以次相传,鲜有入其室者。”后以“设帐”指设馆授徒。

第二十六章 绑架

雒阳的皇宫里,太尉李咸正与皇帝禀报审理郑飒、董腾经过,身旁有一年幼少年,不是他人正是伏泉。

这几日,刘华伏完以及伏泉,频繁出入皇宫,刘华是先帝长女,用探望皇帝太后的名义,伏完则是皇帝近臣,出入皆可,而伏泉得了刘宏赏赐的棨传,也可出入皇宫,几人轮流进宫,为的就是第一时间探知宫中内幕。

“陛下,以臣观之,郑、董二人并无反心,民间传闻多乃小民谣言,盖因先帝时候,渤海王悝被人弹劾前事。”李咸为人正直,监管了此事,审理倒也不失公允,并无偏袒,想来皇帝也是知道其为人特点了他处理。

至于刘悝前事,指的是桓帝时候,有人弹劾刘悝意图谋反,后来桓帝并未诛杀刘悝,仅仅只是将他贬为廮陶王,至于谋反真否,并无定论。

不过在伏泉想来,应该是查无实据,或许刘悝有心,但并未动作,不然桓帝早就诛杀了他,并不会仅是除爵放了他,后来死后还留了遗诏复其渤海王爵位。

一句话,天家无亲情,在权利面前,亲情就是个狗屁,刘氏的皇帝早就无数验证了此事,更何况桓帝也不是一般的儒弱皇帝,杀伐果断也是出了名的。不过刘悝也正是因为当初被贬一事,为今日之祸埋下了祸根。

刘宏笑道:“朕就知道王叔当不至于有此心,此为王叔前事之祸。就如平原王叔,嗜酒如命,过失繁多,既如此,那就等王叔入京再做定论。”刘宏话里指的是平原王刘硕,其亦为桓帝亲弟。

“诺。”

待李咸走后,刘宏让身边寺人宫女尽出殿内,只留伏泉与他两人单独在内。

未几,刘宏便问道:“说吧,王叔一事有何内幕?”

殿内只有二人,刘宏所问无疑便是伏泉,脸露惊疑,伏泉回道:“陛下何来此一说?”

“何来?这几日阳安、不其侯以及汝,天天轮流进宫问安朕与太后,若不是为了王叔一事,你们这一家能如此频繁?朕可不记得皇姐有如此心意。”

原来是自己这一家最近动作反常,让刘宏怀疑了,亏他们还觉得一家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既没让人发现他们参与了刘悝一事,也可以最快得到消息,以便施法搭救刘悝。

看来史书说得没错,灵帝十分聪慧,只是被身边左右宦官妇人蒙蔽,这才做了许多错事。

稍稍收敛心神,伏泉回道:“渤海王毕竟乃是阳安伯母亲叔,檀奴之曾姑父,今遭此祸,家中十分关心,故有此事。至于此事有何内幕,檀奴不知,应当如李太尉所言,只民间传闻耳,当不得真。”

“应是如此。”

伏泉并未将自己所知告知刘宏,毕竟刘宏与宦官异常亲近,自己如此一说,却无真凭实据,万一刘宏不信,自己凭白失去皇帝信任,又让王甫等人得了消息,有了准备,不是自己坑自己吗?

稍后,刘宏不再谈论此事,说道:“杨师进言,城外瘟疫尽去,残余得病之人亦完好,真乃幸事。”

“陛下洪福,致防灾祛瘟。”这时候当然要拍皇帝马屁了,虽然伏泉不喜,但前世作为一个商人,与人打交道的多,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讨人欢心,特别这人还是现在大汉国的皇帝,讨好了他,以后做官不是平步青云?

“汝这小子,何时也学王公那套?真当朕乃小孩乎?”这里的王公不是他人,正是中常侍王甫,现在宦官的领袖。

“非也,檀奴所言皆为实理。自古瘟疫一出,百姓死伤数万,白骨赤原,千里无人,今雒阳瘟疫,只死数百,且多为初期治理不当所致,纵观古今,何人能比及陛下?”

刘宏听后眼前一亮,连说几句“善”,点头连连。

又与刘宏谈论了会儿,话题也没什么可聊的,唯一值得他关注的便是刘宏马上要开始以工代赈了。听其言行,准备整改雒阳城外几条河道,这也是东汉历代皇帝都会做的,毕竟兴修水利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伏泉出了宫门,便上了马车,车上只有一老仆和车夫等候。

皇宫离不其侯府还有段路程,路上伏泉打了瞌睡,正睡梦间,便被一声大叫吵醒。

“你们是何人?啊……”

拉开车帘伏泉就发现车夫和家仆已经昏倒在地,还待大喊,身旁就来了一个大汉,捂着他的嘴巴,接着另一侧也来了一个大汉,拿出麻绳就要将他捆绑起来,然后拿了块粗布塞住了他的嘴。

“少年郎,有人要绑你,莫怪吾等。”

“兄长与他说此事作甚,走,咱们把人送了,领了赏钱,好好去永和里的女闾玩耍,据说那里新来了两个邯郸的美女,端得是貌美。”

女闾即是古代的妓院,被两人抱走的伏泉心中惶恐,到底是谁雇佣了这两人绑架自己,肯定是个大人物,花的钱不少。因为永和里是权贵人家去的女闾,一次花费极为不菲,家中仆从私下说起过那家女闾。

伏泉双手用力,想撑开麻绳,不过显然这两个大汉根本没给自己机会。他们选的地方也是极好,这里恰巧是个僻静角落,四周现在无人,难道自己刚刚在刘宏面前留了好印象,就要死了吗?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一穿着黑色劲装的青年骑马而来,看着像是有急事要做,待看到这边异常,大喊起来。

“燕山王越在此,贼子住手,速速放下那郎君。”

王越的喊话显然不能让抓伏泉的两个大汉收手,他们见王越有剑,立即拿出怀里短刃,向他袭来。王越立即抽出宝剑,骑马直向两大汉而去,在双方刚接近的时候,伏泉只觉一阵剑光乱闪,接着两大汉的兵刃就被他击飞。

此时马力已尽,王越跳下马来,飞身到大汉身边,对着两人各是一脚,直把他们踢得摔倒在地。

有人打闹了,声音还不小,即使这地方再僻静也会引人注意,不多时就有小吏赶来,将众人合围。

待伏泉被解开绳索,叫醒了昏睡的家仆,出示了不其侯信物,这些小吏哪敢怠慢,将那两大汉包围。那两大汉倒也识趣,知道突围无望,束手待擒,很快就被绑了。

伏泉向王越行了一礼,才恭敬说道:“琅琊伏流川,谢过王兄。”

王越回礼,随即说道:“此小事耳,郎君既已无事,越便就此离去。”

第二十七章 怨上加怨

王越口气焦急,眼神四顾,显然是有急事。

伏泉便问道:“王兄如此紧急,不知所谓何事?”

“说来惭愧,越与友人相约樗蒲,此时时候已然不早,恕不能与郎君久待。”

“既如此,那不打搅了,烦请王兄告知住所,待吾处理完事情,再登门道谢。”

“些许小事,无需如此客套。”

“兄长救了吾,便是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怎会是客套?”

“这……”

一番纠缠,王越显然着急应约,加之无法反驳伏泉之理,匆匆报了住址,便上马而去。看着王越远去背影,伏泉心道,果然历朝历代,赌博之风都很盛行,因此而玩物丧志者不在少数。

樗蒲,据传老子入胡所作,外国之戏,一种棋类游戏。博戏中用于掷采的投子最初是用樗木制成,故称樗蒲。又由于这种木制掷具系五枚一组,所以又叫五木之戏,或简称五木。

汉朝赌博盛行,最出名的便是出了两位赌博成性的皇帝,汉景帝和汉宣帝。二人登基之前都很好赌博,而且登基后还经常带着大臣们一起赌。

西汉景帝为太子时,与吴太子博戏赌酒,因为“争道”,也就是争夺棋路而发生了冲突,景帝一怒之下,竟举起棋盘砸死了吴太子,这位吴太子的父亲即后来掀起七国之乱的吴王刘濞。而宣帝则是登基前就曾经输了当时的赌坛高手陈遂一屁股债,后来当上皇帝后便赐封陈遂为太原太守,为的是还赌债。

正所谓“上之所尚,民必尚之”,有国君带头赌博,臣子们当然更甚。伏泉今生尚未赌过,盖因家族以经学兴起,伏完夫妇事事宠着自己,但对于此博戏,令人玩物丧志者严加禁止。

王越已走,便该做其他事情。伏泉走到被绑的两人面前,此时自有老仆伏安向两人问话,不过他们显然早有准备,眼观鼻,口观心,丝毫不理睬伏安的问话,任凭他如何打骂就是不开口。

“郎君,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真得一句话也没说?”

“没有。”

“那就送他们去官府,自有官府处理。”

那两汉子听到伏泉所说,嘴角露笑,十分如意的跟着前方小吏兵卒而行,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伏泉随即坐上马车,让马夫赶车离开此地。

行了一段路,与事发地方有了一段距离,又让马夫停车,吩咐起来。

“安伯。”

“在。”

“转道,咱们现在去河南尹官署。”

“郎君是要报案吗?”

“不,咱们去找绑架的主谋者。”

河南尹官署门口,十分安静,没人会无端跑到官府门口闹事,古今亦然,对升斗小民来说衙门能少进便少进,或者最好不进,唯有那些权贵人家才不惧。

绑架伏泉的两个汉子,此时都已经出来了。他们身边,一个身穿灰色直裾长袍的中年人,此刻正与两人交谈,看着情形应该是他们刚被送进河南尹官署,就被那白袍人捞了出来。

伏安看了这情况,向伏泉说道:“郎君妙算,咱们现在就去拿下那人。”

“拿下?你能打的过他们其中一人吗?”伏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个老仆,以他的智商,怪不得他一辈子都在做仆人。

“这……我们可以报官,有家主的信物在,河南尹肯定会给些薄面的。”

“人家既然能从河南尹里如此迅速捞人出来,不一定比你面子小。”

“那……”

“此事易耳,待会安排人跟着那灰袍人,看他去了哪里,不就知道是谁人主使?”

眼前一亮,伏安大赞道:“妙极,还是郎君聪慧。”

聪慧?

不过是后世的一些常用手段而已,这两个汉子对于去官府这么熟视无睹,显然他们肯定有所依仗。既然问不出来,索性让他们回到官府,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等到他们背后的人出现,找到幕后黑手当然是水到渠成。

午时去的皇宫,路上又经历危险的绑架一事,回到侯府天色亦不早也。老仆伏安入府后便立即与伏完夫妇报信,导致伏泉前脚刚刚回了屋子,后脚伏完两人便过来询问。

“小子不孝,无端让大人受累。”伏完二人尚未询问,伏泉便率先叩拜请罪。

伏完右手轻抚,问道:“汝最近可与外人结仇,此时派人绑架于你,可知是何人指使?”

“未知,已命安伯派人跟踪,晚间应会知晓。”

话音未落,便听伏安来禀报,其安排的马夫已经回来,伏完立即招他见面。

“灰袍人去了越骑校尉府上,你可确定?”伏完惊问。

“奴婢确定。”马夫脸上汗珠流淌,显然平日驾马赶车,疏散惯了,今日跟踪灰袍男子走了不少路,十分劳累。

“此事休与外人说起。”

“诺。”

“汝退去吧,出外寻伏安领赏钱。”

“谢主君,奴婢告退。”

马夫刚走,伏完与伏泉叔侄二人还未言语,刘华便拍案怒道:“曹节该死,先番与王甫同流谋害王叔,这次纵容其弟索要婢女不成,现又绑架檀奴,亏得父皇在世对其如此器重恩宠,竟如此待吾,真该诛尔全族方可解恨。”的确,被以前的家仆欺负成这样,对刘华这个前任大汉皇帝的长公主来说犹如欺辱,能不愤恨吗?

“公主息怒,曹氏兄弟固然可恶,但当务之急乃是解救外舅,待事毕后,再与王甫、曹节清算旧怨。”

“夫君此言有理,檀奴,这几日少出门为宜,若要出门,汝需多带护卫。”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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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古代侍男,就是男家仆,多自称奴婢,明代以前宦官亦自称奴婢而不是奴才,奴才在清代之前是骂人的话

至于伏完喊刘华公主,而非细君,这是因为汉代女子地位高,皇室最甚,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董仲舒提出的“君为臣纲”变成儒家所有道德礼教的最高准则。性别、年龄、辈分,所有世俗间通行的规则在皇室面前全部不适用,这也是纵观两汉,除少数例子外,公主嫁给谁,基本她就是家主。臣子对天子之女不敢称“娶”,只能说“尚”。何为“尚”?《诗经·小雅》曰:“尚求其雌。”意为摊开,指展开翅膀羽毛,展示华丽颜色,是鸟类求偶的典型动作。翻译的话就是侍奉,或者理解为嫁也不是不可以,但毕竟差了些意思。

第二十八章 袁绍之约

曹破石要对自己不利,自己为了安全数日里甚少出门,只是偏偏有人要约见自己。

袁绍!!!袁本初!!!

望着手上袁绍的名刺,伏泉疑惑不已,自己与其素不相识,其为何要见自己?而且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不知其叔父袁隗在刘悝一事上,做了袁赦的帮凶吗?

见或不见?

最终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他还是决定要见一下这位未来的北方霸主,汉末枭雄。

其下人告知的地点也巧,伏泉去过,百味坊,就是他初次随刘华一起与郑飒密谋见面的食肆。

马车停在百味坊前,身旁十数仆从护卫立即四散而开,刚下马车,此时自有眼尖的小厮前来热情招待。

“郎君几位?”

“应约尔,不知对方可来乎?”

“敢问所邀郎君之人何名?”

“袁绍袁本初。”

话音刚落,只见离得近的几桌客人纷纷向他望来,此时百味坊生意清淡,客人不算很多,是以自己声音听得还算清晰。他们多为穿着儒袍的士人,其中还有太学生衣着。同时更有数人嘴里小声惊呼“天下楷模袁本初”,望向自己眼神里多了几分热烈,有人更是嘀咕自己的身份来历。

“这边请。”

忍受那些人异样的目光,伏泉苦笑着跟着小厮入了内院,暗道虚名果然累人,自己只不过见一下袁绍而已,便被这般注意。

虽然穿越之前,早就知道袁绍这个名字,但来到汉末后他真没想到袁绍的名气简直大到没边了。

自己前身在雒阳多年,深知士人游侠之间,倘若不知袁本初之名,那就可以自己用头撞墙了,可以这么说,其名声早已遍及大汉十三州,甚至连边郡垂髫小儿都听说过他,若要形容真可谓说“生平不识袁本初,便做英雄也枉然”。

袁绍有此名气也是正常,汉代重孝,光武中兴以来,更是推崇孝道气节,多有不法之徒因为孝义感人而被免罪,可以说孝道和信义是在汉朝生存的重中之重。

若是旁人知道你有孝心,那第一印象就会认为你是好人,人品有保证,然而,如果你不孝,即使你对朋友再好,在他人眼里人品也很低劣。

想想看袁绍母亲去世后,他先为母守孝三年,之后又补服父丧三年。所谓服丧,便是守在坟前,期间要注意不许欢笑,不许穿美服,不许歌唱,不许听音乐,不许跳舞,不许洗澡,不许上班,不许投资,不许享美食,不许饮酒,还有许多其它的忌讳,最重要的是还要禁欲。如果违反了这些忌讳,那就是不孝,就是伪君子,服丧也就白服了。

可这些袁绍都忍了下来,而且忍了六年,大孝子之名传遍天下,四海谁人不识?其自去年入京以来,门前求见一面者络绎不绝,世人纷纷以与其相识为荣。

到了后院小楼里,守门婢女推开门后,从里面便传来一阵丝竹弦乐声,兼之男女调笑嬉戏声,不绝于耳,伏泉暗道这袁本初会客之时如此放荡,未免与其名声太过不符。

进入里间才发现自己想岔了,里面坐了三人按主副顺序分置歌案几上,堂中有八名妙龄舞伎随着悠扬音乐翩翩起舞。

主座一人近似而立,长得相貌堂堂,身材高大,看着十分有风度,他目光敏锐有神,伏泉进屋便感觉在此人眼里自己犹如颗粒般渺小,此时跪坐犹如雄虎,不怒自威。此人坐于主席,伏泉想来其应是袁绍无疑。

右侧一人似乎刚刚及冠,身材瘦弱,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映着几分兴奋的潮红,刚才进屋前所听到的男女欢笑声便是他引起的,因为此刻其他两人身边都无伎女,唯有他左拥右抱,不时起哄大笑,观他所为平日多半不治检点。

伏泉暗道,他这弱不禁风的身材,旦旦而伐,估计不是长命之人。

而左侧一人,十分年轻,伏泉不知如何评价,因其无甚出奇处,可以说极其普通,唯有一双细眼闪闪有神,让人感觉其人狡诈,犹若狐狸,他进门时其人眼光一直注视着他,不知为何。

刚想询问,便见这人起身相迎,伏泉脸色一惊,盖因其人矮小,不满七尺,看着连一米六都够呛。

只听他道:“吾家外侄来也,果如外界所说一样,治瘟郎乃佳人也。”

什么情况?刚见面就乱认亲戚,而且看着也不比我大多少,伏泉十分确定他不认识此人,怎么这般无礼?

“足下怕是误会了,余与足下素不相识,何来亲戚一说?”

那人笑道:“错矣。吾问汝,濦强侯是汝舅父乎?”

“然也。”

“吾从妹嫁予濦强侯,如此相论,汝非吾侄,又如何说?”

“这……”伏泉愣在当场,呆若木鸡。

若真如其人所言,自己果真喊其舅父,虽然是八竿子的拐弯亲,但其人只比自己大几岁,让他这个前世后世加起来年龄可以做他爷爷辈的人喊舅父,一是没脸,二他也不会喊得出口。

这时,那怀抱两女左右亲昵的浪荡青年,挣脱出怀中客人笑道:“阿瞒,这郎君如此幼小,汝真有脸欺乎?”

“子远又坏吾事也。”那乱攀亲戚之人愤恨道,然后挥了挥衣袍,回身跪坐。

阿瞒?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曹阿瞒,曹操!

伏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难道这与自己攀亲戚之人便是未来的魏武帝吗?

是了,一定是他,今番袁绍请帖,能在袁绍身边,还叫阿瞒的人定是曹操无疑。

心中喜悦之极,不过很快便恢复,盖因他想到未来曹操可是灭了自己琅琊伏氏一族,哪还有心情高兴?只是自己穿越而来,还会给机会给你吗?

两人在场胡闹,唯独跪坐于主席上的青年冷冷注视发生场中发生的一切,未久,他才起身行礼道:“二人乃吾好友,如此嬉闹,倒让流川见笑了。汝南袁本初,见过流川。”

短短两句,话语里无甚出彩,但却透有一种别样的亲近归属感,令人感到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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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幼童垂髫:古时儿童不束发,头发下垂,髫是儿童垂下的头发,因此称儿童或童年为垂髫

第二十九章 帮助

史载袁绍容貌端正,威仪进止,果然不假,屋里几人与其相比,说实话都稍显不如。虽然未来是曹操灭了袁绍,但现在的他与袁绍比起,真是犹如灯火与日月之别。

稍后几人相互见礼,伏泉所猜不差,那攀认亲戚之人却是曹操无疑,而那放荡形骸青年名字也让伏泉熟识,他叫许攸。

没错,就是那个官渡一战,背离袁绍,只身入曹营,让曹操赤脚相迎,助身陷绝境的曹操打垮袁绍的许攸,许子远。

看着此时年少的三人相互间亲密无间,伏泉暗中感到好笑,若是他们知道未来几人之间的相斗相杀,会有今日之友谊吗?

未几,袁绍让众伎女退下,室内只剩几人,然后眼神瞥了一眼许攸,其整理衣袍,脸上还有依依不舍之情。接着,许攸便道:“流川,此次吾等约汝前来,实有要事。”

“何事?”

“解救渤海王。”

什么?解救刘悝,袁绍脑袋疯了不成,竟然和他叔父袁隗作对?

说完,许攸从袍中取出一封书信,交予伏泉。信上透着一股淡淡的女人脂粉味,夹杂着厚重的酒气,伏泉想来是刚才许攸与伎女嬉闹沾染的。

对方未说此乃何信,显然用意自己立即查阅,粗粗略看,伏泉随后震惊,惊呼道:“这是袁赦与王甫的私信?”

这时候,袁绍答了一句:“然也。”

一股喜悦之情油然而生,因为信中竟然谈及袁赦王甫二人与曹节一起陷害刘悝之事,有了此信,必可解救刘悝。

虽然刘悝进京,王甫等人没有证据证明他谋反,还是可救,但有了此信,把握更大不是?而且若是计划得当,说不定还能打击王甫一党。

可是喜悦未久,伏泉眉头微皱,疑惑道:“不知兄长此信何来?”

他并未问及私信真假,袁绍在外有如此大名声,必定不会轻易相骗,而且就算骗他,他难道不会找人验证真伪?

袁绍道:“吾手下有一奇人,于袁赦府上所得。”

奇人?更贴切的说想来应该叫窃贼,只是袁绍要面子如此称呼,毕竟一个被称呼天下楷模的男人,说自己养了一个窃贼,无疑对名声不好。

伏泉观袁绍竟然直呼袁赦其名,一点儿尊敬的意思都没有,心中暗奇,毕竟袁赦乃是袁绍族中长辈,其却直呼袁赦之名,未免太过。

后来想想也就释然了,其与宦官有不共戴天之仇,历史上最终也是血染皇宫铲除阉宦,现在估计就已经在谋划了,即使袁赦是其族人又如何?

“流川谢过诸位兄长。”出了案几,伏泉向三人行了一礼说道。

“此小事耳,吾今日约流川前来,只是近日疯传‘治瘟郎’之名,吾得此信,便想约流川前来一聚。”

“谢袁兄美意,流川愧领。”

袁绍话里虽无过多言语,但伏泉感到其人招揽之意明显,顿时心中一惊,他可不敢和袁绍一伙人纠扯太多,若是他穿越其他士人身份,或许会立即加入袁绍团伙,可是偏偏不巧,他穿越的是琅琊伏氏,标准的外戚世家,袁绍一伙人能对他全心全意就见鬼了?

君不见历史上何进对袁氏兄弟那么好,最后落得什么下场,甚至于最后儿媳都被人妻爱好者曹阿瞒强纳,幸好曹操对他孙子不错,不然真是被袁绍一伙人坑得绝门灭户,断子绝孙。

几人闲聊一会儿伏泉便告辞了,期间也谈了些国家大事,例如京师大水、雒阳瘟疫,或者朱雀阙乱言,或者阉宦无道,祸乱朝廷……

袁绍几人连续几次拐弯抹角的问了伏泉对宦官和朝廷的看法,不过都被伏泉以年幼不知事为由推辞了。

倒并不是伏泉没有看法,作为后世之人,对于汉末三国,最差的起码看了一本《三国演义》也能随便说些道理出来,只是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说了一些惊世言论,引得众人惊奇,自己也不可能真正与他们结为知己。

不说汉末乱世,权利争斗之间,什么友谊亲情都将成为狗屁,就是自己现在的外戚身份,也不可能真正打入袁绍团伙核心。

看着伏泉远去身影,袁绍端起案几上耳杯饮了一杯酒后,谓左右许攸、曹操曰:“子远、阿瞒,汝二人观这伏流川如何?”

曹操率先道:“似乎惧怕吾等,不愿多言。”

袁绍点头说道:“吾也这般认为。”

这时许攸端起耳杯,痛饮一番,酒水撒溅身上不少,畅快说道:“其人年幼,却多智早慧,非是不言,而是早知言与不言后果皆同也。”

袁绍闻言一怔,随即点头,心里把自己刚刚打算的计划消除了。他之所以帮助伏泉,其一是知道这少年得到皇帝宠信,为想得到宫中消息,便想提前拉拢,其二则是袁氏家族内部,让他不满。

因为袁赦的缘故,家族里多数意见竟然是与宦官合作,从而得到皇帝信任,继续升官,保证家族成员仕途顺畅。

这是袁绍不想看到的,他与宦官之仇不共戴天,岳父李膺因党锢之祸,自首被拷打而死,家族亦未保全,妻儿流放,自己妻子虽因袁氏之故幸免,但亦因李膺之死而忧郁而死。

而袁绍自己,身为党人领袖李膺的女婿,自然也成了党人,青年的大好年华因为党锢罢官去职,赋闲在家。他为父母服丧,披麻戴孝,囚首丧面,禁欲六年,特别是还要拿着那令他作呕的哭丧杖招摇过市,与其说是为父母服丧,更不如说磨砺自己,为岳父和妻子服丧,为的是积攒名望,代替自己那被称为“天下楷模李元礼”的党人领袖的岳父,铲除宦官。

论公,他的前半生仕途被宦官毁了,论私,岳父惨死,爱妻早亡,皆因宦官,所以为了取得家族的绝对支持,他必须把已经碍事的袁赦除去。而这一次渤海王刘悝被诬陷谋反,便是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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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耳杯:带握把之小杯,形似碗。用于盛载热饮酒和其他特定饮品,亦名“羽觞”,又称“羽杯”等。

以下是古人守孝服丧时的一些表现:

披麻戴孝即穿麻衣、粗草鞋等丧服

囚首丧面即披散头发,在脸上涂满灰泥

哭丧杖即服丧人拄着一根拐棍,表明自己十分悲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第三十章 外戚士人

出了百味坊,坐上马车缓缓回府,刚刚见识过汉末两个大军阀的伏泉,现在很是平静,他们未来是枭雄又如何,现在只不过是一帮怀才不遇的有官方背景的黑社会团伙而已。

至于他们的拉拢,伏泉真的对此不屑一顾。

自入太学以来,伏泉所交朋友寥寥无几,倒不是因为他在太学时间少,而是因为他那外戚身份。随着认识的士人越来越多,伏泉发现与外戚以及宦官沾上了一点边,你就休想能混入士人的群体中间。

就像刚才所见的曹操一样,其为何年少就跟在袁本初后面。

为利?为权?

都不会,而是为名而已。

曹操养祖父曹腾是有名的大宦官,奉事四帝,受封亭爵,其父曹嵩现在又官拜大司农,父祖两辈钱财积攒甚多,可以说既有钱又有背景,他会需要利与权?

盖因东汉后期,士人与宦官清浊难容,中朝与外朝泾渭分明,外戚和宦官都被士人仇视。

只要你和阉人沾边,你在士人眼里就是臭狗屎一堆,曹操用了一生也没有甩掉“赘阉遗丑”的名头,纵使他未来以“五色棒”表明其与宦官决裂,也难以消除士人眼中成见,你说他现在巴结袁绍是为何?

还不是希望借袁绍之名改变士人对自己的看法?

外戚的话,若是如窦武、何进那样拼命巴结士人,还会受些拥戴,否则也就比宦官稍好,而自己,伏泉相信若不是自己家族乃是大儒世家,恐怕今日袁绍爱惜羽毛也不会与自己约见结交,就好比这几日太学之中,除徐州乡党稍加热情外,他州之人也只是寥寥结识。

因为东汉的开国皇帝刘秀就是在地方豪强势力的拥戴之下建立政权的,对于士人豪强,他一方面尊重其政治地位,给予他们高官厚禄;另一方面又加强外戚与宦官权利,借此对抗外朝,牢牢把住权利,这也是赵翼所说“西汉开国功臣多出于亡命无赖,至东汉中兴,则诸将帅皆有儒者气象”的原因,毕竟东汉开国功臣多出自世家豪族,家学极深,是以士人与外戚宦官天生就注定站在对立面。

窦武则算是外戚里的异类,因为他是党人领袖,“三君”之一,至于为何如此,一方面乃名望所致,另一方面则是士人的阴谋。

为何?

因为严格的讲,外戚和宦官都属于中朝集团,他们之间的斗争属于内讧,外朝官员虽然鄙视外戚和宦官,但既然可以削弱中朝,当然支持外戚,乐于外戚与宦官相斗,在其中不断推波助澜。

后来的何进即使拼命拉拢士人,结果士人群体最终还是卖了他就是如此,因为自始至终外戚中,除了窦武这异类因为还有些名望外,其他外戚士人心底就不懈结交。

回到侯府,将袁绍所给书信交予伯父伯母,二人大喜,邀来韩靖一观,其亦大惊,忙问曰:“郎君此信何来?”

“袁本初所予。”

话音刚落,几人尽皆吃惊不已,眼露难以置信神色,毕竟谁也想不通这袁家子为何与家族作对。

刘华谨慎稳妥起见,招来了府里一名老婢,其年过四十,是桓帝时刘华与伏完成亲,从宫中带来的宫女,后来嫁了侯府家仆。

这老婢于宫中与王甫较熟,晓其笔迹。老婢行礼后,听明来意,便拿起书信查看,未几,便确认书信确是王甫本人所写。

“信乃袁赦真迹无疑,大王之命无碍矣。”韩靖长长舒了一口气,毕竟他此番进京奔走,所为何求?不就是救自己主君一命?此时得到关键之信,怎能不喜?

这时伏完道:“既有此信,吾明日上呈陛下,晓说内幕,吾观陛下聪慧异常,知晓私人所为,必将震怒,到时定会疏远王甫一党,甚至将其下狱。”伏完捋了胡须,无比自信的说道,透露出一种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感觉,令人侧目。

伏泉不知伏完哪来如此自信,他未说话,有人先说了,只听韩靖道:“君侯莫急,宦官掌控宫中,君侯过早前往,恐为其知。若其有所防备,设计摆脱,此事反而不美。”

“先生所说有理,不知先生有何妙计?”

“大王进京,此案由太尉李公审理,必是公允,陛下亦会从旁关注,到时君侯献于李公面前,由其转赠诉说,陛下必怨宦官,所获必多。前番窦后合葬先帝一事,便知李公不容宦官,若得此信,其必谏之。”

窦后,便是前番被软禁,因其母卒于比景,思念过度,伤心而逝世的窦太后,桓帝大将军窦武长女窦妙。

当时因为宦官因窦武先前所为,积怨窦氏,窦太后死后便只用衣车运载其尸体,而后更是扣押尸体,不肯发丧,放置城南市舍数日不问。

后来中常侍曹节、王甫奏求用普通嫔妃的殡葬仪式下葬窦太后,只是刘宏曰:“太后亲立朕躬,统承大业。《诗》云:‘无德不报,无言不酬。’岂宜以贵人终乎?”

于是发丧成礼,但到将要下葬的时候,曹节等人又反悔不下葬窦太后,而是欲用桓帝另一位妃子冯贵人代替窦后,与桓帝合葬,李咸当时生病,闻此消息,扶舆而起,捣椒自随,谓妻子曰:“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还矣。”后来李咸诣阙上疏,与宦官作对,奏求窦太后与桓帝合葬。

最终刘宏用一句“窦氏虽为不道,而太后有德于朕,不宜降黜”,封住了宦官的嘴,以行动报窦太后策立之恩。

几人听后连连点头,韩靖之言的确最为稳妥,伏完虽说近日得刘宏赏识,但真要以此信弹劾王甫等人,政治实力还是不够,而若是由此案主审者太尉李咸弹劾,反而把握更大。

伏完随即道:“吾这便送与李太尉。”

“且慢?”韩靖阻止道。

“先生还有何事?”

“君侯送之反而不美,吾看此信应有泉郎君送之。”

“吾?”伏泉惊问。

“然也。”

“为何?”

“君侯乃大王侄婿,送之则恐李太尉生疑,问君侯此信何来,君侯作何解释?郎君送之,不言其他,只说袁本初相予,太尉纵使生疑,派人查之,亦无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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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车:古代贵族妇女所乘的一种前面开门后面用帷幕遮蔽的车子,可以卧睡休息,又可以载衣服。

第三十一章 救人

次日,伏泉将信送到李咸府上,果真如韩靖所言,李咸看到书信,便直问书信来历。

待其听伏泉言道袁本初所给后,脸色一变,便无他言,就此放了伏泉离去。

路上,因这些日子与韩靖相处,对其人才智颇有些佩服,似乎总能算准他人心思,回府后便直接前去相询其故。

其所答令伏泉大失所望,本以为是某些化名的奇才一类,原来只是韩靖自幼便琢磨为官之道,知道这些官僚心思,后来因家境不好,仕途无路,便索性投奔刘悝为生,仅此而已。

这时,苍头报信道,华、张两位神医前来探访,此时正于堂前等候多时,伏泉一边暗道二人所来何事,一边前去接待。

进入前堂,便看到两人正帮伏完刘华把脉,知晓医生治病外人不应打搅,是以伏泉与几人打了招呼便于堂前一侧暂等。

这段时间两人因治理瘟疫,名声大震,若不是城外瘟疫之点被兵卒隔离,指不定雒阳城里有多少达官显贵会前来求二人看病。

“公主与君侯身体俱安,头晕之症恐是最近荤腥食多,往后宜少食,或多食时令瓜果,且老夫自研一套五禽戏,公主与君侯若是仿学,亦有所帮助。”稍久两人把完脉后,互相讨论了会,便由华佗上前言道,说话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卷书籍献出。

五禽戏?

听这名字伏泉一愣,连华佗说得其它话都没听清,暗道这不是后世闻名的养生秘籍?

未想自己穿越以来,传世宝物倒未见过,反而这正宗原创秘籍竟然先得了,想起后世五禽戏皆为后人托名改编,原版早已失传,因此大为喜悦,同时心想,自己可得好好与华佗讨问养生之道,毕竟谁都想长寿不是?

稍后,才念及华佗所言,担忧道:“大人与伯母如何头晕?可要紧乎?”

刘华接了五禽戏书籍,只见上面言语较少,多为人体动作画卷,眼中闪过一丝惊奇,言道:“无妨,二位神医言道,近日荤腥食多,以后稍注意便可。”

原是如此,伏泉心中稍安。盖因家中伙食已不止一次让他吐槽,倒不是伙食不好,而是太好了,每顿必有肉食,几无素菜,荤多素少尤其失控,作为后世之人,深知如此饮食隐患颇多,是以一直节制。

而伏完刘华则不然,常常皆是不食饱便不行,因此二人身材皆是饱满丰腴,伏完又饮酒颇多,肚子微微自然前撑,而刘华则是上围饱满十分丰满,看似十分有料。

伏完二人看病以后,知晓华佗今日是见伏泉的,便双双回后院去了,留下前堂予三人细谈。

待伯父二人离去,伏泉问道:“不知二位兄长所为何来?”

华佗言道:“雒阳瘟疫已治,吾与仲景打算就此离去,便来与郎君告别。”

华、张两人皆有名医风范,治病以后本想就此离去,后因与伏泉有旧,便相约前来道别。

几人后来随意谈论,话中张仲景提及一事,令伏泉在意,两日前越骑校尉曹破石公然与属下一名伍长索要其妻,盖因他的妻子长得美貌漂亮,伍长不敢违拗,回家劝说,但其妻子坚决不肯屈身前去,双方吵闹不休。

又是这个色中饿鬼,前番索要夭儿不成,今次又强要其部下妻子,想到后来十常侍亲属命运,伏泉心道这些人就是标准的不作死不会死。

不过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一个想法出现在他脑海,自己总被人惦记也不行,能不能通过这件事情好好做一做曹破石的文章。

不过,很快伏泉感觉一丝不对,两人此来是为了道别,为何他们要与自己谈论此事?

伏泉若有所思的问道:“二位兄长此来恐不止道别乎?”

两人听后,华佗还好,处事经验多,面不改色,唯有张仲景尚是年轻,听后脸露尴尬道:“潘兄于治瘟疫时,与吾二人交好,今遇此事,特来求助吾等。”

“潘兄?”

“便是那被曹破石索妻之伍长。”

“那二位兄长为何找吾?小弟乃小儿矣,怎能让曹破石罢手?再者,兄长二人皆与光禄勋杨公有旧,与其求助,其必助之。”

张仲景道:“本有此意,只是吾二人听闻,曹破石曾强求郎君婢女,被不其侯于宫中怒骂,便改了主意,欲求助不其侯也。”

怪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任何时候,都不会缺少八卦党,伯父伏完怒骂曹破石这阉宦之流后,第二日便传遍雒阳,两人此来求助也是应该。

念及于此,由华、张两人带路,伏泉招呼仆从,匆匆去了那被强要妻子的伍长家中。其家亦不远,就在城内金市附近。

刚刚到了伍长家门,这是一个小户人家,看样子唯有三间小房和一处不大院落。谁知几人刚刚下车,便听到里面一阵哭号之声,料想便是出了事情。

此时院落大门敞开,伏泉几人赶紧入内,进了里屋,便看到一壮实中年正怀抱一青年女子痛苦,女子脸色苍白躺在地上,身边有一根刚被斩断的麻绳。

看似是刚刚自杀了……

还未他想,便听华佗道:“潘兄速让,佗观嫂夫人尚有救也。”

此时这潘姓中年才注意到华佗等人,眼中便是一亮,遇到哭腔的说道:“元化、仲景,速救月儿……”言罢,便闪开身来,让两人诊治。

只见华佗与张仲景走到女人身前,来回摸索一番,未久,便看到华佗从衣袍里取出一个青色小包,似是用青布包裹。

待其打开,伏泉见到里面有不少银针,只见其从中取出一根,令张仲景寻来一根火烛,细细烧烤后,便往女子脸上一扎。

很快,便看到脸上已无气血的女子,突然猛烈咳嗽一声,身体为之一颤,然后双眼缓缓睁开,眼看是要悠悠转醒。

这是针灸?

“吾死乎?此乃何地?”女子意识还未清醒,声音柔弱的四处询问。

这是潘俊赶紧上前,眼里带着泪花,哽咽道:“月儿,此乃家中。多亏元化与仲景,汝未死矣。”

“未死?天苦吾矣?为何不让吾死矣?”月儿语气悲凉,大声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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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卷七十八·宦者列传第六十八》节弟破石为越骑校尉,越骑营五百妻有美色,破石从求之,五百不敢违,妻执意不肯行,遂自杀。《辩释名》:“五百,字本为‘伍’。伍,当也;伯,道也。使之导引当道中以驱除也。”故五百便是伍,意指伍长。

第三十二章 伏子全一豚犬耳

作为妻子,却被丈夫上官索要为妾,丈夫却非但不敢反抗,还无能的劝说自己前去作妾,此命不苦乎?

身体不苦,心却大苦也,伏泉对此女之命也是深有同感。

此时月儿悠悠醒来,伏泉望之,其真美也。肌肤如其名,像夜空里洁白的月光一样,细滑透亮,秀发虽散乱不堪,但却遮挡不住那张俏脸,此时双眼缀满泪花,脸上的泪水湿花了妆容,配上那哭泣中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反而有一种别样的美。

难怪曹破石竟然如此威逼自己属下,如此美人却是连伏泉这个前世见惯了后世美女的老流氓也在细看之下,甚至有一段时间着迷的痴了。

或许是刚刚窒息之下,缺氧过多,月儿哭了会后,沉沉睡去,潘俊将月儿放入内屋床上后,这才出来感激几人。

潘俊行礼道:“俊谢过元化、仲景”,后望向伏泉,脸露疑惑问两人道:“不知这位是?”

华佗道:“此便是雒阳‘治瘟郎’也。”

“‘治瘟郎’?伏泉?”潘俊听后开始脸露迷茫,随即大喜道:“俊见过郎君。”

“兄长不需如此,吾虽年幼,但因入太学,伯父已为吾取字。泉表字流川,兄长只需呼吾字便可。”伏泉连忙回道。

潘俊又诚恳道:“俊无能也,期流川救俊。”

未想潘俊如此这么快的求自己,这就是俗话说的疾病乱求医吗?该不该救?如何救?

此时,对面三人皆望自己,伏泉知道自己如果拒绝,于名声有害,这是自己绝对不能忍受的,便硬着头皮道:“兄长莫急,嫂夫人之事泉亦无他法,但曹破石其人与吾有仇,必不会令其得逞。”

潘俊亦知道此事急切之间难以解决,不过想到其从父不其侯伏完不惧曹破石势力,心里稍安道:“是俊孟浪了。”

后来才想起几人前来,自己因为月儿自杀一事尚未接待,随即道:“几位贤弟前来,俊未远迎已是失礼,怎能让几位贤弟站着,速速来坐。”

言罢,带领几人去了旁边一屋,里面有案几数张,铺着草席,想来是家里平时接待客人的地方。

刚刚坐下,便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幼稚的童声,“阿父,阿父……”

未几,便看到一垂髫童子蹦蹦跳跳的进来了,他手拿竹竿四处挥舞,看着童趣十足,惹人喜爱。

也不知他刚才在其母上吊时去了哪里,似乎尚不知道此事,脸上带着欢笑,在看到屋里还有他人,“呀”的一声大叫起来,随即收敛了竹竿,向众人行礼,神态前后转变飞快,看着十分有趣,惹得众人大笑。

潘俊这才道:“汝且去里屋,汝阿母病了,好生照顾。”

童子听后脸色一变道:“诺。”然后紧张跑去,显然十分担心其母。

待其走后,潘俊对众人道:“孩童年幼,甚喜舞刀弄棒,倒让诸位见笑了。”

伏泉道:“吾幼时亦如此,天真烂漫,有何笑乎?”

稍后,几人回到正题,曹破石一事是此时几人心病,潘俊之妻必须要救,但该如何去救,众人尽皆发愁。还未多想,门外又来一人,其人伏泉认识正是前番与其索要夭儿的曹破石,此时他大摇大摆进入屋里,身后跟着几个青年仆从站在门外。

曹破石数日前见到手下伍长潘俊之妻,贪其美色,两日前便言语潘俊,与其索要。

在他看来,潘俊不过是一伍长而已,自己身为其顶头上司,更是堂堂大汉秩比两千石的越骑校尉,其敢反抗乎?

若反抗,必让他家破人亡。

在家里苦等两日,心里熊熊之火难泄,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抢,任凭家中美姬百般诱惑,他心中就是提不起兴趣,一心只想把潘俊之妻抱入怀中亵玩,眼看潘俊应了却迟迟不送,心中难耐,便带了几名亲信仆从前来强索。

按曹破石本意,若中途出了差错,他便直接强抢回家,谅这区区伍长亦不敢反抗。

曹破石入了屋子,才发现还有他人,张仲景、华佗以及他近日最恨的伏完的侄子伏泉。

自从上次宫内被伏完斥骂后,令他颜面尽失,当天便想报仇。只是毕竟伏完乃是皇亲,有所顾忌,特别是其询问兄长曹节后,曹节因为刘悝一事伤神不已,未想本来志在必得的计划出了纰漏,此时进退维谷,偷鸡不成反而泼了一身脏水。

若是平时帮弟弟报仇也不无不可,但这次不同,因为天子似乎对伏泉赏识,贸然动作恐恶了皇帝,曹节便严令曹破石最近切勿胡作非为,曹节是曹家的主心骨,他的命令曹破石不敢违抗,所以那次辱骂之后曹破石并未报复,打算风头过了再报复。

未想今日来了潘俊家中,竟然见到伏泉,当即面色一变,强压火气道:“汝为何在此?”

“吾与元化、仲景皆为好友,聚与此有何不妥?”

曹破石听了一愣,不作答复,转头对潘俊道:“人在何处?”人还能是谁,必是潘俊之妻也。

潘俊听后面色一变,刚想应对,却想及其乃自己上司,若是触怒曹破石吗,恐祸及家小,但让他送妻,也很不情愿,便转头看向伏泉,希望他能有办法。

伏泉也暗道不好,但自己之前已经应承,若是反悔则有损名声,便起身大喊道:“曹将军来晚了,其妻已入吾侯府,与潘俊无关。”

“竖子,休得胡言。”曹破石指着伏泉,厉声怒道。

“怎是胡言?将军不信,便问潘兄便是。”说完,伏泉给了潘俊眼色。

潘俊得信虽不明伏泉意思,但想伏泉出面,纵是惹怒曹破石,其家小亦得保全,便粗声回道:“将军,此事真耳,吾妻已入不其侯府。”

曹破石听了潘俊之言,极其不信,稍稍思索便明白定是其一位伏完怒骂自己,自己未报复便是怕了他,所以找其为靠山,想让自己退步。

古人最在乎颜面,自己所要女人比抢走,赤裸裸的被打脸,曹破石此时可谓是怒火中烧,指着潘俊说道:“好、好、好,老夫未想今日竟中了汝之道,伏子全一豚犬耳,竟让汝以为吾怕其乎?来人,都给吾砸了潘俊家,挖地三尺也要把其妻给吾找出来。”

“诺。”门外曹破石仆从得了命令便进屋来,一看就要有所动作。

“且慢!”伏泉喊了一声,众人为之停顿。

曹破石看向伏泉道:“竖子,汝终怕乎?也罢,若是汝献了吾上次所求婢女,今日便放了汝。不然,今日便让汝身死,信乎?”

“非怕也,亦不信。吾只想问将军,刚才汝说吾伯父为何?”

曹破石一愣,随即明白其何意,但他亦不怕,笑道:“吾说汝伯父伏完乃一豚犬耳。”

言罢,曹破石哈哈大笑,丝毫不顾忌旁人脸色。

第三十三章 杀人

豚犬,即猪和狗也,现在可不像后世会用豚子犬子之类表达谦虚之意,这是标准骂人的话,简单直白,痛快爽利。

古人骂人是兽已经非常严重了,就是说你根本不是人,只能和兽相当,为人驱使,后来曹操说的那句“生子当如孙仲谋,如刘景升子,豚犬耳!”,便是标准骂刘表儿子和猪狗一样,可谓瞧不起到极点了。

本来一直苦思冥想如何教训曹破石,保护潘俊之妻的伏泉,听了曹破石这句话,眼神一亮,有了主意。

只见伏泉目光清冷的看着曹破石,如死人一般,沉声问道:“将军敢再说一次乎?”

曹破石被伏泉一激,心中陡然感觉不对,本想思索有何不妥,然伏泉言语逼迫,不容他多想,否则让仆从看到自己在伏泉面前失了气势,身为将军如何能服众,传出去又会成了笑柄。

他挥手示意仆从后退,再次大笑喊道:“有何不敢?伏子全一豚犬耳!伏子全一豚犬耳!伏子全一豚犬耳!”

连续三声,声声震耳,显然曹破石打定主意今日要让不其侯伏氏一族失了颜面。

伏泉脸色冰冷,目光瞥及自己身旁墙上一把长剑,此剑与一张硬弓挂在一起,想来是潘俊平日所用。稍后,他起身向曹破石走去,眼神直视曹破石,但脚步却路过那墙边,边走还便说:“曹将军如此欺吾,不怕吾从父告罪乎?”

曹破石继又大笑,挥了挥衣袍道:“怕?若不是吾兄严令,那日之后吾便汝伏氏后悔,有何怕之?”那日,便是伏完宫中怒骂曹破石之日。

“既如此,将军休怪流川不义耳。”话音刚落,只见伏泉飞速拔出墙上长剑,然后急速跑到曹破石身前,挥剑刺去。

“汝!”

伏泉突然拔剑,陡然变故之下,曹破石大惊失色,不待反应过来,伏泉手中长剑已然狠狠刺在他脖子上,动作之快,力道之巧,精度之准,让他这本来便无太多军功,只仗兄长曹节之故才成为的将军躲无可躲。

只听“嗞”的一声,曹破石脖间软肉瞬时被伏泉刺开大口子,红肉翻起,一股鲜血喷溅而出。

“安敢……”剑已刺入,但曹破石嘴中话语还在说着,但只说两字便已无了气力,眼看是要不行了。

一剑之后,伏泉拔出又是一剑,依旧在初次剑口附近。这一剑想是用力太狠,竟是直接卡在骨头之上,因他年纪尚小,前番两剑已用力颇多,更无太多余力,咬牙切齿之下索性用尽最后气力,直接推着剑柄继续刺入,不待曹破石尖叫声响起,长剑继续入脖。

这一回,可是着实将曹破石的刺了到底,只见曹破石脖前血肉飞溅,脖后露出一小段染血剑端,瞧着有一寸有余,上面还有红白相间的细碎硬物,料想应是曹破石脖间脆骨。

“扑通”一声,曹破石的身体已然摔倒在地,观他眼神瞪大,显然是死不瞑目。

众人目瞪口呆,显然无法相信刚才发生之事,曹破石几名仆从因为前番伏泉与家主言语,早已被挥退门外,当时变故突生,几人尽皆脑袋发懵,待清醒时已然救之不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主被活生生刺穿了脖子而死。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剌客,有剌客!”

“快,快,快杀了那少年,为将军报仇!”

……

曹破石仆从大喊已然入屋,个个脸露狰狞,眼中血气上涌,状若疯狂。

“二三子何在?还不护吾左右?”气力用完,伏泉飞快向后跑去,同时赶紧大喊。

这一次,伏完与刘华嘱咐伏泉出门时候,多带亲信仆从护卫的作用体现出来了。这些人虽然刚才也在门外目睹伏泉杀人之景,亦十分惊讶,但他们该有的护主意识还是有的。

纵使曹破石仆从比他们率先入内,不过他们入屋也赶上了,拿出手中兵器,双方扭打一团。

然而,曹破石的几名仆从自知若无法杀死杀了家主的伏泉,回去后必无后路,因此后来不管不顾,纵然身上多了伤痕也疾奔伏泉去处。

不过这些却是徒然,他们不怕死,伏泉的家仆也不怕,毕竟他们深知若是家主侄子有何差池,自己亦无活路,是以双方皆是死拼。

好在终归伏泉所带护卫较多,己方死了两人,其他人多数带伤,而曹破石主仆数人尽皆丧命。

“啊!!!”声音尖细,又有碗罐摔碎之声传来。

众人刚刚血战一场,还未清醒,以为又出变故,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潘俊之子倒在地上,眼露惊恐,地上有一摔碎耳杯,同时还有水渍,显然是他出屋倒水,碰巧看到这一血腥一幕,吓呆了。

“孽子,还不回屋,莫再出来。”这时,刚刚保护华佗、张仲景在墙角避难的潘俊对儿子怒骂道,潘俊之子赶紧下意识起身,飞身回了屋里。

然后,潘俊走到伏泉身旁,问道:“郎君,今日之事如何善了?”

其脸色焦急,身上衣衫已然破碎,兼杂血迹,想来是刚才混战护卫两位神医所致。

伏泉回道:“兄长无事乎?”

“无事无事,吾也是边军出身,见过几次血战,此小事耳。只是曹破石已死,恐中常侍曹节难罢手也。”潘俊想来也是一忠义之人,曹破石已死他应以无忧,却一心担心伏泉安全。

伏泉反问道:“兄长真以为吾未有后手乎?若无后手,吾敢拔剑而怒乎?”

潘俊惊问:“有何后手?”

“曹破石辱吾伯父,泉自幼父母早丧,皆乃伯父母所养,其于吾如亲父无异。曹破石辱吾父母,吾不杀之如何解恨?到时纵是去了官府,吾凭此言,亦无人会治吾罪。”言罢,伏泉哈哈大笑。

潘俊听后细细思索,便明伏泉所思,眼神一亮,拍手大叫:“妙极。”

稍后,伏泉喊来亲信,此时在场仆从人人带血,他选了一身上难以看出血迹的家仆,让他赶紧去府上报信,告知伏完前事。

过了一段时间后,便又让其余家仆前去河南尹报案,而伏泉则稳坐于潘俊家中,等候官府之人前来收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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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一引即十丈,一丈即十尺,一尺即十寸,一寸即十分(一尺大约为21.35—23.75cm )

第三十四章 各方反应

杀了曹破石,并不是伏泉蓄谋已久,只是临时起意而已。因为曹破石千不该万不该辱及其长辈至亲,正好给了伏泉除掉他的借口,同时也让伏泉不再担心曹破石会加害于己。

至于官府审判?他反而不怕。

为何?

只因那次勘察瘟疫之地,所见王五郎与人拼命。

今日情景与那日有何异处?

曹破石辱他伯父,自己杀他闹上公堂,直明原因,也有办法脱罪,任曹破石为秩比两千石的越骑校尉又如何?

任他兄长是中常侍、奉车都尉曹节,皇帝亲信之人又如何?

汉时复仇之风盛行,盖因《春秋》之义,子不报仇,非子也,伏泉确信只要有众人作证,曹破石辱他伯父,必不受波及。

不其侯府家仆匆忙跑进河南尹官署报案,河南尹掾属小吏初听越骑校尉曹破石被诛杀,十分不信,待家仆出示不其侯信物,以及身上沾染血衣,才将信将疑,急忙抱去禀报河南尹。

河南尹羊陟,字嗣祖,泰山梁父人,年约天命,其家世代泰山冠族。他留着三绺长须,身上透着一股正直之气,令人不由敬佩。

其素有清名,自其为河南尹,下车之始便“禁绝豪右嘱托”,坚拒贿赂,只根据任职时间来接收俸禄,时常以干饭蔬菜充饥,由此赢得“天下清苦羊嗣祖”之称,而其本人更是党人“八顾”之一,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可见其人秉性。

当小吏慌张跑进羊陟处时,其正处理文案,看到小吏模样,未待其开口,沉声道:“何事惊慌?”

小吏喘了粗气回曰:“适才不其侯家仆报案,其家郎君伏流川于城内金市附近,刺杀越骑校尉曹将军,连其家仆数人尽皆毙命。”

羊陟听后脸色一变,惊道:“越骑校尉?曹破石?曹节之弟乎?”

“正是。”

“哈哈哈,赘阉遗丑蒙蔽陛下,擅权乱政,横征暴敛,辜确财利,谋害百姓,此乃公道,天亡其也。”羊陟大笑,在没有比听到宦官之人得到报应更令他高兴的事了,是以很少再外人面前如此放荡的他,这次未有顾及。

这小吏乃是羊陟亲信,知晓自己上司心思,并未多觉奇怪,适时进言道:“明府,现人既已亡,该如何处理?”

羊陟沉思,随即问道:“汝适才言道,刺死曹破石之人为不其侯府伏流川?”

“正是。”

“‘治瘟郎’?这就难办矣,既如此,汝速带人前去收押凶手,处置尸体,切勿入狱,收置官署后院,着亲信看管,他人不得随意出入,以防府中阉宦之人谋害。”

“诺。只是明府,不其侯乃外戚一族,如此保护是否太过?”小吏听羊陟言语,已明自家上官已有保全伏泉之意,府里有宦官安插之人其亦早知,毕竟宦官士人之间,亦需消息灵通,各方势力派遣奸细也是正常。

只是伏泉毕竟乃是外戚一族,并非窦公那样乃党人“三君”之一,不该至于如此保护,让他们外戚与宦官内斗不是挺好,据说其与皇后宋氏亦有亲,可不正好是士人乐意所见?

羊陟摆手道:“非也,吾未想保其也。若是平常处置,宫中相斗损伤不多,至多则是那‘治瘟郎’身死,如何削弱宫中?此番吾如此保护,王甫、曹节之辈必生怒火,其必恐不其侯与皇后联合府中,到时吾等抽身,静看宫中相斗,岂不快哉?”

宫中即中朝,府中即外朝,后来诸葛亮在《出师表》中告诫后主刘禅:“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其中宫中、府中便是此意。

“诺。”

随着小吏离去,羊陟沉思,他虽自诩清名不假,然亦对事也,此事与外戚宦官牵连,对于一直想寻找机会打击中朝的外朝来说,真是良机。

伏泉自被传为“治瘟郎”后,其背景被流传于权贵之间,本来若是其仅是伏完从侄,羊陟并不会如此注意,但其另一重身份乃是皇后外侄,现在又是刘悝入京关键时期,自己得此良机,能削弱中朝,巩固外朝利益,怎能不用?

河南尹官署里,随着羊陟令下,官署里河南尹掾属法曹带着属下差役火速出去,自然引起众人注意。

古今的官府衙门里从来不会有什么秘密,越骑校尉曹破石被刺死很快便传开,未久,便有一小吏出了官署,直奔中常侍、奉车都尉曹节府上而去。

与此同时,伏泉派往不其侯府报信的家仆也到了侯府,与伏完等人言及前事。

“檀奴刺死曹破石?”

伏完刘华听后双双对视一眼,心中满是不可置信,一个十二虚岁童子,刺死一中年将军,说出去谁人会信?待听家仆所言,因其辱骂伏完,后趁曹破石不备突袭这才将信。

刘华急道:“这可怎生是好?”其心已乱,毕竟刺死一秩比两千石的高官,事情说来已然不得了。

“莫急,吾这便去河南尹,曹破石罪行滔天,吾舍下老脸也要护得檀奴周全。”说罢,伏完起身便要出门。

这时,韩靖拦道:“君侯莫急?”

“为何?”

“河南尹羊嗣祖正直清名,天下皆知,纵曹破石赘阉遗丑之流,恐亦不会轻易偏袒。”

伏完瞪大眼睛,大惊道:“这可如何是好?不知曹节是否得到消息,若是知晓,恐檀奴性命忧矣。”

“君侯未想郎君为何杀人?盖因曹破石辱及君侯,其杀之,若是应对得当,郎君必无事。此刻君侯应速去宫中,报知陛下此事,陛下宠爱郎君,若知晓,必会护得郎君周全。另外,此事还需公主帮衬?”

“吾?”刘华脱口问道。

韩靖点头道:“正是,烦请公主入宫,觐见太后,多送钱财,向其陈说前事,若有太后与陛下身前劝说,则郎君必无忧也。”

“善。”

“妙极。”

刘华伏完眼神一亮说道,而后一齐出门而去。

——————————————————————————————————————————————《后汉书·赵壹传》记载赵壹于光和元年访河南尹羊陟,也就是178年,不过我认为史书有误,毕竟176年第三次党锢之祸后,所有党人亲属全部不得做官,在家禁锢赋闲,羊陟乃党人,怎能幸免?所以光和元年羊陟应已不在河南尹任上,只能是之前为河南尹,而《赵壹传》言光和元年赵壹到京师造访羊陟的记载应是有误,毕竟史书也是人记载的,有误也正常。

第三十五章 奴婢命苦矣

曹节此时于府中,把玩美妾,待听家仆言道其弟已死,脸色狰狞,摸在美妾怀里的手也是陡然用力,根本不顾女人感受,惊得她尖叫起来。

“贱人。”

“啪”的一声曹节一掌挥向那美妾,直把她的俏脸上扇出一个映的发红的巴掌印,然后推开女人,不理会她的哀嚎,与家仆怒喊道:“是谁?敢弑吾弟?”

“回常侍,其人伏流川,乃是不其侯之侄。”

曹节此时业已平静,摸着自己脸上的假胡子,眼神眯起,原本就显得阴狠的脸上更显可怕,咬牙切齿道:“伏流川?治瘟郎?不杀汝,吾誓不为人。”

言罢唤来身边亲信,对其耳语,未久,亲信便出门而去。

稍后,曹节让婢女整理了朝服,也坐上马车朝宫门驶去。

伏泉被河南尹掾属吏役收押入官后院,本以为会产生许多周折,未想那法曹进了潘俊家门,问明潘俊几人前事,又在潘俊家门四处询问乡邻,便吾他事,后来便差人将他与不其侯府家仆尽数收押。

河南尹作为东汉京都雒阳的治所,官署极大,后院似乎来人很少,是以显得清雅寂静,众人虽然上了刑具,但却未入牢狱,只不过外有数十差役巡逻看守,隐隐有后世单独牢房的样子,这点让伏泉很是不解,暗道这羊陟是何用意?

毕竟自己说到底也是杀了一个秩比两千石的高官越骑校尉,且其清名在外,又与自己无任何私交,不该如此袒护才是,倘若外人知道其该如何自处?

正想着,突然门外传来异响,接着便见一老者前来,身后跟着几名小吏,左右差役见他后尽皆行礼放行,伏泉想来能在这河南尹官署如此随意的必是羊陟无疑。

其人已离自己不远,伏泉随即道:“见过羊公,恕泉刑具在身,不能见礼。”

羊陟惊曰:“汝识吾乎?”

“不识。”

“为何知晓是吾?”

伏泉道:“观察而已,素闻羊公清苦,观公衣着,皆非新衣,而公为河南尹,适才见众吏役皆与公行礼,不予拦截,能在河南尹官署里如此随意者,必羊公也。如此观之,君不为羊公,谁人为之?”

虽然来前便听闻羊陟为官清苦,但伏泉并未有所感觉,加之其于东汉党人印象不多,前世只以为其多为后世士人多加粉饰而已,只是此次近观党人“八顾”之一的羊陟才知,史书记载所言非虚,能闻名天下、流传后世的士人,品行必让人敬佩。

试想看看,羊陟出自泰山羊氏,家族世代高官,羊氏家世两千石,往上数能数到七八代,可谓是当之无愧的世之大族,可其竟穿旧衣,又闻其时常以干饭蔬菜充饥,这等人物竟出自世家,谁人可信?

羊陟哀叹道:“余听闻‘治瘟郎’自幼早慧,喜观察,勤思考,今日见之,果然如此。可惜,君之所为,甚惜也。惜哉!惜哉!”

伏泉不知羊陟可惜什么,他说完此话便就离去,只是走时命人除去自己与家仆众人刑具,连案情前后发生之事都为问及,难道自己想法出了什么变故?但又不像,因为观羊陟之言似乎并未对自己有敌意。

后院看守严密,看护之人皆乃羊陟亲信,无羊陟之命外人难以进去。

此时,河南尹掾属一小吏,看着后院门前左右那数十名差役,狠狠的看了一眼便出了官署,他便是曹节与河南尹内放置的眼线,今日得了曹节之命,见机灭了伏泉之命,可观羊陟所为分别已与伏泉合伙,此事已大,必要立刻报知曹公。

羊陟离去时天色已晚,伏泉想来应是明日审理自己之事,一夜间辗转难眠。

讲真,此时伏泉真得很害怕,毕竟前世今生第一次杀人,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而且白日若不是曹破石大意,加之自己前身亦有习剑,汉时不像后世儒生,四肢不清,五谷不分,讲求君子六艺,否则仅凭自己估计很难革杀此獠。

曹节去宫里时,满脸泪水,其唯有一弟,因其已自宫,无生育能力,是以平日对曹破石多加宠爱。前番其与自己诉说伏完一事,自己因刘悝之事严令其收敛,未想他们没有与伏完作对,伏完侄子竟然今日诛杀了其弟,曹节既是伤心,又是悲愤,准备与皇帝刘宏挑拨,必让伏泉死矣,任其为皇戚由如何?

想那窦武何等威名,还不是被他们诛杀,你这“伏不斗”能与窦武比之?

只是刚进宫中便见到刘宏正与伏完商讨,因与刘宏相处日久,观其脸色便能猜道皇帝想法,心里一颤,暗道不好。

伏完定是提前告知皇帝,自己若是于此事上多加谗言,皇帝必之,暗中给了陪侍皇帝身边的赵忠眼色,意思是其为何放伏完进来。

赵忠心里也是发苦,伏完身为中散大夫,可随时面见皇帝,论议政事,当然一切都要看皇帝见与不见。

近来皇帝甚喜不其侯一族,是以刘宏听到伏完求见,稍加思索便让其入殿,只是未想伏完觐见皇帝后,竟然说及伏泉刺杀曹破石一事,心中后悔不已,此事换做他人亦阻止不了,只是今日是他当值,凭白遭了曹节忌恨,真是何苦来哉。

刘宏看了曹节,眼色阴沉,听了伏完所言,他未想自己所信宦官亲属竟如此嚣张跋扈,视国法于无物,与平日王甫、曹节等人向自己言语完全不同,大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自即位以来,刘宏第一便是惊恐有人夺其权利,第二便是痛恨被人欺骗,否则窦武一事,他也不会凭曹节简单一句“党人们相互拉拢勾结,图谋不轨,妄图颠覆我大汉,夺取陛下皇位”,不问事情真相就害怕的签了诏书,盖了玉玺,实在是外戚王莽篡位在前,不敢赌外朝有没有骗他,窦氏有没有篡位的念头。

曹节知道自己必须出奇招,只见他噙着泪花哭喊道:“陛下,奴婢命苦矣,自小入宫,家中唯有一弟,今却被不其侯之侄擅杀,吾弟毕竟乃是大汉越骑校尉,被一童子害死,此汉室之耻也。”

言罢,倒地痛哭,一下子就把刘宏心里哭软。想到自己入宫以来便于宦官亲近,其为人应不会纵容于此,加之宦官依附自己,应不会骗他,心里不自然的开始怀疑伏完所言。

第三十六章 臣不讨贼非臣 子不复仇非子

看着曹节痛哭,刘宏心疼不已,毕竟自己年少即位以来,可信任之人不多,其多与宦官亲近,视他们如家人,十分信任他们。

这也是他后来能被他人所左右,活在宦官的蒙蔽之中的主要原因。

两方后来争执不下,曹节因痛失其弟,大骂伏完教侄不力。

伏完虽是书生,然此事关伏泉生死,加之曹节辱骂,辱及家族名声,汉人重气节,怎容他猖狂,是以据理力争,两方言语激烈,就差在殿中大打出手,令得刘宏头疼不已,

“卿莫哭了,此事还需查清才行,但檀奴杀人不容争辩,令河南尹即刻查清此事。若真为檀奴复仇而杀,再做他议。”刘宏拍板决定,不做他论。

“诺。”伏完听后心中一喜,随即退下,皇帝此言,已是明了,伏泉真是复仇而杀曹破石便有法可救也。

曹节听后又是痛苦不已,大嚎道:“陛下,此子杀我大汉重臣,怎可如此轻惩?”

他希望凭这熟悉手段改变刘宏心意,然而事与愿违,刘宏听了伏完之言,心中已对曹节有所不满,深有恨意,根本不听其言。

河南尹官署,皇帝明旨已经发出,接到朝廷命令的羊陟立案后,便立即审案。

汉代审案是有一套的司法程序,这多亏于法家之功,毕竟西汉初,秦末战乱遗存下来的百家还很兴盛,并未是后来武帝时候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情形,著名的张苍、贾谊、晁错等人皆是法家出身。

官署大堂里,曹节所指派的告劾人已在堂前,伏泉望之,心中惊奇,因为其乃熟人,正是那日从河南尹官署里捞走绑架他的人。

“告劾”是汉代诉讼不可缺少的部分,亦是开始,一词有两层意思。自诉告发曰“告”,即如后世由原告直接向司法机关提起诉讼;公诉曰“劾”,是指由监察官吏和行政官吏立案追究,汉朝的监察官吏都有“查举非法”,“举劾”犯罪的职责。

由河南尹法曹宣读《汉律》,又询问那灰袍告劾人是否辩告,即证不言情之辩告,意为告知其在法定期间有变更先前陈述之权。

羊陟道:“诉人赵操,汝告曹破石无故被伏泉所杀,可愿改乎?”诉者,告也,即控诉、告发、控告对方的,诉人便是原告。

赵操!

这名字一听就让伏泉愣了半响,看向那灰袍男人心里不自觉哆嗦,赵操赵操,不就是找操吗?

“明府,操不改也。此子凶性异常,残忍无道,余恳请明府必重惩其也,若如是,则汉室威信何存?曹将军国之重臣,纵岂能随意革杀?”

“此事容后再议,讼人伏泉,汝认罪乎?”讼者,争也,即是与原告相争之人。

“泉认罪,然吾刺死此贼并非无故,盖因曹破石辱骂吾伯父为豚犬,余自由习读《孝经》,怎能容忍此贼猖狂,便出剑刺杀。敢问明府,余所为错乎?”

羊陟立刻回道:“未错矣,然汝父见辱,此乃人情所耻。可若为孝子,需知忿必虑难,动不累亲,汝今背亲逞怒,白日杀人,赦若非义,刑若不忍,将如之何?”羊陟当然不能说伏泉报仇是对的。

虽然这是现在社会的风气使然,广泛存在对复仇者的同情和支持,但此事已得刘宏重视,羊陟只知刘宏要彻查,不知其有意保全伏泉,是以审判接照《汉律》而审,违法犯罪必究,以显其清正之名。

伏泉道:“明府何以言此?吾非逞怒而杀人,却是为忠义耳,敢问明府,不忠逆贼可言杀之?”

“贼子,休得胡言。曹将军乃越骑校尉,汉之重臣,岂为逆贼?何言杀之?”赵操听得伏泉竟然带偏话题,曹破石一事还未如何言语,他竟然成了逆贼,不由怒喝道。

羊陟对其大喝:“此乃公堂,未令汝言,休得呱噪。”随后又问伏泉道:“汝何出此言?”

“敢问明府,臣子骂君主为豚犬,是为逆贼乎?”

“必是也。”羊陟立即道,东汉儒学兴盛,受“亲亲尊尊”的儒家思想指导下,忠孝看得极重,臣子骂主,不是逆臣还能是何?

“既如此,曹破石必逆贼也。”

“何也?”

“其辱陛下为豚犬。”

羊陟眼露诧异,暗道这郎君为何胡言,曹破石何有此言,不过其知道其人必有解释,便问曰:“此何言也?”

“吾四世祖晨公尚高平公主,伯父尚先帝长女阳安长公主,其贼辱吾伯父,则吾祖晨公亦被辱也,而豚犬交合者必为豚犬,则高平、阳安公主皆豚犬也,生豚犬者亦豚犬也,按其所言,诸位先帝皆豚犬也,何论陛下?在公,其贼大逆不道,辱及陛下,如非逆贼更有何言?余为朝廷所赐童子郎,岂能任其言辱陛下?在私,陛下乃吾姨父,完公乃吾伯父,其贼言辱,《春秋》之义,臣不讨贼非臣,子不复仇非子也,吾若不提三尺之剑手刃此贼,有何面目苟且于世?”伏泉大喝,满堂皆惊,就连堂旁记录案情的刀笔小吏写到一半,亦不知该如何写也,抬头望向羊陟,示意如何应对,记与不记。

羊陟此时也是大惊,好在他混迹官场多年,面目从容,还能保持镇定。

的确,按伏泉所言,曹破石辱骂伏完,按其皇戚身份推理,皇帝也是被骂猪狗,辱骂皇帝者为逆贼有何不对?

试问古今,臣下顶撞皇帝的多如牛毛,但敢辱骂皇帝者,皆为逆贼也。

堂前安静,但有人却不能安静,赵操未想身边的伏泉嘴角如此伶俐,三言两语便把此事说成为其代朝廷斩杀逆贼,这还得了?

想到自己来时所得曹节亲信之言,知道必须要让伏泉赎罪,未加思索便道:“竖子休得猖狂,曹将军辱汝伯父,乃汝一口之言,谁人可证?更何况曹将军乃大汉重臣,岂会辱及陛下,汝莫要再逞口舌之利。”

“既如此,昨日之事已有法曹差役四处寻访,便听其诉说。”羊陟亦不想多做纠缠,直接喊了调查之人前来佐证。

未几,一黑袍小吏上前,与羊陟行礼后言道:“明府,昨日吾四处走访,潘俊家四周乡邻皆言听闻有人大喊‘伏子全一豚犬耳也’。”

“胡言,曹将军怎有此言?定是这竖子差人假喊而已。”赵操知道,若要治伏泉之罪,现在必须要证明曹破石辱骂伏完的事是假的,是以未加思索便喊道。

“吾未胡言,潘俊乡邻有数人可作证。”

一语说出,赵操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言语。

第三十七章 刘悝进京

公堂寂静,法曹佐吏对于此事显然十分重视,四处寻访,找到几位恰巧见到案发过程的潘俊邻居,毕竟曹破石喊声极大,又不断重复,自有人好奇来看。

任凭赵操不断控诉,斥蔑几人皆伏泉事先收买,但人证皆是法曹中人四处寻访所得,可信度极高,事情已然明了,伏泉因曹破石辱及伯父,怒而杀之无疑。

羊陟知此案已非他能左右,本想利用伏泉一事让皇亲与宦官内斗,未想伏泉此子心机之深,竟然直接牵扯皇帝,只能暂缓审理,下令继续收押伏泉,然后入宫禀报。

刘宏得知此事也是大为惊奇,手拿案情卷宗,久久无声,此事对他而言触动很大,未想自己所信任宦官竟如此跋扈,连其亲戚也如此不敬,心中暗恨不已。但后来深喜伏泉言语,毕竟此子自小便懂忠君孝义,不似作假,谁人不喜?

本想就此惩治,但段颎突然觐见,言道渤海王刘悝已进京矣,打断了他的想法。

藩王被弹劾谋反,历朝历代都是国之大事,对皇帝而言更是重中之重,特别是刘悝身份特殊,乃宗室近支,先帝亲弟,必须重视。

与此相比,伏泉刺杀曹破石一事倒显得无足轻重,而且东汉以来因复仇一事,杀死官吏而免罪的人不少,因此刘宏痛恨宦官骗自己,直接谓羊陟道:“伏泉一案,就此罢了,子不复仇非子也,子为父报仇天经地义,便就此罢了。”

“诺。”羊陟告退,而此时亦在场的段颎听了刘宏之令,眼神眯起,不知在想何事。

西汉大儒董仲舒曰:“《春秋》之义,臣不讨贼非臣,子不复仇非子也。”复仇大义遍及两汉,至东汉,虽非法,其罪却可免矣,上至皇帝,下至小民,社会都对复仇者报以同情。

伏泉从河南尹官署出来之时,已是晚上,与伏完刘华一番请罪之后,才知晓刘悝已经进京,他知道,与宦官的对决这才开始。

刘悝进京,雒阳城内风云变动,有置其死者,有救其者,更有看戏者,不知不觉间,这场莫须有的诬奏风波,因为其进京时候,雒阳所发生的波澜事件,特别是曹破石为伏泉所杀,已经让宦官与外戚之间达到了一种不死不休的局面。

曹破石被伏泉刺死,伏泉竟被皇帝无罪释放,宦官一方面惊恐若因此事,他人亦寻他们复仇,刺杀他们该如何应对?

毕竟已经有人证明复仇可免死,虽然这其中原因很多,不然以宦官习性,早就对伏泉下狠手了,但他人却不会,特别是被宦官欺压的百姓不知,若有样学样,如何是好?

另一方面原本十分信任他们的皇帝,竟然对他们产生了怀疑,这是他们十分惊恐的。

特别是皇帝这些日子竟然亲近伏完,赏识伏泉,这让他们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斗争气息,外戚与宦官一旦有仇,从来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窦武之事刚刚过去不远,宦官还未享福太久,当然不能平白多了外戚,是以刘悝一事他们不能退缩,无论如何也要做成铁案,打击参与此中的外戚伏氏。

翌日,虽未到议政朝会,但刘悝一事事关重大,刘宏还是提前召开了朝会。

虽然因为原本郑飒安排宫女寺人,总是不经意谈及刘悝谋逆,与其洗脑,潜意识里刘宏已经认定刘悝未有谋逆一事,但自从郑飒、董腾下狱,其刘宏身边之人皆被王甫等人换离,加之王甫等人时常言道“宗室之心不可测,需防其夺取陛下权柄”,而伏完等人不可能时刻在刘宏身边劝导,是以刘宏心里也已经对自己先前的想法动摇。

朝堂上,刘悝跪坐与朝堂一边,其年过而立,脸色放松,身上赘肉丛生,体态丰腴,显然平时生活十分惬意,这次入京也未因莫须有之罪受差役责难。

如若此时不是在朝堂,其又为众臣注视,他看着不像个涉及谋反的王爷,倒像个混吃等死的富家翁。

刘悝身旁便跪坐着郑飒、董腾二人,二人神态亦好,还穿着宦官衣服,只是上面有些污渍,脸色也十分高兴,观其样子想来于司隶校尉大狱里并未受苦。

刘宏与王叔刘悝问安后,太尉李咸、宗正刘祖、廷尉陈球、司隶校尉段颎便共同奏报审理郑飒、董腾之果,俱言并未查出两人与刘悝串谋一事,恐此事未真。

刘宏听后心中稍安,若是自己亲信宦官与宗室联合,妄图谋反,夺其皇位,对他而言无疑打击太大。只是还未安心,便听中常侍王甫与其身旁道:“启禀陛下,奴婢有感郑、董二人与渤海王事前串通,便派传旨小黄门暗中于冀州查访,未想竟与冀州诸官口中得到此消息,请陛下阅览。”

言罢,王甫将手中一信交予刘宏,刘宏好奇信中所为何事,随即打开查阅。

朝堂上众臣不知何事,想到王甫为人暗道其必定又有所图,他们只见刘宏阅览书信后,眼中怒气滔天,放在朝服上的手突然握紧,攥着朝服长袍,手上青筋已然冒起,显然已是十分愤怒。

未几,便听刘宏道:“着廷尉即刻收押渤海王悝,查证此信所言真伪。”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纷纷暗道王甫所献书信之上,记载何事,竟让刘宏如此失态。

此时朝堂上宦官一党心中沸腾,脸色兴奋,盖因此番一扫这几日颓废,有知晓书信上内容眼里更是冷笑,暗道王公此计真是毒辣,果然不愧是皇帝入宫前身边近侍,深知皇帝内心。

陈球不知皇帝何故改变心意,未接成命,眼观身旁李咸。李咸当然知晓其心意,突然劝道:“陛下息怒,未知出了何事,渤海王悝一事查无实据,怎能轻易下令?”

刘宏“哼”了一声,命身旁寺人将信给太尉,李咸看之,当场心惊,暗道王甫此计真毒也。

信上赫然有冀州数十官吏联名弹劾刘悝,说其时常私下言皇帝无能,亏对先帝,更言皇帝之位应选宗室近支长者,非一幼子也。

何为宗室近支长者?

当然唯有其刘悝乎,盖因先帝另一位弟弟平原王刘硕酗酒闹事,多犯过失,怎能为帝?

其他诸如传闻刘悝越轨诸事都都说得神乎其神,似有其事,若是一人所说,或许刘宏不信,然冀州如此多汉室臣子联合举奏,可就不一般了。

李咸知道这些人多为宦官门生,但刘宏不知,加之皇帝尚属年幼,强行揭露恐适得其反,眼神示意陈球接旨,随后看了眼王甫等人,暗道怀中书信得以后伺机呈递了。

一场朝议,偏得如此闹剧收场,出乎众人所料!

第三十八章 王甫歹毒

朝堂之事伏泉知道也是愣了半响,待从太尉府中传出消息,知道王甫所呈之信后,愣了半响,暗道果然能在历史留名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历史上王甫等人也是在知道窦武欲诛杀他们之后,直接行雷霆手段,挟持皇帝太后,一击击中士人集团与窦武的要害,如同后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样,不给对方反击机会。

而现在,王甫知道宋氏与伏尸外戚要保刘悝,而且通过各种途径阻止他们刑讯逼供郑飒、董腾承认与刘悝谋反,知晓此路不通,他便换了方法,直接让手下冀州官吏联名上书,因为他深知刘宏心中最怕之事,无异于有人夺其权柄,刘宏听到此事一定会相信他们。

就如窦武之事,他们当初诬陷不就如此,至于后果?

想想看事情过去几年,现在皇帝还能不清楚其中内情,但依旧没有惩处他们。

为何?

一方面是对他们从小照顾皇帝的依赖,另一方面则是皇帝自己要面子,他若平反岂不是自打自招,说自己愚蠢被人蒙蔽吗?

皇帝于朝堂明旨已发,伏完等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需前往李咸府上打听消息。

伏泉随伏完乘马车到了李府,早有李府苍头前来接应,盖因伏泉几番前来,对方业已熟悉,对两人道:“君侯、郎君,我家主公早已等候多时了。”

两人诧异,随苍头入府,此时太尉府前冷冷清清,问及原因,苍头回曰李咸已命今日不见客,只允许不其侯府人前来,伏泉暗道看来李咸早已猜到他们要来了。

到前堂不远,只听堂前传来一阵议论之声,进入后才发觉里面还有一人,其人年龄似乎已知天命,鬓发斑白,皮肤皱纹不少,更有些老人斑。

伏完道:“完见过太尉、廷尉。”

廷尉?

陈球!

未几,伏泉随之行礼道:“见过太尉、廷尉。”

李咸未回话,那陈球却先回道:“汝可不能如此称呼吾?吾与汝父皆是同乡,汝当喊一声世伯。”

同乡?

一番了解,伏泉知道陈球出自徐州下邳,当是徐州同乡无疑,看其提到父亲,显然应是与伏正少时相熟。只是其出身下邳陈氏,不知道和那父子皆妖的下邳陈氏父子是何关系?

未做他想,只能再次道:“见过世伯。”

陈球爽朗一笑道:“今日君侯前来为渤海王一事乎?”

“伯真何故取笑于吾,与他人学之称余君侯,你我同乡关系竟如此疏远乎?”伯真即陈球表字,伏完佯装发怒,此时堂前一个三公一个九卿,他这闲职中散大夫,虽算皇帝近臣,但也不值得陈球称君侯,传出去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说笑耳,吾与李公已等子全多时。”陈球笑道。

李咸此时直入正题道:“子全与流川叔侄已知陛下旨意,此乃王甫所呈书信,另有袁本初与李冀州之信。。”

两人接过书信,认真查看,俱皆大惊,虽是听说此信荒诞,未想竟歹毒如斯,信中之言伏泉所见,句句皆是不轨大罪,足足可写一篇讨贼檄文。

另外两封里,一封当然便是伏泉所送袁绍之信,另一封却是冀州刺史李邵书信,李邵信中言及小黄门李超跋扈至极,同时大相索贿,来时更与冀州诸宦官门生官吏私下密谈,令人生疑。

未久,伏完道:“太尉信此中所言乎?”

“未信。余今日本想献出李冀州与袁本初之信,一举弹劾宦官贪污索贿,诬陷忠臣,然未想王甫此獠竟率先拿出此信,后余观陛下一心只查渤海王一事,念及谏言恐惊动宦官,便未呈递。陛下年幼,初看此信,震怒如斯,若此时弹劾宦官,恐不美也,反而令其生疑,谓朝臣皆与渤海王串联,此乃王甫之计也,不留一丝反驳之机。”

众人听了李咸之言,纷纷点头,的确,一个人震怒的时候,还会有理智信别人吗?更何况宦官于皇帝而言,自小长大,纵是知道宦官作恶,恐亦难下狠手。

伏完问曰:“不知太尉有何对策?”

“吾亦无应对之策,冀州与京师远隔千里,纵是派人详查亦需时日,然王甫可会予渤海王时机乎?好在陛下于此事亦有所疑,只让陈公审理,否则交予段颎处理,则渤海王休矣。”

陈球随即道:“吾亦是知晓此事棘手,便下朝后于李公府上商议,未想之后竟遇子全。”

众人听李咸之言尽皆默然,王甫之计破解简单,只需派人与冀州查访,查到信中所言皆乃妄言,必能翻案。

然而难就难在缺少时间,现在不像后世,有飞机火车,几小时便可到千里之外,一来一回也要近一月,加上查证也需时间,可是王甫会给吗?

他现在只需要不断挑拨皇帝,将刘悝从廷尉府转送司隶校尉处,到时段颎于大狱中严加拷打,刘悝估计又会于历史上一样被迫自杀。

就在众人皆无他法时,伏泉道:“太尉此言差亦,吾等解救何需派人查访冀州?”

李咸诧异问曰:“另有其法乎?”

“然也,此事关键皆在送王甫之信者,小黄门李超也,查访皆其人所为。其乃天使传旨,必定已回京中,吾等只需抓捕其人,拷问信中属实,此人贪婪成性,若得其法,必不受拷问,则一查便可断定此事真伪。到时有其证言,必可救渤海王也。”

“善!”

“妙极!”

李咸等人听后眼神一亮,尽脱口道。

未几,伏完问道:“然李超为宫中之人,未有大罪如何可抓?”

陈球笑曰:“子全真糊涂也,李冀州之信不是已言其罪。”

“何罪也?”

“索贿贪污,不为大罪乎?”

“这……”伏完脸露懊悔之色,显然为自己未想到此事十分苦恼,盖因东汉贪污者众多,连马融此等经学大家都四处贪污,亦未有何事,是以这成了官场潜规则。

伏泉观之暗道自己这伯父真的是书呆子,一点政治斗争直觉都没有,虽然大家都默认贪污,但是此时你死我活,谁还管这官场潜规则。

想及一事,伏泉谓陈球道:“流川听闻,王甫与渤海王有隙,烦请世伯让其写下前事,到时上呈陛下,亦对此时有所帮助也。”

“善,吾明日便与渤海王商谈。”

第三十九章 诏狱

廷尉,乃九卿之一,掌刑狱。廷者,平也,治狱贵平,故以为号,听狱必质诸朝廷,与众共之。

陈球回到廷尉官署,便派亲信询问刘悝前事,刘悝于朝堂上惊吓不已,盖因他已经历过一次被弹劾谋反的事情,上次只因无证据,以及自己兄长桓帝刘志未下杀心才保住一命,没想这次竟又因摊上祸事,真是何苦来哉。

听闻陈球欲保其性命,当下便知无不言,把自己与王甫之间的旧怨全数吐了出来。

当陈球见到刘悝证词时,这才明了为何王甫如此下狠手针对刘悝,宦官爱财如斯,再三与尔索要,岂能让刘悝轻易推脱应承钱财。

当下心中已有定计,快速招来亲信左监,令其暗中召集人手,于李超府外设伏,待其归家便行逮捕。

廷尉属官有左右监,管逮捕,左监领命,召集了一队亲信下属,当下便直奔李超位于雒阳宫外的府邸。

却说李超自上次于冀州向刺史李邵索要贿赂未果,生得一身闷气,本想就此于王甫面前告他,未想自己得王甫吩咐,与王甫等宦官门生串联伪造刘悝莫须有谋反之事,这些官吏以为自己得几位中常侍喜爱,送自己钱财颇多,心中已是乐开了花,暗道自己可以再换一间大宅子了。

谁知他刚回府中,几名家仆还未牵他下马,四周突然转出一群差役,为首一人不由分说道:“奉廷尉之命,抓捕小黄门李超,闲杂人等远离。”

话落,李超家仆皆不敢动,东汉廷尉虽然不如西汉那般强势,但也不是随意能反抗的,唯有忠心之人连忙跑向王甫府邸报信。

廷尉诏狱里,李超此刻正被廷尉右平于监牢里审讯。他的不远处,供奉着狱神皋陶与他的宠物獬豸,皋陶是舜帝的大臣,传说里中国的第一座监狱就是他建立的,他与他的宠物獬豸,辅佐舜帝,将一切奸邪与不法,统统镇压。

一股徐徐的轻烟缭绕,那是供奉的香火,香火之中,皋陶青色的鸟喙嘴唇高高扬起,两只眼睛始终盯着诏狱的监牢,獬豸的长角前伸,牢牢地看着监牢中的李超。

纵观两汉,廷尉总是最不受人待见的官员,因为他们自成体系,管理天下刑狱,直接听命于皇帝,更可驳正皇帝﹑三公所提出的判决意见。廷尉根据诏令﹐可以逮捕﹑囚禁和审判有罪的王或大臣,更可凭证据自主抓捕凡人。此外,礼仪、律令皆藏于廷尉﹐并主管修订律令的有关事宜。

如果有比廷尉的官吏还不受人待见的,那一定就是廷尉的诏狱了,虽然东汉以来,他的地位比司隶校尉的大狱差了点,但一样不是普通人愿意进来的地方。

李超也是如此,可惜他还是进来,刚刚又领略了廷尉的几班酷刑后,他疼痛不已,差点虚脱,惨叫着对着那右平道:“汝可知吾是何人属下,速速放了吾,不然中常侍王公知道吾之情形,待吾出去,必让汝好看。”

右平甩了甩手上的长鞭,上面还隐隐有斑斑血迹,淡淡道:“汝这小黄门竟不知入了吾廷尉诏狱,难有生路?”

廷尉属官有左右平,掌平诏狱,这右平亦是陈球亲信,此番得了吩咐务必从李超嘴里撬出消息,不必惧怕其身后之人,这右平也是士人,深恨宦官为非作歹,今朝有了机会,是以特别用命,还未问李超诸事,便已用了诸多酷刑。

李超惊恐,强自镇定道:“尔敢?王公必不会放过尔等?”

“汝还是看看这信吧,李冀州弹劾汝受贿,今日不交代清楚,吾廷尉府的利器便让汝好好享受一遍。”

“你……”

一番终了,李超还是没能经受住廷尉的诸般大刑,将自己知道的交代了出来,这右平得了信,只问其受贿与联名弹劾刘悝之信真伪,很快一份李超的口供在刀笔吏的记录下,按上他的指印便出现在陈球的案上。

陈球粗粗细看证言,还未多想,宫里便来了小黄门,传旨刘宏见他。陈球暗笑,定是王甫那厮急了,幸好他已取得口供,今番必让其所谋皆败也。

到了北宫永乐宫里,此时皇帝正与董太后问安,陈球行礼后,便听刘宏道:“朕听闻,卿抓了宫里小黄门?”

语气不疾不徐,隐隐有些怒意,宦官是其亲近之人,廷尉不请示就抓让他不满。

陈球道:“启奏陛下,臣得冀州刺史密信,言及小黄门李超借传旨之机索贿,其人于众人曰陛下无钱,此事关陛下声誉,臣未及禀报便事先捉拿入了廷尉诏狱。”

“胡言,李超乃宫内亲信,岂会随意索贿?”王甫此时就在刘宏身边,听到陈球如此言语,此时他尚不知李超之事,立即反驳。

“中常侍此言诧异,吾若无确实证据,岂会扣留李超乎?陛下,此乃李超证言及李冀州之信,另外李超无意之中吐露冀州前事,臣查之竟与渤海王有关。”言罢,陈球将信件与供词呈交刘宏。

刘宏初时不以为意,拿了信件供词坐于董太后身边阅览,未几,便见其脸色突变,抬头瞪了一眼王甫,然后又继续看去。

王甫被这一眼看得发麻,暗道李超这小寺人是否瞒着自己做了不利之事,岂料还未多想,刘宏突然变把手中东西向自己砸来,口中大骂:“逆贼,汝竟欺朕?该死!”

一下子就把王甫弄懵了,未做他想立即查看证词,待看到其李超言道自己要求冀州门生进言诬陷刘悝之事,立马呆滞,未几便哭喊道:“陛下,此李超胡言,臣未令其做此事也。”

可刘宏与王甫熟识,哪能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

这时董太后发现事情不对,便让人取来信件证词一观,寥寥查看一遍,脸色也是难看之极,想及刘悝近来所送财物,自己需帮这位识趣的王爷便对刘宏道:“皇帝,老身曾言刘悝为大汉贤王,断不会做此糊涂事,至于前番诬奏,是真是假,需查实也。”话不多,点到即止。

刘宏愤恨道:“汝好自为之。”随后与董太后请安,便招呼他人离去,一点也不顾及王甫。

陈球看此情景,心中暗叹皇帝果然宠爱宦官,这等事情竟也不深究,只是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第四十章 事毕

王甫顿感大事不妙,心中暗恨那李超,自己怎会误信此人。

消息传至曹节、袁赦等人耳中,亦是惶恐不已,连夜喊上其余宦官跑去刘宏身边哭诉求情,言道王甫只是一时糊涂,希望皇帝念及几人旧情,同时亦言愿各出钱百万赎罪,刘宏感念宦官旧时不易,竟同意了,只是让几人各出钱千万赎罪。

宦官倒是干脆,很快便哭着同意了,众人家资颇丰,千万钱虽说不少,但对这些封侯宦官而言只是小数而已,毕竟能保住皇帝对他们的信任,有了权势任何事情都好办,贪污受贿很快便能转回这千万钱。

次日,朝堂之上,破例又召开朝会,让诸公都非常不解。

一番琐碎仪式后,刘宏问曰:“廷尉,渤海王谋逆一事可有定案?”

虽然已知晓结果,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该走的。不然岂不是让朝臣诸公看出皇帝有意保全宦官,到时群情激愤之下,刘宏都要避让三分。

廷尉陈球道:“启奏陛下,廷尉府查小黄门李超,其人曰所献弹劾渤海王之信,皆受中常侍王甫所使,冀州诸官与中常侍有旧,合谋诬奏渤海王悝。此乃李超证词也。”

言罢将信呈递刘宏,刘宏便转而予朝堂诸公查看。

士人厌恶宦官到极点,见到信中已涉及诬陷宗室,诸公已然群情激愤,接连呼喝严惩宦官。

王甫事先已知皇帝心意,但却不能于朝堂中坦言自己所为,是以于朝中反讥,直言此乃小黄门李超谗言,自己轻信其人导致今日之错。

刘宏虽然已知王甫所为,然其喜钱财过甚,是以言语中颇多帮衬王甫,希望就此掩盖此事,眼看情形已然要为王甫拜托,然而早就算计宦官多时的李咸怎会让其逃脱。

此时,太尉李咸奏曰:“启奏陛下,臣于昨日得人密送信于府外,观信中所言,皆与渤海王悝有关,臣惶恐,请陛下御览。”

刘宏一愣,暗道此信又有何意,乃遣寺人呈递,细看御览。

王甫此刻也是心中诧异,李咸又有何证据,此时朝中宦官士人之争如同水火,心知李咸出手必有事也,果然刘宏又如前几日一样,怒意已显。

未几,只见其将信扔于王甫身前,大怒道:“汝等欺朕年幼无知乎?廷尉何在,诏令,立即将王甫、曹节、袁赦下狱。”

言罢退朝,脸色铁青,愤怒至极。

王甫等人十分诧异,互相莫名对视一眼,然后拿起刘宏所扔之信互相查看,未几,便看几人脸色慌张,然后哭声大作,喊道:“陛下,奴婢冤枉啊,此信是外人加害吾等,请陛下明察。”

然而,押解他们入狱的兵卒可不管,将他们一同拉出朝堂。他们此时忘了,刘宏与他们生活多年,怎会不知其中真假,他已被宦官骗过一次,未想宦官又一次骗他,岂能轻饶他们?

朝臣一阵欢呼,喜悦之情不言于表,外朝苦中朝久矣,此时眼见宦官将要伏诛,岂不欢喜?

伏泉此刻正与潘俊于雒阳城外送华佗一行,两人皆有名医风骨,来时独自一人,去时亦坦荡荡也。

据传刘宏所赐钱财两人亦未多取,其中多数都送予城外遭了水灾的百姓,与后世多数认钱不认人之名医所比,古今医生简直相差甚远。

“元化兄,于忠便拜托了。”

华佗道:“无事也,只是佗好游四方,恐苦了这孩子。”

伏泉笑道:“此乃于忠所选也,元化兄何必担忧?若是做事无恒心,怎有所成?需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华佗几人听后皆眼神一亮,嘴中不断重复,细细思索,华佗随即更是道:“流川此言有理,做一事必有一心,然事非轻易可成,需磨砺而成,三心二意者,纵有天资,亦恐一事无成也。”

华佗此言意有所指,盖因其十分欣赏张仲景,常言其天资极佳,然张仲景家族衰落,其自小便意欲仕途,振兴家族,医术于他而言只是喜好而已,是以华佗以此警示张仲景,切勿一心二用。

不过,伏泉观之,显然他的话对于张仲景这个年轻人而言,不太适用,其脸色微变,或许他只有如历史上那样经历大半辈磨砺,于仕途一道心灰意冷,才会一心求证医术一道。

至于华佗带于忠远去,则是这个父亲死于瘟疫的孩子自己请求而已,自于忠突然之间与伏泉言道愿与华佗学习医术后,伏泉也是权衡利弊答应了此事。

于伏泉而言,这小孩年幼,并无太多助力,前世作为商人的他对于资源一直秉持着资源利用最大化的标准,于忠去学医倒也不错,东汉以后疾病可是难以预防,以后有个神医的徒弟在身边,不也多一份保障?

重生一次的伏泉可是非常爱惜自己的性命。

潘俊此时道:“俊谢两位贤弟,他日若有差遣,余必报也。”

张仲景道:“兄长莫需如此,嫂夫人身子只需按药方,细细调养,旬日便可安好。”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华佗与张仲景两车一南一东分别远离,今日出城,他与护卫骑马而来,潘俊亦骑马,是以伏泉与潘俊回城同行。

虽然前身这一世可以算是摔马而亡,被自己魂穿附体,但不代表自己就不再骑马,马匹是这个时代重要的交通工具,加之未来的乱世,是以还是要骑的。

不过这个时代只有马镫,还是单边的,仅用来上马而已。本来伏泉想把记忆的马镫、马蹄铁这两样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造出来,后来想想还是放弃了。

一则自己无兵无权,做出来后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二来便是当今大汉边境不平,羌乱虽已平定,但羌人不服心中谋乱者甚多不可不防,加之北方鲜卑时常犯境,如胡人有了这等利器,掺和进来,谁知会不会使五胡乱华提前来临。

曹破石被伏泉与潘俊家中所杀,潘俊虽受牵连,然曹节此时心思多在刘悝与伏泉身上,其这可有可无的伍长因越骑营里诸位不满曹破石同僚维护,保全了性命,只是被降职而已,毕竟直属长官死于自己家中,他虽未参与,但也难逃其罪。

“兄长,若是家中、军中出了变故,可于不其侯府找吾。流川虽无官无职,但求吾伯父伯母,应有法护得兄长一家周全。”

“既如此,俊谢过贤弟。”

入城后,两人分别,伏泉带一众护卫回府。刚于府外下马,便听府中一片欢声笑语,问及苍头,才知刘悝已判无罪。

而家中声响多,盖因刘悝所带家属自诏狱出来,虽未受到廷尉酷刑审讯,但廷尉诏狱毕竟不是普通人都想呆的,是以出来后十分高兴。

伏泉入府见过伯父伯母后,便于此世第一次见到了这位曾姑父,其刚出狱,面容十分憔悴,但掩盖不住他那相貌堂堂的样子。

见了伏泉后,已然知晓自己这次脱罪多亏于伏泉,是以对其十分喜爱,看着他连道几声“佳儿”。

第四十一章 伏诛

夜晚,月色宜人,不其侯府于府中设宴招待渤海王一脉亲戚。侯府宽大的前堂里,数排案几上坐满了人,伏泉正与连个堂兄弟跪坐在一起。

伏泉此时因年纪够了正在饮酒,伏德、伏雅两人年幼不能饮酒,自有家里奴仆得了命令一旁监督,他们眼巴巴的看着兄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希望知道那散发着香味的酒水味道,样子可爱,惹人欢喜。

堂上的刘悝坐在客人侧席,身边坐着一中年贵妇,便是曾姑母宋氏,看似皮肤已经开始松弛,但也别有一番风韵。他们之侧便是刘悝亲信韩靖,然后便是一帮伏泉尚未见过的亲戚。

不得不说,汉朝的诸侯王生育基因强大,刘悝不算侍寝伎女,仅妃妾便有十一人,子女亦有七十余人,幸好侯府够大不然真不知如何安排这些人,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也难怪来时府中如此嘈闹。

纵观历朝历代,掌权的皇帝都十分忌惮宗室,特别是近支,一边安抚一边打压。

西汉文帝时增立诸侯王,景帝时晁错削藩,至武帝时推行推恩令,都在不断打压削弱诸侯王,至东汉光武立国,也是严格防范限制功臣和宗室。

光武刘秀无师自通便深晓马上得之马下治之的大道理,收敛刀兵而提倡儒学,奠定了东汉一朝的基本格调,即把功臣养起来,把宗室防起来,好酒好肉照看着,就是不让他们参与政事。

刘悝身为先帝亲弟,又有谋反前科,只能缩起尾巴在封国里享乐,每天不是吃喝就是纵欲,有这么多孩子也很正常,历史上若不是王甫一事,他死后说不定也能称为贤王。

为何?

想想看刘大耳一直挂在嘴里的祖宗中山靖王刘胜,其乃汉武帝异母兄,当时为了打消武帝忌惮,不也每日听音乐,玩赏歌舞美女,最后光儿子就生了有一百二十多个,如此喜好酒色,竟然最后也有贤王之称,由此可见历代贤王该如何去做。

后世总有人说所谓贤王就该文治武功,辅佐皇帝,在伏泉看来就是放屁,真让你辅佐,让人家想升官的做啥?

立马就是一个图谋不轨的帽子戴给你,文人士子嘴上功夫一个比一厉害,任你有九张嘴也说不清。

前堂里,酒杯觥筹交错,刘悝此时正与伏完夫妇交谈,因坐的近,伏泉听得很清楚,只听刘悝道:“孤此番无忧多亏阳安告信,子全奔走,不然,恐必死于王甫之手。恨哉,当日若不与王甫提及复爵一事,必无今日之祸也。”

不提复爵?

伏泉诧异的看了刘悝一眼,暗道这位渤海王眼界真的高不到哪去,如果你当初把那五千万钱给王甫,还会有谋逆之祸吗?

现在还惦记着自己不该给王甫五千万钱,怪不得当初被诬陷谋逆能躲过去,一个只在乎钱的王爷谁会相信你有野心?

未几,几人又谈到伏泉,刘华令家仆传信伏泉前去谈话。

刚站几人面前,刘悝下首韩靖便道:“大王,小郎君早慧异常,大王此番脱险多为郎君之功也。”

刘悝道:“此事孤已尽知,虽有檀奴之功,但先生亦尽力也,孤谢过先生。”言罢,举起案几上耳杯,与韩靖敬酒。

韩靖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激动道:“靖本穷困潦倒之人,若非大王看重,恐已饿死他乡,此番入京为大王奔走乃是本职,何来言谢。”语罢,端起耳杯与刘悝痛饮。

刘悝随后又看向伏泉,点头赞道:“真乃佳儿,有胆有谋。”其身边的美妇宋氏亦点头道:“大王所言极是,不知檀奴可有婚约乎?”说完其看伏泉眼神愈发炙热,伏泉感觉有一种后世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暗道古人送妹子真如此急迫。

伏完还未答话,刘华却言道:“伯母莫戏言也,檀奴尚幼,此事为时尚早。”一语说完,算是回绝了宋氏之言,也给双方留有余地。

夜幕沉沉,宴会业已结束,伏泉早已回屋就寝。伏完刘华拜别了刘悝以后,便于府内游走。

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伏完问道:“适才外姑言及檀奴婚事,汝为何阻止?”外姑便是岳母的意思,宋氏乃刘华亲伯母,便如岳母一般,故如此称呼。

刘华道:“一则,檀奴早慧,又得陛下看重,且出自伏氏,他日前途不可限量,纵是封侯拜相易不难也,娶王叔女已不合适;二则,王叔虽已脱险,然身份依旧敏感,不其侯府若与渤海王结亲,外戚与藩王联姻,恐遭外人所疑,王叔已遭宦官记恨,其若从中作梗,恐非福也。故宴会时吾婉言谢绝,相信王叔亦懂吾心。”

伏完听后便未再提前事,若非刘华所言,他真是想不通此中所言。他如此急迫刘华拒绝,盖因兄长唯留伏泉独子,此时伏泉仕途无忧,若能尽早为其成家,也算慰藉兄长在天之灵。

琅琊伏氏不其侯一族因经学兴盛,亦因外戚显贵,宋氏提出联姻意向,他当然十分赞同,只是此刻听了刘华之言,才明白此事危险。

对于这种无缘无故给自己塞妹子的事情,伏泉还是很抗拒的,毕竟自己也不知联姻之人,若是长的漂亮倒也罢了,若是一般还是个母老虎,那可就糟了。

要知道刘氏的诸侯女翁主嫁人后多数也与皇帝公主类似,于家中跋扈惯了,等闲之人轻易收拾不得。

不过,此事很快便被伏泉忘了,因为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传了出来。

皇帝刘宏突然制诏,赐死王甫,罢曹节,独袁赦赦免,王甫、曹节抄家,亲属门生为官者尽皆罢免,此事未开朝会,便已明旨发出,三公九卿皆未阻拦。

因段颎于袁赦书信未被提及,是以未被责罚。据传,其上书言,袁赦书信所提,此案主犯乃王甫,曹节、袁赦皆为王甫所骗,以至犯下大错,是以曹节、袁赦未该死也。

之后传来消息,王甫死了,于诏狱里自杀,而曹节,被廷尉放出后,回到府中业已自杀,被人发现尸体于其房内。

想来曹节亦知道,失了皇帝信任,没了权势,他若活着必遭士人惦记,恐亲族尽会遭难,是以死了一了百了。

刘悝一案的结果发展至此,已然出乎意料,伏泉记忆里王甫、曹节这两大宦官可是以后又为祸数年,今番死了,历史会改变吗?

黄巾之乱还会有吗?三国乱世还会出现吗?

五胡乱华还会有吗?

第四十二章 江东生乱

对于朝廷处理刘悝一事,结果不公,伏泉后来亦未想通,直到主动结交贾诩,听其所言才知这其中牵连。

王甫三人本该都被处死,然袁赦毕竟为袁氏族人,汝南袁氏靠袁赦与皇帝亲近,从而显贵,怎会轻易让其死去。更何况此事多由王甫主导而为,曹节、袁赦只不过为其附庸,袁氏必会力保。

三公九卿未言杀袁赦,想必也是因袁氏之故,而袁家家资颇多,刘宏喜财,能保袁赦肯定出钱甚多,而且刘宏需要宦官对付外朝,若是因此事极大削弱宦官,使得外朝势大,危及皇权,于他不利,是以他才下令赦免袁赦。

十二月初,天气寒意逼人,太学学舍中,贾诩负手来回踱着步子,口中吟唱道:“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此句出自《诗经·国风·豳风》,意思是七月大火向西落,九月妇女缝寒衣。十一月北风劲吹,十二月寒气袭人。没有好衣没粗衣,怎么度过这年底?正月开始修锄犁,二月下地去耕种。

“贾君在乎?”

门外传来呼唤,未几,便见一苍头小仆跑来,贾诩识得此人,便道:“汝此来有何事乎?”

苍头行礼道:“我家郎君让吾送此信来交予贾君。”

言罢,苍头显然得了吩咐,将信放在学舍案几上,不打招呼便出门而去,生怕贾诩不收此信。

贾诩还未有所察觉,那苍头已没了踪影,不由苦笑,这伏流川又有何事?

自从那次太学一见,此人果如其言,时常与自己约见,他本是低调之人,在知道其外戚身份,经常婉拒,未想这人却使出无赖手段,几次于太学中堵住自己后便强拉前去聚会,是以久而久之与其竟然熟悉起来。

拿起案几上信纸,打开一看,贾诩哑然失笑,盖因上面只有五字,“百味坊,速来。”

思来想后他还是决定应约,反正已经和伏泉关系洗也洗不清了,现在有不错的饭局傻子才不去呢?

更何况百味坊的舞伎姿色上等,舞姿亦是绝佳,为何不去?

百味坊里,伏泉正与一及冠青年畅饮,刘悝一家离京回封国后,他便一直于太学读书,打听太学名人,择选良人结交。

因其怒杀曹节之弟曹破石,倒也让原本刻意疏远他的太学生们对他印象有所改观,闲时入宫觐见皇帝,期间也被皇后宋氏叫去见过几次。

此刻他身边青年名曰王朗,面目俊秀,身材修长,典型的一个偏偏郎君。其少时便拜师杨赐,乃是伏泉同乡,初来太学入学不久,是他近日结识的好友。

没错,王朗便是演义里的魏之开国三公,被罗贯中借诸葛亮之口污为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撞马而死的老贼无能之辈。

当然伏泉并不认同,与王朗相谈,才知其人品行不凡,学识渊博,特别是经学一道,他感觉王朗比自己那书呆子伯父伏完还要厉害许多。

想想看堂堂一代之伟人,竟因一部连篇厚黑,虚改历史的小说,为后世天下笑,何其冤枉,何其无辜。

两人聊得兴起,突然聊到王朗本名,伏泉奇道:“王兄本名竟叫王严?”

“然也。”

“为何改乎?”

“不可说也。”

任伏泉如何询问,这心结识的狡猾好友就是不说,让他恨的牙痒不已,但又无法发作,只能拿起酒杯痛饮一杯,以解闷气。

小楼的门被打开,未久便见一身白衣的贾诩走来,说道:“流川下次约吾,若是再这般临时喊吾,诩以后必不来也。”

伏泉还击道:“若是提前,汝定会找借口托词,不如随叫随到反而好也。”

“汝……”贾诩语塞,他的确是这意思,不过其看到王朗,立即转移话题道:“流川今番约了他人,何不引见?”

“诚所愿也”,随即伏泉起身对王朗道:“王兄,此乃贾文和,其人大智若妖,有惊天动地之才,余是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与其结识。”

贾诩听后脸色难看,他本性低调,怎会让人如此宣传自己,无奈这些时日交往,已经习惯伏泉这般形容自己,因此只能干笑不已。

王朗随即道:“东海王景兴,见过贾君。”言罢,则细细打量贾诩,似乎想要知道伏泉为何如此评价他,只是看其样貌,似乎只有眼神有种妖智外,并无特别之处。

“武威贾文和见过王君。”言语懒散,似乎不以为意。

伏泉适时道:“文和可知,景兴师从帝师杨公,于经学一道乃吾徐州青年士子之冠冕。”

贾诩眼神一震,狭长眼眸不易察觉的打量了王朗一眼,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伏泉,把伏泉看得发麻,感觉自己早被其看透一样。

三人落座,伏泉喊来舞伎助兴,酒宴越加热闹纷呈,皆有大醉方休之势。

期间,三人随意畅聊,好不热闹,突然王朗说道:“朝廷不宁,灾祸甚多,边境不安,今许贼妖言蛊惑百姓,割据造反,妄自称大,真乃国家不幸。”

伏泉二人皆是一愣,心知其所言乃是江东叛乱。自羌乱平息后,天灾不算,除了鲜卑檀石槐时不时的会寇边以外,大汉算是难得的安稳了几年。

但十日前,会稽人许昭在句章起兵,自称大将军,同时立他的父亲许生为越王,已经攻破城邑数座,又煽动附近诸县,聚众有好几万人,江东为之震动。

消息传到雒阳,皇帝刘宏紧急召开了朝会。百官议政,以江东叛乱之事为主,结果当然便是出兵平叛。人选也有了,诏令迁吴郡太守臧旻,拜扬州刺史,统帅州郡兵马平叛。

贾诩道:“景兴切勿伤感,江东乱事小患也,朝廷必可收复。”

“希如是也,若能早日除贼,解百姓之苦,吾便知足也。”王朗语气真挚,不似作伪,看来心中真为百姓着想。

“早日?恐难也,诩料此乱一年半载难以平定。”

“为何?”

“贼众虽皆乃乌合之众,但吾闻许贼蛊惑人心多年,其必有忠心敢死之人,加之从贼者多为无地失地流民,多为卖妻儿子女,甚至自身,官军前来,有活路乎?无,既无,其唯死战耳。贼人若死守坚城,官军能速克乎?”

王朗大呼:“这……别无他法乎?”

“倒也非无速平之法。”

“何法?”

“此法易耳,使民有地,从贼者若知有活路,不需拼命,必竞相离贼也。”

第四十三章 培养外戚

何以使民有地?

王朗未闻,贾诩也未说,包括伏泉自己也自动略过这话题,盖因这就是个难解的问题。

土地多在豪门世家手里,朝堂三公九卿多数出身于世家大族,就连贾诩、王朗也是当地大族出身,豪族一员,土地就在他们手里,能让他们吐出来吗?

而就连伏泉自己在琅琊也有庄园数座,良田无数,如何使民有地?

贾诩极善兵法韬略,两人听其分析战事后,便不再讨论此事。

再论又如何?

世上有几人真能做到圣人境界,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无偿送给别人?

更何况土地乃是世家利益根本,岂能轻易让出?

一场大醉,直到几人全部昏睡在地,被屋内婢女送出小楼,最后皆由伏氏家仆送回。

熟悉的床榻上,伏泉辗转反侧,轻吟道:“水、水……”

盖因饮酒过多,口干舌燥,同时身上一股难耐之火燃烧,几欲喷薄。

夭儿赶忙端了水来,伏泉牛饮般一饮而尽,突然闻到一股少女的体香,无法自拔,凭着前世的惯性思维,随手扔了耳杯,就扑向了夭儿。

“少主,别……”夭儿软声告饶,还未说完便听一股闷雷般的呼噜响起,抬眼望去,伏泉竟然在他怀里睡着了,刚想将他扶正在床榻上,才发现怀里的小郎君正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处不放。

若是适才少主未睡,强行脱了自己衣服,吾该如何?

自己是主母选给少主的贴身婢女,侍寝的话按道理是必须的。

“呸”了一声,夭儿脸红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暗道少主尚幼怎能任他胡来。眼看无法松开少主的手,只能将他拖回床榻上,让伏泉枕着她的怀里细细安睡。

伏泉做了一个好梦,梦到自己又如前世一般,与客户敏酊大醉,然后招呼了陪酒小姐出去解压。

在梦中,自己雄威大震,解锁百般姿势,一泄如注换得一身轻松,很快便自然醒了,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夭儿怀里。

哑然失笑,原来自己做了梦,不过很快伏泉就发现不对劲了,盖因自己下身有些湿乎乎的,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尿床,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自己梦遗了。

翌日清晨,当夭儿拿着衣衫出去清洗时,伏泉明显感觉这小婢脸色羞红。看来她也知道那是什么,不过伏泉脸皮极厚,对此视而不见,早上更是命令她单独清洗,让这俊俏小婢无可奈何,少主有令,她能如何反对?

还未等伏泉畅快感受调戏婢女的乐趣,苍头来报,府外有小黄门传旨,陛下让他去宫里一趟。

刘宏?

他有何事?

带着疑惑,伏泉招呼了家仆去了宫里。到了宫中,才知今日皇帝破天荒的去了长秋宫里。

长秋,长,是长久的意思;秋,是万物刚成熟的景色,合起来有永远美好吉祥的蕴意,历来皇后居于此,后来便逐渐成为皇后的代名词。

众所周知,刘宏即位时,皇后非他所选,加之皇后生性贤良,传闻不是刘宏喜欢的类型女子,是以很少去皇后宫中,夫妻形同陌路,而宋氏也不强求,两人之间形成一种没有协议的默契。

依旧是张让领路,进了长秋宫中,其似乎自从袁赦收敛,王甫、曹节死后,据传与赵忠两人很受皇帝喜爱,大有让二人成为下一个王甫、曹节之势。

伏泉暗道果然历史不可改,刘宏不可能让宦官势力真的削弱,其妥协赦免袁赦,又让张让、赵忠上位,不就是为了中朝势力不会因为那次事情而削弱,从而无力对抗外朝吗?

宫内传来一阵男女欢笑声,伏泉见到刘宏正与一宫装妇人笑谈,只是二人话语明显有些生硬,让伏泉感觉到后世那些貌合神离的出轨夫妻的情况,看来传言非虚,这对夫妻关系并不好。

伏泉上前道:“檀奴见过姨父姨母。”已经进出皇宫多次,伏泉知道自己说小名,喊姑父,反而会让刘宏高兴。

果然,刘宏听到声音,爽声笑道:“朕早言道,汝若来不必如此行礼,快坐。”说完示意张让带他入席。

这时宋氏道:“陛下说笑耳,檀奴生性知礼守礼,怎会听陛下之言。”她年近双十,皮肤白皙,长得不算天姿国色,但也算上人之姿,毕竟皇后挑选再看家世门第,也要有样貌才行。

“是极!倒是朕孟浪了。”

几人如平常人家亲戚一般谈话,未几,便听一阵婴儿喧闹之声,伏泉望去原是皇后屏风后有一小巧婴儿,正在啼哭。

那是刘宏与宫女年前所生一女,后宫女难产,因宋氏喜爱此女,便收养于长秋宫里。

“小鸾儿,莫哭,莫哭,阿父在此。”小鸾儿,便是这位才出世未久的公主小名,本名刘葭。

鸾乃凤凰神鸟的诸种异名,《说文解字》中记载其为赤神灵之精也,鸾乃瑞鸟,可见刘宏对女儿的期望和喜爱。

刘宏第一时间走得抱着婴儿哄其不哭的宫女身边,接过婴儿,如慈父一般逗弄女儿,不过这丫头显然不领情,对于这位父皇依旧咬牙切齿。

看刘宏样子,显然是爱煞了此女,盖因刘宏前面所生子女多为早夭,未能存活,或许这也是刘宏经常让伏泉入宫的主要原因,毕竟是其外侄,也能体验长辈之瘾。

别看刘宏尚未及冠,但他生的孩子已然不少,不过不知是何原因皆未存活。

想想也是,一个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皇帝,初尝男女之事哪能自拔,宫里美女又多,当然是夜夜笙歌,旦旦而伐,不加节制,孩子多也属正常,想来这也是他后来早亡的主要原因。

“陛下,小鸾儿尚小,怎会知陛下之意?”

“是极!”安抚了小公主,看其又安然入睡,刘宏这才问道:“汝伯父知兵乎?”

伏完?知兵?这是何意?

“回姑父,吾伯父自幼研习家传经学,于兵事无甚兴趣。”

“应是如此,江东传了消息,臧旻初战不顺,贼事甚大,恐一时难克,吾欲调禁军平叛,却无良将耳。”

原来如此,只是为何说无良将?

选了伏完?

朝中知兵之人何其多,不说其他司隶校尉段颎便是名将,其仅凭数万归附羌胡杂骑便能平定为乱百年的汉羌之战,选其平叛不是上上之选?

突然,伏泉眼神一亮,刘宏此言是要培养外戚势力,这对他来说却是个好机会。

伏泉正声道:“姨父莫急,江东之乱必平也。”

第四十四章 宋酆与蔡邕

宽大的长秋宫里,伏泉声音响亮,连续有几声回声传来,令人瞩目。

刘宏诧异,问道:“汝乃何意?江东贼乱事大,许贼割据自立,稍有差池,危及社稷,朕怎能不急?”

伏泉道:“姨父勿急,且听小侄细言。许昭本是会稽一妖贼耳,于句章起兵,妄自尊大,割据自立。纵然攻城掠地无数,鼓动愚民赴死,聚众数万,但终究乃乌合之众,多为宗教迷惑。加之本无大义,民心向背,人心不一,卒乃弱旅,兵甲不锐,有此五条,待朝廷大军一到,必亡矣。是以,陛下不需急也,若急,只需遣一名望重臣,带一旅精兵助战便可。”

还好昨日刚听贾诩分析此事,此时只需稍加整理,组织语言,便能在刘宏面前表现出一个知兵的天赋出来,如此能表现自己,伏泉何乐而不为呢?

“真是小看汝了,诗赋奇佳便罢了,未想竟于兵事一道有此见解,倒不似不其侯一族。”

“只是小侄平时多喜读兵书耳,适才胡言倒让姨父见笑了。”伏泉知他意思,的确,自己祖辈皆是大儒,纵任武职,亦未成名于兵事一道,自己盗用贾诩之言,肯定会让人惊讶。

刘宏道:“汝如此聪慧,朕哪能取笑。”话语刚落,便又听刘宏喊道:“张让?”

“奴婢在。”张让适时道。

“令尚书台拟旨,诏:陟不其侯、中散大夫完任越骑校尉,令其于越骑营选精兵千人,交不其乡侯、执金吾酆。择选吉日,令酆驰援江东,督阵剿贼平乱事宜。”陟,便是升迁的意思。

一语既出,殿内皆惊,未想刘宏扶持伏氏外,还欲扶持宋氏。

“诺。”张让眼神错愕出了殿内。

稍后刘宏又说了会话,眼看自己女儿不会醒来,便快速离去。伏泉眼看无它事,亦欲离去,不料却被宋氏拦住。

宋氏正声道:“檀奴,待会汝出宫后去一趟汝外祖父府里,告知其诏书一事。”

“诺。”伏泉行礼便出了长秋宫,外祖父当然不是指他的亲外祖父,他生母之父早就亡故,宋氏所言的乃是其父,自己母亲族伯父,自己母族的族外祖父,当朝国舅宋酆。

宋氏看着伏泉远离身影,心里一阵心惊,皇帝竟然要重用外戚,于宋氏一族而言到底是福是祸?

皇后之位看似显贵,实则如履薄冰,自己的两位姑祖不就是如此,本来都以生下太子,最后却因后宫争斗而自杀。

自己入宫以来,便被刘宏不喜,她能登上后位也是外朝逼迫之果,是以入宫以来事事谨慎,处处小心,就连姑父刘悝被诬陷,自己也只是让父兄出面解救,自始至终她都未出宫门半步,为的不就是怕祸及宋氏?

偏偏皇帝又让已经身居闲职的父亲领兵,对宋氏而言到底是福是祸?

出了宫门,伏泉招呼马车便直奔不其乡侯府而去,去见自己那自母亲亡故后,甚少见面的族外祖父。

说来也巧,这位出身扶风平陵的国舅与伏氏渊源颇深,除了姻亲关系外,便是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与伏氏可以说是同乡关系。

为何?

观其爵位便知,不其乡侯,与伏氏嫡传的不其侯爵位同出一地,说是同乡倒也无妨。

东汉外戚自“四姓小侯”衰落,五大家族兴起,其中亦有其余世族为之显贵。琅琊伏氏便是其中之一,扶风宋氏亦是如此,其虽不如外戚五大家族,但也为后宫输送不少女人。

扶风平陵宋氏世为著姓,自西汉开国功臣宋昌发迹,随汉高祖兴义兵起山东,一统天下。刘氏平定诸吕之乱后,派人迎立代王刘恒,代国诸臣皆议刘恒即位不可信,提议刘恒称病不去长安,唯有时任中尉的宋昌力劝代王前去长安。后刘恒即位为汉文帝,拜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因功封壮武侯,宋氏始为显贵。

东汉汉章帝时,后宫中就有两位宋贵人,就是伏泉的便宜姑母当今皇后宋氏的两位曾姑母,其中宋大贵人更是生了当时的皇太子刘庆。可惜时运不济,两位宋贵人遭到当时正宫窦皇后的嫉妒,在章帝面前屡进谗言,后来更是诬陷两位宋贵人欲行巫蛊之术,图谋不轨,宋氏姐妹最后无法辩驳,只能服毒自尽,皇太子刘庆最终也被废为清河王。

不然的话,指不定现在的皇位到底是谁的。

至今,宋酆之女宋氏成为正宫皇后后,扶风宋氏现在也算是仅次于五大家族的外戚世家。

到了宋府,向大门口的苍头递上名刺,不一会儿便被接引而入,苍头得知是家主族外孙,领路十分殷勤,穿廊过院来到一座大堂前。

堂前,便见两鬓发掺杂白色的老者,正于前堂案几上欣赏书帖,说二人老,其实都不算老,他们看着应有四五十岁,放之后世只能算是壮年末期,但在这个医疗设施简陋的时代,人多活不过五十岁,他们真算是老者无疑。

伏泉上前行礼,喊道:“外孙檀奴见过大父。”

两老者因痴迷书法,尚未察觉有外人前来,听了伏泉喊声,这才注意有人来了。此时,位于案几一侧的老者,上下打量了眼伏泉,才疑惑道:“汝是绾儿之子?”

“正是。”绾儿,便是伏泉母亲。

“好、好……都长这般大了,前番听汝舅父说起,吾亦未想汝今日有这般名气,绾儿在天之灵无憾也。蔡郎中,今日便为汝引见吾雒阳‘治瘟郎’,便是此佳儿也。”

看来此人便是宋酆无疑,瞧他留着一抹短须,虽显威武,但观其言行,却十分宽厚仁义,让人心生好感。可惜这种性子若是平常人家长者,定会令人敬佩,但生在外戚世家,便显得有些儒弱了。

宋酆身边老者气宇轩昂,精神颇佳,留有短须,虽发丝有不少苍苍白发,但并未与其相貌失色分毫,反而让人感觉有种别样的气质。此时,他听到伏泉之名,眼前一亮道:“陈留蔡伯喈,见过小郎君。”

陈留蔡伯喈?

蔡邕!

大名鼎鼎的蔡文姬之父!!!

伏泉听其名字后,为之一振,激动道:“琅琊伏流川,见过蔡郎中。”

怪不得此人年长,外貌却如此风度翩翩,原来是这位才华极高的文学大家。

民间传言张衡死的时候,蔡邕母始怀孕。二人才貌甚相类,时人云邕乃衡之后身。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但也从侧面表明了他的博学渊博与才华不凡,令人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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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父:汉时孙子辈对祖父外祖父的敬称

第四十五章 长者之计

宋府大堂里,两老一少相谈甚欢,毕竟人都爱美好之人或物,伏泉长相极佳,又有“治瘟”之名,加之又斩杀过宦官之人,可见品性良善,是以宋酆与蔡邕对其甚喜。

蔡邕点头连连,笑赞道:“高明曾于陛下面前作《黄河赋》,仆闻后心中甚喜,此绝妙好辞,世所难有。”

“郎中秒赞,泉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未想流川亦是雒阳‘治瘟郎’,依仆看流川此法功在社稷,惠及千秋,真乃年轻一辈楷模。”

夸的过了,伏泉赶紧转移话题,虽然能得名人夸奖心里很是享受,但他知自己能力,手指堂前案几道:“适才前来,观郎中与大父畅谈,可是为那案上书法?”

“然也,君侯近日偶得杜公一散作,不知真假,今日邀吾前来鉴赏。”杜公便是杜度,章帝时书法大家,其已亡近百年,他的真迹,多以失传,或为人私藏,或流失于外,常有人出高价寻求而不得,可谓是万金难求。

宋酆笑道:“未想孤竟看走了眼,此杜公之帖为后人仿作,若非伯喈识别,孤拿出与人鉴赏,岂非贻笑大方耳?”随后又问伏泉曰:“不知汝今日来有何事?”

伏泉道:“姨母让吾与大父传话,陛下欲以大父为将,统领越骑营精兵千人,择选良日,入江东平乱。”

话语刚落,宋酆脸色大变,笑声戛然而止,似乎不相信此言。不止是他,就连蔡邕也是一脸不信。

为何?

刘宏自即位以来,虽然厚待皇后一族,但从未流露出重用外戚之念,并且异常宠信寺人,朝中诸事多皆事先与宦官相问,听其所言,故宋酆与蔡邕不信也。

宋酆为执金吾,官秩中两千石,位同九卿,执金即执金革,掌管武器兵甲也,吾通御,即御非常之事,《汉官仪》:“吾,御也,掌执金革,以御非常。”

东汉执金吾属下仅缇绮二百人,持戟五百二十人,其大体职责相当于中央京都城防戍卫将军,警卫宫城之外,雒阳城门以内,月三绕行宫外,负责警戒和处理宫城外的意外状况。缇骑多为富家子弟,警卫时舆服导从,光满道路,群僚之中,期搂壮矣,为时人所欣羡。光武刘秀年少时曾言“仕宦当作执金吾,取妻当得阴丽华”,便可知执金吾之重要权势,风光无限。而持戟者则多出身寒门,倒不如缇骑那样光彩夺目。

不过,若是因为执金吾警卫宫城,便认为刘宏在此之前信任宋氏,便是异想天开了。

诚然,执金吾在西汉或许异常重要,但在东汉却有些名不符实。

其前身是西汉初的中尉,中尉统北军,北军乃西汉禁军,是汉朝常备军的精锐和主力,因拱卫长安,驻守于长安城北,故有此称。

西汉武帝太初元年,因金吾同金乌,寓有吉祥之意,又辟不祥,便改中尉为执金吾,并设置北军八校尉,分北军军权。从此北军不再从属于执金吾,执金吾也自此失去了最重要的北军兵权。

东汉建国后,执金吾的权力进一步地被削弱,空有其名,仅能算是虚职,只负责宫城内外外的巡视,不得参与朝政。

因此,宋酆此时说好听点是一个显贵外戚,说不好听的就是皇帝用一个虚职高官圈养的亲戚而已,无权无势,唯有富贵,可今番竟让其带兵平乱,这不是明摆着要重用吗?

宋家要得重用,当然是天降之喜,阖府上下当然是要庆祝一番。

蔡邕与伏泉赶得巧了,今日来了宋府,在宋酆挽留下,蔡邕欣然接受,其人好酒,平日饮酒可至一石,因其常于路边醉倒不醒人事,是以人送其雅号曰“醉龙”。

而伏泉可苦了,盖因昨日于贾诩、王朗酣醉一番,至今还头疼不已,虽这时代酒精纯度不高,但多饮亦难受也,不过对方乃是长辈,推辞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心中暗道今日能少饮便不饮。

日至午间,三人就坐,宋酆之子宋奇未在府中,其封侯后早已于雒阳别处买了宅邸,是以未在府中。

盖因蔡邕前来,宋酆妻因避嫌未入席,毕竟若是单单伏泉前来,一家人吃饭倒也不需如此守礼。

相传夏禹时仪狄造酒,夏禹喝了她进献的酒后,大醉,后预言说后世必有以酒亡国者。一语成谶,夏桀、商纣的灭亡,多为酒所累,夏商君王贵族死后随葬礼器中,酒器最多,其次才为炊器和食器,可见酒于先秦时代已是十分重要。

汉代承先秦遗风,酒当然不可或缺,在坐三人不说蔡邕有“醉龙”之称,便是宋酆身为皇戚平时无事也多饮酒,两人轮番与伏泉饮酒,让其脸色异常难看,几番之下,便再也不饮也。

任凭二人如何强压,甚至搬出长者之尊来,伏泉咬死不松口,只说酒量尚小,死活不再饮酒,他此时已感头痛欲裂,哪能再饮?

两人自然不信伏泉托词,喝酒之人自有对酒友酒量之觉,岂会不知对方能饮不能饮?

蔡邕见状,发问道:“孟子曾言,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流川数饮几杯,便不饮也,观汝亦非无量之人,非是不能饮也,乃不为也,莫非君侯之酒难喝乎?”语气不善,显然其有些生气了。

宋酆也转头相看,面色一变,似有不善。伏泉暗暗叫苦,自己可不能落了两人面子,其中一人不仅是自己长辈,更是显贵外戚,另一人更是闻名天下的学术长者,书法大家,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对自己名声损害颇大?

然而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伏泉起身行礼道:“非是酒难喝,而是流川昨日与友饮酒过甚,今日已不能再饮也,还请两位尊长见谅。”语气恭敬,生怕身前两人发怒。

未想,话语刚落,便看蔡邕捋了捋短须道:“既如此,流川便莫饮了。然已失礼,便需赔礼。”

伏泉赶忙行礼道:“谢过尊长。”

“非此礼也。”伏泉诧异,抬头望向蔡邕,便听他接着道:“汝诗赋颇佳,今日便以酒作诗,便为赔礼。”

一语说完,便见宋酆与蔡邕皆笑耳,显然他中了这两位长者之计也。或许即使他能喝酒,两人也会寻他法让其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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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本是殷周时对奴仆的称呼,所谓“男为人臣,女为人妾”,地位最低下。后来用作自谦之词,一般男子自称臣、仆,女子自称妾。

旧时,十升等于一斗,十斗为一石,即一百升,等于一斛。

第四十六章 提前谋划

看着对面端杯痛饮,谈笑风生的两人,伏泉便是知道这是两人之计又如何?

既然已经答应赔礼,岂能随意改口?也罢,只能再做一回文抄公了。

深吸了一口气,伏泉双眼圆睁,吟唱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一诗唱完,对面案几两人尽皆震惊。

“醉龙”蔡邕此时正端杯痛饮,未想听了此诗,手中耳杯一颤,脱落手中,让其溅了一身酒水,他也不管不顾,浑然没有先前所见到的儒雅长者姿态。

未几,便听蔡邕道:“妙极,妙极,真绝妙好赋也,未想汝这总角小童竟也有这般豪气。”说完,其一边喃喃自语,应是还在回味诗赋意境,一边眼神望向伏泉炙热非常,显然极其欣赏面前郎君。

宋酆此时道:“伯喈辞赋颇佳,未想今日竟如此失态,真乃奇闻也。”

“君侯莫怪,以仆观之,天下辞赋比流川高者,怕无五指之数耳。”

……

终于出了宋府,伏泉松了一口气,偶尔用诗词歌赋调戏下古人,尤其是出名古人也是不错,但若是过了也是难受,一堆赞美之词抛过来,说得你是接都无法接。

回到府中,便去了伏完处,此时他正于书房看书。待伏泉告知其皇帝迁其为越骑校尉,宋酆出兵平叛时,也是一脸不信,毕竟刘宏宠信宦官久矣,谁能想到他会如此做?

话虽如此,两日后尚书台诏书传来,刚刚在皇帝身边做文官近臣,屁股还没热乎的伏完,转眼间又变成了武职。

不过这次伏完倒并未对此职位有抵触,盖因越骑校尉秩比两千石,其官职略逊于九卿,掌宿卫兵,统领越骑,拱卫京师,非皇帝亲近之人不能担当,自曹破石被伏泉刺杀以来,刘宏悬置其位久矣,未想今日竟被伏完所得,可以说其此次升迁真乃是一步登天。

伏完如此,宋酆亦然,外界得知此事纷纷感到宋氏将崛起掌权,毕竟执金吾自东汉后再未掌兵,今番出征,明为平乱,实为镀金。

为何?

盖因明眼人都知道此次江东之乱定会平定,许昭只是一靠邪教发家的宗教领袖,手下之兵多为其蛊惑,其叛乱声势纵然浩大,亦难长久,更何况扬州刺史臧旻有干事才,虽然平乱初期有小挫,但剿贼结果肯定是平定,只是时间长短,宋酆此去说的明白点就是为以后执掌兵权立军功而已。

对于宋氏和伏氏得到重用,伏泉当然是高兴不已,只是他未想到旨意才传出来,便有人上门来索官了,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面前的王越穿着一身儒袍,正襟危坐,其身材高大,看着也是相貌堂堂,英气非凡,若不是知道他是武将,还真以为此人是一个英俊儒士呢?

听其来意,伏泉诧异问道:“将军欲南下平叛,建功立业?”

“然也。”

王越一口应道,没有丝毫犹豫,倒让伏泉措手不及。

盖因其虽然初次见面像是一游侠赌徒,但当伏泉于宫中见到王越身皮铁甲,带领兵卒于宫中巡视时,让他错愕不已。

后来才知,王越因剑术高超,知名京师,桓帝时便被征为虎贲将军,宿卫皇宫。虽然只是一杂号将军,但现在可不是三国乱世那样乱封的,谁能想到堂堂一大汉将军,竟然如市井游侠一般,迷于博戏?

“为何?”

“越本燕山游侠,粗通剑击一术,小有薄名,幸得先帝、今上赏识,征为虎贲将军,然至今寸功未立,心乃难安。此时朝廷危乱,越愿以区区不才之身,提得三尺长剑,诛灭叛贼,报效朝廷。”

伏泉敬佩道:“将军高义,流川佩服。将军乃流川恩人,若是平叛,流川自当于伯父细说,举荐将军,然将军若往,无陛下恩准,恐难办矣。”

“此事贤弟勿需多想,只要贤弟于不其侯明言此事,越自有法让陛下调吾离宫中。”

“既如此,兄长且回,静候佳音。”

王越离去,伏泉陷入深思,随着伏氏、宋氏得宠,以后上门求官投效之人必会多也,自己以后起码也会任一地太守,是不是现在就该培养一些亲信,否则到时再招揽便显得慢了。

念及此处,伏泉便想到潘俊,自己与其有恩,关系莫逆,其恰巧又在伯父越骑营中,此番自己也应该劝说伏完为其升官,调其与王越一道平乱,积累战功。

月色淡淡,此时的袁赦府邸,中常侍袁赦正与人密谈。其虽说因刘悝一事大失皇帝信任,但因袁家力保之故,势力犹存,只是近日收敛许多,生怕再次惹怒刘宏。

与其密谈之人,长得仪表堂堂,放在洛阳的门阀士族里,也应算是一等一的大帅哥。他叫何进,出身于南阳的屠户家庭,有个妹妹在宫里,长的貌美,这些日子甚得皇帝宠爱。

“袁公,外界皆言宋氏崛起势不可挡,皇后必掌权宫中。袁公参与渤海王一事,皇后与渤海王有亲,必定不放过袁公,进劝袁公早思后事,以免他日皇后下手,悔之晚矣。”

“何遂高,汝敢逼吾?”遂高乃何进之字。

“进怎敢如此?吾所言皆乃肺腑,袁公不信,进便离去。”

何进言罢便要起身,看这情形应是两人争辩激烈。

“且慢,汝之言,吾已明了。回去告诉郭公与张公,吾现今不宜妄动,待风声过了再议此事。”

“诺。”

郭公乃郭胜,张公乃张让。郭胜是何进同乡,何进的大妹妹进宫靠的就是郭胜,而张让的儿子张奉娶了何进的小妹妹,是以宦官一直把何氏兄妹当做自己人。

出了袁赦府邸,何进心中冷笑不已,暗道袁赦这老狐狸还是上钩了。

王甫死后,何家宫中耳目便被削弱了,张让与郭胜等人于宫中资历说到底还是太浅了,加之现在皇后眼看得势,这是何家非常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只能逼袁赦出手了。

第四十七章 月儿

越,取其才力超越也,骑,便是骑兵,越骑即为能力出众的骑兵,而越骑营中多是东汉的精锐骑兵。

塑风萧萧,马蹄阵阵,雒阳城外一队越骑营骑兵向南开拔。

不得不说朝廷选的日子真好,前番时日一阵凛冽的西北风刀子似的席卷雒阳,随后便是几阵大雪,寒意逼人,日子越发冷了,本以为今日大军出行会出波折,未想竟是难得的好天。

当先一人便是虎贲将军王越,其虽已离宫,然刘宏闻其忠勇,知其愿效力疆场,又得伏完举荐,便未改其将军之名,予其随军出征,被宋酆委任统领一曲。

据传,王越走前,刘宏赞言“将军此去当效勇矣,不堕‘虎贲’之名也。”

汉制,一曲辖编士兵五百人,若是往常即使王越为杂号将军,统率五百兵卒也算是贬低了身份,然而此次不同,盖因此次出征只为镀金,兵多兵少结果相同,而且宋酆之兵皆越骑营精挑细选,又只有千人,故王越可谓是此队人马除宋酆之外的二号将军。

当然,这队人马还有一人统率另五百人,此人便是潘俊。

因伏泉之故,其在伏完荐言下,由一区区无秩比的伍长,一跃成为秩比六百石越骑营军侯,执掌一曲,可谓说是一步登天。

其在知升迁之时,特地去不其侯府谢恩,还言此行定护得不其乡侯周全,效死平定乱贼,倒让伏泉苦笑不得,古人之心收买简直易耳。

“执金吾生性宽仁,素来不以兵事见长,好在扬州刺史臧公有才干,执金吾若听其言,此行必无忧。”贾诩眼望远去骑兵队伍,淡淡说道。

伏泉随即道:“若是连文和亦如是说,那大父必应得胜而归也。”

话音刚落,便见贾诩意味深长的看向自己,声音阴冷道:“若非有人与其言明,恐难胜也。”言罢,其眯着双眼,狭长的眸子似乎刺穿自己内心一样,令人心颤,观其一身白衣,伏泉觉得其若是散乱长发,定与后世恐怖片中的女鬼无异。

的确,出征之前,伏泉生怕宋酆不知兵还自信,向其极力推荐臧旻,毕竟后世历史早已言明,让不知兵之人领兵,若不听他人之言,败多胜少,未想这也能被这毒士猜出,真是恐怖如斯,希望宋酆不会妄自尊大,不然能不能镀金真在两可之间。

“文和说甚?有何难胜?”这时王朗回身,疑惑问道。其适才观宋酆之军出神,毕竟徐州少马,很难见如此精锐骑兵。

贾诩摇头上马:“未说难胜,只言不能速胜。”说罢率先回城,留下王朗一脸困惑,伏泉见之,也不想多谈,劝其离去,王朗也未作多想,与伏泉各自上马,追贾诩而去。

今日乃朝廷择选的出征吉日,伏泉便约两人一同出城相送,此时城外亦有不少人前来送别,观之多为此行军官士卒亲属。

“伏世叔,伏世叔……”堪堪追上贾诩,便听不远处有孩童大喊,伏泉望去,苦笑也,喊话之人乃是潘俊之子潘珍,小名虎头。

自己与其父相交,其喊自己世叔倒也正常,只是自己毕竟只是一个虚岁十二的孩子,被小自己一半岁数的幼童如此叫喊,真心感觉别扭。

贾诩王朗亦闻之,望见潘珍,虽不知其中原委,但亦能猜出那孩童认识伏泉,只听贾诩一脸认真道:“流川既有子侄,吾等无子之人还是速离,否则其若言自己年长,倒难办也。景兴,看吾二人谁先入城。”言罢,又是驾马而去。

“固所愿也。”王朗笑道,也不看伏泉,同行而去。

好吧,谁说性子阴深之人不会捉弄人,贾诩刚刚不就取笑自己?

打马而去,便见一青年妇人,身边拉着一调皮幼童,正是月儿与虎头母子。

下马后伏泉行礼道:“流川见过嫂夫人。”然后,虎着脸对潘珍道:“好你个笨虎头,说了外人在时喊吾兄便是,今日如此喊闹,诚心让外人看吾笑话不是?”

因刚才潘珍大喊,此时几人周边已有不少百姓,他们看到潘珍喊伏泉世叔,观两人发型,便觉有趣,毕竟年龄如此相近的世叔侄本就不多,若是同一家族倒也罢了,有两人同龄备份差距极大的家族之人也算不少,但明显这一对可不是如此。

潘珍此生最怕其父,其次便是伏泉,盖因其曾在他面前当众杀了曹破石。

后来相处知晓伏泉性子随和,不似恶人,倒也不在意杀人一事,此时被伏泉训斥反而不怂,竟反驳道:“伏世叔与吾父乃是同辈,小侄不喊伏世叔,该喊何名?”说完也不理会伏泉,抬头挺胸站于其母身后,意思明显就是不怕伏泉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世叔。

伏泉苦笑,暗道自己真没面子,连一个垂髫幼童都不怕他,自己却又无可奈何,索性不去管他,面向月儿道:“嫂夫人病愈了?”

月儿点头道:“元化与仲景医术了得,服了药后,已然觉得好多了。今日夫君远征,便带虎头前来一观,未想遇到流川,倒是巧了。”

“非巧也,吾亦是与友人观望大军。此时大军一去,嫂夫人若无他事,便与流川一同回城如何?”

“也好。”月儿应道。

因月儿母子步行而来,是以伏泉牵马而行,这次出门骑马而来,未待护卫,否则若是坐马车来倒会简便多了。

这时无来由的一阵狂风袭来,十分凛人,伏泉赶紧以袍挡脸,未想身边突然响起一声尖叫,循声望去,竟是月儿。

此时,她摔倒在地,双手捂着脚腕,脸色露出痛苦。

“嫂夫人,出了何事?”伏泉赶紧上前询问。

月儿皱着秀眉道:“适才狂风骤起,妾一时不慎,扭伤了脚。”其脸色痛苦,雪白的肌肤上,一双俏脸宛若得病的西子楚楚动人,令人神伤,不由怜惜。

伏泉赶紧扶起月儿,随后道:“嫂夫人不便行走,便骑马归家。”

“也好。”说完,月儿便欲上马,只是刚刚动身,便大叫起来,显然脚腕之伤不能独自骑马。

伏泉见之,只好道:“得罪了。”

然后不顾月儿的羞涩,抱起女人,刚刚抱起,怀中入手一股温润,又闻一股成熟女人的幽香,令人陶醉神往,似乎连下身亦有动静。

赶紧止住心神,将月儿抱上马去,自己牵吗,一行人快速回城。

等到出了潘俊家门,伏泉才暗暗松了口气,倒不是路上牵马劳累,而是心中之火憋得慌,暗道自己这一世的身体长开的太早。

话说自己若算前世,亦是好久未食肉味了,这月儿能得曹破石索求,其相貌自不必说,加之又是少妇,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纪,对自己这一世的少年身体来说诱惑力真的太大了。

第四十八章 人力不可及

伏氏与宋氏崛起,伏泉自然高兴不已,然而随后朝堂发生的消息让他郁闷不已。

司徒许栩遭罢免,大鸿胪袁隗继任其为司徒,袁氏又多了一位三公,朝那顶级门阀世家更进了一步,就是不知袁家经过刘悝一案后,会不会收敛,若其再与袁赦牵连,自己能抵挡吗?

至于许栩,不提也罢,伏泉对其无意。

当初听韩靖之言,本以为此人只是畏惧袁氏,后来待得久了,对他也了解不少,其能登司徒之位,竟也有宦官之功,盖因其能谄事宦官,阿谀逢迎,侍奉谄媚于宦官左右,赢得宦官赏识,为其于皇帝身边美言。

不过,现在随着王甫、曹节身死,袁赦低调,皇帝第一个看不顺眼的便是许栩了。

一年悄然已过,正旦,又是一年的开始。

正旦又叫元旦,即正月初一,如此说来伏泉又长了一岁,虚岁十三了。

其实在汉以前,各朝历法不同,夏商周三代正月并不是一月。后秦始皇统一六国,初以十月为正月,汉朝初期亦沿用秦历。

元封六年,经司马迁等人提议,汉武帝下令改定历法。天文学家落下闳、邓平等人制订了《太初历》,将原来以十月为岁首改为以孟春正月为岁首,后人在此基础上逐渐完善为阴历,即夏历,后称农历。

正旦在汉时并非是吉利的日子,世人认为,正月初一,二月初二,三月初三……一直到九月初九,皆为阳中之阳的日子,此日多灾多难,邪瘟过多,故很少有人外出。上至权贵,下至庶民,都会选在这一天爆竹、燃草,寓意驱逐瘟神、邪恶之物。

不其侯府的院子万物始为萌动,景色略显单调,伏泉正与伏完夫妇焚烧竹子,一阵阵“噼噼叭叭”的响声四起,惊得夭儿等婢女赶紧捂住耳朵,她们脆生生害怕的样子让府里其他人顿觉有趣,看得高兴不已。

爆竹响完,伏泉便去燃草,不一会儿,手上便染满了黑色灰烬。转头瞧见夭儿虚了一口气,便知其还在未刚才巨响心惊,心中暗笑不已,果然女孩子从古至今,多数都是胆小的。看夭儿此时模样,忽生一计,笑道:“夭儿姐姐,快来帮我燃草?”

“诺。”夭儿应了一声,便急忙跑了,还未感觉异常,便觉伏泉跑到自己身前,伸手迅速的在她白嫩的脸上摸了一下,然后窃笑的跑走了,留下一脸疑惑的夭儿不知发生何事。

待有相熟婢女取来铜镜一观,便见自己脸色凭白多了一个黑手印,想来定是伏泉燃烧所沾。

夭儿这才气急道:“少主。”只是,她说了这二字后,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毕竟伏泉是伏正这一脉的家主,而她只是婢女。

正月的喜庆还没从雒阳城消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瘟疫,一下子从中原席卷大汉十三州,甚至连三公之一的司空宗俱亦染瘟疫而亡,雒阳顿时又恢复了几个月前的情况。

刘宏再次下令封锁雒阳,许出不许进,非紧急事情不得开城门,一时间雒阳城内,家家户户闭门,差役四处巡视,若有发现情形不对者迅速隔离。

雒阳如此,其他地方亦然,幸好有了雒阳瘟疫的实战经验,光禄勋杨赐依此写下《瘟疫防治论》,奏疏皇帝,刘宏看后,命尚书台行文昭告天下,令各地依文防止疫情传播。

有好事者打听《瘟疫防治论》,待得知其乃一虚岁十三的童子所想,纷纷感叹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

后来,又得知其出自琅琊伏氏,为西汉伏生后人,另外光禄勋杨赐与郎中蔡邕皆赞其乃佳儿,诗赋极佳后,一时间,有关伏泉伏流川的事迹成为了很多呆在家里,不能随意出户的士人百姓茶前饭后的谈资,可以说这一刻起,“治瘟郎”的名字传遍天下。

名气大了虽是好事,但与愈演愈烈的瘟疫相比,自己这名字不如不要的好。

张仲景再一次被征召入雒阳,很明显刘宏怕死,第一时间就要把医圣请来预备不测,只是神医华佗,天使前去相招时,其已不在家,家人言说“华佗已率弟子出外治病,不知何时可归”。

伏泉闻知此事,暗道定是华佗早已猜到朝廷定会征召他入雒阳,提前带着弟子出外救治染瘟疫百姓去了,至于雒阳,张仲景一定会接受征召,知道其医术水准的华佗还需要再来吗?

二月,壬午,刘宏下旨大赦天下,意在能够得天眷恋,减轻甚至消除瘟疫,同时又下旨陟光禄勋杨赐任司空,杨家也开始了他们顶级门阀世家之路。

不过,迷信行为只能是自欺欺人,瘟疫依旧未有控制迹象,各地虽因《瘟疫防治论》有效的减缓了瘟疫的传播,但依旧不能彻底控制,每日死去之人依旧不少,但与前几次大规模瘟疫比起,死去的人算是少了不少。

对此,伏泉也无办法,在这个医疗设施简陋的时代,瘟疫的传染源太多,而且更有甚者,此瘟疫的源头可能不是汉族大地产生的,极有可能是欧洲人带来的。

为何?

先秦、秦朝和西汉时期,华夏大地极少发生大规模的流行病,甚至东汉中前期也没有爆发过全国性的瘟疫,而恰恰是桓帝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遣使外交之后,瘟疫才逐渐多发甚至高发的。

所谓的大秦王安敦,其实就是当时的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琉·安东尼,至于为何是罗马人带来瘟疫,原因便是在罗马与东汉建交前,入侵波斯,之后西亚突然爆发大瘟疫,与此同时,东汉与其建交后,也开始了一场又一场的大规模瘟疫。

至于到底如何,伏泉不再多想,他的力量终归渺小,只能暗自祈祷瘟疫能快速终结,不再复有“家家有位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的悲剧。

当然,也有好消息,江东的叛乱初见成效,汉军已败许贼几战,然因瘟疫之故,汉军亦不敢多有动作,依照防治之法,就地扎营,或许等瘟疫结束之日,便是汉军再攻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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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熹九年,大秦王丹敦遣使自日南徽外,献象牙、犀角、玳瑁,始乃一通焉。(选自《后汉书·西域传》)

第四十九章 苏不韦

东汉末年,天灾次数之频纵观历朝可谓少有,情形之恶劣难以想象,这次瘟疫亦然,没有后世的医学研究,医术强如华佗、张仲景也只能治理感染瘟疫之人,至于彻底消除,无异于痴人说梦。

三月,刘宏又一次禳灾,太尉李咸被罢免,也不知是上天真的感应到了,瘟疫竟然真的逐渐减小了。

若在以前,伏泉绝对对这迷信行为戳之以鼻,然而自己现在魂穿东汉,这该如何解释?

瘟疫渐消,雒阳解除禁令,三月正是踏青游玩的好时候,虽然有瘟疫之故,但外面景物依旧显露一片生机,士人游儿,仕女小娘尽皆结伴出行。

伏泉倒是未出游,毕竟瘟疫稍减,不知城外是否安全。

贾诩言道城北一家酒肆新来俩妙龄乐伎,其琴艺非凡,于雒阳禁令期间多有官吏冒险前去听音,甚至连蔡邕也不幸免,被好事者捉到其连续五日皆入酒肆,只为闻两女琴声。

蔡邕?

来于此世,伏泉才知蔡邕可不仅仅只是自己后世印象中的蔡文姬之父这么简单,说他是个全才也不为过。他不仅琴艺无双,兼修笛,于经学、围棋、绘画、辞赋、数术也有极高成就,其书法尤善,八分书、隶书、大篆、小篆无不精通,实乃古之士人楷模,蔡文姬能有后世之才名定与蔡邕所教关系甚大。

既然连蔡邕都如此如痴如醉,不厌而往,几人更加好奇,虽然伏泉于古琴几乎不懂,但也不妨碍他去聆听,毕竟好听的音乐从古至今不都受欢迎不是?

拉着贾诩上了马车,直奔酒肆而去,门口所停马车引得伏泉心惊,盖因实在太多,他们之车竟然连停车的空地都没有,暗道酒肆乐伎之名如此大乎?

两人无法,只能找了稍远的地方,留下马夫看车,步行进入酒肆。

酒肆装饰很平常,只是多了一股静雅之风,倒是与其闻名的琴声略同。到了里面,大厅已无空位,案几上几乎坐满了人。

但与其它酒肆不同,虽然人多,但大厅却很安静,未几,便听一阵平缓舒和的音律,顺着琴弦一泻而下,瞬间填满了大厅,就连伏泉这不知琴之人,也被那美妙乐声深深吸引了。

循声望去,便见大厅之中,酒肆店家专门清出一块空地,放上两张案几,由两名少女轻抚琴弦。少女年岁不大,看着头上插着笄,想来应该刚刚及笄未久,她们长得不算很美,但有种文静的气质,弹琴时分,与琴相衬,倒是有种别样的魅力,吸引众人。

半响,一曲终了,二人尽皆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以至于站了半天都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位置,就是呆在原地倾听。

“文和,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今日吾等倒是来对了。”伏泉笑道,倒不是他要卖弄诗文,而是这两女琴技实在非凡,自己听后有种后世那种洗脑神曲的感觉,但此曲明显不同,静谧中带着舒适,令人难以忘怀。

贾诩显然对于伏泉那句诗文自动略过,或者他不屑于诗文,捋了捋短须,赞道:“妙极!”

两名少女乐伎抱琴离去,据说两人一日只弹三次,每次约半个时辰,伏泉暗道古人也不笨,早就深谙饥饿营销之道,否则怎么两人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吃饭的座位?

就在两人准备离去,今番显然在这家酒肆吃不成饭了,未想从楼上雅间钻出一人,对两人大喊道:“文和、流川……”两人回望,却是巧了,此人乃是王朗,此时他正跑下楼来

“景兴,汝也在这?”伏泉诧异问道。

“然也,‘雒阳双琴’之名现今谁人不知,今日约了友人前来相聚,一听此绝妙好音。”

贾诩适时道:“吾二人亦为此来也,然来迟一步,苦无一食饭之席也。”说吧,脸色露出愁容,似乎十分懊悔,不过伏泉与其相处久了便知,其又爽计谋也。

果然,王朗笑道:“此事易耳,随吾上去便是。”说完,拉着两人上楼。

到了雅间,宽大的屋子里竟只有一人,其人年龄与王朗相仿,面目刚毅,一双慧眼炯炯有神,此刻脸上醺红,看似饮酒颇多。

王朗拉着伏泉笑着介绍道:“流川,吾为你介绍,此人乃吾徐州士子翘楚,广陵张子纲也。”

“张纮?”伏泉闻后,脱口惊问道。

“汝识得?”

“听太学同乡提起。”废话,有名的江东二张,谁人不识?

“原来如此,子纲与吾旧识,前日刚来雒阳,今日吾为其接风,未想碰到流川。”说完,其走到张纮处,为其介绍道:“子纲,这便是吾与汝提及的‘治瘟郎’伏流川,吾徐州年轻一辈楷模人物。”

张纮此时也醒了,听到王朗之言,赶紧行礼道:“广陵张子纲,见过流川。”

“琅琊伏流川,见过张兄。”

稍后贾诩亦与张纮行礼,一番客套,几人入座,此时已无天籁之琴声,几人亦无所顾忌,觥筹交错,喧嚣声不断。

士子之间喝得多了,就爱评击实事,王朗突然道:“流川可听闻苏不韦拒段颎征召一事?”

伏泉道:“怎能不闻?其与吾同类,听说此事,吾心中畅快不已,段颎其人,不知羞也,此等忠孝之人,岂是他可征辟?”

苏不韦与伏泉同类,因为他与伏泉一样,都因父仇杀了仇人,而且仇人都是大官,只不过伏泉是因为曹破石辱他伯父怒杀之,而苏不韦却是大司农李暠杀其父,隐忍数年暗杀了李暠妻儿,挖掘其父尸体,断其父头,示之于众,最后把给李暠活活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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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女于十五岁就把头发梳拢来,挽一个髻,插上叫做笄的首饰,叫笄礼。加笄后就表示她已成年,所以女子到了成年,叫“笄年”,又称“及笄”。《礼·内则》:女子……十有五年而笄”。

苏不韦:魏郡李暠为司隶校尉,以旧怨杀扶风苏谦;谦子不韦瘗而不葬,变姓名,结客报仇。暠迁大司农,不韦匿于谕廥中,凿地旁达暠之寝室,杀其妾并小儿。暠大惧,以板藉地,一夕九徙。又掘暠父冢,断取其头,标之于市。暠求捕不获,愤恚,呕血死。不韦遇赦还家,乃葬父行丧。张奂素睦于苏氏,而段颎与暠善,颎辟不韦为司隶从事,不韦惧,称病不诣。颎怒,使从事张贤就家杀之,先以鸩与贤父曰:“若贤不得不韦,便可饮此!”贤遂收不韦,并其一门六十馀人,尽诛之。(摘自《资治通鉴》)

第五十章 宋酆兵败

伏泉不知道的是若不是他这个穿越者出现,使得刘悝一案总出变故,段颎本该早已腾出手来对付苏不韦了,不然恐怕此时苏不韦一家早已成了冢中枯骨,遭受段颎的毒手了。

酒肆里,王朗接道:“然也,苏公先之才,伍子胥亦难比之,段颎其人虽有大功,却依附宦官,苟全富贵,征召公先实乃妄想耳。”苏公先即苏不韦,公先是其表字。

张纮亦是附和道:“大兄所言极是。”

伏泉同样点头,王朗所言伍子胥比不过苏不韦,出自朝野名士,已逝党人“八顾”之一的郭泰郭林宗之口,其言伍子胥复仇借吴国之兵破故国,而苏不韦以一人之力,对抗权贵,出生入死,犯险冒禁,终把仇人活活气死,犹如神助,伍子胥不能比其也。

在场之人,唯有贾诩眼神淡淡,既不点头,也不赞同,只是端着酒杯痛饮,似有心事,伏泉好奇,只以为其因段颎乃是其同乡长辈,言之则失礼,或者其本性小心,决不轻易与外人吐露真言。

一番酒意尽兴,众人尽散,伏泉问明张纮住处,道明他日登门拜访,便与贾诩坐车而返。路上,席间一直未言的毒士突然开口,而且一开口便让伏泉措手不及。

“苏公先恐有难也,段公必不放过其人,或宗族亦受牵连。”

伏泉诧异,问道:“为何?”

贾诩淡淡道:“纵观段公其人,堪称国朝百战名将,其出战,必求胜也,纵使矫诏亦然,今苏公先不如其意,其又素与李暠友善,新仇旧恨之下,君观段公如何?”

段颎任辽东属国都尉时,鲜卑寇边,其派驿骑假送玺书诏,“令段颎退兵”,撤退路上暗中设伏,全歼来犯鲜卑。

一语说完,伏泉暗暗心惊,的确若如贾诩所言,段颎必不会放过苏不韦。

段颎其人,或许天生就带有几分残忍,其出生于西北,从小便见证了凉州大地上,羌胡肆掠,杀人与被杀的残酷环境,锻造了他那残忍的性格。

回到家中,便见一寺人在府里等候,伏泉识得,乃是宋后长秋宫之人。

自曹节、王甫死后,宫内的宦官势力也相应的被清洗了一遍,纵然刘宏拼命提拔张让、赵忠,想让他们弥补曹节、王甫死后宦官的实力,但长秋宫里却被宋后安排好了。毕竟纵然宋后生性不争,但对于自己地盘安排亲信也是应当。

问明原因,那寺人只言皇后愤怒,令其火速入宫。伏泉观之有异,便知有内情,从怀中取出一块金饼,塞入寺人手中,那寺人推脱不得,便直言道:“君侯不听忠言,与贼交战败退。”

君侯还能有谁,唯宋后父亲宋酆耳。

原来如此,宋酆战败,宋后当然着急,若是其因此失去皇帝宠信,对于刚刚崛起的宋氏无疑打击太大。

换了一身行装,毕竟自己身上酒气熏人,难以见人,便入宫去了。到了长秋宫中,便见宋后呆呆坐于案几旁,看着手中书信。

宋后见了伏泉到来,脸色稍有喜色道:“汝来便好,速看此信。”很显然,经过刘悝一事,伏泉在宋氏与伏氏有了不少的话语权。

伏泉观之,信乃宋酆所写,他言未听臧旻,贸然下令进攻,中许昭之计,败得一场,损失兵马数千,让宋后小心应对局势。

有何局势?

当然是外朝与宦官的弹劾而已。

外朝士人一直就讨厌外戚,不希望外戚过大,分享他们的权柄,若是窦武那种出身党人的外戚还好,而宦官亦然,他们与外戚争夺皇帝信任,中朝权柄,当然十分讨厌外戚。

以前皇帝无继续任用外戚之意,朝堂被士人与宦官瓜分,现在眼见有第三方势力崛起,能不担心?此时宋酆兵败,这两类人必定弹劾。

至于他们本身势如水火,会不会一致弹劾,这点不用问了,肯定一致。

为何?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政治上尤其明显,宦官和士人说到底都是政客而已,有了利益共同点,即使再大的血海深仇都会联合的。

心中对这便宜外祖父埋怨透了,真被贾诩言中了,宋酆非要显示自己能力,不听外人之言,现在留下一堆烂摊子收拾,好在江东局势尚在可控范围内,若是坏了大好平叛局面,宋氏的崛起之路恐怕就会被拦腰斩断了。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对付朝堂将要出现的针对外戚的弹劾。

宋氏道:“阿父兵败,张让等人必会谏言,若是陛下下旨议罪,这该如何是好?”

“姨母稍安,大父督抚平乱事宜,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陛下应不会如此。”

“若如此,便好了。只是朝会该如何应对?”

的确,皇帝不会轻易换将,但也不代表不能,历史上刘宏清剿黄巾,紧要时刻不也三次换将?

关键刘宏心子软,被左右宦官长时间言语蛊惑,便会改主意,这也造成了他后来很多政事前后态度改弦更张,变脸之快的原因。

伏泉道:“唯今之计,百官弹劾已避免不了,既如此,不如设计,让外朝与宦官相斗耳。”

“如何斗?”

“姑母听闻苏不韦一事乎?”未想刚刚谈及此事,竟又用到。

“苏不韦?气死李暠之人?”很明显,宋后知道此人,毕竟苏不韦可是活活气死了一个九卿,堂堂秩中二千石的大司农,能不有名?

“然也,外侄听闻,段颎招其入朝,其拒之。吾观段颎非是宽厚之人,必记仇也,若此时有人重提此事,奏言其有罪,外朝之人该如何?”

宋后眼前一亮道:“其必争也。”

……

次日,百官议政。

有议郎弹劾不其乡侯、执金吾宋酆一战而败,损兵数千,奏请罢其兵权,择选良人代替。

未几,司徒袁隗、司隶校尉段颎等一干近半朝臣皆附和此事。

眼看朝堂诸公皆言罢除宋酆兵权,司空杨赐起身道:“临阵换将,兵家大忌,请陛下三思。”

刘宏点头,言只小败,不能一概而论,便就此作罢。袁隗等人亦未想一次就拿下此事,便不再言。

后又有议郎上奏道:“扶风人苏不韦,擅杀大司农李暠,其罪不可免,请陛下彻查。”

话音刚落,朝堂诸公脸色一变,纷纷向其望去,暗道何人欲拆党人之台,毕竟苏不韦之名,党人领袖郭泰可是好好夸了一遍。

第五十一章 段纪明欲挖墙脚

党人,如果放到明末类似于后来众正盈朝的东林党,当然东汉可没有党争,有的只是党人与皇帝争权而已。

后世曾言东汉亡于桓、灵二帝宠信宦官,其实不然,汉代宠信宦官的皇帝不在少数,为何偏偏只桓、灵二帝被骂?

盖因党锢而已,后世史书多为儒家学者撰写,其写书初衷便抱有一定对士人党人的同情,不说灵帝的谥号是后来士人团体报复,只谈桓帝谥号。

中国古代所有帝王死后都会被上谥号,汉桓帝也是如此,他的谥号“桓”代表了朝廷在他死后对他的官方评价。

“桓”可绝对不是恶谥,按《逸周书·谥法解》:“辟疆服远曰桓,克敬勤民曰桓,辟土兼国曰桓。”

不说桓帝时期,汉羌百年战争结束多为其功,便是欧洲派遣使节不远万里远渡重洋外交,也不是后世很多拥有美名的皇帝可以比的。

你能说汉桓帝是个坏皇帝?

他的一生,其实是勤于政事的一生,也是武功赫赫的一生。导致他死后蒙上恶名的,正是由他掀起的第一次迫害士大夫的党锢运动。

就像现在的朝堂一样,朝臣除了依附宦官一派外,便是党人或者心慕党人之人,便是少数官场老油子也是对党人心生同情,是以即使经过前后两次党锢之祸,党人依旧是朝堂不可小觑的势力,东汉立国种下的恶果在这时候已经逐步显现了。

由此,也可看出党锢之祸,除了皇帝受了宦官谗言以外,未尝没有清除党人势力的原因。

现在,竟然有人奏疏要将党人已经为其免罪,大赦天下之后还乡的苏不韦重新审理,这不是赤裸裸打党人的脸还是如何?

一言激起千层浪,朝堂诸公纷纷向此人望去,待看到其人时,纷纷怒视皇帝身边宦官,因为其人本乃无名之辈,却因攀附宦官而得议郎之职,现在出言,不是宦官要再次挑事打击党人吗?

党人怎能忍受,苏不韦一事是已逝“八顾”领袖郭林宗出言定义其无罪,是以纷纷谏言此事不妥,而宦官一系,见那议郎上奏,只以为乃是张让、赵忠等人吩咐,因此极力请旨彻查,一时间朝堂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无力控制的刘宏直接退朝这才稍安,只是事情已经出了,党人会看在皇帝面子上放过宦官吗?

就在朝堂诸公下朝窃窃私语,讨论如何应对宦官反击时,司隶校尉段颎则一言不发,他在考虑如何向皇帝请奏惩处苏不韦。

本来苏不韦拒绝其征辟,让他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已决定派人灭之,未想今日竟有如此良机,若是朝堂之上定其罪,报仇岂不是轻而易举?

伏泉知道此事,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朝堂注意力不放在宋酆兵败便好,待得外朝与宦官争论完,估计宋酆也该用一场小胜堵住众人之口了。至于那谏书议郎,在他看来应是宋后安排之人,而为何其依附宦官,只有其自己知道了。

时光悠悠,朝堂纷乱之事对伏泉来说为时尚早,他说到底只能算是一个最高领导人钦点的预备官员,纵使有事他也难以插手。

夏日炎炎之季,出门一趟,豆大的汗珠便会浸湿衣衫。

百味坊里,朱红华贵的屏风里,伏泉捏着自己手中的棋子,一动不动,看着棋盘手中的木质棋子,不断摩挲,脑子里隐隐冒汗。

前世今生他本就不是下棋好手,这一世来还是和贾诩学习切磋的,可惜估计是没这方面天赋,两人对弈总是败多胜少。

宽大的围棋棋盘上,纵横分界不过十七道,毫无美感的木质方形棋子,已堆满了近半棋盘。对面之手气势如虹,攻势汹汹,每每伏泉苦死若久,刚刚落子,对面之人也迅速落子,令其颇有招架无力之感。

也是,自己一臭棋篓子,怎么是贾诩这毒士对手?

此时已过百手,眼看就要再次认输,可伏泉又一次被贾诩打败哪能服气?

你是历史名人,乱国毒士由如何?

现在也只是我的太学好友而已,抱怨了声有内急,需要出去排泄,起身走时像是无心之失一样,坐得久了,反应不便,“哐当”一声,一个没站稳就倒向了棋盘,把眼见分出胜负的棋局打乱。

贾诩眼眸一挑,怎能不知其意,捋了捋胡须意有所指道:“流川这般胡来,枉为名门之后。”

伏泉怎会承认故意捣毁棋局,任贾诩如何说,就是咬死自己无意。看时候差不多,正色说道:“此前所为真乃吾无心之失,来日再对弈几局,围棋本是博戏小道,不可太过计较。”

“既如此,以后休要与诩对弈,汝之棋奇丑矣。”

“文和莫怪,吾二人相交,岂能因一博戏之技,而废私谊乎?”

“哼。”贾诩冷哼一声便去案几上寻了酒来痛饮,伏泉知晓贾诩性格,见之心喜,其已不怪,赶紧上前与其畅饮。

其实伏泉的话没错,当今围棋评价一直不高。春秋战国时还好,当时已在社会广泛流传了,《左传》和《论语》里都记载了涉及围棋的故事,《孟子》中更是记载了著名的专业棋手弈秋。

不过到了西汉初年,社会对此十分反感。贾谊言:“失礼迷风围棋是也”。他认为围棋是扰乱礼教、破坏民风的东西。

中国古代历来十分注重长幼尊卑的礼教,而在棋盘上,双方平等,这种理念的盛行,在贾谊眼中当然是大不敬的行为。而西汉杜陵杜夫子善弈棋,为天下第一,便被世人所讥。

当然,最重要的围棋不得普及的原因是被当做博戏,即用于赌博。

东汉自班固以来,李尤、黄宪、马融等大儒相继对围棋加以肯定,使围棋摆脱了博戏的观念,然而玩物丧志的名头仍未摘下。

又因此时围棋毫无美感,以及为了防止模仿棋而产生的座子等规定,颇令人感觉无趣,是以围棋时下还未上升到后来的琴棋书画的地位,因此在普通士人之间多为不屑,评价很低。

酒过酣罢,浓烈的酒精刺激,配上炎热的气温,贾诩很少见的解开儒袍,不顾形象的躺在地上,忽然说道:“流川,段太尉遣人书信于吾,欲征辟吾入太尉府。”

第五十二章 刘坚

段太尉,便是段颎。太尉李咸因禳灾而被罢免后,太尉位置久悬,十日前刘宏下旨,陟司隶校尉段颎任太尉。

传闻其升官因其送钱财于皇帝宦官,对于刘宏的贪财性格,买官卖官,伏泉也是无话可说,或许因国库空虚,极速揽钱,但其中有没有他的私利作祟只有他自己知道。

话说段颎这段时间真有种舍我其谁的气势,苏不韦最终还是被彻查了,段颎与宦官合力,硬生生的砸党人眼皮子底下,将其从扶风下狱。

不过其却未历史一样满门被诛,因河南尹羊陟联合众人,联名上书,具陈苏不韦为父报仇前事,又以伏泉怒杀曹破石之例为由,恳请刘宏开恩,最终刘宏下旨令其流放辽东,宦官最终还是胜了。

现在,段颎征辟贾诩到底是何意?无心还是故意?是听闻贾诩名动西州之名,征辟同乡,还是知道其与自己这个外戚交好,有意为之?蓄谋什么?

“文和愿去乎?”伏泉焦急问道,暗道以贾诩明哲保身的性子,估计定会去的。

贾诩笑道;“吾已拒之。”

伏泉面露异色,惊讶不已,这是贾诩的性子吗?

有官还不去做?

纵使其与自己近来走的颇近,但贾诩本是凉州人,与段颎同乡,又得凉州名士阎忠赞其有张良、陈平之智,其入太尉府段颎定然不会因其与自己关系而轻待于他,为何拒绝?

或许知晓伏泉疑惑,贾诩饮了一杯酒后,缓缓道:“段公于朝中虽意气风发,无人可制,然多为宦官撑于其后,使得皇帝信任,今陟三公之位,已是位极人臣,而观近年,天灾频繁,恍若乱世,恐得三公,太尉之位亦不长久。诩自认与段公无缘,早早婉拒,言返乡后,被举一孝廉亦可为官,也省得徒生多事。”

暗暗松了一口气,伏泉暗道,果然史书记载不假,贾诩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的确,按其所述,段颎在太尉一职上待不长久,此时接受征辟,无异于贴上了段颎标签,现在可不是三国乱世,能无耻的随意改换门庭,纵为世人不耻也不怕。

想段颎投身宦官结怨无数,若是一朝失权,后果难测,既然如此,不如早早断了段颎之念,同时又适时提示段颎,其意欲孝廉,既给段颎留了颜面,又完成自己本意,果然不堕“明哲保身贾文和”之名。

东汉故主与门生故吏之间关系极为复杂,荐主与举主之间有一种类似于君主与臣子的关系,更有甚者,只听其上司长官之言,却不停君王之命。这也是东汉末年,军阀混战,忠心汉室之人少之又少的原因,为何?

盖因汉代承前秦遗风,像太守以及后来的州牧,组建幕府,自成一国,与古之诸侯何异?州郡官吏多为太守、州牧征辟而来,其多忠心,动辄自称本国、本朝,视太守、州牧为国君,朱儁、公孙瓒等人何以成名?

靠的就是对郡守无比忠心,危急时刻不离不弃,最终得到天下的赞许。后来董卓擅杀故主袁隗,最终招受天下骂名,亦来源于此。

六月,北海地震,地动山摧,青徐之地哀鸿遍野。传闻地震之所,楼阁房舍,仆而复起,墙倾屋塌之声,与儿啼女号,喧如鼎沸,山裂水陷,良田破坏者不知凡几。

伏泉闻之,不知作何言语,穿越至此,仅仅一年,瘟疫、天灾等祸事不绝,纵观后世历朝难有灾害频繁与其比者。难道东汉之亡,真乃天意乎?

不然为何天灾来得如此频繁,发展如此猛烈?

好在此次地震后未有大疫发生,否则真要让伏泉骂娘了,穿越来了一年经历三场瘟疫,这几率也算堪比后世六合彩中头奖了。

古人认为地震乃天灾,为上天示警,是以这一次身为天子的刘宏毫不犹豫的下旨,罢免司空杨赐,一年里第二位三公因为禳灾而被罢免。

后陟太常唐珍任司空,宦官势力由此一下子震慑朝野,引起外朝沸腾,三公之中两人乃宦官亲信,另一人也与宦官有亲,怎能不让士人激动?

唐珍谁人?

其乃已死宦官唐衡之弟也,唐衡曾受桓帝指使,与宦官单超、左悺、具瑗、徐璜合谋诛灭外戚梁冀,爵封汝阳侯,因灭粱冀后,五人皆封侯,是以时称“五侯”。

但唐衡还有一件出名的事情,便是他有一个未来三国里添有浓墨重笔的女婿,后称“王佐之才”,曹操统一北方的首席谋臣和功臣荀彧。

朝堂的政治斗争与伏泉无关,因为不其侯府来了位亲戚,刘华的妹妹,颍阴长公主刘坚,具体来说是一位刚刚丧夫的寡妇。

宽大的前堂里,伏泉与两个堂弟于堂下正襟危坐,堂上刘华正与一素衣少妇畅谈,伏完不在府里,两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其实说其是少妇不太准确,盖因刘坚才刚刚过了二十岁,其于延熹七年受封颍阴长公主后,于四年前嫁予一荆楚儒生,未想那儒生命不长久,竟然年前死了,一儿半女亦未留下。

刚刚尝尽男女欢乐之事的小妇人,一下子成了寡妇,这次回京据传是来散心。

“女兄,经年未见,不想竟生了两个佳儿,真是好福气。”刘坚脸带笑容,痴痴的说道,不过伏泉感觉笑容有些作假,细细一想便知,其夫已亡,又无子嗣,说别人孩子哪能有真的笑容?

观刘坚模样,肌如凝脂,齿如碎玉,蛾眉方额,樱嘴桃腮,确是一个古典美女。

其身材窈窕,黑色乌亮的秀发简单地笼在脑后,从堂下望去,宽松的素色长裙从腰部紧缩,在底下散成喇叭状,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秀美的身材。

西汉李延年曾唱: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使人难再得,伏泉感觉这位伯母之妹,桓帝公主之美就是如此。

最让伏泉流连忘返的是其胸前被勾勒出两团鼓腾腾的形状,比刘华足足大了一圈。

伏泉幼时经常被刘华拥抱,总是能不经意间触碰那柔软,是以知晓其规模,而刘坚竟比刘华还大,真叫人难以忘怀。

随着刘坚的笑声传来,其胸口不自然的晃动,一时间,令他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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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兄:汉代弟妹称姐姐为女兄,反之,称妹妹为女弟

第五十三章 无妄之灾

七月中旬一过,白日炎热依旧,不见凉爽,伏泉暗道幸好地震之后未现大疫,不然以这酷热天气,不知有多少疾病传播。

前世伏泉夏日除了出门时候,不然在家中经常赤裸上身,逍遥自在,来了东汉,只能收敛,最多也就在自己院内套件单薄襜褕。

“少主,太学课程如此重要,常常不去真不要紧乎?”夭儿伸出芊芊玉手帮伏泉理整散乱的鬓发道,看到其额头有汗珠,又从床榻上取来丝帛为其细细擦拭。

“不去不去,好端端提那做甚?吾尚年幼,太学博士之课太难懂也,十分伤脑,听后总是头疼欲裂,暂时还是不学的好。”

夭儿听后痴痴笑道:“少主就是有理,竟有伤脑一说,怕是如在家中一样,厌学是真。”

伏泉闻之,微怒道:“夭儿姐姐何故笑吾?吾与华、张二位神医有旧,此言皆从两人口中听得,怎会无端诳汝?”

“真如是乎?”夭儿皱眉,显然有些不信,但却又无法验证,但碍于少主之尊,只能哄他道:“那少主可要在家好好休养了,切勿伤了脑子,坏了身体。”

“是极是极。”说完,伏泉拱了拱脑袋,在脑后玉人柔软的大腿上寻找合适位置枕着。

他身体虽然年幼,但心却不小,此时正与夭儿都穿襜褕躺于床榻上,因衣服单薄,很快就能感受到那诱人体温和沁人体香,倒也让伏泉在这酷热夏日里,有一种别样的享受,暗道若是夭儿穿后世那三点内衣与自己同床,那便更妙了。

太学的课程对伏泉来说就是地狱,自己本来就对儒经不甚精通,前世之身虽学数年,但其也是一逃学少年,经学一道只能是粗通,让他顶着这身体去听博士之课,不是精神折磨吗?

好在此时太学于后世大学一样,博士之课能避能逃,亦无后世点名之忧,除非你被某些博士记住,那便没辙,只能乖乖听课了。

至于以后经学考试,考完通过才有为官基础,对他而言如同虚设,别忘了他是谁?

他是外戚,还有皇帝赐予的童子郎,是以家中没了伏完考校,又经常逃课的伏泉于学习一道,在太学的生活其实是非常悠闲自在的。

夭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叹气道:“不知于忠现在如何?与华神医求学,倒也苦了他了。”

“没事没事,前番书信你也看了,华佗待其如亲子,只是年纪如此小,便走访名山大川,倒是真苦。”话是如此说着,其实伏泉不觉其苦,于忠求学于华佗,上面有几位师兄无微不至照顾,苦也苦不到哪去。

“哐当”一声,被关严实的屋门打开了,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喊道:“大热天的关门何事?”却是刘坚,伏泉暗道不好。

夭儿听了“呀”的一声,起身,赶紧下了床榻找了襦裙来披,她这懵懂少女还是十分害羞的。

若不是伏泉再三请求加命令,她是断然不会这样与他一起。自己与其是主仆,伏泉要了自己也是应该,然而让她这些于内室中如此羞人之事,与白日宣淫有何异?

只是已经晚了,却见刘坚带着一大龄婢女已从床榻前的屏风里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两人情况,面露惊讶,不过随即回复,淡定道:“怪不得吾观汝人在院中,却紧闭屋子,原以为汝出了事儿,未想竟是此事。汝小小年纪,如此轻浮,小心伤了身体。”

言罢,也不避讳,直接走到床榻上,坐于伏泉身旁不远。

此时床榻下穿衣的夭儿听了刘坚之言,脸色羞红,说也不是,避也不是,倒是让人平生多了几分喜爱。

刘坚依旧是那身素衣丧服,此时与伏泉相近,他更能细细观其成熟身段,特别是那被长裙收缩勾勒的上身,真是惹人注视,不忍离眼。

刘坚来雒阳便住于不其侯府,无巧不巧住在伏泉隔壁,伏泉又得刘华嘱咐,闲时多陪刘坚,毕竟其才丧夫未久,若是外人见了多了,多有非议,虽然汉家公主生性豪放,丑闻颇多,但刘华显然不想让自己妹妹外人见得多了,传出不好之事,是以两人近来相交频繁。

“姨母今日怎生来吾这?”刘坚于自己血缘关系不大,真要追究起来还得到伏晨那一辈,而且与桓帝刘志都一系也差了好久,如何称呼也让刘华想破脑袋,最后索性称其姨母,毕竟刘华于伏泉来说犹如生母。

姨母即生母姐妹,这样喊来虽然牵强,但倒是解决了尴尬的称呼。

“吾就住于汝隔壁,怎生不能来了?”刘华笑道,然后看了眼伏泉竟还未穿衣,一时觉得有趣,拍手打向其,嗔怒道:“还不换衣?真以为吾治不了汝?”

不料,就在她出手打向伏泉之时,伏泉起身,只听伏泉“啊”的一声大喊,然后滚在床榻上,瑟瑟发抖,脸色一片铁青。

原来刘坚那手,无巧不巧竟然打到了伏泉下身要命之处,而且其并未控制,一时出手颇重,真是让伏泉受了苦罪。

这下玩大了,三个女人赶紧上前询问,后来得知其感觉稍好,刘坚对其“哼”了一声,学着长辈样子道:“吾下次再找汝,若是再有心术不正,必让汝好看。”

然后,施施然的带着婢女离去,汉家公主不怕事的风格尽显,此时伏泉才有些体会自己伯父平时被刘华训斥不敢还口的缘由,这是天生的贵气。

与刘坚相交久了,伏泉也明白其内心苦闷,其哪里是来散心,分明是来躲祸而已。

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听闻其夫死后,就有刘坚风言传出,虽未有其事,但也让其夫家不喜,从今日之事便可看出刘坚在家中如何,加之其夫年少而亡,刘坚遭受白眼太多,是以只能以探亲为由出来躲避了。

看来今日于家中晦气,糟了无妄之灾,身体稍好,让夭儿为自己打扮一番,便去寻贾诩去了。

相识已近一载,似乎自己与他,一个闷骚之人,一个低调之人,极投脾气,虽然自己于太学生里认识名人不少,但唯有他是自己无聊时第一个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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襜褕,古代直裾单衣,男女通用的非正朝之服,因其宽大而长作襜襜然状,故有此名。

第五十四章 段颎何意

到了太学贾诩所居之处,便见其门前有一辆轺车。

何谓轺车?

轺,遥也,远也;四向远望之车也,即是四面敞露的马车,是汉代官员出行时所乘的一种轻便的小车,后来因朝廷使者和急命宣召者多乘轺车而行,亦有指代使者之意。

此乃何人之车?

莫非贾诩有客乎?

暗中猜想,还未进入贾诩住所,便听轺车上传来人声,“‘治瘟郎’,别来无恙乎?”

声音其未听过,但伏泉感觉其人声音冰冷,似有杀气,转而望去,见了其人,心中大惊,本想只当未见,就此离开,但对方已喊自己,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见过太尉。”

没错,此人就是最近朝中炙手可热的太尉段颎,不过伏泉只与其见过一面,后来再无交际,未想其竟还记得自己。

段颎笑道:“未想郎君还记得吾,自上次匆匆一别,已近一载矣。”其虽大笑,然而伏泉却不觉有笑意,反而有股肃杀之意,想来是其杀人过多自然而然形成的气质。

“不知太尉所来何事?”

“应与汝所来相同。”

与自己一样?

他也是来看贾诩的?

是了,前番段颎欲征辟贾诩入太尉府,被其回绝,难不成贾诩失算了,段颎因其拒辟,心生恼怒,此来是问罪于他?可是,既是问罪,为何亲自来?派手下去办便是。

想不通便不去想了,伏泉随后问道:“太尉见了文和?”

“未见,估计亦见不到也。文和乃游士,吾学不得文信侯,能招揽之。”段颎此言话中有话,游士与诸生一样,皆乃太学生自称的称呼,但段颎此言提了文信侯,却有他意。

文信侯谁也?

秦相吕不韦也,司马公有言“吕不韦为相,封十万户,号曰文信侯。招致宾客游士,欲以并天下。”这里提及游士,意思当然不是太学生,西汉宗室学者刘向于《战国策叙录》阐释其意,其言“战国时,游士辅所用之国,为之策谋,宜为《战国策》”,即游士乃游说谋划之人士也。

段颎有此言看来是对贾诩十分看重,他当然不会有并天下之意,只是以此比喻其任太尉后,与吕不韦一样招揽宾客游士,只是征辟贾诩不得。

一言说完,段颎似乎想到什么,看了眼四周,若有深意道:“烦请郎君告知皇后,宫女有何氏者,其兄进与张、郭亲善,现与袁赦等人联合,恐为不利。”言罢,命令马夫赶马而去,似乎不再等贾诩也。

伏泉一愣,段颎这是何意?

告密?

或投靠?

深深看了一眼正远离的马车,伏泉便入了贾诩学舍。学舍内院里只有一老仆,看着四十余岁,伏泉识得,此乃贾诩家仆,其随贾诩一齐入雒阳,照顾其游学之余生活起居。

老仆见了伏泉,赶忙上前行礼道:“见过伏君。”

“贾兄何在?”

“早间出去后,便未归。”

“其可言何事出去?何时归返?”

“家主言太学学业紧张,其多不通,欲认真求学,未言何时归来,许是日落,许是晚间。”

去太学认真求学?

骗鬼去吧!

自己和他相识许久,就未见其认真求学,其自谓每日有酒有肉,再有妙龄伎女陪侍,便是人生快事。

其若是大彻大悟,一心求学,伏泉是第一个不信!

只是贾诩显然一句话也没有对家仆多说,伏泉之后连问数语,也无所获。

怪不得段颎言其见不到,贾诩所为就是在避祸,他定是料到段颎不会对他这同乡下手,才敢如此不顾其颜面。

既然已经知道见不到贾诩,看着日头还在,纵使贾诩日落而归,也离得尚早,而且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伏泉只能返回。想及段颎之言,犹豫一番,他还是让马夫赶马去皇宫。

因伏泉一般隔三差五都会来皇宫,毕竟有小皇帝的同意,公车司马令验了棨传便放行了。他倒是未先去皇后宋氏处,宫中人多嘴杂,自己进来刘宏肯定知道,若是让其产生误会反而不美。

到了宫中才知道其正在北宫一处宫殿里,北宫乃嫔妃休息之处,他怎好轻入?

幸好有熟识中常侍吕强带路前去,吕强是伏泉经宋后认识,言其正直忠心,让伏泉与其多加往来。本来伏泉无意与宦官多加接触,后发现其人真不似其余宦官,便依了宋后吩咐,未想今日倒有了意外收获。

“郎君早慧,待会陛下莫要吃惊,若能为之,劝陛下莫再敛财。”走在半路,吕强细声道。

伏泉问曰:“吕公何言?泉尚幼,如何劝?”

的确,皇帝敛财爱财,是任何人都能劝的吗?更何况还是历史有名的刘宏?

“哎……”吕强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伏泉知其本意,也无法规劝刘宏。来到这一世,认识了不少宦官,像郑飒之流的骑墙派,曹节、王甫那样的狠辣之流,张让、赵忠这般还未完全上位的小心者,以及似吕强这般忠心正直之人,谁说东汉末年的宦官都是恶人?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好与坏之别,怎能听信舆论一概而言?

到了一处宫殿,伏泉暗觉奇怪,此宫并无特别之处,只能说厚重朴素,不似刘宏平时喜好的豪奢宫殿,他在此所为何事?

待到吕强得了刘宏允许,让伏泉入内,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

只见宽大的宫殿里,一片金光闪闪,宫殿里并无太多其他物什,只有地上堆满了黄金,与宫殿本身环境相比,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反差,旁人第一次见,一定会被那刺眼的金光迷住眼睛。

伏泉这一世也算是富贵人家,这么多黄金堆在一起,也真是第一次见到。

刘宏看到伏泉呆滞的神情,眼中极为得意,大笑道:“此景汝见过否?”

伏泉稍稍止住心神,行礼道:“见过姨夫,此景檀奴平生未见,今番见过,以后恐难见也。”

“是也,朕幼时家贫,即位后,母亲将如此之多黄金堆在厅堂时,朕亦如汝这般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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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晔《宦者列传》:帝本侯家,宿贫。

《五行志一》:其母永乐太后好聚金以为堂也。

第五十五章 何氏美如鸾凰

刘宏幼时家贫,其母董太后亦是如此,穷的怕了,故其即位后,董太后卖官求货,收纳金钱,对钱财有种无法自控的贪欲。

伏泉本以为刘宏只是天生的一种穷人突然成了暴发户后的心态,特别怕再次贫穷,是以亲政以后也大肆求财,现在看来那也只是一方面原因而已。

人一生的性格,在其幼年时便已形成,想想看,按照刘宏所言,他小时候知道穷怕的后果,经过母亲和宦官的熏陶,见识了金钱权欲的魔力,爱财也是应该。

宦官的出身家境除了袁赦这种目的本就不单纯的人之外,其余应是一样的,家里都不富裕,毕竟没有富人愿意舍得将自家孩子送入皇宫做宦官,有了董太后和宦官从小言传身教,难怪刘宏爱上了“敛财置业”,以至于做了那么多荒唐事。若是其有合格的老师教导,或许他的一生会有新的结果。

殿内,别无他人,唯有刘宏与其他几名小寺人,张让等人皆未见,想来今日应未当值。

刘宏拿起一块金饼,眼神冒光,此时很难想象他会是一个拥有天下的皇帝。更像个没见过钱的土包子。

其拿到伏泉面前,说道:“汝可知太后曾言这黄金成色不足乎?”

不足?

伏泉望之,这种金子放在后世也是那种纯金,价格不菲,怎会不足?

看着伏泉疑惑,刘宏笑道:“汝不信?朕记得母亲当时令人舂黄粱,煮之食用,饭熟之后与黄金比,言道若有与黄粱同色者,才是真金。”黄粱乃是一种粟米,煮熟后呈黄色,色泽十分鲜艳。

原是如此,若真拿金子与黄粱相比,的确成色不足。

半响,刘宏问道:“今日来有何事?可有佳作。”说罢,眼露期望之色。

伏泉回道:“未有,只是多日未来宫中,甚想姨父姨母。”

他嘴上是如此说,其实内心发苦,自从蔡邕那次诳他又做了一回文抄公后,刘宏闻之,大赞其诗赋,言道以后必须多做,予其查看,是以来了几次皆有此问,伏泉当然一口否认。他可不想被人传言以诗词小道谄事皇帝,博得宠幸,那无疑于自找骂名。

刘宏捶足顿胸,面显失望之色道:“应是如此,如此绝妙佳赋,岂能随意便出?”

伏泉见之呐呐不言,其实心里暗暗窃笑,偶尔调戏一下古人,其人还是拥有天下的皇帝,也为一乐。

应付了刘宏后,伏泉便离开直奔长秋宫而去,早有熟识宫女出来引其入内,此时大汉皇后宋氏正抱着小公主刘葭逗弄,看其笑容显然十分喜爱。

见了伏泉到来,宋后将刘葭交予身边宫女,问道:“今日怎么来了?”

“想念姨母,便就来了。”

“尽是胡言,以前也没见汝来的这么勤奋。”

伏泉被其点破,脸色一红,但还是正色道:“以前檀奴不懂事,遭受大难后才明此理,姨母莫要以旧事相提。”

“……”宋氏脸色一愣,分不清真假。

“外侄前来实有一事,今日遇见太尉段公,其于外侄言,宫女有何氏者,其兄进与张、郭亲善,现与中朝联合,恐为不利。外侄不敢怠慢,得了此信便火速前来。”伏泉不再纠缠刚才话题,索性直接抛出来因,宋后听了脸色瞬变,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未几,便听其言:“孤知了,汝若是见到段公就把此话告知,若未见,便算了。”

汉代不同后世,皇后平时与太后、太皇太后都可称孤,甚至称朕,只是一般只在大朝会或者诏书中使用。

孤知了?

什么意思,没有其他话了吗?毕竟段颎可是前番谋害你姑母的从犯之一,不感觉其中有诈吗?

伏泉愣愣的看着宋后,困惑不已。

宋后应是看出其惑,笑道:“段颎虽身附宦官,然其未必死忠。今三公之位已得,其当欲求后路也。”

后路?

宋后一语道出段颎真谛,的确,纵观段颎其人,为求富贵名利,投身阉宦,然其本性皆为自己,其难道看不出自己所处之境?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宦官于朝中独大,三公有两人与宦官有旧,士人集团怎会能让此中情形维持?如此只待时机一到,其必被罢。

这样想来,段颎与宋后联系也属应该了,能做到三公之位的,都有一定的政治手腕,懂得为自己留后路。就是司徒袁隗,汝南袁氏何等清名,不也一样有袁赦这个宦官内应吗?

很明显段颎是要为自己寻找另一条路了。

何氏,就是他的投名状,而历史上灵帝重用的外戚正是何家。

念及于此,伏泉问道:“姨母知何氏乎?”

“听过其名,据吕常侍言,其貌美,甚得陛下欢心。”宋后淡淡道,虽然说得十分轻松,但伏泉还是从她嘴中听到一丝醋意,少有的她展露了妒忌之心。

其中必有隐情,只是其未说,看来何氏于后宫之中宠幸不小,甚至有危及后位之能,否则即使宋氏再不受刘宏宠爱,也不至于谈及她有这种动静。

伏泉再三询问,宋后却左顾而言其他,不愿触及,甚有可疑之处。知晓问不出什么,伏泉便告退了。

只是,翌日,伏泉于吕强回府后,过府相问,得到的一个消息让他大惊。

刘宏竟在与何氏颠鸾倒凤后,随口而言,何氏美如鸾凰。

这是何意?

承诺还是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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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志一》:言永乐虽积金钱,慊慊常苦不足,使人舂黄粱而食之也。

范晔《皇后纪》:使帝卖官求货,自纳金钱,盈满堂室。

至于汉代皇后,可称孤或者朕,这一点不用怀疑。从二十四史中,对后宫的记载都是《后妃列传》,唯有东汉一朝的皇后可以拥有《皇后本纪》,采用帝王传记的专有格式“本纪”。东汉人本着“帝后同体”思想,不仅开历史之先河地给皇后加谥号,入本纪,开了历史之盛,其中皇后诏书中也多称朕,当然也不是后人以为的是借皇帝名义,“帝后同体”需要借吗?

第五十六章 枉为名门之后

鸾凰者,即意指神鸟凤凰。鸾,赤神灵之精也,凰,即凤凰之意,凤凰中凤雄凰雌,刘宏形容何氏为鸾凰,心中到底作何想法?

其刚刚有提拔宋氏外戚之势,现在却又说出此有废后嫌疑之话,是信口胡言还是意有所指?

显然伏泉是永远也猜不到刘宏的想法,为此闷闷不乐几天,本以为自己靠上已经崛起的宋氏这棵大树,可以潇潇洒洒的过日子了,好好上完太学,到时外放一地,厉兵秣马,积蓄自保之力。

现在看来危机又来了,难道这是何氏已经开始发力了吗?

帝王心术永远是最难猜的,伏泉想到了那个能看懂人心的贾文和,便直接去太学寻他,虽然自己与他相询宫闱秘事有些不妥,亦不知他会不会告诉自己,可是遍观身边诸人,懂人心者能比及于他的根本没有。

到了其太学住舍,正碰见其在看竹简,伏泉观之,却是《孙子兵法》。

想及其后世虽以政治手腕出名,可谓是三国时期的官场不倒翁,但其于兵事一道却亦擅长,只是生性低调,如无必要,不会随意出言,此时不看经书看兵书却也释然了。

看到伏泉而来,贾诩淡淡一笑,依如往常一般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对伏泉道:“听闻流川昨日前来,不巧诩当时有它事,倒是让流川白来一场。”

伏泉听后,哪里肯信,脸色不善,手指天道:“汝谁欺?欺天乎?”

昨日还和家仆说去太学读书,今日遇见自己这个正主便说有它事,唬弄鬼吗?

贾诩听后又是一笑,也不言语,继续看书,观其此时看书老神在在的模样,伏泉料想定是他已知段颎昨日绝了征辟他入府之念。

好吧,自己索来是为求人解惑,若是再辩下去,这位毒士不帮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当下,伏泉上前委婉将自己所知告知贾诩,问其如何应对。

只见总是一副事不关己脸色的贾诩,这一次难得的面露心惊,深深的望了一眼伏泉后,说道:“流川之心,大也,诩无言以对。流川此问,诩不得解,若欲解,当去永乐之地也。”说完,贾诩便不再说话,任是伏泉如何相问,只要事及此事,其皆言不知,令伏泉拿其毫无办法。

事已至此,伏泉亦无它法,只能与贾诩谈了其他诸事,又相约日后约几好友聚会饮宴,贾诩对此倒是不含糊,只言请帖送至,其必去也。只让伏泉一阵诽腹,合着他这些时日与贾诩的交情只值一顿饭食酒水乎?

离了太学,伏泉只能打道回府,路上却在回忆贾诩所言,心有所惑。其不言何氏与宋后便罢了,为何又与自己明言解惑当去永乐之地?

永乐之地?

何地?

回府后,脱了衣袍,只穿襜褕于床榻之上辗转反侧,却苦思而不得,心生烦躁。

窗外传来一曲悠扬的琴音,泠泠荡漾开来,声音平缓清丽,闭目聆听,仿若隔世,令人不由心驰神往。伏泉听得出神,其琴艺与那“雒阳双琴”有些差距,但胜在此时伏泉烦躁之时所听,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心中暗思此何人所弹?

伏泉疑惑,披上衣袍循着琴声出屋追寻,因他甚得伏完夫妇喜爱,所独居小院院落颇大,是以院子空旷地方栽了不少花花草草。此时夏日正盛,正是花草长势茂盛之时,有的花朵都已长到伏泉膝盖处,但姿态依旧喜人,若不是有专人修剪,恐怕全无美感可言。

走到庭院北边墙侧,中间有一门,伏泉愣住,因为墙的另一端所住之人是其极不愿见之人。

刚想离去,却见门另一边传来女声,“泉郎君来了?”

既已被人察觉,怎能回避,伏泉苦笑硬着头皮道:“是也,于屋里呆的闷了,听有绝妙琴音,便寻来了。”

“原是如此,那琴是颍阴长公主所弹,公主现在屋里,郎君进乎?”

“烦请带路。”

不去还能如何?

对方乃名义上的长辈,既然来了被发现了,当然要去问安。

没错,这里所住之人就是那昨日让自己命根受苦的刘坚,未想她那手如此笨拙还会弹琴,想来应该颇为灵活才是。

若是其能用那芊芊玉手为自己命根弹琴,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感觉,不知不觉,想到刘坚美貌,一种异样的兴奋悄然在伏泉心中生根。

充满脂粉味的屋子里,一股诱人的女性清香扑面而来。随着琴声望去,只见素衣淡妆的刘坚正于厅堂案几上,芊芊玉手正抚琴拨弄,古琴声悠悠传来,缥缈、清澈,不含半点人间烟火。因其所住屋子长久未有人住,是以装饰较为朴素,但此时与这古朴琴音相交,却也多了几分吻合。

刘坚望见伏泉,并未招呼,琴曲未弹完,岂能荒废?

面前有佳人抚琴,旁人怎能打扰,是以伏泉招呼那婢女退下,自己于堂内其他案几处坐下,继续聆神倾听。

只是说要聆神,但事情总有意外,盖因面前女郎弹琴,身体起伏不一,有时动作幅度必大,随着素手臂膀移动,胸前那被素色衣服包裹的饱满摇摇晃动,颇为吸引眼球。

因是炎炎夏日,加之刘坚似乎里面未穿襜褕,身上汗珠湿润外衣,那鼓囊囊的两团软肉似乎要透过单薄外衣,破体而出。若是定睛细看,似乎还能看到外衣上映出的左右两点颗粒,真是令人痴迷。

有美曲倾听,亦有春色可赏,伏泉暗道此行来得颇为值得。

未几,刘坚一曲弹完,这才起身,只是眼神颇为不善,走进伏泉身旁,冷笑道:“听够乎?看够乎?”

什么?她发现了?

还未等伏泉反应,便见刘坚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耳朵,使劲往她身边拉,真把伏泉疼死,便听刘坚道:“汝这孩子,这般年纪就色心不小,以后怎能得了?”

女人最为敏感,刘坚刚才被伏泉看了半天,心里怎能不知?是以想了此计,捉弄于他。

伏泉口中求饶,刘坚却是更加用力,无法只能到她身边,刘坚见他听话,这才放手。

只是很快她便发现异常,因为此时伏泉头脑正靠在自己胸前,不自然的摩擦,想及自己未穿襜褕,刘坚脸色大变,一把推开伏泉,嗔怒道:“汝枉为名门之后。”

第五十七章 麋良买官

名门?

那是什么?

对伏泉来说只是身份的象征,仅此而已。

当一个秀色可餐的少妇,被你揩了油,只是嘴上辱骂你,却没有任何报复的行为,这是什么样的感受?

艳福?

这是伏泉的第一感觉,至于其他的,就只剩下后世的打情骂俏之类的感觉。

坦白来说,这段时间接触,刘坚对伏泉来说就是一个扮着大人模样的小女孩,玩心颇重。

与夭儿相比,她只是见得世面多了些,更加成熟而已。想想也是,其及笄而嫁,所尚驸马与其年龄相差无几,两人放于后世都属于早婚早育,心态能有多成熟?

至于自己与她之间为何会如此?伏泉想来只能说是偶然,毕竟一个玩心颇重的青年女子,刚刚初尝禁果未久,却丧夫,后来与一自己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成了邻居,按概率学来讲,九成两人之间要擦出火花,剩下那一成,只能怪那小伙子性取向出了差错,没有其他答案。

不过后来几日,大概是那天过火,连续几日都未看到刘坚,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其他,伏泉还在想着这事时,苍头来报,有客登门。

麋良!

看着名刺上的名字,伏泉暗道这位大商人来此所谓何事。

苍头得了信,很快就将麋良引进了屋子,其依旧一番文士模样的穿着,看头上的丝巾,料想其还是庶人无疑,想来是求官之路还未寻到门路。

莫非,他是找自己求官的?

麋良与伏泉打了招呼后,便坐于次席,两人东拉西扯了几句,未几,便听麋良正声道:“余此次来,是求世侄帮吾寻个门路。听闻太后欲再行卖官之事,吾手里尚有余财,单单只却个门路。”

果然,这位世叔还是来求官的,自己前番拿了他所赠送宝玉,已然与其渊源颇深,想来他定是打听到自己在皇帝刘宏身边得宠,想通过自己来与皇帝沟通,寻得一买官门路。

“麋世叔出身徐州大族,州郡无人辟乎?”伏泉问道,他特别好奇,按理来说麋良身为徐州大族出身,纵然是商贾世家,但亦应有官吏征辟才是,怎会几番来雒阳买官?

“这……”麋良尴尬一笑,然后正色道:“余才浅薄,不欲为一刀笔吏耳。”好吧,原来是个有钱的暴发户,看不上做小官而已,按他之意,必须能外放一地太守才行,只是其无孝廉出身,外放难度颇大。

伏泉本欲回绝,后来一想,自己现在尚小,伏氏助力唯有宋氏,而宋氏现在根基不稳,自己家族也只有伯父伏完成了越骑校尉,这外戚势力太过弱小。

现在麋良前来求官,只要自己为其寻得门路,其日后必定会是伏氏一派,而且其最终一定能做得高官,为何?

麋良与其身后的麋氏有钱也,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按照刘宏钱给到位,官必到位的脾气,麋良能做不到高官?这样看来,这对伏氏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念及于此,伏泉笑道:“些许小事,世叔派人知会一声便是,吾这便去宫中。”

麋良大喜,起身行礼道:“世侄大恩,良无以为报,他日必有重谢。”

伏泉赶快回礼,慌乱道:“世叔怎会如此,传出去岂不是折煞了小子?”

开玩笑,麋良到底是自己的世叔,汉代重孝,哪有长辈行礼的话。不过麋良说的他日必有重谢,伏泉倒是先记住了,记忆里那位未出世的麋夫人,也是个有名的美人,到时候自己提及此事,纳来做妾倒也不错。

恩……伏泉否认自己是个萝莉控,只是对历史美女好奇而已。

送了麋良出府,伏泉便招呼了苍头备车入宫。对于买官卖官,伏泉倒未多厌恶,因为不说古代就是现代,买官卖官的现象也不在少数,那些因跑官而入狱的不在少数,但未被抓的人数更多,只是后世舆论并未大肆宣传而已。

值守的公车司马令虽然已经与伏泉相熟,但依旧查验了棨传才让入宫。

这次白来了,刘宏出奇的未见自己。北宫一宫殿外面,值守的宦官似乎对自己好感不多,冷眼看着自己。问了名字才知,其是赵忠,其与张让、袁赦一伙,能对自己有好脸色才怪了。

赵忠冷冷说道:“陛下国事繁忙,不宜见郎君,言若郎君无事,便回,改日觐见。”

国事繁忙?不宜觐见?

伏泉感觉这是他穿越以来所听到的最大的笑话,灵帝虽说没有后世流传的那么混蛋不假,但也绝对不是勤于国事的人,他不见自己一定有原因。想到其在嫔妃宫殿,还是白日,难道其白日宣淫乎?

大概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伏泉知道今日见不到刘宏,便离去。不过他倒是未出宫,毕竟宫里又不是只有皇帝才卖官,其母董太后可也是做这生意的,只是伏泉与其接触不多,是以未想来而已。

到了董太后所住的永乐宫前,伏泉怔住,为何?

因为他想到贾诩与其所言永乐之地,永乐不就是董太后所住宫殿吗?而且当年窦太后未死之时,其亦被人称为“永乐太后”,他感觉自己真是笨的可以,毒士早已与自己明言,自己却到现在才能想到。

诚然,刘宏即使一心想要废后,但如果董太后阻止,他也无法。

汉以“孝“立国,东汉更是儒家经典规范的时代,尤其尊崇母亲地位,加之刘宏本人亦十分孝顺,其于窦武兵败身死后,虽恨窦武与窦氏一族,但却从未慢待窦太后,甚至其死后,亦独排宦官众议,让窦太后与桓帝合葬,只因其言窦太后于其有恩。

而且刘宏即位后,就时常念叨自己母亲不能与其享福,窦武死后,就迫不及待的接其入宫享福,可见其孝。

是以若是董太后一力阻止刘宏废后,即使刘宏不满,却也无能无力。

想明这点,伏泉露出一丝笑容,看来不管如何,有必要和窦太后处好关系了,而今天为麋良求官就是他们结交的第一步而已。

第五十八章 永乐太后

长乐宫中,自从皇太后窦氏死了,入主永乐宫的窦太后正在疯狂的清点殿内钱财。皇帝儿子逐渐亲政后,她所得钱财日渐减少,心里十分难受,可又无可奈何,只能每日点钱缓解。

这时殿内宫女来报,“殿外有伏氏郎君,阳安长公主外侄求见。”

伏氏郎君?阳安长公主外侄?

伏泉!!!

年近不惑之年的董太后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是谁,暗道这少年所来何事?

想到近日宫中传闻,念及伏氏与宋氏关系,难道是宋皇后哪里派他来做说客?只是其为何自己不来,却派一小孩来呢?当然了,伏泉早慧远近相传,“治瘟郎”之名天下皆知,还真不能将其当做普通孩子。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董太后命人将宫里财物收拾下,后又命宫女将伏泉引进来,毕竟算是自家亲戚,还是个孩子,自己不见,传出去名声反而不好。

伏泉入了永乐宫里,见到正襟危坐的董太后,上前恭恭敬敬以儿孙之礼行礼道:“见过太后。”

董太后右手虚扶,笑道:“起来吧,都是一家人,勿需如此客套。”董太后虽然这样说,但伏泉可不会当真,其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跪坐下首,与董太后闲聊。

未久,一番谈话,两人都未进入正题,伏泉也察觉到董太后似乎在摸清自己来意。想了想,他还是开门见山道:“太后,吾有一世叔,乃徐州东海人,名曰麋良,其意欲仕途,奈何却无门路。”有些话不能多说,点到即止便行,毕竟卖官说起来也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伏泉说的隐晦,但董太后对于卖官一事早已熟捻,听到又有钱可得,立即眼前一亮,笑道:“汝这孩子,就是孝顺,这事吾已知了,改日吾让人出宫,汝便让麋良与其接触便是。”

“诺。”原来给你拉卖官的生意送钱就属于孝顺,伏泉心里不由得对着这太后鄙视不已。

稍后,伏泉又与董太后谈了一些宫外趣事,拉近了些关系,便告辞离开了,至于让董太后立即站在宋氏这边,无疑现在不是时候。

看着伏泉离去,董太后眼中思绪万千,然后转头望向长秋宫方向,心中不知所想何事。

时光匆匆,又接近年底,伏泉感叹时间之快,不知不觉已来于此世已过一载。

这一年,经历了太多事情,感叹之余,想起后世生活,不由略显惆怅,自己已基本融入了东汉,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十二月,已是冬日,雒阳城不同于去年冬日温暖,今年是冷的异常。北风凛冽呼啸,大雪纷纷落下,风雪过后,外面一片银装素裹,天地为之一白。

伏泉一家人皆于府内后院一物安坐,只因是府内唯一一间的“温室”。

何谓“温室”?

到了汉代伏泉才知古人竟然也有防寒保温的屋子,其以花椒和泥涂壁,壁面披挂锦绣,以香桂为主,设火齐屏风,火齐即是云母,有鸿羽帐,地上铺着西域毛毯,端得是保暖异常。

不过因其造价过于昂贵,普通小民难有余钱建造,因此“温室”多出现于贵族世家之中。

此时伏泉正带着自己两个堂弟看书,他心里非常不快,若不是府里只有这屋子暖和,他是根本不想来的。毕竟有伯父伏完这个书呆子在,你想玩乐都不行,而且还不能装模作样的看书,伏完可是会结束后来考校的,是以非常郁闷。

伯母刘华正于堂前案几上躺坐,其一举一动都触及众人心弦。

为何?

盖因其又有喜了,看来伏完最近因日子渐冷,不理越骑营中事物,一心一意扑在刘华,耕耘颇多。刘华身边有刘坚陪同,生怕其出事,而伏完此时却单独一人坐一案几上,独自饮酒,端的是逍遥自在,令伏泉看得羡慕不已。

刘华懒懒道:“檀奴做的这‘暖壶’端是不错,睡时温暖安逸,闲时亦可携带,保暖舒适,倒不像往年那般畏寒。”

“是极是极,吾用后,也如女兄这般喜爱不已,前两日还托人送了几件予阳翟,听闻今年冀州奇冷,想来阳翟了此物其应会好过许多。”刘坚笑有着回道,然后眼神突然往伏泉这里一瞥,含意莫名,让伏泉错愕不已,心道这女人不会又想如何捉弄自己?

阳翟是指桓帝所生另一位公主,阳翟长公主刘脩,刘华刘坚之妹,其嫁予冀州一世家豪族,因是小妹,故刘华二人甚喜之,伏泉记得往年刘华都会与两位妹妹通信,不时送去财物,可见姐妹情深。

至于刘华所说“暖壶”,则是伏泉灵机一动,后世经常出现的暖手袋,此时尚未出现。

后来伏泉想到家中瓷器,便寻了匠人花了张草图令其烧制,经过几番磨炼,倒也制成了几件能装热水的小壶。

小壶模样扁而圆,上方开有一个带螺帽的口子,用时倒入热水,再盖已瓷制螺帽。倒水口小,呈南瓜形状,后来发现会有水渗出,便于盖子内做了厣子,防止渗漏。

平时用时,再于“暖壶”四周套上相似大小的布袋,白日随身携带,夜里放于被窝,保暖之极,用得十分方便。

当然伏泉有了此物,怎能独享?

他不止送了府中亲戚,又带了一批送入宫中,倒是令刘宏和宋氏以及董太后夸赞不已,纷纷赞其孝顺。上有所效,下有所好,雒阳贵族见了,也寻了匠人打造,毕竟工艺不高,很多权贵人家都用了此物,倒让伏泉好一阵感叹,原来古人就学会“山寨”了,放在后世他们一个个都得给自己付版权费了。

——————————————————————————————————————————————关于温室:

汉代有宫殿名叫温室殿,据记载一在长乐宫中,《三辅黄图》:“温室殿,按《汉宫阙疏》:‘在长乐宫’。”又《汉书·孔光传》晋灼注:“长乐宫中有温室殿。”一在未央宫中,《三辅黄图》引《汉宫阁记》云,温室殿“在未央宫”。汉武帝时建,位于前殿之北。《汉书·霍光传》:“(昌邑)王入朝太后还,乘辇欲归温室。”即指此殿。温室殿是皇帝冬天居住的暖殿,殿内有各种防寒保温的特殊设备。《西京杂记》记载:温室殿以花椒和泥涂壁,壁面披挂锦绣,以香桂为主,设火齐(云母)屏风,有鸿羽帐,地上铺着西域毛毯。未央宫温室殿是公卿朝臣议政的重要殿所。《汉书·京房传》:“房奏考功课吏法,上令公卿朝臣与房会议温室。”此殿也曾是宫中藏书之所。《隋书·经籍志》载:汉哀帝时,“乃徙温室中书于天禄阁上。”

第五十九章 曹孟德五色棒扬名

风雪过后,大地终于出晴,东汉的肉食者们还未从连日的休息中缓过神来,正拖拖拉拉的处理政事,比如冬雪之后各地受灾,需要朝廷救济等诸事,边境传来的战报便狠狠的打了他们一记闷棍,让他们快速醒神。

鲜卑连番出兵寇掠幽、并二州,掠获无数,百姓死伤不知凡几……

伏泉听闻此事也是一番愁叹,幽、并百姓真是苦也,本就是苦寒之地,刚刚经历一番大雪,本想来年能得一番好收成,不想又被鲜卑强盗洗劫一空。

草原……永远是中原王朝最头疼的敌人,中原受了天灾,草原亦受,可是中原王朝有一套自己的救灾能力,而草原人没有,为了生存活命,他们只能去抢,双方打打停停一直到近代才作罢。

边境不平,天象也出异色,癸酉晦,日有食之。

古人认为日食乃是上天示警,有神灵动怒,或寓意王朝覆灭,如同灾祸,因此刘宏不得已,又再一次祭出了禳灾的措施应对。

这一次,正如贾诩所言,段颎上位迅速,根基不稳,又得外朝士人愤恨,因此群情奏疏之下,刚刚做了半年太尉的段颎因禳灾而被皇帝下旨罢免。

不过对于段颎而言,此事倒也无妨,毕竟其家族出高官者寥寥无几,现在其做过三公,怎么也算跨入准一流世家的行列,对于东汉时期,家族以出过多少三公九卿来比较世族名望而言,可谓是一举成名。

正旦已过,伏泉对于爆竹、燃草已觉无味,只有夭儿和自己两个堂弟还感高兴,顺便还有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姨母刘坚,她像个未见世面的小女孩一样,对于这类玩物十分感兴趣,简直是爱不释手。

二月刚过不久,去年日食所受影响亦未过去,刘宏又一次大赦天下,以此希望上天不再降下灾祸,同时下旨,陟太常东海陈耽任太尉。

三公之位不断变化,雒阳权贵对此已是习惯,只是到了二月中旬的时候,一个人的任职,可是让整个雒阳为之变色。

刚刚举行过冠礼,取了表字孟德的曹操,被州郡举为孝廉,入京都为郎。

不久,便被任命为北部尉,负责管理雒阳北部的治安。其上任的第一件事,就申明禁令、严肃法纪,造了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官署门口左右,扬言“有犯禁者,皆棒杀之。”

和后世“雾都”治安一样,雒阳身为大汉京都,每日来往人员鱼龙混杂,很难治理。

因为往来雒阳之人,有生活在底层,类似后世古惑仔的游侠儿,靠四处索财苟活,所谓索财,其实就是相当于收保护费之类的黑色收入,也有达官贵胄,如皇亲贵戚、列候贵族,仗着背后的权贵势力,惹是生非,欺男霸女,为非作歹,还有诸如其他各色人等,能容易治理才怪。

但曹操此策,果有奇效,棒杀数人之后,无论其为何人,皆难逃一死。

就连宦官蹇硕的叔父蹇图违禁夜行,被捉后,蹇硕苦苦相求,据传甚至找到曹操的祖父曹腾,亦未能救其命,曹操毫不留情,将蹇图用五色棒处死。一时之间,京师敛迹,无敢犯者。

伏泉闻知此消息,也是一愣,不同于后世从史书上知道未来的魏武帝少年做的事情,亲身经历才明白这根本不像后世演义说得那样,曹操年少时候便不畏强权,深恶宦官,连灵帝身边的大红人蹇硕也不怕。

为何?

盖因蹇硕其人他曾见过,充其量只是一个因其长得威武雄壮,不似一般寺人柔弱体格,且又忠心,得到刘宏赏识的边缘宦官而已,如何会如后世传言的那般是刘宏身边的大红人呢?

后来罗贯中竟把蹇硕算入“十常侍”中,真是冤枉了他,其一直都只是一个小黄门,从来都没做过“中常侍”,怎会如张让、赵忠这般是灵帝宠爱的宦官?

若说蹇硕得到刘宏宠信,那也该是灵帝后来为分何进兵权,在宦官中,矮个子里拔大个,选了蹇硕这个体硕壮健,似有武略的“西园军首领”而已。

因此,曹操是否真不畏强权,秉公职守尚需两说矣,而其本就是宦官养子之后,内心中是否真的痛恨宦官,亦需两说矣。

这日伏泉又去了城北的酒肆,与其同道者,除了贾诩,便是王朗、张纮,他们所去当然是为了继续倾听“雒阳双琴”之曲。

随着自己名声日显,外戚的身份逐渐在士人之间淡去,伏泉也有选择性的结交一些与党人关系不大的士子,毕竟无论自己未来如何,人脉关系都是重中之重,这一点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

四人觥筹交错,酒兴盎然,伴之酒肆悦耳琴声,皆畅快欢愉。只是,琴声突然戛然而止,随后便听屋外传来斥骂喝责声,像是男子与女子争执之声,四人皆面面相觑,脸露疑惑,未知屋外何事。

未几,四人出了雅间,便见酒肆大堂中央,一衣衫不整,脸色熏红,酒气熏天之人,正强拉弹琴两女之手,口中似有污言秽语,轻薄之意明显,看来是一醉汉乱了神志,欲行不轨之事。

此时,酒肆已有其余客人前来阻止,伏泉几人亦同,刚刚与其他人把那醉酒之人拉回,看其样子,伏泉一愣,因为此人与其有一面之缘,其乃许攸许子远也。

许攸应是喝酒甚多,也不顾众人劝阻,口中胡言。

伏泉闻之,其竟言令弹琴二女自愿入其家中,陪侍享乐,若不从,必报复之,令二人生不如死。话语阴狠,凶性异常,十分险恶,甚至还抬出其后台袁绍、曹操,伏泉苦笑,怪不得连那位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的淮南枭雄袁术都骂他是“凶淫之人”,由今日之事可知其人不治行检到了何种程度。

不过许攸此言可谓是说到重点,袁绍何人,曹操何人,前者天下闻名,后者京师震动,许攸抬出两人,伏泉眼见不少本已相助的客人尽皆住手,想来多畏惧两人之名也。

这时,应是酒肆有人去官署报信,很快便有官吏前来,伏泉耳听人言“北部尉来也。”

许攸想来也听到他人之言,只见其竟大喊曰:“阿瞒,快来助吾,这两小娘子吾甚喜之,今日必带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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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纪·卷25》初黄巾起,上(刘宏)留心戎事,(蹇)硕壮健,有武略,故亲任之。

袁术:“许子远凶淫之人,性行不纯。”

第六十章 揭过

阿瞒,乃曹操小名也,曹操因“五色棒”一事早已京师闻名,其小名亦随之传播。

酒肆众人见许攸如此亲切称呼,暗道此人果真与曹操相交莫逆,纷纷退避,不复先前助人之热情。

曹操此刻前来,乃是得到报案,言酒肆有人闹事,对于自己新管理的辖区,曹操新官上任三把火之下,已是显现其才能,惊闻有人竟还敢于此时闹事,哪能容忍,便率人而来。

见闹事之人乃是好友许攸,而其竟直言自己小名,生怕别人不知道,心里真是气极,却无法应对,因他知道自己这少小好友性情,生活不治行检,饮酒后又喜胡言。

“阿瞒,阿瞒,快速助吾。”许攸似乎浑然不知此时情景,依旧大喊。

曹操一言不发,与左右打了眼色,其下属差役怎能不知上官心意,上前架走许攸离去,任凭他如何叫喊阻止也不理会。

未几,便听曹操言道:“诸位,吾那友人醉酒胡言,行为不检,让各位见笑了。‘雒阳双琴’乃琴艺大家,今日被其打扰多有得罪,余代其向两位请罪了。”言罢,向着“雒阳双琴”那两女行礼赔罪。

两女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言道:“部尉勿需如此,吾姐妹无事,想来是汝那友人醉酒乱了神志。”曹操之名此时雒阳尽知,其给了面子给两人,两人当然不会不识趣,此言一出,算是揭过此事。

曹操闻言心里也是一松,虽然自己上任号称是秉公执法,然而这也是对人而已。想起曹家父祖三代人,努力三世,为的不就是融入士人团体中而已?

其祖父曹腾,其实也说不上是真正的祖父,曹腾是宦官,自不会生孩子,只是抱养了曹嵩。曹腾是一个典型的官场老狐狸,堪比官场不倒翁胡广,政治敏觉和手腕极高,他在宫禁三十余年,历事四帝,未尝有过。

而且和别的宦官不同的是,曹腾不敌视士人,反而向朝廷推荐了很多人才,最出名的便是桓帝时尚未升任三公司徒之位的种暠弹劾他,他却不怒,反而称种暠为能吏,从而一举为种暠扬名。

当然姑且不论这是曹腾本意还是为了给自己留身后之路而为之,反正其在士人中口碑尚好。但也是相对其他阉人而言,在士人心底,照样也瞧不上他,毕竟士人与宦官之间泾渭分明,说到底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到了其父曹嵩深明阉人之后无有能善终保全者,因此长大后极于向士人靠拢。他二十二岁时被敦煌太守赵咨举为孝廉,任荥阳令。

赵咨后官拜东海相,从敦煌赴任东海时途径荥阳,曹嵩为谢其举荐之恩夹道相迎,赵咨视而不见。面对恩公的冷遇,他并不羞恼,反而说:“赵东海海内人望,今过吾界却避而不见,外人若知吾未拜谒,定会耻笑吾怠慢恩人。”

后曹嵩为了拜谢举主,丢印弃官,孤身一人追到东海地界,赵咨深为感动,这才停车相见。直到拜见赵咨之后,曹嵩才回到家乡,其一生向士人靠拢不可谓不努力,可惜最终就像杨赐与其共同赈灾对其不冷不热一样,还是因阉人之后不被士人所重。

至三代,曹操少小也深受身份之苦,他上太学期间正值党锢爆发之时。太学乃是士人的大本营,他身为“赘阉遗丑”自然受到众太学生孤立,根本交不上一个朋友,这种局面直到桥玄的出现。

桥玄字公祖,梁国睢阳人,当时已为三公,是朝野重臣,他非常看重曹操,认为他有命世之才,言道“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然桥玄因“性刚急无大体”,历来素誉不高,他的话对曹操的帮助不大,便建议曹操望见许劭许子将。

许劭出自汝南大族,以品评人物闻名,据传他每月都要对当时人物进行一次品评,人称为“月旦评”。

曹操“卑辞厚礼”求见,许劭却看不上他,屡次将他拒之门外,曹操怒极“伺隙胁”,许劭惧而给出:“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评语。

姑且不论这是好话还是坏评,反正曹操从此算是出名了,他终于可以以此为凭接近一个人,那就是非“海内闻名”不得相见的袁绍。

当然接近是一回事,如何进入甚至融入袁本初圈子,曹操也是煞费苦心,经历了重重考验。

先是袁绍为了考验其武艺与胆识,派刺客夜入曹家,用剑掷向曹操,第一剑过低,未中,第二剑曹操估计下一剑肯定会高,于是低头趴在床上,又躲了过去。

后来袁绍为了考察其忠心,私闯民宅的本事,和曹操在街上看到有人成亲,就秘密躲进那家的花园内,半夜里溜出来,武力劫走新娘,但很快袁绍故意迷路,自己掉进灌木丛中无法脱身,眼看就要被抓住了。曹操见之大喊:“偷儿在此!”

袁绍这才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脱身而去。诸如其他考验一一经历,曹操这才彻底进入了袁绍的党人圈子中。

虽然考验重重,其中多是惊险异常,但这些也是值得的,不说其名声渐长,此后他更是靠袁绍拥有了难以想象的人际资源。

当然,进入圈子不等于融入圈子,融入圈子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他很清楚袁绍之所以如此考验自己,就是希望自己用其宦官之后的身份前去刺杀宦官,毕竟袁绍圈养许多死士的目的可谓是众人皆知。

因此,他不等袁绍命令,自己选择了当时宦官里权势地位中等的中常侍张让,其背着手戟大闹张府,以此表明决心。

之所以选择张让也是有所考虑的,若是选择当时最具权柄的王甫、曹节、袁赦三人之一,三人作为曾和其祖父曹腾共事的大宦官,若其大闹三人中任何一人,成与不成之后他定无生路可言。而张让不然,其权势尚低,不成多半会因其祖父曹腾之面,罢手不再追究此事,事实证明他赌赢了,从而也算是在士人之中声名鹊起。

但这些对曹操来说。远远没有达到他的需求,今年他上任北部尉后,棒杀小黄门蹇硕叔父也是他又一次向士人靠拢的投名状,虽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宦官底线,可能会毁了他的仕途甚至性命,但也是值得的。

一方面彻底告诉士人他与宦官决裂,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扬名。

因此许攸一事他不能让许攸被抓,许攸不仅是他好友,更是袁绍圈子里的重要之人,但同时也不能让许攸判定有罪,毁其上任之后所建立的名声。

是以才会与“雒阳双琴”请罪,为的就是让这两位当事人主动揭过此事,这样便无需治罪许攸,毕竟熟人之间口角争执再平常不过,不然治许攸一个“闹事”之罪,“五色棒”下,其岂有活路?

第六十一章 上巳节

许攸一事就此揭过,曹操并未离去,因“雒阳双琴”走时匆忙,其放于酒肆之中的古琴尚未带走,其见之心喜,竟径直走去坐下。

先是伸出手轻轻一碰琴弦,闻得几声悦耳之音,脸色诧异,不由就此双手拨弄起来。

空弦低音一字一音飞出,似撞击的磬钟之声,充满了庄严,肃穆,宏伟……

文王操!!!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不解曹操为何此时弹奏此曲,未免太与这酒肆风景有些格格不入了。

《文王操》相传是周文王所作,真伪不得而知,又有言其是用来歌颂周文王的琴曲,但它是迄今为止最古老的琴曲之一。

孔子为之痴迷,其曾向春秋时期著名乐师师襄学琴,所学之曲正是《文王操》。

琴声初时曲意缥缈,未几,音质陡然一变,舒畅、柔美,静静流淌着一丝暖意,恰如儒家之仁爱。最后琴声抑郁凝重,深奥曲折,仿佛那远古的圣王伟立于山巅,目光深远,冥冥苦思。

这一曲内涵深邃博大,旋律丰富感人,聆听此曲后,一种仰慕崇敬的心情油然而生。

曲终,曹操罢手,但并未离去,只是怔怔坐于案几之前,发呆沉思,久久无语……

“曲音平和,却人性多变,实藏滔天野心。”贾诩喃喃自语,声音轻柔,伏泉在其身边才堪堪听见,眼中划出一道异色,暗暗看了一眼毒士,暗道这毒士果然看人极准,惯于琢磨人心。

可能是伏泉看的入神,贾诩突然往回看了他一眼,嘴上露出轻笑,眼神中露出莫名意味。

半响之后,曹操独自离去,身形稍显落寞,不知其欲如何。让伏泉想到了历史上曹操的那一声长叹:“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料想曹操现在自不会有这种心思,恐怕连想都没有想过,或许更多的还是考虑如何快速上位,成为一代名臣,只是宦官之后的身份所致,注定他若如普通人一般养名,定是无济于事。

若不是汉末乱世,其也许最终只能学其父一般,或牧守一地后登上三公九卿,清名一世;或如史书上其所言一样,于墓碑上刻“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不过历史却开了好大一个玩笑,让他成了魏之开国雄主,有时候人生际遇,就是这么离奇。

就如后世,热闹看完,人皆散去,几人回了雅间继续痛饮,又是一番大醉,回到府中,由着夭儿扶着倒于床榻之上,酣酣大睡。

二月末尾,天地俱生,万物以荣,春风暖暖拂过,大地显出一片生机。

三月初三上巳节,古称“上巳日”,是个古老的节日,《诗经·溱洧》中有“唯溱与洧,方洹洹兮,唯士与女,方秉兰兮”,便是描绘此节日,主要目的是为了繁衍与祈福。

相传伏羲和其妹女娲抟土造人,繁衍后代,在宛丘建起太昊陵古庙,由农历二月二到三月三为太昊陵庙会,善男信女,南船北马,都云集陵区,朝拜人祖。而这时候活动颇多,是一年内最热闹的几个节日之一。

时至今日,上古风俗保存也不多,像是男女野合群婚繁衍已跟不上时代,被汉人所不齿。故男女幽会野合渐渐被春游踏青取代,仅保留下了祓禊、曲水流觞等习俗。

祓禊即春浴,多是春天在外河边湖边洗浴,据说可以起到洗去积秽,拔除疾病的效果。曲水流觞早前为临水浮卵,即将煮熟的鸡蛋放在河水中,任其浮移,谁拾到谁食之,后逐渐演变为“流杯曲水之饮”。

所谓“流杯”,也称“流觞”,就是选一弯曲溪水,投杯于溪水的上游,听其随波而下,止于某处,则其人取而饮之,不过因选地苛刻,时人过节多以临水浮卵为主。

这一日雒阳百姓尽皆出行,无论老少,相识友人合家聚集一处,或登山远望,或溪边畅饮,倒是盛况空前。

伏完本欲与其好友出行相聚,不曾想不其侯府接到蔡邕邀请,邀其阖府相聚,他便改了主意,毕竟能与名动天下的才学大家聚会,这机会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雒阳南望伏牛,取宛叶之饶,不其侯府一行人马整装出行,出了开阳门,直奔城外最近的伏牛山一支脉,前往赴约。

“穆穆清风至,吹我罗衣裾。青袍似春草,草长条风舒。朝登津梁山,褰裳望所思。安得抱柱信,皎日以为期。”悠扬的女声从车队中间一马车传来,伏泉望之,却是刘坚在唱,不由哑然。

其唱的是一首汉代的相思民歌,大意是春色触发了人们的怀远之情,有一个怀春的女子在风和草长的春天里,痴情地怀念着远行在外的心上人。

刘坚丧夫不久,今日出门刘华带她也是希望让其散心,可她此时却大唱此曲可谓放荡之极,不过却又份属平常。

上巳节因古人男女幽会野合之故,亦被称为相思节,刘坚唱这相思歌谣倒也贴切,然而其却是一丧夫不久的寡妇,身上素服也未褪下,即使汉代的女性再热情大胆,也不能这么毫无顾忌,毕竟她的意思摆明了是想男人了。

伏牛山脉规模巨大,山势异常高峻雄伟,因其形如卧牛,故称伏牛山。到了地方自由菜府仆从前来引路,众人将马车寄托于山下树林,又留下一些亲信仆从看守,便跟着登山而去。

前方传来泉水飞溅之声,声似闷雷,众人走去,见悬崖峭壁之下有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声如奔雷,澎湃咆哮,激揣翻腾,水气蒙蒙,珠玑四溅,每个水柱,每幅水帘,激冲下来,撞到山根的石头,碰得零碎,像千千万万的珠子。

而瀑布下数十步的空地上,今日聚会的主人蔡邕正与一儒雅长者分座案几畅谈,两人赏着春景,听着瀑布,不时对饮,一副潇洒快意之感。

蔡邕此时也发现伏泉一行人,对于身边那人大笑道:“翁叔,吾小友来也。”

言罢,不顾身份形象跑了过来,不容分说,直接拉走伏泉,令其坐于另外一空旷案几。

这一幕让伏完脸色不悦,毕竟其乃伏泉尊长,蔡邕如此作为可谓不顾及他的颜面,长者在哪有晚辈先入座的道理?

不过想到自己能被邀请,便也释然了,毕竟仅凭他的名头,蔡邕是断不会邀请他来赴宴的。

好在,蔡邕之后也稍感不妥,便又来与伏完赔礼,并邀其入座,不过显然蔡邕考虑失当,此处只有一张空余案几,好在伏泉与伏完乃是叔侄,同坐一地倒也无妨,而刘华等人则被菜府仆从拉入不远处的另一侧地点,和其他人家眷同坐。

伏完刚刚入座,瞧见另一案几之人,脸色博然一变,大惊道:“翁叔先生!”

——————————————————————————————————————————————宛丘:即淮阳,伏羲建都地,后神农氏继都于宛丘之旧墟,易名为陈,汉末属颍川郡。

第六十二章 文姬尚在怀中

伏完这一声惊呼可是让伏泉诧异不已,毕竟能让伏完称“先生”的人在东汉实属少有。

其虽于经学不显,但毕竟是正统琅琊伏氏学的嫡系传人,又贵为不其侯,堂堂秩比两千石的越骑校尉,一般的学术长者,其至多也只称对方表字外加兄长,今日却称先生,必是证明此人学问必定不一般。

那人应已过不惑,未到五十,中等身材,面白短须,一派学者风度,伏完喊过之后,只听他行礼道:“见过君侯。”

伏完并未应答,显然不想与其多谈,便转头对伏泉道:“流川,速来见过马大夫。”

马大夫?

翁叔先生?

伏泉一怔,莫非是他?

马日磾!!!

来不及细想,伏泉便上前行礼道:“见过大夫。”

说完,气氛一下子陷入诡异,这时蔡邕显然看出场内端倪,笑道:“今日只是友人聚会,不言其他,君侯与翁叔莫要驳了雅兴。君侯与翁叔亦算远亲,何必拘于经学派系。”

果然,蔡邕此言明显,能与伏完算是远亲,又因经学派系甚怨恨的马翁叔,只有那位了,现任谏议大夫的大儒马日磾了。

其乃古文经学大师马融族人,年轻时即继承马融学说,以才学入仕,与同门卢植、郑玄二人,可谓是天下闻名。而马氏与伏氏皆汉朝皇戚,故有远亲一说。

伏完脸色稍缓道:“是极是极,是完糊涂,今日见了翁叔先生,失了神色,平白让两位看笑话了。”

马日磾与蔡邕一起大笑,皆言无需如此,伏泉观马日磾自始至终不似伏完,从未有其他脸色,暗道果然是大儒,就这份气度不愧于其学术大家之名。

不过伏完如此神色也不能怪他,盖因家传经学乃是今文经学,而今文经学的鼻祖是自家祖辈,他怎能与古文经学学者有好脸色,这不是个人喜好所决定的,而是天生就注定两人应在对立面,学术之争关乎于道统存续灭亡由不得你不争。

今、古文经学争斗由来已久,到了东汉后,斗争趋势更是呈现白热化。

当年秦始皇横扫六合,一统天下后,为了控制民众思想,特别是六国遗民,实施焚书坑儒,一把火把天下书籍烧了个干干净净,经书亦不能幸免,自此经典绝迹,仅存于儒生口耳间。

当然民间藏书护书者也不少,这其中自己的祖宗伏胜也有功劳,当时为躲避兵乱,存书于墙壁夹层内,后腐烂毁坏不少,自己整理成书,这才有现存的官学今文尚书。

汉朝立国后,儒生用大汉通行的隶书重新编写诸经,是为今文经,其认为六经皆孔子所作,视孔子为托古改制的“素王”;注重阐发经文的“微言大义”,主张通经致用。

至武帝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今文经学从而一举垄断官学,但随着数百年的发展,今文经学逐渐陷入了僵化和烦琐,且又与谶纬结合,流于妄诞,加之东汉以来取士可通过征辟地方贤良、名士一途,不再仅限官学,是以有所衰落。

古文经学则是焚书坑儒时期儒生偷偷埋藏起来被后人发现,用先秦时期的篆书书写的经书,和今文经学附会谶纬的妖妄不同,古文经学侧重于名物训诂,其崇奉周公,视孔子为“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先师,如今隐隐有压倒今文经学之势。

有了蔡邕之言,宴会气氛才算融洽,几人互相敬酒倒也好不痛快,不远处传来女子嬉笑之声,随即望去却是几人的家眷谈笑所致。

未久,便听蔡邕言道:“仆本欲于首阳一处清潭接待诸位,只是家仆前去之时,人头攒动,已无空地,便寻了此地,好在伏牛离雒阳较远,南阳之人多于宛叶游玩,加之此地又偏僻,是以来人不多。虽不能瞻仰‘首阳二君子’之风光,但也不失为一游乐好去处也。”

蔡邕所言首阳乃是指位于雒阳东郊的首阳山,因伯夷、叔齐而出名,其言“首阳二君子”便是指这二人。

伏完、马日磾皆道此地甚好,景色颇佳,又显清静,毕竟这空旷之地,来时一路所碰之人寥寥,而首阳山却因其名或人太多矣。

首阳山相传是伯夷、叔齐葬身之所,两人原为孤竹国国君之子,其父死,遗命叔齐继位,而叔齐认为伯夷是长子遂让位于他,后者却认为父命不可违,便逃跑了,叔齐也不肯继位而逃。

时值武王伐纣,周武王车载着文王的牌位,率兵车三百乘,虎贲将三千员,士卒四万五千人行军,千里迢迢挥师孟津渡口。并在此联合庸、蜀、羌、微、卢、彭、濮等各部落,号称八百诸候。

然而就在此时,伯夷和叔齐奔到武王跟前,叩马进谏:“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忠乎?”

因二人指责武王此举不义、不忠、不孝,卫士欲杀之,然姜太公曰:“此义士也。”

卫士就把他们赶走了。之后牧野一战,殷纣王发兵拒之,奴隶却阵前倒戈叛纣,纣王自焚于鹿台,泱泱大商倾刻间轰塌。

两人闻后则“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最终饿死山上,后人对伯夷、叔齐推崇备至,称其二人为“二贤人”、“二君子”。

未几,便听蔡邕叹道:“吾等有酒痛饮,美景可赏,却不知江东百姓遭许贼之乱,何其苦也,可有此乐?”

众人闻之皆茫然,不知何言,半响马日磾道:“伯喈勿需神伤,前番战报,朝廷已胜数场,贼乱必速平也。”

一语揭过,几人复言其他,唯有伏泉离去。只因那位全才大家蔡邕问他是否有新诗赋做出,欲让他于此情此景再来一首助兴。

伏泉一方面见伏完面色不愉,知晓其不愿自己以诗赋扬名,另一方面他也不想继续做文抄公,便告罪酒力不济,蔡邕当然知晓其并非酒量小,只以为是伏完之故,这次便放他离去。

伏泉之后去了几人家眷之地,与众人一一问候。期间未关注其他,只在人群中寻找小女孩,为何?当然是见见那大名鼎鼎的蔡文姬了。

只是,遍寻蔡家亲眷却寻不得一少女,后来才知蔡邕还无子女,若说有,便是传言今日前来的蔡夫人肚子中有喜了,莫非文姬尚在怀中否?

第六十三章 大汉名将自此不存

刘华与蔡夫人一样,皆是孕妇,两人坐在一起正大谈孕妇经。伏泉上前与其交谈,结果只言语几句便被刘华出言令其离去。

好嘛,伯母大人,真是有了新孩子就忘了旧侄儿了。

伏泉带着幽怨碎碎念般离去,突然他发现了异常,本应该在刘华旁边的刘坚竟然不见了人影,问了婢女得知,刘坚独自一人去了瀑布下游。

这女人要干什么?

带着疑惑,伏泉也向下游而去。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悠扬清脆的女子歌声从不远处传来,与流淌的水声结合,显得十分相得益彰。

这歌谣出自《诗经·国风·召南·野有死麕》,大意是怀春的少男少女之间的爱慕之意后,私下幽会。这歌声伏泉很是熟悉,因为不是别人,正是刘坚的,暗道这女人不会真的怀春了吧?这么急不可耐的就像找男人?

瀑布下游,溪流缓缓,伏泉望见一秀美身影正坐于溪边。

心思一动,缓缓走上前去,刘坚似乎过于在意唱歌,尚未注意身后来人,等到伏泉已近其身边,突然在她身后“啊”的一声大喊。

刘坚不在意之下,经此一下,也连续“啊、啊、啊”的大喊起来,然后估计是脚下打滑,身子一不注意,便倒下水潭,伏泉一愣赶紧前去拉她,结果也因为事出突然,只抓了她的衣袖。

“扑通”一身,刘坚小半身都已入水,其站起回头,看到来人是伏泉大怒不已,喊道:“伏流川,汝无耻!”

讲真,伏泉真不是故意的,出了此事,他真是没有想到。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乖乖上前将刘坚扶起,他个头本就比同龄人高了不少,而刘坚也就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普通身高,大概六尺出头,伏泉此时个头又涨了不少,已近八尺,是以说是扶起她,倒不如说是伏泉将她抱起。

上岸后,也不知这女人如何想的,伏泉本就想就此离去,可她竟然让其坐于身边,一起洗脚。

恩,祓禊的话,若是无人之处,伏泉倒也无所谓,但是刘坚,任她再是泼辣估计也不会如此大胆。

伏泉与刘坚坐于溪边,他前世今生都是臭脚,刚刚脱下绣着虎头的帛屐,便有一股异味传来,刘坚皱鼻,嗔怒道:“汝真臭也。”

说完,把他放于溪边的木屐直接扔的远远的,扔完还把手放水溪水里清洗,待闻到手中无异味后,这才对他痴痴笑道。

看着远处的帛屐,伏泉苦笑一声,赤着双脚前去捡拾,毕竟荒山野外,要是被野兽叼走,那他岂不是没鞋可穿?

这时候屐多是用木制作的,下有两木齿,形制与后世日本木屐相似,但也有以帛为面的,称作帛屐,多为贵族所穿,其已作彩画漆饰,鞋面以五色丝为之,伏泉穿的便是这种。

穿屐亦有规定,男者方头,妇女圆头。但实际上往往通用,并无严格规定。其之所以下置两齿,因其可以步泥而浣之,屐较舄更轻便易用,多用于走长路,可走几十里。

待到伏泉捡来帛屐,放于溪水旁离刘坚所坐方位远远一边,这才走回其身边,洗去脚上灰烬污垢。

而此时身边的美人,双手用力拧紧,挤干身上水渍后,又将一对秀美洁白的玉足伸入溪水内,两只小脚丫就在水面滑动,不时将脚面踩在水上,溅起朵朵浪花,伴随着欢快笑声,若不是知晓其年龄,旁人定会以为是一个不知事故的小女孩。

“流川,吾美乎?”突然,刘坚瞪大眼睛,包含莫名意味的问道。

伏泉一怔,默然不语。这让他如何去答,两人是有一种日久生情的感觉,但关系在哪摆着,按照汉代的宗族礼法,两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虽然他们也发生过一些暧昧,不过刘坚此言却是有种要点破的意味,这无疑是要打破禁忌的,但话又说回来,这也真像刘氏皇族的个性,不搞些伦理上特殊的感情,打破些禁忌,就不算刘氏儿女。

半响,刘坚见没有回应,喃喃道:“那就是不美咯。”

言罢,深深的望了一眼伏泉,起身穿好帛屐,她的帛屐上绣着一朵艳丽的芙蓉。凉风阵阵,伏泉只见前方的素衣玉人渐行渐远,同时又哼起了先前的那首歌谣,“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声音不似先前那般悦耳,更显沉重,伏泉摇头叹了一口气,也穿上帛屐回去,只是这次可以冷眼以对,下次呢?

上巳节刚过半月,贾诩出奇的独自来到府上,倒是让伏泉吃了一惊。

贾诩看伏泉脸色,便知他所想,笑道:“此来无它事,诩明日离去,特来与流川道别,不然让汝跑去太学空欢喜一场岂非不妙?”

“离去?去何地?”

“凉州安定。”

“为何?”

“皇甫老将军病卒。”贾诩话语一变,语带落寞的说道。

皇甫老将军?

在这时代,能被如此称呼的只有那位“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了。这位大汉柱石昨日于京都雒阳近郊的谷城病卒,终年七十一。

消息传来,便有人言其家人已连夜带了皇甫规遗体前往其家乡安定郡朝那治丧。

这一日,太学生少了大半,多数都是于太学请假,结伴而行,前往皇甫规家乡奔丧,大汉的天似乎已经要开始塌了。

若论此时,谁人敢称大汉名将,唯有威震天下的凉州三明,其他任何人与三人比起,真皆如跳梁小丑耳。

只是如今皇甫规卒死,张奂遭党锢,余下段颎一人,其虽风采依旧,然曲意宦官,助纣为虐,可谓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大汉名将自此不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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屐:

《汉书·爰盎传》载,爰盎曾“屐步行七十里”

《续汉书·五行志》:“延熹中,京师长者皆著木屐,妇女初嫁,作漆画屐,五色采作丝。”

第六十四章 黄汉升抱子求医

皇甫规之死于汉朝来说是一极大损失,然生老病死皆有定数,常人岂有不死乎?

贾诩回来已是七月,其言皇甫规丧礼,往来奔丧者络绎不绝,关中关西甚至关东之人皆有来之,估计不下数万人,大汉名将之威望天下尽显也。

因皇甫规临终前敕左右曰:“以布为衣,不服锦,以席被尸,不披帛,以瓦为棺,不用木,以牛载之,不配马。”

是以丧礼从简,据传送葬路上,马车浩浩荡荡,数以千乘,只为送牛车一辆,伏泉想来此事以后必会成为一段佳话。

八月的时候,不其侯府来了位不速之客,其身穿一件破旧劲装,怀抱幼子,身边跟着一少妇。

南阳黄汉升求见张仲景!!!

苍头跑到屋里,向伏泉禀报这一句话后,可把他吓了一跳,莫非真是那老当益壮的老黄忠不成?

赶紧吩咐家仆将外面之人请进府里,若真是,一定可不能让这位猛将溜走,擦肩而过的事情自己绝对不会去做。

张仲景是今年五月进京的,其因治理瘟疫之功,杨赐欠了其人情,这次便示意门生为他举了孝廉,入京为郎,相信待一段时间,便可外放为官。

他来雒阳伏泉当然不能让他去别地留宿,必须要把他留下好好招待,不说自己可是指望这位医圣多交自己一些养生之法,便是自己伯母刘华那里,也快要临盆,有这位名医在,难道还交给其他医匠吗?

“汉升兄,且放下心来,仲景医术师承同郡名医张伯祖,手段高明,瘟疫大病尚可医治,令子有仲景相治,必可活也。”看着面前这位英气勃勃、孔武有力的青年时,伏泉心里便有底了,当知道其这两岁幼子名曰黄叙时便确定无疑了。

史载黄忠之子黄叙早年逝世,看来应是天生便有病根,而黄忠之所以于三国成名较晚,估计也是早年为其子四处求医问药所累。

念及于此,伏泉暗道,历史总会与人开玩笑,张仲景也是南阳人,黄忠竟一直都未听说其名,若不是伏泉这一世提前让其与华佗成名,估计他还是不知找医圣求助。

这一次黄忠也是去张仲景家求见,得知其已入京为郎,便带着夫人与幼子赶来求见。

黄忠看着很老实,听后谢了伏泉借屋诊治之情,未做他言,只是与其夫人坐于一端,静静看着幼子。这孩子不大,看着也就三寸左右,此时气息微弱,不似其他同龄孩子大声哭闹,看着十分虚弱,正被放在床榻上,张仲景于一旁静心诊治。

半响之后,张仲景思索良久才说道:“此病先天,甚是棘手……”

还未说完,黄忠霍然站起,急声脱口道:“张医师,吾儿无救乎?”

“汉升兄且静下听吾言,令子之病我只看出五六分,不敢轻下断言。若是方便,汉升兄与夫人且留住几日,待吾探明病因才好对症下药。”张仲景语气凝重道。

“这……”黄忠看了眼伏泉与张仲景,欲言又止。然后与其夫人对视一眼,伏泉望之,其妻听闻张仲景之言,下意识往身上摸索,神色紧张,像是有难言之隐。

稍稍思索,伏泉便明,看两人衣着,明显应是普通人家出身,两人从南阳赶往雒阳,想必路上花费已然不少。加之雒阳贵为大汉京师,不似他地,平时住宿花费也需不少,估计应是囊中羞涩而已,想明这点,便好办了。

伏泉大声道:“既如此,汉升兄便在吾府里住下,待令郎痊愈,再回南阳不迟。”

黄忠语气激动,不知何言,只是呐呐言道:“忠谢过郎君,他日若有言语,必报之。”

“兄长何必如此,吾与兄长一见如故,些许小事何需挂念。”

五日后,伏泉由去府中客房见黄忠,这几日天天与来看望黄忠,与其结识相交,言语之中对其极其欣赏,倒让只在乡野小有名气的黄忠受宠若惊。他倒也不怕黄忠跑了,毕竟有张仲景这医学权威在,黄忠能跑哪去?

“汉升兄,此马乃吾昨日从马市寻来,兄长看如何?”今日伏泉拉了一匹健马而来,此马乃是西域骏马,据卖者言其有西域大宛马,速度快,耐力也好,可谓是良马中的好马,伏泉也是花了好大一番气力才购得。

黄忠看得眼前之马,眼色一亮,走上前去,抚摸连连,颇为爱不释手,赞道:“真好马也,如此好马可谓百金难求!”其亦是武夫,虽擅弓,骑马亦好手,虽不算输识此道,但对马亦擅识别。

百金即一百斤黄金,自古就有一金万钱之说,当然这只是个虚数,当今一斤十六两,每两黄金可兑换一千三百余钱,因此一斤金超过两万钱,百斤金即两百万钱。

正常年节一石粮食百余铜钱,牛羊肉一斤值几钱至十几钱,一匹牛、马不过三五千至一万钱,然而如今马匹交易尽为边地豪族垄断,加上物价膨胀,京师一匹普通马涨到十余万,良马更是疯长到数十万,黄忠言这西域良驹值百金却是夸张之语。

事实正是如此,为了笼络黄忠,伏泉可算是下了血本,幸好不其侯传承百年,其父亲留下遗产不少,不然真是吃不消。

伏泉笑道:“俗话说宝马配英雄,泉配不得此马,吾观兄长孔武有力,便赠与兄长。”

“万万使不得……”黄忠大惊,连忙抽回摸马之手,摆手拒绝,他虽极爱此马,但这份礼物太贵重了,不说根本就无法拿钱财来衡量,即使卖恐怕也是天文数字,他纵然倾家荡产都不够买一条马腿。

眉毛一挑,伏泉笑道:“如何使不得?吾与兄长有缘,兄长为人质朴,精悍勇猛,世间少有,一匹劣马而已,赠与兄长吾还嫌小气了。”

他自幼出自皇亲世家,荣华富贵不断,这一番话说得风轻云淡,颇有些是金钱如粪土的感觉。

“这……忠谢过郎君,他日必报君之大恩。”黄忠此时颇为感动,不说伏泉于自己困境之时,留宿自己一家,还遣人赠衣送食,此时又送宝马,这番恩情真叫他不知作何言语。

“还叫郎君?倒嫌得生分,称吾表字便可。”

“忠谢过流川。”黄忠道。

第六十五章 天灾不绝

十一月,江东的平叛终于结束,执金吾宋酆督阵,扬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夤合围许昭父子于会稽,大破之。

消息传来,伏泉终于松了一口气,宋酆这一年以来战果进展不快,已经惹人非议。八月更有议郎上疏,执金吾酆剿贼不力,督阵数万郡兵连战一年有余,竟不能速克,恐有不臣之心。谏言调宋酆回京,选一忠心之人前往替换。

此言可谓歹毒之极,外戚之人本就一方面受皇帝信任,又一方面受其猜忌,生死皆在皇帝一念之间,若是刘宏不再扶持宋氏,则宋氏崛起势必夭折。

当时朝中分为两派,或有言宋酆无能,应允换将;或有言贼势颇大,速难平定,不能冒临阵换将之大险,加之宦官一系于刘宏身边谗言,刘宏已颇为意动。

幸好此时宋酆于年前尽破许贼,堵住了悠悠众口,否则拖到年后,说不得刘宏真会改了主意,调人换了宋酆,毕竟历史上刘宏可是不止一次听信宦官言语,干了不少兵家大忌之事。

这一点,只能说一个自幼与宦官相处长大的人,对于宦官天生就有一种信任和依赖,这也是后来,只要宦官没有触及到刘宏的皇权统治,他都没有下死手的主要原因。

后来宋后与伏泉言道,那议郎乃是中常侍袁赦旧时门生之时,伏泉略一惊讶,随即释然,这位因刘悝一案被刘宏选择性遗忘的大宦官终于出手了。

只是其计未免有些想当然了,若是王甫在此怎会仅仅只有议郎上书,说不得他就会按照历史,来一手百试不爽的巫蛊之计,灭绝了宋后之位,然后让何家入主后宫。

念及此处,伏泉忽然一愣,没了王甫就不会再有宋氏因巫蛊之祸而被废除吗?

要知道历史上这件事情,何家可并不一定没有参与其中,现在何氏得宠,后宫之中暗流涌动,说不定有聪明之人会建议其依旧上演巫蛊之祸,看来他得要好好注意何氏的动静了。

十二月,宋酆得胜还朝,刘宏于朝堂一番勉励,授以车骑将军职。明旨既出,朝野皆言宋氏大贵也。

汉制,车骑将军授金印紫绶,已有开府之权,其位次上卿,或比三公,于武职仅次于大将军及骠骑将军,而在卫将军及前、后、左、右将军之上,典京师兵卫,掌宫卫。

宋酆得了此职可见刘宏信任,毕竟自王甫、曹节死后,中朝实力大损,虽刘宏百般提拔张让赵忠等人,还是弥补不了宦官集团式微的形势。后世史书只言刘宏昏庸,宠幸宦官,致使正直之士有志难伸,忠义之臣难受赏识,却不知这多为春秋笔法。

来到此世伏泉才知刚刚登基的刘宏其权利被外朝集团限制的极其厉害,就像宋氏封后这件事情,也是外朝以一句“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强逼而册封的,虽然皇帝的婚姻本身多无法自己选择,但由此可见外朝现在可并不像后世描绘的那样势弱,一切也得等到第三次党锢之祸开始之后,中朝外朝势力瞬间逆转。

为了对付外朝,现在宋氏被刘宏拉出来上位也是极为合理的,毕竟历史上何进能够上位,出了黄巾起义,也是因为刘宏不信任外朝之人,不敢交托兵权,只是他未料到何进后来会如此巴结士人。

又是一年春和正茂,恰同学少年时,太学里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只因石经,后世有名的熹平石经开始雕刻了。

汉朝博士传经,各依家法师法,加之太学学生繁多,来自各地,师承不同,章句互有异同。再加以年深月久,辗转传抄,文字多讹,更有私行贿赂太学校书机构而增添书经文字以全私文者,引起各家在文字上的歧异和争吵。

蔡邕和杨赐等人上书奏求正经文字,刘宏应允,诏诸儒正《五经》文字,陟蔡邕为议郎,命其为古文、篆、隶三体书之,刻石,立于太学门外,使后儒晚学咸取正焉。

今日,便是将儒家经典刻于石上之日,太学诸生纷纷赶来,观此大礼。

石碑落成,伏泉驻足于石碑下,脸露惊色,汉族文化何其深也,后世只是听说熹平石经何等壮观,其原本碑文,多因战乱毁坏,残存寥寥,今日见其本来面目果然不虚。

只见石经碑高一丈许,广四尺,共四十六枚。“骈罗相接”,立于太学门外,以瓦屋覆之,四面栏樟,开门于南,河南郡设卒看守。今日来此观视摹写者,仅车乘便有千余辆,填塞街陌。

四月,郡、国七大水,扩及兖州、豫州、徐州等地,其中为山阳、梁、沛、彭城、下邳、东海以及伏泉的家乡琅邪为主。

据家中忠仆来信,其名下庄园亦多有受灾,估计今年是没了收成。

伏泉对此亦无他法,只能令其多招受灾无地农民重建庄园田地,开垦土地,然而得到的回信却让他吃惊,愿为其种植庄园者寥寥无几。

初时听此言伏泉很诧异,竟然农民有地却不种,待得深深问清之后,他才知道原因,世家地主的田租和政府的税赋太重了!

重到无地农民更愿意改行从商,因为从商比务农更容易填饱肚子、更有利可图。

税赋,永远是人民百姓的痛,放之后世亦然,后世更能成为保护本国商品的利器。

不过在东汉却一方面成了多数世家巨富的道路,他们靠着吸食佃农之血,生活奢靡,可谓是“豪人之室,连栋数百,膏田满野,奴婢千群,徒附万计。船车贾贩,周于四方;废居积贮,满于都城。琦赂宝货,巨室不能容;马牛羊豕,山谷不能受。妖童美妾,填乎绮室;倡讴伎乐,列乎深堂。宾客待见而不敢去,车骑交错而不敢进。”

另一方面也成了世家有钱却无粮食的窘迫,常有高价求索粮食之事发生。

于此,伏泉别无他法,回书道若是地多,便低租或无偿让无地农民耕种,他的心中只想多给一些人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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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无地农民有地不种,可以查到根据很多,这里只用笔者找到的。

【陈志《孙休传》:(永安二年)(259年)(三月)(孙休诏:)……夫一夫不耕,有受其饥,一妇不织,有受其寒;饥寒并至而民不为非者,未之有也。自顷年已来,州郡吏民及诸营兵,多违此业,皆浮船长江,贾作上下,良田渐废,见谷日少,欲求大定,岂可得哉?亦由租入过重,农人利薄,使之然乎!……】这是孙吴皇帝孙休诏书,里面就说了原因。

世家豪族奢靡生活摘自《后汉书·仲长统传》《理乱篇》

世家有钱却没有粮食,根据【陈志《郑浑传》裴注引张璠《汉纪》:(郑泰)家富于财,有田四百顷,而食常不足。】

第六十六章 三互法

五月,丁卯,大水之后,刘宏又一次大赦天下。只是上天似乎并未在意,天灾依旧继续,唯一好点的情况便是大汉因为伏泉的出现,预防措施不断完善,并未再次出现大疫。

六月,弘农、三辅螟。

《史记·龟策列传》中言“螟虫岁生,五谷不成。”螟灾产生,弘农、三辅百姓又要遭罪了。

消息传来雒阳,幸好波及范围不大,加之七国大水之后,大汉全国温度普遍皆低,螟虫非自然死亡率极高,大水无形之中倒也算解了此灾,不过终究苦了百姓。

天灾不断,百姓困顿,刘宏下诏,令郡国受灾者,免收一半田租;其受害十分之四以上者,免收全部田租。

大汉的天灾这几年从未断绝,如同末世一般敲击着百姓的生活,即便后世现代,一场川蜀之地的大地震都能让国家不宁,民族悲愤,救灾也需数年才能恢复如初,可以想想千年前的东汉是何等场景。

不过东汉的救灾能力却是一绝,即使中央朝廷亏空,有时无力救灾,只让地方自救,也未出现过百姓饿死的情形。

并非像后世史家塑造的那样,所谓“东汉末年,朝廷昏庸暗弱,百姓民不聊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易子相食,人伦惨剧”的乱世,起码也要等到那位著名的邪教首领,为了私欲起兵造反,从而形成的景象。

起码一点,东汉朝廷再怎么混账,皇帝下旨禳灾罢官、送钱赐粮,寻医送药、减免租税、祭福求雨、兴修水利等等……这些都是铁证,后世同情士人的史家再怎么用春秋笔法掩盖,这些都是抹杀不了的!

就在伏泉注意力还放在天灾上时,从宫中宋皇后处传来的一个消息,让他警惕起来,何氏怀孕了。她肚子里的应该就是历史上那位登基不过数月,便被董卓废立的汉少帝刘辩,只是自己来了这一世还能让他登基吗?

无论如何,宋皇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太多例子已经是说的很清楚,没有子嗣的皇后,在后宫的权利争夺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还在想着这事,车骑将军府便来人传话,宋酆请他过府一叙,看来这位外戚将军也感觉到宫里的风云变化了。

到了宋府门口,昔日门可罗雀的外戚府外,而今已是门庭若市,大大小小的马车依次停在府外等待接见。

宋府苍头自然识得伏泉,恭敬为他牵马,迎其入府,门外诸人皆是好奇,此谁家少年郎,竟可得如此礼遇。待知道其乃“治瘟郎”后,皆是赞道果然是大儒世家,有君子之风,伏泉对于此言早已耳濡目染,面不改色,几年时光,他早已习惯了旁人异样的目光与话语。

刚入堂前,便听里面传来一阵争执之声,走近细看却是老熟人蔡邕与宋酆谈话。

蔡邕言辞激烈道:“‘三互’之法乃恶政,致使朝廷选拔干吏艰难,幽、冀二州所官久缺不补,君侯乃国之重臣,此朝廷危及之秋,今蒙陛下赏识,得灭江东许贼之功,理应上书陈词利弊,罢‘三互’之恶法也。”

但宋酆并未理会,其淡淡道:“伯喈此言,孤岂不知,然此事非吾不欲为,而是不能为也。”说吧,一言不发。

“哎……”蔡邕一声长叹,摸了摸短须便低头离去,路上与伏泉撞见,脸露假笑道:“流川今日亦来君侯府上?”

伏泉赶紧行礼道:“见过议郎,今日得了大父招呼,便赶来了。”

“既如此,仆先告退。”蔡邕心情不好,打了招呼便走了。

伏泉哑然,蔡邕难道看不出为什么刘宏为何如此作为?

明知道因为三互法的实行,朝廷选拔人才逐渐困难,他真的那么蠢会看着幽州、冀州官员久缺而不作为?

答案很明显,皇帝是很聪明的,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一点,外朝势力太大,统治者需要一些政治措施来抑制,“三互法”便是一件利器。

早在桓帝时候,三互法便出台了,到了刘宏,实行更加彻底,为了什么?

说的简单一点,就是增加更多的官吏岗位,让知识分子有更多的官可做,同时又要防止士人结党营私。

想想看仅仅一个太学里,作为预备官员的人数就要有三万多人,而且这个人数只增不减,还不算各地有名望举孝廉的人,他们都是要去做官的,普通的刀笔吏他们是不屑一顾的,可是汉代州郡长官就那么多职位,哪里够用?

当一个国家要做官的人多了,却做不了官时,国力就会自然的陷入内斗和衰败,只有干掉政敌他们才有官去做。而这些士人的政敌在哪?

很明显当然是宦官和他们亲属了,毕竟他们可是霸占了许多官位。

所以汉桓帝亲政之后,为了扭转东汉中期日渐衰颓的国势,便排“仁”用“义”,不再重要郭、马、袁、杨等开国元勋的后代和世卿世禄的豪门成员,而着重从民间提拔新人才,这也是许多豪门快速衰落的原因,像以后的西凉军阀马腾,不就是扶风马氏出身,结果年轻时破落的只能娶羌女。

在军事领域,桓帝“举贤上功”,用人唯才而不唯亲,弃用长期垄断西北军权的邓、马、耿、窦等将门成员,转而提拔下级军官,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威名赫赫的“凉州三明”。

近百年来,东汉军队在对外作战中胜少败多,特别是羌人多次横扫凉州,延及并州和益州,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在凉州三明的努力下,汉军很快扭转了以往的被动局面,征服了众多游牧民族,收复了大片国土。

桓帝做这些根本目的是一样的,一方面限制世家发展,大力提拔寒门中人,另一方面控制士人权利,防止士人们拉帮结派加大党人势力。

“三互法”的出台,也是为了完成了这一目的,毕竟这极大的利于肃清吏治,防止官员以权谋私,增加世家豪族利益。

但是,这也导致官员对地方上的情况不熟悉,办事不认真,还加大了政务难度,这也是幽、冀二州出现了“久缺不补”的怪现象的来源。

进了前堂,在外出征一年有余的宋酆,虽然脸上依旧显露仁厚之气,但隐隐也散发一股杀伐之气,应是久在战场所致无疑。

与其行礼后,宋酆便直言问道:“何氏的事汝可知了?”

“姨母差人送了话,已知了。”

“既如此,吾便直言,吕常侍传了话,宫中有言皇后心怀二意,欲与宋氏联合,图谋不轨。”宋酆语气冰冷的说道。

伏泉大怒,喊道:“谁人如此狂言?皇后忠贞贤淑,岂是宵小之徒可以诋毁?”

“能是何人?皇后无子,对方又于宫中势力甚大,其若无把握,怎敢于宫中传播此言?”

伏泉一愣,看来宋酆已经猜出谁人,随即细细思索,便明白了。

宋酆早就点出了对方是谁,“皇后无子”的话,现在最得利的便是何家中人了,若是何氏诞下皇子,宋氏的皇后之位便碍事了,所以与宦官联合的何氏当然要提前布置,若是诞下皇子,便是合力废了宋氏后位的开始。

“大父稍安,陛下不喜姨母久矣,急切不来。观姨母处境,若不是宋、伏两家崛起,其于后宫上有董太后压制,下有诸宫女觊觎后位,欲破此危局,唯有一策。”伏泉慢慢说道。

“何计?”

“姨母有子便可。”

“这……”宋酆哑然,这计策谁都知道,可刘宏难得去长秋宫,去了也很少留宿,哪有机会让宋氏怀孕?更何况是皇子。

这就是难解之局,皇后无子,其亲族纵是皇亲国戚又如何?能可与国同休焉?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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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说一下吃人的事情,在黄巾起义前,东汉那种人相食的事情真的很少,有的也只是某一时期的个例,并非如后世舆论说的那样,东汉后期都是易子相食的人伦惨剧。因为在黄巾之乱前,东汉政府的自救体系并没有完全崩溃,即使通货膨胀,政府还是会出钱救灾的,多数都是灾患前期,解救未到位而出事的。

之后便是第一卷完结,其实有些读者可能也发现了,第一卷后期剧情衔接不好,因为泉释是第一次写历史,剧情没有掌握好,但是心中有些话想用文字表现出来,因为现在网文太多无脑演义风,看得我想吐,所以在第一卷加了不少料,有人说我黑袁、黑曹、黑刘,就说吧,反正我也不在乎……

这里泉释说一句,最近几章可能看得吃力,又慢热,能坚持下来的真的都是历史老白了,泉释也不想写这些的,毕竟有的演义迷会说我为东汉政府洗白什么的。不过我是考据党,这些东西还是忍不住添加,这也让我构思头痛的原因,毕竟要如何把这些史料掺加进去,又不能被人说注水,很考虑文笔的。

按道理为了成绩,应该和其他人一样,写争霸,热血,系统,生活流,可是说真的,现在的历史文我多数看不下去,因为戳不到我的爽点,这也是我想写历史文的初衷。

本来我是想选宋来写的,后来想想新人第一本还是选拿手的,虽然三国被写烂了。另外后面的剧情,不把东汉的情况交代清楚,说的一些内容估计会让多数人感到我历史不懂,后面还有几章第一卷就结束了,主角也该入朝为官了,大家一起和泉释见证强汉崛起吧!!

另外感谢这本书从一开始就支持我的大侠0007,疯狂的赵信、山禾石等人,我其实发了书评区想用龙套感谢你们,可不知道你们看没看到,看到你们不断投推荐票,我很开心,希望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六十七章 孙文台成名战鲜卑

雒阳车骑将军府里,一众宾客觥筹交错,只为庆功。

去岁鲜卑再次寇边,肆掠日久。皇帝下旨令车骑将军宋酆率兵支援,宋酆手下大将孙坚身先士卒,勇猛异常,连斩十余鲜卑游骑,击溃鲜卑一部。

后鲜卑首领檀石槐见幽州贫苦,所抢物资不多,无意久战,便率军远离,汉军使才得胜。

虽然只能算是小胜,但毕竟也是胜了,近几年边境时常被掠,百姓罹难不知凡几,刘宏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振兴国威。

自然此次宋酆之胜当然需要大肆封赏,毕竟上一次取胜鲜卑还是三年前北地太守夏育率领屠各人追击,才破了不可一世的鲜卑檀石槐。

“孙将军一战成名,真可谓是吾大汉勇将也,泉敬将军一杯。”说罢,伏泉端起耳杯与其痛饮。

孙坚受宠若惊,他深知面前的小郎君是何人,大喜道:“坚谢过郎君举荐之恩。”说完,一口饮尽耳杯之酒,样子很是感激。

毕竟若不是伏泉举荐,他说不定还在做那县丞小官,哪有今日秩比两千石破虏中郎将一职。破虏中郎将正是孙坚得胜后,刘宏不吝赏封之职,看来他前世今生都与“破虏”有缘。

“吾观将军左右,此人甚是威武,颇有容貌风姿,不知谁人也?”伏泉指着堂下,正与其他人敬酒的一青年小将问道。

孙坚傲然道:“好叫郎君知晓,此人乃右北平程德谋,坚于幽州识得,吾二人相见恨晚。因其武艺不俗,又颇有谋略便招于麾下。”

程普!

程德谋!

伏泉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记忆里程普可不该这么早就跟了孙坚才对,不过再三验证还是确信这就是那位孙氏老臣,看来有些历史即使出现了蝴蝶效应也不会改变的。

他脸带吃惊的看着孙坚,眼色意味莫名,有那么一刻,他想现在就斩杀这只猛虎,毕竟自己这算是提前让孙坚进入政治舞台,要是让他提前得势,那可十分不利。

不过,最终他还是下不了手,毕竟自己武力显然是不能和孙坚相比的,而且历史上孙坚说到底还真算是个汉室忠臣。

孙坚自是不知伏泉所想,他看到伏泉神色吃惊,脸上不由沾沾自喜,一股傲慢之色尽显。

想他孙坚不过吴郡富春一没落小族出身,虽是孙武后裔,但家境却已没落,父辈也多是小官小吏,而如今,自己凭得本事得了不其乡侯、车骑将军宋酆赏识,征辟入府,驱除鲜卑贼寇,一战成名,这可不是他当初召募精勇助州郡讨许生的小阵仗。

场中要与孙坚这新晋军中新贵饮酒攀谈交情之人繁多,不一会儿其就被他人拉走,伏泉回到自己位置,任由身边小婢用厄中画勺为自己斟满耳杯,深深思索起来。

一晃已是快两年了,现在已是熹平六年,本来车骑将军府中宴会与他无关,但他乃是宋氏外戚里子侄一辈翘楚,被请来也是应该,别的不说,刚刚与自己饮酒的孙坚便是他举荐而来。

没错,就是那位未来的江东之虎,孙氏三世余烈的奠基人。

伏泉初听其名,却是在那年许昭被灭之后,朝廷嘉奖其功所闻。当时他并未在乎,毕竟历史名人见多了,要在乎这个还未成名的孙坚吗?

不过在宋酆被刘宏下旨出兵援助幽州后,为了保证此次出征必胜,使得已经对宋氏逐渐疏远的刘宏再次信任宋氏,伏泉第一时间向他举荐了孙坚。

念及此处,伏泉不由苦笑,自己这个外祖父真的不适合做实权大官,遍看他这两年开府之后,所征辟之人,虽多为地方名士,但多在去年掀起的第三次党锢之祸后,皆被禁锢,而武将却是寥寥,还都是后世默默无闻之辈。

幸好孙坚与宋酆有缘,毕竟其因讨许昭之故,说到底也算宋酆旧吏,而且其志也不在一区区县丞小官上,男人不能封侯拜将,何以处世?

因此在接到车骑将军征辟之信,当下弃官解印,带着当初剿贼后同往盐渎当差的同乡兵卒,汇合宋酆前往幽州迎战鲜卑。

一番饮宴完毕,宾客尽散,伏泉未走,盖因宋酆传话,让其稍后进后院密谈。来于此世,伏泉早已小有名声,加之早慧非常,是以这种私会密谈其已习以为常。

由苍头领入后院,伏泉迎面走撞上宋奇,其神色不愉,看似有异。

伏泉行礼道:“见过舅父。”

宋奇神不思蜀道:“檀奴来了?好、好……”

说完,宋奇便离去,倒是让伏泉摸不着头脑,疑惑不已,暗道自己这舅父今日怎么了?

见了宋酆,一番行礼后,便听他直言道:“宫中吕常侍带了话来,司徒杨赐、太仆袁逢刚刚入宫奏请稳固国本,议定太子。”

伏泉大惊,问道:“陛下于此何言?”

“未言,只让杨、袁二人离去。不过后问及中常侍袁赦、张让、赵忠等人,其多言应早定太子,若不是吕常侍进言,皇子年幼,又养于宫外,不知秉性,不可速定,陛下赞同其意,否则此事定难挽回。”宋酆忧心说道,显然知道此事也是后怕不已,真要定了太子,于他宋氏无异于釜底抽薪。

“大父且宽心,今大父有胜鲜卑之功,陛下纵是有考虑立太子一事,也会于此忌惮一二。在吾看来,除姨母无子外,陛下有此心多为一干心属何氏宦官言语,加之何进此人最是专营,竟拜司徒为师,再有袁赦之故,外朝心向何氏皇子也属应该。”

何氏皇子便是去年宫女何氏诞下的皇子刘辩,其母何氏也因此受封贵人。

不过因刘宏先前所生的皇子们都已夭折,加之宋后有些妒忌何氏生子,毕竟何氏是她宫里最主要的竞争对手,还曾几番针对宋氏,所以何氏恐刘辩遭不测,皇子辩出生后没有养在皇宫中,而是送到宫外道人史子眇的家里抚养。

一方面避开宫内争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迷信,他们听闻史道人有法术,希望其能保护刘辩不会早夭。

“哎……”宋酆幽幽一叹,随后告诉伏泉他已让宋奇以后勿与曹操往来过甚,言语之中对于曹操与袁家那位“天下楷模”交往过密十分不满。

伏泉这才知道为何宋奇脸色有异,毕竟其与曹操相交莫逆,还是曹操从妹夫,娶的是侍中、长水校尉沛国曹炽之女。

虽然这里面有当初曹腾助宋氏登位,两家之间的政治联姻之故,但一点也不影响宋奇与曹氏相爱非常,与曹操友善,现在让其绝交曹操,也真是难为这舅父了。

第六十八章 党锢寒心

袁隗去年被罢免司徒之位,后由光禄大夫杨赐代为司徒,这位帝师两任三公,可见刘宏对其信任。

而何进也是看到这点,竟然拜师杨赐,一下子不仅无声的拉近了与皇帝的联系,毕竟两人算是同门之谊,渊源颇深,又让何氏在外朝士人眼里成了香饽饽,这才由杨赐带头,袁家的另一位九卿太仆袁逢随同,请旨立太子。

至于杨赐为何要收何进这个寒门之人为弟子,更知道其是外戚,还明知立太子一事是袁家与何氏密谋,也要带头请旨,一方面乃是袁氏与杨氏关系极好,杨赐的儿子杨彪娶了袁逢的女儿,两家乃是儿女亲家,生了后来有才名的杨修,另一方面无非是几方互相利用而已。

何进需要杨赐弘农杨氏的名望,遮盖他出身寒门的劣势,同时与外朝拉近关系,让他们支持自己的侄子成为太子,这样再有宫里亲近宦官在刘宏身边的鼓动,何氏在后宫和皇帝眼里夺位的机会更大一些。

杨赐则是外朝的领袖之一,一方面当然希望朝廷早立太子,稳定国本,毕竟东汉后期的皇帝都不是长寿之人,另一方面,则是希望中朝自己陷入内耗,使得外朝在朝堂的话语权更多,毕竟王甫、曹节死后,受其牵连者于朝堂留下不少空位,其中多数都被士人占据,若不是去年的党锢之祸,今番朝廷定不会再有宦官把持。

是以,眼看何氏后面的宦官集体要与老牌皇戚宋、伏发难,当然是百般支持,他巴不得中朝势力里外戚与宦官内斗,自相损耗。

而袁家就更好理解了,他们此时除了袁绍这个心术不正的异类之外,都希望能与何进交好,从而能搭上一条从龙之功,继续帮袁氏保持顶级门阀的势头。

毕竟袁家可是有一个大宦官袁赦的族人,张让赵忠此时稍显稚嫩,宦官之中没有一个有能力的老牌宦官,真的镇不住朝堂,此时他还没有无耻的喊出那令天下皆惊的“张常侍是吾阿父,赵常侍是吾阿母”之类的荒唐话,是以还是很信任宦官的。

成熟的政客之间从来都是没有节操了,纵然士人与宦官对立,不屑与其为伍,但关乎自己利益还是会做出最好的抉择,至于不成熟的,早就成了政治牺牲品了。君不见历朝历代都说明了,成为官场不倒翁的人都是一个优秀的政客。

翌日,太学之中也是风起云涌,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之下,议定太子成了大家讨论的重要话题。

太学里空地处,一群穿着长裾衣袍的太学生,正围于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听其言语。

“诸位,国本乃是天下之重,吾等太学诸生,应以国事为重。今司徒杨公,太仆袁公,请旨早定国本,实乃国之大事。”

说话之人名曰袁胤,还未成年,乃是汝南袁氏族人,他有两个从兄以后很是出名。

其中一个从兄过继给去世从父袁成的庶兄,叫袁绍,因党锢之祸现在赋闲,只是其不断招收死士,结交党人士子,颇为让人忧心。

还有一个从兄叫袁术,业已成年,取字后被举为孝廉,靠着家中势力,现在已入宫中为郎,说白了就是皇帝身边的侍卫,纯镀金而已,相信很快便有要职可当,其自幼便与袁术交好。

“是极是极……”

“袁兄所言极是。”

“朝廷一日不定国本,恐起祸事。”、

……

太学之中不时有学子支持此言,毕竟国本永远是历朝历代士人最关心的话题。

“王兄,怎么不去慷慨激言一番?”离人群不远的一处竹林里,伏泉与几人坐于一起,静看这太学之事,突然打趣问道身边王朗。

王朗苦笑道:“流川何故欺吾,恩师进言立定太子,吾亦不赞同。皇后尚在,贤淑贞良,加之皇子年幼,如此急迫,非乃幸事。”

伏泉笑道:“王兄勿急,此戏言耳,只是未想此事才出,太学里便是传的沸沸扬扬,看来有人刻意为之。”

话未说完,便听身旁一魁梧少年大声喊道:“还能是谁?袁胤传此言,定是袁氏指使无疑,何氏兄进拜杨公为师,何氏于宫中又与袁赦相密,有袁赦在,袁氏赌何氏子为太子有何不可?”其嗓门奇大,状若洪钟,震得伏泉脑子嗡嗡作响。

这人是伏泉去年所结识的同乡少年,名曰臧洪,字子源,广陵郡射阳县人,就是历史上和吕布合传的那个人,未来的汉末群雄之一。

其与伏泉颇有渊源,既是同乡世交,其父又算宋酆故吏,就是当时帮宋酆灭许昭的扬州刺史臧旻,现在因功迁使匈奴中郎将。

江东叛乱平定后,臧洪因其父平乱之功,被朝廷拜为童子郎,于去年入太学游学。伏泉与其在徐州乡友聚会相识,志趣相投,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此时,坐于角落“安分守己”的贾诩突然开口道:“袁氏自袁安卧雪以来,所行之事尽皆有利可图,否则断不会崛起如此之快。若是太子早定,其有从龙之功,自然需要造势,只是太学之中再谈政事,恐祸福难料。”

一语说完,除了伏泉回应,其他人皆不言语,倒不是不赞同,而是心有所感,为朝廷前路感到迷茫。

去年五月,永昌太守曹鸾坐讼党人,上书曰:“夫党人者,或耆年渊德,或衣冠英贤,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锢,辱在涂泥。谋反大逆尚蒙赦宥,党人何罪,独不开恕乎!所以灾异屡见,水旱荐臻,皆由于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

皇帝刘宏省奏,大怒,即诏司隶、益州槛车收鸾,送槐里狱,掠杀之。于是诏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锢,爰及五属。弃市。诏党人门生、故吏、父兄、子弟在位者,皆免官禁锢。

这就是第三次党锢之祸,由此之后,士人真正开始寒心,对于朝廷诛灭宦官绝望,党人则仇恨宦官皇权更甚,纷纷依拢于“天下楷模袁本初”的身边,时刻准备夺权与复仇。

第六十九章 献策治蝗

第三次党锢不同于前两次,这次尤为激烈,凡是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中任官的,一律罢免,禁锢终身,并牵连五族,党锢的范围更加扩大,波及无辜者更多。

历史早就说明知识分子太多,又掌握话语权,对于一个封建帝国是一个多么大的灾难。

这些知识份子都是要做官的,他们除了官是不屑于从事农、牧、工、商、医、兵等当时被视为下贱的行业,而如今刘宏开启了党锢,真的是断绝了很大一部分知识分子的出路,不令士人寒心,党人仇恨才怪。

而像贾诩、王朗这样的太学生,就是未来士人的主力,虽然他们没有受到党锢影响,但是党人在士人之中有着绝高的地位,还是令他们心有戚戚。

二月,南宫平城门及武库东垣屋自坏。武库,禁兵所藏,即军械库;东垣,库之外障。

因南宫平城门内屋﹑武库屋及外东垣屋前后顿坏,蔡邕曰:“平城门,正阳之门,与宫连,郊祀法驾所由从出,门之最尊者也。武库,禁兵所藏。东垣,库之外障。《易传》曰:‘小人在位,上下咸悖,厥妖城门内崩。’《潜潭巴》曰:‘宫瓦自堕,诸侯强陵主。’此皆小人显位乱法之咎也。”

伏泉闻之感觉可笑至极。试问天下哪有不会自然损坏的屋子墙面?

即使后世钢筋混凝土房屋也会年久失修,何况古代房屋?没想到古人竟能扯到奸臣小人为祸朝廷,奸臣小人能指谁?

唯有宦官耳,可见士人真是抓到机会就要生拉硬扯,好好评讥一番宦官,连蔡邕这等学者亦不能幸免。

四月,大旱,七州蝗。

消息传至雒阳,满朝皆惊,群臣皆言国有奸臣,请旨皇帝彻查天下贪官酷吏。刘宏准奏,令三公条奏长吏苛酷贪污者,罢免之。只是这真的能够治理蝗灾吗?

古人对于蝗灾并不陌生,一般而言,久旱必蝗,大旱之后常有蝗灾,这是因为蝗虫是一种喜欢温暖干燥的昆虫,干旱的环境对于它们发育和存活有许多益处。

其所到之处无不实行三光政策,因为蝗虫多为杂食性,无所不吃,不仅为害农作物,杂草和木本植物的叶子都可以作为它的食料,它们经过的地方,草木无遗,禾穗和竹木叶都被啃食得干干净净,饿坏了的蝗虫,甚至连牲畜的毛发都能往嘴里嚼……

而且蝗灾比旱灾更加棘手,旱灾只要等到降雨便能缓解。但是蝗灾则不同,蝗虫成群结队,顺着风和气流迁徙飞舞,一日可行百里,根本来不及提前戒备。

这时的蝗虫被人称为蝗神,从君王到贵族士大夫到百姓皆认为其乃神灵示警,他们不仅不会加以捕杀,反而祈求神灵护佑。

他们认为,每当人类悖行天意时,上天就会降下灾异,旱、涝、蝗、瘟疫等来惩罚人类,自西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董仲舒对先秦儒学加以改造,把阴阳五行论给纳入了儒学中,这种思想深入人心,以至于后来出现禳灾这种迷信行为。

加之汉代先前出现蝗虫,有人以“沟坎法”灭之,即先在地头、路旁挖沟,然后众人一字排开,手拿树枝、木片之类的东西,挥动呐喊,把蝗虫赶进地头的深沟里去,再加土掩埋。

但这种方法未必有效,多数蝗虫不死又从土里钻出来重新祸害庄稼。因蝗虫不死,使古人更加迷信,更加导致他们后来普遍认为蝗灾是贪官污吏横行,政治不清明所造成的,就连蔡邕也曾言道,“蝗者,在上贪苛之所致也”。

长秋宫里,皇帝刘宏正抱着自己长女刘葭逗弄着,身边宋后呆呆看着,想要插话,可刘宏却不理睬她。

刘葭这小孩子长得已经三尺有余,正咿咿呀呀的对着刘宏嬉笑,看着很是可爱有趣。虽然刘宏有了儿子,但毕竟养于宫外,是以他对那未见几面的儿子感情不深,反而对这小女儿十分喜欢,大概是所谓的“父子是仇人,父女是情人”的缘故。

这几日刘宏都会常来长秋宫里多待一会儿,因为蝗灾几乎波及大汉半壁江山,已有愈演愈烈,泛滥成灾之势,可朝中却无一人谏言良策,只是一味让他彻查贪官酷吏,但却无成效,让他很是苦恼,这对他的统治非常致命,以至于最近他连后宫新招入的几位佳丽都没有太多兴趣,只能用自己这宝贝女儿的笑容来排解愁苦。

这时,张让入殿禀报伏氏郎君求见,刘宏一怔,暗道按照伏泉来宫中规律,今日不该来也,不过还是招他入殿。

伏泉随着张让进入殿内,其冷冰冰的模样,还想伏泉欠他几百亿一样。

在他看来,若不是有刘宏让他入宫的许可,可能自己根本连皇帝的影子都见不到,只是两人之间派系有别,天生便是敌对,能有何办法?

与皇帝皇后一番行礼,伏泉见到刘宏神色,颇为吃惊,记忆里刘宏少有愁眉不展的时候,没想到今日就让他遇上了。

宋后坐于刘宏一边,给他打了眼色,稍稍思索,伏泉便明,细声问道:“姨夫可是为蝗灾发愁?”

刘宏应道:“是也,此次蝗灾愈发强势,波及七州,恐大汉半壁江山皆有泛滥成灾之危。”

果然如此,伏泉了然,正声说道:“吾有一法,可治蝗灾。”

“哦?当真?”刘宏眼前一亮,目不转睛地盯着伏泉,生怕他只是儿戏之言。

伏泉刚待回话,便听张让喊道:“竖子休得胡言,天灾地妖,所以儆人主者也,旱灾之后,飞蝗乃至。蝗本天灾,非人力可及,唯靠上天神灵祈助,汝一介孺子,怎可口出狂言,消除蝗灾?”

张让本身就对伏氏外戚抱有敌意,此时听到伏泉狂言,心中自喜,第一反应便是要在陛下面前落了他的面子,加之数年前那次瘟疫后被伏泉落了面子,他一直耿耿于怀,今日得了机会,怎会放过?

“张常侍言吾胡言,但吾有法可治蝗灾,不知常侍可有它法?”伏泉眼神一凛,淡淡说道。

“这……朝中诸公已提善法,相信不久必可治也。”张让一时语塞,他哪有办法治理,刚刚只不过按照思维惯性,想要好好嘲讽伏泉而已。

“哦?吾听闻,朝堂诸公皆言国有贪官污吏,侵吞民膏,陛下亦下旨彻查,但似乎所查之人多为张常侍门生亲属,莫非张常侍便是那最大奸臣不是?”

“竖子!汝、汝血口喷……”张让手指伏泉,急声喝道,他未想才说几句,自己便被伏泉反讥,而且是在刘宏面前,要是皇帝对他起疑,那便糟了。

刘宏沉声道:“够了,朕要的是治蝗之策,不是听汝二人呱噪。”

“侄儿知罪。”

“奴婢治罪。”

看见刘宏生气,伏泉和张让赶紧告罪。

“檀奴,汝继续说。”刘宏道。

“姨夫是否见过飞蛾扑火?”

刘宏不解其意:“徒惹焚身之祸罢了,为何有此问?”

“飞蛾、飞蝗份属同类,姨父焉知蝗虫不会效法?”

刘宏手拍大腿,同时“啊呀”一声,连连说道:“未想这道理如此简单,只是该如何行法?”就连宋后和张让也是一脸惊讶,眼睛瞪大的看着伏泉。

伏泉望见暗笑不已,后世有名的姚崇治蝗流传千古,其治蝗之法更被后世奉为经典,今日便让你们开开眼界。

第七十章 伏完假节

长秋宫里,众人皆是惊疑望着伏泉,等待他的下文。

伏泉正声道:“吾曾闻,蝗虫幼虫藏于土地,待成虫后一飞冲天,随风而去,日行百里,万物可食,故治蝗需从两面入手,一杀成虫,二杀幼虫。”

张让脸色一变,歹毒道:“竖子胡言,蝗乃神灵,岂可随意捕杀?陛下,请治此人妖言之罪。”

只是还未等张让继续,伏泉却舞臂高呼,大声喊道:“侄儿请陛下治中常侍张让大不敬之罪,其罪可诛。”

一语说完,满殿皆惊,众人纷纷望向伏泉,就连殿内外的寺人宫女都抬头望来,毕竟敢再皇宫里如此言辱张让这个大宦官可不多见。

汉代在本人面前如此侮辱是极为失礼的事情,可以说是极为不给本人面子。

张让自己也是被伏泉这么一喊,愣住半响,然后气的怒目圆睁,额下那几撇粘上去的假胡子也是有些变了形状,参差不齐,大怒道:“贼子,汝敢如此放肆,气煞我也。”说完双手做虎扑状,便要想伏泉袭来。

“住手,宫中禁地,汝二人成何体统。张常侍,陛下面前动手,汝乃何意?”刘宏还没从刚刚发生之事清醒过来,但他身边宋皇后可是一直清醒,看到张让要对伏泉不利,连忙大喝道。

果然,张让经此一声大喝,这才惊醒,不甘的看了一眼伏泉,嘴中犹碎碎念道:“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的确,被一竖子少年在宫内自己的地盘如此羞辱辱骂,其更扬言治其大不敬之罪,诛杀自己,能高兴才怪。

刘宏之后也从刚刚突然发生的事情里缓过神来,脸色冷漠问道:“檀奴,汝乃何意?张常侍如何不敬?休得胡言。”

宦官是其家臣,即使刘宏再喜欢伏泉,也不会允许他如此羞辱自己亲近宦官,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才是。

伏泉站直正声道:“张让辱及世祖光武皇帝,其罪可诛。当年世祖诏曰:‘勉顺时政,劝督农桑,去彼蝗蜮,以及蟊贼。’此言除蝗乃善政也,今侄儿献策捕杀蝗虫,常侍却言吾妖言,敢问姨夫,吾之言与世祖同理,今吾言为妖言,世祖之言为何?张让此论,致世祖于何地,其言辱世祖为妖,岂非大不敬乎?”

其言辱世祖为妖,岂非大不敬乎?

话语刚完,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伏泉最后那句犹如刀刃直插众人脑海。

的确,若照此言,张让一定是对世祖不敬,论罪,刘宏身为光武后人,不治罪张让是不行的。

“陛下,奴婢非此意也……”张让此时被伏泉这一番诡辩弄得百口莫辩,此时他才明白自己是挖了坑自己往里跳,脸色极为难看,哭着向刘宏告饶。

刘宏当然不会真的治张让之罪,只见他笑着说道:“汝这檀奴儿,倒有急智,这般坑害张常侍。若真如汝所言,恐怕满朝诸公皆对世祖大不敬也。”

伏泉笑笑不做回答,史载刘宏自幼聪慧不假,自己用了诡辩之法证明张让对刘秀不敬,这刘宏竟很快便看穿了,还将了自己一军。

毕竟视蝗灾为神灵示警的不止张让一人,满朝诸公思想束缚在阴阳五行论的不在少数,他们多数都和张让一样不敢捕捉蝗虫。

稍后,刘宏又问道:“继说汝言,如何治蝗?”

“吾观蝗虫幼虫虫卵皆藏于水边湿润泥土,只需命人挖出,火烧水煮皆可杀之;而成虫则有短期长期治理之分,短期则可在夜间设火于田边,火边挖坑,边焚边埋,然只可缓解蝗患,若想长期则需于河边植树,令蝗虫幼虫无生长之地,另需多养鸡、鸭,其已蝗虫为食,此乃治本之法,可防此灾……”伏泉后世经常听老人讲姚崇治蝗,后来也无聊去查阅了一番蝗虫防治资料,今日倒好,竟然用上了。

刘宏眼前一亮,惊问道:“果真如此?”

“雒阳城外亦有蝗虫出没,姨夫只需派人一试便知,何必问吾?”伏泉反问道。

沉思良久,刘宏令张让传旨尚书台,诏越骑校尉完假节发兵于雒阳城外捕蝗。然后便让伏泉离去,随其伯父出城,助其署理捕蝗事宜。

假节,便是皇帝借符节信物予臣子,令其持节代表皇帝完成命令,完成后便收回。

这……刘宏此令,颇让伏泉哭笑不得,这是还不相信自己,不然为何其他连河南尹都不传旨,偏偏只让自己伯父去捕蝗。

伏完接到诏书后,也是满脸疑惑,以及不安。他是个书呆子,自然也是认为蝗虫乃是神灵,怎可轻易捕杀,待传旨的小黄门告知是自己那宝贝侄子向刘宏进言时,一脸愤怒。

等到伏泉回府时候,伏完可以说是吹鼻子瞪眼,就差撸起袍服袖口,上来对自己动手了,不过有刘华在他身边,自然不会发生。

刘华宠着伏泉,在伏泉告知蝗虫何来后,便未再过问,而是回了后院,继续照顾自己那三岁的堂弟,伏均。

小孩子这时候正是顽皮的时候,就爱瞎跑走动,府里没少被他弄的鸡飞狗跳,刘华可没有太多精力问及它事。

既然是皇帝诏书,伏完自认为汉室忠臣,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领命,换了袍服,拿了节便带着伏泉去兵营领兵。

汉代发兵方式很多,持节算是其中的一种。汉节是竹制,按汉代计量方式长约八尺左右,约合现在的五尺至五尺六寸;节上顶端装饰旄牛尾,故亦称为“旄节”或“髦节”,其共有三重,颜色时有变化,最初为赤色,武帝时因戾太子矫节发兵,乃加黄旄于第一重之上,以示区别;王莽时似乎节旄皆黄,光武立国后又恢复汉旧。

越骑营皆是大汉精锐骑兵,营地驻扎自然是在城外,否则城内狭小之地,怎够成千上万的骑兵演练?

伏完与伏泉骑马而行,前方自有黄忠与伏完的亲信卫士带路。

黄忠自从黄叙病好后,经过伏泉一番“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又有宝马相赠,自此养于伏泉门下,毕竟其混得也落魄,即使回乡也不定有出路,得到不其侯府看重,有钱有粮供给,呆在伏泉门下不正好?

“逆子,杀蝗有伤天和,若是蝗神显灵,吾必不饶你。”显然,没了刘华一边盯着,伏完无所顾忌,开始批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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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卷一》注:“节,所以为信也,以竹为之,柄长八尺,以旄牛尾为其眊三重。冯衍与田邑书曰:‘今以一节之任,建三军之威,岂特宠其八尺之竹,牦牛之尾哉!’”

第七十一章 灭蝗

伏泉望着自己这傻伯父,此时与腐儒有何不同?不过伏完训话,他必须得受着,伏完乃是他血亲长辈,他敢反驳吗?

天色渐渐变暗,冷风不时萧瑟吹过,带其阵阵破空之声,前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吵闹之声,伏泉望之乃是一座小山。

众人走进山口,便有一队哨骑前来,其皆束铁甲,马匹也是良马,此应是越骑营骑兵无疑,毕竟铁甲于汉代实属宝贵,能连哨骑都装备的只能是大汉骑兵精锐。

“尔等何人?天色已晚,前方乃越骑营禁地,速速离去。”未几,哨骑中有一人大喝道。

前方带路的伏完卫士随即喊道:“屯骑校尉在此,尔等速来接将军。”

对面一阵骚乱,接着从中窜出一骑,待向伏完这边驶来,待见到伏完便行礼道:“赵信见过校尉。”

伏完言语几声,便让赵信带路,一队人马向山谷内走去。

别看山谷较小,但山谷内十分宽大,只见一排排土木结构的兵营,有序分布,无数骑兵来回在兵营空地穿梭。

现在还未有大战,但空气里却凝固了一阵肃杀之气,让人不由颤抖,可见汉军强盛如斯,盖因东汉连连征战,不说汉羌百年战争刚刚结束未久,便是鲜卑也时常寇境,越骑营乃大汉骑兵精锐,时常与异族交手,故有此杀气。

众人下马,随伏完走至帅帐,便听伏完谓帐前左右兵卒道:“擂鼓召将,孤有圣谕。”

两兵卒道:“诺。”便随即离去。

未几,便听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震破长空,隐隐带有肃杀之气,令人畏惧。

接着一阵马蹄缭乱之声传来,不一会儿,便见一排排铁骑整装聚于帅帐前,为首几人,有一人伏泉识得,便是那潘俊。

潘俊自江东平叛后,伏完上表其功,其因功封为秩比八百石的司马,统领越骑营骑兵千人,因其与伏泉的关系,很受伏完信任,引为心腹。而王越,则被赐了关内侯一爵,后又被刘宏留于宫中宿卫。

稍后,伏完谓帐下兵将道:“陛下诏书,令孤率越骑营一部兵马,于雒阳城外捕杀蝗虫。”说完,伏完持节与诸兵将查看。

汉室制度,对于调兵,非常严格。西汉时除了皇帝诏书外,还需要有虎符为信,后来调兵信物增加,到了东汉多以持节为主。

换而言之,光有诏书,没有调兵信物,就算是皇帝亲临,普通大头兵们也不敢动一分一毫。

这是汉室铁的纪律,充分保证了,没有人可以从皇帝那里盗走兵权。

不过两汉数百年时光,外朝与中朝相斗,矫诏持节之事时有发生,像是窦武之死便是如此,故今已不像汉室调兵制度制定时的初衷那样完美。

“请校尉下令!”伏完以下军官查验无误后皆行礼拜道,虽然他们之中也有人对皇帝要捕杀蝗虫感到害怕和迟疑,认为蝗虫乃神灵示警,但毕竟他们效忠的是大汉,是皇帝,是以一番思索很快领命。

伏完朗声道:“蝗虫一事,无需太多人等,潘司马,汝率本部之兵随孤前去便可,其余诸将巡视诸营待命。”

“诺。”众将齐齐礼拜道。

夜幕缓缓降临,漆黑一片,偶有淡淡的月光洒下,雒阳城外一处蝗虫颇多的村庄里,潘俊正率领自己手下千余骑兵,布防村庄四周。

本来雒阳乃大汉京都,不需如此,然而村民知晓来之汉军要捕杀蝗虫时,纷纷阻拦,言此乃蝗神,不宜捕杀,否则必遭天谴。

为此,潘俊只能下令将村民老弱妇孺羁押一地看管,同时布防,防止极端村民生出异心,不过他倒是多想了。

这些村民青年被官军征召,其余老弱妇孺见到官军明晃晃的刀刃,都是害怕不已,皆不敢闹事,只能疾声咒骂,然后跪下向天祷告,祈求神灵护佑。

远处的村庄田野边,越骑营骑兵已经监督民夫将坑挖好,坑旁则就近从民户中取来杂草之类的易燃之物。

伏完脸色铁青站于一旁,盖因其身旁有一位老者,其鬓发皆白,此时怒目而视,言语激烈,斥责伏完枉为汉臣。

其人乃是乡中三老,西汉高祖刘邦诏曰: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徭戍,以十月赐酒肉,东汉以后又有郡三老,并间置国三老。

莫看伏完被骂的脸色铁青,但其敢怒不敢言,盖因东汉重孝,尊重长辈。

这老者乃是三老,年岁大不说,品行也是一等一的,伏完是一个忠于家传儒学的书呆子,对于孝义看得很重,怎么敢反驳呢?

好在捕蝗事宜准备好,伏完一声令下,只见黑夜的田野之上,火光冲天,点亮了漫天光幕,伴随着一阵浓郁的烟味,不一会儿,便熏得人口鼻不适,泪水鼻涕纷纷涌现。

没过多久,便见一群一群蝗虫像是着魔了一般向火焰中扑去,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烧焦之声,未几,他们便多数化为飞灰。

这时,早已等候多时的民夫,在汉军的监督下,赶快蝗虫尸体掩埋。

那乡中三老见此一幕,登时气急,双手又是一阵斥责,大喊道:“此皆乃神蝗,火烧不得,捕杀不得,尔等为之,必遭天谴……”

言罢,可能是言语过于激烈,竟然就此昏死过去,倒是让其身边的越骑营兵慌乱不已,急忙将其扶住,送入就近屋舍。

不过,这三老一人于此事已无足轻重,田间的民夫见到蝗虫真可轻易捕杀,已有不少人为之触动,不再如先前那般抗拒,反而越发卖力,不断把因火烧而散落于地的蝗虫就地掩埋。

人都是自私的,他们知道灭蝗有利于自己今年的收成能保住多少,关乎于自己一家老小能否过活,还会管什么蝗虫是蝗神之类的话语?

伏泉望这一幕,心有所感,不顾空气里弥漫的烟雾味,朗声咏道:“大田多稼,既种既戒,既备乃事。以我覃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既庭且硕,曾孙是若……”

未几,在场众人无论民夫、骑兵也顺势唱道:“既方既皂,既坚既好,不稂不莠。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有渰萋萋,兴雨祈祈。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获稚,此有不敛穧,彼有遗秉,此有滞穗,伊寡妇之利。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来方禋祀,以其骍黑,与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其中不乏有人即兴就一边灭蝗虫,一边起舞,好不自在。

第七十二章 食尔血肉以报天地圣人

既方既皂,既坚既好,不稂不莠。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

此句出自《诗经·小雅·大田》,螟螣蟊贼皆是田间害虫,先秦之人于此早有言之以火捕杀,未想到了后世子民竟然不敢言杀,直到唐代姚崇治蝗,方才告终,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喜歌好舞是中国古代社会自古以来的习尚,此风在东汉仍盛行,使人们表达喜悦心情和爱憎情感的普遍形式。

上自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都能即席而歌,即兴而舞。马融“外戚豪家,多列女倡歌舞于前”,汉军军队将士得胜而归,也经常“歌呼而还”,汉代歌舞盛行之风皆是如此。

村民百姓虽未灭尽蝗虫,但所受成效甚大,田野之间蝗虫已余前几日少了不少,他们见之无不纷纷流泪,直言上天眷恋,大汉恩德无疆,这就是受舆论控制的百姓真实写照。

蝗虫兴起之时,可谓是所过之处,野无遗孑,寸草不留,伏泉来时便见田边许多庄稼都被蝗虫祸害,这些都是百姓生存下去的希望,可见这场蝗灾对于普通以耕作而活的百姓而言有多大伤害。

将至后半夜,被火焰映的发红的天幕映透雒阳上空,带着一股股熏人的浓烟,连河南尹都被惊动,派了掾属文吏前来探查,不过在见到伏完这位越骑校尉出示诏书,也只是打了招呼施施然回去了。

空中亦无太多蝗虫,今夜看来可以就此结束捕蝗大业,参与此行动的青年村民无不欢呼,载歌载舞,到了后来原先不解的老弱妇孺得知蝗虫可杀后,也加入了欢呼的队列,至于他们会不会害怕神灵降罪,也只有时间能证明了。

这时赵信带了几人走来,伏泉望向几人,似乎背着几个麻袋,里面鼓囊囊的,似有物件。因众人皆在田野,加之百姓庄稼已遭厄运,伏完不忍马匹践踏庄稼田野,便下令众人不可骑马,都皆步行。

几人行礼后,把麻袋放于伏完等人面前,赵信道:“启禀将军,此乃适才焚埋蝗虫遗落之虫。村民捡了,无坑可埋,属下便拿来请将军发落。”

伏完哪有注意,直接道:“汝等骑马去别处挖坑掩埋便是。”

赵信刚要应承,未想那适才气晕的三老此时醒来,从屋舍中跑出,大喊道:“汝等贼子,竟敢擅杀神蝗,这些都是神蝗,杀不得!神蝗都记仇,越是杀,来年闹的越凶。”

说完竟跑到麻袋处,跪下作祈求之状,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祷告神灵求得原谅。

伏泉见此,心中怒意渐生,迷信害人不浅,这些德高望重之人深得各地百姓信任,他们所言舆论令得百姓更加确认蝗虫为神灵,自己不就此纠正,即使今日捕杀蝗虫成功,日后各地或许依旧不听朝廷号令捕杀蝗虫,那自己一番努力岂不是白费?

只见,伏泉大怒喊道:“蝗乃害虫,为害庄稼无数,百姓辛苦耕作,却不得收成,岂是神灵乎?”

说罢,他走到那三老身边,当他面打开麻袋,此时里面许多蝗虫不是死了就是被火烧伤极重,在里面奄奄一息。

伏泉随手抓了一只身上冒着黑灰的蝗虫,它个头不大不小,软弱无力的腿晃晃悠悠的乱蹬着,显然虽是挣扎却已无太多气力。

伏泉瞪眼看着这只蝗虫足有几呼吸间,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一件惊人的举动。

只见他猛地将蝗虫的头拔去,又把其身体灰烬用手抹去除了干净,接着就此将简单处理的蝗虫扔到嘴里吞吃起来。

只听伏泉嘴里一阵咀嚼之声,这声音本来应该不大,但此时却在在场众人的耳里格外响亮。吃完后,伏泉面露怒容,双眼赤红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尔食大汉百姓五谷,如食大汉百姓肺腑,余为大汉皇戚,空享百姓民膏,今食尔血肉以报天地圣人!”

怒语说罢,在场众人纷纷侧目,一时间,场面霎时安静下来,就连那一直祈祷的三老,看了伏泉所为,也是呆滞不已,愣了半响。

吃蝗虫放之后世十分平常,毕竟蝗虫体内含有不少营养物质,不但可以做成美味佳肴,而且还有不错的药用价值,然而在汉代却未免显得有些太过惊悚。

夜幕低沉,雒阳有禁令,城门已关,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伏完只能下令越骑营就地扎营。

劳累一天的越骑营将士们皆昏昏睡下,伏泉坐于自己军帐之内细细沉思,思索应对下面之事。

今日之事他做得有些冒险了,若是捕杀蝗虫倒也算了,有了成效总有人会理解,但他生吞蝗虫真的太惊世骇俗了。

此事传到朝中,定会引起朝野非议,以这时候人的思想局限认知来看,一定会十分不解,说不定会有人以此中伤自己,于自己不利,得像个办法才是。

一瞬间,伏泉想到了华佗和张仲景。蝗虫能不能吃,医生之言是最有权威的,而华佗和张仲景,自雒阳瘟疫之后,两人可谓是名动天下,是连瘟疫这等天灾都能治理的神医。

若是他们都言蝗虫可食用,还可做药的话,那岂不是为自己提出的“蝗虫可除,蝗虫可食,蝗虫可医”的观点而正名?

张仲景去年已被外放长沙太守,果然历史惯性总会和原有有所交集,张仲景还是如历史一样,去了长沙为官。

不过与原本不同的是,历史上不惑之年的他在官场蹉跎良久,才得任长沙太守,而如今,因为刘宏念其治理瘟疫之故,早早便将其外放,倒也算因为伏泉而提前得福,只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因少年于官场失意,再生远离官场,投身治病救人之心?

长沙离雒阳太远,张仲景眼看是不能喊了,只能是豫州了,希望华佗此时在家乡,不然只能留信于忠,让他催促华佗前来,想来以自己的面子他定会来。

念及此处,伏泉便寻来笔和丝帛,匆匆写了一篇言辞生动的信后,看了眼自己还算不错的字迹。经过数年的练习,自己的楷体字比之前世好了不少,是以经常使用,至于东汉流行的章草之类的,他还真的写的不好。

召来黄忠,将信交给他后,令他去河南尹领了“传”之后,火速赶往豫州沛国谯县,将信交予华佗。

第七十三章 油炸蝗虫

“传”即符信,又叫过行,是行人的身份证明和通行证书,以缯帛制成,上书行人姓名、年岁及所携物品等等。

在汉代,出行是一件大事,不是你想走就能走,手中要持‘传’。

作为封建社会,限制人口自由流动是必然的,而雒阳是东汉京师,自然要更加注视,不然天子脚下聚集了一批不知何地来的流民,天知道会不会出事?

所以想要自由出入雒阳,还要有‘传’这种通行令符,否则,雒阳四周关隘的守兵是不会放人随意进出的。

当然虽然这项制度看似完美,但也不是没有漏洞,如果你若是不嫌麻烦,翻山越岭走小路,有谁能过问管你?

黄忠去了河南尹,得了通关之传后,便骑马火速赶往豫州,于此同时,伏泉也带着人来到雒阳城外的洛河旁。

只见河水静悄悄地流淌,闪动着粼粼的水光,就好似闪动着明亮的眼波,凝视着这大汉帝都的秀色。碧绿的河面上,反射着苍弯的水晶似的蓝光,远远望去颇有种水天一色的感觉。

洛河,古称雒水,是黄河右岸重要支流。因与雒阳城外的伊河交汇,亦称伊洛河,即上古时期河洛地区的洛水。而且雒阳、洛阳之名也是因其地处雒水、洛河之阳而得名。阳即是指山的南面或水的北面,古人多用于地名,雒阳、洛阳便是指其位于雒水、洛河之北。

相传,伏泉的老祖宗伏羲有一女名为宓妃,又称雒嫔,溺死于洛水,遂为神,成为洛河女神,乃黄河水神河伯之妻,后来被羿射伤冯夷的一只眼睛。

屈原于《天问》中曰“胡羿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嫔。”雒嫔,即水神,谓宓妃也,姑且不提传说中的这位神女是否真实,但洛河女神之名却无疑表达了先人对于洛河美丽的赞美。

后来屈原更是在《离骚》中用“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来表达他对洛神向往,对洛河的憧憬,以至于后来三国时候,甄宓迷得曹家三人神魂颠倒,曹植更是见了洛河之美,思及嫂子甄氏,以洛神宓妃指代甄宓,作了《感甄赋》。

至于后世所传《洛神赋》,不过是后来魏明帝曹叡不想让曹家叔嫂之间虐恋的家丑外传,逐将《感甄赋》改为《洛神赋》。

大旱之后,阳光炙热,连洛河河边都不算湿冷,反而十分温暖,河边泥土呈沙土状,看着十分稀疏,略带些潮湿,正是蝗虫生长的好环境。

一声令下,潘俊便带人掘开了洛河河边的泥土。只挖了很浅的一段,便看见裸露的泥土中,密密麻麻的虫卵,甚至还有幼虫在孔洞中爬进爬出。伏完站在一旁,间了此景,“啊”了一声叫了出来,随即道:“檀奴,此乃蝗卵乎?”

“是也。”伏泉回道,随即走到虫卵处,伸出脚,使劲一碾把脚下虫卵碾死,随即谓左右道:“取出一些带走,其余人等就地掘土,挖出虫卵,无论火烧水煮,皆让其化为飞灰。”

众人听后,随即望了一眼伏完,见其点头,这才拜楫道:“诺。”

一夜之间雒阳城外火光通天,根本瞒不了人。

经过城外村民传播,很快上至达官贵胄,下至市井小民皆知道此事,都是议论纷纷,有知道蝗虫可杀的感叹天佑大汉,也有迷信之人咒骂伏泉,惹怒神蝗带来灾祸,幸好刘宏早已得知,是以早就派了小黄门来,传旨让伏完叔侄火速入宫。

依旧在长秋宫里,刘宏抱着刘葭逗弄了好一会儿,这才等到伏完两人的到来,一番行礼后,几人便进入正题,伏完便将昨夜之事一一道出。

“今食尔血肉以报天地圣人……”事情听别人说与当事人说是完全不同的,就像伏泉这句刘宏先前就并未听,此时听到后喃喃细语几遍,然后看了眼伏完叔侄后,对伏完似笑非笑道:“此语虽妙,却不似驸马家之人所言。”

伏完尴尬一声不知作何言语,此时若不是在皇帝面前,他一定会狠狠瞪几眼伏泉,责骂他几句不知好歹。

毕竟伏泉先前所引用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可是道家之言,不是他家传的今文经学。

自西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道统之争便尤为激烈,到了东汉今、古文经学争斗更甚,可以说古人虽然不禁止各家学派学习他家学术,但是真正言语中,却也是很少用他家之言。

否则的话,你用他家之言致自己家学派于何地?岂不是变相说明自己学派不行?

好在刘宏也只是说笑,随后揭过此言,见过伏泉所带虫卵后道:“如此说来,蝗虫非神灵也。焚埋蝗虫,果有奇效?”

伏完道:“是也。”

“檀奴食蝗,蝗虫一物真可食乎?”刘宏又问曰。

伏完语塞,不知作何言语,伏泉立即上前接话道:“启禀姑父,天生万物以养人,可见人乃万物之灵,至高无上,食用万物皆可。侄儿曾于神医华元化处闻,蝗虫可为药入口,用于止咳祛喘,试想既可为药,为何不能食?”

“这……”刘宏诧然,随即问道:“此真华神医所言?”他还是不信蝗虫可吃,不过在华佗之名此时已大,让他将信将疑。

“正是。”伏泉正声回道。

事已至此,不管华佗知不知道蝗虫效果,伏泉必须承认,大不了等他入京,自己先找他谈论一番便是,反正后世自己家乡的小孩治疗咳嗽哮喘,找的民间老中医都是寻来蝗虫作为药引,不会有错。

“只是此虫豸如此渺小脏乱,如何可吃?”刘宏显然有些见猎欣喜,想要品尝此物。他天生对万物好奇,喜欢做些刺激的事情,类似于后世猎奇心理。

伏泉道:“姨父莫急,此物需调制一番,方可美味。吾曾听闻,蝗虫以沸水清洗干净后,用‘豆有膏’炸之,待炸至金黄,加以青盐润色,其味至美也。”

“果真如此?”

“姨父派人一试便知。”

未几,刘宏便派人迫不及待的去少府寻“豆有膏”了。

伏泉见之暗笑,后世有名的炸蝗虫可是美味的很,可惜汉代这些人却因为迷信浪费如此美味,真是浪费。

第七十四章 再议太子

豆有膏,即相当于后世的豆油,脂膏在古代也算是一种生活必需品。

西汉末年氾胜之所作《氾胜之书》中便言道“大豆,小豆,不可尽治也。古所以不尽治者,豆生布叶,豆有膏,尽治之则伤膏,伤则不成。而民尽治,故其收耗折也。”可见汉代人也已知晓大豆可提炼油脂。

孔子说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后来成为汉人吃的讲究,一直流传到后世。刘宏贵为大汉天子,什么山珍海味没有见过,对于食物的见识,他称第二,只怕此时没人敢称第一。

响午,刘宏留伏完与伏泉与长秋宫中就食,还喊来董太后,一同品尝新菜,名曰家宴。

盯着面前的菜,刘宏眼睛一眨不眨,暗道这蝗虫做菜还真是别开生面。

没错,这就是他命人依照伏泉之法制作炸蝗虫。

只见一堆幼小的虫豸冒着金黄色的色泽,配着刚撒上的青盐,散发出让人垂涎三尺的焦香,这无疑是刚出釜的食物。

“釜”乃是一种器物,圆底而无足,必须安置在炉灶之上或是以其他物体支撑煮物,釜口也是圆形,可以直接用来煮、炖、煎、炒等,可视为后世锅的前身。

刘宏忍受不住心中的好奇和食欲,当即夹起一点油炸蝗虫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了进去。过了一会,他才睁开眼睛,面露回味的赞道:“色泽金黄,脆香美味,余味无穷,真乃佐酒待客之一味佳肴!太后、皇后,快且食之!”

接着又夹起一些放入嘴中,眼看是彻底迷上此物。

董太后和宋皇后毕竟是女人,虽然这油炸蝗虫香味诱人,但一想到其是下贱的虫豸,食欲顿时就消了大半。

不过随着刘宏的狼吞虎咽,也都动了动喉结,对其言却将信将疑,遂夹起一筷箸,闭着眼睛放到嘴里……

很快两人皆震惊的睁开眼睛,纷纷为这美味感到诧异,接着也接二连三的夹起放入嘴中,毕竟人对美味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抗拒力。

伏完也是食用了,他亦为此美味震惊,赞道:“食之如虾干,不料这小小螽斯,竟是如此人间美味。”

一顿完毕,刘宏饮完一杯酒后,赞赏的看着伏泉,叹道:“真佳儿也!”

来于此世,伏泉对这些夸赞话语早已免疫,也不甚在乎,他所关心的还是大汉的百姓能够应对蝗灾而已。

翌日,百官朝议,有议郎谏言伏完擅杀蝗神,有失天和,恐神灵降罪,请皇帝治其罪。

刘宏不纳,反而传旨,命受灾州郡,以“火烧土埋”之法治理蝗灾,同时又告知油炸蝗虫一物,令受灾州郡粮食不足,可以此赈灾救济百姓。群臣闻知,皆言不可,然朝廷明旨已发,不可挽回。

官僚集团就是如此,在迷信与王命之间,当然是以王命为主,古今皆都如此。

毕竟只有执行王命,才能够赢得皇帝赏识,从此升官发财,现在刘宏摆明了谁按他的意思治理蝗虫才得到赏识,是以除了少数人坚持不执行以外,多数郡县官吏接到旨意,都立即组织民夫人手于夜间灭蝗。

然而有人听从皇命“兢兢业业”的灭蝗,有人却想从中谋利。

永和里的袁家家主袁逢的府邸,占地颇广,装饰奢华,可谓是雒阳城内一等一的豪宅。

“袁氏贵宠于世,富奢甚,不与它公族同”,其自袁安以来发迹。因袁安担任三公之职,一心一意为国尽忠,其子孙依仗先祖余恩世代为高官,日趋富贵,开始违背其祖上为官清正、为人正直的一贯作风,渐渐成为骄奢淫逸的家族。

此时,袁逢府里,一场再一次事关袁氏富贵的密谋再次商议了……

何进笑脸向着众人道:“国无储君,则上天示警,虫卵本隐于土,却飞天而出,致蝗成灾,此不寓意潜‘蝗’出渊?蝗乃虫之皇也,此正合皇子未登位太子,何况‘史侯’养于宫外,正和蝗虫潜于土,不能升天同理,今应早日劝诫陛下立定储君大位,以应上天皇者出世之兆……”

“史侯”便是何进妹妹何氏生的皇子刘辩,因其养在道人史子眇的家里,旁人不敢叫他的刘辩本名,故称他为“史侯”。

伏泉于土中挖出蝗卵,此事已随蝗虫可吃传遍雒阳,何进为了有名义让刘宏早日立下储君,可谓是张口便是胡言,生拉硬扯也要将蝗虫于土中现世说成上天要刘宏立储君。储君能是谁?

刘宏只有他妹妹生的一个儿子,何进意思当然是刘辩成为太子。

这理由在场众人当然不信,何进是刘辩亲舅舅,谁都知道这是何进想方设法要让自己外甥即位的手段。

不过众人听后并未说破,反而让眼神一亮,毕竟这理由却是真好,若是真能让刘宏就此立下太子,反而于众人有利。

坐于主座的袁逢似笑非笑,如狡猾狐狸般道:“此言有理,不若公使人言之,到时袁氏必助公也。”

很明显,作为一个成熟的政客,袁逢虽然因为袁赦之故几次帮助何家,但从未主动惹事上身,这一次也是如此。

袁氏一贯的作风便是别人打头,他们于后面助威,成功还好,袁氏得利,失败也无所谓,毕竟袁氏身为大族,小损失倒也不伤筋骨。

这也是袁氏自袁安以后能够世代稳居朝堂高位的原因,有先祖遗泽不假,但没有一定的政治智慧和手腕,也是枉然。

何进怎会应诺,他此来可就是为了袁氏能出全力的,而且最好袁氏能主动站出来,表明态度。他深知自己东拉西扯生搬硬套的言论,必须要朝堂中势力通天德高望重之人,有话语权的人带头说出,皇帝刘宏才能相信这舆论。

而要说现今朝堂中既要是德高望重,又有势力的人真是寥寥无几,他最近拜师的杨赐算是一人。

其出自弘农杨氏,又是帝师,旧属无数,放之平时其若以此言刘宏必定会信,然而现在不同,杨赐与自己关系亲密众人皆知,若是像前番正经求刘宏立储,倒是不怕,但现在用这迷信言论逼刘宏稳定国本,难保刘宏不会起疑,因此何进只能来求助袁氏。

第七十五章 征拜议郎

一番你来我往的暗中角逐,袁逢得到心满意足的回复,这才让何进离去,自己则与袁氏其他人细细商议。

此时堂前除了袁逢,便只有其弟袁隗,以及袁逢的儿子袁基、袁术,和其兄袁平以及袁隗的儿子,可以说袁家的男人都在开会,却独独缺了袁绍。

盖因袁赦之故,袁家对于袁绍那不合时宜的政治立场十分排斥,是以即使袁逢再喜欢他,也未让他参与此事,历史上这一切也正是因为袁赦的突然死亡,才让袁家彻底转变立场,将更多的资源放在袁绍身上。

袁基望之刚过而立,身长俊朗,温文尔雅。他率先道:“何遂高此言荒唐,旁人如何会信其此潜‘蝗’出渊一说?”

话语未落,袁术便道:“兄长何必管他何言,只要吾袁氏出力,朝中之人皆言此论,再有袁常侍为辅,只要陛下信了,立储之事便成功也。”

“是极是极。”

“善也。”

其他袁家子都纷纷赞同袁术之言,在他们看来,只要帮助何进抢到太子之位便行,到时候拥有从龙之功的袁氏,又可以保一代富贵,何必在意其他?既如此,管他何氏如何得位,只要于袁氏有利便可。

袁逢作为家主一板定音定下了如何助何氏的计划,便让众人离去,而他自己则坐于堂内拿起一本《孟氏易》,这是他的家传经学,平时他独自一人总会反复翻阅。

汝南袁氏不仅是海内大族,还是天下大儒学家。袁安的祖父袁良曾于西汉末年曾向学者孟喜学《易经》,从此《孟氏易》成为袁氏的家学,袁氏子弟都得诵习《易经》。

袁安年少时就习《孟氏易》;袁京“习《孟氏易》,作《难记》三十万言”;袁京子袁彭,少传家学;袁彭弟袁汤,“少传家学,诸儒称其节”;袁敞,“少传《易经》教授”。

由于袁氏世传家学,又有多人出仕高官,成为既是豪门又是著儒的大族,有好多人投上门来向袁氏学《易经》,成为著录弟子。

这些人中,真正受业钻研学问的廖廖无几,其多数是看到袁氏族大势众,通过行贿或相关人员游说,买个名义,以便获得庇护免役或荐举做官的机会,他们成为袁氏的“门生”、“义故”,可谓说“世布恩德,天下受其惠”。

东汉时期,公府以至州牧、刺史、郡守,他们的幕僚椽属,多由自己挑选人才,征辟作用,被征辟的人一经应征,便成为公府或郡国的幕僚椽属,渐渐地和他的长官结成一种私恩关系,幕僚椽属对其长官,往往私为君臣。

被郡国保荐的孝廉、秀才,即使其后任官朝廷,但对过去保荐的郡国守相,皆称“故吏”。袁氏任郡国守、相者多人,征辟的椽属、幕僚,保荐的孝廉、秀才不计其数,许多朝廷和州郡的官员都是袁家的门生或者是部下,所以势力特别大,故人们又称汝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

不过成也《孟氏易》,败也《孟氏易》,袁氏从另一方面也可以说因《孟氏易》起家,也因《孟氏易》而亡。

盖因《孟氏易》中掺杂有许多神秘主义思想,特别是它与两汉时期流行的图谶结合起来,用异常天象预测人事吉凶,成为后世许多迷信思潮的理论鼻祖。

袁家世代沉迷于此书,袁绍的曾祖父袁京曾著有长达三十余万字的易学专著《难记》,袁绍的堂弟袁满来病逝时虽然只有15虚岁,也被蔡邕誉为“明习《易》学,从诲如流”,所以袁家成员的思想无法不受其毒害,后来袁绍、袁术兄弟因迷信而一错再错,最后导致众叛亲离也不无这方面的原因。

朝会日还未到,刘宏的一道旨意便降临了不其侯府。

朝廷以知灾事,征拜伏泉为议郎。

因前番献瘟疫防治之策,今又献灭蝗食蝗之策,使蝗灾稍熄,七州百姓因此受惠,于政而言,伏泉这些计策可谓是大功一件。再加上刘宏有意提拔伏氏外戚,以及其本就为童子郎,普通士人热切希望的举孝廉那一步对他来说反而是累赘,直接被征辟入朝。

闻知此事,伏泉苦笑不得,未想自己于太学好友之中,年纪最小,只与臧洪同岁,却先于他人一步出仕。

既然已经成官了,不举办宴会庆祝就说不过去了,否则自己太学那帮同乡还不闹翻他府上。所以第二日,伏泉便于侯府宴请了诸位好友。

侯府的庭院里,畅怀痛饮,谈天说地,因院里宽敞,微风拂来,不仅感到凉爽,还带走微醺的酒意。院中琴瑟之声荡漾,更有侯府所养舞伎为众人助兴,倒也好不热闹。

“流川这炸蝗虫一味果然妙极,余食之竟寤寐思服,真乃美味也。”说话之人名曰张昭,字子布,乃是徐州彭城人,年初才来太学游学,刚来太学不久,便被以“闻其名久矣”的伏泉上来结识,若不是其乃同乡,当时说不定便逐他离去,毕竟伏泉当时太过失礼了。

当今士人社交‘笃交谊’,除非两人皆慕对方,否则欲交友必通过旁人介绍,如若随便上去与人言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子布言重了,此小技耳。”伏泉淡淡道。

话音刚落,臧洪那大嗓门又直接道:“何乃小技?而今雒阳城内,蝗虫可谓绝迹,欲食之需以金求?若此为小技,未免太贵也。”

一语说完,伏泉不知何言,被臧洪这耿直之人呛得无话可说,众人见此皆是大笑不已。

臧洪说得没错,自从刘宏提倡吃蝗虫后,雒阳一夜之间有着“蝗虫绝迹,求之奇贵,如同黄金”的趋势。

盖因上有所好,下有所效,雒阳权贵世家纷纷派人前去收购制作油炸蝗虫,来追随皇帝的步伐,需求量顿生,必然涨价,加之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之后很快就诞生了其他的蝗虫吃法,蝗虫越来越少,这倒是令人始料未及。

不过因此倒是让伏泉安心了,既然汉朝社会上层人士都能接受食用蝗虫,倒不用引人非议了,看来请华佗来真是多此一举了。

第七十六章 袁氏妖言惑众之辈

议郎,隶属光禄勋,秩为比六百石,与中郎相同,高于侍郎、郎中。

议郎之职虽小,却不可小看,因为其在皇帝身边顾问应对,并且可参预朝政,一般得此职者,皆是皇帝需大用之人,或外放一地太守,或持节领军征伐,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次日,百官朝会议政,伏泉随伏完早早离家进宫,两人乘马车而行。

一路上伏完不断叮嘱伏泉朝会注意事项,让其切记不能失了礼数,毕竟朝会乃国家重地,注意事项太多,一旦失礼则后果难测。

著名的便是西汉武帝时,名将大司马大将军卫青见汉武帝时,未解剑而受到御史参奏,结果当值小黄门被砍头,卫青因此受罚三千金,若不是武帝赏识其人,其定不止只受罚这点。

两人在宫门前下了马车,进宫后同僚渐多,伏完时而停下和人打招呼。

伏泉见之,皆是伏氏被重用后伏完交厚之人,是以他还得不厌其烦的与这些长辈行礼,得到一声声类似“真乃佳儿也,如此年轻便可入朝”的赞叹。幸好代表朝会开始的三声钟响,否则不知要和这些恭维的老狐狸耗时多久。

“陛下驾到……”

刘宏在虎贲、羽林引领下步入大殿。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轰隆一声,殿内齐刷刷地跪拜,之后各就各位,伏泉坐在议郎中较为偏僻一角,毕竟议郎不少,自己只是新人,还得守规矩。

今日百官议事,以蝗灾治理和鲜卑寇三边为主。

蝗灾治理不用多说,各地皆传来喜讯,言道蝗虫之患渐小,倒算喜人。虽然已证明蝗虫可灭,但依旧有多数朝臣谏言蝗乃神灵,为上天示警,朝廷有宵小之徒蛊惑皇帝,屡进谗言,言辞激烈,不知不觉间一番争斗便已上演。

此语说的含蓄,但内含深意,谁人能蛊惑皇帝,唯有宦官耳,看来外朝之人依然在孜孜不倦的寻找一切可以打压中朝的机会。

宦官当然不是吃素的,张让竟然直接用了伏泉“蝗乃害虫”的说法,不顾一切的反驳蝗虫是神灵的说辞,这倒是让伏泉大吃一惊,看来在利益面前,节操什么都会丢掉,他还记得当时张让与自己对质的场景,没想到现在直接和自己学习了,实在可笑。

鲜卑寇三边,顾名思义,鲜卑又一次来劫掠了。三边,即幽州、并州、凉州,说到底这也与蝗灾有关,大汉有蝗灾,草原亦未能幸免,中原之人受蝗灾还有其他办法可活,而草原,绿草都被蝗虫啃了,牛羊马皆饿死,可谓是一贫如洗,相信这次劫掠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成规模来袭,毕竟一次抢劫是不够草原部落过活一年的。

只是朝野诸公皆闭嘴不言,如何言之?想要彻底解决此边患,除非帅军远征,但朝廷近几年天灾不断,国库空虚,可能连出兵的军费都凑不出,如何远征?

而且这时候士人都认为这些是癣疥之疾,于大汉社稷无足轻重,是以此议唯有暂时搁置。

朝会眼看是到了尾声,伏泉暗笑自己今日算是纯粹打酱油了,完全没有自己能发言的机会,看来以后为官应是很无聊了。

不想,太仆袁逢却突然起身道:“启禀陛下,市井有言国无储君,则上天降蝗示警。今蝗本隐于土,忽而升天,恰如‘史侯’隐养于宫外,蝗乃虫之皇也,‘史侯’幼小与虫何异?此正合皇子未登太子之位。太子者,国之根本也,陛下应已国本为重,早立太子,以续大汉万世基业。”

一语说完,满殿皆惊,霎时间,朝堂一片安静。

伏泉听后也为之一滞,暗道袁家这是玩的哪一出?蝗虫暗合太子之位,这等鬼话都敢扯出来。不过他不信,朝野之中却有人信,而且人还不少,只见突然之间,乌压压的一帮朝臣尽皆出席,齐声要求刘宏早立储君。有心人望之其多为袁家门生故吏,顿时明白这一幕是袁家早就谋划好的。

刘宏本来心事就不在朝会上,一愣神的功夫就发现不知何时朝野竟然全部要求其立储,可是把他吓了一跳。

不过袁逢所言极是,刘宏现在唯有一子,虽然他还年轻,但东汉后期的皇帝都像是被诅咒了一样,皆不长命,他很早就有了提前立太子的准备,只是先前所生几子皆早夭,未能如愿。

是以上次杨赐、袁逢进言立太子时,他很心动,若不是吕强言道刘辩年幼,不知其心性,不然早就下旨了。

但这次袁逢的蝗虫示警论又一次让刘宏心动,虽然其言有些牵强附会,但东汉以来迷信思想过重,歪理邪说也都能成真理,刘宏便是之一。只见他笑道:“袁卿所言有理,不知众卿有何异议?”

语气轻快,显然只等众人无异议,便要下旨立太子了。

朝堂的士大夫们当然不会有异议,毕竟立太子是国本大事,早立越好,赞同之声不绝于耳。伏泉脸色焦急,未想自己第一天做官,就遇到这事情,这可如何是好,刘辩当了皇子,对他影响太大,必须想办法阻止才是。

伏泉眼望伏完与宋酆,发现这二人同样一脸焦急,却始终未出言反对,看样子他们也无太多办法,毕竟刘宏只有一子,如何阻止?

眼看刘宏问左右袁赦等宦官,伏泉知道宦官一定会言刘辩即位,刘宏听后百分百要立刘辩为太子,是以直接起身,大声疾呼:“袁氏妖言惑众之辈,臣恳请陛下逐之!!!”

此话一出,满朝顿时寂静!

袁氏妖言惑众之辈!!!

从高踞上位的皇帝刘宏至身边诸常侍至阶下虎贲、羽林卫士至公卿百官,听后尽皆呆滞。虽然朝会时臣僚之间言辞激烈争吵,但也分人,若是家世、官职不如自己者,贬低也就贬低了。

可是伏泉辱及的袁氏,可是当世第一流门阀,家族世为高官,竟被他辱为“妖言惑众之辈”,可谓是惊呆了众人。

“竖子!汝敢如此欺辱吾家?以为吾刀不快?”未几,便见刘宏身边有一英俊青年勃然大怒,手握刀柄快速拔出,竟于殿上拔刀相向,正向伏泉走来。

“公路,休得无礼。”袁逢见之狠声喝道。

光禄勋袁滂正声喝道:“袁郎官,殿前拔刀,汝意何为?”

“呼……呼……气煞吾也、气煞吾也!”那青年听后一怔,却无言以对,只能嘴中乱语发泄怒气。

毕竟两人皆是他尊长,袁滂还是他上官,由不得他不听,最终还是将刀放回刀鞘中。这时自有其他郎官快速将其带走,毕竟现在他已不适合值守朝堂了。

第七十七章 被架空

随着那英俊青年脸带不甘之色被其他殿前值守郎官带走,朝会继续。

伏泉闻他人称呼其“公路”,脸露诧异,莫非这便是那袁家二少——袁术袁公路乎?

刘宏此时也醒悟过来,满是诧异的看了眼伏泉,疑惑道:“伏卿何以言此?

伏泉正声说道:“蝗乃害虫,食吾大汉百姓五谷,此皆为百姓血汗。今天灾不断,国库空虚,百姓已是困顿,蝗又为祸五谷,此为神乎?袁氏身为国之重臣,枉为名门,竟以陛下皇子以喻蝗虫,蝗为害百姓,岂非陛下皇子亦乃为祸百姓之人?其致陛下于何地,故袁氏乃妖言惑众之辈,请陛下逐之!”

此时伏泉已入朝堂,刘宏在称呼他小名已经不合时宜,而伏泉也深知君臣之义已定,以后估计很难再喊他“姨夫”了,否则时间久了说不定引起猜忌。

此话说完满朝袁氏之人可谓是脸色铁青,被人当着面诡辩,用言语刺激自家门楣,能有好脸色才怪?

稍后便有一众朝官起身反驳,他们绝不能容忍袁氏被如此羞辱,伏泉见之乃是袁家子袁基和他几个堂兄弟,以及袁氏的一些门生故吏,此时他们满脸恶意,似要生吞他。

伏泉苦笑,自己一时激动,看来做官第一天便要得罪朝野同僚大半了,然而他有的选择吗?

若是何氏皇子成了太子,宋氏伏氏未来命运猜也猜得到,所以他必须阻止,至于得罪朝野又如何?

自己本就是外戚,只要得到皇帝信任便可,其他人得罪光了也无所谓,反而更加不会让皇帝猜忌自己。

就像窦武,其当时不得刘宏信任,除了刘宏恨窦氏父子夺其财,抢其宫女以外,未尝没有忌惮窦氏在士人党人中的声望。要知道王莽之事可是悬在东汉皇帝头上的一把利剑,对于外戚他们是一边防范一边重用,刘宏可不敢赌窦氏有没有异心。

刘宏当然不会治伏泉朝堂失礼之罪,其笑道:“伏卿所言有理,然太仆亦是为国克忠之言,此事就此罢了。”

很明显其有和稀泥的意思,看似两不相帮,但偏袒伏泉明显,毕竟伏氏外戚家族底蕴再多,历史再悠久,与现在的顶级门阀袁氏的势力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皇帝为此事定了论调,朝臣敢反对吗?除了那些只要名不要利的,会去直言劝谏,其他人都是随波逐流,显然袁氏之人多是如此。

自袁安以来,如果他们不是一直紧紧跟随皇帝意志游走于朝堂,即使有祖辈余恩遗泽在,他们也不会崛起的这么快的。

是以这件事暂时就此揭过,至于以后,袁氏自此与伏泉结仇,伏泉辱及袁氏,他们当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伏泉。

袁氏暂时放下这件事,可朝堂其他人却不会,这时司徒杨赐道:“启奏陛下,太仆之言虽有过失,但其言乃善。陛下即位已近十载,东宫之位久悬,国本不宁,老臣恳请陛下立储,早定国本。”

话音刚落,朝野之中又有一群人随即附和道“臣等恳请陛下立储,早定国本”,观之人数更多,乌压压的一大片,想来应是多了杨氏势力之人。

看样子,袁氏吃了哑巴亏,不能在提议立储后,杨氏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场了,即使因为不避嫌会惹外人非议,总比刘辩当不了太子好,毕竟这一次机会实在是太好了。

这一下形式突然变得奇妙起来,空气里带有紧张气氛,似乎一下子变成了群臣向皇帝逼宫,要皇帝早立继承人的势头。

此时刘宏也发现了情形不对,若是他人提议他还不会多想,但是杨赐的话,就不寻常了。

即使他是刘宏老师,刘宏平时也尊重他,但是自从杨赐收了何进做学生以后,一切就不同了,一瞬间刘宏便觉得这朝堂有一张大网在冥冥中想要控制自己,架空他的权柄。

刘宏并未立即回复杨赐,而是谓左右宦官道:“汝等如何看?”

袁赦当即道:“启禀陛下,国本为大,请陛下早日立储。”随后,其身后张让赵忠等人也齐齐附和,一副为国为天下的样子。

“哦?”刘宏似笑非笑的看着身边这一群宦官,脸色莫名玩味,让袁赦等人熟悉刘宏之人心中暗觉不妙。

果然,随后刘宏看向车骑将军宋酆道:“宋卿如何看?”

宋酆一愣未想皇帝喊他,他一直未于朝堂言语阻止,只因无话可说。

如何阻止?

国本乃国之大事,这一点从法理上来讲十分正确,他若是言语阻止,可能会适得其反,引起刘宏猜疑,毕竟你一个外戚阻止皇帝立储,是何居心?

是以宋酆只如一木头人呆坐,明知阻止不了,便不阻止了。

不过现在刘宏点名宋酆,他就可以不用避嫌了,其直言道:“太子乃国之储君,社稷之本,应选以贤,今皇子辩年幼,不知心性,莫如再等数年,观其秉性再予定夺。”

宋酆这话意思明显就是拖,毕竟皇子太小,能不能做继承人谁也说不清。他也没想皇帝就此停止议论立储一事,只是尽最大努力去阻止而已,然而令他未想到的是,刘宏竟随即接了话道:“此言乃善,既如此立储一事日后再说。”

话刚说完,便要退朝。

杨赐和袁逢皆是大急,他们准备这么久,在何进身上投资这么多,哪能白白让刘辩没了太子之位。

顾不得形象他们又起身出言,尽述立储乃迫切之事,仿佛现在不立储便是世界末日一般,这就是世家大族,贵族士大夫的嘴脸,平时再清高又如何,涉及到自身家族利益,不会礼让半分。

“国储之事乃朕私事,汝等妄言是何居心?虎贲将何在,再有妄议者,斩之!”

……

朝会终于还是结束了,立储一事被搁置,有人失望,有人侥幸,有人忧心。

刘宏脸色已然转变,他有些明白了,今日袁氏和杨氏可不是真的一心为国,直谏立皇储一事,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让他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同时遍观满朝势力,外臣中赞同者,多为袁、杨二氏势力党羽,竟占外臣有一半之多,而剩下之人却多是宫中宦官势力,可是今日宦官的回复也让他忧心,他们也为何氏说话,这很不寻常。

刘宏知道中朝外朝权利结构需要再一次改变了,否则他以后真有可能被架空了,现在需要等待合适时机。

第七十八章 袁何之谋

朝会结束,伏泉与伏完刚于宫门前上了马车,宋酆随后便来了,招呼二人上他的马车。两人明了,其是要商讨今日之事,便上其马车,招呼家仆赶马跟随。

马车缓缓行进,宋酆道:“今日实在凶险,若非陛下改了初衷,何氏子必定东宫也。”

伏完亦是忧心道:“是也。”随后又狠狠瞪了眼伏泉道:“汝今日如此莽撞,日后如何立足朝堂?吾伏氏经此一闹,不知是福是祸。哎!罢了罢了……”

伏泉愣在当场,不知作何言语,即使自己所做之事乃是为了家族安危,但长辈训话他能反驳的余地?更何况还是与自己亲如父子的伏完。

宋酆见此赶紧调解道:“子全勿需如此,今日若非檀奴出言,恐袁、杨之谋必成也。”

“吾也是为其忧心耳,其今日之言可谓是将袁氏得罪死了,难以善了,以后仕途说不得举步维艰。”伏完无奈说道,不过语气带着一股慈爱与关心,一时间倒让伏泉心里暖暖的。

……

且说袁逢回到府里,袁隗已然来了,其虽早于袁逢登上三公,不过去年十月便被罢免了司徒之位,后才由杨赐继任。

这段时间袁隗一直赋闲在家,不过按照袁家的势力背景,他赋闲的时间不会长久,今日朝中之事自有袁氏子弟告知,是以便早早来到袁逢府上与其商讨。

袁隗恨恨问道:“兄长,伏氏小儿如此张狂,是否有他人示意?”

“吾不知,今日全力助‘史侯’登位,未想竟落得如此结局,真乃吾袁氏之耻也。不杀此人,不能泄吾心头之恨。”袁逢脸色狰狞,拍案怒道。

“兄长息怒,此乃雒阳,不宜妄动。加之陛下甚宠伏氏,信赖有加,若是出了差错,让陛下得知,使吾袁氏失了圣眷,反而不美。”

袁逢点头,一脸思索道:“汝言有理,可若让伏氏小儿如此轻易避过,外人得知,定会耻笑吾袁氏无能。”

“这有何难?弟只言不暗中加害此人,并未言不与其作对。”

“哦?汝有何计,制于那竖子?”

袁隗笑道:“其年少便被征为议郎,便知陛下对其信任。吾等不需多劳,只需选一合适时机,助其外放一地便可。”

“外放一地?”袁逢一愣,这和报仇有何关系,微微思索便明白袁隗之言,笑道:“果乃妙计。”

“然也,今鲜卑寇略三边,兵锋强盛,到时选一破败之地,令其赴任,伏氏子仅一区区儒生,定不善兵事,加之吾等略施手段,予其万难,借鲜卑之手灭之,乃大善耳。若事不可为,至不济,吾等半路派人伏杀此竖子,暗扮匪寇盗贼所为,焉不能灭之?”

“可陛下会让那竖子去破败之地乎?”

“兄长糊涂,破败不破败陛下怎知?只需派人伪造修饰一番,纵是一小城变一大城,亦不难也!”

“呃……”

若是伏泉在此,定会感叹袁隗比其兄袁逢早登三公之位,并非偶然,毕竟能相出如此手段,合理合法的干掉自己政敌,仅此一点,便胜了其兄不少。

朝会一事经过,很快便在雒阳传开,袁氏丢脸一事自然成为各方笑柄,茶余饭后谈资。

但朝野势力之间为太子一位的角逐则更加吸引人,而且最终刘宏态度令人玩味,倒是让人遐想颇多。这其中,一直在宫中等兄长消息的何贵人,在知道自己儿子的太子之位被伏泉破坏之时,顿时怒火中烧,暗道必须要让刘宏不再信任伏氏和宋氏,不然迟早还会坏事。

此时何氏脸色阴沉,似乎在思索什么,做着思想斗争。未几,其一咬牙,拿出怀里一个白色瓷瓶,拿出瓶上塞子,从里面取出一点白色粉末倒入自己殿内的酒厄之中,案几上是皇帝刘宏最近爱吃的几样蝗虫菜肴,有油炸的、清蒸的,泡了蜜汁的,静等皇帝的到来。

因何氏长得貌美,肌肤雪白,身材高挑,个头约七尺一寸,加之长的成熟,又有宦官等人帮助,是以入宫后就一直比宋皇后处境好的多,常受刘宏宠幸,按照日子,今日刘宏应来她这里休息。

三日后,宫中传言,皇帝刘宏食用蝗虫身体不适,卧病休养。随后,雒阳城内传出消息,蝗虫本神灵之物,不可轻食,而大汉有贼臣,其心可诛,竟蛊惑皇帝食用蝗虫,上天因此释罪皇帝,刘宏故而生病。

本来伏泉听闻此言,只当无稽之谈。不过,皇帝之后连续几日身体皆未有起色,太医令里数位名医也都是束手无策,就连朝会议政时,说话也都有气无力,整个人脸色也不好,像是得了重病一样。

这时候,雒阳城里关于“大汉贼臣献蝗虫于皇帝食用,以加害皇帝”的传言越传越离谱,这就让伏泉不淡定了。

贼臣?

还能是谁?

当然是伏泉这个向刘宏进言蝗虫可以食用,害他生病的议郎而已。第一时间,伏泉想到了是袁氏在害他,毕竟自己刚刚落了袁氏的面子,他们不报复才怪,而用这子虚乌有的谣言诋毁自己倒也不错,说不得会因此让刘宏不再信任自己。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伏泉无暇去想,现在当务之急是查出刘宏到底生了何病,何以太医令那些国之名医都束手无策?

只是一个从宫中传来的消息,一下子让他警觉起来,司徒杨赐、太仆袁逢又一次入宫求见皇帝,再次进言早定国本,议定皇储。

而这次,刘宏却未拒绝,只言下次朝会具体商议,似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让他再次动摇了初衷,毕竟与他被架空相比,大汉江山得以延续才是重中之重。

消息突如其来,却在情理之中,但伏泉深思的是会不会有人故意让刘宏生病,以此来逼迫皇帝快速立储。

就在伏泉焦急万分的时候,不其侯府外,一人一马在前,后面跟着一辆马车,来到侯府前。

马车上坐着两人,此时一年轻少年看着熟悉的故地,激动道:“夫子,到了。”

守门的苍头见了骑马那人,赶快笑脸相迎,为其牵马,这人却是黄忠,其于豫州寻了华佗返回,跟在他后面的马车上的自然便是华佗与其弟子。

第七十九章 舒爽乎

跟随华佗前来的弟子自然便是于忠,数年未见,其已从一个倔强无助的垂髫幼童,长成了一个总角少年。

伏泉望着这个记忆里短暂停留的身影也是感慨万千,他知道自己的出现已经改变了于忠的命运,记忆里华佗的弟子可没有他。

华佗等人入内,几人相互见礼,遍谈数年诸事。

一番了解,伏泉倒是有些羡慕于忠了。其随华佗行医云游充、豫、青、徐等地,可谓是见遍了中原美景,而他自穿越以来,也就是在雒阳四周游玩,这么一比便显得不及于忠了。

随后华佗进入正题,直接开口道:“流川怎知蝗虫可为药?”

伏泉面色镇定道:“余自幼曾于一本古籍上见过,但古籍上只记载蝗虫可解毒,食用无害,不知真假。今次蝗灾顿生,便想号召百姓食蝗,以度今次灾年。”

“原是如此,佗亦是路上研究有所得,蝗虫一物可解毒、止咳,倒是一味不错之药。”

之后闲聊数语,伏泉笑道:“元化此来真乃及时雨也,陛下于宫中久病未起,太医令皆束手无策。”

言罢,便让华佗于府中安坐,其入宫求见刘宏。

刘宏听知华佗入京,心中甚喜,其最近不知为何染病,偏偏又不得而知,这时有华佗这位神医前来正是好时候,当下便令伏泉明日带华佗入宫。

晚间,伏泉邀来潘俊做客,华佗前来,几人皆是好友自然不免一番大醉。

伏泉今日不在状态,早早便离了案几,告辞身体不适需要内急排泄,准备去屋外呕吐,不过任他装得再好,也被潘俊识破。

潘俊端着耳杯讥讽道:“流川定是假托如厕,其实乃去呕吐,羞与不羞?元化,汝说是也不是?”说完还眼神示意华佗配合。

华佗怎能不知,其笑道:“必是也,吾观流川凛神屏气,不似内急之样,倒是像按捺腹中翻腾之气,至于为何翻腾?唯有其自知也。”

伏泉面不改色,强忍着腹中翻腾的酒气,直言未有其事,说实话潘俊和华佗联合讥笑于他,让他十分不爽。

两人年龄都能做他父亲,酒量比他大也是正常,自己平时也是超常发挥才能与两人平齐,他们竟然也好意思笑话自己,真是让人不喜。

今夜凉风习习,伏泉三转两转,看身边无人,便找一隐秘小竹林里呕吐,未几,一阵难闻的味道便随风而散。伏泉面色好了许多,此时一阵清风徐来,被风一吹,倒是十分痛快。

向着原路返回,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嬉笑之声,声音甜美,伏泉一怔,这声音他很熟悉,有些好奇那女人这么晚了为何如此兴奋,便循声走去。

月光缓缓洒了下来,一身红裙的刘坚正于一高大的槐树旁高高跳起,捕捉那树上的槐花。

那棵槐树伏泉记忆里有了年头,据家仆讲是当初嫁给自四世祖伏晨的高平公主所种,亦有百年时光,是以长得特别高大挺拔。

此时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四周槐花那淡淡的香味儿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树上的槐花一嘟噜一嘟噜,挨挨挤挤,散发着清香。

刘坚看着槐花特别兴奋,每次摘了一些,便大笑着直接吸允那槐蜜,脸上留着甜美的笑容,不过她每次跳起,身边的大婢就担心极了,不断喊着“公主小心”,但刘坚丝毫不以为意。

这几年刘华也不是没有和刘坚提过是否回娘家,但都被她拒绝了。

刘华也知道汉代寡妇的难处,是以并未强自要求,而刘坚夫家也没人来劝,估计他们是不希望这个嫁了人几年就克夫的公主回去,是以刘坚一直生活在侯府。

伏泉望之暗自发笑,这公主似乎真是个小女孩,已经呆在不其侯府几年了,却总爱做小女孩爱做的事情。这几年他与刘坚之间虽然还是会发生一些若有若无的暧昧,但总体两人都算守礼,倒也未出其他事情。

正当伏泉准备回身时,突然便听到刘坚一声大喊,连忙转身,很快便看到她正摸着自己的脚踝,脸色痛苦,显然应是伤到了脚。

“公主,公主,可莫要吓唬婢子。”那大婢神色紧张在刘坚身边询问。

伏泉上前道:“汝去府里找张医匠,让其准备,吾后带姨母赶往。”

“议郎!张医匠?哦……”大婢因刘坚受伤一事言语慌乱,但大体明白意思,直接向府中前堂跑去。

伏泉随后走到刘坚身边,暖声问道:“怎样?痛乎?”

“恩。”刘坚神色痛苦道,接着又说:“汝如何在这?”

“适才喝多了,出来透透气,不想竟撞到汝了。”伏泉当然不会说自己是出来醒酒的,在女人面前说这种话,那得多没面子!

“哦!”

“槐花好吃乎?这般顽劣。”

刘坚顿时脸色一红,也不管脚上伤势,挥手便向伏泉打来,声音撒娇道:“汝坏!汝坏!坏透了……啊……”

好嘛,她用力过猛,显然又伤到了脚上伤势,痛乎不已,玉手连忙又摸向脚踝。

伏泉也赶紧伸手摸向她脚踝,细细为其揉捏,不过效果显然不大,刘坚虽然直言伏泉手法不错,但她脸上痛苦神色已经出卖了她。

别无他法,伏泉只能背起刘华向张仲景处走去。

第八十章 夭儿多娇

前堂里,不似伏泉想的那样,华佗与潘俊推杯执盏,你来我往的相互敬酒。

他与刘坚进屋后,便看到华佗正用银针在潘俊额头与后背处,不断刺针,应是为其治病无疑。

于忠手执火烛,华佗以火烤银针,便随即刺入潘俊全身穴位。半响功夫,便见潘俊额头后背插满了银针,如同一只刺猬一样,让人觉得好生有趣。

刘坚连连赞道:“华神医此法真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华佗让潘俊不要乱动,这才走到两人面前,先是谦虚道:“仆一介乡野闲医,怎可言‘神医’乎?公主秒赞了。”

众人皆是微笑不语,却不点破,华佗医术天下皆知,特别是伏泉,来自后世对其“神医”之名可是如雷贯耳,当然不信。

稍后,华佗来到刘华身边,此时刘坚已躺坐在席上。只见华佗握着刘坚受伤之脚,问了何处疼痛,痛感如何,来回摆弄了一番后,然后静声道:“待会稍疼,公主且忍一番。”

言罢,便见华佗双手用力,听到一声骨头脆响之声以及刘坚“啊”的惨叫,连屋外府里的家仆都被惊动跑来巡视。

刘坚大婢连忙欲推开华佗,教训这无理之人,幸好被伏泉拉住。

这时,刘坚刚从疼痛回过神来,便要辱骂华佗,只是刚一动作,脸露诧异,摆弄了好一会儿脚,惊叹道:“奇哉!不痛也。”然后脸色一红,细声道:“颍阴谢过华神医。”

华佗回道:“勿需谢仆,公主只是骨头移位,扭伤脚耳。仆已复原,公主若是再疼,仆开几服药,饮之便可。”

刘坚之后便被她的大婢带走,伏泉这才望向潘俊,好奇道:“潘兄出了何事?”

“应是江东平乱后时,外伤未愈,留有后遗,今日复发,待佗为他通畅血液,便可痊愈。”

伏泉点头,随即望向于忠,此时他在收拾物品,动作有模有样,暗道果然是神医传人,这才几年功夫,便是如此不同。

一番折腾,潘俊带着醉意离去,华佗也是有些累了,和于忠回房休息,伏泉回到房里,由着夭儿脱了衣服,准备入睡。

可是他心中却是愈发火热,盖因夜里被刘坚撩拨的火气,下面那命根也是一直抬头不见疲软,真是苦哉。

“呀!”

夭儿突然惊叫一番,伏泉感到自己那昂扬一物似乎碰到了什么。

随即低头望去,只见夭儿正跪于胯下为自己解开袍服,未想她似乎没有注意,竟直接小脸与自己撞了满怀,直接被自己戳到了……

场面极其尴尬,伏泉想就此入塌睡觉,可是却不知怎得就迈不开脚。

从上往下看去,俏丽的夭儿此时脸色羞红,她定是知道自己刚才碰到了什么,显得不知所措,披散的秀发为其慌张模样无端添了几分惹人的诱惑,让人心中越发有种占有欲。

瞟了几眼夭儿苗条的身段,心中念头更甚,突然在夭儿一声惊呼中,伏泉将她抱起,放入床榻上,然后便飞扑而上。

不时有衣袍甩出,屋内遍布靡浪之气,兼有娇呼阵阵。身下玉人娇喘,不敢妄动,而那使坏之人,脸露邪笑,摸索两人全身后,便压上那脱光如羊羔般身子,只见红被翻浪,屏帐摆动,端是好一番交合之趣……

翌日,阳光明媚,伏泉枕在夭儿玉臂上,犹未起床,此时温香满怀,谁人会有闲心起来。

夭儿脸色通红嗔道:“主君,若不起床,完家主会问责的。”伏泉可以不起,夭儿可不能,她昨夜未回房,有心仆人肯定早就猜出是被伏泉留宿房中,现在自己如果一上午还不出现,出去后还不被其他婢女笑话死?

“问责便问责呗,反正吾如今为议郎,伯父也不会多怪于吾。夭儿姐姐,咱们再来一次吧。”伏泉坏笑道,欺身而上。

夭儿无力的推挡,不过最终还是沦陷,屋里又是一片靡靡之声响起……

马车缓缓向着宫门驶去,伏泉与华佗坐在车上,于忠则于车前与马夫相坐。刚刚作完晨操的伏泉现在可与清晨不同,显得有些萎靡不振,不时打着哈气。

华佗作为过来人,又有着医生的敏锐直觉,意有所指道:“流川年轻,体力尚好,但亦需固本培元,莫日日流连那人伦乐事。”

伏泉尴尬一笑,面色正经道:“元化想到哪了,吾只是昨夜屋内蚊子较多,一时未睡好而已。”

“哦?”华佗显然不信,不过也未想纠结此事,淡淡道:“既如此,便是余多虑了,本想劝流川多练习五禽戏,可助汝身体康健,现在看来不合适了。”

“应是如此。”话是这么说,不过伏泉却暗中提醒自己,五禽戏可不能荒废,华佗弟子都是长寿之人一定与这有关。自从华佗数年前将五禽戏赠与伏完刘华后,他开始也时常练习,只是后来人越发懒惰,练的少了,此时华佗提醒,便下定决心多练。

很快,几人便到了宫门。因是昨日与刘宏请示,宫门前早有一宦官等候,伏泉望之乃是熟人中常侍吕强,赶紧下车见礼。

“流川见过常侍,未想今日竟让常侍亲迎,真乃流川之幸。”

吕强笑着回应道:“议郎多礼了,陛下染疾,奴婢心里亦是着急。今日乃奴婢值守,听闻华神医到来,自然需要亲迎,免得出了意外,耽误陛下治病。”因伏泉现在已经入朝为官,除了亲近之人还会称呼其表字,他人多会称呼其官名,这也是汉代人的一种习惯。

此时华佗也赶来,伏泉当下介绍两人认识,随后几人便向刘宏之处而去,未想到了地方才知刘宏今日在何贵人宫中。

这一下便让他措手不及,自己与何氏关系某种意义上说是势同水火,去她宫里总是感觉怪怪的,然而事已至此,只能咬牙去了。

何氏的皇宫算是北宫中最好的几间之一,据吕强言道,自从何氏生下刘辩后,刘宏隔三差五便要去何氏宫中留宿,时常会赏赐财物,可见其得宠程度,伏泉心中不由忧心不已。

第八十一章 请兵击鲜卑

初见何氏,伏泉暗道其能被刘宏独宠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且不说她年纪轻轻便已有种成熟风情,而且长的高挑艳丽,皮肤雪白,惹人遐想,加之其家与宦官交好,这才能在宫中独得一方势力,甚至隐隐能与皇后抗衡,真是不可小觑。

几人一番行礼,刘宏便迫不及待的要求华佗为其诊治。

何氏宫殿的的案几上,华佗为撸开袍袖的刘宏把脉,伏泉眼神四望,突然何氏慌乱的眼神让他很是疑惑,似乎其有不可告人之秘。

华佗眼露疑惑,把脉之后又让刘宏伸舌头,问其身体是否痛痒,最近食用那些食物。一番了解后,才捋了捋胡须道:“陛下之病倒无其他异样,无性命之忧应是误食它物?但仆不知。”

刘宏诧异道:“先生何出此言?”

“陛下身体不适,常伴腹痛,应是食物不洁而致。不过佗寻遍陛下起居,皆未寻得不洁之物,是以不知何处染上。”

“那此病何解?”

“此事易耳,只需不再食用它物,佗再开几服药调理一番,便可解也。”

刘宏似乎累了,随即便让几人离去,何贵人轻轻走到刘宏身边,细声道:“陛下无事便好,然今番着实吓坏了妾。”

“朕累了,有事他日再谈。”刘宏早已习惯何氏话语,知她此言,定是又要提其他。她能提什么,无非便是刘辩登太子而已,只是现在朝中形势,刘宏可不能任朝臣摆弄。

何氏脸色霎时难看,扶着刘宏回到殿内床榻,心里却是暗道侥幸,未想华佗竟在,刚才若是被华佗知晓自己所为,可却坏了大事,看来自己想让皇帝得病,从而逼迫其策立东宫的计划不能再做了。

她予刘宏所服粉末乃是其家乡一种植物种子磨碎后的东西,其名曰蓖麻,吃了害不死人,只会让人浑身无力,伴有腹痛,手足冰冷。

数日后,刘宏病乃痊愈,盛赞华佗神医之名,倒是让太医令张奉脸色不愉,但却是有苦难言,只能以酒消愁。

何氏所谋他早已知晓,若不是他从中作梗,太医令中名医能诊治不出皇帝刘宏所犯何病?

而他之所以如此做,却是因为他乃中常侍张让养子,娶的又是何氏之妹为妻,能不帮自家人吗?

没想到现在却是凭白为华佗做了扬名嫁衣,真是得不偿失。

华佗在雒阳呆了近月余才返,期间上门求华佗诊治者络绎不绝,多为达官显贵。

其不时为自己所提蝗虫可食言论正名,倒也让自己原先所受非议迎刃而解。不过其走后却是留下了于忠,其言于忠业可出师,再跟他亦不便也。送其离去,伏泉也是见证了一番师徒别离,倒也让人感人泪下。

七月,处暑。所谓处,去也,书云暑气至此而止矣。民间土俗却认为处暑后天气犹暄,约再过十八日才开始转凉,秋天便也到了。

伏泉的日子倒也清闲,除了每五日一朝会,以及时常去宫中被刘宏喊去问话,便是和太学诸友相聚,可谓说逍遥自在。

这日百官议政,本以为又是琐事一堆,未想护乌桓校尉夏育上言:“鲜卑寇边,自春以来三十馀发,请征幽州诸郡兵出塞击之,一冬、二春,必能禽灭。”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群臣有支持者,亦有不同意见者,吵的不可开交。

今岁自从蝗灾泛滥开始,不止大汉国受灾严重,草原鲜卑人亦是千里无绿色,草木皆被蝗虫吞食,损失可谓比汉朝百姓还要严重。

因此,为了活命的鲜卑人只能继续寇边劫掠,而且与往日一次两次不同,这次却是反复劫掠,可谓是来而复返,幽、并、凉三州受其毒害谓之深也。

伏泉闻之亦是一怔,他听这言论怎么看就怎么怪异,想了想,这不就是东汉版的“三年平辽”吗?

这些武将为了战功可真是想怎么吹牛就怎么吹,鲜卑人在他们眼里如同蝼蚁,似乎一战便可灭族。若是鲜卑真这么好灭,何至于到后来鲜卑族一统中原称霸天下?

君不见北魏北周以及隋唐皆是鲜卑后人建立?

突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段凌散记忆,自己与臧洪交厚,当然对其父臧旻有所关注,记忆里其父便是此次出征与夏育等人分兵三路,率领大汉边兵精锐出塞决战,最终数万精锐逃回者只有不足数千,可谓是把大汉边境精锐自此打残了,数年之后才恢复元气。

此时,夏育又言:“鲜卑自蝗灾后,兵疲民困,钱粮皆缺,宜趁此良机速战耳。昔射声陈公曾上言‘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臣惶恐不及陈公,然鲜卑欺汉久矣,辱汉即辱君,辱君即辱臣,臣忧虑万分,愿引一军北上伐胡,以报陛下厚恩。”

射声陈公即是西汉元帝时的名将陈汤,因其官至射声校尉,故有此称。

刘宏听后感叹夏育忠良,已对此事心动不已,便谓大司农曹嵩曰:“国库可有盈余?”

曹嵩道:“国库无钱,府库皆空,军费、钱粮经用皆不足也。”

刘宏又问左右亲近寺人有何见解,虽然已对宦官起疑,但很多时候他都不由自主的信任宦官。

中常侍袁赦道:“今岁蝗灾泛滥,国库无钱,应当与民养息,不宜征伐。”

刘宏点头,喟然一叹曰:“朕亦有征伐鲜卑之心,然国库空虚,日后再议。”说是日后再议,却一语道明,国库无钱,不宜远征,以刘宏爱财个性,若无其他事故,眼看是不能出兵了。

夏育极力力争,然刘宏惜财,亦是不允,只能作罢。

朝会就此结束,不少主战者散朝皆是一叹,其中尤以武将最多,毕竟只有不断战争,他们才有立功机会,立功了才意味着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今日被拒绝不知何日才有机会,是以非常沮丧。

不过,伏泉明白这出征日子不会远也,自己该如何应对此事,难道坐看那数万汉军一战而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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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志第十五·五行三》:“灵帝熹平六年夏,七州蝗。先是鲜卑前后三十余犯塞,是岁护乌桓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使匈奴中郎将臧旻将南单于以下,三道并出讨鲜卑。大司农经用不足,殷敛郡国,以给军粮。三将无功,还者少半。”

第八十二章 皆为汉军埋骨之地

雒阳城北的酒肆里,曾经名动京都的“雒阳双琴”早已没了影子,长江后浪推前浪,伎女无论歌伎舞伎,总有年轻漂亮的代替原来的名伎,社会如此,无法更改。

酒肆楼上的雅间,王朗此时正拿着一篇帛书细细观赏,不时大赞此书法甚妙,连饮酒之时也小心翼翼,生怕耳杯酒水沾湿了丝帛,污了帛书上的字迹。其虽尤善经学,但于书法亦是喜爱非常,想来这也是古代知识分子的通病,多数都有一种“字写不好就不好意思见人”的潜规则。

张纮笑道:“大兄莫要再看蔡议郎书法,今日子布狂言不醉,大兄莫独自为乐也,快快与吾等一同灌醉子布,子源已到量也。”

“是吾之错,不过此书法甚妙,笔画中丝丝露白,如缺墨之枯笔所写,真是别有一番风韵。”王朗放下帛书,大笑道,示意臧洪让开,继续道:“子源速让,子布狂言待让吾与他痛饮几番。”

然后,王朗便疾步走到臧洪身边,去与此时已经被轮番车轮战敬酒的醉酒青年继续畅饮。臧洪巴不得有人接班,好让他歇一口气,此时他脸色亦是不好,显然也喝了不少。

场上只有处于角落的两人看着这出闹剧,嬉笑不语,便是伏泉和贾诩。

伏泉因是心中有事不在状态,未去参与酒战。贾诩则是生性低调,众人早知,亦无他法,虽也苦劝,但其纹丝不动,只能其余三人对战张昭。

贾诩笑道:“素闻蔡议郎书法精妙,未想竟至如此地步,‘飞白书’一出,当世谁人可及?”

伏泉点头道:“是也。”不过面色不愉,似有心事。

七月初时,喜好文学的刘宏,自写《皇羲篇》五十章,并让太学诸生擅长文赋者待制鸿都门下,又命擅长书法的蔡邕被命写作《圣皇篇》一文。

忽一日,蔡邕去往鸿都门交所写文章,见到工匠用笤帚蘸着石灰水刷宫墙由于答帚太大,石灰水又很浓,所以刷完的墙一道黑一道白的,看上去极不舒服。此时鸿都门正内部修缮,不予人进,大红宫门紧紧关闭。

蔡邕无法进入鸿都门,只能伫立门下,观察良久,忽有所感,便疾步回家,仿造木匠刷墙,以竹子做扁形竹笔,饱蘸浓墨,运笔飞快,刻怠练习,终创造出一种点画中有一丝一条的露白的书体——“飞白书”。

书法传出,可谓名动雒阳,天下皆惊,仿练者不知凡几,极度盛行,以至于有求蔡邕真迹者愿出千金买之,亦无所获。

王朗此书却是真迹,其师乃是杨赐,与蔡邕相交多年,求得一篇真迹却是不难,是以王朗煞是喜爱。

贾诩看出伏泉似有心事,问道:“流川还为出兵一事烦忧?”

朝堂之事从来没有秘密可言,更何况出兵一事朝野正正经经的大谈彻谈。

“是也,陛下并非不愿出兵,只是国库空虚,这才作罢。想陛下常与先帝孝桓皇帝做比,然先帝文治武功,定灭羌乱,陛下若与其比,唯有扫灭鲜卑,才可论也,是以出兵一事必会再提。”

“流川认为若战可胜乎?”贾诩只问胜败,已是同意伏泉朝廷复提出兵言论。

“若战,恐难胜也。”

“为何?”

“猜想而已。”

伏泉当然不能说自己知道历史走势,他又不是兵家天才,只能胡乱应对。

这时那边车轮战已到尾声,张昭这个才来雒阳的青年已经被灌翻在地。

只见其脸色透红,袒胸露乳,身上散发熏人酒气,仰躺于案几之侧,头上儒冠也不知如何扯掉在地,嘴中呓语连连,不时还有小酣呼噜之声,极为有趣。

臧洪因停下未饮,是以注意两人谈话,听到战鲜卑一事,脱口道:“鲜卑难胜,却是小患,朝廷经受大灾后正该是休养生息,恢复民力之时,不积蓄钱粮,清明政治,怎可轻动兵戈?”

其声音本就颇大,加之喝酒后亦未控制,是以一下子吵醒正于一边缓神的王朗与张纮。两人一惊,随后望来,好一会儿亦是明白发生何事,也皆赞同臧洪之言,言道此时不该出兵也。

伏泉一愣,对于他们所言此时应该恢复国力,充实国库极为赞同。但听到他们言鲜卑乃是小患时,心里就不高兴了。

大汉此时强盛不假,但雄踞草原的游牧民族绝对不是癣疥之疾的小患,而是中原王朝之大害。后来的五胡乱华,永嘉南渡,靖康之耻,崖山之变,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哪一个不是血淋淋的事实证明了游牧民族的可怕。

汉族强盛,都是先辈一刀一剑,披荆斩棘而建立的赫赫威名,是用异族之血浸染的“明犯吾强汉,虽远必诛”。若汉人皆认为异族不值道哉,恐怕中原王朝早已被异族吞并。

不过众人所言皆是此时社会主流,伏泉无法改变,只能就此略过。

贾诩似乎未在意几人所言,淡淡道:“大汉若整军出塞,战之恐十战九败,胜之渺茫。”

众人大惊,脸露诧异,但皆知晓贾诩之能,是以静待下文。

只见贾诩继续道:“鲜卑之主檀石槐自幼勇键有智略,长大后,其‘施法禁,平曲直,无敢犯者’,被推举为大人,可见其雄主之姿。后其自统一诸部落,建立王廷以来任用逃罪流亡汉人为谋议,锻冶兵器、工具,俘倭人令其捕鱼以助粮食,国力蒸蒸日上,一日千里。随后北拒丁零,东击夫余,西征乌孙,南寇汉国,全据匈奴故土,山川水泽、盐池之利,尽为其有,历经二十余年发展,鲜卑国土之广、兵力之雄可谓于大汉而言,危害如高祖时冒顿之匈奴。”

几人皆是点头赞同,而后贾诩走到一案几上,手指沾了酒水,以指为笔,便在案几上勾画起来,伏泉望之却是下侧书“汉”,上侧书“鲜卑”,中间以歪曲之线分离,竟是一精简地图,如同后世象棋盘上之楚河汉界,不过中间之河却变成汉与鲜卑所隔长城。

接着便听贾诩手指案几上“地图”,假以鲜卑人画策道:“若吾为檀石槐,得知汉军出塞,深入草原,当后撤数千里诱汉军来追,采取清野之法,待汉军粮秣耗尽,军心不稳,士气已失,无须硬拼,只需击散即可,而后吊在其后不停骚扰,同时发动牧民捕杀小股汉军,届时归途之数千里路,皆为汉军埋骨之地也。”

一语而出,众人皆惊!

第八十三章 斩袁赦 天下乃安

除了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张昭,其余几人皆被贾诩这一语皆惊得一声冷汗,连身上的酒意也是一下子散去不少。

的确,若如贾诩所言,朝廷出兵,鲜卑人如此应对,数万汉军几无生路。

这时年小的臧洪不服道:“莫非吾大汉竟无一丝胜算可言?”

“并非如此,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今汉与鲜卑乃是汉明胡暗之势,汉军若如夏校尉所言,朝廷尽起幽州诸郡兵出塞往而击之,恐必早与鲜卑得知,此未战便失先机也,定不可为之。若执意为之,鲜卑如用诩计,纵有边塞胡人引为向导,然汉军粮秣耗尽,士气皆丧之下,岂可言胜?安然撤返已算大捷。”夏校尉便是指夏育。

众人皆是点头,的确,鲜卑人不是傻子,如同当年匈奴一样,长城以南,尽有胡人奸细,加之边郡负罪逃亡汉人甚多,朝廷调动边兵精锐,恐今日郡兵旦有异动,明日鲜卑王庭便已尽知。

其若一意避战,消耗汉军,纵然双方不战,汉军安然而返,但对于国库空虚的大汉来说,亦是大败,毕竟数万大军出塞,一日所费钱粮便是天文数字,无功而返空费钱粮怎能言胜?

伏泉听出贾诩话中有话,问道:“文和兄只言出塞胜算渺茫,可是有不出塞便可制胜之法?”

贾诩哑然一笑道:“然也!”

其神色淡淡,有一种低调的装逼之相,令众人皆是一愣,随即恨的牙痒,这家伙就不能改一下这性格吗?不过也只能暗中咒骂,脸上却流露期待等他出言。

“檀石槐雄才大略,堪称鲜卑雄主,威望之隆,草原震恐。但草原胡人素来以强者为王,加之鲜卑一统日短,威信难尊,今檀石槐子嗣尚幼,其若出现意外,便是由其诸子继任恐也难以服众,到时略施小计稍一挑拨,鲜卑必定生乱。”

伏泉眯起眼睛道:“意外?文和欲效法专诸刺王僚、聂政刺韩傀、要离刺庆忌之策?”

“正是如此,到那时,汉军趁此鲜卑内乱之机,暗遣精兵出塞,突袭鲜卑王庭弹汗山,则边患一战必定,亦无需如今日这般大动干戈,空耗国力。”贾诩捋了捋胡须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异于贾诩此计之毒辣,毕竟此策可谓是一击打在鲜卑心脏,若是檀石槐一死,鲜卑立马便是分崩离析,到时再派兵突袭胜算颇大。

伏泉也是被贾诩此策震惊,暗道其被后世称为“毒士”可真不是白叫的,后人多以为此名乃形容其心毒辣,却忘了其策却总是一击即中敌人要害,攻心之策狠毒如斯,其把握人心性格,加以融入局势之能真是登峰造极。

王朗随后言道:“流川已拜议郎,下次朝会之时,谏言此策,则大汉必可胜也。”

伏泉点头应诺,只是忽见贾诩听此言后竟有异色,顿觉反常,忙问道:“文和兄可有异议?”

贾诩却眯眼道:“朝堂人多口杂,流川若献策于朝堂,恐今日出言,明日雒阳便尽知,何论鲜卑乎?吾之策胜便在于险,若被檀石槐得知,如何行险?”

此话如同一盆冷水顿时熄灭几人之火,的确,若是檀石槐知道汉朝派人行刺,那这策略便已是失了先机,难以行通。

众人喟然一叹,有良策却无法施计,这可怎生是好?

次日,刘宏再次紧急召开朝会,上朝之前,朝野诸公纷纷议论刘宏如此急迫所谓何事,一番猜测之语传遍宫内,皆未有得。

直到刘宏上朝,中常侍袁赦一番常态,当众进言:“鲜卑狼子野心,屡次犯汉,奴婢请陛下出兵击之。”

一言而出,朝堂诸公脸色皆变,不知阉寺所为何故,竟突然倒向主战一派,就连伏泉见此也是诧异不已,如此一来刘宏受宦官蛊惑,极有可能已经同意出兵,今日之事不过是演一场群臣商议的戏罢了。

果然,刘宏似乎早知有此事,也未言其他,直接问袁赦道:“常侍何有此言?”

“奴婢闻得护乌桓校尉育、护羌校尉晏,二人皆颍川太守颎之旧部,颎乃吾大汉良将,其垂发服戎,武勇冠世,长于边事,习兵善战,平定羌乱,威震西土,以孤军转战十余年,长矛劲弩舂其膂,敌为之尽,非其材之过人畴克如是。今颎功成皓首,历事二帝,勋烈独昭,难以掌军,然育、晏二人随颎屡次败羌,功勋卓著,定灭鲜卑易耳,奴婢恳请陛下降旨令二人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御前,征伐鲜卑蛮夷小邦,扬吾大汉天威,报三边百姓之血仇。”

护乌桓校尉育便是夏育,护羌校尉晏乃是田晏,其曾因事被判罪但后被赦免,颍川太守颎便是五年前被罢免的太尉段颎,其罢免后被朝廷拜为颍川太守。

袁赦言罢,便见朝野宦官一系亲属门生皆是起身拜楫同声大喊道:“臣等恭请陛下降旨,派遣良将,出兵鲜卑,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御前,扬吾汉威。”

这事情在短短一瞬发生,朝野一群人朗声高呼,端得是气势磅礴,令人震惊。话语落下,一时间,崇德殿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竟无人敢言。

此时伏泉想起贾诩所言,若是刘宏明旨发出派兵出征,那时边郡数万汉军尽丧于草原,鲜卑必定趁机寇边,大汉百姓必会因此再遭劫难,不由心怀悲愤。

席地而坐的伏泉全身不可抑制的颤动,脸色涨得通红,面露狰狞之色,猛地跳起来,舞臂高呼道:“斩袁赦,天下乃安!”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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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王甫、曹节已被写死,田晏不可能再贿赂王甫,因此在此用袁赦代替。

段颎评价改编自吕强、陈寿、王世贞所言,笔者并未瞎写,害怕有人喷我胡言,在此不多说,段颎之功吾认为汉末无人可及,“凉州三明”中其功最大,某些方面卫青、霍去病可能都不及他,至于为何,以后会写到的,在此不多费笔墨。

第八十四章 对峙

斩袁赦,天下乃安!

伏泉又一次直谏朝堂,这一次比上一次咆哮的还要凶猛,从高踞上位的皇帝刘宏至身边诸常侍至阶下虎贲、羽林卫士至公卿百官,再一次尽皆陷入石化中。

大汉立国至今,臣僚在议事时经常发生激烈争吵,亦不乏大声咆哮者,可像伏泉这样极为失礼的要叫嚣杀他人的却从未有过。

“竖子!汝竟敢如此放肆?汝、吾……”中常侍袁赦最先惊醒,气愤至极,手指伏泉,呼吸急促道,只是其因已是受此惊辱,话说了一半却是前言不搭后语,显然不知如何言语了。

在场朝臣也陆续清醒,有宦官下属者脸露怒容,有袁氏故吏者望向太仆袁逢处,希望从他哪里得到指示如何应对,而袁逢本人一时间也是尴尬不已,不知如何应对。

当然更多的则是看到骂人者为伏泉,所骂者是袁赦后,选择沉默,于一旁观望形势,他们多数是外朝士人,士人与宦官天生敌对,此时见有外戚与宦官相斗,哪能阻止?他们巴不得斗得不可开交才好。

御史张横出列奏伏泉廷辱大臣,看其名字便知,其乃宦官张让族人,此时见袁赦被辱当然要挺身。

刘宏脸色不善,他刚想应袁赦所请,下旨出兵,伏泉猛然冒出一句“斩袁赦,天下乃安”将他吓了一跳,让他颇为不愉,但还是问道:“伏卿何出此言?”

伏泉正声回曰:“昔冒顿至逆也,樊哙为上将,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愤激思奋,未失人臣之节,顾计当从与不耳,季布犹曰‘哙可斩也。’今鲜卑犹如当年匈奴,兵锋日盛,而大汉犹存“三空”之厄,今袁赦身为中常侍,不思谏陛下忍辱负重,与民修养,反欲征边郡之兵而击之,昔以世宗神武,亦未一战而下,何论今时?到时朝廷损失钱粮无算,若三军出事,何以挽回,故赦不知之,是极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

刘宏点头道:“此言倒是有理,未想卿竟有先贤遗风,真可喜哉!”

袁赦问得此言竟是气炸了,竟破口骂道:“竖子,汝年幼窃据朝廷高位,不知兵事,竟于此胡言,大汉威震边境,岂可言败?汝直言汉军可败,是否别有用心,生异心而不思王事?”

话语刚落,伏泉便听朝野之中应声附和者不知凡几,望之皆乃宦官门生,此时伏完与宋酆赶紧出言反对,言伏泉一心为忠,并未他意。

而朝堂之中,亦有冷眼旁观者,皆乃坐看外戚与宦官相斗之士人也。

伏泉正声回道:“常侍何以言此?吾虽未见兵事,却非不知兵也,如何吾言汉军有兵败之危,乃是不忠?”

“汝……”

“够了”,袁赦还要争辩,便被刘宏打断,他深知再吵下去,局势就失控了,随后道:“朝廷出兵,众卿可还有异议?”

语气里刘宏依旧念念不忘出兵一事。

就在此时,朝中却有一人起身,乃是议郎蔡邕,其奏议曰:“征讨殊类,所由尚矣。然而时有同异,势有可否,故谋有得失,事有成败,不可齐也。夫以世宗神武,将帅良猛,财赋充实,所括广远,数十年间,官民俱匮,犹有悔焉。况今人财并乏,事劣昔时乎!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昔段颎良将,习兵善战,有事西羌,犹十馀年。今育、晏才策未必过颎,鲜卑种众不弱曩时,而虚计二载,自许有成,若祸结兵连,岂得中休?当复征发众人,转运无已,是为耗竭诸夏,并力蛮夷。夫边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况此丑虏而可伏乎!昔高祖忍平城之耻,吕后弃慢书之诟,方之于今,何者为甚?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塞垣,所以别内外,异殊俗也。苟无蹙国内侮之患则可矣,岂与虫蚁之虏,校往来之数哉!虽或破之,岂可殄尽,而方令本朝为之旰食乎!昔淮南王安谏伐越曰:‘如使越人蒙死以逆执事,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犹为大汉羞之。’而欲以齐民易丑虏,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犹已危矣,况乎得失不可量邪!”

刘宏听后脸露愠怒,曰“改日再议”便且退朝。伏泉闻之失望不已,按皇帝性格以后定是要继续出兵,这可怎生是好?

散朝路上,伏完又是一阵训斥伏泉不知好歹,想其入朝为议郎才不过数月,可谓是张狂之极,先后将袁氏士人与宦官集团领袖之人得罪了遍,这还得了?

若不是其为皇戚,有皇帝保着,放之他人必生事也。

幸好中常侍吕强前来,言道皇帝让伏泉去却非殿里谈话,这才让伏泉逃脱了伯父的唠叨。

却非门内的却非殿本是南宫正殿,建武元年十月,刘秀夺取洛阳后,车驾入城,驾幸却非殿,宣布定都洛阳,改称雒阳,揭开了东汉统治的序幕。

此后,这里就成了光武帝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东汉初期的许多军政大事均由光武帝和大臣在此议决,发布全国,这是国家权力首脑的所在。后明帝永平年间,造崇德殿作为南宫正殿,取代了却非殿,直至东汉末年。

却非殿里,宫人寥寥,只有刘宏与几个吕强下属寺人所在,还有侍奉宫女,并无任何袁赦一派宫人之人,倒是让人诧异。

刘宏冷眼瞧着自己这个为官数月,嚣张至极的外侄,似笑非笑道:“汝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于朝堂咆哮如斯。”

言罢,拍案而视伏泉,看似真生气也。

伏泉行礼道:“启禀陛下,臣此言却有深意,且臣细说。”

稍后,伏泉便把从贾诩哪里所搬来的一番言论告知刘宏。

刘宏初时怒气未消,不过随着伏泉话语深入,脸上怒气尽失,取而代之的深深惊恐,其虽不擅兵事,但亦非笨人,怎能不知鲜卑若行此策,任他发兵多少,亦有全军覆没之危。

“归途之数千里路,皆为汉军埋骨之地……”刘宏不断重复此句,脸色落寞,伏泉想来应是想成明君功业却不能为之悔恨。随后其道:“素知汝早慧,未想竟如此知兵,这刺杀檀石槐之策倒是妙计。”

“非臣之言,此乃臣之好友武威人贾诩贾文和所言。”

“此时无外人,勿需于朕面前称臣,称姨夫便可。贾诩,贾诩,看来是个贤才,若是有缘朕当见上一面。”

伏泉口中称“诺”,心中却是不以为然,皇帝的话是这么说,做臣子的真要再攀亲戚,私下不言“臣”,无疑是找死,需知多少君臣都是猜忌而生间隙,而不尊君便是最让皇帝引起猜忌的原因。

刘宏到底会不会见贾诩,伏泉不知道,反正之后他便被刘宏放走了,在他想来若是不出意外,朝廷应不会出兵,刘宏现在应该注意力更多计划在如何刺杀檀石槐了,历史上那场汉军覆灭的悲剧应该可以避免了。

第八十五章 外放幽州

袁赦府邸,自王甫、曹节身死,现在可谓算是中朝首领的袁赦怒不可遏,在前堂里不断的摔砸府中器具宝物。

地上凌散瓷器碎片不知凡几,不时夹杂着宝贵玉器,这些往常袁赦的心爱之物,有的价值难以估量,现在都被这位执掌中朝的大宦官当做废物一样,可见其心情极差。

这次原本计划好的事情没办成就算了,还被一竖子羞辱一番,袁赦怎能忍受?

特别是他收了田晏的钱,此事办不成真是丢脸大了。

当太仆袁逢来到其府时,望着满地狼藉也是心中一愣,心里很是惊讶,心里面这位族兄可是非常能隐忍的,毕竟能为了家族挥刀自宫的没几个,现在竟然因被辱一事如此发泄,真是生气极了。

“周阳,汝来了便好,伏流川此人不能留也,否则吾袁氏于宫内外皆受制衡。”周阳乃是袁逢表字,袁赦见其来后,便直接道。

“吾亦明也,前番何氏皇子登太子一事,便有此子咆哮朝堂之碍,否则太子之位早定,何以至此?然此人颇受陛下信赖,明言弹劾必无用也,唯有调其出京方可。”说吧,袁逢将袁氏欲借刀杀人之计告诉袁赦。

袁赦听后眼神微眯,捋着自己脸上的假胡须,直有半响方道:“此事吾来为之,汝为伏流川准备身死之地便可。”

只是还未等袁赦发话,伏完便已进宫,其求皇帝刘宏将伏泉外放。

且说伏完回府之后,越想今日之事越是惶恐,伏泉虽为皇戚之后,但其已于雒阳将士人、宦官得罪了遍,就仕途而言可谓是无容身之所,同时他生怕伏泉有性命之险,刘宏让其回去,言其自有定夺。

三日后,朝廷下旨,迁议郎伏泉为幽州辽西郡柳城县令。

不其侯府里,刘华正为伏泉整理衣服,一旁的夭儿正在为其整理出门衣服。

“汝此番乃是避祸,幽州虽苦寒之地,但吾问了郑常侍,其言柳城也是一大县,前番上计中颇得好评,倒不会受苦。”刘华细细嘱咐道,其与伏泉如同母子,此次伏泉远离当然关心至极。

刘华口中所言上计,乃是汉代地方守、相向朝廷申报一岁治状的制度,他们于年终将境内户口、赋税、盗贼、狱讼等项编造计簿,遣吏逐级上报,奏呈朝廷,借资考绩。

夭儿于一边偷笑道:“公主真是心急了,少主此去乃是做官,非是受苦也,勿需如此。”

刘华眼色一眯,似笑非笑道:“汝这小婢此行也需紧记守礼,流川年幼放肆,需将精力放在公事,平时莫要随他性子胡来,免得传将出去,辱了名声。”

语气诡异,内含深意,令得夭儿脸色羞红,不知何言。她怎能不知刘华之言,自己自上次之后,几次皆被伏泉留宿房中,事情再想瞒也瞒不住,刘华作为不其侯府女主人能不知道伏泉已经把她开了苞?

伏泉看了此幕也是无话可说,怎么说?难道说自己以后不再让夭儿侍寝?

作为一个男人说不和一个秀色可餐的美人儿睡觉,这怎么可能?他又没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既然要离京,当然要宴请古人表示尊敬,七月末,伏泉在侯府中大宴京中故人,当然也就是世交故属和太学旧友。

酒宴上,宋酆大赞道:“流川吾孙必成大器,与吾这不成器之子真是云泥之别,子全,汝之福气真是羡煞了吾。”

直把也坐在堂上的宋奇说的脸露气愤,毕竟被自己父亲当众说自己不如别人家孩子,特别是这孩子还是自己外侄,能有好脸色才怪?

伏完脸露意色,但却谦虚言道:“惭愧惭愧,劣侄不堪夸奖。”紧接着伏泉随后也是连道“不如舅父”,这才让宋奇脸色缓和。

宋酆随后道:“汝此次远行赴任,地方若无支应恐有不便,吾有一封书信,汝且带之。交予赵辽西属官督邮苏不韦,其乃吾之故吏,定会助汝。”说罢,宋酆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显然其早有准备。

伏泉大喜,连忙接过书信,十分珍惜放入怀中,口中感激道:“谢过大父。”

督邮,可是郡吏中的豪职,和功曹并称郡之极位,是太守的左膀右臂,其位轻权重,凡传达教令,督察属吏,案验刑狱,检核非法等,无所不管。

平时督邮分部行县,代表太守监督诸县,既能刺举县中县尉、县丞这些长吏,又可察举郡县豪右大族,并“奉诏令捕击盗贼”、“录送囚徒”等,是以伏泉听此言十分激动。

案首之下,王越起身道:“越乃粗人,不善言辞,郎君此行甚远,若无一二得力人手,恐有不便,吾有一弟子,名曰史阿,其剑法精妙,定可护得郎君周全。”

伏泉眼神一愣,史阿?魏文帝的那位师傅?随即回道:“谢过王兄。”自己正缺人手,能把在历史留名的多招揽些不算坏事。而且史阿就算不能为将,以其剑术做个护卫也算不错。

稍后,伏泉告辞几人,去他处敬酒。来府中宴会好友众多,其自然不能总于长辈敬酒。

到了太学好友处,便见自己那刚刚可以饮酒的堂弟伏德正与臧洪痛饮,看情势一帮人看自己堂弟年幼,正逗弄联合灌醉他。

只见像个小大人模样的伏德,此时脚步已经虚晃,但依旧举杯道:“兄长,小弟再陪汝、汝敬一杯……”其应该是就喝多了,舌头打颤,说话也有些上句不接下句。

伏泉赶忙走来,一手拿走伏德手中耳杯,沉声道:“汝这样子,成何体统,来人,把郎君带走。”

稍后自有小婢领了这酒醉郎君而去,伏泉随即讥笑道:“吾未想堂堂顶天立地的臧子源竟会欺负一小儿?真不知羞耻也。”

臧洪脸色如常,丝毫不为伏泉所讥,正色道:“吾与流川为兄弟,汝弟即是吾弟,兄弟喝酒,何乃欺负?又有何羞耻?”

一句话,反辩得伏泉哑口无言,索性不提此话,拿起耳杯道:“今日不与汝计较,来且痛饮此杯。”

臧洪大笑,端起耳杯曰:“不醉不休。”

随后,伏泉与其他好友一一敬酒,走到贾诩面前时,贾诩道:“吾乃凉州人,今年学有所成必会返乡,此次一别,不知经年再见?”

伏泉与他碰杯,说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贾诩眼神一眯,脸色看似正常,掩盖极好。但伏泉觉得其鼻翼抖动,眼神似有泪花,想来自己与其数年相交,这毒士也是对自己有一定感情,只是性格使然,不多外露。

这一夜,注定要有很多人喝醉。

第八十六章 遇贼

远行在汉代是一件大事,起程不是什么时候随便想走就能走的。

起程也有说法,要拜行神,也就是护佑行旅者的神。

在汉代民间神仙的庞杂体系中,行神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大概在洪荒时代有为旅人提供引导和护佑的部族首领,后来被人们尊崇为行神,现今名字已不可考,正因为如此,说明行神由来已久。

行神也称作“祖神”。行神祭祀又称作“祖道。”

祖道仪式十分繁琐,首先选定几个良辰吉日,然后卜得吉兆,最近的出行之日一旦碰上坏天气,比如刮风、下雨等便要重新选,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选定几个吉日的原因。出行前马匹、车厢需干净无尘,并以清水洒道清除污垢。如此,旅途方能吉星高照。

八月初一,大吉之日,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雒阳城郊,话别众友,伏泉乘上官车赴任。

汉代官车装饰都有严格规定,比如伏泉只是一个平级转任为秩六百石的边郡县令,因此所乘之车,车当皂盖,左车轓为朱色,轓长六尺,九种纹饰,十二初端,下端收缩后宽七寸,上端固定在板上,宽一尺一,如月牙形,以示不敢自满之意。

官车身后,几辆马车随行,其中载有女眷、财货,四周黄忠、史阿带上数十余家仆随从,皆骑马分散左右护卫,一行近百人便浩浩荡荡的踏上行程。

而在远处,中常侍袁赦看到伏泉一行人离去,脸色冰冷,随即唤来身边亲信耳语几句。那人得了命令,飞马离去,其路程竟于伏泉所行一致。

望着手下离去,袁赦心中冷笑,伏流川,此行便是汝葬身之所。

车辚辚,马萧萧,车队陷入一片烟尘弥漫中。

伏泉望着四周护卫,皆是马上高手,配备马匹也乃良马,据说其中有不少这些年从越骑营中退役的老兵,后被伏完收入府中。

暗道伯父伯母太过小心,大汉此时还未崩溃,不需如此谨慎。但同时伯父伯母一片浓浓爱意,也让他倍感身受,想起历史上的伏氏惨剧,他暗暗握紧拳头,心道自己这一世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大汉,我来了,汉末群雄们,准备颤抖吧!

此行途河东而入上党,经并州而入幽州,想到那一共一千余里的路途就让人颇觉枯燥无味。

一路上不少人见了车队皆是纷纷瞩目,毕竟车队人人皆配备良马,数量之多,并不多见,盖因伏完为越骑校尉,军中良马众多,稍微报点水分,便可从中中饱私囊为自家谋利。有时候,伏泉不禁感叹,谁说书呆子就不会贪污谋利呢?

说来奇怪,刚进河东,有着武人天生警觉的黄忠便来提醒,似有人跟踪车队。伏泉当时未做它想,只道是官车之后跟着大车队引得其他人瞩目而已,毕竟现在大汉还未到黄巾之乱前后那民可为贼,贼可为民的时候,不需如此警觉。

后来伏泉才知道自己错了,车队在路过一小树林时,竟被埋伏于树林周围的贼寇堵得进退不得。观其人数约有两、三百人,稀稀落落的散布周围,衣着颜色各异,多为穿褐麻短衣者,皆显破烂,一看便是土匪盗贼无疑。

只是颇为诡异的是他们虽如盗贼般兵器各异,刀枪剑戟各有所执,但却列队有致,颇具阵法,而且无一不散发着彪悍的气息,看似皆非易于之辈。若不是其衣服破烂,倒是给人一种经受过训练的正规部曲的感觉,显得颇为诡异。

双方暂时皆是按耐不动,但是形势已然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只待时间到了而已。

官车上,被朝廷指派驾驶官车的老者,左右观望,身子瑟瑟发抖,显然这一幕他从未想到。黄忠与史阿这时走来,与伏泉商议如何处理。

“主公,贼人势大,人数逾有吾两倍有余,且皆精锐,恐难胜也,忠请主公率队先行,由忠断后。”黄忠道,言罢就欲招呼众人护卫伏泉而去。

伏泉阻止道:“且慢,汉升此言差异,贼人皆壮士不假,然其皆为步卒,唯有为首几人乘马,而吾方皆为精骑老卒,又有汉升、大陵这等虎将,岂怕贼乎?待会令众人以车结阵,大陵与吾督阵,此行车队尚有弓弩不少,此阻敌良器,汉升后率一队精骑直凿对方后方,擒贼先擒王,将对方为首几人灭杀,必胜也。”

大陵,乃史阿表字。

黄忠与史阿还待规劝,但见伏泉眼色,只能齐抱拳道:“诺。”

伏泉几人来到马车旁,此时夭儿正与黄忠之妻脸露惧色,小黄叙趴在其母身旁惊恐不已,看来连这还不谙世事的孩子也知道此行凶险。另一辆马车上,随行的于忠倒是镇定,或许这几年随华佗见惯生死,对于未知死亡倒不恐惧。

此时黄忠已召集众人摆弄马车,挡住树林前后道路,幸好道路狭窄,马车倒是够用,堪堪将道路堵住。

伏泉一到车阵前,就迫不及待地问:“能战者几人?兵器几何?”

黄忠飞快报道:“共七十八骑,其中老卒二十二人,皆人人配刀,弩十具,骑弓四十五,长弓十五。”

“箭矢呢?”

“所带不多,只四百余支。”黄忠语气一顿,底气不足,毕竟谁都知道结阵守御,箭矢越多,杀伤敌人越大,才能守住,现在这点箭矢估计没过几轮便会放完,如何言守?

“足矣!”伏泉脸色狰狞,望向对方为首那骑马几人,沉声道:“二三子,结阵!”

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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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舆服志》记载:两千石,皂盖,朱两轓、右騑;千石、六百石,朱左轓,轓长六尺,下屈广八寸,上业广尺二寸,九文,十二初,后谦一寸,千石以上皂缯覆盖;三百石,皂布盖;二百石,白布盖。

史阿表字没查到,文中是我自己起的,《说文》中言,阿,大陵也,应该差不多。至于为什么写王越和史阿,提示一下,笔者需要一个刺客式的人物……

第八十七章 武圣

伏泉家仆所属繁杂,有投靠宾客,亦有祖辈便是家族仆役,宾客多为无地农民,他们有些武艺,又不想从事其他营生,便依附豪强地主。

宾客在先秦时代就已出现,那时他们地位颇高,西汉中后期宾客地位大大下降,出现较强的依附性,至东汉,从‘奴客’一词中便可看出,宾客与奴仆在某些方面已经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可以混为一谈。

他们对豪强地主效忠,而豪强地主则给他们提供政治保护,并给一定的经济利益。他们平时耕作操练两不误,被家主编为“部曲”,以为私兵家卒,每逢农闲时节便“缮五兵,习战射”,以防盗贼。

这种特殊的从属关系,造成他们与豪族世仆一样,对于家主极为忠心,后来汉末三国无数豪强能于乱世崛起,这些部曲私兵在其中可谓是功劳颇多。

不过虽然伏氏家仆虽然市场操练,但明显比伏完收留的军中老卒差了一些,这些人也许随着年龄之故身体不复年轻时健壮,但经过战场洗礼,他们的行动执行力比起伏泉的家仆不是高了一点半点。

这些家仆有的还是初经历此事,结阵时不免慌张,不少人嘴上哀嚎“吾等无生路也”之类的丧气话,不过却未敢逃,毕竟伏泉这少主在这,若是伏泉出事,他们能逃得性命,但他们于伏氏的家人能逃吗?

刘华得知,不把他们家人千刀万剐才怪。而观那二十余老卒,则一声不发,站好位置静看前方蓄势待发之贼人,并无畏惧之色。

对面,为首三人乃初一青年外,另外两人皆乃中年,其中一中年便是袁赦所派亲信。

这青年名曰韩立,是河东一小族出身,本来也就勉强是当地一小地主,后来抱了中常侍袁赦的大腿,上下贿赂,其父也才勉强混了一地太守之职,家里出了一个秩比两千石大员,这才能算刚刚踏入河东士族门槛。

当然其家族现在还不算真正的世家大族,一个大族没几代做高官是不行的,是以这韩家便更要抱紧袁赦大腿,此次接到袁赦命令,便召集了家仆前来。

此时,韩立与那袁赦亲信道:“请君稍待,立这便娶那竖子首级。”

“仆静待郎君佳音。”袁赦亲信笑道。

这时韩家下人走来,手指伏泉那里道:“郎君,请看!”

韩立一脸诧异,惊呼道:“结阵?莫不成还敢抵抗?就这点人手还不弃了车马早撤,看来此子乃一黄口小儿,只会一派胡言徒惹袁常侍生气耳……”

其身旁下属之人尽皆附和,没错,在他们想来自己人数乃对面两倍,而且自己人手都是韩立族人以及宾客家仆。

在他们看来,自己人多,加之树林小路对骑兵有所限制,制服对面这点人应该不难,即使他们人人乘马又如何?

随即,韩立拔出长剑道:“二三子,随吾杀!”

“杀!杀!杀!”

韩家私兵随后尽皆大喊,狰狞着脸,整齐而致的向车队杀来。

前方烟尘四起,喊杀声由远及近,伏泉令众人分两队,一队三十人,已史阿为主,皆持骑弓,防御车队后侧,予箭矢三百支,后面人少,只有七八十人,有车阵为壁垒,若是不求击溃,只求坚持不让对方冲破车阵,当可守住。

剩下之人皆防御车队前侧,护卫皆用骑弓,而那二十二老卒则持弓弩,众人皆握弓弩,对准前方,严阵以待来犯之敌缓缓逼近。

当对面人马已至车阵近处是,伏泉大喊:“放箭。”

接到伏泉命令,众人把弓纷纷张满,持弩者业已准备就绪。霎时间,箭矢漫天飞舞。

“嘣!”

“嘣嘣嘣……”

“唰……”

贼寇望着铺天盖地般袭来的箭雨,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头皮发麻得厉害。

作为家主的韩立更是惊呆,他未想到伏泉出门竟带这么多弓弩,他此次为了装扮成贼寇伏杀,家中下属皆未披甲,都是褐麻短衣,毫无抵抗之力,完全抵挡不了那飞速而来的箭矢刺入,前排一瞬被扫倒一大片,立时贼寇前方一众约莫三四十人,尽皆倒下。

想想也是,河东不是边郡,其这数百人若是整装出发,皆披甲,可能被当反贼连县城都出不了。韩立也是让众人皆游侠打扮,分散出行,才能集合这么多人。

伏泉没有给对手反应时间,一轮之后又是第二轮箭雨,之后令黄忠率领那二十二精骑老卒出阵突击,同时令其他护卫继续射箭,将箭矢射光再上马出阵。

此时自有护卫推开马车,让黄忠等人先行。只见一队铁骑人人扎甲,鱼贯而出,虽只有寥寥几人却有一种不可抵挡之势,直奔已经被箭矢射的七零八落的贼寇前阵,而车队后侧,史阿所率三十人在射两轮箭矢后,就把车队后那七八十贼寇吓的畏缩不前,那短短几十步仿佛催命符一般,毕竟冷兵器时代,他们没有着甲,在这狭小之地,只要车队后阵防御之人射术准些,他们上去就是送死而已。

黄忠那二十几人如入无人之境,直将贼寇已经散乱的前阵再次冲散,然后直奔韩立后阵而来,此时伏泉也率剩下护卫打马而来,稍微有常识之人便都能看出,黄忠是一把尖刀直插敌人心脏,意图擒住对方贼首,而伏泉则是从后辅助,收割人头而已。

韩立脸色一惊,未想黄忠那骑兵如此勇猛,自己前阵之兵尽皆阻拦,其皆不惧,直奔自己而来,此时无论谁人都看得出来伏泉是想靠着精锐骑士突破敌方后阵,将韩立等人击溃,没了主帅,敌军自溃也。

“竖子,真欺吾家兵无能乎?”韩立心里怒骂道,说时迟那时快,转瞬之间,韩立做了决定道:“莫管前阵,剩下之人以刀盾为前驱,弓手埋伏盾后,刀矛继之,将冲锋之骑围杀,灭了此众,伏流川此竖子便无计也!”

“诺。”骑马的另一个中年道,他叫韩授,乃是韩立的族叔,在族里有些武力,是家族私兵的首领。

伏泉率三十余骑随后猎杀冲散步兵,众人皆未将这些贼寇放在心上,但很快都变了脸色,因为这已经被冲散杀残的前阵,尚有的二十余人,虽皆有伤,但与伏泉等人短兵相接时不疾不徐,竟然就地结阵应对,看其样子竟有几分军队的风格。

而且效果显著,自己护卫此时马力已降,战马一旦没了冲锋威力便是大减,其竟凭着残阵之势与己方相持。

忽然前方传来一人大喊,“贼子,可敢出来与南阳黄汉升一较高低乎?”

随即望之,却是黄忠冲入对方后阵后,在冲散数十贼寇后,竟被对方以阵法之势抵住,两方相持不下,战场一时之间竟变成了两方谁也不敢妄动。一方皆是骑兵,没有马力,在这狭窄道路上施展不开,另一方虽是训练有素步兵,但却皆未着甲,经历前番一阵激战,都不敢轻举妄动。

韩立望着自家人马如此怯战,大骂不已,连斩了两个后退之人,喝道:“谁若再不上前,吾必斩之。”

众人经此一激,哪敢怠慢,只能结阵向黄忠那二十余人合围,眼看原本突击的大好局势竟将崩盘……

忽然韩立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贼子住手,解良关长生在此……”

第八十八章 战毕

那汉子声音洪亮,生猛有力,定是不同凡响。就连伏泉也听到其声音,但他却不知道关长生之名乃是关羽,不然一定大吃一惊,这都能遇到关二爷。

韩立此时已把身边之人全压了上去,却未想身后有人,顿时大惊,不止是他,连袁赦所派亲信也是一愣。

只见后方一相貌堂堂的红脸汉子,手拿一把普通大刀,疾跑向韩立那边,空中微风卷起其袖袍,看上去端得是虎虎生威,威风凛凛。

韩立与袁赦亲信一看此人竟是一莽撞汉子,连马都未有一匹,霎时大笑,心道这汉子竟然敢就此前来寻死,毕竟马上打斗天生步兵便是劣势,更何况是二对一,当下招呼下属继续对付黄忠,两人骑马便向关羽杀将而去。

却说关羽见二人来袭,却是不惧,心神一凛,继续上前,其左边那袁赦亲信当前而来,抽出随身长剑,就向关羽面门刺来。

只见关羽灵巧一躲,让袁赦亲信猝不及防,马匹过了关羽后,连忙调转马头。

这时韩立亦来关羽面前,挥刀便坎。说时迟,那时快,关羽身子一斜,堪堪躲开这一刀,便向后一退,随后双腿用力,纵身一起,跳上此时被关羽躲开剑刺的袁赦亲信的马上,其因为需要调转马头,无可避免的停了下来,正好被关羽抓到时机。

“竖子!汝……”袁赦亲信被关羽这突然一跃,顿时大惊,刚要挥剑反击,却是迟了,只见关羽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诡异姿势,“咔嚓”一声斩断了其剑,接着那刀一下子砍入其身,无巧不巧便在其心脏部位,令其话还未说完,便已断气,登时气绝。

这下关羽有了马匹,便是如鱼得水,略一用力,将袁赦那亲信扔下马去,便打马向韩立而来。韩立立即还击,两人挥刀相遇,转瞬之间便见关羽轻巧一避,便避开韩立一击,随后便是一记重重的劈砍,“噗通”一声,韩立摔下马来,一段血水沾染马眼,那马脸滴血四散跑去。

“少主死了!”

“少主被那红脸汉子杀了!”

这边异样很快便被和黄忠相斗的韩家私兵看见,顷刻间传开。

韩授顿时惊恐,连忙让人退下,合力向关羽袭来,现在已经不是杀伏泉一行人的问题了,当务之急而是灭了关羽。

毕竟,韩立死了,如果不能取得贼子首级,他们这些人回去后定断无生路可言。

这时候,韩氏私兵不可避免的乱了阵型,伏泉当即喊道:“随吾杀!”

“杀!”

“杀!”

“杀!”

伏氏骑兵尽皆冲上,口中大喝,士气一下子陡然升上高峰,再加上韩氏私兵这下子将背后露了出来,伏氏骑兵又居高临下,一下子似乎有屠杀一面倒之势发生。

家中护卫如此,黄忠那二十余骑更是如一铁锤,狠狠凿穿敌阵,黄忠被人更是一马当先直奔韩授而去。

此时关羽已被五人围堵,因马力施展不开,他索性弃马,下马单挑五人,后面韩授也带了数人前来,再之后便是黄忠,再往后便是伏氏的老卒在厮杀近百韩氏私兵。

说是厮杀,其实与驱赶无异,毕竟韩氏私兵业已失了主心骨,如何敢战?

却说韩授发觉场面失控,当下欲返身重整人马,但转头便见黄忠持刀砍来,立马持刀相接。

但先机已失,黄忠也是当世猛将之姿,其一击犹有力劈华山之势,“彭”的一声,韩授只见自己脸倒在地,想爬起时,却无能为力,其身体在最后挣扎了几秒,便已完全静止。

韩氏私兵此时再也顾不得报仇了,几名头领皆被对方杀死,没了主帅,再加上现在伏氏兵锋正盛,他们不管不顾纷纷逃散。

韩立等人的辛苦筹划至此告终,因为伏氏车队装备精良,再加上有关、黄这二位猛将,冥冥中这场战斗结果早已注定。

“二三子,驱散便可,勿需追击。”

伏泉当然不会命人追击,追了又如何,若是无事还好,若是出现意外,便是凭白增添罢了。

经历此战,他才方知伏完刘华安排这么多护卫的重要性,想到自己此去边境,路途遥远,路上或许出现意外更多,这时候自己手下这些人现在便显得尤其珍贵了。

战场已然打扫完毕,地上死尸百余,亦有尚未断气几人哀嚎,不过其多半活不成了,被伏氏那几名老卒,切了脖子。

想想也是,先是中了流失,又被乱马踩踏,以古代的医疗水平如何治理?而且众人皆不是圣母,不会无缘无故的救治敌对之人。

己方损失也不小,七十八骑沉尸八具,其余除于忠那防御在后以弓弩防御的三十人外,皆是人人带伤,就是伏泉自己被人保护,也有几处擦伤,不过令伏泉诧异的是那二十二军中老卒虽多重伤,却无一人战死,暗道真乃精锐不虚。

虽然多人受伤,幸好有于忠这个华佗传人,倒是让伤者及时救治,没出现因伤得不到救治而死的事情。

这时,黄忠领着关羽而来,他看着十分年轻,约有二十余岁。其面如重枣,因额头宽阔显得眼睛相对细了不少,却不减其半点风采,反而有种无形的威压,可谓是丹凤眼虎虎生威,卧蚕眉赫赫英姿,应是那关二爷无疑。

“少主,这位乃是河东义士关羽关长生。”黄忠向伏泉介绍道。

关羽随即行礼道:“河东解良关长生,见过‘治瘟郎’。”

适才黄忠已经介绍过伏泉,因伏泉数年前献策防治瘟疫之名,随着一本《瘟疫防治论》传遍天下,伏泉“治瘟郎”之名也是天下皆知,不过毕竟雒阳达官显贵极多,众人对他之名倒也不甚在意,但出了雒阳这名声反而有了作用,君不见关二爷说话语气竟然有几分敬重。

关羽?

后世流传的武圣、帝君、菩萨?

他怎么字长生?

不是字云长吗?

伏泉一愣,来不及思索此事,立马回道:“区区薄名,兄长勿需如此多礼,琅琊伏流川,谢过长生兄,若非兄长相助,怎可败贼。”

人应不会错,毕竟长相在这,但这表字是怎么回事?

几人随后交谈,期间伏泉生怕自己失礼,同时不断打量着他,想到历史上关羽可是以“善待卒伍而骄於士大夫”闻名,想来少时定然受过豪族欺压,自己贵为皇戚,也是世族出身,断不能有失礼之处,引得关二爷嫌弃,毕竟要面对未来的汉末乱世,人才可是很重要的。

不过,关羽脸色愉悦,一番傲气显现,很显然对自己这番礼遇很是受用。

几人随后相谈,一番了解,伏泉才知,关羽这几日出外访友,碰巧路经此地,听到树林异常声响,便来观望。谁知遇上此事,便立即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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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寿《三国志·蜀书·关羽传》:关羽字云长,本字长生,河东解人也。

第八十九章 杨县良将

大火在树林旁不远的空地上雄雄燃烧,这是韩氏那些私兵的,不过伏泉显然不知道这是韩家私兵。但心里知道尸体死亡不及时处理的话,腐烂后会出现很多意外,如果发生传染病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伏氏那忠心护主从而战死的八名家仆护卫,也被分别烧毁,装入从附近民家寻来的陶罐中。伏泉未同意将他们埋葬,而是希望等合适时候将这些人的骨灰交给他们的家人,毕竟与客死他乡,长眠于异地相比,叶落归根明显是古人最希望的,他们为自己而死,自己理应尽最大的努力回报。

“魂兮归来!归来归来!”

死者为大,家中护卫中有不熟与已死八人相熟者,高喊这句招魂语句,语音哽咽凄凉,闻者为之痛心。

伏泉不忍看这情景,便骑马向远处走去,未久,便见关羽、黄忠正在远处比较武艺。这两人自见面后,在战场上早已知晓对方武艺,相识很是投缘,颇有些英雄惜英雄之意。

只见黄忠、关羽皆提刀纵马,互相砍杀,日光照射之下,两人身影不断纠缠,两马也从一端跑向另一端。速度飞快,场中形势不分胜负,伏泉料想恐怕交锋无果,斗约一百余合,似乎关羽之马已然乏力,冲刺速度明显更不上黄忠,已然被其甩开。

突然关羽之马突然无力减速下来,黄忠趁此时机,一个转身避开关羽一刀,然后拔刀砍去,“当”的一声,关羽之刀掉落在地,结果已然明了。

黄忠下马,向一面不自然的关羽行礼道:“长生见谅,此战未有人输,多乃吾徒占马匹之利,胜之不武。”

关羽面色这才稍缓,傲然道:“汉升武艺亦是不俗,勿需如此。”

言罢,其目光望向黄忠之马,眼中炙热明显,不过其虽羡慕,但却不是那品行不端之人,只能望而兴叹。

黄忠所骑之马便是伏泉数年前送其西域宝马,关羽所骑良马于平常之马来说,亦算不错,但与黄忠所骑之马比起,差距就非常大了。

伏泉这时下马道:“兄长武艺非凡,实乃万人敌也,怎可无宝马?此马以后便是兄长之马也。”

言罢,将手中马栓放在关羽面前。

关羽大惊,连忙推辞,伏泉之马价值几何,其怎能不知?

这马是伏泉离京后,伯父伏完托了关系从凉州购得送与自己,与黄忠之马一样,皆乃西域宝马,甚至更好,对比关羽的出身来说实在太贵重了。

伏泉脸露不满,假装愠怒道:“兄长莫非看不起小弟?所谓宝马赠英雄,兄长如此英雄人物岂能无一匹像样之马?”

“这……”关羽脸色亦是犹豫。

“莫非兄长不欲与吾结交乎?本以为兄长乃是英雄人物,未想竟如此,既如此,流川不送。”伏泉说完就欲离开,似乎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话已至此,关羽如此孤傲之人怎能忍受如此言语,正声说道:“羽谢过流川。”便接过马栓。

伏泉这才转怒而喜,几人随后一阵欢声笑语。

随后两日,关羽并未离去,其以“担心贼人再下毒手”为名,欲一路送车队离去河东郡,不过被伏泉劝言关羽勿需如此。几番相劝,关羽这才作罢,毕竟其亦有家室,久不归返恐家中出了变故。

“流传、汉升珍重!”关羽拱手一礼道。

“兄长珍重!”

“长生,来日再与忠相聚,吾二人再战三百回合。”

“一定!某去也!”关羽打马转身而去。

望着风中一骑绝尘的身影,伏泉脸露傻笑,直把在一旁伫立的夭儿看得不明所以,不知少主为何模样,这在夭儿记忆里可是难得见到的。

车队一路向着并州而去,他们之后运气不错,再没有碰到过惊险,倒也让伏泉松了一口气。刚入杨县范围,一个浓云蔽天的日子便已到来,秋雨开始缓缓而至,只是对于赶路的伏泉来说却不算是好消息。

车队进入杨县,便宿于传舍。汉制,交通要道上,隔几十里置一驿,一般为三十里左右。驿有传舍﹐可供歇宿。驿与驿之间或不设驿的一般道路上﹐则由主察奸盗的亭兼管文书传递。十里一亭﹐五里一邮。亭也可止宿,文书由驿及亭、邮传送﹐规定严格而又具体。

传舍又曰邮舍,驿舍或驿站,名虽异,义实同,是传递文书、官员来往及运输等中途暂息、住宿的地方,相当于供应人夫车马和食宿的交通站,不对平民百姓开放,唯有持官府颁发的“符”、“传”,过所的官吏旅客才可在传舍止息。

在伏泉出示自己柳城县令的印绶后,接待的驿小史却是脸露不满,大有不予安排接待之意,盖因伏泉这一行人可实在太多了点,他未见过上任县令有这么大排场的。

虽然县令也是现在大汉地方上除州牧刺史、郡太守之外,基层的主要长官,秩起码也是六百石以上,但也不能如此挥霍国家公款,要是多来几次,非把他们这驿站吃穷了。

这情景伏泉来时路上已遇过多次,并未生气,眼神示意,黄忠会意,上前与那驿小史小声交谈几句。

那小吏在听说伏泉乃是“治瘟郎”,不其侯、越骑校尉亲侄后,一改先前脸色,可谓是殷勤万分,现在谁不知道宋氏、伏氏外戚正得圣眷,是以对于车队一行人所安排食宿标准极高,住宿馆舍是驿站所剩最好的几间,饭食也是有酒有肉,让人十分受用。

用过餐饭,伏泉便听到雨淅沥淅沥击打房檐的声音,似有节奏的敲击着人心。手把耳杯,顺窗望外,天仿佛塌下一方,雨水从空中一泻而下,刹那间院中雾气烟蒙,不似人间,好一派空灵寂静之像!

若是能这般享受这静谧时光也好,然而世上总有不如意之事,驿站外突然传来嘈闹之声,声音嘈杂盖过了雨声,徒惹人厌烦。

雨声渐小,争吵的话语变得清晰,听到的第一句话差点让伏泉一惊,连手中耳杯都脱落掉地,摔成碎片。

“徐晃,汝这柴火已湿,说了不要便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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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小史:驿站的下属小吏

第九十章 以兄事之

在杨县能听到徐晃之名,一瞬间就让伏泉窃喜不已,毕竟魏之有名的“五子良将”,这位可是有名的能攻善守。

本着遇到就不能放过的原则,伏泉直接出了馆舍,顶着雨水就出去,把在一旁伺候的夭儿弄的不知所措,一愣神的功夫才发现少主已经没影,赶快寻了簦追了出去。

簦,即相当于后世的雨伞。

却说夭儿出了院子,便看到伏泉在驿站外观望,这时还有细雨下着,赶忙撑簦为其遮挡。

此时伏泉面前,一驿站杂役正与驿站外一少年郎起着争执,那少年郎不算英俊,年岁约莫与伏泉相当,其脸型刚毅,眼中透着一股不屈的执着,看着倒让人眼中一亮。

少年郎一身这时候常见的游侠袍服打扮,身边有一车柴火,想来是拖来卖予驿站,不想天气突然下雨,淋湿透了柴火,驿站不收,而这少年应是极其缺钱,恳请那杂役收下。

“汝再说亦无用。”那杂役最后说了一句,也是不耐烦,推开那拉扯的少年郎,便转身回驿站,未想看见伏泉,连忙行礼道:“明府。”

伏泉回道:“出了何事?”

“回禀明府,此人乃是本县人徐晃,平时会拖来柴火于驿站贩卖,今日天气不好,雨水倾下,柴火湿透,便让其他日再来,谁知此人却不肯离去。”

伏泉点头,随即道:“吾已知,汝有事便离去吧。”

“诺。”那杂役随即离开。

伏泉走到徐晃面前,其未料到今日下雨,是以身上也无避雨之物,看其袍服业已湿透不少,连忙道:“汝这般淋雨可怎生是好?快随吾入馆舍换衣。”

说完也不顾徐晃阻拦,便拉其入内。

徐晃也是无端一惊,不想突然冒出陌生之人邀他入馆舍,回过神来便推辞道:“吾那柴还在外面。”

“管它作甚,那柴吾买了,就放那里。”

今生先有黄忠,后遇关羽,伏泉已对前世流传的“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玩得实在拿手,先是命人取来新衣为他换装,然后便是请他吃酒食肉,几番言语便已于徐晃称兄道弟起来,两人关系很快便已拉近不少。

一番言语交谈,虽然其言语闪烁,但伏泉猜得他家境应是不好,闻他有一寡母在家,想来其平时应多是为了照顾寡母才砍柴火卖钱。

而其母近日大病,需钱医治,这才有死命与那杂役纠缠之事,毕竟看他原本打扮,定是杨县一游侠少年无疑。

游侠少年说着好听,但放之现代就是一无业青年,四处找零工过活。

徐晃便是如此,其平时无太多生计来源,余钱几乎没有,此时家中母亲出了变故,其事母极孝,当然要四处求财以治母病。

想到这里,事情便显得简单了,伏泉看着面前的徐晃暗暗发笑,那笑容令得徐晃心中哆嗦,直以为这和他年龄相近的郎君有什么特殊嗜好。

事实上徐晃想错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天气转晴,一丝阳光透射进屋内,虽然空气依旧湿润,但看样子应该不会再下雨了。

此时徐晃非常不淡定,因为他得知伏泉是那数年前名传天下的“治瘟郎”,而且现在还是一即将上任的县令,其家世又是皇亲世家,能让他这个杨县游侠好受吗?

马车缓缓向徐晃家驶去,四周黄忠带着几名随从护卫,徐晃不知伏泉为何要去自己家中,又招来一年少郎君,看其年龄应是比自己还小。

“贤弟在猜测愚兄为何带于忠乎?”伏泉看出徐晃疑惑,笑着问道,因徐晃此时尚未取字,自己与其相熟后便以兄弟相称。

“是也,望兄长告知。”

“昔年吾于雒阳献防治瘟疫一策时,曾于朝廷举荐华元化、张仲景两位神医,汝可知乎?”

“知也,晃亦听闻华、张两位皆有名医风骨,但有病人求诊,必有所治,更听闻张长沙白日案牍,夜里治病,难有好休息之日。”

伏泉听后也是一笑,徐晃说的是张仲景任长沙太守的趣事,因为伏泉提前不少年为他传了神医之名,是以这位年轻的张太守府邸每日都有病人闻名前来求诊。

张仲景身为一郡太守除非休沐日,当然不能浪费处理政务的时间与人治病,但他又有一颗仁医之心,是以每每白日处理公务,夜晚便在家诊治上门求诊之人,你说能有充裕的时间休息吗?

“贤弟既知,吾便告诉贤弟一事,于忠乃华元化弟子也。”

徐晃一愣,随即大喜道:“当真?”

“吾为何骗贤弟?”

“晃谢过兄长。”徐晃感激道,他事母极孝,此番母亲生病,若是能有神医弟子诊治,无疑是极好的。

徐晃家中,徐母脸带惊喜的看着自己儿子突然领回来的兄长。

为了一击拿下徐晃这未出名的乳虎,伏泉进门之后便对徐母以子侄之礼拜见,然后便命夭儿取出十枚金饼,作为见面礼。这一下可把徐母以及徐晃惊呆了,徐家生活贫苦,比之平常人家也是不如,伏泉这一出手与其而言不可谓是不丰厚。

徐母还未从突然而降的财富惊醒,便见伏泉令一比徐晃还小的少年为其治病,其初不以为意,毕竟这少年年幼能有多少治病经历,不过再听到其乃神医华佗弟子后,肃然起敬,毕竟现在天下华、张两位神医医术高超之名谁人不知?

一番诊治,于忠面露微笑,取出银针为徐母扎了几针,然后提笔写了一副方子,徐晃刚待欲去抓药,便被伏泉抢先,令一随从前去。

之后伏泉与徐氏母子相谈甚欢,徐母知道面前之人乃是“治瘟郎”,更是朝廷县令后,更是惊讶不已。

为人父母自然希望自家孩子出息,徐母亦是如此,知道徐晃竟与伏泉相熟,更是喜从心来,对儿子能与伏泉这样的人结交感到欣慰,当即要求徐晃以后要对伏泉以兄事之,切不可能失礼。

徐晃虽对伏泉认识自己一天就如此厚待自己诧异,但心中感激之意更多,当然一口答应,连道以后必以兄事之。

第九十一章 并州

天井关位于司州于并州之间,乃雒阳北面门户,太行山南部险隘,自古便是南北要冲,边境雄关,乃兵家必争之地也。周围峰峦叠障,沟壑纵横,古隘丛峙,地势险峻至极,可谓是天设之险。

西汉著名宗室大儒,后为应诚纬而改名刘秀的学者刘歆所作《遂初赋》言“驰太行之险峻,入天井之高关。又王梁为野王令,北守天井关”,而后蔡邕亦言道“太行山上有天井关,关在井北,为天设之险”,皆说明其之险要程度,后世更因此被列为“太行八径”之一。

关隘兵卒验看了通关之“传”后,便放行,车队开始离开司州之土,过了一处山峰之后,进入并州上党郡高都县。

并州地理位置极佳,易守难攻,向东可威压河北,向南则虎视关中,如若善取一地,则王霸之业可成,后世煌煌盛唐能从这里走出便是有其原因。只是境内胡人繁多,西边有屠各人、羌人、中部有匈奴人、北部有鲜卑人、东北部有乌桓人,对上党、太原、雁门三郡成包围之势,虽东汉国威强盛,但亦时常有归附胡人勾连草原劫掠汉人,不过并州自古便是苦寒之地,民风彪悍,与胡人连番争斗,使得并州兵民皆勇。

伏泉想来,倘若边境遇袭,而中央朝廷于远处调兵鞭长莫及之时,朝廷只需遣一忠心能臣于此镇扶,募集精壮汉民练为精兵,征召忠汉诸胡以为驱使,此二者皆骁勇善战,天下精锐也,训练得法,短时间内便可成为一支强军,若是兵甲精良,粮草充足,何愁边境胡患?

高都其名最早见于《战国策·西周策》,寓意为登上高耸的太行山后首个都城,再往前便是长平。说起长平,不得不提长平之战,此战可谓古今最著名的战役之一,以赵军失败、四十万将士被秦军杀戮而告终。

当是时,哀声遍野,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惨绝人寰,一战之后可谓让邯郸家家戴孝,赵国一代精壮屠灭十之七八,元气大伤。而秦国从此君临天下,山东六国皆避秦军锋芒,不敢言战,任秦之虎狼予取予求,直到始皇帝横扫六合,一统寰宇。

数百年岁月沧桑恍惚而过,当时的战场环境早已变样,但白起坑杀赵卒的杀人谷内,却仍然浸透着萧瑟的沙场气息。

车队经过之时,仿佛依旧有无数被坑杀冤魂于地底哭诉,夭儿生性就怕鬼怪之事,最见不得这种死人之地,在马车角落低头蹲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倒让伏泉不禁哑然失笑。

离开长平后,越过浊漳水南源,上党郡治所长子县已是历历在目。相传长子为远古时代尧帝的长子丹朱封邑,周时为辛甲封地,秦为上党郡治所,汉承秦制,一直沿用至今。

进了县城,车队休息一夜后,便转道进入西河郡,这提议当即遭到那驾驶官车的老者抗议,毕竟进入上党,应就此一直往东北而行到幽州,怎能舍近求远往西北行进。

老者驾驶官车,职责便是让上官以最快速度前往任地任职,而不是多走远路,不过他这抗议显然是无效的,车队的话语权在河东被伏击之后便尽在伏泉手中。

伏泉进入西河郡当然不是为了游玩,而是拜访长辈而已,臧洪之父臧旻自平定许昭父子叛乱之后,便升为匈奴中郎将,驻兵于西河郡美稷县南匈奴单于庭。

不说伏氏与臧氏都算徐州世交,便是自己与臧洪现在关系,路过西河不去拜访一下这位长辈,怎么说都说不过去,若是被他人知晓,指不得编排自己不孝,不尊师长,为了做官竟连世伯也不去拜访。

来于此世,伏泉对于其他好、坏名声倒不在乎,就怕被人指责不孝,大汉以孝立国,到了东汉孝道更是被看为做人基础,自己其他都无所谓,但绝不能担上不孝之名,杀曹破石便有此因,若是不孝,即使自己成了高官,估计也不会有名士会来投奔,是以美稷县乃是必经之路。

进入西河郡,越近美稷县,路上草地渐渐丰茂,所遇之人也是越来越多,他们皆身着短衣胡服,左衽袍装,前额剔秃,辫发留在左边,望之必是胡人无疑。毕竟不说其发型乃胡人发饰,虽然中原汉人亦不乏穿胡服者,但穿着皆为右衽,只有死了才会改为左衽。

官车前方马蹄阵阵,刮起无数烟尘,伏泉好奇,以为是有大队人马而来,随即远望,却见黄忠与徐晃正与几名家仆骑马飞奔,同时手中弯弓搭箭,在草地上来回奔跑。

不一会儿,便见徐晃打马而来,伏泉好奇,便问道:“公明,汝从何来?”

“兄长,今日吾母病愈,便想寻些野味来与家母补身子,适才与汉升兄等人便是打猎而去。”

说完徐晃指向其马匹后背,伏泉望之已有野兔野鸡几只,外加两只不知名飞禽。徐晃表字业已取了,伏泉在杨县耽搁几日,与徐母相熟后,便表示自己欲征辟徐晃为县吏。

徐母当时便是大喜,想自家孩子只不过是一个少小游侠,说得难听点就是外出游荡,惹是生非,连一正当营生都没有,现在被伏泉这贵人相中,要去做县衙小吏,岂不是一举为基层小官。若是以后机缘又至,说不得成为一方太守,乃至三公九卿,毕竟东汉名臣杨震,便是司徒杨赐的祖父,小时候比徐晃还不加,乃是一佃农出身,最终不也是坐到三公之位?

是以,徐母一番耳提面命后,徐晃便同意随伏泉去幽州,不过他希望带寡母随行,伏泉闻之当然同意。

能得一良将,就是对方再带一家人来投奔,他也接受,毕竟这生意太划算了。

这时,前方返回一骑,面色慌张,来到两人面前急促道:“少主,黄君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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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上衣多为交领斜襟,中原人崇尚右,习惯上衣襟右掩,称为右衽,左衽一般为死者所着;而北方诸族崇尚左,衣襟左掩,是为左衽。除了上衣左衽以外,胡服的下衣和足衣也与中原服饰明显有别。

美稷:位置大概在今准格尔旗纳林镇北

杨震:少孤贫,独与母居,假田种殖,以给供养。

第九十二章 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

黄君便是黄忠,其虽养于伏泉门下,但伏泉可不敢当其为家仆,是以伏氏家仆多以黄君称呼,以示区别,表达敬意。

伏泉脸色突变,问道:“出了何事?”

那骑回曰:“黄君射中一雕,正一同前去取时,忽然来了十几骑胡人,当头之人言道那雕是其所射,双方纠缠不休。吾当时正在远处,见此情景,便回来报信。”

伏泉当即下车,换上马匹,又招呼了十余骑,前去支援。

马匹飞驰,很快便随着报信之人带路,到了两方争执地点,不过与伏泉当时想的可能会打斗不同,双方气氛并未争斗。

黄忠见伏泉来,抱拳道:“流川。”其余家仆则齐曰:“少主。”

伏泉颔首,问道:“出了何事?”

“适才空中有雕飞来,吾便取弓射之,未想和这人同时射中,又皆未注意,故起了误会。”黄忠说完指着一胡人手里的雕尸体道。

伏泉望之,只见一胡人正举着一只褐灰色雕的尸体,尸身上插着两只利箭,应是未死多久,还能看到丝丝鲜血顺着伤口渗出,看来倒真是误会了。

随后,便听胡人中一明显穿着华贵的少年道:“先到者得,此乃规矩。”其说话语气说不出的傲气,看似不像普通胡人。

这时,胡人中又有一青年斥道:“阿弟,此乃射雕英雄,休得无礼。”其说话倒是有城府许多,随后又打马来到黄忠面前,语带尊敬拜楫道:“雕之高、雕之速,环宇第一,能射雕者必为勇士,於扶罗见过勇士。”

此时东汉随着南匈奴内迁,归附汉朝,百余年来,其胡风虽未改变,但毕竟汉胡相聚,多有汉化,贵族更是知晓汉人礼节,学得汉人文化。

黄忠随即还礼道:“南阳黄汉升见过於扶罗。”

胡人敬佩勇士,特别是射雕者,那胡人青年随后笑道:“走,去吾部落,一起喝酒吃肉。”语气热情非常,倒令人盛情难却。

黄忠回头望向伏泉,等其回话,伏泉当然不会答应,此地胡人众多,自己与这青年素不相识,若是去了其部落,一番畅饮,酒醉之下说不得出现意外,河东被伏击之事在前是以特别慎重。

于是,伏泉道:“谢过兄长美意,然吾等尚有要事,美稷县有吾世伯牧守,望请见谅。”

话一出口,这些匈奴人面色皆露异色,於扶罗更是脸露玩味道:“不知贤弟世伯乃是何人?”

“臧中郎也。”

“既如此,吾先去也,到时再见贤弟。”於扶罗开口笑道,随即返身,与一众匈奴人离去。

再见?

莫非其亦在美稷?

伏泉被於扶罗弄得莫名其妙,也不知其是何意。不过经此一闹,天色不早,还是速速赶路为妙,车队再次上了路。

不久,眼前渐渐出现一县城城郭,美稷县就此到了。

南匈奴单于庭,便在美稷城外不远。

东汉初年,位于漠北的匈奴日渐强盛,此时刘秀平定天下未久,汉朝国力未复,无力与匈奴战,只得避之。

建武二十四年,匈奴内部为争王位发生动乱,匈奴贵族相互残杀。匈奴分裂成南北二部,南部匈奴人立日逐王比为醢落尸逐鞮单于,依附东汉称臣。

直到建武二十六年,朝廷派中郎将段郴、副校尉王郁出使南单于,立单于庭于五原西部塞八十里,后又让其率部进入云中郡,因不断受到北匈奴发兵骚扰,最终将单于庭迁至西河郡美稷县。

南单于定居西河,为帮助东汉防御边塞,命韩氏骨都侯屯北地,右贤王屯朔方,当于骨都侯屯五原,呼衍骨都侯屯云中,郎氏骨都侯屯定襄,左南将军屯雁门,栗籍骨都侯屯代郡,因分别屯于八郡,后称为“匈奴八部”。

“匈奴八部”平时游牧,战时为郡县侦罗耳目,援助汉军,一定程度上负担了东汉北部边境防御,亦算是南匈奴内附的代价。

匈奴中郎将乃是因南匈奴多次请求,东汉才正式设置这一官职,其又称中郎将,使匈奴中郎将,护匈奴中郎将、领中郎将、行中郎将以及北中郎将等。其主护南单于,秩比二千石,可拥节,主要有持节出使、领护或卫护匈奴等职责,亦有监察匈奴动静的任务。

进入美稷,天色已晚,伏泉并未立即去臧旻府中拜见,一来时间不早,二来自己一路风尘,身上衣服皆有灰尘,若是这一副模样前去拜访,可谓是极为失礼的行为,是以他代表先去驿站住下,打算明日再去。

夜幕缓缓降临,驿站外不时听到胡语阵阵,令人颇觉不安。伏泉于驿站庭院内打一套五禽戏,自从华佗提醒,他每日早晚都会抽时间锻炼一番。

一套动作完成,伏泉伸展身子,接过夭儿递来的丝布擦干脸上汗水。驿站外突然传来一阵胡人喧闹之声,听着声音却是像一群醉汉胡闹,一番起哄,不时夹杂着污言秽语,其中伏泉竟隐隐听到“汉狗”之类的言语,脸色顿时不愉。

南匈奴归附汉朝不假,但两族之间世仇日深,不是汉朝给予丰厚赏赐以及地盘便能化解的。

即使不少南匈奴贵族心慕王化,但对于下属部落之民来说却无太多感觉,甚至因羡慕汉人生活美好安定,心怀不满者日益增多,更有甚者又逃回草原,加入其他草原部落入侵汉朝抢掠。

听的匈奴人言语嘈闹,伏泉十分好奇,现在天色应是宵禁时候,县城怎还能让胡人出行,不怕乱来?令黄忠去寻驿站值守小吏,前来问话。

未几,一中年驿吏便来了,其行礼后道:“明府安好。”

伏泉颔首,问曰:“既是宵禁时候,为何县内还有胡人走动?无人管乎?”

“明府不知,非是无人管,而是不敢管也。美稷乃小县,户口本就不多,自匈奴内迁美稷,百余年来,县内外匈奴人数已是当初数倍有余,而美稷汉人数量却不如其,若是应宵禁小事严惩匈奴,指不得闹出什么乱子,是以无官敢管。”

驿吏走后,伏泉陷入深思。

的确,虽然东汉的宵禁制度严格,但并非无人敢犯,地方上的豪强地主不提,便是京师雒阳,不也是因为出了一个有后台的曹阿瞒,敢犯禁者,五色棒下皆无活路,这才让京师宵禁有所起色,更何况这已经是胡人盘踞的美稷,匈奴人可谓是占了主体。

诚然,东汉以夷制夷的政策一定程度上说来不错,东汉北击北匈奴时,南匈奴出兵甚多,后来东汉末年,南匈奴亦多次出兵援助汉朝,甚至亦曾救援献帝,对抗判汉之臣,但这也是一把双刃剑。

南匈奴借助中国恢复元气,若是中原国力强盛时,边境自然无事,而一旦中原衰落,加之异族有心怀叵测之人领导,长久必生乱也,君不见后来有名的“文姬归汉”,大名鼎鼎的蔡文姬便是南匈奴趁中原内乱,劫掠进犯中原,后被匈奴左贤王掳走,甚至于后来灭了西晋王朝的更是匈奴人。

皎月暗沉,伏泉双拳紧握,不由自主的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令一旁的夭儿侧目不已,不知所谓。

第九十三章 二石半弓

翌日,上午伏泉吃完饭食,换了新衣,便带了黄忠、徐晃、史阿三人,前去臧旻府中拜见。

黄忠本欲多带几人,毕竟美稷城中胡人繁杂,若是不慎,指不得出了事情,多带些人手毕竟有备无患。

不过被伏泉拒绝了,自己只为拜访,带那么多人去是何道理,在外人眼里这是很失礼的事情。

四人骑马而行,因臧府在美稷城南,路上路过南市,里面商肆颇为热闹。肆,贩货之处,又称市井,古人云:立市必四方,若造井之制,故曰市井。

肆内商品无所不有,多以中原之地的汉人特产为主,而游逛商肆者皆多为胡人,夹杂少许汉人,毕竟美稷多为胡人,其购置汉人用品用已尝鲜比之汉人自己不知多了多少。

伏泉望之,这些胡人多为衣着较好部落贵族,很少看见身穿普通衣服之牧民。暗道游牧民族底层之民亦不好过,怪不得东汉以来有不少内附匈奴牧民逃离汉朝,再归草原,毕竟在长城内活不下去,不如再回到长城外,加入其它部落,一起去汉朝抢掠一番,说不得还能车马载得几名妇女暖床,岂不快哉?

不由自主,伏泉眼中透出一股仇恨的目光。

到了臧府,向守门苍头递上名刺,不一会儿几人便被接引而入。

大概是臧旻生性简朴,又或许是美稷乃边郡之地,非是久居之地,臧旻府内不算很大,但却十分简朴清幽,常人望去,倒不像是堂堂大汉秩比二千石的军镇大员的府邸,更像是某个隐居雅士之所,颇为令人诧异。

到了正堂,便见堂内有一威武中年,正捧着竹简看书,其虽一身儒袍装扮,但身上却流露一丝杀伐之气,想来必是臧旻无疑。令黄忠几人呆于堂外,伏泉单独入见。

“流川见过世伯。”

伏泉行礼说完,那人抬头问道:“汝便是伏兄遗子伏泉?”

“正是。”

“流川是汝字?”

“是也。”

“甚好。”

伏泉恭恭敬敬的在堂下回话,臧旻见其模样大笑不已,其生性便是豁达开朗之人,臧洪个性便遗传于他,对伏泉如此拘谨顿感十分有趣。

“吾与汝父交好,勿需如此多礼。前番听子源来信,言汝已外放,既已牧守一方,切记保境安民,不可为非作歹。”

“诺。”

臧旻随后又对伏泉一番教育,伏泉唯唯诺诺不敢顶撞,最后终于罢了,便听臧旻问道:“汝一路来可否与人争雕耳?”

伏泉一愣,暗道臧旻如何知道,不过还是回道:“有此事也。”

“何人所射?”

“乃吾门下宾客南阳黄汉升也。”

“汝令他来,待吾见识一番这位勇士。”

“诺。”

伏泉令黄忠进堂,臧旻打量黄忠半响道:“汝便是黄汉升?”

黄忠脸色沉稳道:“正是。”

“真壮士哉!”黄忠虽然面相老辣沉稳,但此时年轻的他身子骨可是健壮之极,臧旻常年领兵,看人极准,一眼便能看出黄忠武力几何,不由感叹之极。半响后,才又道:“昨日南匈奴单于子左贤王於夫罗告知,汉升有射雕之能,可让吾见识汉升之技耳?”

“固所愿尔。”

“善。”

美稷县城外,蔚蓝的天空下草地丰茂,绿浪起伏,牛羊遍野。伏泉等人随臧旻而行,后面跟着数十骑尾随,其皆臧旻之兵。

“汉升竟能拉三百斤强弓?”黄忠此次拜访当然未带你随身之弓,路上臧旻让黄忠选弓,便欲让他就地展示,但听黄忠要二石半弓时,却是惊呆了嘴巴。

“正是。”

臧旻道:“吾这却无这等强弓,二石弓倒有,不知汉升可用乎?”语气似有怀疑,应是不信世上真有人能拉开此弓。

“请中郎寻来。”

臧旻颔首,随即与身后一骑示意,那骑随即取出其之长弓,又抽出一箭,旦见起臂膀宽大有力,想来应是其弓无疑。

黄忠接过弓箭,张手变拉,很快弓弦已满,这时远处草地有野兔窜出,其略一对准,箭矢便已飞出,随着箭矢没入草丛中,便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

这时自有臧旻手下骑兵前去寻那兔子,很快,那骑回返,众人便见到其手中的兔子,皆是惊讶非常。

阳光清晰的照射下,那灰白的兔子此时已经死透了,黄忠之箭竟将它射了个对穿,箭簇带着一丝血迹从兔子身子传出,一半的长度都已刺透,联想到其拉的可是二石强弓,却是如此轻松随意射出,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加之其准星又高,的确有些恐怖。

“传闻唯开国名将盖虎牙,祭辽东皆拉得开三百斤强弓,吾一直不信,今日见了汉升,方知此言不虚。”黄忠如此轻易拉二石弓射箭,臧旻哪能不信其可拉二石半弓,不由感叹说道,语气里敬佩之意明显。

盖虎牙即虎牙大将军、安平侯盖延盖巨卿,名列云台二十八将,祭辽东名肜,字次孙,曾任辽东太守,其兄长就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征虏将军、颍阳侯祭遵。

“中郎妙赞,此小技耳!”黄忠脸上露出笑容,更有一丝傲气道,其虽平日不喜炫耀,亦无争斗之心,十分低调,但刚才被臧旻如此轻视,换了谁也都不会高兴。

此时,用实力让对方闭嘴,免不了自得一下,毕竟在他面前的可是大汉秩比二千石的高官,能得臧旻赞叹感觉自然是不同的。

之后众人骑马向北而去,据臧旻言,南匈奴单于庭就在美稷城外北部。路上伏泉所见部落越多,不断有匈奴游骑巡逻,亦有上前前来询问者,不过在看到臧旻后皆避开离去。

很快,他们便到了单于庭外,此时单于庭外已有数人等候他们,前来接迎。

“黄君,吾等又见面了。”单于庭外,左贤王於夫罗似乎早已等候多时,此时见了一下人格外高兴,上来便拉扯黄忠。

黄忠当然不会就此理会於夫罗,而是拿眼望向伏泉,伏泉随即道:“琅琊伏流川,见过左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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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一石为一百二十汉斤约现在三十公斤,汉代弓一般分为一石、二石,最多二石半,二石半也就是三百汉斤,只有猛将才拉得开,当然也有人能拉开更重的弓,不过却不利于实战。

第九十四章 幽州

匈奴,一个崛起于秦末汉初称雄中原以北的强大游牧民族,是西汉初,汉朝的边境大患。到汉武帝时,西汉经过近七十年的休养生息,卫青、霍去病这对舅甥名将横空出世,武帝慧眼识人,历经三次大战,把汉朝底子打没,方才彻底将其打得由盛转衰。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这匈奴人所唱歌里,不仅有他们对于失去丰饶草地的凄伤遗恨,更有他们知道自己将会就此不再兴盛的恐惧。

至东汉后,北匈奴畏汉西迁,南匈奴内附臣服,这才消停。

只是异族就像一只休养生息恢复原气的饿狼,当汉人这个中原的主人衰败时,总会出来反咬一口,无论匈奴还是其它异族,历史一直在用血淋淋的事实证明这一点。

南匈奴单于庭帐内,伏泉等人坐于胡坐之上,参与宴会。

现任单于羌渠频频与臧旻敬酒,四周自有匈奴乐师弹奏胡笳、琵琶、胡笛、“浑不似”、箜篌等乐器,庭帐中央有一妙龄胡女一展歌喉,唱着一种伏泉听不懂的胡人歌谣,但很动听,其身边更有十余名胡人少女翩翩起舞,一股浓浓的异域风情让人迷恋,端得是热闹非常。

胡坐坐时多交脚,足垂交叉,于席上交胫而坐者,亦谓盘脚坐。汉人喜跪坐,视其他坐姿为十分失礼,不雅的行为,臧旻等人坐胡坐脸色不愉,但毕竟是客人,只能入乡随俗。

不过这对于伏泉来说倒无大碍,后世的凳子椅子不都是这类盘脚坐,而跪坐随着时代演变早已不见于华夏,反而被韩日这些欺世盗名之辈继承,连带一些秦汉时期汉人先辈其他的礼节习俗,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要说这场宴会的最重要人物便是黄忠了,草原人最重勇士,南匈奴亦然,像射雕者这种千中无一的勇士更是如此,不说於夫罗与其弟呼厨泉频频与其敬酒,便是单于羌渠亦是亲自敬酒,倒是把一旁的臧旻尴尬不已,似乎将他这位堂堂秩比二千石的匈奴中郎将遗忘一般,幸好其生性豁达,又知黄忠骁勇,后来还亲自敬酒,真有一股洒脱豪迈之风。

呼厨泉便是黄忠与於夫罗那日抢雕,言语不逊,颇带傲气的少年,其敬酒时语气依旧傲慢非常,让人十分不快。

酒宴结束,众人欢笑不断,臧旻又与单于羌渠谈论半响,良久方得离去。此时已至午后,凉风徐徐吹过,带走了无数酒意,长至小腿的碧绿青草茂盛之极,隐隐有股沁人的香味,令人喜不自胜。

本以为今日之事已经结束,未想回美稷路上,臧旻突然骑马至伏泉身边说道:“汝于朝堂斥辱袁赦,实乃大善,今岁蝗灾波及七州郡县,朝廷疲惫,百姓困顿,实不能战,加之鲜卑国力日强,若汉军不得胜,恐汉境胡人皆思变也。”

伏泉一愣,未想臧旻提及此事,微微思索,便发现臧旻语中有话,试探问道:“世伯是言美稷?”说话时候,手指刚才单于庭方向。

“正是。”

“出了何事?”

“近日匈奴多部落有牧民北逃。”

牧民北逃?逃往哪里?很显然只有鲜卑。

伏泉问道:“可是蝗灾?”

“确实,数月前蝗灾肆虐,并州亦未幸免,草木皆无,无数牧民损失惨重,不能苟活,唯有它途。说来流川所献治蝗之策,真乃大汉百姓之福,若无此策,今时估计草木亦无,往年此时,青草已长至腰间,牛羊尽没其中,人不识也。”臧旻点头道。

“边郡内附胡人,多为精兵良骑也,本应为大汉附庸,为汉军驱使,以为耳目,如今凭白为了鲜卑做了嫁衣,实在可恨之极。”伏泉握紧马鞭恨恨说道。

“不提此事,汝此去幽州需得小心,鲜卑得治蝗之策晚矣,草原千里赤地,牛羊难活,今岁必定继续寇边,为祸百姓,劫掠财货粮食,以补经用,柳城位于辽西边郡,说不得鲜卑速来。汝上任后,需小心为宜,切莫大意。”

“流川谨记世伯教诲。”

翌日,车队离开美稷,再次踏上远行之路,之后路上再未耽搁,一路经太原郡,过中山国,便到了幽州地界。

《周礼·职方》有言,东北曰幽州,即东北之地便是幽州。其与并州一样,皆乃边郡苦寒之地,民风彪悍,亦是一出产精兵之地。大名鼎鼎的“幽州突骑”便出于此,其与凉、并二州骑兵一样,以善战著于内外。

东汉初年世祖光武平定天下亦多赖其功,后来汉末公孙瓒得之凭此与袁绍争夺冀州,巨马水一战大破袁绍。若不是因他擅杀刘虞,得幽州后,日益骄矜,不恤百姓,记过善忘,睚眦必报,引得州郡汉胡反弹,联合袁绍,才使得袁绍于界桥、龙凑两战大破其军,赖以起家的“白马义从”全军覆没,使其亡胆遁逃幽州,从此龟缩不出,否则天知道汉末北方归属之争要持续多久。

不过,幽州境内亦与并、凉二州一样,多有内附乌桓四散诸郡,其与鲜卑同为先秦东胡部落之一,但是境遇不同,现为大汉附庸,为汉军边境耳目,以供驱使。

九月中旬,车队终于进入幽州辽西郡,从雒阳到辽西,全长两千余里,加之自己曾绕道西河郡,用时一个半月也不算慢了。

伏泉倒是未先去自己任职之地柳城县,而是去了辽西郡治所阳乐县,毕竟自己刚刚上任,不先去拜访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不行的。

阳乐县位于辽西郡东南部,车队一路走来,伏泉打听自己那位辽西郡上司时,脸色颇为忧虑不已。

盖因辽西太守赵苞竟是中常侍赵忠从弟,两人皆出自甘陵大族赵氏,想来多半是宦官亲信。而自己刚刚将宦官首领骂了外放避祸为官,加之又是外戚之人,这位宦官亲属还能如何对待自己?

不过,辽西郡内百姓皆言赵苞仁厚有义,为官清正,不似其他宦官亲属,又让伏泉疑惑不已,暗暗祈祷,希望这位郡守真如百姓之言,否则这位牧守一方的太守对付自己,还真是头疼。

第九十五章 中宦官之计

幽州自古苦寒,辽西郡亦不富裕,阳乐县虽未郡内治所,然与中原大城比起,无疑小家子气。

远远地,阳乐略显残破的城池浮现眼中,城高三丈五尺,层层夯土筑就,四角筑有角墩,是城墙之一倍高。

城根下站满了观望的百姓,最前方则尽为身着官服之人。

伏泉凝神细看众人冠帽,不觉一惊,汉代官员官职不同,所佩带的冠亦不相同,而那居首之人所带冠帽却是一郡太守可戴,能在辽西郡带此帽者唯有一人耳,太守赵苞赵威豪也。

伏泉呼吸一紧,脚下疾进几步,甩臂拜道:“下官何德何能,敢令明府君相候。”

赵苞望之三十余岁,容貌刚毅威武,勇武尚义,看似有股豪爽之风,但或许因修习经学之故,偏偏有股儒士之风,说不出的奇怪。只见他轻轻一抬手臂,朗声笑道:“别人当不得,流川当得。‘治瘟郎’任事本郡,消息一出,上至官吏、下到百姓无不拍手称乐,仆亦欣喜不能自禁。”

“不敢,区区薄名耳。”伏泉又是一礼,因赵苞亲自相迎,心中担心渐少,似乎这位宦官亲属有些不太一样。

赵苞又道:“流川勿需过谦,幽州今岁受蝗灾深害,百姓祈天祛蝗而不得,只能坐看蝗虫侵食五谷,不得其法,若不是流川献治蝗之策,善得其法,百姓恐又是一年困顿,故当得起吾等相迎。”

原是如此,的确纵然自己有治瘟疫之名,但若说边郡百姓皆仰慕自己无疑不合常理,但是说道治蝗便合理了。

赵苞说完,功曹、五官掾、主薄等太守亲信借机上前见礼。其后是郡府各曹,其等执礼极恭,言语谦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迎接新任太守大驾,这可倒让伏泉哭笑不得,自己区区一县令,竟然上官尊敬,传出去别人听了或许都当是吹牛。

后来想想也就释然了,自己外戚身份对于这些郡吏来说可不一般,与自己交好说不得于以后仕途有所裨益,若如此,看来自己外放应该不会有太多上官责难。

只是认识一圈,却不见督邮,问曰督邮前几日被太守令出巡视各县,不在治所,倒让伏泉郁闷不已,看来自己与那苏不韦真是“有仇”,只能等下次见面再结识了。

一番结识后,伏泉随赵苞入城内叙话,在官署里,聆听吩咐。

赵苞坐于案首道:“流川斥辱阉寺,实乃善事,但阉寺此番报复,放流川于柳城实乃凶险,不知流川可有应对?”

阉寺?

你不是赵忠从弟吗?

为何骂他?

柳城怎么不安全了?

伏泉被赵苞这话说得一愣,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答复,稍久,才试探问曰:“明府何以如此言语?”

赵苞一愣,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笑道:“怪不得适才见面,流川多有防备,原是如此,流川是言吾与赵忠乃是同族一事?”

“正是。”伏泉不知赵苞底细,略一犹豫,还是回道。

“赵忠此人身为宦官,不思为君分忧,反而把持朝政,祸乱中枢,卖官求财,此等贼子苞羞于与其同宗。吾不与其往来久矣,流川可知此事?”

伏泉听后眼色一亮,看赵苞不似作伪,赶紧请罪道:“请明府赎泉无礼。”

毕竟赵苞若是谎骗自己,自己派人调查便知真假,是以其不需骗自己。

赵苞大笑:“误会耳,莫需如此。只是流川此次为柳城令,须得万分小心,近来鲜卑寇边日重,途经柳城已逾两次,兵卒百姓死伤甚多,残败不堪,汝往之,难知祸福。”

什么?

柳城是鲜卑人常来劫掠的地方?

伏泉大惊,忙问道:“太守何处此言,今岁上计,柳城排辽西郡首位,岂是破败之县?”

赵苞听后一脸怪异,突然,拍案而怒道:“阉寺为非作歹,竟连朝廷上计都敢更改,实在可恨!”

说完,便对伏泉道:“流川不知,上计前柳城的确物岁丰饶,然岁初以来,鲜卑二经柳城,劫掠无算,虽未被破城,但柳城百姓青壮苦守县城,战死甚多,可谓是家家披麻戴孝,室室皆有哀嚎之声,故柳城已不复先前繁华耳。”

“郡内无人告知朝廷乎?”

“早已派人奏报,怎会不知?”

一语说完,伏泉大惊,此时他还能不知自己中计吗?

有人故意在今岁上计中动了手脚,故意不提及柳城已破败之事,让自己乖乖的去柳城上任。至于为何如此煞费心机,定是要借鲜卑人谋害自己,其心真是歹毒之极。

这人能是谁?

想来定是宦官,毕竟只有他们能够一手遮天,如此胆大妄为修改上计结果。

有那么一刻,伏泉想立即弃官解印,返回雒阳,毕竟自己这一去生死难料。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自己初次外放,未上任就先逃官,刘宏以后还能信任自己?

虽然汉代以来,擅自弃官解印的人不在少数,但自己如此为之,肯定会在刘宏眼里上眼药水,无形之中降低了对自己的看着,这对想在汉末乱世前混得一席之地的伏泉显然是致命的,是以他只能赴任。

稍后,伏泉与赵苞又聊了不久,这才告辞离去。于阳乐驿站歇息一夜后,翌日便带领车队前往阳乐西南方的柳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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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独行列传·赵苞传》辽西太守甘陵赵苞到官,遣使迎母及妻子,垂当到郡;道经柳城,值鲜卑万馀人入塞寇钞,苞母及妻子遂为所劫质,载以击郡。苞率骑二万与贼对陈,贼出母以示苞,苞悲号,谓母曰:“为子无状,欲以微禄奉养朝夕,不图为母作祸,昔为母子,今为王臣,义不得顾私恩,毁忠节,唯当万死,无以塞罪。”母遥谓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顾以亏忠义,尔其勉之!”苞即时进战,贼悉摧破,其母妻皆为所害。苞自上归葬,帝遣使吊慰,封鄃侯。苞葬讫,谓乡人曰:“食禄而避难,非忠也;杀母以全义,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于天下!”遂欧血而死。

第九十六章 到任

两日后中午,柳城县外,伏泉望着那比阳乐更显破败的县城城郭时,脸中忧色不减。自从赵苞处获悉自己处境,他便马不停蹄赶来,只为多些准备,谁知鲜卑何时再来?

官署内,刚刚到任的伏泉马不停蹄的便命人将县内诸官吏招来问话,他要第一时间知道县内诸事,以便应对。

良久,便有人前后走来,待县丞曰人来齐后,伏泉拿出自己的“告身”和铜印黑绶,以示自己身份,说道:“吾乃新任柳城县令。”

众人望之,齐行礼道:“见过明府。”

汉承秦制,县令、长、皆秦官,掌治其县。万户以上为令,秩千石至六百石。减万户为长,秩五百石至三百石。但两者品秩不同,印绶亦不同,县令铜印黑绶,而县长铜印黄绶。

柳城乃是万户大县,故伏泉所任柳城县令授铜印黑绶,而“告身”则是自己上任的告职文书。

伏泉颔首,与众人一番介绍后,疑惑问道:“功曹、令史、文无害何在,为何不见其人?”

县丞周观随即道:“回禀明府,令史随前任县令离去,功曹与文无害皆于前番鲜卑寇边,守城交战而亡。”

“边患之危竟至如此?”伏泉震惊,鲜卑人精通野战,但不善攻城,可柳城一个万户大县,凭借高城抵御,县中少吏都战死两个,不可谓不令人震惊。

“鲜卑寇入长城,一路南下,柳城地处辽西要道,乃其必经之路,故近年来时常遭掠,。”

“既如此,不知军侯麾下余兵几何?”伏泉脸望右侧一中年将领道,名曰盖援,其乃辽西郡兵军侯,驻守柳城。

“回禀明府,县内历经两番大战,损兵近半,剩三百四十七人。”

“可补足乎?”

“尚未。”

“为何?”

盖援面色一突,脸望周观,不作言语。

周观这时赶紧道:“非不补,而是无法补也。”

伏泉脸色一变,怒道:“汝欺吾新来,胆敢狂吾乎?”

周观赶忙行礼道:“非下官诓骗明府,然柳城本非富地,加之鲜卑时常入境,历经两战,府库皆空,兵士口粮已有不足,便是冬衣亦是三年未换,募兵钱粮耗费颇丰,故无钱亦无粮可补。”

听其言语,伏泉脸色稍缓,幽州本就不及中原之州繁华,加之又地处边郡,时常与胡人交战,颇不富裕,故往年都需邻州冀州接济钱粮方可维持,是以周观所言有理。稍加思索,伏泉随即道:“既如此,吾与盖军侯前去兵营查看,其余人退下吧。”

周观小声道:“明府初来,今日便先休息,县里已备好酒宴,为明府洗尘。”

伏泉本待拒绝,后来还是答应,这是官场规则,自己断不可拒绝。

迎接伏泉的酒宴是在县中官邸承办,伏泉身为柳城县令,掌控柳城军、政大事,是以不仅县里各级官吏悉数到场,县里豪强地主也都来了,倒是颇为热闹。

翌日,伏泉骑马前往兵营,身后跟着黄忠、徐晃与史阿三人,以及一队亲信共十余人。兵营因是军旅之地,自不能再穿袍服,从府库里寻了尚新的鱼鳞精甲,每人各自披上一件。此甲分为身甲、甬袖、垂缘、对襟穿戴,据说其上共镶嵌甲片两千余枚,重达六十八斤,防护力极强。

营地在城内西角,众人到来时,兵营里主官军侯盖援带领两位假侯,十位屯长出迎。汉代兵制为五二进制,五人为伍,设伍长;十人为什,设什长;五十人为队,设队率;百人为屯,设屯长;五百人为曲,设军侯;二曲为部,正好千人,多以校尉、各司马领之。

二位假侯一高一胖,高者名韩当,二十余岁,胖者名杜茂,三十余岁。伏泉昨天宴会上已经见过两人,当时他对那高者颇有兴趣,一番打探,他便肯定这人一定就是那位历仕孙吴三世的忠臣。

据传,韩当年少从军,能如此年龄升任假侯,完全凭的是他一战一战打出来的军功,可谓是勇武过人。

伏泉进入营门,随口问盖援道:“昨日闻,士卒口粮不足,汝等如何应对?”

盖援回道:“按规定士卒口粮月大石二石,或小石三石三斗三升,如今历惊两番大战,府库经用不足,百姓亦遭胡祸,秋粮恐也不够,如今仅给小石二石,以充大石,就这也是郡内接济才勉强够活。”

伏泉点点头,小石和大石的兑换比率为十比六,小石三石三斗三升合大石二石。汉时多有边军兵粮不足,便以此策以解燃眉之急,柳城府库空了,用此策也是应当,但却非长久之计,毕竟长此以往,兵无粮则士气失,战力必定大减,看来自己首要前提得想办法搞些粮食才是。

进入校场,三百余步兵的队伍早就排列整齐,一旁还有二十余骑兵,柳城兵卒以守城为主,自然不需太多骑兵。他们衣甲虽是陈旧,却很干净整洁,士兵面貌也还好,目光炯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精神气,边军就是边军,比自己在京师时,时常看到的看管雒阳城门的士卒不知强了多少倍。

伏泉登上校台,盖援问道:“县令是否观看士卒演练八阵?”

八阵者,孙子有八阵,孙膑有八阵,至汉代,八阵更是军队训练必不可少的环节,汉制京师五营士每年十月进行都试,主要受阅内容便是“八阵进退”。边军因为直面战事,每月必有一练。

伏泉颔首称好。

盖援转身下得校台,接过令旗一挥,士卒依据旗指,或分或合,运转流畅,不时传出激昂的喊杀声,沙场气息弥漫,显然是平日操练得当,有知兵之人一眼便可看出此乃精锐无疑。

望着场中精兵,伏泉心道,这是不是就算自己的起家部队?

只是现在黄巾未起,军阀未出,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在哪里?

不由自主,伏泉抬眼望向北方,那里有一个胡族,名曰鲜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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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县有丞、尉,秩四百石至二百石,是为长吏,百石以下有斗食、佐史之秩,是为少吏。

鱼鳞甲六十八汉斤,合十七公斤。

第九十七章 关羽杀人

操演阵法之后,便是演练长兵,步兵整齐列队,而那二十余骑则于一旁练习劈砍。

大汉国长兵主要有戟和矛两种,前者为中原士卒所喜,而后者更得边军之爱,边地自古尚矛,由来已久。

“杀!”

“哈……”

随着盖援每次呼喊后,士卒齐声大呼后挥矛,每一次挥矛,皆是用尽全力,配合着呼喝声,极具气势。

伏泉站在校台见之,暗地里点头,心知边地士卒战力不凡,绝非临阵磨枪,纵使有当地尚武,民风彪悍之故,但若不是通过大量刻苦的训练,绝对不会有今日之精锐气象。

长兵后为短兵,以环首刀、钩攘为主,钩攘乃是盾的一种,上端由两重弧线组成葫芦形,中脊隆起的形状,铁盾上下有两个利钩,专锁对手兵器,可谓攻守兼备。

之后便是习射,步战有所谓九射,分为立射、蹲射、跪射、折腰射、弓步射、转身背射、步行射、跑步射、坐射,蕴含战场诸般变化,乃大汉国积射士必须熟练掌握的技能。

宽大的校射场里,兵卒分批列队于箭靶九十步外,练习射术。之所以是九十步,倒不是因为弓箭射程只有九十步,而是因为此时弓箭这个射程威力最好,《仪礼·大射仪》中曰“大侯九十”便有此意,当然军中亦有神射手可射百步,再远,弓箭威力减小,于战阵无异。

一队兵卒刚刚习射完成,正待换队,便听校场里传来赞喝之声。伏泉望之,却是盖援眼见士兵练习,不禁手痒,竟拿来自己长弓,取出箭带中箭矢,转瞬之间便完成九射,尽皆全部命中,正中红心,引得众人惊叹。

“军侯威武!”

“军侯神射!”

身边不时有盖援手下兵卒为其助威,盖援闻之,脸上傲慢之色益显。心思一动,只见其从箭袋中拔出三箭,夹于左掌与弓臂贴合处,箭簇冲下,羽冲上,微微倾斜,随后,他右手拽出一箭飞快挂弦,射出,再拽、再射,动作连贯,富有节奏,时间短暂,五箭迭出,皆中靶心。

竟是五箭连珠,速射法!!!

“军侯神射!”

“军侯神射!”

“军侯神射!”

自古将为兵胆,盖援有如此能力,自然让手下兵卒兴奋不已,只见在场兵卒尽皆挥舞手中兵械,为盖援喝彩,数百人呐喊之声,端得是气势恢宏。

伏泉也是点头不已,暗道柳城仅凭五百兵卒,两番抵抗鲜卑入侵,除了是城高兵精之外,也和盖援这“神箭”有关。

汉代豪强地主自幼便习射术,速射便是射箭基础,能连射五箭以上中靶者大有人在,但是能中靶心的却是少之又少,因为这不仅仅是努力可言,还有天赋,稍微一点失误都会错失靶心。

校场步兵还在练习,盖援已经回来,伏泉笑道:“未想军侯竟有如此技艺,素闻开国名将盖虎牙乃幽州人,军侯亦姓盖,莫非乃虎牙将军后人?”

盖援听后,胸膛一正,脸色傲气而起,大喊道:“正是。”

“幽州盖氏果然名不虚传。”伏泉点头道,盖援射术如此精湛,必是家学所致,从小苦练,方有所成。同时也对盖援这两日对自己不敬行为有所明白,毕竟幽州盖氏出自光武云台二十八将虎牙大将军、安平侯盖延盖巨卿之后,世为高官,即使现下有所没落,但依旧为幽州大族。其家族以武兴盛,于幽州边郡势力深厚,倒也不必怕自己这个外来户。

同日,河东郡,解县。

关羽骑着“绝影”入县城来买肉,他孩子关平刚刚出世,夫人胡氏奶水不足,是以他想买些肉食,为其补充奶水。绝影即伏泉所赠西域马,关羽甚喜此马,因其速飞快,他人似乎看不见影子,取了此名。

“家主,便是那红脸汉子。”

“汝确定?”

“必是此贼,砍杀少主。”

不远处,有一老者带着一群手下守在城里坐等关羽。关羽不识他们,可那群人里识得他之人颇多,因为这些人便是那次关羽助伏泉时,遁逃的韩氏家仆宾客,而那老者便是韩立的父亲韩林。

韩林自从得到亲子噩耗,便辞官归家,一来他家中其余几子皆未成年,难当大任,二来便是为了给亲子报仇。

韩立尸体早被伏泉与其家兵一起烧毁,韩林后来带人去遍寻不得,想去报案,亦无证据,便欲私下报仇。幸好有家仆记得关羽那日所呼籍贯,他知道后便带人来到解县,为的便是找关羽寻仇。

城内街道很是热闹,关羽刚买下酒肉,上马便欲回家,谁知突然身边围了一圈二十余人。黑压压的一片,来者颇为不善,领头之人是一老者,此时脸色怒意非常,似有熊熊怒火。

这时,四周有百姓看出这边异常,道是仇家作对,以为有热闹可看,将他们围了起来。

“汝乃何人?”手握腰上佩刀,关羽道,若是不利,他便立即抽刀抵抗。

韩林道:“月前汝杀吾儿,今日便是死期,杀。”言罢,登时关羽四周人皆拔刀相顾,便欲当街将其击杀。

那贼寇小儿是这老贼之子?

关羽眼神一紧,立马抽刀大力往四周一挥,打在近身几人所持刀剑上,将几人弹开。而后策马向韩林袭来,两人颇近,对方要杀他,他怎会罢手,挥刀便向韩林劈来。

此时自有韩氏家仆前来抵抗,只是注定在关羽这万人敌面前献丑,瞬息功夫,便有两人死于关羽刀下。

“啊啊……杀人了……”百姓惊恐两方突然持械打斗,又看顿时两人已死,回过神儿来,一哄而散,一副鸡飞狗跳之象。

此时战斗仍在,关羽杀两人后,便为韩家其他家兵所阻,韩林立时退后而去,关羽大喝一声,返身冲杀而去,他有马匹加成,高度又占优,而韩家只有韩林骑马,顿时又有三四人命丧刀下,一下子关羽变成了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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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六尺为步,前文提过一尺大约为21.35—23.75cm,汉代军队习射九十步,是我自己想的,大概120米左右,没找到史实资料,毕竟各朝代度量衡不一样,也有可能八十步,看到众说纷纭,应该就在这之间,谁如果有类似资料可以加群或者书评区发一下,我可以修改

第九十八章 亡命

远处,城内械斗的消息显然被县尉知晓,其掌治安、捕盗之事,县内出了杀人一事,当即立马赶来。到场之后,便见街道已有数具尸体,不由大惊,暗道何以韩公几人皆打不过一区区游侠。

“陈县尉,此人先动手也,快与吾抓他下狱。”韩林大喊道,其来时已去过县衙官署,亮出其中常侍袁赦门生的身份,这解县上下皆畏惧袁赦之名,加之韩林又以钱财相诱惑,是以解县官吏都已被他买通。

“红脸汉子,汝当街杀人,还不弃刀束手?”陈县尉立即道。

束手就擒?不行,这狗官定与这老贼同流,吾若归官府必无生路。

关羽见韩林怒喊陈县尉情景,哪还能不知自己被人算计,暗道官府已被买通,自己百口莫辩。看了一地尸体,心中惨然,抉择之下,唯有逃亡他乡一途,目光触及韩林与陈县尉手下,含恨怒道:“汝等狗贼,拿命来。”说罢,关羽双脚一磕马腹,绝影速度奇快,一跃已来到一人身前,当即挥刀而去。

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是杀,韩林与其手下自己已经结仇,而那解县官吏平日名声亦不好,袒护县内豪强地主,欺压鱼肉百姓也是常事,也罢,能杀几个便杀几个,今日吾就当是替天行道了。

古之万人敌者,心中愤慨之下,战力尽皆惊人。

关羽对着面前那人照头一刀,削掉其半边脑袋。这时无数刀剑从四面八方袭来,关羽临危不惧,挡开一把剑后,反手一刀捅死剑主。同时侧身,避过另一侧的刀,就势反向一跃,挥刀斜劈,“噗呲”一声便将他胸口开出一道血口,鲜血喷涌而出,其人断无存活之理。

眨眼之间,连死三人……

“这人怎生如此悍勇?是人乎?”韩林陈县尉及他们一众手下尽皆大惊失色,胆怯不已。

趁此时,关羽拨马回转,纵马一跃,连撞三人,一下子跳出包围圈,向城门方向急进,他深知此地不宜久留,若是守城兵卒得了消息,关了城门,他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大街上此时静得出奇,城门与交战之地中间的道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家家户户皆紧闭大门,偶有敞门的,看见关羽策马路过也是急忙合上,生怕惹进官府与其争斗之中。

“追!”韩林、陈县尉愣神功夫,便见关羽已逃,大急不已,连忙追去。

只是他们之中唯有韩林骑马,其他人此刻步行哪能追上,而关羽之马又是西域宝马,岂是韩林这普通之马可比,等到他们到达城门时,便见四、五名兵卒倒地哀嚎,周围已无关羽身影。

陈县尉怒问道:“人呢?”

一兵卒躺在地上道:“吾等听到城内消息,便欲关城门,以捉贼人。谁知那贼人来之迅速,挥刀连伤吾等,逃离而去。”这兵卒说话时候,紧捂着手臂,便见其皮甲上丝丝鲜血渗透,肉眼可见有一好大伤口。

“气煞吾也,气煞吾也……”己方这么多人都抓不住一个仇人,直把韩林气疯,坐在马上大嚎连连。

陈县尉赶紧安慰道:“韩公勿急,既然知道那人面容,吾这就去调查其人。其可跑,其家人可跑乎?到时抓来,不怕其贼不来。”

“快,快,速去查访。”

却说关羽出了城门,一路驾马向家而去,其本欲就此逃亡,但想及韩林竟连县中官吏皆予他薄面,必定势力颇大。自己杀其亲子,其必不肯罢休,说不得要祸及家人,是以赶忙回家。

未几回到家里,关羽飞身下马,撞进家门,妻子胡氏正掀开上衣为儿子喂奶,被关羽闹出的动静吓的不轻,只以为有贼人欲行不轨。待看到关羽,才放心道:“夫君何故……”

只是话语还未说完,便被关羽打断,只听其大喝道:“快随吾走,只带钱财,其余莫管,吾闯大祸也。”

胡氏大惊,连忙放下孩子,不顾小关平因无奶水的哭闹之声,胡乱系好衣服,便去收拾细软。关羽见了,随后跑到母亲屋前,也不敲门,直接推开门“扑通”跪在地上,额头触地道:“阿母,孩儿不孝,闯大祸矣,需亡命他乡,恳请阿母随行。”

关母神情一愣,继而举起颤抖的手指着他,嘴角抖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关羽再叩:“阿母,事急矣!”

“吾不走,关家列祖列宗皆埋于此,怎可轻弃?”说话时候,关母手指南方,那里有座小山,山下便是关家祖坟,关家祖辈皆下葬于此。

“孩儿怎会不知,然吾打杀官差数十人,解县官吏如何,母亲当知,若不逃,关氏一门当就此绝矣!”关羽悲呼道。

关母听到事情涉及解县官吏,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忙道:“吾随汝走便是,稍待,吾去收拾细软。”

“事急矣,这便走。”

关羽背起母亲,与妻子会合。胡氏抱着关平,让她与母亲骑马而行,而他则牵马步行,遇到村人问起,他就说外出探亲。

向北出了村子十里后,几人来到一河边,河上有桥,这是关羽少时经常玩乐之地,很是熟悉。

此时桥旁只有少数几个少年幼童游玩,互相打闹嬉戏,关羽见之哑然一笑,曾几何时他也如此这般天真快乐。只是经此一事,他还能再返这片生他养他之故土吗?

关羽牵马走到桥一侧,但并未过桥,而是捡来路边树枝柴草,从妻子包裹里寻来一件旧衣服,撕开成布条状,当即将树枝杂草捆成一团,绑在马尾,随即向东而去……他欲遮盖马蹄足迹,让追捕之人以为他已过桥向北逃亡,借机迷惑他们,为自己出逃争取时间。

司州与并州之间,太行山脉起伏不定,除了有“太行八径”这等天险雄关以外,还有为数众多的小道可越太行山,只是道路狭窄,加之险峻异常,甚少人行。

关母由关羽搀扶下马,望着这险峻山道,不由思虑道:“吾儿欲去何处?”

胡氏抱着小关平,亦侧耳倾听,毕竟这是她也关心的问题,关羽遥望东北,想及故人,沉声道:“先去并州,过中山国后,直入幽州……”

第九十九章 无钱募兵

演练检阅完后,翌日,柳城县官署里,伏泉正查阅县里往来账簿文书,虽然本有县丞为自己汇报,但自己看一遍也非常必要,他现在首要之事便是为盖援手下那一百余士卒的缺额想办法。

堂下是柳城县的募卒吏道:“明府,县内流民可募者甚多,唯钱财经用不足,恐不能补足盖军侯麾下之兵。”募卒吏,是负责招募士卒的吏员,东汉在内郡和边塞地区皆设,边郡各地皆有,隶属都尉属下。

“县内有钱三十余万,纵上缴郡署,亦不该不够,汝欺吾乎?”

“下官不敢,虽柳城位于边郡,募兵一人比它郡所需钱不多,然一人亦需钱万余。”

“万余?”伏泉大惊,他怎么也没想到东汉募兵怎会需这么多钱,在他以后世目光看来,无地之民那么多,有的人更会去坐流民,自己招他们随便给点钱就应该来了,那需要这么多钱。

“是也,若无财物,其怎会入伍,不如经商得利多,心狠者更欲为盗贼,寇掠百姓。”

“吾知了。”伏泉点头,便示意他离去。

的确,这募卒吏所说不假,没钱没利谁会提着脑袋随你上战场。现在又不是黄巾之乱后,东汉体制全面崩溃的时候,有口粮食就跟你卖命的乱世,而且朝廷募兵募集的是职业军人,一辈子都得当兵,相当于卖身,钱少了谁干?

这些人当兵卖命,不给一笔丰厚的安家费,根本不会来。而且就像那募卒吏所说,各地募兵都有标准,即使因为地区差异,募兵所需钱财数量不一,但没到对方心里价格谁会当兵送死?

所以后来东汉末年到三国乱世,各地军阀在“牢直不毕,廪赐断绝”的情况下,将帅“放兵掠夺”的事时有发生。

为何?

当然便是手下士兵要军费过活,战斗靠赏赐激励士气,将帅无钱,只能如此为之。

东汉初年,历经新朝末年军阀割据,长期战乱,百姓虚耗、十有二存,边郡更是靡有孑遗,人口锐减,光武刘秀为了修养生息,恢复国力,便令天下诸郡县省兵减政。

初时下令撤郡国都尉,并其职权于郡太守或相国,同时取消地方都试,郡国兵每年秋后不再进行军事演习。接着又相继罢郡国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士等常备军,士兵皆复员还乡,彻底取消了西汉正卒制度,后来又罢诸边郡亭候吏卒,连西汉的戍卒制度完全取消了。

当然刘秀此举到底是为了与民休养生息,削减军费支出,减轻人民负担,还是为了“居重驭轻”,削弱地方兵权,加强中央,一改新朝末年地方权重的局面,使地方无法反叛中央,不得而知。

反正东汉就此全面实行了募兵制度,而汉朝原本的征兵制度却因为豪强地主侵吞土地,小农经济大量破产,从而遭到破坏,可谓说名存实亡,仅有部分郡县吏卒会以征兵为主。

摆在伏泉上任的第一件事,很明显便是想办法搞到钱来募兵,县里府库显然不够,三十余万钱,按照地方惯例会扣留三分之一以留官署自用,其余交于郡守府。也就是说,他能用来征兵的也就十万钱,而且现在离年底还早,今年税赋已收,想要靠收税来弥补募兵经费不足明显不可能,除非他愿意被上贪官污吏的骂名。

念及于此,伏泉了然,看来自己只能走这时代每个外放官员都该走的路了。

出了府衙,伏泉喊上黄忠,其已被伏泉任命为功曹,其掌县吏的考绩等第升降,另外徐晃和史阿也被他按了个书佐的头衔。一来自己新官上任,肯定需要安插亲信,二来也是为他们按个官身,便于出入官署。

此行的目的地是城南的易家,是柳城的大族,以货值起家,良田千亩,家里也在郡内出仕一二郡吏,虽不算士族,倒也是一方豪强。

易家的苍头得了伏泉名刺,赶紧禀报,未几,便被接入府中。

府邸不大,很快伏泉便被引入前堂,易家家主易度立即出堂相迎,恭敬笑道:“见过明府,不知明府此来所为何事?”他看着四十余岁,身材有些瘦弱。

伏泉并未理会其言,笑道:“泉到任时,与升济相谈友善,今日来便是叙旧,以全私谊。”升济,便是易度的表字。

易度脸色不变,笑着拉伏泉入堂进座,心里则是碎骂伏泉不已,他心知这位县令一定有事找自己。毕竟他与伏泉见面也就几天,一点都不熟识,哪有什么私谊可全?

两人都装聋作哑,伏泉入了堂内坐于次席,慢慢打量易家的装饰,不住点头。盖因易家这小豪强,府内静雅,不以奢华为主,竟无一点地方强势豪强的样子,若不是墙上挂着刀剑弓弩之类的兵器,旁人见了还以为是一个文儒世家呢?

“黄君别来无恙。”因伏泉未留黄忠于堂外,易度于前番接待伏泉时认识黄忠,是以打了招呼。

“见过易君。”

伏泉这时道:“升济莫再言君了,汉升吾已命为功曹,再如此称呼已不合适。”

易度随即笑着道:“黄君升为功曹,真乃本县大喜也。”

伏泉知晓他在恭维,岔开话题道:“听闻易家长辈仕任郡内,屡有薄名,想必升济不久亦要被征辟,闻达于幽州也。”

“明府说笑耳,度能出仕郡内便已足矣,如何敢求闻达于幽州乎?”易度苦笑,暗道这县令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信伏泉的皇戚身份,会没人告诉他自家处境。

易家自易度曾祖父往来边塞内外,贩卖货物崛起,父祖入仕州郡,然多为贿赂州郡长官之故。现在现任太守赵苞为官清正,以为贿赂之法早已行不通,易家只能是柳城小族,比不得之其他辽西大族人才济济,是以易度总未被征辟,一直赋闲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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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的募兵制度我不想多说,有人会说我瞎扯,随便找些流民就可以当兵了,还没人当兵,我只能说黄巾之乱前,真没啥流民,以后会写到的,至于募兵是不是没钱就没人愿意当兵,以下有例可寻:

《后汉书》卷二一《李忠传》记载东汉初期刘秀对李忠说:“今吾兵已成矣,将军可归救老母妻子,宜自募吏民能得家属者,赐钱千万,来从我取……”

《后汉书》卷二《明帝纪》,明帝永平元年。募士戍陇右,赐钱人三万。

《后汉书》卷三八《滕抚传》,顺帝建康初年,广陵张婴等聚众起义,汉廷广开赏募,钱、邑各有差。

这里就可以看出募兵必须有钱,至于募兵没钱的后果,亦有例可寻:

《后汉书·度尚传》记载桓帝延熹五年,官府募兵剿杀长沙、零陵叛贼谋反,当时豫章艾县六百余人前来“应募”。后因“不得赏值,怨恚,遂反,焚烧长沙郡县,寇益阳,杀县令,觽渐盛。”

之后,剿乱成功后,又出了没钱的事,结果“尚出兵三年,髃寇悉定。七年,封右乡侯,迁桂阳太守。明年,征还京师。时荆州兵朱盖等,征戍役久,财赏不赡,忿恚,复作乱,与桂阳贼胡兰等三千余人复攻桂阳,焚烧郡县,太守任胤弃城走,贼觽遂至数万。”

这些都是史书有记载的,募兵没钱,要么没人愿意当兵,要么就是募兵后不给钱,当兵的自己作乱,而且就连黄巾之乱爆发后,皇甫嵩还要灵帝打开西园,用宝马、钱财用以赏赐,足可说明问题。

第一百章 青青子衿

前堂里,易度说完后,伏泉就静静坐下看着易度苦笑,不作言语。

易度脸色不满,自己作为主家,伏泉这样对待可是很失礼的行为,刚欲再问伏泉为何而来,突然脸色一怔,猛的抬头看向黄忠,打量了好几眼,又看向伏泉,脸上变幻莫测。

伏泉知晓其已知道自己所为何事,便开门见山道:“吾上任未久,县中诸事繁杂,府库空虚,难以为继,偏生县中少吏空虚几人,渴贤求才久矣。”

易度思考良久道:“明府为公无私,实乃吾县之福,不知县中缺额多少,度薄有家资,愿解囊相助。”说完,他脸色痛苦之色逾显,极为肉痛,毕竟伏泉刚才话语意思明显,他府库缺钱缺粮,这才需要贤才相助。

至于如何相助?

当然不是真要你有能力帮助柳城提升政绩,毕竟柳城就这么多人口,也没多少荒地,伏泉要的肯定便是钱粮实物,换而言之,买官。

是以易度才会肉痛不已,若是郡吏还好,但为了一个县吏出钱粮,出得少还好,要是多了,真是不值当。

不过,他有的选吗?

自家本就起点低,能混到现在还不是父祖皆是郡吏,否则早就被人看上家中资产了,现在郡吏做不了,能做县吏也还可以,更何况伏泉背后的背景也是他不可忽视的。

官与吏,吏与民,某种程度来说都是一种天差地别的距离,自家商贾之家,两代混于郡吏之间,如今有机会,当然要牢牢把握,即使付出的代价沉重。

伏泉大喜道:“果然升济乃慷慨之人,吾欲任升济为令史,协助募卒吏于县中募兵一事。前番战事,县中损兵良多,正欲选精壮之士补足,升济乃有才干之人,必能升任。”令史乃是县中管理文书档案的县吏。

“谢过明府。”易度脸色难看,他当然知道补足兵员缺额需要多少钱,虽然心痛,还是答应。

“柳城有升济这等良吏,吾有何愁乎?”言罢,哈哈大笑起来,一件心事终于了了。

伏泉随后便走,未几,便从前堂走出一青年,看着二十余岁,与易度有几分相似,其乃易度之子易固。

“大人,募兵百余人需钱百万,这伏流川如此欺辱吾家,大人为何答应?”易固芬芬道,毕竟这笔钱可不算小数目。

易度道:“只一小小县吏耳,汝真信吾会予伏流川如此多钱财乎?若如此,其自当知此举乃自取其辱尔!”

“大人此举何意?”易固脸色一变,心道莫非此中别有深意?

“汝怎忘了其身后之人?”

“伏越骑?”易固脱口而出,稍稍一想,又眼露精光惊呼道:“宋车骑!”

“然也!伏流川若不是仗着宋车骑,怎敢轻入吾家?其身份再尊崇,吾打发其些许钱粮便是,但其却把住吾家命门。吾家若想成为士族,家中需有数代高官,但朝中无贵人相助,无疑于千难万难,其便是依此才敢来吾家,吾若不依,其必去柳城其他豪族之家。”易度道。

易固连连点头,随即道:“大人说得极是,既如此,吾家要不要安排家兵入军,如此倒可省些钱财。”

“算了,汝去准备钱百万便可,家兵去了反而令此子不快。”

“诺。”

却说伏泉出了易家,脸上心情大好,终于筹集到募兵经费了。心中暗道这位易家家主倒是玲珑之人,本来其若不答应,他必去柳城其他几家豪族走上一波。为了募集精兵,伏泉是豁出去了,至于为何选择易家,原因十分简单,便是易家出仕官者少,而且官位不大,自己利于控制。

回到官舍,家仆来报,雒阳有人到来,正在自己住所等候。

伏泉一惊,莫非京师出了变故?急忙返回官邸,刚刚踏入院中,便见院子里多了二十余陌生身影让他不由一愣。

夭儿这时走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行礼后细声道:“少主,院中一众人等皆君侯所派,此乃雒阳来信。”

伏泉接过自己这一世的第一封家书,便拆开来,看着刘华清雅秀丽的字,他顿感愁绪万千。

这封信很长,洋洋洒洒千言,前半部只问自己是否安好,让自己切勿小心。若是在柳城不安全,便弃官解印回京,千万莫在出了被伏杀一事。

手中触及纸张,似乎略有湿润水痕,伏泉想来自己那刘华写信时流泪所致,看来自己真是让伯母担心了,自己真是不孝。

后半部文字陡然一变,字迹端整、矩度森严,是伯父伏完的笔迹,开始主要写的是为官时的官场事宜,还有朝廷近日的政策方略。接着话风突变,言语责怪自己遇上伏杀一事不告知他们,同时告诉伏泉八名死去的忠仆骨灰业已收到,另外伏完又说他由派了一批退役的越骑营兵卒,收为家仆,前来保护自己。最后伏完叮嘱他在任务必小心,等到积攒一番功绩,伏完定会上奏朝廷,尽快迁他去它处为官。

至于这批人如何退役,伏泉想来定是使了手段,因为他看这些越骑营士兵有的才三十余岁,哪像行将老亦的该退役之兵?看来自己那伯父已经深深学会挖国家墙角之精髓了。

本已为信已完,未想往后一扫,竟还有一张纸,看那有力子集,伏泉一怔,因为此乃刘坚字迹,暗道这女人写信给自己干嘛?

纸上只有寥寥几语,也是叮嘱伏泉万分小心,一点它意都没有。伏泉本欲将信塞入怀中,只是突然手上一动,便见这纸竟然是双层的,略一揉搓,便拿出被粘着挡住的那张纸,上面有字。

伏泉读之,不由心神大变,只见上面写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此文出自《诗经·郑风·子衿》,大意写的是一个女子在城楼上等候她的恋人,刘坚写此意欲何为?她如此谨慎用两层纸应是害怕被刘华伏完发现,难道她对自己有意?

伏泉大惊失色,赶紧将信收入怀里,然后与院中那二十余人打了招呼,一番亲切问候后,便让人带他们下去休息。

这次又来了二十八骑,加上原本的二十二骑,共五十骑,这样一来自己便有了一队精锐骑兵,皆是上过战场的铁骑,看来以后必是一助力也,

第一百零一章 关羽来投

却说关羽带着一家老小入了太行山,沿着前人留下的山涧足迹,辗转山路小道,靠着事先准备的食物,以及山间野果、清水,一家人终于越过太行山,到了并州境内。

之后一家人遇林则入,逢山便藏,专挑小道,昼伏夜出,路上也遇到些不识相的小股盗贼拦路,不过都丧命于关羽刀下,无一活口。偶尔遇到乡野闲人上前询问,关羽便言其名为关云长,因家乡遭灾,带一家老小去太原晋阳投奔远亲,便不作它言。

十月底,关羽一家人终于历经一路艰辛,到了幽州辽西郡柳城县。

此时略显破败的边郡县城,于关羽而言犹如大汉京师雒阳那般繁华,令他不自觉感到安逸起来。他手中马栓握紧,想起与自己只有几日之缘的伏泉,自己杀了老贼之子也有其故,希望这位皇戚能如自己所想一般保全自己,至不济也要让家人无忧。

关羽身长八尺,雄壮威猛,本来就引人注目,再加上一家人一路亡命躲藏,皆面露风霜,不想普通人家进城,是以走到城门前立时引来一片注意。

柳城地处边郡,因害怕有鲜卑奸细潜入,故比之中原郡县巡查更加严格。

几名守门士卒一眼便看到了关羽一家,尽皆上下端详好一阵,其中一人突然举矛喝问道:“红脸汉子!站住!别动!汝姓甚名谁?何方人氏?传在何处?速拿来与吾瞧瞧。”

关羽乃是亡命之徒,一路躲逃而来,哪可能有传,便强自镇定抱拳道:“回禀诸君,吾乃关云长,乃伏越骑故吏,后老母得病回乡照顾。听闻伏柳城入仕本县,适逢家乡遭灾,吾与伏柳城相识,今特领着家小投奔于他。”

士卒听了无不心中一惊,伏泉上任后,家世背景早已在县里传开,一听关羽越骑校尉伏完故吏,都和声说道:“原来是伏县令好友,多有得罪。”

“不知者不怪。”

当然这些兵卒并非傻子,关羽自称是伏完故吏,然其身上无传,所谓空口无凭,总不能任凭关羽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关羽一个河西口音之人,不远千里跑幽州投奔实在可疑,毕竟他去雒阳投奔伏完不是更好。

是以有年长兵卒提议道:“伏县令现下于城外巡视,君若是不急便于吾等休息之所暂待,等其回城如何?”说完,手指城门内,靠近城门一破旧凉棚,地上放置几张草席。

关羽望了眼凉棚,点头称“善”。牵马跟从士卒来到凉棚里,扶着母亲、妻子下马就坐草席后,自己也坐下,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甚至他还时不时与其身旁被派来监视的守城卒闲聊几句,坐等伏泉回来,倒未让人多心生疑。

伏泉此时也正从城外归来,前世看了那么多军史书,当然知道熟悉地形的道理,加之柳城县下亭乡亦需熟识,同时调查案件,是以到任这半月以来,倒也好生走了一圈,回来时思虑更重。

柳城往北可谓是一马平川,鲜卑之所以时常走此路,便是如此。其绕道辽西长城后,从此地走,便直插幽州腹地。而柳城之地却是鲜卑南下辽西的毕经之路,加之柳城四周唯有南方两百多里外白狼山地势险峻,然而却对柳城而言吾任何帮助,是以鲜卑无论围城还是强攻都有优势。

当然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伏泉隐忧的却是县内乌桓人,当他得知现任辽西郡的乌桓大人时,面色忧虑,记忆里这位可是有叛汉记录的。加之近年来,鲜卑几次寇边,郡内乌桓抵抗皆动作迟缓,伏泉不由怀疑其早于塞外鲜卑有所勾结。

好在柳城县附近乌桓人不多,只有一个数百人的部落,平时游牧县内,只需派人防范便可。若有异动,通知四周亭乡百姓撤逃,自己关了柳城县城城门,亦能守住,等待郡内援军速至便可。

正思索间,身边一身材魁梧的刚毅男子道:“明府,那张氏二郎偷牛案定罪太过,吾欲放了其人,毕竟情有可原。”

伏泉回过神,点头道:“确实,其母病重,这二郎偷牛卖钱为母诊治,实属大孝。这样既然牛已找回,吾薄有余财,将钱还给那家买牛之人便可。”

“明府高明。”那人楫手赞道,其叫田猛,出身柳城豪强田氏,被伏泉任命为文无害。文无害,亦称公平吏,掌巡查监狱,复查案卷,以防止冤狱。

田氏乃幽州大姓,分散州郡之间,多有人投军,虽于军中登高位者不多,但于幽州各地基层势力盘根错节,不可小觑。而田猛近期被伏泉任命为文无害,与易度被他任命为令史一样,都是伏泉为了拉拢当地豪强而开出的条件。只是两人又有些不同,易度是伏泉实打实的利益交易,而田猛则是他为了向柳城豪强表明态度的妥协结果,毕竟易度家族在柳城而言地位不高。

对伏泉来说,无论是易度还是田猛的官职任免,都是自己上任换取当地豪强支持的必然结果,这也是东汉官场的潜规则。郡守、县令、县长任免属吏,一方面培养亲信吏员,建立亲属关系,这些下属视他们如父母、国君,十分忠诚可靠,就像柳城的前任县令升官去往它地,其原本的亲信毫不犹豫辞去令史一职跟随一样,另一方面拉拢地方豪强,维持地方安定。

盖因西汉中期以来,当时朝廷为了提高郡、县长官的行政效率逐渐下发了一些吏员的任免权利,到了两汉之交,新朝建立,西汉后期原本的迁陵制度被破坏,使得地方豪强地主坐大,又更加下放任免官吏权利,以维持地方稳定。

所谓迁陵制度,是指西汉政府知道只靠地方官,并不能做到完全抑制和限制豪强的势力。所以索性釜底抽薪,以帝陵工程和建邑帝陵的名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不断的利用帝陵建邑,充实陵邑的名义,将地方难以处理豪族大贾,迁徙到关中,帝陵之旁居住,美名其曰为皇帝守陵,为天子奉祀,有效的防止地方豪强坐大,这也是西汉不需要依靠豪强的原因。

而到了光武刘秀立国,天下豪强并起,土地兼并严重,已无法限制,而且其得天下更是多依靠豪强,是以直接不再限制豪强,同时为了安抚他们,更加下放了地方郡守、县令和县长的任免官吏的权利。加之东汉罢免郡国兵后,这些地方大员军政一手抓,使得他们名为汉臣,但实际上在自己任地与一国之主无异。

当然你若是认为郡守、县令和县长可以完全横行无忌便是错了,因为东汉政府也知道需要制衡他们的权利,所以对于群守的二把手长史、郡丞以及县令、县长的二把手县丞、县尉都是由中央朝廷任免,意在加以限制他们的权利,是以在黄巾之乱前,各地方长官并没有出现权利失控的危机。

伏泉当然没有什么打土豪地主的想法,在两汉发展至今的今天,不依靠世家豪强,想称王称霸,无异于异想天开,是以他当然要拉拢柳城的几个豪强家族了。

第一百零二章 武圣归心

一路无波折,伏泉等人刚入城,便有守城兵卒报曰,有伯父旧吏关云长来投,登时诧异不已,关羽怎么突然改了表字,还口称伏完旧吏?

立马令人带路,便见关羽一家风尘仆仆的样子,伏泉暗道有异,突然想到不会这是历史上关二爷亡命幽州的事情吧?

“尔等退吧,此人乃吾旧识。”

“诺。”

那几名县卒得了吩咐,便行礼离去,只留下伏泉亲随与关羽一家。

“长生此来所为何事?”伏泉随后问道。

关羽先是左右看了一眼,感觉此地人多,便行礼道:“此地人多嘴杂,非说话之地,流川能换一地乎?”

“善。”伏泉点头道,心中,他越发认定关羽定是出事了。记得史书上就说关羽是亡命奔涿郡,期间投靠刘备,从而走上了“万人敌”之路,而今关羽和他因前事有了情谊,自然其逃到幽州后无须避难涿郡,而是来辽西投靠自己。

众人随后返回官舍,路上伏泉、关羽、黄忠几人一边走着,一边随意聊着,关母和胡氏跟在关羽身后。

“长生旬月未见,竟改名乎?”

“未改,只改了字,以后吾字便是云长。”说完,关羽摆手向关母与胡氏道:“此乃吾母、吾妻,怀中所抱乃吾幼子,名平。”

伏泉听完,赶紧向关母行礼道:“见过伯母,适才不知伯母身份,未及时行礼,尚请勿怪。吾与关兄年龄相近,甚为投缘,关兄又有恩与吾,来了此地便一家人,勿需担忧它事。”

关妻胡氏虽不是大族女子,却亦知礼懂礼,见伏泉行礼,赶紧抱着幼子,离开关母身边,避到关羽之后。

到了官舍里,伏泉安顿好关羽一家,便与关羽进入一间静室,夭儿带着婢女端了酒菜上来,盖俊命奴婢统统撤出院子,又命黄忠于屋外守候,无他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关羽等所有人离开这才道:“流川,不敢欺瞒,吾闯了大祸,于家乡杀人也。相信海捕文书已发布天下,若是汝觉得不妥,可速将吾送去郡府,羽绝无二话,只求流川保吾家小性命”

果然如此……

伏泉愣神后,随即道:“出了何事?汝且细细道来。”

关羽随即将韩林痛失爱子后,去解县找他寻仇一事,以及之后他亡命躲逃,改名避祸之事全部和盘道出,期间不断观察伏泉神色,暗中期望伏泉与自己心中所想一致,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好在,一番话语,伏泉神色未露任何异常。

“解县?老贼?”伏泉听之疑虑重重,嘴中念念有词,未想那番伏击竟有此中内幕,又道:“云长可知道那人姓名?”

“不知。”关羽回了一句,随后又道:“流川若为难,吾这便离去。”

“此话何意?比事本由吾起,云长既来投奔于吾,吾断无推出之理,汝且放心,吾必护汝周全。”

“谢过流川,大恩大德,羽无以为报,唯以后以命抵之。”关羽大喜道,彻底放下心头大石。虽然这事与伏泉有关,但他毕竟打杀了官差与韩家家仆数十人,犯下了滔天大案,以至于他自己惶惶如丧家之犬躲逃,现今伏泉收留之恩无以为报,唯有自己一条命,抵给对方以报恩情。

“不说其它,云长与吾交厚,来,先干为敬。”说完,伏泉举起耳杯将杯中酒饮尽。

“好、干……”

两人酒到杯干,不知不觉喝下近一石,面上皆是疲惫尽显,伏泉患来黄忠,让他扶着关羽去休息,便独自回自己回屋里休息。

路上,走到院中一角,顿感腹中不适,赶紧俯下身子,张嘴,一股难闻的呕吐之物顿时吐出,连番三次,便觉神清气爽不少。

突然,思及一事,回到自己屋里,让夭儿取来一些钱财,然后唤来黄忠,令他将钱财分送给见过关羽一家的士卒和门吏。小心无大错,想到若是关羽的海捕文书下发幽州郡县,那些人看到其通缉画像,认出了关羽,心中生出其他心思反而不好了。

虽然伏泉在柳城只手遮天,权势显赫,但若是他们知晓内情,偏偏有胆子大的为了钱财告发自己,那岂不是顾此失彼?倒不如此时送其财物,以收其心,他们见了钱财自然会猜出关羽不一般,但无论怎样,也只会识趣的收下钱财,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然后伏泉又单独去了县尉张直的官舍,将自己意思隐晦告知,这些日子相处,他完全知道这位县尉完全属于不惹事上身的老好人,自己这点面子肯定会给的。这样一来,等到关羽的海捕文书下发也无所谓了,不过很显然关羽之后只能藏于自己府里深居简出。

只是,任凭伏泉想得如何周全,竟然还是出了岔子,而这岔子,竟然还是以前被自己坑的人找的事情,倒是让他苦笑,这就是一报还一报吗?

高秋八九月,白露变为霜,今年也不知是因为大旱的缘故,秋天早来了,但却一直不冷,直到十月才渐渐转凉。

吻了吻正眯着眼睛如懒散猫儿一样的夭儿,不再留恋被下那诱人的风光,伏泉便穿着襜褕出了屋子,打一套五禽戏。

院中空气清凉,浸人肺腑,前院鸡鸣,已是东方欲白。

简单吃了饭食,便去官署。刚刚将今日的政务查阅完毕,县中小吏来报,督邮苏不韦派人报信,其已在城外三十里。

伏泉一怔,脸上苦笑,未想这位清正严苛的郡吏竟连自己这个故主后辈都不客气,照样要玩突击检查。

苏不韦,这个名字伏泉很是熟悉,甚至于其能来幽州,也是有伏泉一力促成之故。当年,若非他向皇后宋氏建议,用苏不韦报父仇一事转移宋酆兵败,在朝中的注意力,他也不会流放辽东。以至于后来刘宏大赦天下,他因孝名被宋酆赏识,征辟入府,随宋酆击退鲜卑后,因功被举荐入辽西为郡吏。

来于辽西日久,伏泉对于辽西形势了解颇深,可以说郡内官吏最怕的不是太守赵苞,反而是这个督邮苏不韦,因为他秉公执法,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郡吏犯法其必治罪。若是这也就得了,大家在自己任职地做事收敛便好,出事不传出去一切安好,可是偏偏这个苏不韦竟然喜欢搞突击检查,令你防不胜防,伏泉这次便是如此。

只是,人来了,自己有办法不让他进城吗?

好在,自己一不贪污受贿,二不欺男霸女,应该无事。

第一百零三章 不屈苏氏

柳城县外,十余骑正骑马而来,他们皆郡中吏役衣服,风尘仆仆。当先一人年近三旬,面目刚毅,目光锐利,留有一抹短须,因上位经年以来,严苛律法,身上不自然的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凌厉,他就是苏不韦。

前方柳城城郭渐近,苏不韦脸色有异,这位新任的柳城县令可不好相处,背后势力极大,特别又与宋车骑牵连甚深,只是这又如何?其若是犯了法,为害一方,自己也饶不了他,希望他对得起传“治瘟郎”之名,否则别怪他大义灭亲。

马蹄急停在柳城官署前,只见柳城大小官吏已经于官署前等候多时,苏不韦当即下马,随后楫手道:“不韦何德何能,能令柳城诸君皆来迎候?”

众人未动,只有伏泉上前行礼道:“见过苏督邮,下官柳城令,督邮美名郡县皆知,吾等前来恭迎实属应该。”

“伏县令说笑耳,不韦区区一郡吏,何有美名可言?倒是恶名,应该不少。”

呃……众人皆是一愣,不知何言,就连伏泉自己也是无话可说,暗道这位督邮真是不近人情,难怪郡内诸县皆畏其如虎,在他看来,若非太守赵苞一力支持,恐怕像苏不韦这样的督邮早就出事了。

“苏督邮,请。”

“伏县令客套了,莫需如此。”

苏不韦应了一句,便率先入府,嘴上客套,可动作却是一点也不含糊,柳城县吏一众人等面面相觑,显然对其好感不多。

这是田猛走到伏泉身边道:“这苏不韦实在可恶,竟连故主后辈都假以颜色,明府吾等如何应付?”

“是也,苏不韦此人太不知礼。”

“故主后辈,怎能不敬颜色?”

……

当是时,身后一众柳城县县吏皆起哄道,纷纷为苏不韦不礼待伏泉而不屈。

伏泉摇头苦笑道:“算了,苏氏历代之人皆是如此,若无此脾气秉性,平陵苏氏还能世为望族乎?”

众人听后尽皆默然,是了,若其真的近人情,还能是平陵苏氏的后人?只能跟着伏泉一起入官署,官邸已经准备好了接待酒宴。

扶风平陵苏氏自远祖苏建发迹,为西汉武帝时右将军,受封平陵侯后,可谓是世代皆出不屈名臣,著名的“苏武放羊”中留居匈奴十九年,持节不屈的苏武便是苏建之子,后来更出了一个“性强切而持毁誉”的苏纯。而至苏不韦这几代,其叔祖苏章为刺史时,其有好友时为清河太守,却在任上贪污受贿,苏章审理此案,先是请那太守吃饭,直言两人只有私交无它事,结果第二天就把那位太守老友法办,可谓是不近人情、大公无私到了极点,后来明朝诗人所写“独有苏章遗轨在,二天未许戴私恩”,便是为了歌颂苏章。

到了苏不韦之父苏谦,时为督邮,查办当时贪污受贿、横行不法的美阳令李暠,判撤职、“输左校”,根本毫不顾忌李暠背景。而李暠乃是中常侍具瑗门生,具瑗可是扳倒大外戚“跋扈将军”梁冀的“五侯”之一,十足的大宦官,比之后来的“十常侍”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会容忍苏谦如此胡来?

风头一过,便升李暠为司隶校尉,而李暠时刻怀恨在心,终于等到苏谦退职来京师,便令人以“免罢之官,不得皇帝征召严禁擅自入京师”为由将其下狱。最后李暠将其活活拷打至死,之后仍不解恨,又对他尸体用刑以报夙仇,

这才有了苏不韦十八岁弃官“征诣公车”,放弃大好前途,瘗而不葬,将父浅埋,藏老母于深山,招募死士,改名数年,匿于草料仓库中,凿地道直达李暠寝室,灭李暠妻子,留字“杀人者苏不韦”,后又掘暠父冢,断取其头,标之于市,将时为九卿之一的大司农李暠活活气得呕血而死,终报父仇。

这样的一个人会因为伏泉是故主后人就对他加以颜色吗?

很明显,不可能。

官邸里的酒宴上,众人各有心事,但面上皆是笑意不断,一副开怀畅饮的样子,好不热闹。伏泉与苏不韦两人喝得最多,两人一个是柳城大佬,一个是辽西上官,当然成为在场众人的主攻对象,两人也不得推脱,皆是来者不惧,一圈下来都已喝了近一石,场上众人皆是一醉方休,关系友善,让伏泉不得不感慨,后世交际盛行的酒文化能流传下来并非不无道理。

酒宴告了,喝得酩酊大醉的两人都被官府女仆送入官舍休息,至夜里伏泉才悠悠转醒,出门观望,发现此时已是夜色弥漫。

屋外,有官舍的婢女走过,与伏泉行礼。

伏泉颔首,思及一事,问道:“苏督邮如何?”

“午后睡下,先前已经醒了,小婢适才走过,却见苏督邮正手捧竹简看书。”那婢女脆生生道。

“吾知了,汝去吧。”伏泉点头道。

“诺。”

等婢女走后,伏泉回道屋里,换了一身新袍,原来的袍服已是一身酒气,无法见人。取来柜中离京时宋酆所给书信,便往官舍中苏不韦的馆舍走去,此时见面无外人,正好是私下见面的好时候,不用避嫌。

连拐几个院子,便见一幽静小院,昏黄灯火燃着,透着一股静谧。屋内屏风后,苏不韦正手捧竹简,细细看着,伏泉望之,却是一部《汉律》,不由心中暗道,这苏家果然是遗传的遵纪守法,时刻不忘看法律书籍。

“流川见过苏兄。”伏泉走进屋里行礼道。

苏不韦放下竹简,笑道:“本是同乡,何需客套。”随即请伏泉入座,他怎能不懂伏泉意思,伏泉不言官名,只言两人辈分,明显是谈私事不谈公事。

伏泉懂其意思,自己母亲宋氏出自扶风平陵,乃与苏不韦一地,说是同乡倒也不错。他行礼谢过,但并未入座,只是接着道:“前番离京时,大父令吾持书信而来交于苏兄,因去阳乐县时,兄长不在,故一直留于身边。今兄长秉公而来,流川甚是高兴,这信便可就此交予兄长了。”

说完,伏泉将宋酆所给书信所给书信拿出,交给苏不韦。

苏不韦点头,笑着接过书信,便打开查看,未做言语。

第一百零四章 正当南下掠汉之时

苏不韦取信观后,凝神半响,脸色不变,倒让希望能从其脸上观察到一些情况的伏泉失望不已。

“汝既是车骑后辈,吾定会照拂,但倘若汝知法犯法,为祸百姓,纵是车骑亲至,吾必大义灭亲。”

伏泉未想自己送信给苏不韦,竟得了他这么一个回复,真是何苦来哉。这话说了与白说一样,暗道这扶风苏氏真是出了名的倔骨头,但他能奈苏不韦几何?

和苏不韦告辞后,便苦笑着脸离去,心里暗自盘算自己到任这些时日的为政过程,感觉并无不妥,这才稍安。

且说苏不韦等伏泉离去后,又看了眼宋酆书信,脸色不断变化,终是将信收了起来,目光望向屋外,叹了一口气。

他并非不是知恩感恩之人,若不然,他怎会忍辱负重多年,只为报父仇,然而宋酆信中让自己多加照料伏泉之言,实在和苏不韦为人处事、宗旨原则出入甚远,是以只能狠下心肠说了那番话。希望这位“治瘟郎”为官清正,不然他宁可得罪故主,也要将伏泉法办。

夜色朦胧,远方的馆舍灯火通明,似乎夹杂着械斗之声,声音凌厉,分外刺耳。稍显疑惑,苏不韦急步而行,越过几间屋子,便见官舍里的一处院落里,有两人正比试武艺。

这二人乃是关羽和黄忠,自关羽投靠伏泉以来,便时常与黄忠切磋,毕竟他每日多呆在官舍中,除了听从伏泉之言多看《春秋》之外,唯有习练武艺才能打发时间。而像徐晃、史阿他们武艺在关羽面前实在是弱了许多,也唯有黄忠才能与其交战尚久。

苏不韦藏于院内一高墙后,观看此战,此时已不知两人斗了多少回合,只见刀光阵阵,短兵相接之声不绝于耳。苏不韦震惊不已,他也算入边郡久矣,见识了不少幽州勇士,但像院里这两人如此这般打斗,真算是少见。

未想这伏流川手下竟有如此勇士,是了,其家世显赫,又是“治瘟郎”,名声日广,慕名来投者定是甚多,有如此能人倒也寻常。等等,那打斗的红脸汉子,为何如此熟悉?

一番揣测,苏不韦为自己所见找好了理由,只是关羽那熟悉的面容让他起疑,他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

回身返回,不巧撞见一婢女,便招呼她停下问道:“院中比武两人汝可知晓?”

那婢女随即往院里看了一眼,然后行礼道:“回禀督邮,院里是关君与黄君。”

“姓甚名谁都与吾说清。”

“诺。关君名曰关羽,字云长,黄君名曰黄忠,字汉升。”

苏不韦突然一怔,神情很快恢复,接着打发了婢女走回屋里,翻箱倒柜起来。很快,一份来自州里的海捕文书出现在他手里,打开文书,苏不韦连续翻看了好几章,这全部是全国各地通缉案犯的图像,未几,一个关羽的画像出现在他面前,此刻他终于明白如何见过关羽的了。

夜晚静谧而又安详,屋子里的苏不韦脸色铁青不已,未想这个故主后辈竟如此大胆,窝藏通缉要犯,真以为是皇戚便可为所欲为吗?

关羽关云长?关长生?

以为改了名字就没人认出你了吗?

伏流川你可真是胆大妄为,莫怪吾不念旧情。

苏不韦绝对不信,仅凭关羽一个通缉要犯,就能混入官舍改名求生,这其中若是没有伏泉的刻意指使,绝对不可能的。

寒夜漫漫,已经在屋里与夭儿缠绵的伏泉显然不会知道苏不韦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发现了关羽所在,真是时运不济。

冷月如霜,塞外的夜里寒风阵阵,沙沙作响,今年以来的蝗灾可谓让各个草原部落损失惨重。粮食的紧缺不断督促着草原的鲜卑统治者们,将目光定向长城以北的汉朝,那里有可以让他们部落存活下去的粮食,有可疑指使的汉人奴隶,更有延续部落的汉人妇女,一切都预示着鲜卑将不会平静下去。

鲜卑王庭弹汗山,如云的帐篷密布,来回巡视的披甲胡人手持兵器,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寒光夺目,一看便是戒备森严之所。

在中间的王帐内,现在的鲜卑首领檀石槐正与属下鲜卑东、中、西三部的鲜卑各部落首领密谋。

只见檀石槐坐于帐内,其他部落首领依据三部统属站在帐篷内。檀石槐望之年近三旬,相貌不凡,孔武有力,一双虎目直视帐内三部首领,令人心中发寒不已,这是一个白手起家,吞并草原,有着虎吞天下之志的首领,其一言一行都有着难以描述的威力。

“大人,汉国边境治理蝗灾早,受蝗灾影响不多,粮食定然富裕,不如择机便出兵入塞,鲜卑的儿郎们早已等待多时了。”西部鲜卑大帅日律推演此时上前说道,他是西部鲜卑一大部落的首领,牧民无数,其所称呼的“大人”便是鲜卑部落对檀石槐这个三部鲜卑首领的称呼。

“说的对,大人,各部落下面的儿郎们都在等着劫掠汉国,部落里牛羊死了不少,前面劫掠的粮食都不够了,请大人下令。”

“请大人下令劫掠汉国。”

……

帐篷里的鲜卑各个首领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话,他们都只有一个提议就是抢劫汉国,来维持部落的延续,毕竟蝗灾之后,对于本就靠草原的水草来生存的鲜卑部落来说,打击实在太大。而现在整个草原虽然在蝗灾以后连续多次抢掠汉朝三边,但抢来的物资对于日渐强大的鲜卑来说根本不能维持太久,他们唯有继续抢劫,才能延续部落。

檀石槐不住点头,下面的部落头领想法和他一致。自从他建立统一鲜卑各部落,建立鲜卑部落联盟以来,摆在面前最重要的便是粮食问题,不然他也不会俘虏倭人让他们捕鱼来增加粮食,是以他很认同面前这些部落首领的请求。

“李先生,汝有何指教?”不过,即使心里认同,檀石槐还是会向自己身边的那位汉人请教。

李先生颇为自然的向帐内的鲜卑人行礼后道:“大人,吾看来,鲜卑无粮,此正当南下掠汉之时……”

第一百零五章 狼烟起

鲜卑南下掠汉,自然是此次会议题中应有之意,关键就是看怎么南下,如何进军。

“汉国三边自入岁以来,与吾大鲜卑交战三十余回,可谓是无月不战,观汉国之兵难与吾争锋,此乃掠汉之先机也。吾观汉国三边,皆可入掠,然凛冬将至,加之诸部粮草不济,行军不宜远,并、凉二州当可摒弃,唯幽州最近,过长城便可直插幽州腹地。”说完,李先生对着檀石槐行了一礼,继续道:“大人,依吾看,此番出兵取幽州便可。”

这讲话的李先生乃是流亡鲜卑的汉人,据传也算饱读诗书,犯了事被流放边郡,自己逃了出来,投靠了鲜卑,屡次谋划献策,甚得檀石槐信任重用。

此时鲜卑部落首领因为汉军联合鲜卑攻击北匈奴,倒也都会一些汉语,再加上檀石槐统一鲜卑后,重用逃亡汉人,是以大家都听得懂李先生那文绉绉的话语。檀石槐点点头,随后又问了几名汉人,心里已有了计较,下面等待命令的诸位鲜卑部落首领,虽然心中瞧不起汉人,但一方面碍于檀石槐虎威,另一方面也是知道鲜卑强盛离不开这些汉人,是以并未表露不妥。

“既如此,吾欲整兵三万,南下掠汉,诸位首领有何异议?”檀石槐起身向众位鲜卑首领问道。

“谨遵大人吩咐。”

一夜转瞬发白,塞外的马蹄声带起的尘烟,染满了蔚蓝的天空,兵戈作响,檀石槐在鲜卑王庭一番激励士气后,便下令南下,而早在夜里一只鲜卑先锋军早已开拔,向汉境出发。

此时秋风阵阵的柳城内,生活一如往常,鲜卑又一下南下寇汉的消息,或许汉国只有当硝烟弥漫之时才可知道。

三日后,柳城官署里,督邮苏不韦唤了仆人来请伏泉前去谈话,这到让正处理公务的伏泉费解不已。这位苏督邮自那夜谈话后,并不见他,只于柳城四处查访,今日突然喊自己却是所为何事?

处理完剩下的琐事,伏泉便去了苏不韦屋子,刚入屋子,空气里似乎有一种微妙的危险,直觉便告诉他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苏不韦直接起身迎道:“流川来了,快坐,快坐。”

“谢过苏督邮。”伏泉一愣,暗道这苏不韦为何如此客套,事出反常必有妖,坐下后凛神观察。

“无需如此,流川大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区区柳城县令怎会是汝容身之所?”

伏泉笑着并不言语,心中疑虑更甚,这苏不韦定是有异,否则为何无故夸耀自己?

苏不韦撇了他一眼,复而叹道:“说来余羡慕流川久矣,幼有盛名,入朝拜郎。余少年时,前途尽丧,父仇难报,处境艰难,不能启齿!”说罢,语气哽咽,隐隐有泪花流出,似是想起其那冤死亡父,让人不由心有所感。

“督邮莫需羡慕流川,需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或许吾一辈子也只能坐镇柳城这百里之地亦非不可能。”

伏泉提到孔融孔文举小时雅事,苏不韦早年亦有耳闻,却是笑道:“孔文举如今为司徒杨公门下,纠举贪官,言无阿挠,大有古贤之风,陈大夫当年之言遂成笑谈。流川以之喻己,谦虚过矣。”

“那谢过督邮吉言。”伏泉起身行礼道。

苏不韦扶起伏泉,脸露异色道:“吉言与否尚未可知?流川若秉公执法,吾定与赵辽西详实禀报,但若知法犯法,或许这百里之地也坐镇不了,汝知乎?”

伏泉脸色一变,强自镇定道:“督邮说笑耳,吾到任未久怎会有违法之事。”

“应是如此。”苏不韦点头应道,随后又道:“适才吾查阅柳城海捕文书,却觉有异,为何前番郡府发下之河西要犯关羽关长生不在此列?”

伏泉突然瞪大眼睛,惊恐莫名,这苏不韦是有意提及,还是无意记起。关羽的海捕文书当然是他私藏起来,就是为了让其在柳城被人识出的概率降低,如此一来其躲藏自己府里便是万分安全的,可如今苏不韦这一提及,无端的让他心里莫名惊慌,难道被发现了?

“可能是县里公务繁忙,遗失了文书,吾这便让人去寻。”说完,伏泉行礼准备告辞离去,此地危险不宜久待。

苏不韦正声阻拦道:“慢着,吾还有一事相问。”

伏泉楫手问道:“请督邮示下。”

“吾来柳城未久,但听闻县中百姓皆言流川手下能人骁将无数,可能与吾一谈?”

“定是百姓谈笑,吾手下之人皆庸庸之辈,说了定是污了督邮法眼。”

“汝既不说,吾如何知晓?”

厄……伏泉哑然无语,这苏不韦难道真发现关羽了?不然为何一直追问?

心中快速一番计较,伏泉随即道:“既如此,吾便告与督邮,吾手下功曹黄忠黄汉升武艺非凡,弓马俱佳,可为良将,另有能吏徐晃徐公明、史阿史大陵者,莫看年幼,亦是豪杰勇士之姿。此三人,皆乃吾心腹,未想竟让督邮得知,倒让下官始料不及。”

“恩……”苏不韦连连点头,待伏泉说完三人后,似笑非笑道:“流川继续?”

“回禀上官,吾手下唯此三人有勇力也。”

“真是如此?”

“然也。”

“可是诳吾?”

“未有。”

“汝敢再言一句乎?”

“未有。”

“伏柳城未想事到如今,汝还如此嘴硬,真是知法犯法犹不及也。前番吾于府中见一红脸汉子与汝心腹黄汉升打斗,其武力超绝,令人憾服,后吾问得知其名曰关羽关云长,敢问流川,海捕文书上所言关羽关长生者何人?吾这有一份郡中文书,随身带来,汝可敢将关云长喊来,与画面对质,以正其人身份?”

苏不韦拿出一份文书,大声斥责道,声音凌厉,令人发寒。而对面的伏泉却是怔怔不言,如何言语,关长生便是关云长,他能反驳吗?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伏泉脸上汗珠显露,不知如何应对,难道这一次他要被苏不韦这严吏制服了吗?

就在这时,屋外来了一慌张役吏,脚步慌乱,口中结结巴巴道:“不好了,不好了……”

苏不韦正直气头,大怒曰:“何事如此惊慌?”

“长城、长城燃起狼烟了,鲜卑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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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文举年十岁,随父到洛。时李元礼有盛名,为司隶校尉。诣门者,皆俊才清称及中表亲戚乃通。文举至门,谓吏曰:“我是李府君亲。”既通,前坐。元礼问曰:“君与仆有何亲?”对曰:“昔先君仲尼与君先人伯阳有师资之尊,是仆与君奕世为通好也。”元礼及宾客莫不奇之。太中大夫陈韪后至,人以其语语之,韪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文举曰:“想君小时,必当了了。”韪大踧踖。

第一百零六章 激将

辽西郡边境的长城上,干柴上雄雄烈火燃烧,一股股狼烟随风升空,顿时间黑烟密布,淼淼升空,预示着幽燕大地的兵戈似乎又要再起……

一队约三千人的鲜卑铁骑越过长城急速向辽西腹地而去,他们是鲜卑的先锋,由东部鲜卑首领弥加与素利带队,因他们部落驻地离幽州最近,所以令他们先带所属部落牧民入长城。

“弥加叔叔,快看,汉人点狼烟了,得令全军加速了。”

鲜卑军中,一个看着十分年轻的青年对身边一个中年人喊道,他便是鲜卑军先锋的首领素利,而身边之人便是另一位首领弥加。

弥加随后向身后长城望去,脸上露出轻蔑的大笑,回道:“莫怕,咱们为大军探路,那些守长城的南蛮子交给后面的大军便好了。”说罢,随即对身边的鲜卑军大喊道:“儿郎们,随吾一起抢汉人咯,加快速度,争取明日到达柳城。”

“抢汉人,抢汉人咯……”

“抢汉人,抢汉人咯……”

一阵阵高昂的胡语喊声响遍云霄,声音之中有着难以言喻的罪恶,那是对即将到来的对汉人杀戮、抢掠、淫邪的亢奋。

柳城县外,苏不韦无暇再去关心伏泉窝藏关羽一事,他深知鲜卑入侵,此时若是惩办伏泉这个地方军政大员,无疑是很愚蠢的事情。他只不过是一个督察郡内县乡官吏的督邮而已,无权指挥柳城军政要事,只能退而求其次不再追究此事。

幸好是避过去了,不然自己这事被告给赵苞,说不得会有灾祸降临,他可不想刚坐上县太爷的位置,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告了。虽然以自己的家世背景,自己最多也就是丢官赋闲,在家等起复,但无疑这样会徒惹人讥笑?

城墙上,伏泉遥望北方,身旁是苏不韦,身后则是柳城一众文武站立,其中便有关羽,当然他以伏泉门客身份而来。伏泉感觉苏不韦看到关羽的眼神依旧愤怒,暗道这苏家的人真是天生当监察百官的料,眼里一点也容不得沙子,偏偏还极有气节。

“报,城外乌桓部民要求进城避难。”一兵卒上前行礼喊道。

乌桓?

伏泉心中一顿,随即问县丞周观曰:“此事可有先例?”

周观道:“往常鲜卑来袭,乌桓部民进城避难甚多,历任县令都是放其入城,并征召乌桓精骑以为驱策,防止以外。”

“往次长城狼烟燃起,鲜卑骑兵几时可达?”

“若鲜卑不惜马力,一日内便达,否则应该明日午时。”

“既如此,便开城门吧。”伏泉点头说着,他本来害怕提早放乌桓人入城,若是乌桓有异心,提前布置,与鲜卑里应外合,那便是亏了。随后想了想又道:“乌桓亦多是精骑之兵,放入城中无疑浪费,云长。”

“在。”关羽丹凤眼精光一亮,正声喝道。

“汝率吾之家仆,并群中骑兵,前去征召乌桓精壮,汇合后出城,疏散亭、乡百姓,同时四处放哨,待鲜卑大军来便行回禀。若敌军人少,汝可便宜行事,若事不可为,则速回城。”

关羽一怔,未想伏泉初次选派之人竟是他,不由诧异,心生感动,但还是镇住心神,沉声喝道:“诺。”

此时,督邮苏不韦脸色一变,喊道:“且慢!”随即劝言道:“明府此令太过,且不说城内骑兵寡少,便是加上乌桓也只数百之数,鲜卑大军来之数千,以寡击重,兵家大忌也,怎可轻言战事?况且关云长未立寸功,如何可担大任?”其实暗地里,苏不韦不同意让关羽领兵是因为他乃是朝廷要犯,对他不放心,故有此言。

此话一出,颇是毫不顾忌关羽颜面。这让一向自傲的关羽哪能忍受的了,若不是伏泉在场,怕让他难堪,说不得关羽便要拔刀相向。

苏不韦话音落后,县丞周观、县尉张直亦上前言道:“明府应以大局为重,为柳城百姓计,莫行险兵之事。”

“嗯?”伏泉虎目一睁,口中鼻音响亮,似有屠虎之势,转身正对关羽道:“云长,吾予你数百骑,汝可能安然带回?”

“如何不能?”

“哦?敢立军令状乎?”

“如何不敢?”

“善,来人取酒,为云长祝行。”

自有兵卒取来一耳杯烈酒,伏泉端起送到关羽面前。关羽举起耳杯,目视苏不韦半晌,眼中似有不明意外,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摔杯后喝道:“谢过明府,某去也。”说吧,转身而走。

城门大开,关羽带着汉乌联军骑兵近四百人呼啸而向城外驶去,只见人马化为一道黑烟向北而去,转瞬间便在一往无前的大地上消失无影。伏泉心道,希望这机缘巧合的激将法,可以逼得武圣发挥极限。

残阳阵阵,预示着腥风血雨骤起……

关羽离去,伏泉随即道:“子明!”

县尉张直行礼道:“在!”子明乃其表字。

“速将县内役吏集合,巡视县内周边,告知全城鲜卑来袭,即时起县内实行宵禁,敢有随意出入者,皆以鲜卑奸细论处。”

“诺。”

“曲阿!”

“在!”身后一青年小吏喊道,其乃柳城狱掾,是县狱的典狱长,据说几代人都是靠牢狱吃饭。

“打开县狱,释放囚徒……”

“元宾!”伏泉又道,此乃周观表字。

“在!”

“速令柳城豪族于官署见吾。”

“诺”

“令城内归化胡人、恶少年、游侠速来集结,违者——杀!”

“诺!”

“另外打开武库,待囚徒、游侠等集结完毕,发放兵器……嗯,由汉升统领。”

黄忠一怔,随即和周观一起上前行礼道:“诺!”

随后,伏泉遥望城外,苍茫大地,此时静无人烟,手指北方道:“鲜卑若来,柳城必成其之坟墓,不杀尽胡狗,无颜见幽燕父老。”语音沉闷,令人有感。

主言臣行,柳城一众官吏皆喊曰:“不杀尽胡狗,无颜见幽燕父老。”

就连一旁的督邮苏不韦不与伏泉有主臣关系,亦为此动容,不禁出声喊道。

第一百零七章 北柳设计

北柳亭,因处于柳城最被方,故有此名,若说鲜卑军直寇辽西,柳城是其必经之地,那么北柳亭便是其到柳城必经之地。

关羽带着近四百骑兵散于北柳亭一隐秘之所,静等消息,柳城各处亭、乡百姓都已劝散,有藏入深山者,亦有家中有马者直奔柳城县城而去者。汉与鲜卑交战日久,边郡百姓对于鲜卑寇边之残暴早有所感,得了消息纷纷逃散,不敢久待。

远方似有轻微的马蹄声响起,紧接着便见五骑跑来,众人皆持兵戒备,待那五骑叫喊起来,这才放下,因为其喊的是汉语与乌桓语。

未几,便见五骑疾驰而来,观其面貌却是三汉人两乌桓人。

“吁!律律!”

几人拉近马绳,呼喝一声,止住了骏马,便一齐下马,跑到关羽面前参拜道:“见过关君。”

伏泉未予关羽安排官职,这只部队乃是以伏家仆从,以及乌桓骑兵为主,只有柳城的二十余哨骑才算是正规常备军,封了其官职也没用,因此这些人只得以君称呼。

幽州汉人与乌桓人杂居日久,语言熟悉,是以那两个乌桓骑兵也说了汉语,只是口音奇怪,有些不利索而已,但可能听清。

“有何情况?”关羽颔首,捋了捋自己近日所留的不长胡须,十分高兴,果然大丈夫不可无权,虽然他未有一官半职,但是刚才被人尊敬便让他十分受用。不由自主,想起县城里苏不韦对自己的轻蔑,眼中杀气尽染,待今日吾战了鲜卑,有流川为吾依仗,来日封侯亦不是不能,倒是看看还有谁敢看轻吾解良关云长。

“鲜卑一部前锋,足有三五千人,一路劫掠,直奔柳城而来,离此地尚有不足三十里。”

“汝等可看准乎?鲜卑人到底来了几何?”关羽眉头一皱,那双丹凤眼眯起,一股凌厉气息让人生寒。

几名哨骑相互望了一眼,终于居中年长者咬牙道:“至少三千。”

关羽沉思一会,想起适才所见周围地势,脸露一喜,谓左右道:“诸君怕鲜卑乎?”

“不怕!”

一阵震喝传来,虽说这些人里有不少乌桓以及未经历阵仗的伏氏家仆未作言语,但伏完所留五十精锐老卒以及那二十余柳城骑兵,皆是百战之兵,是以听到关羽所言,无所畏惧道,加上其他一些血勇之人,一时间倒也算声喝如雷。

“既如此,随吾走,破敌去也!”

瞬间大地上马蹄阵阵,关羽在前,近四百骑向北柳亭偏南一地飞奔而去。

北柳亭三十里外,弥加与素利的兵马正在一处小河旁休整,毕竟一路南下人要休息,吃些食物补充体力,马也要喝水吃草,马上便到柳城了,若是人马无力,如何攻城?

“这两天一路南下颇是无趣,幸好还有这口酒水,弥加叔叔,到时入了汉境村庄,一定要找些乐子才是。”素利喝着自己皮袋里的酒水,抱怨中带着些许莫名的残忍道。

弥加面向南方亦是大笑道:“此处往南乃是柳城,也算富庶之地,到时劫掠一番,岂不是要什么有什么,说来吾也想找点乐子,连番赶路没个女人真是找罪受。”

“没错,没错,真希望快点到汉人村庄啊!到时,嘿嘿……”

一番对话,两人皆是露出邪笑目光,笑声中越来越猥琐,一股淫邪的样子。未久,弥加下令众人继续前进,务必在午时前到达柳城。

三十里路程骑马而言,转瞬即逝,鲜卑军大喊着像最先看到的汉人村落进去,期待着劫掠到丰富的物资,抢几个汉人女子回去。只是空空当当的村落里,鸡犬之声竟也是一丝未闻,除了几间屋子冒出一丝青烟尚说明这里曾有人住以外,真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一间稍显破旧草屋里,素利连续摔碎了几个破瓶罐,终于找到一灌酒水,饮了一口,随即吐了出来,大骂道:“这么难喝,汉人的村落就是不行,还是得进城里才有好酒喝。”

弥加此时从屋外走来,听到素利碎骂,随即也骂道:“这些汉狗真是属狗鼻子的,闻到味就跑了,村子里搜了遍,除了带不走的东西,一个人影都找不到。”

“大人马上就要带大军来了,得立点功才行,不然到时候财货食物分得少了,白白浪费了这次先锋的机会,说不得以后就不用我们当先锋了。”

“说得有理,可凭这几千人除了抓汉人,抢掠外,想去攻城还是太难了,手下兵马又不善攻城,去了也是送部落勇士的性命而已。”

弥加与素利两人皆是叹气,的确,虽然鲜卑自檀石槐统一部落后,锻炼兵器,国力蒸蒸日上,但那也是野战而已,对于攻汉人城池来说还是颇费劲的。但是,不攻城的话,没有战功,得胜回塞外后,分到的战利品肯定少,说不定以后也不会让他们做先锋这种没差,真是左右为难。

该死的汉狗,就不能不逃吗?乖乖的等待我们大鲜卑来征服不好?

两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可惜他们不想想,汉朝三边百姓早就受够了鲜卑的屡次侵掠,还能给他们机会吗?

“报!”

这时远处赶来一骑,骑马之人于马上大喊,随即下马到两人面前道:“弥加大人,素利大人,南边似乎有汉人百姓逃窜。”

弥加与素利相觑一眼,皆是眼前一亮,终于有猎物出现了。弥加立即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大概几十人,牵了几匹马,似乎载了不少东西。”

东西?弥加与素利皆是大笑,看来还是有机会的。想来汉人用马装载之物,一定是好东西。

一番商议,两人决定让素利带三百骑前去追赶那几十汉人,其余人留下休息,毕竟才几十人,大军都去未免有些小才大用。

北柳亭南面,有一狭小的山谷,山谷里关羽正让人安置柴薪干草,又寻了些油脂倒上,近日酷爱读《春秋》的关羽此时一脸横眉远望北方,他知道那里已经来了约三千多鲜卑骑兵。

这时跑来一骑,大喊道:“关君,鲜卑人派人追来了。”

“来人几何?”

“足有三百。”

关羽大笑道:“传令,众将备战!”

第一百零八章 素利头落

无名狭小的山谷里,一队百姓快速走进山谷,他们看似逃难,然神情冷静,目光坚毅,一看便不是易于之辈。

进了山谷,他们立即快速将身上的外衣扒下,将马上的布袋全部扔在地上,顿时本就没扎好的布袋漏了出来,露出里面黑黝黝的泥土。

这队百姓约三十人,脱衣后就赤裸着上身,极速向山谷另一侧跑去。此时,山谷另一侧那狭小的路口已经有近百汉军接应,里面夹杂着不少乌桓人,等这对人通过后,那些汉军立即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块巨石推来,将另一侧的路口彻底封死。稍后,这队人随即换上了原本的衣甲,他们本是关羽安排的汉军而已,为的便是伪装成汉民,吸引鲜卑人前来。

关羽不是傻子,以他这近四百人去硬抗鲜卑人三千人,想要全身而退无疑是痴人说梦,他在伏泉面前可是立下军令状的,当然不会干那愚蠢之事。

蹄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往山谷传来,脸色阴寒的素利带着自己那三百骑终于追上了那队百姓的藏身之所。

“这汉狗真是狡猾,尽挑崎岖道路,一路快马而来竟然都追不上他们,真是气死吾了。”素利喋喋不休的抱怨道。

这时其身后一个鲜卑骑兵说道:“大人勿需动气,汉狗再狡诈又如何,还不是被追到山谷里,吾看他们跑进山谷里,一定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的藏身之地,进去后说不得会有财货妇女,大人定会欢喜。”

“不错,儿郎们,杀进去。”

素利看了眼前面的山谷,虽然地形严峻,并未多想便带人前去。自己这番前来迅速,谁会提前埋伏自己,加之来时哨骑早已分布,并未发现异常,而以往的经验,汉人整合军队最快也要三日以后,他无须怕什么。

一阵尘烟飘过,鲜卑骑兵大喊着直冲进了山谷,山谷谷口窄小,若从上方观之,鲜卑骑兵被分为两段,以谷口为单位,慢慢得从山谷外到山谷内消失。

刚刚进入山谷的素利顿觉不对,山谷太空旷了,一点人影子都没有,刚刚跑进来的几十个汉民去了哪里,而且干柴干草很多,空气里还有股油脂味,古怪不已。

“这财货是假的,里面都是黑泥。”

有前方鲜卑骑兵惊叫道,素利顿觉不对,向左右大喊曰:“汉人,狡诈,中计了,快逃……”

只是话音未完,便见四周突然冒出数百人,皆是汉军甲胄穿着,人人手中弯弓搭箭,那箭矢上皆绑着粗布,上燃烈火,煞人不已。未几,便见箭如雨下,漫天皆是火焰,往山谷里而去,一瞬间不是射在鲜卑骑兵的身上,便是射到山谷地上的干柴干草上,刹那时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形成一道火海,照耀山谷。

鲜卑三百骑顿时便有近百不是中了火矢倒地,便是深陷火海难以行走,素利此时只想逃出山谷,其亦乃知兵事之人,怎能不知若是待在山谷,任由汉军攒射箭矢,火海包围之下,必无生路,立即带着亲信数人山谷口而去。

此时其他靠近山谷口的鲜卑骑兵亦是于山谷口慌乱奔逃,转瞬间便要将那本就狭窄的山谷口堵死。

“让开!都让开!”素利对着那些逃跑的骑兵喊道,可是无人响应,生死时刻,谁都想着自己。素利眼见如此,顿时一怒,和亲兵几人连斩了几名逃抱的骑兵,这才震慑住众人。

素利带人随即率先越过山谷,余下鲜卑兵顺势而逃,待出来是三百人已经折了半数以上,其中大多皆是在山谷内马匹受到火矢惊吓摔马而伤,于乱逃中踩踏致重伤,不能逃脱,没于火焰中。而就算素利带着逃出来的百余人,人人也多是受到箭伤,脸上身上皆是一副收烈火和浓烟的烟熏污染之相,着实是狼狈不已。

看着火光冲天,素利在山谷外,眼睛里带着被烟熏引起的泪水道:“汉狗,吾不杀汝不泄心头之恨……”

说罢,便带人离去,他相信山谷里冲天的火光已经引起弥加叔叔的注意,此刻定召集人马前来支援。自己现在只有百余人,说不得四周有没有埋伏,还是先离开为妙。

但这时突然有五十余骑汉军,从斜侧杀出,据其月四十步远,皆是弯弓搭箭向着刚刚逃出一劫的鲜卑百余骑攒射而来。刹那间遍给本就逃命而出的鲜卑百余骑造成了不小的混乱,不过这骑弓拉力本就小,加之鲜卑骑兵多有皮甲,是以只有十数人不巧被射中未着甲之处,或者马匹被射中跌落站外外,其余多是受了小伤。

汉军一轮箭射完后,皆收弓拔刀,而当先一红脸汉子大喝道:“鲜卑狗贼,解良关云长再次,速拿尔等之狗命来。”

这人便是关羽,话语刚落,两军便已相交,此时素利的百骑刚刚脱难,心生未定,被关羽这突如其来的截击,当场便有数十人反应不及,刚想反抗,便被已经举刀的汉军精骑挥刀砍伤,摔马而去。

关羽连续砍杀面前而来的三人后,因鲜卑军阵型混乱零散,“绝影”一跃之下便已直入鲜卑骑兵中间,很快便见到被几名亲信保护着的素利。眼中便是一亮,暗道这人身份定然不低,起码也是百人长、千人长之流,立马驾马向素利袭来。

“狗贼,受死吧!”

只见其单骑便向素利那几人冲来,素利身边亲兵见了关羽,便策马向其攻来。两名鲜卑骑兵持刀一左一右挥砍,关羽先是一避左边一刀,然后挥刀挡开右边之人,接着斜身便是一个劈刺,登时将左边那骑砍落马下。

接着一脚对着右边那骑马头踢去,霎时那骑马匹大叫起来,此时关羽回身又是一砍,那骑正调整马匹,略一迟钝之下,便被关羽一刀坎向脖子,登时人头落地。

素利眼见关羽神勇,便令身边剩余几人,皆向关羽袭来。

烟尘所起之下,便见关羽周围已被团团包围,他凝神大喝,一双丹凤眼射出惊人的气势,连续躲开几次攻击,直到素利近身处。纵身一跃,到其马上,而后在素利惊讶声中,一刀看向其头,只见一滩鲜血溅撒空中,将关羽身边其他鲜卑兵和他自己都溅了不少。

随后素利一颗头颅便已滚落到地,关羽一击之下便令其人头落地,可见这一击威猛!!

第一百零九章 诸君有何话说

当关羽斩落素利人头之时,战场外又来一队汉军,他们却是刚刚于山谷上射箭攒射鲜卑人的汉军,便是除了伏泉的家仆老卒外的其他汉军。

那三百余骑就像一把重锤狠狠的砸入鲜卑那犹如脆皮木板一般的军阵,顷刻间便让其支离破碎,像压死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这仅剩的不到百人的鲜卑骑兵注定了他们的覆灭。

大战之后,空旷的山谷内外伏尸一地,汉军不断从人群中搜寻同袍中的伤员,以及战死者的遗体,打扫战场,鲜卑骑兵难有值钱之物,他们多是搜寻可以用的兵器,散落一地还可用的箭矢,以及并无大事还可使用的战马。

关羽此时正在一一帮助治理受伤的数十骑兵,说是治理其实也就是自己上前取来碎布为他们包扎伤口,嘘寒问暖而已。其中受伤的多为前面跟随关羽的五十骑,这五十便是伏完留给伏泉的越骑营精锐铁骑,皆乃骑射俱佳,故刚才面对人数上占优的鲜卑骑兵,一点也不胆怯,关羽一直留着这精锐只等鲜卑人亡命之下,给他们凌厉一击,事实证明这一招见效了。

只是,此刻的武圣心里颇为不自在,盖因其虽知胡人天生彪悍,但未想先遭火攻之下,阵型慌乱的鲜卑人竟然面对汉军精锐截击,依旧杀伤数十,死了八人,这让先前在伏泉面前立下军令状的关羽哪能舒服?

“报!”马蹄声临近,远方驶来两骑,疾驰到到关羽面前下马行礼道:“关君,鲜卑大军离此不到十里。”这两骑是关羽派去监视驻守的鲜卑人的,以防其有异动。

关羽颔首,随即谓左右道:“传令,各部立即回柳城,不与鲜卑狗纠缠”

兵力悬殊,此时不撤,更待何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于军中多为莽夫也。

虽然已经算是完虐了鲜卑三百骑,已然算是大功,但关羽可不敢妄自尊大说自己可以凭借手上这近四百汉胡联军,就和鲜卑那数倍于自己兵力的骑兵相斗。毕竟,鲜卑自与汉朝联合,攻灭侵吞匈奴以来,可谓是无岁不战,其战力不可小觑。

眨眼间,五百多匹马便向柳城进发,马蹄缭乱处,带起了阵阵烟尘,这一次出战可谓是完胜也。

良久之后,空旷的山谷外,回荡着阵阵马蹄声,两千余鲜卑骑兵愣神的盯着山谷外的战场,尽皆大惊失色。然后又有人进入山谷内,此时山谷里,原本那漫天的火焰早已只剩下淡淡火星,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糊烟味道,地上近两百鲜卑人和战马的尸体,其中有不少人马都还有气息,只是他们注定只能徒呼哀嚎,他们的伤势在古代注定只能是等死,幸好有可怜他们的鲜卑同胞,给这些人和马送上最后一刀……

或许,那些想活不想死的鲜卑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想,为什么要来汉人的土地战斗,自己待在草原不挺好,日子苦还可以找其他食物过活,但来了汉地送命却已不值。

“素利……是谁?杀了汝?”弥加抱着无头的素利尸体愣神良久,失声痛哭道,虽然素利的头颅找不到了,但是他的身材、衣服无一不是显示着这个人在鲜卑中的不凡,看着素利长大的弥加怎能不知?

这时远处跑来几骑,下马向弥加报告道:“大人,南面有一队汉军南下,应该就是他们伏杀的素利大人。”

“汉军!”弥加低声口语几句,随后脸色狰狞道:“儿郎们,随吾杀!杀光那些汉狗,为素利,为死去的鲜卑族人报仇……”

“杀!”

“杀!”

“杀!”

话语刚落,两千鲜卑骑兵便已上马,挥动手中兵器,大喊起来,然后跟随着弥加向南追捕关羽一军而去。

且说山谷那漫天火光,不止鲜卑人看到,伏泉等柳城一众官吏亦是惊讶不已,相互观望一眼,暗道城外出了何事。

远处尘烟飘起,众人皆惊,翘首远望,皆是欣喜不已,因为看汉军人数,关羽所统领汉军应是未折损太多。

伏泉眼带玩味的看了一眼身旁众人,轻笑道:“看来云长应是做了惊天动地之事,诸君可否与吾同迎云长?”

众人心里皆是一惊,这关羽莫非真的硬打了鲜卑,毫发无伤吗?他们一言不发,随伏泉下了城墙,前去城门迎接关羽等人。

柳城那稍显厚重的城门随着几名兵卒用力,缓缓打开,紧接着四百余马相继入城,其中百余匹竟是无人骑乘,众人脸色瞬间不好,这不是说关羽在无损伤兵卒的情况下,起码斩了一百多鲜卑人,还抢了他们的马回来吗?

而且,若是按照经验,俘虏战马百余,其击毙的人数只会多于马匹数量不少,这让原本力劝伏泉莫轻易相信关羽的柳城官吏面面相觑,暗道真是失策了。

关羽进了城门,眼见伏泉摔柳城大小官吏接见,顿时受惊不已,急忙下马而来行礼道:“羽一粗鄙之人,怎能担得明府如此礼遇?”

伏泉赶紧拉住关羽,语带真情道:“云长何出此言?汝百骑出城,缴得兵器马匹甚多,观之可知所破鲜卑人甚多,吾若不如此,恐怕县内上下皆要嘲笑吾赏罚不公,不识人也。”

“这……羽谢过明府。”关羽语塞,不知作何言语,毕竟他纵使有千般功绩,也不及伏泉在他最落魄亡命时候相助,纵使以命相抵他也愿意,怎会想让伏泉如此礼待?

“将军此次出战有何胜果?”

“回禀明府,羽于城外山谷设伏,全歼鲜卑三百骑,得马匹百二十七,兵器数百。自身伤五十三人,亡八人,皆乃明府家仆。”说罢,关羽抬眼望了一眼伏泉,害怕其失望,见其未露不妥,这才继续道:“羽愧对明府战前重托,请明府责罚。”

伏泉笑道:“云长何有此说?损八人破敌三百,此乃大胜,吾为何责罚?”说罢,伏泉拉着关羽走到柳城官吏前,语带玩味道:“云长乃不世良将,一战而灭胡骑三百,仅损三人,不知诸君有何话说?”

柳城官吏听后脸色一愣,随即低头不再言语,而关羽听了此言,捋了捋短须,面露不屑的看着在场上一言不发的苏不韦,看其呆滞脸色,顿感心情舒畅。

第一百一十章 悬素利之头于北门

苏不韦见关羽之色,哪能不知其意?索性眼观鼻,鼻观心,不理会这自傲之人,不过心里也是对这逃亡要犯敬佩不已,毕竟能率一部仓促集结之兵马,一战灭同等数量敌军,这等能力亦非常有。

只是可惜,这关云长却是个杀人要犯,否则以伏泉之势力,怎么也该让他辟于车骑将军府,与那孙文台一般成名天下。

“明府,此乃吾斩敌军首领之首级,看其衣着知其身份尊贵,便取了回来。”稍后,关羽取来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沉声说道,观那头颅双眼却是大睁未闭,想来应是死不瞑目。

“这是素利!”县丞周观见之大呼道,此时县吏其他人闻之,亦抬眼看去,知晓其人身份者皆是心惊,同时望向关羽的眼神更加尊敬。

伏泉脸露疑惑,问曰:“元宾,素利是何人?”

周观上前行礼道:“回禀明府,素利乃辽西鲜卑一部大人,勇武异常,部民万余,控弦之士数千,可谓是辽西鲜卑举足轻重之势力,掠吾幽州多有其部精锐。”

“原是如此,未想云长一战竟立两功,先灭鲜卑精骑三百,又斩其一部大人,果真勇将也。”伏泉又夸奖道,心中却想此战之后,自己上奏关羽之功,再使些手段,皇帝刘宏说不得赦免关羽之罪,

这是柳城伏泉属下县吏相互对望一眼,齐声行礼大喊曰:“明府英明!”毕竟,无论古今,拍领导马屁都是很重要的。

虽然明知是奉承,但伏泉脸上却是不由自主大笑起来,没人不喜欢好话。不过,随即想到一事,吩咐道:“将素利之头,高挂北门之上,以正吾军士气。”

“诺。”盖援道,随即便派亲兵取了头颅上城楼而去。

半晌,就在众人还在客套时,城楼上便有兵卒喊道:“鲜卑兵来了!”

众人脸色一紧,随即等城门而望,便见鲜卑数千人勒马于城门之外,人人皆是脸露怒气,口中高呼听不懂的胡语,挥舞手中兵器状若疯狂。

伏泉闻之皱眉,问左右曰:“鲜卑胡狗所说何言?”

众人转头纷纷向最右侧一乌桓人装扮的髡头男子望去,他是柳城县内那乌桓小部落的首领,名曰乌咽,统治着自己治下七八百部民。入了柳城以后其便被伏泉喊道自己身边,同时抽调了他部落的精壮入军,这样从根本上杜绝乌桓人会反叛的可能。

乌咽脸色非常不自然的拱手道:“回禀大人,鲜卑贼人在说‘汉狗’无胆匪类,不得好死。柳城县令猪狗一般的东西,竟然敢把素利大人悬首城门,有本事堂堂正正出来决战,不然等鲜卑大军一到,便让尔等城破身死。”其语气越说越无力,说完已是汗流浃背。

黄忠当先怒不可遏,大喝道:“鲜卑狗贼,辱吾主君,明府,请派一部兵马,予吾出战,定擒得胡酋送于明府前。”

话语未落,盖援、关羽、徐晃、史阿皆请命道,毕竟主辱臣死,按照东汉县令与县吏的依附关系,鲜卑此语却是羞辱之极,他们不为伏泉找回场子,说出去必会惹人耻笑,在重名声气节的东汉这是绝对不可取的。

伏泉淡淡一笑,谓众人道:“鲜卑贼子无计可施也,竟只会辱吾搦战,以求吾出兵与其野战,实乃贻笑大方耳。其不来尚无事,若来,便让吾这柳城成为其之坟墓。”说完,伏泉转身而去,留下在场众人望向城外鲜卑愤懑不已。

城外,鲜卑军中,两千七百余鲜卑骑兵挥舞兵器,大声喊着粗俗语句,只求柳城内兵卒出城迎战,这样野战中与其决战,胜算很大。可是喊了半天,城内一点动静也没有,无疑他们的谋算失败了,汉人根本不吃这一套。

弥加握紧马鞭,望着柳城北门上,那被悬首示人的素利头颅,愤怒不已,不断催促手下骑兵继续大汉搦战。鲜卑人虽然自受东汉驱使围攻北匈奴后,兵员战斗力日益提高,但那也是野战而已,真要是攻汉人这种坚城,还是很吃力的,毕竟攻城器械和兵甲方面的劣势,不是檀石槐短短十几二十年招募遁逃流亡汉人,锻冶兵器就能弥补的。

若是往常,弥加遇到这种高城,一定便是绕道而行,不然要攻克这样一座城池,损失的士兵太多,对于他们这些草原部落来说无疑是非常可怕的。眼见时间越来越长,可是柳城依旧无任何动静,在他的心里,已经知道汉人已经不可能在出来了,然而他却不能放弃,他必须要击败汉军,即使不能击败也要令其吃亏才行。

为何?

盖因一方面素利与他关系很好,是他故人的孩子,他当然要报仇,另外檀石槐素利之死与他有关系,若是被檀石槐得知,即使有素利中汉军之计的缘故,他本人也讨不了好。这样说不得战后鲜卑联盟分享战利品时会因此分得少,当然更重要的是素利死了,其又无子,其部落按照规矩唯有被瓜分,自己若是能帮素利报仇,重创汉人军队,说不得会因此可以吞并素利的部落,壮大自己,成为东部最厉害的鲜卑大人。

只是,柳城县上下似乎早已看穿弥加的图谋,任凭他让两千七百余鲜卑骑兵如何挑衅,对方就是不应,而让他真的用这些骑兵攻城的话,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城内汉人也有万余,征召便有数千精壮,而按照事先得到的消息,柳城也有数百精锐先兵,这样一来自己这两千七百人攻城无疑是和送死一样,他会如此做吗?

别无他法,弥加唯有下令大军后撤二十里于柳城北部扎营,静等鲜卑大军到来,同时四撒游骑,现在再想绕道突进柳城南方已经不行了,毕竟素利之死完全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

时间过得漫长,很快便到了距离素利之死后两天,期间弥加亦多次派人去柳城搦战,不过还是一样,依旧无功而返。而今天,他终于等到了檀石槐带来的近三万鲜卑铁骑到来。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一百一十一章 攻柳城

落日的余晖落在柳城外星云密布的帐篷上,三万鲜卑兵扎营于此,兵营里透着阴森的杀气,令人胆颤。

鲜卑营地中帐内,一场关于素利之死以及大军如何掠汉国的会议正在展开着。

“弥加,吾派汝为先锋,汝就这般丢吾大鲜卑的脸面吗?”檀石槐脸上阴云密布,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所带来的好心情,因为先锋受挫顿时烟消云散,压抑着心里的怒火质问着弥加。

“大人,弥加不敢,只是汉人十分狡诈,耍了阴谋诡计将素利伏杀。吾之后屡次于柳城外派兵搦战,但汉狗就是龟缩城内视而不见,吾也是没办法,只能等大人前来。”弥加委屈的解释道。

檀石槐听后沉思,怒气渐消,的确,这错倒是也不全在弥加身上,汉人不出城池对战,仅凭弥加手上所剩的两千七百余骑,显然打起仗来野战有余,攻城不足。

这时,李先生出来进言道:“大人,柳城虽乃小城,但亦有民数万,弥加大人若仅凭手中兵马攻城,殊为不易,故错不怪其,应可恕也。”

“既然李先生有言,汝不为素利复仇也有其他缘故,吾暂时便不先治汝之罪,以后再说。”檀石槐听后点了点头道,就此放过弥加。

弥加听后大喜不已,连忙感激道:“谢过大人,谢过大人。”随后走入其他鲜卑部落首领身边,眼神有意的往李先生身边扫去,眼中满是感激。此时的他对这李先生真是感谢不已,就连刚才李先生说了平时他最讨厌的汉人文绉绉的话语时,对他而言也是好听不已,若不是这位檀石槐倚仗的汉人帮自己进言,说不得他会出其它事情。

檀石槐眼看一件事情完了,便准备开始下一项事情的讨论。虽然他是鲜卑之主,但此时的鲜卑说到底也是个大联盟,很多事情他即使有一言堂的话语权,但却很少真正使用,多是与众首领商议后再做决定。

“诸位鲜卑大人,汉人杀了素利,吾鲜卑该如何应对?”檀石槐问曰。

一个高瘦中年立即上前回道:“回禀大人,吾认为汉人此举是在挑衅鲜卑赫赫威名,吾军不该视而不见,素利之头就在城门上悬置,若不能抢回其头颅,则吾鲜卑有何面目回到草原部落?”

其乃鲜卑东部部落的大人,名曰阙机,此时素利被汉人伏杀,弥加被斥责,对于辽西鲜卑来说可谓是颜面尽失,此时他当然要主张攻破柳城,挽回东部鲜卑在大鲜卑联盟的声誉。

檀石槐点头道:“这倒是也有些道理,三万大军出征,损失了一位大人,却不去报仇,传出去的确丢尽颜面。”

这时又一个高瘦中年起身道:“大人,两军交战,哪有不死人的道理?吾鲜卑此次起大军出幽州,为的就是劫掠粮食财货,已备寒冬,怎能在此耽搁?何况柳城不过只是一个小城而已,纵是攻破所抢获也不会太多。不如吾军就此放弃,绕道南下辽西郡,去辽西周边各县劫掠,一定比攻打柳城所获甚多。”

其乃西部鲜卑部落的大人,名曰置鞬落罗,是檀石槐部的大帅之一,他们带兵隋檀石槐不远千里东来,就是为了能够南下幽州劫掠的,怎么会为了柳城这个小城而围城不动?毕竟无论此战胜与不胜,他们肯定都会死很多人的,即使胜了与其他鲜卑部落分战利品,分到的也不会多,还不如自己带兵四处劫掠,那样抢来的东西肯定比柳城周边多。

两个人,每人各提出一个意见,这两个意见也相当于帐内所有人的意见,其中倾向于攻城的很多,毕竟伏泉悬素利之头于城门上事关鲜卑颜面,不过这其中有多少是想杀入柳城立功好于战后瓜分素利部落得利最多却是不得而知。但剩下的亦有清醒之人,认为攻城得益不多,反而会损兵过多,不如放弃,绕道分兵直插幽州腹地沿途劫掠。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可能,那就是就此撤军,无疑这对与汉交战以来,胜多败少的鲜卑人来说,刚刚到此,闻听己方败退,便下令撤军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特别对方还是汉人。

檀石槐面露犹豫,两个建议都有一定道理,随即又问身旁的李先生道:“不知先生可有良策教吾?”

李先生此时亦是抉择不已,内心里他也是倾向于绕道分兵直插幽州腹地,这样劫掠一番定然收回颇丰,但他不敢提。因为帐内愿意攻柳城的鲜卑大人太多,他若提出绕道无疑得罪了他们,这对他一个想得到更多鲜卑人认同的汉人来说,根本就是个灾难。自从投靠鲜卑以来,他清楚知道自己如果不是有檀石槐作为后盾,这些鲜卑大人是根本瞧不起自己这样的外来者的,特别是汉与鲜卑还在交战的时候,能正眼给他就不错了。

权衡一番利弊得失,李先生上前行礼道:“大人,柳城乃是小城,兵马不多,破之易耳,大人有吾大鲜卑三万之精兵,有何惧之?辽西郡兵赶来最快也需三日,大人手下皆乃鲜卑雄兵,一两日内定可破城,待破了柳城再南下劫掠,又有何不可?即使辽西郡兵赶来也只能是望尘莫及,如此既为素利大人报仇,又有所得,岂不是两全其美乎?”

檀石槐听后点头连连,决断一番后,对于李先生这个完全照顾两方的提议很是认同。这样既照顾的鲜卑颜面,又能抢掠,半晌,他才正声道:“传吾令,大军今夜休整一番,令汉人工匠打造工程器械,明日上午,攻柳城。”

“诺。”帐内各部鲜卑大人齐声道。

翌日,天气凉爽,万里无云的天空之下,鲜卑三万大军陈兵于柳城之外。军队后方,五具简易的攻城云梯被缓缓推向前方,后面还有百余鲜卑兵,两人抬着一个普通的梯子跟随。

檀石槐看着军械就位,随即向阙机点头,阙机得了命令点了百名骑兵随他驶向柳城城池前。只见阙机在距离城池大概百步远前勒马停下,大喝道:“城上的汉人听着,吾大鲜卑三万铁骑南下,若想活命就立即打开城门,交出杀素利大人的凶手。否则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守城初战

素利的头颅经过几日暴晒早已干枯,秋日最后的蚊蝇在城门上,盘旋在他悬挂的头颅旁,发出“嗡嗡”的声音,三万鲜卑骑兵望着那首级,眼中皆是冒出愤怒的火焰。

伏泉率柳城一众文武站于城上,远观城外鲜卑大军,一股嗜杀气息静静传来,暗道果然鲜卑能在檀石槐带领下崛起抗衡东汉不是没有原因的,观这气势便也算一支强军。

“咦……鲜卑人竟然会制造云梯?”伏泉眼望鲜卑军中异常,手指着那简易云梯,惊呼一声后诧异问道。

周观在其身旁随即道:“回禀明府,边郡逃罪流亡汉人甚多,不乏有精于此道者。”

伏泉掌拍城墙愤懑道:“汉奸,皆该杀之!”这一刻,他是气血上涌,试想想历代汉人王朝受侵略,仅凭胡人本身是以被攻破汉人坚城,自古草原游牧民族入侵中原,多是少数汉人不认祖宗,勾连异族,献策出力,否则历史何以有那一幕幕凄惨的汉家血泪?

“汉奸”一词众人之前皆未听闻,然其意简单明了,听后都大概知晓意思。

黄忠自认为伏泉第一号心腹,哪能让主君受气,当即行礼道:“明府息怒,请令吾出城迎战,定斩对方首级以献明府。”

话音落下,盖援、关羽等人尽皆行礼,亦要求出战。

伏泉此时回过神来,暗道自己失态了,面露笑容道:“莫再提出城迎战,此乃自废武功之举,鲜卑若不攻城,吾自不会出战。”开玩笑,他可不认为就凭自己城内连同精壮民夫的数千人能出城和鲜卑这数万骑硬抗。

“诺。”

“文渊!”伏泉喝道。

“末将在!”军侯盖援行礼道。

“城内兵力不足,故吾欲令汝领本部兵马守东门,却无援兵,文渊可能守乎?”

盖援胸膛一正大声道:“但若令鲜卑人进城一步,援提头来见。”说罢,行了一礼,带人往南门而去。

“云长、景略!”

“在!”

“下官在!”

伏泉看了文无害田猛一眼,景略是其表字,语带深意道:“西门吾欲让汝二人领城内豪族之兵守之,汝等可有异议?”

关羽当即正声道:“来敌万人,吾亦不怕,定不让鲜卑狗贼入城一步。”

田猛则略显犹豫道:“诺。”自从上次伏泉激将后,便召集世家聚会,整合了城内世家私兵近千人,而现在伏泉此举摆明是让他们世家拼命,只是鲜卑人围城,能不拼命吗?城破家族毁,唯有守城了。

“公明、大陵!”

“下官在!”徐晃、史阿行礼道。

“汝二人率五百游侠恶少年守南门。”先前征召城内归化胡人、恶少年、游侠共千余人,已经整集在北门内,以供驱使。

“诺!”

“元宾!”

“下官在!”县丞周观道。

“速于城内征集民夫精壮,一户出一丁,老弱不征,家中无男者不征,集结于北门处待命。”伏泉说完,细想之下又道:“家中独子或无后代者不征。”

“诺!”

“子明!”

“下官在!”县尉张直道。

“汝率县中役卒拆城中房屋以备滚木礌石不足之用,并派人巡查城内四周,但有行为不轨、异常者就地抓捕。”

“诺!”

“其余人与本官共守北门,吾已派人向郡内求援,只需守住三日,赵辽西整兵而来,鲜卑则无患也。”说完伏泉举臂高呼道:“大汉必胜,鲜卑必亡!”

身边黄忠见此,也是跟着举臂喊道:“大汉必胜,鲜卑必亡!”

其他在场柳城官吏也是如此,督邮苏不韦见此心中苦笑不已,早闻这位柳城令喜欢大呼小叫,于朝堂就是因此而得罪袁氏士人和宦官,未想到今日到了战场也是这般小儿姿态。

城门的喊闹声传到城外,半晌后,只见对面那百余鲜卑骑兵回到阵中,接着便听鲜卑军中号角响起,这是要攻城了。

低沉的号角声响彻柳城上空,接着便见鲜卑军中大半出阵,分散于柳城三门,伏泉见此心中一喜,果然与其猜的不错。鲜卑有人指点,玩了“围三缺一”的伎俩,而他们所不围的便是徐晃和史阿所带五百游侠恶少年镇守的南门。

如此说来,自己倒是不用担心南门失陷了,本来他真担心这些仓促集结的游侠恶少年未经训练,抵抗不住鲜卑人的冲击。

沉闷的脚步声传来,无数下马的鲜卑骑兵跟着云梯走着,伏泉望之,云梯皆在北门,东西二门都给只有十余架普通梯子跟随,其他的全部集结于北门,包括那五架云梯,显然檀石槐想主攻北门,毕竟素利人头悬挂于北门之上。

未几,黄忠提醒道:“明府,鲜卑人已至城池九十步内。”

“放箭!”伏泉大喝命令道。

“诺。”

随后,便见黄忠取来自己惯用之弓,弯弓搭箭,对准北门外的鲜卑人,只听“嗖”的一声,箭矢带有破空之身,射进了一个穿着不错,应是鲜卑军千夫长的倒霉男人。一箭射中,那人中箭后脑袋一弯,便已落马,在鲜卑兵大惊失色下,漫天箭雨再次袭来,一下子又射死射伤数百鲜卑兵。

伏泉所派驻守北门之兵,除了自己家仆那百人外,还有县中囚徒,归化胡人,以及剩余的游侠恶少年,共计约千人,看似人少,但是别忘了,城中征集精壮皆在北门处。柳城毕竟是万户大县,即使近年受鲜卑寇边之苦严重,但精壮亦能凑出数千人,正是凭此,柳城才能几番受鲜卑入侵,依旧未被攻破。

三轮箭雨过后,北门外鲜卑军死伤千余,虽然鲜卑人近年来不断锻造兵器,但很显然只有进攻的,中原人防御之类的大盾根本没有,因此箭矢对他们伤害极大。

这时自有鲜卑兵弯弓还击,攒射城墙,一下子就射死射伤城门数十人,一支利箭更是将伏泉的发束射落,幸好未伤到他,真是险而又险,之后那五具云梯也逐渐靠近城墙,

黄忠赶紧将伏泉拖到城楼后,疾声道:“明府,未出事乎?”

“无事。”伏泉回道,想起云梯,赶紧道:“快派人射箭还击,倒火油、滚木礌石,速速摧毁那云梯,绝不能让鲜卑人靠近城墙。”

“诺。”

黄忠转身便跑向北门城门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汉军威武

城墙上的守城汉军纷纷翘首北望,只见一望无垠的旷野已被无尽的鲜卑兵所覆盖,浩瀚的鲜卑军阵型凌乱,一点也没有汉军军阵的整齐,但人数众多,令人窒息。

鲜卑后阵,那被推动的云梯,忽然鬼魅般竖起一座座伸长的梯子,在鲜卑人那汉人不熟悉的号角声中,距城墙一定的距离停下,然后将那梯子越伸越高,最终直刺长空。

柳城北门前鲜卑军阵,阙机骑马站在汉军利箭射不到的范围内,静看自己军中那直刺长空的云梯,脸色十分兴奋,暗中佩服汉人这种攻城利器,不过现在吾大鲜卑也有了这等利器,汉人的坚城有何用?还不是被攻破,财货粮食被抢掠,妻女为为奴为婢,想到攻城后抢掠战利品的情景,阙机不由兴奋起来。

这时一名鲜卑千夫长骑马而来道:“大人,柳城东西二门吾军已由弥加大人、置鞬落罗大人指挥佯攻,现在云梯已经放好,是否攻击柳城?”

“嗯。”阙机点了点头,把手一挥,大声道,“大鲜卑的儿郎们,杀进柳城,财货子女任取,攻城!”

“杀!”

“杀!”

“杀!”

那千夫长跑回鲜卑军阵前,不一会儿,便听到鲜卑人兴奋的高喊“杀”字,随后低沉的号角声亦陡然变得嘹亮至极,眼露疯狂的鲜卑兵立刻开始移动起来。

这一战终于开始了!

阙机轻蔑的看了眼柳城,他不信自己近万鲜卑儿郎下马为步兵攻城,加之有云梯辅佐,外围还有自己所带两千精骑压阵,还有后方檀石槐大人所留五千骑随时支援,自己若攻不下柳城,那真是愚蠢之极,或许今晚自己便可以去城里找几个引起自己兴趣的汉人女子乐呵了。

柳城北门上,城外的箭矢如雨落下,黄忠只见五具云梯依次陡然从空中往城墙一架,接着便有无数鲜卑兵顶着箭雨,慢吞吞的向攀登向城门而来,同时这时候十几架简易的梯子也从城墙下架到城墙上了,下面的鲜卑兵也开始爬上来,形势一下子危机如斯。

“火油,快倒,给吾倒,给吾狠狠的倒……”

“滚木、檑石,快砸,给吾砸那云梯,给吾砸断梯子,狠狠地砸……”

“火箭,射火箭……”

“咻!”

黄忠手握长弓,搭弓射箭结束一个个鲜卑兵生命的同时,又在呐喊着下命令,北门上的汉军听后赶紧执行命令。

先是一罐罐早已准备好的装着火油的瓦罐被汉军抬起,狠狠的把火油向城下倒去,有嫌废力的直接就连瓦罐向城下砸去,瓦罐破碎,火油一下子便在城下溅开。接着只见一支支火箭从城头上射落,箭矢上的火焰霎时就引燃了汉军刚刚倾泄而下的火油,整个城墙脚下顷刻成为一片火海。

这时蜂拥而至的鲜卑人立刻葬身火海,一下子便有数百人身燃火焰不断说着汉人听不懂的胡语哀嚎着。或许他们在祈求饶命,或许他们在忏悔,可是城门上的汉人不知道,依旧不断的射箭、扔着滚木礌石。

不知是那里来的乱箭,将城门上悬挂素利之头的绳子射断,随后只见那已经干枯的头颅,也直接落入火海中和其他鲜卑人一样雄雄燃烧起来,这一切似乎在预示着这场战斗鲜卑军的未来一样。

“崩”的一声,一块沉重的礌石被汉军扔到了云梯伸缩的梯子上,或许鲜卑人寻来的汉人工匠不是精通之人,云梯做的不算坚固,只见那伸长的木质梯子,“咔嚓”一声,登时被懒腰砸断了,接着还在云梯上攀爬入城门上的十数鲜卑兵登时掉了下来,运气好的只是摔伤而已,运气差的直接掉入城墙下的火海,很快也变成的活人。

接着,五具云梯的梯子依次都被滚木礌石折断,又有半百多鲜卑兵掉下云梯来,一下子鲜卑人依赖的云梯都被汉军砸废了,现在的长度根本够不上城墙。

城楼上,黄忠见此情景,目光一凝,厉声大喝道:“还活着的,给吾放箭!”

“唆唆唆……”

凌乱的破空声响起,一排排散乱的箭矢从城楼上疾射而下。刚刚激战一场的汉军,随手找到最近的弓箭,也不瞄准,抬手就向着城下鲜卑人射去,此时人流如潮,只要不是力气弱了,起码都可以射中慌乱的鲜卑人。

城楼下,没了攻城利器的鲜卑人,此时展现出游牧民族的劣根性,打不过便跑,毕竟城门都登不上,如何进攻?

柳城外,低沉的号角声响彻长空,一望无垠的旷野上,檀石槐率领着他以备不时之需的五千铁骑,看着刚才鲜卑军那劣质的表现,脸色铁青之极。

“未想吾大鲜卑有了汉人的攻城利器,竟然还攻不下一个小小的柳城……”双手用力折断了自己的马鞭,檀石槐恨恨道。

李先生骑马在檀石槐身边,见其模样,赶紧劝解道:“大人息怒,这云梯虽移动迅速,但是登城极慢,而且赶制时短,材料不坚,被其滚木礌石砸中断裂也是正常。”

檀石槐这才脸色稍好,的确,若非是云梯建造用时短,自己会让汉人工匠建造它吗?早知如此,就该听汉人工匠之言,造攻城塔来攻,虽然要多花一天时间,但总比现在损失如此多好吧?

“传令,撤军!”随着檀石槐不甘的话语,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得到撤退命令,本就回逃的鲜卑人跑的更加快了,转瞬间便已跑到百步之外了。

刚刚守城胜利的北门众人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伏泉晃晃悠悠的走到城楼前,目光所及,皆是自己手下兵卒疲累的脸庞,他们有的身上鲜血浸染,显然身上已经受伤,而地上,两百多静静躺着的尸体显示着刚才战斗的残酷,他们多是被鲜卑人的箭雨所伤或致死。

汉军已然胜了,不由自主的,伏泉举臂高呼道:“汉军威武,天下无敌!”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这一次手下兵卒不需提醒,跟着大喊道。

未几,东、南、西门似乎亦有所感,也是大喊:“汉军威武……”

汉家男儿士气正盛也!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夜袭

柳城东门,数百汉军持矛矗立,凝神注视城外一举一动,矛上尖锐处闪烁出慑人的冷意,烈风阵阵下,汉军将士顶盔上那一片樱红的流苏随风乱舞,一场大战之后,在艳阳的照耀下似乎显得更加凄艳如血。

攻城之战才过半日,鲜卑军便已停战,当然全城上下没人会信他们会撤退,他们损兵无数于柳城下,怎么会不来报仇?能让他们退兵的原因,也只有一个,他们在酝酿着更大的攻城计划。

为了了解全城的情况,伏泉带人一一查看,他不是军事天才,但查看史书便知如何令兵卒心甘情愿的替自己卖命。虽然他学不来兵家亚圣吴起那样和最下等的士兵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伙食,睡觉不铺垫褥,行军不乘车骑马,亲自背负着捆扎好的粮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兵卒生了恶性毒疮还为他吸吮浓液,就算他想,柳城的兵卒也不敢让他这位外戚真的去做,所以不如学着前世首长慰问基层小兵的样子就好了,一番激励士气,然后再赏赐些钱财就可以得兵卒之心,以效死力。

“明府。”盖援带着韩当行礼迎接道。

伏泉颔首,随即问道:“东门如何?”

盖援回曰:“损兵三十二,伤四十,未有重伤者。”几人一边走一边上了东门城头。

还好,损失不大。

伏泉心里想到,适才去西门时,关羽、田猛所率豪族私兵可是死伤数百,比盖援这里损失惨重多了。虽然东、西二门皆乃鲜卑佯攻之地,攻势不如北门猛烈,但是备不住鲜卑人多,他们个个弯弓搭箭往城门来射,加上草原人射术皆佳,没有死伤才怪。

登上城头,只见几十名受伤的兵卒正靠在城头休息,他们伤势较轻,早有医匠包扎治疗,而重伤者,早被送入官署里的于忠处救治,倒未出现救治不及时而损命的情况。

伏泉与众将士喊道:“诸君皆大汉勇士,抗鲜卑胡狗出力甚多,泉在此立誓,他日得胜还朝必向朝廷请功,陛下仁德,封侯赏赐必不吝啬,必赐到诸君手中,否则吾不为人。”

众将士随即大喊道:“谢明府!”

他们可不是客套,而是真心实意,因为伏泉之话意思很明显,他们该得的赏赐肯定一分不少。东汉立国百余年来,募兵制为主的兵役制度除了兵员素质不高,士兵无钱不打仗以外的漏洞逐渐显露出来,由基层兵卒登上高位的军官,本就是用钱招募而来,是以贪财更为明显,克扣朝廷赏赐时有发生,但普通兵卒却无人敢言,而伏泉的身份既然答应的了此事,就肯定不会容许克扣赏赐的事情发生。

一番谈话,伏泉随即遥望东方,只见鲜卑人正在砍伐东方数十里外的树林,看其意思定是又要制作攻城器械,不由让伏泉皱眉。

“文渊,观鲜卑人所为,汝如何看?”

盖援望之随即道:“鲜卑人定是攻城不利,必又欲造攻城器械,来日攻城。”

伏泉点头,今日鲜卑人攻城吃了这一亏,损兵数千人,肯定是要找回场子的,到时候肯定更加艰难,或许檀石槐会打造新的攻城器械也不一定,例如攻城车或者其他。自己手下兵卒唯有盖援一曲兵卒,以及伯父留给自己的一队铁骑战力非凡,豪族私兵次之,其他临时征召之兵可谓是乌合之众,若是下次再战,让鲜卑人登上城头,那可就不妙了。

得想个办法拖延鲜卑进攻,制造麻烦,至少也要破坏那些攻城器械才行。

“文渊,吾欲夜里派精骑劫胡营,汝事北疆多年,以汝经验,此策可成乎?”伏泉眼神一凛,冷冷道。

盖援眼睛瞪大,惊呼道:“夜袭?”随后整理思绪,缓缓道:“自檀石槐统一鲜卑崛起以来,鲜卑日益骄狂,而今吾柳城兵少,其定不会想到吾军会夜袭,此计若是得法,当有奇效。只是派出之兵,恐还者甚少……”

伏泉当即打断道:“兵事一起,怎会无人牺牲?吾只要得法便可,其余不问,汝莫再提。”随后他又转头问周观道:“元宾,城内县署马匹一共几何?”

周观行礼道:“算军中之马共三百一十六匹。”

“如此说来,加上乌桓之兵才近六百骑,太少……”伏泉说完,随后道:“速下令全城强征马匹,无论豪族与民,事后以钱赔之,违者斩!另外召集骑术俱佳者,告之吾欲招敢死之士,于南门集结,由关羽、黄忠、史阿统领,开府库,各勇士皆赐钱厚赏。”

“诺!”

这一日在慢慢流逝,直到夜里,黑幕已经遮盖了天际,鲜卑人都未再攻城。

南门内,近千骑举火把集结于此。边境之人自小便会骑马,他们之中,除了征召来的乌桓骑兵外,其余都是拿了官府厚赏的敢死之士,有军中悍卒、豪族私兵、囚徒、游侠儿、恶少年,皆是善骑者。唯一不足者便是他们胯下之马良秀不一,参差不齐,不管鲜卑军就在城外,这倒是也不算什么了。

“云长、汉升、大陵,此去凶险,切记莫要恋战,入营冲杀一番便可。若能斩得胡酋,或是烧了鲜卑攻城器械亦是大功一件”,伏泉端酒与三人嘱托道,此时在场千余骑手中皆端一碗烈酒,伏泉随后大喝道:“诸君痛饮此杯,吾于城中静候佳音。”说完,举碗率先饮尽。

之后,关羽、黄忠亦举杯痛饮,随后摔杯喊道:“请明府静候佳音。”紧接着,其余近千人亦是如此,一时间遍地皆是陶碗碎片。

“传吾令,开城门,出城袭胡营!”

伏泉一声令下,随后早已饱食酒肉的近千敢死精骑控马而行,马蹄马嘴上都裹了粗布,依次出了南门,黑夜里只觉杀气涌动。火光熊熊照射之下,城外却透着无尽的寒意,一场杀戮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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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起者,卫人也,好用兵。魏文侯以为将。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选自《史记·孙子吴起列传》

第一百一十五章 直奔中帐

此时鲜卑大帐里,经过白日未得寸果的苦战,早就使得刚刚退下战场的鲜卑人,士气顿丧,此刻多数都在休整歇息。鲜卑人本就不善攻城,今日原本寄予厚望的汉人攻城利器,也被砸坏,不休整恐怕明日无人敢战。

军营里,不时有鲜卑兵卒巡视,周围亦有哨骑排查,看似严密,其实这些人个个都懒散不已,对周围不加注视。盖因鲜卑人虽然败了一阵,但皆不会相信柳城那几千人敢趁夜偷袭数万人的军营,心思由此也是早就不知飘到哪里了,是以所谓的巡夜只不过是摆摆样子而已。

火把照亮的鲜卑营地,对于一路悄悄而行,不点一丝火把的汉军近千铁骑来说,是最好的指路明灯。一路上,汉军都是小心谨慎,行军慢慢吞吞,虽说马蹄和马嘴都裹了粗布,但仍是怕声音太大引得鲜卑人注意,好在距离鲜卑营地百米远,皆未出事。

看了眼鲜卑那防御松懈的营地,关羽冷笑一声道:“鲜卑不过如此,今夜必要杀得痛快。”

“云长,莫忘了明府所托,此战不宜恋战也。”黄忠知晓这好友脾气,急忙道。

“嗯”,关羽应了一声,随后谓左右道:“传令,取出马蹄与马鼻上之粗布,准备一战。”

不多时,近千匹战马,取下粗布,空旷的原野上顿时响起一阵阵的马儿的响鼻声。

关羽、黄忠抽出手中宝刀,大声问左右曰:“仇人当前,将何如?”

“杀……”

众骑奋声回应,声若惊雷,瞬间撕碎静谧的黑夜,紧接着千骑像凛冽的狂风一样,瞬间向鲜卑营地杀去。游牧民族天生与马为伴,故所建营地不会设拒马之类不利于马匹行走的防御器械,是以汉军攻入鲜卑营地很是方便。

营地里的鲜卑人被巨大的喊杀声和马蹄声惊醒,他们有的刚刚睁开朦胧睡眼,穿着单衣未着甲就冲出帐篷,一见迎面而来、杀气腾腾的汉军,当场就被革杀,不时有手执武器的鲜卑巡逻兵卒前来迎战,不过他们的反抗在马匹的冲击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未几,不少鲜卑人已经醒悟发生何事,他们不愿意束手就擒,开始三五成群聚众抵抗。汉军当然不是吃素的,其中尤以关羽所率两百余精骑最为凶猛,策马进入营地后,纵横驰骤,逢着落单鲜卑人便杀,率众突入,猛冲猛杀,直奔鲜卑中军大帐而去。而黄忠、史阿则在营地四周,取来营地火把,点燃帐篷,粮草等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同时令熟悉鲜卑语之兵卒大喊“汉军破营了,檀石槐跑了”,一时间举火如星,喊声大震。

此时中帐的檀石槐早已睡下,梦中,他梦见自己率领麾下铁骑三万,大破柳城,随后下令屠尽全城,以供兵卒发泄,马蹄声、厮杀声、淫辱声……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刺激……

“大人、大人……”

檀石槐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心腹谋议李先生的脸尽收眼底,上面刻满了慌张与不安。檀石槐眨眨眼,耳边听到帐外喊杀声,霍然而起,忙问曰:“出了何事?”

见檀石槐终于醒来,李先生大叫道:“汉人杀来了!大人,得组织兵力反击啊!”

“汉人竟敢夜袭营地?”檀石槐心里一凉道,披上衣服,连马靴也来不及穿,急忙奔出,只见营地里处处火光,喊杀声此起彼伏,且密集嘈杂的马蹄声越来越响,明显是要奔这里来了。

“吾檀石槐在此,大鲜卑的勇士们,速来中军军帐集结。”檀石槐不愧是鲜卑雄主,此时若是换了他人见到此局面,多会带人遁逃,到安全之地,再整顿兵马迎战,而他不同直接暴露了自己。他知道,若是自己逃了,鲜卑损失会更大,而观汉军来人千骑左右,不足为惧,这时候只要自己组织数百人抵抗,将汉人拖住,到时候两万余鲜卑大军定能将这千骑围剿至死。

关羽这时带着一百七十余骑,正向鲜卑中军而来,刚才一战,已经有三、四十骑不是受伤落马,就是掉队。这时听到檀石槐言语,当即怒喝道:“前面便是鲜卑帅帐,胡酋所在之地,诸位随吾直奔帅帐,杀!”

“杀……”那一百七十余骑此时已是杀红眼了,嘶吼着紧随其后。

“轰隆隆!”

“轰隆隆!”

马蹄阵阵,前方不时有碍事帐篷和木桩物被他们推到。很快他们便见已经聚齐在檀石槐身边的三百余人,但他们巍然不惧,策马加速,轰隆一声撞入人群。

关羽在前,手握长刀,左劈右剁,尽饮鲜卑人血。其身后一百七十余骑更加汹涌,刀矛雨点般落在鲜卑人身上,硬生生打开一条血路,目标直指人群之后,鲜卑胡酋檀石槐。

伏泉战前嘱托眼看便要完成之时,突然斜侧冲来百余骑,当先之人大喊道:“汉狗拿命来,莫要伤吾大人。”听其声音却是置鞬落罗,他听到檀石槐呼喊,便带了亲信骑兵前来汇合。

“竖子,汝也配与吾动手?”关羽脸怒寒芒,他知道有人来了自己人少便不好再攻,本想凿破这兵卒零散之阵,毙杀檀石槐,现在看来唯有撤退。置鞬落罗坏其好事,那就从他所来方向突走,当即带人向他那里驶去。

置鞬落罗眼见对面那汉骑小将率人与自己前来,登时拔刀,上前对关羽挥砍,欲要将其击毙。

关羽见其动作,先是持刀将其一刀挡开,然后身子往前一靠,手中长刀猛然发力对其肩部劈砍,置鞬落罗虽持刀抵抗,然关羽蓄势待发之力,何其勇猛,“咔嚓”一声,竟直接将刀劈断,接着那刀便深深插入置鞬落罗肩部。

“啊”的一声叫喊,只见置鞬落罗跌落下马,生死不知,关羽随后与其他百余骑随后对置鞬落罗所带几十骑禁击,好在鲜卑骑兵刚刚目睹置鞬落罗几招完败,心神慌张之下,被关羽冲出重围,否则说不得关羽等人要陷入鲜卑重围了。

“撤……撤……”

黑幕下,百余汉军骑兵潇洒的走了,留下中帐外一片狼籍,而刚刚目睹关羽等人神勇的鲜卑人心底,则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霾。

第一百一十六章 自古岂有上官死下官活之理

鲜卑营地,汉骑在排山倒海的喊杀声中,像一把长矛一般狠狠贯入营地,数百乌桓人主动为锋镝,汉与鲜卑已算世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汉军体内沸腾的鲜血几乎烧昏了脑子,只剩下一个念想,杀!杀!杀!

及至此时,营地里沉尸者甚多,躺在地上苦苦哀嚎者更是不少,其中多为鲜卑人,很少看到汉人,营地四周火焰燎天,映红天空,营内到处是喊杀声,混乱不堪至极,汉军的这一场夜袭可谓说已经达到了出色效果。

黄忠与史阿集结一处,他们也听到了檀石槐的言语,面色当即一肃,后来又听到关羽怒喝,生怕鲜卑人团团围住关羽,不让他突围机会。混战之中,所得消息缓慢,他们不知关羽已逃出包围。

这两人相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自己所想意思,必须去接应关羽,不然他走不了。

“胡酋就在中帐,汝等可敢随吾杀乎?”黄忠大喝一声道。

两人手下所剩五百余骑兵随即喝道:“有何不敢?”

一时间,这五百多骑,大喝着从中帐后方,直奔中帐而去,就算前方中帐有千军万马亦如何?他们是汉军,自华夏吞并融合四夷,到汉朝建立,大家自诩为汉人,汉家这片土地从来都不缺勇猛不畏死之人。更何况,他们多出身燕地,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为报君忧,为复国仇,何惜生死哉?

目睹关羽逃离,檀石槐脸色铁青,今日真是他自统一鲜卑以来的奇耻大辱之一,比之三年前夏育在北地,追击大破鲜卑更加耻辱。因为夏育说到底还是多赖屠各人为助力,兵力上占了优势。

可是今天,这小小的柳城兵力早就有奸细告知,满打满算加上强征青壮也只能凑出仅仅数千人,却在白天守住两万余鲜卑大军的攻势,或许也有鲜卑人不善攻城之故,但是在夜里,近三万人的营地,却被汉军千人破营,还让对方在自己面前一刀斩落手下心腹大将,能不是耻辱吗?

“来人,捉住那红脸汉子的人,吾赐部民万人,提拔为大人。”檀石槐大喝道。

话音刚落,顷刻间数百找到马匹的鲜卑兵,乘上马匹便怪叫着追逐而去,此刻这数百人可不会关心关羽的武力,现在他们只要自己能够成为那部民万人的鲜卑大人,仅此而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人之本能天性,不在乎有何恐惧,有何危险。

一瞬间檀石槐聚集的千余人中间,便少了数百骑兵,不过更多的则是慢慢汇聚中帐处,毕竟能为了名利不惜性命的多数也只是少数,更何况游牧民族多是以强者为尊,有奶便是娘,一点也不提倡气节,为了活下去而服从。

火光蔓延,营地呼喝声不断,马蹄声阵阵,真可谓是嘈杂无比。檀石槐暗道,幸好汉人兵力不多,否则劫营之后,再有大军前来,自己这三万精锐定是存者寥寥。

这时“蹄蹄踏踏”的马蹄声越来越多,鲜卑人初时不以为意,但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便有人发现了异常,惊喊道:“汉人在后面!汉人在后面!”

众人皆惊,他们只望关羽所逃方向,完全没有顾忌后面,赶紧转身,持兵已对来犯之人。黄忠、史阿此时策马在前,直接撞破鲜卑中军大帐,冲出来便看到数千鲜卑人团聚一处,脸色大惊,暗道不好,这番计划失策了,关羽定然已经突围了;然事已至此,想要转身回返已然来不及了,唯有带人全力冲破鲜卑兵,借助马力杀出一条血路。

“杀……”黄忠发出一声惊雷般的怒吼,长刀带着厉啸破空而至,身后铁骑亦是咆哮冲锋,所过之处,鲜卑前排之兵就像被割的韭菜一样顿时倒地甚多。

只是,鲜卑兵毕竟人多,加之其亦有骑兵,未几,黄忠等人失了马力,便陷入与鲜卑军缠斗之中,看这情形,若是拖得久了,空有全军覆没危险。

冲进鲜卑阵中,黄忠已是汉军骑兵中唯一杀神,就刚刚凿进鲜卑军中后,倒毙在其手中长刀者不下十数人,鲜卑人见其骁勇,当即着重围攻其人。当然莫看黄忠勇猛,其身上短短时间,便已添伤几处,这时又有近十柄大刀不分先后,来到近千,黄忠眼疾手快,呼喝一声,奋勇挡开面前长刀,然后毕竟太多,其身后一柄刀一人向其后背砍去。

“铛”的一声,史阿骑马而至,用长剑顶开对面一人劈砍,然后手腕一抖,长剑直刺对方脖子,将那鲜卑骑兵当场毙命,随即对黄忠大喊道:“功曹,快走……”

黄忠见身后异常大惊,随后提刀又挡开面前攻击,无暇多说,只回道:“汝等皆在此地,吾黄汉升岂能独活?”说罢,又是一刀砍死马下一鲜卑兵卒。

“吾为书佐,乃功曹属员,自古岂有上官死下官活之理?功曹快走,不然一个都走不了。”史阿乃游侠出身,最重忠节孝义,虽与黄忠等人相处日短,但气味相投,互为兄弟,此时怎会让自己这大兄好友为自己断后。

忽然只听史阿“啊”的一声,便见其摔下马来,原来是鲜卑人挥刀攻其马匹,令他跌下马来,不过还好,史阿一个鲤鱼打挺,只见在地上与鲜卑人对战。挥剑又刺死一人后,史阿一边挥剑,一边大喊道:“功曹,再不走,全军覆没,汝有何面目去见明府?”

黄忠脸色一愣,是了,若全军覆没,柳城兵力本就不多,失了精锐,这不是害了柳城众人?前方一刀斩来,但武人直觉让他习惯性的挡开胸前一刀,随后对着后方两人连斩两刀,将其击退,然后痛苦对史阿喊道:“大陵,保重。”

说完,黄忠又对其他汉军喊道:“但能骑马者,随吾走也……”接着,挥刀便向包围最弱的东面斩去,瞬间便连砍死两人,然后带人突围而去。

檀石槐站于军队后方,只见原本已经将汉军围住的鲜卑兵,突然于东方被攻出一个口子,接着便见约两百汉骑,尽皆浑身是血,突围而出,向营外奔去……

“可恶,给吾追,绝不能让汉人跑了……”

前番已让关羽于包围中逃跑,现在又让黄忠逃跑,怎能让檀石槐好受,一时间,不止是他,就连鲜卑兵自己也不好受,有马者皆策马追击,而无马者,则将史阿与其他数十落马断后的汉军团团包围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上天所赐之李陵

中帐前,千余鲜卑兵围住史阿那数十人,眼露恨意,而在后方,檀石槐处还有更多的鲜卑兵,没了开始袭营的慌张,三五成群的聚拢起来,眼看史阿他们是突围不出去了。

“史君,吾等何如?”有临近汉军问史阿道。

“唯杀敌耳,诸君既取明府赏赐,家人无忧,今不效死力,何以有颜面见柳城父老?”史阿爽朗大笑道,汉军听后面面相觑,顷刻间,吆喝着汉军威武杀向鲜卑兵,无一避战者。

是了,他们是汉军,领了明府赏赐,家人无忧,何惧死也?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生于世间但求无愧于心,食君之禄,受君之托,得君之赐,当然要忠君之事。

这些鲜卑人又如何?不过是北方胡狗而已,竟也妄自称大,即使大汉政策失当,使得汉与鲜卑鏖战多年,吃亏不少,但自世宗汉武帝后,汉军堂堂正正出击,何曾怕过这些塞外胡虏?

岁月苍桑,时光流转,人事更叠,铁血汉军,威名赫赫,天下丧胆。

大汉帝国一日不亡,无敌汉军永胜天下!

包围史阿他们的鲜卑兵卒显然想不到史阿他们这么点人还要冲锋,顿时间,鲜卑军前又被连砍数十人。然而人数上的优势终究无法逆转整个局势,随着最后一名袍泽被鲜卑兵乱刀砍死,史阿看到他脸露坚毅,然后看了眼史阿,张嘴似乎欲说些什么,只是生气已失,嘴中殷红鲜血汩汩流出,登时倒了下去。

史阿站在地上,八尺之躯微微驼着,口里咳血,肺叶如火烧,其经刚才一阵冲刺,浑身已中了约七、八处刀伤,若不是其亦是准一流武将之姿,恐怕早就如其他人一样长眠于幽燕大地了。

本来他完全可以不用留下断后,但若无人作出牺牲,他们这五百骑可能全军覆没,这对本就兵力不多的柳城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是以史阿主动留下,而有了他为榜样的断后,那些和他一样掉马的汉军才没有丧气,拖住了很大一部分鲜卑步兵。虽然会因此损命,不过他不后悔,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断后,这是他心里的游侠豪气,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是也。

脸色渐渐惨白,史阿咧嘴对着面前举刀查看他的鲜卑人笑着,不过嘴里的鲜血实在渗人不已,接着便听他断断续续道:“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话语刚说完,史阿身子便已倒下。

他本是河南游侠,因崇尚王越非凡的近身剑术才拜其为师。汉代少年多喜剑术、尚任侠,游侠之风可谓盛行,他便是如此。

后来当史阿在雒阳听到伏泉做文抄公抄的那首《侠客行》时,便神往已久,对其而言,若能做伏泉诗赋中那样的侠客,才是心之所往,以至于他主动请求师傅王越将他举荐给伏泉。

如今,鲜卑南寇,幽州百姓危在旦夕,朝不保夕,现在到了他施展平生之志的时候了,或许救了黄功曹等人,柳城就不会陷落吧!他应该会和那些纵然死去,但却依然侠骨犹香的侠士一样,传名百代,为人称颂,或许以后他也算是盖世之英豪吧!

弥加带着人看着倒地的史阿,眼神一扫身边亲兵,点头示意他上前。

未几,便见一人走到史阿面前,先是推了他几下,发觉他没动,然后将他面朝下倒地的身子翻了过来,伸手在他脖子上试探了下,这才回身道:“大人,这汉儿失血过多,想是昏死过去了。”

“昏死?”弥加诧异一声,暗道今天袭营的汉军都是神勇之人,无论汉胡,特别是那几个领头的,个个都如杀神下凡一般,被包围都能突围出去,他和汉朝打了多年少见这样的杀神。不过,想到这种人物多留一日,对鲜卑来说便是祸害,随即命令道:“杀了他。”

“好。”那兵卒当即便举刀,正要砍下。

恰在此时,鲜卑后阵传来一声大喝:“慢着”。弥加等人望去,却是鲜卑部落大人檀石槐,便立即停下手中动作,上前行礼。

檀石槐颔首随即道:“这汉儿如此骁勇,留他一命,待吾将其纳入吾鲜卑军中。”

话音刚落,便在鲜卑人种引起一阵骚动,弥加当即上前沉声道:“大人,这汉人杀了我们那么多鲜卑勇士,留着何用?”

“这等勇士若是能够如李先生这样投诚吾大鲜卑,死了多少鲜卑勇士都算值了。吾听闻李先生讲汉朝原来有位大将叫李陵,乃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率兵五千对阵匈奴八万,杀死匈奴人甚多,最终匈奴单于还是爱其骁勇,令其投降,后来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让他做了右校王,而现在这勇士不是上天赐予吾的李陵吗?”檀石槐兴奋道,伸手阻止了还要继续进言的弥加。

这是李先生适时上前道:“大人说得对,李陵也算是吾祖辈,其能杀了匈奴人亦被接纳,甚至做了匈奴右校王,掌管部落,说明了汉人中仰慕吾大鲜卑的人很多。现在汉朝昏庸无道,政治黑暗,正是大人整合鲜卑兵马,收纳汉人有才之人,南下侵吞汉朝国土的时候,今番平了柳城,便是大人南下的第一步。”

他说话无耻之极,也不知是否真和李陵有关,凭白侮辱了李家的名头,毕竟李陵说到底是死战而降,而他纯粹是自私自利逃命而已,竟然还有脸说其乃李家之人。

不过,檀石槐可不管这些,其大笑道:“先生所言极是。”然后命人将史阿抬下去救治,并召集人清点损失。

一场夜袭,损兵三千余,有被汉军杀死者,亦有慌乱中踩踏致死,营帐被烧毁不计其数,今日所造攻城器械亦被毁坏大半,可谓是损失惨重。

檀石槐知道此事后,再一次展露了其枭雄本质,竟然大笑起来,言道得了史阿这猛士,这点损失算不得什么,并让人将此论调传遍全军,这才让士气好转。

不过,熟悉这位鲜卑之主的人,见他说此话时,眼中赤红,便知道这位鲜卑大人早已经陷入暴怒当中了,而按照他的性格,很显然只有让汉朝人得到报应,才能解开其心头之恨。

而那报应,不用想,便是南方的柳城。

第一百一十八章 放兵三日

柳城北门,伏泉带着手下一众官吏遥望北门外的鲜卑大营,待见其营地漫天火光点燃夜幕时,众人皆是兴奋不已。城外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虽然声音凄惨之极,但在他们耳里却是那么的令人陶醉。

“明府之计成也,明府在此,运筹帷幄,鲜卑人纵是千军万马,也敌不过吾大汉。”盖援立即在伏泉身旁恭维道,其脸色正正,似乎所言和真的一样。

“是也,明府胸中百般谋算,唯有高祖之留侯可比。”

“本朝年少便如明府这般知兵者,唯有世宗孝武皇帝时,名将霍骠骑也,方能如此善用兵。其年少封侯,大破匈奴,封狼居胥,今日巧了,明府与霍骠骑皆为陛下外侄,又年少知兵,莫非明府乃霍骠骑转世乎?”

“明府之能,无人可及,真乃大汉之福……”

……

其他伏泉手下柳城官吏见盖援抢先一步,纷纷暗骂不已,盖援这马屁拍的也太是时候了,谁说武将不懂拍马屁?

紧接着他们自己也是搜肠刮肚,换上笑脸,一阵恭维,这时候也顾不得士人所谓的节操了,那东西除了世家之外,他们这些边郡小吏谁会遵守?毕竟他们可没有世家的背景势力,升官无忧。因此,不管说的有多假,反正他们有的没的一顿乱吹,生怕恭维的比别人慢了。

这些恭维话反正听得前世脸皮极厚的伏泉,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这吹捧的也真是太过了。留侯、霍骠骑谁人也?张良、霍去病也,自己能和他们比?自己只能算是前世看三国看得多了,照葫芦画瓢活学活用而已,史书里这夜袭可是经常看到,效果显著,现在怎么能不用比策?

“咳咳”两声,伏泉大力咳嗽,出声制止,随即严声告诫道:“诸位皆乃大汉贤臣,莫将心思用错地方,当务之急还是守柳城,战鲜卑要紧。大家静等汉军归来,若是无人得归,此战亦是败也。”

打断了众人恭维之语,伏泉遥望远方,心里暗自祈祷关羽、黄忠可以归来,虽说两人历史上乃是名将,勇猛非凡,也是活了好久,但自己毕竟是穿越而来,已经改变了两人的命运,说不得这番会死于鲜卑营中,若如此,倒也不算奇怪。

只是他们其中一人死了,自己该如何?到任多日,伏泉深知得人心之重要性,特别是这些不世猛将,自己以后若要在汉末立足,令他们倾心,光是厚赏之类还不够,用情以待也是必要的。想了想,伏泉决定学习刘大耳,该哭就哭,哭得自己属下为自己卖命尽忠。

“踢嗒踢嗒”的马蹄声传来,声音由远及近,如盖援这般久居边疆敌对胡虏者,一下子便转头向声音所传方向,伸头远望。只见黑夜里,凌乱的马蹄声渐渐传来,接着只见一队散乱游骑极速奔来,当先却是一红脸汉子,正是关羽无疑。

回来了!

这是众人的第一直觉,伏泉当即下令开城门,自己率众相迎。马蹄声渐近,直至一众骑兵奔来,便见约两百骑,身上尽皆浸染鲜血,一看便是刚刚大战归来。

关羽进了城门当先看到伏泉,便立即下马行礼道:“明府,吾等幸不辱命,夜里已袭了胡营。”

伏泉赶紧制止其礼,随后道:“云长归来,吾心无忧也。”说完伏泉在兵马中扫视,未见心中另一人,疑惑问道:“汉升未归乎?”

“回禀明府,吾率人冲进胡营,未与汉升通行。后直入中帐欲擒杀胡酋,却被围,便率先突围,尚未见过汉升。”

伏泉听后惊问:“莫非汉升陷于敌营乎?”

一时众人无语,未归城,除了还在路上,那就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有骑兵来也!”

“是黄功曹,黄功曹带人来了。”

城上兵卒突然高喊,众人先是一惊,以为鲜卑人追来了,后来听到是黄忠这才安静,赶忙带人前去迎接。

黄忠鬓发染血,脸露苍白之色,身上的几处刀伤依旧在浸染血红战袍,进城向伏泉行礼后,哀哭道:“明府,大陵为断后已没于胡营,生死不知,想来如今已奔九泉。”

一语说完,伏泉一怔,语音哽咽大哭道:“胡人杀了大陵,如杀吾之手足,吾亦欲提剑灭胡,虽身死亦不足惜哉,然柳城数万百姓生死皆托于吾手,怎可轻弃?”

周观此时适时上前道:“明府稍安,史大陵之忠义,柳城父老必不轻忘。今鲜卑数万大军陈兵于外,若一时意气用事而不得守,明府岂不上愧对陛下大权重托,下辜负柳城百姓殷殷期盼,若言出兵相搏,如弃守何异?到时追悔晚矣!”

话语说完,其余柳城官吏皆上前苦劝,便是那督邮苏不韦见此,亦是劝其以大事为重,伏泉脸色这才稍好。随后令医匠前来治疗夜袭而归的三百余骑,又命人准备酒肉招呼,一番折腾,柳城这才安定,众人回府睡去,唯有守城巡夜的兵卒遥望城外,生怕出了差池。

翌日上午,柳城外号角声不断,两万余鲜卑兵马陈兵以待,在各部落大人的率领下分成四队,开始围起四门,人人尽皆怒视柳城方向,一股肃杀之气由然而来。

这一次城上汉军中久经战阵之人都明白,鲜卑人是要动真格的了,双方兵力相差悬殊,他们能守住吗?

檀石槐目视柳城,战前早已于营帐里动员了一番。昨夜袭营后,全军士气顿丧,面对此等窘境,他当即许下诺言,攻破柳城后,放兵三日,到时柳城任兵卒肆掠,所得财物不必按原本鲜卑原则,以功而分。

一句话,破城以后,谁有能力,抢到的东西多,那些东西就是他的,部落联盟不干涉。财货、粮食、女人……一切能抢到的都是自己的,不再按往常联盟按功劳公平分配,这一下子完全激起了鲜卑兵的士气,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破了柳城。

“攻城!”

檀石槐一声令下,便听城外鲜卑兵马呼喝阵阵,向着柳城那看似破败的城头攻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城楼危如卵

柳城北门上,盖援今日被伏泉调来北门看守,昨日一战,北门作为主攻方吃亏不小,是以他决定用盖援手下兵马守北门,毕竟其手下多为边军出身,昨日伤亡也较少。

烈风骤起,盖援手中利剑悠然高举过顶,在千余弓箭手的灼灼注视下,冰冷地斩击而下,一声凄厉的长嚎顷刻响起,“放箭!”

城头上,听了盖援命令,汉军兵卒张弓、绷弦、箭指长空、撕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顷刻间,千余支锋利的狼牙羽箭破空而起,在空中喧嚣起一片刺耳的尖啸,掠过长空,霎时间射向柳城城下,挟带着冰冷的杀机雨点般倾泄而下,顿时便听到无数鲜卑胡人凄惨的惨叫。

这支弓兵部队由盖援手下原本步卒与柳城青壮组成,皆持长弓,兵器以刀矛为主。为了弥补兵力不足,伏泉将他们召入军中,汉代承先秦遗风,尚武风气犹存,何况边郡自古便是出精兵的地方,骑射俱佳之人繁多,不以计数。这些柳城精壮自幼便习练马术射术,因此只需稍加指点,用之守城应无大碍。

一轮箭雨之后,又是连续几轮,一下子便让前冲的鲜卑步卒损失惨重,躺在地上哀嚎之人甚多。一时间,城下凄惨胡语阵阵传来,使得鲜卑后阵督阵的檀石槐脸色更加铁青。

“哼”,檀石槐冷哼一声,随即命令道:“让弓箭兵缵射几轮,随后后撤,令弥加速度快些,告诉他,今日必须拿下柳城。”说完,传令兵应了一声便骑马向后而去。

稍久,便见鲜卑后阵,两具鬼魅般的“木塔”缓缓被兵卒推动,后面弥加正在汉军弓箭射程之外不断呼喝着,“木塔”四周无数鲜卑人奋力推进。“木塔”极宽,四壁皆以坚硬的木板钉死,表面覆以牛皮,一条条绳索从木塔上牵引而下,每一条绳索上皆连着一串串的鲜卑兵卒,还有更多地鲜卑士兵聚集在攻城车之后奋力前推。这些鲜卑士兵每迈进一步,便昂首发出一声汉人听不懂的胡语,接着高耸的“木塔”便无可阻挡地往前移动数尺,带着厚重的木质齿轮的响声,缓缓向柳城北门推进而来。

“攻城塔!”盖援也被“木塔”吸引,不过其长于行伍,自然识得那是何物,不由惊呼一声,引得其身旁的伏泉诧异,待明白那是攻城塔时,脸色凝重,鲜卑人有了这等攻城利器,恐怕此次柳城难守了。

北城外八十步外,鲜卑数千人取弓对着城抛射,霎时间天上箭矢如雨般落下,刺透着一个又一个汉军的身体,让人有一种避无可避之感。

“当!当!当……”

伏泉躲于城楼一侧,只觉满眼尽是箭影,还未想到该如何躲避,便有一黑影突然罩住自己头上。

“明府,鲜卑箭矢颇多,城头危险,请下城躲避。”盖援举着沉重大盾到伏泉面前,挡了一波箭雨后,大喊道。

“文渊,城头便交于汝,城在人在,城破,汝便休来见吾。”伏泉呐喊道,他此时当然不会说什么留在城头,箭矢这么猛烈,若是被流失射中,说不得会一箭毙命。

“明府放心,城若破,援必见不了明府。”盖援语音坚毅道。

“莫提此言。”伏泉一愣,知道盖援之意乃是已经准备将命留在城头了。

“诺,来人,护送明府下城楼。”盖援对左右喊道,须臾间,便有亲兵举盾带着伏泉下了城门。

“呜!呜!呜……”

时间流逝,也不知鲜卑人射了几轮箭雨,只听到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接着天空中再无箭矢,那数千鲜卑弓箭手齐齐后撤,一下子城头似乎变得安全很多。

盖援此时放下大盾,悠然抬头,不知何时,那两具高耸的“木塔”已然近在眼前。他大惊呼道:“攻城塔!攻城塔来了!来人,快来人……”

攻城塔的高度足足高出柳城城墙数丈还多,估计再有数十步远,便可直上墙头,塔下四周的鲜卑士兵便可顺势登上墙头与汉军肉搏厮杀。

“射箭,快射!快射!”盖援嗔目欲裂,凄厉地怒吼响彻城楼。

幸存的汉军兵卒听到命令纷纷起身,顾不得其他,随手拿了身边的长弓,取了箭矢就顺着盖援所指方向射出,登时便取了不少集结在攻城车下的鲜卑人性命只是一切都已是徒劳,利箭可以射穿无盾无甲的鲜卑兵卒,却阻止不了攻城塔的挺进。

伴随着一声异常嘹亮的号角声,缓缓前行地攻城车嘎然而止,此时距离柳城城头已经只有数丈之遥,手持各式兵器的鲜卑兵更是已经拥到了城墙脚下,将整座城门围得水泄不通,盖援站在城楼上放眼望去,脸色阴沉,只见脚下黑压压一片,尽是蚂蚁般的鲜卑兵卒。

“咣!咣!咣……”

毫无征兆地,两具攻城塔的前板上沿突然间倾倒下来,在所有汉军兵卒惊恐眼神的注视下,“轰!轰”的两声巨响,搭在北门城头之上,顷刻之间形成了两座悬空的吊桥,一端搭在柳城城头上,另一端连着高耸宽大的攻城塔。

前板刚刚落下,早已藏于攻城塔中的鲜卑兵呼喊着汹涌而出,他们手持各种兵器,眼中赤红,状若疯狂,像蝗虫一般袭卷而来,冲过悬空的吊桥,轰然杀入城头守军阵中,与猝不及防的汉军短兵相接,一场杀戮蔓延。

“杀!”

“杀!”

“杀!”

……

震耳欲聋的厮杀呐喊声中,有汉语,也有胡语,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这两个千年世仇,又一次在幽燕大地上展开了交锋。没有一方敢退缩,因为汉军要保护自己的家人,故乡父老,而鲜卑军如果不能攻破城池,抢劫不到足够的财货粮食,他们的部落就注定会在塞外的严寒中渐渐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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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下文中提到攻城塔,没查到名字,不敢乱写。在先秦时就使用过类似于宋代产生的临冲吕公车这种工程战车,就相当于攻城塔,不过那种战车体积较小。这里就用攻城塔表示,希望各位看客不要计较。

第一百二十章 以命搏命

城外凄厉的号角声骤然而起,声震柳城上空。北门城楼上,刀光剑影四处可见,喊叫声、厮杀声、兵器相撞声不绝于耳,汉胡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城楼都被这种充满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湮灭……

盖援挥刀连砍两名鲜卑兵,虽然鲜卑人登上城楼的人很多,但他们衣甲却不如汉军,是以厮杀显的吃亏,但若是就此僵持,柳城陷落必是早晚之事。因为通过攻城车和悬空架起的吊桥,越来越多的鲜卑人正蜂拥而至,鲜卑人可以一步步凭着人数蚕食墙头的空间。

鲜卑人人数的优势逐渐显现,汉军不断有人哀嚎着倒在血泊之中,照此情形,无需多久城头上的汉军兵卒就将被逐渐涌入的鲜卑人斩尽杀绝!

“诸君,身后便是柳城父老,此战只得胜,不胜则亲族罹难,满城丧乱,为了妻儿老小,随吾杀!”盖援痛喊一声,激励着汉军将士,自己则身先士卒,举起长刀便杀入鲜卑人群,四周刀剑不管不顾,转瞬之间便已杀伤数人。

“杀……”

主将如此,剩下的汉军怎会胆怯,纷纷拿起刀剑随盖援上前厮杀,一时倒让对面鲜卑人落了下风,双方再一次僵持起来。

城头上,假侯韩当状若疯虎,猛地抢前一步将一名鲜卑胡人拦腰扛起,竟以那强壮胡人为兵器旋转飞舞,顷刻间撞翻了数名围攻而至的鲜卑人,接着韩当又将汉军小校庞大的身躯隔空狠狠掷出,砸在蜂拥而至的鲜卑兵上,霎时便将数名疾冲而来的汉军撞下城墙,顿时城头便空出了一片。

“汉军无敌,杀!”

“杀!”

……

见假侯勇猛异常,汉军士气一下子被带动高昂起来,他们大喊着,手中刀剑不要命般的向鲜卑人攻击,他们本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便是赚的想法,以命博命般的慢慢压缩着鲜卑人本已占据优势的城头范围。

恰在此时,北门城楼下,突然涌现一群未着甲的汉人,手持各式兵器,刀剑矛弩,各式各样都有,分成两股,凭着一股血性,用他们散乱不堪,明显是未经训练的阵势,凭着一股血性,直奔鲜卑两座攻城塔送兵的地点,与原先汉军一起合力逆推鲜卑人。

当先之人却是伏泉,身后跟着柳城一众官吏,苏不韦、周观、张直等人,率领县尉下属维护治安的役吏,官府奴仆以及闻讯自愿征召的百姓,他们以汉人自古便悍不怕死、披荆斩棘的意志,加入汉军,以命博命般与鲜卑人厮杀起来。霎时间激血飞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惨烈的杀伐之声响彻云霄。

“唆!唆!唆……”

伏泉等人手持弩箭,飞快之间将手中的弩矢射完。弩矢威力大,平射射程可达百步,但一般八十步左右威力便减小,是近战利器,不过守城不行,与弓箭相比,其不利于抛射,是以守城时很少用到。只是现在鲜卑人已登上城楼,此刻用弩无疑杀伤性更好,只见矢如雨下,顿时将城楼上的鲜卑人清理了一大片,令得汹涌而至的鲜卑人一下子停滞了脚步。

“杀……”

将手中弩矢射完,他们便扔下弩具,弩具装填时间较长,此时情况危急,显然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们应对。之后纷纷拿起刀剑枪矛,疯狂嚎叫着上前与还在停滞中的鲜卑人厮杀。

幽燕之地多出勇武悲壮之人,这支生力军的涌现,很快便让鲜卑人吃了大亏,他们与汉军合力,逆推鲜卑兵卒,将多数胡人赶至城下吊桥处。不过也只是将他们逼得不能再进城墙里,但再想寸进一步,让他们退却难上加难,因为吊桥后面源源不断的鲜卑兵就在攻城塔下,不灭了攻城塔,短时间内登城的鲜卑人会更多。

“先毁攻城塔!来人,火油!快拿火油……”盖援久经战阵,自然知道现在该做何事,他大叫道,自己身先士卒取来装了火油的瓦罐,对着一个城墙边的攻城塔拼命扔去,众人见此有模学样扔了起来,片刻间,空中扔了数十个瓦罐。

“火箭!快射火箭!”盖援又嘶声大喊着,顷刻间数十支火矢从城头射下,落入了那木质的攻城塔里。

“嘭”的一声两座攻城塔依次燃了起来,瞬间形成两座人为的“火山”,攻城塔四周霎时间如昨日云梯那般,又变成一片火海,周围数百鲜卑兵顷刻间成了烧透的火人,四处狂奔。

大火熊熊燃起,只听到木头灼灼的焦声,然后那两座不可阻挡的攻城塔,“咔擦”两声,突然依次崩塌,四碎的燃着火的木块不断飞舞,鲜卑人登上城头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

城头下,再次点燃的熊熊烈火一下子又惊起了鲜卑人的恐惧,那四散的火花在他们眼中像是催命的音符一般。不少恐惧的鲜卑兵看了本来还聊天打笑的好友,突然变成了火人在自己面前四处往返跑着,同时狂呼“救命”的样子,登时“啊”的一声大叫起来,然后便扔了武器向军队后阵跑去。

这一幕活生生的演变在后阵观战的檀石槐身上,他脸色铁青不已,北门有攻城塔都被汉人击退,其他三门情况如何当然更加清楚了。从战场后方看,北门无数鲜卑兵不由自主的溃退下来。经过昨日那番火海熏陶之后,今日这两座怒天的“火柱”,一下子就成了他们心里的梦魇,挥之不去。

“收兵!”一声不甘的话语响起,檀石槐沉声道,枭雄之所以是枭雄,便是他们懂得何时取舍。现在事不可为,再攻下去无疑是自找死路。

阙机此时就在檀石槐身边,闻言赶紧劝道:“大人,汉儿不过是一时得逞而已,吾大鲜卑只要再攻几番,待消耗汉人的人数,如此定可破城。”

檀石槐怒道:“吾意已决,勿需多言。”说完打马回营,留下一脸不甘的阙机垂自傲气,只是他傲气又又如何,檀石槐的命令又不会改,毕竟他才是鲜卑的主人。

“呜!呜!呜……”

柳城外一阵低沉的号角响起,闻讯而动的鲜卑兵马如潮水般退却,或许以后他们会因这两日城下的大火,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再去经历,太可怕了。

北门城楼上,精疲力竭地伏泉头晕目眩,一跤摔倒在残肢断臂间,一时疑在梦中,身旁不远处的周观赶紧上前拉起,混着血腥味的热风吹过脸庞,伏泉这才稍稍有几分清醒意志。

塑风似刀,浓烟阵阵,柳城下又是一片尸横遍野,有汉人的,亦有鲜卑的,看着令人不自觉有干呕的冲动。

伏泉令众人部署战后事宜,这才离去,适才一战,人人以命搏命乱战,尽皆带伤,北门如此,其余三门一定也是凄惨无比,他需要去巡视。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音公孙瓒

鲜卑营地中帐里,一股浓浓的药味弥漫,呛的刚进入营帐的檀石槐鼻子十分难受。他不喜欢汉人的这种难闻的药味,但不可否认,汉人熬的草药的确比草原部落里那些迷信的巫祝有用的多了。不由得,他脸露微笑,为自己大力收留流亡汉人而沾沾自喜,正是因为有他的提倡,才让鲜卑有了今天的国力。

“大人。”李先生和另一个汉人中年看到檀石槐入账后,赶紧行礼道,他们一直在帐篷里照顾史阿。

“此人如何了?”檀石槐颔首问道。

李先生望了眼汉人中年,那中年随即道:“身体应无大事,吃了药后,补了气血,便可醒来。”

“这便好,李先生,此人醒来,汝一定要劝其投诚吾大鲜卑。”

“大人放心,以仆三寸不烂之舌,定可劝此勇士投诚以归鲜卑。”

“甚好!”檀石槐大喜道,随后又道:“汝等准备一下,大军饱食之后,便拔营,路上切莫伤了勇士。”

李先生一惊,忙问道:“大人欲将兵辽西腹地?”

“然也,鲜卑本就不善攻城,若非有云梯、攻城塔此等利器,吾也不会令军出征。而今两番攻城,损兵近万,鲜卑已经耗不起了。”檀石槐语带不甘道,随即出了营帐。

三人在一旁密谈时候,却不知营帐里那一直装睡未醒的青年,稍稍握紧了手中拳头,然后就此松开手掌,一动不动……

帐外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却一点儿也不嘹亮,反而有股落寞的气氛。鲜卑营地里,早已整装的鲜卑兵卒,在各部落大人的带领下,绕过柳城,向辽西郡内地挺进。穿着鲜卑服饰的胡人和马匹在幽燕大地上形成一条长长的人流,檀石槐最后目视了那柳城,咬牙离去。

昨日他安抚完各部落,特别是说服东部鲜卑部落的大人,便定下了绕道柳城去辽西内部劫掠的计划,今日便是拔营出动的时候。

事实证明柳城已不可取,他们用汉人的攻城器械,都没能攻下小小的柳城县城,而且这两日损兵就有万余,这对于人口乃是联盟根本的鲜卑人来说,真是伤筋动骨。更何况现在没了工程器械,再攻下去,无疑是难上加难,所以檀石槐这才说服了众位部落首领,统一了意见,下一步绕道柳城,去辽西其他地方劫了财货便回。若是联盟连财货粮食都没抢够,就这么灰溜溜的撤回草原,无疑这个冬天,塞外鲜卑联盟的部落生活会非常难熬。

柳城城楼上,伏泉目视那两万余鲜卑兵马绕城而过,却无法应对,原因很简单,没兵而已。他可不信凭着城内这点人马,因为自己胜了两场守城战,就可以和鲜卑那两万骑兵硬抗。而且自己昨日一番大战,也只剩下约两千人,一战可谓是让柳城青壮死了大半,各家豪族私兵以及囚徒、游侠恶少年更别提了,十存二三,余者寥寥。

昨日盖援所守北门承受的攻击最为猛烈,后来若不是他带着柳城官吏带着手下吏役搏命,估计现在柳城早已被破,就是这样,盖援身中数刀,眼看是要半条命没了,而县尉张直更是直接被命断当场,由此可见其余三门的激烈程度。

“明府,鲜卑人绕道,吾等如何作为?”徐晃单手行礼道,他的右臂被白色的粗布包裹,如同后世打了绷带一样吊着。昨日他中了一刀,幸好只是伤了皮肉,未伤根骨,被于忠及时处理包扎了,不过现在也只能成了“独臂侠”,伤好痊愈还需数月。

“云长、汉升如何?”

“于医匠言道并无大事,两位兄长所中刀伤皆浅,敷药便好。”

“令二人选精骑两百,皆持弓弩兵器,带十日干粮,于南门集结,随吾出城。”

“诺。”

伏泉颔首目视徐晃离去,暗道关羽与黄忠真是当世一等一的猛将,昨日见二人满身是血,刀伤无数,可是惊呆了伏泉,现在竟然只是伤势较浅,反而徐晃这个只中一刀的年轻人一只胳膊数月内用不了,真是强烈的反差。

柳城南方,一望无垠的旷野上,一支步骑约两万余人的汉军缓缓而行,他们皆披坚执锐,烈烈寒风中,森森铁甲汇聚成一片钢铁的汪洋,向着北方长城狼烟燃起的方向行进。他们头顶上沉重盔甲上的樱红流苏,随风而起,从高空往下望去,只见黑色洪流上漂浮着夺目的红帆,令人心惊。

一股肃杀之气油然升起,这支汉军虽然衣甲略显陈旧,但却一点不似中原一般汉军懒散模样,反而风貌俱佳,人人皆露刚毅之色,旁人一眼便可看出,他们是精锐!真正的汉军精锐!

汉军队伍中央,一杆苍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绣威风凛凛地一个“汉”字大旗下,旁边还有一杆小旗,上绣“赵”字。辽西太守赵苞一身戎装乘于马上,身后郡内掾吏骑马如影随形,他们身旁是辽西郡的幽州郡兵,此时这只步骑混合部队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支援柳城。

“明公,柳城已两日无消息,祸福难知,可否先令一部骑兵前去探明?”群吏公孙瓒于赵苞身边谏言道,其说话嗓门奇大,令人侧目。

“此事吾岂不知?然鲜卑寇边,骑兵必有数万,本郡仅余四千余骑,若遇敌军接战,定无胜数,不如虚兵缓进,待与鲜卑接战,步骑合力,以阵杀之,方为上策。”

“明府高明,恕瓒孟浪,可伏柳城身份显赫,若是出事,恐朝廷怪罪,明府不可不慎。”

“苞今为王臣,只知义不得顾私恩,毁忠节,不可因一人陷辽西百姓于胡虏,伏流川生死依天,祸福自理,此事休提。”

“诺。”公孙瓒心中一惊,眼里流出一丝异样,不过对方毕竟乃是上官,自不能反驳,只能退下。

赵苞目视北方,他怎能不知这青年心中所想,无非是想以劝谏自己援助伏泉之恩,与贵戚宋氏、伏氏结缘而已。回头看了眼面前这个相貌俊美的青年郎,赵苞心中感慨,可惜了一个机智善辩、勇武非凡的好苗子,却被私利蒙了心。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令支潜行

令支县,春秋时为令支国,曾一度为山戎族统治,秦时为离枝县,属辽西郡,后汉朝改离枝县为令支县,属幽州辽西郡。

鲜卑人绕道劫掠虽出乎令支百姓意料之外,却也算情理之中,毕竟按照往年鲜卑人打不过汉人,抢不到东西就换地方抢掠的性子,他们不想无功而返的话,只有深入辽西腹地才行。当然,越是进入汉国境内,也就代表着越危险,毕竟汉朝边境兵马不少,且战力不低,两军相遇,稍有不慎便会吃亏。

令支县令看着城外燃起的浓浓黑烟,脸色一片惨然,他知道那是鲜卑人入侵周边村庄,烧杀抢掠所致。耳边似乎听到一个个无辜百姓受屠的哀嚎声,县令不由后悔当初真不该下令开城门,放一部分人出城回家,现在惨遭兵祸,令人愤慨。

自那日长城狼烟升起预警后,令支大部分百姓都纷纷入城避难。谁知苦等数日,皆未见鲜卑人来犯,又见柳城方向有胆大的百姓以为鲜卑困在柳城县便偷偷出城,对这些出城的百姓来说,匆匆逃回城里粮食都没全部带走,马上寒冬便要到来,一家人没粮食怎么过活?只是未想刚刚回村,胡人席卷而来,他们立马落入鲜卑人的手掌之中,一场噩梦随之到来……

城外有座无名山峦,地势不算高,但却十分宽大,山上林木繁多。山下有座村落叫田村,田姓乃是幽州大姓,听村子名字便知,村中百姓多数姓田。

游目望去,田村北依,山峦上有一溪涧自上而下流淌,因地制宜,使得山下所垦田地颇多,有的田亩至今还有粟未收割,长势在幽州这边郡自古少产之地,却是十分喜人。不过现在往日宁静安详的小村落里,已经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鲜卑人似乎要把在柳城所遭受的恐惧和愤怒一一发泄出来,整个村子到处都是杀戮、抢劫、淫掠……所有人世间最可怕的黑暗与邪恶,都在此一一上演。

与山下嘈杂的人间地狱比起来,山上却是一片寂静,林子间连一只野雀都未落在树上,有熟悉的山间猎人一眼便可看出山上有人,只是可惜鲜卑人的注意力都在山下的村落而已。

“只恨不能提一部精兵尽屠胡狗,在此坐看汉室无辜受虐!”

“明府息怒,今吾军仅两百骑,如何与山下鲜卑两万骑相斗?若攻,岂非以卵击石乎?”

“云长说得极是,且让胡狗张狂一时,此番定要让其有来无回。”

山上密林里,藏着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部队,鲜卑人可能自己也想不到就在他们肆意取乐的山下,山上竟然藏着一队汉军。而汉军前方,伏泉与关羽脸色铁青的看着鲜卑人肆掠百姓,却无计可施。

自伏泉率汉军骑兵出城,放弃了牛马毡帐,轻装而走,尾随鲜卑大军,一日夜深入辽西约两百里,一直到了辽西腹地令支县,还未来得及通知百姓,便目睹了一场人伦灾祸的发生。

山后方传来一阵缓而低沉的脚步声,警戒的兵卒立马警戒起来,待看到是黄忠带着十数人回来时,这才放松戒备。黄忠与放哨兵卒点头,这才带人入内,未几便看到正怒视山下鲜卑人肆虐的伏泉。

“西南方鲜卑无人看守?”

“候骑探得十里内,皆无胡人。”

“鲜卑大营戒备如何?”

“营内外倒是戒备颇多,不似外围兵马羸弱,巡查松弛。”

“既如此,传令众将士饱食一顿,天黑之后行军。”伏泉点头,鲜卑人就在山下,若是十里无人,只能说明根本没有哨骑巡视,想来那些外围的游骑并未履行他们的职责,或许去其他地方抢掠去了,并未巡查。这样也好,反而给了自己军队一个从容潜进辽西腹地的机会。

夕阳渐渐落下,柳城县两百骑藏于林间,一边撕咬着冷冰冰的牛肉、干糒,一边躺着休息,夜里就要行动,此时不蓄养体力,又该何时蓄养?

关羽递给伏泉一块干硬的牛肉,自从跟着鲜卑人,他们就再也没有生过火。伏泉接过来就着干糒、清水享用,口中含糊不清地问道:“离入夜还有多久?”

“尚有一个时辰有余。”

“山下鲜卑营地可还戒备?”

关羽先是一愣,随即一惊道:“明府还欲夜间偷营?”

伏泉点头道:“兵者,诡道也,鲜卑人不知吾军所在,若是夜间戒备依旧松弛,正给吾军可趁之机。”

“余这便带人查探。”

关羽说完便走,良久之后才折返,不过带来的消息颇为令人失望,鲜卑人夜间戒备严谨,大营四周皆有哨骑,无机可趁。看来自己那日夜里的袭营已经让鲜卑人吓破了胆,生怕令支县也玩这么一出,导致伏泉二次夜袭的计划流产。

夜幕缓缓降临,山里不是有狼嚎传来,颇为令人害怕。伏泉睡得很不踏实,一点响动就会把他惊醒,最后一次醒来是被黄忠唤醒的,“明府,到时辰了。”

伏泉晃晃浆糊似的脑子,令人取来水袋,简单洗了把脸这才清醒多了。此时四周多了一片悉悉索索的吵闹声,借着月光看去,所有人皆已是整装待发。他用众人听得到却不会传到山下的声音勉励一番,振奋军队精神,这才牵马率众慢慢走出树林,因不欲鲜卑人听到异响导致众人被发现,是以队伍马蹄皆裹了厚布牛皮等,脚点极轻。

山下此时依旧热闹,除了鲜卑大营稍显平静以外,田村里却依旧算是灯火通明,人声狗吠不断,男人张狂的笑声夹杂着凄厉的惨叫,有女人声、孩童声等等不一而足,显然此时依旧有鲜卑人还逗留在田村,或许是某些部落贵族不愿睡那简陋的帐篷,才来山下,或许是他们可能是简单的想寻个女人睡觉,发泄心中的欲念。

众人潜行下山,不执明火,幸好军中有熟识令支地形者,借着月光便可轻易摸清方向。清脆低声的马蹄缓缓的打碎静谧的黑夜,一行人向着黑暗遁去,可是几里外的鲜卑兵卒却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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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骑:即斥候中以骑行侦刺者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雨挟风雷

(阴yīn)沉的天空闷雷阵阵,田村十里外的鲜卑大营,檀石槐看着帐篷外的大雨脸露忧色,如此大雨,该如何撤退?

前(日rì)大军来了令支,檀石槐便四下令兵马抢掠,令支显然与柳城不同,四散百姓很多,这倒是便宜了大军,所得物资颇丰。而且也抓了不少汉人女子,被各部落平分轮营,那些稍有姿色的妇女被各部落大人首先分取回营,其余则被底层鲜卑兵掠走,同营者迭嬲,而其余汉人男丁,反抗者就地革杀,屈服者则被鲜卑兵强征抓去修建营地,以后免不得被虏去草原做了奴隶。

现在,大雨一下,土地泥泞,车马随行皆有不便,对需要用车来运送劫掠财货的鲜卑人来说实在令人头疼。他们几(日rì)来四散乡间,抢到的粮食财货已经足够多了,现在不能立即将这些送到塞外的部落里,当然是头疼不已。

“报!”一声报信兵卒焦急的大喊声顷刻间盖过了帐篷外的大雨,檀石槐脸色一怔,随即命令道:“进来!”

未见只见一兵卒通过帐篷外守门鲜卑兵的看守,浑(身shēn)沾着泥浆跑了进来,向檀石槐行礼道:“见过大人。”

檀石槐点了点头,问道:“出了何事?”

“大人,汉**队来了,在营地外二十里,杀了巡查的数百骑兵。”

“来人几何?”

“约有三、五千人,皆为骑兵。”

“骑兵?”檀石槐一愣,人数这么少,还都是骑兵,汉国人这是何意?打发了前来报信的兵卒,命人将李先生喊来,一起商议军(情qíng)。

帐外的雨势越来越大,“滴滴答答”的扑打在帐篷上,檀石槐独自坐于帐内,心中忧虑更甚,汉人虽只数千人,但却由不得他不重视。

众所周知,骑兵于雨天里难以灵活行走,再加上鲜卑军不可能丢下刚刚抢掠来的物资,他们用车搬运的话,若是这时汉国骑兵随时(骚sāo)扰,加之泥泞的道路,足以使得鲜卑人寸步难行,更何况还不知汉国人还有没有后续部队到来。

被传唤的李先生今(日rì)换了一(身shēn)厚实塞外胡服,也不知他自己觉不觉得他那一头儒冠,和那胡人的服饰会不会对得起自己的祖宗。

外面雨势很大,狂风一阵刮过,脸上便被吹了一脸雨水。李先生寻了鲜卑人抢来的蓑笠披上,用来挡雨,出帐篷时,营地的雨水已经漫过脚跟,他不由皱眉,这营地积水于鲜卑不利,若是于此交战,鲜卑骑兵之利将尽丧。在兵卒的引领下,来到了鲜卑营地中帐,见到了正沉思的檀石槐。

“见过大人。”李先生进屋后行礼道。

檀石槐颔首道:“招先生来此,是哨骑探得,汉国五千铁骑已至令支,想与先生商议,吾军该如何进退?”

“可知汉国步军所在?”

“未知。”

李先生陷入愁思,在他眼里汉朝那五千骑其实不足为虑,毕竟己方有两万骑,又都是自小长于草原的骑术健儿,再加上人数上的优势便可无惧汉军骑兵。他最怕的反而是汉国的步兵,毕竟现在雨势不利鲜卑,若汉国步兵与鲜卑交战,泥泞道路足以使鲜卑两万骑空有武力却发挥不出来,一旦战局不利,鲜卑军很有可能崩溃。

“先生?”檀石槐见李先生沉思,轻呼一声。

“呃”,李先生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赶紧道:“吾失态也,请大人责罚。”

檀石槐笑道:“不需如此,吾见先生沉思,可有妙策?”

“未有,汉国步卒踪迹全无,若其趁吾军不备,于雨中突袭,胜负难知。吾军财货辎重繁多,若不(欲yù)弃之塞外,只能坐等天晴,待道路通畅方可走。”

“可不知这雨何时才可停……”檀石槐看着帐外似乎已经要及膝的积水,悠悠一叹,脸上忧虑更甚。

鲜卑大营南方三十里外,有一处密林,此时若是有逃难百姓或者山野樵夫来此,定会惊讶不已,盖因这密林里竟然盘踞了数千汉军。他们(身shēn)旁皆配有一马,此刻这些汉军正在马旁,与马共同避雨,这树林虽有茂密树木遮挡,但积水也多,已至脚跟。

潮湿(阴yīn)冷的树林深处,不断有细小雨点透过树叶细缝低落,落在里面汉军将士(身shēn)上,沾湿了衣袍,与冰凉的甲胄一起令人发寒。不过却没人敢提生火取暖,毕竟若是被鲜卑人探知,后果难料,是以他们连饮食也只能吃着冷冰冰的牛(肉ròu)、干糒,喝那冷冰冰的凉水。下雨天里,这种饮食对个人(身shēn)体来说无疑是种煎熬。

公孙瓒正手拿蓑笠,对(身shēn)前目视北方的伏泉道:“明府,雨势颇大,烦请戴上蓑笠以避雨。”

伏泉拒绝道:“林外兵士皆无蓑笠,余怎可独享?此事休提。”言罢示意公孙瓒将全军为数不多的蓑笠拿走,这当然不是从军中带来的,而是有附近兵卒在附近无人的农户里寻来的,想来农户主人不是避难进城,便是遭了鲜卑人毒手。

说来也巧,自前夜南下,伏泉一行两百余骑,赶路一夜,兜兜转转竟然遇到了此时正在侦查的汉军候骑。一番接触才知赵苞已整兵步骑两万,北上迎击鲜卑,出示了自己柳城县令的印绶后,一行人便被带领,入了汉军队伍,见到了久违的赵苞。

赵苞当时大惊,问其何故赶来,伏泉立即将战事前后以及鲜卑人动静告知,赵苞听后眼中异彩连连,不断夸赞伏泉武事精通,然后便与众人商议对策。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场惊雷之后,幽燕大地的上空黑云密布,随后便是大雨哗哗作响,几个时辰以后前方道路便已泥泞不堪。

不止是鲜卑人因道路之故,难以行进,汉军更是如此,虽然汉军马匹较少,但是步兵却多,而且人人皆着重甲,后勤辎重也多,行军缓慢。但他们却无他法,毕竟,若是步兵弃了重甲辎重,轻装简行,若是与鲜卑人相遇,除非上天眷顾,不然唯有被屠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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蓑笠:即蓑衣与笠帽,指用草或麻编织成的斗篷以及帽子,《仪礼·既夕礼》:“道车载朝服,稾车载蓑笠。”郑玄注:“蓑笠,备雨服。”《后汉书·蔡邕传下》:“故当其有事也,则蓑笠并载。”

迭嬲:轮着(奸jiān)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怒

当时在汉军兵营里,与众人几番商讨未果后,伏泉提议,可由他率轻骑皆披皮甲,配长弓,携带十日干粮,直奔鲜卑营地附近,骚扰监视鲜卑兵马,以防其在汉军到来之前遁走。赵苞思前想后,随即应允,这才有现在伏泉藏兵于树林避雨的事情。

公孙瓒回身将蓑笠放回自己的白马上,便站于一边,其马上还有一副挡雨的蓑笠,那是他单独为自己寻来的,不过现在他却不能穿了。毕竟伏泉乃是赵苞任命的偏师主帅,自己身为下官,岂能上官未穿他便穿戴,若是传了出去,少不得有一个“不忠不敬”的名声传出。

伏泉再一次给公孙瓒脸色让他十分失望,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百般接近伏泉,这位皇戚都不领情,反而对他有种莫名的戒备。若是如此,也就罢了,毕竟有的人天生就讨厌其他人,但是他偏偏却是伏泉点名将其招入身边,这前后反差真不是一般的大。他不知道的是伏泉招他随军出征,看得也只是他的名字,毕竟伏泉“白马义从”能有那般威名可不简单。

却说那日伏泉进了汉军兵营,于赵苞身边初识公孙瓒时,心里便是一惊,毕竟这位也是雄霸幽州,能与袁绍争雄的枭雄人物,若不是后来两战败于袁绍,亡胆遁逃,恐怕北方之争,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后来伏泉想到公孙瓒也是一员虎将,招入军中也算是一大助力,这才点了他的将,不过对于公孙瓒的殷勤,伏泉可十分不信任,毕竟这位可是在历史上有弑杀故主的例子在,和他交往还是要慎重,所以对他一直保有戒备。

雨势越下越大,天上惊雷又响,震得伏泉耳朵发麻,同时也害怕此时来一阵邪雷劈到树木,带起连锁反应,那无疑对在林中避雨的汉军将士而言,祸福难知。后方传来一阵踩水汪的脚步声,转头望去,却见关羽、韩当领着几兵卒,缓步走来。

两人行礼后,关羽道:“明府,候骑探得鲜卑营地积水颇深,想来胡人不敢轻易撤军。”

“路上可遇上鲜卑游骑?”

“候骑言道,所遇胡骑甚少,想来应是大雨滂沱所致,使得鲜卑营地防备空虚。”

“明公处可有回信?”伏泉颔首,如此大雨,再强的军队都不会相信有敌军敢来偷袭,戒备少也是正常,毕竟道路泥泞,兵卒马匹尽皆难行,风雨势大,弓弩难有射程准头,若是遇袭,守军只需将营地寨门一关,死守要紧之处,任你攻城拔寨的大军兵马再多,望之也只能徒呼奈何。

“赵辽西言道,若大雨不停,后方大军最迟三日后,便可至令支。”

“义公、伯珪皆生于令支,久居辽西,可知暴雨还需几日可停?”伏泉随后转头先后望向韩当、公孙瓒两人说道,义公乃是韩当表字,伯珪则是公孙瓒表字。

韩当率先回道:“回禀明府,往年秋收以后,辽西多有暴雨,然此雨势并不长久,短降短停,依末将看来,雨停当在明后日之时。”之后,公孙瓒也附和道:“义公所言极是,令支雨势难以长久。”

伏泉闻之一喜,抬头望天道:“如此便好,大雨之后,道路泥泞,车马难行,胡人若要带走所掠财货必要与大汉决战。赵辽西两万精锐,久经善战,岂会怕鲜卑蛮夷?大军一至,便是胡狗丧命之时。”

“明府所言极是,雨乃天怒,本为上天示警所致。自鲜卑一统以来,屡次寇边,致使干戈满地,匝地烟尘,百姓罹难,受锋镝之苦,金革之难,今天降奇雨,振吾大汉天威,鲜卑胡狗必亡也。”公孙瓒适时应和道,其声如洪钟,引得四周兵士侧目。

未几,周围这些兵士虽对公孙瓒文绉绉的话有的不懂,但大体意思也能理解,不由受其感染,一齐大喊:“汉军威武,鲜卑必亡。”

声音在林子传的很远,这一下子可不得了,紧接着整个树林里,一直淋雨的数千汉军将士也一同大喊,声音端得浩瀚无比,气势非凡。若不是今日暴雨,说不得就有胆大的百姓来查林中究竟出了何事。

无敌汉军,军心正可用也……

瓢泼大雨落幽燕,令支四周白浪滔天,水势益甚,檀石槐不得已令鲜卑营地兵将,以瓦罐等物舀水倒入营外,以降低营地水深。所以,后来鲜卑营地发生奇怪一幕,无数人手持能舀水的东西,从营地里舀了水倒入应外其他地方,频繁来回往返营地外,不知内幕的人还以为他们在搞什么仪式呢?

置鞬落罗出了自己营帐,甩了甩自己右臂,上面还缠着粗布,还有不少痛感,令他愤恨不已。若不是那红脸汉子,说不得现在他也该寻了一汉人女子暖床,哪像现在大伤初愈,不敢做太多动作。那日他被关羽一击败于马下,并未死去。只是被砍中右肩一刀,伤了骨头,疼痛难忍下,这才摔马,幸好有鲜卑军中的汉人医匠治理,不然说不得他的右肩就要被废了。

营帐前,有几名鲜卑兵背着麻袋前来,置鞬落罗看他们麻袋里鼓囊囊的,暗道这几人定是抢了好东西,便上前令他们停下。

“袋子里是何物?”置鞬落罗严声问道。

一年长鲜卑兵行礼道:“大人,这是从汉人家里搜来的野梨,味道不好,吾等想着毕竟是食物,带回部落也能充饥。”

“味道不好?拿来与吾尝尝!”置鞬落罗显然不信,只以为这些兵卒在诳他,毕竟东西不好他们能抢掠吗?

说完置鞬落罗便自顾自的从众人麻袋里,取了一枚梨子品尝,只见其与普通梨子不同,异常之小。随即便放入口中咀嚼了几口,未几,便听他“呸”的一声,将口中的果实吐了出来,大骂道:“破梨子,这般苦涩?”然后摆摆手道:“这果子拿走,拿走……”显然不想再见到这苦涩梨子了。

真是倒霉透了,天气这般差,他东西抢不了,女人玩不了,就连破梨子也难以入嘴,该死的汉军……不由得,置鞬落罗在心里暗暗骂娘道。

两日后天气终于放晴,道路依旧潮湿,车辆难行,万幸骑马无碍。檀石槐欲再等一两天撤军,却得到急报,约万余汉军已至营地外三十里扎营。檀石槐大惊,他心中所忧终于到来,汉人还是趁这时候赶来的。不过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唯有决战,毕竟除非鲜卑人不要战利品,不然他们只有灭了汉军,才能安然带着战利品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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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梨子是令支县的特产野梨——杜梨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决战伊始

烈日升空,令支西南方二十里外,刚刚行进到令支的汉军便是于此立寨,不过时间尚短,营地并不完善。

“呜!呜!呜……”

“鲜卑人来了……”

嘹亮的牛角号声响彻军营,接着汉军校尉凄厉的呼喊声划破了长空,只见仆兵、杂役乱成一团,而训练有素的汉军精兵却已披甲集结,从营地中一队队有序开出,列阵于营外空地之上,但觉阵列森森,杀机盈野。

未几,大地震动,远方传来马蹄阵阵,两万鲜卑骑兵在檀石槐率领下,勒马而至,便见数里外汉军列阵以待,他们人人衣甲鲜明,军阵纪律森严,一股腾腾杀气扑面而来。

汉与鲜卑,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近百年来的世仇,又一次开始了野战对决……

鲜卑军以东、中、西三部部落分为左、中、右三军,中军里,数名中部部落大人纷纷请战,他们要以鲜卑的铁骑,剿杀这部挑衅的汉军。檀石槐轻轻颔首,点了中部鲜卑部落的阙居大帅,前去进攻。

稍后只见檀石槐又向左右示意,接着便见其身后一名身强体壮、神情骠悍的胡人下马徒步出阵,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舌头,将背上的铁胎弓卸了下来,又从箭壶里抽了一支足有拇指粗的狼牙箭绰于弦上,在一阵令人发颤的嘎吱声中,手中的两石强弓已经被挽满。

待那胡人手指轻轻松开,在足可震碎耳膜的颤音之后,紧接着响起绵绵不息的凄厉尖啸声,箭矢向汉军方向远远射去,最终落于汉军军阵前。

“杀!”

“杀……”

阙居大喊一声,中军鲜卑万余骑兵紧随其后,嚎叫着控马冲锋,向着汉军军阵进军。

鲜卑左军,弥加面目狰狞,待看到中军箭矢射出,一股复仇的怒意油然而起,与其他的东部部落大人相望一眼,随即大喊道:“檀石槐大人的令箭已出,大鲜卑的勇士们,随吾杀!”

“杀……”

身后三千鲜卑骑兵轰然回应,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纷纷嚎叫着,策马向前。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鲜卑右军,西部鲜卑大人日律推演与其他几位部落大人,同样带着三千骑兵冲刺而去。几位西部部落大人唯独少了置鞬落罗,他因伤病未好,被檀石槐留着营地,带着千余老弱伤兵,留守营地。

汉军中军,一杆苍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绣威风凛凛地一个“汉”字。猎猎旌旗下,辽西太守赵苞迎风肃立,目视对面鲜卑两万骑。其与鲜卑人交手多次,怎能不知其意欲何为,不过就是要用中军万余铁骑凿穿自己军阵,外加左右两翼游骑散射,穿插突击,看来是想速战速决。

赵苞表情冷漠,看了眼鲜卑中军发现,随即沉声道:“传令,弩兵,张弩,射来犯胡骑!盾兵、长矛兵,列阵向前!弓兵,拉弓,敌军至,万箭齐发!”顿了一顿,又道:“令骑兵伺机护卫左右两翼。”

“刷!刷!刷……”

鼓声擂起,号角激昂,传令兵将手中令旗狠狠挥舞,与汉军其他部队不断联系。

“弩兵,张弩!”

一阵嘹亮的号角响起,汉军弩兵校尉抽出手中利剑,嘶声大喊道,三千名手持劲弩的精锐弩兵,深吸一口气,随即提弩而起。只见他们将身平坐地上,将以弩平放面前,左右脚掌俱揣入拇内,紧接弩劈,撬上腰钩,钩住弩弦。接着两手拉腰钩索,两脚掌往前一蹬,劈体往后一倒,一齐用力,弩弦随之而开,将其挂上机括。

强弩已经拉于身上,利矢已经上于弩中,只要军将一声令下,这些久经战阵的冷漠杀手就会毫不犹豫的拉动弩机,亮出他们最为锋利地獠牙,无情地屠戮面前一切来犯之敌。

“盾兵,立盾于阵前。”

与强弩几乎同时动作的是盾兵部队,在汉军盾兵校尉一声令下,随后一声号角响起,只听到军阵中,几声整齐的脚步,便见两千重甲步卒在将领指引下出了军阵,在阵前左右立位站好。

“嚓……”

两千重甲步卒冷眼望着前方冲刺而来的鲜卑骑兵,将手中地大盾重重地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霎时间三堵坚实地坚墙已经横亘在汉军阵前,若是鲜卑铁骑想要凿穿汉军军阵,那么就必须从这里冲过去,破坏掉阵前的盾墙。

“长矛兵,列阵!”

又在一声号角中,无数早就严阵以待的汉军精锐长矛兵迅速跑步而前,进至重甲步卒的盾墙后面列阵。他们神情坚毅,早已见惯了战场的残酷,明知持矛于阵前的危险,却也依然不顾。

“举矛!”

汉军矛兵校尉右手举起手中利箭,厉声呼喝道,列队整齐的长矛兵纷纷举起手中长矛严阵以待,前排的长矛兵更是透过盾兵组成的盾墙缝隙中,将一柄柄尖锐的拒马长矛向盾墙外挺进。

霎时间,整个汉军阵前,就像长满刺猥身上的钢针,带着狰狞可怖的冷色,那透着寒光的矛尖如同死神一般,等待着冲击而来的鲜卑骑兵。无疑,鲜卑人若想凿穿汉军军阵,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是不可能的。

“弓兵,拉弓!”

紧接行动的是后阵的三千弓兵,在汉军弓兵校尉的命令下,随着嘹亮的号角,快速冷漠而熟练地挽弓、搭箭,根据无数次杀戳地经验,将手中弓箭地射角调整到最佳角度,尔后在一片刺耳地嘎吱声中,一张张长弓已经被拉成一轮轮地满月,一支支锋利地羽箭已经蓄势待发……

《六韬·虎韬·军用》有言,“甲士万人,强弩六千,戟盾一千,矛盾二千,修治攻具,砥砺兵器巧手三百人,此举兵军用之大数也”,汉军派出万人应战,虽边郡之人不善戟,但矛盾四千亦无大碍,加之弓弩六千,在这塞外正面军阵决战,最能发挥军阵的最大威力。

就算对面是汹涌而至的近两万鲜卑骑兵又如何,从汉武帝击败匈奴以来,汉军从未在与异族正面决战中怕过任何人,即使东汉立国以后政策失当,与异族败多胜少,但少有正面决战落败。

这就是强汉,后世汉人引以为豪的王朝,他们更是以“汉”之国号,自称为汉人,传承千年从未改变。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强弩在手何惧之

幽燕大地,令支城外苍茫一角,一场杀戮血腥上演。

这一战,檀石槐要速战速决,不留给汉军建立营寨,稳扎稳打的机会。他之所以如此急迫的的寻求决战,就是为了一举趁汉军立足未稳时,逼其野战,这样胜券更大。

因此,檀石槐身边只留了两千骑护卫身边,其余一万八千骑尽皆派出,他必须一战就要凿破当前汉军军阵,最大限度的消灭汉军。否则他率军带走抢来的财货粮食时,汉军尾随追击,他如何是好?汉军只需盯住财货粮食,自己铁骑的机动性就将荡然无存,因此必须要先解决汉军才行,除非他不需要那些战利品,无疑,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强弩兵阵里,所有弩兵凝神目视前方,等待校尉命令。他们清一色使用蹶张弩,相比较臂张弩的张力小,腰引弩的不实用,蹶张弩无疑是最为适合战场的。

汉以前的弩既有最基本的臂张弩,也有同时利用臂、足和膝之力张弓的蹶张弩,以及绞轴上弦、射程较远,但精准度不佳的床弩。东汉时期,出现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弩种—腰引弩。

腰引弩的上弦方式与臂张弩和蹶张弩都不同,上弦时需弩手坐在地上,双手脚掌蹬在弩臂两侧的弩弓上,用拴在腰间连接弩弦和腰部的绳索张弓。这样利用弩手腰部和双腿的力量将弩张开,然后将弩弦挂在弩机机牙上。腰引弩张弓是需要弩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弩弓张开。所以,腰引弩弩弓的张力更强,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

不过威力巨大的同时,其需要弩手耗尽全身力气的弊端,在实战中也十分明显,力气弱者只能张弩一次,或者很难张弩,这在实战中无疑是致命的。毕竟持弩的士兵不能兼用其他兵器,不能连续发射强弩的话,效果不大,以至于后来力弱者用蹶张,力雄者用腰引,因此除非是力气巨大、勇于常人者,否则很少有弩兵会选择使用腰引弩。

阙居率领的中路万骑比左右两翼快了不少,与他们明显拉开了一段距离,不过他可没有停下的意愿。骑兵破阵贵在短时间内冲刺起来的爆发了,此时若停,无疑是自毁长城之举。

汉军弩兵部队右侧,汉军弩兵校尉目视前方,远望前方冲刺而来的鲜卑铁骑,他计算着骑兵是否已进入蹶张弩的最佳射程,一边给他们最凌厉的一击。

弩亦弓属,三石以下弩机近战中可连发速射,威力巨大,射程亦远于弓箭,但其最佳射程应比弓短,而且碍于弩矢本身材料、大小长短所致,破甲穿透力、杀伤力并不如强弓羽箭出色,但胜在入手简单,不需要射击技巧,平民百姓很容易掌握它的使用方法。而汉军强弩兵,皆使六石以上强弩,其巨大的拉力,对于敌方部队所造成的的穿透力、破坏力和杀伤力都是难以估量的,特别是两军正面决战,强弩无疑是杀人夺命的利器。

“发矢!”

汉军弩兵司马将手中高举的利剑猛的狠狠斩落,大喝一声喊道,一千名等待良久的弩兵,立即扣动弩机,一千具早已蓄势待发的强弩向天连续抛射出他们隐藏已久的锋利的獠牙,只见连续射出的弩矢如雨点般倾盆而下。

“梭!梭!梭……”

“咻!咻!咻……”

霎时间,漫天的矢雨,越过前方的盾兵、矛兵,扎进汹涌而至的鲜卑骑兵里。此时已不需管弩机在抛射时准星与射程不如平射那般准而远了,因为对面密密麻麻而来的鲜卑骑兵,此时就是一个个密集排列汹涌而来的活靶子,无论是马匹还是骑兵,只要不幸被弩矢击中,便一定会被重矢那巨大的威力,以及骑兵向前冲锋的惯性所击倒,无数骑兵就此被钉在马上,最终湮灭于滚滚前进的鲜卑军里,被后方涌动的鲜卑骑兵踩成烂泥。

这便是强弩的威力?

位于汉军后阵的伏泉愣神的看着前方倒下一片的鲜卑骑兵,呆滞莫名,不由暗暗陪陪古人的智慧,这等强弩之下,与游牧民族堂堂正正决战,有何惧之?

一轮矢雨之后,这些汉军精锐,立即快速换装弩匣。不过无论他们如何熟练,换装后再张弩发射费时太多,到十数息后,才开始第二轮矢雨,而鲜卑骑兵这时早已前进了不少距离,按这速度,相信最多几轮便可至阵前。

这就是弓与弩于战场上最本质的区别,弩射速低,一个弩兵射出一支矢,另一个普通弓兵,说不得已是两、三轮箭雨落下,对于需要用密集火力造成敌人杀伤的远程部队来说,弩兵这一点无疑鸡肋了。不过,强弩在战场上巨大的穿透力、杀伤力、破坏力,以及那远大于硬弓的射程还是让他成为战场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当然,他们这般速度却算是百里挑一了,普通人接触较少与其相比真是难以项背。盖因自东汉立国罢免天下材官以后,三石以上强弩早已藏于中央武库以及地方郡守武库,其他县城只有三石以下的弩机,因此除非像他们这样精选而来的汉军精锐日夜练习,否则旁人善用强弩者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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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某盗版读者引发的几个书友质疑,关于地方县城是否拥有强弩的问题,我认为东汉对除了险关要塞,以及大郡治地以外,普通县城武库里是不会有三石以上强弩的,至于为何,一方面是因为东汉以胡治胡的政策失当,北匈奴之后鲜卑崛起,东汉败多胜少,所以对于这类高技术含量的强弩如西汉初期的“马弩关”一样,禁止流通,地方武库管制严格,另一方面,也是削弱郡国武备后,地方空虚,害怕这些东西流落到宵小手里,引起动荡。

当然也不排除弩的重量重,构造复杂,技术含量与制造成本比较高,大量制造需要有相应的经济实力和技术实力,而东汉初期民生萧条,国力不济,裁撤天下材官,为了减少军费开支,限制弩兵发展也有可能。

《后汉书·陈球传》中言陈球在任零陵太守,防守乱贼叛乱时,“乃悉内吏人老弱,与共城守,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余步,所杀伤众。”

从这里可以看出一个郡太守,守城时竟然要自己临时制作床弩守城,文中说的很明显,“给粗大的木头安上弦作成弓,把长矛装上羽毛制成箭”,是否可以说明东汉以后地方郡县武库强弩少有,不然何为一郡太守都要临时制造?我这么认为可能只有中央军和边军军团才会列装。

柳城只是几万人小县城,在我想来不会配备的,边郡可能也只有郡治所会配备强弩,但也不算多,毕竟东汉对外战争里,弓弩比重虽然多,但多为弓兵居多,因为弓兵廉价,射速快,弩兵只能作为辅助兵种,这是我的想法,各位尽管提意见,但别像那位没粉丝值的盗版读者一样,半句话不离脏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凿破汉阵

鲜卑骑兵成片的落马,但几轮弩矢所造成的冲击,显然不会让与汉军交手多年的鲜卑人惧怕,他们明白只要挺过这一段时间,凿穿汉军军阵,一切就将逆转。

弓兵阵前,汉军校尉矗立于军阵最右侧,远望前方冲刺而来的鲜卑铁骑,他计算着骑兵是否已进入弓箭的最佳射程,右臂高高举起。

数万马蹄震颤着大地,前方上空弥漫着滚滚烟尘,汉军将士仿佛感觉天地为之一动,短短的瞬息之间,对他们来说犹如漫长的等待,终于他们听到了进攻的命令。

“放箭!”

随着汉军将领大声呼唤,右臂猛的一挥,狠狠下落,五千名久经战阵的冷漠弓兵,面无表情地松开扣紧的手指,毫不犹豫的亮出他们最为锋利地獠牙,所有弓兵“嗡嗡”地弓弦反弹声响成一片。

“梭!梭!梭……”

“咻!咻!咻……”

无数支锋利的羽箭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箭雨。须臾之后,漫天的箭雨,带着巨大的惯性,如同雨点一般,向着疾驰而至地鲜卑铁骑呼啸而下,扎进了鲜卑军中,刺进一个又一个胡人的身体,一匹又一匹的马匹,无情地屠戮这些胆敢侵略大汉的异族们。

顷刻间,无尽地箭雨暴雨般倾泄而下,冰冷地攒射着汹涌而至的鲜卑骑兵,不时有鲜卑兵掉下马来。与此同时,后方的弩矢亦从天而至,弓箭弩矢所带来的双重打击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在汉军军阵前密密麻麻的鲜卑骑兵,被无差别的射杀,许多鲜卑骑兵身中数箭,立即丧命。

对于此刻的鲜卑人来说,他们面前那大约几十步的距离,看似瞬息可过,然而却是难于登天,他们每寸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行。

终于,鲜卑人承受了一番必须经历的伤亡后,接近了汉军阵前,他们嚎叫着向汉军阵前的拒马长矛冲去。只要过了它,汉人就如待宰的羔羊一般,任他们这些草原的勇士屠戮蹂躏。

鲜卑最前排的骑兵手举弯刀,疯狂地咆哮着,策马汹涌而前,汉军严严实实的盾墙以及突出盾墙外的那一排排锋利的拒马长矛已经近在咫尺。但这些鲜卑骑兵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此时,他们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简单却疯狂的念头。

冲上去,连人带马冲上去,凿穿汉人的军阵,将那拒马长矛撞开,为后面的鲜卑大军杀出一条路来,只要凿穿,就能杀光里面汉人,将他们斩尽杀绝。

“噗!噗!噗……”

“膨!膨!膨……”

狂乱的鲜卑骑兵终于冲到,连人带骑恶狠狠地撞上了汉军拒马阵,锋利的拒马长矛顷刻间便将成百上千名鲜卑骑兵连人带马刺成对穿,可鲜卑骑兵狂野的冲势也令汉军的拒马长矛纷纷折断,在巨大的惯性驱使下,已经丧命的战马继续往前奔行,重重地撞上了汉军重装步卒竖起的无比坚固的盾墙,巨大的撞击声霎时响彻长空。

在这巨大的撞击声中,还夹杂着清脆的骨骼碎裂声,那是鲜卑战马腿骨、颈骨撞断发出的声音,两军将士临死前发出的惨嚎声更是绵绵不息,成百上千的鲜卑骑兵霎时被巨大的惯性高高抛起,等他们从空中疾速坠落时,才惊恐地发现,等待他们的只有一片片密集如林的锋利长矛。

在鲜卑骑兵的狂野冲撞下,最前排的汉军重装步兵们也死伤惨重,鲜卑骑兵临死前掷出的弯刀虽然被竖起的坚固盾墙悉数挡了下来,可带着强大惯性撞上盾墙地鲜卑战马却让他们吃足了苦头。

巨大地盾牌虽然足够坚固,却需要依靠步兵们的身躯来支撑,那突出盾墙、锋利尖锐的拒马长矛能把鲜卑骑兵捅死戳穿,却无法阻挡他们狂野的冲锋。在鲜卑骑兵近乎自杀式地猛烈冲撞下,坚固的盾墙纷纷碎裂,许多士兵被撞得连人带盾往后倒飞。

战场之上,顿时一片人仰马翻,惨嚎盈天。

鲜卑骑兵虽说死伤惨重,可他们冲锋并未就此停止,后续的骑兵仍旧疯狂,他们无视生死地席卷而至。就像一波接一波的惊涛骇浪,连续不断地、恶狠狠地冲击在汉军的防御军阵上,汉军许多英勇坚毅的重装步卒不是被鲜卑人乱刀砍死,就是被马匹活活撞死,可是他们丝毫不后退。

原本齐整森严的汉军拒马长矛阵顷刻间混乱起来,如果任由这股混乱继续漫延下去,再有片刻功夫,整个汉军军阵就将被彻底凿穿,直到崩溃。

久经战阵的阙居敏锐地嗅到了汉军阵形中出现的骚乱,顿时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大鲜卑的勇士们,汉军就快要垮了,拿出勇气来,随吾杀!”

“杀!”

“杀!”

“杀!”

鲜卑骑兵们士气大振,呼喝着汉人听不懂的胡语,攻势越发猛烈,他们不计较已经死去了多少人,疯狂的冲击盾墙,汉军的防线此时已经摇摇欲坠。鲜卑人一开始时猛烈撞击后,出现的几个缺口越来越大,后面的鲜卑人趁机冲进阵中,左右劈砍,将身边的汉人尽数杀死。

汉军后阵,伏泉乘马目视前方战事,左右关羽、黄忠等武将相随。他们身后,四千余汉军精锐铁骑安静勒马望着前方战事,一点也不为战局情势惊慌,久经战阵的他们知道,鲜卑人最可怕的不是他们汹涌而来的冲锋,而是他们左右两翼穿插包抄的骑兵。

因为在一对一正面野战对决中,汉军从来不惧任何人,自汉武帝以后,四夷之间,胆敢正面于汉军对抗者,不是化为历史灰烬,就是迁徙故土,强汉之名,是用千千万万的异族鲜血所铸就的。

“云长、义公!”遥望左右两翼鲜卑骑兵,伏泉沉声道。

“末将在!”

“率两千骑迎战左翼鲜卑骑兵。”

“诺!”

两人上马离去,伏泉又道:“汉升、伯珪!”

“末将在!”

“率两千骑迎战右翼鲜卑骑兵。”

“诺!”

未几,便见汉军后阵,两道铁甲洪流一左一右汹涌而去,直奔前来的鲜卑铁骑。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死战不退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从小就开始骑在羊背上训练了,长大一些就会跟随大人,外出打猎,再大一些就会开始从军出战,在漫长的生命旅程中,他们的生活,就是一篇跟他人、跟自然、跟敌人搏斗的诗篇。

左右两侧的鲜卑骑兵此时距离汉军阵地不到五十步,只见他们看到中军凿穿汉军军阵后,听从部落大人的吩咐弯弓搭箭,向汉军阵中攒射而去。在双边马镫还没有问世的时候,仅凭单边马镫,骑射的话受各种因素影响,普通人一般的射程也就四五十步,唯有那些异于常人者才能射出八九十步。

左右两边飞射而下的箭雨,落进了汉军后阵中,连续几轮,未几,便见后方的长矛兵,以及尚在射箭的弓兵,被突然而来的箭矢射中,或死或伤,一下子让本就苦苦抵抗的汉军军阵崩溃了,盾墙渐渐倒塌。

鲜卑中军,檀石槐一直凝神关注着汉军阵前战场变化,鲜卑冲进汉军阵前的损失让他皱眉不已,倒不是他为鲜卑兵卒死亡而不满,而是死了这么多骑兵,如果还不能凿破汉军阵地,无疑是不值得的。

“干得好!”檀石槐狠狠击节,难掩眉宇间的激动之色,笑道:“阙居到底是沙场宿将,汉人的军阵很快便要被他击破了。”

李先生此刻适时笑脸相迎,大赞道:“若非大人英明神武,选了阙居大人为将,怎会如此轻易破了汉军?”

檀石槐哈哈大笑起来,看着那明显要决出胜败的战局,心中痛快不已,连日来的忧虑随着今日孤注一掷的决战局势,一下子变得烟消云散,身体顿时轻松不已。

只是檀石槐的笑声注定要戛然而止,从后阵赶来的汉军精骑,远远的便是弯弓搭箭而来,然后刚刚还在用弓箭攒射汉军军阵的鲜卑骑兵自己也尝到了弓箭的威力。

“咻!咻!咻……”

汉军左翼,不容鲜卑骑兵从容应对,数以千计的长箭飞离弓弦,笔直的贯入骑阵,一波接一波无穷无尽,鲜卑骑兵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许多未受伤的鲜卑骑兵纷纷搭箭还射,汉军不时有骑兵落马,但很显然,赖于草原民族于农耕民族锻冶铁器技术的差距,弓箭质量和身上皮甲都不如汉军的鲜卑人,明显在这一波对射中吃了下亏。

很快,他们稍加醒悟,若是与汉军对射,最终吃亏的还是他们,是以纷纷控马向着汉军冲锋而来。在草原那种严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们,并不需要学习什么兵书战法,自然而然就该知道,在战场上如何对战自己的敌人,遇到情况应该怎样取舍应对。

望着汹涌而来的鲜卑骑兵,汉军将士纷纷弃弓抽刀,迎面直击鲜卑骑兵,他们明白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拖住对面的鲜卑侧翼,不能让他们穿插进汉军军阵,为步兵军阵赢得正面击败鲜卑中军的时间。

狭路相逢勇者胜,退,就就有可能产生一场全面的大溃败。

两只钢铁洪流正面相撞,缠斗在一起,厮杀声,喊叫声此起彼伏,而在汉军军阵右翼,同样的一幕也在上演,兵力相差不大的左右翼顿时僵持着,眼看鲜卑人是不能如愿从侧翼包抄了。而左右翼汉军同样也不能击败对面的鲜卑兵,一切都说明这场战斗的决胜将由中路的正面决战来决定。

鲜卑凿破汉军中军,则必大胜,反之,则汉军大胜鲜卑之兵。

汉军中军处,赵苞凛然望着面前凌乱的军阵,四周自有兵卒举盾维护,防止鲜卑骑兵的流矢射来。

两翼的局势映在眼前,只见赵苞一脸沉着,并未慌乱,随即命令道:“令后队矛兵、盾兵上前,于前阵盾兵后十步组建拒马长矛,命前阵步卒誓死拒鲜卑,为后军赢得时间。擂鼓,进军。”

“刷!刷!刷……”

鼓声阵阵作响,号角声愈加激昂,传令兵令旗连续挥舞,军阵后方,汉军司马抽出利剑,呼喊几声,位于后军的盾兵、矛兵,立即快速至前,加入战场。

“死战不退,汉军威武!”

汉军校尉先士卒高呼道,他扔掉长剑,寻来一把遗落的大盾,狠狠的插在鲜卑骑兵面前。

“死战不退,汉军威武!”

“死战不退,汉军威武!”

“死战不退,汉军威武!”

……

重装步兵们眼见校尉如此英勇,迅速镇定下来,矛兵不顾生死的上前突刺,残存地他们死战不退,以生命为代价、以血肉之躯筑护墙,高呼着口号,誓死抵挡着鲜卑铁骑的践踏。

当然,盾兵与矛兵不是白白牺牲的,当蜂拥而至的鲜卑骑兵将他们斩尽杀绝时,后方已经重新列起了拒马长矛。残存的重装步卒与汉军后军赶来的另一队长矛手,又组成了一道钢铁之枪。

先期的重装步兵地拼死阻挡,使得鲜卑人的冲刺速度开始放缓,而骑兵一旦减速,冲刺的威力就会锐减,更容易被汉军的拒马枪所伤,更容易被汉军的盾墙所阻挡,也更容易为缩于防阵之后的长弓手所射杀!

这时,鲜卑骑兵因为前面与重装步卒的激战,早已失去了马力,速度减缓,而骑兵一旦减速,冲刺的威力就会锐减,更容易被汉军的拒马长矛所伤,更容易被汉军的盾墙所阻挡,也更容易为缩于防阵之后的弓兵所射杀!

这不是草原民族所熟悉、所擅长的骚扰穿插战,而是汉军最熟悉、最擅长的正面决战!两军正面交锋,如果游牧骑兵无法突破汉军地拒马阵,那么等待他们的命运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战死沙场!

铺天盖地般袭来的箭雨,不断消耗打击着鲜卑骑兵。一千名精锐弩兵,五千名精锐弓兵

一直在机械般的开弩、放矢;挽弓、放箭,将一波接一波的箭雨矢雨无穷无尽地倾泄在鲜卑骑兵的头顶上。从开战到现在,弩兵弓兵们已经记不得开了多少次弩,挽了多少次弓,换装了多少支矢,射光了多少壶箭,他们此刻浑身只有一个字——累。

身体上的疲劳不断袭扰他们的脑海,或许只要停下,他们就将倒在地上,支撑他们继续的,只有顽强地意志,不射完最后一支箭矢,就绝不停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崩其右翼

鲜卑中军骑兵突然受挫,左右两翼的鲜卑骑兵也与汉军骑兵缠斗,两军不相上下,整个战局顷刻间进入焦灼状态。

后方檀石槐脸色铁青的看着急转直下的战局,一脸惋惜道:“可惜!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凿破汉军的军阵了。”

李先生赶紧道:“大人,此时正当率兵穿插汉军左右,只要崩其一翼,则汉军必败也。”

“恩”。檀石槐轻声应和了一声,随即对身边一身材魁梧、神情骠悍的胡人点头,手指右方,这人乃是护卫檀石槐的千夫长,是檀石槐最信任的勇士,一直留在身边护卫左右。

那胡人向檀石槐行礼一礼后,随即控马向身后喊道:“大鲜卑的勇士们,拿出勇气来,击败对面的汉人,杀!”话语喊完,其当先拍马而去。

“杀!”

……

随后其属下的千名鲜卑骑兵亦是用胡语大吼一声,紧紧跟随其后,向右方而去,那里是汉军左翼关羽、韩当所率两千骑在与鲜卑三千骑交战。很显然,关羽那夜直奔中帐之举,已经让檀石槐记在了心里,二选一之下,还是选择了关羽。

鲜卑人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赵苞的注意,其脸色一变,此刻他当然知道檀石槐所想,无非是击破自己一翼,然后直突阵中,将自己的后军远程弓弩部队杀个对穿。

这是赵苞绝对不想看到的,他深知若让鲜卑攻进弓弩军阵的后果,其眼神一凛,大声喊道:“击鼓进军,吹号振铎,士众俱发,歩骑共进,合灭中军阵前鲜卑骑兵。”

对方想破他两翼,那他就先破了对方中军,此刻就是一个赌字,中军胜则满盘赢,败则有死无生。

“汉军威武,有死无生!”

一声令下,须臾之间,鼓声震天,号角齐鸣,汉军后方剩下四千余步卒高喊口号,皆皮各式甲胄,手执各样兵器,向着鲜卑在拒马长矛前疯狂凿击的骑兵跑去。他们之中多为仆兵、杂役,亦有部分汉军精锐,在主帅赵苞的带领下义无反顾的冲击鲜卑中军。

此刻,汉军后阵约三百余骑并未听令,伏泉安然控马于前,目视整个战场,眼神深邃,直欲望穿鲜卑后阵,他知道那里是檀石槐所在,此时并无太多护卫,最多千骑。

“明府,赵辽西有令,吾等为何不进军?”伏泉身边骑马护卫的假侯大声喝问道。因他勒军不前,激怒了假侯,这假侯只以为伏泉这位皇戚怕了,不敢入战。

伏泉回道:“去中军又如何?不能速克,吾欲增援右翼,破其一臂,随后直捣鲜卑檀石槐后方。”

假侯大惊道:“明府欲抗军令?”

“何为抗?赵辽西此令乃全军出击,吾增援右翼如何抗令?倒是军侯此言,莫非怕攻鲜卑后军乎?”伏泉淡淡一笑,反讥道。

“明府莫要瞧不起吾?鲜卑胡狗,吾如何会怕?请明府下令。”假侯被伏泉一激,当即反驳,随后于马上抱拳道。

伏泉回头大喊道:“吾欲破右翼鲜卑,诸君敢赴否?”

“愿效死力!”众人齐声暴喝,吼声如雷,直冲云霄。

“善。”伏泉回身,抽出长剑,向右侧鲜卑骑兵方向猛的一挥,大喝道:“杀!”随后纵马而去。

“杀!”

……

三百余骑又是大吼一声,随后紧随伏泉身后,向汉军右翼黄忠、公孙瓒处驰援。伏泉当然知道鲜卑人图谋,不过并不想率军随赵苞破阵,因为他知道那样只会把战争的主动权交给老天,赌关羽、韩当能够缠住鲜卑兵,无疑这很危险。对他而言,即使赌,也要赌最大的赌注,鲜卑军后方的檀石槐便是他的丰厚回报。

汉军右翼,黄忠状若疯狂,左右难有敌手,只见他转身一躲,随即挥舞手中大刀,便将左侧一鲜卑骑兵砍下马来。不远处,公孙瓒一骑白马,持长矛左突右刺,其已毙伤数十人,其矛两头施刃,左右鲜卑人皆难逃一劫。

适才两人率兵拦截鲜卑右翼骑兵,缠斗良久,鲜卑人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弓马娴熟,又有人数优势,个个悍不怕死,两军交战,隐隐占据上风。若不是汉军衣甲兵器皆比鲜卑精良,加之黄忠、公孙瓒亦是骁勇善战之人,连斩鲜卑百夫长数人,震慑群胡,否则汉军说不得会就此被击退。

前方,日律推演带人连续喊杀汉军骑兵,引起了黄忠注意。他斜眼扫视,见其衣服,料定其乃鲜卑大官,大喝一声,挥刀又斩了一骑,喊道:“伯珪,速与忠一齐砍杀那鲜卑头人。”

随即,黄忠控马向日律推演跑去,身后紧随数骑,公孙瓒听其大喝,回身对一鲜卑兵直刺一矛,然后不管不管,追身随黄忠而去。

日律推演也是鲜卑沙场宿将,很快便注意到远处而来的黄忠。那日夜里,他也是见到黄忠勇猛,率兵直奔中帐的一幕,不敢大意,当即用胡语呼喝左右鲜卑兵前来助战。

未几,黄忠拍马而至,便有数名鲜卑人前来夹击。黄忠冷眉一竖,手起刀落,人头乱舞,骨折肉裂,不过毕竟以少敌多,鲜卑人的弯刀还是在他的铠甲上留下了数道清洗可见的痕迹,有几刀更是直接划过皮肉,血液顿时从破裂处涌出。黄忠面不改色,依旧持刀控马向日律推演而去。

“其是人乎?”

日律推演此刻再见黄忠神勇,脱口惊呼,不过其也是悍勇之人,当即提弯刀应对。这时候,更多鲜卑骑兵前来围攻,黄忠毕竟不是神,加之身上多处带伤,只能招架应对,却不能再突进。

“胡狗,休得猖狂!”只见后方,公孙瓒打马而至,不断挥舞长矛,连番刺死几人,随后跃马而起,连进三步,从空中挥矛向日律推演劈来,誓要一击劈杀其人。

日律推演大惊失色,连忙返身躲避,不过距离太近,还是被公孙瓒一矛劈上右肩。只听他大叫一声,随即汩汩鲜血从伤口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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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汉军与鲜卑军相对交战,所以汉军左翼便是鲜卑军右翼,就像照镜子一样,文中汉军的左翼就是鲜卑的右翼,希望大家理解。另外,我并没有高估鲜卑骑兵,东汉对鲜卑败多胜少,除了政策失当,骑兵战力比鲜卑低一些应该也是原因,毕竟东汉强在步兵军阵,其中弓兵比重很大。

第一百三十章 猛将之威当如斯

汉军左翼,关羽气喘吁吁,鲜卑人对他是恨之入骨,主动与其接战,轮番围攻,死在其刀下之人已过半百。可战场之上个人武勇只能逞一时之能,面对源源不断的鲜卑骑兵,他身上铠甲刀痕繁多,纵是其有万人敌之能,此时也唯有招架之势。

韩当又斩了一人,其已中数刀,血染甲袍,此时远见前方鲜卑人又来约千骑,顿时大惊喊道:“关君,鲜卑人又来了!”

关羽冷眼一望,心知若不兵行险招,己方恐被击败,四下寻找,只见西南方位有一鲜卑大人正在十数人围杀汉骑,心生一计,当即大喝道:“左右随吾去也。”说罢便控马直奔那鲜卑大人而去,身旁汉军听到其言语者,击杀了对面鲜卑人便随关羽前后而去。

前方顿时有三骑鲜卑兵打马迎战,关羽眼露精芒,长喝一声,避开先来一骑劈砍,随后持刀将后方一骑斜劈砍杀,接着回身便是一刀大力势沉的劈斩,只听“嘣”的一声,那骑弯刀就此破碎,而关羽之刀顺势砍向其肩,那鲜卑骑兵惨嚎一声,跌落马下。

还未等关羽歇息,背后一鲜卑兵,举刀袭来,关羽连忙持刀应对,“咣”的一声,他只感到刀身不住颤抖,随即崩碎,大惊,连忙一脚踢其刀身,将那鲜卑兵踢落下马,随即弃了残刀,大喝道:“利器何在?”

未几,便见韩当打马而来,其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柄大戟,一边扔向关羽,一边大呼道:“戟来也。”

关羽接过大戟,怒喝一声,“随吾走,杀!”随后死死盯着那鲜卑部落大人,控马直奔其而去,身后韩当几骑持刀相随,疾驰而去。

那鲜卑大人乃是弥加,其见关羽而来,连忙招呼数人一同迎战。见过那夜夜袭与今日之战,关羽武力如何众人皆知,弥加自认不是其对手,当然不会蠢得前去单挑。

顿时,只见十余骑鲜卑兵合围而来,关羽怒喝一声。对着迎面三骑,大铁戟一个盘旋而下,三名挡在前方的鲜卑兵人马俱断,爆出一蓬血雨,一击之威竟至如斯,后面鲜卑骑兵纷纷色变。

关羽毫不停歇,大铁戟接连挥出,又有五、六骑兵仿佛纸糊的一般,被扫荡一空,摧枯拉朽般杀入人潮,凡是靠近者皆被击落马下,何谓万夫不当之勇?这就是也。

“杀了他,杀了那红脸汉子……”弥加见关羽杀人如草芥,如入无人之境,快速靠向自己,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目标,歇斯底里的狂吼。可此时双方皆在缠斗,能面前无敌人前来围攻者,转瞬间,关羽又击破数骑,马蹄踏着血浪向弥加而来……

弥加扯了扯嘴角,心知不妙,右手紧紧握住弯刀,手心全是汗水,他现在避无可避,唯有应战才有一线生机,大呼一声,提马向前。

关羽见其如此,脸露嘲笑,稍后驾坐骑腾空一跃,跳进三步,扬戟,照着弥加兜头就斩,势如奔雷,不可阻挡。

手起戟落,只见一把弯刀阻挡便碎,接着一颗大好头颅凌空飞起,听闻弥加嚎叫一声,便无音讯。

顿时,一颗无头尸体静坐在马上,其胯下战马哀鸣一声,跪倒地上,前后瞬息之间,鲜卑一部大人就此损命,端得是可怕非常。

“关君威武!汉军威武……”四周汉军将士见此情形士气大震,呼喊口号,以命博命般与当前鲜卑兵决战,厮杀声响彻云霄,一名部落大人被斩杀,对于鲜卑士气打击可以想见,场面局势立马反转,数百弥加部落的兵卒见弥加死了,登时大乱,四散而跑,进而带动全场鲜卑兵,汉军左翼鲜卑军似乎慢慢开始崩溃。

阙机与其他部落大人脸色铁青不已,连忙派人斩杀十数名逃跑骑兵,幸好这时后方千骑援军也拍马而来,这才稍稍止住崩溃之势。

汉军右翼,日律推演藏于后侧,前方数十骑鲜卑兵与黄忠、公孙瓒缠斗,双拳难敌四手,两人皆是马上骁将,此时皆是有伤在身,不可使尽全力,陷入挣扎之中,而跟随两人之铁骑早已不是落马,就是被乱刀砍死,局势越发不利起来。

“汉儿,吾看汝二人勇猛非凡,不如投顺吾大鲜卑,以免丢了性命。”日律推演用布捂着身上伤口,大声用怪里怪气的汉语喊道。

日律推演也看得出来对面这两汉儿骁勇异常,己方若不是凭着人数,加之他们受伤,不然说不得就被两人带人完败了,以至于现在僵持起来,是以动了劝降之心。毕竟檀石槐招降鲜卑人的例子在前,自己招降其他汉人也不为过,这等勇士加入自己,无疑对部落是一大助力。

黄忠大怒,挥刀又砍死一胡骑,怒声回道:“吾乃汉人,岂可投汝这鲜卑胡狗?”说完,强忍疼痛,大喝一声,抡转大刀,所过之处,刀折人亡,四周为之一空,一击竟连杀数人,令周围鲜卑骑兵愣住半响。

“说得好,胡狗蛮夷竟也敢妄自称大?”公孙瓒大喝道,持矛又连刺数人,其矛之两刃,不知已饮尽多少鲜血。

“呜!呜!呜……”

这时,一声激昂的号角声响起,日律推演脸色一变,因为这不是鲜卑号角,而是汉军角声,连忙望去,只见前方汉军数百骑已突进而来,顿时便将僵持的局势打破。

伏泉持剑进入,不时砍杀几名鲜卑兵,四周十余骑跟随,其乃主将,又身份尊贵,边军那敢真让他单独与鲜卑兵短兵相接,若是他出了意外,岂不全军崩溃?便是他挥剑所杀几人,也是在几名汉军骑兵围攻下,偷袭所致。

这时有数十骑看到黄忠这边情况,立马拍马而来与两人汇合,本已感觉胜券在握的日律推演大惊不已。

援兵已至,两人压力大减,公孙瓒率先轮转长矛一圈,击退几人,接着挑起面前一鲜卑骑兵向复攻而来的鲜卑人扔去,连续将数人砸下马来,接着拍马便向日律推演而去。其身后,黄忠控马紧随,他也不管身上那疼痛伤势,誓要将那胡酋斩于马下。

日律推演身上有伤,哪能应战,拍马便逃,其马乃是塞外宝马,万中无一,公孙瓒马匹亦属良马,却难与之匹敌,追之不及。情急之下,公孙瓒以矛为矢,挥尽全力,向日律推演后背掷出,只见那长矛迅速飞刺,稳稳直插日律推演后背,巨大惯性直接将他刺落在地。

未几,黄忠拍马而至,下马对半死不活的日律推演便是一刀,割其头颅。然后飞身上马,悬头示众,大喝曰:“鲜卑头人已死,汉军威武!”

这一声果然奏效,日律推演部落之人见自家大人丧命,登时亡胆,丢下兵器便逃,任凭其他西部鲜卑部落大人如何阻止,甚至接连砍杀数十人,也无济于事。对于日律推演部落的人来说,他们只会听日律推演的命令,其余人则与他们无关。

右翼突然有人逃跑,接着人数越来越多,如滚雪球般,汉军怎会不注意,登时士气高涨,拼命砍杀,而鲜卑兵卒逃跑者则越来越多,局势一下子便被打破了。明眼人见此刻情况,便可看出,鲜卑一翼已经崩溃……

第一百三十一章 溃败亡命

汉军中军,赵苞所率领四千余步卒此刻已经压阵而上,他们手持各式兵器,鲜卑人攻势猛烈,但在汉军拒马长矛以及弓弩压制下,寸进一步都非常困难。

阙居疯狂大喊,一声又一声的叫喊着,催促鲜卑骑兵继续猛凿汉阵。他所率中路鲜卑死伤近半,汉人的弓弩一直就是草原民族的恶梦,他们搭配着防御军阵,总是能轻易地在短时间内,密集收割着一个个草原勇士的性命,现在那些无所畏惧凿阵的鲜卑人,又要再一次重复草原民族的恶梦了。

中军僵持,战局越发以两翼结果为主了,而汉军左翼,仅凭关羽一人之力,显然不足以击破来了援军的鲜卑人,相反隐隐有因鲜卑人有其两倍之数而被压制击败的势头,汉军若胜,当在右翼。

在日律推演死后,其部落的数百兵卒轰然崩溃,驾马便逃,狼奔豕突,抱头鼠窜,落荒而逃,接连带动整个汉军右翼的鲜卑兵也全部崩溃或濒临崩溃了。汉军右翼的几位鲜卑部落大人见此情景,连忙令亲信斩杀数十逃跑骑兵,可是收效甚微,形势已不可逆转。

冷兵器时代受限于通讯信息的落后,在一支数千人的偏师里,数百兵卒的崩溃可以说是致命的,因为这就像瘟疫一样快速传染其他兵卒,覆盖全军,没人会留下帮助逃跑的人断后的,因为这意味着自己要死。

“诸君但有力者,随吾杀!”伏泉挥舞染血长剑,遥指鲜卑后阵檀石槐方向,狠狠一挥,随即变带身边十数骑直奔鲜卑后阵。

“杀!”

“杀!”

“杀!”

……

先是他身边十数骑齐声高喊,后来汉军右翼越来越多骑兵紧紧跟上,同时大力呼喊,很快就像滚雪球一般汇聚而来,从十数骑到数十骑,数十骑再到数百骑,在这数万人大战的战场上慢慢汇聚成一个不大的军阵,他们控马狂奔,人人身上甲袍染血,和他们头上兜鍪那一抹艳红的流苏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一道红色的钢铁洪流,笔直的向鲜卑后军而去。

那里是鲜卑联盟的大人檀石槐所在,而他身边,亦只有千骑左右,只要击溃中军,击杀甚至生擒檀石槐,那么这场战斗胜负便定,可以狠狠的敲击自统一鲜卑以来,日益蔑视汉朝的檀石槐以及他的鲜卑联盟,震慑他们:汉人不可欺,若欺,明犯吾强汉者,虽远必诛。

伏泉虽是第一奔袭之人,但路上超越他直奔鲜卑中军者比比皆是。只见甲胄破损,白袍染血的公孙瓒是一马当先,其双目血红,手中长矛发出一股凌人的寒意,在其身后,却是黄忠和数十骑,此时鲜卑骑兵各自逃命,对于身后汉骑根本不加拦阻,只要汉骑不与他们决斗,便已谢天谢地了。

鲜卑中军处,左翼的突然崩溃令檀石槐等人猝不及防,愣愣的看了半响,直到汉军赶来时这才醒悟。

李先生当即喊道:“大人,事不可为,宜当速撤。”

“汉人几百骑,吾有千人,有何惧之?”檀石槐冷声回了一句,随后抽出手中的弯刀,举刀大吼道:“大鲜卑的勇士们,懦弱的汉人来了,鲜卑勇士会怕吗?”

“不怕。”后方鲜卑千骑一齐大喝道。

檀石槐接着又吼道:“勇士们,随吾杀!”

“杀!”

“杀!”

“杀!”

……

只见这一千鲜卑骑兵大吼着胡语,挥舞着手中弯刀向着面前多次骑兵对战中失利的汉军袭来。虽然对面汉军士气正胜,两军于鲜卑不利,但此刻檀石槐没有退路,他若是退缩,则战场必然全面崩盘。而且他有一千人,对面汉军只有数百人,自己说不得可以以人数优势反推而去。

未几,两道铁骑洪流对持相撞,公孙瓒仰头长啸一声策马冲进鲜卑阵中,手中长矛疾如闪电般吞吐突刺,首当其冲的四骑鲜卑骑兵只觉喉头一凉。旋即浑身发冷,再难以动弹分毫,下一刻,无情的黑暗便如潮水般将他们吞噬。

此时公孙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尽鲜卑人,立得战功,寻得高官之位。他的家族也是辽西令支大族,本来以他的家族背景,断不会只让他做郡中小吏的,只是因为他的母亲地位卑贱,这才只能做那刀笔吏。在东汉这个看家族出身的时代,他这个庶出子与另一位庶出子袁绍一样,都不受家里待见,即使他相貌俊美、机智善辩,也改变自己的家族处境。不过袁绍比他幸运的是袁绍过继给了伯父,一跃成为一族分支继承人,这才能辉煌一生。而公孙瓒无疑运气差了些,只能从刀笔小吏做起,一步一步向上晋升,所以他更珍惜这次机会,他要一战成名,立得大功,换来功名。

檀石槐大惊,未想汉军竟有如此人物,一番冲刺竟斩数人。只是还未等他缓过起来,须臾之后,黄忠便带数十骑前来,他们皆状若疯狂,遇见鲜卑胡骑挥刀就斩,顷刻间,便有近百人成为汉军刀下亡魂,这一下子檀石槐真的犹豫了,因为黄忠的武力,那夜他是领教过的。

自古将为军胆,黄忠、公孙瓒都是猛将之姿,所率数十骑来去如入无人之地,加之后方汉军赶来者愈多,鲜卑这千骑已然不敌,溃败只是早晚之事。

……

“撤!”一声不甘的命令,檀石槐率先遁走,身后跟着数十骑亲信,直奔营地而去。

此时不走,便再也走不成了!

势已颓,需当机立断,方为雄主!

“呜!呜!呜……”

一阵莫名的号角声将正在汉军军阵中与汉人僵持决战的鲜卑兵惊醒,不时有人回头望去,登时大惊,因为这号角竟然是汉军用鲜卑军的号角吹起的,而自己的后方,已然没人了。

败了,大鲜卑败了……

这是所有见到这一幕人的第一想法,他们当即做出了此时最佳的选择——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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瓒以孝廉为郎,除辽东属国长史。尝从数十骑出行塞,见鲜卑数百骑,瓒乃退入空亭中,约其从骑曰:“今不冲之,则死尽矣。”瓒乃自持矛,两头施刃,驰出刺胡,杀伤数十人,亦亡其从骑半,遂得免。鲜卑惩艾,后不敢复入塞。迁为涿令。

节选自《三国志·公孙瓒传》,笔者认为公孙瓒也是准一流武将,并未夸大公孙瓒武力。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破鲜卑

溃败,一场由局部溃逃引发的全军溃败,连锁反应之下,霎时间传染了整个战场。此时依旧鏖战的鲜卑兵怎么也想不明白,联盟大人檀石槐的中军为什么会逃了,汉人如何攻击中军的……

随着檀石槐溃逃,无数鲜卑兵惊恐莫名,狼狈不堪,惶惶不安,夺路便逃,其他鲜卑部落大人见此也是没有丝毫犹豫,带着族人返身就跑。一时间,鲜卑兵马狼奔豕突,竞相逃跑,直把依旧持兵迎战的汉军弄懵了。

汉军也在疑惑,为什么突然之间自家军队就破了鲜卑中军,当然,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鲜卑人败了,败的很彻底。

在生死搏命之间,没有人会无私的帮逃跑者断后,鲜卑兵卒能跑的个个勒马返身,向鲜卑大营跑去,受伤的、不能跑的则毫无节操的丢掉战剑,下马跪地,双手高高举起,口中高呼“投降、投降……”。

数百年间大汉朝与异族的交战,让这些异族知道只要在战场上喊出这句话,汉人就会饶恕他们,无论他们之前犯下多大的过错,统统都可以活下来,这应该就是汉人的仁义,在他们眼里这是保命的根本,是以失败根本不会再去想他们先前是否要杀光这些汉人。毕竟,比起丢掉性命,活着永远是好的。

汉军中阵,身为主帅的赵苞站于后方,四周数十兵卒看守,适才全军压上,他当然不会真的提剑硬入,毕竟若是他出了事情,汉军绝对会像鲜卑人一样,失了主帅从而溃败,他上去更多的是激励士气。

此时,赵苞可没有其他汉军的惊讶,他当然看出鲜卑人溃败的缘由,不由心中暗赞伏泉果然是知兵之人,此战战果尚未统计,但鲜卑经此一役,定然溃败。只见他眼神锐利,目视前方,遥望鲜卑溃散之势力,深知这时不趁机扩大战果,更待何时,随即传令道:“令诸骑乘胜掩杀鲜卑骑兵,直奔鲜卑大营,不给胡狗喘息之机。”

“刷!刷!刷……”

“呜!呜!呜……”

身旁的传令兵赶紧挥舞着旗子,随后只见鼓声阵阵,号角连连,一下子传遍了战场。

伏泉目光投向北方,深深吸了一口气,抽剑往北方上空一挥,大喝道:“追,即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些鲜卑胡狗统统杀掉。”

“杀光胡狗!”

“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

数千汉骑汹涌集结,随后纷纷举起手中兵器高喝,声音响彻天地,在数之不尽的旗帜指引下,他们就像一道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滚滚向北。

路上不知是谁唱了一句:“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这本是《铙歌十八曲》中的《战城南》一曲中的首句词,是说战争过后,大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成群的乌鸦鸣叫着,争啄这些无人掩埋的战士。铙歌为军中之乐,将士们出征、作战、告捷、凯旋之时有各种铙歌奏唱相匹配,诗人作此是想表达战场的惨烈,而今这名汉军唱出来,却别有一种豪烈,一种为国战死也无怨的豪烈之情。

数千骑汉军继而挥舞兵器高歌曰:“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声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追击时候,路上亦有溃散鲜卑人不甘就此落败,他们在部落大人的带领下,回头埋伏于汉军必经之路,待汉军路过数百人齐齐杀出,大汉将士于此毫无惧色,奋身而战,将这些胆敢反抗者一一剿杀。

如果他们能有数千人或许尚可反击一战,但没有如果,加之他们溃败士气不甚,而汉军又有关羽、韩当这等虎将一骑当千,因此他们的反抗注定只有一个结果——失败,最终全军覆没,被愤怒的汉军将士杀尽。

鲜卑大营,营地十分空旷安静,人声稀少,完全不似前几日那般喧闹,毕竟檀石槐领大军出征,营地守备空虚,唯有老弱伤兵千余人看守,不小心些,若是被偷袭营地那可如何是好?此时檀石槐大败的消息还未传来,是以这些兵卒并无任何异样。

虽然汉人大军有檀石槐所率大军看护,但那不远处的令支城亦不是小城,谁知这几日紧闭城门的令人县城会不会派出兵马前来劫营?若是被攻破营地,他们抢来的财货粮食不是白抢了,是以守备十分谨慎。

营地上空不时有大雁飞过,传来清脆鸟鸣。置鞬落罗坐于自己营帐内,单臂执盏独饮美酒,他因伤势尚未痊愈,被檀石槐下令留守营地,郁闷不已。

此时既不能打仗,又因伤势不能寻来汉女取乐,空守大营,即使汉人医匠叮嘱他少饮酒,可置鞬落罗如何会听,不用美酒打发时间,难道坐着干等大军胜利吗?

檀石槐中帐前方的一处营帐里,一名中年汉人端着药碗出了营帐,不断摇头,他不明白为何帐篷里的的那青年还未醒来,以他行医多年经历来看,帐内之人应已康复才是。

感觉到了为自己喂药的中年医匠离开,史阿这才睁开眼睛,活动了下身子,那日他只是气血流失太多昏迷而已,这几日调养,身子已然好了大半。随后起身换了衣服,营帐里有多余鲜卑人衣服,他若想离开必须得伪装好自己才是,他装睡时已听闻鲜卑大营空虚,现在正是自己逃离此地的时候。

将一把明显有着鲜卑特色的弯刀握在手上,史阿掀开帐篷一角,左右观望了会,眼见四周营帐空空荡荡,暗道鲜卑大营果然已无太多胡人,这才施施然大摇大摆的出去。随后往鲜卑后营走去,按道理来说此时鲜卑营地守备空虚,相对于前营,后营应该戒备更弱,也更容易自己逃离才是。

只是,刚走到中帐处时,营地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号角声,直吓得史阿惊恐万分,惶顾四周,暗想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无暇思索,此时四周多了许多乱跑的鲜卑兵卒,不宜待在外面,看了眼空无一人的中军大帐,史阿随即溜了进去,藏于帐内一角。

第一百三十三章 檀石槐授首

凄厉的号角声响遍了整个鲜卑大营,预示着军情紧急,置鞬落罗满身酒气的从营帐中跑了出来,他以为是令支县的汉人真有胆子出来袭营了,至于鲜卑军大败,他根本没有考虑过。

“汉人来了多少人?”置鞬落罗舌头打转儿的问道,显然已经喝了不少酒了。

有鲜卑兵卒赶紧道:“大军败了,大人就带了两千多人回来,汉人马上杀过来了。”

置鞬落罗大怒道:“胡说?大人两万铁骑,怎会败北?”

“千真万确,大人马上入营了,一看便知。”

“随吾去看,若是撒谎,定叫汝好看。”置鞬落罗狠狠说道,随后赶到了大营前,顿时一惊,只见鲜卑兵三三两两的进了大营,个个垂头丧气,满身鲜血,一看就不像大胜之军,而大军回营不是胜就是败,难道说那兵卒说的是真的?

莫非!大军真的败了?

檀石槐一脸沮丧的下了马,心情虽不佳,但并未乱了分寸,入营后便见到一脸呆滞的置鞬落罗,也不管他身上那熏人的酒味,随即道:“速派兵戒严十里。”

等置鞬落罗领命离去,他又下令同时全军集结,各部大人去中军大帐听命,尽可能带走能带走的物资,带不走的就地烧了,随时准备撤退。如今情况,汉与鲜卑实力悬殊过大,也管不了许多了,能多带走一些骑兵便是好事。

回到中军大帐,檀石槐心中焦急未做他想,进了大帐便欲坐下歇息。空气中仿佛有一股杀意浮现,身经百战的檀石槐脸色一凛,赶紧起身,只听到空中有一股兵器挥舞的破空声,随后传来“噗!噗……”的声响,那是刀劈在身上,砍进肉里,砍到骨头的声音。

一道道鲜血,疾溅而出,飞溅到了帐篷上,在灰白色的粗布上映出点点娇艳的红。

“啊”的一声,檀石槐只觉右胸上传来一阵剧痛,接着胸前汩汩鲜血流出,连忙捂住胸口,大怒向那人道:“汝胆敢如此?汉人都讲报恩,吾未杀汝,反派人救汝,赐医施药,为何负吾?汝若投鲜卑,吾必赐民万户厚待。”

“鲜卑狗贼,人人诛之,阿乃汉人,岂会投汝,不认祖宗?今日便是汝身死之日。”史阿说完,便又挥刀袭之,没错,刚刚袭击檀石槐之人便是他。

此时帐内无人,正是袭击这位鲜卑胡酋最佳时机,檀石槐若死,鲜卑必乱,可惜竟未能一击致命。

檀石槐忍住疼痛,赶紧避开这一刀,起身便向帐外逃去,史阿立即追击。只是刚一掀了帐篷,便见面前一柄弯刀砍来,身为剑师,其近身战了得,险险一避,举目望去,又见满身染血的阙居再次挥刀而来,赶紧举刀抵挡,而阙居身后,以有数名鲜卑兵卒来袭。

“嘭!”

“嘭!”

“嘭!”

刀刃相撞之声不绝于耳,阙居等人连续挥刀进攻,史阿不善使刀,更何况还是草原游牧民族的弯刀,连番抵挡,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身上连续被砍中几刀,眼看便要亡于胡手。

阙居脸带愤怒道:“汉狗,拿命来!”说罢,就要举刀索其性命。他刚刚从战场逃回营地,此时对汉人愤怒之极,又见到史阿不知感恩,袭击檀石槐当然怒火中烧。

“呜!呜!呜……”

“汉人杀进营地了,快逃!”

帐外鲜卑兵卒凄惨的喊叫声不绝于耳,夹杂着那急促的牛角声,阙居顿时大惊,此时也顾不得杀史阿了,连忙带人出了帐篷,便见整个营地一片凌乱之像。只见汉军数千骑已经冲进营地,当先一红脸汉子率众纵横驰骤,猛冲猛杀,左突右冲之下,竟无一人是其敌手,转瞬之间,便有十数人死于其戟下。

此人正是那夜率百余骑袭击鲜卑中军大帐,随后潇洒离去的关羽,阙居见其胆战心惊,如同惊弓之鸟般,亡胆带人离去,汉军蜂拥而至,大营肯定守不住,此时当然要赶紧逃跑,能走多远是多远,千万别把命丢在汉地。

游牧民族天生与马为伴,故鲜卑人所建营地不会设拒马之类不利于马匹行走的防御器械,而且鲜卑人又不善建营,是以汉军攻入鲜卑营地很是方便。

激昂的号角声声震四野,关羽、韩当所率两千余汉骑受此激励,高呼口号,马踏鲜卑大营,见到胡人就砍,也不管他们是否投降,为的就是杀的这群刚刚溃败的鲜卑人亡胆,不敢抵抗,一时间鲜卑大营血流成河,哀嚎不断。

鲜卑大营后方,檀石槐捂着胸口,怒视汉骑飞驰而入大营,逢人砍,见人杀,地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脸上痛苦之色愈显,在亲信帮助下包扎好伤口后,便领众人往后营逃去。

檀石槐毕竟是鲜卑雄主,见事不可为,立即丢下大营兵卒落荒而走。这些鲜卑兵卒对其而言现在不算什么,只要他回到草原,就可以再整兵马重来。此时战局无力回天,檀石槐当然明白先保命要紧,心里面,今日之仇他铭记在心,同时立誓,待到回到草原之日,便是他檀石槐率军复仇之时,鲜卑丧师数万之仇,他日后定会起兵报之。

史阿此时出了帐篷,身上绑着就地寻来的粗布止血,脸色苍白,待看到关羽袭营,檀石槐遁走后,大惊喊道:“云长,胡酋檀石槐就在后方,快追!”

听到声音,关羽回身见到史阿大惊,只以为自己见鬼了,他不是死了吗?不过听到檀石槐之名,无暇顾及其他,当即带人追击,若能擒了胡酋,便是大功一件,这营地数千鲜卑兵卒算得了什么?

可怜檀石槐刚刚燃起复仇意志,便被身后紧追的关羽打碎,连忙赶马逃离。不过一切只是徒劳,其兵马本少,后方随关羽而来者却有数百人,个个士气高昂,对他这胡酋势在必得,拿能轻易让他跑了。

营地外,两方人马不断你追我赶,距离却一直未拉开,关羽心中焦急,大吼一声,手中紧握大戟,以戟为矢,对准前方檀石槐后背掷去。只见那戟飞速向前,带着破空之声,以一种灭世的气势,直直插进檀石槐后背,将他连人带马打落马下,死死的钉在地上,硬生生取了他性命。

一代鲜卑雄主,自此而亡……

第一百三十四章 坑杀胡俘

夕阳西下,鲜卑大营里早已被汉军清空,再无一具胡人尸体,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黑土地上的摊摊血迹在夕阳照射下显得格外娇艳如血,若不是血迹无人擦干,恐怕谁也看不出这里刚刚经过一番血战。

伏泉率步骑两千人率先到了鲜卑大营门口,关羽、韩当等人立即出门迎接。

“见过明府!”众人一同行礼道。

“嗯”,伏泉颔首应了一声,刚要说些什么,但转头看到关羽身后史阿时,大惊道:“大陵!汝、汝是人是鬼……”

史阿赶紧行礼道:“明府莫惊,阿命大,侥幸活了下来。”稍后,史阿将自己这几日所遇事情经过告知伏泉,这才让伏泉安心。

“大陵无事便好,汉升此时尚在赵辽西处养伤,尚未赶来,其若知汝无事,定然欣喜不已。”伏泉笑道。黄忠、公孙瓒因为受伤较多,并未随关羽他们追击鲜卑溃军,大战后便留在大营休整。而赵苞则因战后四散溃逃鲜卑兵繁多,其需坐镇大营指挥各部分散剿杀,毕竟胡人若是就此逃回塞外,那便无事,但若是溃散附近乡里,那就为祸甚重。

一番客套,伏泉便在众人陪同下观察鲜卑大营,无非就是汇报攻取鲜卑大营的战果,杀敌多少,俘虏多少,缴获多少……

走到后营,突然几处帐篷里传来女人嚎啕大哭声,哭得叫人心碎,令伏泉疑惑,便问曰:“鲜卑军营何以有女子?”

关羽道:“帐篷里皆为汉女,为鲜卑所掳。”

伏泉一愣,暗道自己怎么忘了这茬,鲜卑人又不会带军妓,胡人兵营里有女人除了抢来的汉人女子还能是哪来的女人?

耳边哭声惨烈,令人无法释怀,伏泉便转道去了一处帐篷里,入内,便被眼前场景看得呆了。只见帐篷里到处都是衣衫不整的女人,有的甚至一丝不挂,她们大都眼神空洞,无有生机,其他帐篷亦是如此,甚至有一帐篷里,竟然堆着很多一丝不挂的尸体,那些尸体身上全是累累伤痕,死者神情扭曲,看了便知死前定是受了极大的折磨和痛苦。帐内诸般景象,旁人见之,满目尽皆惨然,直让见者悲怆。

后又有兵卒言,鲜卑后帐关押近百男童,年纪幼小,皆被胡人驱使为奴,做些杂活,一日只予两顿粥水,皆是清的见底,但有不从者,便被鲜卑兵随意打骂,人人身上伤痕累累,鞭印无数,亦是凄惨。

伏泉闻之,心中一股悲愤之气涌出,胡人自古便是华夏天敌,春秋战国之东胡,秦末汉初之匈奴,东汉之鲜卑,甚至于后来的五胡乱华,等等不一而足,每一个崛起的草原民族,他们都会去侵略华夏之人,不屈者杀之,屈者为奴,淫掠财货女子,恶贯满盈,罪行累累,于汉人百姓而言欠下了种种血债,可谓是罄南山之竹,难书其罪,倒江河之水,难洗其污。

“鲜卑营中俘虏几何?”伏泉脸色阴沉问道。

关羽望向身边一军中佐吏,那佐吏年近中年,行礼道:“回禀明府,大营有俘三百二十七人,除两人乃汉人,其余皆乃鲜卑人无疑。”

“汉人?”

“是也,一人乃流亡儒生,西州口音,却打死不言出身何地,另一人却是被俘汉人医匠,三年前鲜卑寇并州时被掳去塞外。”

伏泉点头道:“如此说来,一人乃汉奸,一人却是被迫事贼。将那儒生与胡人一同关押,至于那医匠,仔细询问前事,若其无欺辱汉人恶行,便予其‘传’,赐其钱财,放其归乡。”此时伏泉那日大战所言“汉奸”一词早已传开,众人已是不怪。

“诺。”

小吏行礼走后,伏泉随即回身问身后兵卒道:“大营所收俘虏何时可到?”

“回禀明府,大概一个时辰。”那兵卒回道。

伏泉看了眼天色,离天黑尚早,便谓韩当曰:“几番大战野外沉尸繁多,不加处理可致瘟疫。义公!”

“末将在!”韩当道。

“领一曲兵卒看押俘虏,令其于营外挖坑,需得大而深,越大越好,越深越妙。”

“诺!”

韩当并无疑虑,领了人马便离去。伏泉身后众人也是如此,他们不知此时伏泉心中所想,若是知道定会大惊。

入夜,寒风阵阵袭来,直把刚出大营的伏泉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衣甲上的大氅,看了眼四周,风声渐紧,隐隐空气中有股令人胆颤的恐怖,在月光照射下,透露一种血腥的气氛。

伏泉身后跟着一队兵卒,很快一众人就到了营地外,火把照亮下,那里正跪着密密麻麻一片人头。他们除了原先鲜卑营中的俘虏,还有后来送来的汉与鲜卑决战的俘虏,约两千余人,此刻皆不敢妄动,因为四周都是按刀持矛的汉军,远处也站满了一排排弓弩兵,若举动异常,性命必将难保。

关羽脸色忽明忽暗站在汉军中央,看伏泉来连忙上前行礼,其实却是心不在焉,他脑中一直想着下午营帐里伏泉与其所言,至今还是不敢相信这位少年外戚竟然欲做此事。

胡人俘虏中有人大着胆子抬头朝四周瞥了一眼,但又很快埋了下去,因为他们看到远处那边汉军正往坑那里用马车拖尸体。尸体的衣服很容易就让他们分辨出都是些什么人,看来汉人所言不假,只是为了埋尸而已,未有其他不祥之事,他们不想让自己也成为那马车上拖的尸体,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跪着。

寒夜漫漫,四周并无太多声响,唯有汉军拖动尸体之声,空气中似乎透露着一股杀意,时间长了,即使是守卫在附近的汉军将士也感觉出不对,奈何上官在侧,不敢私下议论。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伏泉对关羽点头,关羽会意,走到鲜卑俘虏前,大喊道:“统统起来,去帮忙运尸体!”身旁自有通鲜卑语者汉人代为翻译,向鲜卑俘虏呼喊。

鲜卑人左右相望一眼做什么,看到四周的汉军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一些人心里已经开始嘀咕和害怕了,有懂汉语者壮着胆子问一边的一个汉军军伍长道:“贵军欲行何事?”

不过他的问话,明显无人回应,汉军只是持兵冷眼旁观,心虚的鲜卑人在明晃晃的刀剑面前,如同听话的羔羊一般,走向已经埋好的大坑旁。

大坑里此时已经从马车上倒了数千具尸体,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可怕,胆小的鲜卑人看到吓得直哆嗦,而更多人却已发现不对,人群顿时慌乱起来,只是此刻已经晚了。

阴森的黑夜里,传来一句残酷的大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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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氅:又称氅衣,指外套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杀俘不详

那声音稍显稚嫩,不过却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恐怖血腥,一语而出,便是千人丧命。

一声令下,便看汉军各屯长纷纷抽出手中利箭,狠狠向那两千余鲜卑人斩去,同时口中也跟着大喝道:“杀!”

他们事前就已被关羽单独喊来耳提面命,此时听到伏泉喊声,有上官之令,如何会管杀俘是否对错,当即听令行事。

“放箭!”

“出矢!”

“挺矛!”

……

无数汉军兵卒听到上官命令,先是一愣,面露惊讶迷茫之色,不过很快恢复,随即听令行事。这些兵卒多为幽州人,亲眼见到家乡惨象,仇恨之心顿时点燃,本来胡人投降,他们若是为了泄私愤而杀戮,说不得会因此获罪,因此一直将未敢实行心中计划,此时得了上官命令,哪管其他,拿起手中武器,对着面前的胡人倾泻着仇恨的怒火。

只见矛兵持矛与刀兵立即将鲜卑人围在大坑旁,后方弓弩兵不断喷射出致命的箭矢,月光下穿过一个又一个鲜卑人的身体,无情的收割着这些侵犯汉境的胡人。

此时有事前被蒙在鼓里的书吏直接上前劝诫道:“明府,杀俘不详,速住手也!”

伏泉冷然看了一眼其人,怒声喊道:“再有妄言者,斩!”

一语说完,书吏惊了半晌,最终还是低头退下。

杀俘不详?

在伏泉看来就是迷信,的确,在东汉以前,白起坑杀长平战俘,项羽火烧关中,李广诱骗降羌杀之,都在告诉汉人,杀俘不降,获罪于天,必无好报。不过来于后世,伏泉怎会信此?

想想后世五胡、契丹、金、蒙,清,屠了多少降兵降卒,便是汉家之人,薛仁贵坑杀九姓铁勒十几万战俘,可是从此将九姓铁勒直接杀到退出历史舞台,而那位天可汗在建唐初期不也多次杀降,最后令史家将此事推到其父身上,端是无耻,但伏泉却很认同这种无耻。

对待敌人,尤其是胡人,与他们讲所谓的仁义道德完全是虚妄,和胡人讲仁义,完全是可笑之极。后世历史早就告诉我们胡人的仁义到底多少可信!杀汉人百姓,杀汉人降兵降卒,他们有仁义吗?

没有,礼义廉耻在他们眼里几乎没有,一切只和利益结缘。当国家强大时,他们自然会和你讲仁义,但当国家虚弱,这些胡人会毫不犹豫的没有礼义廉耻的反咬一口,历史早已证明这点。

当然,这种强大不是虚无的以和亲的方式,送女人,送财物,送一切可以加强对方实力的强大,这种强大换句话说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仰慕。强大是铁与血所磨砺出来的,是让人从心里就敬佩,不敢有非分之想的,而仰慕的强大,只是让对方心里不断想着拿到你的一切,最终等你虚弱时,狠狠的反咬一口。

人在做,天在看,天日昭昭,杀俘所为,是善还是恶,自有后世分说。今日,此时此地,一切只为汉家复仇的血性。

杀俘依旧进行,到了这时候,自然有为了活命的胡人冒死前来突围,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的,密集的箭矢在那狭小的包围圈里,根本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偶尔有侥幸冲到汉军面前的,不是被前排的长矛刺死,就是被长刀砍死,两千余人半晌功夫尽皆倒下,无有生息。

一阵腥风血雨,包围圈里哀声遍野,血流成河,最终化为一片寂静,似乎再无人声。不过,等到汉军兵卒前去检查时,还是发现了漏网之余。

“投降、投降……”一个鲜卑少年推开两具被他用来作盾牌的尸体,看到汉军兵卒在搜查后,赶紧将双手高高举起,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哀求,用他唯一会说的汉话大声喊道。此时他依旧不明白,汉人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他们不是接受鲜卑人的投降了吗?为什么还要杀他们,这和阿父说的根本不同。

离家前,曾经身经百战,现在残废一条腿的阿爹告诉他,只要在战场上喊出“投降”这句话,无论之前投降的人犯下多大的过错,汉人都会饶恕他。到时候听汉人的话乖乖做事,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千万不要有其他念头,阿爹就是如此得到宽恕而活下来的。

汉军兵卒此时没了主意,返身回望,示意上官下令,他所属的屯长也不管其他,眼神冰冷道:“杀!”

“且慢!”

只是兵卒刚准备提刀动手时,后方传来一阵大喊,接着便见伏泉慢步走来,屯长和兵卒赶紧行礼。

伏泉颔首,随即对其中一兵卒冷喝道:“刀来!”

那兵卒赶紧恭敬将刀送予伏泉面前,伏泉手握那柄稍重的环首刀,随意挥了下感觉适用,然后脸色冰冷,看着面前跪着疾呼的少年,眼中精芒一闪,用力挥出一刀。

这汉人少年要做什么?他年龄和吾一样,难道也是兵吗?他举刀做什么?别杀吾,吾不是说了投降,为什么还要杀吾?是发音不标准,汉人听不清吗?不会呀,私底下吾偷偷练习过很多次,汉人应该能够听清,还是说阿爹骗人,汉人根本不说接受投降,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随部落大人来汉地。

鲜卑少年惶恐不已,心中想法万千,眼神愕然的看着伏泉,随后只觉眼中寒光一闪,便没了直觉,眼睛里一阵翻滚,最后只看到那坑里埋着的数千鲜卑人尸体,感觉好熟悉。

对了,他们进入汉地,杀的汉人太多,扎营地时也是如此处理汉人尸体的,难道这就是汉人所谓的报应?

“嘭!噗通……”这是刀身砍在脖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是刀砍进肉里,砍碎骨头的声音。

鲜血,疾溅而出,沾染了刀身,也溅到了伏泉的衣甲上。

“噗哧!”一颗稚嫩少年的人头滚落在地,他眼神迷茫无助,嘴角微张,似乎死前还在喊着投降,只是面前那人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投降?汉家百姓求饶时,汝等可曾宽恕?”伏泉嘴角冷冽一嘲,随后凛然转身,将刀还与兵卒。黑夜中,瑟瑟萧风吹过,在暗淡的月光照耀下,他显得格外冷酷血腥。

这一刻,伏泉心中冷然,他明白若不斩尽胡人,这些胡人依旧会一次又一次,重复的寇略汉地。颠覆汉家山河,屠汉人男丁,掳汉人妇女。他们无恶不作,所到之地全部洗劫一空,无数汉人被他们整个族灭,抢掠一番快活够后,他们舒舒服服的带着战利品回到草原,等到下次再要抢掠时复返,而若被抓到,只要投降便可幸免于难,一点都不需要赎罪,这对惨遭横祸的汉家百姓何其不公?

所以,为了汉家以前现在受过这些鲜卑人折磨的百姓,伏泉觉不会让他们活着,与这些胡狗讲仁义道德,是汉族最大的不幸。与草原游牧民族最该讲的应该是刀与剑,是游牧民族的鲜血,就是一个字,杀。杀的他们怕了,杀的他们再也不敢窥视汉人一眼,杀的他们亡族灭种,杀出一片汉家天威才是。

夜幕深深,随着尸体的推下,深坑被掩埋,一切的罪恶终将降到最低,或许也只有士人对此的口诛笔伐,后世史家的执笔哀叹,才会去诋毁那些坑杀胡人的英雄而已。

兵卒还在埋尸,伏泉转身便欲回营,忽觉头上有点点冰冷传来,再一看空中点点白色,伸手摸去,诧异道:“下雪乎,却是来得稍晚……”

第一百三十六章 捷报传京

大汉京都雒阳,边塞的狼烟烽火丝毫没有阻止城内世族豪门的奢华生活,他们或许会为大汉边郡又受胡人侵略,百姓悲惨遭遇而悠然一叹,但肉食者能真正关心百姓疾苦的从来不多。不过,骤雪初霁,随着一场突如其来从北向南的大雪呼啸而来,他们也只能龟缩在家中,往日的丝竹酒乐也渐渐少了。

当日长城狼烟燃起,烽火直达雒阳,刘宏第二日便召集群臣商讨救援一事。车骑将军宋酆当仁不让被刘宏点了将,合羽林、虎贲、北军诸兵,拼凑出万人,驰援幽州,又派小黄门快马传旨幽州上谷郡宁城县,令护乌桓校尉夏育征召边郡乌桓人急援幽州,迎击鲜卑。

至今已过十日,边郡战事丝毫消息未有,加之大雪覆盖北方,联络更甚,不少官员心里早已猜测鲜卑可能已经劫掠一番撤回塞外了,毕竟大雪天道路难行,他们抢到再多东西运不回塞外也是无用。

清晨,东方浮现一抹绚丽的朝霞,城内缕缕炊烟腾起,在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城内,形成一片片薄雾。远远看去,雒阳仿佛一座雄伟壮观的雾城,令人神往。

雒阳城东,平城门口,几名士卒睡眼惺忪,哈欠熏天,一副委靡不振的样子,他们用铁锤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城门,身后数十个急于出城的百姓对他们的不作为实在感到气愤,却又不敢催促,生怕惹恼对方,急得团团转。

终于,平城门城门口,因冰雪冻住的缝隙被刨开了,士卒们懒洋洋打个哈欠,推开城门。百姓一窝蜂涌向城门,又像是见鬼了一样纷纷倒退而回,散向两边。

“咯哒!咯哒……”

“让开!让开……”

一匹战马急如流星般射进来,马上骑士一边大喊,一边极速向城内驰去。

“辽西大捷!”

“胡酋檀石槐授首!”

“斩杀鲜卑两万!”

百姓们面面相觑,不由一懵,随即意识到什么,不久便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然后相互眉飞色舞的交谈。

“鲜卑蛮夷之帮,竟敢犯吾大喊天威,如今终于吃了恶果,真是吐了一口恶气!”

“是也,如今胡酋授首,量胡狗再无寇汉之相也。”

“大汉威武!”

……

皇宫北宫的一座宫殿里,今日乃是中常侍吕强当值,因天气寒冷,他就在皇帝就寝的殿内侍候。此刻天际刚刚发白,今日又无朝会,皇帝是不会这么早起的,而后宫宫殿的保暖措施又很好,他便在殿内的案几上打了盹儿。

过了片刻,殿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便见一个小寺人一脸喜色跑了进来,也未看吕强在睡觉,直接大声道:“吕常侍!吕常侍!大捷!大捷啊!辽西太守赵苞大破鲜卑,胡酋檀石槐授首,边军斩杀鲜卑人两万余,边郡无忧!边郡无忧……”

吕强被人突然吵醒,头脑尚在模糊,恼怒这小寺人所为,当即呵斥道:“没长眼睛,不知……”只是话说一半,随即意识到什么,“腾”地一下站起来,瞪大了眼睛,神色震惊道:“汝说何事?大破鲜卑?”

“是也!是也!常侍,此乃边郡快马捷报。”那小寺人殷勤的将书信交予吕强,他不因吕强斥责不喜,其乃吕强亲信,自然知道吕强脾气,毕竟刚才是他孟浪在先。

吕强接过信件匆匆看完,喜形于色,连连大呼道:“善!善……”随即想到什么,令那寺人取来铜镜,照着镜子整理了自己仪容衣服,连忙走到内殿,将此捷报通知还在熟睡的皇帝刘宏。

“陛下!陛下,醒醒、醒醒……”

床榻上,搂着一王氏宫女的刘宏还在熟睡中,顿时被吵醒,脸色明显不愉,见是亲信吕强,忍住怒意,眯着自己的睡眼,懒散道:“吕常侍,让朕再睡会儿,今日无朝会,有事待会再说。”说完,刘宏似乎有些畏寒将那宫女搂的更紧了。

吕强赶紧道:“陛下,快起床,辽西捷报,大破鲜卑,胡酋檀石槐授首,边军斩杀鲜卑人两万余……”

刘宏再被吵醒,神色一变,满脸不信道:“怎么会?此刻朝廷大军尚在路上,如何如此之快?莫诳吾!”

“奴婢怎敢?此乃辽西太守赵苞捷报,请陛下阅览。”吕强恭敬将信件交与刘宏。

接过信后,刘宏披着锦被,快速浏览一遍,脸上神情愈加精彩,突然扯开锦被,大呼道:“善!大善!快、快通知百官,今日召开朝会,辽西大破鲜卑之功,朕要大肆封赏!”

“诺!”刚刚接过锦被,赶紧为刘宏披上生怕他着凉的吕强,行了一礼后,赶紧出了殿门。

经过雒阳几日飞雪后,难得的放晴日,百官被匆匆召集,此刻正在崇德殿里议论纷纷,均是脸露喜悦,驿使入城门报捷一事早已传遍雒阳,联想到皇帝这时召开朝会,当然知道此次朝会议论何事。

刚刚从寝宫里被拉起的刘宏,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氅衣,脑海中还在想着枕边的王氏宫女的美貌和她那窈窕幼稚的身段,在虎贲、羽林引领下,身边跟着袁赦等宦官,往崇德殿而去。

“陛下驾到……”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刘宏在宦官呼喝声中进殿,“轰隆”一声,殿内百官齐刷刷地跪拜,之后君臣各就各位,议论政事。

“今晨得边郡捷报,辽西太守赵苞率步骑两万,大破鲜卑,胡酋檀石槐授首,边军斩杀鲜卑人两万余,此乃捷报,卿等皆来过目。”刘宏笑道,同时眼神示意身边宦官。

未几便见一小寺人走下殿来,将信件交予太尉刘宽,刘宽匆匆阅览,随即与其他官员传递。百官虽已听说,但皆不清楚具体何事,此时了解此战经过,皆是震惊莫名,然后欣喜若狂,毕竟这战果太大了,比三年前夏育那一战战果还要辉煌。

最关键一点,鲜卑首领檀石槐,那个一直蔑视汉朝,与汉朝胜多败少的檀石槐竟然被授首了,这让一直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的汉朝百官能不高兴吗?

只见百官跪拜,齐声高呼道:“天佑大汉,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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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上谷郡宁城县是护乌桓校尉治所,在今河北张家口西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封侯难成

崇德殿里,刘宏满脸得意的看着一众跪拜祝贺的朝臣,可想而知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好了。

斩杀鲜卑人两万余,胡酋檀石槐授首,这一切都是在刘宏执政未久发生的,让一直以来喜欢和威宗孝桓皇帝这位明君攀比的刘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要知道鲜卑可是桓帝都没解决好的头疼边患,现在统一鲜卑的檀石槐在自己执政后被汉军败杀,这对他而言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赵威豪、伏流川其功甚大,赏封列候,取地图来。”心里一高兴,刘宏兴奋的喊道,接着就要让中常侍袁赦取来徐州地图。袁赦听后,心里一紧,脸色颇为不自然,拖延着功夫便向身后宦官以及朝堂中的太仆袁逢直打脸色,伏泉是其大敌,怎能让他如此轻易封侯,再得陛下宠幸?

“陛下,不可。”议郎赵角出列口气慌张道,其乃宦官赵忠族人。

突然被人阻止,刘宏脸色阴沉问道:“有何不可?”

赵角一愣,其实被赵忠使了眼色赶紧谏言的,一时哪有对策,不过此时哪容他想,赶紧道:“熹平三年,鲜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击,破之,亦只迁为护乌桓校尉,今辽西之战何其同也,若封二人列侯,未免不公……”

“卿为何不提胡酋檀石槐授首?自先帝以来,檀石槐一统鲜卑后寇边无数,为朝大患,常使先帝烦忧,今日二人率众斩杀胡酋,岂能与夏育类同?”刘宏手指此时回到宦官手中的战报怒道。

赵苞所写那份战报里将大战经过说的清清楚楚,柳城令伏泉困守孤城,两败鲜卑三万围困,斩杀近万,以及赵苞本人率郡兵两万大破鲜卑两万骑,授首胡酋檀石槐几乎全歼来犯胡人,这功绩确实是夏育比不了了,最起码他没有取来檀石槐的首级。

殿内的赵角顿时慌了,只见他呐呐不语,不知何言,幸好这时太仆袁逢出列道:“启禀陛下,臣亦以为此事不可。”

刘宏怒气更重道:“卿又有何言?”

“昔日显宗孝明皇帝时,耿建威以数百人之众,困守西域孤城,誓死不降,凿山打井,煮食弓弩,先后杀伤胡人数以千计,抵挡匈奴两万大军达一年之久,忠勇俱全,未使大汉蒙羞,恭之节义,古今未有,节过苏武,后肃宗孝章皇帝即位,亦未因其功封侯,今观赵、伏二人之功,可有耿建威高乎?”袁逢振声道。

显宗孝明皇帝便是汉明帝刘庄,肃宗孝章皇帝则是汉章帝刘炟,耿建威即建威大将军耿恭,字伯宗,扶风茂陵人,被赞为节义超过苏武,是明章二帝时的名将。其伯父乃是东汉开国名将,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好畤侯耿弇。

刘宏微微皱起眉头,袁逢说得对,若是与耿恭的功劳比起,赵苞、伏泉即使有胡酋比起赖,确实显得不足。毕竟东汉以来重视孝义气节,耿恭军功亦大,又有如此气节都未封侯,他若封赵苞、伏泉二人为侯倒也说不过去。

“既如此,此事罢了。然大破鲜卑之功不得不赏,杨师,赵威豪任辽西几载?政绩如何?”刘宏问道。

司徒杨赐回曰:“今过一载,政绩尚可,抗厉威严,名振边俗。”

“赵威豪任辽西前,所为何官?政绩如何?”

“为广陵令,视事三年,政教清明。”

刘宏点头,一脸笑容,随即看向身边赵忠道:“赵常侍,未想汝家竟有此等名将,真乃幸甚。”

赵忠一脸不自然的笑道:“奴婢谢陛下厚赞。”其心里却是十分不痛快,除了皇帝,外界谁不知道自己这位族弟深以自己为耻辱,不与自己往来,可是此时刘宏夸奖,他必须回应,换了谁,心里都不会痛快。

然后刘宏又向百官道:“陟辽西太守苞为五官中郎将,迁柳城令泉为羽林中郎将,即日携胡酋首级入京。”

“陛下,不可。”太仆袁逢连忙出列道。

“卿又有何事?”刘宏脸色不善,一连几番被朝臣打扰,再好的心情也没了。

袁逢道:“柳城令年少,又刚上任不久,此番升官,怕于理不公。”伏泉早就将袁氏得罪狠了,羽林中郎将秩比两千石,职位又非同小可,袁逢怎么可能让伏泉升任,若是如此,这以后袁氏还如何报复?

谁知话音刚落,便听刘宏喊道:“朕之家事,卿欲管乎?再有妄议者,其罪当诛!”

……

望着鸦雀无声的大臣们,刘宏冷冷一哼,甩袖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袁逢心里却是叫苦,自己光顾着阻止刘宏了,却忘了伏泉的外戚身份,他是皇帝家人,就算他无功,升任军中要职也无可非议,更何况现在有辽西大捷,而他有自幼受陛下青睐,此事定然无法避免,自己阻止不是自讨苦吃还是如何?

此时回宫的刘宏,面色异常不好,他好不容易可以和桓帝比较,就被朝臣百般阻拦,能有好心情才怪。自登基以来,皇帝刘宏心里一直有个结,便是先帝孝桓皇帝刘志,因为桓帝死后无子,加上窦氏一族需要个傀儡,机缘巧合,这才轮到当初他这个无势力的落魄宗室得了帝位。

别看刘宏嘴中一直嘲笑桓帝“不能做家居”,作为皇帝竟然没钱,连宫中都不敢大兴土木,但心里却是一直将桓帝作为心中追赶的目标。毕竟,只有当你记住一个人时,才会时刻将他放在嘴上,不然早忘了十万八千里。

观汉桓帝刘志一生,只能以有道之明君来评价,史书将其与灵帝一起并列为昏君真是厚颜无耻,更可笑的是后世竟然也有所谓史学家认同此观点,真是不知所谓。诚然,灵帝后期是做了许多失信无道之事,但也并非无能昏君之辈,而将桓帝列为昏君,除了贻笑大方,也并未其他。

刘志是宗室远亲,被封为蠡吾侯。十五岁时,好运突然砸到刘志头上,梁太后决定将妹妹梁女莹嫁给他,而刘志赶到洛阳,还没当上新郎官,又得到一个五雷轰顶的喜讯——他要当皇帝了。

当初汉顺帝死了,年仅两岁的汉冲帝刘炳被抱上皇位,不到一年又驾崩了。把持朝政的梁太后和她哥哥、大将军梁冀,从皇族中挑出个八岁的小孩刘缵为帝,是为汉质帝。

年幼的汉质帝却对粱冀有着深刻的认识。在朝堂上当着大臣冲粱冀说出那句千古名吾“此跋扈将军也”,梁冀大恐,派人下毒害死了汉质帝。于是,地位不高、又有姻亲关系的刘志意外得到了皇帝宝座。

刘志继位后,梁冀对寓内事务“纤微必知”,他当皇帝的头几年,完全被梁冀架空了。而刘志深知粱氏外戚势力极大,不能硬抗,唯有隐忍,于是大大封赏了梁氏的“拥立”之功,仅梁氏一门的封户就达到全国人口的百分之一。

事实证明,汉桓帝是个思维柔软的人,知道凡事不能认死理,什么都有个策略问题。他从没有怨言,对粱冀封赏不断,常去梁家探望。他知道,随着时间推移,皇帝的势力总会越来越大。

后来时机成熟,梁冀听说桓帝如厕时间过长,指使亲信进宫刺探消息,被具瑗以图谋不轨的罪名逮捕。刘志悍然发动政变登上皇宫前殿,下达诏令:梁冀意欲谋反……快速扫除了梁氏外戚,而这期间他又做了一件空前绝后的举动——与宦官歃血为盟,结成生死与共的战友。

这之后才有后来为史家诟病的宦官一日封“五侯”,便是封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这五名宦官为万户侯,后来又加封侯览、赵忠等八名宦官为乡侯的。而这次封赏也是历史上对宦官封赏最丰厚的一次,特别是单超,被封两万户属民,又加封车骑将军。因此,后世的人们就说,汉桓帝宠信宦官。

刘志亲政以后,朝政军事方面,国势蒸蒸日上,可谓是百姓风调雨顺,经济快速发展,暴动几乎消失。而且对外连战连胜,在籍人口猛增至五千六百多万,加上隐匿人口和少数民族,大体应该在六千万人以上,为西汉之最,和后世盛唐不相上下,达到古代中国土地承载量的上限,便是一百多年后晋武帝的“太康盛世”,人口才不过也一千六百万人。

而在观刘志御下以及生活方面,除了好色这历朝多数明君都有的毛病,其他方面可谓是完美。他为了筹集军费,愣是出尽内帑钱财,以至于没钱修宫殿,官吏会请求老百姓嘴下留情,士人可以随便批评皇帝,宦官会为国家征战捐款,将士们会吃死马肉、饮雪水,转战两千里奋勇杀敌,而且田赋保持着三十税一的低水平。受灾时,刘志一再下诏,没有灾情的郡县,要为饥民们贮备粮食,天下人都是一家,百姓过上好日子,就是国家之宝,另外劝诫百姓不要酿酒,注意节约粮食。

这样的皇帝,能是那个史书里的昏君吗?恐怕很多明君也做不到,所以刘宏继位后一直喜欢与桓帝做比较,比较哪个皇帝不爱好名声?后来出名的杨奇应对里,不也是他问杨奇自己和桓帝比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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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关宠已殁,蒙等闻之,便欲引兵还。先是,恭遣军吏范羌至敦煌迎兵士寒服,羌因随王蒙军俱出塞。羌固请迎恭,诸将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与羌,从山北迎恭,遇大雪丈余,军仅能至。城中夜闻兵马声,以为虏来,大惊。羌乃遥呼曰:“我范羌也。汉遣军迎校尉耳。”城中皆称万岁。开门,共相持涕泣。明日,遂相随俱归。虏兵追之,且战且行。吏士素饥困,发疏勒时尚有二十六人,随路死没,三月至玉门,唯余十三人。衣屦穿决,形容枯槁。中郎将郑众为恭已下洗沭易衣冠。上疏曰:“耿恭以单兵固守孤城,当匈奴之冲,对数万之众,连月逾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出于万死无一生之望。前后杀伤丑虏数千百计,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恭之节义,古今未有。宜蒙显爵,以厉将帅。”及恭至洛阳,鲍昱奏恭节过苏武,宜蒙爵赏。于是拜为骑都尉,以恭司马石修为洛阳市丞,张封为雍营司马,军吏范羌为共丞,余九人皆补羽林。恭母先卒,及还,追行丧制,有诏使五官中郎将赍牛、酒释服。节选自《后汉书·卷十九·耿弇列传第九》

赵苞字威豪,甘陵东武城人。从兄忠,为中常侍,苞深耻其门族有宦官名埶,不与忠交通。初仕州郡,举孝廉,再迁广陵令。视事三年,政教清明,郡表其状,迁辽西太守。抗厉威严,名振边俗。节选自《后汉书·独行列传·赵苞传》

冲帝又崩,冀立质帝。帝少而聪慧,知冀骄横,尝朝群臣,目冀曰:“此跋扈将军也。“冀闻,深恶之,遂令左右进鸩加煮饼,帝即日崩。复立桓帝,而枉害李固及前太尉杜乔,海内嗟惧,语在《李固传》。节选自《后汉书·粱冀传》

九月丁卯朔,日有食之。诏曰:“朝政失中,云汉作旱,川灵涌水,蝗螽孳蔓,残我百谷,太阳亏光,饥馑荐臻。其不被害郡县,当为饥馁者储。天下一家,趣不糜烂,则为国宝。其禁郡国不得卖酒,祠祀裁足。”节选自《后汉书·孝桓帝纪》

牧孙奇,灵帝时为侍中,帝尝从容问奇曰:“朕何如桓帝?”对曰:“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帝不悦曰:“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出为汝南太守。帝崩后,复入为侍中卫尉,从献帝西迁,有功勤。及李傕胁帝归其营,奇与黄门侍郎钟繇诱傕部曲将宋晔﹑杨昂令反傕,傕由此孤弱,帝乃得东。后徙都许,追封奇子亮为阳成亭侯。节选自《后汉书·杨震列传》

初,帝为侯时常苦贫,及即位,每叹桓帝不能作家居,曾无私钱,故卖官聚钱以为私藏。帝尝问侍中杨奇曰:“朕何如桓帝?”对曰:“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帝不悦曰:“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奇,震之曾孙也。节选自《资治通鉴·卷五十七》

第一百三十八章 汉末第一名将

北方的雪依旧漫长无比,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柳城县舍里,给这平日嘈杂的地方,难得的平添了几分寂静。

县舍的卧房内,火盆里,木炭在灼灼燃烧,火焰跳动,映的屋子通红,也让满屋子温暖如春。柳城简陋,馆舍虽不如雒阳保暖,但有木炭取暖倒也不算寒冷,锦被铺盖在床榻上,床榻上两人一丝不挂,寸衣未着,此时更添一片羞人的春色。

伏泉半靠在床头,臂弯里的夭儿已经累了不行,沉沉睡去,火红的灯火照亮她那秀美的脸蛋,又让伏泉有了一番意动。

虽说大战之后血气方刚,心头火气难耐,不过已经梅开二度的伏泉此刻却是精华已泄,没了太多体力,自然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此刻正闭眼冥思。

那日坑杀了两千多鲜卑降卒后,却是州郡皆惊,百姓称手叫好多,不过这却遭来了现任幽州刺史杨憙的指责非议,言他杀戮过重,直道杀俘不详,据说其以上奏此事,要求治责自己。

当时伏泉闻知此事也是苦笑不已,这位刺史也管的太宽了,自己只是屠了两千多鲜卑人而已,这些人汉室留着也是浪费粮食,想要汉化他们无疑痴人说梦。毕竟虽然现在檀石槐死,但鲜卑还没亡呢,就算将他们留于边郡编户屯田们,他们得到机会还是回逃回塞外,下一次寇边时,或许冲在前面最凶的就是他们。

这一点,对于一直对异族胡人有抵触心理的伏泉来说,与其留着这些战俘等他们再来报复,不如此刻灭了他们一了百了,他日若有机会,灭其种族,到时再来考虑是否进行汉化。否则放了他们,让他们养精蓄锐,就如历史上三国魏晋一样,胡人在北方繁衍越来越多,窥视到汉人虚实后,来了一场汉族灾难的五胡乱华,以致有“永嘉丧乱,中原士族十不存一,人皆往南浮也,北地沧凉,衣冠南迁,胡狄遍地,汉家子弟几欲被数屠殆尽”的惨剧,可谓是千里烟树堆白骨,四野不闻咏歌声,令后世汉人为之悲怆!

不由得,伏泉对那两面倒的段颎佩服不已,若是不提他曲意攀附宦官一事,身为“凉州三明”之一的他,当真不愧为汉末第一名将,皇甫规、张奂皆不如他。

为何?

“凉州三明”中,段颎平了西羌,在安东羌,先后经历一百八十次战役,斩杀三万八千余人,俘获家畜四十二万七千头,以功封新丰县侯,可谓是功绩显赫。其中射虎谷一战,他以阵亡四百余人的代价,斩首一万九千的功绩,放之后世也是令人震惊,毕竟羌人和汉人打了近百年,兵卒战斗力不容小觑,可段颎一战这样的战损比,汉末谁人可有?

反观皇甫规、张奂的战功无疑逊色很多,他们所谓的安抚政策,效果一般,只是徒换来一时安稳,进而使得羌人恢复元气后再次叛乱。这样看来无疑显得劳民伤财,使得朝廷先期投入化为乌有,反而不如段颎那不服就杀,杀的羌人震恐,直到他死后方才敢反叛的效果好,无疑由此看来,段颎“汉末第一名将”实至名归。

想想看,汉羌百年战争东汉降伏多次,皆以安抚为主,但羌人等到机会必然叛乱。要知道东汉后期多数羌人都已被汉化了几代,却仍旧如此,后来若不是段颎这位“战神中的杀神”,铁腕碾压,即使投降也照样坑杀羌人俘虏,羌人闻其名而不敢反叛,这才结束了汉羌之争,充分说明了一点,对于异族,同化不如杀戮灭种震慑来的彻底。

至于后世史学家对羌人降而复叛,多数都片面归咎于东汉政治黑暗,贪官酷吏横行,羌人别无他法,官逼民反之下降而复叛。伏泉对此完全戳之以鼻,毕竟汉羌百年战争可是差不多断断续续的遍及了西汉一朝,而且后来的历史早已证明同化远远不如征服的杀戮可以对付异族。

汉羌战争最早可追溯于西汉末年,自从西汉武帝时霍去病降伏河西匈奴之后,河西羌人便依附了汉朝,后中原乘内乱之机,在河西做大,并时有劫掠寇边之事发生。后来东汉从光武帝开始,便陷入了与羌族旷日持久的战争泥潭中,在马援平定羌乱仅仅二十年之后,参狼羌反叛,杀汉朝护羌都尉,窦固领命再次将其降伏,而正是东汉一次又一次的安抚,让羌人进入了一种降而复叛的模式,因为他们知道最终汉朝也会原谅他们,可谓是有恃无恐。

后世不断美化羌人所为乃被迫行为,只言桓、灵二帝昏庸,致使朝廷政治黑暗,贪官酷吏横行而使得官逼民反,可汉羌之间近百年战争即使将这两位登基的时间加一起,都达不到战争的一半时间,更何况汉羌战争早在灵帝即位不久便结束,这一切能推到两人身上吗?

如果按照史学家之言,是否说整个东汉一百多年就没有一刻朝廷政治清明?难道东汉前期所谓的光武中兴和明章之治都是贪官横行之时?

若如此,那这所谓的盛世未免太过“浮夸”了吧?而且东汉国祚竟然能持续一百多年而屹立不倒,无疑显得太过长命,与史学家所言明显不符。

造成史学家记录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东汉后期皇帝依赖宦官,过分打压士人,使得掌控舆论,甚至修订史书的士人怀恨在心,感同身受,再加上野心家的命令驱使,美化自己篡位的正统性,使得史家拼命往桓、灵二帝身上泼脏水,其中最大的一点便是宠幸宦官。而在史书中,士人们拼命埋汰抹黑宦官,什么阴险毒辣、祸国殃民、心理变态等等词语尽情的修饰。但聪明人都明白,宦官对于皇帝而言是好的,他最大的作用是拱卫皇权,文官、武将、外戚都可能威胁皇权,唯有宦官始终站在皇帝一方。

当宦官灭了,皇权就受到极大了削弱,这也是后来党锢士人在袁绍率领灭杀了宦官后,天子无人保护,很容易就被董卓和曹操挟持的原因。毕竟皇帝于内宫之中无心腹,不能像历代东汉皇帝一样,利用弱小的宦官扳倒势力强大的外戚、士人集团,汉家气数也由此到了尽头。

想到这里,伏泉眼神分外凌厉,杨憙上奏以后,自己定会遭受非议,但他管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士人如何指责,自己问心无愧便好,杀得一胡人,便是为后世子孙少一分威胁。反正本朝不说其他,有段颎杀俘的例子在先,他们再如何也不能动自己分毫。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古文左传

屋外皑皑白雪卷着冷风姗姗落下,屋内一片火红,与屋外形成鲜明对比。臂弯里的玉人像是感到不适,往内蹭了蹭,那柔顺的秀发刺激的伏泉感觉痒痒的,不自然的摆弄了身体。

“唔……”夭儿怕是被伏泉的举动惊醒了,睁开迷蒙的双眼,眨巴着看着伏泉道:“少主不困乎?”

伏泉瞥了一眼夭儿,正对上一双脉脉含情,如水的秋波,不由一笑道:“心中有事,不困。”

“莫非是杨幽州一事?”夭儿靠在伏泉胸膛边,单手轻抚伏泉胸膛,仰着头,挺着俏丽的脸蛋,秀发披散在空中上,适才欢愉后,俏脸红晕未散,双眸如水,爱惜的看着伏泉道。

“嗯”,应了一声,伏泉目光微闪,轻声担忧道:“若杨公仅是向陛下弹劾,倒是不怕,就怕其以后时常来县中巡查,这柳城也就没法待了。”

夭儿听后并未吱声,只是低头贴在伏泉胸上,以此安慰男人,她知道伏泉说得没错,杨憙向皇帝弹劾,这倒没事,毕竟伏泉说到底是外戚,皇帝可不会因为死了几千异族胡人就要惩治他,而真正让人担忧的却是杨憙的官职,堂堂大汉朝秩六百石幽州刺史。

刺,检举不法;史,皇帝所使,州刺史,顾名思义,州刺史即是皇帝派到一州督察的代表,其省察治状,黜陟能否,断治冤狱,督察不法,检举奸枉,分清是非,对地方政事,实无所不包。别看刺史品级不高,才秩六百石,但所察对象却可到秩二千石之太守,刺史可乘传奏事,总隶于御史中丞。汉朝此意,乃是以为断进之士勇于任事,用低级官监察高官。

东汉以后,罢州牧,置刺史,权力逐渐扩大,奏事可遣计吏代行,不复自往。其除了管理领兵作战之事,奏闻之事甚至可以不必经三公委派掾吏按验,郡守、县令对之颇为忌惮,甚至有因畏刺史而解印弃官之事。刺史此时实际已为一州军政的长吏、太守的上级,州郡两级制随之形成,可以说杨憙乃是伏泉的另一种上司,某种程度上,其是比太守还让人忌惮,所以伏泉为此担忧。

“可否让家主代为说情?”夭儿轻声提议道。

伏泉摇头,哑然笑道:“杨公奉公守法,嫉恶如仇,刚直不阿,吾家又为外戚,总是伯父前去说情,恐其亦不待见,此事休提耳。”说完,伏泉将夭儿抱起,搂着她香滑酥软的娇躯,嘿嘿一笑道:“今日大雪,不提此事,来,咱们再来一番闺中之乐。”

对于杨憙一事,伏泉完全不抱希望,这位可是难得在汉末刺史中有节操的一位,其与益州刺史庞芝、凉州刺史刘虔,在东汉司隶校尉与十二州刺史之间,名声愈显,自己在其治下,屠俘之举能被其容忍?

夭儿一惊连忙道:“少主,当心身体,公主可是叮嘱了小婢,要劝诫少主多加爱护身体,莫沉迷女色,唔……”

话语还未说完,便见伏泉已欺身压上,接着便听男人声音急促道:“再敢妄言,以后有汝好看……”

“嗯……”随着两人一阵长长的叹息,顷刻间满屋一片盎然春色。

两日后,大雪骤停,柳城外,一骑打马快速而来,入了城门,便直奔县署而来。

县署后堂内,处理完县内公务,伏泉便于后堂读书。身边还有一人,便是关羽。两人人手一本抱《左传》,皆是一语不发,仔细研读。

《左传》全称为《春秋左氏》,大汉以孝治天下,是以孩童学经之序乃以《孝经》为先,以次《论语》,而后学五经之一的《诗》,此三者不可颠倒、错乱。其他五经之《尚书》、《礼》、《易》、《春秋》则无有先后顺序,全凭个人喜好或家学、师承为先。《春秋》全文不过万余字,因文字过于简质不易理解,所以诠释之作相继出现,对书中的记载加以解释和说明,称之为‘传’,而伏泉家传今文学中,《春秋》唯有《公羊传》与《谷梁传》。

西汉武帝时,采纳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独尊儒术,但其时历经战乱兵燹,先秦儒家的典籍,原本多佚,只是在民间通过师徒父子口授相传。如田何传《易经》,伏泉先祖伏生传《书经》,申培传《诗经》,高堂生传《礼经》,公羊、谷梁两家传《春秋》,《书经》后来改名为《尚书》。这些儒家经典皆是用当时流行的文字——隶书记录整理而成,故称为今文经。因此当时盛行一时的经学也称为今文经学,而在西汉中期的今文诸经中,最能反映今文经学所谓学统的则是《公羊》学。

此生却是伏泉第一次研读《左传》,盖因《左传》虽是最著名的《春秋》‘传’之一,但却属古文经学,是秦末儒生藏起来的用古文所写书籍,与伏泉家传今文经学所属不一,伏完自小便禁止他研读今文学诸经以外的经学,有时候伏泉想来今文经学陷入僵化和繁琐,与伏完这种学术禁锢不无关系。

这一世自己对于学统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偏见,是以数日前得到关羽推荐,他抱着好奇目光便研读了,谁知只看一眼他便入迷了,可谓是手不释卷。如果说《春秋》是一本历史大纲,那左传就是一本百科全书,涉及政治、军事、外交以及经济、文化等等方面。伏泉最在意的是军事,此乃乱世保命之计,经过与鲜卑大战一事,对他触动很大,当时若不是鲜卑不善攻城,加之大意,说不得自己两番血战便要就此损命。想到三国乱世里,那些名士良将,哪一个不是足智多谋,身经百战,自己为了未来。不想学也得硬着头皮学。

不得不承认,左传作者极善描写战事,从战略到战术面面俱到,精彩绝伦。他对于赵普“半本论语治天下”的传言向来嗤之以鼻,但却认为如若读破了左传,最少也能混个将军当当。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见县署小吏跑来,进屋行礼道:“明府,赵辽西有信至。”

“哦?”伏泉抬起头来,看了眼小吏手中书信道:“书信拿来。”

接过书信,伏泉匆匆浏览,脸上露出一丝恍然,赵苞送信竟是如此,稍稍思索,便对那小吏道:“速令城外乌桓部落首领来县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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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憙:熹平六年,蔡邕密言七事中提到“夫司隶校尉、诸州刺史,所以督察奸枉,分别白黑者也。伏见幽州刺史杨憙、益州刺史庞芝、凉州刺史刘虔,各有奉公疾奸之心,憙等所纠,其效尤多。余皆枉桡,不能称职。或有抱罪怀瑕,与下同疾,纲网弛纵,莫相举察,公府台阁亦复默然。”

第一百四十章 可愿通汉

熹平六年十一月初,鲜卑三万骑入塞寇边,一路烧杀淫掠,直取辽西腹地,围攻柳城。柳城令伏泉身先士卒,两番退敌,鲜卑损兵近万,逐退,后复入令支,遇辽西太守赵苞所部步骑两万,鏖战半日,喊杀四起,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鲜卑不敌,先左翼溃逃,后全军溃败,兵卒弃甲倒戈,落荒而逃者比比皆是,胡酋檀石槐弃军而逃,汉军追之,于鲜卑大营毙杀。至此,鲜卑大败,三万骑尽丧辽西,唯两千余骑溃逃塞外,其余非死即降。

是夜,柳城令伏泉率众坑杀降俘两千余人,血染令支,哀嚎遍野,州郡闻讯震惊,塞外胡人皆恐,曰其“伏屠夫”,后闻其名皆不敢犯边。

柳城城池外,一身乌桓人服饰的乌咽带着几名族人,跟着县中传令的小吏,几人骑马而入柳城县署,但几名部落族人脸上均是忐忑难安,不明白“伏屠夫”为何召见他们。

伏屠夫,听此名号当然知道说得是伏泉了,不说他孤城困守,抵挡三万鲜卑军,斩杀近万,令得鲜卑大军寸步难进。而后那日夜里,伏泉率兵坑杀鲜卑降俘两千余人,可谓是令幽州乌桓人,以及靠近边塞的一些鲜卑部落胆颤不已,甚至于有的鲜卑小部落直接北迁百里,生怕汉军此时借大胜之威出塞北征鲜卑。若是如此,自己部落太小肯定抵抗不住,现在不如直接率部落远遁避难,省得到时投降再被汉人屠灭。

进了城池,县内百姓愈多,似乎要把前番连续大雪待在家里所积下的郁闷之气全部发泄出来。不过,来往行人在看到乌咽几人后,皆不自然的避让开,脸上极其不自然,还有几分仇恨,乌咽苦笑,看来鲜卑所犯之事着实让汉人仇视不清,引得自己也被牵连。

鲜卑与乌桓同出东胡,故两族外貌服饰多有共同之处,即使乌咽常来县中与汉人交易货物,联系较多,此时亦不免遭受汉人计较。

若是往常,乌咽一定回部落,不受汉人此气,说不得还会动刀与汉人短兵相接,乌桓人与汉人类似,受不得辱,血族复仇之风颇盛。毕竟他的部落几番大战,出兵出力,也死了百余多精壮,可谓是元气大伤,这时还不受汉人待见,对他而言,何其不公。

不过现在,乌咽却是不敢有此想法,说不得自己先动手伤了汉人,那边这位柳城令就带兵杀来了,毕竟这柳城现在可还有辽西郡兵数千驻扎,自己敢动,那位汉朝外戚一定会屠他部落。

或许带族人叛逃汉朝也不错,不过这个想法刚出现,便被乌咽否定。塞外的鲜卑人连联盟大人檀石槐都丧命汉地,想当年他是何等英勇圣明,竟也有这番结果,而且别忘了柳城县令可是“伏屠夫”,自己能溜走还好,若是被抓到岂不是自讨苦吃?说不得整个部落还要被伏泉屠了,算了,还是安分些好,免得受无妄之灾。

入了县署,随着小吏左拐右饶,终于到了县署后堂,见到了这位已经可以使郡内诸胡闻其名而色变的县令。看着伏泉年轻还稍显幼稚的模样,乌咽却是相信他会是那夜里下令坑杀两千余鲜卑人的屠夫,不过此时伏泉却在与那位“屠胡勇士”闲聊,乌咽知道他叫关羽。

“云长家学却是《左传》,为何不年少从军?”只见伏泉笑问道。

下首的关羽脸色颇为不自然道:“羽父祖皆为文吏,常劝习书。吾幼时尚武,本欲从军,然父早丧,为其守孝,便弃此念。”

伏泉点头,后世一手执青龙偃月刀,一手握《春秋》的关公像极为深入人心,他亦是如此。当然那青龙偃月刀可以不提,那不过是罗贯中杜撰之物,不足为谈,但武圣爱读《春秋》却是必有此事,本来他只以为这是后来关羽潜心想学所致,现在看来却是想差了。

初时知道关羽家学乃是《左传》伏泉十分惊讶,毕竟关羽有此才学武力,不投军真是可惜,现在听闻其为父守孝便能理解了。大汉以孝治国,父丧守孝乃是人之常理,而关羽又是忠义之人,当然不会行不孝之事。怪不得关羽熟读《左传》却落魄在家,毕竟以其武力,又为三河良家子出身,此乃东汉募兵首选,只要朝廷因战事募兵,他若应募,假以时日必定是一方将军。

这时堂外乌咽随着小吏进来了。

“见过明府。”乌咽用着学到的汉人礼仪行礼道。

“嗯”,伏泉应了一声,然后放下《左传》,示意乌咽起身。随后望向坐于下首的关羽道:“云长,去门外守候,无令不得入内。”

“诺。”关羽放下左传,便带着小吏出了屋。

确定屋子里无人后,伏泉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乌桓族长,怎能不知其意,哑然笑道:“乌小帅不必惊慌,此番召汝来却是有事相询。”乌桓分部、邑、落,每部统辖着数百乃至数千个落。落,通常为户之意,每帐户或帐落,人数不等,一户数口甚至数十口均有。若干落相聚则为邑,又称邑落。邑落的头人称为小帅,多为豪人充任,部的首领称为大人,邑落小帅一般受制于部落大人,故伏泉称乌咽为乌小帅。

乌咽道:“不知明府所问何事?”

“辽西乌桓若有异动,乌小帅可愿通汉?”

话语刚落,乌咽眼色一变,大惊望向伏泉,张嘴良久,不知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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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杀:古文里不是全指活埋的意思,多指屠杀无辜,如大规模杀俘和杀平民,史家一般将坑杀这个词用作谴责。

邑落各有小帅,数百干落自为一部。大人有所召呼,时刻木为信,虽无文字,而部众不敢违犯。氏姓无常,以大人健者名字为姓。摘选自《后汉书·乌桓鲜卑列传》

肃拊蒙背曰:“吾谓大弟但有武略耳,至于今者,学识英博,非复吴下阿蒙。”蒙曰:“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大兄今论,何一称穰侯乎?兄今代公瑾,既难为继,且与关羽为邻。斯人长而好学,读《左传》略皆上口,梗亮有雄气,然性颇自负,好陵人。今与为对,当有单复,以卿待之。”摘选自《三国志·吴志·吕蒙·江表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胡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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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天气晴朗,正是出行的好日子,得了朝廷圣旨,伏泉带着一众家眷整理行装出了柳城往雒阳而去。

刘宏封了自己为羽林中郎将,伏泉自然不能再待在柳城了,这个任命虽出乎伏泉意料,却也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自桓帝以来,鲜卑就是大汉朝边境大患,向来胜多败少,此番他与赵苞大破鲜卑三万人,又斩了檀石槐首级,可谓是立了不世之功,升官是必然的,然而以他现在十七岁之龄明显当不了秩两千石太守、相国,若不是他为外戚,以前外放可能连这秩六百石柳城令都可能做不了。

现在任命伏泉为羽林中郎将,却是一步大大的妙棋,以他和宋皇后的关系,成为秩比两千石官却有迹可寻,不说其他,汉武时的霍去病和卫皇后两人关系便与伏泉与宋后类似,当时十七岁的霍去病被汉武帝任命为骠姚校尉,便是先例。而且霍去病当时可是寸功未立,就因外戚身份成为秩比两千石的骠姚校尉,而现在伏泉立了大功,成为秩比两千石的羽林中郎将自然无可非议。

羽林中郎将,官秩比两千石,主羽林郎,掌宿卫侍从,是皇帝的近臣。而羽林郎主要以凉州陇西、汉阳、安定、北地,并州上郡、西河六郡良家子组成,加上一些世袭军功世族子弟和有军功的将士,以伏泉家世和破鲜卑之军功足以统摄这些人。羽林郎人数在一百二十八人左右,并且无中郎、侍郎、郎中之分,官秩统一为秩比三百石,地位要稍低于虎贲郎。

伏泉既为羽林中郎将,朝廷给了他十个羽林郎名额,为了提前收买人心,他当然要好好的假公济私一回。

别看羽林郎秩比三百石,看似不大,但却能让秩比六百石的军侯们打破头争抢。盖因羽林郎属于正统官途,一旦外任,至少是一个司马或者地方长吏,同时以后升迁一片坦途,比从军队里一步一步靠军功向上爬容易多了。故这次起程,随行者多了好几人,分别是盖援、韩当,田猛以及易度之子易固,本来这名额却是伏泉留给易度的,不过其自认年高,仕途出路不大,便把这名额给了易固,加上伏泉原来的心腹关羽、黄忠、徐晃、史阿,便是八人,他们一行将会于路上与信任的五官中郎将赵苞,以及另外两个羽林郎公孙瓒、苏不韦汇合,一同进京。

说实话公孙瓒与苏不韦根本不在伏泉的计划中,前者毕竟有着后世经验,记过忘善,睚眦必报,若其冲突,必会报复上官,刘虞便是明证,而后者来了柳城就差点下套坑了自己,他能把名额给他们吗?

然而,伏泉却有难处。前者便是公孙瓒此次立功甚大,以步骑两万破鲜卑他出力甚多。自己若是匿了其功,不给他这羽林郎名额,公孙瓒如何自己不怕,但是关羽、黄忠等人会如何看自己,说不得会心中给自己自己赏罚不公,嫉贤妒才的印象,那不是亏大了。而苏不韦,则完全是他后台太硬,不说赵苞私下派人授意自己照顾他的心腹,便是远在雒阳的宋酆也是书信命令自己给个羽林郎名额给他这位故吏,没法子,左右一个名额而已,给就给呗,没必要得罪一位将要被皇帝重用的上官,以及一位权势极大的长辈,再说下面有个不屈谏言的硬骨头也不错,说不得他以后会是自己的魏征呢?

柳城外十里,车队刚到此处,便被一众妇女孩童拦下,约有百余人,皆言前来送明府端是热闹。家仆跑来告知时,坐于后面马车伏泉心里顿时惊了,暗道自己才上任未久,也未做出什么丰功伟绩,怎会有百姓前来送自己?

下车一看,才知原是自己相差了,这些妇女孩童皆是那日自己在鲜卑大营里就下的被糟蹋的妇女和被当奴隶的孩子。后来伏泉见他们已无亲人,便令其中妇女若愿意嫁人,便由他赐于幽州边军兵卒为妻,赏赐钱财用于生活,无面目见家乡父老者,伏泉便收其为婢女,孩子中有亲人在世的便赐钱由亲人抚养,无亲人的便自己收留。

出乎伏泉意料的是所有妇女都愿改嫁,即使那少数神志不清的妇女也愿意,后来想想此时汉代不似后世,女子改嫁十分平常,便命府中大赏钱财予其为嫁妆,毕竟即使有兵卒愿意去她们,她们被胡人糟蹋已是事实,在家中地位可想而知,多赐些钱财也许能过得更好。而那些孩童,伏泉则带走三十二人,其他则于县中依旧有家族亲人在,便多赐钱财以供生活。

本来自己府库是根本没这么多钱的,好在缴获鲜卑所抢钱财物资甚多,分赏部下兵卒以后,还有不少结余,赏赐妇女儿童已是足够,伏泉想来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不过太过血腥。

看着一众妇女孩童行礼,伏泉连忙阻止道:“诸位莫要如此,泉不过一稚子,怎可当得诸位如此重礼?”

“明府于胡狗手中解救吾等,又多赐钱财以为生活,吾等虽命苦之人,但怎能不感明府之恩?明府离去,不来送行,岂不是令人笑话?”

“是也,是也,吾等能归家,多亏明府,请明府受吾等一拜。”

“请明府受吾等一拜,谢明府归家之恩!”

……

伏泉无法只能受了众人之礼,这才劝说众人离去,自己面色恍惚的上了马车,命令车队起程。

归家?你们归了,我也要回家了,毕竟那里这一世待自己如亲子的伯父伯母,有自己这一世的回忆,离去数月,怎能不想?

不由得,伏泉想起刘华那时候给他的家书中写的一句诗。

“式微,式微,胡不归?”

看了眼依旧为自己送行的众人,伏泉轻声说道:“是啊,天黑了,我该回‘家’了!”轻轻的,他又细细的哼道:“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语气里,一首表达思亲劝归之情的《邶风·式微》,此刻却多了几分热切归家的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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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百官志二》:“羽林中郎将,比二千石。本注曰:主羽林郎。羽林郎,比三百石。……蔡质汉仪曰:‘羽林郎百二十八人,无常员,府次虎贲府。’”

荀绰晋百官表注曰:“虎贲诸郎,皆父死子代,汉制也。”《汉书·百官公卿表》:“又取从军死事之子孙养羽林,官教以五兵,号曰羽林孤儿。”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四十二章 竖子戾龙也

车队西行,刚刚出了辽西地界,便遇到了同样西行的赵苞一行车队,两队汇合后,出了辽西郡地界,过右北平郡、渔阳郡后,用了约十日时候,到了广阳郡蘇县停留。

倒不是出了其他事情,而且幽州刺史部治所便在蘇县,十余人说到底都算是幽州刺史杨憙的下属,此番立功入京受赏,若是路过蘇县不拜见这位名义上的上官,传出去难免于名声有损,是以即使伏泉与杨憙未见面已有过节,但这份拜见是免不了的。

清早,伏泉脱了厚衣,换身大袖翩翩的袍服,趿上青丝翘头履与赵苞一行人出了蘇县驿站,一起动身前往刺史部馆舍。实话实说,履不如韦沓合脚,韦沓即皮靴,这严寒天气更不如皮靴保暖,但皮靴舒服是舒服,却上不得台面,像拜访长者、上官这样郑重的事必须穿履才行。十二人着装都类似,只是众人除了徐晃外,头上皆多了一顶进贤冠,端是威风凛凛,唯有他与徐晃二人因未成年还在束发,无形之中,伏泉凭白低了手下众人一头。

幽州刺史部治所与广阳郡治所皆在蘇县,两官署分在蘇县一南一北,伏泉不由为这广阳郡太守报以同情,身边有着一个随时督察自己的刺史,特别是这个刺史还十分正直无私,作为一郡执掌军政大权的太守,估计日夜都生怕被刺史弹劾吧,何其憋屈!不过此时新任广阳郡太守尚在上任路上,所以众人倒也免去南城官署拜访广阳郡太守。

众人到了刺史部馆舍,向门口的官仆递上名刺,未久便被接引而入,馆舍和大汉其他官府馆舍一样,不算豪华,稍显朴素,但占地很广,特别馆舍前院有一大堂,非常高,也颇广,里面洋洋洒洒数十人分列数排,着布衣者居多,静静听着台上一鬓发半白的老者讲课,最后几排偶有人回头看见众人也没在意,只以为是来求学的。

来时便听蘇县附近百姓传言,这位幽州刺史除了奉公疾奸、嫉恶如仇,刚直不阿外,平日休沐日还喜欢在官府馆舍开堂授课,讲解经学,无论家境富贵贫苦,皆可来听,是以百姓皆称其贤直刚正,今日见之果然如此,妥妥的一个东汉版的“杨青天”。

想来那台上老者便是杨憙无疑,只见其老态龙钟,背部弯曲不少,外貌看着有些老者的萎靡不振,但其讲课时确实神采奕奕,口若悬河,眼神中不时有一抹精光闪出,全然不似老者。他讲的是五经之一的《尚书》,伏泉闻之应是《欧阳尚书》,是他先祖伏生授欧阳生,后欧阳家世代相传之家学,称为《欧阳尚书》,属今文经学,伏泉细细听来,和伯父伏完相比无甚新奇之处,见杨憙估计讲课好要不少时候,便转头开始随意打量四周。

这时有一中年刺史府掾吏在官仆引领下来到大堂口,与众人见礼后,便言明带众人去后院等待,众人便随其来到一处空旷庭院。庭院一侧看样子应是主人休息之所,能在这休息的除了杨憙并无他人,很显然这位杨刺史未带家眷而来,否则为了避嫌应是不会让他们来后院等待的,那很失礼。

众人便于庭院里闲谈,刚刚经历辽西之战,话题转着转着便到了塞外的鲜卑之上。

塞外传来消息,自檀石槐三万人马覆灭于辽西,其亦身死后,鲜卑逃回部落者只有两千余人,这时候当然是要选立新人鲜卑联盟大人。不过檀石槐诸子中有能力争夺联盟大人位的只有其大儿子槐枞与二子和连,据闻此时双方纠缠不下,甚至已有支持男人的部落大人私下里开战的迹象,整个鲜卑此刻隐隐有一副自相残杀的景象,对大汉来说可谓是幸事一件。

“檀石槐一死,鲜卑内乱,边疆数年必无忧也,此多乃云长之功。”苏不韦一脸真诚的看着关羽赞道,一旁观看这一幕的伏泉心里不由暗笑。似乎数日前这位还要立誓言要把关羽法办,又曾瞧不起关羽,逼的伏泉用激将法把武圣的实力发挥出来,现在却可以如此坦荡的感谢对方,果然是有其先祖之风,坚持心中理念,对方无罪便真诚以待,有罪却是使命告倒。

关羽脸带傲意,坦然接受苏不韦所赞,正声道:“羽深恨不能灭其全军于辽西,报辽西父老血仇。”说完捋了捋他开始慢慢留的短须道,颇有一副装逼的嫌疑,伏泉想着,若是以后这位美须公留到后世所传的那般长须,就不知这位傲娇武圣要如何装逼了。

“兵家胜负之事,全在机缘,云长勿急。今汝已为羽林郎,他日征战沙场,远征塞外,必可了此心愿。”赵苞劝解回应,随后望向伏泉道:“然胡人亦乃人也,收编其众可为大汉屏障,一味杀戮只会让诸胡离心,若国不安,恐为祸也。”

话语落下,伏泉一怔,看了眼自己这位旧上司,暗道还是给了自己情面,就差没张口说自己滥杀无辜了,只是胡人是人吗?

不是,永远也不是。

在这时的伏泉看来,这个问题就和后世抗日战争年代,你问经历过日本人伤害的中国人“日本人是人吗”的问题一样,他们是人类没错,但在受害百姓心里,他们不是,永远也不是。

伏泉正声喊道:“胡人为何人?汉之殊类也。《春秋》有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大汉强盛,诸胡或内附以求朝廷供给,或自立寇边以为存活,更有降而复叛者,不计其数。泉慎思之,此皆乃胡人自古便无忠义之心,一切只为厚利,今日汉强,便附汉室,明日汉弱,便叛汉室,故世宗孝武皇帝收诸胡只可平边患,却不可清边患,后世祖光武立国,大汉四野诸胡莫不欺汉弱而叛,便是明证。故吾以为,于叛汉之胡,皆以‘杀’而震慑其心,段太尉戎事西羌十余年,皆以‘杀’而震羌胡,故数年间未有叛乱,此策甚妙,故‘收胡’不如‘杀胡’,杀其一人可救汉家百姓一人,屠其万人可活汉家百姓万人,不如此,边患不清,汉室难安!”

话音未落,便听庭院内传来一急促喊声,“胡言!一派胡言!竖子!‘戾龙’也!”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以杀服人

刚刚讲课完毕,杨憙未加整理衣袍,出了前堂,便匆匆赶回后院,他未带家人赴任,此刻官舍无人接待上门之人,即使他们算是自己的下官,但将他们滞留后院也是十分失礼的事情。

哪知道刚刚踏入后院,听到众人议论,便停在院外细细听从众人意见,没想到竟然听了伏泉这番言论,当下怒极,开口便怒喝起来。

汝真戾龙也?

戾龙?

伏泉被面前突然到来的杨憙这句话弄得错愕不已,这是到底给自己的是美名还是骂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上官,连番无缘无故的给自己找事情,自己到底招谁惹谁呢?

“见过明公!”不过心中骂归骂,伏泉还是与前来拜访众人一齐向杨憙行礼。

杨憙颔首,“嗯”了一声,随即眼中冒火的看着伏泉道:“汝便是伏羽林?”说完,只见老人家眼睛瞪得浑圆,头发似乎都要竖起来了,手上的青筋迸起,呼呼的喘着粗气,看着像是生气极了,令人害怕不已。

“正是,在下琅琊伏流川。”伏泉行礼回道,心中暗想,肯定又要被这老人家骂了。

果然,只见杨憙怒声训斥道:“果真是那屠俘的‘戾龙’,《论语》有言,上天有好生之德,汝既出自琅琊伏氏,竟做此灭绝人性之事,有何面目去见汝先祖伏公?”

好嘛,果然老人家说话就是犀利,直接抬出自己的祖宗伏生,把伏泉说得哑口无言,一句话也不敢顶嘴。杨憙用的是儒家言论,他若是敢反驳,就是反驳自己的家传学术,传出去,恐怕回京后,伏完知道会气的直接提剑来砍伏泉,只能听之任之。

赵苞眼见情形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道:“明公息怒,流川年少气盛,故大战之后意气用事,杀俘泄愤。然其亦是为国分忧之举,莫要责难太重。”

“罢了,罢了,此事自有陛下定夺,多说无益。今日诸君前来,憙待客不周,已是失礼,吾已令人备好酒菜,诸君便于此就食如何?”杨憙摆摆手,不提此事,语气里大概也知道提也没用,告到刘宏那里也不能动伏泉分毫,索性转移话题。

众人对望一眼,随后赵苞率先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然后,众人争相附从。

许是杨憙年长,牙口有些不好,官舍的餐宴很是简朴,多见素菜,不过众人并未在意,对他们来说此时只要有酒就够了。

入冬后,幽州大雪连番,才停了几日。现在天气端是凄冷无比,加上塞外寒风刺骨,几人皆是换了厚衣,穿了长袍而来,虽然长袍亦是为了冬天特制而成,料子颇为保暖,内中还缝有部分动物皮裘,但终究还是觉得冷了。这时候取来幽州的烈酒痛饮,顿时觉得全身暖洋洋的,所以菜色好坏倒也无所谓了。

杨憙与众人轮流敬酒后,可能是年长酒量渐小,便命人唤来其掾吏代自己陪酒。可巧,便是来时引他们进屋的中年男人,众人随后觥筹交错,开怀畅饮。古代讲求食不言寝不语,除了相互敬酒外,宴中无话。

饭后,杨憙估计年岁大了,又多饮了酒,脸上似有困意,众人见此,相望一眼,随即一齐起身告辞。杨憙大概也知道众人所想,并未挽留,只是送他们到官舍外,这才回去。

路上,赵苞让众人先行,自己留下随伏泉齐走,显然有话要说。

“流川此番杀戮太过,进京后需得收敛,莫忘柳城外放一事,欲害汝者甚多,不可不防。”赵苞用只有两人可听到的声音说道。

伏泉脸露疑惑,这位亦不喜自己杀俘的太守为何如此提醒自己,问道:“明府为何如此抬爱流川?”

赵苞看其脸色,当然知道伏泉所想,豪爽笑道:“吾与流川只是思想不同耳,虽有偏见,各坚所执,却不碍私情。流川乃吾战场手足,此番祸事,提醒所属应当。”

伏泉点头,暗道河北男儿真多乃豪爽率真之人,即使与朋友意见相左,但却不放于心中,伪善交友。想了想,伏泉随即问道:“明府可是不喜余之言论?”

“非是不喜,乃是不妥。吾与杨公不同,杨公以为杀俘不详,不能屠胡,吾却以为杀俘尚可,然却不可乱杀。大汉立国以来,多收四野诸胡,赐地内附,养其部民,战时征其兵以为附庸,羌人、匈奴人、乌桓人等等皆是如此,本意以胡治胡,使胡人自相残杀,不费大汉一兵一卒。若是大汉以后皆用流川策,以‘杀’震之,恐凭白折损无数汉卒,而归附胡人皆惧而弃汉,到时大汉无可用胡人,便是这乌桓边塞十郡骑兵亦会群起而逃,那这朝廷百年谋算岂不是尽皆作废?”赵苞说完便快步离去,留下伏泉一人独走。

看着前方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伏泉不禁摇头,来于后世的他知道,若“杀”真的会让那些胡人溃逃,不再攀附汉室,那自己前世所知道的历史又是什么?相反只有“杀”才会让胡人畏惧和依附,最终短时间血腥融合,而感化,或许用了千年,依旧蔑视汉族,后世所谓的中华一家不就是用来搞笑,网上的少民们不断诋毁汉族先辈,肆意篡改历史,甚至后来某些商业文亦在不断恶心汉人,跪舔少民,这不就是汉族千年落下的“好欺负”名声所致?

突然之间,伏泉想起上次所拉拢之乌咽,在自己的威逼利诱下,又有自己前番屠俘之威,那位毫无节操的乌氏还是同意了做自己的眼线,辽西乌桓若有异动,必会率先通知汉朝。

因为,只有“杀”才可使异族臣服,匈奴欧洲之上帝之缏,蒙元所过之处稍不如意必屠城,明末满清更是屠得数百年江山,若不是自己作死,或许晚晴时候一辈子做个殖民国都颠覆不了统治,以“杀”之威令外族胆寒,畏惧臣服,可见如故。而且这还是后世中国之历史,那西方世界的征服史比者更血腥的多,这些不都生生的告诉他,“杀”乃崛起最佳之途?

一时间,伏泉稍显稚嫩的脸上,一双乌黑眸子里杀机渐显,有朝一日,若掌虎贲十万,必屠尽异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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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摘自《论语·颜渊》

孟子致为臣而归。王就见孟子,曰:“前日愿见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弃寡人而归,不识可以继此而得见乎?”对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摘自《孟子·公孙丑下》

第一百四十四章 涿县巧遇

翌日,众人休息一夜,换上厚衣,车队再次上路,一路西去,便入涿郡,不过天气渐渐冷了。

涿郡,汉太祖高皇帝置,治所在涿县。上古时期,轩辕氏迁徙于此,后神农氏率兵,与南方九黎族首领蚩尤两军大战,不敌北逃,与轩辕氏求助,结为联盟。轩辕氏统帅联盟人马与蚩尤战於涿鹿之野,在大将风后、力牧的辅佐下,大败蚩尤,斩杀其人。涿鹿,便在涿郡以西。

望着萧瑟寒风下的幽燕大地,一种迷茫苍凉的感觉扑面而来,似乎上古时期那番悲壮战斗依旧未停息。伏泉知道,这片大地从不缺英雄人物,远的不说,历史上后来那位一步一步爬起来的汉烈祖昭烈皇帝不就是出生于此?

车队又行两日,天气突然大雪骤至,道路变得异常难行,稍稍感叹了下北方风雪的不可预测,别无他法,只能寻了就近县城前往居住避雪。

很显然,县城守门的兵卒都在偷懒,众人喊了许久才把那缩在城楼取暖的两人叫醒,这才得以入内,马车缓缓入城,伏泉抬头望了眼那被白雪掩盖大半,依稀还能认清的县城名,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若有所思,原来是涿县,不知会不会遇到那位刘皇叔呢?

驿站内众人简单收拾,清理了身上所穿熊皮大裘的雪渍,烤着炭火,取来烈酒取暖,此时便是连平日很少饮酒的夭儿,也是喝了一杯。盖因实在是北方的天气太冷了,出门时候本就寒风凛冽,冷的异常,后来又被冷雪这么一激,浑身上下都觉得凉飕飕的,这时痛饮了一杯,伏泉只感一股热流燃烧全身,顿觉浑身暖和,寒意顿消,不由感慨燕地之酒真烈也!

窗外大雪纷纷落下,庭院里慢慢堆积了无数白雪,厚厚一层,俨然又有一番大雪趋势,伏泉心中一凛,心中暗暗祈祷,这老天爷莫要再下了,不然又不知要耽搁多少时候……

很明显,老天爷没有理会伏泉的祈祷,刚刚消停了几日的幽燕大地,再一次下起了鹅毛大雪。翌日,他醒来锻炼时,庭院外已经积满了一地白雪,早已过膝,令他打消了今日练习五禽戏的打算,索性回屋取来《左传》,慢慢研读。瞧着天上依旧飘落的雪花,显然这场雪还要几日才好。

一连两日,雪几乎没停过,不过是大与小的区别,等到第三日,雪势终于停了,天上也射来不算暖和的阳光,照在脸上平添几分柔和。

官舍里,早有县署的官仆奴婢在官舍内外扫雪清理,随着地上白雪混着泥土被扫到沟壑里,几日里被笼罩在冰冻里的涿县县城似乎重新焕发了生机。被困于家中几日的百姓相继出了门,一时间街上人来人往,特别是涿县南市大雪之后终于开始,各色商贩纷纷登场,一时间商肆里五吆六喝之声不断,好不热闹。

涿县城东一家酒肆里,往日生意皆是异常红火,特别是冬天,更是宾客盈门,络绎不绝,盖因酒肆一道特色美食“炖狗肉”十分出名。

燕地有一句俗话:伏羊冬狗,意思是夏天最宜食羊,冬天最适合吃狗。虽然此时还没有出现使用狗肉好处的医学典籍,但汉人无疑是聪明的,食用狗肉可以温补脾胃、补肾助阳、壮力气、补血脉的一些功效慢慢吃了出来,因此冬天,狗头狗腿甚至是狗鞭,都是抢手的好东西。

这时代,狗也是主要肉食之一,与羊豕有同样重要的比重,尤其燕地食狗肉的风气由来已久,特别是严寒冬日,饮一杯当地醇厚的烈酒,食一口温热的狗肉,可谓是浑身火热,取暖舒畅之极。

今日店内来了数名顾客,他们除了有夹着辽西口音的本州人士,还有操着三河口音的客人,小厮殷勤的将他们带到大堂还空着的靠近门口一张桌子。不一会儿,在客人的催促声中,连番上了好酒好菜,这其中当然少不了那炖狗肉。

伏泉饮了口烈酒后,赶紧夹起一口狗肉,道“怪不得这酒肆生意如此之好,这狗肉真是美味。”

“是极!是极!瓒于辽西所食也无这家美味。”公孙瓒立即附和道,随后,其他几人见机也相继赞道。

雪虽然停了,但城外道路依旧难以通行,伏泉见此索性约人出来游玩,听了这家酒肆名号,便慕名而来。一行人里,除了赵苞母亲生病,赵苞推辞外,也就苏不韦推脱未来,伏泉想来他定是去赵苞那里帮忙照顾了,这个“有气节”之人,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至于赵苞母亲,也是月初与赵苞夫人一行人往辽西见赵苞,正好赶上了鲜卑大军寇边,当时鲜卑围柳城,幸好伏泉吸引了鲜卑大军几日,令得他们提前得了消息,立马绕道前来,不然天知道会出什么事情。不过也正是如此,老人家路途颠簸太多,身体变得差了。加上这时赵苞才刚刚升任太守未久,又因大功被招入京师为五官中郎将,连番寒风大雪之下,身体出了毛病,幸好于忠在车队里,一番诊治倒也无大碍,只是气血不佳,劳累所致,开了几服药注意休息便好。

众人大快朵颐,觥筹交错,其他菜品不说,仅是那狗肉顷刻间便见了底,此时已是上了第二次了,就在他们又喝了一杯酒后,他们的酒席旁,传来刚才那小厮熟悉的声音。

“张小郎君,这里请!”

“嗯!”只听一声带着冷哼,随后便见一身高五尺左右的幼童,脸上带着傲睨一切的神情,斜眼看了眼他们一桌,然后坐到那空着的案几上,拍案喊道:“好酒好菜快些上来,待会吾那刘家哥哥来了,若是见不到酒菜,定要汝好看!”

“郎君稍等。”那小厮一脸殷勤赔笑道,随后跑开。

幼童嗓门出奇的大,伏泉几人转头望了眼那孩童,心里暗道这少年郎真是骄狂,不知收敛,以后怎得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跑来,接着酒肆外走来两少年,快步走来,刚要入众人旁边酒席,其中一人却瞧见伏泉一桌中竟有熟悉人影,细细一看,当即大喜跑到公孙瓒身旁喊道:“大兄,来了涿县怎不通知小弟,莫非瞧不起小弟乎?”

公孙瓒转头看了那人,失声喊道:“玄德?汝怎在此地?”

刚刚又痛饮了一杯酒的伏泉,当即愣神,手中耳杯随手摔落案上,一脸诧异的看着那长耳少年,暗道不会这么巧吧,这都遇到刘大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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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北逐荤粥,合符釜山,而邑于涿鹿之阿。摘自《史记·五帝本纪》

涿郡城北有涿水,西出涿鹿山,故名。摘自《水经注》

第一百四十五章 游侠少年刘张简

酒肆里上演了一出兄弟情深,久别重逢的温情戏码,倒令在场众人纷纷注目于此,不过伏泉望之,有人见到那大耳少年时,却是露出厌恶之色,连忙低头食用自己案上酒食,不再理会。

“此番避雪入城,今日才出来,却是忘了去寻玄德,是余之过也。”

“大兄切莫如此,是小弟错怪了,听闻大兄于辽西斩杀胡狗甚多,弟深佩服,今日来此,必须与小弟痛饮几杯,方可离去。”刘备拉着公孙瓒手臂,一脸真诚道。

“一定,一定”,公孙瓒与那少年长谈数语后,才想起所在何地,连忙拉着刘备转身向酒席众人道:“诸君见谅,是瓒失礼了。玄德莫急,先与吾见过诸君,这位乃伏羽林,这位乃是解良人关云长也,这位……”

“涿郡刘玄德,见过诸君。”

经过公孙瓒引见,众人相互见礼,伏泉这才确认心中所想,果然是他,那个以汉室宗亲之名,颠沛流离数地,投机于各路诸侯,一生闯荡,百折不挠,三分天下,终据其一的“老革”。

刘备身长约七尺,垂手下膝,脸容粗豪,令人惊奇的是他的耳垂厚而长,看着很有福相。此时一番了解,伏泉才知刘备与公孙瓒于两年前在大儒卢植处求学相识,一见如故,关系密切。后来卢植出仕,两人就此别离,已是许久未见,所以适才刘备见到公孙瓒欣喜不已。

“明府不知,玄德说来还是明府远亲,其乃孝景皇帝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世居于此。”不知何故,公孙瓒竟然提起刘备出身,接着又对刘备道:“玄德,此乃不其侯伏公之侄。”

刘备一怔,随即恍然,明白自己这位大兄在提携自己,连忙上前与伏泉见礼道:“备见过兄长,兄长远来,招待不周,还请恕罪。”

话语刚落,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伏泉,等他回话。伏泉哑然失笑,这位“老革”真是有个好兄长,竟然主动帮他做推销,怪不得历史上刘备有求,公孙瓒多会应允,不过自己可不敢和他多加靠近,毕竟历史早就说明了这位主儿的强大野心和那高超的政治手腕,可不是自己能驾驭的。

伏泉笑道:“自家亲戚,勿需如此,来,多饮几杯。”他很委婉的揭过此话,语言看似热情,然语气稍显平淡,却似浑不在意一般。

看着面前少年的表情,刘备早有预料,他并未幻想这位外戚听了自己身份能立即出手提携自己,现在能认识便是不错了。说实话他这远支宗室的招牌虽然响亮,但这招牌真没什么用,西汉末刘姓宗室人口就已达十数万人,而今算来,没有一百万也有五十万,就凭他这破落身份,根本难以受到重视。

念及次处,刘备心中愤慨,但未表露。他祖父刘雄,举孝廉,官至东郡范令,父亲刘弘亦仕州郡,可惜早死。后来幼年丧父,家道破败,沦落到同母亲贩履织席的地步,受尽人间辛酸,养成了少言寡语的性格。若不是同宗刘元起时常资助他,他还不知能不能生活得下去,后来刘元起更是让他和其子刘德然一起到缑氏山拜当时辞官的同郡人卢植为师。

到得缑氏山,相遇公孙瓒,公孙瓒身材魁梧,丰姿伟岸,声音洪亮,喜欢大声说笑,面对鼎鼎大名的儒宗卢植也能做到不卑不亢。刘备首次感觉到,原来,竟然有人可以活得这么潇洒,很是羡慕,遂认公孙瓒为兄。

公孙瓒金银缠身,出口阔绰,充满着世家子弟风范,两人相处的一年多时间,刘备再也不是家乡那个没见过市面的卖鞋穷娃,而是变得喜狗马、音乐、美衣服,甚至在一个艺妓身上破了处,从男孩变成男人。毫不客气的讲,公孙瓒对他的影响比老师卢植还要深刻。

后来随着老师卢植重新出仕,诸弟子分道扬镳,刘备回到平静而祥和的家乡,虽然头顶大儒卢植弟子的光环,然而他不甚爱读书,五经学的一般,加上家里无钱无势,莫说举孝廉,便是当郡县小吏都不够资格。可刘备已非曾经的刘备,他不愿再过那种苦日子,便走出家门,厮混郡内,开始了游侠生涯,靠着自己落魄宗室和大儒子弟的身份,这一混,便混到了现在。

期间,身边除了多了一些亡命好友外,也多了两个忠实兄弟。比如身边这能言善辩的简雍,以及身边另一个少年,本郡一祖上屠户出身的张家郎君张飞,其家资不少,又是家中独子,知道其乃卢植子弟,宗室后人,与刘备交好异常,时常请他喝酒吃肉。

某种意义上讲,现在的张飞就是经济拮据的刘备,偶然间发现的一个关系较好的免费饭票,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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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雍字宪和,涿郡人也。少与先主有旧,随从周旋。

张飞字益德,涿郡人也,少与关羽俱事先主。

摘选自《三国志》

这里简要说下我对刘关张的看法吧,如果三国志未记载相貌,我会用演义的样貌来代替。

首先刘备不提了,三国志里面说的很清楚了,他的汉室宗亲身份不用提了,至于“典略曰:备本临邑侯枝属也”,这就算了,毕竟三国志记载比它严谨。然后是关羽张飞,“魏谋臣程昱等咸称羽、飞万人之敌也。羽善待卒伍而骄於士大夫,飞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

我是这样理解的,关、张二人万人敌应该是和项羽一样,个人武力高超,带兵部队战斗力也是一流,万夫难挡,并不是说两人可以单挑一万人,那是傻子才相信。

关羽关心兵卒,所以部队效死,战斗力高,而且不喜欢士大夫,那就只有一点,只能是他家境不好,受过豪族打压,在清代的《关帝志》里有写关羽文人家族,所以我就擅自推测其可能家道中落,后来守孝没有提前出仕。

下面就是张飞了,他是不是屠户,三国志没说,但我写他祖上屠户出身,也是为了剧情衔接,顺便照顾一些演义迷。

先主常戒之曰:“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挝健兒,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由此看出,张飞敬重士族,却对兵卒刑罚过重,就是说张飞军法严厉,瞧不起兵卒,兵卒出错便是打杀到死,所以兵卒怕死而敢战,如同秦朝一样,将士兵当做战争机器,靠严酷的赏罚制度激励士兵敢死敢战,这就是史书说他“暴而无恩”,指他暴躁性子烈,执法严酷无恩义。而不喜欢兵卒这种基层人士的应该为豪族士人群体,但很明显张飞两者都不是,那只剩一种可能,就是乡下土财主,那种开始走向豪族的社会雏形,所以张飞才喜欢士人,因为这是他家族成为世家的梦想。这就类似于现在的暴发户家族,几辈人都富裕,不是官员富商,却一直想往这方面努力,有点闲钱就瞧不起穷人一样,而屠户在汉代是个有钱职业,给他祖上按个屠户出身,他自己是个乡下财主富二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第一百四十六章 汉室三兴

酒肆里,人声嘈杂,各种嬉笑打闹声不断,端是好不热闹。

伏泉向本来刘备要去的那一酒席瞥了一眼,心有所想问道:“玄德既与友人前来就食,何不介绍相识一番。”

刘备连忙拉着另一案的两少年来,分别将年长与年幼少年介绍与众人道:“此乃余好友简宪和,张飞,皆是余郡内好友。”简雍虽未成年,但与伏泉一样,少时游学,是以早早取了表字,而那张飞一未游学,二不似徐晃这般早早入了仕途,三亦未成家,故此时未有表字。

细细观之,简雍一脸懒散之相,穿着一身简朴儒袍,看着很是平常,真正让伏泉在意的是那个身长近五尺,极尽雄壮,肌肤微黑,浓发粗眉,目若悬珠,声若巨雷,势如奔马的张飞,虽然此时他年纪尚小,但看着甚为威武雄壮,想来长大后定然不凡。

“汝这人休得猖狂,吾大兄英雄人物,汝岂能肆意不敬?”张飞年少不知事,加上本身就是个火爆脾气,此前见伏泉对刘备不冷不热,甚为恼火,要知道在涿郡内,那个游侠少年不卖他大兄刘玄德的面子,是以怒声喊道。

刘备一听当即一惊,立即喝斥张飞道:“莫要胡言,此乃杨刺史所呼‘戾龙’也,大破鲜卑胡狗之俊杰,岂是吾辈可比及?”说完连忙看了眼伏泉,见其脸色无甚变化,心中稍安,要是因此就与伏泉结下梁子,那岂不是亏了,不由得心中埋怨张飞,但并未表露。刘备乃汉室宗亲,虽然现今家道没落,但他心中一直有野望,能有朝一日荣华富贵,出人头地,当然要时刻珍惜眼前机会,怎么能因为张飞无礼就错过结交权贵之机缘。

张飞听后也是一愣,惊呼道:“戾龙?伏柳城?”见到刘备点头,立即赔礼道:“明府见谅,飞胡言也。”此时杨憙称呼伏泉为“戾龙”之事,早已被人传开,毕竟时下平民百姓娱乐活动较少,加之又敬重英雄豪杰,伏泉前有“治瘟”之名,现又有破鲜卑之功,他的事情只要传了出来,必定会被争相传送,所以刘、张二人知道并不稀奇。

汉承先秦遗风甚多,比如“龙”在这个时代还不是独属于皇家的代言词,它更常常被用来称呼一些德行高洁、腹藏锦绣的高才名士。春秋时,孔子在跟他的弟子谈起他与老聃的会面之时,就用“至於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来盛赞老聃的才华卓绝。时下才华横溢之士在拥有一定声望之后,他们的行为也常常能够得到士林之中最大的理解和善意,所以他们往往在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之后,不但不会遭受非议,反而会被看做是一种洒脱率真的士人性情。例如蔡邕之“醉龙”雅号便是如此,而后世熟知的诸葛亮的“卧龙”之号,也一样都是一种对其才华品性的美称。

所以,伏泉当时初闻“戾龙”之号,也在反思杨憙到底给自己的是美名还是骂名。“龙”便不说了,“戾”这个词便难以理解了,词意很多,但与杨憙先前弹劾自己杀俘所为,伏泉更倾向于“猛贪而戾”、“诛严不为戾”之戾,即说明自己杀俘残暴,又不贬义的用“龙”来美化。反正,不管这是美名,还是骂名,伏泉是又一次出名了,毕竟杨憙亦是名士之流,为官又清正秉公,于士人、百姓之中名声响亮,他这一番喝斥,知晓之人当然纷纷传播,伏泉想来恐怕他回雒阳,这名字也早就传遍雒阳了。

随着张飞赔罪,伏泉倒并未发怒,张飞的事他能不熟悉?想他若不暴躁冲动,行法严酷,若是他做事稍稍缓缓经头脑思考,善待犯错兵卒,估计也不会有后来的下场。望着刘、张二人,不断点头,两人外貌脾气果然皆有特色,随后伏泉忽然大赞道:“涿郡真人杰之地也,未想今日却遇如此之多俊杰!”

话音刚落,引得围观众人不解其意,毕竟伏泉刚刚还被张飞喝斥,现在怎么称赞起来?虽然张飞业已赔礼,但毕竟拂了伏泉面子,众人只当是伏泉涵养极好,并未在意,不过上官赞叹,他们作为下属,一群人当然要卖面子,当即一齐附和夸赞起来,直把刘备几人说得颇为不好意思,要不是伏泉轻咳几声这才制止局面,否则指不定要多久。

酒足饭饱,两行人举杯对饮,相谈甚欢,伏泉因遇到刘、张二人,心思已不在吃喝上面,对于旁人所敬之酒并未像开始之时一饮而尽,多为浅尝辄止。其他人见此只以为伏泉已到酒量,碍于伏泉乃是上官,并未强求,未作言语,他们不知道的是,伏泉一直在观察刘、张二人。

一番注视,伏泉不禁哑然失笑,他本以为关羽应会和刘、张擦出许多火花,未想现在已为羽林郎的关羽对于刘备这游侠并未太多在意,令得一直笑脸相迎的刘备吃了不少闭门羹,不过很显然这依旧没让刘备气馁,依旧死命要与关羽结交。至于张飞,似乎因为其刚刚表露的傲气,令武圣颇为不满,又或许其太年幼,关羽一直未有正眼相瞧,倒是让伏泉感觉颇为有趣,或许这样改变已知历史倒也不错。

当然,期间也有让伏泉面色不好的地方,刘备在武圣这里进展不大,竟然直接向黄忠讨好,联想到刘备崛起的历史,看的伏泉心里一阵火大。

大耳贼,想什么想,这些人现在都是我以后的助力,你现在就想撬墙角吗?

不过,后来想想或许刘备只是单纯的想要结交豪杰,这才稍安,同时心里更对这位汉烈祖警惕异常。在伏泉看来,刘备有雄才,甚得众心,宽仁有度,得人死力,放在何时都是枭雄人物,可惜生错了时代,他号称汉室宗亲,混了大半辈子也就得个“老革”的评价,若不是后来袁绍败亡,刘表亦猝,他继承了袁绍的政治遗产,估计所谓三分天下只是妄想。而在汉末,这类看似生错时代的例子数不胜数,吕布勇武无敌,名士却皆以“壮士”待之;孙坚升至两千石太守,封县侯,却只因庶族出身亦不受重视;公孙瓒小吏出身,亦久被士人鄙视,干脆和算命、贩贾之流为伍。

在这个出身胜于一切的时代,刘备能起来不得不说是一种运气,只是与刘邦、刘秀相比,他的运气无疑小了些,不然说不得历史改写,来个“汉室三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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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敢而很,猛贪而戾。——《荀子·荣辱》

诛严不为戾。——《韩非子·五蠹》

解释下刘表、刘备是袁绍政治遗产的问题,刘备继承徐州后,打不过袁术,便用他圆滑的政治手段投靠了袁绍寻求庇护,主动奉袁绍为盟主,而这时候兖州曹操、豫州周昂、荆州刘表、扬州刘繇和刘备一起,都承认袁绍对他们的领导盟主地位,算是同盟上下级关系,后来刘表接纳刘备也不全是因为汉室宗亲和需要人抵抗曹操的关系,更多的是两人都曾经是袁家一份子而已。而三分天下,说到底不过是孙、刘、曹三个袁家小弟,野心大了,由曹操运气好噬主,然后三个人瓜分袁家政治遗产而已。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定计宋伏

两日后,天气晴朗,但依旧偏冷,路面不再泥泞,此时赵母身体安好,坐马车倒不必怕再出变故,车队这才离去。

“赵五官、伏羽林,备便送到此,不远送也。”刘备一身老旧儒袍,于涿县城外送别道。

赵苞回曰:“玄德就此别过,来日有缘相见。”说完登上马车离去

“他日有缘,再叙前事。”伏泉语带玩味的回道,随后亦上马车。

望着渐行渐远的涿县县城,马车里的伏泉这才心中稍安,想起结识刘备后的两日里,这位圆滑,惯会结交的汉烈祖,不断登门拜见。而看门官仆一方面也是畏惧刘备于涿县之名,另一方面又知公孙瓒与刘备亲如兄弟,是以不加阻拦便放行,这就害苦了伏泉,面对刘备的厚脸皮接近,他也只能“笑脸相迎”,似乎两人的关系在一步步升温一样,但真正知道情形如何的也只有当事的两人而已。

不过,两人在做戏,有人却不会,赵苞便是如此。在听公孙瓒提及其同门刘备之名后,便让他代为引见,认识一下这位大儒卢植的弟子,结果不知何故,赵苞竟然大为称赞刘备“非常人也”,与其相交甚欢,这才有刚才刘备出城远送二人之举。

果然枭雄就是枭雄,总会有闪光点给人看到,只是这一世你的际遇又该如何呢?

伏泉冷冷想着,双拳紧握,暗道管你这个汉烈祖如何,就算你是汉高祖,汉世祖又如何,天下大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敢挡吾前路者,必让汝死!

寒风如刀,凛冽的咆哮着,马车外风声大震,似乎预示着一丝不平静……

此时雒阳城内的皇宫里,长秋宫中,刘宏正眯着眼看着木匣内的一颗人头,脸色异常兴奋,那人头不是别人,正是鲜卑亡酋檀石槐的人头。刘宏下旨让赵苞携人头进京,赵苞真的不傻乎乎的真的悠闲的坐马车带着,接到旨意便派一队精锐骑兵携檀石槐人头,马不停蹄赶往京师进献胡酋首级。

檀石槐首级显然早已被洗净,又被特殊处理,用盐腌过,是以并未腐坏,反而栩栩如生,若非知道此胡酋已被斩首,此刻头颅更是清晰的放在木匣内,刘宏还以为这是个大活人呢!

“陛下,檀奴儿此番立功甚大,却未封侯,其若回来,说不得要抱怨陛下这姨夫不公道。”皇后宋氏此刻脸露喜色道,话语里更是带着不少调笑意味,自家外侄立了如此大军功,怎能不喜。特别是这一次更是斩杀了令朝廷头疼的鲜卑胡酋檀石槐的首级,使得自己在后宫中地位更加稳固,君不见今日皇帝直接带着胡酋首级在长秋宫中欣赏吗?此刻,那令人害怕的首级,反而在宋后眼里格外的令人高兴。

刘宏听了眉头一皱,冷冷道:“朕又能如何?朝堂那帮家伙拼命阻拦,檀奴两番惹祸,早就惹怒了袁氏,怎会让他轻易封侯?就是这羽林中郎将还是朕逼的。”说完,不知何故,锐利眼神深深的瞥着身边侍候的袁赦,语带莫名道:“是吧?袁常侍?”语音亲切,但却有种阴冷气息。

袁赦脸色一紧,但多年遇事,曲折不断,早就练成了遇事宠辱不惊的功力,只见他笑着回道:“奴婢乃陛下之人,怎知宫外之事?”一句话,就将自己与袁氏撇得干干净净,只是这话对刘宏而言有多少可信度,只有刘宏自己知道了。

“哼!汝知得还少乎?”刘宏反驳一句,待看到袁赦惶恐样子,心中一软,念及宦官自从自己入宫即位以来,照顾自己辛劳,便无心再责难与他,随即命令道:“令大鸿胪择选吉日,将此贼首级献于太庙,朕要让先帝见一见这鲜卑胡酋的人头。”

“诺!”袁赦如逢大赦,连忙行礼离去。

出了宫门,袁赦令自己心腹小黄门前去传旨,然后便命家仆去请袁家府邸,请袁逢往其府邸一会,自己则坐上马车,一边沉思今日之事,一边往自己府邸而去。

刚才于长秋宫内,皇帝刘宏态度明显对自己不满,或者说对他身后的袁家不满。毕竟按照皇帝好大喜功的性子,今番打了这么一个胜仗,那还不要好好折腾,告诉天下人自己不比先帝差,他要献檀石槐首级于先帝面前,固然有令先帝高兴之意,但又何尝不是要在先帝灵前好好显摆一下的缘故?

而去现在皇帝还不止要这样折腾,其更欲大大的封赏有功之臣,来告示天下,他武功卓绝。但现在赵苞、伏泉之功本可封侯,却被袁家阻止,刘宏能高兴吗?只是自己现在与伏泉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怎会让伏泉如此轻易封侯,能让他好过吗?

明显,不能。

袁赦回到府邸,脸上忧心不已,盖因伏泉回雒阳已成定局。未想自己百般手段使尽,竟然未动其分毫,反而让这家伙立了一大功,莫非他是外戚里天生克宦官的死敌吗?

一番自怨自艾,直到太仆袁逢到他面前,这才让袁赦记起身处何地,连忙将自己于宫中所发生之事告诉袁逢,欲让他献些计策。

“周阳,伏流川入京在即,必须想计策打压于他,宋氏崛起吾等已招架不住,伏氏再起,其定不会是窦游平,必是粱伯卓无疑,到时宫中、府中,谁人可比之?”袁赦焦急道,窦游平便是窦武,粱伯卓那是粱冀,袁赦此语意思明显,宋伏崛起,绝对不是窦武那样的公平执政,人人都有话语权,他们一定是粱冀那样的跋扈将军,权倾朝野,外朝、中朝纷纷避其锋芒,若是皇帝信之,两方于朝堂定然如提线木偶一般,任人宰割。

袁逢当即大惊,他们袁家当初扳倒粱冀可是废了多大努力,此时若再出一个粱家那样的势力,那他们袁家岂不是又要失意于朝堂?还能再占据朝堂有力位置吗?

“莫急,兄长莫急,伏家小儿入京,又能如何?到了宫中,一切便由不得小儿猖狂了。”袁逢细细思索道。

“此话何言?”

“兄长莫忘了光禄勋谁人也?”

“袁公熙!”袁赦面色一愣,豁然道。

“正是。”

“以其秉性会助吾乎?”

“吾两家本是同宗,其应会相助……”袁逢语气一顿,含糊道,事实上他自己都对那位辈分上是他族祖的袁滂不太信任,可是现在事态紧急,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吾家麒麟儿

十二月的冬季更加寒冷,真可谓寒风如刀,刀刀刺骨,这样的天气里赶路是件非常愚蠢的事。

幸好一路西行再未遇到风雪天气,众人也未拖沓,白日赶路,夜间入城休息,幽州距离京都雒阳全程一千余里,众人一路风尘仆仆,到十二月中旬方才抵达雒阳城郊。

雒阳城午后,延熹里,今日的不其侯府格外热闹,不时有宋氏、伏氏的门生好友入府拜访,忙的府里奴仆前后接应,好不轻松,一点闲下来的功夫都没有。

不过好在女主人阳安长公主刘华提前给每人都赐了赏钱衣食,这才让众人高兴许多。其实他们也都早预感到府里今日的忙碌,没有其他,只因为那位外放幽州的家主侄子泉郎君,携大破鲜卑之功受赏入京了,今日便是他归来之日,听到风声的雒阳落魄官吏,想要攀附宋、伏两家者今日能不前来拜访吗?

中东门前,家仆将“传”交予守门兵卒确认,随后在懒散兵卒的放行下,车队众人鱼贯而入。经过守门兵卒身旁时,伏泉不由摇头,暗道这京师之兵果然荒废久矣,战力与边军不可等同而论,后来想想自己真是多事,历朝历代王朝承平百年,京都城内的兵马那个战力高?

阔别数月,伏泉再一次见到了大汉京都的繁荣昌盛,雒阳城内依旧是络绎不绝的人流穿插,各色人等一应俱全,直把车队某些人看得呆了。

赵苞、苏不韦二人不提,早年间都来过雒阳,此时脸上未露失态,但其他人便皆惊慌失色。盖援、公孙瓒等幽州一系人不提,便是关羽、徐晃所在河东郡,虽然紧邻河南尹,对于雒阳繁华亦有耳闻,但此时见了亦是惊呼连连,直叹半生荒度,竟于此时方得见雒阳繁盛。

车队入城,行到自家府邸,门仆中眼尖之人看到前方打马的黄忠,高兴至极,连忙招呼其他苍头,前来接待众人,而早得了刘华吩咐等待迎接的伏安,更是直接跑到车队当中伏泉所在马车旁,一脸殷勤的上前嘘寒问暖,同时言道家中主公主母自前日收到飞骑传书,早已等候多时了。

未几,便见一身锦袍的伯父走出府门,脸色喜悦喊道:“吾家麒麟儿来也!”其身后还有不少人相随,乌压压的一片人头黑影。

还在与伏安闲聊的伏泉望到伏完出迎,大吃一惊,急忙几个大步上前,不顾地上冰寒,到伏完面前屈膝叩拜,口中喊道:“自古岂有父迎子之理,孩儿不孝,怎当得大人亲自出迎?”

边说边拜,而后仰头看着时隔数月不见的伯父,竟发现其原本乌黑的鬓发竟有一丝斑白,相貌堂堂的脸上亦是苍老了许多,额头又添几道深刻的皱纹,思及前事,伏泉心中一阵心酸,又是一阵心疼,伏完于雒阳好好的皇戚贵族生活能有何事能令他发生如此变化,当然是他这个亡兄遗子外放边郡为官所致。念及于此,伏泉暗道自己让伏完担心了,自己真是不孝。

伏完扶起侄子,用力拍了拍伏泉的肩膀,笑着说道:“当得!当得!吾家有子定功边郡,大破万军,取胡酋首级,辽西父老,三边百姓从此无鲜卑之忧,边境心中安宁,吾终不负汝父之托,心怀大慰、心怀大慰……”

“君侯洪福,家中有子如此,夫复何恨?”伏完身边一众人等皆言道,他们皆知伏泉乃是伏完亡兄遗子,此时当然明白伏完为何高兴,同时心里也在暗中拿自家家中子侄比较伏泉。结果发现家中竟没一个晚辈能比伏泉相比,无一不叹服,暗恨自家怎么不出一个伏泉,不由得心里又隐隐羡慕伏泉这份仕途人生。

毕竟,论起家世、背景、才华、功绩,伏泉可谓个个都能让外人却步,抛却其大儒世家,皇亲贵戚的家世背景外,他简直文武双全,诗赋就不说,流传的几首,哪一首不是绝世佳作,武功也别提了,大破鲜卑,斩其胡酋首级,这份功绩,观国朝前后四百余年,与其同龄者唯有霍去病十七岁时轻骑斩匈奴可比也。

世上如何能有这般人物,想想自己十七岁时,还在为得朝廷一郎官而努力,可这位现在却已经是秩比二千石的高官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时赵苞等人或是下马,或是下了马车,一齐走来,与伏完等人相互见礼。此时他们尚未得到印绶文书,不算正式就职,自然去不得官府所安排的官员住所。若是让他们去雒阳城内寻找下榻之所,传出去说自己待客不周,那无疑对伏泉来说是一种讽刺,是以伏泉便拉他们入府小住几日,待朝会后,刘宏正式任命,自然搬去官舍居住。

众人客套寒暄一番,随即入府,依旧是记忆里那熟悉的府邸,只是显然府内外都精心收拾了一遍,伏完、伏泉还有赵苞三人走在前方,相互谈笑,身后其他人缀在身后,任何时候都讲求身份,伏泉三人都是两千石高官,其他人官位哪有这般品级,有的甚至还是白身一个,无甚名望,哪敢同行于他们一旁。

当然,这也是这些人今日前来的原因,毕竟和伏泉官位品级同等的,或者名望大的,一定不会今日前来,他们要来,之后递来名刺约好时间便可,到时候或许就没他们什么事了。毕竟这些大人物聊起来,谁会管他们这些无名无权小人物的拜访?不如今天就过来露个面便好。

路上不时遇到熟悉奴仆,他们见了伏泉等人笑脸行礼,不一会儿便到了大堂。与此同时,众人的家眷自有伏府奴婢引着送往客房,幸好不其侯府极大,不然一下子容纳这么多人还真得有些吃不消。

……

夜幕低沉,冷风更加令人胆颤,今夜为伏泉一行人接风洗尘,大堂里宾客皆是喝得尽兴,不少人都是被家仆搀扶而去,也不知他们究竟喝了多少?

伏泉自己也是喝得也不少,踉踉跄跄的步行回了熟悉的院落,屋里的夭儿眼尖的跑来扶他回府,嗔道:“少主喝高了,怎得不令奴婢相送,若是路上出了事情,可如何是好?”

夭儿的话伏泉没接,只当不知,入了屋子便躺上床榻休息。远方似乎传来熟悉的琴声,似乎饱含些许思念,伏泉知道那是刘坚所弹,今日有外人在,府中女眷一直避嫌未露面,就连刘华亦是如此,一直呆于后院。

天色不早,此时还不睡,刘华莫非有事?等人乎?

第一百四十九章 愿得一心人

清早,一阵冷风吹进床榻之上,顿时把还在酣睡的伏泉一激,连忙裹紧被子,同时向熟悉的地方伸手搂去,希望靠那玉人火热的体温,来驱散寒冷。

不巧,竟一把搂了个空!

人呢?

伏泉顿觉不对,连忙睁眼,只见枕边已无熟悉的佳人,举目望去,发觉正披着厚裘,正于屋内案几上摆弄饭食。

“少主,醒了!”未几,夭儿可能心中感觉不对,一抬头,便看见伏泉正注视着她,随即开口问道。

“嗯,不过还想再睡些时候,幽州苦寒,一点也比不了府中。”伏泉裹着被子,随即拍了拍身边床榻,狠声道:“来!再陪吾睡会儿。”

夭儿白了眼伏泉,不理会他,依旧在案几上摆弄。她怎么不知这位少主想法,此时伏泉哪有睡觉的想法,分明就是想白日宣淫,现在府里那么多外人,她怎会从伏泉心愿。

伏泉见夭儿不理,大觉无趣,怒道:“欺吾不怒乎?”

许是明白自家少主发了脾气,夭儿不敢怠慢,毕竟主仆有别,少主的话便是天,连忙放下手中事物,款款走来,坐于伏泉一旁。伏泉待其坐下,随即抱紧女人身子,闭上眼睛向夭儿怀中死命的拱了拱,脸贴着女人胸前的柔软,不断的吸允着,随后脱下女人外披厚裘,伸手入女人脖颈处,扒开脖间的衣领,将她往床榻上一推,便盖上了锦被……

一番云雨初收,精神爽朗的伏泉在脸色余韵未消的夭儿服侍下,吃了饭食,穿戴好衣袍,扎了束发便出了屋子。

此时日头已然不小,出门后,伏泉随意打了一套五禽戏。须臾功夫,庭院北方又传来熟悉琴音,琴声比之昨夜所含思念更甚,而且最让伏泉心惊的是刘坚弹得曲子十分特殊,那名字伏泉很熟悉——凤求凰。

你还能再明目张胆些吗?胆大的颍阴长公主,现在府里可还有外人在呢……

伏泉脸色忧虑,他本想就此踏入庭院北墙后,好好和里面的佳人畅谈一番,了解下她在自己离去后突然前后变化如此大的原因,不过此时不合时宜,他可真怕进去后真传出些是非谣言,那可就糟了。

不过也不能让刘坚总弹凤求凰,不然有心人闻之定会起疑。

想了想,伏泉回屋,取来一副木匣,打开后,里面放有一只步摇,这是他在辽西寻来的,制作精美,本想以后赐给夭儿,现在看来倒有了用处。

去了庭院北墙,寻了刘坚婢女,将木匣托其送入其中,过了许久,琴声消逝。未几,那婢女却也送来一副锦帕,随即离去。

伏泉诧异,只见白色锦帕上似有黑色污迹,莫非有字?连忙打开查看,只见白色锦帕上面,清晰写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刘坚这是何意?

到底出了何事,怎会前后反差如此之大?

想了许久,也未想通,伏泉思及今日之事,便不再想,转身离去。

管他如何,反正自从自己与刘坚暧昧开始,可能一切因果便以种下了吧!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庭院北墙再无琴音,但安静空气中,似乎有一熟悉女声,在念着《白头吟》,一字一句,不断浸透着伏泉心房,此心难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今日要去光禄勋官署,伏泉便直走向麾下诸将的院落,还未进去,就听到一连串的暴喝声及兵刃相击声,不禁失笑,这帮武夫吃饱了就会比拼吗?

一见伏泉到来,诸人纷纷停下,伏泉望之却是关羽与公孙瓒在对打,其他人除了赵苞、苏不韦不在,都在观望战况,此时公孙瓒衣袍已被划出几道破损,而关羽依旧捋着胡须老神在在的装逼,孰胜孰弱一眼便知。招呼了众人,等公孙瓒换了衣袍,便一起出门,直奔光禄勋官署而去。

当今光禄勋名曰袁滂,字公熙,陈国扶乐县人。若只看籍贯,也许旁人会以为其与汝南袁氏无联系,那便错了,其实两者联系甚大。

东汉开国功臣袁良有两子袁昌与袁璋,两人年龄差距很大,后小儿子袁璋从陈国阳夏县迁居到扶乐县,袁滂即为其后人,而大儿子袁昌则从陈国阳夏县迁居到汝南郡汝阳县,自袁安发迹,便形成著名的汝南袁氏。这时候,汝南袁氏可比陈国袁氏出名多了,当然若论长久,陈国袁氏后裔历仕魏晋、南北二朝,直至隋唐不衰,可比汝南袁氏后裔风光多了,而袁滂能得今天这般高位便与汝南袁氏脱不开关系。历史上两家后辈相交者甚多,袁滂之子袁涣便与袁术关系密切,后来汉末更是出仕于袁术。

光禄勋官署里,袁滂闻属下报赵苞、伏泉前来,脸色一变,未发一言。在场众人都是心思灵活之辈,联想自家上官与汝南袁氏的关系,立刻就知道袁滂为何如此,不过并未有人出声,毕竟两方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免得引火烧身。

伏泉入了官署时,心中亦是忐忑不安,毕竟自己可是狠狠的将汝南袁氏外朝、中朝领袖,于朝堂折辱了一番,现今成为了袁滂部下,不求被重用,只要这位能如同其于朝堂表现一般便好了。

“拜见袁公!”众人见了袁滂行礼道。

袁滂看了眼面前赵苞、伏泉,以及其身后众人,脑中思索万千,终是起了身来道:“诸位皆乃大汉勇士,不需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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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摇:取其行步则动摇而名,是中国古代妇女的一种首饰。其制作多以黄金屈曲成龙凤等形,其上缀以珠玉。六朝而下,花式愈繁,或伏成鸟兽花枝等,晶莹辉耀,与钗钿相混杂,簪于发上,材料主要有金、银、玉、玛瑙等。西汉时在西域地区有其雏形进而吸收创新而来,约在东汉时经燕传入辽西,后又向东传入高丽鲜半岛及日本。

《白头吟》是一首汉乐府民歌,属《相和歌辞》。

第一百五十章 有志者事竟成也

众人除甲胄外,需披纱縠单衣,戴鹖冠。所谓鹖冠,又称武冠,俗称大冠,环缨无蕤,以青系为绲,加双鹖尾,竖左右,简单来说就是武冠插上两根鹖尾。

鹖者,鹖鸟也。似鸡,乃鸷鸟中之异劲者,每所攫取,应爪摧碎,性凶悍,斗死为止。前为赵武灵王表彰勇士之用,秦施用之,汉承秦制,流传至今。

一行人等人人皆更衣竖冠,焕然一新,令得官署众人眼前皆是一亮,毕竟他们皆是边地出身,身上一股彪悍之气令人注目不已,即使像赵苞、伏泉、苏不韦这类偏文士的人,也有股边地的英武凶悍之气,颇受瞩目。

“善!善!善!国朝有如此猛士,余心安矣,何愁边患不平哉!”袁滂点头大赞道,不过其脸上笑容不太自然,怎么看都有些敷衍的成分在。当然,谁都知道这是在敷衍,毕竟你说苏不韦那种文吏体格能是壮士吗?

看着面前这位年过五旬,一脸淡漠的长者,从面相上看这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伏泉不禁暗道这位光禄勋果然如外界所传清心寡欲,不理会朝中争斗,始终中立于朝堂之外,不牵扯朝中一派一系,谁都不得罪,端的是有已故官场不倒翁胡广的风范。

胡广,字伯始,一生恪守中庸之道,极其擅长政务。早在当小吏时,法正的父亲法真便曾称他“有公卿之量”,洛阳民谣也赞许他说:“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其为官三十余载,历事安、顺、冲、质、桓,及当今皇帝刘宏,总计六帝,凡一履司空,再作司徒,三登太尉,三公尽矣,又为上公太傅,前后共经历过大小政变十余次,毕生六起五落,在野时间从未超过一年,始终保持谁都不得罪,谁上台都支持,谁执政都起用的策略,完全可以与五代时期的冯道媲美,观其一生,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官场不倒翁,老狐狸。

随后袁滂身为上官,与他们例行公事般的好好叮嘱一番,便打发众人离去。伏泉走时望了眼他,见其似乎并无不善之色,暗道袁滂若真欲学习胡广,自己在其手下想来不会受到什么特殊对待。

伏泉不知道是他们走后,袁滂看着众人身影幽幽一叹,想到袁逢、袁赦所言,思虑再三,还是咬牙不予理会。

袁家有他们控制朝局就行了,自己还是安心做个中立者吧,汝南袁氏看似荣宠倍至,但其实已深陷其中,自己若扯进这场利益之争,岂不是连陈国袁氏也受牵连?他们难道不知“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吗?

出了光禄勋官署,众人策马回府行去,接了家眷前往官舍安置,其实也就是将昨日的行李放于伏府家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而已,一来一回用不了多少时候。

直到夕阳西下,众人回返,集合后策马向车骑将军府而去,昨日回府,宋酆已派人送来名刺,言道今晚宴请众人过府一叙。若是单独前去,无疑有些失礼,还是一齐前去较好。

马蹄阵阵,一行人抵达车骑将军府门,门前一名眼尖的苍头头领见到伏泉,立即麻利地上前拜道:“见过诸位,车骑将军等诸位久矣,请……”说完,眼神示意其他家仆开门。

车骑将军府两扇大门被苍头们缓缓推开,赵苞、伏泉等人被接引入内。一入府中,宋酆府邸便吸引了除了赵苞、伏泉、苏不韦之外的众人目光,这府邸自从宋酆为车骑将军以来,便扩建多次了,比之不其侯府不知辉煌了多少,昨日其他人入不其侯府便是惊呼连连,直叹雒阳公卿贵族生活奢靡,今日见了车骑将军府更是刷新了眼球。

徐晃更是失声谓左右曰:“余此生若为车骑,必置此宅以奉寡母。”

众人尽皆默然点头,就连赵苞、苏不韦亦是如此,或许其中有对徐晃尽孝寡母的认同,但更多的是对前程的憧憬与野心,男儿一生为何?不就是封侯拜相,侍父奉母,荫妻蒙子吗?

“有志者事竟成也!”伏泉笑着用光武帝刘秀的名言激励道。

不过徐晃却只当伏泉戏言,甚至在场其他九个羽林郎皆是如此,此时大汉依旧四夷臣服,国威强盛,他们若想当上车骑将军一类品级的官职,无疑需要庞大的军功的。可是,论起军功,现在谁有鼎鼎大名的“凉州三明”军功大呢?但“凉州三明”也只有段颎一人,因投靠阉人才入得三公之位,就凭他们现在只为羽林郎,真是困难之极。

伏泉见了众人脸色,便知其意,但并未言语。的确,此时谁能想到数年后会有一场差点颠覆大汉江山的黄巾之乱,而十几年后更有了汉末乱世的英雄辈出。不由得,伏泉苦笑,或许人生际遇就是这么戏剧性,除了他,谁又知道未来呢?

到了府内大堂,伏泉才发现此番不止他们一行人,只见宋酆正于堂内车骑将军府幕府内一众佐吏宾客闲聊,其伏泉见过的人中,能让他记得的便只有孙坚、程普两人。

宋酆此时也注意到了大堂来人,向众人赔礼,便慢步走来了。

“见过大父!”

“见过车骑将军!”

一行人连忙与宋酆见礼,宋酆坦然接受,随后笑道:“诸君皆乃国朝勇士,勿需如此见礼。流川,还不为吾介绍大汉良才?”

伏泉随后为宋酆一一引介,除了赵苞、苏不韦,其嘱托几句后便不言语。其他每提到一人,宋酆总能准确无误的说出其人籍贯、辽西一战的功劳功劳,并温声勉励,令边地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多数人感动不已,认为车骑将军重视自己。伏泉心里诧异,自己这外祖父何时也学会这等收敛人心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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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冠,俗谓之大冠,环缨无蕤,以青系为绲,加双鹖尾,竖左右,为鹖冠云。五官、左右虎贲、羽林、五中郎将、羽林左右监皆冠鹖冠,纱縠单衣。……鹖者,勇雉也,其斗对一死乃止,故赵武灵王以表武士,秦施之焉。摘选自《后汉书·舆服志下》

袁涣字曜卿,陈郡扶乐人也。父滂,为汉司徒。当时诸公子多越法度,而涣清静,举动必以礼。摘选自《三国志·袁涣传》

车驾至临溜自劳军,群臣大会。帝谓弇曰:“昔韩信破历下以开基,今将军攻祝阿以发迹,此皆齐之西界,功足相方。而韩信袭击已降,将军独拔勍敌,其功乃难于信也。又田横烹郦生,及田横降,高帝诏卫尉,不听为仇。张步前亦杀伏隆,若步来归命,吾当诏大司徒释其怨。又事尤相类也。将军前在南阳,建此大策,常以为落落难合,有志者事竟成也。”

《光武帝临淄劳耿弇》刘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江东虎战武圣

夜晚的车骑将军府内丝竹之声不断,大堂内数十名妙龄舞伎翩翩起舞,堂内宾客觥筹交错,相谈尽欢,笙歌不绝。

因关羽等人出身军旅,宋酆便令孙坚安排众人一侧招呼,府内以军功比,也唯有他能震得住关羽等人了。

堂首宋酆坐于主席,赵苞、伏泉坐于次席,一旁由车骑将军府长史宋果作陪。其乃扶风名士,字仲乙,一番介绍伏泉才知其与宋酆同族,若论辈分,刚好宋果与伏泉同辈,伏泉侥幸,幸好如此,不然让他凭白无故多出一个远亲舅父也是颇为让人郁闷。

伏泉外放幽州时并未见过其人,一番询问才知宋果年少时性格轻佻剽悍,喜欢替别人报仇,一直未郡县上下所憎恨,后来被“八顾”之一的郭林宗用做人的正道训导他,以前人的败亡警告他。宋果听后感悟后悔,叩头认错,于是改过自新,并以坚贞气节闻名郡内,月前被宋酆征辟入府,并授以长史高职,可见宋酆对其信任。

“威豪大破鲜卑之功,实乃三边百姓之福,本应封侯,可惜却为阉宦余党所止,实属不美。来,孤敬威豪!”宋酆颇有诚意道,话语里交好之意明显。

“谢车骑妙赞!”赵苞一脸冷漠,对于宋酆言语不为所动,只是举杯饮酒,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伏泉见之又是一愣,似笑非笑的望着宋酆,暗道数月不见自己这祖父真是大变模样,前番拉拢自己麾下羽林郎不提,这次竟然又折节与赵苞敬酒,什么时候他有了这么高的政治觉悟与收敛人心的手段。

赵苞此次从秩两千石辽西太守迁为秩比两千石五官中郎将,看似降职,实则不然,因为这是即将大用的征兆。宋酆这刻意拉拢是在为宋氏铺路还是别有深意?有那么一刻,伏泉在想,或许今日宴请众人都是一个幌子,宋酆只是为了和这入了皇帝眼中的赵苞拉近关系,使得其以后在朝中成为宋氏助力。

无暇多想,堂内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便见十数人无端离去,其中便有伏泉麾下几人。未几,便听堂外似乎传来一阵兵器交接声,令得几人相互观望,不解发生何事。

唤来家中奴婢,宋酆问其发生何事,很快便从奴婢嘴中得知孙坚与关羽饮酒时,发生口角争执,便相约于院内打斗,此时已经交上手了。伏泉一愣,暗道这两人今日刚见面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了?

宋酆闻言未怒,反而对左右笑道:“尝闻关云长斩胡酋首级如何骁勇,今日文台在此,正好可一观二人武艺,以助酒兴。走!”

赵苞、伏泉颔首,落后宋酆半步,身后宋果率车骑将军府不少佐吏跟随,众人走入堂外旁处一院。此时院内已站满不少人,围着关羽与孙坚,此刻两人皆持刀对峙,阵阵火花随着刀刃撞击溅出,激烈异常。

关羽神色凝重,暗道这孙文台并非浪费虚名之辈,宴会上自己见孙坚不过小胜鲜卑一场,却抱上车骑将军宋酆的大腿,直接被任命为“破虏中郎将”,这如何能让他服气?

想想看,武圣可是大破鲜卑三万人,又斩了胡酋檀石槐首级,此时竟只得了羽林郎一职,与孙坚相比,能不受刺激吗?

“杀……”

丈许距离对关羽来说仿佛咫尺,踏步,抡刀,瞬息间,刀身带着寒光,发出厉啸,对着孙坚兜头斩下。

“铛!”

孙坚双手持刀硬挡住关羽这雷霆一击,缩后一步巧妙卸下大力,在关羽发动第二轮攻势前抢先出手,刀出如电光,闪烁间,强如关羽也不得不暂避其锋,同时眸中划过一抹异色,这厮果然非是易于之辈,看来得用尽全力了。

两人再次陷入静立,孙坚目光微微下斜,见佩刀被砍出米粒大小的缺口,微微蹙起剑眉,暗道这关云长能斩檀石槐首级亦并非虚名之辈,今日想要战而胜之恐怕不已。脸色沉默,继而振奋,他多久没有遇到过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了?想胜败作甚?先打个痛快再说。

“杀……”

两人同时暴喝一声,疾走,对刀,火星四溅,“锵锵”不绝于耳。

“唰……”

关羽险险避过敌刀,双目如炬,挥刀横扫。孙坚以刀截击,肩上衣袍被划出一道口子,继而再度抢攻,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只是有心之人皆会发现,孙坚身上衣袍已破损多处,然而关羽身上衣袍却依旧如初,谁强谁弱,其实已然明了。

“铛!”

一声激荡后,关羽仰头长啸,刀势如奔腾之大河,排山倒海卷往对面。

孙坚额头微微浸着汗,眼神凌厉口中暴喝道:“来得好!”挺刀相迎。

双方翻转腾挪,游走厮杀,诸人眼中尽为幻影,看之不清。

“杀……”

只听关羽忽然暴喝一声,手中大刀猛然劈出,孙坚又一次持刀相阻,不想“喀嚓”一声,刀断两截,接着一阵寒光射其面旁,武冠被削,长发四散,一把幽寒大刀已近在头上,只是此时又出状况,关羽手中之刀亦是“喀嚓”一声,断成两截……

“住手!”

“住手!”

宋酆、伏泉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喊停,虽然未出大事,但此时情况已然不能再任由此事发展了。

战场之中,关羽孙坚此刻互相怒视,气喘吁吁,半晌之后,均大笑出声,连称痛快。

“关兄武艺高深,坚不及也,佩服!佩服!”孙坚扔了手中刀柄,抱拳赞道。

“彼此!彼此!文台乃江东雄虎,羽只略胜一筹耳!”关羽还礼道,之后又是捋了他那稍长的胡须,一脸淡漠,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伏泉见他如此模样,差点有种上去开骂的冲动,若论装逼,他感觉自己来于此世所认识人中,关羽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见场中两人握手言和,众人这才散场,走时皆议论纷纷。伏泉想来今夜这一战必会传遍雒阳,毕竟孙坚武功如何,雒阳军将皆知,不然也不会被宋酆倚为心腹,今日落败,怎能无人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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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果字仲乙,扶风人也。性轻悍,憙与人殷仇,为郡县所疾。林宗乃训之义方,惧以祸败。果感悔,叩头谢负,遂改节自敕。后以烈气闻,辟公府,侍御史、并州刺史,所在能化。

摘选自《后汉书·卷六十八》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儿曹乃有大意哉

次日正赶上朝会,伏泉与赵苞并列,身后率领十名羽林郎进宫,他对皇宫早已熟得不能再熟了,没觉得什么,犹如平常,但身后一群边疆乡下人面对鳞次栉比的宫殿群,心生畏惧。

崇德殿里,殿中人头涌动,数百人林立,只等上朝,伏泉进来时无数道目光直刺过来。他坦然面对,随后赵苞亦是如此,而身后众人则多有些惊慌失措,毕竟在殿之中,多为位高权重之人,整个大汉可以说因他们而转动,升斗小民皆怕,他们能不怕吗?

“流川,来……”宋酆向他招手道,伏完在其身侧。

“见过大父、大人。”

伏泉上前分别见礼,宋酆指着身旁一位的中年人,刚欲开口,其身后刚刚发现这边情况的公孙瓒连忙上前拜道:“弟子见过先生,朝堂重地,百官齐聚,恕弟子于此不能行大礼。”

公孙瓒老师?

是他!!!

大儒卢植!!!

“非也,汝破鲜卑,已是大礼,为师甚喜之,来,随吾见过诸位尊长。”卢植将四周好友介绍与公孙瓒,观其脸色,十分喜悦,想想也是,毕竟此番破鲜卑大军中有自己弟子,其能不喜?

卢植,字子干,与刘备同乡,涿郡涿县人。其身长约八尺二寸,是伏泉所认识的人中惟有寥寥几人身高与之相近,与他高大身高相对的,便是他那大嗓门,说话时语音奇大,声如洪钟。不过,他五官并不精致,稍显粗犷,看向他的人一般都会自动忽略其相貌,而将目光放在颌下尺余长须上。这把长须让伏泉莫名想起了以后的关二爷,心里暗暗赞道:“惟有如此之人,方敢申斥权倾天下的大将军。”

“方才伯珪之言,想必中郎已知仆之身份,仆便不多言,未想仆此番返朝,竟能遇中郎,亦是甚喜。”公孙瓒退去,卢植这才与伏泉相谈,他因一年前平定蛮族叛乱,朝廷因为卢植在九江郡担任太守时,对当地人有恩威信义,便拜其为庐江太守。直到伏泉离京外放幽州后,才被朝廷召入朝中担任议郎,与马日磾、蔡邕、杨彪、韩说等人一起在东观校勘儒学经典书籍,并参与续写《汉记》,不过皇帝刘宏显然极其看重卢植,言道写书不是紧要的工作,便又拜他为侍中、尚书。

伏泉随即拜道:“见过卢尚书,尚书之名,闻之久矣,不想今日才得相见。”

“中郎谬言,非是不想,应是不敢也!”卢植语带玩味,眼露莫名笑意在伏泉与伏完身上扫视,伏泉还未如何,倒是自己那儒弱伯父脸色颇为不自然,脸上愠红之色愈加显露。

“尚书说笑耳!”伏泉避而不答,言语一句,便不再说,因为这话他没法接。

卢植意思是指他因经学道统之别,一直不敢见自己,所以才会与自己谈论时还扫视伏完。卢植性格刚毅,早年求学刻苦,师从数人,现任司空陈球、大儒马融等皆有所学,其能通古今学问,“好钻研精义而不拘守章句”,而恰恰不巧,马融乃是伏氏家传今文学所敌对的古文学大家,是以伏泉能去见卢植才奇怪了,即使他亦深谙今文学又如何?

东汉学术之间成见斗争以深,旁人或许私下结交无所谓,但是如伏氏这类今文学根深蒂固者,如非难以避免,定不会与古文学者多加接触。见了又如何?私下为学术问题再争吵吗?

当然,卢植如此,马融三大高徒中,另外两位郑玄、马日磾,后者伏泉也只于五年前蔡邕邀请私会中所见,其他的唯有前番朝会里见过数次,至于前者,现已遭到党锢,伏泉只闻其名,并未见过,或许不出意外以后他也很难见到。

这是马日磾、蔡邕施施走来,望二人所来方向却是伏泉麾下羽林郎所在,伏泉与两人见礼后,便听两人与卢植相谈,所言多是对公孙瓒赞美之词,言其以后不凡云云。很显然,刚才两人闻得公孙瓒是好友卢植弟子,便去考校一番,这才知其有异于常人之处。

卢植捋着长须开怀笑道:“翁叔、伯喈所言太过,伯珪纵有些才华,得今日之功亦是机缘而已,以后之事,尚难料也。”其心情很好,脸上喜悦之色明显,毕竟是自家弟子,而且话语里一片谦虚,观其脸色不似作假,伏泉暗叹果然有大儒之风。

思及一事,伏泉上前问道:“泉有一惑,敢问尚书,尚书诸弟子中,可有比公孙伯珪者?”

“公孙伯珪乃吾爱徒,诸弟子能与其比者寥寥……”卢植一愣,不知伏泉何以言此,然而让他真正联想自己爱徒,却也是一时之间真想不到。

倒不是说卢植本人所收徒弟少,而是他弟子很多,东汉受社会风气影响,不止官学大兴,各地私学也是颇为兴盛,但卢植与避世隐居,不欲出仕,一心治学,教授弟子的郑玄不同,他心中从政想法更加热烈,是以用心不算太过上心。

而且卢植受求学马融影响,当时马融家中常有歌女表演歌舞,而卢植在马融家中学习多年,从未为此瞟过一眼,可见其求学坚毅,是以他认为学习应凭自身,教授弟子并不需强求,全凭弟子自律为主。这样一来,学习无老师督促,全凭自己,卢植弟子学习质量可见一般,估计后来这些人里以知识才干闻名者甚少也有此故,相比而言,郑玄一心治学,诸弟子成名者不知繁多,著名的就有河内赵商、清河崔琰、清河王经、乐安国渊、乐安任嘏、北海张逸、东莱王基、鲁国刘琰、汝南程秉、北海孙乾、山阳郗虑、南阳许慈等等,可谓是“著书满家,从学数万”,两者同出一门,治学却是天与地的差距,可见一般。

“尚书可记得涿郡刘玄德乎?”

“刘玄德?”卢植听着熟悉名字有些印象,这才记起,好奇问道:“中郎何以提及仆之劣徒?”记忆里是个顽劣不堪的少年,应是汉室宗亲出身,不喜读书,当时自己对其也未强求,似乎他与公孙瓒交好。

伏泉回道:“前番路过涿郡,才知其人,见其不凡,知其乃尚书高徒,故有此言。余以为其不下公孙伯珪之下,当为尚书诸弟子冠冕也!”

卢植淡淡笑道:“中郎戏言耳,小徒顽劣不堪,岂有中郎所言高明?”

这时马日磾听得两人言论,以为伏泉再反讥刚才卢植那句“非是不想,应是不敢也”的调笑话语,出声道:“中郎非相面之士,怎可见得一面便知刘玄德不下于公孙伯珪?”马日磾刚刚才考校过公孙瓒,其经学虽然不算精通,但却是有异于常人之处,此时听伏泉说起卢植这个老师都不在意的弟子刘备,当然以为伏泉称赞太高了?

“大夫未见玄德,怎知其无过人之处?殊不知‘小儿曹乃有大意哉’?”伏泉引用光武帝刘秀当时称赞开国名将耿弇的话反驳道,别人不知刘备成就,他能不知?纵观汉末,刘备的政治手段、御下能力、个人毅力真不知比公孙瓒高了多少,而且两人结果亦看得明白,一个三分天下据其一,另一个最终于易京自焚以求解脱,谁强谁弱一看便知!

“这……亦有理也,倒是余孟浪了,昔年余改名时,亦未有人知余年少之志也,何论刘玄德乎?且等数年,若其成名,便可知其有无‘大意哉’?”说完,马日磾潇洒一笑,一点也不为伏泉折其面子面露怒色,看得伏泉有些自行惭愧,古代的这些名士,论起胸怀来,真是令人折服。

伏泉笑笑不语,马日磾话语中言其改名,也是有故事的。说实话,马日磾起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因为东汉流行单名,早在《春秋》就有“讥二名”、《公羊传》所谓“二名非礼也”等,但影响最大的还要属王莽。

时莽辅政,便实施二名之禁。莽传有“匈奴单于,顺制作,去二名”语,则二名之禁已见于诏令。王莽又谓他的长孙王宗,因自画容貌被服天子衣冠,刻铜印三颗,与其舅合谋,有承继祖父大统的企图。事发,宗自杀,仍遭罪遣。有“宗本名会宗,以制作去二名,今复名会宗”。并贬官爵,改封号。这又表示去二名,显示朝廷的宠遇;恢复二名,则以示贬辱。这么一抑一扬,一褒一贬,对社会的影响可想而知,造成后世人们对二名存在着低贱的观念。

而马日磾名字中,“日磾”二字实非其父母所取,乃是他少时夜读史书,仰慕匈奴人金日磾品行遂自行更改,甚至连其字翁叔也和金日磾一模一样。换句话说,其之志向少时便已明了,故适才有此言语。

“陛下驾到!”

“拜!”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起!”

随着一阵宦官尖细的高喊声响起,几人面色一凛,快速回到本位,于此同时,朝堂众臣亦各就各位坐定。赵苞此时亦快速走来,伏泉这才注意到他,适才与卢植等人聊天,却是忘了其人,想来是与朝堂旧友攀谈去了。

崇德殿内,赵苞、伏泉立于当庭,刘宏高踞座位,许是今日乃是庆贺功绩,心情颇佳,没了往日朝会时的无精打采。

“赵卿壮哉!伏卿壮哉!国朝自窦伯度后,再无这般良将扫荡诸胡大功,卿二人真是朕的……”刘宏说着说着笑容猛然僵住,不再言语。

大殿内百官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气氛诡异。

窦伯度谁人也?

东汉开国名臣窦融曾孙,窦宪也,其妹为汉章帝刘炟的皇后,其北伐北匈奴,“燕然勒石”,于燕然山刻石记功,汉朝可比及者寥寥无几。

刘宏若是以此来比喻伏泉、赵苞倒也妥当,只是窦太后给已死的章帝戴了绿帽子,和帝时候,窦宪又有谋反嫌疑被逼自杀,刘宏如此比喻太不妥帖,要知道现在场内可还有一个外戚在呢!

怎么会把自己说成窦宪呢?

伏泉也知道刘宏语病,低头苦笑,刘宏把自己绕进去了,他若不提窦宪反而好了。

刘宏假作咳嗽一声,揭过尴尬,问道:“特赐羽林郎何在?”

伏泉回道:“回禀陛下,正于殿外等候。”

“宣!”

未几,伏泉麾下羽林郎整齐入殿,刘宏扫过关羽、黄忠、公孙瓒等人,连连点头,更是对史阿微笑连连。伏泉诧异,随后释然,史阿乃王越弟子,刘宏认识也属应当,只是在苏不韦、田猛几人身上有些皱眉,特别是徐晃,毕竟与关羽等人相比他们无疑又瘦又小。

“果真皆乃吾大汉壮士,朕心甚慰!朕心甚慰!”不过,刘宏虽然对苏不韦几人不喜,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臣等谢陛下厚赞!”关羽等人齐齐拜道。

“恩!”刘宏又对身边袁赦道:“袁常侍,宣旨!”

“诺!”

袁赦不情不愿的应道,随即将早已准备好的旨意念完,无外乎便是因破鲜卑,斩檀石槐首级之功,迁赵苞为五官中郎将,陟伏泉为羽林中郎将,以及赐关羽等人为羽林郎而已,这是此番朝会应有之意,不必表述。

“臣等谢陛下厚恩!”

一番受赏,众人拜谢,如此之后,两人才正式就职完毕。

“卿等入列。”

“诺。”

众人又拜,赵苞、伏泉继而走到光禄勋袁滂身后坐下,关羽等人则出了殿外,受赏才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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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与郑玄俱事马融,能通古今学,好研精而不守章句。融外戚豪家,多列女倡歌舞于前。植侍讲积年,未尝转眄,融以是敬之。

会南夷反叛,以植尝在九江有恩信,拜为庐江太守。植深达政宜,务存清静,弘大体而已。

征岁余,复征拜议郎,与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蔡邕、杨彪、韩说等并在东观,校中书《五经》记传,补续《汉记》。帝以非急务,转为侍中,迁尚书。

摘选自《后汉书·卷六十四·吴延史卢赵列传第五十四》

时弇年二十一,乃辞况奉奏诣更始,因赍贡献,以求自固之宜。弇道闻光武在卢奴,乃驰北上谒,光武留署门下吏。因说护军朱祜,求归发兵,以定邯郸。光武笑曰:“小儿曹乃有大意哉!”因数召见加恩慰。

摘选自《后汉书·耿弇传》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南疆兵戈

羽林,西汉武帝时,太初元年初置建章营骑,负责建章宫的守卫,后更名羽林。而建章宫与长乐宫、未央宫合称为西汉三大宫殿,羽林守卫此地,可见其之重要性。

关于“羽林”这个名称的来源则众说纷纭,有说如羽之疾,如林之盛,故曰羽林;有说天有羽林星,故曰羽林;有说为国之羽翼,故曰羽林。羽林职能是掌宿卫送从,次于虎贲。至于羽林郎的前身,则是汉武帝时的岩郎,当时,汉武帝打猎回来后,让他随行的侍卫在殿门前屋檐下的廊屋中休息,所以这些侍卫被当时武帝称为岩郎。

汉制,羽林中郎将下分羽林左、右监,各一人,官秩六百石,掌管羽林左、右骑军。羽林左监掌羽林骑八百,羽林右监掌羽林骑九百,二者手下又各有羽林左监丞、羽林右监丞一人。起先羽林郎皆为从军战死者子孙,养在羽林,教以五兵,后选凉州汉阳、陇西、安定、北地,并州上郡、西河六郡良家子习弓马者充之,所谓良家子,便是身家清白,祖上不能有医、巫、商贾、百工。

因羽林是皇帝侍卫,故有专门署地,平时住在宫内,五日一休。伏泉身为羽林中郎将,自然要每日呆在禁中,巡逻值守,朝会日也要参加朝会,一下子比之之前做议郎,县令不知道要忙了多少,他还不敢偷懒,因为刘宏总会时不时招自己前去谈话。若是传话的小寺人找不到自己,那自己可就糟了,说不得就要被最近一直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宦官们赔上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时间匆匆,转眼来到熹平六年最后一天,新的一年,刘宏大赦天下,改元光和。

光和!

若是刘宏知道七年以后的黄巾起义,差点会颠覆整个大汉天下,不知道会不会感觉自己取这个年号对他而言是一种讽刺呢?

正月,一元初始,万象更新,雒阳内外,家家又都是一副新气象,无论贵与贫,富与穷,生活总要继续。

只是大汉的江山注定要起波澜,交州生乱了。一封交州急报传来,交趾郡、合浦郡等地乌浒蛮起兵反汉,与九真郡、日南郡等地蛮人联合,有众数万人,州郡软弱,不能抵抗,被攻没郡县无数。风雨欲来,祸不单行,乌浒蛮反汉后,紧接着,交趾贼人梁龙纠合乱民万余人,与南海太守孔芝反叛,亦是攻破郡县无算,两军肆虐,一时间交州七郡,惶惶不安,大汉南疆,兵戈乱起。

“交州大乱,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刘宏跪坐于上,长袖一甩,厉声在崇德殿里吼道,很显然刚刚改元不久,交州就传来如此消息,能不让他生气?

宽大的崇德殿里静的可怕,即使满殿皆是跪坐的朝臣,但此刻他们其中也无一人敢言语,龙颜大怒,谁敢捋其龙威?

刘宏眼见如此,脸色一暗,沉声道:“交州为何如此?卿等可知?”

皇帝这一问可谓瞬间捅了马蜂窝,这个说某些人乱国,政治黑暗,致使地方腐败,贪官污吏横行,民不聊生,需大肆惩治,那个说陛下需修德,不能玩乐,注重民生,不要肆意妄为买官卖官,另一个又说刀兵又起,定是奸人当道,国将不国,此乃亡国之象,整个朝堂仿佛一瞬间变成了闹市。

大殿里众人语音从未降低,此刻朝堂上的袁赦等中常侍脸上愁云密布,外朝这些士人真是抓到机会就要向他们泼脏水,幸好皇帝是他们养大的,向着他们,不然说不得真信了这群无耻士人的言语。

看着朝堂众臣的刘宏脸色一点点下沉,耐心渐失,眼见大臣越说越欢,怒喝道:“够了!闭嘴!”

殿内气氛为之一震,满殿公卿大臣眼见皇帝发怒,顿时住口,大殿立时安静下来。

“某人乱国?朝中奸人当道?贪官污吏横行?朕问尔等,何人也?朕之心腹,诸位常侍乎?亦或是朕乃昏君乎?莫非此番乱事,并无尔等之故乎?”刘宏一句一句的反问道,问道最后更是粗声大怒道。这些士人,只管把朝廷所发生的坏事推到自己与宦官身上,天下社稷出了乱子就是自己的过失,为了与宦官抢夺权利,打击政敌只会不思进取,胡言乱语,真是坏透了,无耻之极。

此时殿内的公卿大臣听后皆目无表情,虽然不敢开口称是,但眼神中流露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废话,不是你这做皇帝的一直宠信宦官,让他们有恃无恐,肆意妄为,自己又买官卖官,如此祸乱朝政,不然怎么可能会出这等祸事。以前的许昭是妖道就算了,现在臣服大汉多年的乌浒蛮反叛,连着大汉太守也反叛,不是你做的错事还是谁?恩……说不得南海太守孔芝就是从你这昏君手里买的官,你不是昏君谁是昏君,大汉或许真该亡了。

见良久无人应答,刘宏沉声道:“交州乱事,祸及大汉南疆,诸卿可有良策?”他也不愿再与这帮朝臣计较,亲政多年,刘宏早已摸透了他们,要不是暂时离不开这帮外朝士人,否则他早就再开一次比党锢更大规模的罢官运动了。这一刻他想到了先帝,或许当初先帝开启党锢也是如他这般既离开外朝士人,又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无奈吧,不行,他得像个办法改变现在的朝堂。

朝堂公卿百官听了此言,面容一怔,终于轮到他们发挥了,文治武功,你这皇帝离了我们还能靠谁?

良策?

对汉朝君臣而言,出现叛乱的最好策略当然就是剿灭了,又是交州那么远的地方,不一次清理,难道再等那些人死灰复燃吗?这要花费多少军费?

未几,便有数人被推荐到刘宏面前,不过尽皆不如其意,交州太远,贼势又大,需要一能力出众者,快速到交州准备平乱事宜,但百官所提之人不是太远便是能力不行,不如人意。

想想也是,大汉名将多出西疆、北疆,中原之地多出名相,故有“关东出相,关西出将”一说,当然雒阳城内良将倒是不少,但关键距离交州太远,所以一时之间,很难从中原之地寻得一位合适的将才领兵平乱。

“启禀陛下,今番上计时,东海相表奏兰陵令朱公伟,政有异能,长习兵事,才干俱佳,旁人不及。臣举荐兰陵令儁,可为将帅,领兵平乱。”终于,有议郎提到一人符合此番领兵人选。

“朱儁!!!”

竟然是他?此刻竟然还没有发迹?

一直坐于蒲席,对于朝堂之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的伏泉听了“朱儁”名字,当场变了颜色,小声惊呼了出来,引得身旁的赵苞和身前的袁滂皱眉不已。幸好他声音不大,也只有两人听到,不然少不得要被御史弹劾扰乱朝堂,毕竟他可没有参与议论政事的权利。

“兰陵令?兰陵令……”刘宏口中连续说了几遍,徐州离交州不远,若经海路走距离更近,倒是适合领兵人选,随即便问殿内司徒掾长史道:“兰陵令朱公伟政绩如何?东海相所奏是否属实?”

司徒主要掌管民生,兼管教化,建立礼制,以及考课地方官等,本来这事情应是问司徒,不过去岁岁末,司徒杨赐因擅自征辟党人入府,破坏了党锢政策,引得刘宏大怒,罢免了其司徒之位,因此现在朝堂只能问询代理司徒的司徒掾长史。

那长史起身回道:“兰陵令儁,为官三载,政绩斐然,东海相所奏句句属实。”

“善!”刘宏大呼一声,随即道:“令,陟兰陵令儁为交州刺史,就地募精锐之士,平交州之乱,赐钱人三万。”

“诺!”百官随即行礼领命,眼看朝会便要结束。

只是他们话音刚落,大司农曹嵩出列大声阻止道:“陛下,不可!”

刘宏被曹嵩一语惊到,脸露不善道:“曹卿何事启奏?”自己刚刚安排好,便被人否定,换个人来都会不高兴。

曹嵩回道:“国库空虚,州郡经用不足,募兵所费数以百万计,恐难募矣!”

国库没钱?

刘宏一愣,随即才想起朝廷现在的财政状况,一句话,赤色堪忧,入不敷出,若非汉羌战争结束多时,不然仅是那庞大的军费估计就要拖垮了大汉经济。

“若发帑库余财,至多可募兵几何?”

“不足五百人。”曹嵩皱眉,随即给了一个大概数字。

五百人?也就是说国库只有千万钱左右的余财。刘宏皱起眉头,他万万没想到大司农的经费竟如此不足,他还准备今年再翻修建造几间宫殿,却没想到竟然会如此,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皇帝生活,看来得想办法搞点钱维持国库和自己生活了。

当然,现在首要之急,却是平叛事宜,交州七郡亦无多少郡兵,肯定是要募兵的,但是国库的钱是不能给了,自己都没钱,还能给臣子募兵?他可做不来先帝,宫殿都没钱修,还把家当都交给段颎去打羌胡。

刘宏思索一番,顿时有了主意,随即道:“令,陟兰陵令儁为交州刺史,赐钱百万,自行募兵,即刻赴交州平叛。”说完,他快速离去,也不等百官反对,既然你有能力,那就自己搞钱募兵吧,反正再想从他这拿一文钱募兵想都别想。

皇帝走的洒脱,但百官却不能,众人相顾无言,刘宏这道命令,朱儁没足够的军费募集士兵,能平叛吗?

散朝后,议郎蔡邕走出殿外,怅然道:“陛下惜财,交州能安乎?此祸兮?福兮?”

身后好友马日磾、卢植亦走出殿外,马日磾不善兵事,便问卢植道:“子干可有良策,朱交州兵少可能敌乱贼乎?”

马日磾、蔡邕连忙望向卢植,其久经战阵,连番平定九江、庐江蛮族叛乱,可谓深谙兵事,其对朝廷此番乱命应有所解。只见尚书卢植一脸忧色道:“蛮兵不习战阵,只要其不遁入山林,则不惧也,到时稍加安抚,必可降服。然贼酋梁龙、孔芝麾下叛乱兵马,多有久习战阵之郡兵,大汉兵少难胜,若朱公伟果有将才,此番平乱尚无忧也。反之,交州危矣,恐南疆亦不保也。”

殿外,伏泉慢步从几人身边走过,将卢植这番话听在耳里,不禁摇头,朱儁谁人?汉末和皇甫嵩齐名的名将,只要有了权利,加之名分大义,小小的交州之乱根本不足为惧,不知捷报传来,你们要如何吃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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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屋:殿堂周围的小屋

本武帝以便马从猎,还宿殿陛岩下室中,故号岩郎。

羽林左监一人,六百石。本注曰:主羽林右骑。丞一人。羽林右监一人,六百石。本注曰:主羽林右骑。丞一人。注汉官曰:“孝廉郎作,主羽林九百人。二监官属史吏,皆自出羽林中,有材者作。”摘选自《后汉书·百官志二》

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名曰建章营骑,后更名羽林骑。

又取从军死事之子孙养羽林,官教以五兵,号曰羽林孤儿。摘选自《汉书·百官公卿表》

春,正月,合浦(今广西合浦东北)、交趾(今越南河内东)乌浒蛮反,招引九真(今越南清华、河静二省及议安省东部地区)、日南(今越南广治省广治河与甘露河合流处)民攻没郡县。摘选自《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七》

朱儁字公伟,会稽上虞人也。

后太守徐珪举儁孝廉,再迁除兰陵令,政有异能,为东海相所表。会交趾部群贼并起,牧守软弱不能禁。又交趾贼梁龙等万余人,与南海太守孔芝反叛,攻破郡县。

光和元年,即拜俊交趾刺史,令过本郡简募家兵及所调,合五千人,分从两道而入。既到州界,按甲不前,先遣使诣郡,观贼虚实,宣扬威德,以震动其心;既而与七郡兵俱进逼之,遂斩梁龙,降者数万人,旬月尽定。以功封都亭侯,千五百户,赐黄金五十斤,征为谏议大夫。

摘选自《后汉书·卷七十一·皇甫嵩朱俊列传第六十一》

第一百五十四章 西邸与祀

二月,和煦的春风吹皱了雒阳的愁离,即使边疆军情再紧急,但对于大汉的统治者来说,随之而来的春社日,才是现下的重中之重。

这日乃是选定好的吉日,上午,公卿百官、扈从仪仗皆着青色祀服,皇后率内外贵妇亦着青色盛装随皇帝刘宏前往雒阳城南,车乘数百,车旗服饰皆青。伏泉率羽林郎随身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中东门,于雒阳东郊迎春。

一番迎春礼仪后,祭祀车队便转道去往平城门外御道东的明堂,那里便是东汉定都雒阳以来,皇家春社日祭祀的地方。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东汉立国后,世祖光武皇帝刘秀初时于雒阳于雒阳城南七里,制郊祭祀,并于中元元年创建明堂,其后显宗孝明皇帝刘庄改于明堂祭祀。

明堂寻其基构,上圆下方,九室重隅十二堂,四面起土作堑,堑上作桥,堑中无水,其又称“天子太庙”,是皇帝祭祀神灵祖先、接受臣属朝拜的地方。《白虎通义》有言,“天子立明堂,所以通神灵、感天地、正四时、出教化、崇有德、重有道、显有能、褒有行者也”,这就是说明堂的主要意义在于借神权以布政,“承天行化”,天称明,故曰明堂。

每每到了春日大地回暖之时,雒阳附近方圆几里之内的百姓,都会举族、举家进行社祭,以祈求社神保佑在一整年里风调雨顺,各家能够在自己的土地里,收获更多的粮食。

一路南行,路上行人颇多,围绕着明堂这一处地方的方圆数里之内,已经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齐聚在此的百姓让往日颇为静谧的明堂周围变得异常热闹喧哗起来。

“哼!大司农不善用财,连平叛军费都出不了,朕今岁修建宫殿的钱都无着落,不想点办法如何有钱财以补经用?”赶路的车驾上,刘宏依旧愤恨的生着闷气,与身边的宦官诉说着,全然不顾其声音响亮,伏泉望见前方自己的上官袁滂脸色十分不自然。

幸好公卿百官离皇帝车驾远,只有自己这个不惹事的光禄勋上官在,不然说不得其他百官公卿听得此言又是一番直言进谏了,这一幕伏泉入职以来见得太多了。外朝士人厌恶皇帝宠信宦官,利用宦官和他们争夺权力,强取不过,自然要换一种方式报复,时不时的找茬刷一波存在感也就很有必要了。

“天下之财皆属陛下,陛下取之用之,并无过错,百官谏言劝阻,自古岂有此理乎?”袁赦还未发话,毕竟前番劝阻的亦有袁家之人,需要避嫌,但其身边的张让却是不怕,笑脸相迎的与刘宏说道。

“此言有理,朕开西邸便有此意,国家穷困,帑库空虚,兵事、民事,事事皆需钱财经用,朕不加以整合,如何治理国家。”刘宏大笑道。

与伏泉通行的赵苞脸色不善,沉声道:“阉寺祸国,西邸一开,卖官鬻爵盛行,朝廷赏罚陟迁,皆以钱财充任,如此乱国之事,其不善加劝阻,反而加以扶持,从中私授贿赂,以为好处,该杀!真该杀之!”

赵苞讲话声音不大,也只有伏泉与袁滂听得,袁滂回身深深看了一眼赵苞,疾步向前而去,显然是准备拉远距离,不再听赵苞所言。听了或许会惹祸事,不如不听,真是清心寡欲,不争之极,不过,如此为官,越是这样越是能升得高位,朝中听得消息,再加上此次西邸买官横行,稍加用钱买官,想来其入三公之位不远也。

看了眼左右,发现四周并无异常后,伏泉这才轻声回道:“明公息怒,陛下开西邸亦是无奈之举,前番交州平乱,大司农便无钱财经用以供军费,国库空虚,已然可知。今开西邸,只为筹钱已补朝廷经用不足,早有先例可循,公岂不知?宦官为陛下亲腹,辅之无可厚非,若言两者乱国,危言耸听耳!”

“汝岂知陛下为公乎?为私乎?余‘盖闻治国之道,富民为始;富民之要,在於节俭’,先帝一生勤勉节俭,宫室简陋,不忍修葺,段太尉西征,却可于宫帑内库提钱以为军费,方定羌乱,而观陛下所为,多为私利耳,岂可同言?今陛下常与先帝作比,嘲先帝诸番作为,叹先帝不能作家居,以余看来,陛下差之先帝远矣!”伏泉话语虽轻,但赵苞自然听到,他心里虽然不认同买官所为,但也知道这是大汉不得不做的事情,所以并不言谈买官卖官所为,而是谈刘宏此意是为公还是为私。

“公又如何?私又如何?若是国家安定,公卿百官又有何言?况西邸一事,公卿百官输钱得官者甚多,其为得利者,却又谏言不妥,真是恬不知耻也。”伏泉嘲笑道,他知道赵苞并不是反对朝廷卖官鬻爵,早在前汉太宗孝文皇帝时,便有晁错实行“输粟捐爵”一事,这东西即使到后世也有“跑官”的存在,历朝历代皆如此,根本禁不绝的。而且现在和后世不同,后世可是纯粹的买官,只为私利,现在可是为了中央朝廷的正常运转所做的措施。

此时的大汉朝廷表面上国泰民安,四夷臣服,但内在却有致命弱点,那就是没钱了,政府财政赤字明显,国库空虚,朝廷无钱,又到处需要用钱,可谓入不敷出。这一点其实从桓帝开始便已经很明显了,不过桓帝自小出自民间,显然比刘宏了解如何应对此事,其开源节流,开源便是卖官鬻爵,弥补中央朝廷空虚,毕竟对于统治者来说,卖官鬻爵是效率最高的赚钱方式。而节流便是生活节俭,不修葺宫室,这才有段颎平定西羌,军费不足,其可从内帑中拿钱供其征战,结束几乎拖垮了东汉的汉羌百年战争。

赵苞脸色漠然,冷冷道:“朝臣只恐陛下为私利以敛财,若其真如先帝,岂有人言?”

伏泉听后脸色一愣,随即默然不语,不是无话说,而是不可说,刘宏开设西邸是公是私,谁也说不清楚,总不能不让皇帝私人一分钱不用吧。至于赵苞所说刘宏若如桓帝一样,没人敢言,伏泉却是心里暗笑,果然士人都要为同类贴金。桓帝在后世被说成什么样子,史书早就告诉他了,他怎么争辩?即使桓帝做皇帝再好,但他掀起党锢就已经注定他在士人所修史书里的名声了。

这时候的士人虽然还没有后世宋明无耻伪君子模样,如果真要综合评判,的确多数都是道德清高、忠义节烈之士,但要是只看争权夺利的话,可一点不比后世的儒生差。

想想看,他们阻止刘宏开设西邸卖官鬻爵真的是大公无私吗?恐怕也不尽然,要知道这其中去卖官鬻爵可大部分是那些士人,不然他们不买官,如何升官呢?他们阻止的是刘宏将国家财政收归己有,因为国家财政为公大家都可以监督使用,为私便是谁也不知道如何使用了,这些钱财最终用途全凭皇帝个人意图调遣,极大的损害的朝堂的体系。

对于一心要掌控权利的士人来说,没了最重要的财政大权,以后执政都要顾忌于皇帝,若是皇帝不出钱,那么他们不是什么也做不了?这也是他们阻止的原因。

终于,祭祀车队到了明堂附近,明堂的核心地带,如今已经是由河南尹的官吏在负责,而在他们忙碌筹备春社祭祀的同时,外围还围着几重披甲持兵的北军兵卒护卫着,防止着有闲杂人等,贸然靠近明堂禁地,冲撞了即将享受凡人供奉的社神。不过,在场百姓皆不敢向着汉家天子所规定的明堂禁地多迈出一步,只是在官府规定的范围里等待,那里毕竟是天子太庙,平时就不是常人轻易可进的,更何况现在?在兵卒守卫的护卫圈子之外,此时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众多的百姓,春社日乃是农事祭祀最关键的一环,关系到了一整年的风调雨顺,因此雒阳许多士民早早就赶来明堂,准备向社神祈祝祷告,保佑自家的田地年丰时稔,又是一个丰收季。

百姓聚集的最外围,那里是忙于逐利的商贾聚集的地方,虽然农事祭祀对他们这些商贾而言,与贴身利益无关,但春社日这么盛大的祭祀活动,操奇计赢的商贾又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数量众多的人潮,很快就让此处形成了一、两个临时的小市集,在这人流聚集之所,端是格外显眼。

虽然祭祀的吉时还未到,但已经有诸位县寺吏员、各乡蔷夫、游徼抵达,众人都在翘首远望,等待着从城中驶出的载有天子皇后、公卿百官等人的车驾。

“呜!呜!呜……”

嘹亮的号角声响起,维持社祭秩序的北军兵卒脸色一变,连忙将场内清出一道可通往明堂内里的道路,熙熙攘攘的旷野里,顷刻间被清理出一块空白的区域。

“陛下驾到!”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小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未几,皇帝皇后、百官公卿数百车乘,车马齐至,明堂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百姓官吏分列于两旁行礼。

“起!”

刘宏话落,结束了礼仪,随后拉着皇后宋氏的手,帝后率先进入明堂,身后公卿百官鱼贯进入。伏泉随袁滂身后,缀在人群中间。

汉代的社日节一年有两次,分为“春社日”和“秋社日”,春社祈谷,祈求社神赐福、五谷丰登。秋社报神,在丰收之后,报告社神丰收喜讯,答谢社神。

社者,土地也,汉代指的便是土地神,《白虎通义·社稷》中有言“人非土不立,非谷不食,土地广博不可一一敬也,故封土立社”,便是此意。自古以来,有国有家者,无不建宗庙,立社稷,社神和稷神,这两位最初的土地神和这位五谷神,在以农为本的华夏民族早期,都是最重要的原始崇拜神袛。

各地的社神也因为地域风俗的不同而不同,《淮南子·氾论训》言道“禹劳天下而死为社”,意思是其认为大禹为天下治水导流,功盖天下,死后化身为社神,而蔡邕《独断》言道“社神,盖共工氏之子句龙也,能平水土,帝颛顼之世,举以为土正,天下赖其功,尧祠以为社……稷神,盖厉山氏之子柱也,柱能殖百谷,帝颛顼之世,举以为田正,天下赖其功。周弃亦播殖百谷。”认为社神是共工氏之子句龙,和盖厉山氏之子柱一起共列社稷二神袛。

此外,还有其他地区的后土祠,同样也是社神祠,雒阳乃大汉帝都,东汉皇帝祭祀,只祭祀青帝句芒,故祭祀时车旗服饰皆为青色。句芒,又名芒神、木神、春神,是主宰草木和各种生命生长之神,也是主宰农业生产之神。

明堂里,按制所建的方坛上摆满了牛、羊等各类牲口祭祀,加之一些时令果蔬,帝后百官按礼分列于坛下,脸露虔诚之色。

“皇天上帝,后土神祇……天下之壮观,王者之丕业,伏惟大汉皇帝陛下。以天覆之大,地容之厚,祈求芒神,五谷丰登,百姓富足……”

声音朗朗,诵奏天之书,一切礼毕,鼓乐齐鸣,刘宏手挽宋氏,登上方坛,投书于坛内,行礼祈求社神保佑。公卿百官随后亦求,远处,远望到明堂景象,早已等待的百姓众人亦是行礼祈求,为了今岁的风调雨顺而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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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闻治国之道,富民为始;富民之要,在於节俭。”摘选自《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

是岁,初开西邸卖官,入钱各有差;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立库以贮之。或诣阙上书占令长,随县好丑,丰约有贾。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然后倍输。又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

摘选自《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七》

建武元年,光武即位于鄗,为坛营于鄗之阳。祭告天地,采用元始中郊祭故事。……其文曰:“皇天上帝,后土神祇,……”

二年正月,初制郊兆于雒阳城南七里,依鄗。采元始中故事。

北效在雒阳城北四里,为方坛四陛。三十三年正月辛未,郊。别祀地祇、位南面西上,高皇后配,西面北上,皆在坛上,地理群神从食,皆在坛下,如元始中故事。摘选自《后汉书·祭祀》

二月,和煦的春风吹皱了雒阳的愁离,即使边疆军情再紧急,但对于大汉的统治者来说,随之而来的春社日,才是现下的重中之重。

这日乃是选定好的吉日,上午,公卿百官、扈从仪仗皆着青色祀服,皇后率内外贵妇亦着青色盛装随皇帝刘宏前往雒阳城南,车乘数百,车旗服饰皆青。伏泉率羽林郎随身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中东门,于雒阳东郊迎春。

一番迎春礼仪后,祭祀车队便转道去往平城门外御道东的明堂,那里便是东汉定都雒阳以来,皇家春社日祭祀的地方。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东汉立国后,世祖光武皇帝刘秀初时于雒阳于雒阳城南七里,制郊祭祀,并于中元元年创建明堂,其后显宗孝明皇帝刘庄改于明堂祭祀。

明堂寻其基构,上圆下方,九室重隅十二堂,四面起土作堑,堑上作桥,堑中无水,其又称“天子太庙”,是皇帝祭祀神灵祖先、接受臣属朝拜的地方。《白虎通义》有言,“天子立明堂,所以通神灵、感天地、正四时、出教化、崇有德、重有道、显有能、褒有行者也”,这就是说明堂的主要意义在于借神权以布政,“承天行化”,天称明,故曰明堂。

每每到了春日大地回暖之时,雒阳附近方圆几里之内的百姓,都会举族、举家进行社祭,以祈求社神保佑在一整年里风调雨顺,各家能够在自己的土地里,收获更多的粮食。

一路南行,路上行人颇多,围绕着明堂这一处地方的方圆数里之内,已经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齐聚在此的百姓让往日颇为静谧的明堂周围变得异常热闹喧哗起来。

“哼!大司农不善用财,连平叛军费都出不了,朕今岁修建宫殿的钱都无着落,不想点办法如何有钱财以补经用?”赶路的车驾上,刘宏依旧愤恨的生着闷气,与身边的宦官诉说着,全然不顾其声音响亮,伏泉望见前方自己的上官袁滂脸色十分不自然。

幸好公卿百官离皇帝车驾远,只有自己这个不惹事的光禄勋上官在,不然说不得其他百官公卿听得此言又是一番直言进谏了,这一幕伏泉入职以来见得太多了。外朝士人厌恶皇帝宠信宦官,利用宦官和他们争夺权力,强取不过,自然要换一种方式报复,时不时的找茬刷一波存在感也就很有必要了。

“天下之财皆属陛下,陛下取之用之,并无过错,百官谏言劝阻,自古岂有此理乎?”袁赦还未发话,毕竟前番劝阻的亦有袁家之人,需要避嫌,但其身边的张让却是不怕,笑脸相迎的与刘宏说道。

“此言有理,朕开西邸便有此意,国家穷困,帑库空虚,兵事、民事,事事皆需钱财经用,朕不加以整合,如何治理国家。”刘宏大笑道。

与伏泉通行的赵苞脸色不善,沉声道:“阉寺祸国,西邸一开,卖官鬻爵盛行,朝廷赏罚陟迁,皆以钱财充任,如此乱国之事,其不善加劝阻,反而加以扶持,从中私授贿赂,以为好处,该杀!真该杀之!”

赵苞讲话声音不大,也只有伏泉与袁滂听得,袁滂回身深深看了一眼赵苞,疾步向前而去,显然是准备拉远距离,不再听赵苞所言。听了或许会惹祸事,不如不听,真是清心寡欲,不争之极,不过,如此为官,越是这样越是能升得高位,朝中听得消息,再加上此次西邸买官横行,稍加用钱买官,想来其入三公之位不远也。

看了眼左右,发现四周并无异常后,伏泉这才轻声回道:“明公息怒,陛下开西邸亦是无奈之举,前番交州平乱,大司农便无钱财经用以供军费,国库空虚,已然可知。今开西邸,只为筹钱已补朝廷经用不足,早有先例可循,公岂不知?宦官为陛下亲腹,辅之无可厚非,若言两者乱国,危言耸听耳!”

“汝岂知陛下为公乎?为私乎?余‘盖闻治国之道,富民为始;富民之要,在於节俭’,先帝一生勤勉节俭,宫室简陋,不忍修葺,段太尉西征,却可于宫帑内库提钱以为军费,方定羌乱,而观陛下所为,多为私利耳,岂可同言?今陛下常与先帝作比,嘲先帝诸番作为,叹先帝不能作家居,以余看来,陛下差之先帝远矣!”伏泉话语虽轻,但赵苞自然听到,他心里虽然不认同买官所为,但也知道这是大汉不得不做的事情,所以并不言谈买官卖官所为,而是谈刘宏此意是为公还是为私。

“公又如何?私又如何?若是国家安定,公卿百官又有何言?况西邸一事,公卿百官输钱得官者甚多,其为得利者,却又谏言不妥,真是恬不知耻也。”伏泉嘲笑道,他知道赵苞并不是反对朝廷卖官鬻爵,早在前汉太宗孝文皇帝时,便有晁错实行“输粟捐爵”一事,这东西即使到后世也有“跑官”的存在,历朝历代皆如此,根本禁不绝的。而且现在和后世不同,后世可是纯粹的买官,只为私利,现在可是为了中央朝廷的正常运转所做的措施。

此时的大汉朝廷表面上国泰民安,四夷臣服,但内在却有致命弱点,那就是没钱了,政府财政赤字明显,国库空虚,朝廷无钱,又到处需要用钱,可谓入不敷出。这一点其实从桓帝开始便已经很明显了,不过桓帝自小出自民间,显然比刘宏了解如何应对此事,其开源节流,开源便是卖官鬻爵,弥补中央朝廷空虚,毕竟对于统治者来说,卖官鬻爵是效率最高的赚钱方式。而节流便是生活节俭,不修葺宫室,这才有段颎平定西羌,军费不足,其可从内帑中拿钱供其征战,结束几乎拖垮了东汉的汉羌百年战争。

赵苞脸色漠然,冷冷道:“朝臣只恐陛下为私利以敛财,若其真如先帝,岂有人言?”

伏泉听后脸色一愣,随即默然不语,不是无话说,而是不可说,刘宏开设西邸是公是私,谁也说不清楚,总不能不让皇帝私人一分钱不用吧。至于赵苞所说刘宏若如桓帝一样,没人敢言,伏泉却是心里暗笑,果然士人都要为同类贴金。桓帝在后世被说成什么样子,史书早就告诉他了,他怎么争辩?即使桓帝做皇帝再好,但他掀起党锢就已经注定他在士人所修史书里的名声了。

这时候的士人虽然还没有后世宋明无耻伪君子模样,如果真要综合评判,的确多数都是道德清高、忠义节烈之士,但要是只看争权夺利的话,可一点不比后世的儒生差。

想想看,他们阻止刘宏开设西邸卖官鬻爵真的是大公无私吗?恐怕也不尽然,要知道这其中去卖官鬻爵可大部分是那些士人,不然他们不买官,如何升官呢?他们阻止的是刘宏将国家财政收归己有,因为国家财政为公大家都可以监督使用,为私便是谁也不知道如何使用了,这些钱财最终用途全凭皇帝个人意图调遣,极大的损害的朝堂的体系。

对于一心要掌控权利的士人来说,没了最重要的财政大权,以后执政都要顾忌于皇帝,若是皇帝不出钱,那么他们不是什么也做不了?这也是他们阻止的原因。

终于,祭祀车队到了明堂附近,明堂的核心地带,如今已经是由河南尹的官吏在负责,而在他们忙碌筹备春社祭祀的同时,外围还围着几重披甲持兵的北军兵卒护卫着,防止着有闲杂人等,贸然靠近明堂禁地,冲撞了即将享受凡人供奉的社神。不过,在场百姓皆不敢向着汉家天子所规定的明堂禁地多迈出一步,只是在官府规定的范围里等待,那里毕竟是天子太庙,平时就不是常人轻易可进的,更何况现在?在兵卒守卫的护卫圈子之外,此时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众多的百姓,春社日乃是农事祭祀最关键的一环,关系到了一整年的风调雨顺,因此雒阳许多士民早早就赶来明堂,准备向社神祈祝祷告,保佑自家的田地年丰时稔,又是一个丰收季。

百姓聚集的最外围,那里是忙于逐利的商贾聚集的地方,虽然农事祭祀对他们这些商贾而言,与贴身利益无关,但春社日这么盛大的祭祀活动,操奇计赢的商贾又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数量众多的人潮,很快就让此处形成了一、两个临时的小市集,在这人流聚集之所,端是格外显眼。

虽然祭祀的吉时还未到,但已经有诸位县寺吏员、各乡蔷夫、游徼抵达,众人都在翘首远望,等待着从城中驶出的载有天子皇后、公卿百官等人的车驾。

“呜!呜!呜……”

嘹亮的号角声响起,维持社祭秩序的北军兵卒脸色一变,连忙将场内清出一道可通往明堂内里的道路,熙熙攘攘的旷野里,顷刻间被清理出一块空白的区域。

“陛下驾到!”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小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未几,皇帝皇后、百官公卿数百车乘,车马齐至,明堂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百姓官吏分列于两旁行礼。

“起!”

刘宏话落,结束了礼仪,随后拉着皇后宋氏的手,帝后率先进入明堂,身后公卿百官鱼贯进入。伏泉随袁滂身后,缀在人群中间。

汉代的社日节一年有两次,分为“春社日”和“秋社日”,春社祈谷,祈求社神赐福、五谷丰登。秋社报神,在丰收之后,报告社神丰收喜讯,答谢社神。

社者,土地也,汉代指的便是土地神,《白虎通义·社稷》中有言“人非土不立,非谷不食,土地广博不可一一敬也,故封土立社”,便是此意。自古以来,有国有家者,无不建宗庙,立社稷,社神和稷神,这两位最初的土地神和这位五谷神,在以农为本的华夏民族早期,都是最重要的原始崇拜神袛。

各地的社神也因为地域风俗的不同而不同,《淮南子·氾论训》言道“禹劳天下而死为社”,意思是其认为大禹为天下治水导流,功盖天下,死后化身为社神,而蔡邕《独断》言道“社神,盖共工氏之子句龙也,能平水土,帝颛顼之世,举以为土正,天下赖其功,尧祠以为社……稷神,盖厉山氏之子柱也,柱能殖百谷,帝颛顼之世,举以为田正,天下赖其功。周弃亦播殖百谷。”认为社神是共工氏之子句龙,和盖厉山氏之子柱一起共列社稷二神袛。

此外,还有其他地区的后土祠,同样也是社神祠,雒阳乃大汉帝都,东汉皇帝祭祀,只祭祀青帝句芒,故祭祀时车旗服饰皆为青色。句芒,又名芒神、木神、春神,是主宰草木和各种生命生长之神,也是主宰农业生产之神。

明堂里,按制所建的方坛上摆满了牛、羊等各类牲口祭祀,加之一些时令果蔬,帝后百官按礼分列于坛下,脸露虔诚之色。

“皇天上帝,后土神祇……天下之壮观,王者之丕业,伏惟大汉皇帝陛下。以天覆之大,地容之厚,祈求芒神,五谷丰登,百姓富足……”

声音朗朗,诵奏天之书,一切礼毕,鼓乐齐鸣,刘宏手挽宋氏,登上方坛,投书于坛内,行礼祈求社神保佑。公卿百官随后亦求,远处,远望到明堂景象,早已等待的百姓众人亦是行礼祈求,为了今岁的风调雨顺而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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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闻治国之道,富民为始;富民之要,在於节俭。”摘选自《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

是岁,初开西邸卖官,入钱各有差;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立库以贮之。或诣阙上书占令长,随县好丑,丰约有贾。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然后倍输。又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

摘选自《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七》

建武元年,光武即位于鄗,为坛营于鄗之阳。祭告天地,采用元始中郊祭故事。……其文曰:“皇天上帝,后土神祇,……”

二年正月,初制郊兆于雒阳城南七里,依鄗。采元始中故事。

北效在雒阳城北四里,为方坛四陛。三十三年正月辛未,郊。别祀地祇、位南面西上,高皇后配,西面北上,皆在坛上,地理群神从食,皆在坛下,如元始中故事。摘选自《后汉书·祭祀》

第一百五十五章 勿使何家立足于朝

雒阳城外,祭祀礼毕,坛上自有数十名身着青色制式礼服的童子齐声高歌《青阳》,之后便有两队男女,共六十四人出现于坛下,舞八佾舞《云翘》之舞。

男女六十四名舞者随即表演,舞列之间,纵横皆是八人分布。他们身穿青色的制式礼服,其中男子三十二人,皆手执盾、戚,另外三十二人都是女子,皆手执雉翟、龠,在庄严肃穆的舞乐声中,他们跳着传承下来的礼仪舞蹈,动作庄严齐一,节奏平稳,无快慢之分,但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历史悠久的厚重之感。

舞毕,刘宏对身边的袁赦略一点头,便见袁赦取出手中圣旨道:“皇天上帝,后土神祇……赐文官太傅、司徒以下缣各有差……”缣者,并丝缯也,指双丝的缯布,圣旨意思便是赐公卿百官布匹不一。

“臣等谢陛下厚赏!”明堂坛下,顿时间乌压压的拜倒一大片人行礼,一番琐碎仪式便就此终了。

仪式之后,众臣随驾,与刘宏前往明堂外与民同乐,类似于后世的作秀,伏泉被留下率羽林郎于方坛处,护卫皇后一行女眷。

远处走来一宫装婢女,向伏泉行礼后道:“将军,皇后有请,请将军速往一见。”

伏泉一愣,随即应诺。为了避嫌,他对身旁关羽、黄忠点头示意,两人见到伏泉动作,立时明了伏泉意思,一左一右,随伏泉紧随宫女去得宋后处觐见。

明堂里一处空地里,宋后坐在包着青缘的蒲席上,皱眉苦思,其身旁陪着刘华、刘坚二人,至于其他后宫嫔妃,公卿百官家眷则被安排在不远处的一端,几人面上兴致都不高,与这春社日其他百官家眷的灿烂笑容像相比,无疑是出了事情。

伏泉令关羽二人在远处值守,自己单独走进几人,沉声道:“臣拜见皇后。”

“起!”宋后冷漠喊了一声,待伏泉起身,这才脸露不满道:“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说完,又转头向刘华道:“莫非不其侯一脉皆是学得驸马宽厚性子?若如此,以后怎生得了?”

刘华知晓这是宋后说得玩笑话,便顺势而言,挤出一抹笑容道:“若檀奴也是君侯那般性子,说不得也能做个驸马?”

宋后一愣,随即摇头,不过脸上突然露出的苦笑却是表明了她此时的心理,未想这位先帝长公主如此圆滑,随着自己的话语,就给自己下了套。不过,这样也好,反而缓解了有些压抑的气氛。

的确,若是伏泉像伏完那般性子,那真是皇家公主所尚驸马的合适人选,自己这是被自己的话绕了进去,果然刘氏的公主都不是好对付的,真是不知怎么说这个刘华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刘华,宋后淡淡道:“公主说笑耳,陛下先今可并无适龄女,其当不得。”

看着两个心机女人在自己面前无形的争锋,伏泉低头默然不语,这时候他如何插的上嘴,两人都是自己长辈,身份又尊贵,自己哪一个都不能惹,不如坐等两人应付完。

果然,宋后似乎才想起唤伏泉来所为何事,便对他道:“上前来坐。”

“诺!”伏泉行了一礼,走到到宋后旁,此时自有宫女取来蒲席予其坐下,而他身边,坐着一个最近和他缠得很亲密的女人,她便是刘坚。

宋后还未说话,伏泉便见刘坚对自己眨了下眼睛,然后微微摇头,眼神似有愁绪,伏泉心下一沉,看来几人应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只是是什么呢?今日是春社日,能出什么事情?

接着便听宋后令身边守卫兵卒以及宦官宫女远离到远处,未几,便听她淡淡道:“适才张让向陛下进言,拜何贵人兄进为郎中。”贵人乃是东汉后宫妃嫔等级,自光武帝立国以后,改西汉制度,去繁为简,妃嫔称号共有四等:贵人、美人、宫人、采女。贵人授予金印紫绶,俸禄为粟数十斛,美人、宫人、采女则没有爵位和俸禄。何进之妹因诞下皇长子,被刘宏封为贵人,以示尊宠,故称何贵人。

一语话落,伏泉脸色一变,随即看了眼几人,见她们脸上阴沉,便明白此事必然是真的,随即道:“陛下何意?”

“可!”

宋后嘴中话语不大,也只是一字,但却对伏泉造成巨大冲击。

为何?

因为何进入朝为官,对于整个宋氏和伏氏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毕竟何进妹妹可是生了皇帝刘宏的长子,他入朝,那对整个朝堂无疑是冲击极大的。

首先,何家出了一位皇长子,外朝就应有不少士人投靠他,毕竟历朝历代想混个从龙之功的人都不少。而且以何进帝师杨赐门生的身份,再加上何家和袁家那特殊的联系,以弘农杨氏、汝南袁氏这两个政治门阀的影响力,倾力支持下,他入朝堂毫无疑问想必投靠者会从者如云。

再加上何家与内朝宦官集团的特殊关系,可以说在此刻宋氏外戚以军功维持宋后后位的今天,何进的入朝会将整个朝堂与宋氏作对的几大势力完美的融合,这对宋氏外戚的地位是个危险的挑战。

想想看,一旦外朝、内朝都倾向于何进,在宋后无子嗣的环境下,要求刘宏立太子,刘宏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前番何家在朝中无人,刘宏拒绝倒也无事,但是若是何进掌控高位,刘宏能拒绝吗?

恐怕谁也不能保证刘宏会顾忌宋氏面子,拒绝立太子一事。归根到底,还是宋后无子,若是有了皇子,何必惧怕何家之人?

思及至此,伏泉看了眼宋后,静等其下文。若是如此,自己这位姑母可不会因此就无端端的让自己前来,毕竟何进入朝已成定局,就算此时不告知自己,自己也会从其他地方得知。

未几,宋后果然道:“吾深居北宫,难有出行之便,何家一事皆托付于汝。待吾产子前,纵使尽百般手段,也不能令何家崛起于朝堂之上。”

产子?

伏泉一惊,随即望向此时脸色冷漠的宋氏,她有喜了?这时候,不止是伏泉,就连一旁的刘华、刘坚亦是瞪大了眼睛,她们被宋后喊来陪伴于左右,事先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场内的三人皆是满脸不可信,毕竟皇帝不喜皇后宫内宫外早已传遍,此时皇后怎会有喜?

宋后看着众人惊讶的目光,看着伏泉微微笑道:“前番檀奴破鲜卑后,陛下得了捷报,心中欢喜,有几日便歇在了长秋宫里……”

一语说完,众人便知其意,定是刘宏得了捷报,一时心喜便接连几日留宿于长秋宫中,而宋后也因此得福,有了身孕,真是一个好消息。

这时刘华突感不对,连忙问道:“皇后既已有身孕月余,为何不早告知于宫外?亦让吾两家早作准备。”

伏泉一愣,的确,按理说宋后知道自己怀孕,起码已有不少时候了,怎么会一直藏着噎着不说呢?

“何家于宫内势力甚大,吾孤身于宫中,岂可不防?若是言明,恐有祸事。”宋后脸色一沉道。

众人先是一惊,随即恍然,暗道这位皇后果然是呆于后宫久了,深谙后宫阴险之事。的确,若是现在就爆出他有身孕的话,说不得何家和宦官红了眼,派人使计坏了皇后腹中骨。需知后宫之中,宦官势力独大,他们若是成心要暗害一人,有的是法子让你受害,可谓是防不胜防。

“陛下驾到!”还待说话,远方出来一阵奸细的喊声,见着刘宏便在宦官的叫喊声里,带着公卿百官前来。

众人赶忙上前行礼,刘宏应是累了,待众人行礼后,粗粗问了问伏泉为何被皇后唤来,被伏泉随意找了几句谎言搪塞过去后,便未过问,然后便令车队回返。

此时已是午后,明堂外百姓繁多,北军清理之后,车队在百姓的一片迎送之下,回雒阳城里,直向平城门而去。

此时的平城门城门处,今日是春社日,城外有春社祭祀的活动,但并非所有人都早早的去明堂,午后出城的人数也不少,就像后世过清明一样,祭祀祖辈的有早上祭祀,有白日祭祀,也有夜里祭祀。

宽大的城门口处,不少刚刚要出门的城里的富贵人家驾着马车、牛车赶往城外,还有一些没有坐骑、车驾的城中居民,也三三两两结群,准备前往城外的明堂处,参与祭祀社神。

城内外出的人马多了,检视的城门军卒也觉得繁琐,变得懈怠起来,若不是城头上,还有值守的屯将在看着,只怕他们早就要借机偷懒。

不过眼下虽然偷懒不得,但是他们的例行检查也是随意的很,随便瞅上一瞅,就挥手放行,富贵人家的车驾中有女眷的,只要给个十几文五铢钱,领头的什长也很会做人,直接不用检查,就将人放出城去了。

对于他们这些每日值守城门的兵卒来说,像这样大的需要出城的节日,才是他们的最爱。为何?当然是因为可以趁此机会,捞到更多的钱财而已。

就像今日,因为是春社日,来来往往进出城门的人多了,从中抽取的油水也多了几分。感受着怀中铜钱的沉甸甸的重量,领头的什长正寻思着,今夜要拿着这额外多赚的钱,去哪里寻些乐子,据说城北的那家女闾,新来了几名燕地女子,貌美异常,此番得了这许多钱财正好前去消遣一番。

正当这什长还在计划怎么处理这意外之财时,一名骑士快速而来,大喊道:“陛下回城,速速清理城门迎驾。”

紧接着,远方的号角鼓声匆匆想起,将一时还未回过神来的什长拉回了现实,翘首望去,便见到了回城的朝廷祭祀车队,连忙大惊。因为上午祭祀车队是从城东而出,是以他们这些城南的守城兵卒,不能准备预估皇帝回程的具体时间,一时间,手忙脚乱,连忙指挥着手下兵卒清理城门,不过现场突然混乱,急切之间根本很难有效的梳理。

城门上的屯将听到号角鼓声亦是惊讶万分,不过中级军官比下级军官强的地方便是,可以在短时间内,相出办法应变。只见他快速带人跑下城门,然后一点一点的慢慢清理着混乱的城门,若有不从的,当即便亮出了刀子,管你是何人,现在必须听从命令清散。

“尔等岂敢如此?京师重地,岂能由尔等如此放肆?”城门旁一老者痛斥这些收了钱还如此霸道的野蛮兵卒道,若是关羽在此,一定会认得出来众人是谁,这老者正是害得他逃亡的韩林。

那屯将却对这老者说辞无动于衷,拔出自己手中的长刀道:“圣驾即刻便至,老贼汝若是再不听令,便怪不得吾动手了。”说完他向左右望了一眼,其他手下兵卒也是立即拿出兵器,冷然望着韩林道。

“汝、汝……”韩林未想京师守军如此霸道,当即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到此番进京乃是为了跑官,若是现在出了差错,岂不是亏死,深吸了口气,便忍了过去,带着几名随从按照兵卒要求分列于城门一端。

车粼粼马萧萧,庞大的祭祀车队终于来了,在分列于两旁百姓的欢迎声中,皇帝皇后、公卿百官结束了一天的繁琐祭祀礼仪,终于回到了雒阳。

回到宫中,又是一番苦闷的护卫,自从带人值守皇宫以后,伏泉在多日的值守中,早已对这枯燥的生活深恶痛绝。他不止一次的想着,若是能回到柳城那边塞县城,做那百里之侯,也比这天天蹲守禁中的中郎将强多了。

天色已然不早,夕阳映透了到了换班值守的时间,伏泉与一名接替换班的中郎将交接完后,便出了宫门,策马直奔车骑将军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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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之日,迎春于东郊,祭青帝句芒。车旗服饰皆青。歌《青阳》,八佾舞《云翘》之舞。及因赐文官太傅、司徒以下缣各有差。摘选自《后汉书·礼仪志》

八佾舞:亦作“八溢”、“八羽”,古代天子用的一种乐舞,是中国古代规格最高的祭祀舞蹈。佾:舞列也,指舞者纵横都是八人,共六十四人。

戚:古代兵器,像斧。

雉翟:古代乐舞用的雉羽

龠:中国古代管乐器,像编管之形,形状像笛。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何家羽翼需尽诛

车骑将军府前,宋家的几名苍头百无聊赖的看着门前,往常门庭若市的宋府前,可谓是冷清至极。今日是春社日,府前只有几个做事不动脑子的士人前来拜访,可是家主早就随皇帝去了城外祭祀,哪可能抽时间见他们?

人总是在突然换了生活习惯后,就会怀念过往时候,一时间,每日在府前迎来送往的几人,不由得怀念起往日的情景来,愣愣出神。

一阵“蹄蹄踏踏”的声音传来,几个苍头脸上一惊,他们知道那是马蹄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赶紧翘首望去,虽然不确定是不是来车骑府拜访的,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确认一番才行。

很快,一名眼尖苍头便看到远处一身纱縠单衣的伏泉控马而来,连忙上前迎接。伏泉勒马至车骑府门前,那苍头赶紧牵马,随即殷勤笑道:“车骑现在大堂休息,中郎可速去。”他自然知道伏泉来找宋酆的,不然伏泉来府里能有什么事情?

“善!”伏泉将马交予那苍头,回了一声,便快步走入府里,府里其他奴仆未敢阻拦,这位家主族外孙入府早被宋酆命令过,不必阻拦,随意进出。

凭着熟悉的记忆,疾步进入大堂,伏泉便看到宋酆正抱着竹简细看,他的眼睛贴在竹简上的距离十分近,伏泉心里暗叹,自己这位已过五旬的大父,也是老了。

《论语·为政》有言“五十而知天命”,在这时代若是寻常百姓之家,到这年龄都该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时候,可是于普通世家不同,身为外戚之人,却依旧要为权利而奔波,若是无权,家族能否善终皆是未知之数,真可谓是成也贵戚,败也贵戚。

伏泉上前行礼道:“见过大父!”

宋酆大概是年纪大了,有些耳背,或者是刚才看书出神了,没注意到伏泉,一直等伏泉到他面前出声时,这才抬起头望着他,脸露意外道:“何事来此?”

“今日听闻姨母怀有身孕,特来相问。”伏泉沉声道,他不信宋后怀孕没有外人帮衬能在皇宫瞒住宦官等人,而现在整个朝堂能有这般势力,影响后宫私人宫女,屏蔽宦官耳目的也只有这位唯一的外戚车骑将军宋酆了。

果然,话音刚落,宋酆面露惊色,手中一个不稳,连那竹简也掉落在案几上,连忙问道:“此事从何听闻?”

“今日姨母招吾前去,言明此事。”伏泉道,随即望了眼那竹简,却是《孙子兵法》。想来这位宽厚长者自感于兵事一道不足,日夜苦读兵书希望有所突破吧,毕竟车骑将军若一点兵事都不通,那可真难以服众。可惜他却不知,有的人天生就是兵法大家,而有的人天生就是儒雅学者,很明显宋酆却是后者,而让学者大家成为兵事大家,基本是万中无一的机会。

思及至此,伏泉不由暗笑,自己这位外祖父和自己那便宜伯父伏完一样,真是被这宽仁性子给害死了。怪不得,何进那屠户竟然可以将扶风宋氏踩在脚底,首先就宋酆这性格智商也只能和伏完一样,每日在家读书研究学问便好,而与人打交际的话,他们显然还是不懂如何隐藏自己的想法。

宋酆听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他是真怕这事情传出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伏泉看他这幅模样,心中暗笑,自己这外祖父登上高位这么多年,竟然一点修身养气的涵养都没有练出来,被他一番诈术便现了原形,谁能想到这会是一个左右朝堂的大汉外戚将军呢?

堂内气氛突然显得尴尬,为之一凝,伏泉又道:“今日春社祭祀,中常侍张让进言陛下,拜何进为郎中,陛下应允,想来不日朝廷便会征召何进。姨母焦虑,特将此事告知,并令吾谋划,不得是何家立足于朝堂。”

“应是如此,然何家于外朝府中众臣亲密,势力盘根错节,加之内朝宫中寺人为其羽翼,若要除之,难于上天,这可如何成事?”宋酆皱着眉头,点头忧心道,剪灭何家羽翼,令其不能立足于朝堂,这是谁都知道的。可是说是如此说,要做却是困难之极,毕竟外朝、内朝都与何家友善,而皇帝显然信任内朝宦官更多一些,动了何进,内外朝堂必然炸了锅,纵然可能成功,但随后而来的内外朝堂的反击怒火,恐怕即使他们是外戚,也很难应付各方的攻势。

伏泉听其言语,当然知道这位外祖父的心思,微微笑道:“灭何家难也,然阻何家立足朝堂未必需要阻其为官,况何氏已产皇子,加恩封赏亦是常理,吾等阻止,必遭陛下厌烦,反而不美。”

“不阻其为官?汝乃何意?”宋酆诧异问道,毕竟让何进入了朝堂,怎么能阻止他为官呢?

“大父稍安,且听吾细说。何进圆滑,左右逢源于宫中府中,周旋于宦官朝臣之间,一旦入朝,必然势大根深,难以阻止。然若吾不阻止,而剪其羽翼,使其在内难有宦官为其羽翼,在外失去朝臣助力,其何有坐大之理?”

“此言恐难为之,外朝众臣希何进入朝久矣,岂会凭白弃其于朝堂之外?而内朝宦官中,袁赦更是盼‘史侯’得位久矣,张让、郭胜之流更是恨不得吾家倾覆,后位归于何氏,其可掌控宫中,权倾朝野,加之其得陛下宠信,如何灭之?”

伏泉摇头道:“若是从前,此番难解,可是今日,灭宦官甚易耳!”

宋酆一惊,连忙问曰:“切莫诳吾,何法可解?”

“西邸初开,三公九卿以下之官,皆可买之,吾欲购司隶校尉一职,纠察宦官党羽,其人违法多也,若有所得,将之告知陛下,必可牵连阉寺,剪灭何家羽翼。”伏泉正声道。

“司隶校尉!”宋酆疾呼,眼睛突然瞪大,随即一喜,这真是好办法。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五十七章 河东老贼显影踪

司隶校尉,旧号卧虎,秩比两千石,诚以举纲而万目理,提领而众毛顺。其监察京师,京师七郡皆在其掌控,独为一州。东汉时司隶校尉常常劾奏三公等尊官,故为百僚所畏惮,

而且在朝会上,其与尚书令,御史中丞有专门的坐位,号称“三独坐”,是汉廷之中最为显要的三个职位。后来董卓称之为“雄职”,袁绍为了铲除宦官而为司隶校尉,曹操独揽大权后也自领司隶校尉一职,诸葛亮、张飞都曾遥领此职,便可想而知这个职位在汉廷是有多么重要,多么尊贵了。

东汉十二州又一部,通称十三州,京师又称司隶校尉部。司隶校尉听上去只是个校尉而已,秩也仅为比两千石,尚不如一郡之太守,可是职权却大得惊天动地,其弹劾不法,外都一州,下辖三河,即河南、河内、河东;三辅,即右扶风、左冯翎、京兆尹,外加弘农,合计七郡,大汉国东西帝都并在其内。加之其内查京师,包括皇后嫔妃、王子公主、三公九卿,宦官士人,无所不纠,后世明朝东、西二厂,锦衣卫在其面前简直就是一个渣。

当初渤海王刘悝贵为天子嫡亲堂叔,为何如此简单入狱?还不是投靠宦官的段颎是司隶校尉的缘故,其无所不纠,可直接面呈皇帝,得令后便可逮捕,管你是谁,有了“证据”即可定罪抓捕,现在听说伏泉要谋司隶校尉一职,宋酆当然明白其意。

皇帝虽然宠信宦官,但却不是放任宦官肆意施为的,不然数年前的王甫、曹节何以因刘悝一案真相大白而失势,两人被迫自杀,即使现在依旧存于内廷的袁赦,当时不还是因为袁家之故,这才得以幸免。

那时候权倾朝野的三大宦官都可以轻易倒台,何况现在?而且,宋家也不一定要求宦官继续倒台,只要削弱他们,让他们无法帮助何进,使何家失去宫中势力,断了宫中与何家的联系,一切便好办了。至于何进的妹妹,一个生了皇长子的嫔妃而已,没了宦官帮助,在后宫里又能对宋后产生多大的威胁呢?

夜幕深深,伏泉让宋家奴仆去不其侯府报信后,便留于宋府夜宴。堂内案几上各色美食皆有,端是可口异常,然而两人饮酒甚少,身边也未有婢女伺候,整个大堂只有两人人,他们意不在此,主要是在商讨事情,如使皇后宋氏安全产子,拿下司隶校尉后如何对付宦官云云。

一番探讨,已至夜中,暗淡月光已然说明了时候不早,早已到了宵禁时候,伏泉想了想便未回府,留宿于宋府之中。

翌日,鸿日初升,一大早,伏泉揉着依然爆炸的头,从一个貌美婢女身上爬起来,她是宋府安排来陪侍的婢女。

有客远来,以美侍之,这是主人好客的表现,更何况伏泉又是宋府亲戚,当然要好好照顾他的就寝了。坦白说,这个年轻婢女昨夜很对伏泉胃口,其并非处子,却胜在活好,技术一流,一夜征伐,百般姿势都让伏泉尝尽,不由得让他感叹少妇的美妙,心里也突然有一个少妇的影子浮现,那个让他欲加难以忘怀的影子,以及她每日都会撩拨自己的琴瑟之声。

门口,两个穿着青色入群的婢女见其起身,连忙左右为其服侍洗漱穿戴。伏泉来于此世,一直由夭儿服侍穿戴,此番换了婢女伺候,反而有些不太习惯。不过还好,两婢女手法娴熟,很快便为他穿戴好衣服,伏泉之后于宋府吃了早膳便策马出府,去宫里当值,谋划司隶校尉一职重要,但他也不能玩忽职守,不去宫里。

入了宫中,自己麾下众人皆已到来,伏泉点了一遍值守人数,便让众人分散而去,只是一干人等皆已离去,唯有一人并未动弹,伏泉望之,却是关羽,暗道他有何事?

关羽昂首而立,双目冷眼望着远去众位羽林郎,这才快步走向伏泉身边,沉声道:“中郎,吾昨夜吃酒,不想竟见到韩家老贼了。”

伏泉听后脸色一变,看了眼左右后,用只有两人可听到的声音问道:“那害吾与云长之韩家?”

“正是!”

“速与吾细细道来。”

“诺!”

关羽应了一声,随即将自己昨夜所见韩林经过说了出来。原来关羽昨夜与田猛等人前去城北的一家酒肆吃酒,机缘巧合撞到了同样在那就酒肆吃酒的韩林,当时就是大惊,还以为这韩家老儿发现了他的行踪,来到雒阳前来寻他报仇了。

自从大破鲜卑,因功升赏羽林郎后,对关羽来说好消息不仅是升官,一下子从白身变成仕途无量的正统郎官,更重要的是他的罪名也被皇帝赦免。此番于雒阳再次遇到韩林,关羽还以为这老贼得到消息,特地来雒阳在这酒肆伏击他了,不过一番查探才知自己错了,这老贼来雒阳却是另有目的。

“韩家老贼寻了袁赦买官?”伏泉听了关羽所言,大吃一惊道,这韩家老贼竟然能搭上袁赦的路子,想到自己当时被伏击,伏泉隐隐猜到自己所遭受伏击的内幕了。

关羽回道:“正是,韩家老贼所宴请之人乃是袁赦仆人,两人吃酒,却是那老贼相问袁赦何时回府,话语里提及其欲买官。”

伏泉点头,袁赦春社日以后皆于宫中当值,肯定回不了自己府里。若那韩家老贼真是袁赦亲信,去袁府碰壁,倒是真有可能请袁府仆人头目吃酒,打探袁赦作息,为下次拜访袁赦寻得好机会。

“云长先去值守,此事出宫再议。”

招呼了关羽离去,伏泉一脸思索,想来事情应该错不了,定是自己上次落了袁赦面子,被其报复,暗中派人伏击自己,真是太狠了。

不过,这次被自己撞上,袁赦你还有办法逃脱惩罚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西邸求官谋得权

西邸,是北宫西面的御花园,亦称西苑,西园,是供皇帝刘宏游乐休息的地方。

正月月末,皇帝初开西邸卖官,此后,天下想做官的人必须先到西苑商讨官职价格,然后才能上任为官。一时间,原本窘迫的国库一下子充盈起来,只是这些钱的数目、用途再也无人知晓,使得汉朝士人颇有微辞。

伏完与伏泉叔侄二人请示过中常侍吕强后,便由他引领入了西邸。前两日早已得了吕强之信,知道今日是他当值,便特地选了这一日来与刘宏买官,毕竟如果在袁赦、张让等人面前提出买司隶校尉,说不得被那帮宦官看出其中厉害,拼命反对,那样反而不美了。

春日的天气还是稍冷,清风徐来,外出的人穿的稍微单薄些,都会不自然的感觉到一丝冷意。可是西邸这花园里,此刻却有一群穿着单薄的妙龄宫女,正随着乐师所奏的悠扬的乐曲翩翩起舞,看着她们在空气中不时裸露的白嫩的胳膊和胸前,伏泉不自然的心里一紧,她们不冷,他都为她们感觉到冷。

刘宏正在西邸里井井有味的看着舞蹈,转头看到通过禀报的伏家叔侄二人前来,便命宫女乐师退下,然后微微笑道:“今日是何日子?倒让汝家叔侄一齐来此?”

“见过陛下!”

两人听后连忙向刘宏行礼,之后伏完或许自持身份,对于买官一事难以启齿,伏泉看他半天无动静,暗道自己这伯父真是要面子的文人一个。明明想着要做官,却又想着走正经官途做官,瞧不起买官的,可是他却不想想朝中有多少朝臣,明面上大骂“买官卖官”是恶政,可私下里却为了自己仕途,跑到这西邸来与皇帝周旋,以金钱为代价谋求升官的承诺,真是无耻之极!

伏泉不管伏完如何,伏完难以说出口,他对此时可无所谓,只见他上前道:“启禀陛下,前番听闻陛下初开西邸,为国选拔良臣。余伯父居越骑校尉之位久矣,未得寸功,今番前来只为向陛下求司隶校尉一职,以为朝廷分忧,恳请陛下恩准。”

司隶校尉?

刘宏听闻伏泉言语,眼中一丝精光浮现,他听伏泉前半句言语,便知是伏完做越骑校尉久了,想换一换位置,这事情最近时日自从西邸开设以来他已经习惯。在他看来,自己这位堂姐夫应该是做武官久了,资历足够,想步入九卿的行列,然后再伺机进入三公行列,达到自己仕途生涯的顶峰,毕竟以这些关东人的想法,谁愿意在武职上久待,最终回到文官顶峰位置才是正理。可是现在伏完竟然要司隶校尉,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司隶校尉位同九卿,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九卿,刘宏想不通,他自认为自己看穿了这个十分守规矩,兢兢业业做官的堂姐夫,只是现在伏完选择司隶校尉,完全出乎刘宏的意料,难道这位堂姐夫看中的是司隶校尉的纠察不法之权?

心中各种想法百转交加,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刘宏很快笑着回道:“司隶校尉未免低了,如今朝中九卿空缺不少,不如让驸马早登卿位,他日也好入得三公之位。”

伏完与伏完叔侄二人俱是一惊,他们现在可不想要那九卿之位,以如今的局势,与司隶校尉无所不纠的监察权比起来,三公九卿的位置比之司隶校尉而言,简直是弱爆了。只是他们想法不可明说,若是告诉刘宏,他们准备对付他的亲信心腹宦官之流,说不得当场变不同意,但一时之间,并未料到刘宏如此言语的叔侄二人也想不到合适的搪塞对策,呐呐不言。

心中焦急,伏泉略微抬了抬头,眼神向刘宏身边伺候的吕强示意求助。好在中常侍吕强事先便已与伏家叔侄二人通了气,此时虽然不知道两人适合用意,为何伏完九卿位置不要,却要司隶校尉的位置,但并不妨碍他劝解刘宏。

只见一脸正直刚毅的吕强微微笑道:“陛下今日为何改了性子?往日来此求官者,皆是付钱便好,今日为何令不其侯换所求之官?陛下不惧外人之后传西邸求官无信乎?”

刘宏听后脸色一愣,继而心中沉思,并未言语。吕强的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他心里最深的要害,要问刘宏现在心里最怕什么,那就是他开了西邸后,却没人来西邸买官,他没了金钱来源,这对他可是非常不利的。

自从即位后数年以后,朝廷除了赈灾、军费这些开支巨大意外,刘宏自己不断建造宫殿的费用也非常之大,可以说少府、大司农没钱他也有一定的责任。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不爱享乐的皇帝太少,而安于享乐的皇帝肯定是极其会花钱的,所以随着政府财政赤字越来越大,这才有他开设西邸用买官卖官这样简单有效的办法来收集钱财的事情发生。而现在,若是因为自己换了来求官的人,他所谋求的官职,而让外界以为自己这买官卖官的生意毫无诚信的话,那对自己可是有极大的打击,因此他才会认真考虑。

终于,刘宏似是想通了什么,看了眼吕强,笑道:“汉盛所言有理,是朕孟浪了。”汉盛,乃是吕强表字,刘宏只有正式场合才会如此称呼,私下不怎么称呼,毕竟宦官多数都是自由家贫入宫,有表字者极少。伏泉初时听闻吕强表字,心里不由得恶趣味揣测,刘宏是不是因为吕强的表字才对其中意有加,毕竟汉盛、汉盛,汉为之兴盛也。

说完,刘宏转头望向伏家叔侄二人,眼神锐利的望了几眼,似乎想要看穿他们想法,看得伏泉心里一惊,暗道这是史书里描写的那个如同秦二世一般,一点脑子也没有的灵帝吗?

可惜史书就是如此记载,不由得伏泉心里暗暗鄙视写史之人,若是刘宏能活得长久,那帮党人能跳的那么厉害,合伙坑了何进,最终只会欺负孤儿寡母而已,在他们手里终结东汉,真是恬不知耻。

这帮党人还给了迫害他们最深的刘宏一个“灵”的谥号,不知道灵帝的两个儿子当时听到自己父亲得了这个谥号是何感受,毕竟亲眼看着自己父亲被人泼脏水,那种心情也是很痛苦的。

乱而不损是为灵,意思是国家有动乱而无法制止,只是在伏泉看来,这那里是刘宏“无法制止”,而是根本就“不想制止”,制止了如何?等着党人势力复苏,独霸朝堂,威胁皇权?

事实上,桓、灵二帝实行党锢是十分正确的政策,毕竟黄巾之乱后,党人解禁,势力早已比宦官强了不知多少倍,若是不进行党锢,恐怕党人在朝堂早已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了。

(天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枭雄雄杰最大敌人

春日的微风缓缓拂过西邸,带来一丝丝寒意,不过并未影响北宫御花园谈论的几人。

刘宏思索道:“驸马沉深大度,宽厚仁德,品行俱佳,若欲为司隶校尉,交钱五百万便可。”

“谢陛下厚恩!”

伏完、伏泉叔侄二人连忙行礼谢恩,随后在场几人一番闲谈,聊了些宫内外趣闻,伏家叔侄二人便告退出了西邸。

刚出西邸不远,便听那御花园方向,又传来一阵靡靡的乐声,想来刘宏又让宫女演舞了吧。伏泉暗想历史上刘宏早亡,或许也正是开了西邸,日日享乐,对于女色不加节制,不再似亲政之后那样有窦太后和董太后劝诫克制,终是掏空了身子,这才匆匆早亡,致使自己死前的改革荒废,让得何进寻了机会,占了皇位。不然若是刘宏不死,那帮党人所中意的何氏‘史侯’,与刘宏支持的刘辩,二人谁能夺得皇位,却是未知之数,东汉的历史或许也会改写。

不由得,伏泉暗道自己以后必须要爱惜性命,寻得养生之道,这样即使事有不济,靠着年龄优势他也能耗死一大波人。毕竟有时候,年龄真是最好的神器,多少枭雄败给了年龄。

想想袁绍官渡一战败北,不也有他年长太多,已知天命,耗不起剩余时光,本就是自傲的性子,急切间更是自大专行,不再听得谋臣之言的缘故;后来曹操赤壁败北,同样也是因为年龄,寻求速战,考虑不再慎重,急迫时自大不听人言,为求胜利独断专行,终有赤壁一败,与袁绍后期何其相似。

年龄,惟有年龄是枭雄雄杰们的最大敌人,袁绍五十五岁官渡输给小其九岁的曹操,曹操五十四岁亦在赤壁之战输给三十四岁的周瑜,纵然其中有其他因素在内,但年龄的问题却决不可忽视。

之所以曹操败北比袁绍好的多,却是因为曹魏的核心将领丝毫未损,不然说不得真会被刘备诸葛亮北伐成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袁绍官渡之后没了优秀将领,即使北方四州人口再多,物资再比曹操丰富,也是无用。

而曹操呢?赤壁败北,优秀将领、杰出谋士几乎未损,短时间内便可凭北方土地,再征召出一支强军。

无数历史事实证明了没有良将,带不出精锐的部队,即使兵员素质再好,人数再多,也敌不过一只人数少的虎狼之师,后世那句“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充分说明了优秀将领的重要性,好在有着后世的先知先觉,伏泉已然有了不少的资本可用。

翌日,连续三道旨意的发出,在朝堂里掀起了一阵议论,对于某些公卿而言更是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陟光禄勋滂为司徒!

迁越骑校尉完为司隶校尉!

以知州事,拜南阳宛人何进为郎中!

三道旨意,各不相同,如果说第一道是正常升迁的话,这第二道和第三道却是令人费解皇帝到底何意?是现在就扶持皇子,还是念及旧情,不忍废后?

谁都知道何家是皇帝唯一皇子的母家,何进此时入朝对百官来说却是一种政治信号,告诉那些想在政治上早下注的人该站队了。可是,现在随何进入朝为官的消息,同时而来的却是伏家的伏完改任为司隶校尉,这又让百官捉摸不透了。

伏家和宋家的关系紧密异常,这时候改任是否有其他深意,虽然越骑校尉和司隶校尉品级一样,但两者在朝堂里的话语权绝对不可相论。

越骑校尉手握重兵,京师的实权将领,但于朝堂而言,话语权并不多,可司隶校尉不一样,虽然汉武帝感到司隶校尉权势太重,遂“罢其兵”,剥夺了司隶校尉原本统率徒兵权,但其最重要纠察、弹幼中央百官之权依旧保留至今,不然何以能与尚书令,御史中丞在朝会上有专门的坐位,“三独坐”并非虚名。

此刻,伏完改任司隶校尉,是皇帝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当然他们并没有往伏完自己要谋求司隶校尉的路子上去想,因为在他们看来这纯属多余,此时的汉朝士人,谁不想往三公九卿的位置上坐,现在伏完有机会提升官位,不去做九卿,往三公之位努力,却做和原本越骑校尉秩比差不多的司隶校尉,除了脑袋秀逗了的人才会这么干。

当然,因为伏完、伏泉叔侄二人去西邸求官时,乃是吕强当值,而御花园里的人都是吕强的心腹,是以知道伏完买官这件事的人很少,知道的也都得了命令闭口不言,这才造成了朝臣消息的闭塞。不然以这些在党锢之后,依旧能生存下来的政治经验十分丰富的政治家头脑,细细思索便能品出这里面的门道来。

朝廷旨意明旨发出,有些人消息不通注定要后知后觉了。此刻的他们,或许依旧过着往日的生活,利用手中权势谋取私利,这一点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利己者从来都是大多数,其次才是利国者。

中常侍袁赦府邸外,得到守门苍头的通知,在府外等了许久的韩林这才下了马车,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饼,暗中交予这为自己提前安排了面见袁公位置的苍头。随后在苍头亲切的笑容里,以及府外依旧等待袁赦召见的众人的羡慕目光下,这才心怀忐忑的进了袁府。

丧子后,一心为儿子报仇的韩林,也是四处寻访仇人,可依旧找不到关羽的影踪,似乎此人就此消失一般。而关羽被赦免的消息,是随着刘宏大赦天下传到解县的,除了关羽好友,谁也不知其中缘故。解县官吏只当这位杀官狂人走了狗屎运被赦免,也就没有深究,至于听闻的关羽斩杀鲜卑首级的消息,也只当是同名同姓之人未作多想,毕竟谁能想到一个亡命之人会去千里以外投军立功呢?

自从正月底得知皇帝开设西邸卖官,韩林想着家族不能就此衰落,从族内过继了一个儿子,后此番为了让他仕途无忧,便进京寻找他以前的靠山袁赦,希望以此为纽带,接近皇帝,能从西园买到正统官位。

不过,很显然因为自家办事不利,没能赢得袁常侍的重点关注,等了许久才能得到他的召见。心里面,韩林不由暗骂那个仇人关羽,若不是他,说不得自己那短命的儿子会因皇帝开设西邸的机会,仕途无忧,前途无量。

这一刻,韩林捏紧拳头,暗想等回河东以后,自己再派人去寻关羽报仇。即使他被赦免又如何,杀子之仇,不死不休。

只是,一切能如其所愿吗?

第一百六十章 双管齐下

三(日rì)后,这天是休沐(日rì),雒阳城南一处豪华客舍外,伏泉带着黄忠等人在客舍旁的一处酒垆里,冷冷的注视着客舍外的一切,那里面住着一个人,他便是从河东前来雒阳的韩林。

客舍,相当于后世的旅馆,是供过往行人住宿的房屋,韩林来了雒阳的这几(日rì),除了应酬娱乐外,便于这家客舍里休息。伏泉寻到他的住所后,便(日rì)夜不停的派人跟着他,甚至派人在韩林所住房间旁单独租了一个房间,专门监视他,伏泉明白,要想将袁赦彻底从宫中和朝堂斩断,必须要有足够致命的一击才行,而韩林便是他最重要的筹码。

红色的酒幡迎风飘扬,略显简朴的酒垆内,一位年过三旬的妇女带着一名年幼少年,在十几名于此吃酒的客人中间来回穿梭,送酒上菜,看得出来,这家酒垆生意不错。

伏泉举起箸匕开始大快朵颐,这家酒垆看着简朴很不起眼,不过这酒菜倒是都不错。酒色清澈不说,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关键这酒水虽然厚度不小,但却很柔和,显然酿酒之人手艺不俗。菜则是寻常农家常见的菘、葵等菜肴,(肉ròu)是切成细片的炙彘(肉ròu),看着普通无奇,味道却是美味之极,伏泉觉得比之府中常吃的山珍海味都好。

此时那妇人手捧着漆盘,又端了酒菜上来,伏泉所带人来的太多,而且都是勇猛之士,每个人都有平常之人数倍饭量,一连加了三份酒菜,这才够几人食用。

黄忠饮完一耳杯酒后,脸色惋惜道:“云长未来,食不了此等美味,惜哉!惜哉!”因韩林识得关羽,故伏泉此次并未带他前来。

“是极!是极!”随行的徐晃几人皆是出声附和道。

思及一事,伏泉行礼对那妇人问道:“足下叨扰,敢问这酒菜从何而来?”

“酒菜皆乃妾自制,莫非不合郎君胃口?”那妇人长得比较平庸,但却是知礼之人,回了一礼后才道。

伏泉笑道:“非也,余甚(爱ài)之。余家中上有长者数人,足下可否备好数份,令余取走。”

“可!不过价格却要贵上几分,不知郎君……”

那妇女话都没说完,伏泉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饼,放到席上道:“钱无妨,只管取来便是。”

“郎君稍待!”那妇女见此,说了一声后,便去了酒垆内部一用粗布挡住的屋子里,想来应是去准备了。

道路上人来人往,呼喝声不断,伏泉几人盯着客舍,吃着酒菜,好不畅快。未几,客舍里走出一人,看着二十余岁,十分年轻。他出门后前后左右张望了一眼,确认并无异常后,这才向酒垆走来,进入酒垆,直奔伏泉等人的席位而来。

“少主!”那人乃伏家家仆,走到伏泉(身shēn)边便(欲yù)行礼。

“坐!”伏泉连忙制止,示意他坐下,此地人多嘴杂,若是出了意外被韩林发觉,那便不美了。

那家仆坐下,随即低声道:“少主,适才韩林与家仆又去袁赦府中,屋中无人,吾潜行入内,寻得此信。”说完,他偷偷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予伏泉。

伏泉接过信后,匆匆浏览,眼中一抹精光透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信竟然是袁赦去年八月,命韩家派人半路劫杀他的书信。白色的纸张上,赫然有袁赦的授印,想来这是袁赦害怕韩家之人不敢确信,特地印上去的,或许当时可以让韩家人孤注一掷来杀伏泉,不过到了现在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善!”大叫了一声,伏泉的声音兴奋,惊得酒垆里的众人纷纷侧目,酒垆内屋子里,刚刚捧着食检出来的妇人亦是吓了一跳,好在她反应迅速,不然说不得要将食检里的上好酒菜打翻了。

意外得到这突然的惊喜,伏泉亦无闲心久待于此,令黄忠带人继续于客舍跟踪韩林,自己策马直奔司隶校尉部而去。

至于那酒垆妇人倒并没有真的领了一块金饼,以她那小本生意,一餐众人花费也就数百钱而已,伏泉将金饼赏给家仆,令他付钱后,带着食检和酒厄回不其侯府。伏泉自己出门很少带零散铜钱,可是这些家仆手中有,至于付钱后的剩余零钱,只当是赏给这家仆的赏钱,毕竟偷了袁赦的书信乃是大功一件,伏泉感觉赏他的钱财都算少了。

同(日rì),河东郡,解县。

解县官署里,往(日rì)于县内大摇大摆作威作福的解县官吏,在大堂里心惊胆战,低头站于县内大堂,不敢看上首坐着的巡察上官。

苏不韦坐于大堂正席上,眼神冷漠的看着解县这群为非作歹的贪官污吏,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就此便将这群大汉蛀虫全部拉出去砍了,以泄心头之愤。

可是,他不能,为何?

不说他苏不韦家族传承的清正执法的血液,便是来前宋酆与伏完的重托他就不能如此。两(日rì)前他便受到宋酆的指示离开了羽林郎,成为司隶校尉掾属河东郡从事,负责督促各自河东郡上交文书,以及察举河东郡的官吏。

自从知道韩林与袁赦关系不浅后,以及从关羽口中得知解县与韩家老贼牵连亦是甚大,调查解县官吏变成了必然。不过伏完刚刚上任,显然手下没有合适的人手去做这件事(情qíng),最终,宋酆提议的苏不韦得到了两家的认同,事实上在宋、伏两家手下里,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来解县调查了。

“尔等只字不提关长生无奈杀官因果,反只谈其亡命遁逃,辜负陛下委任重托,枉为人臣。”苏不韦指着堂下众人,大声斥责道。

解县县令低头行礼,咬牙辩解道:“上官不知,关长生本乃郡内游侠,不服本县管教久矣。前番乃是县内官吏与其产生口角,此人生(性xìng)凶残,大怒之下拔刀相向,这才有……”

“啪”的一声,苏不韦拍案怒道:“住口!尔等枉受陛下重托,骄逸自恣,志意无厌,鱼(肉ròu)百姓,贪赃枉法,以盈彼(欲yù),今(日rì)竟丝毫不知悔改,可耻之极!尔等看看这是何物,再与吾相谈。”

说完,苏不韦将案几上的一个包袱扔向堂下,这包袱或许是本就未扎紧,突然散开,只见里面赫然有一张张白色绢布,上面似有漆黑墨印,显然有字迹无疑。

部郡国从事:每郡、国各一人,司隶校尉部有七郡,所以有七人。部郡国从事负责督促各自郡国上交文书,以及察举各自郡国的官吏。后汉书百官志四:“其余部郡国从事,每郡国各一人,主督促文书,察举非法。”

第一百六十一章 苏不韦怒审解县

大堂里空气静得可怕,解县县令慌张的拿起地上的包袱,连忙打开,取出其中一张绢布细看。只见他双目睁大,额头汗珠瞬间冒出,一张看完又看下一张,连砍十余张后,顿时瘫软在地,愣愣的半晌没有说话。

解县其他官吏见此心中一惊,随后解县县尉连忙上前取来被县令查看后随手扔与地上,散落一地的绢布,细看之下亦是惊恐不已,因为上面全是解县百姓对于解县官吏的不满之语,将他们平日鱼肉乡里,为非作歹的事情全部抖落了出来,这让他如何不怕?

只是未等这县尉再作其他反应,便听到堂上的苏从事冷声说道:“陈县尉,韩林此人汝识乎?”

陈县尉当即面色一凝,颤颤巍巍起身行礼回曰:“回禀上官,下官所识之人中,名曰韩林者甚众,不知上官所问何人?”这陈县尉便是那日与韩林一起合谋狙杀关羽的解县县尉,此时他不知韩林到底出了何事让苏不韦惦记上了,为了防止自己话语露了底气,他便玩了一招鱼目混珠,只说自己认识的人里叫韩林的人很多,这样一来,无论苏不韦找韩林是好事还是坏事,他都有法子反驳。

堂上的苏不韦听到陈县尉这话,哪能不知陈县尉心里所想,不过他也是久经官场之人,哪里能让陈县尉如此唬弄自己,只见他大喝道:“陈县尉莫非忘了去岁八月,汝与韩林一齐谋杀关长生一事乎?”来时伏泉与关羽已将两人所知告诉了他,对于关羽杀官一事早已知晓事情全部,那能容得这帮官吏如此颠倒是非。

一语说完,满堂寂静,有不知情者不明其意,脸上露出迷茫之色,但解县其他多数官吏却早已和韩林结识,被他收买,此刻听到苏不韦此言,哪能不知道苏不韦何意,即使没看到苏不韦所扔书信,此刻也是知道了这位郡从事此番前来解县,就是来找茬的,是福是祸,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躲不了了。

“上官误会,下官绝无杀人之事,此乃谣言,恳请上官明察。”陈县尉正声道,此刻他是打死也不承认这件事,因为他深知否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承认的话便是万事休矣。

冷冷看着堂下这群狡辩的解县官吏,苏不韦心中暗笑不已,他们真以为自己此来没有准备吗?两日前自己选了良马,带着数十伏完安排的小吏,快马加鞭,当天便到了解县,然后便让众人四散搜集解县官吏的证据,他深刻知道自己需要一击便拿下解县上下官吏,搜集到足够证据送往伏完处,否则一旦解县事发的消息传至袁赦处,说不得其会有所准备,这样反而适得其反了。

“来人,将人带来。”苏不韦向堂外小吏一声大喝,未几便见十数名短褐百姓,进了屋子见到解县几位上官脸色惧怕,不过却依旧是向众人行礼。

陈县尉向堂首问道:“上次何意?”

苏不韦冷哼一声道:“勿急,且听百姓细说。”

未几,在得到现在解县长官苏不韦的命令后,这十数名百姓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关羽杀官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又将解县官吏平日里为非作歹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得是这些官吏冷汗直冒,心道自己今日定是休矣,这位河东郡从事明显是要政治他们,此番有了这些百姓的说辞,稍加用刑,再派兵抄没自己家族,他们平日里干的那些事情不都会被抖落出来。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之后苏不韦并没有给这些反驳的机会,直接下令今日赶来的河东郡郡兵收押在场官吏,搜查县里各官吏府邸,挨个盘问各官吏家仆亲信,直到查到能够牵连到袁赦的证据为止。同时下令解县城门紧闭,由郡兵接管,许进不许出,在他将证据送往雒阳之前,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报信。

至于那河东郡的郡兵,却是伏完手书河东太守麋良派兵相助的,自从六年前助其外放之后,这位徐州世叔先是被征拜为议郎,未及一月,随即便被任免为雁门郡长史,后转为常山相,前后六载,政绩斐然,去岁末被迁任为河东太守,可谓是仕途亨通。其与伏氏联系颇深,虽然随着走董太后的路子升官,两家近来交往减少,但接到伏完手书,自是不能敷了伏完的面子,毕竟一则伏完是他上官,二则他欠伏泉人情太大,这次也只是调动郡兵去自己辖区内县城,对他而言只是小事一桩,再说了,出了事情不还有伏完这个司隶校尉顶着吗?所以郡兵赶往解县倒是来的很快。

雒阳,司隶校尉部官署里,喧闹异常。

新上任的司隶校尉伏完正在训斥自己的一众部下,这已经是连续发怒斥责的第三天了,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当然要烧得旺一些,不然如何能够在司隶校尉部里立威?

在伏完接连罢免了几个都官从事,这些人都是他前任司隶校尉的心腹,随后换上了他带来的亲信,整个官署已经因此被他初步建立了威信。

都官从事,官秩一百石,乃司隶校尉下属,协助司隶校尉纠察百官,简称都官。都官从事和三公府的掾属一样,可以参与朝会。司隶校尉和其余刺史手下的从事都是州府自行征辟的官吏,而非朝廷任命的官吏,因此其官秩统一为一百石。凡是带从事之名的皆为从事史,司隶校尉的从事史一共有十二人。

伏完斥责的声音传得很远,一直穿到官署外,此时官署外两名值守的役兵百无聊赖的闲谈着话,上面的大官们相互为了权利打架,他们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任上官一任吏,从古至今都是这道理,他们只要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情,安心吃着微薄俸禄便好,其他的和他们无关。

马蹄阵阵,由远及近,两人瞬间脸色一凛,凭着多年直觉,他们明白这马匹是直奔官署而来的,当即戒备起来。

未几,便看到一青年郎君控马急奔,向司隶校尉部官署而来……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死灰独不复燃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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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马后,伏泉出示了自己的印绶,表明身份,说出要见伏完后,官署前值守的役兵知道是自己新任上司的侄子,不敢怠慢,连忙放其入内,甚至两人中稍年长者还主动为伏泉引路,生怕他迷路一样。

伏泉步入简朴却又不失厚重的司隶校尉官署里,一股阴冷的气息森森袭来,似乎诉说着东汉以来被下狱折磨的各种官吏的痛苦和折磨。在官署里来回绕了几圈,终于到了大堂外,见到了伏完正训斥下属。

自从刘宏让伏完交五百万钱当司隶校尉后,伏完便去司隶校尉部接手人事政务。这几日安插亲信,掌控司隶校尉部大权,伏泉也是知道的,这很正常,自古以来不可能有皇帝信任前任皇帝遗留的臣子,也不会有现人的官员信任上任留下的吏员,古今类同,皆是如此。

至于原先的司隶校尉张忠,则因数月前被揭发的贪污案被刘宏旧事重提罢免了官职,当时荆州刺史徐璆揭举上奏张忠臧馀一亿,派冠军县上簿给大司农来揭发此事,不过因为张忠是刘宏母亲董太后姐姐的儿子,并没有因此被查办。

很显然,此时伏完买司隶校尉的机会,刘宏原本就已经对这个贪污了他这么多钱的表兄弟十分不满,这才会以五百万钱的价格果决替换了张忠的位置。要知道,皇帝刘宏可是十分爱财的,张忠贪了一亿刘宏都不知道,能让他安稳罢免已经算是不错了。

“尔等退下吧!”伏完见屋外伏泉的身影,心中一惊,便知道其有要事商议,招呼一声,让自己属下退出堂内。

“诺!”司隶校尉一众掾吏一边行礼一便齐声道,随后如临大赦,退出大堂。

出门时,这些司隶校尉部掾属小吏自然看到伏泉在门外不远,皆是诧异不远,待看到伏泉径直走入大堂里,纷纷暗道这年轻郎君是谁家孩子,直到有见过伏泉者,说出伏泉乃是伏完侄子后,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原来是这位“戾龙”。

“见过大人!”伏泉入了堂内,立即行礼道。

伏完连忙过来轻扶起他,问道:“如此匆慌而来,出了何事?”

“大人请看此信。”伏泉左右四周观望了一会儿,发现并无异常后,这才从怀里取出一直保存的书信,交予伏完。

结果书信,伏泉一脸狐疑,不知自己这个早慧侄子又做了什么事情,谁知刚一入眼,便再也停不下来了,这竟然是中常侍袁赦密信韩家,令他们于河东劫杀伏泉的书信。看着信上那袁赦的印绶,伏完一脸兴奋,有了这个,便是铁证了,袁赦想抵赖便抵赖不了。

“善!善!有此书信,定叫袁赦就此浮诛,吾这便将此事告知陛下。”伏完喜不自胜,大喊道,说罢便要入宫面圣。

司隶校尉虽然可以察举百官以下和京师近郡犯法的人,但也仅仅只有调查揭发权,却无治罪权,一切还是要先告知皇宫里的皇帝才行,不然一个官职拥有调查揭发权以及治罪权,那无疑太可怕了,完全可以不经过他人就可以将罪名安置他人身上。

伏泉听后赶紧阻止道:“大人勿急,检举袁赦不可急于一时,当选良机方可一击毙命。若非如此,则事休矣,岂知‘死灰独不复然乎’?”

“这……吾真是孟浪,智哉檀奴,吾家麒麟儿也!”伏完细细思索一番后,大笑道,他如何不知伏泉此意。

若是随便入宫,在皇帝面前检举袁赦,那时若是袁赦或者其心腹在刘宏身边,自己等人检举一定千难万难,说不得袁赦在刘宏面前痛哭,再以金银贿赂皇帝,这自小便与宦官相依为命,又十分爱财的皇帝说不得就此免去袁赦罪责,这可不是一心要剪除何家在宫中羽翼的他们所希望看到的,因此必须等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才行。

什么时候才是万无一失的机会呢?

很简单,当然便是袁赦等人不在皇帝身边的时候,换而言之,就像伏完与伏泉入宫买官时那样,等袁赦一派的宦官不值守皇宫时,入宫将此消息告诉皇帝。刘宏震怒之下,没有人为宦官求情,那么袁赦只有下狱受审一途,难有生机可言,而不是袁赦一派的宦官很明显,就是吕强值守皇宫的时候。

叔侄二人又是细细讨论一番后,伏完这才离去,当然那封可以扳倒袁赦的书信证据,此时已被他藏好,此事不提。

出了司隶校尉部官署,伏完策马缓慢而行,路上,他在慢慢思索自己这番谋划还有无漏洞。自从外放幽州以后,经历了一番算是惊心动魄的生死鏖战,他此时也渐渐明白了一些政治和军事的手段。

就比如政治,打击政敌是必须的,但如何打击也是一门学问。如果不管不顾的利用权力检举揭发,那无疑落了下乘,因为你早早的将底牌告诉了被检举的人,对方难道不会有其他举措?

前汉的大臣韩安国曾经一度失势下狱,被狱卒田甲百般折辱,他因此愤慨之下,说出一句有名的话,其曰:“死灰独不复燃乎?”而田甲听后却冷笑回答道:“然溺之。”

死灰复燃不管是在自然百态里,还是在政治人谋上,都是极有可能出现的,防止它复燃的最好办法绝不是如粗鲁的狱卒田甲所言那样,等它燃起来后,自己再撒泡尿将它浇灭了,而是要在它还没有复燃之前,就要挫骨扬灰,不给它任何复燃的机会,让这堆死灰彻底消失。

换而言之,套用到打击政敌的方式上便是考虑到政敌被攻击后,他能想到的一切可以补救的方法,在他补救之前便让他没了机会,否则若是棋差一招,那么胜负终究难料。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历史早已证明,如果不能一击毙命,从而让政治失败者有复活机会的话,其带来的报复会是多么可怕。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六十三章 辣刘坚床榻温柔

雒阳的夜晚渐渐宁静宁静,除了城中闾巷的点点灯火和城头传来的梆子声外,已经宵禁的街道上万籁无声,除了偶尔巡逻经过的士卒外再无人迹。

客舍里的韩林此时脸露焦急之色,呆呆的看着案几上的包袱,里面有几件他平日换穿的衣服还有来时准备的几块金饼。不过韩林并没有在意这些金灿灿的金饼,而是不断寻找着一封消失的书信,这是他能和中常侍袁赦商量的筹码,更是两人的命脉,毕竟袭杀朝廷命官,这事情被查出,无疑对他们二人来说是一场灾难。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来,接着便见自家的老仆跑来道:“主君,翻遍内外,并未寻得书信。”

“今日离开后,可有外人入吾屋里?”韩林沉声质问道。

那老仆道:“留守之人未曾见到。”

韩林听后眉头一挑,厉声喝道:“无人来此?书信不见,若非他人入内取走,更有何人?”随后韩林“啪”的一声拍向面前案几道:“查,好好查,他若不说实话,打到他说为止。”

“诺!”老仆行了一礼,领命出去。

屋外传来阵阵哀嚎之声,夹杂着鞭子抽在人身上的鞭挞声,声声入耳,凄惨无比。半晌之后,老仆跑了回来,言道那白日留守客舍的仆人终于说了实话,原来他有段时间因为第一次来雒阳,贪图雒阳繁华,想着客舍安全之地,应无宵小之徒作祟,便自己单独出去游玩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白日有没有外人进出韩林的屋子。

“竖子可恶,坏吾大事!”韩林拍案怒道,不过此时却已无济于事,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偷信之人,千万不能让信落在仇家手上。只是到底是谁偷的,韩林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夜色愈深,一丝忧虑蔓延在这客舍里,久久回荡,挥散不去。而在雒阳另一边的不其侯府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伏泉正于月下举杯痛饮,他的院落里不是传来男女的欢声笑语。

从那韩林所住客舍外的酒垆里,家仆所携带的酒菜甚多,给了伏完、刘华以及自己几个堂弟以后,伏泉自己所剩也不少,当然趁着今夜月色宜人,好好享受一番了。他的对面坐着一秀美少妇,不时举杯与他对饮,细细瞧去,却是一脸微醺的刘坚,此时她红润的脸庞透着无限诱惑,看着令人陶醉不已。

“吾美乎?”刘坚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浅黄色的苇席中,看到伏泉眼神楞楞的看着自己,一脸脸妖媚道。伏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颇为心慌,记忆里,自从成为人妇以来,就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即使父皇为她选来的驸马亦是不错,知礼守礼,但终究却是差了点味道,如果让刘坚说来,应该是那种来源于身体情感的冲动。

刘坚今天极美,穿着最喜欢的鹅黄对襟襦裙,宽领,浅露着嫩白修长的脖子,美丽异常。若自上往下视,襦裙四铺而开,中间嫩嫩一点花蕊。若平目直视,则娇艳的让人心悸。

伏泉今日心情好,一直未控制饮酒,肚子里的酒却是已经到量,已经胀了不少。酒可壮胆,又是色之媒,看着刘坚雪白脖颈下那汹涌起伏的凸起,伏泉咽喉里深咽了一口口水,虽然刘坚的襦裙领口扎的极紧,然而却挡不住那两团丰满的肉球,撑得极为硕大,一时心中激动,不由自主道:“美,若为君夫,虽死无憾!”

一语而出,两人皆是瞪大眼睛,伏泉自感失言,而刘坚也是惊慌不已,未想他如此大胆,心里无端燃起一丝愠怒,但却无埋怨,反而隐隐有意思期待。

稍稍冷静之后,刘坚媚眼一挑伏泉道:“人在外面,竟如此大胆,不怕叫人听去?”

“此时有人乎?”伏泉见刘坚并未恼怒,脸色淫笑之意更多,目光更是在刘坚上下来回流转,心中火焰雄雄燃烧,染遍全身。自从拿下夭儿后,对于女色之事早已食之入髓,而且自己这数年与刘坚只见暧昧颇多,这女人也是经常诱惑刺激自己,换句话说,伏泉心里早有有一颗邪恶的种子种下了,现在已经生根芽,到了破土而出的时候了,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占有和拥有这个女人。

刘坚低头,脸色含羞的“嗯”了一声。两人左右根本无人伺候,静悄悄的一片,自己的几个女婢,还有夭儿都被早就被两人以各种理由摒退,可以说今夜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幽会。

黑夜朦胧,月色姣姣,一切皆好,无人打扰!

“随吾回屋如何?”伏泉轻声问道,同时伸手摸向刘坚玉手,只觉一片温润触感,沁人心弦,细细摩挲,只等面前这美人答复。

“嗯!”又是一声沉闷的娇哼声,饶是刘坚再如何泼辣蛮狠,依旧无法入往常一般自如一样,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初入爱河的小姑娘,死命的爱上自己心中的郎君一样,任他摆布。

伏泉心中了然,牵着他的手将刘坚带回她的院里,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小婢无事在亭子里说笑,避开几人,两人偷偷潜回了刘坚闺房。

入了屋内便闻一片女人清香,伏泉再也忍受不住,抱住身边女人一阵亲吻,刘坚热情回应。略一用力,伏泉便将刘坚抱上床榻,轻轻的将她那扎紧的襦裙解开,露出里面那让他想念良久的洁白身子,特别是那辱玉碗般的两对玉兔,一时兴起,便张嘴上前撕咬……

将女人头上的步摇拿下,伏泉见之眼熟,现却是自己送之刘坚之物,心中一阵安详,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刘坚此时早已双眸如水,眼中情意绵绵,伏泉见了哪还忍着,连忙低头亲吻。俩人耳鬓斯磨,怀中的美人满脸绯红,小巧的鼻子微微皱着,胸口急剧起伏。它那三千青雪飘洒着,缠绕着,俩人相互偎依,呼吸缠绵,近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羡煞旁人。

此时再无所谓那无中生有的辈分关系,只有一个性子贪婪的少年郎,和一个久旷难耐的寡妇,一番酒色为媒,干柴烈火就此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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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精打采

翌日,伏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慢吞吞的打了一套五禽戏后,他也是有些虚累,令得一旁递来手巾擦汗的夭儿奇怪不已,暗道自家少主今日是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伏泉当然不知夭儿的想法,即使知道也无心辩驳,因为他真的是有些虚了,昨夜被刘坚那久未滋润的身体一番榨取,他身子骨哪能吃得消?更何况刘坚可是一块已经有些荒废的熟田,自己这年轻的小牛,再耕耘也不是这少妇的对手,一番大战是自己被杀的求饶,到后来这位汉家公主可是自己做了骑手再来,直把伏泉看得痴了。

现在细细回想,伏泉都能记得刘坚的疯狂,不过后来问刘坚为何如此兴奋时,她的答案可是让伏泉后怕不已。

“那荆楚儒生不知情趣,床榻无甚花样,好生无趣。今日尝试其他,方知闺房之乐乃人伦趣事也!”记忆里,刘坚说这话时那一脸回味的样子,一直在伏泉脑海里显现。

事后才知,刘坚的前夫,那个桓帝为他选的荆楚儒生,于房事一道太过古板,一点乐趣也没有,也不知是身子骨弱,还是其他,反正婚后刘坚一直对她那前夫耿耿于怀。此番与伏泉水乳交融,特别是两人都是通情达理之人,自然要好好施展一番她在宫中便有专人教导的情趣姿势,来好好的弥补自己的遗憾。

好吧,说实话,一向自认为受过后世岛国教育片磨炼的伏泉,那时候听了刘坚的话,也是暗道自愧不如。和她这个老司机一比,自己才是粉嫩嫩的萌新,妥妥的小处男一个,自己一番倾泻之后,还未休息,便被刘坚来回刺激,最后硬起,就被她翻身上马,做了一番女骑士,那滋味真是既痛苦而又快乐。

昨夜连番征伐,享受闺房之乐,鱼水之欢,伏泉已至凌晨才偷偷潜回自己屋里休息,连带着夭儿前来伺候都被他赶走了。

开玩笑,早就被刘坚榨干了自己这头牛,那还能再耕耘?反正伏泉一上午都是无精打采,于皇宫值守时,往常对自己来说不算吃力的那一身铠甲,此刻却犹如千斤一般沉重,令伏泉窒息不已,不由暗叹,果然世上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啊!

值守宫中的生活是枯燥无味的,对伏泉而言如同后世工厂仓库的保安,日复一日的值守一样,看似自由却一点生活的自由都没有,如同机器一般枯守。

不过今日入宫却不似往日那般无聊,盖因去岁随自己入京的羽林郎自苏不韦被伏完索要走后,今日却是又要走了一位。

“伯珪此去当扬吾羽林之名,尽诸胡寇于塞外,护幽燕百姓安危。”伏泉老气横秋的与比自己大了不少的公孙瓒谈话,看着很是滑稽,然而身为下属,公孙瓒必须得听从上官勉励,而伏泉身为上官,也必须要重托一番,即使两人之间算不得太过亲密。

公孙瓒抱拳道:“中郎放心,赞心慕边事久矣,此去必令胡寇丧胆,扬吾汉威!”

“壮哉伯珪!”伏泉大赞道,随后便离去,防止因为自己在场令众人拘谨,让出空间给公孙瓒与其他朋友一一告别。

没错,这次远走的便是公孙瓒,他被朝廷任命为辽东属国长史,这外放的地点让伏泉觉得颇为有趣,暗道果然历史有的终究不会改变,即使自己到来如此久,改变了不少事情,但很多事情依旧往着原有的轨迹发展,公孙瓒依旧去成为了辽东属国长史,那位大名鼎鼎的“白马长史”依旧朝着他人生该有的轨迹奋斗着。

伏泉想来公孙瓒早早外放州郡,应该走的是他老师尚书卢植的门路,毕竟卢植深得皇帝刘宏信任,就任尚书前便被刘宏任为侍中,可谓是刘宏外朝之心腹。千万别小巧了侍中一职,其官职虽然不高,地位却尊崇无比,皇帝出,侍中则参乘骑从,皇帝入,则陪侍左右,与皇帝简直是形影不离,亲近堪比阉人中常侍,因此朝臣常常用“亲密”“左右”“腹心”等字样来形容侍中。公孙瓒能如此早早外放,没有卢植谏言皇帝,是根本不可能的,大概这位大儒也是看出自己弟子只做一个皇宫护卫,太浪费了,一身才华空无用武之地,而就此动了私心吧。

不过卢植谏言,刘宏能够就此答应,也是出乎伏泉意料,毕竟羽林郎再如何特殊,外放也应该等到入宫一两年后,攒了一定资历才行,现在这么早外放,的确颇让人诟病。后来伏泉细细思索,随即释然,大概这是刘宏在为自己卖官准备多余的职位吧。

毕竟自从西邸初开,卖官鬻爵公开后,宫里虎贲郎和羽林郎只要花点钱就能当上,无所谓什幺武艺、军功了,可谓是大大的贬值了,甚至如今只要花些钱财,就算不会骑马也能当上羽林郎。

而宫外买郎官的人繁多,偏偏羽林郎、虎贲郎人数有定额,刘宏为了手中有更多数量的官职可买,当然要不断减少原来羽林郎和虎贲郎人数了。

思及至此,伏泉不由产生一丝期盼,或许自己在宫中的枯燥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

伏泉在宫中如何不提,司隶校尉部的伏完却是掐着日子等待机会,今日又是袁赦等人当值,他想入宫检举的机会都没有,想等到吕强值守,也不知还要多久。

只听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伏完接着便见自己下属掾吏走来,他入屋行礼后道:“明府,苏从事有急信到。”说完,便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呈上于伏完案几上,随后站于下首。

“退下!”伏完挥手对那小吏道。

“诺!”

看着小吏转身离开后,伏完这才拆开信封,只见里面有无数书信,伏完打开一一浏览。半晌之后,他眼中精光一闪,随后放声大笑了起来,袁赦啊袁赦,此次之后,你还有活路吗?

手巾汉代已有,前文亦有说明,回答某位读者疑惑。晋·陈寿《汉名臣奏》:“王莽斥出王闳,太后怜之。闳伏泣失声,太后亲自以手巾拭闳泣。”

第一百六十五章 查袁赦以正不法

一场预谋在雒阳上空蛰伏演练,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就此爆发。等待的日子是焦急的,一连两日,皇帝身边伺候值守的都是袁赦一派的宦官,一点机会都没有,伏泉再是焦急也没用,只能两日按时去宫中巡逻守卫,终于这一天,到了中常侍吕强值守的日子。

西邸内,经过吕强的传话召见,伏完、伏泉叔侄二人缓缓进入御花园里。只听得鼓乐齐鸣,坐在上首的刘宏依旧在看着妙龄貌美的宫女们翩翩起舞,天气还没热,宫女们那一身单薄的裙服依旧让伏泉觉得寒冷。

“臣等拜见陛下。”叔侄二人行礼道。

刘宏转头望向两人,眼中诧异,伸手挥退表演的宫女乐师,笑道:“一家人何必如此,起!”

“谢陛下!”叔侄二人谢恩起身。

“今日汝叔侄又和何事?”刘宏问道。

伏完回曰:“启禀陛下,中常侍袁赦奸虐弄权,扇动外内,臣检举其因私怨擅自杀害朝廷命官,恳请陛下治其罪,以正国法。”

“杀害朝廷命官?”刘宏眼中警惕之色愈显,一丝怒意油然生出,历朝历代统治者都对杀官之人尤其痛恨,即使后世天朝也是如此,杀官的人代表着他对掌权者统治的威胁,说不得发生暴动,他就会推翻统治一样,所以刘宏对此格外重视。

“正是,袁赦于去岁八月,羽林中郎将伏泉外放幽州时,使人半路劫杀,幸得陛下洪福,伏中郎免于兵难。”伏完回道。

就在伏完说完之后,他身边的伏泉突然大声嚎哭了出来,只见伏泉右手摸了摸脸庞,伴随着哭喊声的是其脸上潸然留下的泪珠。伏泉一边嚎哭,一边大喊道:“陛下,袁贼狡诈,欺瞒圣聪,先番臣于朝内羞辱袁贼,贼子后便害臣于朝外,臣请旨,下此獠入狱审理。”说完伏泉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旁人皆未注意,伏泉右手极不自然的往其袖口摆动,像是在转移什么东西。

刘宏脸色阴冷,伏泉表现不似作假,莫非袁赦真的瞒着他做了犯法之事?不过他怀疑是怀疑,但却不会真的就因此相信伏完叔侄二人,只见他沉声道:“可有证据?”

“启禀陛下,证据确凿。此乃袁赦与袭击伏泉之人所谈密信,另有解县官吏供词,其多为袁赦授意从中协助,以半路劫杀伏泉。”伏完从怀中取来书信,交予刘宏,刘宏望之厚厚一堆,不由诧异,细细查阅。

御花园里,一阵寒风卷入,只见园里花草随之舞动,一片生机盎然,给人一种温暖如春的舒适。然而,此刻坐于上首的刘宏脸色却是越来越差,铁青一片,紧捏书信的手指微微发颤,显示着这位天子的心情极差。

信当然是袁赦命令韩林的书信,刘宏本来对于是否是袁赦书写的亲笔信抱有怀疑,但是看到信里的袁赦印绶,他虽有疑惑,印绶也许可以造假,但毕竟不会不可能,可是当他看到其他的一堆书信时,立马对于袁赦被诬陷的怀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表的愤怒。

这堆书信是苏不韦在解县连番拷打解县官吏,从他们嘴里拷问而来的供词,拷问问题也很有针对性,就是调查与袁赦有关的事情。很快,关于韩林使用袁赦信物,以袁赦门生的名义命令解县官吏对关羽迫害的事情被抖落出来,而且言词确确,一县官吏口供几乎一致,由不得人不相信。

“关云长是那特赐羽林郎?其杀官亦是遭受迫害之故?”刘宏见到关羽之名,脸上一愣,因为大破鲜卑的捷报他十分熟悉,里面斩首鲜卑胡酋檀石槐的勇士便是关羽,可以说那场大捷除了赵苞、伏泉,便是关羽名号记在刘宏心里,此时便有此问。不然,若不是关羽立功甚大,刘宏断然不会赦免其罪,毕竟东汉一朝,杀官之后能赦免的都是复仇或至孝才可,如苏不韦、伏泉,皆是因孝与复仇,杀官而未被责怪,因为东汉以孝立国,孝义最大,法理可容孝道。

“正是!”伏泉回道,随即上前将关羽与他因劫杀结缘,又因伏泉之故受到连累,被解县官吏与韩林合谋迫害的事情详细回禀,当然语言之中不可避免的带有倾向性。

“袁赦小人也,蒙得陛下厚爱,不思尽忠,只谋私利,罔顾国法,以私怨而杀朝臣,其罪当诛……”伏泉滔滔不绝的往袁赦身上泼脏水。在伏泉口中,袁赦被描述成欺上瞒下,无恶不作,借刘宏权利肆意妄为的奸邪小人,凡是能摸黑的词语,能联系到袁赦的都在伏泉嘴里滔滔不绝的涌现出来,上首的刘宏听着脸色愈发不善,只差暴怒起来。

就连伏泉身旁的伏完,也是对自己这侄子的泼脏水能力吃惊不已,不过却并未阻止,虽然他感觉这样很不耻,不应该是儒生该做的事情,换他是绝对不会这么无耻的说的,但是毕竟是自家侄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然要抛弃理念,偏袒自家人一方了。

若是伏泉知道伏完此刻想法,只会大笑自己这伯父的不争,想想看,既然入了朝堂,不争权夺利便是死,哪有他能左右的事情?而且泼脏水又如何,从古至今,打击政敌从来都是不择手段。

明面上的,便是在朝堂上各种言论往政敌上招呼,而暗地里的,就是袁赦先前那般,派人刺杀谋杀了,在权利面前,在政治面前,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你不争,便是他争,最终掌握和独霸朝堂的也只有一派人而已,而其他人只能是政治失败者,为胜利者服务。

伏泉话语说完,刘宏未几便是一声大喝对身旁的吕强道:“诏,司隶校尉完下袁赦入狱,查其贼诸年不法之事,以正朝纲。”

“诺!”伏完叔侄二人等了许久,就是为等皇帝这句话,当即齐声应道。

未几,二人离去,伏完出宫便快马赶回司隶校尉部,带领早已召集好的人手,直奔袁赦府邸,而伏泉则老老实实在宫里值守,静等事情发展。

一场大变已然在雒阳城内蔓延……

第一百六十六章 四世出了六位三公

伏完、伏泉叔侄二人走后,御花园里,良久未有乐曲之声传来,里面也一直未有宫女偏偏起舞,自从刘宏开设西邸以来,这明显是极为不正常的。

坐于上首的刘宏一直没有下令继续听曲赏舞,只是冷冷的沉思,就连经常伺候在刘宏身边的吕强,此时也觉得好奇,为何皇帝会突然改了性子。

刘宏当然没有改性子了,此时的他却是在沉思,自己同意逮捕袁赦的利弊。如果他真的因为伏完二人的说辞,就要法办了袁赦,无疑有些荒唐,若是如此,外朝朝臣每日向他谏言宦官无道,甚至有人与袁赦一样,证据一样确凿,自己是不是该一样杀了其他人?

之所以同意逮捕袁赦,刘宏自然有着自己的考量,因为袁赦背后的势力太大了,自从袁滂升任为三公以后,袁家已经连续四代人出了五位三公,有汉以来,这不仅是空前的,而且也是绝后的。

更何况,袁家在朝堂里还有一位刚刚迁任为屯骑校尉的袁逢,依照朝堂惯例,他近年肯定也要升任三公的,若是如此,袁家便是连续四世出了六位三公,而且再加上袁家自袁安以来,朝野丰富的政治人脉,宫中又有袁赦为辅助,说不得以后其会于外朝一家独大,甚至内朝也要依附袁家,袁家不是外戚集团也不是宦官集团,却可以权倾朝野,这是刘宏十分不情愿看到的,甚至是要打击的。

而当皇帝要防范和打击外朝士人时,他能用的牌也只有外戚和宦官,不过很明显,现在的宋氏外戚与袁家这四代人百年时间积累的政治人脉比起来,无疑弱了许多,所以利用宦官对抗袁家已成必然,要让他们在朝堂之中分庭抗野,这才是作为帝王的权谋之术。

所以,这时候剪灭袁赦成了必然,一方面掐灭袁家与宫中的政治联系,另一方面也是打击袁家的政治势力,没了一个族人宦官的帮衬,朝堂里会有很多人与袁家保持距离的,这是刘宏希望看到的一幕。

雒阳城内,中常侍袁赦府邸,在后宫里实力通天,某些时候连皇后都不放在的中常侍袁赦,此时正在府中享受着美婢温柔的按摩。

皇帝自幼入得深宫之中,长于宦官妇人之手,对于宦官妇人特别宠信,自己身为宦官首领,在宫中更是大权独掌,朝野之中亦是门生无数,再加上陛下开西邸,买官卖官多以他们宦官为纽带,日子过得实在是舒服无比。

“主君,河东韩仲豪求见。”亲信家仆不时时宜的出声打搅道,把袁赦的一番好兴致都弄没了。

“韩仲豪?不见。”袁赦听到此名十分不喜,想都没想的拒绝了这人的求见,因为这人连番坏了他的好事,自己所派的小事都办不好,还有脸来求官?

仲豪乃是韩林的表字,那亲信家仆此番又收了韩林的贿赂,当然要为他说话,只见那家仆笑道:“主君,那韩公面目焦急,似有紧急之事,还是见上一面为宜。”

袁赦沉思了一会儿,还是点头道:“那便令其入府。”

“诺!”

随着那家仆离去,袁赦挥手让侍奉自己的美婢离去。

未几,便见那韩林一脸惊慌的走了进来,连给他行礼的礼节都没做,袁赦就听到韩林失声喊道:“袁公,出大事了,去岁袁公那封亲笔所写的劫杀伏流川的书信被人盗了。”

一语说完,惊得袁赦瞪大了眼睛,拍案而怒,手指着韩林喊道:“怎会如此?当初那信汝不是言道已被烧毁,今日怎又出现?”

不怪袁赦如此,当时他令人带着自己亲笔书信,让韩家这河东的小士族劫杀伏泉,也考虑到了书信若是被有心人截获,对自己十分不利,于是亲叮咛万嘱咐他们见完立即烧毁。只是没想到这封信竟然依旧留存于世,那这韩林一直对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信已被毁,这又是怎么回事?他若知道信仍在世,肯定不会像今日这般悠闲自在了。

“这……”韩林被袁赦怒喊,脸色沉寂,呐呐不言,他总不能说自己留着这封信就是为了怕袁赦过河拆桥,以后被查出拿他们韩家做挡箭牌。而且韩林当时留着这封信,也是为了以后有事求袁赦时,能让他多一分顾忌,尽全力帮助自己,可是现在一切都迟了,那封信被盗后,自己的一切图谋都成了无用之功了。

袁赦见韩林模样,细细思索,很快便知道他的目的,暗骂这些投靠他的士人果然都是投机者,一点都不对自己诚心实意。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信的下落,只听袁赦道:“事情究竟如此,与吾细细道来。”

“诺!”韩林回了一句,之后便将自己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简要说明,包括他后来查到自己客舍房屋隔壁的一名住客突然离去,就在自己丢信之后,韩林十分怀疑,便是那人偷了自己的书信。

“既如此,莫急,待吾派人寻那人便是。寻到便令其交出书信,不然,雒阳便是其葬身之地。”袁赦强忍着怒意,语气冷漠道,要不是他怕韩林这老头肚子里还藏着其他主意,此时说不得就要将这人打将了出去,对自己点都不诚实,还想走自己的路子买官?真是痴心妄想,这辈子都去做梦吧。

两人还在议论之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袁赦眼中不善,不知是自己那个不懂道规矩的家仆在此处撒野。

“主君,主君,出大事了,陛下下旨,诏司隶校尉伏完逮捕主君入狱,河南尹的役兵已进了府门。”家仆靠近之后,大喊道,直把刚欲发怒的袁赦惊得不轻,一瞬间,袁赦两眼瞪大,脸露不可置信。他不明白家仆所言是真是假,自己是刘宏亲近之人,他怎么会下命令逮捕自己呢?

只是,现在已经不容他多想了。官府的兵卒已经悍然冲进府邸,一声声兵卒的叫喊声,铺天盖地的传了过来,颇有些将袁赦的府邸当做战场的意思。袁赦冷冷的坐着,对方带兵前来,自己肯定无法安然脱身,此时唯有陛下可救自己,只是陛下现在会来就他吗?

很明显,不会。

否则,陛下怎么会让这些来府里抓他呢?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六十七章 激烈和保守的政治手段

中常侍袁赦府邸,原本空旷的院子里,此时已经围满了人,他们之中有河南尹的役兵,也有司隶校尉的掾属吏员,更有现在主持这帮人抓捕袁赦的司隶校尉伏完。

河南尹的役兵当然是伏完持皇帝诏书借调的,司隶校尉部自从汉武帝罢除了其手下控制一千二百名徒兵的兵权以后,便丧失原本的逮捕权,只剩下监督督察权,这也是伏完即使得到袁赦的罪证,也不敢轻易有所举动的原因。因为毕竟他一无逮捕之权,二则连逮捕的兵卒都没,换句话说,没有皇帝的同意,他最多只能打打嘴炮,弹劾他人,想要逮捕审理难上加难,但是,如果有了皇帝同意,那边是无所不纠,无所不捕。

“陛下诏令,中常侍赦奸虐弄权,扇动外内,为谋私利,罔顾国法,以私怨仇杀朝臣,诏司隶校尉完,即刻下赦入狱。”伏完看着屋里一脸镇静的袁赦,沉声喊道。

袁赦听后不惧道:“且慢,待余入宫面见陛下,再与司隶入狱不迟。”

司隶校尉的大狱是什么地方,袁赦怎么会不知道,他明白若是就此入了大狱,自己难有活路,如今之计,他必须去皇帝面前求情,方有活路。而且自己迟些入狱,拖延时间,想必袁家的那些人得到自己被捕的消息,肯定会想方设法营救自己。他清楚明白,想要活命,现在只有一条路,拖时间,拖到皇帝改变主意为止。

可是,袁赦显然失算了,他知道拖能活命,此来逮捕他的伏完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了剪灭他与何进的联系,今日必须要让袁赦入狱,只要入狱了,一切就好办了,袁赦身为大宦官,怎么可能真的清白,根本不需要罗列什么子虚乌有罪名,只要清楚调查,袁赦所犯下的罪名足以送他入狱。

只见伏完怒目喊道:“天子诏令,岂容臣子不从,来人,将袁府一应人等悉数下狱,一一审问。”

“诺!”

身边一众司隶校尉掾属小吏领命后,带着河南尹的役兵,也不管袁府奴仆如何反抗,便将他们强行带走。当然,那些奴仆没有袁赦的命令此时也不敢反抗,不过袁赦显然也不会下这命令,因为他知道这样只是徒劳,反而若是被有心人宣传出去,说不得引起皇帝震怒,自己连一丝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看了眼府中混乱的景象,袁赦深深的看了一眼伏完,惨然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外戚,这些人从未表露出敌意,却突然来了这么一手,果然沉默无言,不表露动机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伏完淡淡看了一眼这曾经令他寝食难安的宦官,随后向左右示意,未几,便有数名役兵,抓捕袁赦离去。而在袁赦屋里的韩林,此时也不能幸免,早有知道韩林底细的小吏,带人二话不说将他抓捕,毕竟一个致休的太守,根本不需要他们在乎多少,权利一朝失去,便什么都不是了。

一时间,曾经门庭若市,达官显贵争相拜访的中常侍袁赦府邸,顿时鸡飞狗跳起来,引人注目。有心人见此情况,立马大惊,随即回身,飞奔回自家府邸,将此消息传了回去。

时光匆匆,转眼已至夜晚,当雒阳权贵都在猜测此番袁赦被皇帝抓捕的真相时,当被宦官迫害的党人士人为此兴奋时,此时的屯骑校尉袁逢府邸,却是一片惨淡景象,人人脸色皆是不佳。

大堂里,坐于上首的袁逢脸色忧忧道:“陛下躲于西邸,不见他人,如之奈何?”

“莫非陛下真不管乎?”坐于次席的袁隗脸色亦是不安,毕竟袁家在他们手里能有今天,除了祖辈的遗泽之外,和宫中有袁赦这个大宦官的照应是离不开的。现在袁赦被皇帝抛弃,扔于司隶校尉大狱里,眼看是活不成了,以司隶校尉大狱的恶名,袁赦眼看是活不成了,这如何不让他们忧心?

此刻,在两人下首,袁家一众青年聚集于此,希望袁逢、袁隗能有办法救袁赦出来,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正是人生巅峰的年纪,仕途最为重要,而若想平步青云,除了家族的帮衬以为,那还需要宫里的人扶持。无疑,袁家能在宫里帮忙扶持的人只有袁赦了,此时,袁赦下狱,对袁家打击最大的便是这些刚入仕途不久的青年,因为没了袁赦,他们无疑升官会慢了很多。

不过,他们的期望注定要落空,皇帝此时摆明了要治袁赦的罪,连入宫觐见的人面都不见,即使袁逢、袁隗二人政治经验再丰富,对此也是无解,没有君命,一切皆是徒劳。

而此时袁家堂下众人中,一个靠近角落,与多数青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英俊青年,冷眼瞧着堂下这些人的表情,心中暗笑不已,甚至可以是窃喜,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一天了。他便是袁绍,袁家中被当做异类的男人,只因他的岳父是党人领袖李膺,他受到禁锢而被罢官,至今赋闲在家,可以说和在场的袁家青年过着两种人的生活。

这些人官位无忧,靠得家族的资源,官途扶摇直上,而他袁绍呢?只能成为类似于黑社会大佬的人物,身旁不断召集着被汉朝通缉的流亡党人,只为集合实力,为党人平反,铲除宦官,最终权控朝堂,实现他们一直渴求的政治愿望。

过去的数年间,袁绍不断的向家族诉说自己的政治计划,希望赢得家族的支持,然而袁逢、袁隗过于保守的政治手段,令袁绍根本无法在家中立得一步,即使袁逢是他的亲生父亲又如何?

在袁逢、袁隗两人看来,袁家不需要袁绍那种激进的政治手段,他们只需要安稳便好,毕竟宫内有袁赦帮衬,朝外有汝南袁氏的政治资源扶持,家中子弟只要不犯错,仕途基本无忧,何必多寻其他烦恼?

想到自己这些年在家族的遭遇,此时袁赦被捕,袁绍顿觉喜从天降,随即他望向堂首的两位宗法名义上的伯父,心中暗道,事已至此,你们该如何抉择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活路何在

翌日,司隶校尉部大狱里,凄惨的叫喊声回荡在幽暗的牢狱里不绝于耳,对于这座自东汉立国以来,便是百官公卿噩梦的大狱来说,对这声音早就习以为常。

狱中环境一塌糊涂,牢房空间窄小,暗无天日不说,空气中总是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忍受的浑浊气味。对于像袁赦这类权贵来说,即使狱吏审讯,发了善心对他什么也不做,牢狱的环境依旧对他来说是个地狱。更何况袁赦这次入狱,明显对方不会让自己善了。

袁赦摇头惨然一笑,暗道看来此番自己是不能轻易离开这大狱了。

牢门外,一个年轻狱吏潇洒走了进来,他长得贼头贼头,眼里不时冒出狡邪的精光,穿着特有的狱吏袍服,浑身脏兮兮的,只见他走到袁赦牢门口,大喊道:“把这阉宦带去审问。”他叫陆准,是司隶校尉大狱里的狱掾小吏,自小便混迹在这大狱里。他家中几代人靠着金钱贿赂,一直吃着这份皇粮,所以陆准也算是子承父业,家中变相的世袭此职。

“诺!”

牢门的狱卒应声后,打开牢门,将里面的袁赦带走,去往大狱里的审问之所,那里新上任的司隶校尉伏完已经带人在那里等候了,只等袁赦到了,便立即审理。

审理的人是谁,被审理的人是谁,审理的结果……对于这些东西,陆准并不关心,这间大狱什么样贵人高官没关过杀过,他们不是廷尉、或者地方牢狱,王孙公主,高官权贵之流进了大狱还要顾忌,他们不需要如此。

自从汉武帝为了调查他与与卫皇后所生的女儿诸邑公主、阳石公主等人参与的谋逆案,专设此职调查以来,他们对于入狱的权贵从来不会看上一眼,而陆准现在关心的则是自己的职位,想到来时路上撞到的那位贵人,他眉头紧锁。

当时陆准如往常一般,走向司隶校尉大狱时,路上便有一辆马车将自己拦截了,看到那辆加着黑色车盖,两个车轓漆成红色的马车时,心中便知道这是个两千石大官。果不其然,自己被轻入马车后,便知道了那人的身份,自己现任上司司隶校尉伏完的侄子,宫里秩比两千石的羽林中郎将伏泉。

“杀袁赦,不得令其出狱。”

这是在车上伏泉对他说的话,说话时候,伏泉还从车上拿了一个厚包袱,敞开的包裹告诉他,里面赫然是十枚金灿灿的金饼。

“诺!”当时陆准通后愣了一下,快速思索后,便贼笑着答应了,意外之财白得不得,大狱外买罪犯命的屡见不鲜,对此他早已习以为常。因为实在是吃不了刑讯的罪犯太多了,他们多数都会自杀,这次让袁赦死,他有太多办法,可以做得完美无缺。

念及至此,陆准仔细看了眼袁赦这简陋的牢房,一番思索之后,四处查探望了望,从怀中取来一段粗布,那粗布被卷裹起来,厚厚一堆,看样子应该很长。只见陆准将这段粗布放于袁赦休息的床榻上,工整的放上去去后,便施施然的离去。

袁赦,老老实实上路便好,不然,怪不得牢里大家动刑了。

陆准当然没有离开大狱,而是走了不远便右拐进了一间阴森牢房,牢房里火炉四设,墙上各色刑具密布。

堂下坐着刚被带来不久的袁赦,而堂上则是自己新上任的上官司隶校尉伏完,此时伏完正在厉声审问袁赦。

只见伏完拍案喊道:“案犯袁赦,汝贪污索贿,以私怨谋害朝廷命官……可愿认罪?”伏完就着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把一系列的罪名全部按在袁赦身上,就等袁赦认罪伏法,一切便可结束。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未想伏氏世代大儒,竟有君侯这般阴险之人,真枉为名门之后也。”袁赦一脸不惧的反驳道,心中却是油然升起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落魄感觉,换做从前,那一次不是他罗织罪名坑害别人,无论别多大的背景实力,不都得忍着?

就像面前的伏完,即使他外戚世家又如何,在如今皇帝宠信宦官多于他人的今天,如果不是伏氏一直保持着不争的态度,未露出一丝把柄出来,不然自己早就因为伏泉折辱自己之故,抓了伏氏把柄,拼命打击他们了,还能让伏氏这条一直不咬人的狗给自己致命一击?

“袁赦,这信汝可识得?可有假乎?”伏完说着当着袁赦之面,将早已准备好的袁赦命令韩林杀害伏泉的亲笔信拿了出来,白字黑字,加上袁赦私印,他不怕袁赦不认罪。

“这……汝、汝,原来如此……”袁赦看到那信脸上惊恐一片,连话都说不清楚。

伏完见此,喊道:“还不认罪伏法?免得受皮肉之苦。”

受此一惊,袁赦回过神来,立马明白此时处境,虽然知道伏完有自己把柄,不过他却不会承认,只见他反讥道:“伪证竟也能付之公堂?真是贻笑大方耳!”

“嘴硬,欺吾不怒乎?来人,上刑!”伏完被袁赦这一顿羞辱,脸色铁青,立马换来亲信,令他们为袁赦上刑,今日他肯定要让袁赦认罪伏法。

“诺!”

狱里的兵卒早对此,习以为常,得令后,便驾着袁赦将他上了木桩上,袁赦的两只手臂被他们用粗绳绑好,然后便见旁边走来一个魁梧有力的狱卒,拿起手中的鞭子便对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中常侍狠狠的挥着鞭子。

“啊!啊!啊……”

“住手!”

凄厉的嘶喊声顿时响起了整个屋子,伏完到底是太过宽厚,听了一会儿,便让狱吏住手,接着放了袁赦下来,让他回到原地,再次审问起来。

“伏子全,汝休想……”

袁赦显然早已看透了伏完的想法,此刻他是至死也不会认罪的,若是认罪,袁家的人想救自己都是徒劳,不认罪的话,还能忍住直到事情出现转机。唯今之计,只希望袁家能求得皇帝开恩了,否则前路迷茫。不过,事情过了一天了,并无丝毫消息,难道自己真的没有活路了吗?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六十九章 袁赦自尽

一场审问就此过了,伏完最终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袁赦认罪的口供,连番审讯无果,便气氛离去。伏泉打算找他人商讨对策,必须快速让袁赦认罪,不然等袁家的人找到法子让皇帝赦免袁赦,那么一切筹谋都会泡汤,此时的他已经知道袁家人与皇帝求情的消息了。

满脸堆笑的陆准送走一脸铁青的伏完,看着他上了马车徐徐远离后,这才返身往大狱里走去。他的脸上亦是一脸的震惊,心中却在思索如何应对袁赦所为,毕竟伏泉的吩咐由不得他不上心,若是搞砸了,以伏完现在的身份,撤免自己这个狱吏而言真是手到擒来,即使自己在大狱里人脉广泛,也不是能与伏家相提并论的。

当然,对于让自己想法子不让袁赦出狱,到底是伏完的意思,还是伏泉的意思,陆准没去多想,在他看来两人乃是叔侄,肯定是一样的想法。如果不是,那也无所谓,伏泉说到底也是秩比两千石的高官,根本不是自己惹得起的。现在袁赦注定失势,自己犯不着为了一个倒台的家伙去得罪一个注定要前途无量的高官。

一句话,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上面的人在朝堂上斗法,政治上失败的人就此入了大狱,与他有什么关系?对于他这个早就见惯了高官权贵的狱吏来说,只要讨好在政斗中成功的人便好,其他的都不用去管了,这是他多年混迹下来,能死死的掌握这家族赖以为生的大狱的诀窍。

回到适才审问袁赦的屋里,此刻早已被抽晕的袁赦,依旧被绑在木桩上,适才便是连番刑讯之下,袁赦数次被打晕,依旧不肯认罪,伏完知道今日不能让袁赦开口,这才离去。

真没想到袁赦这个没有子孙根的宦官竟然嘴巴这么硬,伏公连那与其一起涉案的韩林老贼的供词都拿了出来,可他依旧死命否认那些事情与他有关,真是个硬骨头。

看着面前这个满身血痕的大宦官,陆准怔怔出神,心中不由暗叹道,同时也在思索如何实现自己的计划。

“陆郎,这人怎么办?放回牢里?”正思索间,一直折磨袁赦的中年汉子开口问他道,因大狱里都是他父亲的老人,按辈分都可以说是他的叔叔伯伯辈,是以他们都叫陆准为陆郎。

“放?不妥,不妥。去,把牢里的家伙全部给袁公使上一遍,别死了人就行。”陆准眉毛一挑,寒声说道。

中年汉子听后一惊,眼睛瞪大道:“全部使一遍?会不会太过?伏公可是要此人审问的?”

“按老规矩便好,勿问勿管。”陆准狠狠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过了?这怎么会过了?有了伏中郎的命令,袁赦那宦官就别想出了这司隶校尉大狱,不然他陆准的官位怎么保得了?

“诺!”那中年汉子听后连忙答应,陆准说了“老规矩”后,他便知道如何应对了,大狱里真要让一个人正常死去太容易了。

未几,阴森牢房里,火光雄雄之下,被一盆刺骨的冷水浇醒后的袁赦,还未从刚才的昏迷中缓过神来。片刻之间,又是一阵鞭子挥来,然后他这一辈子都没经历过的刑具,一个又一个的向他招呼而来,然后让他吃痛的连续晕了好几次。

每当袁赦想再下一次痛晕后,就此好好让自己休息喘口气,可是每当他闭眼后,那无情的冷水总会一瓢又一瓢的袭来。不由得,他无比渴望被他气走的伏完回来,这样自己说不得可以少受一些皮肉之苦了。

大狱里,尖细而又痛苦的叫喊声不绝于耳,听上去,煞是恐怖之极……

约莫过了半日时间,袁赦早已昏迷不醒,他只感觉身体被两名狱卒拖着回了自己的牢房,这一刻他才感觉到牢房的幸运。与那审问时遭受的百般刑罚比起来,自己这空间窄小,环境一塌糊涂的牢房,算是十分不错的了,上的惩罚远比脏乱差的环境好的多了。

幽暗的牢房里,空气中不知哪来的冷风股股吹过,“吱吱”的老鼠叫声不时传到袁赦的耳朵里,接着便是瓶瓶罐罐一阵晃动的声音若是往常在府中见到老鼠,他一定要好好训斥家仆,可是现在他就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更何况那一说话便浑身酸疼,身体的知觉告诉他此时的他一定是伤痕累累。

该死的狱卒,等吾袁赦出去,定要百倍报复……

只是自己还能出去吗?

心中刚如此想着,袁赦才想起自己此刻的处境,皇帝肯定已经抛弃了自己,不然为何现在大狱外都没有消息传来?

毕竟知道自己被捕入狱,第一个着急的一定是袁家的人,没有他,袁家那群青年以后的仕途肯定不会再这般容易了。更何况没了自己在宫中的耳目帮衬,袁家那两个老狐狸还能轻易的探得皇帝的不满与喜欢,让他们快速进入皇帝眼中?

可是此时袁家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消息,那只能说明一点,皇帝已经完全不需要他了只有,这样,袁家才会至今无任何消息,因为他们根本左右不了皇帝的意志,没有皇帝的允许,谁都救不了自己。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若是这样,自己还不如死在狱中算了,不然认罪必定连累宗族,家人受到迫害,反而死了,一了百了,凭着袁氏的名望,谁敢动自己家人也要先考虑能不能承受汝南袁氏这大汉第一流门阀的怒火,

思及至此,袁赦心中一片惨然,自己如此咬牙坚持真的有用?今日的刑罚一定不会只有今天,那该死的伏完真是可恨,竟然对自己动用如此大刑,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到这一脸宽仁之相的家伙的真面目呢?

手臂此时能动了,袁赦漫不经心的施展双臂,突然右臂摸到一柔软之物,却很粗糙,袁赦一愣,随即拿了起来观看,原来是白色的粗布。

袁赦也不多想这粗布哪来的,咬了咬牙,便将粗布扔上牢房上的一个木梁上,随后将粗布缠绕,形成一个圈状。接着拖着满是伤痕的身子,搬来案几,站上去之后将粗布套在自己脖子上,随后将案几推到……

只见被勒起来的袁赦,眼睛瞪大,双嘴不能呼吸,双脚在空中一阵乱踢,良久之后一点生息都没有了。

一代大宦官就此没了性命,没人知晓……

原来被安排时刻监视袁赦的两名狱卒就像故意消失了一般,一直都未在出现,直到有巡视狱卒前来送饭,这才发现已经死透的袁赦。

(天津)

第一百七十章 拼搏的屠户

袁赦于大狱里自尽,这消息如同急性病毒一样,传播极快,短时间内传遍了雒阳,令雒阳上下沸腾不已,但却无太多人感到吃惊,因为在司隶校尉大狱里,受不了酷刑而自杀的高官权贵,王孙公主太多了,袁赦只是那些人中的一员而已。

伏泉今日请了假期,为了就是看大狱里的那一场大戏。得到消息后,便随伏完火速往大狱赶来。到达大狱的时候,便见大狱外,已经围满了前来探知消息的人。

这些人面相伏泉多数熟悉,他们大多是朝堂的公卿百官,或与袁赦关系亲近,联系较深,见此而悲痛不已;或与袁赦本就有大仇,见此却是大笑不已,连连高呼大仇得报,一点也不在意周围之人看法,人群里各色人情百态看得叫人唏嘘不已。

幽暗潮湿的牢房里,不是时有股阴森之气袭面而来,令人发颤,袁赦的尸体就那么孤零零的躺在牢房地上。他颜面青紫,脖子上一条缢沟十分显眼,表皮剥落,皮下出血,已经有黄褐色的皮革样化,特别是脖子上那一道粗粗的印痕惹人注目,显然袁赦已经死去多时。

“见过明公,见过中郎。”验尸的令史检验完后,这才稍加整理了仪容,向伏完、伏泉行礼。司隶校尉部掾属的令史,相当于后世从事尸体检验和活体检验的仵作,此时尚未有单独的名字出现,多与其他官署一样以代指小吏的“令史”来称呼。

“恩!”伏完应了一声,伏泉则是颔首示意,伯父在前他可不便出声。接着,伏泉对牢房里已经检验过尸体的令史问道:“尸体可有疑点?”那检验完尸体后,一身汗渍和臭味的令史行礼回道:“回禀明公,死者除死前用刑颇重外,尸体全身并无其他疑点,其应是自缢无疑。”

令史的话里说得比较隐晦,他可不敢说袁赦受的刑罚不止是重那么简单,简直是惨无人道。毕竟谁都知道袁赦死前是被自家上官审问的,那袁赦身上的伤痕出自哪里,已经很明确了,肯定是伏完下令的。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都是陆准为了让袁赦绝望而故意如此,否则肯定要如实禀报。

“既如此,将尸体收敛,令其家人寻回。”伏完点头,随后又看了眼牢房场景,眼神在袁赦脖子上的粗布流连了一会,虽然对于大狱牢房简陋,竟然会为袁赦准备粗布有些好奇,不过并未多想,只当是狱吏畏惧袁赦权势或者袁家背景而准备的。

“诺!”

见就此无事,伏完便欲离去,进宫将事情前因后果告知皇帝。反正,此时袁赦已死,治罪与否已然不重要了,断了何家与外朝士人之中最大的势力袁氏集团的联系,已经达到了原有目的,其他都无所谓了。

不过就在此时,牢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着像是有不少人前来一样。伏完皱了眉头,暗道自己下属怎么如此不听话,没自己命令竟然也敢放人进来,转头对着身后的伏泉眼色示意了一番,伏泉会意,与伏完行了一礼后,便出了牢门。

此时牢门外,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正带着数人走来,他看着身量中等,容貌不凡,脚步沉稳,给人一种刚毅威严的气压。若不是他此时穿着宫内一般郎中卫士的服装,旁人还以为他是某个两千石的大官了。

伏泉出了牢门,刚拐了个弯,便与这人相撞,脸色顿时一惊,不过很快收敛,厉声斥责道:“何郎中,此乃司隶校尉禁地,汝岂可随意进出?”

“见过中郎!”那人见了伏泉,脸色亦是一变,随即行礼道。虽然他见面就被伏泉刚一阵训斥,心情也是十分不好,不过碍于对方官职比自己大的多,只能忍着不发作,否则说不得被这家伙抓了把柄将自己赶出朝堂,要知道他为了入朝为官,可是花费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力的。

“恩!”伏泉颔首应了一声,并不言语。说实话伏泉根本不想和这人有太多牵扯,自己和他也只是在宫中见过几面,并无深交。两人身份从一开始便注定站在了对立面,自己和他有深入交集那真是头脑有病,要不是因为他入了朝堂,自家能如此费尽心机的来搞倒袁赦吗?

没错,这人就是何进,那个未来从一介屠户出身,最终爬到了执掌天下兵权,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的人物,宋、伏两家现在最忌惮的对手。

何进见伏泉如此轻怠于他,心中异常愤怒,却不敢表明,压下怒气随即道:“进奉陛下口谕,前来相送袁常侍,请中郎借过。”

伏泉听后一愣,随即看了眼何进,脸色深沉,也不言语,返身回到牢里。一个在宫中值守的卫士,也敢在自己面前用皇帝的名义指挥自己,真是徒增耻笑。自己是忌惮何进未来整合中朝、外朝的能力,可不是怕他,若是宋皇后生下皇子,何家还需要怕吗?

看着对方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何进眼中愤怒无比,真是奇耻大辱。等自己外甥即了位,必让你们这些老牌外戚灰飞烟灭。

大狱里,伏完见到跟着伏泉而来的何进,脸色也是不善,何进和他行礼时,伏完也未加理会,引得何进只能自顾自笑着离去,看得很是尴尬。

“尔等入内,查明袁赦死因。”不过,何进随后对牢外那些人的命令,却让伏泉脸色一变,暗道何进历史上能成为大将军,可真不仅仅是因为有个好妹妹的缘故。

想想看,刚才何进可是亲口对伏泉说只是奉了刘宏的命令来送袁赦,可没有说是来调查袁赦死因的。他这一番唬弄伏泉,可是直接打了伏泉一个措手不及,很明显这位野心勃勃的“屠夫”,已经发现了宋、伏两家要对付袁赦的真实目的,通过打击袁赦,掐断何进与宦官以及袁家之间的联系,这样仅凭张让、郭胜,势力虽大,但却不会让宋、伏两家非常忌惮,毕竟当中朝宦官、外朝士人联合起来,才是中朝外戚的最大敌人。

不然何进怎么会以一介郎中之职,奉了刘宏的命令,如此急迫的前来调查袁赦死因呢?说不得这件事情经过便是何进勾连了张让等宦官,说服皇帝令他带人前来调查袁赦死因。

“何郎中,汝意欲何为?”伏完对何进突然派人审查袁赦死因十分不满,愠怒问道。

“君侯息怒,下官奉旨行事,不得不为。君侯若是不满,自可入宫觐见陛下,下官得了诏书必走。”何进笑道,他显然一点也不惧怕伏完,语气里隐隐透露出一丝嘲笑,令人颇为不满。

“哼!”伏完闷哼一声,皇帝那里他怎么可能回去,真要去了,不是明摆着告诉皇帝袁赦死得不寻常,没有的事情也会被人猜疑成有的,是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何进所带令史再次验尸。

看着伏完吃了暗亏,何进心里不由暗爽不已,刚才被伏家小儿落了面子,这下总算从他伯父身上找回了颜面了。

其实,与伏泉所料不差,何进之所以带人来查探袁赦死因,也是希望能借此打击宋、伏两家,他不相信宋、伏两家在这件事情里一点角色都没有参与进来。

终归袁赦入狱不久,便突然自缢身亡,令人生疑,对此事上心的人都能从中感觉到猫腻存在,虽说袁赦自缢可以用忍受不了大狱刑讯之苦,寻求解脱来解释,但是其中不会有有心人蓄意杀害的缘故吗?毕竟若是袁赦不死,谁能保证他会不会再次被皇帝起复,回到宫中再掌大权,这对何进来说可是极为有利的,而不想袁赦活着的人,又有能力杀死袁赦的,如今看来只有伏完了,所以怀疑伏完暗中使了诡计的何进当然要带人前来查探了。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的牢房里,原本已经被收敛好衣袍仪容的中常侍袁赦,被何进所带来的太医令的令史翻得凌乱了不少。只见数名看着年近四旬的长者,各自在袁赦身体周边不断翻找查看,他们看得十分仔细,似乎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大有袁赦身上每一寸皮肤都不错过,认真查看。

何进脸色慎重的看着查验的数人,脸上期盼之意明显,袁赦死了,可是将他的筹谋全部打乱了。如果没有袁赦身后的袁家帮助,仅凭宫里张让、郭胜他们的帮助,刘宏说不得真的不会再立长子为太子了,若是“史侯”即不了位,那他们何家何时才能崛起?

所以此刻的何进十分希望这些靠着张奉关系,从太医令精挑细选而来的令史们能够找到袁赦不是自缢的证据,最好能够攀咬道伏完身上,这样他就可以顺势牵连到宋家的身上,只是那些太医令的令史们显然不会让他如愿。

“回禀郎中,死者死因并无疑点,确是自缢而亡无疑,只是生前似乎所受刑讯太重。”那几名令史里,较为年长的一位向何进行礼道。

“尔等可看得仔细?”何进不信邪的问道。

那令史肯定回道:“千真万确,并无虚言。”

何进还待问话,这时伏完走来大喊道:“何郎中,查完否?”语气里隐藏怒意,不满之色明显,毕竟被何进用皇帝旨意压了半天,这家伙还不知收敛,真当他这个司隶校尉吃素的?

“君侯勿气,完了,查完了,下官这便回宫复命。”何进谄谄回道,随即脸带失望的带人离去。

望着何进离去的背影,伏完闷哼一声,语带不屑道:“一南阳屠户而已,竟也敢如此无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随即和身边众人示意一声,率先离去,显然这位宽厚长者今天被何进这屠夫气的不轻。

伏泉脸露苦笑,伯父啊,莫瞧不起何进这一介“屠夫”,他的能耐可不浅?何进可不是一区区“屠夫”而已,不然历史上何家能在他手里把妹妹送上后位?

念及至此,伏泉又对史书评讥不已,史书到底掩盖了多少真相?历史评价何进无能,可谁又知道这是真的?在东汉以来世家豪族林立的朝代,能从一个良家屠户一下子成为权倾天下的大将军,这份能耐若说是无能那真是贻笑大方了。换了他人,能比他做的更好的有几个?

一切还不是那位全心全意成为世家的何大将军,太过相信身边一心为了谋除宦官的党人士人的话语,殊不知人家压根瞧不起他的出身,最终在野心家的谋划下,任人摆布,最终身损,成了人家手中的棋子。人生际遇,可悲可叹,莫不如此,终归这是一个看出身的年代,轻易改变不了世人的观念。

吩咐了令史继续将袁赦仪容整理好,送回袁家府邸,伏泉这才离去。走出牢房的路上,他的心情爽快不已,毕竟断了何家一臂,极大的削弱了这个后宫潜在威胁,能不高兴吗?

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人贼头贼头的样子显示着他的精明。

陆准撞见伏泉,连忙行礼道:“见过中郎。”

“恩。”伏泉颔首应了一声,随即道:“做得很好。”

“谢中郎妙赞!”

伏泉随后便走了,两人未多做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有时候,说得越少对某些人来说,反而越有利。

“令史”一职最早出现在战国后期,在审查案件时,专门带领隶臣从事尸体检验和活体检验,到了隋唐时候才有了“仵作”的叫法。当然“令史”不一定专门是“仵作”的意思,这是要具体到某一衙门的,因为汉代各个官署都有“令史”的职位,是官署的掾属吏员。有职位高权利重的,也有不入流的小吏,都被称为“令史”,比如汉丞相府及以后三公府的属吏,在诸曹的掾史之下,秩百石。尚书的属吏也有令史,秩二百石,御史中丞的属官兰台令史,秩六百石,系中级官员,较特殊。当然,多数令史身份低下,为士人所不屑。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七十一章 雌鸡一唱天下白

转眼已是小半年一晃而过,袁赦的死虽然在雒阳惊起了一阵波涛,但随着高官权贵、市井小民的一阵茶前饭后的谈论,自缢的影响渐渐消失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刘宏又开始大力扶持新的宦官上位。毕竟随着袁赦已死,桓帝时期留下的老牌宦官基本不是死了,便是告老退休,刘宏若是不想宦官集团就此失势,唯有不择手段让新的宦官上位。

八月中旬,这日乃是休沐日,上午阳光明媚,车轮转转,经受一阵路途颠簸,马车停靠在“百味坊”酒肆前。

伏泉跳下马车,舒展身体,他此时提不起精神,脸上无精打采,疲惫的样子十分明显。盖因一方面这个时代马车缺乏减震效果,坐在车中实在和享受不沾边,另一方面,昨夜留宿于刘坚房内,两人疯狂直到半夜,伏泉这才在母老虎的恋恋不舍下逃回屋里,结果后来又被夭儿一番索求,此刻身体已然是被掏空了,哪还有太多力气提起精神?

臧洪之父臧旻任期已到,政绩斐然,已被朝廷调回京师,只等旨意改任,而臧旻原本的匈奴中郎将一职已另派张修接任。今日臧旻在此宴请诸位好友,也是为了与人庆祝,而臧洪却是一早通知伏泉了。

刚进“百味坊”大门,伏泉就见数十人汇聚一堂,高谈阔论,笑语喧天,极为热闹。在观望酒肆大堂,此刻却出奇的不像往常一般宾客盈门,很显然“百味坊”今日已经被臧旻包场庆祝了。

看到伏泉进屋,与数人聊天的臧洪立即高兴上前打招呼道:“流川快快入内,家父这两日一直念叨流川破鲜卑一事,可惜却是无缘见流川一面,今日是绝对不能错过了。”

“公务在身,未能在世伯回京时拜访,是余失礼了。”伏泉赶紧回道。

臧洪一点也不为意,大声道:“流川身处要职,戍卫宫中,护得陛下周全,轻易离开不得,家严怎会怪罪?”家严是古人在外人面前对父亲的尊称,臧洪此语便是指其父臧旻。

伏泉笑道:“世伯怪罪乃是应当,是余之过也。”

“流传既来,为何不见伏世伯?”臧洪显然不想与伏泉纠结这些繁文缛节,见伏泉独自而来,心生疑惑,便转移话题道。

“家大人近日案牍劳顿,公务繁忙,身体不适,未能赴约,托余前来向臧世伯赔礼,言明改日登门谢罪。”

“侍中寺一事多累伏司隶秉公执法,未予阉寺攀咬牵连之机,不然说不得又是一场朱雀阙横祸。”臧洪听后随即恍然,点头叹道,语气里提到宦官时,隐隐有着恨意四射,令人心惊。

伏泉点头大笑,正义凛然道:“此小事耳,司隶校尉,国之雄职也,家严身居要职,自当依法而为,不予宵小之徒可趁之机。”他说是这样说,其实根本不是如此,内中原因不过是宋、伏两家在收取外朝一些中立势力的援助而已,不然若是这些人因为作秀的何进而集体涌入何进身边,岂不是凭白让何屠夫得利?

四月的时候,侍中寺雌鸡化为雄,这件事被雒阳城里的有心人恶意传播,指责皇帝过分宠信宦官,使得宦官专权,朝堂昏庸,政治黑暗,反正是各种污水不要命的泼上去。

那时候,谣言里传的最严重的便是“雌鸡一唱天下白”一语,这句话可谓是恶意中伤皇帝宦官到极点。毕竟本来是“雄鸡一唱天下白”,而如今改为雌鸡,内中含义明显,男子净身后为宦官,这话中以“雌”暗喻宦官。“雌鸡化雄”也就是说皇帝信任宦官,令得寺人干政,朝廷宦官当道,一手遮天。

当然,别人不知,伏泉来自后世怎能不知这现象的原理。雌鸡化雄,牝鸡司晨,都是生物自然现象,比如一大群母鸡长期在一起,身边没有公鸡可以让他们受精,就会有其中一两只受激素影响发生变化而变性,反之亦然,这是自然生物确保繁衍下一代的机制,可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预兆。

而这群散播谣言者,却是利用古人的迷信,加以舆论洗脑,很快便让雒阳城里传遍了所谓皇帝无道,宦官祸国的传言,这怎么能让大汉的最高统治者安心?

刘宏当时在西邸里听了这消息愤怒不已,在张让等人的蛊惑下,当即下诏,令司隶校尉伏完严查此事,将传播谣言者全数抓捕,下狱审查他们是何居心。眼看就如六年前窦太后死后,朱雀阙的太学诸生惨祸一般,又要有大量士人被迫害。不过幸好,此时的司隶校尉早已从段颎变成了伏完。

伏完虽说不喜士人,但却不会真的不管不顾,听从宦官与皇帝的意思,肆意抓人,毕竟他与段颎不同,段颎需要依附宦官,得其帮助从而升官,而伏完身为外戚则需要的是外朝士人与中朝宦官相斗,斗的越久越好,这样等两方死拼后,对他而言才最有利。此时怎么会让宦官无端端的就大开党锢呢?

因此,伏完只是抓了几个首要的传播谣言者后,其他人便未追究,只是警告众人,这才令那帮士人学生偃旗息鼓,谣言也草草收场,否则说不得伏完与他们有扯不完的事情。

当然,宫里的宦官也是尝试用伏完不能尽心完成陛下旨意,来构陷伏完,不过毕竟伏完抓了人了,又让宫外没了谣言传播,而且伏完当时在皇宫里,高声直谏,用一句“昔太祖高皇帝入关与民约法三章,后太宗孝文皇帝下诏改法,皆有除诽谤、妖言之罪,今捕首恶,已违国例,若再言捕,朝野沸腾,陛下贤明君主,岂不容天下臣民私言乎?”

当时刘宏听后大惊,接着蔚然一叹道:“君果有先祖仁厚遗风。”当年刘宏的十五世祖刘邦起义兵争天下,入关中便与民约法三章,废了暴秦酷法,其中便有诽谤、妖言之罪,后来刘宏的十四世祖刘恒即位后更是声明废除诽谤、妖言之罪,以晓民情,刘宏被伏完这话堵了半死,毕竟是自己祖宗的话,刘宏能反驳吗?

随后便就此揭过,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刘宏不再过问。据说后来张让等人继续劝说刘宏抓捕,都被他拒绝,甚至后来还下令伏完将那几个抓到的谣言传播者也放了。

伏泉后来闻之,也不由暗叹,这位皇帝聪慧是聪慧,却真的是从小没人教导,以至于治国一生,国势由好便坏。后来更是干出了一些荒唐事,直到将死前几年才翻然悔悟,不过终究是迟了,那时,受够了折磨,吃尽了苦头的党人早已对大汉失去了耐心。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千里救主朱公伟

与臧洪聊完,又和臧洪门前的一众好友见礼,一番结识,相互见礼后便进了“百味坊”里,门外之人多是臧洪太学好友,名号伏泉也曾听过,虽然在太学诸生中有些名气,但能入得伏泉眼里的人物实在太少,或者几乎没有。

此时伏泉已算身居高位,毕竟是两千石官,天子近卫羽林郎统领,除非家世显赫,不然没达到一定官位,真的很难令伏泉在意。

进了院子,自有酒肆小厮前来殷勤带路,很快便来到一处宽大小楼旁,伏泉识得,这是百味坊最大的楼房,据说完全可以够数百人同时就餐。

未几,便在小厮的引领下,见到臧旻,他正与几名长者在小楼里谈话,伏泉望之,却是卢植、蔡邕、马日磾等人。他们身旁此时也聚集了约近百人,正各自为团的聚在一起闲聊,像极了后世部门开会前,各家的小团体相互之间先讨论叙旧一会的场景。

伏泉上前与众人见礼,此时他们似乎在谈论国事,伏泉闻之,却是交州之乱旬月尽定的事情。

蔡邕见了伏泉大喜道:“流川,来,今日国朝良将会宴,当浮一大白也!”

“议郎妙赞,泉本顽劣之人,岂可担‘良将’之誉?”伏泉谦虚回道。

“莫要自谦,今日亦有国朝良将前来,汝若不担,岂可令他担?”蔡邕摆手反驳道。

“既如此,余愧领,谢议郎美誉。”伏泉苦笑,只能应了下来,同时好奇蔡邕所言另一位良将是谁?

看了眼数人之中,唯有一面目刚毅的中年人未见过面,他浑身透着一股冷冷的杀伐之气,令人瞩目,伏泉一惊,莫非是他?只是他是何人?

果然,未几便见蔡邕拉着那中年人来,对伏泉道:“流川识得此国朝良将乎?”

伏泉不知,低头沉思,眼见蔡邕对他很是看重,突然脑中精光一现,脱口而出道:“莫非是朱交州乎?”

蔡邕一惊,随即道:“正是。”

“见过朱交州!”

“见过伏中郎!”

两人随即见礼,伏泉这才好好打量这位汉末的名将,他虽然看似冷漠,话语交谈中却让人有种一股如沐春风的亲切感,令人不由自主的对他尊敬起来。

一番了解,伏泉才知朱儁也是平了交州之乱,昨日刚刚来到雒阳。当日朱儁得了朝廷诏书钱粮,便就地募集郡内豪族家兵私仆为卒,又征调交州剩余七郡兵马,合五千人,俱进逼攻叛贼,大胜贼寇,斩杀贼酋梁龙,降服数万人,旬月尽定交州叛乱,令人吃惊,而此番他来雒阳则是复命,准备受赏而已。

因朱儁是会稽上虞人,曾任会稽郡主簿,熹平二年,随太守尹端征讨许昭,之后,臧旻被朝廷拜为扬州刺史,征讨许昭,两人那时结识,乃是故交,所以臧旻宴会才请了这位有旧之人。

两人还在谈话,臧旻突然来到两人身旁,笑道:“公伟为救太守,赢服间行,轻赍数百金到京师,赂主章吏,乃是至忠至孝之人,流川少时因伯父受人轻辱,实行春秋大义,怒而杀人,亦是至忠至孝之人,今公伟以五千临时征募之兵,大坡賊酋梁龙数万人,而流川以孤城守御鲜卑三万人狂攻,后更是取了胡酋檀石槐级,皆为大功,真乃国朝后起良将,今日齐聚于此,幸事也,仆甚喜之。待会酒宴之时,汝二人定要多饮几杯,方可尽兴。”说完,他看向朱儁的眼神,有赞许,也有愤怒,玩味不已,令人觉得颇为有趣。

“谢中郎吉言!”

“谢世伯妙赞!”

两人皆是行礼回道,而伏泉心里却是大笑,自己竟然能在臧旻口中,混到和朱儁齐名,还能有更扯得吗?

朱儁何人?那可是历史上和皇甫嵩齐名的名将,不说此次平定交州,他率五千兵卒迎战叛贼数万,以少胜多,便是后来黄巾起义,也是多赖他与皇甫嵩的功劳,自己能与他齐名,说出去也是荣幸之至。

至于臧旻说朱儁与伏泉一样,都是至忠至孝之人,却是因为朱儁早年孝养寡母,以及之后成为郡吏,千里救主的事情。

朱儁少时父亲死了,靠寡母贩卖缯布养大,后来极为孝顺,赡养母亲,以致在郡内极为出名。后来为郡吏时,太守尹端征讨许昭失利,被州郡奏报弹劾,按罪应该问市斩刑。按道理太守尹端没救了,不过朱儁却不这么认为。他之后轻装而出,只带数百金,千里疾行,悄悄直奔到京师,花费了数百金买通主持章奏的官员,把刺史的奏章加以改动,于是尹端才得输作左校。

念及于此,伏泉有些恍然为何适才臧旻脸色玩味了,毕竟那时候弹劾尹端的奏章不正应该是臧旻所写?自己的奏章被人篡改,换做他人,能不愤怒吗?

果然,臧旻之后的话证实了伏泉的猜想,他果然还记着此事。只见他对朱儁说道:“公伟如今可将前事告之尹会稽乎?”

朱儁苦笑回道:“并未告知,然中郎四处言语,明公应已知晓前因后果,余不说亦可。”

“汝可改余之奏章,余亦可诉说前事,君有何话说?”

“这……”朱儁闭口,呐呐不言,无话可说。

伏泉见此哑然失笑,暗叹古人品行果然有趣。同时暗道朱儁能于汉末,由寒门庶族成名,并非偶然。

除了本来的能力外,便是朱儁对太守不离不弃,誓死相随,在汉代视州郡长官为主,一州一郡为国的时代,他这行为令人敬佩,甚至膜拜。也怪不得臧旻对朱儁又爱又恨,甚至知道他更改奏章后,也没有揭,不过臧旻若是真揭的话,说不得会因此引来天下骂名,毕竟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偏爱“忠孝”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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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阉人不除 国无宁日

又是一番畅谈,稍后,伏泉与众人言语,将伏完因公务未来一事告知后,随即便离开,去小楼里寻一处坐席休息,和臧旻等人谈话已是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此时小楼里,宴会尚未开始,各色应邀之人,有相熟识的分别聚集一处,大肆谈论。伏泉闻之,他们这些人里,有谈论市井趣闻的,有谈论边疆兵事的,有谈论朝野政治的,各种各样的言论交集在一处,端得是有些后世茶话会的意思。

伏泉不由感叹汉代的言论自由真是不一般,需要忌讳的真少,几乎没有。其中甚至有人直接当面中伤皇帝宠信宦官乱国的,怪不得东汉后来的桓帝对党人士人不断打压,若是换了他,下属这些编排自己,即使真的是自己做得过分了,也一样要如此报复。放之后世,这就是当面不尊重领导,领导能给你好脸色吗?

“流川!流川!快来此。”突然,西侧的一处角落,一身太学诸生所穿直裾长袍的张昭挥舞长袖喊道。

顺着张昭所在,伏泉望去,只见自己那几位徐州好友皆在此地,便快步走去,与众人相互打了招呼。随后入坐,此时宴会尚未开始,众人为打发无聊时间,和在场宾客一样,相互闲谈,伏泉无法,也只能加入他们议论的行列。

“子源借口太忙,丢下吾等于此闲谈,连一壶浊酒都不予施舍,真是枉费与其相交一场。”王朗饮完案几上耳杯里的水后,语带调侃道,脸上愠怒之色明显,似乎真的生气一样。

众人心知王朗在调侃,也不言语,今日臧旻宴请,臧洪这个儿子迎来送往,接待宾客本身便是极累,能抽出时间将他们安排在此地便是不错了,哪里还有能指望臧洪做其他事情?

后来,张昭提起了二月底雒阳发生的设立鸿都门学事件,这才转移了话题。当时刘宏下诏,令置鸿都门学,其诸生皆敕州郡、三公举用辟召,或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有封侯、赐爵者。这一下子就把士人君子惹火了,纷纷愤怒不已,他们这些出身正统官途之人,与这些非经学出身,半路出道的人一同出列朝堂,着实都感到耻辱,羞于和他们同朝为官。

其实,设立鸿都门学早已有了端倪,只不过没人想到刘宏真的不顾外朝士人激愤,执意如此为之。天下人都知道当今陛下刘宏喜欢文学,自己撰写《皇羲篇》五十章,不能说惊艳至少也是颇有水准的作品。去年刘宏下诏,特招辞赋出众的太学生待制鸿都门学下,其后又将善于尺牍及工书鸟篆之人也招入进来,侍中祭酒乐松、贾护又引荐一群无德趋炎之徒夹杂中间,而刘宏不又明这些人本质好坏,常常不按朝廷规矩对他们越级擢升,就已经引起朝野非议。

直到今年二月,刘宏下诏正式设立鸿都门学,可是直接把士人君子,特别是太学里的太学诸生惹火了,私下非议皇帝者数不胜数。而朝臣谏言皇帝者,也不少,七月的时候,议郎蔡邕上书七议,也是特别提到了这件事,不过刘宏并未听取采纳。

“诗词歌赋,何也?术之小者也,于匡国理政有何益?何时也能如此堂而皇之的成为进身之阶呢?”提及此事,王朗第一个不高兴,大声质问道,他师从杨赐,本身又于经学一道尤为精通,只等游学之后便归乡举孝廉为官。此时皇帝不再让经学成为为官唯一根本,甚至打破常规官员升迁方法,变向打压经学为官的途径,这能不让他气愤吗?

毕竟那些靠诗词歌赋晋升为官的官员越来越多,这些官位从那里来?不就是从以经学为官的人手中多来的,他们如今,可就相当于抢了原本属于王朗等人的官位,想想看想做官的知识分子最怕什么?不就是害怕自己的学问做不了官了吗?刘宏现在意思,颇为以后改变选拔官吏方式的意思,这能不让王朗这些经学知识份子愤怒吗?

“然!诗词歌赋小道耳,于治国毫无用处,岂能入得为官正途?”张纮厉声附和道,他来雒阳游学,跟博士韩宗学习易经和欧阳尚书,当然也是对刘宏大肆提拔鸿都门学学生气愤不已。

“子纲兄说得对,经学才是根本,不修五经,何以为官?陛下如此作为,乃是乱国之政。”张昭也随后应声道,他年少时便好学,擅长隶书,后来随白侯子安学习《春秋左氏》。虽然《左传》乃是古文经学,非是官学今文经学,但只要他学问精深,才名远扬,并不影响他的仕途,毕竟像马融、马日磾、卢植等人,也都是学古文经学为官的。

不过此时刘宏这么随意改变选拔官吏的方法,自然要让张昭这些古文学派者颇有微词,抛开私交不提,本来如同水火的古、今文经学两派,此刻却是出其的团结,毕竟经学不能成为为官的基础,曾经垄断的选拔官吏的方式被抢走,他们若是再这样互相争斗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王朗突然拍案怒道:“依吾看此中原由全是阉人从中作梗,陛下糊涂,竟乱呼阉寺为‘父母’,国家岂会安宁?”随后突然振臂高呼道:“阉人不除,国无宁日!”

“阉人不除,国无宁日!”

“阉人不除,国无宁日!”

……

随着王朗一声高喊,在场几人也是随后附和喊道,接着周围靠近的其他陌生人先是听后错愕,沉默半晌后,这才有人跟着大喊,隐隐有蔓延四散之势。

伏泉见后脸色焦急,酒肆乃人多嘴杂之地,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高喊,若是传到刘宏耳朵里,说不得会再惹出祸事,甚至连累自己,连忙大声劝阻道:“诸位兄长慎言,前番侍中寺一事险些出了大祸,今日切不可再来,否则重演朱雀阙横祸,岂不独让阉寺痛快?”

身边众人被这么一阻,这才惊醒,方才他们心情太激动了,全然忘了身处何地,虽然上次侍中寺一事有伏完的袒护帮助皇帝之后并未深究,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下次的好运,是以尽皆闭嘴,不再言语此事。

本来热情激烈的气氛,这才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直夺权的刘宏

看着刚才周遭怒气冲冲大吼的众人,他们中大多数人都和张昭一样,穿着太学生特有的直裾长袍,伏泉暗暗摇头,心道谁说古人没中二青年?涉及到自身前途利益,有谁能置身事外呢?

伏泉朗声道:“陛下此言有失体统,张让、赵忠之流蛊惑圣聪,诸君自当陈词进言,以劝圣心,若执意私下议论,被阉寺得知,必是取祸之道也。”

众人点头,不知是应允,还是其他意思。至于说阉人从中作梗,则要怪刘宏自己,他强行提拔宦官弥补袁赦死后留下的空缺,实在是太无脑了,太无耻了,太不顾众臣颜面了。

自从袁赦死后,朝中公卿百官除了袁家人以外都是高兴不已,毕竟从此以后,桓帝所留下的大宦官全部不在朝中,没了这些大宦官的压迫,仅凭张让、赵忠那些刘宏即位后所提拔的宦官,资历太浅,权势较弱,显然是无法与外朝对抗的。

只是,这些百官公卿显然高兴的太早了,皇帝肯定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中朝失势,外朝独霸朝堂,刘宏为了快速加强张让、赵忠等宦官的权势,竟然喊出了后世不断用来给他泼脏水的那句话。

“张常侍是吾阿父,赵常侍是吾阿母!”

当时朝会上,刘宏当着众臣的面说出这话后,可是把公卿百官震的半晌说不上话来,之后朝堂众臣纷纷上书刘宏慎言,就差将皇帝绑架,上前塞住他嘴巴了。可是刘宏依然不为所动,接着又毫无理由的大肆封赏宦官,随后也不理会朝臣谏言便下了朝,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虽说刘宏本意是想快速弥补袁赦死后的宦官势力,毕竟袁赦死了,相当于断开了袁家与内朝的联系,内朝也会因此失去袁家的支持,没了袁家的支持,内朝宦官能抵抗外朝士人吗?显然不能,因此才有刘宏这一出。

不过,明显这一套太过了,以至于士人将对皇帝的不满全部发泄到阉人身上,毕竟真要指名道姓骂皇帝,也许性命无忧,但那人的仕途基本到头了。士人学习知识,多数都是为了做官的,做不了官,哪还费什么劲去和皇帝作对?

因此,鸿都门学建立,刘宏还不是最多被指责的,宦官才是被指责的重点。而所谓的鸿都门学,在伏泉看来,就是古代的专科大学,专门研究诗词书画的高等教育机构。

鸿都门在洛阳城西,是汉帝离宫“西邸”的大门,所以在东汉,“西邸”与“鸿都门”的含义相同,可以通用。与汉代传统的高等教育机构太学不同,鸿都门学里不讲授哲学和礼仪,而专门研究辞、赋、书、画,因此被誉为中国最早的文艺高校。鸿都门学生都来自三公或地方高官的推荐,多为出身贫贱的平民子弟,因为鸿都门学生家境不好,所以这所学校比之太学更是花费钱财,而自从刘宏建立西邸后,这笔钱就由他自己来此出,可以说西邸的钱今年不是被他见了宫苑,就是花费在建学校上了。

当然进入鸿都门学的学生,福利待遇也是非常好的,因为他们只要精通辞、赋、书、画中的任意一门,便可以受到重用,有些担任刺史、太守,有些担任尚书、侍中,还有被封侯的。

不看后世史书的评价,可是这么说,鸿都门学的创立,是东汉时期的一件大事。在从汉武帝以来就“独尊儒术”的汉代,它从根本上改变了以儒家经学为唯一教研内容的旧观念,提倡文艺研究,开辟了中国教育史的新篇章。与主要招收官宦子弟的太学不同,鸿都门学打破贵族、地主阶级对高等教育的垄断,广泛招收平民子弟入学,为后世的科举考试和设立专科学校奠定了基石。

而且刘宏创建鸿都门学,可是含有很强的现实政治目的,毕竟他的权力来自党锢运动,不断打压党人,从他们手中夺权,因而时刻不肯放弃对党人的禁锢。但是这样一来,他就把以士人为主的太学师生得罪了一干二净。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宏和宦官集团发现自己身处困境,从太学里选拔出的新一代官吏在工作能力和政治忠诚度上都不能令人满意,毕竟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满刘宏。所以,他们迫切需要创办一所新的高校,以便取代旧太学的政治作用。而为了保证毕业生对皇帝的政治忠诚度,新高校的教育方针必须与旧太学有明显区别。出于刘宏个人的喜好和行政需要,文艺便成为这所新高校的主要教研内容。

从这一方面来说,刘宏设立鸿都门学的初衷不无改变已经陷入僵化的东汉政治,事情本质上算是好的,但旧知识分子出身的公卿百官,太学诸生,为何如此反对鸿都门学?

不就是因为害怕他们这些正经大学毕业的人被那些专科学校毕业的抢了饭碗,毕竟在东汉,学习经学多的不是别人,正是垄断大多数官职的世家大族之人。抛开背景家世的影响,他们比其他人于经学一道学习的早,研究的也多,相比较而言,在知识考校中,他们能入朝为官的也多,再加上世家大族掌握的丰富的政治人脉资源,各种为官途径,这才能绝对压倒其他。

虽然汉代私学兴盛,连寒门学子也一样能够受到一定的教育,但比起世家大族而言,非世家大族的人,他们之中大多数人能力无疑比世家大族之人差得太多,除非是天纵奇才,没有一定的运气,不然在这个出身胜于一切的时代,很难竞争得过世家大族之人,世界大族之人在朝堂的人数、官职始终占据着优势。

现在刘宏倒好,将原本世家大族牢牢把持的仕途渠道直接强硬的改变,能不让百官公卿气的跳脚反抗吗?而且未出身世家大族的太学诸生也反抗,则是因为鸿都门学的建立将他们原本本就渺小的为官途径,挤压的更加渺小了。

正是这两方面原因,造成了刘宏原本本意是想改变当下东汉僵化的吏治,改变被世家大族控制的官吏选拔方式,却适得其反,除了因鸿都门学建立而受益的人以外,其他阶级的人对此无不对鸿都门学厌恶之极。

圣聪:旧时称帝王明察之辞,出自《汉书·谷永传》:“臣前幸得条对灾异之效,祸乱所极,言关于圣聪。”

圣心:帝王的心意,出自《三国志·魏志·杨阜传》:“然今之小人,好说秦汉之奢靡,以汤圣心。”

此时已有这两个词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回乡隐居

刘宏的教育、吏治改革注定了它的失败命运,因为鸿都门学彻底打消了以太学师生为主体的旧知识分子集团对汉朝的最后一线希望。

过去,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具有党人身份,即便是党人,也可以期待赦免党人的诏书。然而,随着新高校鸿都门学的创建,旧知识分子集团强烈感到,他们的利益将随着鸿都门学的壮大而被不断蚕食,直到原来的寒门势力和他们平齐,甚至逐渐碾压他们,使得他们逐渐边缘化。而太学的规模也会随之越来越小,也势必将导致儒家经学的衰败,使得他们赖之生存的垄断政治被打破,他们可以容忍吗?

古代中国的正统知识分子可以容忍一切,但就是不能容忍自己无法做官。按照孔圣人的教导,“学而优则仕”乃是天经地义。而现在,一批不曾受过儒家教育,并未接受儒家思想,只忠于皇帝而不忠于礼教,甚至没有高贵门第的家伙居然也能当官并封侯,这无疑是对旧知识分子集团的最大侮辱和打击。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他们极端鄙视鸿都门学生,以至于“耻与为列”,后来他们极力揭露鸿都门学不利之处,打压鸿都门学也是如此,否则,或许后来的科举制度,“寒门崛起”估计要提前数百年。

当然,鸿都门学建立对伏泉影响有限,他也懒得操心。话说回来,便是操心,他又岂能影响到皇帝?

刘宏或许会考虑你的意见,但是在与朝臣争权夺利这一块,他是不会丝毫退让的,开鸿都门学如此,开西邸也是如此。这两者在这一年同时展开,显然将心中还残存一丝希望的士人党人彻底惹怒了,他们之中,有的人慢慢逐渐的与汉朝渐行渐远,为了争权夺利,而将忠孝舍弃。

“开宴!”

宴会人数应是到齐,臧旻坐于主席,正式宣布了酒席开始。

一时间,位于雒阳的各州臧家的亲朋好友,纷纷寻了位子,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伏泉他们这一帮徐州人坐于西侧一角,几人没人灌了臧洪三杯,这才放他离去,毕竟今天是他家接待,臧洪这个少主人,说什么也要四散与宾客敬酒,顺便认识父辈朋友的。

“景兴兄,汝也在这?”众人饮酒尽兴时,旁边来了一位二十余岁的青年,看到王朗大喊,惊起了众人,在此其他人见了他后并未惊奇,唯有伏泉倒是第一次见,脸露疑惑之色。

王朗似是知道伏泉所想,起身笑道:“流川,此乃吾同门好友,陈国颍子严,才学甚高,远近皆知。”

“同门好友?帝师杨公弟子!”伏泉面容一肃,颍子严名声他是听过的,他名叫颍容,字子严,是豫州陈国人。他的老师杨公便是杨赐,虽然来了东汉多年,他早已见过杨赐多次,甚至朝堂之上两人份属两派,不时有敌对之意产生,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杨赐的尊敬,毕竟不提他的身份、资历,便是弘农杨氏的名头,在这东汉也由不得别人不敬重。

“正是!”王朗应道,随即又对颍容介绍伏泉道:“此乃伏羽林,恩师口中常赞之人。”

“戾龙!”颍容脱口呼道,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行礼道:“见过伏羽林。”

伏泉颔首,然后回礼道:“见过兄长,余之妄为,杨幽州戏言不必当真耳!”同时伏泉也在疑惑,杨赐与自己朝堂关系不算友善,为何时常夸赞自己?难道是自己数年前对他有过献策防治之恩,这才如此?只是,这似乎透着一点诡异。

颍容却是笑着回道:“中郎过谦,鲜卑乃汉之大敌,《春秋》有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灭之无错,屠之无过,想中郎以稚龄做如此壮举,实乃吾辈楷模,国朝大幸!”他语言里虽尽是恭维之语,但语气真诚,不似有假。

“这……谢过颍兄妙攒,流川愧不可领。”伏泉被这无来由的赞美弄得有些不适应,按道理自己屠俘之举,不应该受到这时代大多数人的谴责吗?怎么现在都在夸自己呢?

一切着实令人费解,后来伏泉与颍容交谈,得知他与杨赐所学乃是《左传》时,这才释然,毕竟《左传》对于异族的思想,与其他经书不同,而且其中复仇思想又十分浓烈,汉代此时的复仇之风盛行,与《左传》的传播还是离不开的,现在颍容对于鲜卑这个异类的氏族不喜,语言赞同伏泉所为,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此看来,自己能在杨赐口中得到夸奖,也多是那屠了鲜卑俘虏之故,这倒也算是一件喜事。

王朗似乎想起一事,疑惑问道:“子严莫非与臧中郎有旧?”

“非也,恩师身体抱恙,染有小疾,乃命吾代为赴宴。”

颍容话落,王朗随即点头,他这几日都与臧洪厮混,并未去杨赐处,不然说不得杨赐会让自己前来代替。

几人之后一番畅谈,随后颍容对王朗耳语几句便告辞离开,而王朗听后,脸色复杂,明显有其他心事。

之后众人许久未谈,谈性颇高,随之饮酒也不少,酒到中途,王朗带着醉意,这才语带不舍道:“适才子严言语,恩师已应下吾可出仕。诸君,朗日后先行一步!”

众人一愣,随即释然,王朗于太学中便一直想外放为官,一展心中抱负,今番应是杨赐身体有恙,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便先安排了自己手下诸弟子的前程,不过王朗为官,却也合情理,毕竟他来太学已有数年,又是杨赐的弟子,怎么说也要给个郎官才是,至于外放,想来还有在朝中待不少时候,长长资历才是。

只是,王朗话语落下不久,此时脸上亦是醉意明显的张昭、张纮二人,对视一眼,随后竟一齐说道:“大兄、流川,吾二人欲离京,回乡隐居!”

“史佚之《志》有之,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楚虽大,非吾族也,其肯字我乎?”

摘选自《左传·成公四年》,此处的族指的是氏族,非民族,鲜卑与汉不是一族,可以用。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弹劾蔡邕

张纮、张昭的言语让伏泉觉得颇为出其不意,毕竟他们即使不想继续求学,凭着家世背景,回乡于州郡之间举个孝廉、茂才出仕为官也并无不可,只是现在绝口隐居,这是对朝廷有多大的恨意才会如此,他们二人可不是不爱仕途的人,不然后来也不会有了“江东二张”之名。

回乡隐居!

除了本就无意与仕途之人,不然也只有对朝廷政治失望的士人,感到前途无望才会作此抉择,这其中原因也就只有那两个。

朝廷打压士人太过,太学风气已然变了,如此这般,留在雒阳又有何用?

刘宏不断打压士人党人,而太学也因此屡遭宦官打击,学风日衰,之前还不乏热血之辈,振臂一呼时有人应,如今之太学宛若一潭死水,即使偶尔掀起一丝涟漪也会很快尽归于无。

就像此时的朝堂之上一样,大家口诛笔伐宦官,但却无实质行动,前番也仅有杨赐、蔡邕等人直谏而已,不过这并不是说朝堂再无忠直之辈。他们大多数只是选择了沉默,现在的太学也是如此,直谏又如何,摆明了皇帝已经要迫不及待的打压他们,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

当然,他们之中,剩下的人则从此刻开始谋划将皇帝的政策彻底击碎,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不惜手段,国家生死在个人家族的利益前,已然不重要了。至于成与不成,最后的史书都会将一切罪过推在皇帝身上,毕竟这一年,他做的事情太昏乱了,足够摸黑。

皇帝刘宏建鸿都门学,开设西邸卖官,由是天下失望焉!

也正是如此,光和元年发生的许多事情,成为了日后史书里,史官恶意摸黑的脏水。

这一年,二月,发生日食。

不久,发生地震。

四月,再次发生地震。

之后,侍中寺雌鸡化为雄。

六月,有一道黑气从天而降,落到温德殿东侧庭院中,长十余丈,好似一条黑龙。

七月,南宫玉堂后殿庭院中发现青色彩虹。

八月,有星孛于天市。

封建迷信时代,所谓的亡国异象不断涌现,直指皇帝,加之根据谶语,汉朝四百年国祚之期不远,人心惶惶不安,大臣纷纷上言……

伏泉来于后世,自不会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过古人却是深信不已,认为这是亡国之兆。看着古人因为迷信不断揣测,暗笑不已,有时候他心里总是想着,若是自己是个物理化学博士之类的,说不得表演几个物理化学实验,用一些自然现象,就让古人称他为“神仙”吧?

离开坐席,伏泉与众人打了招呼去和其他熟识之人敬酒,这里已然不适合久呆了,毕竟自己一个入朝为官的官员,在“江东二张”这两位已经无心仕途的隐士面前,能自在的起来?

走到坐席上首,那里臧旻正与卢植几人饮酒,此时卢植正与蔡邕对饮。他性刚毅有大节,常怀济世志,不好辞赋,能饮酒一石,而蔡邕也是好酒之人,不然也不会有“醉龙”之名,平日饮酒也有一石,此刻两人斗酒,当然极其疯狂。只见两人身边的臧旻与马日磾,已然有些呆滞,看了眼两人身边空空如也的酒厄,伏泉暗道这两位可真是拼上了。

蔡邕又痛饮了一耳杯酒,脸色红润,面部虚汗浸露,他本就是洒脱之人,毫不顾忌此处公共场合,敞开了衣襟,口中大呼:“尽兴!尽兴!”

周围众人眼露异样,不过知道蔡邕本性,只是晒然一笑,而蔡邕自然知道众人想法,不过他对于周围众人的异样目光,丝毫不以为意,依旧开怀痛饮。

卢植性格刚毅,拘于礼节,却没有蔡邕这般洒脱,他虽然额头冒汗,看着炎热异常,但依旧沉着饮酒,不为所动。这份气度,不由让人惊奇,伏泉也是暗暗点头,心道他能在马融帐下求学,却丝毫不为马融家里表演的歌女所动,从未瞟过一眼,也是有缘由的。

小楼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之声,接着便听到有污言秽语之声,像是来抓人,又像是来闹事,伏泉眉头微皱,是谁这么不长眼前来闹事?

臧旻毕竟是任期已满的秩比二千石的匈奴中郎将,这可不是孙坚或者王越那样的杂号中郎将,而是正正经经常设的职位,现在回京,明眼人都知道皇帝对他要有大用的,可竟然有人来他的酒宴上闹事,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脸吗?

未几,小楼门口传来一阵大喊声,“尔等欺吾家无人乎?再若闹事,必令尔等好看。”

那声音状若洪钟,震的酒醉的众人如同醍醐灌顶一样清醒,伏泉也是受此一惊,酒醒了大半,随即自嘲的摇了摇头,因为这声音他太熟悉了,不是臧洪的声音还能是谁的?

不过,小楼外的争吵声并未就此停止,反而持续好久,引得酒席众人议论纷纷,此刻大家心中都有想法,毕竟来人如此执着,一点也不在乎臧家威胁,只能说明一点,他们有所依仗。

果然,随着臧洪脸色铁青的带着数人前来,在此见到那几人穿着的人脸色莫然一变。他们不是一般差役,为首的却是黄门侍郎,身后跟着宫中兵卒,观其手上似有诏书,莫非有人弹劾?弹劾的是谁呢?

须臾之间,那为首黄门侍郎走到上首,正声喊道:“陛下有诏,众人接旨。”

“臣等恭听圣意。”

“小民接旨。”

片刻之间,在场众人无论官民士人,尽皆出了席坐,拜礼接旨。

随后,那传旨黄门侍郎这才打开诏书,朗声道:“诏曰:议郎邕与叔质,谋司徒郃……”

蔡邕?

他被诬告了?

诏书念完,众人皆惊,面面相觑,皆是面露不可思议,蔡邕乃世之大儒,生性洒脱,不做低下之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怀恨谋害司徒刘郃呢?

小楼里,听完诏书的蔡邕脸露惊色,气息凌乱,再也不复适才喝酒时的洒脱。

诚国奸贼,当诛日久。臣等弱劣,未知圣意何如耳。摘选自《后汉书·宦者传·单超》,此时已有圣意一词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汉四百年之期

东汉天子的命令有四种,一曰策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戒书。诏书者,诏诰也,有三品,其文曰告某官。官如故事,是为诏书。羣臣有所奏请,尚书令奏之,下有制曰天子答之曰可。若下某官云云。亦曰诏书,羣臣有所奏请,无尚书令奏制之字,则答曰已奏。如书本官下所当至,亦曰诏。

简单来说,诏书便是某位官员被弹劾后,皇帝下诏惩罚或者让他陈词辩解的旨意,便是诏书。蔡邕此次被下诏,却是他前番与杨赐等人诣金商门,在崇德殿与皇帝奏对时,奏章在刘宏更衣如厕时,被当时也在场的中常侍张让偷看并泄露出去,从而掀起惊涛骇浪,而导致他被弹劾的原因。

有多惊涛?有多骇浪?

泛指不算,蔡邕奏疏里指名道姓骂地就有三公之太尉张颢,九卿之大鸿胪刘郃、光禄勋伟璋,掌握实权兵权的长水校尉赵玹、屯骑校尉盖升,这些无一不是两千石以上高官。加之蔡邕入朝后便一直秉公直谏,先前就已经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这一干人等,无不对他恨之入骨,图谋报复,到了此时终于来了机会。

蔡邕叔父卫尉蔡质和九卿之一的将作大匠阳球旧有私怨,阳球一直仇恨在心,而刘郃、阳球皆为中常侍程璜养女夫婿。程璜唆使他人上书弹劾诬告:“蔡邕、蔡质多次因私事请托刘郃,都被拒绝,因此怀恨在心,蓄意中伤刘郃。”程璜则在旁煽风点火,于是皇帝刘宏今日诏下尚书,召蔡邕质问,这才有刚才黄门侍郎持诏闯进酒宴一事,毕竟在和匈奴中郎将作对相比,驳了臧旻的面子,也比拖延了皇帝诏书传达,从而给皇帝留下坏印象好得多。

酒宴到了此时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气氛,众人经此一激,酒意已经醒了大半,也无心再待多久,半晌后,会宴众人三三两两的走了大半。不少人一直在窃窃私语刚才诏书的事情,皆是不信蔡邕、蔡质叔侄二人会做出那种事情,想来以他们在雒阳的实力背景,很快整件事经过都被被翻出来了。

伏泉等徐州人也不便久待,与臧洪打了招呼后,便去向臧洪之父臧旻请辞告别,毕竟对方说到底是他们的徐州长辈,得了回应后,这才离去。

百味坊外,雒阳的天空晴朗无比,美丽依旧,只是美景之下,却不知藏着多少黑暗的阴谋,也不知有多少人将会受难。

张昭脸带落寞道:“蔡议郎何等忠直之人,竟也被奸佞陷害弹劾,令人痛惜,莫非大汉国祚四百年之期已然成真?”东汉人迷信谶书,光武帝因之成事,谶书有汉祚以四百年为期之说。如春秋谶曰:“天投霓,天下怨,海内乱。加四百之期,亦复垂及。”春秋演孔图云:“刘四百岁之际,褒汉王辅,皇王以期,有名不就。”

“子布何有此言?谶书妖妄,附会牵强,岂能作真?”伏泉正声道,他从后世而来,对于这类所谓的预言书籍一点也不信,毕竟有多少是人为杜撰的,又有多少是故意附会牵强的,谁能知道?

一切的迷信方式,谶书祥瑞之类的,大多数都是统治者故意宣传,以在迷信的臣民心里,舆论洗脑而已,毕竟此时大家都相信谶书,就像后世的新闻联播,无数天朝子民即使对国家失望,却一直信新闻联播一个道理,强硬的改变很难,但舆论的洗脑方式却可以快速的令人信服,甚至当真。当然,不止天朝如此,后世各国都一样,即使所谓的自由国度,一样有政治监管而已,只是相对而言宽松些而已。

“流川不信乎?莫非世祖光武皇帝复国并非图谶之故?”张昭瞧了一眼伏泉,反驳说道。

“这……”伏泉顿了好久,呐呐不言,他此时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大魔术师刘秀运气好到爆,得天下易如反掌吧?那样,无疑是小瞧了古人,毕竟刘秀能一统天下,学问、用人、识人、打仗,各个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再加上他靠着迷信的图谶手段,能得天下很正常。

而张昭话里的意思却是,刘秀从起兵前后立国登基后,都是以图谶兴,赖之成事,甚至后来称帝后还大力发展图谶。可以说东汉此时的迷信,与这位世祖皇帝一点关系都逃脱不了。

刘秀少时,道士西门君惠、李守、刘歆曾在一起说“刘秀当为天子”,后来刘歆为了自己能做皇帝,自己改名为刘秀,并且谋诛王莽,以求登上帝位,结果事泄自杀。但光武帝这个并未改名的刘秀,却是真的夺得了天下,如果真是天命所为,明显太过迷信,因为刘秀自己都不信谶语,可他不信,天下百姓有的是人信,所以他如此作为,更多的是刘秀为了宣传自己是上天注定的皇帝所靠的宣传。

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在刘秀还没起兵前,李通用“刘氏复起,李氏为辅”的谶语叫刘秀定谋起兵,刘秀却是“初不敢当”,如果他真的相信谶语,此时肯定应该答应,却是一拖再拖。直到刘秀想到他哥哥刘演会起兵,而王莽有败亡的迹象,这才答应。

这两件事情都说明刘秀根本不信谶语,但天生就是一个优秀帝王的他,对于统治这一套是得心应手,将这两件事不断宣传,到了后来彻底和更始帝刘玄决裂时,也是用了谶语来“合理的称帝”。

当时刘秀的同学强华自关中奉赤伏符,上书“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鬬野,四七之际火为主”,正是因此,刘秀才“名正言顺”的称帝。正是因为谶语对刘秀夺得天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他即位后大力发展图谶,校注图谶为己用,布谶天下改变百姓思想,初期稳固了东汉的统治,却也在汉末埋下了祸乱的论据,大汉四百年之期是天命所归还是人为妄语?谁也说不明白。

张昭用刘秀以图谶兴,甚至夺得天下,以谶称帝,可谓是让伏泉哑口无言。的确,前人所编造的事实已经合理的证明图谶“预言”的天命性,他还是开国皇帝,自己再如何解释,都无法证明图谶的不合理,怪不得后来汉末枭雄迷信者繁多,实在是东汉百年的舆论洗脑太深远了。那崇尚《孟氏易》的袁氏双雄,不也多次因为迷信而坏事,迷信害人不浅,舆论洗脑更是害人至深,无论古今。

这事情就此不提,且说蔡邕之后上书诘状申诉,却惹怒皇帝刘宏,下令将蔡邕、蔡质二人囚雒阳狱,定为以仇怨奉公,谋害大臣,大不敬罪,弃市,依罪当斩。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七十八章 欠了人情必要还

九月的雒阳城里注定不会平静,八月时候的彗星穿梭天际,便已令人议论纷纷,刘宏迫于无奈,继续了“禳灾”的策略,以求对抗上天的的示警和臣子百姓的私议。

罢太尉张颢,陟太常陈球为太尉,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三公罢免大汉臣子百姓早已习以为常,不过刘宏对于蔡家叔侄二人的处置,却是令人大惊。

蔡邕被皇帝下令问斩?

一代关西大儒,名满天下,竟然因为奸邪作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得百姓心惊,使得本就对朝廷慢慢失望的士人党人更加离心了。

伏泉听到消息眉头狠狠拧起,心道蔡邕应该不会死在今朝吧?如果记忆没出差错,他是死于王允之手,那是董卓乱汉之后了,差着十几年呢!

心中有此想法,伏泉便也随之去了,自己与蔡邕虽说相识不短,但交情却是不算深,在他眼里蔡邕就是位洒脱的放荡不羁的长者老人,天生自带外挂天赋的才学光环,伏泉与他结交更多的是一种对古代名人的好奇,当然或许还有对那大名鼎鼎的蔡昭姬的憧憬吧!

嗯……咳咳,对方只是个几岁小女孩,自己不是萝莉控,不是!绝对不是……

一阵胡思乱想,初晨的院落里,伏泉穿戴好甲胄,披上纱縠单衣,戴好鹖冠,便欲进宫值守。只是苍头来报,车骑将军府长史宋果有要急事务前来,如今已在大堂安置,一下子打消了他的行动,伏泉皱眉疑惑,自己这个远亲表兄这么一大早来所为何事?至于如此紧急吗?

径直走向大堂,伏泉便见宋果正坐于大堂里,看他脸色焦急,以及坐立不安的样子,显然真有紧急事情。

宋果听到脚步声传来,转头望去,见到伏泉后,大喜喊道:“流川,快,随吾入车骑将军府。”说完,不管不顾,拉着伏泉便向府外离去。

“仲乙兄,慢些,慢些……何故如此?”伏泉被宋果拉拽,喊问道。

“车骑将军府上有要事,汝需速去。”

“派人去宫里请假,言吾身体有恙便可。”

没法子,伏泉对远处观察情况的苍头命令一声,这才随着宋果出府上了马车,直奔宋酆府邸而去。

车轮转转,马车飞速疾驰,车内两人也在交谈事情。

“还人情?”

“正是,蔡议郎于中郎有恩,宋车骑自然希望借此次机会了却这段人情。”

路上,一番询问,伏泉才知此行的目的,竟然是自己那位外祖父让自己去还人情的,心中也是吃惊。五年前自己初见蔡邕,便被这位长者挖了个坑跳了进去,拐弯抹角的让自己做了回文抄公,虽然伏泉心中不爽,但是这件事也为自己谋了利益。因为蔡邕为自己造势扬名了,自己的才名以及“治瘟郎”之名,都是蔡邕之后的一番言语而传遍天下,毕竟古人的名人效应可比后世强大多了。

而今,蔡邕被治罪问斩,蔡家人求到了蔡邕好友宋酆处,而宋酆不知如何考虑,要自己出面了结这番恩情。自己欠了蔡邕这番大恩的人情债,自然需要还债了,只是以往伏泉于汉代人情交往太少,不懂这番道理,他唯一让别人还人情债,还是当时救刘悝时,听了韩靖的意见,寻求三公相助,最后因为当时的太尉李咸帮助才还的人情债。

如此看来,自己还欠了当初送了自己中常侍袁赦书信的袁绍的大人情,只是这笔债该如何还呢?必须要趁早还清才是,不然等到黄巾之乱后,袁绍解开枷锁,找自己还人情,自己还能还这位“天下楷模”的人情吗?毕竟,以他到时候的实力,找自己还人情,一定不会小的。

还在想这事情,马车却已经停了,回头一看,却是已经到了宋酆府邸。两人下了马车,在宋府门口苍头的笑脸相迎下,轻车熟路,径直进入大堂里。

此刻大堂里,响彻着一男人的哀求声,令人侧耳,伏泉听之,却是开口求宋酆出手援助的。

“宋车骑,吾父兄之命求车骑出手……”

不过那人口中的宋酆却未回声,那人直接继续求道。

伏泉两人入了大堂,宋酆看到二人,脸色一亮,这才对面前哀求之人道:“子笃,莫怪仆不答应,子文公和伯喈之命,求他最好。”说话时候,宋酆手指堂内的伏泉,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总感觉好像被宋酆坑了,伏泉心里是这样想的,自己这位大父一定是早就谋划好了,故意掉着对方,就等把皮球丢给自己,只是自己现在是不接也得接了。

稍后,宋酆和宋果借口离去,大堂就留给二人,伏泉这才与那人交谈,两人一番结识,他才知道这人是谁,蔡质之子,蔡邕从弟蔡睦,字子笃,陈留考城人

蔡睦看着比蔡邕小了不少,本人有些谨小慎微,蔡家现在自从蔡质和蔡邕入狱以后,家中主事的完全靠他。而蔡睦已经连跑了几位大人物屋子,只是收效甚微,毕竟蔡邕得罪的人太多了,那些人哪里能让他简单脱身?即使是雒阳城里的大人物,也没几个人敢轻易趟这趟浑水。

救人如救火,一刻也耽误不得,蔡睦显然深知这点,谈话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直指主题,求伏泉出手。

“尊长勿扰,吾怎会推脱,只是诏书已下,想要陛下收回成命殊为不易。”伏泉神情不慌不忙道,为官已有一载有余,他对于和这种寻求帮助的人谈话,已经有些驾轻就熟了。

“中郎一定要帮仆,仆便是倾家荡产亦要救出父兄。”蔡睦焦急求道。

“放心,蔡议郎于吾有恩,泉必救之。”伏泉笑道,或许别人救蔡邕怕出祸事,可他不怕。虽然帮蔡邕就等于间接得罪一干朝廷权贵,有害无益,不过谁让他是外戚呢?只要皇帝对他信赖,纵然将朝臣都得罪一边又如何,简在帝心,有了圣眷恩宠,还怕其他吗?

“谢中郎出手相救。”蔡睦见伏泉如此,又有刚才宋酆示意,心道他必有把握,连忙谢道。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七十九章 锦上添花易 雪中送碳难

虽说是一口应下还了蔡邕的人情债,但是具体怎么还,还是需要好好询问才能操作的,毫无疑问肯定是要去求皇帝开恩,但是伏泉一个人求显然力量太过单薄,刘宏会不会理还是个问题。

“二公皆闭门不见?蔡议郎才华横溢,文采斐然,百官公卿去世后墓志铭皆由其操刀,袁氏一族上下墓碑更是全由议郎代劳,二公如此绝情,不怕天下人耻笑乎?”伏泉诧异道。

话里的二公当然是指袁家的两位管事人袁隗与袁逢,适才伏泉想知道蔡睦还联系了什么人,谁答应了,好为之后向皇帝求情有些心理准备。不过蔡睦所求之人,答应者寥寥,多数都沉默,或者委婉推辞,只道朝中有变,必出声帮助。后来,当蔡睦说他去袁府求救时,竟然被袁府家仆拒绝,称二公抱恙,谢绝见客时,神情一怔,蔡邕与袁家交情深厚,遇难后却遭受袁家如此待遇,真是令人吃惊。

毕竟旁人或许碍于家族仕途,有所顾忌,而袁家这庞然大物,即使袁隗和袁逢真的在政治上走错了路,也没人敢真的与他们为难,即使是皇帝也要顾忌,可真是如此,袁家竟然不帮好友蔡邕,真是说不过去。

蔡睦脸苦道:“兄长与袁氏交好不假,然其兄长常言,袁氏实拿其当一碑匠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

碑匠?

伏泉神情一怔,蔡邕怎会是碑匠?这从何而说?难道二袁老者,活了半辈子都不识人吗?更别说蔡邕才华天下皆知,如今蔡邕入狱,二袁怎会如此不智,他们这般行为和“恩将仇报”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时,神情淡淡的宋酆与宋果二人走进大堂,也不知二人刚才出去做什么了。而此刻,宋果恰巧听到两人言语,像是知道伏泉的困惑,施施然走近说道:“二公性子稳妥,仕朝以来,深得父祖为官精髓,所做一切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为官求稳之极。如今袁赦已亡,袁氏内部不平,岂会随意为人出头,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何况此番插手,会有殃及自家之危,以二公求稳性子哪肯轻易为伯喈求情。”

原来如此,伏泉豁然开朗,心道难怪后来董卓屠京师袁氏一族时,蔡邕不发一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非袁氏冷酷无情到极点,以蔡邕这番豁达洒脱的名士胸怀,怎会如此冷眼旁观,坐看朋友满族被屠?

之后,蔡睦告辞,伏泉与宋酆二人细谈,主要却是与宋果细谈。方知自己这位大父和表兄,对于让自己为蔡邕求情,还他人情早有准备,一番谋划之后,伏泉便安心回府。

马车缓缓回府,今日的一切伏泉想来应是宋果谋划,不由暗自点头,宋酆总算找了个靠谱的谋士,又是自家族人出身,倒是比孙坚更值得信任,也算是宋酆一等一的心腹。

此时天色已近午时,若是现在入宫定然迟了,何况明日正巧是朝会,便不急于一时。而且家仆已经去宫中为自己请了假,自己今日再入宫求情,显然颇为不智。

次日,百官朝会,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伏泉早早离父骑马进宫,半路上遇到赵苞,便一路同行。

两人并肩策马而行,伏泉想起近日所闻一事,笑道:“余听闻赵常侍于明公府前丢尽颜面,雒阳百姓为之一震,明公此举大块人心也。”伏泉本是赵苞下属,虽然现在同朝为官,品级相同,但他可不敢在官场将自己和赵苞并列,毕竟汉代的门生故吏,裙带关系十分严重,又更看重下属掾吏的忠心,若不尊重故主,则被看做是不忠不孝,是以常有掾吏升官速度比上官快,而屈身尊敬的事情发生。

至于伏泉说得赵苞骂赵忠的事情,则是前几日传遍雒阳的事情,那日也不知中常侍赵忠发了什么疯,竟然笑着去赵苞府上登门求见,说是同族之间叙旧。结果被赵苞直接在府邸前大骂一通,一下子就把刚刚被刘宏大赞道“赵常侍是吾阿母”的赵忠,大庭广众之下弄得颜面尽失。真不知道这位宦官怎会如此作为,毕竟赵苞早年为官事,便对赵忠不假颜色,他去赵苞府上不是自找其辱吗?

“吾耻与阉寺同族,赵忠不来便罢,来了自取其辱耳!”赵苞笑道。

“阉寺瑕疵必报,明公需得提防赵忠报复才是。”

“无事,赵忠若敢报复,甘陵赵氏必不敢投靠,其不会如此不智。”

“这……”伏泉听后一愣,随即恍然,暗道这赵苞并非不作思考,随意行事,他斥骂赵忠显然是有所依仗。

的确,赵忠真要因此对付赵忠,甘陵赵氏第一个就要与其队列。毕竟赵苞现在成为五官中郎将后,眼看皇帝便要大用,赵忠若要打压,甘陵赵氏岂会再相帮于他?若不帮,宦官终究只能是小寺人,难成大宦官。

为何东汉以来,入宫为寺人者不知繁几,但真正有名有姓的大宦官却十分稀少?一方面是因为个人机遇不同,入不入得皇帝眼中是关键一点,另一方面便是宫外是否有家族为依仗,不说其他,袁赦能于宫中得势,不就有宫外袁氏的依仗。

宦官需要家族帮助,家族需要宦官扶持,彼此相互依仗,所以,宦官得势后,必然会大肆提拔自家亲属子弟,除了谋财得利外,一方面响应皇帝号召凭此打压士人,另一方面就是增加自己家族的实力,因为即使他在宫内再强势,宫外没有家族支持,一样弱小不堪。

因此,赵苞辱骂赵忠,根本不怕赵忠报复。赵氏乃是甘陵大族,刘宏大肆提拔他,也不无其背后赵氏的缘故。而赵氏族中对于赵忠入宫为宦官本就颇有微辞,但碍于这样对家族好,有他帮助,族内出仕子弟很多,所以除了赵苞这种原则性极强的人,其他族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如果此时,倘若赵忠真的报复赵苞,谋害他,甘陵赵氏原本就对他不满的人跳将出来,导致赵氏不与他往来,赵忠还能如此猖狂吗?说不得在宫内就会被其他一直向上位的宦官替代,毕竟任何利益团体都并非铁板一块,团体里的人与人之间都或多或少有裂缝,宦官集团也是如此。

赵忠如果真的敢报复赵苞,就要想想看他事后还能不能取得甘陵赵氏的信任,毕竟谁都不能保证你会不会再害了另外的族人。同时也要考虑,他能不能在没有甘陵赵氏的外在帮助下,依旧能在宫中站住脚跟。不然,赵苞也只能忍着。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八十章 朝会初争

马蹄轻轻踏在石板上,远方大汉皇宫的轮廓已然入眼,却是不远了。

赵苞似乎疑惑往日甚少请假的伏泉昨日为何未来,而且观他样子不像是昨日突发疾病,便问道:“流川昨日何故未来?”

“为救蔡议郎耳,不知明公今日愿出力乎?”伏泉并未遮掩自己昨日行为,赵苞人品他已十分熟悉,今日朝会要为蔡邕求情,多一个人则是多一份朝堂的话语权,毕竟赵苞说到底也是秩比二千石的五官中郎将。

“哦?”赵苞听后先是一愣,未几便道:“蔡议郎关西大儒,遭奸邪所害,苞自当尽绵薄之力,助其脱厄。”

伏泉喜道:“谢过明公,今日吾欲与百官共奏,求陛下开恩,到时请明公相助。”

“一定。”

不知不觉,皇宫已然到了,两人在宫门前下马,进宫后同僚渐多,不时有人与两人打招呼,免不了又是一番俗礼客套。

崇德殿中,今日百官议事,其实并无大事,大汉此时并无外患,唯一内忧便是中央朝廷府库不足,仅此而已。如果说还有什么边疆大事的话,便是塞外传来消息,鲜卑已陷入内乱,三部鲜卑自相残杀,各部损失皆是不小。

檀石槐死后,因他死得仓促,未立下继承人,而三部鲜卑诸部落首领,则为了自己利益,互相拥立檀石槐诸子,使得鲜卑部落联盟无可避免的陷入了一场为争位而自相残杀的闹剧之中。

伏泉闻之,心里不由暗赞,当时贾诩所述之计已然成了,檀石槐一战而亡,根本不需要派死士去行刺了。而且如贾诩谋划的那样,鲜卑为了争位而内乱,更妙的是他的计谋也不需大汉派人挑拨鲜卑内部,没了檀石槐的压制,三部鲜卑部落里,野心勃勃的各部落大人都相互扶持檀石槐的儿子,为了争位而内斗,大汉可谓是平白少了北方边患。

刘宏本来因为今日朝政无事,脸上无精打采,一点精神也没有,闻得鲜卑内斗,眼中一亮,又连番问了鲜卑诸事,看他精神气儿,显然兴致颇佳。

众臣只以为皇帝又在拿自己和桓帝比了,心中沾沾自喜而已,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刘宏此刻心里却不仅如此,他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好久西邸自己的经费。此刻他更想超越桓帝,击败鲜卑不算什么,征服鲜卑,威震塞外,这才是他该做的。不过很显然,扣除鸿都门学的建造经费,以及他自己要造宫殿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看来他还要再加大西邸的卖官规模,不然,可能连出兵的经费都没有。

很快,鲜卑之时奏议结束,朝堂短暂寂静,刘宏便欲退朝。就在此时,伏泉起身出列道:“启禀陛下,臣闻卫尉质、议郎邕谏言奉公,忠秉直臣也,臣奏请免二人死罪……”

一语而出,顿时在朝堂掀起一番涟漪,刘宏脸色皱眉,似乎对伏泉突然求情十分不满。只是还未有何话,突然朝堂之上陆续站出一大片人,起身附和,直谏朝堂,谏言他下令免除蔡质、蔡邕死罪,刘宏望之,大惊不已,心中更是感到一丝寒意,因为这些人多数可都不是一般人。

车骑将军宋酆、太尉陈球、司徒袁滂、卫尉刘宽、太常张济、司隶校尉伏完、尚书卢植、光禄大夫杨赐、桥玄、马日磾、太中大夫段颎、五官中郎将赵苞、侍中杨奇等等,这还是朝中众臣,而那些闲散官员附和的就更多了,里面有依附外戚的,也有外朝士人的,这些人完全可以直接组建一个朝廷了。

三公里面有两人,九卿两人,其他两千石高官更是不少,什么时候外朝士人如此团结呢?

刘宏震惊不已,不过这还没完,他最信任的宦官,身边的中常侍吕强竟也主动求情,一时间他是胆战心惊。宦官、外戚竟然都和外朝士人一起,上书为蔡质、蔡邕求情,这可根本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这不乏有因为求情而暂时性的政治诉求的联合,但对于皇帝这种孤家寡人来说,最是见不得外戚、宦官和大臣一起联合,因为真要如此那便意味着权利被架空,是以刘宏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朝中局势,他要确定朝堂到底如何,是偶然因为蔡家叔侄的原因而暂时联合,还是这三方已经联合在一起了,如果是后者,他就要狠心大改朝中局势了,毕竟权利永远是帝王的禁脔。

未几,将作大匠阳球起身出列道:“启禀陛下,卫尉质、议郎邕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其罪属实,依律当弃市,问罪斩之,天子圣喻,律法无情,如今明旨已发,刑期已定,岂容更改?”

话语说完,殿内随后便有一群人起身附议,顿时涌起一阵附和之声,声势不比刚才弱,粗粗一看这都是宦官亲属势力,其中以大鸿胪刘郃,将作大匠阳球朝中官位最高,前者乃是九卿之一,后者却是类比九卿,秩二千石,职掌宫室、宗庙、陵寝、园林等的土木营建,非皇帝心腹不能胜任。

刘郃、阳球两人之所以算宦官势力,皆因他们都是中常侍程璜的养女壻,而两人前者与蔡邕不和,后者与蔡质有隙,蔡家叔侄二人有此横祸,与两人脱不开关系。

崇德殿内,一时间,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缓缓开始……

汉代的光禄大夫并无固定员额人数。

“光禄大夫,比二千石。本注曰:无员。凡大夫、议郎皆掌顾问应对,无常事,唯诏令所使。凡诸国嗣之丧,则光禄大夫掌吊。”摘选自《后汉书·百官志二》

“将作大匠一人,二千石。本注曰:承秦,曰将作少府,景帝改为将作大匠。掌修作宗庙、路寝、宫室、陵园木土之功,并树桐梓之类列于道侧。丞一人,六百石。”摘选自《后汉书·百官志四》

将作大匠一人,官秩两千石,负责修建宗庙、皇宫、陵墓、园林,并在通往这些建筑物的道路旁种植桐木(梧桐树)和梓木(梓树)。另据《汉官解诂》,将作大匠种植的树木中还有栗子树和椅树(山梧桐)。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八十一章 酷吏睚眦必报

将作大匠阳球话语落下,坐于崇德殿上首的刘宏暗暗点头,的确,正如阳球所言,明诏既发,哪里能随意修改,这不是置皇帝和朝廷威信不顾吗?

阳球,字方正,渔阳泉州人,今年已有四十余岁,刚毅脸容表明其性格的强势,他出身幽州渔阳大族,家中世代为望族并担任官职。他能击剑,习弓马,武艺不俗,但天性残酷,是个典型的杀人狂,后来又喜好法家的申、韩之学,性子变得越发严苛,睚眦必报。少年时郡吏辱其母亲,他便阴结少年数十人,杀辱母者并灭其家,由是知名。众所周知,汉代以孝治天下,所谓一孝遮百害,他屠人全家非但没有受到应有的处罚反而因此被朝廷欣赏,举为孝廉,步入官途,补任尚书侍郎后,一下子从幽州边郡苦寒之地,进了京师最高的行政官署当差。

入得官场后,阳球因精通过往典章制度,起草的奏章和判决意见,经常被尚书推崇信赖,后来便被外放高唐令。但因他严厉苛刻超过法理,平原太守将他拘捕并向朝廷弹劾阳球,不过正好赶上大赦被释放。之后阳球被司徒刘宠召为属官,成绩推为优异,因九江山贼作乱,连月未定,三府便共同向皇帝推举“有理奸才”的阳球前往平乱,朝廷便任他为九江太守。

随后阳球到郡,先是定策平乱,剿灭了山贼,接着便逮捕了郡内奸恶官吏,将全部诛杀,令得九江吏治为之一新,民间也是路不拾遗,无敢犯禁者。不过之后调任平原相,赶上当时天下大旱,司空张颢上书列举长官属吏当中苛刻残酷和贪污受贿的人,将这些人全部免职。阳球乃是酷吏无疑,被征召去廷尉府受审,论罪当免职,不过刘宏念及阳球在九江时平乱有功,在他免职后未久,便拜他为议郎,现在又迁任为将作大匠,他可谓是深得皇帝信任。

伏泉见阳球出言,随即出声道:“启禀陛下,臣伏思前事,邕与大鸿胪郃屡屡不合,素不相平,未闻其罪。臣窃闻市井传言,陛下前番奏议诣金商门,邕之言语皆为外人所知,诸臣无不忌惮,是以结怨颇多。今邕已上书诘状,虽言语激烈,句句却乃清明之言,陛下应以审思,是故臣请陛下择良臣重审此案,以防此中另有冤情,致陛下不察,清正贤明之臣蒙冤。”

前番在宋酆府邸,伏泉已得到宋果授意如何解救蔡邕,显然因为蔡邕上书自辩解的言语十分激烈,令得皇帝十分不喜,不然如果没有那“大不敬”之罪,蔡邕还不会被问斩。

如果此时强硬的向刘宏求情,要求他改变判决的话,一定会引起刘宏的不满,所以此时最好的解救办法便是要求皇帝派人重新审理此案,毕竟大臣感觉案子审理不公再审,这也不会让刘宏丢了面子,刘宏明白其中另有隐情,一定会同意重新审理。

需知刘宏虽然亲政日久,但因为久养于深宫寺人妇女之手,十分爱耍些小孩子性子,简单来说就是希望身边所有人都宠着他,听他话,顺着他心意来,而一旦自己心理不顺,就会将自己以前的东西全部推倒重来,重新设定,这一点,纵观刘宏日后不论是生活还是政策,都可以见到端倪。

因此宋果才会让伏泉如此救援,毕竟对于刘宏来说,只要不是宦官言语蛊惑,他很多事情做得都是对的,而之所以刘宏在很多政策方面愿意听信宦官,很大的原因便是宦官熟悉刘宏心理,与朝堂上一副死谏模样的衮衮诸公比起来,刘宏显然更愿意听取宦官的话。

刘宏听了伏泉言语,不住点头,想起那日金商门奏对时,蔡邕所献奏章,心中也对这等直臣有愧,毕竟奏章内容泄露早已传开,要说他一点风声都没听过那也不可能。而且蔡邕诘状的奏章也提到,他是因为指名道姓的批判了朝中重臣,得罪了不少人,想到此处,刘宏心中不忍,这事说到底他自己也有责任,便打算应允,派人重审此案,只是话还未说出口,殿内便又传来言语,打断了他。

“议郎邕身为人臣,不敬天子,大不敬之罪无可辩也,依罪弃市问斩。卫尉质教侄不利,邕诘状上书,不加规劝,亦当斩之。”阳球脸色不善,一副恶人之相,见伏泉与自己作对,声音坚硬,怒气冲冲道。不过他毕竟是在朝堂几度沉浮的老官僚了,一眼就看穿伏泉此语的深意,根本就不抓蔡家叔侄是否被含冤诬陷的话题,直接以蔡邕上书诘状时,言语不敬皇帝的把柄,死死的咬住不放,臣子不敬皇帝,不斩如何谢罪?同时又牵连他早就要杀的蔡质,真可谓是一石二鸟。

伏泉听后立即回道:“夫以世宗神武,政治清明,文治武功,威加海内,至晚年时,亦免糊涂。宠信佞臣,不进谏诤忠言,臣子稍有不敬,便诛杀灭族,牵连甚广,致使公卿百官人人自危,无人敢进忠言。孝武皇帝自此言路闭塞,忠直之人难见圣颜,奸邪佞臣蒙蔽圣聪,方终有‘巫蛊之祸’,天家不幸,父子相残。荀子曰,‘中不上达,蒙掩耳目塞门户’,今议郎邕诤诤逆耳之言,虽有不敬,然陛下英明,不下世宗,须知忠言逆耳,岂可随意诛杀正直之臣,覆孝武皇帝前车之鉴。若前车已覆,朝堂奸佞之臣充斥,陛下不知宫外之事,后果难测,故臣躬请陛下降旨,谅邕不敬之言,择选良臣复查,再议卫尉质、议郎邕之罪。”

话语落下,朝中顿时一片寂静,不过很快有机灵者,外戚门下之人跟着大呼附和。不过更多人则是噤声嘘言,比如卢植、杨赐等直臣,即使今日也是为就蔡邕出言,此时却是不发一言。

为何?

因为伏泉此言,可是无耻到了极点,虽然是为了就蔡邕辩解,可他却是满嘴跑着火车,拐弯抹角的夸皇帝,这让一直反对皇帝种种作为的他们怎么受的了?

伏泉话里说刘宏英明不下汉武帝,这不是赤裸裸的拍马屁那是什么?这能让他们受的了?而且他们若是附应伏泉所言,岂不是说皇帝卖官、建立鸿都门学等等为政措施都是对的?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八十二章 唯有死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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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百官议事,年少为帝的刘宏对此习以为常,日复一日的劳累伤神的枯燥朝会,已经让他完全提不起兴趣,唯有百官为了议政而争论才能让他打起精神。

不过,今日刘宏能打起精神,更多的原因不是将注意力放在大臣的建议上,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大臣之间的争吵上。对他来说,仅仅是当做热闹看而已,毕竟在宫里,有他在面前,宫女寺人规矩多,很少能看到这种热闹。

当然,此时朝堂的情景对刘宏而言不是特别吸引的,真正能让他注意的却是外戚、宦官、士人竟然破天荒的联合在一起,这才是刘宏最关注的。但随着阳球的主动出击,以及宦官一系官员的反对,他心里才稍安,这一切看来都是巧合而已,直到看到自己老师杨赐以及卢植等人,没有出声附和伏泉言论时,心情更是大好,看来只要给三方一个合理的结果,他心中最担心的事情便不会出现了。

至于是什么结果?

很简单。

只听皇帝刘宏高声宣布“令司隶校尉完彻查此案”,便知道这次朝会结果了,毕竟这道旨意合理的平息了朝堂外戚和士人的诉求,而宦官,刘宏需要管他们吗?在他看来宦官都是自己家奴而已,听从自己吩咐便好,他根本不需要在意宦官有没有反对的想法,而且,这其中不还有吕强这类正直宦官同意自己想法的宦官吗?

朝会结束,刘宏施施然的离去,脸色喜悦不已,估计还在想着伏泉刚才的那如同马屁似的谏言。公卿百官依次退出崇德殿内,然后相识之人结伴离去,按照往常众人谈论的惯例,今日他们讨论伏泉这番言论的应该很多。

虽然适才朝会起身出声响应附和伏泉的人很多,但是很显然他们多数都是因为解救蔡邕的原因才暂时帮助伏泉的,所以出了崇德殿,伏泉依旧只能跟在宋酆、伏完的身后离开,至于宋、伏两家投靠的官员却是一个没有,毕竟能有资格和他们一起走的。

不过,行走的伏泉还是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们,转头一看,却是段颎,但是他看到伏泉后,却像是根本没跟着他们走一样,转身便离开了。

奇哉!怪哉!伏泉心里默默念叨着,他确定段颎并不是原本计划里的一员。

原本朝堂一起为蔡邕求情的人里,绝对不该有段颎的,可偏偏这位故太尉出列应声了,难道王甫、曹节、袁赦等桓帝一朝遗留下来的大宦官相继倒下后,这位依附宦官的大汉名将,想改换门庭?或者说他和接手袁赦上位的张让、赵忠等人有隙呢?

这点伏泉如何也想不通,如果说司徒袁滂违反袁家求稳不参与这场政治斗争还有理可言的话,那么段颎是真的找不出理由。毕竟,袁滂的妹妹袁氏乃是蔡邕生母,袁滂他说什么也要救自己这亲外甥,即使这会背离他那清心寡欲,不理会朝中争斗,始终中立于朝堂之外,不牵扯朝中一派一系,谁都不得罪的原则,以及袁氏求稳的政治主张。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点对于现在的袁滂来说都已没什么了,毕竟前者,自从他在西邸付钱买了司徒之位后,便已经无所谓卷不卷入朝堂争端了。为官巅峰的三公已经做了,他还需要强求什么?他们买官为的是什么?与其说是在花钱买权谋利,还不如说是在花钱买名。

简单来说,如果你想通过卖官鬻爵获取权力,靠做官将自己买官的钱来弥补回来,这在东汉后期基本没可能。因为如果你过分贪婪地剥削民众,随时有可能被检举逮捕抄家,从而名利双失。毕竟在东汉后期,极少有官员能够像胡广和袁汤那样,长期占据一个官职,绝大多数官员在就职几个月后就会被迁职或免职,这也是东汉卖官鬻爵的统治者合理的通过政治手段,避免买官者过度腐败的手段。

因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常人是很难快速收回那巨大的买官的投资成本。所以这时的买官者很少是为了利,更多的是为了名,这也是当刘宏决定提拔袁滂为司徒时,袁滂立即出钱的原因。毕竟他们出了钱,就可以在墓碑和家谱上写下自己历任的最高官职,例如“故司徒袁滂之墓”,用以光宗耀祖,要知道有的人一生看都是在九卿两千石高官徘徊,能不早做三公还不早做?

世界上只有傻子和要面子的清官才不愿去买官,一个优秀的政治家是不会介意自己的官职是怎么来的,毕竟相对于官位来源不正,没有官做才是最可悲的。袁滂现在达到了自己为官的最高荣誉,还需要顾忌什么自己在朝堂争与不争吗?

至于袁滂此举违背袁氏求稳的策略,会不会引起袁氏反感,对他而言也无足轻重。反正汝南袁氏与陈国袁氏早已分支多年,若是袁家二公怪罪他,那他大不了继续分家得了,毕竟袁家二公如此无情,蔡邕说到底还是他们远亲,就这样见死不救,袁滂身为陈国袁氏的主事者,也有理由和袁家二公作对。

中常侍程璜府邸,程璜带着自己两个女婿阳球、刘郃,一脸怒气的回了府邸,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今日竟然会着了外戚、士人的道,两方竟然联合起来就蔡邕,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伏氏、宋氏竟出面坏吾大事,着实可恨。”中常侍程璜语气怒意满满道,他已有五十余岁,面白无须,一双细眼微微眯着,如非开口说话还以为他睡着了。

“外戚可恨!这帮京都豪右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若有一天吾掌大权,必定除之而后快。”阳球恨恨地道,声音生硬中透着尖锐,格外刺耳。

“外舅,方正,如今非是抱怨之时,若是伏子全查出诬陷之事,恐为祸不已。”一旁的刘郃一身儒雅气息,脸色不安忧心道,外舅则是汉代对岳父的称呼。

刘郃乃汉室宗亲,出自于河间王宗室一脉,与桓帝刘志以及现任皇帝刘宏同为汉章帝刘炟第六子河间王刘开后人,深得皇帝信用。他的兄长刘倏协助大将军窦武扶立汉灵帝,有着从龙之功,不过却因为窦武一事,事后被宦官谋杀,后来刘宏为了追悯刘倏的功劳,就重用刘郃以示回报,以至于雒阳城里因此事曾传出了谚语,“白盖小车何延延,河间来和谐!”当然,刘郃与宦官应有杀兄之仇,如今却娶了宦官的养女,这也是颇为令人玩味。

程璜细目渐开,看了两人,随后斜睨阳球说道:“方正,此事汝去办,切勿流传于外。”

“诺!外舅放心,此事唯有死人知晓。”阳球冷冷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朕何如桓帝

蔡邕、蔡质的命暂时是保住了,因为刘宏下令这件案子前后由司隶校尉伏完接手,他们二人第一时间便被伏泉亲自带人从雒阳狱里领走,囚禁在司隶校尉的大狱里。

这样做当然是保护二人的生命安全,在司隶校尉大狱里,一切都看伏完脸色,外人想做手脚十分困难,毕竟历朝历代的牢狱,都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保不得阳球等人会不会派人暗杀蔡家叔侄。

当然,至于案子结果,还得需要时间调查,伏泉在蔡家叔侄的一番感谢下,施施然离去,他还得去宫中值守才行。

这日,伏泉在西邸内值守,此时皇帝刘宏正在御花园里休息,他身边陪着一个年近三旬的儒雅青年,容貌清奇,看着有股正直刚毅的气息。他叫杨奇,字公挺,出身弘农杨氏,少有志节,不以家势为名,交结英彦,不与豪右相交通,于河南缑氏界中立精舍办私学,门徒时常有二百人左右。不久前被刘宏征拜为侍中一职,他还有一个身份,却是安帝名臣“四知先生”、“关西孔子杨伯起”的玄孙,故司空杨赐的从侄。

伯起乃是故太尉杨震的表字,伏泉对这个字一直耿耿于怀,为何?放之后世,一个男人起个名字叫“勃起”,是在说自己不行吗?特别是这个人还姓杨,冥冥之中,让他想到“阳痿”这个词,不由得,伏泉感觉古人之中,老司机也是不少。

侍中,官秩比两千石,无定员,是随侍在皇帝左右的顾问官,地位尊崇,皇帝出,侍中则参乘骑从,皇帝入,则陪侍左右,与皇帝简直是形影不离,亲近堪比阉人中常侍。特别是郊祀时,皇帝法驾出行的时候,公卿都不能在皇帝法驾的卤簿之中,但侍中却可以,皇帝会挑选一名有见识的侍中参乘,其余的侍中则骑马跟随在皇帝车驾的后面,而卤簿的其他官员,也只有河南尹、执金吾、洛阳令作为前导,奉车都尉为皇帝驾车。

卤簿,乃是皇帝法驾的仪仗队,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侍中能在这种场合随时陪在皇帝身边,可见它对于皇帝而言的重要性。因此朝臣常常用“亲密”、“左右”、“心腹”等字样来形容侍中,杨奇能被刘宏任命此职,也说明了刘宏对他的信任与宠幸。

近日来,刘宏心情可谓上佳不已,因为皇后哪里传来消息,宋氏竟然怀孕了,这让他乐得不行。虽然刘宏不喜欢宋后,甚至这次能让她怀上,也是意外缘故,但这并不妨碍他得知自己可能多一个孩子的喜悦,他失去的孩子太多了,早夭的太多,现在存活下来的也就是一男一女,这怎么能让他安心?

谁也不知道“史侯”会不会早夭,刘宏可不想自己和桓帝刘志一样,生了那么多孩子,最后就存活了三个女儿,连一个继承人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如此,这皇帝的大位刘宏怎么可能坐上?

看了眼才随侍身边不久的杨奇,思及一事,刘宏随口问道:“杨卿,朕何如桓帝?”在西邸内值守的伏泉一听刘宏所言,脸色古怪,刘宏不知这位杨大人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刘宏和他提问自己和桓帝相比如何,肯定不会有好回答,说不得刘宏要因此吃个哑巴亏。

果然,杨奇听了刘宏此问,眉头一挑,随即不卑不亢,正声回道:“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

一言而出,满场尴尬,刘宏脸色不悦,而在西邸内的人但凡能听出杨奇此话内涵的,皆是强忍脸上笑意,同时心里也是佩服杨奇竟然敢在皇帝面前如此言语,伏泉也不例外,与其他宫中寺人、宫女相比,因为就在刘宏身边值守,靠得近,脸上开始的笑意没能立即收住,直接被刘宏看了个全。

随即,便听刘宏对杨奇不悦说道:“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然后,刘宏似乎要找出气桶一样,转头对伏泉道:“伏卿,朕何如桓帝?”

伏泉听后一愣,心里却是再也笑不起来了,暗暗瞥了眼杨奇,不由得恨透了他,因为自己这次摆明糟了无妄之灾,成了这位“强项”的替罪羊,不过皇帝问话,他说什么也要回答的,只能在心里满满思索如何回复,才能让刘宏欢喜。

刚才杨奇的应对是非常巧妙的,俗话来说便是“拐着弯骂人”,众所周知,刘宏敛财成性,并以此嘲讽桓帝刘志没有私房钱,不会治家,不能作家居。刘宏跟杨奇提出这个问题,显然是想得到肯定,他确实比先帝刘志能力强。

可是杨奇却很机智,不卑不亢,巧妙的回避了刘宏问题中的“坑”,而是以舜和尧这两位传说中的有德之帝王做类比,表达了他话里的意思。如果刘宏认为先帝刘志强,那他就和先帝就一样强,如果刘宏认为先帝差劲,那他就和刘志就一样差劲。

这也是伏泉会笑的原因,皇帝自己挖的坑本来就希望臣子来跳,结果被臣子反转了,他还没处说理去,这不就是和后世“自己约的炮,含着泪也要打完”的段子一模一样吗?笑点十足。

刘宏心目中的刘志,就是个不如自己的皇帝,因此刘宏听到杨奇这话就听懂了,脸色才非常不高兴,不过那句“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并不是刘宏讽刺杨奇,相反却是表扬他的。

这句话里,其实包含了两个典故,第一个,强项。

这个典故出自汉光武帝刘秀时的雒阳令董宣的身上,当时刘秀的大姐刘黄封为湖阳公主,她的家奴杀人后潜逃回公主府,董宣去抓人,刘黄不肯交出凶犯。有一天,刘黄出门,杀人的家奴驾车随行,董宣则带人拦住去路,斥责刘黄包庇家奴,然后将家奴抓下车就地处决。

这事发生在雒阳城内,光天化日之下,围观的人太多,刘黄觉得非常没有面子,就去找弟弟皇帝刘秀哭诉,要求惩治董宣。刘秀大怒,就让人把董宣抓来,欲用乱棍打死。董宣见到刘秀说:“吾说完一句再死。”

光武帝问:“何事可言?”

董宣说:“陛下圣德,中兴汉室,却纵容家奴枉杀平民,如此为之,何以治天下?”然后一头向楹柱撞去,顿时血流满面,但未断气,刘秀又让宦官扶起董宣,要董宣给刘黄磕头认错,董宣不肯,宦官在一旁强按董宣的头,董宣双手撑地反抗。

湖阳公主见状不满地说:“陛下为民时,亦曾藏过逃犯和死刑之人,诸县官吏都不敢上门,如今身为天子,却怕一县令乎?”光武帝苦笑着说:“天子与民不同。”

之后光武帝让人把董宣的头包好,并赐他到太官府吃饭。饭后,董宣把碗反扣在桌子上,光武帝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董宣硬气回答说:“吾食饭不敢有余粒,如同奉职尽忠,不遗余力,不敢有二心。”

刘秀自知理屈,深为他尽责尽忠的精神所感动,无奈下令放其离去,并赏赐三十万钱。同时称董宣为“强项令”,也就是硬脖子县令的意思。

第二个典故,死后招大鸟。

这个典故出自杨奇的曾祖父杨震的身上。杨震乃汉安帝刘祜时名臣,官至太尉,适逢延光三年春天,安帝东行巡游泰山,樊丰等人乘皇帝在外巡游之机,竟相修建宅第。

震属下椽吏高舒召来大匠官署的令史查问,得到樊丰等人伪造假诏书等罪行证据,于是杨震便准备好奏章,等安帝巡游回京后上奏此事。

樊丰等人获悉这个消息后非常害怕,当时恰好发生太白犯昴的自然星象变化,太史官奏说此星变逆行,昭示人臣有悖逆犯上行为。樊丰等人乘机将此星象变化归罪到杨震身上,并在安帝前造谣诬陷杨震说道:“自赵腾死后,深用怨怼;且邓氏故吏,有恚恨之心。”言下之意,便是诬陷杨震对朝廷不满。

等到安帝车驾东行归来,准备选择吉日人宫时,就连夜派使者收缴了杨震的太尉印缓,于是杨震就紧闭大门,谢绝一切宾客来访。樊丰等人对此还觉得不够解恨,就请大将军耿宝再上奏章,诬陷杨震对朝廷收缴他的印缓心怀怨气,有不服处置之罪。安帝于是下诏遣送杨震回归故里。

于是杨震接诏,被罢官遣返,立即动身返乡,出了雒阳城,返乡途经雒阳城西几阳亭时,慷慨悲愤的对他的儿子和门人说道:“死者士之常分。吾蒙恩居上司,疾奸臣狡猾而不能诛,恶嬖女倾乱而不能禁,何面目复见日月!身死之日,以杂木为棺,布单被裁足盖形,勿归冢次,忽设祭祠。”杨震此言,乃是为自己蒙冤,不能诛杀奸佞而愤慨,之后他在几阳亭留下遗书,服毒自尽。

之后樊丰授意弘农郡太守移良故意不让杨震下葬,暴棺于路旁。他们派人在陕县截住了杨震的灵车,不准运回本籍,并将灵枢露停道旁,一任日晒雨淋。杨震的几个儿子则被罚做苦役,代替邮差往来送信,广大百姓无不为之垂泪。

一年以后,汉顺帝刘保即位,樊丰、周广等人都被伏法处死,杨震的门生虞放、陈翼等人上书顺帝要求重新调查处理杨震冤案。当时朝廷上下都交口称赞杨震的正直忠烈,于是,顺帝就下诏给杨震平反,冤情得以昭雪,除拜杨震的两个儿子为郎官赠钱百万外,还下诏以很高的礼仪改葬杨震于华阴潼亭。改葬这天,远近百姓络绎不绝都来参加葬礼,以纪念这位清正廉洁、正直无私、疾恶如仇、敢于直谏的好太尉。

而也就是这天,天空飞来一只大鸟,在杨震棺木前悲泣流泪,葬礼完毕才飞走,时人因此立石鸟象在杨震墓所旁。

综合起来来说,刘宏那句“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是在夸杨奇,说他和董宣一样敢忤逆皇帝,有祖辈的名臣风范。

杨奇能如此巧妙回答,却不被刘宏治罪,也算是他本事了,但也因为如此,给了伏泉出了一个大难题。

为何?

有了杨奇这个珠玉“回答”在前,伏泉若是说得一般,肯定讨不了好,毕竟无论他说刘宏比刘志厉害,还是刘志比刘宏出色,无疑都不会被刘宏喜爱,此时要回答,就得回答出新意。

然而,无论何时,新意总是最难想到的。

脑中百般思索,突然,灵光一现,思及一事,伏泉行礼回道:“刘子奇痛斥指责先帝,先帝不以为意,反而用之,今蔡伯喈言语不敬,却不失臣节,陛下何以动怒?陛下于先帝,可见一般。”

话语说完,刘宏一听,脸色深沉,冷冷的看着伏泉不发一言,但是并未言语,像是在思索什么。而他身边随侍的杨奇也是一脸吃惊,毕竟杨奇拐着弯骂刘宏,有一些取巧之嫌,而伏泉这话可是直接说刘宏不如桓帝了,这是自寻死路吗?

不过,这话若是与上次朝会拯救蔡邕联系,也算是另有深意。

只是,皇帝会听得进去吗?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谓天下王’,老子此言,吾今始明。”刘宏突然直接脸露喜悦,自言自语道,随后又玩味的看着伏泉一语不发,直到天色阴沉也未提及此事,搞得伏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自己拿了刘陶的事情来比喻蔡邕,与蔡邕的上书诘状相比,刘陶当时上书桓帝可比蔡邕的奏章,言辞激烈的多了,和千年之后海瑞批判嘉靖皇帝的那封著名的《治安疏》比起来,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侍中,比二千石。本注曰:无员。掌侍左右,赞导众事,顾问应对。法驾出,则多识者一人参乘,余皆骑在乘舆车后。本有仆射一人,中兴转为祭酒,或置或否。摘选自《后汉书·百官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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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皇子刘崇莫名出

刘陶,字子奇,颍川颍阴人,乃是西汉淮南厉王刘长次子济北贞王刘勃之后,沈勇有大谋,不修威仪,不拘小节。伏泉提到他则是因为这位宗室直臣,在桓帝时数次上书指名道姓的斥责皇帝,可并未受到迫害,甚至因为奏疏所言有理,反而因祸得福,深受桓帝喜爱,仕途平坦通畅。

伏泉用刘陶的事情来和蔡邕作对比,用来回答刘宏关于他和桓帝的谁更好的问题,完美的将了刘宏一军,毕竟桓帝可以面对指责自己的奏章,并未发怒,而是悉心听取,最终重用刘陶,这可比刘宏对蔡邕上书诘状的做法好得太多了。

这也是刘宏听后,脸色不善的原因,因为伏泉这可是相当于赤裸裸的告诉他,他不如桓帝,他连桓帝的容人之量都没有,如何比得过?

大概这也是刘宏之后说了“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谓天下王”这句话的原因,老子的这句话,意思是能够为了国家的利益而承受屈辱的人,才够资格领导国家;能够为了天下的利益而承受灾难的人,才够资格当天下的君王。连承受屈辱和灾难的气度都没有,如何能够有资格领导并治理天下呢?

时间幽幽,一晃又已过半年,光和二年的春天随着季节的变化的缓缓到来,离那场震惊大汉,波及天下的大乱又近了几分。

阳春三月,花红柳绿的时节,万物复苏,大地一片兴盛,呈现出生机勃勃的美丽景象,可是现实却从来不会如此兴盛。

雒阳城郊,太学外,洛水畔,河畔旁的翠柳冒出盈盈绿意,一片别离正在上演。春草碧色,青水绿波,送友洛水,倍感伤怀,今日是张纮、张昭二人离京的日子,因二人在太学名气甚大,除了王朗以外,徐州学子便以二人学问名声最大。

“如两位兄长这般人才,纷纷离开太学,只余下吾等鲁钝之辈,在此苟延残喘,岂不悲哉!岂不悲哉……”臧洪甩臂怒吼着,仿佛要把一腔悲愤尽数喷出,脸上几欲含泪,似乎为这天下不平,为那朝廷不公而发泄。

“子源切切不可有此言。”张纮潸然一笑道,笑得极为洒脱,但那语气又显得很落寞,似乎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令人不解。

张纮说完,一旁的张昭这才上前,也是大笑起来,拍着臧洪的肩膀,口中示意不需挂怀,只是他的语气明显和他的表情不相似,谁愿意无端端的离开自己求学之地呢?

伏泉心情沉重道:“二位兄长皆有济世之才,如此离去,岂不惜哉?”

面前的张纮听后脸色一愣,随后自嘲笑道:“鸿都门学入之则平步青云,余纵学成,出得太学又有何益?经学根本竟不如诗词小道,纮耻于与其为伍,不如离去。”

这边张纮说完,那边张昭接着摇头说道:“陛下不敬吾等,留于此又有何益?蔡议郎若非流川力保,如今可安然赋闲于家乎?”语气里一股充满了浓浓的悲愤失望之情,不溢言表。

蔡质、蔡邕叔侄二人图谋构害朝臣一案因证据不足,人证物证皆失,因将蔡家叔侄二人投入大狱里的都官从事张恕以及负责拷问二人的尚书张静,不明不白的死亡,伏完调查无果,最终得以免死。之后刘宏或许受到上次西邸内,伏泉言语他不及桓帝的影响,又或许是自己悟透,反正他下旨赦免了蔡质、蔡邕的罪责,释放了二人。

不过,二人的官运显然就此终结了,刘宏终究不是桓帝,没有桓帝的气度,毕竟桓帝自小出于民间,人生经历比之刘宏不知多了多少。总之,蔡家叔侄二人落寞的离开雒阳,回到家乡陈留圉县,虽说两人境遇也令人唏嘘,但总比历史上的好,也算是一种无形的大喜了吧。

脸上自嘲一笑,知道自己说多无意,今日情形注定不可避免,自己现在唯一可做的便是努力和二人结交关系。伏泉走到河畔柳树旁,随手摘下两支枝柳条,分别以一翠绿柳枝交予张紘、张昭,接着对二张言道:“今日一别,泉与二位兄长,自此天各一方,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因“柳”与“留”谐音,故赠柳表示留念之意。

接过柳枝,二人收下,也不知想到什么,张纮避而不答,微微笑道:“流川经年未回徐州,若回,自有相见之期也。”而他身旁的张昭同样也是这般言论。

的确,自己说到底总是要回家乡的,至于何时回,如何回,他却不知。自己每日值守皇宫,难有时间,除非皇帝允许,如何能出京?

伏泉幽幽想着,这一刻他无比羡慕赵苞,年初他被外放,迁为并州刺史,出京之日,他被刘宏单独传唤,秘语足有数个时辰,连随侍宦官都未能在场,可见刘宏对他信任。

“二位兄长,路上珍重,近日雒阳不安,恐返乡路上,贼子亦多。”伏泉看二人要就此离去,连忙问道。

张纮不疑回道:“故太尉桥公幼子一事已然传遍天下,谁人敢再劫质?”张昭亦然,说罢,两人与来送有朋一一作别,转身上了马车。

这……伏泉自嘲一笑,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两人所言,乃是前些日子故太尉桥玄幼子在门口玩耍被匪人所劫,登楼求取钱财,桥玄不肯与。司隶校尉、河南尹等派人将桥府包围,却怕伤了人质不敢近逼。桥玄怒而高呼:“奸人罪恶无数,我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促令攻之,匪人临死前杀了桥玄儿子。桥玄因而向朝廷上书:“天下凡是有劫质者,并皆杀之,不得用钱财赎回人质,为奸邪开路。”

有了此事,的确再无人敢劫质了,而不劫质,没了人生安全,对于二张而言,若真碰了贼寇,花些钱财买平安便是,这倒也不算什么。

骄阳下,两辆渐行渐远的马车被拉出一道长长影子,一众太学学子心中更添了几许离别之愁。

“吾虽有心告归,却终究无大兄这般魄力。”

“陛下不公,何时才可悔悟?”

“依余看来,国朝这般定是阉寺肆意为之,其若不除,大汉危也!”

送行学子愤懑大喊,似乎要发泄自己不满,只是人已去,太学已空,此事为之又如何?

眼看他们这般模样,伏泉沉默以对,一场改革注定会让原本的既得利益者愤怒,痛恨甚至背叛原来的国家,太学诸生如此便是真实写照。

去年十二月,刘宏下诏,诏中尚方为鸿都门学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图象立赞,以劝学者。皇帝下诏为人绘制肖像画,并辅以赞语,这在以前可是只有孔门弟子和光武中兴功臣才能享受到的崇高待遇,如今入了鸿都门学便有这待遇,这无疑又一次挑拨了太学师生,这些旧有知识分子的神经。

太学生怒火中烧,近乎绝望,为此引发了一次退学浪潮,张昭、张紘皆在此列,当然他们只是心生失意,回乡蛰伏,而更多的学子,则是加入了此时慢慢掌控政治权利的党人黑老大袁绍的团队,开始了正式联合为自己谋得权利的一生,这一刻他们只会为自己梦寐以求的权利,政治抱负而思考颠覆大汉。

众人都明白,刘宏这位大汉皇帝是铁了心要捧鸿都门学上位,从里面出来的人或出为刺史、太守,或入为尚书、侍中,更有封侯、赐爵者。何谓一步登天?这就是一步登天。需知最优秀的太学生毕业后也不过授予秩几百石的郎官而已,与鸿都门学出来的学子相比,他们简直弱成渣渣了。

在汉代,号称以《禹贡》治河,以《洪范》察变,以《春秋》决狱,以三百五篇当谏书,治一经得一经之益也,可以说经书是为官的基础。这一直是无论是学习古文经学还是今文经学的儒家学子引以为豪,甚至赖之生存的命根,刘宏此举无疑是釜底抽薪,将他们的为官的途径彻底打压,勤学苦读一辈子,竟不如人家会写字画画,作诗词歌赋有前途,如何能让这帮太学生安稳?

一徐州学子茫然问左右:“张君以后会出仕否?”

周围顿时死一般的静,众人茫然相顾左右,无人为其解答。

会,肯定会的……天下大乱的那一天,党人得逞的那一天。袁绍,没了袁赦,你终究还是和历史一样,得到了袁家倾斜而来的政治资源,只是如今自己来了,大汉还会在你们的指挥下,就此覆灭吗?伏泉抬头望着天空,心中默默道。

自从袁赦死后,雒阳城里的袁家人最高兴的便应该是袁绍了。为何?只因为袁家那影响朝堂的政治资源已然全部向他涌来,这一点在雒阳城里格外明显。

因为袁绍竟然不在低调,反而大肆招摇的开门接见宾客,他那已故党人领袖李膺的女婿的身份,对他身价名望助力太大,消息传出,袁府顿时间成为了各士人争相拜访的宠儿,有名望实力者皆被袁绍招揽。而与此同时,越来越多在通缉名单上的党人堂而皇之的入了雒阳城里,进了袁绍府邸谈笑风生,视朝廷的通缉如无物,若不是有袁家二公默许,谁敢让袁绍如此胡为?

而且袁绍不止招收各地慕名而来的士人那么简单,他更是在大肆招揽死士,就连宦官中常侍赵忠都曾私下言语道:“袁本初坐作声价,好养死士,不知此儿终欲何作。”

可是怀疑是怀疑,谁敢当面向皇帝检举这件事,而且即使检举,谁能查到袁绍图谋不轨的证据?有袁家的政治资源倾斜,即使是赵忠这样的宦官也不敢真的和刘宏谈及此事,这时代的大汉的第一流门阀不是随便说着玩的,连皇帝也不会真的逼急袁家。

只说一点,去岁十月,刘宏下旨以屯骑校尉袁逢为司空。虽然袁逢晋位三公非常正常,但若是三公中的司徒是袁滂的话,这就十分令人震惊恐惧了。袁逢成为袁氏家族连续四代人以来出的第六位三公,这不仅是空前的,而且也是绝后的,更加惊人的是,袁逢与袁滂居然同时担任三公。

同一个姓氏、同一个家族同时占据三公中的二个位置,自从王莽时代以来再也没有出现过,因为皇帝不可能不知道权利落于一家的后果,但刘宏真的这么做了,除了说明皇帝对袁家的信任以外,也只有用袁家成员在官场上拥有惟我独尊的优越地位来解释。或许如果不是袁赦在宫中的权利太大,已经严重影响宦官和士人之间的争斗,刘宏也不会对他下狠手,毕竟袁家的政治势力真的太强大了。

当然,这事情伏泉无法阻止,他也曾让伏完令人抓捕党人,不过几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失败,

天空突然变灰,春雨来的急促,无数雨丝滴落脸庞,一众人等并未散去,只是久久望着那此时已无熟悉马车踪迹的道路久久不语,或许,之后这其中又有不少人将会离开太学那个他们曾经为之向往和自豪的地方。

之前太学屡遭宦官打击,学风日衰,但还不乏热血之辈,振臂一呼时有人应,如今无数人离去,剩下之人冷静谨慎许多,太学宛若一潭死水,即使偶尔掀起一丝涟漪也会很快尽归于无。并不是说太学再无忠直之辈,他们大多只是选择了沉默,这便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吧。

车轮转转,伏泉令马夫回城,向皇宫而去,他今日倒不是去值守,而是想去看看自己那出世不足两月的皇子表弟,多做亲近。没错,自己那皇后从母终是生了孩子,或许是冥冥注定,或许是伏泉穿越而来的蝴蝶效应,总之,原本历史上无子的宋皇后生了一个皇子。

刘崇,伏泉那位表弟的名字,崇者,嵬高也,有高贵、兴盛的意思,名字也算不错。本来刘宏有意为他起名刘协的,不过后来在伏泉刻意找了诸般理由和宋后说“刘协”名字不好时,刘宏挨不住皇后请求,这才改了刘崇这名字。

开玩笑,历史上的汉献帝可就是叫刘协,这名字在伏泉看来犯忌讳的太多,虽然他不迷信,但谁知道会不会因为取了这名字而又让历史走上老路,毕竟自己穿越而来,这事情也是玄乎的很。所以,这名字太过敏感,还是改了为宜。

玄幼子游门次,为人所劫,登楼求货;玄不与。司隶校尉、河南尹围守玄家,不敢迫。玄瞋目呼曰:“奸人无状,玄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促令攻之,玄子亦死。玄因上言:“天下凡有劫质,皆并杀之,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由是劫质遂绝。

摘选自《资治通鉴》

第一百八十五章 援益州定平板楯

五月,以卫尉刘宽为太尉。匈奴中郎将张修与南单于呼征不相能,修擅斩之,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

七月,修坐不先请而擅诛杀,槛车征诣廷尉,死。

自臧旻之后的匈奴中郎将张修未经朝廷允许,将和他关系不好的南匈奴单于呼征斩杀,又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此事被上报朝廷,张修因此而被下罪,朝廷用囚车召他到廷尉治罪,最终论罪当诛。

对此,伏泉只能说张修自己作死了,朝廷岂能容他这等两千石大员,如此肆意妄为,今日不经请示便斩单于,明日难道就不会斩皇帝大臣呢?而且南匈奴并无异常,他如此作为说不得引起匈奴暴乱,为了给天下交代,是以他必须死,没人能解救他。

巴郡板楯蛮反,遣御史中丞萧瑗督益州刺史讨之,不克。

崇德殿里,刘宏勃然大怒,将手中奏章摔掷殿内,斥责朝堂百官荐举官员无用,连连大呼道:“萧瑗、萧瑗,一州之兵竟不克区区蛮夷,坏朕大事!坏朕大事!”

众臣虽不解皇帝之意,平叛不利也很正常,为何刘宏会如此激动发怒,但毕竟这次选官派遣是他们的责任,都是低头沉默不言语,等待皇帝问责。一时间,崇德殿里,只有刘宏大喊的声音,不断回响。

喊得累了,刘宏这才安静下来,脸上神情淡淡,不知在想什么,之后环顾四周,最终目光停在伏泉所在,语气愤怒道:“令,御史中丞瑗、益州刺史及诸郡讨贼不利官员,槛车征诣廷尉;令,羽林中郎将泉行益州刺史事,领兵往援。”

话语落下,满殿寂静,随后公卿百官都行礼道:“陛下英明。”伏泉先是一愣,随后也和百官称颂皇帝,没想到自己千盼万盼脱离雒阳的牢笼,竟然会在今日,真是人生际遇,处处都是意外。

不其侯府里,随着伏泉即将出征的消息传遍府邸,府里众人自然是忧喜不断,比如伯父伏完的敦敦教导,为国尽忠,伏泉自然是任自己这位大人随意诉说,心中仅记一点,他说任他说,只是我不听。

比如伯母刘华嘱托要爱惜性命,切勿将自己置身险地,伏泉本想反驳她,战场之上哪有不危险的,不过后来看她又大了肚子,自然不敢顶嘴。不得不感叹伏完这播种机般的生儿效率,同时也对刘华这多产能生养的体制感到叹服。

当然,最令人头疼的便是刘坚了,知道自己将要远征,这女人第一时间跑到自己屋里,大骂自己“不知死活,背恩忘义。”

要不是看刘坚是个女人,伏泉觉得自己早就动手了……恩,自己舍得吗?算了,有句话说得好,汉家的公主都是母老虎,打不得骂不得,偏偏还要忍着,自己和她说到底只是情人关系,就被如此针对了,可是他还发作不得,要是被府里上下知道两人关系,说不得伏完拿把长剑对他劈来,斩了他这个有辱门风的家伙。

朝廷明旨发出,命羽林中郎将伏泉行益州刺史事,率羽林两百人,赶赴战场往援。益州蛮乱,诸郡郡兵虽败不克,但损失不多,并未伤筋动骨,伏泉想来如果不是怕自己一人赶赴益州路上会出事情,以刘宏那抠门的个性,说不得连自己这两百羽林的出兵赏赐都懒得给。

自从西邸开设,朝堂公私之前皆入其中,已经无人知道皇帝到底有多少钱了,而那些钱的用途也没人知道,反正除了国家大事,剩下的都成了他私人挥霍了吧?伏泉看来刘宏这位皇帝也是妥妥的一个“汉武帝”,只是他没刘彻那么幸运,有父祖的积蓄名望给他挥霍,毕竟桓帝可是在宫里连一分私房钱都没给他留下。

光和二年,御史中丞瑗、益州刺史及诸郡讨贼不利官员,槛车征诣廷尉,羽林中郎将泉行益州刺史事,奉旨领兵往援。

益州刺史部,郡、国十二,县、道一百一十八。益州刺史如今驻广汉郡雒县,要到很多年后,才会移治成都。除了汉中、广汉、蜀郡、益州等几个郡汉人颇多外,其他的郡国,几乎全是蛮人。这些本土蛮人,其实就是当年的巴国后裔,秦惠王并巴中,给他们种种优待。他们一样姓中国之姓,读中国之书,唯一使用的语言也是汉语,当然,讲的不是普通话,也不是河雒音。

秦时,巴郡蛮,以巴氏为君长,世尚秦女,其民爵比不更,有罪得以爵除,其君长岁出赋二千一十六钱,三岁一出义赋千八百钱,其民户出幏布八丈二尺,鸡羽三十鍭。汉时,南郡太守靳强请一依秦时故事,历来安顺,到了世祖光武皇帝时,才有一支潳山蛮始叛。被大军平定之后,徙其部众于江夏。又过了百年,到了穆宗孝和皇帝时,因为收税不均,又叛了,以后历次叛乱……

板楯蛮,即古之巴人也。当时因巴人中的彭人助武王伐纣,使用木板作为楯牌,冲锋陷阵,所以被称为板盾蛮,并因此受到周的优待。后来,周室覆灭,巴人的优惠也随之被取消了。到了秦昭襄王的时候有一只白虎,纵横秦、巴、蜀、汉等境,伤害千余人,无人敢挡。昭王闻报,想派军队,却又因为群虎游荡不定,时隐时现,派军队难以抓捕,于是重募国中有能杀虎者,赏邑万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当时巴郡阆中有夷人,能作白竹之弩,乃登楼射杀白虎,终平虎患。昭王很高兴,但因为他是夷人,不想加封食邑。于是派人和他们部落刻石会盟。盟曰:“秦犯夷,输黄龙二双;夷犯秦,输清酒一锺。”与此同时,秦又恢复了原来周那样的优惠,一户免夷人一顷田之租税,即使有十妻,也不收口算之钱赋,伤人、杀人可以用钱财来赎罪免死,后人称此为“白虎复夷”。

到了秦末,太祖高皇帝为汉王时,以利征募板楯蛮兵为驱使,天下平定下来的时候,因为助汉王还定三秦,又受到汉的优待,遣返其渠帅罗、朴、督、鄂、度、夕、龚七姓回巴中,世代不交租赋,但其他夷户,一岁交一次,每口四十钱。

当然,这个条件已经很好了,比秦时的还要好,毕竟汉代百姓的三赋,随便哪一个交的税赋都比这多。板楯蛮的七姓渠帅首领们对此很高兴,接受了这个待遇,从此世代服从汉廷的命令。

因为板楯蛮天性劲勇,汉代郡守甚至经常带他们去打仗平叛。不过随着东汉中央对地方控制力下降,导致地方政治败坏,贪官污吏经常欺压板楯蛮,导致他们日子渐渐过不下去了。蛮人性起,就聚众反汉,不过却后来的太守以恩信降服之。

但现在安静了没几年,这次板楯蛮夷又反了,只是他们这次造反的原因又是什么呢?一路轻装疾行,伏泉骑在马上,便赶路便思索着。

“背恩忘义,伤化薄俗。”摘选自《汉书·张敞传》

到了秦末,太祖高皇帝为汉王时,以利征募板楯蛮兵为驱使,天下平定下来的时候,因为助汉王还定三秦,又受到汉的优待,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州蛮乱惊蛰起

伏泉一行两百人快马一路疾行,过三辅,经汉中,直奔往益州广汉郡,全长一千余里的路程,用了十余日,终是到了益州地界。

益州,其治下土地多为古代巴国和蜀国所统治之地,所以也称它为“巴蜀”,后来在它将治所移向CD后,因CD附近原为古蜀国所辖,故又称其为“蜀”。巴蜀之地,四面险固,自古险塞万分,后来诗仙李白一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足以说明益州山路的险峻。不过,道路难行,却难掩盖它的富庶。

自古便有蜀地富饶,户出十万,财富土沃,沃野千里,土壤膏腴,果实所生,无谷而饱。女工之业,覆衣天下;名材竹干,器械之饶,不可胜用;又有鱼盐铜银之利,浮水转漕之便。益州国富民强,户口百万,四部兵马,所出必具,宝货无求於外。家有盐铜之利,户专山川之材,居给人足,以富相尚。故工商致结驷连骑,豪族服王侯美衣,娶嫁设太牢之厨膳,归女有百两之徒车,送葬必高坟瓦椁,祭奠而羊豕夕牲,赠襚兼加,赗赙过礼……地沃土丰,奢侈不期而至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蜀有三关,阳平、江关、白水,白水关距垭下白水县城仅一江之隔,其陆路北通秦陇,南接葭萌;水路溯白龙江而上可得到甘南,下可达巴渝,乃至荆湘,乃是益州门户关隘。历史上法正曾言道,“鱼腹、关头实为益州祸福之门。”其中,鱼腹是指奉节县,而关头便是指白水关,这时进入蜀地只有两条路,一是东沿长江取鱼腹可入蜀,二是北从陆路取白水关亦可入蜀。因而据有蜀地,守住鱼腹、关头是福,失掉鱼腹、关头必然有祸。

众人过了白水关,一路畅通,很快便到了益州刺史部治所广汉郡雒县,他们来得速度很快,也只比先前赶来传旨的黄门侍郎晚了几日而已。不过,那被囚车召往廷尉治罪的御史中丞萧瑗,伏泉却是无缘得见,因为此刻囚车估计已经到了汉中地界。

广汉郡,有十一县城,人口数十万,而雒县,因州郡治所皆设于此,城池高大,人流稠密,行商走贩,络绎不绝,更显得郡治繁华异常。

不得不说,这时的人们还是很有眼光的。雒县,就是后世的广汉,被誉为蜀省之要衢,通京之孔道。而此时的雒县,距CD也不过数十里,而这短短数十里间,却是密布着近十座城池,可谓是蜀地一地之精华尽在于此。

入了益州刺史部官署里,伏泉持节同时将自己羽林中郎将授印交于官署众官员看后,便

立即下令,命州郡众官入内议事。

大堂里坐于堂上首座,静观堂内情形,将陆续前来官员神情尽收眼底。众人来后,先是与新来的长官伏泉本人见礼后,随即心中忐忑,希望这位“戾龙”莫要治罪他们,若他真如外界传言嗜杀成性,不然却是不妙。

伏泉不知,随着他屠鲜卑战俘后,“戾龙”之名传遍天下,然而并不是各地都是如实传播的。人类都有一个八卦的心理,即使在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人,也会时不时的和人闲谈,而谈着谈着,某个话题就会因为多人的传播而变了原来的含义。就如后世,假如最北方有两人夜里起了争执,闹了纠纷,这事情之后经过各种无聊小民传播,也许传到南方就会变成一群人夜里群殴。

总之,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反正伏泉的名声,在益州地界不是太好,众人都以为他是个嗜杀成性,极其暴虐的人。

除了益州刺史部众官吏前来议事外,此番来的还有广汉郡、巴郡、汉中郡以及犍为郡这四郡太守,因四郡皆有蛮乱,又与蛮族相接,前番萧瑗平乱时,便已带本郡郡兵前来助阵平乱。

待众人依次坐定后,伏泉看了一眼在场众人便问道:“战事何如?如今贼兵已至何处?谁人可教吾?”

堂下立马有一官员出列,他乃是原益州刺史所属掾吏,只见他上前奉上益州地形图,放于伏泉案上,然后一一指给伏泉看,同时向伏泉汇报战况,便听他恭敬道:“回禀明公,广汉郡内贼势稍若,唯德阳、广汉、葭萌境内有小股贼兵抄掠,巴郡除大江东部六县,其余九县皆为贼有,叛贼此时已绕过垫江顺水而下,围困江州。若非江州上下殊死抵抗,恐江州亦陷入贼手,而汉中一路反贼,已为太守击退,如今一郡皆宁。”

伏泉点头,他于雒阳出发前,已查检了益州地理文献,打探来了一些消息,如今倒也不会两眼一抹黑捉瞎。板楯蛮乱起于巴郡,不是没有缘由的,查阅文献得知,巴郡十四城,人口百余万,在益州也是排名前三的大郡。而且巴郡不止地广人稠,境内十四城,更是竟然都沿江而建。而造反的板楯蛮,皆世居于汉水、渝水两侧,怪不得叛乱而起,一郡皆惊,甚至于板盾蛮人还能出兵骚扰广汉、汉中,毕竟蜀地也是水路发达之地,搜集些船只,顺水而上,广汉、汉中两郡去得不是轻而易举?

接着,伏泉又把叛乱起因,发展,诸郡主持平叛的人员兵力等诸事一一相问,诸郡官吏一一解说,全程好似后世办案,人民警察与罪犯在审讯室对话一般,诸郡官吏毕恭毕敬回答,让伏泉很是享受,心中不由感叹,果然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权利这东西真是个好东西,不然,若非自己持节而来,又行益州刺史事,这些往日的地方太守,大汉秩二千石的军政大员能如此礼遇自己?

第一百八十七章 山头势力自古有

众人又谈了一阵,了解清楚他们所言,伏泉便挥散刺史部掾吏,独留广汉、巴郡、汉中、犍为这四郡太守于堂内议事,无外乎便是询问四郡民生,以及集结的郡兵战力士气如何云云,当然言语之间不无一些威慑之意,这也是他留下四人的原因所在。

为官日久,对于这类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套路伏泉见得不少,自然也学会了一些,虽然他自己也不喜欢这样,但这却是有力掌控新环境官僚势力的最快办法。

不然若是伏泉出兵平乱,四郡郡兵迟疑进退,不听命令,自己到那时候岂不是白白被坑,所以一番胡萝卜加大棒的说教还是必要的,之后才让四郡郡守散去。

四郡郡守唯唯诺诺的行礼告退离开,此时形势比人强,伏泉又是假节,又是行益州刺史事,即使他真正的羽林中郎将品级比四郡太守稍差,但他代理做益州刺史,又得了天子符信之节,权利却比四郡太守大的多,四郡太守当然要低头了。

伏泉见诸人退散,便唤来堂外适才被他挥散出去的关羽、黄忠等人,对他们道:“适才益州诸公所言,不知真伪,吾欲派人打探益州诸事,相互印证,如此方可知晓蛮乱前因,不误国事。”

堂下诸人皆是行礼道:“中郎英明。”随后黄忠又在众人措手不及时抢先上前行礼道:“忠愿带人深入巴郡,以探益州虚实,请中郎下令。”

众人才反应过来,暗想这南阳老大哥不厚道,他本身就是伏泉身边老人,现在又要和他们抢功,这让他们没有怨言吗?毕竟大家当羽林郎久了,都盼着升官,如今益州蛮乱,正是立功升官的好时候,每一次功劳都是极其令人珍惜的,狼多肉少,当然要拼命索要,是以之后众人都如黄忠这般请求立功,倒让原本只是议事的堂内,活脱脱的变成了城内买卖货物的市肆一般,端是嘈杂不已。

“咳、咳!”伏泉假装轻咳了一声,示意众人安静,待堂下八人不再嘈闹后,这才将他们扫视一眼,心中暗思果然一旦掌权,即使自己在宫中,掌控的羽林郎里山头派系也十分明显,只是因为宫中无事倒也十分和谐。如今自己领兵平乱,这些山头势力为了争功,还能忍住倒也怪了。

对于山头势力,伏泉并不排斥,因为这无可避免,历朝历代除了王朝兴起,君王白手创业手下势力会十分和睦以外,到了中后期,各种山头势力拉帮结派都会出现,毕竟人在利益面前,都会选择抱团,单打独斗即使再有能力都会淹没于团队之间。

这一点,即使后来的魏蜀吴,曹刘孙三家都是如此,甚至后来共同生产进步的天朝都有,根本避免不了,如此一来,作为君主,只有靠着丰富的政治手腕,以及令人敬服的御下手段,在各种山头势力之间寻找平衡,用自己的个人魅力将他们威慑压服,这才是君主该做的。

思索一番,伏泉正声道:“公明、孔坚!”孔坚乃是易固的表字,固者,坚也,亦孔四塞之固,故取字孔坚。

徐晃和易固一怔,随即上前行礼道:“末将在!”

“即刻带人出城打探蛮乱诸事。”

“诺!”二人领命,随即告退。

待二人离去,伏泉又对堂下关羽、黄忠等人道:“尔等速携吾令,带羽林诸骑,去军营整编军队,择蜀地精壮自组一军,三、四千人便可,整兵后勤加演练。”

“诺!”众人听后一怔,随即心中大喜,伏泉这是要让他们立军功的意思,连忙齐声应诺,便要出去。

“慢!”伏泉突然出声,阻止众人,思及一事,他语带隐晦道:“随吾前来两百羽林骑中,武艺稀疏者留于吾左右护卫便可,其余编入军中。”

堂下众人听后一怔,随即明白伏泉意思,齐声应诺,随后离去。

看着黄忠、关羽等人离去,伏泉这才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策略,随着公孙瓒和苏不韦离去,自己手下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其中关羽、黄忠、徐晃这三位后世名将,自己肯定要重用的,但不代表其他人不用,毕竟谁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因为意外,早早淹没在汉末了,说不得自己能淘到一些大将也说不定呢?

当然,伏泉用徐晃和易固两人打探,一方面有着平衡河东和幽州两派系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两人在自己心腹八人中最是机灵,像是这类秘密打探敌方军情的类似细作的军事行动,非机灵知道变通之人不可,毕竟他们遇到突发情况知道如何应对,保全自己。

至于让另外六人挑选精壮单独组军练兵,伏泉也是有着自己考虑的,如今益州战事敌我情况不明,自己所带兵马又少,手中没有一只可靠的军队护卫,那无疑是找死的。而自己从诸郡兵中选兵,一方面削弱各郡实力,防止各郡会有二心,敌我军情不明,不可不防,另一方面当然是要打造一支精兵了,冷兵器时代胜算最大的肯定是精兵无疑,可不是靠着人多,数量优势就能赢得胜利的。

伏泉在幽州时,毕竟幽州乃是边郡苦寒之地,自古民风彪悍,兵员素质奇佳,边兵随便一支军队,稍加磨炼便是强军,自然不需他劳神,可是内陆甚至这蜀地,出了几处出精兵的地方,不然真得需要他好好操练了。毕竟他们久不经战事,日常操练也不算频繁,能有多少战力值得商榷,这也是他们人多却不克蛮兵的原因。

蛮人自幼走于山林之间,与野兽肉搏频繁,山林恶劣环境下,自然而然的形成一股彪悍勇猛之气,蜀地这些久疏战阵的郡兵,除了原本经历羌人入侵的郡兵战力不弱外,其他新募之兵,说到底也只是操练不久的农夫而已,若非依仗兵甲之利,估计此时四郡兵马早已被蛮兵击溃。

这不是伏泉无端揣测怀疑的,而是东汉的历史证明的。自汉羌百年战争以来,几次羌人寇入蜀地侵掠,蜀地群兵皆不敌羌人,郡县被攻破不知凡几,如果不是靠着临时招募的板楯七姓的雇佣蛮兵,等不到朝廷派兵救援,蜀地能不能将羌人击败歼灭还不一定呢?

至今,正是因为几次入蜀,羌人自己的军队因为板楯蛮兵杀的死败殆尽,所以他们一直号称板楯蛮为神兵,对他们畏惧至极。没有板楯蛮的救援,估计益州这块富庶之地,早就和历经百年羌战的凉州一样,战争不断,生产败坏,破落下来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来捞军功镀金的

在冷兵器战斗的时代里,有着太多靠着一支精兵,吊打几倍几十倍敌人的经典例子,这不是简单的用一句运气好,士兵强能概括的,而是必然的结果。

在通讯信息不便,唯有靠旗语、号角等简陋工具传达命令的古代,军队越多,指挥系统就越不便,很多以寡击众,以少胜多的战役,都有因为人数多的军队主将命令,往往不能及时传达到位,致使本方军队阵型脱节,给了敌军精锐兵马各个击破的机会。而兵马少,但是十分精锐的部队,军队成型久,操练充分,历经战事又多,主将指挥得心应手,与数倍之敌接战,就像一只老鼠逗弄大象一般,能把成年的大象弄的晕头转向,活动不便,最终能将他玩死。

如今情势就是这个道理,蜀地兵马虽然较蛮兵众多,然而久疏战阵,不比精兵,反观蛮兵,原本就是临时招募便可逆推羌人的存在,现在叛乱,首领只要稍加组织,凭着勇猛好斗的彪悍气息,死死压制蜀地郡兵根本不是。

所以,此时伏泉要练一只小规模精兵的确是很有必要的,不仅是拥有心腹兵马震慑诸军外,更重要的是对战蛮兵,自己手中没有一支决定性的精锐士兵,无疑是非常糟糕的。

至于伏泉从广汉、巴郡、汉中、犍为四郡兵马挑选精壮编练一军,会不会让四郡太守不满,伏泉倒是并未在意。在他想来应该不会,毕竟自己只是从四郡处挑了几千人而已,虽然会削弱他们,但不至于伤筋动骨,再说自己贵为此番平叛主将,没一支亲信兵马,再怎么样有人说不过去,这几人费不着为了几百人上千人和自己作对。

雒县县城热闹无比,虽然巴郡蛮乱未定,郡内也有乱贼骚扰,但却一点也不影响城内的繁华,往来行商走贩络绎不绝,毕竟是一州刺史部治所,天府之国形胜可见一般。

“中郎来了雒县,何不寻来些女伎作乐,至不济也可找个女闾取乐,自古蜀女窈窕娇俏,此番来了不去寻欢一场,何苦于此探访?”众人之中,一大腹便便,肥胖至极的青年男子一脸淫笑的在伏泉身边说道。周围众人听他言语,虽然对他所说也颇为认同,但是被他这般当面直接说出来,还是对他十分厌恶,不过碍于对方身份,只能赔笑却不敢将心里想法表露出来。

伏泉听后面容正色道:“国事危急,余怎敢贪图享乐?正本若有兴致,自去便可。”说完,伏泉看了一眼这胖子,暗道这个“董腹便”真会来事,若不是他背后有人,只怕刚才他就要大骂一通了。

那胖子听了伏泉言语,脸色一怔,随后潺潺然笑道:“中郎说笑耳,忠一时胡言,莫当真!莫当真!”心里面却是恨透了这位羽林中郎将,若是对方身份与自己一般尊贵,又是自己顶头上司,不然他早就大骂一通,哪有男人不好色的,食、色,性也,你装什么清高,装什么忧国济民。

见这“董腹便”如此模样,伏泉微笑不语,继续在雒县县城里乱转。至于他身边这位“董腹便”可不是董卓,说来他与董卓也有些关系,他叫董忠,字正本,与董卓同出一族。

当然,伏泉对董忠忌惮,可不是因为董卓的原因,令他忌惮的却是他那位族祖母,当朝的永乐太后,皇帝刘宏的生母董太后。没错,董忠和伏泉一样,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而且与伏氏、宋氏相比,显然董忠出身的董氏更得皇帝信任,伏泉能不忌惮吗?

昨日将各项命令下达完后,今日伏泉便带着二十余羽林郎名曰调查民情,其实是为了监视自己手下这二十余人而已。对于这些没被黄忠、关羽等人带走编入军中的羽林郎,伏泉可是害怕他们来了此地没有事做,无端生事,所以故意要找事情套牢他们。

至于为何如此?

原因很简单,这些被调来的羽林郎多数都不是正经出身,而是走了路子才得到羽林郎的。

西邸开设以后,虎贲郎、羽林郎这些郎官都是买卖抢手货,即使是普通人,如今就算不会骑马也能当上羽林郎,只要花些钱财便可,而此番随自己入蜀的羽林郎,除了黄忠、关羽等自己的八名心腹外,其他的羽林郎都是或多或少走了门路,被硬塞给伏泉。

本来伏泉这些人他是一个也不想要的,他只想选两百善骑的羽林精骑随他入蜀便可,若是带哪些买官来的羽林郎来,天知道这帮人有几分战力可言,但最终他还是架不住各方面传来的人情关系,收了这批人一起入蜀。

在这些入蜀的羽林郎眼里,巴郡蛮乱最终肯定要平定的,特别是伏泉已经有了击败鲜卑的军功,对付这小小的巴郡蛮夷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所以,但凡是羽林郎里,家里有背景买来官职的人,纷纷施展神通要和伏泉一起入蜀。毕竟已经知道此战必胜,只要跟着入蜀,肯定能捞一份军功,有了军功再去西邸花些钱财,升官还不是升火箭一样快。因此,伏泉当初选人时,可是受到了太多的压力,除了背后背景后台太硬的,他能推的全部推了,不过即使这样还是有二十多人推不了随他入蜀。

这其中的人,像董忠这样,便是伏泉即使不认识,也不能拒绝的人,因为来为董忠来求情入蜀的人却是董重,那位董太后的亲侄子,是董太后亲哥哥董宠的儿子。自己若是拒绝董忠随他入蜀,说不得董承找了董太后诉说,董太后就要让伏泉难受了。

众所周知,当年董太后入住皇宫后,其兄因为“矫称永乐后属请”之罪,为董太后做了挡箭牌,获罪被处死。因此,可以说董重这个亡兄唯一的孩子,十分得董太后关爱,若是他对董太后说了什么坏话,说不得自己就要遭难,虽然皇帝刘宏长大后,逐渐将权利揽在手上,但是董太后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要对付他,自己也招架不住,所以还是收了,反正都只是来蹭军功镀金而已。

想想看,弹劾董宠致其死罪的势力是来自哪方神圣?此时被幽禁在南宫的窦太后肯定没这么大能耐,如果是窦太后的人脉所为,那么次年(171年)刘宏肯定就不会愉快地去南宫给窦太后祝寿并增加供给了。由此看来,弹劾董宠致其死罪的人也只有是来自于朝廷中秉公执法的官员,外朝之人,反正推敲的历史而已,只能说史书里的水和历史本身一样,实在是太深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谶纬之学迷信也

前方突然聚起一众百姓,奔走相告类似“茂安先生授课”的话语,人群里隐隐还有着不少儒袍士人,他们头戴着庶巾,与普通百姓围在一起,令人颇为好奇。

派人前去打探究竟,很快便打听到了原因,原来今日雒县城里来了一位郡内名士,广汉绵竹人董扶,字茂安,名声很大,据说多次已身体有病为理由,拒绝三公宰府的征辟,以及朝廷的“征诣公车”,一直在家乡讲授经学、谶纬,远近问其名而拜师者不知凡几。

伏泉听到“征诣公车”时,脸色一愣,暗道这董扶可真是有够能忍的,连“征诣公车”都不要。

所谓征诣公车,是汉朝朝廷为了表示对被征召者的尊重,会派遣公车接送被征召者入宫面圣,可谓是尊崇之极,而且只要以后为官不犯皇帝忌讳,必定仕途平步青云,通畅无阻。当年苏不韦在十八岁被征诣公车,就是前途一片光明,不过却因为父仇而放弃,十分遗憾。现在这位颇有些装逼的董扶,很明显有待价而沽之嫌。

虽说汉代名士拒绝为官者多如牛毛,似乎这样可以养望,对他们的名声提升很大,不过除了少数人真的无心为官外,多数人却是心里日思夜想的想去当官,真是有些既当了婊子,又立了牌坊的意思。

而这位董扶,明显就是这其中的代表,为何?因为他刚刚又拒绝了州郡的征辟,理由还是一样,身体抱恙,不能就职,可是此刻他却大摇大摆的从绵竹县跑到雒县,未免病好的太快了吧。

“董扶?莫非是那益州名士,听闻其尤善经学、谶纬一道,中郎,不如吾等前去一观?”董忠似乎对董扶很有兴趣,上前经验催促道,不知是不是他们同样姓董的缘故。

但是伏泉听到董忠说董扶擅长谶纬,不由眉头一皱,心中十分不想去,因为他对于这迷信的谶纬一点兴趣都没有。至于说董扶擅长经学,伏泉则是自动免疫,因为在汉代基本上只要学者沾了图谶,都会被同时形容他擅长经学,盖因东汉以来的学者经学与谶纬不分家,只要擅长谶纬,就会归为擅长经学。

不过伏泉碍于此事却是董忠所提,想了想自己左右无事,看看热闹也无所谓,便点头应道:“可!”

言罢,众人随即向人群深处走去,不得不说看热闹是国人的天性,千年前的古人看热闹的本事一点也不比现代人差,伏泉等人挤了半天,才挤进犹如铁通一般的人群里。不时有百姓对他们表示不满,可是看到他们这群人人数众多,而且衣服装扮不似一般人,便忍气吞声不再过问。

只见人群中央,有一个鬓发皆白的老者,周围众人空了一块空地供他演讲,想来这应该便是那名士董扶了。他看着起码也有六、七十岁了,但神采很好,说话铿锵有力,隐隐有一股脱于尘世的仙气,就冲着这气度,伏泉便是暗赞不已,心想旁人看他模样,就已经信了三成他那迷信的图谶之学,再加上他那长寿的年龄,在汉代这普遍年龄多活不过五十岁的时代里,那就让人信了一半了。

空地中央,董扶坐在一草席上,看着周围众人朗声道:“谶者诡为隐语,预决吉凶,纬者经之支流,衍及旁义……”

董扶大庭广众开课,周围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当然这其中大多数百姓只是来看个热闹,真让他们学习谶纬,估计他们也没那个知识储备,真正在听他讲课的都是些穿着儒袍的士人。这些士人有的早就准备好了草席端坐一侧,有的却因为匆匆赶来,并未准备,索性便站着听董扶授课,看他们的样子真是如痴如醉,伏泉此刻突然有一种后世教派在向世人传播教义的感觉,不由感叹古人真是迷信。

“谶纬,迷信之论也,走!”听了约莫半晌,伏泉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呼唤左右,便欲离去。

只是大概伏泉适才出声的声音大了,而且在场众人因为聆听董扶言语,十分安静,一下子,他那对谶纬的蔑视言语一下子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伏泉身边两个士人模样的青年,当即走到他面前拦住了他们一行,其中一人怒喊道:“少年郎如此狂妄,不敬鬼神,竖子当如是也!”

伏泉听后脸色不喜,看了一眼两人,阴沉回道:“敬与不敬自在心中,谶纬之学,吾不信也。”说罢,便向左右使了眼色,很快便有几个稍微孔武有力的羽林郎出列将二人赶去。

虽然这帮羽林郎都是托关系买来的,他们身体素质参差不齐,不过还是有几个长的孔武有力的,毕竟能买官的最差的家里也是货值商贾之家,肉食米粮不缺,身体还是长得很壮实的。

“汝、汝……竖子!”那两个青年虽然也有些武力,但无奈寡不敌众,很快便被推搡开了,只能大喊一些愤怒之语,以泄心中怨气。伏泉也不理会这二人言语,以他现在的身份,对于这种青年的怨气一点也不在乎,犯不着为了一点口舌之利就和他们争执。

未几,他们一众人等便已离开了人群,向官署走去,经过适才一幕,伏泉也不想在县城闲逛了。不过,刚才的争吵因为两方都没有有意克制,早就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其中便包括刚才讲学的董扶,但等董扶反应过来,伏泉一行人早已离去。

望着伏泉那二十余人,董扶突然心有所感,连忙取出身上一副图册,这是他的老师杨厚所传秘书。

很快经过一番推敲,董扶面色大惊不已,连忙与在场之人告罪,只言身体不适,便向伏泉离去方向追去,倒是让在场遗留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董扶字茂安,广汉绵竹人也。少游太学,与乡人任安齐名,俱事同郡杨厚,学图谶。还家讲授,弟子自远而至。前后宰府十辟,公车三征,再举贤良方正、博士、有道,皆称疾不就。

灵帝时,大将军何进荐扶,征拜侍中,甚见器重。扶私谓太常刘焉曰:“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焉信之,遂求出为益州牧,扶亦为蜀郡属国都尉,相与入蜀。去后一岁,帝崩,天下大乱,乃去官还家。年八十二卒。

后刘备称天子于蜀,皆如扶言。蜀丞相诸葛亮问广汉秦密,董扶及任安所长。密曰:“董扶褒秋毫之善,贬纤介之恶。任安记人之善,忘人之过”云。摘选自《后汉书·方士传》

第一百九十章 吏治动乱

巴郡,多为先秦时巴国领地,那时候巴国土地广大,富有鱼盐,鼎盛时期国土东至鱼复,西至僰道,北接汉中,南及黔涪。周文王时,巴国为西方九国之一,武王灭商前后,巴国并入西周,周朝赖其“九谷六畜等财用之事”。

自五帝以来,黄帝、高阳之支庶,世代据巴国为侯伯,从周武王开始,授巴国国王子爵。古者,远国虽大,爵不过子,故吴楚及巴皆曰子。战国之前,巴国虽不参与中原争霸,但巴国国力却远超过楚国,曾多次进攻楚国并大胜,直到战国后因为内乱而衰落,最终被秦国所灭,设巴郡,将巴国君臣掳往咸阳,对其采取羁縻政策,保留巴国君主王侯地位。

徐晃、易固带着十几名士兵乔妆成樵夫,花了十余日时间,从广汉郡直入板楯蛮老巢,素有“阆苑仙境”、“巴蜀要冲”之誉的阆中,随后一路往东南走去,直到巴郡治所江州附近查探。

路上一行人也几次遇到游散的板楯蛮兵,不过众人早有防备,被徐晃等人言语唬弄过去,交了身上钱财,便放他们离去。这些蛮兵虽然也疑惑徐晃等人口音与他们所见蜀人口音有些不同,但在徐晃等人钱财诱惑下,并未多想,相反他们还十分热心的和徐晃等人闲扯,倒是让徐晃等人得了份意外的情报。

其实蛮兵除了生活习惯和风俗服饰外,其他与汉人无异,此番叛乱也是受尽地方官吏剥削才群起反抗,即使攻破郡县,对于普通百姓也未过分欺压,也都是抢了些钱财粮食而已。当然了,强抢妇女之类的也有发生,不过这类事情毕竟较少,但话说回来,叛军烧杀抢掠,哪一朝代的叛乱不都如此吗?

战争一旦开始,受到创伤最重的只有百姓,没有其他。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之后相继探查了数县,也粗粗掌握了板楯蛮兵的军力后,徐晃等人便就此直奔回雒县,不过徐晃和易固并未在益州刺史部官署里见到伏泉。稍加打探才知伏泉这几日出了少数时候再官署,其他时候都在城外的校场里练兵,于是二人连忙向校场而去。

初秋时分,骄阳升起,蜀地冬暖夏热的气候令伏泉等人颇为不适应。但此时却是比夏日好多了,起码可以练兵,不然伏泉还真不敢在这个可以热死人的天气里练兵。

宽大的校场里,烟尘滚滚,喊杀之声,响彻云霄,不绝于耳。伏泉坐于上首,静看自己这约四千人的队伍演练八阵,不住点头,只见随着鼓声和号角此起彼伏,场上演练的军队随之操练,心中对黄忠、关羽更是喜爱之极。

“这般强军果然不凡,短短十余日间,便有如此气象,多赖羽林诸君之功。”伏泉点头对左右大笑道。

校台上,伏泉身边的黄忠、关羽等人连忙称道“不敢。”之后,年纪最长的黄忠上前,语气恭敬道:“回禀中郎,此非乃吾等之功,多赖广汉郡属国之故。”

广汉郡属国?

伏泉听后一愣,此次练兵与它又有何关系?随即一番仔细询问,这才释然,原来自己这四千人的部队,里面的兵员有一半多的兵,都是自己这六名羽林郎心腹从广汉郡属国的部队里挑选来的。

至于为何如此,只是因为广汉郡属国之兵多为归化羌夷、蛮夷等,天生兵员素质就比其他几郡好得太多。属国是两汉为安置归附的匈奴、羌、夷等少数族而设的行政区划,是汉代安置归附的边疆民族而依缘边诸郡设置的一种行政建制,在按一定地域范围划定的属国中,“本国之俗”一般保持不变,属国也会指内属汉朝的少数族部族或部落。

因为广汉郡属国地处益州与羌人交汇边缘,在羌乱未定前,时常受羌人骚扰,两方也历经数次战斗,自然也有些战力。黄忠、关羽等人选了那么多广汉郡属国的兵卒,再加上原本就是大汉精锐的百余羽林,被他们拆散,四散入军中长官,所组军队没有一点样子也是说不过去的。

当伏泉还在感叹自己兵马练成时,徐晃便赶来了,伏泉大喜,当即将他引入校场一处僻静之所,细细聆听他这一路见闻以及战事情况。

徐晃得了命令,随即便把自己这一路所见所闻,归纳起来一一向伏泉言明。此次板楯蛮群起叛乱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地方官吏欺压太甚,苛捐杂税,无所不用其极,板楯蛮自从汉初归附以来,就未遇到这般情况,而且自身过得也十分艰苦,所以一直坚持不该我交的我就是不交,不该我出的我坚决不出,但很明显即使坚持,他们依旧还是交了太多的税,仇恨也由此在慢慢生根。

于是矛盾就来了,两方先是言语冲突,之后动刀子打架,事态一步步升级,愤怒在一步步扩散,等到郡中反应过来的时候,蛮族反叛声势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抵挡,七姓板楯蛮首领已然弹压不住被盘剥的部族。这时候反应过来巴郡官吏这才急急忙忙的上报,然后征发军队去平叛,只是已经迟了,平乱的结果很明显,已经相当于武备荒废的巴郡郡兵怎么能打得赢这些板楯蛮人呢?

伏泉听后,连连点头,搞清楚叛乱原因便有办法解决了。治国的根源,在于治吏,这一点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他事先也查阅过益州近几次蛮乱的卷宗,历观这十余年来州郡的叛乱,基本上都是地方官员苛迫太过,不管汉民也好还是蛮人也好,都是活不下去被逼无奈才扯旗造反的,真是可怜可叹,不然谁会愿意做那提着脑袋卖命的买卖呢?

第二日,伏泉召集三郡太守并一国都尉,直言“翌日当出兵平乱”,要求四郡国长官集结兵马待命,同时又令各郡国征召民夫押运粮草,大战随之而来……

属国,分郡离远县置之,如郡差小,置本郡名。”摘选自《后汉书·职官志·百官五》

第一百九十一章 檄文讨贼板楯蛮

翌日雒县城外,原本四郡国驻守的军营里,此时大军云集。

随着在戒备森严、刁斗森明的军营之中,一声声的击鼓声震耳响起,甲士结阵踏步前进之时铿锵有力的震动声,蜀地四郡国兵马手持长矛、弓箭,套着铁甲、兜鍪,在艳阳天下,顶着烈日依次布下阵势,甲胄在日光下明亮闪烁,他们仰首挺胸,准备听命出征。

昨日伏泉下令进讨板楯蛮逆贼,四郡各军虽然前番败了板楯蛮兵,导致士气低落,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休整,已然恢复原先状态。再加上不止伏泉抽调精锐练兵,四郡国太守都尉也要练兵,毕竟若是再败,恐怕不止是益州刺史和朝廷派来的统帅要被治罪,就是他们这些副帅估计也会因为治军讨贼不利,而被槛车征诣廷尉治罪,所以这番休整除了恢复士气,他们也要加紧操练,如今可以说士气尽复,兵甲齐全,兵锐甲利,已然可以再战。

伏泉站于上首,按剑环视营中集结兵马,眼看兵马尚好,不住点头,然后谓左右曰:“诸君,如今士气正盛,兵甲齐全何愁蛮乱不定?”

主帅如此高兴,众人自然不敢拂了主帅面子,纷纷恭维起来,无外乎“此多乃中郎之功耳”云云,伏泉对此付之一笑,若是他真的当真,那无疑太蠢了,现在一仗都没打,如果败了,那可是面子丢大了。

很快,军营里开始进入今日的主题,伏泉从身旁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又扫向下首四郡近三万人马,确认在场的所有人都精神抖擞、侧耳凝听之后,才开始发号施令。

“诸军听令!”

伏泉聚神大声喊道。

“末将在!”

“请将军下令!”

身旁左右众多将吏纷纷吐气开声,大声肃然应道,而下手的诸郡郡兵更是轰然大喊,数万人一起发出的叫声,端得是令人震惊。

随后,伏泉便是拿出早有刺史部掾属吏起笔好的平乱檄文,《礼记·檀弓下》有言,师必有名,古人出征多是师出有名,出兵征讨必有正当的理由才行。整篇檄文内容其实也没什么,无怪乎板楯蛮世受汉恩,不思尽忠,大汉朝廷特命羽林中郎将伏泉,假节,行益州刺史事,出兵平乱。所谓行,即暂代、暂摄之意。

这篇檄文里,全文只字不提益州官吏贪污受贿,苛政待民,激起板盾蛮人民愤的事情,只言板楯蛮忘恩负义,一波波脏水不要命的洒进去,同时又无比夸大了蛮人作乱的给百姓带来的祸乱。

即使是益州官吏激起板楯蛮人反抗的事情是确确实实,真正存在的,但除非是伏泉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让人写上去,不然这事情的定义只有一个主题,叛乱的蛮人干的都是坏事,朝廷大军却是正义王师,解救黎民于苦海。

历史上任何一篇檄文都待有一定的目的性,就是证明自己的合法性,正义性,所以那些对己方不利的消息,全部都应该屏蔽,或者泼脏水给被讨伐方。后来汉末三国,各路军阀的檄文莫不都是如此,不然真的深究起来,那一个军阀敢说那些檄文里没有他们的影子?

天下乌鸦一般黑,莫不如是,政治永远是不择手段,肮脏卑鄙的。

宣读檄文完毕,伏泉又宣布了此次出征的军纪,来于后世,他深知一只军队不过他平时如何,但是在战争时期的军纪一定要过硬,因为这对部队的战力影响太大。

“不听号令者斩!”

“扰乱军序者斩!”

“泄漏军机者斩!”

“贻误战机者斩!”

“擅自逃离者斩!”

“杀良冒功者斩!”

“抢掠财货者斩!”

“淫辱妇女者斩!”

……

一连串军法宣读,伏泉眼看台下诸郡郡兵多不以为意,面目轻松,心里不快,却并未出声。这帮蜀地兵马,早就承平日久,能让他们有现在的士气面貌已然不错,他能强求多少?至于如何整治军队,只能路上和战场之上,慢慢施严法制之,现在为时尚早。

军法读完,直到自己帐下兵将皆应声称“诺”,伏泉颔首,随即便是一声大喊。

“出征!”

嘹亮的号角声随即响起,夹杂着沉重的擂鼓声,伏泉身旁将领神情一脸严酷的回到各自军中,指挥部队行进。须臾之间,四郡一共近三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向营外离去,他们的目的地是离雒县最近的郡内被骚扰袭击的广汉县。

行军之阵,斥候先发,少者在前,长者在后,刀盾披甲为前行,持矛戟者次之,弓箭手为后行。

四郡国兵马都按伏泉中军号令行事,在四散开来的斥候指引下,大军连续灭了几支蛮兵出来劫掠查探的小部队后,终是到了广汉县城外二十里。之后,并未行军,因为此刻广汉县正有蛮兵近万盘踞。

广汉县城外,一处靠近树林的空地旁,搭建着不少的简陋帐篷,层次不齐,一旦阵型也没有,周围不时有赤露臂膀穿着板楯蛮特有服饰的蛮人四处巡逻。不过,终究是生活在山林之间的部族,虽然军队战力强悍,但是天生散漫惯了,这几个巡逻的兵士走得十分懒散,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营地外的风吹草动,或许除非是营地外来了老虎狮子之类的猛兽,才能让他们多一丝警惕吧。

这些巡逻的蛮兵如此,那营地里的其他蛮人更加不堪了。除了那些简陋帐篷看不到里面情形外,营地里到处不是躺在地上休息的蛮兵,就是三三两两举在一起高歌跳舞的蛮兵,真是散漫到了过分,真不知道这些人这样的脾气,是怎么打败汉军的。

在蛮人领地不远处的一处草丛里,几名山野樵夫打扮的汉军斥候,正借着草丛的掩护,不断打量着蛮人的情况。看着这些蛮人都已经知道汉军大军来了,竟然还如此模样,不由苦笑,他们是前番败了汉军有恃无恐,还是到底天生如此?

半晌之后,这群斥候这才悄悄离去,返回汉军大营,将消息告诉早就等候的伏泉等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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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空前绝后的舞蹈战术

袭扰广汉县城的板楯蛮不足万人,人强马壮,悍勇异常,前番这群蛮兵就靠着此把数倍于己方兵力的汉军郡兵死死压制住了,不然说不得萧瑗此刻已经捷报入京,封侯拜相了,而不是被槛车征诣廷尉了。

对于蛮人分兵洗劫德阳、广汉、葭萌三县城,伏泉想来大概是前番汉军羸弱的战力令这群板楯蛮自大了起来,不然以他们原本攻破一城都显得吃力的军队数量,为何就敢大摇大摆的分兵洗略,还不是不怕汉军,即使汉军兵马众多。

理解清楚了蛮人现在的状态,伏泉心中冷笑,自古骄兵必败,更何况蛮人本性散漫,这从斥候所探情报可以看出,此时乃天赐战机,他如何不能把握,当即下令,全军出动出动,既然蛮人对汉军无视,那么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夕阳西下,傍晚的黄昏照射在蜀地这片富饶的大地上,此刻广汉城外的蛮兵大营,一片欢声笑语。只见随着落日的余晖点点洒落营地里的板楯蛮人身上,此刻他们手拉着手一边唱着歌,一边跳舞,跳着他们独有的巴渝舞。

营地四周数十人敲着铜鼓,富有节奏的为他们助兴。跳到激烈时,铜鼓澈越,人们劲歇,而这时候营地里突然涌现出数十名手执牟弩的舞者,步伐整齐有力,作出向敌人进军的棋样,不知不觉间,整个营地似乎不再是跳舞,反而是一种战争阅兵战斗的演练了。

此时蛮兵大营的主帐内,罗战和度康两人正在议事,并未理会外面蛮人的歌舞,他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有时两人还会亲自平叛手下之人,舞蹈如何,一切只要两人手下的蛮兵不会因此而降低战斗力便好。

两人自然便是这次带兵前来袭扰广汉县的主帅,出自于七姓板楯渠帅家族,至于两人对手下蛮兵的舞蹈不太在意,却是因为板楯蛮人非常能歌善舞,他们所创《巴渝舞》,也因为得到太祖高皇帝刘邦赞赏,从而被收为庙堂舞的一部分。

即使在打仗时候,舞蹈也没有影响到他们分毫,当年武王伐纣,仅率领兵车三百乘,士卒四万五千人,虎贲三千人,而对面纣王的军队却是七十万人,两军对比数量,实在是众寡悬殊。

然而武王军队“前歌后舞,士气旺盛”,致使商兵阵上起义倒戈,这其中便是板楯蛮人的功劳。可以这么说,弱小的武王摧枯拉朽般地击败了强大的殷纣,长达八百年的周王朝得以建立王朝,板楯蛮人的功劳是不可磨灭的。

在生死搏杀的战场上,一边冲锋陷阵,一边唱歌跳舞,这在世界战史上,恐怕也空前绝后的。这种充满浪漫情调的战术,并非玩合的花架子,而是从气势上压倒了商朝军队,任你兵强马壮,人数众多又如何,他们根本没有放在眼里,打起仗来照样虐你。

“听说汉朝来了大官,又带人来打了。广汉县围了这么多天,又打不破,这里离家里太远了,还是快走吧!”度康一脸忧心道,虽然他也不怕汉人,但此刻毕竟孤军在外,自己这近万人兵力上是劣势,而且谁也不能保证汉军自从上次不克板楯蛮,战力就不会再涨。

罗战一脸不屑,指着外面跳舞的板楯蛮人道:“汉人?有多可怕?有这万人在此,任汉人来多少,也让汉军就此埋骨。”汉人的战斗力早已在他脑海定型,所以对于伏泉带兵来广汉讨贼,他并没有特别上心。

度康听后脸上并未好转,点点头呐呐不言。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看到一人跑进帐篷里,大喊道:“汉军一路直奔大营而来,路上遇到板楯蛮人,不降便亡。”

“赶快让众人迎战!”两人登时眼色不对,当下传令道。

须臾之间,两人便听到大营外传来不熟悉的号角声,这不是他们的号角,很显然,这一定是才来广汉的汉军号角,他们来得真是太快了。

却说营地外,当伏泉率人感到蛮人营地时,便看到那些蛮子在跳舞,刹那间喜上眉梢,他不知板楯蛮人习俗风气,只当是他们没有得到汉军行踪,在自我放松。伏泉见此,当即便要下令全军出击,有此机会不打,无疑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伏泉以万五步卒为中军,左右两翼各五千余步卒,以精锐大戟士和长矛手兵前驱,后面辅之长弓兵以及弩兵,将一应大车辎重搁置后方,围成阵势,这么做固然可以保护背后不受攻击,却也堵住了汉军撤退的道路。

撤退?伏泉从来没想过,他手下蜀地郡兵已然败过一次,如果还留后路,一旦战局不利,最先崩溃的是这些刚刚恢复士气的郡兵,为了胜利,他只能选择背水一战。

昏黄的夕阳照在伏泉身上,似乎染上一抹血红,伏泉拔刀出鞘,奋声喊道:“板楯蛮人,世受皇恩,不思为汉尽忠,反而背恩忘义,攻伐益州诸郡,无恶不作。州郡残荒,家乡破碎,诸君皆蜀地大丈夫,对面乃吾辈仇人,敢问诸君,仇人见面,当何如?”

“杀!杀!杀!”汉军振臂暴喝,雄浑的声浪直冲云霄。

“擂鼓!吹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呜!呜!呜……”

一瞬间无数牛皮大鼓发出轰鸣,夹杂着无数刺耳的号角,沉闷的鼓声和嘹亮的号角声如同一种催化剂般,在汉军将士耳中连连炸响,体内静静流淌的血液渐渐被激得汹涌澎湃,眼红、面赤,青筋浮动,歇斯狂吼。

“传令,全军出动!”

眼见士气已盛,伏泉大喊道,身旁传令兵当即将手中令旗狠狠挥舞。

第一百九十三章 汉末最被忽视的部队

中军令旗一挥,汉军步卒轰然踏出,以鼓点为准,抬头、挺胸,迈着整齐的步伐随着号角声激昂行进。

虽然他们速度很慢很慢,脸上似乎还有犹豫,应是前番与板楯蛮不克受挫所致,然而那鼓声,那号角声,却似催命的符箓,使得他们步步向前。只见汉军士卒如泰山徐徐而来,他们每向前迈出一步,战场的气氛就浓厚一分。

伏泉神情凝重的看着面前一切,起初他不是没想过以自己手上这不到千骑为前驱,两万余步卒奔袭蛮营与蛮兵打乱战,不过在听说板楯蛮勇锐,善于以歌舞凌人,军阵对决以及乱战都不惧后,立马还是放弃了奔袭的打算,改为以堂堂正正之军阵攻伐敌营。

或许这样见效慢一些,但也总比与这些除了农耕以外,自幼便穿梭于山林之间,擅长于狩猎的板楯蛮乱战的好,这样无疑是以己之短,攻其之长,汉军个人武勇的综合实力明显比板楯蛮低,不通过严谨的军阵,以及兵甲之力,慢慢蚕食对方,却要和对方玩乱战,这是极为愚蠢的,说不得就被对方乱战里逆推了,从而形成大逆转。

在伏泉认为,何谓良将?奇谋百出?算无遗策?勇猛无敌?没那么复杂,不算奇谋的话,两军对战,伏泉觉得只要选择最有效,能将己方部队优点无限放大,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你就几乎能横扫任何对手,你就算是良将了。

要知道,令大汉头疼百年的羌人,也算是这个时代骑兵中的精锐了,竟然会被“神兵”板楯蛮这种步兵逆推,这些蛮人的个人武勇可见一般。而且最关键一点,他们只是汉朝临时招募的雇佣兵,属于一次性使用的兵种,根本不会提供多少兵器甲胄的,如此便知道板楯蛮的可怕了。在伏泉看来,历史上汉末三国最被忽视的部队便是板楯蛮了,名震天下的凉州劲旅、丹阳精兵说来可能也不如板楯蛮,想想看,汉羌百年战争中,东汉政府调集了全国无数正规精锐始终和羌人打得难解难分,而板楯蛮却可以数次逆推来犯羌人,孰强孰弱,自有分晓。后来刘备建立的蜀汉便是闻其劲勇之名,大肆招募板楯蛮人为兵,组建了蜀汉著名的三支山地特种精锐部队:突将、无前、賨叟。

前面一步一步逐渐靠近的汉军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令人心悸,匆忙将营地里的部族蛮兵集结的罗战和度康脸色越发不自然,相互对视一眼,心头都是有股沉重的压力,汉军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不过,自认为手下部族精锐不惧汉军的罗战和度康二人对视一眼,就已下了决心,只见一脸悍勇之色的罗战,举起一柄形如柳叶的长剑,剑上刻有一只猛虎图样,表明板楯蛮人勇猛强悍,崇尚武力。

“来人,随吾杀,杀光欺压部族的汉人狗贼!”罗战大喊道,随后将利剑狠狠挥动。

“杀!”紧接着,他身旁的度康也是挥动自己手中的虎纹戈,厉声大喊道。

“杀!”

“杀!”

“杀!”

……

板楯蛮人从来都是悍不畏死,在首领罗战、度康的统率下,只见他们大喊之后,纷纷手执牟弩、板楯,各司其职,接着高唱战歌,跳起激越的巴渝舞,向汉军冲杀而来。

因为蛮人天生散漫,长于山林之间,而且前方又让汉军受挫,所以他们这次也没有好好立营寨,两方军队很快就短兵相接,在这对于蜀地来说宽广的平地上,数万人即将展开激烈的厮杀。

“发矢!”

随着战斗的一开始,位于汉军身后的数百名大弩士,在汉军弩兵司马的的指挥下,这些弩兵拿起自己手中的六石以上强弩,对着前方密密麻麻而来的板楯蛮兵射出愤怒的弩矢。

“梭!梭!梭……”

“咻!咻!咻……”

霎时间,数百支弩矢划破长空,刺进了蛮兵大军里,一下子就将数百举着板楯的蛮人射到在地。弩矢强横的刺穿了木盾牌,有的甚至直接将木制盾牌击碎,然后狠狠刺进木盾牌身后的蛮人身体里,一切短暂迅速,但却破坏力惊人。

不过,强弩的破坏力也仅限于此,只能将这数百板楯蛮和他们身边的一些蛮兵杀伤,带不出更大的战果。虽然蛮兵密布在前方,然而他们从小便习练巴渝舞这种战阵之舞,面对这数百支破坏力惊人的弩矢,并未惊慌,在弩矢刺穿同伴身体时候,他们快速散开,尽量不避免太多伤亡。

“咦!蛮兵舞蹈竟如战阵?”伏泉在中军后方看到蛮兵阵中,未因数百强弩弩矢肆掠,而出现惊慌,反而这些跳舞的蛮兵竟然如何汉军演练战阵一般,从容分散又骤然聚集,有些惊讶道。

这时身旁有一掾属小吏道:“中郎非益州人,不知板楯蛮所演之巴渝舞,其实与战阵无异,外人不知深浅,必吃大亏。”

伏泉听后一怔,随即释然,的确,如果不是因为巴渝舞和战阵差不多的话,仅凭蛮人悍勇,如何能逆推羌人?大概这也是他们能用唱歌跳舞的方式,与敌人交战,百战难败的原因。

因为本身巴渝舞经过板楯蛮人先辈数百上千年的历史演变,虽说还是种舞蹈,但它其实已与战阵无异,可进可退,可合可散,蛮人自幼便习练这战阵舞,彼此之间可谓是默契非凡,再加上他们多数在山林里长大,天生勇猛强悍,能逆推汉军和羌人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想通这一点,伏泉直视前方,眼中寒芒阵阵,这一战不会轻松了……

“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丧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白寿、刘郃、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余人,突将、无前、賨叟、青羌、散骑、武骑一千余人。此皆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分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也,当何以图敌?此臣之未解五也。”摘选自诸葛亮《后出师表》,里面就提到突将、无前、賨叟。

第一百九十四章 汉蛮激战

大弩士手中的强弩接下来也只能射出一发弩矢了,因为此刻战场上,汉军与板楯蛮人已经短兵相接。不过他们能杀伤蛮兵还算是好的,此时的汉军阵中,强弓兵和轻弩兵这两个本应是汉军强项的远射武器,这时候却几乎丧失了作用。

盖因板楯蛮所使用的木盾牌,虽然抵抗不住强弩的袭击,但是像汉军远程武器论破坏力相对来说极低的强弓兵和轻弩兵,却对他们的板楯造不成太多伤害,比起板楯蛮赖以为豪防御的板楯,经过数百上千年来演变,盾牌的防御力对付这点穿透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此情况不妙,伏泉赶紧下令让弓弩兵后撤,如果远程部队杀伤不了敌人的话,那么还让他们在大军后面无疑有些鸡肋。

伏泉一开始就让麾下兵马除了自己那四千心腹兵马外全军出击,而那四千人则是他留镇中军,以及预防意外发生的筹码,不过终究人数太少,此刻将那些弓弩兵召集回来,也是加强了中军防守。

自从那次在辽西大破檀石槐后,伏泉回到雒阳后也算是阅遍兵书,对于自己的中军布防可是慎之又慎。擒贼先擒王的战术一直映在他脑子里,他深切知道一支军队数量再多,再强大,中军如果被破的话,结果只有失败,因此对自己的中军保护极为慎重。

汉军弓弩效果不佳,而与之相对的,蛮兵在到达手中牟弩的有限射程里时,立即快速的还击了无数弩矢,前方的汉军大盾兵立马举盾抵挡,抗住了前面一波的弩矢。然而,汉军终究不如板楯蛮兵那样,几乎人手持盾,大盾后面的汉军步兵可不是都能安全避开迎面而来的弩矢,不一会儿,汉军后面的阵型被清理出几个大小不一的空隙。

那些没有防护,被射中的汉军立刻死的倒没有多少,更多的是被射中身体,哀嚎不已,有倒霉的被射中要害部位,登即倒在地上哭嚎。不过,在冷兵器密集军阵的战场,他们倒在地上便意味着死亡,毕竟后面前来的无数步兵,可不会注意脚下是否有同伴,那无数双脚的踩踏,足以要了倒在地上的汉军士兵的性命。

板楯蛮自古精于弩矢,他们勇猛并且擅长冶铸,秦昭襄王时,他们射杀白虎便靠得是独特的制弩技术。如今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天下纷乱不休,但他们的弓弩技术却不断革新,连番射出的弩矢,一点不比汉军的轻弩差,此刻他们尽情的直接或者间接的收割着前方没有盾牌防御的汉军的生命。

“杀!”

“杀!”

“杀!”

……

很快,两只带着杀气的军队相撞,大叫着,他们呼喊同样的语言,相互砍杀起来。

关羽、黄忠手握大戟,带着麾下数百人一左一右率先向着蛮兵杀来。两人都是天生勇武之人,挥舞手中大戟,硬生生便劈碎了蛮兵手中的木盾,后面跟着的刀盾兵和长矛兵,随即便刺死那人。

可是汉军其他步兵却没有关、黄二人那么神勇,往往他们用尽全力的一击也只能将木盾劈裂,而后尚未来得及防御,便被短兵相接的蛮兵攻击,这些蛮兵用着括剑、矛、饯、莆簇、宵顶、带钩等各式近战兵器,向着这些汉军倾泻而去。

两军正中,汉军大盾兵举盾前行,他们身后一堆堆长矛兵眼神冷漠,他们举着手中将要嗜血的长矛透过盾牌兵的空隙,插向前方,组成一个个移动的拒马,向前前进。而在长矛兵身后,刀盾兵紧随其后,时刻准备当前方阵型出现裂缝时,便如突击小分队一般上前突进。

“嘭”的声响连绵不断传了出来,那是前方铁盾和木盾相撞发出的声音,之后便听到汉军和蛮人相互嘶吼嚎叫的声音。

汉军锋利的长矛,不断透过盾牌的缝隙刺向前面的蛮兵,而对面的蛮兵除了前面举盾的蛮兵外,其他人或是用近身兵器与前方汉军的盾兵和长矛兵纠缠,就是用手中的弩矢向着前方射去。

两军短兵相接,汉军的大盾兵已经不能维持先前的阵型,他们与前面的蛮兵纠缠,很快便露出的空隙,那些蛮兵就是利用这些空隙,不断的发射手中的弩矢,直奔汉军阵中此刻已经没有保护的长矛兵身上去。

刹那间,汉军的伤亡不断扩大,与之相比,靠着木盾防御的板楯蛮人伤亡却十分微小,蛮兵善战的名声此刻真真切切的让人感觉可怕。

只是,这一切对于板楯蛮来说才刚刚开始……

“儿郎们,随吾杀光这群压榨剥削的汉人。”度康高声大喊着,刚刚发现汉军阵型因为刚才弩矢的射杀而凌乱,而看到汉军阵型动摇后,他立刻带领军队向着汉军的阵型漏洞杀去。

伏泉站于后方,借着落日的余晖亲眼看到自家阵型已经乱了,他知道若是任由外人进攻,自己的部队定然难挡板楯蛮的野蛮攻势。心中思索万千,随即对身边传棋兵道:“令刀盾兵上前,稳住局势。”

“杀!”

随着中军令旗挥舞,汉军身后的刀盾兵大喊起来,他们手持刀盾救援已经要让板楯人破阵的阵前。

生力军的到来只是暂时止住军队受挫之势,郡兵的战斗力终究还是不如板楯蛮人。但是更糟的是,蛮人见此情形突然加大了战歌歌唱之声。接着只见蛮兵后侧的板楯蛮将手中的板楯和弩矢扔在地上,随后举起自己最熟悉的兵器,怪叫着想着汉军冲来。

这些板楯蛮人似乎眼里根本没有死亡的词语,他们就那么横冲直撞的进入汉军阵营,士气高昂的他们根本不惧四周汉军的眼色。劲勇好战的他们,左突右杀,完完全全的令对面阵营的阵型支离破碎。

伏泉眼见板楯蛮如此不要命的攻击,身上无甲衣,此时连赖之生存的板楯都弃了,就凭着一股子蛮狠之气,狠狠的搅乱了汉军阵型,不断杀戮着四郡国的兵卒,战局似乎朝着板楯蛮的有利方向而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士气血勇何人敌

后世有言,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在冷兵器作战的时代里,士气是重中之重。

因为士气越高,军队作战气氛越重,士兵越是不怕死,兵卒悍勇,军队战斗力自然越高,而敌军往往会因此而被逆转崩溃,所谓的哀兵必胜,多数便是短时间里提升了士气,兵卒凭着一股血性逆推强敌,不过一旦士气到了尽了,没了血勇,军队战斗力可想而知。

看着场上此刻靠着血勇之气,依旧能隐隐压制兵甲精良的汉军的板楯蛮兵,伏泉脸色大惊,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蛮兵如此骁勇的原因了,一只军队只要不怕死,不要命,如果再有兵器和军阵辅助的话,世间能和它抗衡的军队能有几个?

战场上汉蛮两方人马持续相持着,喊杀声漫天遍野,不时有汉蛮两方人马倒下,一时间,刀光剑影不断,鲜血四处溅落,在昏黄的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艳丽。

眼看战场情形如此,伏泉明白此时不出奇招,真有可能被逆推,赶紧对一直随自己左右的徐晃喊道。

“公明!”

“末将在!”徐晃出列道。

“速率精骑绕袭敌后,前后夹击,务必令其首尾不能两顾。”

“诺!”

徐晃先是一愣,随后眼中一股精光闪现,关羽、黄忠等人带兵与蛮兵激战,他怎么能不眼热,即使关羽和他一样是伏泉帐下河东系的一员又如何?在战功的诱惑下,他和关羽只是两个为了军功而向上爬的兵卒而已,兵事一道,只有战功才是第一目标。

大地上传来轻微的震动,汉军那不到一千骑显然带不起巨大的影响,伏泉也是没办法,蜀地少马,而且蜀地马匹又多矮小,速度不快,但耐力好,善于爬山,适合山地驮运物资,这其中可供为战马的马匹就更少了,所以骑兵数量不多。这不到千骑是四郡国的全部骑兵了。

看着从汉军后阵绕行,打算绕一个大圈奔袭敌后的骑兵,伏泉脸色深沉,心中祈祷这群骑兵能快些奔到敌后,因为和自己在北地见过的骑兵相比,蜀地骑兵真的是太慢了。

这一刻入侵无比怀念自己从雒阳带来的羽林骑,如果有他们快速机动到蛮人后面,不需要作战只要袭扰一番,造成蛮兵混乱,丧失了军阵士气,以自己步军的人数和装备优势,平定他们倒不是难事。

不过想到北地马难走山地路,伏泉也释然了,战场指挥就在取舍之间,难有两全齐美之事。事已至此,只能希望自己这操练日久的四郡国兵马能抵挡得住蛮兵那誓死如归的血勇吧。

人都有气力衰弱不竭的时候,关羽挥舞大戟又将左边一个蛮兵砍倒在地,右边一个手持劲弩的蛮兵便对他扣动了弩机,来不及阻挡,他的手臂便被射中,疼痛的巨大刺激,令得他怒吼一声,刚要转身将那偷袭之人砍杀,身后又有数个蛮兵见到他这个汉军将领受伤,前来围攻。

已经与汉军兵马交手不短的时间了,刚才这一番战斗,关羽的神勇表现早就映在蛮兵的眼里,他们深刻知道不早早解决这一个杀神,关羽所带来的冲击会对汉军的士气有着怎么样的提升,所以见他受伤,连忙前来围攻。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就是一位良将可以凭借着自身的魅力,将一支部队瞬间升华,同样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也是如此,关羽的万人敌之勇猛,已经深深的引起了蛮兵的忌惮。

须臾之间,连续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关羽挥动大戟已经不知道抵抗了多少近身兵器的攻击,此时虽未入夜,但逐渐模糊的天色中,已然可以看到一些轻微的火花,那是兵器相交,猛烈撞击而产生的。

关羽身体疲惫,脸色阴沉,蛮兵实在是太难对付了,这些蜀地的郡兵也真是太弱了,被蛮兵一番血肉搅合,自己的阵型都乱了,有不少人因为蛮兵如此血勇,挥动手中的兵器明显迟疑起来。

还在多想,前后左右突然来了十数手持大刀的蛮人,大叫着向关羽杀来,他们身后是举着虎纹戈的蛮人首领度康。很显然,关羽这里因为他的带领而依旧未见汉人慌乱,已经引起了度康的注意,此刻他亲自带人前来攻击关羽。

当然,不止是关羽这里,另一边的黄忠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罗战显然也注意到了那里黄忠的异常,近乎和度康攻击关羽的统一时刻,他也带了自己十数名族内的心腹精锐前来清理黄忠。

天际已然快要换了颜色,夜幕似乎也要缓缓的拉开帷幕,不变的是在蛮人大营外,汉军与板楯蛮之间相互厮杀的惨烈战争。

汉军中军,前方战场的变化显然也引起了中军众人的注意。

史阿见关、皇二人有难,心中大急,连忙出列对伏泉行礼道:“中郎,形势危矣,末将请命,带人救援关、黄二位将军。”

伏泉看了他一眼,并未回话,现在派人去又如何,此刻战场早已僵持住了,派人过去也是添油战术,何况自己这四千精兵可是留着准备在合适时机给蛮人致命一击的,怎么能轻易排出?不过,史阿的话也对,徐晃骑兵未至,战场不利于汉军,若是自己让关、黄二人折损在这,那岂不是亏了?

抬头观察前方战场,只见汉蛮两方军队,这时候就像两条长蛇在前面缠斗在一起,但是两条蛇都有中间猛,两端弱的趋势,眼神一亮,思索一番后,伏泉眼看前方战场道:“文渊、义公、大陵!”

身后听到伏泉喊他们名字的盖援、韩当随即出列,与史阿一齐行礼道:“末将在!”

“携弓弩兵绕至敌军两侧,攒射之,不计敌我,逼敌军阵收缩,减轻吾军各部压力。”伏泉心中不舍,但依然沉声道。

三人诧异,此时两军已经缠斗一起,若是按照伏泉这样命令很可能误伤自己人,就像对面蛮人,虽然弩矢对汉军造成杀伤不少,但同样也对他们自己造成了不少误伤,伏泉这番命令,可不是好主意。

第一百九十六章 火光乍破兵戈乱

当敌我两军纠缠在一起时,很少有主帅会再命令自己的远程兵种向敌军发射箭矢,毕竟这样即使可以杀伤更多的敌军,但箭矢无眼,很容易造成误伤,无疑这是得不偿失的,而伏泉如此命令,使得盖援、韩当、史阿十分不解。

盖援硬着头皮低头回道:“中郎,两军纠缠,此时若用弓弩射之,未免……”他话语尚未说完,感到一股冷意袭来,连忙瞥了眼伏泉,见他面无表情,脸色阴沉可怕,连忙住嘴。三人中,他本身年长,从军资历又老,经验丰富,此时也只有他敢出声进言。

伏泉看着盖援冷冷道:“再有妄言者,斩!敢违军令者,斩!”他并非不知道这样做会伤及自己人,可是这又如何,不用奇招打乱蛮人,凭着自己手下这些羸弱郡国兵,再这么耗下去,估计自己真有可能步前任主持平乱的萧瑗的后尘。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场仗必须要胜,伏泉不可能因为无端损失己方兵力,害怕误伤而让对面的板楯蛮占据场上有利形势。

三人见主帅语气如此决绝,应声便去,带着数千弓弩兵分成两队,快速跑到汉军左右两翼后,向着蛮兵左右两翼攒射。

约莫过了数十息的功夫,当板楯蛮人还在和汉军纠缠相持时,两边突然疾速射来的箭矢,催命般的向他们射来,无数蛮兵顿时被射中,惨叫哀嚎着倒地。他们早就因为和汉军近距离肉搏,而扔了手中木盾,而且他们身无片甲,没了木盾的防护,顷刻间就变成的待宰的羔羊纷纷被射成了刺猬。

当然,不止是蛮兵,汉军阵前也同样不好受,箭矢无差别的攻击,将很多和板楯蛮兵交战的汉军兵卒同样射中。不过,比蛮兵稍好的是,汉军毕竟有精良的甲衣护身,沉重的兜鍪护住头部,要害部位被伤到较少,多数都是一些普通部位被射中,除了少数倒霉蛋外,汉军兵卒受伤兵卒大多数所受伤害并不致命,总体来说这一波无差别射击,汉军稳占上风。

原本带人围攻关羽、黄忠二人的度康、罗战,这时见到身后自家蛮兵眨眼间被被射倒一片,皆是大怒不已,眼红欲裂,大骂汉人无耻,连自家族人都如此不顾忌。本想继续围杀关、黄二人,已泄心头族人被屠之恨,可是韩当、史阿一左一右带弩兵前来支援,令度、罗二人猝不及防。

在弩矢的反击下,度、罗二人身边当先便连死了几名蛮人,两人知道事不可为这才放弃两翼,令两翼所剩蛮兵全部向中军靠拢,既然两翼汉人有弩兵压阵,难以速克,那就只能全军压向汉军中军,集中凿破汉军中阵再说。

“杀!”

度、罗二人带着怒火报复喊道,蛮人虽然悍勇不怕死,但二人作为部族的贵族却不会真的让族人傻傻的赴死,真要如此,他们就只能等着灭族。此刻无数蛮族族人在二人面前被箭矢射死,如何不让他们肝胆欲裂,带着愤怒的怒火,二人率领着剩下所以的兵卒猛攻汉军中阵。

原本已经慌乱的汉军中阵,一刹那间更加变得摇摇欲坠,蛮人此刻似乎汝山林里的野兽,张开它那嗜血的獠牙,开始吞噬一切他可以捕食的猎物。而整个汉军中阵,仿佛就差那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只差那么一点,整个中阵便要崩溃了。

一时间,后方汉军中军,见到这一幕的伏泉等人脸色大变,手下众人纷纷紧握手中兵器,眼神望向主帅伏泉,等待他的命令。无论如何,必须要确保中阵不乱,否则中阵被击破,整个大军必败,而溃逃的败兵更有可能冲散中军。

伏泉眼神冰冷,目视前方战局,他的手已经握紧了腰上的佩剑,他在抉择,是将自己中军全部压上,将那最后的四千精兵投入中阵,真的变成添油战术一样,慢慢的和蛮兵耗,看老天爷给不给他活路,运气来了耗死蛮兵,没了运气只能自己受死。

或者,等待徐晃从背后的一击。只是,那不到千骑,需要绕山路才能到板楯蛮后方,也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他真的能等到那一刻吗?

“中郎,快看!”

身后突然有眼尖的刺史部掾吏大喊道,把伏泉一惊,未几,便看到前方燃起了漫天火光。

只见越来越暗淡的天色下,蛮军后面他们原本简易搭建的大营处,此时星星点点的火焰疯狂燎起。秋天本就天气干燥,再加上蛮人为图方便爽快,又将营地建在树林附近,此时大风一吹,瞬间那火焰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向着四周奔腾燃烧,将蛮兵的后方映得通红。

随着火焰燃起,远方又传来一阵阵大喊声。

“汉军从背后杀来了,来了数千骑,快跑……”

“败了,败了,大营没了……”

各式各样说着汉军偷袭背后,蛮军要败的谣言四起,眼看前方被大营燃起的大火惊呆的板楯蛮兵出现了不少慌乱。

伏泉此刻哪能猜不出那一定是徐晃带人绕到蛮军背后所为,眼见蛮人士气不稳,哪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抽出腰上利剑,遥指战场前方,对着身后的兵将大喊道:“封侯拜相,就在此时,诸君,随吾杀!”

“杀!”

须臾之间,所部抽到四郡国兵马组建的精兵士气如虹,喊杀声响彻夜际,向着前方蛮族大军杀来,战局此时已经算是到了收官的终结,就差两军之间那最后的肉搏作为点缀。

燎原之火,轰然腾起,血色之花,兵戈绽放,当那四千精兵如果一股生力军般,猛的乍破了蛮军那慌乱的阵型,蛮人前后夹击之下,在漫天的火光下,渐渐有人开始崩溃,转身便逃,慢慢的传染了全部人马,蛮人生性散漫,这一下他们的本性彻底暴露了出来。

虽然后方并没有多少汉军前来进攻,可是人生来恐惧,在不知道后背来了多少敌人的时候,面前的汉军又来了援军,除了拥有钢铁般的意志,不然再骁勇的人也会因为前后被包围,从而意志产生动摇。

第一百九十七章 老将是宝贝

挥舞着手中利剑,罗战将左方一名汉军郡兵砍翻在地,看着前方越来越多的汉人逐渐将己方军队往后强推,而己方越来越多的族人已经返身逃跑,形势已不可避免,他们要败了。

“罗战,事不可为,撤!”

战场后方传来度康那熟悉的声音,罗战回头看了几眼,却并未见到自己那好友,反而除了他这里还未全线后退,其他军队早已撤退了。

这帮汉人,就会玩这些阴谋诡计,不过就是欺负自己兵少,偷袭自己大营而已,适才自己看到对方骑兵离开便应该怀疑的,只是怀疑了有什么用,自己集结全部兵力对抗汉人步卒已然是极限了。如果要分兵守护大营,那么自己挡不住前面的汉军,还不是要失败?

恨恨的看了眼前面越聚越多,不断剿杀着军心浮动,后退逃跑的蛮兵的汉人,罗战心中思索。再战也无益,他这才强忍心中怒火,命令左右道:“汉人狡诈,撤!”

一时间,罗战手下如释重负的蛮族人马,纷纷转身逃离,他们本来就已经想和其他族人一起逃了,可是自家首领依旧在战场坚持,他们能如何?汉军明摆着是要胜了,自家兵马连大营都被对方烧毁了,还不知道后面来了多少,眼看要被前后夹击包围了,还能如何抵抗?

夜幕降临,只有前方蛮兵简陋的大营,燃烧着熊熊大火,火光漫天。此刻不止是军队大营被烧那么简单,就连大营旁的树林,也因为入秋后的天干物燥,在大营那随处飘荡的火星点燃下,瞬间就燃烧了起来,火焰如同一条发光的长龙,将整个战场照射的清醒夺目,如同白昼一般,一点夜间行走的黑暗都没有。

喊杀声,兵戈相碰声,夹杂着“杀”与“撤”之类言语的声音,在战场上深深回荡,两方军队死死缠咬,直到蛮兵溃走,遁入附近树林的山地里。半晌之后,位于后方的伏泉听到类似于“回军”、“勿追敌”之类的言论,汉军便集结在蛮兵大营附近,清扫战场,捕捉未来得及逃跑的俘虏。

蛮兵大营前,伏泉带着治下一众刺史部掾吏,静静观看着这满目斑驳的大营。原先的一切如今面目全非,化为灰烬,硝烟味道透过鼻翼,令人皱眉,周围满是血腥之气,更有那被火焰灼烧的尸体烧焦气味,难闻之极,令人作呕。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甲胄晃动的声响,未几,便听到一众人等喊道:“拜见中郎。”

待他们说完后,伏泉这才转过身来,目光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此刻他们个个身上染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蛮人的,许多人脸上还有不少灰烬,想来是大火留下的灰烬四处飘散所致。

这时,伏泉问道:“适才谁人言勿追蛮贼?”

“正是末将所言。”盖援出列回道。

“哦?”伏泉脸色诧异,没想到是他,随即问道:“为何如此?”

盖援道:“如今天色已晚,蛮兵逃入山林,如同放虎归山。吾军不善山地,又不知山林情况,加之一番大战,兵卒疲惫,贸然追击,恐有中伏之险,故末将令兵马回军。”

伏泉颔首道:“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文渊所言有理。山林之地,蛮人自有生长,贸然追击,稍有不慎,必出大患,文渊真乃良将也。”

“谢中郎妙赞。”

见盖援回话后并未有太多反应,伏泉颇觉无趣,便挥手让他退下。其实他本来并未考虑到蛮人逃入山林,汉军不宜追击的这点,当然或许大多数汉军将领都没有考虑到这点,毕竟蛮人好不容易打败了,不赶紧追杀,抢功劳,谁能想到自己在山林之中,是不是这些逃跑的板楯蛮人的对手?

此刻,伏泉帐下羽林郎有盖援这个“老家伙”的好处便凸显出来了,相对于盖援这个从军近十年,丰富经验和战术理念的老革来说,像是关羽、黄忠等几个人,如今也没有成长太多,毕竟真正能成为良将、名将的人,没有敏锐的战争目光和好的战术理念,以及丰富的战争经验,也只能是个猛将却不会是个名将。

所以,盖援几次三分找伏泉,因为外放能和公孙瓒一样镇守北方打击宵小,不过最终都被他严厉拒绝了。开玩笑,自己这里还没几个将领是真正成长的,战争不仅仅是看兵书学习,更需要实践,因此如果大家不靠着盖援帮衬,估计很多人都要犯不少错误败北。

随后,伏泉转头向一旁的徐晃道:“公明真良将也,绕袭敌后,纵火焚营,以丧蛮军士气,此番击溃蛮军,汝功不可没,当为首功。”

徐晃大喜,语带谦虚道:“将军过誉。”

之后,伏泉又一一和在场其他将领谈话,谈论战术战果云云,突然远方传来几阵马蹄声响,众人望去,却是有人从广汉县城骑马而来的。

被拦截的汉军兵卒搜了身后,广汉县的几人这才进入营地,闻名了主帅伏泉所在,快步走到伏泉面前,向伏泉行礼道:“见过中郎。”

伏泉看了几人点头道:“出了何事?”

“回禀中郎,广汉上下已备好酒食,县令令吾等迎中郎入城。”原来城外汉蛮两方大战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广汉县上下,而那广汉令更是呆坐城头,只希望汉军能胜,不然仅凭他那些郡兵,守城都已经吃力不已,说不得那天城池便陷落了。刚才看到汉军胜了蛮兵,广汉令便是大喜不已,想到伏泉乃是行益州刺史事,也算是自己的上官,所以立马派了几名心腹掾吏前来邀请伏泉入城,好好招待这位上官。

“入城?”伏泉皱了皱眉头,随后道:“大军入城多有不便,吾军不入城了,此事便就此算了。”顿了顿,伏泉又道:“尔等回城,令广汉令,备好肉食饭菜,以为犒军。”

“这……诺!”广汉县的几人没完成县令所托,面露难色,不过伏泉暂时管着他们县令,没有办法只能领命而去。

“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摘选自《孙子·军争》

第一百九十八章 平蛮何去何从

初秋晚来的清风,带走了火焰燃烧后的灼热,给人平添了一丝凉爽。原本板楯蛮的营地外,汉军清理出了一片空荡废墟,便在此扎营。

汉军营地附近的草木树林,此刻都随着一把大火灰飞烟灭,四周空荡荡的,开阔凉爽,宵小之徒前来探查,他们一点藏身之所都没有。营地不远处,有溪水流淌可供就食,伏泉心里暗暗感谢蛮人为他们选了这般营地,位置的确不错,而且经过刚才一战,大火已经将唯一可能的火攻破袭的计策排除了,现在随着更加专业的汉军士卒扎营防御,伏泉确信,除非对面来数倍的敌军,不然要想攻破他的营地,几乎不可能。

大营里,得到广汉县城里送来的犒军食物的兵卒们,正享受着美食以补充体力,兵卒嘈杂的声音传的很远。伏泉简单吃了一点后,便带人出来巡视,在营地外观察大营是否安全,扎营必须先保证安全,这是为将帅者必须要做的事情,不然出了差错,追悔莫及。

“中郎,在想何事?”

后面传来熟悉的人声,将伏泉的思路打断,回头望去,却是关羽、黄忠二人,二人见伏泉回头,连忙行礼。

伏泉颔首,借着月光,突然瞥见关羽手上绑着的绢布,脸色一变,立即关心问道:“伤势如何?”

关羽微眯了下眼睛,又稍微挺直了腰板,一脸傲气道:“无妨,小伤耳,羽一时不察,令蛮贼伤到,适才已让于神医包扎一番,应已无碍。”于神医便是于忠,伏泉出征肯定要带走这位神医传人来救命,不过他并未和自己同来益州,他在自己出兵前几日坐马车而来。

一语说完后,只见关羽又伸出另一只手,捋起了他那已经不短的长须,一副不问世事的态度,把伏泉气得痒痒的,暗道这关二爷就不能别装逼了吗?想到历史上关二爷不就有刮骨疗毒的事情,虽然和华佗无关,但毕竟确有其事,伏泉暗骂一句,死要面子活受罪。

稍后,几人又畅谈了一番,看着气氛十分融洽,关、黄二人对视一眼,这才有黄忠上前道:“回禀中郎,此番俘蛮四百余人,该如何处置?”因为伏泉有了辽西屠杀鲜卑俘虏的先例,对于处理俘虏一事,两人可不敢擅专处理,这次前来找伏泉也是为了此事。

伏泉听后眼神微眯,思索片刻道:“择其大恶者斩之,其余暂收押广汉县狱,蛮乱平定后再定其罪。”

“诺!”二人诧异,随即恢复如常道。

关羽和黄忠的神情落在伏泉眼里,他当然知道两人的意思,板楯蛮和鲜卑人都是异族,自己为什么要对南蛮手软。事实上很简单,因为在伏泉眼里,这板楯蛮其实已经不算蛮夷了,他们和汉人一样,说着同样语言,写着同样文字,饮食都与汉人相似,只是穿的衣服不同而已。汉人发展到了今天,融合了无数部族,同文同种,再说板楯蛮叛乱也不过是被压迫所致,只要将蛮人中犯大恶者除去便可。

挥手令二人退去,伏泉也未说其他,转身继续看着远方,嘴中呢喃细语,重复着“南还是北”这样的语句,倒让关黄二人颇为不解,不知伏泉何意,但伏泉已经示意了,自然不会再去触碰这个眉头,回身便走了。

南下还是北上,下一步如何进发,诸如此类的问题深深的环绕在伏泉脑海里。他身为一只军队的主帅,必须要比手下将帅考虑的更加深远,此番出兵是为了平定蛮乱的,广汉郡只有德阳、广汉、葭萌有蛮乱,因为靠近三县最近的阆中县,是板楯蛮聚居的人数最多的几个地方之一,他们反叛当然是要向自己族人聚居地附近作乱。

如今,伏泉已经平了广汉之乱,剩下的便是平德阳、以及葭萌的蛮乱,然后整兵入巴郡支援。但是从地图上看,广汉的北方是葭萌,南方是德阳,徐晃前番探得这两地的蛮军人数也都有七、八千人左右,人数不少,如何平乱成了他面前的难题。

伏泉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他要快速入巴郡支援,若是巴郡治所江州被破,那对自己这个刚刚接任平乱的代理刺史的影响就太不好了,传到朝中,说不得要因此被弹劾治罪。

可是如果让伏泉一个一个去平,无疑太浪费时间,而分兵的话,伏泉也不敢,自己这次平了广汉的蛮乱,都差点被蛮人逆推,若是分兵,将领应对不当的话,说不得要全军覆没,接下来如何进军,成了伏泉的心头大事。

这一刻,伏泉无比希望自己身边能有个为自己布局谋划的谋士,现阶段不求战术上如何,但是一定要有个战略上能为自己打开一番新思路的人。而这些日子,伏泉代理益州刺史后,也在寻访身边有没有这类的士人,可惜都是刀笔吏一类的无名之辈,才学并无太多出众的地方。

夜色淡淡,伏泉抬头望向天空,祈求着老天爷为他指点迷津……

而在广汉县城数十里外,伏泉不知道的是一只约莫四千人的部队,正监督着征发的民夫将一车车粮食向着广汉县方向运输。

“二位将军,伏羽林果真不是嗜杀之人?”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向着身边的两位将军问着话,这两人不是其他人,却是伏泉麾下的羽林郎,田猛和易固,他们两人是伏泉派来负责运输粮草的。

田猛生性有着燕地人的豪爽,见此大笑道:“元泰到时一见便知,何必问吾二人?”

“倒是余孟浪了。”那人也意识到自己失态,随即自嘲道,他叫王谋,字元泰,乃是蜀郡属国汉嘉县人,如今是蜀郡一名郡吏,此次负责输送蜀郡供应的钱粮兵马。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何不直入阆中

两日后,天气秋高气爽,十分舒坦,汉军大营里嘈杂呼喝声不断,一队队汉军士卒大战之后,便已休整完毕,随时可以再次出兵迎战叛逆。只是,兵卒想要立功,而中军大帐里的将领文士们,此刻却是吵翻了天。

“北上葭萌,先平蛮乱,再东进巴郡,巴郡大江西部已为贼有,蛮人兵少,四处攻城所需兵马什七八,余者老弱多分布所占九县驻守,此诚用兵良机也。又先前溃逃蛮兵北逃者甚多,一部已入梓潼,此时进军,亦可援梓潼,中郎若为益州事,当速北上,以救父老。”

“如今巴郡告急,江州被破旦夕之间,此危亡之秋也。中郎理应带兵南下,先破德阳蛮兵,再入巴郡,直奔江州,保得江州,则巴郡安也,江州若失,巴郡不保,恐朝廷治罪,中郎危矣。”

“非也,吾军数万之众,非蛮军可比。蛮兵屯驻两县,每县唯数千人也,今选良将分兵平之,一战而定,何需辛劳?”

……

中军大帐里,伏泉手下将帅谋士说得不可开交,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自己的战略构思,以及进军方案,总体上来说可取的也就是两个策略,无外乎是北上葭萌和南下德阳。

如果先打葭萌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既可以在梓潼继续收拾北逃的蛮族败军,又能平定葭萌,随后入巴郡蛮兵后方。根据所得情报,蛮人此次叛乱大概有兵五万余人,寇广汉郡有近两万人,寇巴郡有近三万人,其余老弱之人都分布在巴郡西部九县驻守,蛮人可谓是后方空虚极了,所以北上的话,收复巴郡失地很有必要。

但是,如果北上,那么就面临一个问题,巴郡郡治江州的话,汉军就不能救援了。倘若在汉军攻打蛮人后方时,江州被破,巴郡局势会更加败坏,到时候一向只问成绩结果,不在乎过程的天子以及朝堂衮衮诸公,会不治罪伏泉吗?

好的结果可能是功过相抵,令自己继续平叛,而坏的结果就是槛车征诣廷尉,治罪下狱,毕竟天子和朝堂诸公连萧瑗不能战胜板楯蛮都不能容忍,能容忍你坐失一郡郡治之地?

注重结果,不问过程如何,这一直是历朝历代统治者的治理朝政的方向,就像后世天朝各种唯结果论一样,自古至今,从未改变。当然,以伏泉外戚的身份,即使治罪,也不会太重,最多也就是罚金或者削职赋闲,但无疑这会对他以后的仕途产生十分不利的影响。

政治仕途,从你步入朝堂开始,就绝对不容许出错,站错队,治政错误,一旦在当权者眼里留下不好印象,最终的结果只有政治生涯的终结,除非当权者后来想起你,需要你,仅此而已,所以这条计策,平蛮先期容易,但后果太过凶险,祸福难料。

而如果南下的话,平定德阳蛮乱,再救援江州的话的确是是不错,伏泉本身也是如此考虑的,但是这次广汉与板楯蛮交手,却让他不敢如此。自己近三万人,竟然差点被蛮人逆推,板楯蛮的战力有多强悍可想而知,而围着江州的可是数量与自己差不多的蛮军,自己有把握能战胜他们吗?

说实话,伏泉心里感觉很悬,若是自己手中有大汉三边幽、并、凉三州的精锐在手,肯定不惧,但是蜀地这承平日久的郡兵,他真的没有把握。这也是自己就没有考虑过帐内部分人提议的分兵策略的原因。

的确,他们都是智谋之士不假,但是打仗靠的不仅仅是智谋,而是综合自己军队各方面的问题,一一考量,才能定下每一步的作战策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便是这个意思,战争不是无脑的强行命令士兵,就像你命令一群陆地的旱鸭子部队,去水上和人家水军肉搏,还未战斗你便失去了先机了,且不说旱鸭子部队有没有水战的战术经验,便是士兵的身体素质,到了水上,十成战力估计首先便失去三、四成了。

正在伏泉脑中繁杂,为接下来行军之事烦扰的时候,帐外突然跑来一名小卒,进来后立即道伏泉面前行礼道:“禀报中郎,田、易二位将军回营,现正于帐外求见。”

恩?

田猛和易固?

伏泉想着事情,愣神了一会儿才想起兵卒说的是谁,随后道:“令二人入帐。”

“诺!”小卒行礼后,立即出了大帐。

未几,田猛和易固便同行入帐,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文士,看着有些弱不禁风,倒是令伏泉颇为疑惑。

“见过中郎。”田猛三人走近伏泉身前,一同行礼道。

伏泉颔首,随后问道:“所运兵马粮秣几何?”然后看了眼那青年文士,问道:“这位是?”

田猛上前回道:“回禀中郎,此番运粮十万石,另调蜀郡郡兵三千人入军助战。这位是蜀郡太守掾吏王元泰,此番奉命押运交接粮秣兵马。”

等到田猛话语说完,那王谋便随即上前行礼道:“回禀中郎,此乃蜀郡应征兵马粮秣账簿,请中郎查验。”言罢,王谋上前将账簿放于伏泉案前。

取来账簿查阅,伏泉颔首,这次出征他就让益州诸郡准备钱粮人马助战,因为前番萧瑗败北,不止损失兵马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广汉几郡的粮草被他丢得一干二净,损失惨重,府库余粮不多。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争最基本的就是后勤,而粮秣更是重中之重,兵卒没了粮食会饿着没力气,马骡没草料掉了骠不能战斗运输,若如此,未战便已输了五成。

这次出兵平乱,伏泉也只带了半月粮草,他眼看平乱的四郡国府库中粮秣不足大军数月之需,为了后续需要,便下令摊派周边郡县备好一应兵马物资,送往大军。易固和田猛便是他安排主持大军后勤,征集押运粮草的运粮官,而这王谋便是蜀郡主持运送的官吏。

他们送来的十万石粮食对于伏泉十分重要,十万石粮食相当于十万斛粮食,通常情况,千人一日所费也不过六十斛,这十万石粮食可以够自己吃五、六十天了,接下来大军后勤可以无忧了。伏泉不得不感叹蜀地之富庶,天府之国真不是吹的,仅仅几日便可调拨如此多粮秣。查验钱粮账簿无误后,伏泉便挥手令二人入列,帐内在恢复一段时间平静后,又吵闹了起来,还是关于如何进军的问题。

不过,约莫过了半晌,正当伏泉考虑要不要遣散众人,结束这无休止的话题时,刚刚来军里的王谋突然出列道:“中郎何不直入阆中?”

第二百章 平蛮夷计策初定

中郎何不直入阆中?

一语说完,众人皆是为之一震,随即面露惊色,纷纷转头望向王谋,暗道这人意欲何为。

伏泉也是一愣,目光流转在王谋身上,问道:“元泰有何高见?”

王谋回道:“阆中、巴中等乃板楯蛮人聚集之地,如今蛮兵四处作乱,腹地空虚,将军若是进军阆中,何愁蛮兵破江州?便是德阳、葭萌等地蛮兵,亦不愁也。”

四周空气一瞬间冰冷下来,众人纷纷看向王谋,暗道他这计策真是阳谋,蛮人想攻江州也能去攻。因为阆中、巴中等地方,都是板楯蛮兵世居最多的地方,可以说就是他们老巢。若是汉军不管蛮兵如何寇掠四方,一意向他们老巢进发,这些蛮兵家中亲人都在后方,知道汉军动向哪还有心情攻城,肯定撤回老巢,与汉军决战保护家乡。

什么是阳谋?这就是阳谋,无解之谋、谋中之王,其造势、借势、用势,随势而动,暗合天地至理,毫无轨迹可循,如洪涛决堤,人人能见却毫无办法,唯有束手待毙,无懈可击。

若是汉军进攻他们老巢,板楯蛮人无论如何都要回军,与汉军决战,这样汉军根本就不需要一一平定各郡叛乱了,只需要在蛮兵老巢守株待兔便可。只是这样一来,汉军就将面临一个他们始终避免不了的难题,这个难题不解决这一策略就行不通,那便是他们手中的郡兵能是蛮军的对手吗?

帐内的气氛十分安静,众人目光向伏泉聚集,等候命令。未几,伏泉挥手让众人退去,单单留下了王谋,众人心思各异,告辞行礼离去。

不一会儿,帐内就只剩下伏泉和他新认识这位蜀郡郡吏,王谋王元泰,一个只因为一句话就让伏泉对他产生兴趣的人。

伏泉起身向王谋行了一礼后问道:“适才先生所言,余亦认同,然吾军兵士不如蛮兵悍勇,若依先生之计,攻蛮人老巢易也,倘若蛮军一到,恐吾军难克之,先生大才,可有良策教于泉?”

古人看待人才很奇妙,看名声,看能力,要不然就是看对眼,就像伏泉这次一样,他认为王谋一定有才学。为何?因为王谋能在刚刚入了自己大帐不久,仅仅靠着自己手下只言片语的进言,就能分析出自己所遇到的难题,而且能在刚刚入营,自己人微言轻时候,提出众人都不敢想的建议,这份胆魄即使才学肯能平庸,但也是个人才。

王谋脸色一变,未想仅因为自己一时口舌之快,就引起了伏泉的注意,竟然求教自己,不过对方毕竟是自己上官,王谋自然不可能不回话,只看到王谋连忙阻止伏泉动作,然后立即还了一礼道:“中郎不需如此,快快请起,谋乃蜀郡一无名小吏,岂可受中郎如此礼遇?”

“先生有才,泉自当如此,请先生求教。”伏泉当然不会顺着这人话语,真以为他是无名之人,王谋即使不是大才,也不会是无名小吏那么简单,起码也是蜀郡太守亲信心腹之人,在当地有些名声,不然太守可不会将蜀郡三千兵马以及十万石粮食尽数托付于他运输。

“中郎抬爱,大才之名过誉了,依谋观之,大军可不必与蛮军决战,便可一定巴郡蛮乱。”王谋见伏泉如此,无法,只能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伏泉脸色一喜,忙问曰:“先生有何良策?”

“自古平乱,若不得剿,当抚之,如今亦然。谋乃蜀人,久居蜀地,深知板楯蛮人此番谋乱乃非本意,自威宗孝桓皇帝以来,地方吏治败坏,赋税至重,又遭仆役箠楚。过于奴虏。板楯蛮人为求活,嫁妻卖子者无数,甚至自残躯体以逃赋税,被迫邑落相聚以抗地方剥削,中郎若攻其后方,得蛮人亲属家眷,应善加优待,到时蛮军一至,归还其亲眷家属,则蛮军必当感恩。”顿了一顿,王谋突然似乎想到什么,行礼问伏泉道:“敢问中郎,若得蛮人俘虏,中郎该如何处置?”

“恩?”伏泉疑惑,他正听王谋计策出神,被他这番打断,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看了眼王谋,见他不似与自己开玩笑故意停下来问此问题,一番细细思索,随即便明白了他为何有此疑问,便笑道:“先生多虑,余之名声蜀地皆谣言也,‘戾龙’当屠边境异胡,今板楯蛮人与吾大汉子民同言同语,其实和汉民无异。余若擒得蛮人俘虏,自当做择其大恶者斩之,其余众人,无过错者自当遣其归乡,选贤达之人教化,以绝叛乱再生。”

很明显,这位益州蜀郡人应是受到外界舆论谣言的影响,以为自己是个嗜杀成性的人,害怕自己抓了蛮族俘虏就地革杀,所以才有此一问。只是,王谋的想法真是多疑多心了。

王谋见伏泉言语不似作假,心中担心却是少了几成,随即道:“中郎勿怪,‘戾龙’之名天下皆惊,下官恐中郎开下杀戒,否则余之计策难成也。”顿了一顿,他继续道:“中郎若善待蛮军亲属家眷,送其回军,则蛮人感恩,到时遣一善辩之士,多加说服,板楯蛮人世受汉恩久矣,必率众归降,到时巴郡一郡不战而降,岂不快哉?”

伏泉听后眼前一亮,这王谋的提议倒是非常可行的,板楯蛮人本身多数就不是真正要叛汉的,他们之所以从贼反叛,还不是对抗地方那苛捐杂税,自己只要送出自己的诚意,对面蛮人没有理由不降的,毕竟有了朝廷的赦免,他们有了活路,哪会有理由拒绝朝廷的招安呢?

只是,这样一来,伏泉必须要有所取舍了。若是如此,使得蛮人投降,他必须要保证蛮人不再叛乱,不然若是如此的话,他就要重新安排地方的官吏了,如果没有官吏剥削的话,蛮人也不会反抗。

对于蜀地官吏喜欢强行摊派,压榨百姓钱财等情况,伏泉也无法多说什么,这些人都是奉了上官的命令,前来捞钱,捞不到钱则肯定不受上官欢迎。毕竟这些人的上官,买官时都是花了不少钱的,除了不差钱的,其他人如今成为一方封疆大吏,当然要好好捞钱,以补偿自己买官的损失,而板楯蛮就是如今被地方官吏剥削的那类人。

换句话说,如果伏泉不好好治理巴郡吏治,即使招抚了板楯蛮人,时候他们还是会反叛的。现在,伏泉若是想彻底解决蛮乱,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如何整治蜀地的吏治,不然什么都是白搭。

第二百零一章 直捣阆中

王谋的一番话令伏泉沉思良久,最终还是决定用他的计谋,这番做法虽然冒险,但是收效的利益却是最大。不然自己这次平了广汉县蛮乱,其他蛮兵得了消息,此时恐怕早已守株待兔,等着自己军队前去平乱,他不能如此被动,必须占据主动,而王谋的话计策便是最好的能让自己占据主动的计策。

翌日,大军于广汉县外汉军大营集结,伏泉站在临时建造的木制点将台上,目光一一扫过众军,最终停留在新调来的蜀郡三千兵马身上。

看着他们精神饱满的样子,伏泉暗暗点头,看来未与蛮兵交手,这些蜀郡兵倒是不怂,只是不知道一旦两军对战,他们还有多少战力。细细思索一番后,伏泉决定将这支蜀郡郡兵调入自己中军,毕竟蛮兵悍勇,其他与蛮军战斗过的兵马完全有经验,倒不至于抵抗不了,而蜀郡兵马,没有战斗过蛮军,若是被蛮兵搏命般的样子吓到,说不得会全军崩溃,为了将一切隐患驱除,伏泉还是决定保险些将这只军队纳入自己的中军,先在后方接触了战场气氛再说。

“出兵!直捣阆中!”

一声令下,汉军近三万人马出发直奔阆中,向着板楯蛮人的老巢而去。樱红的流苏在他们头顶兜鍪上的随风而起,一队队披甲执锐的兵卒陆续出了汉军大营,虽然精神面貌不错,但总是让伏泉感觉缺了一股劲,一股悍勇的肃杀之气。

阆中,素有“阆苑仙境”、“巴蜀要冲”之誉,是巴郡板楯蛮聚居的主要地点之一,汉军打算先克阆中,之后以阆中为跳板,将巴郡内,例如巴中、充国等板楯蛮的聚居地一一攻克,板楯蛮人知道老巢被汉军抄了,不愁他们不回军救援,毕竟他们的妻儿老小全在后方。

汉军一路平稳前进,不快不慢,同时伏泉令人四处放话,言道汉军欲直入蛮人后方,大军一路招摇之下,数日后便到了充国地界。

充国县,地如其名,先秦时候便是古充国的地界,与当时的巴国打的难解难分。后来古蜀国和充国结盟,两国共同侵犯巴国。巴国向秦国求救,秦惠文王派著名谋臣张仪、大夫司马错、都尉墨獾等领三十万大军入川援助巴国,秦、巴联手,先后灭掉了充、蜀两国,之后,秦国背信弃义,趁巴国庆贺一统之际,顺手灭掉了盟友巴国,统一了巴蜀之地。后来,秦国依仗“天府之国”作为经济大后方,国力日渐强盛,又取得了长江上游有利地势,为日后扩张进攻楚国打下了坚定基础。

这些暂且不提,充国境内板楯蛮人较多,因为先秦时候充国时常受到阆中的賨人的骚扰掠夺,賨人便是板楯蛮的祖先。他们从小生活在川东大山里,擅长奔走与猎射,却不会种粮食,每到秋收粮食时,居住在山里的賨人就会集结人马,前来掠夺秋粮食,带回大山里过冬,充国百姓苦不堪言。后来,充国设计抵抗賨人成功,賨人迟迟劫掠不到粮食,最终没有办法投降充国,从此賨人也成了充国人,掌握了农耕技术,慢慢被同化了同文同语。

如今板楯蛮叛乱,充国县里的蛮人在听到汉军主力集结向充国进发后,纷纷北逃,逃往充国紧邻的阆中地界。伏泉带兵赶到时,充国除了被劫掠一空,任蛮人肆掠完的县城,也就是满脸悲怆,等待王师救援的汉家百姓而已,一股苍凉的气氛油然浮现在汉军兵卒面前。

命手下文吏出榜安民,取出兵粮救济县内百姓,蛮兵使出了坚壁清野的政策,县内几乎一点粮食都不剩,幸好蛮人还有良心,可能充国也是他们的聚居地,是他们的家乡,所以只是劫掠走钱财物资,没有大肆破坏。

伏泉想来,若是板楯蛮离去时破坏了充国的所以水源,再一把火将充国县城烧毁,恐怕自己这三万兵马,还没到阆中就要撤退了。没了水源,充国县城又成了一堆废墟,充国一县就成了鸡肋,驻扎此地根本没用,反而要担心大军缺少淡水的可怕后果。

入了县城,伏泉再次严明军纪,令手下诸将管好自己的兵卒,违纪者斩,又令人整修城池,这才入城。州事劳顿几日,先让兵卒休整,积蓄体力,这样出兵才能万无一失,只能事先派出的斥候传来消息,便可兵伐阆中。

两日后,斥候来报,阆中有似乎蛮人数万,多为老弱妇女,能战蛮兵不多,具体数量不明。伏泉得了消息,当即大喜,下令出兵阆中,独留徐晃为主,田猛、易固为副,统蜀郡郡兵三千镇守充国县,同时护卫己方粮草。

因充国与阆中距离近,所以充国县被伏泉定为大军的屯粮所,毕竟是一县县城,城池高大,防守的好地点,而且又有徐晃这已经慢慢展现出他后世魏之“五子良将”的风采了。至于蜀郡郡兵,伏泉最终还是没有带他们出征,几日观察,这些人防御有余,真要出城与蛮兵野战,还是差了几分火候。

军队出城一日,将要走进一处不知名山林中时,前方气氛便微妙起来。作为大军先前的关羽遣斥侯来报,前方两侧林中,似有敌踪。伏泉不敢怠慢,便命全军戒备,集中精神,慢下速度,缓缓结阵而行。

行不多时,果然便有小股蛮人呼喝怪叫着在两侧树林出现,然后弩矢、羽箭、竹矛便不要钱似的,一阵阵的如雨抛下。每次蛮人忽然的在大军左右闪现出来,汉军军阵便不由的出现一阵骚动,幸好有军将随后约束众军,不然说不得汉军会就此大乱。

蛮人如此出现十数次,大军走走停停,这才安然过了山林,伏泉看着后方此时早已没了人影的山林之地,嘴角翘起一丝微笑。看来阆中的蛮兵部队不会太多,不然这些蛮人为何要用“游击战”呢?还不是为了拖延自己行军的速度?

太祖建兹武功,而时之良将,五子为先。……未如张辽、徐晃之备详也。

摘选自《三国志》

第二百零二章 施计诱蛮伏杀之

一路北行,蛮人依旧断断续续的派出小股部队,不断骚扰汉军,弄得汉军大军行动非常不便。伏泉越发确定这些蛮人只怕就是来打探消息,探查汉军虚实,拖延汉军行进的。

汉军若行进,小股蛮人就不停骚扰,汉军若派人来迎战,他们就逃跑,想驱逐他们也驱逐不了,就像牛皮糖一样缠着汉军,真是难缠。

又一次驱散了前来骚扰的蛮军,伏泉眼看天色已尽日落,观察了周围地形后,命大军在东北一处空旷地点扎营。

夜晚,月明星稀,汉军大营中帐里,伏泉手握一本《左传》细细阅读。为将者不可不知书,匹夫之勇无足尚也,后世范仲淹曾赠狄青《左传》一书,并告诫狄青的这句话,伏泉穿越前便一直十分赞同,他认为良将和猛将的区别便是在此。

换句话说,优秀的将帅去除其本身的先天性的优越条件外,便是他对于战争的理解和感悟,而理解和感悟除了一次次大战中吸取经验教育,慢慢成长以外,便是从书本中汲取知识了,前人整理的战争经验无比宝贵,天生的名将一定有,但没有后天的学习只会浪费他的才华。

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见王谋从外而来,一番行礼后,便听他道:“蛮人这般袭扰,必然有诈,中郎当戒备之。”

伏泉一愣,放下《左传》笑道:“元泰多虑,蛮人多乃粗鲁勇夫,今吾两万余大军云集,彼辈精兵未至,蛮军兵少,有何惧之?”

王谋听后连忙回道:“中郎切不可轻敌,蜀地多山,蛮人自幼长于山林之间,过山林小道如履平地。其若有一部不走大路,而从山间小路行走,避开吾军耳目,敢问中郎,如何知晓敌军未至?”

“这……”伏泉眉头紧锁,王谋此言真是提醒了自己,若是这帮蛮人并不是拖延自己,而是为了监督自己,等待自己军队露出马脚,再突然袭击,这并非不是不可能的。

一时间,伏泉只觉得自己背后冷汗迭出,一股不安的气息涌上心头。端正了态度,连忙起身向王谋行礼,然后问道:“泉一时不察,险些酿成大错,请先生指教。”

“中郎且听谋一言,余有一策,可知蛮人所图。明日中郎当如此,吾军以疲军诱之,若蛮人真有所图,则如此为之……”

两人商谈完毕,伏泉随即招来帐外亲兵,令其传令众将集结。夜幕深深,汉军大营突然一阵骚动,各部将帅都被紧急召集去往中军大帐,之后众人在伏泉的中军大帐里商谈良久,一场军事会议这才结束。

翌日清晨,汉军大营里,嘹亮的号角声响遍了军营,一队队汉军兵卒在各部司马的带领下,继续进发。

大军以军队最快的速度,一路疾行,伏泉命军队完全不管沿途侵袭的小股蛮人,只要不是近身接战,一律无视。一日行军,行了快一百里,军中卒士叫苦连天,边骂边走,等得扎营,天色已黑,士卒们已经是疲惫不堪,一个个的甲卸了,武器随手扔到一边,躺在辎重上直喘粗气,有军官拿脚来踢,也是懒懒的一动也不动。

望着东北方越来越近的阆中,伏泉回身遥望四周寂静的山林,眼中露出一抹讥笑,心中思索万分。

这夜,汉军营地与往日的嘈杂不同,精疲力尽的兵卒再也没有闲心嬉闹,纷纷回营休息,就连被派出四处巡查的兵卒,也是一脸疲惫,半点精神都没有。汉军大营的这一切,都被黑夜里,营地外的无数双眼睛看在眼里。

半夜,营中灯火俱寂,汉军营地里呼噜声震天,懒散的巡逻兵卒也看不到人影了,整个大营一副戒备放松的样子。

营外,黑夜里突然窜出无数人影,一支蛮军已经悄悄趁着夜色摸了过来。到了一箭之地,蛮人头领看了看寂然无声的大营,把手一挥,喊道:“杀!杀光汉人!”

顷刻间,黑潮涌动,无数蛮兵奔到营前,大声怪喝道:“杀!杀!杀……”只是等他们奔入营中四下纵火,打算大开杀戒的时候,才忽然发现不对,汉人营地这怎么这么安静?就算和猪头一样全睡死了,他们这么多人杀了进来,动静这么大,汉人起码也该有点反应才是?

“龚世伯,汉人狡诈,是不是中计了?”罗战连忙跑到一位中年长者面前说道,他前番被伏泉击败败逃,便带残军向北直奔葭萌准备和那里的蛮人汇合,路上也顺道劫掠了梓潼的一些地方。

这次听到伏泉要带人攻阆中,想到了他在阆中的亲属家眷,罗战心中万分焦急,便火速带人赶回阆中,而在路上遇到了同样带兵回援的龚苏,便和龚苏一路同行回阆中,这次夜里袭汉人营地只是半路他们看汉人似乎小觑蛮人,便打算趁其不备,劫他们营地。

龚苏四处观望,忽然大惊,一种危险的感觉自心底窜起,那是他在山林中与野兽搏斗才有感觉,随即对身边的罗战道:“事有反常……”他刚想大呼一声“撤”,便听周围一通鼓响,号角不断,汉军营寨四周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接着无数的箭雨弩矢便向着蛮兵军队落了下来。

顿时营中无数蛮兵惨叫连连,死伤一片,他们多数都没有甲胄护体,又密密麻麻的拥挤在汉军营寨里,此刻完全成了活靶子,根本不需要瞄准,黑夜里无数的箭矢快速的夺取他们的性命。

望着身边部下勇士一个个倒地,龚苏目眦欲裂,拿着虎纹长矛胡乱挥舞,边挡箭边喊道:“汉人阴险,事不可为,不要恋战,撤!”

话音落下,无数蛮族勇士立即转身逃离,往营门冲去,而在他们前方,关羽、黄忠正带着伏泉中军的四千精兵陈兵以待,他们将是此番设计伏击最重要的一环。

仲淹尝以《左氏春狄》授公,以谓:“为将者不可不知书,匹夫之勇无足尚也。”公于是自春秋、战国,至于秦、汉以来成败之迹概而能通。

摘选自《狄武襄公神道碑》

第二百零三章 莫要负隅顽抗

大营外汉军快速赶到,堵在营寨门口,令蛮军措手不及。令手下兵卒快速准备一番防御器械后,关、黄二人持戟而立,身后四千精兵手持兵戈,列阵以待,烈烈寒风中,透着一股沉寂的嗜血,蛮人若想逃离此地,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

“盾兵上前,长矛兵后之,其余人等列于两侧阻击溃散蛮军。”

遥望前方汹涌而来的蛮军,关、黄二人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了两人的决定,大声命令着属下四千兵卒。

对面,蛮军七千余人愤怒呐喊着,四周快速射来的箭矢不断吞噬着他们的生命,此时蛮人阵型已乱,手中木盾护得了前面,护不了后面,遭受打击颇大,不撤离汉军大营,他们唯有死路一条。

先撤到后面的一队蛮人冲到汉军营门处,发现营门前不知何时已被堆满了鹿角拒马,简单凌乱的堆放在面前,牢牢的阻断了蛮人逃跑的路线,前面又有数千汉人列阵以待,脸色顿时大变。

带人撤退的罗战眼见这一幕,咬牙切齿,汉人真是太狡猾了,自己清理这些鹿角拒马不知要多久,前面又派人堵截,要知道他们现在多撤退一刻,就会有更多的蛮人死亡,可是此刻他们能如何,不按照汉人的意愿,他们可能都会被空气里的乱箭乱矢射成刺猬。命众部曲把这些砍断推开,罗战方才带人冲出营。

“杀!破了汉人阵型,吾等才有活路。”罗战大喊道,他身先士卒,带着蛮人向关、黄二人所率军队冲来,他深知若不能及时突破汉人包围圈,自己这七千余蛮军将尽数葬送此地。

黄忠冷眉注视前方重来的罗战,大喝道:“蛮夷小儿,受死!”说完挥戟便向罗战袭来,破空之声凛然而出,对面罗战眼神一凝,连忙举剑硬抗。

只是,轻巧的短兵器终究与沉重长兵器相斗会吃亏很多,罗战衣袍被划出一道伤口,虎纹长剑抵挡了那凌厉一击的大戟,硬生生将长戟挪开,剑身都在不住的颤抖,发出“嗡嗡”的声响,眼看是脆弱之极。不过,即使如此,罗战也不能后退,因为后退他肯定就死,只见他大喝一声,再次奔向黄忠。

“哼!螳臂当车,竖子再吃某一戟!”黄忠眼露不屑,他看到罗战吃了他一戟后,竟然还要再攻,当即又是一戟挥去,这一次罗战却没有那么好运了,只见他用来抵挡大戟,为自己躲避黄忠这一击的长剑,应声而断,接着那大戟的余威带着一道劲风杀向了罗战,“嘭”的一声,罗战被击倒在地,死活不知。

“罗战!”蛮军后方的龚苏眼看罗战倒下,肝胆欲裂,挥动着虎纹长矛大喊道:“杀!杀光汉人!”此刻已然顾不得查询罗战生死了,先灭了眼前汉军,逃离包围才是正途。

随着蛮军疯狂涌入、关、黄二人所帅四千精兵顿时压力大增,人在临死赶到危机时都会爆发出巨大的活命意识,更何况是这些自幼长于山林之间的蛮人。不过,除了关、黄那四千兵马外,其余汉军却是不管蛮人如何反扑。

一方面,蛮军并没有向他们进攻,几乎毫无压力,另一方面,他们深知,在如今这个包围圈里,只要不断的杀伤蛮人的有生力量,这一战他们肯定会赢。虽然他们个人勇力可能不及这些在山林里可与野兽相搏斗的蛮人,但是他们的战争意识和直觉都在,怎能不知现在场中形势该如何应对。

此刻的蛮人如同待宰的羔羊,突袭不成反被埋伏,时间短暂,蛮军即使想结阵防御都没时间,一眼望去,毫无阵型可言。汉军只需要不断拼命的射出箭矢,也不要讲究精准,只要范围覆盖蛮军便可。

汉军用汹涌的箭矢一步一步逼迫着蛮人的行进空间,将蛮兵完全挤压在关羽、黄忠所帅兵马之前。直到数轮之后,弓手力歇,臂膀一点力气也无,弓箭才停了下来,只有射击时间较长的弩矢在不时攒射,不过效果已不如刚才那般明显了。

这时汉军大营里,蛮人倒地者已有两、三千数,剩下的几千人也多数带伤,他们不要命得向着关羽、黄忠二人所率军队猛攻,寻求活命。

不过,关、黄二人手下四千兵马,毕竟是从四郡国兵马选来的精锐,又被狠狠操练了一段时间,纵然近身相接不如蛮军,但现在用堂堂正正的严密阵型,防御毫无章法进攻的蛮军,这些郡兵精锐再如何也可以坚守得住蛮人进攻。须臾之间,前番不断给汉军致命打击的蛮人不再如往常般神勇无敌,他们前有来敌,后有弩矢,即使弩矢无眼也伤及到了和蛮军纠缠的汉人,但最终还是被包围的蛮人伤亡更重。

冷兵器时代,两支军队交战,抛开其他因素,类似权谋、奇计,双方都以乱战为主等因素,最终决定胜负的就是军队的阵型不乱,士兵靠着坚强的意志力和果决的执行力,完美的团结配合起来,将所有来犯之敌全部阻挡。

眼见身边族人倒下者越来越多,龚苏心胆俱裂,不停骂着汉人卑鄙无耻,大致瞧了一眼自己部族勇士,十停中已然去了一半,脸色悲愤不已。但此时不是他感伤的时候,只见他喊道:“结阵!结阵!用弩射死汉人。”

龚苏这时的命令已然迟了,不说场中情势不能,便是他的下属蛮人,此刻慌乱,将他们的散漫本性暴露了出来。虽然龚苏命令下了,但是响应者寥寥无几,更多的蛮人都想着与汉军肉搏,冲出包围圈,人性的自私在这一刻充分的暴露出来。

未几,蛮人后方鼓声隆隆响起,无数汉兵突然出现,举着长矛杀了过来,遇见蛮人便刺,几个对付一个,不一会,遭受前后夹击的蛮人又倒下无数人,眼看形势已然明了了。

“降者不杀!莫要负隅顽抗……”

“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摘选自《庄子·人间世》

“有众逐虎;虎负嵎;莫之敢撄”。摘选自《孟子·尽心下》

第二百零四章 困兽犹斗 况人乎

汉军大营,形势突然间向汉军倒戈,一片大好。似乎数不清的叫喊声团团围住犹如困兽的蛮人。

“放下兵刃,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

先是一声,然后两声,接着无数声,周围汉军兵卒一齐大喝,仿佛四野之中炸起了一道道惊雷,充斥着四周。

被围困的蛮军此时出现了混乱,一部分蛮人不知如何是好,手中兵器摇摆不定,该放下还是继续战斗,他们面面相觑希望从同伴脸上找到答案。

随着周围的叫喊着愈演愈烈,终于有蛮人受不住那无形的压力,扔下了手中的兵器,有一就有二,只听到连续“嗡嗡”的声音,那是兵器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多的蛮兵眼看无望,出路越来越少,开始选择了投降。

人都是从众心理占大多数的,真正能一直坚持自己心中想法,一点儿也不动摇的人太少太少。很快,场上能战斗的蛮兵有一半多都选择了投降,他们丝毫不顾及自己首领那愤怒的脸色,多数人都是为了生存而活着,他们之所以反抗汉朝,参加叛乱,也是因为吏治败坏,他们生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反抗,如今被汉军包围,既然有投降的机会免遭杀戮,当然选择此时对他们来说最有利的生存方式。

眼看着周围自己族人投降的越来越多,龚苏怒视他们,却骂不出来,人都有选择活的权利,龚苏又能如何强求他们呢?

“大兄,大事不济,吾等降乎?”身边龚苏一族弟跑来问话道,他叫龚荣,看他模样,此刻若不是龚苏是他族兄,他降了会对不起龚苏的话,说不定他早就降了。

“汝……”龚苏看着族弟大怒,可是嘴中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本想斩了自己这族弟,自己带人冲杀,可是转身望向自己身旁已过半数投降的族人,脸色铁青不已。便是自己那剩下的半数人,恐怕也是因为自己面子,大多数人才到现在也没投降,不然此刻还能坚持的也不知道还有多少。

战争最难以逆转的莫过于绝望,龚苏看了眼身后那些相识的族人,看到他们投降的人脸上的一股羞愧,看到没投降的人脸上的迷茫,整个蛮军都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兵无战心,莫过于此。最终龚苏轻叹了一句,谓左右道:“若怕死,尔等了汉人吧……”

龚苏语音透着浓浓的落寞,令人不舍,他虽说比话,但并未当下兵器,可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人却不会顾及他如何坚持。只见剩下的一批蛮人,又有大多数在龚苏话语落下后,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连他的族弟龚荣也不例外。

未几,整个蛮军队伍里,就只剩下龚苏和他身边近百人依旧紧握兵器,不肯放弃。他们怒视前方汉军,眼中冒火,似乎打算做垂死挣扎一般,空气里透出一股浓浓的悲壮气息。

伏泉持剑在中军后,眼看场上情形如此,对面近百人似乎还想反抗,心中忿怒,不顾手下众人阻拦,快步走到汉军军前道:“对面蛮人首领为何不降?欲战乎?吾大汉天兵数万在此,尔等与困兽无异,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困兽犹斗,况人乎?”对面随即回了一句大喝,令得汉军知道此语意思的将帅兵卒脸色一变,纷纷转头望向自家主帅的反应。

此时的伏泉也是脸色不善,本来他说此话是想最后警告那些顽抗不降的蛮人,如今大局已定,莫要负隅顽抗,可是没想到对面的人直接给自己一句《左传》中的话反讥,可谓是赤裸裸的打了自己的面子。

忍了心中怒气,伏泉又喊道:“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板楯蛮反叛乃不忠不义之举,君莫要执迷不悟,本官以命作保,君若降之,必不报复,不然……”

“汉将休提!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斗,况国相乎!今不降唯死而已,苏无悔也!”

那边龚苏又是引用《左传》一句话,打断了伏泉劝服龚苏的言语,也逼得伏泉心中怒意更重,这人真是太不识抬举了,自己百般劝诫,对面全然不接受,而且言语反将自己,已然是萌发了死意。

野兽身处绝境,被围困还要挣扎、搏斗,更何况人呢?人身处绝境也要拼命抵抗,这一刻伏泉心中杀意愈显,对面的蛮人首领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话语中不屈反抗意思明显,自己能容得对方如此放肆吗?

“不自量力,来人!”伏泉刚说出一句话,还要在说剩下的“杀”字时,身后的王谋突然大喊道:“中郎息怒,此事不可!”

自己话语被打断,任何人都不会高兴,伏泉本欲发怒,可看劝诫之人却是王谋,心中一顿,王谋的能力经过今夜伏击已经得到认可,如今自己正缺谋士,当然得尊重,不然自己因此失去一名谋士,却是不值当。

君择臣,臣亦择君,自古礼贤下士的人都是成功的典范,伏泉当然不会因小失大,所以他稍稍平复心情道:“先生何意?乱贼不降,必灭之,如何不可?”

王谋道:“中郎听谋一言,那蛮人将领颇识经学,必乃蛮族有名望之人。今中郎灭之,日后如何降服蛮族,而若降服此人,他日平蛮必为一大助力,中郎乃朝廷命官,岂可因私怨而坏大事乎?”

“这……”伏泉一怔,脸露诧异,未想王谋竟有这番道理,细细思索觉得有理,心中顿时犹豫不决。

对面的蛮人首领能用《左传》之语回敬自己,显然在蛮族有一定地位,为何?毕竟板楯蛮七姓贵族,能识字读书的也不多,毕竟他们长于山林之间,也不太需要学习汉人经学,而自古有学问的人在各个群体都有一定地位,自己如果能降服此獠定然对自己有利,可是对面话语如此决绝,自己能降服他吗?

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斗,况国相乎!摘选自《左传·宣公十二年》

困兽犹斗,况人乎?摘选自《左传·定公四年》

郑、息有违言,息侯伐郑。郑伯与战于竟,息师大败而还。君子是以知息之将亡也。不度德,不量力,不亲亲,不征辞,不察有罪,犯五不韪而以伐人,其丧师也,不亦宜乎!摘选自《左传·隐公十一年》

荆甚固,而薛亦不量其力。摘选自《战国策·齐策三》

孔文子之将攻太叔也,访于仲尼。仲尼:“胡簋之事,则尝学之矣;甲兵之事,未之闻也。”退,命驾而行,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文子遽止之,曰:“圉岂敢度其私,访卫国之难也。”将止,鲁人以币召之,乃归。摘选自《左传》

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摘选自《晏子春秋·霸业因时而生》

悉召见故人与饮食诸尝有恩者,皆报复焉。摘选自《汉书·朱买臣传》

第二百零五章 孤身说降心意绝

夜风阵阵,数万人围聚的汉军大营里,伏泉看着对面的蛮军沉思不已,终于他还是做出了决定。

伏泉问身边的王谋道:“如今那蛮人首领已生死志,先生可有妙计,降服此人?”

王谋听后身形一正,面容肃穆,向伏泉行礼道:“请中郎下令,令谋前往说服此人。”

一语说完,伏泉大惊,他怎么能让王谋身临险境,此时对面已生死死志,若是劝服不住,与汉军鱼死网破,大开杀戒,那么自己这刚刚结识不久,能力不俗的谋士岂不是有性命之忧?伏泉绝对不会看着王谋送死,连忙阻止道:“先生不可,此去若有不测,恐祸福难知,岂可轻易劝降?”

“中郎勿劝,吾意已决,莫要相阻!”说完,王谋便挤开前方的汉军兵卒,直奔蛮军阵营而去,伏泉想阻止却未行动,阻止又如何,若说蛮人生了死志,那他这个要去劝降蛮人的人又怎么不是生了死志呢?只能下令手下众人,保护好王谋。

黑夜里,王谋离去的身影在火把和月光的照耀下,带着一副毅然的决绝模样,走进了蛮军阵里。

“来者何人?”前方两个蛮兵见道汉军来了一个文士模样的青年,连忙手持兵器上前喝道,一点也不顾忌四周持弓弩对着他们的汉军,他们丝毫不怀疑,如果他们对这青年动手,四周汉军的弓弩便向他们射来。此时双方距离很近,只有几十步而已,这种距离对于精锐的弓弩手而言,完全可以在有准备的时候做到对目标的精确打击。

“蜀地闲人,特来与蛮军首领一见。”王谋一点也不惧怕蛮兵手中的兵器,谈笑自若的介绍自己,并说了此行的意图。

龚苏看到对面汉军来了一个青年,也是疑惑,不过他自诩为蛮人隐士,对王某的儒袍装扮十分有好感,再加上王谋天生自带的仪容风范,让他更加喜爱。龚苏思索一番,便令人放行,然后对王谋用汉人礼仪行礼道:“不知先生谁人?此来见吾何意?”

看着对面这蛮人首领如此知汉人礼仪,王谋心中更是诧异,暗道此人不简单,轻松自然的行了一礼,浑然不在乎此时命处险境,令人暗中佩服其胆识。只见王谋悠悠道:“余山野粗鄙之人,汉嘉王元泰也,见过首领。”

话语落下,龚苏惊护道:“莫非王谋王元泰乎?”随后自觉失礼,连忙行礼回道:“龚苏见过高明,不知高明从蜀郡国而来,所欲何为?”他虽生于巴郡阆中,但自幼随一隐士习学经书,对于天下名士向往不已。王谋在蜀郡大有名声,年少便是才名显现,他也是常闻其名,神交已久,如今龚苏听到王谋名声,有此反应也不足为奇。

“伏羽林奉旨平叛,命益州诸郡备齐钱粮兵员,不才为蜀郡小吏,有幸得太守令押运钱粮兵员。”

“适才失礼,请高明见谅,如今两军交战,苏不欲先生受兵戈之苦,高明还请离去。”龚苏说完,随后便对左右道:“来人,送……”

“且慢,龚将军听吾一言,自太祖高皇帝后,板楯蛮人便为汉民,世受皇恩,今起兵叛乱,实乃无奈之举,如今蛮人已无退路,唯降可生,将军有德义士,岂可坐看两军相杀?”王谋眼见这龚苏似乎根本没有和他谈话的意思,心中明白这蛮人首领已经知道自己是来劝降的,故意不想和自己谈判,派人打发自己走。但他此行早有打算,不劝降蛮人,便不离去,男人生于天地之间,但求无愧于心,因此立即打断龚苏话语,也不管他脸色,直接把自己心中的话一溜烟的全部说了出来。

自己话语被打断,龚苏已明白自己想法被王谋打断,听了他的言语后,龚苏回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汉朝无道,苛政不断,长吏乡亭更赋至重,仆役垂楚过於奴虏,此于开国太祖高皇帝所诺天壤之觉也。吾族人为此嫁妻卖子者,自残躯体者比比皆是,吾族唯邑落相聚,决心叛汉,非欲谋中国神器,以图不轨,只为存亡断续而叛。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今汉失德无道,吾族唯起兵耳,何有他法?”

龚苏的话说得很明白,板楯蛮族因为汉朝的更赋收税越来越多,非常重,他们族人已然负担不起,卖妻子儿女来交赋税的太多,有的甚至直接自残身体,以逃避更赋,这和他们祖先当初汉朝开国皇帝刘邦所许诺的是天壤之别,他们能不反叛吗?

更赋是汉代对百姓所课的力役,到东汉后相当于一种代役税,一人每年出三百钱便可,看似不多,但别忘了这只是交给中央政府的,地方盘剥的可没算进去,而且这笔钱其实板楯蛮人一人只需要一年出四十钱便可。这也是东汉立国以来的弊端,自西汉迁陵制服被废后,汉朝的地方控制力急剧下降,地方多为世家豪强把持,地方吏员多从他们之中选拔。

这些世家豪强若是有品行操守还好,若是没有,那么当地百姓所受苛捐杂税的苦痛可想而知,中央政府有的没有的税收,统统的都会摊派在百姓身上。

王谋身为蜀人,自然听过蜀地官吏苛捐杂税的事情,毕竟在皇帝开设西邸正规化买官卖官前,卖官鬻爵者大有人在,这些人里家境好的花钱买官倒无所谓,但家境不好或者本身就十分贪婪者当然得到官位后要大肆剥削。加上汉羌百年战争,在桓帝时国库早已打空了,加税收税已成必然,两相结合下,立马就给了地方一些毫无操守,品行贪婪的官吏上下其手的额机会,板楯蛮人一人一年再也不可能出四十钱那么简单,可能是四百钱,也有可能是四千钱……

不过,龚苏的话有一点让王谋抓到把柄,因为其言语都是汉朝失德无道,苛政导致叛乱,联想到其人深受儒家经学影响,也是知礼守礼之人,心中一丝明悟,只见王谋坦然道:“蛮人更赋日重,乃地方苛吏所为,大汉久待板楯蛮厚恩,岂可轻弃?前番朝廷不知情由,派兵征讨,方致如今局势。今朝廷选派良员,为求与蛮同好,昔汉室开国,羌人侵蜀,多乃板楯之功,汉室岂会轻改祖宗之信,望君念汉蛮百年情义,解除兵祸,不然生灵有倒悬之急,君心何安?”

“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故人乐有贤父兄也。”摘选自《孟子·离娄下》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摘选自《孟子·公孙丑下》

“其为不同,已有天壤之觉,冰炭之乘矣。”摘选自晋·葛洪《抱朴子·内篇·论仙》

第二百零六章 入阆中

王谋一语说完,龚苏面容一怔,他自然不会认同兴动刀兵可以解决蛮族所面临的祸事,板楯蛮人起兵反抗汉朝,反抗的是苛政,是地方官吏对蛮人剥削。

若真如王谋所言,朝廷真的派人善待蛮人,龚苏一定会放下兵器,带领自己部下投降,毕竟除了战争疯子,没人会愿意参加战争。

“此话当真?”龚苏脱口问道。

“伏羽林若非仁厚之人,岂会拖延至此?”王谋连忙道,其实他自己心里都不确定伏泉是否真的仁厚,毕竟伏泉有屠俘的例子在先,然而按他观伏泉这些日子所为,应该不像是骗人之人,而且此时先将蛮人劝服才是当务之急,所以根本不管事情真假。

龚苏将信将疑道:“高明所言,吾亦信之。然伏羽林‘戾龙’之名,吾甚疑之,若其诱降,吾等何以信之?”伏泉屠俘的事情板楯蛮各个首领几乎都知道,毕竟他是汉朝派来平叛的官员,在被任命后,蛮人便四处打听他的消息了,虽然可能不全,但是像屠杀俘虏这种事情可是早已在蛮人中传播开来,而像他们如此不顾一切救援阆中,不也是因为害怕伏泉屠杀妇孺才撤军返回,因此龚苏不得不问。

“鲜卑乃塞外胡人,不服王化久矣,岁岁寇边,伏羽林屠之乃报三边百姓血仇,今板楯蛮乃大汉子民,因势所迫,起兵反叛,伏羽林怎会诱降以屠?况君麾下唯百人也,伏羽林若欲屠之,何必派余前来?”

“这……”

随着王谋一番辩论,龚苏哑口无言,形势比人强,正如王谋所言,自己早已没了翻盘的希望。伏泉如果要杀他们,直接一波箭雨矢雨,自己这百人早就身死,哪有机会和王谋在这墨迹?所以,最终龚苏还是放下了兵器,然后回身看了眼后方依旧陪自己坚持的百人,粗粗喊了几句“放下兵器”之类的话语,规劝了众人,大营里剩余的抵抗者这才弃了兵刃,随他一起投降。

看着蛮军众人纷纷解械,位于汉军身后的伏泉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命麾下兵士收降蛮人,分开处理,同时吩咐切记不可言语辱及,甚至动手打骂蛮兵,如今蛮兵刚刚投降,他可不想出什么乱子,再生事端,要知道这些人可是王谋所献收服蛮人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

未几,汉军大营里,在各将领的指挥下,汉军兵卒清理尸体的清理尸体,收押蛮兵俘虏的收押俘虏,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顿时便忙碌了起来。

耳边脚步声阵阵入耳,便见龚苏随王谋慢慢走来,大营火把下,对方一脸血污格外清晰,身上穿着板楯蛮人惯有的服饰,此刻恐怕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位蛮人学了不少儒家经学吧。

“山野粗鄙小民见过将军。”龚苏话语带着恭敬的向伏泉行礼道,不过他的神情却一点也不恭敬,反而戒备异常。

伏泉一脸笑意道:“先生大才,余甚敬之,板楯蛮人被迫反叛,乃无奈之举,今先生率众来降,余甚喜之,先生不比拘谨……”

龚苏听了伏泉言语,见其不似作假,心中稍安,之后两人简单交谈一会,期间龚苏请求伏泉医治适才大战中伤重蛮兵,伏泉应下,下令按他要求行事,这才命人将龚苏带走,安排他休息。

有些事情不需要立即询问,既然已经收降了龚苏,询问的话来日方长,不必计较太多。

两日后,大军逼近阆中,这里多山,是板楯蛮人长居之地,适合他们经常入山林搏斗。汉军依旧兵不血刃的入了阆中县城,城内此刻只剩和充国一样,被洗掠一空嗷嗷待哺的汉家百姓,其余蛮人一个都没有见到。

派出斥候打探得知,自从那也龚苏夜袭汉军大营失利,蛮军全军覆没,或死或降,阆中剩余的数万板楯人,便惊恐不已。他们多是老弱妇孺,能战之兵也就两三千人,防御阆中县城明显吃力。为了保险起见,害怕若是城破,拜伏泉“屠夫”的名声,蛮人害怕族人被伏泉屠杀,纷纷带着一切可带走的东西遁入山林,躲避汉军。

阆中县官署里,原本简朴庄重的官署此刻显得破败无比,据说原先的县中官吏,因为剥削蛮人甚重,都被蛮人在暴乱时,随着城池攻破,人也身损,家族也被蛮人愤怒覆灭。相比之下,城中那些只是被劫掠财货,并无性命之忧的汉人百姓还算是好的了。

下令出榜安民,兵卒整修城池,同时分拨军粮给城中百姓过活,伏泉便召集众将议事,莫看如今收复了阆中,可这也只是一座空城,四散的蛮兵正不断回援阆中,粗粗估计约有四五万人前来。

这次叛乱蛮人可谓是举族叛乱,不管老弱,只要能拿起兵刃的,都响应叛汉,能有这般兵力规模也是应该。汉军经过几番激战,死伤甚多,兵力也只剩两万出头了,特别是伏泉引为心腹的那四千精兵,那夜阻击龚苏率领的撤退的蛮军,死伤近半。

不过,蛮人若来仅仅是守城的话,伏泉凭着坚城还是可以固守的,但仅仅是固守,对他而言也是无用,他要的是平定蛮乱,不平定一切都是无用之功,

官署大堂里,伏泉麾下一应文武齐聚一堂,此时讨论没有其他事情,便是如何解决当前局势,可是下面众人窃窃私语了好久,也没有个办法。

蛮人躲于深山之中,汉军若要讨伐倒是简单,只需要将山林围起来,派兵马慢慢剿灭便是,一步步缩小他们的生存圈子,自然便可以逼出来他们,除非他们想一辈子躲在山里。

当然,若是不想凭白增添伤亡,或是想要省事,还有个更加简单的法子,那就是将山林围起来,直接防火烧山。在如今这深秋季节,天气干燥之下,一点火星加上一些凉风,足以能让整个山林弥漫在烟雾之中,到时那些蛮人想要活命,就只能逃出山林而已,别无他法。

第二百零七章 终平乱

一番讨论,伏泉最终也没有决定派兵剿灭山林里躲避的蛮人,因为在议事期间,龚苏自告奋勇提出只身入山林,劝降投降蛮族的想法。伏泉思索了一番,在手下众人苦苦相劝下,还是同意了他的行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龚苏真要骗自己,难道不担心那些随他投降的蛮兵的性命吗?

在得到伏泉“诛大恶者,不涉及无辜”的承诺后,龚苏就此出了阆中县城,向着阆中的崇山峻岭中走去,山林之间略显深幽,不知里面藏着多少逃离的蛮人,在观望着阆中县城。只是龚苏去山林毕竟需要时间,也不知多久,或许一日便可劝降,或许两日,或许十日,或许半月,但阆中县城外蜂拥而至的蛮族大军却不会等他。

三日后,一只约两万人的蛮军便驻扎在城外二十里,大概是伏泉数次击败蛮军,令他们不敢大意。他们不再散漫,轻视汉人,反而规规矩矩,认真建造了一座防御不俗的营寨,让本来有意派兵偷袭的伏泉,打消了自己的打算。自古偷营成功,多数都是以有心算无心,蛮人再如何,在听到他们数次被伏泉击败的消息,也不会再粗心大意了。

随着陆陆续续的蛮军到来,蛮人军营规模越来越大,斥候粗略估计已有四万余人,想来这是蛮军的大致数量。此时整个阆中城内外都陷入了一股短暂的宁静,谁也不敢轻易打破这种和谐。

城内的汉军一方面在等龚苏出山,另一方面却是不敢进攻蛮军,经过数番战斗,没人敢小觑那些蛮军,更何况此时汉军人数也不比蛮人多了,谁敢妄动?当然,汉军陷入两难之地,此时城外的蛮军也是进退两难,毕竟汉人龟缩在城内,依仗坚城固守,蛮军要想攻克十分困难。

阆中城本身就是一座坚城,当初在蛮军反叛时候,如果不是县里守卫兵马少,不然蛮人强攻未必能攻得下。如今阆中城一看就被汉军经过了加固,而且城内汉军也有数万人,蛮人真要破城,不付出一定的代价,根本是不可能的。对于族人稀少的蛮人来说,因为他们这次叛乱是全民皆兵,巴郡蛮族十余万人基本都在此地,一旦损失兵员过多,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种灾难,不得不慎重,前两番被伏泉灭了一万余蛮军,都让蛮人对伏泉这个“屠夫”咬牙切齿,深恨不已。

不过,这一切注定总有结束的一天,因为大山里的蛮族妇孺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一部分入了阆中城里,一部分则入了蛮军军营。而那劝降的龚苏也并没有立即回城里,而是直接去了蛮军大营,只是托了自己的家眷会城中报信,言道他要劝服城外驻扎的蛮军投降。

伏泉知道这消息时也不知是该信还是不信,信的话毕竟对方主动将家眷亲人交给自己,不信的话,则是他入了蛮军大营,谁知道会不会是耍诈,借此蒙混自己,但细细思索,伏泉还是选择相信。还是那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自己连最基础的信任都没有又何必想着对方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

不过,事情的结果发展的出乎伏泉的预料,城外的蛮人两日后主动请降。龚苏自幼便是板楯七姓贵族的一员,年少便有勇力,名声渐显,后来在山林间救了一位差点葬身野兽口中的山野儒士。

那儒士为了答谢,便收他做弟子,自此,他也习得一些经学,在蛮人中才名更甚。蛮人和汉朝官府打交道也都少不了龚苏的帮助,直到板楯蛮反叛,他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为了蛮族未来而反抗,汉朝对不起他们,苛政太多,不能怪他们反叛了。

本来,这些事情龚苏一直藏于心中,他投降也只是想观察伏泉是否真的会改变益州吏治,同时也在查看他是不是嗜杀之人。随着这两日与汉军兵卒交谈,以及自己一种奇妙感觉,龚苏决定为伏泉奔波,以他家族在蛮人中的地位,以及他的名声,他完全可以劝降蛮军。

对于龚苏来说,蛮人为了生存,选择搏命一拼反叛汉朝,只是一时权宜之计,除非天下不是汉朝的,不然他们一直如此,整个蛮族一定有灭顶之危。就像他们的先祖,为何明明军队威震天下,却甘愿听从汉朝开国皇帝的驱使,还不是汉人实在太强大了。人口、经济、军事、国力,哪一个都不是他们板楯蛮族能比的,因此他为了蛮族的延续,在选择相信伏泉后,前往劝降,这才有蛮人主动请降的一幕。

秋九月,蛮族名士龚苏只身入蛮军大营,详说利弊,蛮族仰龚苏名气者甚重,在他的言语规劝下,得到汉军统帅伏泉的承诺后,无数板楯蛮人,出营请降。而仍有不驯服王化者,则带兵远遁,伏泉命关羽、黄忠分别率五千精兵四面出击,围而杀之,一个不留。

这些不愿投降的,除了少数一心为己私利,想让蛮人称王称霸者,其余都是在反叛汉朝时,对汉家百姓做了无数伤天害理事情的蛮人。在知道伏泉“只诛大恶者”的条件后,深知自己投降绝无活路,立马带兵逃离,这些人伏泉也无意留他们活路,毕竟他也需要再次立威以震慑新降蛮人。

随着王谋起草的檄文四处送达,巴郡其余诸县少量蛮兵传檄皆定,汉军自此威镇益州。伏泉与板楯蛮七姓首领歃血为盟,重申当年大汉与蛮人的盟誓牢固不可侵犯,写下帛书不再对蛮族征召苛捐杂税,便和平乱捷报一起,送往雒阳,由皇帝裁决。

之后,双方首领将帅大开宴席,相互谈论汉蛮两族情谊,一副和睦的气息,丝毫不见先前的兵戈之气,人世之奇妙,不外如此。

光和二年,九月底,羽林中郎将伏泉平定蛮乱的捷报,随着大汉和蛮人的盟誓帛书,由加急传捷报的骑士送入了雒阳城皇宫里……

第二百零八章 当封侯也

雒阳,皇宫,西邸里,此时笙歌漫漫,一片靡靡之色。

大汉皇帝刘宏身处美轮美奂的御花园里,看着刚刚从西域选来的胡姬表演胡舞,耳边听着异域风情的胡舞,再有秀丽可人的宫女一旁服侍,身边一众中常侍宦官陪笑随从,端得是好不惬意。

“陛下,萧瑗等欲赎为庶人,允乎?”张让在一旁恭敬问道。

“恩?”刘宏脸色不佳,这些罔顾自己信任,平乱不利的家伙,还想赎罪?刚想拒绝,不过想到自己今年用钱的地方非常多,脸色稍缓,转头对张让道:“多加一百万钱,准!”

张让脸色一怔,原本陪笑的神情稍显不安,他以为皇帝看出来自己在皇帝允许的赎罪价格上又加了一层手脚,恨他贪财想要他吐出一些来。连忙抬头看了一眼刘宏,却发现皇帝是神色如常,这才心安,看来是他多想了,皇帝只是单纯的要钱而已,这倒没事,大不了自己再加价一番便好,反正除非那几人不怕遭罪,不然肯定会给自己的,只见张让笑着道:“诺!”

在伏泉之前被朝廷派去益州平定蛮乱的御史中丞萧瑗,以及他所监督的益州刺史等人,因为平蛮无果,被槛车征诣廷尉治罪,前几日结果已经出来了,判他们流放辽东,如今被关押在狱中,只等日子一到便流放。

不过汉代一直便有赎罪的政治规则,汉初的时候,当时的刑罚制度便按官员的俸禄规定:死刑有两种减免办法:一是拿五十万钱赎罪,二是受“腐刑”,相当于一种合法的保护官员性命和政治利益的手段。当然了,这一切有个前提,就是要皇帝允许才行,皇帝不允许,你就是想赎罪也没人搭理你,封建王朝里,皇帝掌权中央政府,他想让一个人死,那个人就很难活下来。

著名的就有司马迁当时因为声援李陵一事而被汉武帝治诬罔之罪,诬罔之罪属于大不敬之罪,按律当斩。当时得到汉武帝允许,司马迁完全可以用钱来赎罪,但是司马公可没那么多赎罪的钱,最终他面对大辟之刑,慕义而死,虽名节可保,然《史记》一书未成,名未立,这一死如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之死无异。而后,在汉代这个“臧获婢妾犹能引决”的时代,司马迁毅然选择了以腐刑赎身死,从而忍辱负重,完成那本流传千古的绝唱。

所谓“腐刑”,又叫宫刑。宫者,淫刑也,男子割势,女人幽闭,次死之刑,其实说起来,男女都有惩罚宫刑,女性暂且不提,其实施方法,众说纷纭,较为复杂,而对男人则不需多言,就是阉割成太监。当然,若是当时司马迁有钱的话,完全可以用钱赎罪,根本不用受这种奇耻大辱,但他没钱,也只能如此“苟活”了。

至于其他的,像当时带兵救援李广的张骞由于失期,依罪当斩,他便是靠钱财爵位来赎罪,贬为庶人才免死的。而后来李广不欲被刀笔吏所辱而引刀自刭时,和他一起被治罪的右将军赵食其,也是被朝廷判为死罪,最后也是靠着以钱赎罪,贬为庶人才挽回一条性命的。

如今,数百年过去了,东汉立国以来,汉朝的这项赎罪制度依旧没变,不过因为现在不比汉初,向朝廷赎罪的钱财数额却是一再增加,就连赎死罪的方式也是增加不少。著名的便是汉和帝时,窦宪为赎死,出击北匈奴,燕然勒石,以功赎罪。而这次被治罪的萧瑗等人显然只是选择了以钱赎罪,毕竟被治罪的几人除了萧瑗,都是益州的封疆大吏,要说他们没和益州地方官吏合谋,苛政蛮人,谋取私利,能引起蛮乱吗?

即使是萧瑗,他也是大汉秩千石的御史中丞,手上也拥有一定钱财的,现在为了保命,谁还在乎需要花多少钱,先保命要紧,大不了以后起复,做官后再找其他法子弥补。因此,这才有赵忠向皇帝禀报赎罪一说。

御花园外,突然有了动静,只见一个急急忙忙的小寺人跑来求见,凌乱的脚步声一下子打破在这悠扬音乐飘扬的西邸,令闻声抬头看向那寺人的刘宏皱眉不已。

皇帝的神色当然逃不过他身边的宦官观察,这边张让还在思考如何和那几个赎罪官员加码加价,一旁的郭胜便跳了出来,对那小寺人大喊道:“竖子,岂可惊扰陛下!”

郭胜自从皇后宋氏突然诞下皇子后,心情一直忧虑,在他原本计划里,是想靠着自己和何家的关系,把“史侯”扶上皇位,可是没想到此刻出了这乱子。他们这伙宦官支持“史侯”上位的目标一直没有变过,现在皇后要截胡怎么能让她得逞,所以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讨皇帝开心,就像今日这西邸里表演的胡姬,就是他们在了解皇帝喜爱胡人舞乐后,特地从西域派人选购的胡姬以及乐师,为的就是讨皇帝开心,这时候见刘宏面色不好,当然要喝斥那令皇帝不喜的小寺人了。

那小寺人看到郭胜喝斥自己,心中顿时一惊,他们这些人哪能和郭胜这种大宦官比,连忙道:“益州捷报!益州捷报!”

郭胜此时嘴里刚要再喝骂这寺人,听了他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连忙回头望向皇帝,他深知皇帝这几日一直对益州的蛮乱念念不忘。果然,只见原本心思都在胡人舞姬身上的皇帝,目光灼灼的望向那小宦官道:“快!快!速与朕览之!”说完,也不要其他人传递了,径直走了过来,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那小寺人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将手中捷报送到走近的皇帝刘宏身边,然后悄悄退到一边。

刘宏一脸喜色的将捷报匆匆浏览一遍,然后又看了那封伏泉代汉朝和蛮人立誓的盟书,手舞足蹈的大喊道:“善!善!当封侯也!”

第二百零九章 拜巴郡太守

美貌婀娜、令人遐想的数十名胡姬和乐师都被皇帝刘宏挥退,此刻的他再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异域舞蹈了,对于任何帝王来说,除非他是傻子和不知人事的孩子,不然在美色面前,明显万里江山更重要,文治武功,莫不如此。

所谓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假话,也就骗骗涉世未深,满脑子爱情童话的小女孩而已,有了万里江山,得到那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怕美人会少?在封建社会里,即使像汉唐这样女人的地位较高的时代,在绝对权利面前,她们依旧是卑微的屈服者,屈服家族,屈服命运,屈服权利,帝王想要她们成为禁脔,她们就必须成为帝王手里的玩物。

奏章是伏泉自己动笔写的,里面除了益州板楯蛮叛乱的原因,便是他麾下将士的功劳。他并没有贪功,让功于手下,毕竟他要只写自己功劳也无用,作为此次平乱的主帅,降服板楯蛮是怎么也绕不开他的。即使他奏章里一字不提自己,但这份首功却无形在皇帝和朝堂诸公眼里,无论如何都是他的。

当然了,伏泉在奏章里还是提及了自己,不过也只是稍微提及而已。全文他以功归羽林郎关羽、黄忠等人,以他心腹为主,少数给了董忠等人,其中首功他给了王谋,此举当然不只是讨好这位汉嘉名士,更多的也是为了一种千金买马骨的意思,宣传自己不贪功爱部下的名声。

而伏泉给董忠这些根本就没怎么上过战场的人表功,也是考虑到他们身后家族的影响,毕竟这些人多数都是老牌外戚世家,与宫里的贵人以及宋酆伏完都联系颇多,他这样做也是为了结个善缘,以后说不得需要这些人的政治资源。就像董忠,伏泉今日为他表功,明日去求董太后做事,肯定会方便的多。

政治人脉资源怎么形成的?就是不断的给予朝中之人帮助,别人欠了你的人情,在以后合适的时机再报达你。

“未想这檀奴儿竟是吾大汉良将,善!善!”刘宏坐于胡坐上,开怀大笑,板楯蛮乱平定,大汉国内再无内乱,这让他高兴不已。

呆于一旁的诸常侍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是苦涩之极,纷纷被动着附和皇帝,此时皇帝明显对伏泉偏爱有加,连呼伏泉的小名,这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宦官,又对皇帝十分了解,怎么能不知道皇帝的心思。所以他们也只能违心的赞叹伏泉了,只是他们心里有多难受,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毕竟和他们明显不是一路人的伏泉受到皇帝如此看重,能让他们高兴吗?

刘宏笑道:“赏!重赏!前番破鲜卑,檀奴儿之功甚大,便可封侯,如今朱公伟定交州之乱尚可封侯,檀奴儿亦该如此,吾欲封其为万户侯,想来朝堂应无反对之言耳。”

郭胜急忙出言道:“陛下,不可……”

“嗯?”刘宏斜看向郭胜,颜色不悦,他此时正是兴奋的时候,被打扰能有好心情?

郭胜见刘宏脸色不善,心里便是大惊,但此时绝对不能让伏泉爬得太快,他爬的太快就是对何家不利,对何家不利就是对自己不利,因此他必须组织伏泉。即使伏泉是外戚又如何,在权利面前,谁管你是谁,只见他硬着头皮道:“伏羽林年少,陛下便封其为万户侯,他日若其再立功该如何封赏?”

刘宏面容一顿,随即点点头,认为他说的有理。的确,伏泉现在才二十不到,自己即使在提拔外戚世家,也不能对他提拔太过,不然以后升无可升,只见刘宏颔首道:“万户侯却是太易,便如朱公伟那般,封亭侯便可。”

“陛下英明!”

次日,召开朝会,刘宏在嘉德殿里好好夸奖了伏泉及麾下一应将领,然后令人当众宣读了汉朝与蛮人的盟书,并严厉斥责益州官吏贪污受贿一事。

朝廷对盟书并无异议,毕竟是太祖高皇帝立的,谁敢反对,便是连皇帝刘宏也不能,他要是反对,就是不孝。不过,还是有大臣对益州叛乱和官吏剥削过重有异议,同时又怀疑这是板楯蛮人害怕汉朝治罪,为了逃离汉朝惩罚,有意栽赃的托辞。刘宏不可决断,便命人招来益州计吏,校问益州民政诸事。

之后,汉中计吏程苞被接入宫中,听到皇帝问对,连忙回道:“板楯七姓,以射杀白虎立功,先代复为羌人。其人勇猛善战。昔安帝永初中,羌入汉川,郡县破坏,得板楯救之,羌死败殆尽,故号为神兵。至桓帝建和二年,羌复大入,实赖板楯连摧破之。前车骑将军冯绲南征武陵,亦倚板楯以成其功。近益州郡县乱,太守李显之亦以板楯讨而平之。忠功如此,本无恶心,但长吏乡亭更赋至重,仆役垂楚过於奴虏,阙庭悠远,不能自闻,含怨呼天,叩心穷谷。故邑落相聚,以致叛戾。非有谋主僭号,以图不轨。今但遣明能牧守,自然安集,不烦征伐也。”

一语既出,朝臣皆惊,程苞所言,将益州板楯蛮叛乱原因全部揭露,他详细说了板楯蛮世代为汉朝做的贡献,又说明不是益州地方吏治败坏,导致板楯蛮叛乱。有了人证,两相佐证,再无朝臣敢有异议。

刘宏亦感益州败坏严重,听从程苞所言,令人诏书封赏有功将士,伏泉因功进封都亭侯,并拜巴郡太守,治理巴郡,缓和板楯蛮人,另外伏泉奏章里所提立功众将皆有封赏。同时,刘宏又诏令原先益州诸郡太守严查郡内吏治,又令朝中刚正大臣曹谦为益州刺史,巡查益州。

至于原先巴郡太守,虽保得江州不失,未使巴郡大乱,但巴郡板楯蛮乱与其治下不严逃不了关系,因此,功过相抵,诏还京师,改任他职。

光和元年,即拜俊交趾刺史,令过本郡简募家兵及所调,合五千人,分从两道而入。既到州界,按甲不前,先遣使诣郡,观贼虚实,宣扬威德,以震动其心;既而与七郡兵俱进逼之,遂斩梁龙,降者数万人,旬月尽定。以功封都亭侯,千五百户,赐黄金五十斤,征为谏议大夫。

摘选自《后汉书·卷七十一·皇甫嵩朱俊列传第六十一》

第二百一十章 卞萦悲歌

汉军在阆中城与板楯蛮相处的第十二日,快马而来的朝廷诏书才到,便有传旨的黄门侍郎宣旨。

诏书里,此番平乱之人皆有封赏,以伏泉麾下各将最重。关羽、黄忠因功被封为别部司马,徐晃、史阿则被封为杂号司马,其余几人则为假司马。至于像董忠这些混功绩的,则被召回朝廷,想来应是靠着这名义上的功绩,朝廷中人再帮他们运作一番,快速升官去了。

伏泉被拜为巴郡太守,封都亭侯,邑千五百户,对此他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此番平乱,虽然是小功,但自己以前有破鲜卑之功,不封侯的话真得说不过去,毕竟朱儁平定交州可就被封侯了,自己几次功劳相加,再如何都比他多不是。说来他如今的爵位和朱儁持平,还算朝廷愧待了,当然伏泉不知这里面有宦官乱搞的成分。

不过,真正让伏泉意外的是随着朝廷诏书而来的皇帝刘宏写给他的一纸密信,信里除了一些皇帝对臣子的勉励话语外,便是让他就地募集板楯蛮精兵五千,以为大用,但具体有何用,却只字未提,真是令人费解。

喊来王谋将皇帝意思告知,他也不知道刘宏的真实想法,不过,虽然猜不出来,但皇帝的命令还是要照做的,一切赶往巴郡郡治江州,查探巴郡府库再说,也不知巴郡遭受此乱,府库还有多少,不然没钱没粮,他还得和皇帝要钱要粮才行。

且不说伏泉路上如何去了江州城,在刘宏下旨任伏泉为巴郡太守后,不其侯府管家伏安便执行伏完命令,带人往徐州琅琊而去。在伏泉得到圣旨返回巴郡治所时,一队数十人的马车车队,便从琅琊出发往巴郡而去。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累累。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车轮转转,近十辆马车朝着西南而去,左右自有数十家仆护卫,此时只听到一首别离家乡,思乡情切的女性歌声,令人愁伤不已。

这歌是汉代乐府民歌《悲歌》,描写的是游子思念家乡,因无法还乡而哭泣,登高望远就当做回到了故乡。那茫茫的草木,重重的山岗遮住了望眼,思乡的忧愁盈满心怀。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哪里还有家可归。即便是有家可归,也回不去,因为前途坎坷,走投无路,无船可渡。

思乡之情、痛苦遭遇很想向人诉说,但有许多难言之隐无法倾诉,只好憋闷在心中,心里万分痛苦,就像车轮在肠子里转动,一股阵阵绞痛。

车队中间的一辆马车上,夭儿看着身边那唱歌的女子,被她的歌声感动,一脸惆怅道:“卞女兄,此行并非不归琅琊,君侯亦是琅琊人,他日归乡自有再见亲人之日。”女兄是汉代对姐姐的称呼,反之,称呼妹妹则是女弟。

那女子年岁约莫二十,淡素色长袍紧紧裹住娇躯,面似桃花眉如柳叶,美目婉如清扬,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泪珠,此刻她正楚楚可怜的坐在马车,回头望着渐行渐远的家乡,幽幽哀唱着歌谣。

听到夭儿言语,闻声一怔,随即那女子幽幽叹了一声,看了眼夭儿,语带寂寥道:“此行千里,怎知何日归乡?”然后,又再次望向故乡方向,唱起了《悲歌》,歌声婉转,语音悠扬,令人神伤。

歌声里,这女子想的是家乡,想的是家族,想的是自己那一直养育她的父母,想的是她那还未成年的弟弟,此时她将远行,这些亲人过得好吗?他们会像她思念他们一样,思念她吗?一种种因被迫远行而对家乡的思念,还有对未来的迷茫交织的情绪,弥漫在她的心里,久久无法释怀。

这唱歌的女子叫卞萦,是琅邪开阳一个倡家的女儿,所谓倡家,即是汉代专门从事音乐歌舞的乐人家族,在这个时代属于卑贱职业。换句话说,这卞萦是一个歌舞伎出声,她自小长于倡家,耳濡目染歌舞表演,也被教导练习,加上生得貌美,是琅琊远近闻名的一名女伎,被众多世家豪族的公子追捧,想纳其为妾,不过都被她的家族拒绝。

对这个乐人家族而言,自家这个人美歌美舞美的女儿,是一件奇货可居的货物,自然不能轻易出售,那里可能给一般人享用?就像后世很多处女为了钱出卖身体,都会选择价高的一样,要卖女儿他们也要卖个好价钱不是?

所以卞萦一直被养于家中,平日随家族表演,直到数日前,琅琊不其侯府里的管家伏安闻得卞萦美名,登门求见,说明来意,欲为不其侯伏完的侄子伏泉求得卞萦为婢妾,她的命运才被改变。

问得此言,卞家人当然是一口答应,不其侯伏氏一族在朝中权势俨然不可小觑,其又与皇后一族宋氏紧密相连,再加上如今皇后诞下皇子,两家权势可想而知。如果能凭此和皇后宋氏,车骑将军宋酆以及司隶校尉伏完搭上关系,送一个养了二十年的女儿真是赚了,甚至送十个都不亏。

而且就是伏泉,如今也是大汉的列候,这不是靠着外戚封赏得来的爵位,而是一刀一剑凭着战功得来的。虽然这爵位只是最低的亭侯,但别忘了伏泉如今也才不到二十岁,以后凭着战功,得到万户侯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此刻他也是大汉秩两千石的巴郡太守了,遍观国朝数百年来,能与其比拟者能有几人?

因此,卞萦的家族是根本不做考虑的就将自家的女儿卖了,甚至连价钱都没谈,主动的将她送到了琅琊伏氏的庄园里。后来还是伏安谨记出雒阳时,家主伏完的教诲,主动送了十金到卞家府上,卞家人起先推辞,直到伏安说是给卞萦之弟生活时,卞家人才收下。

这才有卞萦与一共被选购来的九名女子,踏上不其侯府的马车,想着蜀地前进,在那里有着她们见都没见过的少年郎君需要她们服侍。

第二百一十一章 巴郡勇将

今天早上一直在改章节,下午才码字,大起点好像很多书404了,我的149、162、163、164、183都被屏蔽了……哎!悲剧!幸好放出了!

见卞萦如此,夭儿也不再劝了,她自幼长于伏家,对于亲人之间的生离死别很难感受,或许就和她这次少主独自出征,伏泉别院就剩她一个人一样,一种思念之苦吧。不过,肯定要比她思念担心伏泉要难受得多。

想到再过不久就可以见到少主,夭儿不由自主的眯眼微笑,不过思及一事,夭儿眉头微皱,想到车队后面的那人,暗道:公主这样真的好吗?

车队里并不只有夭儿和被选购来的十名女子,在车队末尾,还有一名穿着宽松襦裙的女子,她不像一般汉代女子会将襦裙收的紧紧的,来勾勒自己丰满有致的身段,此刻这女人正望着马车周围的田野愣愣出神。

“公主莫要心烦,君侯外放,去了巴郡生子,定无人知晓此事。”身边,一个大龄婢女看那女子心神不舍的样子,适时宽慰道。

这婢女一直随侍那公主左右,怎么不知道她的想法。一个寡妇公主无端端的肚子大了,而且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身份还不能说出,毕竟孩子的父亲可是她名义上的外侄,拐了好几个弯的亲戚,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传出去影响甚大。

不止是刘氏皇族无颜面,便是那女子的父亲,已崩先帝威宗孝桓皇帝也会备受指责,教女无方。若是伏泉在此,见到这肚子十分宽大的女子,一定会吃惊,因为这女子正是他的情人颍阴长公主刘坚,而刘坚肚子里的孩子便不言而喻了。

刘坚笑了笑,摇头道:“希如是也,阳安只望此番入蜀,未让阳安女兄等人起疑。”

“应是无碍,公主久待京师,此番出游为名,想来阳安长公主只当是公主外出散心而已,不会起疑。”

“但愿如此。”

刘坚这次出京去巴蜀,为了隐瞒她去伏泉那里准备产子的事实,不让他人怀疑,用的是外出散心旅游的名义。因此她最担心的还是这次听说伏安等人要选一批女眷送入伏泉所在巴郡,她强硬要求同行,会不会因此伏完和刘华的怀疑,其他的对她而言倒是无碍。

马车外,卞萦悠悠的歌声缓缓传来,给人一种凄凉悲伤之感,让得本身就有心事的刘坚更加凭白添了几分愁绪。

“未想那卞家女竟有如此歌声,这《悲歌》唱得倒是让人神伤,记得当年南嫁荆楚之地,吾亦是大哭不已,可怜这卞家女,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儿,被家人送到蜀地……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或许是心有所感,刘坚感叹了一声卞萦的遭遇,也跟着卞萦的歌声哼了那《悲歌》。

至于对于伏完给伏泉送女的事情,刘坚虽然心中嫉妒,但却难得阻止。她能如何阻止?她与伏泉的关系明摆着不能摆上台面,怎么阻止?而且男人都是好色之徒,能有几个真的一心一意,她已经怀孕了,难道她怀孕时候能让伏泉去做苦和尚吗?

巴郡,蜀地咽喉也,境内鱼复县便是入蜀的必经之路,可谓是蜀地的东方门户。其地会川蜀众水,控瞿塘之上游,临驭蛮僰,地形险要。巴郡如此,郡治江州县更不用提了,也是军事重镇无疑。

江州地处地处蜀地西南部,嘉陵江、长江在江州县旁会合,江州即处于二江夹峙间,三面环水,易守难攻,恰可控长江水道。虽然江山县一地广阔,周边又是崇山峻岭,险阻迭出,交通十分不便,道路难行,但在水路上,因有一条长江贯穿其境东西.交通反而最为便利。外人占得江州,可利用长江水道的便利的航运条件,轻易越过巴地,进入蜀地。

春秋时,巴人据此,常与强楚争衡。秦得其地,谋吞楚国的进军道路便越来越多了。新朝末年的公孙述占据蜀地,割据一方,便是遣将以阆中下江州,东据扞关,外人寸步难进,后来光武帝刘秀派岑彭征讨公孙述,便是自江州而进攻。即使是后来刘备入蜀,也是从江州而进,张飞入蜀亦是如此。及至东晋的桓温定蜀,等等无数次的军事行动,无不是利用巴地长江的便利航运条件而一举成功。

因此,自古急图蜀地者,从鱼复而来,从江道上行进欲伐蜀者,首先便要占得江州,进可攻,退可守,其地理位置重要可见一般。

而且巴郡气候湿润,物产极为丰富,是蜀地极为重要的经济区。其土植五谷,牲具六畜,桑、蚕、麻、紵、鱼、盐、铜、铁、丹、漆、茶、蜜、灵龟、巨犀、山鸡、白雉、黄润、鲜粉,皆纳贡之。其果实之珍者,树有荔枝,蔓有辛蒟,园有芳蒻、香茗、给客橙、葵。其药物之异者,有巴戟天、椒。竹木之璝者,有桃枝、灵寿。

伏泉如今被朝廷拜为巴郡太守,又有刘宏所托密信,可见对其信任,皇帝有令,作为臣子的当然不能违抗,是以一入巴郡便清查巴郡府库账簿,准备募兵。

幸好原本巴郡郡兵因羌人良久未犯,郡内兵员不似其他边境,比较稀少,一郡也才万余人而已。这也是巴郡九县快速陷落蛮人之手的原因之一,除了郡兵武备松弛,以及蛮人叛乱令官府措手不及之外,各县兵马不多也是重要的原因。当然了,不止是巴郡,益州其他郡国都是如此,伏泉那征讨蛮人的近三万兵马,还是四郡国太守、都尉咬牙拼凑出来的。

随着蛮乱被平,整个巴郡所剩郡兵也只有大江东部五县连同郡治江州共计四千余郡兵,战死兵卒不少,府库吃紧,加上前任太守在防御江州时,为了提升士气,大肆赏赐了一番,再平乱后,兵卒的抚恤、救济百姓等等都需要钱,以现有账簿的记录,显然是不够伏泉大肆征兵了。

本来今年的秋粮可以收了,再加上郡内约五十万人口赋税,收了倒是可以缓解征兵之需,不过大乱之后,郡内需要恢复民生,至少今年是不可能了。伏泉只能奏疏朝廷,寄希望于刘宏能从西邸里拨给他钱财物资了,反正征兵这事情也是他暗中授意自己的,倒不怕他不出钱。

江州县内,郡守官署里,伏泉呆在屋子处理政务累了,出来透口气轻松一下。远远望见一个青年汉子正向关羽挑战,双方交手激烈,令人瞩目。

那汉子名叫严颜,字希伯,巴郡临江县人,原本是郡治江州的一名郡兵军侯。初次见到严颜,伏泉便闻其勇武非凡,此番江州县仅凭数千郡兵,就能在三万余蛮军围攻下坚守至此,也是多赖其功。

若非严颜数次带兵杀散冲上城头的蛮兵,恐怕伏泉来益州之时,江州县早已陷落,蛮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捣广汉、蜀郡,后果难以估量。所以在知道严颜之名,以及他的功劳后,伏泉便瞄上了他,之后伏泉向新任益州刺史曹谦谏言其功,后来他的功劳与曹谦入益州后详查其他有功未封的将士功臣,一齐被曹谦写入奏章送往雒阳。

伏泉在新任刺史来前便听闻曹谦刚正贤明之名,在其来后也和他见过几面,感觉其人风骨的确不一般。后来朝廷随后的封赏也来了,严颜因守御江州之功,迁为别部司马,归为巴郡太守伏泉麾下。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严颜自入得伏泉麾下,听闻关羽、黄忠二人武名,极为吃醋,这几日经常与两人争斗,不过败绩连连。但这并非说他武力弱,浪费虚名,而是因为关、黄二人太生猛了,他碰错了对手,不过也因为知晓严颜武力,关、黄二人倒是不会因为其常败而拒绝与其对决,毕竟对于这些武痴来说,能陪他们打得过瘾的太少了,严颜虽然常败,但无疑是打得过瘾的这类人。

只见严颜手握长刀忽然舌绽春雷,转瞬间刀临关羽头顶。

关羽神情不变,大喝一声,抬起手中长刀,架住来袭。

“噗!“

两柄长刀狠狠撞击在一起。

关羽噔噔连退两步,巧妙卸去巨大的冲力,面对乘胜追击的严颜毫不相让的迎上。

“噗!”

一道火花四溅双方各退一步,谁也没占到上风,但关羽回力速度明显稍胜严颜一筹,欺身而进,长刀化为一道寒光,自上斜斩而下,宛若闪电。

严颜大惊,连忙挥刀阻击,战斗经验丰富的一人都知道此时万万不可退却,一退,便是败,而在战场上,这就是死。只见严颜一口气劈出数十刀,刀刀竭尽全力,却未攻破关羽细心编织的防御网,不一会儿,便有些力竭。

关羽见此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良机,立马变守为攻,大喝一声,便是一刀挥出。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严颜踉跄倒退,微颤的手臂握着竹刀,神色变得格外凝重。

只是,这一刀明显不是结束,关羽呼喝着便是数十刀挥出。面对惊涛拍岸一般攻来的重重刀浪,严颜使劲浑身解数奋力格挡,不断后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后退了约数丈之远。

突然,不知何故,只见严颜连退三步,拉开一丝距离,臂、腰、腿三者合一,跳将起来,全力挥出一刀,向着关羽面门劈去。

而对面的关羽似乎追之甚急,双腿已经冲离了地面,面对严颜这一刀他似乎也无把握接下。但是武圣毕竟是武圣,只见身体一抖,重心下沉,右脚尖点地猛然发力,身子借势向后急退,险险避过来刀。

此时已然变成严颜反击的好机会,只见他落在地上,并未收势,脚步向后一撑,便借着反向的摩擦力,直奔关羽身前,手中长刀又一次向关羽看来。

“咦!”只听到关羽一声惊讶之声,此时他持刀之手已然无法阻挡,不过武艺高超者,赤手空拳一样不凡,便见到关羽那未握刀之手,鬼魅般的向着严颜所持之刀抓去,眼看是要碰撞他的刀身从而改变严颜的挥刀放心。

不过,严颜可不是三岁小儿,关羽这招颇有侮辱他之嫌,因此他一点也不顾及是否会伤了关羽,加足了力道挺刀直砍。

“嘶……”

关羽的衣袍被划开大半,严颜见此并未再攻,而是收刀,同时连忙问道:“云长如何?”

“无碍!”两人此时胜负已定,严颜难得胜了一波,只见关羽脸色不善,但却不失风度夸道:“这一招使得妙,下次比武,余必不让希伯。”

随后,关羽转头离去,伏泉见到他紧握自己衣袍的手握得十分紧,想来今日的失误令他记恨不已吧。不由得,伏泉暗笑一番,能见到这自傲的武圣如此灰溜溜的走开,还真是不容易啊!

看来,自己在巴郡的任职,应该不会感到无趣。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其钓维何

悠长岁月静,无事亦蹉蛇,尺壁寸阴,时光无声而流,转眼已是九月中旬。

休沐日,秋风微凉,将将拂过柳梢。初晨的阳光,逢得昨夜一场轻雨,更显柔和而温暖,穿过柳叶投下斑影点点。

九月桂花香满地,一树一束从中来,一路上桂花香气密布,道路不硬不软,泛着草木的清香,十数匹蜀地特有的山地矮马在群山小道奔波着,前方便是江州县旁长江水旁一处僻静所在,那是伏泉最近经常垂钓的地方。“嘀嗒”的马蹄阵阵,伏泉骑着马儿悠闲自在,不时与身边几人闲谈,山林空旷,四面临风,悠然的行于其间,好不自在。

“前日钓得一尾鲤鱼,奇大无比,煮了汤后真是鲜美异常,今日定要再尝一番此中美味。”伏泉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目的地,大声笑道。

身旁的王谋也是点头应道:“九月鱼肉肥美,正是食用佳时,余为蜀人食鱼二十余载,依旧不厌鱼肉之美,何论明公乎?”

伏泉听后点头赞同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先贤所言极是也!”

或许是南方的水比北方的水好,换言之,此时长江水比黄河水好,伏泉自十数日前正式成为巴郡太守后,当日宴会上,食用了江州县有名的庖人所做鲤鱼后,便爱上了江州的鱼,颇有恋恋不舍的样子。

一想到食鱼时,香喷喷的鲜美之气漫延迂回,萦绕鼻端,令人垂涎欲滴,闻其香,心旷神怡,偿其肉,回味无穷,伏泉就无法自拔,所以伏泉得空都会策马出城钓鱼。一方面在为自己的口腹之欲做点贡献,另一方面却是为了找点乐子,在这稍显无聊的古代增添一些娱乐。

“明公,谋有一言,巴郡蛮乱初定未久,郡内诸县百废待兴,今公不四下巡视诸县,劝课农桑,反而出外游玩垂钓,岂是贤明清正者所为?”王谋见伏泉尚在高兴时候,心情极佳,语言委婉的劝诫道。

前番因献策平定蛮乱之功,王谋被伏泉表奏朝廷,朝廷便要征拜他入朝为议郎,不过却被王谋拒绝应征,后来伏泉知他不欲在朝堂尸位素餐,碌碌无为,便征辟他为自己主簿,在自己身前出谋划策。王谋思索一番便答应了,毕竟主簿乃是一郡太守的心腹,是除了郡丞、长史等由朝廷任命的官吏外,郡守自己任命的最高掾吏。一郡事宜其皆可插手,为太守出谋划策,整理文书,可比他在蜀郡国当郡吏好得多了,王谋能不答应吗?

“此事容后再议,今日只为游兴,元泰莫急。”伏泉避开王谋的话,丝毫不往他重新建设巴郡的话题上提及,因为这没法提。

王谋听后脸色失望,又继续劝道:“明公,如今府库空虚,诸县府库秋粮亦被蛮人掠去大半,今岁难有赋税,若不……”

只是随着王谋话语又是那一套后,伏泉直接不理他,快马向越来越近的钓鱼处奔去,他对于巴郡治理自有一番考量,不过现在时机不适合,他之所以每日赖在江州不动弹,也不过在等待合适的时机而已。

巴郡在板楯蛮乱时,被蛮人攻破的九县,县令县长早已破城身死。板楯蛮人或许对待普通汉民还能容忍不加祸害,稍加劫掠便放过,但是对于那些那些日日盘剥他们的地方县吏可没那么好了,连带着这些地方县吏背后的地方豪强,也是大肆报复,虽然如今蛮乱平定,但各县豪族防御板楯蛮攻击也是伤筋动骨,所以现在这九县就相当于一种地方势力的控制虚弱期。

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的伏泉当然不会立即四下巡视诸县,而是暗中派了心腹田猛几人去联络诸县地方豪强,美名其曰合作,其实却是勒索钱财而已。刘宏最终还是从西邸里拨付了一千万钱给他用做养兵,不过这点数目显然对于巴郡恢复民生,以及自己募兵所需的钱来说是杯水车薪,为了能有钱完成皇帝的政治任务,他只能继续玩一些灰色手段了。

当然了,既然是黑色手段,伏泉派人勒索钱财的事情就不能见光了,而自己拖着时间不去四下巡察,就是为了让郡中郡丞、长史等人被自己变向的囚禁在江州县城里,等自己把钱搞齐了,朝廷任命的各县长官上任,自然便带人巡察,治理地方了。

至于那些被自己敲诈勒索的地方豪族会不会给钱,伏泉想来他们在知道田猛等人背后是自己时,一定不会拒绝的,不然惹怒了伏泉,以后巡察时定然让他们好看。比如伏泉私底下使一点小手段,就能让他们痛苦,而且对于其中一些不听话的小地主,伏泉也不介意找个理由让他们家族就此消失。

以前,伏泉在柳城只是一个县令,对于这些小地主也要给点面子,像易固的易家就是如此,毕竟一县之地,这些小地主也是十分有份量的。不过现在,伏泉已经是一郡太守了,除了地方上有名望的世家豪强外,这些人地方势力极大,朝中又牵扯颇深,伏泉需要尊重并且和他们合作,得到他们的支持帮助,但是那些家里稍微有点势力的小地主,伏泉确实不需要在乎多少了,违反伏泉的心意,那就消失吧。

江边渐进,往日来时无人的寂静石岸边,此时远看,只见莫名多了几人,看他们手持竹制鱼杆,套着用蚕丝捻成的丝线,就在这长江边安静垂钓。

突然一阵欢呼雀跃声传来,那几人竞相攀谈,似乎他们中间,似乎有人钓到了一尾大鱼,他们纷纷高兴不已,很快,便听到一段由远及近的歌谣声:“其钓维何?维鲂及鱮。维鲂及鱮,薄言观者。”

不过,模糊的视线中,他们身边有一人浑然不为身边几人的声音所动,似乎他望着自己插于江里的丝线沉思,不知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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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必变食,居必迁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摘选自《论语·乡党》

古代厨师被称为庖子、庖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太公涓钓

其钓维何?维鲂及鱮。维鲂及鱮,薄言观者。这是出自《诗经·小雅·采绿》的一句,意思是那个人所钓的是什么呢?鳊鱼鲢鱼真的不错,鳊鱼鲢鱼非常不错,钓来的鱼竟有这么多。

那几人如此高唱这诗歌,看他们欢呼的样子,伏泉想来他们一定钓的鱼非常大,不由得心痒无比,用力抽动了马鞭。马蹄阵阵,加快速度向江边而去,身后跟来的王谋、关羽等人连忙也加快了速度,跟上伏泉。

未几,便到了江边,只见自己常常钓鱼的地方已经坐了五人。此时一旁两个及冠青年正带着两个总角少年,他们笑嘻嘻的为其中一个钓到大鲤鱼的青年喝彩庆祝,而那一旁独自垂钓的人,伏泉见了却是一愣,因为这人十分眼熟,只是他一时之间记不得在那里见过。

这眼熟的人年过半百,虽然鬓发皆白,眉头皱纹明显,然而却老态龙钟,显得神采奕奕,此时端坐江边,手持一根竹竿,一脸认真的看着江里的丝线,隐隐有股仙风道骨的脱离尘世的感觉,令人暗叹果然好风骨。

正当伏泉细细观察那老者时,却见那老者忽然转头,望向伏泉一名莫名笑容道:“君侯到来,何不就坐?”伏泉此时已是朝廷所封亭侯,虽然是最低级的列候,但那也是列候,这老者一定认识伏泉,不然不会如此清楚他的身份。

难道他认识自己?

这老者的话让伏泉愣住,诧异不已,一脸惊奇,按理说伏泉自己可能和他见过几面,但不该和他认识才对,为何他如此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底细呢?

“敢问长者名讳?”

“山野粗鄙之人,当不得君侯牢记,君侯还不就坐?”

老者话语落下,伏泉脸色极为不自然,这老者样子似乎根本对他不甚在意,一句话就略过自己问他姓名,刚想就此离开这人,不过心中却有一股寻根究底的八卦之心,终究未离开。

想了想,伏泉一改先前脸色,笑着坐到老人身边,回道:“长者有言,敢不从命!”管他是谁,自己先和这老者聊聊天,探探他的底细再说。

“巴郡百业凋零,君侯不劝课农桑,却连日于此垂钓,舍一郡数十万百姓不顾,而独迷其中,岂是人臣所为?”那老人见伏泉坐下,也不给伏泉问话机会,便转头如先前见面一样,静静看着江里的丝线,不过他所说的话却不是如他人这般安静,在伏泉耳里刺耳之极。

伏泉目光一凝,脸色不善,本想反讥这老者,但想到他知道自己身份竟然还敢如此言语,背景定然是不简单。脑子里始终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带着一抹揣测,伏泉强装欢笑道:“长者所言极是,然巴郡经受大难,府库空虚,朝廷所赐钱财杯水车薪,尚需待邻近诸郡救济钱粮到来,府库充盈吗,方可恢复诸县民生,故余近日久呆江州,未往他处。”

话语说完,伏完望向那老者,希望等他回应,可是伏泉注定是要失望了,这老者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言语。只见他脸色平静,怔怔的望着江里的丝线,似乎他早就知道伏泉在搪塞敷衍一样,对伏泉的话有种充耳不闻的样子,

“嘀嗒、嘀嗒”的马蹄声响起又停下,被伏泉甩在身后关羽、王谋等人终是到了江边,看他们一脸诧异的样子,显然也是好奇为何前番几次来此都未见任何人来此钓鱼,今日竟然来了这么多人到江边这处僻静所在。

“茂安先生!”突然,刚刚下了马的王谋大呼一声,然后连忙跑到那老者身后,行礼道:“汉嘉王元泰见过茂安先生!”

这突然的一幕着实让伏泉惊吓了一番,不过在听到王谋将那老者身份揭露后,伏泉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见过这老者了,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在广汉雒县见过一面,给很多青年士人授课的谶纬大家董扶董茂安,一个伏泉感觉传播迷信思想的人物。

董扶听到王谋喊他,这才悠悠转了头来,一脸惊异道:“元泰竟在巴郡,莫非入仕此地乎?”他十分震惊,王谋他是认识的,知道王谋是蜀郡国有名的青年学子,在他心里恐怕整个益州都没有王谋这般有容止操行,才智绝佳的人,未想这人竟然入了蜀郡,莫非自己算得图谶上的预言真是应在此人身上?想到此,董扶眼神突然明亮起来,望向身边的伏泉更有一抹炙热,搞得伏泉以为这位长者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一般。

“正是!余粗鄙之辈,蒙明公不弃,辟为主簿。”

王谋说完,董扶点点头,虽然不清楚王谋为何会从蜀郡属国转到巴郡入仕,但对他而言这已不重要。只见他笑道:“君怀济世之才,州郡难有匹敌者,今入巴郡定可一展所长。”

之后,董扶又与王谋打了招呼,便让他离去。待王谋和关羽等人在伏泉眼色下去旁边垂钓后,这才转身,不过他眼神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那江水里纹丝不动的丝线,丝毫没有多看身边的伏泉一眼,似乎只当他不存在一样。

三番两次被人轻易无视,伏泉心中大怒,脸色不善,这人这般年长,竟如此不知礼数,如何可以教授学生?碍于身份,伏泉自然不敢说教训这长者,不然传出去一个不重长者的不孝名声就让他压不过身来,既然打不了,那只能躲避了,否则待在这里也只是凭白遭受一番无声的羞辱而已。

只是,突然一丝想法涌上伏泉心头,这董扶既然是益州名士,即使是以谶纬之学闻名,但一定也不会这般无礼待人,但他此时却为何如此对待自己?

自己和他只见过一面,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可以说是萍水相逢差不多,今日自己也没有什么无礼举动,试问这样的名士,或许名不符实,但最起码待人的礼节应该都懂,可他今日却如此一反名士作风,对自己无礼。

事出反常必有妖,伏泉眼神一凛,左右来回观察,待到目光转移到平静江边上,董扶手中竹竿下,那一根纹丝不动的丝线时,一丝明悟突然涌上心头,脸色突然十分古怪起来,暗道这董扶是发什么疯,玩这一茬?

不过,怀疑归怀疑,有些话还是要说的,只见伏泉正声道:“昔太公涓钓于隐溪,五十有六年矣,而未尝得一鱼,今董公钓于江州,可有鱼乎?”

孟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械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亦终必亡而已矣。”摘选自《孟子·告子上》、

“萧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敌,则亦晋君之母也。”摘选自《左传·成公二年》

第二百一十四章 益州分野有王气

江边,一老一少都怔怔望着江面上那隐入水里的丝线,如果有人细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那波纹泛起的江面上,有些轻微的倒影。

仔细查看,那竹竿所绑丝线似乎极短,在它的另一头,竟然根本没有钓钩,而是绑的一块碎石,此刻因为丝线长度的关系,那石子就在江面下一点,旁人若是细心观看,肯定都可以看到江面下的那不是鱼饵的石子,有人能这样钓到鱼吗?

怪不得董扶的鱼竿半天不见动静,谁有本事只用一块碎石头就能吸引鱼儿上钩,可他明知钓不到鱼,依旧死死盯着江面,也不管自己弟子钓了多大的鱼,伏泉来时他还一直对伏泉不理不睬,丝毫无名士风范,一切都令人怀疑。

来时所见的一幕幕不断浮现在伏泉脑海,联想着此刻那江面上,董扶根本钓不到鱼的鱼竿,伏泉确信这董扶有古怪。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董扶今日来此定然是有原因的,不然为何伏泉前番几次来垂钓都未见到有人来这僻静处,今日却偏偏来人了,而且来人中还有一个用着没钩的鱼竿,根本就永远也不可能钓得到鱼的董扶。

将自己所见到的这一切细细思考,伏泉能得到的结论也只有一个,这董扶今日来此根本不是为鱼而来,而是为了人。

至于何人?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从董扶与伏泉素未相识,却能一口报出伏泉身份来历看来,他来此地除了为伏泉而来,几乎没有第二种可能。

想到此,这才有伏泉那句“昔太公涓钓于隐溪,五十有六年矣,而未尝得一鱼,今董公钓于江州,可有鱼乎”的疑问,太公便是姜尚姜子牙,当年他渭水边垂钓,却不是为了和常人一样钓鱼,而是为了“钓”王与侯,也就是周西伯,后来的周文王姬昌。

姑且不论周灭商到底是纣王无道,武王名正言顺,兴义兵灭之的天道循坏的结果,还是一个野心的王侯家族准备多年,终于趁着商朝主力军队不在国都,周军瞬间叛逆侵略商朝国都,奸猾狡诈般的夺得商朝天下的不义之举,反正姜子牙靠着假装垂钓,“钓”到了周文王姬昌从而发迹,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如今董扶也不钓鱼,也似乎有“钓”伏泉的意思,这怎么不能让伏泉有此疑问,心里面,伏泉也在暗暗思索,这神鬼道道、传播迷信思想的谶纬大家到底在打的什么主意?

伏泉话语刚落,也不知过了多久,董扶转头看着伏泉笑道:“有鱼如何?无鱼又如何?吾不为太公,只为君侯而来。”说完,董扶将手中鱼竿抽回,只见不长的鱼线末尾,捆着一颗黝黑的小石子,在董扶向上甩的惯性力道下,很快便被抽了出来,带出一道轻声的破空之声,掉落在江边。

江面上泛起了无数波纹,刺眼的阳光下映射出无数发光的斑斑点点,此时的董扶在这光辉之下,隐隐更显现出一种出尘的仙风道骨,让伏泉不由一叹,莫非玩神鬼之说的人,年长了都有这种风采?

董扶可不知道伏泉心思,即使知道估计也不会介意,因为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只听他道:“板楯蛮乱时,益州分野有王气,如今匿于巴郡,君侯可知乎?”

一语而出,伏泉脸色一变,董扶的话什么意思,益州分野有王气,现在在巴郡,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像一些造反人士的迷信大义的理由。此刻,伏泉心里一顿,董扶现在就像那些劝人造反的地方术士,随便编几个虚无缥缈的祥瑞谶语,就骗得别人脑袋一空,扯开大旗造反。

“不知茂安先生所言王气何来?”伏泉冷冷道。

“青徐风姓王气,西往巴蜀,君侯不知乎?”

“茂安先生说笑耳,太祖高皇帝有言‘非刘氏而王者,若无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今余非刘姓,乃异姓之人,岂可封王?谶纬一事,玄之又玄,先生莫再言此,余不信也。”伏泉对着老家伙逐步挖坑让自己跳十分不满,狠声回了话后,便欲起身离开,他再也不想和这满脑子迷信的老家伙扯淡了。

什么青徐风姓王气,西往巴蜀,现在在巴郡的青州徐州人有多少?而且还是风姓后人,现在能真正算出祖辈世系有几个,便是世家大族,虽然成名于两汉,但有的祖辈布衣出身的,能算到自己祖先支脉的也没几个。

但是恰恰这两点伏泉都符合,他本身就是徐州人,而且伏氏可是直接就可以追查出自家世系的。伏泉是西汉济南伏生之后,而伏生是春秋时孔子弟子宓子贱之后,正经的风姓伏羲氏后人,这董扶这么直接的和自己说王气是青徐风姓后人,如今在巴蜀,这不是明摆着说他吗?

若是现在是汉末天下大乱时,伏泉说不定还会对他有礼,反正说不得自己可以靠这光武帝赖之成事的谶纬之言,就像袁术“代汉者,当涂高也”那样,即使争霸天下,擅自称帝,也有正统的法理名义,还有一大批狂热百姓跟随。

毕竟,东汉自刘秀开始,上至世家豪族,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布衣黔首都对图谶之类的迷信语言坚信不已,这也是张角三兄弟,靠着邪教迷信洗脑,再借着“大汉四百年之期”的图谶纬语,编了一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反叛,使得追随者疯狂拥护,即使到了黄巾基本被平定时,依旧那么多死忠的狂热百姓追随的原因。

现在,这董扶竟然如此直言不讳的勾搭自己,明显企图不轨,自己好端端的官不做,犯不着和这人有牵扯,传了出去反而会让人怀疑自己?

这老家伙还真是大言不惭,还益州分野有王气呢?你怎么不说益州分野有天子气,好让刘焉那家伙提前动了入川的心思?

等等,貌似和刘焉说这话的人似乎也叫董扶,他们不会是同一个人吧?……一瞬间,伏泉瞪大了眼睛,望着身边的老者,打消了自己离开的念头,心里碎碎念道:不会这么巧吧,这人是劝刘焉入蜀的董扶?自己倒是要看看,你这老家伙到底能扯出什么东西来。

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周西伯。摘选自《史记·齐太公世家第二》

“太公涓钓于隐溪,五十有六年矣,而未尝得一鱼。鲁连闻之,往而观其钓焉。太公涓跪石隐崖,不饵而钓,仰咏俛吟,及暮而释竿。”摘选自晋·苻朗《苻子·方外》

第二百一十五章 起死回生

秋风习习,江面波光粼粼,江边这块僻静地方除了董扶、伏泉这两拨人外,也就只有三两闲人前来垂钓。伏泉和董扶单独在一边谈论,其他人距离稍远,倒也算无人打扰,所以两人谈话顾及也不算多。

适才伏泉的话意思很明显,当年刘邦得了天下,与群臣定下白马之盟,即“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的盟约。当时他们杀白马取其血,并用手指蘸血来涂在嘴上,以示恪守盟约,因此,除非特殊情况,大汉是不会再有异性为王者。

如今这董扶提起自己有那王气,显然不对,而不是汉室异性王,这王气又由何而来?难道他的意思是像历史上他和刘焉说得那样“益州分野有天子气”的意思吗?可也不对,因为东汉并不避讳妖言,即使他明说有天子气,朝廷也不会因他之言而报复,真是令人费解。

话分两头,董扶并未因伏泉言语中的不信任而表露不满,反而笑道:“君侯不信谶纬之学,仆亦难强辩,然《易经》有言,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君侯先祖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文,以画八卦,君侯却不信谶纬之学,实乃贻笑大方耳!君侯不敬祖先,愧对家学,真枉为宓生后人也。”

宓生,即伏泉西汉的十六世祖伏胜,那位济南伏生,因宓字和伏字通用,伏姓也叫宓姓,其后子孙称宓姓。换言之,伏泉也可叫宓泉,不过几百年过去了,琅琊伏氏早已习惯用“伏”这个姓,而不用宓姓了。

伏泉闻之一愣,暗道这老家伙果然狡猾,又给自己挖坑。自己只是不信谶纬这种迷信的学术,可这董扶竟然直接又给自己扯到自己先祖伏羲创《河图》、《洛书》这两本数理玄学上去,用河图洛书里面的迷信玄学来反驳自己。

毕竟这个时代流传的谶纬之学,多数都含有河洛之学里面的玄学思想,甚至连官学的今文经学也为了附和河洛而改编过。西汉时的刘歆就以河图为八卦,以《尚书·洪范》为洛书,到了现在演变,汉代的纬书有《河图》九篇,《洛书》六篇,以九六附会河洛之数。官方的教科书都如此附和,刻意为之,统治者的不断宣传,可想这谶纬之学对东汉的影响有多深。

没想到这董扶竟然抬出伏羲的河洛之学反击,伏泉诧异,反驳道:“茂安先生言过了,余先祖所创河洛之学,多以数理为主,谶纬一学多为后人妄语而已,岂可信之?”

“哦?”董扶应了一声,随即脸上带着莫名古怪道:“仆来时占星望气见到王气西往蜀地,又得占卜王气所应风姓之人乃天命无疑,其熹平元年似有起死回生之象,命星尽失,已然殒命,如今却生机续存,尽得杀伐王气,君侯可知为何?”

“起死回生!”伏泉脸露惊恐,大呼一声,声音太大,令得周围四散的人纷纷转头望来发生何事。

他真的是算出来的吗?还是胡言乱语的……无数想法涌现在伏泉脑海,自己附身来到汉末,不正如起死回生一样,难道汉代的谶纬之学真有那么神?

一时间,伏泉感觉自己来此后世的科学观三观尽毁,难道古人所展现的种种祥瑞异说都不是迷信洗脑吗?他突然想到自己能穿越而来,不也是对迷信之说最大的讽刺吗?

沉下心来,伏泉静静沉思,或许,世间真的有神灵作祟,或许,一切皆是虚妄,毕竟后世有许多科学解释不通的事情,那么多的奇妙物语等待后人去发现。本着自我安慰的原则,伏泉心中也为他不相信的事情找理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董扶这么说了,就这样应对吧。

“想是先生看错,世间岂有起死回生之事?”伏泉淡淡道,反正要他承认自己重生这事,那是千万不可能的,自己说出来,指不定要被古人当做怪物,什么火烧水淹的尽管招呼的消灭。

董扶点点头,并不言语,此刻的他也在思索自己所学的谶纬之学是不是有错,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常识。当年秦始皇、汉武帝都是何等英明神武之人,都为了追求长生之道,四处寻访灵丹妙药,却始终不得,直到驾崩,而自己面前之人却让他占的起死回生之象,这多么令人匪夷所思。

一阵清爽的秋风拂过,卷起众人的袖袍飞舞,董扶也不知自己想了多久,最终还是没想明白,索性留着回去再思索,今日他来还有正事。只见董扶正声问道:“巴郡百废待兴,万民需君侯劳碌,仆观君侯左右多为良将,文士却唯有王元泰一人,恐难为君侯分忧,君侯若治理巴郡,甚是艰难也。”

伏泉眼神一凛,这老家伙又在打什么注意,给自己送人吗?的确,自己现在身边合适的将帅很多,但唯独缺少良士。不是那种随处可招揽的掾属小吏,而是能为自己排忧解难,治理一地的智谋之士,想王谋这种人物正是自己需要的,可是却很难找到。

“泉本愚钝之人,难治地方,巴郡急需贤才理政,求茂安先生指点一二,以为驱使。”伏泉起身恭敬道。

不管了,管这董扶今日是为了何意,以他在益州的名望,肯定认识不少青年才俊,反正只要不是那种党人家族伏泉来者不拒,毕竟历史早就证明了,要在汉末乱世生存,人才真是不可缺少一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是如此,万里江山得之,却无良士治理,依旧是如此,人才永远是一个政治势力的核心基础。

捋了捋颏下的三绺苍白的长须,董扶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道:“蜀地才俊辈出,君侯莫需着急,仆认识几人皆有大才,倒是可为君侯举荐几人,以解君侯之忧。”

“谢过茂安先生!”伏泉大喜,起身行礼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荐才

若说后来三国,蜀汉何以以一州之地鼎力三足,在人口、土地等资源皆不如魏吴的情况下延续多年,靠得也就是人才。

这其中,蜀汉除了早期一路跟随刘备东奔西跑,忠心耿耿的北方各地的心腹派系,和后来刘备接手刘表政治遗产的荆州派系,以及入川夺益州时刘璋内部不断投靠的东州士派系,剩下的也就只有蜀汉后期大发异彩益州本土士人。

刘备死后,刘禅即位,随着时间流逝,刘备时期的四大派系除了益州派系,其他都逐渐消失,不是投降他国,就是因为各种原因死亡。诸葛亮凭着出色的内政能力维持蜀汉发展,除了本人的非凡的政治手腕外,就是靠着蜀地源源不断涌现的人才。

当然了,姑且不论后来蜀汉灭亡,益州本土派系各种投降或者坐视不理,毕竟大势已在,反抗又如何,汉本就不如魏,蜀地天险已破,即使蜀汉各地尚有数万兵马,但形势已然不可避免,最多也就是再坚持数年,他们观望投降又有何错?

世家豪族本身就是以家族存亡为发展,先家后国,毕竟自从党人彻底将东汉政权拉入坟墓堆后,忠不忠一家之国已经不重要了,就如赤壁之战前,东吴群臣劝降孙权,也不就是为了家族存亡而选择的?

不过现在这些对伏泉来说倒是没用,此刻的他也不需要益州士人的忠诚,他需要的益州的贤才为自己治理内政,巴郡物产丰富,也是入蜀咽喉,益州精华之地,他手下能治理内政的人才太少了。

如果是像他在幽州一样,掌管的是一县之地,那么让关羽等人客串一下倒也无妨,可现在是一郡之地,不是有人客串就行的,所以现在董扶向自己举荐人才,怎么不让他高兴?

只见董扶起身行礼一礼道:“益州有郡、国十二,县、道一百一十八,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州郡高才良士,遗贤甚多,仆今日便为君侯列举一二。”

伏泉急迫回道:“请先生速速道来。”

“一人名曰王商,字文表,乃仆之同乡,广汉郪人也。少有才学,仆与其交谈,知博学多闻。‘八俊’刘景升、南阳大才宋仲子远慕其名,皆与其交好,汝南许文休亦赞其为‘中夏王景兴辈也’,此益州年轻一辈翘楚人物。”董扶似乎是为了先好好震惊一下伏泉,直接搬出了一个伏泉没听说过,但名头极大的人物。

伏泉点点头,虽然他不知王商是何人,但是既然刘表和宋衷都愿和他交好想来应该不差。刘景升刘表不多说了,能在党人混到“八俊”之名,能力自然不差,而宋仲子则是宋衷,他是南阳章陵有名的大才子,和颍川阳翟名士司马徽齐名。

这司马徽就是罗贯中书里写的那位“水镜先生”,其素有知人之鉴,宋衷和司马徽的名气很大,伏泉在雒阳便耳闻颇多。更何况还有汝南的许靖称赞王商是自己好友王朗那样的人物,许靖是汝南名士,和他从弟许邵都以品评人物而闻名,号为“月旦评”。许邵就是那个给曹操评价“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许子将,而许靖评价王商是王景兴王朗那样的人物,要知道王朗可是后来的魏之开国三公,由此足可见这王商一定是有大才干的。

董扶见伏泉脸色大悦,心中对他好感也是更甚,便继续道:“另有一人,亦为仆之同乡,名曰秦宓,字子敕,广汉绵竹也,少有才学,善舌辩,有三公之才,君侯宜速招之,板楯蛮人刚刚降服,急需善辩之士安抚。”

秦宓?

那位巧辩张温的益州学士吗?

的确,现在巴郡板楯蛮刚刚平定,正需要这种能言善辩的人前去调解安抚,若派能力一般的人,一言不合激怒蛮人的话,反而不美了。

“既如此,余这便招其人来。”对于王商,伏泉未听闻其名号,倒没太多想法,不过这秦宓,如此善辩,正是自己需要的人,他当然控制不住情绪,准备招揽了。

董扶见此,淡淡道:“君侯莫急,仆尚有数人未举,而且秦子敕前番州郡数次征辟,皆称病不往,君侯若招,非仆亲往相劝不可。”

“是余孟浪了,余今番闻两位大才,喜不自胜,请茂安先生继续荐才。”伏泉收敛尴尬继续道。

“益州青年才俊甚多,仆知一人名曰杨洪,字季休,犍为武阳人也,忠清款亮,忧公如家,事继母至孝……”董扶说了一人后,又接连道:“又有一人乃仆好友巴西阆中人周舒周叔布之子,名曰周群,字仲直,自幼受学其父,精通谶纬之学。其专心候业,凡气候多变,皆为其言中……”

“再有……”

年过半百的董扶此刻浑然不像老者说话多了,就容易疲劳,他神采奕奕的一口气道出十余人,伏泉连连抚掌称“善”。他介绍的都是现在年纪刚好的青年俊杰,虽然伏泉不认识这些人名,但却无碍伏泉需要他们的帮助。

秋风萧萧吹来,在江边拂来一阵凉爽,正如伏泉现在的心情一般,忽然之间有人给他举荐如此多的贤才,能不令他心情高兴痛快吗?

王商,字文表,郪人也。博学多闻。州牧刘璋辟为治中,试守蜀郡太守。荆州牧刘表、大儒南阳宋仲子远慕其名,皆与交好,许文休称商“中夏王景兴辈也。”商劝璋揽奇拔隽,甚善匡救。荐致名士安汉赵韪及陈实盛先、垫江龚杨、赵敏、黎景、阆中王澹、江州孟彪,皆至州右职、郡守。又为严、李立祠,正诸祀典。在官十年而卒。

摘选自《华阳国志》

秦宓字子敕,广汉绵竹人也。少有才学,州郡辟命,辄称疾不往。

杨洪字季休,犍为武阳人也。洪少不好学问,而忠清款亮,忧公如家,事继母至孝。

周群字仲直,巴西阆中人也。父舒,字叔布,少学术於广汉杨厚,名亚董扶、任安……群少受学於舒,专心候业。於庭中作小楼,家富多奴,常令奴更直於楼上视天灾,才见一气,即白群,群自上楼观之,不避晨夜。故凡有气候,无不见之者,是以所言多中。

摘选自《三国志》

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己目。劭鄙其人而不肯对,操乃伺隙胁劭,劭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操大悦而去。

初,劭与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

摘选自《后汉书·许劭传》

尝问许子将:“我何如人?”子将不答。固问之,子将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太祖大笑。摘选自孙盛《异同杂语》(三国志注引)

这里说下,前面有书友提起后汉书这段曹操评语,泉释感觉还是孙盛这个靠谱,毕竟曹操问许劭时,东汉还是和平盛世,远远不是乱世,若说他是“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曹操怎么可能会大悦?前后不通的,盛世当然是夸赞别人能臣才能令人高兴,而且在曹操年少时谁能预料到东汉将乱呢?

第二百一十七章 意外断案

经过一番荐才,董扶一下子说了许多青年才俊之名,伏泉知道这远远不是益州一地的全部,董扶能说出来的一定是他可以保证到自己手下任职的,不然他所举荐的人拒绝征辟,根本不来郡署,这让他这益州名士的脸放到哪里?

江边冷冷清风带起了一丝丝泥土的芳香,不远处,董扶的几名弟子和关羽等人架起了篝火,将众人刚刚钓上来的鱼,洗净,然后用短兵匕首去了鱼鳞等不能食用的物质,用细长的树枝串好,就架在篝火上烧烤。

待鱼肉有些熏黑烤熟后,撒上一些青盐,便就着皮囊里的酒,咀嚼起来。伏泉等人来此地,自然不会是有意来野炊的,他们身上除了渔具,也就只有刀剑了,而且按照伏泉的意思,是有意回去煲一锅发白鲜香的鱼汤来喝的,起初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这盐巴和酒却是随董扶而来的他的几名弟子所带,盐巴是巴郡临江县盐井所产的上等的食盐,酒是巴郡朐忍县特有的巴乡名酒、看着董扶见自家弟子野炊时惊愕表情,伏泉想来一定是他的弟子也不知道自家师傅今日来此的目的,只当是普通垂钓,所以来时采购了这些东西。

不由得,伏泉对着董扶加深了一层怀疑,董扶此番来肯定是早就预谋好的,打探到自己最近的行踪便大人早早来到此地等候,只是,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位益州谶纬名士,如此热切的帮助自己呢?

怎么想也想不通,索性不想了,看着董扶靠在附近的树旁闭眼休息,轻松之极,不似作假,伏泉心中确信董扶没有恶意,便不管了,因为没有恶意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身边篝火灼灼燃烧着,带来一阵干枯树枝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伏泉咀嚼着香喷喷的鱼肉,喝着甘香可口的巴酒。感叹一声,这巴地山林自己酿造的酒果然独有风味,酒水里混着奇特的山野香味,令人贪恋无比,转眼间,他便一人独饮了小半个酒囊。如果不是碍于自己身份,说不得他就要将这一酒囊的酒全部喝了。

喝酒之余,当然也需要聊天助兴,伏泉身为巴郡一方军政大员,当然对本地情况十分感兴趣。稍稍向董扶众弟子打听郡内各县风貌,知道郡内有不仅产盐、产酒,其中巴郡安汉县还产铁、可锻冶兵器,而且巴郡本身也是益州的产粮大郡,伏泉不得不赞叹这巴郡不愧是益州东部精华所在。

正当众人喝酒聊天时,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呼,“尔等何人?来此何地?可有‘传?’”话音落下,身边很快就围来了数十人,看他们打扮,倒像是江州县的役兵。

看着身旁这几十役兵,拔刀对着他们,伏泉对着大惊的董扶及他的子弟苦笑了下,然后和对身旁的关羽使了一个颜色。后者见此会意,转身大喝道:“尔等无眼乎?明公在此,竟敢拔刀,哪里来的胆子?”

阳光下,只见一脸红光的关羽目露凶光,冷眼看着四周的役兵,如果他们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关羽不介意让他们吃点苦头。

“关司马?”役兵后,一郡吏模样的人惊呼一声,随后瞧了眼背对他的伏泉,这才惊觉伏泉是何人,连忙对手下役兵道:“快,收起兵刃!收起兵刃!”随后跑到伏泉面前,哭丧脸行礼道:“下官该死,竟未识得明公,求明公赎罪。”

看了眼那人,伏泉顿觉眼熟,却是自己掾属的贼曹掾史,见他身上汗水不少,显然是一路疾驰所致,心中十分好奇,便问道:“出了何事?”

“回禀明府,江州县城外有过客被劫,那人报了郡署,属下便连忙带人搜查贼人,未想却惊了明公,下官该死!”

伏泉听后,点了点头,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道一定是赶路太匆忙,忙着查案所致,也不忍责备,便不打算追究了。随后转移话题道:“那人于何处被劫?”

那贼曹掾史门下贼曹不敢怠慢,连忙答曰:“离江边约五里的山林间。”

“那人被抢了何物?”

“绢四匹。”

“四匹绢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那山林地处僻静,确是极佳的劫掠之所。”伏泉喃喃自语道,随后眼中精光一闪,又问道:“被劫之人可随行而来?”

“就在那处。”说着,贼曹掾史指着身旁一个高瘦中年道,看他一身衣袍灰渍不少,又带着庶巾,想来是个走南闯北的绢布贩子,毕竟蜀地布绢闻名天下,后来三国时期蜀汉的财政收入里,行销天下的蜀锦便有一席之地。

看到贼曹掾史指了自己,那小贩连忙对伏泉行礼道:“见过明公。”

见这人一脸慌张模样,伏泉不由颔首笑道:“莫慌,劫匪体貌,衣着,汝可记得?”

“吾记得。”

“善!汝将体貌,衣着等事无巨细,皆一一道来。”

绢布贩子哭诉道:“那强人身高七尺余,面貌粗狂,四方脸,眼神凶恶,着一身锦衣,骑一匹大黄马。”

“汝寻得此人乎?”伏泉听后,转头便问那贼曹掾史。

“线索甚少,尚未寻得。”贼曹掾史低声回道,此时他面色发青,极其难看,毕竟在自己上官面前说自己没能将自己职责之内的事情办成,哪个人有好心情?伏泉若不发怒还好,若是发怒,他哪有好果子?

“莫非汝竟无法乎?”

“十日内,余必擒得此人至明公前。”那贼曹掾史被伏泉这一问,只道是伏泉对他失望,不想在新任上官面前失了信任的他双手抱拳,咬牙道。

“此案竟要十日?”伏泉看着贼这曹掾史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模样,惊讶轻呼道。

那贼曹掾史听了此言,脸色发苦道:“回禀明府,此案线索甚少,难以侦破,十日破案已是下官尽力……”

“够了!”伏泉大喝一声,将那贼曹掾史所言止住,暗道这人真是蠢。看着受了惊吓的贼曹掾史,说道:“孤有一法,可破此案,汝看可否?”

“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摘选自《三国志·诸葛亮传》

第二百一十八章 马可识途 牛亦识群

贼曹掾史,主盗贼事,一郡之内抓捕盗贼的事情都该是由贼曹掾史负责,其职也算是位碑而权重,类似于后世的城管民警之类,于县乡之间“称王称霸”,无人敢言。

其实往常类似今日的案子,也不至于让这贼曹掾史发愁。因为像这等毫无头绪的案子积压在他手里的没有五十件也有三十件,破不了也就破不了,被劫的小民只能自认倒霉。偏偏今日被新上任顶头上司一郡太守碰个正着,要是今日搪塞过去,之后哪一天太守突然想起问他一句,他若说没破案,惹得太守怪罪,岂不是自食恶果?

所以才有这贼曹掾史“不成功便成仁”的如立军令状般,要在十日内破案,只是这很明显让伏泉不太满意。

当伏泉提出他有办法可以破案时,那贼曹掾史立马兴奋起来,既然太守发话有法子破案,那么案子真的破了的话便是众人皆大欢喜。可是如果案子破不了的话,贼曹掾史自己接着单独查案也抓不到凶手,那么这贼曹掾史也不用担心太守问责了,毕竟那时候伏泉再问话,不是自己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脸吗?

自古官场之中,国人历来是讲“面子”、好“面子”的,后世的著名学者林语堂曾经说过,“在中国,脸面比任何其他世俗的财产都宝贵。”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当中,无论古今,任何人都不能免俗,特别是皇帝在臣子面前,上官在下吏面前,领导人在下属面前,他们或多或少都需要些“面子”。

因此,在伏泉说出“孤有一法,可破此案,汝看可否?”后,那混迹官场多年的贼曹掾赶紧谄笑的拍上马屁道:“明公年少便早慧有才,智计过人,‘治瘟’之名更是天下皆知,所言必是良法。”

“城外抢劫者,所选抢劫之所甚佳,犯案后逃离迅速,其对本地地形甚是熟悉,当是附近百姓无疑,况且数匹绢价目标颇大,劫匪必不敢轻易带回家中,而若将绢布藏与野外不甚安全,其定藏于野外,待风声过后携布返家……”伏泉一番分析,一边指着那被劫之人,一边对身旁的贼曹掾史道:“速派人于江州县城内外传讯,只言城外发现无名男尸一具,为强盗所害,令死者亲属速来郡署认领。尸体面貌皆按其所形容盗贼模样便可,切记,街头巷陌、乡野田间皆如此宣传,一处不可放过。”

贼曹掾史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大声赞道:“妙计!妙计!明公大才,吾甚服也。”

伏泉虽然心里对着贼曹掾史的马屁有些自得,但却不会如此轻易表露出来,严声道:“此时不速去缉盗,更待何时?”

“诺!”

那贼曹掾史吃了一记闭门羹,连忙行礼带人散播消息,抓贼去了。

一众役兵散了不久,那边的董扶笑着走来道:“君侯果是大智之人,巴郡得君侯治理真乃幸事!”

“茂安先生妙赞,余愧领之。”伏泉连忙自谦回道,不过他却没敢在董扶面前称孤。

倒不是因为伏泉不能称孤,毕竟他此刻已经是亭侯之爵,虽然亭侯是最低级的列候了,但说到底是列候,按理正可以称孤,就像他在那贼曹掾面前称孤一样,非常合适。此刻他不称孤,则是因为在董扶这种名士长者面前,他称孤的话明显有点自傲了,颇有些不敬尊长的意思。

董扶道:“适才见太守破案,仆甚惊之,倒让仆想起广汉郡内八月一桩旧案,不知君侯可能解之?”

“泉愚钝之人,皆胡言耳,若无法解之,请茂安先生见谅。”

“正当如此。”

“请茂安先生言明何案?”

“善!”董扶应了一声,随后便说出他在广汉遇到的一件案子。

事件很简单,广汉郡有姓黄、姓王者,为邻居,都自称家里丢了牛,告道府衙。恰巧有人捡到一头放散的牛交给郡署,郡署便让黄、王两家前去辨认,两家人见到牛后,都一口咬定牛是自己家的,互相僵持不下。郡县官吏对此束手无策,据说道现在九月,近一个月时间过去了,还不能决断牛的归属,引起两家人极大不满,听说此事的百姓也斥责官府办事不利,效率低下。

这点破事竟然难住广汉郡官吏一个月?真的假的?这董扶不会是故意逗我吧?不像啊,自己和他又无恩怨,也没熟络到自由开玩笑,而且对方不是会谶纬占卜之学吗?多算算不久知道了?

伏泉心中百般疑惑丛生,眼神怪异地看着董扶道:“茂安先生乃益州名士,谶纬大家,牛之归属莫非占卜不得乎?”

话语刚落,董扶那皱纹不少的老脸上竟然无端红了,不自然的笑道:“图谶之事只可知大事,却难得此小事也。”

大事?小事?

指的是国家之大事?还是百姓之小事呢?

姑且相信他吧,反正伏泉继续追问也无益,毕竟这预言学说掌握在人家手里,说不得董扶说得是真的,他们只能预言未来的大事而已,不然他怎么能预言益州会出天子呢?更何况他能说出自己起死回生,就不得不让伏泉相信。

伏泉问道:“黄、王两家是何情况?”其实伏泉心中已有猜测。

果然,董扶答曰:“颇富。”黄、王二姓乃是益州大姓,蜀汉一朝黄、王二姓出名者甚多,料想皆富裕之家。

“两家是否皆不只有一头牛?”

“自然如此。”

“此事易耳,命黄、王两家将自家牛群驱到旷野,将捡来之牛放开,让牛肚子认主便可,马可识途,牛亦可识群,那牛去往谁家牛群,便是谁家之牛也。”

“这、这……竟可如此?”董扶瞪大眼睛惊讶道,原来事情可以这么简单。

摇摇头,伏泉微笑不语,突然间他有种神棍来来蛊惑自己,却蛊惑不成,被自己反讥调笑的感觉,说不出的有趣。

时光总是漫不经心的流逝,日头兜兜转转过了许久,董扶师徒五人应有他事,与众人告别。

董扶对伏泉道:“仆尚有要事,就此别过,君侯稍待,少则几日,多则半月,益州贤才必至也。”

“泉谢过茂安先生。”伏泉回曰。

两人客套推脱一声,董扶便带着他的四名弟子悠闲离去,留下伏泉等人继续垂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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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仲、隰朋从于桓公伐孤竹,春往冬反,迷惑失道。管仲曰:‘老马之智可用也。’乃放老马而随之,遂得道。”

摘选自《韩非子·说林上》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古怪的一行人

夕阳的余晖映染了天际,带来了几分略带萧瑟的黯黄,平添了几分寂寥。

两筐鱼篓被随从的小吏从江边捞了上来,顿时便传出一阵鱼篓被撞击的声响。鱼篓里面,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儿脱离了江水的自由,顿时感到濒临死亡的危险,在鱼篓里四处扑打,希望能逃出这牢笼,跃入大海。

只是,这一切也都是徒劳,随着鱼篓被挂在马上,马儿奔跑,一路颠簸,它们再也回不去那熟悉的江河里了。

十余匹马一路慢行,天色已然不早,加之蜀地道路崎岖,稍不注意,出了意外反而不美。山风习习,一股冷意袭来,前面似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只见约莫有七、八人,看样子像是附近的游侠儿,神色匆忙的在赶路。

他们皆着锦衣,人人骑马,其中有两匹马匹上似乎用布袋套着什么东西一样,看着不沉,却很大,还有一匹马上坐着两人。一人驭马,灵一人则靠在驭马那人身后,看不清脸,他似乎昏迷,身上还有粗布包裹,隐隐有殷红鲜血透出,像是受了重伤一般。

蜀地的道路不宽较窄,容纳一队人马已经嫌多,怎么能够让他们两队人一同交叉而行呢?必须有一方让路,让另一方先行,而原先开始让路的一方后行这才能缓解。

此时,对面似乎颇为着急赶路,连忙要让伏泉的这一方退去,让他们先离开,不过言语却很低调恭敬,显然不想徒惹事端,一点也没有那种跋扈的人命令他人让路嚣张的语气。

“明公,这些人有古怪?”身旁的关羽勒住了马儿,对伏泉低声道。

“恩”,伏泉颔首应了一声,便未言语,而是观察这批人,他们真的十分可疑。

但凡稍加留心就会发现这些人语气里的低调和谨慎,他们似乎漫不经意的将手搭在兵刃之人,旁人看不出来,但像伏泉、关羽这些都是经历过战场洗刷的人,对他们摸兵器的样子可谓是一眼就看透,再有那身上包扎粗布的人身上鲜血浸透,一看就像犯事的游侠恶少年。

不过,本以为这些人都是游手好闲,可能最近犯事的游侠儿,但偏偏这些人里,有个十岁左右的总角少年。而且这些人有意围住这少年,看样子似乎他们不是游侠,都是这少年的护卫一样,十分令人费解,毕竟游侠天生好斗,谁也不服谁,这些人里竟然有好几个青年对那总角少年言听计从,这怎么也不会是游侠的做派。

前面的人还在交涉,伏泉的随从都是郡署里的人,因为来了江州不久,很多路况依旧不熟,自然出门多带本地的掾吏来。至于自己的安全,有了关羽、黄忠这两个猛将,再有身经百战的亲兵,除非遇到团伙盗贼,倒是无忧。

这些郡署的小吏天生就有一种傲气,在他们看来面前这些游侠儿应该给他们这些官府中人让路,若是自己让路,凭白掉了自己的身价,失了面子。而且此时一直在观察对面这些游侠儿的伏泉并未出声阻止,郡守沉默不语对他们来说就相当于让他们不必让路,因此任凭对面如何说,他们就是不松口。

“诸位,吾等让路便是,烦请速速离去,吾等有急事,不可耽误。”终于,对面那群人作出妥协,有一手持长剑的青年抱拳喊道。伏泉见到,他们似乎是经过那少年首肯,这才给的回复,莫非这少年真是这几人领袖?

得到回话的郡署官吏自然不敢擅专,连忙回头等待伏泉吩咐,只见伏泉并未答复他们,反而问他们之中那少年道:“不知郎君何人也?可否告知?”

对面众人听后皆是满脸诧异,除了那少年郎脸色古怪,未几,只听他笑道:“兄长见谅,余薄名宁甘,天色已晚,余一家人斗殴受了重伤,急需调养,有劳诸位兄长。”

伏泉听后点了点头,不过心里还有疑问,便继续问道:“此地离江州县城最近,县里自有医匠医治,郎君为何舍近求远,不会县城医治?”他没问那人为何斗殴,估计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毕竟汉代私下斗殴十分普遍,多是受春秋复仇大义的影响,口角之争里触犯了别人的忌讳就有可能让对方以死搏命,受伤很正常,那宁甘队伍里的昏迷者充其量只是伤的稍微重了一点而已。

宁甘回道:“城外有一名医,医术高超,县中多有不及,吾等出城便是寻那名医而已。”话语说着,那少年宁甘眼中却又似乎有一股和他年龄不同的杀意出现,像是不同意便要搏杀一般,如此杀意出现在这少年眼里,真是有些可怕,不知这少年是何人物。

这回答令伏泉不可置否,随即问了身边掾吏那宁甘所言是否属实,得到的回答是江州城外确有一名医医术不凡,伏泉思索一番,在那宁甘催促下,便命手下之人赶快离去,好让这伙人寻医去。

两行人渐行渐远,望着伏泉等人远离的身影,宁甘一行的那几人这才松了气。

一个看着刚过二十青年这时才对宁甘道:“渠帅,这伙人不一般。”

“恩”,宁甘应了一声道:“确实如此,不然吾便拔刀了。不提此事,赶快离去,说不得官府得了消息,派兵来追,将拿城外名医绑了,一同回临江县。”

“诺!”

未久,这一众人在城外一村庄里绑了一中年医匠后,直奔长江边,那里有几具轻舟在等着他们。

当伏泉等人回到官署时,白日被派去破案的贼曹掾史带着一身轻伤向自己哭诉,原本辛苦抓到,并已经被役兵包围的贼人,突然叫几个身穿锦衣的汉子劫走了。

详细了解事情经过的伏泉大惊,这贼曹掾史手下的役兵虽然不是战场精兵,但本身就是缉拿贼盗的,还是有些武力的,而且又有数十人,怎么就被几个人打败,还让他没从容溜走,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直到伏泉听到贼曹掾史说道对方很可能是临江的锦衣盗贼时,一丝明悟出现在伏泉脑海,不会吧,那么巧?

第二百二十章 锦衣贼盗少有胆色

巴郡临江县有一伙锦衣贼盗,约有数百人,贼首名曰甘宁,字兴霸,号为锦衣盗贼渠帅。传言他小小年纪气力便不小,颇有武力,令得众人折服,因那渠帅甘宁爱好锦服,所以手下都穿锦衣。

据说那甘宁除了对他礼遇者,才会和他们交好娱乐,否则,甘宁便放任手下劫掠他们的财货,如今,这伙锦衣贼盗四处劫掠百姓,大江两岸来往商客,荆蜀之地肆意放纵,横行无忌,郡县数次发兵缉拿却不能治。

这是伏泉从自己那贼曹掾史处得到的锦衣贼盗的消息,其他的他都没有太过在意,唯有那伙锦衣贼盗的渠帅首领让他重视,因为他是历史上东吴那位文武双全的大将,此时还是少年贼寇的甘宁。

“那抢劫之人亦乃锦衣贼盗乎?”伏泉对受伤的贼曹掾史问道。

贼曹掾史回曰:“正是!锦衣贼盗皆着锦衣,巴郡强人非锦衣贼盗有此武力。”之后,他详细说了今天他们见过伏泉后,他们所遇到事情的前后经过。

且说那贼曹掾史得了伏泉提供的捕捉盗贼的方法,便带人在江州县城内外,四处散播那凶恶贼人的尸体被官署发现,让家属亲人前去认尸,只言他是被山贼所害。果不其然,有一老妇哭着入了官署,说那被害之人是她儿子,贼曹掾史得了消息,立即谎骗那老妇,询问他儿子身份过往等信息。

一番了解,贼曹掾史得知那老妇的儿子是县内的游侠儿,自小就爱在外游荡,惹是生非,不过他年已弱冠却仍旧一事无成。往日经常不见影踪,幸好他家里有一哥哥侍奉老母,当然这不是说他不孝顺,相反他事母极孝,往日回来必带些东西讨好母亲,即使他依旧身穿陋衣。

不过,这一切自从去岁就有改变,听其母言语,她那儿子似乎在巴东做了护卫,主家甚有势力钱财,对她儿子很好,赏赐不断,衣食无忧。有了银钱,回家的次数比以往勤了,带的东西也更好了,特别是他不在穿陋衣了,改头换面般的总以锦衣示人,更有大马相伴,一切都预示着那老妇儿子不同以往,从此发迹了。

在说完儿子的过往后,那老妇痛哭流泪,贼曹掾史好言相劝,便安排人好生照料老妇,自己点齐了人手,前去城外抓捕那老妇儿子。

旁人或许对老妇话语分析不出太多信息,但这贼曹掾史不同,抓捕罪犯多年,这种刑侦办案的经验很丰富。前番只知道盗贼面貌,又不是后世,想在巴郡几十万百姓里面找到那人千难万难,如今知道他的身份,又有他母亲提供的信息,此时再分析不出那盗贼的线索,他真的可以挂印解职了。

听那老妇说她儿子在巴东做护卫,经常得到赏赐时,这贼曹掾史心中就是冷笑。那老妇儿子若真是做了人家豪族宾客,能往来江州和巴东这么频繁,那个豪族能放任自己宾客如此散漫?怕是在外面做了打家劫舍的勾当暴富了,这次估计是见到那过客手中四匹绢布,见财起意,便在城外那山林设伏劫掠而已。

其中那老妇说他儿子这次回来说要多呆几日,之后再和朋友一起去巴东,这贼曹掾史立即警觉,直觉告诉他儿子很可能躲在他朋友家中,连忙问了地点。不过那老妇也不甚清楚自己那儿子朋友家所在,只是隐约听他说过应是在城北郊野。

消息十分迷糊,但也比没有强得多,得了消息,贼曹掾史便带了人手前去江州城北的郊野外探查消息。或许是运气够好,真的有人见过老妇儿子,按照别人指示他们很快找到了老妇儿子所在,他藏身在郊野一处偏僻草屋里。

正如伏泉所料,因害怕刚刚抢劫了四匹绢布,带回家中会被官府探听到消息,老妇儿子便没有立即归家的打算,准备过段时间风声过了,再将绢布送回家给自己母亲。

不过,官府那些役兵显然低估了这盗贼的警觉性,当他们在草屋外聚集时,这盗贼便发现了官府中人,连忙卷了草屋里的细软,逃出屋子。其实也没啥,不过就几件锦衣银钱和那抢来的绢布,把它们放到自己的大黄马上后,那盗贼便手持兵刃,上马疾驰,欲迅速逃离而去。

但赶来的官府役兵却也不是傻子,有马儿奔腾而来,怎么会看不到那盗贼出来,特别是被劫绢布的小贩所描述的盗贼模样,和那大黄马所骑之人一模一样,当下便猜出这人就是他们辛苦寻找的盗贼。

此刻这些官府役兵怎么能容忍到手的鸭子飞了?特别是带人钱来的贼曹掾史更是大怒,他可是在伏泉面前立下军令状,要把这贼人抓来,能允许这盗贼逃跑吗?当下便命下属役兵全数抓捕那盗贼。

终究是前来抓捕时这贼曹掾史有经验,从四面将那盗贼逃跑的出路全部堵住,在草屋东面的小道上,八名役兵面对要来的大黄马并未畏惧,他们立马分开,同时手中拿出细绳,分开在道路两旁,拉着细绳,只要那盗贼骑马而来,肯定要被绊倒。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拉了不止一道,而是连续四道,不让这盗贼能跃马而去。

当然了,这八名官府役兵的想法有些多余了,那盗贼所骑的独有的蜀地山地马,根本跃不了他们的绳索阻拦。蜀地山路崎岖,不利马儿行走,而且本就产马少,连郡兵里都没有一只像样的部队,即使有骑兵,所骑的马儿也多是矮小的蜀地山地马,与中原北方的大马根本不能比,这种山地马能跃过两道,便已谢天谢地了。

而那盗贼能有一匹黄马,也是他从其他郡县抢到的,所以悲剧早已注定,只见那盗贼越过了第一道绳索后,胯下马儿的马蹄刚刚过了第二道绳索,便砰然倒地。

见此情形,四周役兵大叫着抽出刀来缉拿这贼盗,谁知道这贼盗也是反应极快,在他们冲来之前,也不管身上摔落下马的所摔伤的伤痛,立马一个起身,他根本没有投降束手就擒的打算,拿起自己掉落在身旁的长剑,与这八名役兵缠斗。

显然,那些江州县的役兵与这成日里刀尖舔血的大盗比起来,少了许多凶性,八人与这一人打斗,有些畏惧那大盗的兵锋,一时之间竟然不能制服。但这也无所谓了,因为随后赶来数十官府役兵已经急忙赶来了,他们加入战场,不一会儿,那盗贼全身就已被砍了数道血痕,汩汩鲜血不断流出,映染了他一身锦衣。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现在双拳对的哪里是四只手,那盗贼面对的数十只手,即使对面的官府役兵再畏惧,在盗贼无法顾及之间的偷袭,也能在他那一身锦衣上砍出一道血痕。当然,在他身上留下数道血痕的代价就是,此刻地上也倒下了好几名役兵,他们中了刀伤,此刻正在地上捂着伤口痛呼。

约莫再战数十会合,群殴之下,那盗贼即使再有勇力,也亦力竭,眼看若是再不降,不是被官府役兵围杀致死,就是自己失血过多而送命。

“贼子莫要抵抗,汝有老母,若老母闻汝死讯,汝心何安?”这贼曹掾史眼看自己手下倒地的役兵下属,心中不忍再增伤亡,示意属下役兵,将那大盗围起后,大声喊道,希望靠他母亲来让这大盗投降。

不过,这贼曹掾史显然想的太简单了,那盗贼根本不为所动,趁着贼曹掾史说话时候,简单的将自己的锦衣勒紧后,拿起地上自己的细软,提刀就朝不远处他那刚刚起身的马儿旁而去。不用看便知,这大盗希望杀到自己那马身边,带着自己的细软逃离,丝毫不将他那匹马旁的几名役兵不放在眼里,即使此刻他的身上血液因伤势不断流出。

贼曹掾史大怒道:“竖子可恨!上!”

一声令下,官府役兵上前直追他们围起来的盗贼而去,看他们随着战斗进行,越来越嗜血的眼神,想来若是这盗贼再不投降,他们是不会介意他死去的。

未几,连番几刀砍在那盗贼身上,痛得他惨叫连连,直接跪倒在地上,而后面还有数刀凌厉袭来,眼看他是躲不了了,甚至可能连性命都没了。

可是,就在此时,只听道路旁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官府狗贼,莫欺吾弟兄。”

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数人骑马飞驰而来,他们个个都有勇力,在马上左劈右砍之下,一下子就有十余人受伤,数人直接倒地,竟无人是他们一合之敌。等反应过来,便见那盗贼身边多了两个骑马的锦衣人,此刻他们下马,正欲将盗贼拉上马来。

见此情景,这贼曹掾史怒火中烧,到嘴的鸭子怎么能让它飞了?挥刀便率先向那两盗贼砍去,不过这时又有四名骑马的锦衣骑士,提刀阻止,一番砍杀,约莫数十回合,官府役兵不及,被连伤数人,连那贼曹掾史也中了两刀。

“未想江州役兵如此弱也,走!”

听得一声鄙视的嘲讽之余,官府众人连忙转头望去。此时,他们才发现原来那些盗贼身后还有一个锦衣少年,他手上正握着一柄他身高正够使用的长剑,要比一般常年人所用短一些,现在那短剑上也映着鲜血。显然,刚才一番冲杀,这少年也砍了人了,并且看他身上锦衣破损模样,他也是毫发无损。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人?成年人如此就算了,怎么一个少年也有此武力?

当然,那群贼盗显然不会给他们时间多加思索,再将那受伤盗贼和他细软抬上马后,先是一人先带受伤盗贼策马离去,其他人则断后,防御汹涌而来阻击的官府役兵。等到那盗贼撤去不久,这些断后的盗贼又杀退一番官府役兵,便掉转马头,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那伙锦衣盗贼分工明确,有人救援,有人断后,根本不给对面武力有些羸弱的官府役兵机会。

很快,地上只有受伤倒地的亦兵在痛呼,以及个个身上染血的役兵发呆的四处观望,连那贼曹掾史也是一样,他们辛苦追击的盗贼就这么跑了,就留下一匹他们带不走的受伤的大黄马。

如果不是带不走,相信他们有人骑马的话依旧会骑走,什么都不会给他们剩下,这些锦衣人怎么这么强呢?

知道缉拿无望的贼曹掾史命众人查验是否有人死亡,救治受伤同伴,好在这不是战场,除了两人重伤以外,其他人都是轻伤,倒是没人死亡,回去救治便好。

所以之后才有那贼曹掾史带伤前来向伏泉哭诉请罪的事情,当然路上仔细一番思索后,这贼曹掾史越发觉得这伙人是荆蜀一带有名的身着锦衣的流寇,为了减小太守伏泉的问责,这贼曹掾史也不去查证,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果然,伏泉听后,一番沉默后,也未多说,让他安心养伤,同时救治受伤手下,便让他离去了。至于捕捉那盗贼事情便放下,将盗贼母亲送回家,详说事情经过,勿让老人家再担心了,而那被劫的商人,便从郡署里出些钱,买了那已经没有的绢布便好。之后,就让这贼曹掾史推下。

不过,这贼曹掾史显然不知道伏泉真正不责备他的原因。因为伏泉想起自己回城时遇到的那伙身上带血的锦衣人,当时只道是他们与人私下斗殴,放下戒心,再有那少年在旁言语,便信了大半,现在看来,是自己遭了那少年的道了。

宁甘?

甘宁?

原来自己所遇的少年便是后来东吴那只带百余人,便敢夜袭数万人驻守的曹营的甘宁,真是遭了道了,被那小孩迷惑了,未想这甘宁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胆色,逃离路上都不惊不慌的说谎。

想来想,伏泉不禁哑然,如果不是有着胆色,他敢现在几人就去救一个被数十人包围的同伴,如果不是有这胆色,他会有后来百余人袭击魏营的故事吗?不论袭击结果如何,就冲这份胆色就令人佩服。

只是,伏泉再佩服甘宁,现在他是巴郡太守,却不能容忍甘宁如此肆意妄为。

看来,得想办法收拾这伙锦衣贼盗了。

夜色深深,伏泉望着屋里的灯火,眯着眼睛,幽幽想着。

感谢新城以无旧少年i的1元打赏。

甘宁,字兴霸,少有气力,好游侠,招合轻薄少年,为之渠帅。群聚相随,挟持弓弩,负毦带铃,民闻铃声,即知是宁。人与相逢,及属城长吏,接待隆厚者乃与**;不尔,即放所将夺其资货。

后曹公出濡须,宁为前部督,受敕出斫敌前营。权特赐米酒众殽,宁乃料赐手下百馀人食……至二更时,衔枚出斫敌。敌惊动,遂退。

摘选自《三国志·甘宁传》

此时甘宁虽然没成年,但毕竟游荡社会,又经常离家,属于少远游的例子,按理应取表字。

第二百二十一章 米仓古道议古今

十月初,伏泉带着百余人走在米仓山旁小道上,这小道因山得名,名为米仓道。

米仓道北端,这里险居岩侧,陡临深渊,看似险峻异常,但早有前人所雕刻的青石台阶一层一层供他们行走,倒也只是比平常道路稍难走许多而已。唯一让伏泉觉得不好的是这山里的米仓道有些太绕了,往往可以直线穿过的路,偏偏要多走好多弯路,实在麻烦不已。

但想想也就释然了,古人受限于生产技术的影响,明显做不到后世那样遇山凿山,遇水劈水的建路能力,他们能做的只有避开翻越巍峨大山,采取“沿溪河成路,岭横越垭,陡峻盘旋,险绝而栈”的方法建造山路,所以才会这么绕。

青石台阶上那斑驳的青苔,一段一段述说着前人建立此道的血汗,令人不住感慨先人不易,为了生存披荆斩棘,方才能有后人享得这山间小道。先秦时候,巴人开辟了这条古道通行,到了秦汉,这条古道不断修葺,经历一代代人的努力,终于有今日这米仓古道的规模。

不然,没有这条道路,也不知这崎岖山路,又会让多少人丧命于此,魂落山林。

伏泉他们一行从汉昌县而来,此刻将要往西南的阆中县而去,那里是伏泉这次巡视巴郡在板楯蛮乱时,被蛮人攻破的九县的最后一站。

兵戈一起,战乱难安,百姓陷入苦海,田野荒废,各县粮食种子都紧缺,粮食是为了百姓填饱肚子而不至饿死,种子则是为了来年的农事生产不至于荒废。

好在蛮乱时,那些板楯蛮也有所顾忌,知道这些汉人百姓不会和他们同伙,反叛汉朝,也害怕做的出格遭到汉朝打击报复,所以只是劫掠了粮食种子,只留给那些汉人少量的食物,既为了让百姓饿不死,也是为了不让这些百姓有力气反抗。

不然若是那些板楯蛮人毫无顾忌,流贼一般毁坏百姓一切,裹挟那些百姓从贼,那便恢复便十分困难了。此时这九县虽然因乱损失严重,但也只是今年的农事损失而已,随着益州富裕的几郡、以及朝廷赏赐的钱粮到位,这九县也在慢慢恢复生机。

当然了,朝廷赏赐的钱是郡府自己的,而益州其他几郡所运来的钱粮可是相当于和其他几郡借的,等巴郡府库充盈是要还的,毕竟巴郡可不是穷郡,往年还要接济益州南部郡县。

“真蜀地要道也,今日方知太祖高皇帝屯兵得汉,据米仓为粮道,所为何也。若无此道,何以灭楚兴汉而得天下哉?”伏泉观望着这饱含历史的苍凉古道,不由感叹说道,瑟瑟山风出来,凭多了几分悲凉的寒意。

身旁一刚及而立的青年听了伏泉言语,赞同笑道:“明公所言极是,若无此道,纵太祖高皇帝依淮阴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略定三秦,控扼关中,无米仓转运巴蜀之粮,事难成也。”

伏泉点头赞同道:“是也,太祖高皇帝入三秦,淮阴侯之计,米仓道之粮,缺一不可。”

的确,若是没有这米仓道为刘邦出蜀转运粮食,他得关中,定三秦还真不容易。自古入蜀出川,大军出征都非常困难,毕竟蜀道难行,即使人安稳过了蜀道,可后勤却不一定。后勤不能及时运输,其他不说,没有粮食,一支军队,十成战力就要废了三成,当然如果以战养战倒不是不可以,不过以刘邦为了得到关中民心,从而“约法三章”,他敢如秦末起义那样以战养战,攻一城劫掠一城吗?

当然了,也不是说不走这条古道运粮食不可,阆中县旁还有一条金牛道,也可以从蜀地出川入关中,不过它南起城都,过广汉、绵竹、梓潼,越大、小剑山,经葭萌而出川,穿秦岭,出斜谷,直通八百里秦川的全长约二千余里的路程,在蜀地绕了一大圈,明显比米仓道过汉中后直入关中要远得多了,扣除路上要运输粮食的民夫兵卒所食粮食,也不知最后能运入关中的粮食还能剩下多少?

那青年随后又叹道:“可惜‘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大汉初兴,亦是淮阴侯命丧夷族之时。不知淮阴侯当日可曾后悔于这米仓道中,应文终侯所诺,复返汉营,否则其遁归西楚,亦不会因此身死而族灭。”

“子敕慎言,自古‘狡兔尽则良犬烹,敌国灭则谋臣亡’,此事终涉太祖,切勿多言,”伏泉不想再讨论这有些犯忌讳的话题,一言绝了身边这青年的话题。

毕竟这事情涉及到汉代开国皇帝,虽然大汉不禁私言,但像伏泉这样的地方太守若被传出私下议论刘邦,终归是不好,说不得被人弹劾一个大不敬之罪。而且更何况刘邦说到底还是伏泉的外亲祖辈,这事情传扬出去,说不得他还得被人弹劾一个不忠不孝的名头,那可真是飞来横祸了。

“宓孟浪,请明公勿怪!”那青年估计也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连忙赔罪道。

伏泉知他初入仕途,还未明白官场规则,并未怪罪,招呼众人继续前行。山路漫漫,不知不觉便远远看到一座小城轮廓,倒让一路走来的众人凭白多了力气,毕竟他们走得久了,也非常劳累,急需找一地方休息。

“昔汉祖(刘邦)不用韩信,信遁归西楚,萧相国追之。及于兹山(米仓山),故立庙貌(淮阴侯庙)。”摘选自《太平广记》

刘邦为汉中王,招募賨人,平定三秦,国相萧何留守巴蜀,并以得汉城为根据地储粮屯兵,汉高帝据此以通饷道,击败西楚霸王项羽,灭楚兴汉而得天下,故此名为得汉城。

摘选自《蜀中名胜》

“狡兔尽则良犬烹,敌国灭则谋臣亡。”摘选自《韩非子·内储说左下》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摘选自《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摘选自《史记·淮阴侯列传》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小子安知壮士志哉

与伏泉相谈刘邦和韩信之间君臣恩怨的人叫秦宓,字子敕,乃是董扶离去半月后,前来巴郡入仕的益州青年俊秀。他长得相貌堂堂,浑身散发一副儒雅之气,眼神中更有一股精明的睿智,透出精光。

秦宓初来时,伏泉便与他交谈,发现此人的确善辩,而且学识渊博,想想也是,没有一定的知识储备,怎么能够和别人争辩呢?当下,伏泉便拜秦宓为五官掾,让他随行自己左右。

五官掾是汉代郡太守自署属吏之一,掌春秋祭祀,若功曹史缺,或其他各曹员缺,则署理或代行其事,无固定职务。能担任辞职者,一般为太守的心腹左右手,地位与考绩郡内官吏功绩的功曹史不相上下。

伏泉让秦宓担任此职,自然不是让他做各曹之间的救火队员,哪里缺了人手,他就被派到哪里应急,给他这职位只是为了表示对秦宓的尊重。

毕竟秦宓擅长的还是舌辩,伏泉用他,就如董扶所言那样,是为了和巴郡的板楯蛮人交涉而已,但若交涉无疑需要给秦宓一个合适的官方身份,而且所给地位一定不能低,低了板楯蛮人可能不会接受,这样一来,五官掾无疑对他极为合适。既不用将秦宓彻底定位某一官职,也不会因为位低而让板楯蛮不愿相谈,秦宓对此倒没有意见,仿佛早已预见,便欣然应下了。

此番朝廷赏赐钱财,以及益州诸郡救济的钱粮一到,伏泉便带秦宓随行,一路巡视在板楯蛮乱时,被攻破的九县,为的就是到阆中后,让他在自己招募蛮兵时添为助力,防止发生一些不可测的意外,坏了大事,以防万一。

不久,前方一座形如乌龟的城池出现在众人面前,说它是城池,其实倒更像是个石寨,用石头堆积在山林要道,建造成防御的寨子。其三面临涧,背靠群山,四面陡峭,东临大通江河,南北皆为深溪,东南下长岭陡落,形如蜂腰,独西南二径,凌险转折而上,诚一夫当关之势,其上平行,可容数万人。

这城便是得汉城,因其地险峻扼秦蜀咽喉、雄镇巴西要冲,得汉城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刘邦以此城为根据地储粮屯兵,以米仓为通饷道,击败西楚霸王项羽,灭楚兴汉而得天下,故以此命名此城为得汉城。

伏泉望着那蜀地险隘,不断感叹,若据此城,只需千余兵马,粮草充沛,一心驻守,足可挡数万大军不得寸进,任你是名将再生也只能徒呼奈何!

览兴已尽,伏泉加快脚步,带着一行人准备入城休息,走出不远忽见一群小儿跨着竹马,手持木质小弓于一株大槐树下喊叫起来。

一行人本未留意,毕竟是小孩子喊叫而已,他们之中谁小时候没这般聚在一起和幼时好友聚集嬉闹。只是当他们猛然间听见有童子唤太守伏泉名字时,众人诧异,纷纷望向那群小儿。伏泉自己也是心中惊奇,不由缓了缓步子,回头观望那群小儿再做何事。

只见一个七八岁的童子对着面前的一群小儿们,粗声大笑道:“哈!哈!哈!吾赢了,当为伏泉,尔等速速听令排兵布阵!”

那童子面前十余名小儿虽然不情愿,但只能乖乖应约。便见他们挎着竹马,举着小弓,齐声大呼道:“诺!”

“末将黄忠在此,请将军下令!”

“末将关羽在此,请将军下令!”

这时那小孩中又有两孩童出列,学着大人抱拳模样对为首童子喊道,他们估计连大人之间称字不称名都不知道,又或许根本不知道伏泉等人的表字,直接喊他们的名字假扮。

“弓兵攒射三轮,骑兵出击!”为首童子挥动手中小弓,以弓为剑,往前挥去,同时大喝命令道。

“杀!”

众童子一声齐喝,先是拿着小弓假装射箭,然后便一齐驾着竹马闹哄哄的向着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旁跑去。那里有几个简易的十字木杆,木杆上放着杂草,做得有点像稻草人,看样子这群孩子是把这些木杆当做敌人了,正拿着自己的弓马,假想着和敌人对战,让一旁看到这一幕的伏泉等人互相大笑。

最让伏泉注意的是那假扮黄忠的孩子,竟然就在孩童身后,拿着自己的小弓远远的对着稻草人瞄准,然后装模作样的射出他根本没有的箭矢,射出后还大喊:“贼将受死,吾乃黄忠是也!”

那样子看着就让人发笑,伏泉感觉有趣之极,对身后的黄忠道:“汉升,那小儿射艺以后可比君乎?”

黄忠憋着脸,闷闷不语,他当然回不了,因为伏泉这话本身就是个坑。若是答不会的话,说不得要被取笑与小儿争一时之高,若是答会的话,岂不是说自己不如一个孩子吗?

众人见黄忠模样,当然猜出他心中猜想,纷纷大笑不已。

这时伏泉身边有小吏见太守高兴,连忙适时拍马屁道:“明公率兵平板盾蛮乱,救巴郡百姓于水火,如今竟连垂髫幼子都愿当明公,真英雄也!”

“是极!是极!”

“对!对!”

……

一旁除了关羽、黄忠、王谋、秦宓等伏泉心腹未言语外,其他掾吏纷纷出言称赞,同时暗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时候来拍马屁呢?他们可不是太守心腹,不好好在太守露脸,怎么升迁,不由得对那拍马屁的人心生羡慕,同时又有些嫉妒。

伏泉面色不变,对这马屁不可置否,自己平定板楯蛮乱后,巴郡百姓对自己原本屠俘的感官肯定会变的,从这些受到蛮乱之苦的孩子假扮自己和手下兵马就可以看出来。

突然,身边的秦宓指着那为首童子道:“明公,此子颇不凡也!”

“恩?”伏泉轻问一声,随即望向那童子,顿时心中一凛,因为这指挥的童子并没有和其他孩子一起去闹腾,而是站在孩童身后,不断呼喊孩子注意队形,别乱了阵型如何云云。虽然根本起不了作用,但那孩子指挥模样竟隐隐有股良将之风,令伏泉不由得不注意,因为这是天赋,一种天生的指挥驭下的天赋。

他们这一看,便看了好一会儿,那些孩子嬉闹了会,便坐于一旁休息,伏泉看那为首童子有趣,便上前到他面前道:“汝愿为伏泉?为何?”

那为首童子见有人询问自己,先是看了眼伏泉一行人,然后笑道:“伏泉是英雄,带兵杀鲜卑人,平板楯蛮人,吾当然要成为他!”

平生第一次被孩子如此崇拜,伏泉心中颇为得意,看了这孩子,一丝想法浮现,他有一逗这孩子道:“汝连兵都带不了,怎么成为他?”

“小子安知壮士志哉!”那小儿突然挺直身子,一脸自傲用班定远的名言回击,然后又对伏泉道:“吾以后一定会像伏泉一样带兵驱逐异族。”

“咦!”众人皆有些吃惊,未想这孩子竟然会借用班定远名言回击,他们都认为这孩子不简单。

有五官掾,署功曹及诸曹事。摘选自《后汉书·百官志》

竹马:跨竹竿以为马,古代男童玩物。

班超字仲升,扶风平陵人,徐令彪之少子也。为人有大志,不修细节。然内孝谨.居家常执勤苦,不耻劳辱。善辩,而涉猎书传。永平五年,兄固被召诣校书郎,超与母亲随至洛阳。家贫,常为官钞书以供养。久苦劳,常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博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左右皆笑之。超曰:“小子安知壮士志哉!”

摘选自《后汉书·班超传》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定要成为大将军

班定远便是班超,当年班超投笔从戎前,他哥哥班固被招聘赴任校书郎,年少的班超和母亲跟随哥哥来到洛阳。因家中贫寒,常作为受官府雇用的抄书人来谋生,长期劳苦,班超时常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博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

博介子乃是西汉名臣,曾出使大宛,以汉帝诏令责问楼兰、龟兹,并杀死匈奴使者,后来又斩杀楼兰王,以功封义阳侯,至于张骞更不用说了,出使西域,留匈奴十余岁,不失汉节,他们都是在异域以军功封侯,班超有此言自是从小便有一番志向。

当时左右听到班超言论的人,都笑他不知好歹,班超置若罔闻,回道:“小子安知壮士志哉!”他的意思是指嘲笑他的这些人是凡夫俗子,怎能理解他这种志士仁人的襟怀?

众人当然是不屑一顾只当他是吹牛,可是后来班超出西域,以军功封侯,名留青史,十分干脆的打脸那些,颇有种莫欺少年穷的意思。并从此镇西域三十一年,直到去世前一月才回中土,只为再见家乡一面,一代忠臣,为国至此,令人尊敬。

如今,面前这个看似七、八岁的汉子竟然说出这番豪言壮语,颇为令众人惊讶,只是吹牛谁都会,这孩子的愿望真的会实现吗?

听了这孩子的话,伏泉心中也是大惊,不过听到这孩子又拍了自己马屁,心中没来由的舒坦,毕竟能被一垂髫幼童从小当做偶像,梦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也是一件令人自豪的事情。

念及于此,伏泉感觉与这孩子有缘,便从身上取出一块绢布,上面是自己近日手抄的一部《左传》,直接交给那孩子道:“好小子,有志向,这《左传》拿去,好好研读,日后可为将也!”说完,又一脸正色道:“切记,为将者,不可不知书!”

那孩子似模似样接过绢布,粗粗看了眼上面字迹,竟然说道:“字真丑,吾不要。”说完还要把那绢布退回伏泉,一脸的嫌弃模样。

见这孩子无意要自己的手抄,伏泉心头一转,便有意激怒他道:“这《左传》并非白送君这小儿,君长大没成为将军,吾定收回此书。”

果然,小孩子最受不得大人刺激,那小孩结果绢布,大喊道:“此吾物也,这辈子君都索不回此书。”

回应这小儿,是一个摆摆手的高大背影,只见这背影和他的百余随从潇潇洒洒的往得汉城里而去。

“汝谁人?汝谁人?”那小儿将绢布放进身上衣袍里,追着那群走远的人,在身他们后大喊着。可是他毕竟年小,追不上前面那些男人,而且也丝毫不见那些男人里有一人回答,仿佛他的叫喊如同空气。

看到那些人已经走远,这小孩只能坐在地上,拿着自己的玩具竹马生着闷气,自言自语道:“可恶,吾以后一定要成为大将军。”

有时候,往往成功的人总是在一番狗血的莫欺少年穷的誓言中,矢志努力,最终逆袭打脸嘲笑他的人。不过,这其中历经多少常人难以理解的心酸苦楚,也只有那些成功人能理解,而这孩子也开始了莫欺少年穷的努力……

得汉城的城门比一般的普通城池的城门小了不少,城门前,城里的一众官吏闻知郡守到来,纷纷出城远迎上官。

入得城中,城内的数千汉民百姓听闻平定蛮乱的郡守到来,也是纷纷涌上街道争相观看“戾龙伏泉”,场面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明公威名远传,方得此民心,实乃吾大汉楷模!”

“巴郡有明公治理,乃百姓之福也!”

……

一路上,得汉城的官吏们见城里如此热闹,纷纷拍着伏泉这上官的马屁,讨好着这位上任以来第一次巡视郡内的太守,特别是那得汉令,简直恨不得把自己能知道的好话全部说尽。

看着那似乎年近五十的得汉令,伏泉想想也知道这人为何如此了,毕竟按照他这年龄,还在这民不过万的小城徘徊,官途可想而知。如此讨好自己,也是希望自己在上计时多给他一些功绩,起码等到告老时不用耗费在这山野古城了。

“听闻板楯蛮乱时,得汉一城孤城固守,数番败蛮,使得板楯蛮寸步难进,可有此事?”伏泉并未理会他们的溜须之言,而是开口询问自己所了解得汉城的情况。

那得汉令随即道:“回禀明公,战时吾得汉城曾收纳流民数千,城内精壮繁多,县内军民一体,兵甲齐备,加之城池四周险要,方未使蛮人破城。”

“流民可妥善安置?”

“明公平蛮后,城内亦放榜安民,愿回故里者皆回故里,亦有就此于得汉定居者,皆安置完备。”

伏泉颔首,这得汉城中官吏做得倒是不错,虽然不知他们处理流民是否真实,这需要派人详查,但仅仅是在板楯蛮乱时,他们能快速收纳汉人流民,并组织城中军民就地防御,这能力还是有的。

而像得汉城这种天生就建立在天险之上的石寨城池,有了数千兵马防御,就像伏泉想得那样,即使不如蜀地天险剑阁关隘那样险峻,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攻破的。很显然,那些反叛的板楯蛮人,也不想在将多余的兵力浪费在这只有数千人的山间小城上,毕竟攻破此城浪费兵力不提,而且这城里就数千人,就算攻破了能抢到的物资又有多少?不如放弃,去攻击其他城池,拿下一座数万人的城池,抢到的收获可比这小城多得多了。

“报!阆中板楯蛮人有变……”

快到到达官署,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声音,令得伏泉一惊。

什么?板楯蛮又出事了?

傅介子,北地人也,以从军为官……平乐监傅介子持节使诛斩楼兰王安归首,县之北阙,以直报怨,不烦师从。其封介子为义阳侯,食邑七百户。

张骞,汉中人也,建元中为郎……留骞十余岁,予妻,有子,然骞持汉节不失……骞还,拜为大行。岁余,骞卒。后岁余,其所遣副使通大夏之属者皆颇与其人俱来,于是西北国始通于汉矣。

摘选自《汉书》

第二百二十四章 明公静候佳音

阆中板楯蛮人有数千人盘踞在阆中县城附近,意图不明,新上任的阆中县令不敢怠慢,除了命县内兵马集结,招募精壮外,便是快速命县内脚力好,熟悉山路的兵士,扮作山野樵夫,不走大道,从山林小路,火速向县城四周而去,让各县早做准备,顺便为了提前求援报信。

“什么?蛮人又叛?”那得汉令惊呼一声,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前番蛮乱的动荡,慌张一番,很快镇定下来,连忙问道:“汝可确信?汉蛮刚刚定下盟约,此事稍有差错,后果难测。”伏泉见此暗暗点头,这得汉令身为经年老官,还是有些能力的。

“这……”那传信的兵士迟疑一声,也是拿不准,毕竟蛮人大批集结,已经是行动异常,再加上又有反叛前科,他们县令才不敢大意,让人四处报信求援的。此时真让他回复蛮人真的叛乱,他却不敢,若是错了,他这样岂不是和谎报军情无异,最后反而无端牵扯县令和他自己。

得汉令见这兵士如此模样,便明白他也只是依令行事,知道的不多,转头望着伏泉,等伏泉定夺。

其实这得汉令心中也是为难,毕竟此事牵扯甚多,他一人不敢擅专,而且身后还有伏泉这个太守在,当然是官大的顶着了。更何况若是蛮人真的降而复叛,这事情更是要伏泉来处理,要说这板楯蛮再次反叛,第一个被打脸的便是一力平蛮,又主张招抚的伏泉本人,那得汉令混迹官场多年,当然知道如何来维护上官脸面。

“蛮人来人几何?之前阆中县可与板楯蛮再有过节?”伏泉见到广汉令模样,也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接过话头道,心中也不由得对这广汉令好感颇增,毕竟一个晓得上官心意的下属,总是让人喜欢的。

这兵士见有人在得汉令旁插话,还是个不认识的年轻人,脸色疑惑,眼神在伏泉和得汉令两人身上徘徊,一脸犹豫不决,他不知道伏泉身份,不明白该不该回答伏泉问题。因那得汉令穿着官服,他一眼识得,而伏泉远道而来,又只是穿着日常的素袍,他以前也未见过,不认识伏泉倒也正常。

看到传信兵士迟疑模样,得汉令一眼就明白了他心中何事,连忙介绍道:“此乃本郡伏太守,今日到得汉城巡视。”

那兵士听说面前的年轻人就是太守“戾龙伏泉”,双眼一亮,连忙恭敬行礼,大声回道:“启禀明公,足有七、八千人,蛮人聚集阆中前,汉民并未与其发生过节。”

伏泉听后眉头一皱,严声问道:“汝来时可看准蛮人人数?”

板楯蛮顷刻聚起近万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真是这样对伏泉来说十分难办。而伏泉身边的得汉令听了兵士言语,面色也是变得不好,他所管辖的得汉城里勉强的话,才能凑齐数百人,守城尚可,真要拉出去和那些可与野兽相搏的蛮兵硬碰硬,可能还不够人家喝一壶的了。

“至少五千人!”那兵士咬牙道。

“这就怪了,蛮人若真有五千人,攻城已是足够,可为何按兵不动?”伏泉口中碎碎念道。

身后的王谋此时进言道:“明公,是否蛮人内部生乱,聚兵相抗?”

内乱!

心中一怔,伏泉眼神一亮,的确,这个解释倒是足够,毕竟蛮人兵力足够却不攻城,反而在阆中县城旁聚集,说不得便是他们之中产生分歧,进退不得。

一番思索,伏泉问道:“不知蛮人阵营虚实,难得其起兵本末,元泰可有妙策?”

王谋道:“子敕在此,明公还需问他人乎?”

伏泉一愣,随即拍头失笑道:“吾竟忘了子敕之能也。”随即一脸沉着重的转头对秦宓拜道:“吾欲令子敕出使蛮营,不知君意下如何?”

此去蛮营凶险未知,秦宓初来自己身边就有此重担,伏泉也不知他会不会接受。如果他抗命,自己也拿他没办法,最多也只是自己从此疏远他而已,毕竟有的人会对此危险感到兴奋,因为这是扬名之时,而有的人即使有能力也会退缩。

在生死存亡之间,总有人会选择生的屈辱,而放弃死的尊严,他们宁愿背叛而生存,而不愿为了名声而死亡。

此次要想调查蛮兵突然聚集的真相,必须要派人去蛮人阵营一探究竟才行,此人要有胆色,不惧死亡。而且不止胆色要有,口才更要有,虽然自古都有不斩来使的例子,但谁知道这些汉化久的蛮人会不会发疯,所以口才好的人更能保命。

因为口才好的人更加机智善辩,能言语规避一些危险。而便观自己手下诸人,善辩的谋士太少,王谋勉强可以,但与秦宓比起来,无疑在舌辩上差的太多了,但王谋前番劝降龚苏已经显现了他的胆色,就是不知这秦宓有没有这胆色了。

只见一脸微笑的秦宓潇洒行了一礼道:“明公有令,宓敢不从命!”

这是伏泉还未回话,身边王谋却又插话道:“子敕前去,若有良机,可先与一蛮人大才龚苏会面,其人颇知吾汉家礼仪,心念黎民百姓,问询必有所得,可知蛮人此番为何有异。”

“宓知晓。”秦宓回曰,随后又对伏泉道:“余这便离去,请明公静候佳音!”

伏泉此刻连忙道:“君此去尽力便可,若事不可为,切勿逞一时之气,吾得君胜过千军万马,不忍轻失!”

“明公放心,宓此去必有所获。”说完,秦宓转身而去,留给伏泉一个颇有点“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背影。

舌辩纵横之道,岂可贪生怕死。自己如果因为没有成事,而因此丧命的话,那也只能是自己能力不行,怪不得他人,而能说服对方势力改变心意,由此改变天下大势,不正是他们这些舌辩纵横之人的使命吗?希望董公所言没错,明公乃是益州王气之人,可助自己仕途从此一飞冲天。

捏紧了拳头,秦宓目光一凛,向着得汉城城门而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蛮人争议

阆中县城外五十里,此时人声鼎沸,数千名蛮人正在此地聚集,不过他们此刻也不知是要进攻,还是当做一次普通的机会,他们上面的七姓渠帅首领各执一词,倒让一直以板楯七姓马首是瞻的蛮人们不知所措。

蛮人的大营说是大营,却只是一点不像兵营,比之伏泉带兵平蛮时,蛮人建立的营寨更加简单,甚至连军旗都没有,就是数百个营帐有序的堆在一起,这一点也说明了蛮人吃了上次被偷袭的亏,也重视营地规划了。

然后这蛮人大营也不限制营地里蛮人的活动,他们可以在营寨里自由进出,但偏偏不能离开营地,而且还不能和汉人有任何纠葛矛盾,甚至他们与往常一样,载歌载舞都没事,只要不出军营就行。如此这般,军队不像军队,集会不像集会,真是奇怪不已。

一身汉人官服的秦宓坦然的走到蛮人营地前,身后两个郡署小吏此刻却没有秦宓这种坦然,望着守卫营地持劲弩木盾的蛮兵,以及蛮人营地里那数千上万计的蛮军,想到他们前来的目的,心中早已瑟瑟发抖了。

此刻那两名小吏暗道自己真是倒霉透了,竟然被指派来随太守亲信五官掾秦宓来赴这蛮寨,也不知这次能不能保得性命,本想逃脱,无奈此乃太守之命,他们若是赶逃,说不得家小都要因此获罪,毕竟他们是巴郡本地人,家人亲属都在郡里,能轻易带走吗?

算了,就算蛮人反叛,他们好言相告,相信不激怒那些蛮人,应该不至于丢了性命。

只是,那二人还没来得及再想如何劝服板楯蛮首领,便被前面上官的一句话彻底惊住了。

“大汉天使,巴郡太守下五官掾远来见板楯蛮渠帅,令七姓首领速来觐见!”到了蛮人营寨前,眼见一名守门蛮人挥手阻止了他们一行三人,秦宓立即大黑道。

“这……”守门的几名蛮兵当然听得懂秦宓所说的话,虽然现在看似蛮人齐聚,异常无比,但谁又知道上面的渠帅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军集结也不进攻,就在这干耗着,想了想,一名年长的蛮兵让秦宓三人稍候,自己进大营禀报去了。

此时的蛮人中帐,早已吵开了天,几十名穿着各色蛮人服饰的板楯蛮贵族正为这次忽然集结超得不可开交,为首者吵的最凶的便是龚苏,而另一人却是度康。他们的身边坐的是数十位板楯七姓的渠帅。

自从刘邦当时下诏免除板楯蛮鄂、罗、朴、昝、度、夕、龚七姓渠帅的税赋后,发展到现在这七姓依旧牢牢的把持这板楯蛮的控制权。当然,帐内的蛮人渠帅也不是只有这七姓,毕竟部族发展总有杰出的人能够被蛮人认同,不过终归只是少数,帐内的大多数人都是那七姓出身。

这中帐的几十人可以说掌控者板楯蛮十余万人的一切,自从汉朝给他们地盘自治以来,板楯蛮一族的一切动向都是他们商讨才有定论。

给予异族地盘让他们高度自治的政策,即所谓的羁縻制度,自古便有,汉朝亦不能免俗,甚至无论两汉,都将这种制度作为边疆政策的辅助。司马相如的《难蜀父老》便有言:“盖闻天子之牧夷狄也,其义羁縻勿绝而已”,甚至东汉著名学者班固所著《汉书》中匈奴传一篇更是言道:“其慕义而贡献,则接之以礼让,羁靡不绝,使曲在彼,盖圣王制御蛮夷之常道也”,足可见西汉时候对于归化异族所使用的笼络怀柔的羁縻制度,以至于后来北军的越骑、屯骑等汉朝中央军队都大肆征收归化异族。

到了东汉,地方常备军太少,边疆作战直接赏赐钱粮,让异族直接成为仆从军,可以这么说终汉一朝一直都在玩所谓以夷制夷的策略。不过这种制度国家兴盛还好,如果国家内部空虚,终究是养虎为患,两汉末年,各种异族叛乱便是明证,甚至于后来的五胡乱华,不也有被已经控制边疆的异族窥探到汉人虚实的原因吗?

度康自从上次被伏泉率军击败他与罗战的军队后,便与罗战失散,最终他带着残兵南下去了江州,与那里的蛮军汇合。只是等他汇合了江州蛮军,准备随那里指挥的板楯蛮渠帅进攻江州县城时,却听到了伏泉带兵直捣阆中的噩耗,与其他渠帅一样,都是大惊失色,想到在阆中的家中老小,立马放弃继续进攻江州城了,点齐了人马就奔着板楯蛮人老巢阆中而去。

后来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在汉军占据阆中县城,蛮人兵马不足以破城,双方僵持时,龚苏作为板楯蛮有名望的大贤者,进了蛮人阵营说降,大多数早已厌战的七姓首领因为龚苏的名望选择相信那位屠俘的“戾龙”伏泉。最终蛮人投降,七姓部分首领在见到伏泉果然不如他们所想那样肆意滥杀俘虏后,又与伏泉盟誓,臣服汉朝。

当然了,这一切和某些蛮人无缘,因为有的不肯投降汉朝的蛮人,在大多数蛮人选择归降时,逃遁而去,后来被伏泉命人剿灭,但终究有漏网之鱼。毕竟有的蛮人藏于深山野林之中,汉军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蜀地遍地的茫茫山林间一一搜寻那些藏匿的蛮人,而这度康就是那不肯投降的蛮人之一。

这次蛮人之所以会异常集结,便是这度康眼看风声已过,暗中潜回板楯蛮族里,和其他一些依旧想叛汉的板楯蛮渠帅家族里的蛮人大人物一起,想要再次劝反板楯蛮七姓贵族一起反叛汉朝所引起的。

而之所以蛮人这次只集结,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行动,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集结的五、六千人里,真正向着度康等想继续反叛,听命行事的也只有千余蛮人而已,其他都是不想再反叛或者保持中立的蛮人渠帅贵族的兵马。

为了在这次关乎板楯蛮又一次未来发展的议论结束前,做任何决定都不会损害蛮族人利益,所以才会有现在这般异常的兵营情况。反正如果不叛,那就和汉朝说只是蛮人游乐集会,毕竟他们没有拉旗造反,而如果反叛,这些营地的蛮军顷刻间就能用他们不离身的木盾和劲弩,组织一支义军继续肆虐巴郡。

此刻,只听度康大喊道:“汉人前番杀吾族人数万,此仇怎能不报?”

“报之何用?吾等叛汉时,杀汉人亦多,如今再度归汉,自然放下恩怨,岂可在叛?”龚苏一力帮助了板楯蛮降汉,怎么能让度康如此破坏,当即回道。

“龚世伯,莫忘了汝乃何人?罗战前番重伤,至今卧榻不起,而吾蛮人饱受汉朝欺凌,岂可如此降汉?”

“吾何人?”龚苏听这晚辈竟然如此顶撞自己,当即怒道:“汉朝有民千万,吾蛮人有几何?此时不降,等举族而灭乎?”

看着对面的度康不断挑唆蛮人反叛,龚苏心中愤慨难平,本来他招降了族人,又与伏泉立下誓约,降服汉朝,没想到这个逃走的度康又回来搅局。他知道在前方板楯蛮反叛后,族中有不少贵族因为汉人郡兵羸弱,加之抢掠了不少财物,已然改变了前番叛乱的心思,纷纷有了这天下汉人皇帝可坐得,他们蛮人难道就不能得到的念头?就算不能得这天下,一个益州或者一个巴郡让他们坐坐也无妨,而这度康便是其一,他所谓的为族人复仇的借口只是他为了实现他想法的借口而已。

帐内一下子因为龚苏的愤怒而变得安静,就连度康也沉静下来,毕竟以龚苏的名望和辈分,他还真得对他无法可制。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见一兵士跑入帐内道:“诸位大人,营外汉朝使者求见,其自称巴郡太守下五官掾。”

一语而出,众人皆惊,面面相觑,他们对于汉人的官职不甚了解,当然不知道五官掾是什么职位,但是巴郡太守他们可不会不知道,正是那个连番击败蛮人军队的“戾龙”伏泉,他怎么会来了?难道他早就知道蛮人有异动,正带兵前来吗?

转瞬之间,一个个不好的想法出现在他们脑海里,此时他们营地就数千人马,如果伏泉点齐了数万汉军杀到,他们该如何是好?反叛的心中大恐,而未想反叛的人则在考虑如何洗清自己的嫌疑,毕竟他们也是带人聚集的,很难说清他们心里是不是有异常想法。

在场之中,唯有一人镇定如初,那就是龚苏,即使那个一直叫嚣着叛汉的度康,此刻也不像先前那般张狂了。他眼神惊恐,显然不敢相信伏泉能那么快得到消息,不是说他还在江州县吗?怎么会突然来了阆中县呢?

如果秦宓此时进了营帐,看见各色表情的众位蛮人渠帅首领,心里一定非常得意,因为他是故意抬出伏泉的名号的,就是为了提前吓唬这些蛮人,有了伏泉前面两番击败蛮人的战绩,这些蛮人首领自然对伏泉名号惊恐不已。他提前报出让这些蛮人知道,就是为了先震惊一下蛮人,为自己接下来的谈判提供有利的先决条件。

不然,刚才在蛮人营地前,秦宓就直接说“大汉天使来见板楯蛮渠帅首领”了,根本不会提伏泉的名号。

龚苏双目四下扫视这帐内的板楯蛮七姓渠帅贵族,随后目光定在面露惊色的度康脸上道:“伏太守此时来人,定是亲至,巴郡大军已然离此不远,汝还有何言?若叛,速逃也,板楯七姓不弑同族,若汉朝大军一至,汝岂有活路乎?”

本来希望度康就此罢手,不再想那不该想的事情,只是龚苏想错了,人一旦疯狂了,就不会再改变初衷。只见度康强壮镇定道:“吾大军聚集不过数日,伏泉如何知晓?定是汉人使诈,诸位必不能信。”

“哼!”龚苏冷哼一声,暗道这疯子死不悔改,还在嘴硬。蛮人就十余万人,如何能与汉朝相拼?更何况如今刚刚盟誓臣服,族人有多少会愿意再叛的?如今在这里聚集的都是个渠帅的心腹,当然受指挥聚集了,但若是真的再叛汉,估计这些心腹也有人不情愿了,毕竟难得安稳下来,继续享受以前的低税赋生活,有多少会再愿意提着脑袋去和强大的汉朝死磕?

“令汉朝天使入帐。”

秦宓走进蛮人的中帐后,目光有意的将帐内的一众蛮人扫视一遍,然后向众人行了一礼道:“巴郡五官掾秦子敕见过诸位渠帅。”

龚苏问道:“不知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伏太守听闻板楯蛮内乱,心中焦急,特领大军万余前来助阵。”秦宓道。

汉军来了?

这么快?

……

中帐里,随着秦宓那似乎随意透出来的一语信息,顿时陷入了平静,不少蛮人渠帅心中震惊,暗道汉人来的如此之快,真让他们措不及防,难道那伏泉真的早就知道他们要反叛吗?

“哼!”龚苏冷哼一声,暗道这疯子死不悔改,还在嘴硬。蛮人就十余万人,如何能与汉朝相拼?更何况如今刚刚盟誓臣服,族人有多少会愿意再叛的?如今在这里聚集的都是个渠帅的心腹,当然受指挥聚集了,但若是真的再叛汉,估计这些心腹也有人不情愿了,毕竟难得安稳下来,继续享受以前的低税赋生活,有多少会再愿意提着脑袋去和强大的汉朝死磕?

“令汉朝天使入帐。”

秦宓走进蛮人的中帐后,目光有意的将帐内的一众蛮人扫视一遍,然后向众人行了一礼道:“巴郡五官掾秦子敕见过诸位渠帅。”

龚苏问道:“不知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伏太守听闻板楯蛮内乱,心中焦急,特领大军万余前来助阵。”秦宓道。

汉军来了?

这么快?

……

中帐里,随着秦宓那似乎随意透出来的一语信息,顿时陷入了平静,不少蛮人渠帅心中震惊,暗道汉人来的如此之快,真让他们措不及防,难道那伏泉真的早就知道他们要反叛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局势应对

空气似乎在凝固,帐中的蛮人渠帅首领纷纷对秦宓话里所透露的信息十分在意,有的窃喜,有的不甘,有的面瘫,各色表情,纷纷上演。

就连随秦宓前来出使的两个汉人文吏也因为他适才出言吓得一身冷汗,若不是

度康眼见局势似乎对己不利,对秦宓大喝道:“汉人休得张狂,口说非实,可有人证汉军已至?汉军纵有十万至,吾板楯蛮族亦不怕矣!”自己谈判在的就是一个气势,度康虽然没学过汉家的纵横学术,但是这谈判也就类似于邻里吵架,靠得就是气势,没了气势,纵然是你再有理有据,也是比不过人家有气势的。

秦宓看了眼面前这年轻蛮将,行礼问道:“敢问足下何人?”

“蛮人度康,见过秦先生。”

“度渠帅何以敢言吾大汉天兵未至,莫非蛮人一直监视吾大汉?若如此,敢问诸位渠帅,板楯蛮置汉蛮盟约于何地?”

龚苏连忙回复道:“先生慎言,板楯蛮与汉皆友邻也,数番盟誓,岂会轻易背盟?”

“余亦以为然,板楯蛮大汉之柱也,岂会如此。”秦宓顺着话题,点头回应道。

“是也,今日尊使前来,吾等不知礼数,未能出营相迎,希尊试见谅。”龚苏言语恭敬的回道。

其实刚才龚苏本想亲自率人出帐相迎,毕竟他心中一直赞同降汉的,可是帐内众蛮人渠帅首领多数都在观望。即使是亲汉的渠帅,也不敢趁这时候出营。因为谁知道帐内有多少人是真的亲汉,还是在假亲汉,如果汉朝这次压制不住蛮族内部,他们这些随龚苏出营迎汉的人第一个会被报复,此时的这些蛮人贵族很多中立的都在降与叛之间徘徊不定。

正是因为如此,龚苏也不敢轻易出营,否则谁知道自己不在这段时间里,中帐里会出什么事情。度康一看就是铁了心要叛汉,如果他不在的时候,度康再次蛊惑,哪怕只是短短的时候都有可能出现意外,所以他并没有带人远迎,因为他要监视这些心怀叵测的蛮人首领的动静。

见另一蛮人渠帅如此守礼,秦宓心里不由对他好感颇多,笑道:“足下多虑了,汉与蛮人如同一家,亲如兄弟,岂会怪罪?”顿了一顿,秦宓思及一事,连忙问道:“不知足下谁人?可否告知?”

“鄙人龚苏,见过秦五官掾。”龚苏行礼回道。

秦宓眼色一怔,明白这人便是自己要找的人,脸色笑意道:“宓见过先生。”一边说着,秦宓一边思索怎么才能和这位亲汉密谈一番,蛮人内部到底出了何事,为何才刚刚盟誓月余左右,便又有异常。

只是还未想到办法,那边度康却又说道:“汉使来自若无它事,便请离去,此乃吾板楯蛮之事,与汉使无关。”度康深知此时他如果要成事,必须不能让秦宓久待蛮人营地,否则,也不用秦宓言语,那些渠帅首领肯定大部分会支持汉朝,毕竟汉人使者都可以什么都不怕的在你的营地里游走,本身已经说明蛮人不如汉人,或者说汉人不怕蛮人。蛮人士兵可以不怕死,但这些蛮人渠帅贵族却不能,因此只要到时候秦宓四处言语,有多少蛮人会改变立场效忠谁也不知道。

“度渠帅所言错也,蛮人之事如何与汉无关?蛮人乃汉民,数代臣服于大汉,吾身为汉使,自可助蛮人处理事情,岂会无关?”秦宓正声回道,随后顿了顿问道:“不知诸位渠帅首领今日所议何事?莫非与营地数千蛮兵齐聚有关?”

“无关、无关!”

“今日族内聚会,并无此事!”

……

一瞬间,在秦宓近乎逼宫的言语下,中帐里的一些板楯蛮渠帅连忙否认他们想法,同时避开回答今日议论的事情经过和原因。开玩笑,汉人都来了,好反叛什么?凭白惹得一身骚而已。

只有像度康这些死也要反叛的板楯蛮人并未言语,而那被反问的度康,此刻却未出言,他被秦宓突然的转折逼问弄的毫无办法,此刻他都没有掌握中帐里的大部分渠帅贵族的支持,哪能轻易挑明,此时行事对他不利。

“如此便好!”秦宓颔首,眼神淡淡扫视着周围蛮人渠帅首领笑道。

接下来便是一番客套,随后秦宓言明他奉伏泉命令,前来调查板楯蛮此次聚集之事缘由,同时言语里重点说道,板楯蛮人不散,他就不走的带着威胁的谎言。

不过,谎言虽然是谎言,但对此刻根本没渠道证实的蛮人渠帅首领而言,他们肯定是半信半疑了,所以他们专门安排了一间不错的营帐,供秦宓休息。当然,安排人必要的监视是少不了的,谁都不会完全相信别人的片面之词,特别是在这种关乎生死存亡的事情。

暗地里,这些渠帅则是派人不断打探汉人军队的消息,此刻只要确认汉人真的有大军前来,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随龚苏臣服汉朝,至于那度康,该继续逃匿就继续逃匿。当然了,如果度康等人也宣布不再造反,这些人也会想办法收匿他们的,毕竟同出一族,像度康还是板楯七姓一员,他们怎么可能不管自己族人死活,像前番度康等人遁逃,不也是这些渠帅头领暗中帮助所致。

可是,不止是蛮人渠帅首领在做其他事情,被监视的秦宓也并没有完全就真的在蛮人安排的帐篷里休息了。他主动派人告知龚苏,说是伏太守有口信交给他,希望他前来,那些蛮人自然不敢不让龚苏去秦宓营帐,只能同意。

夜幕深深,一副天真以为伏泉真有口信给他的龚苏入了秦宓营帐,只是事情出乎他的预料,在他询问口信后,秦宓的回答却让他非常无语。

“口信?明府又非不识字之人,谈及要事,书信先生便可,何需口信?”秦宓小声回道,他确保两人声音只有自己听得清楚。

“什么!汝……”龚苏惊喊了几个字,就被秦宓制止。

只见此刻秦宓以手遮住龚苏嘴巴,同时轻声道:“嘘!先生莫大声,当心隔墙有耳。”说完,他眼神望向营帐几处方向,那里在黑夜外营地的火把下,影影绰绰的多了不少人影。看他们笔直站立的模样,看着像是戍卫的蛮兵,但无疑人有些多了,几乎几步便有一人,按理来说即使秦宓是汉使,身份特殊,但也不该有这么多人,可此时帐外之人如此多,只能说明一点,有人在听风。

眼神眨了几下,龚苏示意自己明白,这才在秦宓放手后问道:“既如此,先生却为何如此狂吾?只需言语一声,苏必来也。”

“不如此,帐外诸人可准先生来此地乎?”秦宓看了眼帐外晃动的影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

“这……”龚苏顿了一会,点了点头,不知如何言语。

的确,现在帐外中立或者反叛的板楯蛮渠帅都在打听汉军是否真来此地,如果未来,他们就不害怕汉朝;而如果来了,这些人肯定要投降。这种关键时候,如无特殊情况,这些人肯定不会让身为汉朝使者的秦宓与营地里的蛮人有太多接触的,毕竟如果板楯蛮内部混乱,分歧不一的真实情况被汉人知道,他们还能做什么?

这其中,一直支持反叛的蛮人更是如此,此刻在营帐外偷听的度康便是明证,只是,无论他如何竖起耳朵偷听,都听不到多少声响。龚苏一开始还能听清几个字,到后来渐渐听不到了,而那秦宓,则是一开始就听不到声音,任他如何贴近都不能听到,仿佛那秦宓就是个哑巴一样。

该死的汉人,一定是早就料到自己会偷听,特地这样防范自己。还有那龚苏老匹夫,真是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竟然和汉人一起同流合污,难道吾板楯蛮就真的拼不过汉人?前番若非这匹夫劝降,族人又心系家人亲属,怎么会答应投降?当时那阆中县不过就两万汉军,怎么能是他们蛮军数万人的对手。

度康咬咬牙恨恨想着,眼看是根本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得不到,只能愤懑离去,而与他一样没得到消息一起离去的还有几人。营帐外,一下子便空旷许多,不过依旧有不死心的人站守在帐外,可是他们注定也得不到任何线索。

“如今局势不明,宓敢请先生教吾今日板楯蛮到底出了何事?”

“天使稍待,且听苏细说……”

营帐内,谈话在继续,在龚苏将如今板楯蛮内的内部情况全部告诉秦宓后,秦宓眉头紧锁,未想板楯蛮内部如此乱,这事情真是棘手。的确,前番看似汉军劝降板楯蛮解决了后患,但这其中内部隐藏的矛盾依旧未解决。

自古出现叛乱,多数都是一些不满现状的人振臂一呼,带动了更多本来逆来顺受,将心里的不满压抑在心里,任凭统治者剥削的其他平民百姓一起反抗。换句话说,假如没有那些带头反叛的人存在,根本不会出现所谓叛乱和起义。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所谓的兴义兵诛无道,不过是汉人封建统治者为了证明自己得天下的正统性而已。因为这些举起义旗的领袖,说穿了,本身就是原来王朝的臣民,他们只是那些臣民里极其不安的因素而已,剔除了这些因素,剩下的臣民再如何受剥削和压迫,在舆论洗脑和王朝军队面前都不能成事,后世的天朝不久如此?这才是所谓的长治久安,太平盛世,只是其中到底有多少黑暗被隐藏,也只是知道事情本质的一些人明白而已。

前番降服板楯蛮,伏泉对他们很是宽容,除了一些大恶不赦者,不杀不足以立威,伏泉都一一赦免,只有像度康那样死不肯降的人,不接受汉军的招安而逃离。当然,即使那些投降的板楯蛮人里,也有不少只是暂时投降的人而已,毕竟有的人会隐忍,能屈能伸,只要保存实力就可以再来,而有的人却没有那般心性。

这样招降的弊端在度康这些人逃回板楯蛮人里后,一些投降了,但心里依旧想反抗汉朝人的板楯蛮人顺势与他们联合,密谋再次反叛。而这次板楯蛮人的异变,说到底就是想要安稳生活的蛮人和心里依旧藏着野心的蛮人一次势力上的碰撞而已。

只是,即使现在明白这次板楯蛮人异常行为的原因,也没办法解决,毕竟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汉军野战是很难击败板楯蛮人的。击败不了,只能劝降,而劝降的后果,便是要忍受这些心中依旧没有归顺的蛮人被赦免,不然若是灭了他们,肯定会让那些真心投降的板楯蛮人心中恐惧,最终导致他们不降而反。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在自身实力不如反抗者的情况下,统治者面对反抗者都会选择妥协,和自己的统治被摧毁相比,赦免那些人,给予他们适当的社会身份,维护自己的统治,可比硬拼却有可能被反噬强的多了。不然,对这些统治者而言,那些反抗者就该灭绝,不屠光这些不稳定因素,怎么能保证自己的长治久安?杀一儆百,莫不如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很快,秦宓思索一番,取来笔纸,细细写了一封书信,将板楯蛮内部情形写明,然后将这信交给龚苏,在他耳边细细言语一番,便结束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当龚苏出了秦宓的营帐后,立即便有数个板楯蛮渠帅统领,假装刚刚遇到龚苏一样,和他亲切的打了招呼。然后,不断旁敲侧击的询问他刚才做了什么,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不过很显然,龚苏也不是什么傻子,哪能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只是不断的敷衍他们。

终于,在将最后一个渠帅头领应付过后,龚苏回到自己营帐里,在营帐等了良久,确认周围没有人监视后,这才招来自己的亲信蛮兵,将怀中书信交给他,对他言语数句。

夜已深了,天上的皎月显然不能让所有人眼睛明亮,龚苏的亲信出了蛮人营地好久,这才回到营地里,只是他的身上已然没了那封书信。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千余乌合之众

当伏泉在得汉城里得到秦宓书信时,已是一天后,这信是经过阆中县令的手,由他派兵士火速送来得汉城的。因秦宓来时事先拜会过阆中县令,也私下言语了他若有事会设法送信前来,所以这阆中县令在见到秦宓手书后,特别是信上的印章,不敢怠慢,立即派人送信。

得汉城官署里,秦宓手书的书信在案几上轻轻放着,王谋见伏泉沉思,上前行礼后,便拿出书信阅览。随后那封将板楯蛮虚实情况写清楚的书信,就在官署大堂里,被伏泉麾下众人来回传递,很快明白板楯蛮虚实的众人纷纷抬头目视伏泉,等待他的言语。

未几,伏泉感受众人目光,眼神转到堂下的得汉令身上,问道:“城中如今有兵几何?”

那得汉令连忙行了一礼道:“原有役兵二百余,这几日四处亦来援兵数百,如今共计八百四十七人,然兵马不精,恐难与板楯蛮一战,另尚有役兵因路途耽搁未至,不知其数。”

伏泉点点头,这几日得汉城四处城池接到伏泉守令,得知板楯蛮有异常都在警戒,同时知道伏泉就在得汉城,不敢怠慢,除了留下必要的留守兵马外,便抽了一部分兵卒前来得汉,毕竟若是伏泉出事,他们这些巴郡官吏还能有好下场?

当然了,那些城池兵马也不多,能抽调来的也有限,少的十几二十人,大约一两什兵卒,多的却有百余人,一屯兵卒左右,不过这些人守城尚可,真要让他们野战则有些勉强了。毕竟前番板楯蛮平定未久,这些派兵支援的城池原本守军几乎被灭,现在的兵卒都是新近募集征召的,训练日子都不多,你能指望这些刚刚拿起兵器的田野农民,山间樵夫,林地猎人之流,匆匆被组织起来一个月不到能有多大战力?

不管任何时候,军队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是根本成不了一支强军的,而一支铁军,则是在高强度的操练后,通过一次又一次的血与火的战役,在残酷的战场上磨砺出来的,这不是嘴巴说出来的,而是用人命填出来的,慢慢磨砺兵员素质、意志、武力和战斗经验,从而练出来的。

“城中马骡几何?”伏泉又问道。

“马骡?”那得汉令,心中一惊,脑门似乎突然急得冒汗出来,蜀地少马,出来大城,小城哪有多少马匹,他平时一心在如何挪窝升官上,也未多关注官署马厩,哪里知道马骡有多少。不过此刻上官在此,他深知不能在伏泉面前表现自己,被太守因此记住的可能性肯定不大,只能快速回想,好在有前方板楯蛮攻得汉城,当时他他亲自带人组织守城的,城内物资还是有些印象的,连忙忐忑回道:“二十余匹。”

“二十余几?说具体。”伏泉有些不满这得汉令的回答,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意,若是马匹多了含糊些也就算了,现在就二十多匹,竟然也没有准确数字,这如何能让他满意?

“厄!”得汉令轻声叫了出来,眼中焦急,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县里马骡的具体数量,身为一城长官,这种事情他那需要记得那么清楚,他敢确定伏泉是自己也不能回答出来。那二十还是他隐约记得的,现在也不知道县里的马匹有没有被外用传信。只是现在伏泉身为上官,他可不会管你如何,就如后世领导人问下属事情,他需要的是结果,而不是你的理由一样,回答的好,就被记得,回答不好就被忘记你是谁,是一样的。

此刻伏泉逼着这广汉令问,让他难以回答,他感觉自己背后似有冷汗冒出,随着伏泉目光的逼视,眼看是回答不出了,好在他身边有自己的心腹主簿。

那主簿见恩主为难,哪能不知道那得汉令的意思,连忙趁着众人不注意伸出两根手指,像是什么事也没有一样,装模作样的随意的挥了一下自己袖袍,看着有些十分无礼。

因那得汉令和这主簿位置接近,是以深知自己主簿性情的得汉令,知晓自己主簿不敢在这种场合如此无礼的,所以他很快便注意主簿的异常,顺带着也看见了自己那主簿伸出来的两根手指,顿时心领神会,连忙又行礼道:“城内有马二十二匹。”

“马匹都配予会骑术之兵卒。”伏泉正声命令道。

话语既出,堂内众人无不变色。伏泉这是打算去送死吗?书信离都明言了蛮人此时在克制,如果就这几百不到千人去,以这些训练不久的新兵实力,估计刚与蛮兵接触相战,就有人害怕溃逃了。

伏泉继续道:“令,仓吏开府库、兵库,募卒吏招募城中敢战之士!”

说完这句,又道:“厩驺强征城内马骡!”厩驺,掌一县车马之政,知晓城内谁家有私人马匹,此时汉军需要马骡需要他去带人征收。

接着伏泉继续道:“狱掾开牢狱,释放囚徒入军!令城内恶少年、游侠速来集结,违者,杀!”

说到“杀”字,伏泉面色一冷,杀气冲天,似乎整个大堂都被一股无影的气流包裹,令人没来由的感觉到凉飕飕的。

众人皆是一惊,却不敢反驳,看着伏泉身上流露出的杀意,皆是低头不语,‘戾龙’之威竟是如此。原本伏泉收复巴郡,他们因为伏泉的功劳早就忘了,伏泉可是说屠鲜卑人就不会放了一人的刽子手,此刻见到此景,这才明白原来真正的屠夫只有在该杀人的时候才会举起他那深藏起来的屠刀。

得汉令吞了吞口水,他相信只要自己敢提出疑义,伏泉定是第一个拿他开刀。虽然他也觉得伏泉这决定不靠谱,但却不敢反驳,连忙回道:“诺!”

随后堂内得汉城里的官吏紧随着得汉令应“诺”,便四散而去,执行命令去了。

有一郡执掌军政的太守下的死命令,得汉城官吏玩命的执行,事情办得很顺利,不出一个时辰,伏泉面前就有了近百骑士。当然了,一个真正的精锐铁骑都没有,和伏泉见过的幽州突骑不可同日而语,首先他们骑的马就比幽州骑兵矮了一头。

其他的也就官府役兵样子好些,不过和那些召集的游侠儿恶少年在一起,感觉和他们差不多,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只是官府役兵会听命令进攻,而那些游侠恶少年,摇旗呐喊尚可,让他们冲锋陷阵则是休想,一群墙头草而已。

这支乌合之众,加起来约近一千两百人,随着伏泉一声令下,他们出了南城门,向阆中县而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尔等竟不知汉朝班定远使西域乎

随着那千余乌合之众的步骑远远的向南离去,城门口相扶将的得汉百姓满含复杂的目光目视着亲人离去。

得汉城的百姓永远也想不到,在他们夹道欢迎平定板楯蛮乱的“戾龙”伏泉的到来后,伏泉却要带着他们的父子兄弟赶赴战场,只是他们不得不顺从,接受官吏们的管理。

一方面民不与官斗,征召的都是汉家编户齐民的在册百姓,那些被征召者能逃过这些征召吗?不顺从,他们能跑掉,家里的亲人能跑吗?另一方面,如果蛮人真如官府所言,有可能再要叛乱,为了蜀地的安宁,家乡父老的生存,这些被征召者只能远离。

晨光灿烂,照在前方那越行越远的“汉”字大旗上,异常夺目,在这些百姓的眼里,却有种难以描述的期望,他们希望那杆大旗永远不倒,并且毫发无损。

阆中县城距离得汉城的路程很近,单人行程,紧赶慢赶也需要一日左右,骑蜀地的山地马,最快也需要半日。不过很显然,伏泉手下这千余人,也就近百人有马可骑,其中还有十几匹拖沓的骡子,为了伪装盛兵,扮作骑兵,此时队伍里有千余步兵,这支部队的速度可想而知。

夜里伏泉选了一处山间歇息,到了第二日继续赶路,这才到了阆中县地界,此时这支部队又多了几十人。他们都是路上撞到伏泉大军的山野猎猎户樵夫,被伏泉看中他们的身体素质,毕竟这些也算有把力气,又是从小生长在山林之间,也算是兵员的绝好人选。

反正现在伏泉的队伍除了关羽这些他的心腹将领外,基本都是些乌合之众,也不差多几个人改变军队整体素质,所以也不征询他们同意,直接出了官府身份,拉壮丁一样把他们到队伍里来了,此时队伍里每多一个人,对于伏泉来说都非常重要,因为可以多增一分助力。

板楯蛮的大营里,度康正在自己的营帐里焦急走动,同时在营帐里,还有三个板楯蛮人,他们都是和度康一样,心里依旧想着叛汉的板楯蛮渠帅首领,此刻他们正在等待自己派出的斥候传来消息。

虽然板楯蛮营地已经明确不允许蛮兵外出了,但像斥候探子这类倒是无碍,即使派出的探子很多又如何,有各个渠帅的命令,谨守营寨的蛮兵们只能放行。所以在昨日秦宓入蛮营后,震慑了板楯蛮所有渠帅,说汉人大军来到后,这些渠帅连忙派了不少亲信前去打探消息,一下子,整个蛮人营地被派出去数百人。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零散的脚步声,接着便见营帐的帷布被揭开,然后一个浑身冒着汗珠的蛮人跑了进来,连忙给几人行礼,刚要说话,便被度康阻止了。

只见度康一遍阻止,一边焦急道:“汉朝军队到底来了没有?来了多少人?现在在那里?”

那蛮人回道:“诸位渠帅大人,找遍了营地周围二十里,并未见到任何汉军踪影。”

什么?汉人军队没找到?

帐内的几人皆是一惊,怎么可能没有,难道汉朝人会神术,自己隐身不成?下意识的,他们几人面面相觑,都想从对方眼里找到一丝答案。

“可查探清楚了?没有遗漏的地方?”度康再次问道。

“大人,绝对没有,营地周围二十里,并无一支汉军。”

度康再问了几句当时情况,便让这蛮人下去了,不过他并未立即出言,而是回到上首坐下,静静思索,同时等人。

很快,度康就在自己的营帐里,又接见了十几名斥候,他自己派出去三个,而他营帐里的其他三个蛮人渠帅,同样也派出去几个,所以今日来回报消息的探子不少。

将最后一人挥退而出,度康紧锁眉头,不断反思自己当时所得到的消息,这十几人传来的讯息都一样,并未发现汉人有军队驻扎在这附近。他还得到去阆中县城附近打探消息的斥候的消息,阆中县城里也并无大队汉军集结的消息,城里除了县令自己征召的两千余人集结训练外,并无其他军队的踪迹。

这么多斥候都得到这个消息,而且他们有的人也询问了路上被其他蛮人渠帅首领派出去的斥候的消息,大家都一样,都没有发现汉人的踪迹。甚至有人跑到营帐外周围三十里去探索,却依旧没找到任何汉军的影子。

如果说一个两个斥候没找到汉人军队踪迹,那很有可比有人偷懒,并未认真调查,但是如果十几个人都如此说,那么汉军不在营地周围的这个消息只能是真的。而若是真的,那么事情的真相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都中了汉人秦宓那满嘴胡言的谎言,营地周围根本没有所谓的汉军,这一切都是汉人故意吓唬他们的。

想通了这点,一丝明悟出现在度康脑海,嘴角露出笑容,汉人也不过如此,只会耍诡计而已,看他这次如何再让汉人吃亏的,只要掌控的蛮族,以这巴郡各县如今弱化许多的兵力,他再一次攻到巴郡郡治江州也不是不可以。。

心里如此想着,随后府库转头望向另外几名渠帅,和他们对视几眼,望着他们和自己一样脸色神情,都没有在未得到消息前的忐忑后,连忙道:“诸位大人,汉人狡诈,不能再让那秦宓拖延时间了,得赶紧掌控族里兵马才是。”

“善!走,再次召开议会,此番必须拿下族内兵马。”

“是也!走!”

对面的两名渠帅轮番应和,既然汉人根本没有军队在此地,他们还怕什么,先控制了族里的兵马再说,然后无论攻巴郡的哪一个城池,对他们而言,都十分有利。而且这个消息不止他们知道,相信其他派出探子的渠帅首领也知道这个消息,一旦没了汉军兵威压制,他们难道还不能在哪扯皮会议里占据主导吗?

“既如此,走!”度康见两名渠帅附和,点头道,说完便欲率先离开营帐,前去联络人召开族内会议。

只是,另一个迟迟未说话的渠帅却道:“且慢!”

几人听后诧异,度康收回脚,一丝愠怒产生,直以为这渠帅退缩了,不想反汉,语气不善道:“怎么?汝欲降汉乎?”在他看来,此时阻止他召开族内会议,整合族内兵马反抗汉朝的人,都是在和自己作对转准备从此投降汉朝的人,所以他当然会生气了。

“非也!”那渠帅回道。

“那为何如此?”

“尔等竟不知汉朝班定远使西域乎?今吾等亦可学汉人也!”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反其道而为之

汉族的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自古异族崛起,汉族都不怕他们,即使他们因为恶劣环境条件下,他的兵员素质强悍不怕死,但只要他们没有学得汉人的文化、技术、谋略,汉族终会战胜一切而不倒。

这说出“尔等竟不知汉朝班定远使西域乎?今吾等亦可学汉人也”的板楯蛮渠帅明显也是了解不少汉人历史,或许他不如龚苏那般学得汉人文化学术很多,但一些知名的都知道。这对于他了解汉人便足够了,想与对方对抗,就必须对对方有足够的了解,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句话便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度康听到那渠帅如此说,面色一愣,问道:“如何学汉人?”随他两名渠帅也是不明所以,转头望向那说话的渠帅,脸上的疑惑之色愈显,看样子也是不明所以。

只听那说话渠帅首领道:“汉朝有一名将,名曰班超,封为定远侯,其曾出使西域拉拢鄯善,当时北匈奴亦派使者拉拢鄯善。后班超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率部下三十六人,夜袭北匈奴使者,以火攻之,北匈奴使者一朝而灭,由此震慑鄯善,安定西域。今那秦宓孤身入吾板楯蛮,与那班超入西域何其类似,同出一辙,可如今却是吾等来一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了。”说完,那渠帅眼角带笑,流露出一丝奸猾道。

“反其道而行之?”度康也不是傻子,听着渠帅一言,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正是,如今那秦宓正如当初北匈奴使者,而吾等却是班超,只要汉人使者死在吾板楯蛮大营内,龚苏等人便是有十张嘴解释,也是枉然,唯有附庸吾等叛汉,方无事也。”

“妙计!妙计也!”度康大赞道,心里面不由感叹道这渠帅的计策真是厉害,若他们真如此对了了汉人使者,只要让汉儿使者死在他们蛮人大营里,即使以火攻再受汉人信任,也很难因事难被汉人发落。龚苏都如此,其他的板楯蛮渠帅会如何呢?度康想来他们必定难以与汉人善了,唯有与他们同流反叛才能无事,毕竟当年鄯善死了出使的匈奴使者,便就此归顺汉朝,而龚苏他们如果死了汉人使者,还敢投降汉朝吗?

另外两名蛮人渠帅首领这才明白过来,也是纷纷赞叹那渠帅所献计策,并且立即说道,就此行事。此时营地外并无汉人军队,只要他们考虑周祥,趁龚苏那帮人不备,带人夜袭秦宓的营帐,秦宓他们就三人,只要解决了看守汉人营帐的龚苏的手下,剩下的那三名汉人文士,如何是他们板楯蛮战士的对手。

若是那样,等到龚苏知道消息,带人来解决时,那三名汉人使者早已成为刀下亡魂,龚苏等人不想反叛,也只有跟他们反叛了,不然,汉人敢收留他们吗?

不过,此时度康却并未着急,而是思索一番道:“白日营地人多嘴杂,吾等若招募心腹袭汉人营帐,必为龚苏侦知,如此反而不美。不如吾等召集各家渠帅,以聚宴为由饮酒作乐,暗地里吾等拖住龚苏等人,不令外人入宴会,并派心腹直入汉人营帐,定可让秦宓等汉人三名使者身首异处。”

其余三名渠帅听了度康言语后,也是纷纷点头同意。的确,如此最好,他们不仅可以用宴会的名义看住龚苏等人是否有异常,又可以阻断他们与外界的联系,这样在他们饮宴时,几人的心腹早就带着兵器杀入汉人营帐了。而且外面龚苏等人手下的蛮兵即使知道汉使不可杀,但没得到他们渠帅的指示,他们会救吗?

明显不会,毕竟这些蛮人见到他们的渠帅与度康等人饮宴,说不定还以为是他们的首领改变了初衷,准备再次降汉了,而杀汉使便是他们商讨后,定下的誓言而已。

当伏泉带着“大军”进入阆中县地界时,度康已经宴请了龚苏等人前来营帐饮宴聚会,美名其曰商讨板楯蛮日后大计。龚苏不明所以,他也得到汉军可能根本未来的消息,只是难以确证,谁知道汉军是不是在路上耽搁了,虽然他不清楚度康等人的意思,不过还是答应了。

蜀地崎岖的山路上,一支披坚执锐的乌合之众,排着稍微整齐的长龙阵型,向着阆中县城外的板楯蛮营地而去。这支军队,如果单论装备,还是很精锐的,不过若是看军队个人的单兵素质,无疑部分兵卒眼神涣散,嘴角抱怨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军纪严明的部队。

严颜对于巴郡十分熟悉,骁勇亦不逊色关羽、黄忠二人,伏泉便令他统率自己那近百骑兵,为开路先锋。此刻已经进入阆中县,虽然严颜不怕蛮人,但是以他们这千余乌合之众,去对抗那数千板楯蛮,无疑胜率渺茫,就是他心里也有些发怂,这时候他也无法压制自己的疑惑,开口向伏泉求解为何要做那很难成功的事情了。

“明府以寡击众,殊为不智,况板楯蛮骁勇善战,颜数番与其较量,深知蛮人厉害,如今吾等唯有千余兵马,如何取胜蛮人?”严**马到伏泉身边道。

“取胜?吾何时言取胜板楯蛮人?这千余乌合之众,如何是那数千板楯蛮人之敌?”伏泉诧异回道。

“这……明府欲以何法退敌?”严颜固然是武夫,但不代表他没脑子,伏泉以千人乌合之众硬碰五千左右的善战蛮人乃是取死之道。刚才他直接问了伏泉如何取胜,而伏泉言语中并未有取胜的意思,不取胜便是指伏泉有办法退敌,因此在略微诧异后,连忙问伏泉方法。

此言一出,伏泉身旁一众心腹谋士将领纷纷望向伏泉,连他身边的一些兵卒也一样转头望来。不仅是严颜,军队里的所有人都分外关心这个问题,毕竟以寡击众谁也不敢去想,完全靠的是运气而已,随时可以丢了性命。如果有其他法子可以退敌,不需要他们去拼命,那就太好了,既保全了性命,又可以捞到军功奖赏,何乐而不为?

伏泉听了严颜言语没有立即回答,却是反问严颜道:“此处距阆中县城还有多远?”他虽然到过一次阆中县,不过当时平蛮乱,自有随军的文吏帮助,他自己倒是不需要记得那么多路途,战事一则有人为向导,二是有地图,所以现在对于阆中县还是不太熟悉。

想了几秒钟,严颜道:“约四十里。”

“既如此,至三十里后,告吾。”伏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

“诺。”

看伏泉这样,严颜满头雾水,虽然不知道自己这太守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到离阆中县城三十里时,再骑马到伏泉身边出声提醒,军队顿时又停了下来。

周围山地弥补,不是时一片片小树林冒出,伏泉下了马,望着军队后方,只见一片烟尘蔓蔓,想着自己来益州前阅览的地理文献资料,不由嘴角露出一出笑容。

“吾若言大军一至,板楯蛮必退,汝信乎?”伏泉谓严颜道。

严颜不明所以,问曰:“明公此意何解?”

取出怀中秦宓所写书信,伏泉回望左右,将那书信在众人面前晃了一遍,他们都看过那信,知道心里内容,此刻都好奇伏泉有何深意。只见伏泉道:“板楯蛮如今内乱,只因其内部宵小之徒作祟,但其蛮人多为心向吾大汉之人,若此时有一支大军出现蛮人营地,定可震慑宵小,迫板楯蛮退兵。待其众分散,剩余叛汉宵小,无阻畏惧,只需掉郡署兵清剿便可。”

众人点头,形势的确如此,现在只要有一支足够力量的大军到阆中县城附近晃悠一圈,那板楯蛮哪里还敢有异动?肯定乖乖离去,只是现在他们哪有军队,驻扎在郡治江州县城的兵卒可能此时刚刚接到太守调令,刚刚向阆中县出发而已。

“明府所言有理,但吾军唯千人耳,岂为大军乎?”严颜当然明白伏泉意思,只是不明白他怎么能让蛮人怕他这千人兵马。

“可读过书乎?《左传》可曾阅览?”伏泉并未解释,而是岔开话题道。

摇了摇脑袋,严颜竟有了一些不符合他那骁勇形象的羞涩道:“明府见谅,颜自幼酷爱武艺,只粗通一些文墨,未曾读过《左传》。”

叹了一口气,伏泉对严颜道:“此战之后,君需多读书,应知为将者,不可不知书,匹夫之勇无足尚也!”此言一出,严颜脸色顿时发苦,便是两人身旁的一众知道伏泉性格的人也是憋足了笑意,暗道这个严颜要被伏太守烦死了。

郡署里官吏众所周知,伏太守上任一月有余,就已经向不少人推销《左传》了。他不爱家传今文经学,偏爱古文《左传》,遇到中意之人必立即推销,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学,反正一旦和你说了,必隔三差五询问考校,在他们看来,如果伏泉不是害怕大张旗鼓的鼓动大家学习《左传》,传出去引起外人非议,被他伯父责骂的话,这位太守是恨不得向所有见过的人推销《左传》的。

所以,这也造成郡署里众人老老实实做事,绝对不和伏泉说太多话,不然,被他看上推销《左传》,还能不认真苦读,直到伏泉考校满意吗?而且他们还不敢拒绝,毕竟伏泉是一郡太守,是他们的直属上司,他重视你,考校你,你还能拒绝?他们有的人是自幼学《左传》还好,若是学的今文学,岂不是被害苦了?

当然,因此也有不少人暗地里骂伏泉欺师叛祖,不好好学祖辈的学术,非去学什么古文经学。不过他们也只能打打嘴炮而已,真要当面骂,那岂不是找死了,所以被推销的人,即使不爱读书的人,也会被烦的老老实实的学会读《左传》,来应付伏泉的考校。严颜偏爱武艺,对于经学之类的不甚喜爱,如今被伏泉推销读《左传》,脸色能不发苦吗?

既然严颜没读过《左传》,伏泉便只能找肯定读过的人了,他转头对身旁的关羽道:“可记得城濮之战?”

“记得。”关羽应声答道,说完,突然脸色一变,捋着自己的长须道:“明公莫非欲效晋大夫栾枝破楚军之计乎?”

伏泉笑道:“正是!云长真乃将才也,一点即透。”

关羽回道:“明公过誉,愧不敢当。”他言语之中看似在自谦,只是他依旧捋着长须的手掌,以及他那自傲的眼神可并没有表明他的谦虚,反而是一脸装逼的模样,仿佛在说我就是这么厉害,举一反三一样,让伏泉再次诽腹这关二爷为何如此好面子。

“晋大夫?栾枝?破楚军?”严颜诧异轻呼道,语气里充满了疑问,关羽透露的信息,他一个都没明白。

见此伏泉哭笑不得,刚想言语,身边便传来一人声音,那是王谋言语,只听他道:“莫非明公欲反栾枝之计乎?”看来这位所学颇多的蜀地名士,也从伏泉、关羽两人的言语中明白了什么。

“正是,今日我欲反其道而为之。”伏泉应道。

王谋拍手大叫,兴奋道:“妙计!真妙计也!令步卒披甲而行,铁骑在后曳柴扬尘,伪作盛兵,蛮人见此必畏惧大汉天兵之威,却敌而退,妙哉!妙哉!此计大妙也!”

今天和朋友争论唐山回回的事件,为刚刚签下的“唐山条约”愤慨了一下午,感觉真是六等汉,一等回了……恩,这个有些忌讳了,网上都查不到了,知道的朋友自己翻墙吧,后来不由自主又想到“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那个时代,正好写到班超,便一直听这首歌,感念那个轻命为国的时代……推荐大家一起听吧,虽然曲调失传,但现代的编曲还可以,老实说我是看词的……哈哈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知识青年从军歌》曲不详词作者:孙立人

第二百三十章 蛮人营地真死地乎

当年城濮之战,晋、楚两国在魏国城濮进行争夺中原霸权的首次大战。楚国发兵进攻宋国,宋国派人向晋国求救,晋国为了树立国威,以求称霸,便发兵援宋。

两军对峙于城濮,楚将子玉率军依托丘陵险阻扎营,晋文公重耳兑现当年流亡楚国,向楚成王许下“退避三舍”的诺言,令晋军后退,避楚军锋芒。此举既是报答以前楚成王给予的礼遇恩情,也是运用“卑而骄之”、“怒而挠之”的诱敌之计,结果子玉上钩了,他不顾楚成王告诫,率军冒进。晋将栾枝命人在战车的尾部绑上柴草,假装败逃。随着战车奔驰,柴草拖在地上,致使烟尘四起,楚军以为对手真败,落入陷阱被晋军伏击,从而被晋军歼灭两翼,楚军由此大败。

如今,伏泉欲反其道而用之,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严颜带着近百骑兵拽着木柴在步卒后面奔驰,带出大量烟尘时,这才明白其中深意。不过他也只能苦笑,因为他心里幻想的是带兵突击敌阵,千万人中斩敌上将首级,而不是老实待在军阵后面打酱油,只是事已至此,他还能如何?总不能违逆主将命令吧?

蛮人大营中,一片欢歌痛饮之声,龚苏和度康面善心不善的谈着板楯蛮的过往,谈着他们以前没有反叛汉朝时,在山林间肆意打猎喝酒,吃肉的样子。只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各有所志,一个为了野心奢望,一个为了一族安危,只差最后的兵戎相见了。

度康举着耳杯道:“请诸位渠帅而来,却是吾手下昨日猎得一头野猪,今日特请诸位品尝。”说完,对着帐外喊道:“来人,送上来!”

不一会儿,帐外便有无数蛮人送来香喷喷的烤野猪肉,端在众位渠帅的案几之上。看着面前都有份量不低的烤肉,一些渠帅心中却是一惊,暗道这度康运气真不错,看人人手中都有烤肉的样子,这次他猎得的野猪起码也有数百斤,这可不得了,即使他们常年在大山之中狩猎,但这种大野猪可也是不多见的。

其实这些渠帅不知道的是度康那可能突然就猎到那么大的野猪,不过是他这两天多派了斥候,去山林里打猎而已。猪肉量不够就用数量凑,多打几只也就够了,实在不行又稍微加了其他一些类似肉类代替,反正这些渠帅喝酒吃肉,也不会再在意这些被切好的肉类是不是有其他的物质。

这就和后世某些餐厅大排档、路边烧烤类似,鸭肉、羊肉用什么死猫肉毒老鼠肉代替一样,顾客不知道的话,才不会去深究自己吃的是什么,反正只要味道可口,酒水酣畅便好。没人举报的话,谁会管里面是什么?天下乌鸦一般黑,也不只是哪一家,为了利润该做就得做。

酒已酣,肉饱食,诸人兴得意满,浑然不知外面已经风云涌动,龚苏手下的蛮兵此刻早被度康安排的心腹守在营帐外,拦住前来报信的各家渠帅的手下。可以这么说,此刻度康营帐外几乎被他安排的人围得密不透风,看似有些松散的防卫,没有度康的命令,其实任何人都会被第一时间拿住。

度均是度康的族侄,可以说是他的亲信心腹,长的臂大腰圆,脸上还有股子彪悍气息,在族人里武力不俗,这次度均便因此被度康授意带人执行击杀汉朝使者的计划。

此刻度均正招呼着自己度康准备的百余蛮兵,鼓舞这些蛮兵的士气,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拿着短兵冲进秦宓的营寨,先解决敢反抗的蛮人,再冲进营帐里,将那秦宓这三个汉人使者全部杀了。

“走!”

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冲度均挥手,那是度康的一个亲信,见他打了早已约定好的手语,度均心领神会,一声大喝,便带着百余人,手持各式短兵,直奔秦宓营帐。

秦宓营帐里,一名随秦宓而来的文吏望着营帐外不太对劲的气氛,非常不安,就此刚才,他准备出去讨要些肉食时,他见到帐外派来保护他们的板楯蛮人中,有人对他透露了一种非常敌视的目光。而且营帐外,往日可以看见不少的蛮人,今日人流却出奇的稀少,种种迹象都预示着今日的不寻常。

“秦五官,今日有异,蛮人莫非有变?”这文吏几番思索,不得其解,和此刻看书秦宓说道。

“恩,应是出了变数。若吾所料无差,蛮人中有能人,欲使本朝班定远定西域之计也。”秦宓点头道,一丝深忧映上了他的眼帘,无声之间将营帐的气氛带入沉重。

这文吏慌道:“怎会如此?吾等何如?”班超定西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事情他怎能不知,一下子便明白蛮人有人要强杀他们,再逼全部蛮人反叛。

“别无它法,留于此地,以不变应万变也!”

“不变?若是蛮人对吾不利,岂不是与等死无异?”

“吾等不留此地,出营帐便有活路乎?”秦宓反问道。

“嗯、这……”那文吏张嘴便欲反驳,可是想了半天却是一字都说不出来,的确,他们此刻身陷蛮营,留在蛮人特地安排的营帐十分安全。若是随意外出,此时蛮人营地有不少反汉势力,被他们发现,只要找一个合适时机,在无人的地点,短时间内便能将他们这几个武力不高的文吏击杀。

“哎!”那文吏轻叹一声,随后颓然坐在自己的案几上,又接着叹息说道:“未想吾竟死于此地,可恨此生未入仕途,亦未衣锦还乡,锦衣夜行,却要为国尽忠也。”

听了那文吏的话,秦宓摇了摇头,暗叹这文吏终是胆小,岂不是富贵险中求,不胆大搏命,仕途一道,背后无贵人相助,升迁却是千难万难。

衣锦还乡?

锦衣夜行?

蛮人营地真死地乎?

可谁又能预测此乃死地还是登天活路?

想到自己托龚苏送出的书信,秦宓手指捏紧了手中的书籍,生死富贵,全系此书了。纵是身死,亦无悔也,纵横一道,不成功,便该成仁。

“站住,放下兵器!”就在此时,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居数日,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货宝妇女而东。人或说项王曰:“关中阻山河四塞,地肥饶,可都以霸。”项王见秦宫室皆以烧残破,又心怀思欲东归,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说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项王闻之,烹说者。

摘选自《史记·项羽本纪》

第二百三十一章 此大丈夫之志哉

帐外似乎发生短暂的激烈争吵,接着便传来一阵兵戈交接之声,似乎蛮人之中已经发生了内乱,而为何有这内乱,帐内的三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他们。

“度均,汝意欲何为?”帐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响,秦宓几人知道,那是龚苏的一个族侄将龚杨的,是龚苏专门派来保护秦宓等人,并照顾他们衣食住行的。其人长的也十分强壮,但却没有龚苏那终日习汉学,自然而然生出的一种儒雅之气。

“奉命杀汉人,龚杨速速放行!”这度均经过度康指点已经知道今日袭杀汉人的全部计划,在带人以蛮族七姓渠帅命令为由直奔秦宓的营帐,附近的板楯蛮兵见他们杀气腾腾也不敢阻拦。因为龚苏等渠帅都被度康邀请饮宴,聚宴营帐又被度康围了起来,这些蛮兵根本进不去,只能任由在板楯蛮内地位不低的度均带人直奔汉人的营帐,

看着面前还在坚持阻止他带人进入汉人营帐的龚杨,度均冷冷笑道,自己一路来有恃无恐,无人敢拦,可能会在这只有二十余人的龚杨手上停止吗?自己族伯的意图他十分赞赏,他们板楯蛮就该起义兵,推翻这无道暴汉,占得巴蜀,自立为王,汉军那种羸弱战力,怎么配让汉人占据这大好蜀地?

当下,见龚杨索性不回自己话,持兵器对抗自己,他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不放行。既然如此,时间紧迫,度均也不废话了,直接拿着手中断刃身先士卒道:“杀进汉人营帐,汉人一个不留,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杀!”

一时间,百余人都手持短兵,直奔秦宓等人的营帐而去,龚杨见度均已经摆明要动手,自然不会听之任之。他也早就得到自家族伯的授意,自然对度均所谓“奉命杀汉人”的理由根本不信,他的族伯龚苏根本不会同意叛汉的,如今这度均如此为之,想到他背后的度康近日所为,那理由也只能有一个,就是度康准备击杀汉使,强迫蛮人加入叛汉阵营了。

此时,即使像龚杨这个根本不知道汉朝班超如何平定西域的蛮人,这时候见了度均所为,也明白他们的意图了,当然要拼命阻止。

两方人马刹那间便相撞一起,他们都没有带蛮兵标准的劲弩木盾,毕竟在这营地里,帐篷密布,木盾难以施展,劲弩还有可能会误伤自己人。所以无论是龚杨带人保护秦宓等人,还是度均前来强攻,他们都用较容易施展的短兵器。

当然说是短兵器,却不是匕首之类的,只是相对于长刀长剑之类稍短而已,板楯蛮人自古便懂得冶铁,制作的兵器五花八门,这种短兵也是他们习惯用的,便于他们在山林之间与野兽搏斗打猎。

只见兵器相接,不断发出令人刺耳的铁器颤抖的声音,仿佛此刻有无数铁剑在颤抖的悲鸣,足可见双方如何蛮勇拼命,一方人少不拼命则死,一方人多但时间少,不迅速击杀阻挡者,然后灭了汉人使者,不然恐怕迟则生变。

这边打将起来,营帐里秦宓三人早就探头看到两方人马打斗起来,此时事情的真相已经证明了他们刚刚的猜测,那些反叛的蛮人的确准备就此将他们三人革杀,促使全部板楯蛮再次叛汉,形势岌岌可危。

“秦五官,帐外事急也,吾等何为?”此时随秦宓而来的两名文吏,脸色匆匆,这等阵仗他们哪里见过,这可比前番板楯蛮围攻江州县城可猛烈的多,而且也是关系他们生死存亡的大事,他们一时没了主见,只能求教秦宓。

可是明显秦宓也没有太多办法,只见他走到帐篷一角,在一个隐藏的角落里拉出一个木箱,打开箱子后,里面赫然有三柄长剑,这是秦宓前日委托龚苏帮他办来的,为的就是怕自己预防不测,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两位与宓深陷绝境,如今已无他法,若蛮人攻入帐内,随宓赴死可敢?若死,必死疆场也,此大丈夫之志哉!”秦宓各将一柄长剑交予两名文吏,然后潇洒说道,他目光凛然,显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兵器相撞的猛烈声音依旧不绝于耳,帐外度均和龚杨两方人马相争,战况依旧未结束,度均固然人多,但毕竟这里营帐密布,人马难以施展开,而龚杨人虽少,但只要紧紧守住营帐四周,靠着小范围的配合还是能和度均的人马僵持一会的。只是如果战况就一直如此的话,很明显,龚杨的这二十余人最终肯定要命丧于度均所率蛮人的手上。

此时的度康营帐里,众位蛮人渠帅首领正是酒足饭饱,互相闲聊的时候,突然听到营帐外的异常,那熟悉的兵器相撞声他们闭着眼都明白是什么声音,纷纷左顾右盼,面面相觑,希望从其他渠帅严重的得到一些消息。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营帐外会有打斗声?

难道是汉人的军队攻进营寨了吗?

……

短短的一瞬间里,无数的念头出现在众人脑海里,很快,便有人坐不住了。像是龚苏这种本来就对度康今日请众人宴会的事情有所怀疑的,赶紧起身,带着几名渠帅离席,往帐外而去。

只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度康营帐外的蛮兵竟然向他们拔出的长刀,把守营帐最靠近的两名蛮兵,将手中的长剑相接,形成一种叉子形状,死死的将他们出去的道路封堵。

见此情形,龚苏哪能不知出了祸事,转身便对度康大喊道:“度康,汝意何为?”

度康此时也不伪装了,此时大事已定,只要自己拖住这营帐里的众位渠帅便可,外面的蛮兵此时也进不来,没人指挥,他们也只能坐看事情发生,因此他只是淡淡道:“并无它意,杀汉使耳!”

“汝、汝……”龚苏手指度康,一时说不出话了,细细思索,他也明白度康的意思了,脸色顿时发冷,停顿好一会儿,怒道:“好胆,让吾走!”

“龚世伯,事到如今,汝以为那汉使还有活路?”度康冷笑道,看着面前的龚苏如同看着任他掌控的棋子一样,事已至此,等到汉人被杀光了,你们就算不想和我一起叛汉,也是起兵了。只要那巴郡太守将这事情上报汉人朝廷,为了板楯一族的存亡,不叛汉还能有其他活路?

龚苏听着度康言语,脸色铁青,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何说?度康今日肯定做足了准备,他可不信自己那族侄龚杨的二十几人,能护得住汉使?他今日真是大意了。

突然,就在此时,一名蛮兵突然跑进营帐里,面带惊恐喊道:“汉人、汉人大军来了、来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谁人降蛮

帐外跑来的蛮兵一句断断续续的“汉人大军来了”的话语,一下子震惊了帐内众位蛮人渠帅,而正志得意满的度康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汉人真有军队来?

他们来了多少人马?

糟了,汉使如今有难,必须不能让他们出事?

……

顷刻间,无数的念头出现在众板楯蛮渠帅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最重要的念头出现在他们脑中,汉人大军来了,他们绝不能让汉使出事,不然板楯蛮会因此而招致滔天大祸,那位战胜他们数次的巴郡太守肯定不会放了他们,这时候他们必须保证那三名汉使的安全。

“让开,挡吾者死!”

“度康,若不想见板楯蛮灭族,速放吾等离去。”

“快!放行!”

……

这下子,不止龚苏那几人要出营帐,便是营帐里的大部分渠帅也叫喊着要出去,度康脸色顿时阴沉无比,却不敢妄动。板楯蛮能延续这么多年,靠的便是族内七姓的团结,他可以强留这些渠帅在自己的营帐里,却不敢对他们动粗,甚至动刀,不然即使他血腥灭了汉朝使者,团结一致的板楯七姓也会因此而分崩离析。

“安静,诸位渠帅,暂且稍待。”说完度康看着那进来报信的蛮兵道:“汉人真来了此地?现到何处?”

那蛮兵回道:“千真万确,此时就在营外十里。”

度康点头,随即问道:“来人几何?”

“兵马无数,粗粗不可打量。”

“恩?”度康一怔,他明显对汉人来的兵马数量有所怀疑,怎么可能来那么多?只是这蛮兵是他心腹,不然他也不会能入得这帐中,不会撒谎,若如此,莫非汉人真有大军到阆中县了吗?

一时之间,度康深陷两难之中,按道理来说,汉朝大军来了,他便该放手了。可是他不甘,他舍不得,他不想失去这一场胜了一统板楯蛮,称霸巴蜀的好机会,否则,他将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这度康在抉择,但现场的其他渠帅可不会给他时间犹豫,看他不言语,这些渠帅又再次逼问度康。甚至其中有的渠帅要直接硬冲出营帐,不过却被外面的蛮兵堵得死死的,双方僵持不下,渠帅们冲不出去,蛮兵们此时也不敢真动刀子对付那些渠帅。

“度康,事危矣,再不决断,真要令汉人灭吾板楯乎?”那和度康提出效仿班超计策的板楯蛮渠帅见度康依旧犹豫,立即喝问道,他们要板楯蛮叛汉不假,但也是为了能让板楯蛮兴盛,如今有灭族之危,那就该放下的放下,该做顺民就做顺民。

“哎!”度康长叹一声,这才眼神不甘的对帐外蛮兵道:“放行。”接着又对自己一个心腹道:“速去找度均,无论杀没杀汉使,都带人远遁巴西山中,此地不可久留,吾稍后便至。”

“诺!”

很快,原本被围堵的营帐被彻底打开了缺口,那些被堵在营帐里的渠帅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跑回自己营帐,召集人马。唯有一蛮兵模样的兵卒,出了营帐直奔此刻正爆发激烈冲突的汉人营帐的位置。

未几,各家蛮人渠帅便带着自家兵马出营观望汉军军阵,在蛮人营地十里外,只见一处平原上,无数刚刚到来的汉军整齐密布,军阵后方烟尘滚滚,里面似乎有无数旌旗摇动,一眼看去那汉军步卒后面定是还有许多兵马。

蛮人阵营里霎时间陷入静止,谁也不知道此番汉人来了多少人马,就连心中依旧奢望板楯蛮人崛起的度康,此刻见了那似乎成千上万的汉人兵马,也是极度震惊,这汉人真的集结了这么多兵马等着他们?

而此时,在另一边的板楯蛮营地里,秦宓帐外的战斗尚未结束,不过已经无足轻重了,龚杨的二十余人,此刻只剩下几人在死战了,其他都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秦五官,帐外要见分晓了。”一个文吏手持长剑,死死的盯着帐篷外,一脸忐忑的说道。他的手微微颤抖着,长剑随着晃动,带出了摇晃的剑影,即使已经预感到稍后的结果,可是面对死亡的威胁,这文吏依旧无法像身边的秦宓那样洒脱。

此刻的秦宓冷静至极,仿佛帐外的动静与他无关,他眼神犀利的看着手中的长剑,似乎又回到当初求学时,与好友习剑的时候。一晃多年已过,自己避仕拒辟,如今才因董扶出仕,入得伏泉麾下,今日便是他成名之时,不成功则杀身以成仁。

“嘶”的一声,营帐被人用刀子划破,接着便见几名蛮人手持短刀冲了进来,一点言语也没有,举刀便向三人砍来。

“杀!”秦宓顾不得说其他,挺剑便挡,其他两人虽然慌乱,但毕竟是事关自己生死存亡的时候,跟着秦宓一起挥剑便上,临死也不能这么屈辱的死。

汉代的儒生还没有堕落到和后世宋明那般读书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他们从小君子六艺也是学习不少,虽然不会是什么盖世神功,但基本的剑艺还是会的,可以保证他们一时之间,手持兵刃,防身无忧。

兵器撞击的声音在帐内出现,狭小的空间里,刀与剑开始一场不是你活,便是我亡的生死对决。碍于营帐的空间限制,此刻也就只有五个蛮人进了营帐,这对于秦宓三人来说却是个好消息,毕竟三人对五人,蛮人也没有太多的人数优势,而且他们又使得是长剑,当然以他们的实力,这也只能暂时抵抗而已,受限于体力,以及战场经验的问题,这三人若无意外,注定只会是被打败,最终成为板楯蛮人的刀下亡魂。

度均冷冷的看着营帐里的战况,适才他派人将龚杨那剩下的几人围住后,便随即命令其他人杀进营帐。对他而言,龚杨拖着便好,杀了反而不好,毕竟龚氏一族也是板楯七姓一员,龚苏优是板楯蛮里的大名士,杀了其他普通蛮人,最多也只是结怨而已,但谁也不会为了普通的蛮人而去真的和其他七姓成员火拼。

至于为何如此,其实很简单,后世有句话说得好,有人的圈子就有江湖。市井生活如此,朝廷权谋如此,这板楯蛮的聚居生活依然如此,自从板楯七姓渠帅统治板楯蛮以来,他们在板楯蛮群体里就是最上层的统治者。

涉及了统治,便牵扯到了政治,在他们没有成文规定的潜规则下,只要没有真的不可化解的仇恨,大家都要遵守政治底线。而这板楯七姓的政治底线,很显然没有其他,那就是自己七姓族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只要这个底线没破,他们就不可能真的分崩,这也是度康即使设计困住板楯蛮渠帅,也不敢杀他们的原因,因为这是板楯蛮一直团结的原因,是他们统治板楯蛮的基础。

一旦破了,他们的团结将不复存在,就像再坚固的堡垒多是从内部被打破一样,这层团结的堡垒不破,板楯蛮就不会因此而丧失他们的聚居统治,否则,他们根本连起兵反抗汉朝统治的机会都没有。

“啪”的一声,秦宓手中的长剑应声而断,他本人也因为劈开的后坐力,而摔倒在地,原来是对面的蛮兵一刀将其砍断,接着便见那蛮兵挥刀向他袭来,另外两文吏连忙挡了自己面前的蛮兵,回身救援秦宓,“乓、乓”,又是两声清脆的铁器碰撞声,两柄长剑又一次将劈来的蛮兵的长刀挡了回去,两人借助这功夫连忙扶起刚才倒地的亲密。

“秦五官,吾等死也!”一文吏悲鸣道,他们三人几乎人人身上都有血痕,要想在这些悍勇的蛮人刀下毫发无损,无异于痴人说梦。此刻情景,除非奇迹出现,不然他们都将死于蛮人刀下,想要活命,基本已无希望。

“论语云,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人,有杀身以成仁。今吾等受大汉国恩,深陷蛮营,便杀身成仁,以报国家。”秦宓回道,此刻他的心中也为自己的大胆而后悔,同时也为董扶的谶语感到怀疑。

当时董先生不是告诉他,只要和伏泉一起,自己必将成名于世,日后三公九卿不在话下,为什么今日他秦宓就要在此命丧蛮人刀下了。早知如此,自己真不该出仕,真是后悔自己那没来由的功名利禄之心。

对面的五名蛮人此刻静了下来,倒不是他们不着急杀秦宓几人,而是他们在摆弄阵型,此刻秦宓无剑,秦宓三人也只有两把可以反抗杀人的剑,他们只需要全力对付那两名持剑人便好,将他们制服,再对付一个手中无兵刃的秦宓,这三名汉人还能活吗?

时间只静止了那么一刻,五名蛮兵站好了位置,便要再次取秦宓三人的性命,只是就在他们大喝一声,便要上前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喊道:“走!快走,不杀汉使!”

这是度均的声音,五名蛮人一怔,便是秦宓三人也是不明所以,不过那五名蛮人毕竟是度康选来的心腹,既然得到度均的命令,当然执行。他们转身便出了营帐外,一点也不和秦宓几人纠缠,看也不看他们,而秦宓几人犹如重获新生,此刻都是大喜,也自然不会主动和这帮要杀他们的蛮兵接触了。

营帐内外发生的事情解释起来很简单,那便是度康派来的蛮兵将他的口信交给了度均,度均听到报信的蛮兵说道汉军已至,自然也明白自家叔叔的意思,连忙阻止了营帐里继续袭杀汉人的五名蛮兵。

召回他们后,度均看了一眼被围的龚杨几人,便带自己的人马离开,他们从营地另一端离去,直奔巴西的山林之间而去。此刻他们不走,等到汉人来时,再想走便走不了了,到时候汉人肯定都知道这次他们聚集的原因。

他们若是留在蛮营,凭白拖累板楯蛮,自己族人或许向掩护他们都掩护不了,而逃往山中,等风声过了,再出来也是一样。只是那时,他们可能再也无法如今日这般再搞一些计划反叛的事情了,毕竟汉人也不会是傻子,不可能再给他们预谋叛乱的机会,或许以后他们永远都只能藏在汉人找不到的地方苟活,不能被汉人发现他们依旧在板楯蛮。

汉军阵前,伏泉冷冷的看着面前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板楯蛮营地,心中却是道蛮人连番吃了亏后,终于是长了记性。虽然这营寨依旧不如汉军多了去了,但是起码也是像模像样,防御上多了些难度。

“蛮人出阵,却观望吾军,定是畏惧吾后军兵马。吾欲派人搦战,逼其束手,蛮人胆怯,定畏吾军威势,此定可降服蛮人,谁人敢战?”伏泉望了眼那数千出营的蛮人军队,谓左右大喝道。

这次伏泉巡视巴郡各县,身边所带将领不多,此刻除了黄忠、关羽外,便只有得汉城里带来的役兵将官而已,而其余心腹都在江州吗,或早被他派遣其余诸县任职。毕竟地盘大了,就要合理的安排手下人的职位,不然分配不明确,赏罚不公的话,一个团结的政治势力就会从内部垮台。

黄忠和关羽却是因为伏泉甚喜两人武艺,再加上自己只带百余人出行,其中还是文吏居多,身边没有强者护卫他心里也不踏实,便让两人随自己左右巡视诸县。两人倒也没有推辞,毕竟他们在江州做别部司马也就是日夜操练兵马而已,此刻有合适理由随太守出游,当然应允,而且在伏泉身边,无疑也是一种亲信心腹身份的体现,聪明的下属都不会放弃这种和上官时刻拉近关系的机会。

“忠愿往!”

“羽去也!”

伏泉话音落下,黄、关二人便上前请缨,之后再无他人,其他将领纷纷低头,不愿上前。这些得汉城带兵的将领多是屯长、军侯之职,纵然有些武艺,但真要让他们以一人之力降服蛮人,无疑太过为难了。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人,有杀身以成仁。”摘选自《论语·卫灵公》

第二百三十三章 待人以诚 人必待己以忠

看了眼统率自己这乌合之众的将领,伏泉不由轻笑一声,果然一支军队悍勇和羸弱,和将领敢不敢战还是有关的。自己这拼凑出来的千余乌合之众,竟然无一将领敢主动请缨,真是有些未战先怯的意思。

“云长!”

“末将在!”

“往蛮军去,尽服之!”

“将军稍待,羽去去便回!”

关羽听完伏泉命令,沉着一声,驾马直奔蛮人阵前而去。只闻得马蹄“踢嗒、踢嗒”的声音,不一会儿,一身戎装的关羽便已到了蛮人军阵前。

“解良关云长在此,可有蛮将出阵应答?”关羽单骑在蛮人军阵大喝道,声音高昂,汉蛮两军几乎人人都能听见,他语气里的屠虎之威更是令人心中一怔。

蛮军阵营,无数蛮人惊恐看着对面的关羽,这些蛮兵在听到关羽自报名讳后,都是震惊不已。前番伏泉平定板楯蛮,手下大将里关羽、黄忠二人骁勇之名已经传遍板楯蛮,此刻听到关羽自报家门,纷纷相视左右,窃窃私语起来,无人敢出阵,毕竟能在战场上,连斩十余名蛮族勇士而不死的人,在他们板楯蛮内部也几乎很少有人能如此。

“走!”度康冷冷看了眼在战阵前耀武扬威的关羽,最终还是从口中吐出了这个字,话语里有那么一些寂寥,但更多的是不甘,他明白这次走了,下次他再想有今日这般的机会,肯定是没有了。

顷刻间,蛮人军阵便有千人左右离开阵营,但并没有出阵,而是退兵往营地方向走去,但并未进入营地,而是绕开营地位置,往巴西的方向而去。

度康带着这群失意的板楯蛮人离去,而剩下的人脸上除了有股同情怜悯之外,也就剩下一种雀喜之情,毕竟他们留下的不是心中本就是亲汉向汉的蛮人,就是一直保持中立,没有和度康同流合污的蛮人。此刻汉朝军队明显可以掌握局势,对他们而言,这便是最好的投机赌博的结果,他们赌赢了,不用想度康那些人一样如丧家之犬一般遁逃,说不得汉朝人也会因他们这次的忠诚,而赐些赏赐而已。

汉军阵中,自从两军相遇,汉军兵将就不敢放松,深知己方兵力、战力都是弱势的汉军,眼神时刻盯着前方的板楯蛮人,此刻蛮人军阵的异常,当然是一个不落的映入汉军的眼中。

“君侯,退了,蛮兵退了近半,需派斥候跟探乎?”在伏泉身边的黄忠一眼看到板楯蛮人有近半任似乎退走,连忙向伏泉说道。他本来和关羽一起争功出阵降服蛮兵,可是现在被关羽抢了先,如何能让他忍受,便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蛮人营地,此刻见蛮兵有人遁逃,当下他便提出跟踪那群蛮人,所以立即提议道。

伏泉看了眼此刻依旧在板楯蛮军阵的板楯蛮人,拒绝道:“今日驱赶叛汉蛮人便可,吾军兵少,不可轻举妄动,令板楯蛮人晓得吾军虚实。”

“诺!”黄忠行礼道,他并没有反驳伏泉的话,的确,现在即使蛮人走了近半,但他们的真实兵力依旧比汉军多,以汉军手上这乌合之众,还真是不能大意。

黄忠说完之后,伏泉想了想,又命令黄忠道:“派斥候于吾军四周巡视,觉不得令蛮人靠近吾军。”

“末将领命。”黄忠一声大喝应命,便转身往军队里而去,召集斥候,四散巡查。他深知此时蛮人看不到汉军后阵兵马数量,不敢妄动,若是他们真的派人查到汉军不过是行诡计吓唬他们,说不得这些脑子相对简单的蛮人经受不住汉人的欺骗,当下又反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一阵兵器甲胄晃动的声音传来,对面的蛮人军阵突然动了,伏泉心中忽然一紧,虽然有部分板楯蛮兵离去,但谁也不知道这些退去的蛮兵是真退,还是绕行准备给予汉军一次致命袭击。

不过还好,看着对面的蛮人只出来数十人,而且个个穿着都与一般板楯蛮人不同,显然身份在板楯蛮里不低,并且蛮军也没有大肆出动,很显然这是板楯蛮人友好的善意表达。

龚苏带着一众板楯蛮渠帅,毕恭毕敬的走向关羽面前,看着骑在马上的关羽,众人连忙行礼道:“见过关司马!”关羽被朝廷任命为巴郡郡兵司马一职的事情,与伏泉被任命为巴郡太守一样,一起传到了板楯蛮族里,所以他们有此称呼。、

“哼!”关羽冷冷的哼了一声,眼神里尽是不屑,扫视了众人一眼后,马下的众位板楯蛮渠帅皆是感到一股寒意,那是手染无数鲜血的万人敌的气息,顿时让他们犹如进了地狱,好在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听关羽道:“今日吾大汉两万大军已至,伏太守现在阵后,派吾前来问诸位渠帅,此番为何聚兵于阆中县城外?”

虽然这次板楯蛮聚集的原因早就被秦宓写下书信,几番周折,送至伏泉手中,关羽也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但此时却依旧需要他们“装疯卖傻”一番。这是一种谈判的技巧,此刻除了龚苏这类死忠汉朝的渠帅,其他那些中立的渠帅多数都是投机分子,此刻就要刻意冷落一番他们,这样才能让他们摆出更加讨好的样子,占据谈判的主动。

马下的一众蛮人渠帅听到关羽所报汉军人马,皆是一惊,暗道自己等人太大意了,未想这秦宓给他们玩了一个时间差的圈套。汉朝大军来是来了,但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随他而来,可能这秦宓是被伏泉提前派了出来出使板楯蛮,而伏泉则自己在后面统兵,心里面不由得佩服那秦宓的胆大,竟然无端端的搞了一个谎言,骗了他们如此之久。

再次望着那汉军兵卒之后,烟尘阵阵中,密布的旌旗飘动,此时的这些板楯蛮渠帅,根本就没有想过这是汉朝人的障眼法,此刻他们连派人详查汉军阵后到底有多少兵马的想法都没有。毕竟前番有秦宓出使板楯蛮大营的“狂言”,现在又有关羽单骑就前来叫阵的事情,这不是汉人有恃无恐是什么?

汉人凭什么有恃无恐,肯定是汉军背后真的有数万大军可以作为倚仗,根本就不怕他们这数千板楯蛮兵。这一点板楯蛮兵现在也确信,在他们心里不怕汉朝其他郡兵,唯一怕得便是伏泉麾下的兵,两番大战板楯蛮兵惨败的教训就在不久之前,这些板楯蛮兵已经认为没有同等兵力,想要硬吃伏泉的兵马无疑十分艰难,所以他们十分确信伏泉真有两万大军再次,而他们硬抗对付不了,只能认怂。

这群板楯蛮渠帅互相对视几眼,在许多眼神示意之下,最终还是由与汉军有一段情谊的龚苏出面道:“关司马,此番族内于此聚会,惊扰太守,乃吾等罪过。”

虽然龚苏猜想到关羽的意图,毕竟是他将秦宓的信设法送了出去,不可能猜不出关羽知道板楯蛮的真实情况,但此刻关羽为了吓唬板楯蛮其他渠帅,而刻意如此逼问,龚苏也不能戳穿,只能顺势恭敬讨好关羽。不然,一旦透露自己送信的行为,说不得他在蛮人声誉就要大减,毕竟这样也相当于背叛了,即使是为了蛮人好,而且更可怕的是这样可能会坏了韩军的额大计,从而招来祸事,所以不如顺势而为,不招惹祸事,“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便是如此。

“哦?”关羽假装轻问一声,随后摆了摆脸色,捋着长须沉声道:“既事出有因,此事羽不敢擅专,待羽回禀伏太守,再与诸位渠帅细说!”

“应是如此!应是如此!”

“关司马辛苦!”

“烦请关司马通禀!”

……

那几十板楯蛮渠帅连忙带着笑意的感谢关羽,形势比人强,虽然关羽做得是本职事情,但人家毕竟是汉军的大奖,是汉军主帅的心腹,如果他通禀伏泉时,说了他们板楯蛮人的一些坏话,无疑对他们而言十分不利,因此无论关羽在如何自傲,如何装逼,他们都得赔笑哄着,不能让他生气。

关羽理也不理这些恭维,转身飞马回到汉军军阵,到伏泉身旁行礼道:“君侯,板楯蛮一众渠帅现欲与君侯请罪,不知君侯何意?”

伏泉听后一愣,本想应予就此解决此事,等他整齐了兵马,再将这次制造事端的板楯蛮人一一剪灭,可是回身见到自己军阵后,烟尘弥漫之处,尽是空荡荡的空地,连忙回曰:“令其各自遣归板楯蛮故地,五日后于阆中县城见吾。”

“诺!”

关羽在伏泉望向军阵之后时,也明白答应接见那些板楯蛮渠帅的赔罪十分不妥,毕竟现在离的远,那些板楯蛮渠帅还看不清汉人军阵除了前面站得稍微密集之外,军阵后方全是空地和偶尔才出现的举着战旗的兵卒,若不是有来回奔跑的马匹所掀起的烟尘遮盖,汉军的虚实恐怕早被人看穿了。

当那一众板楯蛮渠帅从回身的关羽口中得知,巴郡伏太守要他们现在遣散兵卒,回归乡野,五日后来阆中县城见面时,也是一脸疑惑,不解为何伏泉不想见他们。不过毕竟伏泉手中“势力雄厚”,他们该低头就低头,再委婉感谢了关羽的帮助后,便回身去了蛮军军阵,带领各自军队回去营寨,整理了一番,便带着各家兵马回到阆中山林里板楯蛮的聚集地去了。

令一众板楯蛮渠帅惊奇的是汉军军阵竟然一直到他们离开时,都没有动过分毫,虽然有所怀疑,但事已至此,先回老巢才是正理。至于其他,待五日后再作定夺,当然也有谨慎小心之人,悄悄安插了几个心腹斥候,假扮山野樵夫,以观汉军情况。

远远的一阵烟尘在眼帘中徐徐消失,只留下大军行走之后的一片狼藉,伏泉并没有立即命令站着演戏的一众乌合之众就此行军,而是命关羽、黄忠各带数十人,分两路搜寻,遇到可以人等直接抓获,寻个由头关押几天便可,他要确保他入阆中县城时,自己有多少军队的消息没有一个人知道,防止发生意外。

就在关、黄两人带着兵卒搜寻时,穿着一身破损衣袍的秦宓,上面似乎还有几道血迹,不过此时的秦宓,丝毫没有受到他身上那数道被刀刃划破的破损之处的影响,一副潇洒模样的带着两名出使板楯蛮营地的文吏,来到了汉军军阵处。

伏泉一眼便看到秦宓身上破损处的血迹,连忙下马狂奔到秦宓身前道:“子敕无事乎?”说完连忙打量秦宓全身,像是自言自语道:“无事便好,孤宁肯板楯蛮再叛,也不愿子敕有碍!”

秦宓的能力这次板楯蛮反叛已经可以看出来了,这人不仅口才好,还有一定的胆识和谋略,这正是伏泉需要的人才。自从有了宋酆前番拉拢自己下属羽林的经历,伏泉便一直学习御下之道,如今不过是现学现用而已。

有了后世的经验,伏泉深知,一个肯为自己卖命的人才有多么可贵,即使有的人没有到卖命的程度,但是次一等,只要对自己绝对忠诚,不到最后不投降的人才也是很重要的,而这一切就在于自己如何拉拢,不然,拉拢不到位,引起部下不满,最终只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果然,见伏泉如此关心自己,秦宓说不在意根本不可能,只见他语气带有哽咽道:“明公大恩,宓没齿难忘!”

见此伏泉不得不感慨古人就是比现代人好哄得多,自己待人以诚,人必待己以忠,这也是历代能成功的枭雄都拥有的特质。不然,没有这种特质,怎么能哄得一群死忠誓死追随他左右?

没齿难忘出处:“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摘选自《论语.宪问》

“是后成王没齿不敢有戏言,言必行之。”摘选自《史记.梁孝王世家》

第二百三十四章 舍私而取公

军阵前上演了一幕感人的君臣相识,只是不知其中有多少是真情流露,又有多少是虚情假意,反正在伏泉面前的秦宓是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样子,颇令人深有感触。

“见过明公!”

秦宓自觉失态,稍微调整后向伏泉行礼道,他身后的两名文吏也随后行礼,伏泉是他们的上官,即使刚刚绝境逢生,但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知礼、守礼一直便是汉家的重中之重,他们不是蛮夷,礼节从未丢弃。

一番见礼之后,伏泉问道:“板楯蛮内乱如何?”

“回禀明公,此番巴郡板楯蛮内乱皆由其渠帅度康等人挑起,意在掌控板楯蛮,再行叛乱之事。如今,其人已带兵远遁,不知所踪。”秦宓简单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连带他先前写信告诉伏泉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

伏泉颔首,看了眼几人身上破损的衣袍,又语带关心的焦急问道:“蛮营究竟发生何事?为何这身模样?”

“适才于蛮营中,板楯叛蛮带兵袭击吾等,欲学当初班定远定西域之策,幸得太守率大军将至,板楯蛮人畏惧太守虎威,不尔吾等此时皆命丧蛮人刀下也!”秦宓简单的将他们三人在蛮营所遇到的险境说了出来,同时又机智的小小的拍了句伏泉的马屁,却又让人没感觉有任何不妥,真是个精于巧辩的人才。伏泉不由暗叹,无论古今,拍上司马屁都是传统,改变不了。

不过虽然被拍了马屁让伏泉心里很高兴,但是听到自己的使者竟然差点被板楯蛮人袭杀,伏泉脸上顿时便充满了一丝愠怒,只见他双目陡然怒睁,气势滔天,似有屠虎之威,周遭之人仿佛皆感到一股杀意,便听他道:“他日吾大军聚至,必教此辈板楯蛮死无葬身之地。”

位于伏泉身旁的秦宓虽然是最能感到伏泉话中语气的冰冷的杀意,但他却是不惧,反而与伏泉对视,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劝道:“明公此举不可,若如此,巴郡板楯蛮可治一时,却不可治一世。”两人四目相撞,秦宓一步也不肯退让,死死盯着伏泉希望他改变主意。

此时两人周围的文吏兵将皆是低头不语,两人一个是本郡一郡之首,一个是本郡太守的心腹,他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暗中祈祷这秦宓运气好,未将太守惹怒。

“子敕刚直,孤心甚喜,却不知子敕何有此言?”伏泉不怒反喜道,他入得高位也算时间颇长了,对于麾下拥有什么样的文武也有一定的认知,武将的话对自己死忠听命最好,而文士最好的便是不仅始终忠诚于自己,并且还能时刻劝导自己,不因一时个人荣辱而毁坏一家势力的大计,显然从秦宓阻止自己报复袭击他的板楯叛蛮的事情可以看出,他就是这种文士。

秦宓正声回道:“板楯蛮人久居巴郡,自太祖高皇帝后,板楯七姓贵族同气连枝,共掌板楯蛮诸事。今明公若因度康等人之事,发兵灭之,板楯蛮人惧明公之威,虽不敢有异动,然其定心怀不满。明公若在,其必不敢妄动,若明公一去,板楯蛮无人压制,定再反也。”

其实秦宓话语的意思很简单,假如伏泉真的图一时为他们三人报仇,灭了度康等人,虽然板楯蛮人不敢有怨言,但因为板楯七姓渊源已久,很难不保证这些蛮人心中不生芥蒂。这种芥蒂在伏泉依旧治理巴郡时,他们不敢表露,但是一旦伏泉升迁或者转任他地,很难不保证他们不会表露出来,从而再次叛汉,这便是“可治一时,却不可治一世”的意思。

听了秦宓的话,伏泉点点头,眼中赞赏无疑,他承认自己想得岔了。的确,只为一时的报复取乐,固然可以很爽,令板楯蛮人摄于他的威势而降服,但终究得不到他们永远的忠诚。思索了一番,伏泉问道:“莫非子敕欲劝孤招抚那遁逃蛮人?”

伏泉不是头脑愚钝之人,秦宓的话语意思听着便明白了,只是伏泉却依旧怀疑自己想错了,这秦宓真有这么大度吗?毕竟那些遁逃的板楯蛮人,可是前不久提刀要杀了他的,他此时要为这些板楯蛮人求情,无疑让人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但是很明显,伏泉又想错了,只听秦宓正声回道:“公与私,宓必取私也,今若能舍私而得一郡百姓永安,宓纵是身死,亦无悔也!况板楯蛮人自高祖以来,素为忠勇,期间虽有小乱,却无碍大局,明公若待其诚,必得其忠,则巴郡定无忧也。”秦宓说完,周围听到他这言论的人都不由点头佩服秦宓的高义,毕竟为了忠于主公事业,而舍小事,顾大局,任何人都会敬佩。

点了点头,伏泉十分认可秦宓的话,的确,板楯蛮在历史上虽然作起乱来让人头疼,但是他们忠心起来也是一辈子死忠。不说东汉之前对板楯蛮很好,所以平羌、平蛮里面多有板楯蛮应募为汉朝驱使,便是后来刘备的蜀汉,不也是优待蛮人,使得板楯蛮死忠蜀汉,导致蜀汉军队充斥大量的板楯蛮人,蜀汉那著名的突将、无前、賨叟便都是由招募的板楯蛮人组建的,由此可见秦宓这话让自己善待板楯蛮是有多么正确了。

“既如此,便依子敕良言,孤日后必多加安抚,不负子敕今日之苦心。”伏泉最终同意了这建议,自己的属下都对此没有怨言,他何必阻止,而且这建议又对他如此有利。

“明公英明,此巴郡百姓之福也!”秦宓又拍了伏泉的马屁,不过这次不止是他,两人身边的其他文武众人,也跟着趁这好时候拍了太守的马屁。

看着周遭众人学着自己讨好太守,秦宓并未在意,毕竟此刻他已得到他最想要的东西。只要伏泉真的依照他的言语,招安那些叛乱板楯蛮,并且不计前嫌的话,一旦巴郡从此安宁,那么他秦宓必将因今日劝诫之功传名天下,与他最想要的名气相比,自己刚才受到的危险反而完全不值一提。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好一伙乌合之众

待到斥候探马回报,他们巡视了四周,抓了不少有嫌疑的人,现在扣押一处,关羽、黄忠两人派人前来征求伏泉命令。

伏泉听后点头,随后命令兵卒对他们不可打骂,也不可驱使劳役,反正直接用官府的命令,强行扣押起来,然后一起随大军入阆中县城,好吃好喝供起来,在伏泉手书江州县的巴郡郡兵军队未来前,这些人不可离开阆中县城半步。

一直严阵以待的汉军“大军”,此刻终于露出了他掩饰起来的真面目,随着严颜带着那近百骑兵卷着还未飘散的烟尘到汉军军阵时,刚刚入得汉军军阵,尚未辨明汉军军队人数的秦宓三人,此刻却是惊呆了,他们睁大的眼睛,充分说明他们的不知所措。

大汉没兵了吗?

那令板楯蛮人遁逃的汉军大军就这么点人?

这是三人的真实想法,随秦宓而来的两名小吏人微言轻,自然不敢多问,可是秦宓不同,毕竟是伏泉心腹,见这似乎只有一千余人的乌合之众,一时忍不住心中疑惑,诧异问道:“此乃大汉天兵乎?”

秦宓的这点问题自然不需要伏泉来回答,此时随伏泉而来的王谋上前为他讲解伏泉如何令步卒披甲而行,铁骑在后曳柴扬尘,伪作盛兵,以迷惑之法,将这千余乌合之众变成数万大军的计谋。

一下子,又令刚刚受惊的秦宓先是再一次大惊,然后却是见他连连拍手赞叹道:“妙计!妙计!久闻君侯沙场宿将,用兵如神,今日见之,方知传言不虚,大汉得此名将,何愁边患不定,天下不安!”

前方正与严颜商讨夜间如何行事的伏泉闻得此言,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夸得也太过了吧。不过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即使伏泉心里如何告诫自己,却始终止不住心里的那种飘飘然,毕竟能被古代名人如此赞美,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阆中县令这几日是吃也吃不下去,睡也睡不着,自己管辖的县城外,突然聚集了数千刚刚叛乱降服的板楯蛮人,他能有食欲,睡觉能合眼才怪。如今,伏泉率兵到来,逼退了板楯蛮人,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再得到兵卒传讯太守来阆中县城后,这县令连忙高兴的带着阆中县一众官吏前来远迎。

当然了,不止是阆中县官吏为了讨好和感谢上官出城远迎,便是阆中县城的百姓,在知道前番平定板楯蛮乱的伏太守,这次又带兵逼退意图不明的板楯蛮人后,都自发出城迎接大汉军队,有的手中带着食物浆水之类的东西慰劳,真是颇有些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意思。

只是,当心中激动的阆中县城官民,满怀期待的看到这次又相当于解救他们的大汉王师时,登时目瞪口呆,脸色都是出奇的震惊和诧异,这是他们印象中的大汉王师吗?

来救援阆中县援军只有千余人,个个看着都十分散漫,此时被众人远迎都是面露嘚瑟,好像游行一般。他们之中尚有约两百余人衣着陋衣,一副铠甲都没,而且他们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最让人无语的是,这支千余人的部队,竟然有数百人举着大军旌旗,好嘛,军旗都比军队人数多了。

观看这支军队的阵型和面貌,没有一点和这些百姓印象中的大汉王师一样,若是仔细形容的话,只能说真是好一伙乌合之众!

伏泉自然不知道此时的阆中县城官民早就把他的部队形容成乌合之众了,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反驳,因为这本身就是如此,而且不是他不想把自己这部队衣甲兵器弄的整齐一致些,毕竟这样更可以迷惑板楯蛮人。只是那得汉城毕竟是小城,全城的府库也不是太多,能保证人人有兵器可用已经不错了,那还能要求更多?君不见,那几十个被伏泉抢抓来充壮丁的猎户樵夫,此刻拿的还是他们打猎砍柴时的自制的斧头弓箭吗?

“明公远来,鄙县荣幸之至,城内已备好酒宴,以迎王师。”阆中县令满脸堆笑的对伏泉说道,此刻他当然不会质疑伏泉带来的这群乌合之众,毕竟在伏泉这个上官面前提这些,无疑是自找没趣。反正现在蛮人都退兵了,阆中县城的情势已定,他还管伏泉是带数万汉军来援,还是带千余乌合之众来援,两者结果又相差到哪去呢?

一番相互介绍,看了眼这阆中县令,伏泉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问了其他事情,只听伏泉道:“板楯蛮聚兵于城外,可曾袭扰城中百姓?”

“未曾。”见伏泉问民生之事,阆中县令立马严肃的正声回道。

“城内有兵几何?”

“县兵五百!另有其他役兵八百人,前番板楯蛮聚兵时,下官便征募城中精壮,游侠恶少年,以及县内掾狱囚犯。”

两人当先走着,后面跟着一众文武,听了这阆中县令的话,伏泉不住颔首,暗道这阆中县令做得不错。有这种准备,即使自己没有这千余乌合之众,他也能守住数日。当然,这样也为自己解决了好大的难题,毕竟自己手中兵员现在尤其不足,必须赶在江州县的郡兵赶来前,稳住板楯蛮,不让他们知道自己虚实,以防再生事端。

只听伏泉道:“令城中四门各派两百兵卒,日夜巡视,百姓可进不可出,城外暗洒斥候,外松内紧,静等郡内大军来至。再令城内兵马聚集南门,以防有变。”

“诺!”

“另吾军疾行远来,兵卒劳顿,准备肉食犒军,却不可有酒。如今局势不明,不可大意,军中将领敢饮酒者,无论谁人,重罚之。”说完,伏泉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下将领,直把他们看得心神一嗖,伏泉确定自己的命令他们听到,自己这番眼神,只是再一次警告他们,不要违反自己的命令。

“诺!”

那阆中县令间伏泉再无吩咐,便令县丞带人执行命令了,自己则为伏泉引路,直奔县署方向而去。

“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摘选自《孟子·梁惠王上》

第二百三十六章 欲募板楯蛮为兵

阆中北倚葭萌,循古金牛道可通汉中,向东则又可循另一古道米苍道而出汉中至中原,向南则可循金牛道、米仓道及绕城而过纵贯南北的嘉陵江,经层层关栏而通巴蜀腹地,可谓是山围四面,水绕三方,嘉陵流碧,实为水路要冲。

再一次回到阆中县城的伏泉此刻不似前番对阆中一无所知,毕竟他已经成为巴郡太守了,对自己治理的地方,还是要有一定的认识的,而且如今这阆中县局势又不定,他当然要更加了解阆中县的地理位置,再作定夺了。

当然了,至于最近这板楯蛮聚会有异常之事,伏泉暂时不打算上报朝廷。按理来说伏泉应该立即禀报,然而他刚刚上任月余,就出了这事,无疑在打他自己的脸,如今之计,不想让朝廷和皇帝对他评价不好的话,唯有待完全解决巴郡诸事,再将诸事一起禀报,才可无忧。

五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一晃也就过去了,阆中县城表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和谐,百姓融融其乐,只是这几日官府以板楯蛮异常为名,为了安全起见,官府只准百姓进城不准出城,却是城外一些拖东西入城贩卖的村民犯了难,最后只能等风头过了再入城。

不过,唯一让人起疑的便是大街小巷,城郭内外,巡视的官府役兵有些多了,不像平日那般松散的巡察,反而十分严格,一旦发现可疑者,无法说明来历,便抓入大狱,关你几天。

一直希望得到阆中县城里汉军绝对的信息的板楯蛮七姓贵族,显然这一次要失望了,他们派出的探子不是被官府当做可疑份子,让巡视的官吏不问青红皂白的和其他普通百姓一起关押起来,就是被堵在阆中县城内,出不了城池,所以即使板楯蛮的探子已经知道这次伏泉带来的只有一千余杂牌部队,但最终这消息还是送不到他们背后的诸位板楯蛮渠帅手中。

到了第四日时,有消息传来,从巴郡郡治江州又来了万余郡兵入驻阆中县城,板楯蛮众渠帅也诧异为何伏泉又调兵前来,有人提出这是伏泉欲派重兵制裁板楯蛮。

当下,这些渠帅慌作一团,有提议誓死抵抗的,有提议和度康一起远遁的,场面极为混乱,最终还是龚苏力排众议,言道伏泉若灭板楯蛮,那日带大军来阆中县时,便可围剿板楯蛮人,何苦捱到今日而不攻。众人听后沉默,细想正是如此,再未有异议。

于是,在第五日时,诸位板楯蛮渠帅都只带亲信数人前来阆中县城拜见巴郡太守伏泉。他们到达阆中县城城外时,便见无数大汉郡兵披坚执锐,一脸严肃的列阵以待他们,仿佛汉军有意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一样。

旗正萧萧,劲风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将那些一眼数不过的的汉军大旗,吹得猎猎生风,粗粗一看兵马定不下万人,使得中渠帅首领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

前番龚苏早已猜到伏泉这次并未带那么多汉朝兵马而来,所以前番板楯蛮内部争吵,他一力支持伏泉,至今被他所谎骗的众位板楯蛮渠帅,还不知道汉军虚实。如今,伏泉兵势已成,这些板楯蛮渠帅见此强军,哪还有先前的潇洒散漫,纷纷暗中祈祷这次不会被汉人报复。

秦宓与这些蛮人渠帅相识不久,又有前番出使板楯蛮之事,这一次伏泉依旧安排他当一个充分的外交人员,前来迎接板楯蛮众位渠帅。当然,这次自然不会只秦宓一个人,伏泉的另一个心腹,主簿王谋也被伏泉命令,与秦宓一起接待前来的一众板楯蛮渠帅首领。

“见过两位高明,山野小民,当不得二位来此迎接。”两方人马一番行礼,龚苏说道。

“诸位乃伏太守座上之客,自然当得如此。”秦宓回道。

“不知先生前番伤势如何?可痊愈乎?”路上,龚苏因与秦宓、王谋都是熟识,为了打听如今伏泉对板楯蛮的态度,便有意打开了话匣子,与秦宓、王谋两人随意聊道。他昨日安抚板楯蛮的话纯粹是他邻时编出来的,到底有多少可信度,他自己都没有把握,只有慢慢验证,反正这汉朝军队此刻已不下万余倒是真的,只希望伏泉不计前嫌,不为难板楯蛮人。

“已痊愈,此时无碍。”秦宓淡淡的回复道,此时非常之时,他不想和这板楯蛮人有过多牵扯。

“无碍便好,敢问尊使今日伏太守召吾等前来可有它事?”

“太守已为众位渠帅备好酒宴,到时众位渠帅若有疑问,亲自问询便可。”秦宓不想和龚苏多谈,他的每句话说不得都会透露出其他消息,不如等到伏泉见到板楯蛮后,再考虑是否将全盘拖出。

龚苏见秦宓模样,知他避而不谈,便不再问,只能跟着两人进城。进城后,他们并未去官署,而是去了阆中县城里一座有名的酒肆,那里已被伏泉包下,单独宴请前来谢罪的板楯蛮诸位渠帅首领。

原本空旷的酒肆大堂登时热闹稠密了起来,伏泉只顾与众人饮宴,把酒言欢,却是绝口不提这次召这些板楯蛮渠帅首领来阆中县城的目的,倒是让一众人等心中诧异无比,心中想着事情,连饮酒作乐都提不起任何兴趣,不过碍于伏泉面子只能半推半就随伏泉帐下文武互相敬酒。

酒至半酣,终于有人坐不住了,起身走到伏泉面前行礼道:“前番吾板楯蛮聚会惊扰巴郡地方,吾等深为惶恐,今日前来赔罪,希望明公就此见谅,吾板楯蛮必不甚感激。”一语而出,满堂静寂了下来,只要对龚苏所说之事都赶兴趣的人,纷纷战静下心来,侧耳聆听伏泉等人。

这起身说话的人便是伏泉的老相识龚苏,很显然身为板楯蛮渠帅首领里,深知汉俗汉仪,又与伏泉相熟,龚苏不怕伏泉会报复他,直接和伏泉开门见山的说了起来。

伏泉将手中耳杯放于案几之上,并未立即回话,反而虎目不断在龚苏以及其他板楯蛮渠帅身上扫视徘徊,最终回道:“前番板楯蛮聚会之事,皆乃一场意外,不需再提,诸位渠帅莫要多想,孤日后必不难为板楯蛮一族。”

“谢过明公大恩!”当伏泉说了以后不难为板楯蛮一族后,那些在场的其他板楯蛮渠帅皆是大喜不已,他们纷纷不约而同的起身行礼谢过伏泉。

“无妨,只是不知板楯蛮如何处理度康一事?”伏泉脸色淡淡道,不过他的话语显然和他的脸色相反,“度康”这个名字此刻仿佛具有魔力一般,令得在场众人又安静许多,同时令那些渠帅心中弥漫了一层不安,莫非伏泉今日请他们吃的是鸿门宴,他要来一出擒贼先擒王来对付板楯蛮吗?

听了伏泉的话,龚苏的心中也是一沉,因为秦宓经他转手送信给伏泉的缘故,他可以肯定伏泉知道这次板楯蛮所谓聚会的具体事情,此刻伏泉提起度康,一定是恨他这般挑拨板楯蛮叛汉。既然如此,龚苏思索过后,便小声回道:“板楯蛮谨遵明公所命,明公但有所命,板楯蛮必当先擒得度康贼首,灭其同党,献于明公面前。”

反正根据伏泉话语的意思,他是不会为难板楯蛮族了,而他只问度康的事情,只能说明伏泉必要度康死而已。这样的话,此时已经遁逃它处的度康,他们板楯蛮肯定是保不了度康那伙人了。龚苏他们来时也想过会发生这事,如今,既然保不了度康,那就只能舍弃了,为了板楯七姓的延续,该舍弃的他们必须得舍弃。

可是,伏泉紧随其后的话语却是让龚苏一惊,他未想到伏泉竟会如此,就连大堂之内,一众板楯蛮渠帅首领也是一惊,抬头望向伏泉,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只听伏泉正声道:“孤不欲板楯蛮人自相残杀,度康亦乃大汉良民,只因前番巴郡吏治不清,方逼其反。今其遁逃巴西山林,不知所踪,孤亦不欲追击,希其接受大汉招抚,言明此生不再作乱,孤必既往不咎。”

伏泉的话一下子就给度康定了性,他完全扭曲了度康为了一己之私,起兵叛汉的事情,反而只是轻飘飘的将他的事情定性为被逼无奈,又要招安他,免他的罪,这让在场的一种板楯蛮渠帅首领十分不适应,这和他们来时想好的剧本完全不一样,真是令人费解。

度康也是诧异的惊问道:“明公说笑乎?此事怎会如此?”顿了一下,度康自觉失言,连忙又道:“明公所言极是,度康一事皆吏治不清所起,待吾回族里,必派人去巴西山林寻访度康,令其束缚至明府面前谢罪。”这时候伏泉都不追究度康做的事情了,他可不能在质疑这事情的是否正确,而且伏泉在如今这个公共场合直言度康无罪,已经明确这事的性质,他还触什么霉头?

在龚苏的心里,也不想让度康去死,毕竟板楯七姓同气连枝,即使前番度康为了逼板楯蛮族再次叛汉,耍了计谋,但他一直坚守板楯七姓的从未伤害过板楯蛮渠帅首领,这对龚苏来说已经够了。现在这时候伏泉不追究度康的话,对龚苏老说岂不是两全其美,既保住了板楯蛮不被汉人大军围剿,又不让度康等人送命,因此他改口答应的很坚决。

那边堂下的一众板楯蛮渠帅首领,又听到伏泉不追究度康的过往,也是心中一喜,他们和龚苏一样,也不希望度康真的被汉人杀死。所以,他们左右相互望了很久,又再一次起身,一齐感谢伏泉道:“太守仁德,谢过太守大恩!”

伏泉点点头,暗道自己这般千金买马骨的效果还算不错,今日自己这番表演,想来等自己真的将度康招抚好后,一定可以在板楯蛮人心中有很高的名望。自己之后在好好治理巴郡的民生的话,真的可以如前番秦宓所言,可治板楯蛮一世了。

“今日召诸位渠帅而来,亦有它事,希诸位渠帅应允。”伏泉见此情况,知道情势在己,便要把自己心中未完成的事情说出来。

“请明公直言。”

“郡内兵马如今稀少,需补足兵额,孤甚喜板楯蛮人骁勇,欲募兵入郡署,希诸位渠帅应允。”

皇帝刘宏让伏泉招募板楯蛮兵的旨意,伏泉一直因为条件不足尚未执行,如今趁此机会,将这事通知掌控板楯蛮的一众渠帅首领,定不会令他们反感。当然,伏泉肯定不会说这是刘宏的旨意,毕竟皇帝给他的是密旨,他可不敢公开,反正巴郡新近大战,正需要募兵补足郡兵数量,此时公布募兵一事,倒也不会令人起疑。

汉朝要招募板楯蛮人为兵?

众位渠帅先是一愣,接着脸上狂喜,狂喜之后又有一丝警惕的冷漠,各色表情不断在他们脸上反应出来。他们狂喜的是汉朝既然要募兵板楯蛮人,那么他们自家被挑选为兵的勇士,会给他们带来丰厚的报酬,可以让族里好好改善生活。而警惕的却是此番他们刚刚叛乱不久,又有度康那被止于萌芽的内乱,汉朝官府却还要在这时候募兵,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会不会是汉朝要迷惑他们的故意之举呢?其实还是要围剿他们……

此刻的龚苏心里也是这种疑问,不过他信任伏泉,毕竟伏泉经过几番对阵,知道他言出必行,不会如此诓骗他们,便未多问。而是顺着伏泉的话题,直接问了一些必须知道的事情,便听他问道:“敢问明公,募兵一人可得赏赐几何?”

“募一人,赐钱一万。”

“兵员优良如何?”

“必募强者也!”

“需募几何?”

“至少五千!”

一番对话,龚苏便告罪,然后回了自己席位,看下面板楯蛮一众渠帅互相讨论的样子,伏泉明白,他们已经心动了。接下来自己便是等他们的回复,如何回复,无它,讨价还价而已,此刻的板楯蛮兵在他们两方权贵眼里,就像一件货物,只要得到两方都认可的价格,便可转手。

第二百三十七章 皆为利

在贵族统治者眼里,平民百姓永远是有用时当祖宗一样供着,用不到时,便一脚踢开,如同一件可有可无的商品一样,挥之即来,丢之即去。

如今这板楯蛮渠帅贵族讨论自己族人被募兵,脸上流露的已不再是他们叛乱时,为自己族人遭受不公平剥削的悲天悯人的反抗情绪,而是一种只有在商人之间才能见到的奸诈与贪婪的脸色,而族人便是他们交易的商品。

这也难怪,毕竟所处环境不同,对待事情的态度就不同,如今伏泉既然没有流露出制裁板楯蛮的意思,反而要宽恕板楯蛮的罪人,这些渠帅虽然不能完全放下对伏泉的戒备,但却不妨碍他们与伏泉讨论招募板楯蛮为兵的事情。

因为假如这是真的,对他们来说不仅可以缓解族里的生存压力,同时换来的钱财赏赐还可以让族里过上更好的生活,当然了,族人肯定拿得不如他们多,毕竟他们可是板楯蛮的主要掌控者。

大堂里的板楯蛮渠帅首领一番不算吵杂,却极其窃窃私语的争辩,终于龚苏又被众渠帅私下授意前来与伏泉商讨,只见他起身回到:“回禀明公,募一人,赐万钱,未免太低,恐无人应募。”

无人应募?怕是你们这些渠帅嫌赏赐低了吧,这一万钱都够如今寻常人家,一户五口人数年经用,怎么会不足?只怕是不够你们各家渠帅分的吧?

伏泉心中冷冷笑着,不过并未说破,需知这是常理,而且自己出一万钱也是为了让对方出价,既然征募蛮兵已经和做生意差不多了,自己出价,对方当然要还价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道理就是如此。

“不知君有何言?”伏泉问道,坐等龚苏报出他们心里价格。

“募一人,钱三万!”

此言一出,大堂里的巴郡文武都是心中吸了口气,暗道这板楯蛮人心真是贪,募一人竟开口三万钱,他们可真是敢开口啊,不由得众人皆抬头望向伏泉,坐看太守如何回复。

其实坐于上首的伏泉听到板楯蛮开口这么多钱,心中也是一惊,没想到这帮人胃口这么大,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些板楯蛮渠帅不为自己到手的利益多争取一点,难道还能免费让族人来应募为兵吗?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圣人,每个人总有他们喜欢的东西,为之放下节操,更何况这些为了板楯蛮渠帅呢?

当然,这些板楯蛮渠帅开口的价格,的确是有些高了,都已经赶上京师雒阳一带募兵的标准了。众所周知,东汉一朝兵员多以募兵为主,所以各地都有征募当地壮士,以补充兵员的措施,而各地募兵一人所需要的钱财也不尽相同,但很明显,募一人赐钱三万,这价格明显有些虚高。

只听伏泉冷冷道:“募一人,赐钱万五。”

“赐人钱两万?”

“万五!”

……

那龚苏连续报了好几个价格,不过都被伏泉回拒绝,募集一人赐钱一万五已经是他心里的最终底线了,不可更改,他手里的又不是国库,可以可着劲的折腾,如果按照板楯蛮的要求募兵一番,那花费的钱也是相当于巴郡府库数月开销了。

最终,板楯蛮人接受了伏泉的募一人,赐钱万五的提议,他们答应会命族中适龄青壮前来应募。而募兵的主将,伏泉最终选择了关羽,想到关羽爱惜兵卒,且兵卒都愿为他赴死,这主持募兵的不二人选,必然是他无疑。

毕竟,虽然现在板楯蛮人降服,但刚刚一番汉蛮大战下来,两军对阵,他们肯定有所怨恨的,这时候当然需要一位爱兵如子,亲近兵卒的将领为将,方能将那些板楯蛮兵之心收服。

随后再无它事,众人心中纠葛渐少,一番饮宴结束后,都有了不少醉意,伏泉这一次也难得喝醉了。毕竟他是现在巴郡的封疆大吏,一郡之主,这些板楯蛮渠帅首领不多和他敬酒,难道要多和他麾下的文武饮酒吗?这不是在打他这个太守的脸面吗?

面对着众位板楯蛮渠帅首领的盛情,伏泉也不能拒绝,唯有接受,一时间伏泉是来者不拒,必是满饮,决不拖沓,而蛮人渠帅多数也是爱酒豪饮之人,都是陪他连饮几次,不自然间酒便喝多了。随着那一杯杯香气四溢的美酒,不断被伏泉饮尽,案几旁的酒厄之中也是渐渐空了,伏泉也不记得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了,估计这次是真的超量了,反正绝对至少两石以上。

只觉得双眼眩晕,伏泉不断摇头晃脑驱散眼中有些晕眩的画面,在外人眼里,仿佛他在高兴的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堂下的众人见到太守如此面目,纷纷暗笑道,太守这次真是酔到家了。

当然,自然有亲信之人赶紧招来奴婢,将伏泉代入后院休息,真要让伏泉做出一些出丑之事,即使伏泉事后不怪罪,他们这些伏泉麾下的文武也会丢面。毕竟主辱臣死,伏泉乃一郡太守,伏泉的颜面就是他们这些郡里文武的颜面,伏泉的面子不保,他们的还有面子吗?

当伏泉口中喊着“吾未醉”,手舞足蹈的被几名官府奴婢架着去官署客舍休息后,堂内的宴会也到了终了。此时主持宴会的王谋又与诸位板楯蛮渠帅言语客套一番,便命人带他们去城内早已准备好的客舍休息,显然不止是伏泉,就是这些渠帅也是到量了不少,对此他们并无异议。

阆中县城一下子便涌入了数百蛮人,倒是让一些不知道事情因果的阆中县百姓惶恐不已,直以为又要出什么乱子。好在伏泉也考虑到经过前番板楯蛮叛乱后,阆中县百姓是最对他们这些蛮人邻居会有反感,害怕他们来了引起乱子,便将这些蛮人渠帅全部安置阆中县官署客舍里,一时倒也未出太多波折。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摘选自《史记·货殖列传》

第二百三十八章 蛮度康负荆请罪

五日后,度康带着几名蛮人,从巴郡西部茂密的山林中,面色犹豫的又走到阆中县城里,回想族中其他一些交好的板楯蛮渠帅的劝谏,他还是不敢相信伏泉这位汉朝的巴郡太守,会宽恕他。

但是不管信与不信,如今也已骑虎难下,度康这次逃奔巴西的穷山峻岭之间,比前番遁逃的形势更加险峻。毕竟当时龚苏劝说板楯蛮一众渠帅投降,他提前知道了消息,准备得当,所以即使带人遁逃山林,凭着原先带来的财货,加上山野打猎所得,钱粮一时之间倒也无忧。

可是,如今遁逃仓促,而且这次一起出逃的人比之上次更多,近两千张嘴等着就食,为了生存,在得到伏泉既往不咎的消息后,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带人前来拜见伏泉。

当然,度康还是留了一手,他并没有带着全部人马出山,而是自己就带了几个心腹蛮兵,前往阆中县城。如果是伏泉之计,即使他被生俘,手下那一千余叛乱兵马,也可得幸免。

几人行至阆中县城外,度康并未立即入城,而是令手下几人去附近寻来几根粗壮树枝。随后度康脱了自己上衣,袒胸露乳,将那树枝背负身上,然后率先往阆中县城而去,其余蛮人跟随。

希望龚世伯书信所言是真的,他所提供的计策能帮助自己逃过此难。度康望着那古老却依旧未破损的阆中古城,心中暗暗想着。

阆中县城官署外,当伏泉接到消息,官署之外有人“负荆请罪”时,脸色颇为怪异,这度康怎么突然会选择这一招自保之策,他可不认为度康会是熟悉汉人故事的蛮人。

此时一定有内幕,伏泉第一时间如此想着,很快,他便锁定了龚苏那个十分熟悉汉人的板楯蛮儒士。只是,此刻龚苏却不在这里,他早已和其他板楯蛮渠帅回道族里,集合板楯蛮族人分批前来应募。

伏泉这次募兵只招募合格的勇士,达不到标的统统不选,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入选的。因为标准很严,这些板楯蛮渠帅必须先去族内挑选一波才能派人前来应募,这样既省了他们浪费人力的时间,毕竟一个部族突然几天没人从事生产,对他们损失极大,又可以节省官署选兵的时间,提高效率。

出了官署,很快伏泉便看到此刻背着木薪,光着上身跪在官署门外的度康。当即,伏泉第一时间跑到度康面前,连忙去除他身上的木柴,又给他套起衣服,说道:“先生并无大错,何苦如此,如今这般,岂非令吾受人耻笑乎?”

“前番不识汉军天威,险犯大错,此皆康之罪也……太守不必如此!”

“此时休提,汉蛮本是一家,汝不必行那廉颇之事,速速穿衣,天气见谅,莫要使寒气入体,无端伤了身体。”

度康见自己负荆请罪,而伏泉执意要为他穿衣,连连想要阻止,却碍于伏泉身份,阻止不得。不过,伏泉话语里的关心语气,让他无端感动,待他穿好衣服后,度康连忙道:“山野蛮人,多谢明公。”

“何需如此?以后再这般,必令汝在此长跪,吾欲去城南军营,不知汝愿跟否?”伏泉大笑回道,脸上的笑意不似有假,倒让他身边的度康心中松了一口气,暗想看来伏泉是真有意赦免他们。

“明公有请,康敢不从命。”

之后,伏泉并未带度康入官署,而是直接带他去往城南的汉军军营,在度康来之前伏泉便已想好如何对付这厮了。

虽然伏泉不相信被老罗吹乎其神的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的故事,但有一点,对付这类心中欲叛汉的蛮人,以堂堂汉军军威压服,再以言语、财货、政策等笼络,是最好的收服方法。

君不见历史上南中蛮乱后,诸葛亮便是用的这一招而降服蛮人,致使蜀汉不仅以后多募蛮兵为军驱使,弥补他人口不多的劣势,又不费多少兵力钱粮,真是绝佳的良策。如今,伏泉便要用这一招,来降服度康那数千叛乱蛮人,毕竟他率人围剿的话,费钱费粮不说,便是茫茫山林之间,他们分散往山里一遁,如何剿之?

而且如果真的将那两千板楯蛮剿灭,会不会引起已经投降的板楯蛮人的怨言,这也是伏泉要考虑的问题,身居高位,要顾全大局,对付这些蛮人不是简单的剿灭叛贼便可,要让他们身心臣服,这才是治理地方的良策。

这些随度康逃散山林的板楯蛮人又没有立寨据守,只是散乱在山林之间,伏泉除非再募集数万大军,分兵搜捕,不然根本剿灭不了,而很显然,他没有那么多钱粮能募兵,即使有,他也不会。

所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降服这些人,让他们安分过日子,这样蛮乱自解,又不用因为剿灭这些叛乱板楯蛮人,而让已经投降的板楯蛮人心中有怨言,对伏泉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廉颇闻之,肉袒负荆,因宾客至蔺相如门谢罪。”摘选自《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亮至南中,所在战捷。闻孟获者,为夷、汉所服,募生致之。既得,使观於营陈之间,问曰:“此军何如?”获对曰:“向者不知虚实,故败。今蒙赐观看营陈,若祇如此,即定易胜耳。”亮笑,纵使更战,七纵七禽,而亮犹遣获。获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遂至滇池。南中平,皆即其渠率而用之。或以谏亮,亮曰:“若留外人,则当留兵,兵留则无所食,一不易也;加夷新伤破,父兄死丧,留外人而无兵者,必成祸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废杀之罪,自嫌衅重,若留外人,终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运粮,而纲纪粗定,夷、汉粗安故耳。”摘选自《汉晋春秋》,《三国志》选引

“七擒七纵”其实我不信的,三国志也只是注引,汉晋春秋很多故事并不合理,但诸葛亮收服蛮人渠帅孟获,必有其事,我认为在东汉的情况下,其他办法都不行,还是以蛮制蛮,以威服蛮,以夷制夷最好。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万军校阅蛮惊恐

阆中县城城南,汉军军营里,万余兵卒此刻正在城内列阵以待,阆中县城说是一县之城,但毕竟是当年巴国国都,城池不小,也相当于中原的中等城池规模。历经秦汉扩建,如今的阆中县城囤积数万大军不成问题,那被空置许久的兵营,经过巴郡郡兵清扫整理一番,又再一次扬起了大汉屹立不倒的军旗,挤满了披坚执锐的汉军将士。

伏泉带度康走进军营,早已得到消息的郡兵主将徐晃已经令麾下将士列阵恭候了,当度康走进兵营里时,即使已经知道伏泉肯定早就安排好了让自己观看,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军营里的汉军将士震撼了。

宽大的汉军军营里,万余汉军将士列阵以待,他们披坚执锐,身上森森铁甲透露这沁人的寒意,他们头顶兜鍪上的樱红流苏,随风而起,仿佛在这萧瑟的秋风里,透露出无边的杀意。

度康怔怔的望着面前列队整齐的汉军将士,不经意间,汉军阵中一股肃杀之气油然升起,令他心里不自然的一阵哆嗦。像度康这样也算是经历过大小战斗无数的人一眼便可看出,这些汉军纵然不是汉朝边军那样的百战精锐,却也算是一支令行禁止的精兵无疑。

这些郡兵多数都是前番经历过平定板楯蛮乱的郡兵,当初伏泉率益州其它四郡郡兵入巴郡平乱后,原本的巴郡郡兵多数都已在蛮乱中丧生,考虑到巴郡的特殊情况,朝廷并未让原本平乱的四郡郡兵多数撤走,而是留下一部分精兵,又招募了一些精壮,令伏泉成军,以防再生乱子。

显然,虽然板楯蛮乱平定,那些蛮人也都降服,但毕竟有前科,朝廷的百官诸公再如何也不会真的对板楯蛮一点防备也没有。这次却是伏泉太过自得,凭着后世的先知经验,以为这些板楯蛮会和历史上忠于蜀汉一样,在投降汉朝后,不再反叛,否则这万余巴郡郡兵早就该驻守在阆中县城了,就不会再出现度康这些想趁阆中县城虚弱,再叛汉的事情了。

当时为了能够迅速成军,练兵的主帅伏泉出乎众人意料的没有选择关羽、黄忠这等老将心腹,而选择了年轻的徐晃,此举当然招人非议,除了原本伏泉的心腹以外,私下里有不少人说他任人唯亲,让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年郎领兵,这叫那些自诩为久经战阵的郡兵老将们如何能够服气。

不过,徐晃明显很为伏泉争了口气,他自从随伏泉出仕以来,时常被伏泉劝勉看书,尤其是《左传》,加之其又与关羽乃是同乡,无可避免的对于兵书战法一道涉猎甚多。经过几年磨砺,如今莫看徐晃年龄依旧小,但是在治军方面,关羽、黄忠这些老将,却有些不是他的对手,二人带兵,军队战力很强,但能带兵却不一定能治军。

两者看似一样,却有很大不同,带兵看的是军队在沙场之上的战斗力,而治军却是无论在平日,还是在战时,胜利或是败退,军队依旧能令行禁止,进退有度,显然在这一点上,历史早已可以证明徐晃比二人要厉害的多。在伏泉看来,只能说这是徐晃的天赋了,有的人天生就是名将之姿,而有的人却只能是猛将而已,纵然偶尔可以施展计谋,并且他们所率部队战力不凡,却依旧和名将相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汉军队伍中央,一杆苍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绣威风凛凛地一个“汉”字大旗下,旁边还有一杆小旗,上绣一个“徐”字。

因前番平蛮乱之功,被朝廷封为奋威司马的徐晃一身戎装站于军前,身后一众将帅如影随形。随着郡兵在徐晃手下初见成型,徐晃也不知不觉间在他们面前立下了一些威势,此刻再无一人敢再对徐晃领兵有所异议。

无论何时,当你做出成绩,成功打了一些鄙视你的人的脸时,对方总会放以往的不屑转化为敬佩,莫欺少年穷的传说有时候看似中二弱智,其实也算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得有个前提,你得有个合适的机会才行,没有机会,一切皆是惘然。

“见过君侯!”徐晃及伏泉麾下一种将帅行礼道,他们声音洪亮,呐喊声在万余大军前凭白增添出一分庄严气氛,这是汉军上尊下卑的气息。

在汉代,军中多只称军中将领的官名,而很少称他的文官名,如果其人军中职位已调任,但他有侯爵爵位的话,那就称呼他的爵位名。虽然自西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家地位空前高涨,但在军中却没有后世宋明文尊武卑的传统,将帅除了特殊情况,没有军功,难以封侯,也无法得到军中兵士的认同。

伏泉几番大战下来,不说战功卓著,但也算此时大汉军中的少年名将,纵然他现在封得是爵位中最低一级的亭侯,但也无碍军中兵士对他的尊重,这不是他外戚的身份,而是他一刀一剑从战场上厮杀得到的爵位,实打实的军功得来的,所以这些将帅对他异常尊重。

“恩。”伏泉颔首应了一声,扫视了众人之后,最后目光停留在徐晃面前,问道:“军中近况如何?尔等部曲兵马行列可已齐整,甲杖旗帜可已备齐乎?”

徐晃行礼回道:“回禀君侯,军中人员无缺,各部兵马共计一万八千四百三十二人,另甲杖旗帜皆已齐备,宵小之徒若敢言犯,末将必率军灭之,为君侯分忧。”说完,徐晃冷冷看了一眼度康,眼中威慑之意愈显,度康心中又是一冷,他丝毫不怀疑,若是伏泉此刻下令这年轻将军毙杀自己,自己可能一点儿逃命的活路都没有。

“如此便好,孤率军南征北战数载,麾下兵马若是无衣无食,岂不令人贻笑大方乎?”伏泉有意的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眼神望着度康,语气里却似乎有着一丝摄人的寒意,度康在他身边顿时感觉如果自己之后不顺从伏泉,这位“戾龙”说不得便要大开杀戒,带兵入山中剿灭他那近两千蛮兵。

其实刚才的这段问话,乃是伏泉有意为之,他早就和徐晃商量好的,这是他的心腹王谋在伏泉事先提出将度康带去军营后,王谋提议补充的一幕,为的就是震慑这在蛮人叛军中十分有威望的度康。

不然,像军中兵马是否完整,甲杖旗帜是否齐备的这些问题,早就在徐晃大军从江州县出发时,就会被随军的军需文吏考虑好,由各县补足了,哪里需要今日在阆中县城的军营,当着度康的面说出来呢?

虽然度康已经“负荆请罪”,前来投降了,但是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继续反叛呢?有些人在利益面前最是反复无常,所以才有今日军营中的震慑一幕,就是让他以后若再有异念,就要好好想想汉军的动员能力,以及汉军的人员军备,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板楯蛮能比拟的。

当然了,此刻伏泉根本不怕汉军军队里的虚实让度康得知,毕竟此时度康就近两千残兵,在汉军绝对实力面前,度康除非是开了挂,不然只有逃命一途,近十倍的兵力差距,在汉军各名将指挥下,他能胜了真是奇迹。

见伏泉与这年轻将军一唱一和,度康即使再笨,也该想清楚这其中的关节了,他明白这是伏泉给自己的无言威胁,若是再犯,自己必会被汉朝大军群体灭之。

之后,伏泉转头对度康说道:“今日却是营中校阅之日,汝可愿随孤一观?”

“明公有请,康敢不从命。”此时的情景哪里能容得度康反对,他连忙应和道,即使知道这是伏泉有意对自己示威,他还是得答应。

前面的铺垫基本都做完了,看着度康眼中他本人掩饰不住的一丝敬畏,伏泉明白这铺垫已经达到了效果,而现在,却是该完成他今日的目的了。只见伏泉清了清嗓子,环视面前诸位汉军将帅道:“今日校阅,诸君需奋勇演练,胆有懈怠者,孤必严惩之。”

“请君侯下令,吾等谨遵君侯之命!”对面一众将帅行礼大喊道,一股肃杀之气咄咄袭来。

接着,伏泉被众人引入军营大帐,汉军便开始进入今日校阅的主题。

营帐里,伏泉坐于上首,他从面前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之后,确认在场的所有人在得到自己严令之后,个个都精神抖擞、侧耳凝听之后,才开始发号施令。

“军令!”

“诺,请将军下令!”伏泉麾下众多将帅纷纷收敛精神、吐气开声,大声肃然回应道。

“今日营中校阅之事,各部曲皆需建以战阵旗号,旗鼓甲杖悉数齐备,孤以下,各部曲皆有统率,将步卒者入阵披甲胄乘马,将骑者亦乘马披甲,一如常式。不得有误!”

“诺!”

“行军之阵,斥候先发,少者在前,长者在后,刀盾披甲为前行,持矛戟者次之,弓箭手为后行。皆按中军号令行事,不得擅自进军,行列之中,乱序者斩!”

“诺!”

“行军结阵,旗号森明,短者持戈矛,力者持旌旗,勇者持钲鼓,次序分明,无故奔走呼叫者斩!”

“诺!”

“吹角击鼓,歩骑皆行,骑兵左右循阵,骑从徒走,及表乃止。有司举旗,各部曲皆应。旗居卒间,战阵方成,迟延不应旗号者斩!”

“诺!”

“接敌之时,中军三鼓。击鼓进军,举旗振铎,士众俱发,歩骑共进!”

“一通鼓,甲杖整备,人马齐鞍!”

“二通鼓,骁骑先发,挑战扰敌!”

“三通鼓,歩骑出阵,依次进击!”

“有逡巡不进者斩!”

“诺!”

“追敌之法,轻骑衔敌在前,步卒结什伍掩后,若闻中军鸣金之声,步卒止如初始,骑兵交相掩退。撤退之法,少者先行,长着拒后,骑兵拟击缓退,有司息鼓偃旗,冒进妄退者斩!”

“诺!”

“俘虏财货,大者公之,小者私之,斩首取其左耳以记功,令出乃行!”

“诺!”

上首的伏泉威严正坐,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与帐下将帅在度康面前演戏。他每喝令一声,下首的众多将帅都要大声应诺,度康被伏泉特地安排在身边,跟随左右。

此刻度康的耳边被轰雷般的应和声接连震动了七次,整个军中都是声如雷动,等到声音平息下来之时,他的耳朵里,似乎还残留有一点嗡嗡的鸣响声,平生之中,这是他第一次在军中见识到这般场景。

他们板楯蛮人除了被汉军招募过,在汉军呆过的族人见识过汉军的阵势外,其他人都不了解汉军的军势如何。在他们看来,汉军应该和他们蛮兵差不多,有了先前叛乱时击败巴郡郡兵的经历,他们更对汉军有了轻视。

即使伏泉之后两番击败蛮兵,但在他们眼里,这都是伏泉的指挥导致,汉军的战斗力依旧不行。可是此刻,度康还未见识到汉军的校阅过程,就已经被这校阅的前奏给震懵了,难道他以前的想法都是错的?没有伏泉指挥的汉军,依旧是天兵吗?

耳边的震动远远比不上内心的震撼,帐内发布军令依旧,度康转头轻轻的看了看正襟危坐的伏泉,见他视帐中声响如寻常,一点也没有受到干扰,反而依旧在不断的下着命令,他的每一声命令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得到身边将帅的大声轰然应诺。

这些将帅不得伏泉命令,丝毫不动,一旦得了命令,他们眼中必会发出一丝血红的炙热。度康对那很熟悉,他知道那是对军令,对战争的渴望,窥一斑而知全豹,这些将帅一定精锐异常。不由得,度康对伏泉产生一丝佩服,巴郡的郡兵在他手里产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擂鼓、吹号,众军按各部计划,校阅演练!”

“末将领命!”

随着伏泉最后一声命令,这军营里早就准备好给度康看得校阅,正式开始了。

第二百四十章 蛮人不复反矣

军营的校场里,万余汉军在各校尉司马的命令下,排着整齐的军队方阵,以部曲为列演武。随着伏泉与度康在观武台上就位,诸位回归自家部曲的将帅也开始听从中军的号令旗帜行军,先是整顿阵型,齐步缓进,紧接着是举旗应旗,士卒大躁,准备接战。后面就是骁骑出阵,各部曲依次进击,凿穿敌人的阵型,两侧的骑兵迂回包抄,将贼人伏击歼灭。

一时间,士卒的呼声如雷,歩骑令下俱发,扬起的飞尘随着喊声涌动,卷起如迷雾般的烟尘。身批铁甲的步卒手持长矛在前行的刀盾手的掩护下,冒着箭矢冲锋上前和贼人接战。关羽、黄忠等将此时并未如以往作战一样身先士卒,而是站于后军,观看本部部曲军势。他们不断催促自家兵马,向着前方贼人进攻,转瞬间,两军便已短兵相接,前面的贼人在汉军的汹涌攻势下如秋风扫落叶般倒下。

蜀地郡兵与边地郡兵类似,也十分酷爱长矛,当然了,对于刀盾,他们也十分喜爱。毕竟巴蜀山地,有些地方碍于地理原因不利于长兵器,只有刀盾这类短兵器,才可以发挥余地。

只见汉军兵卒有着后方精锐弓兵的羽箭支援,又在将帅的激励下“悍不畏死”冲向贼人,他们所使刀盾长矛熟稔精湛,刀盾突进猛冲,长矛如林而进,两个兵种不断交替突刺冲锋,将贼人中间的精锐兵马死死缠住,利用长矛的优势让他们死伤惨重。

外围两翼严颜所率的近千骑兵,很快就迂回发现了被缠住的贼军的漏洞,交叉冲击,歼灭敌人的薄弱兵马,进一步地包抄敌人。虽然这一切,都是早已准备好的模拟指挥作战,校阅兵马而已,就是那些倒地的敌人也只是一些草人、木靶子而已,但在汉军兵卒的演练下,依旧显得那么让人身临其境,感受到战场上的险峻。

度康眼神震惊的看着汉军那令行如一的军阵,那不动如山、侵略如火的军势让他竟然出现了一丝胆寒,这和他印象中的汉军哪里是一样?即使是前番伏泉带兵平蛮乱时,他所率领的兵马也没有这种气势,度康相信,若是当时伏泉带的是这种兵马,自己手下的板楯蛮兵,可能根本经受不住伏泉部队的几番攻击。

看着身边这蛮人极度震惊的表情,伏泉心里不由产生一丝冷笑,自己倾心招募的群兵,岂是这些蛮人所见的以前巴郡的那些羸弱郡兵所比,而这好戏也才刚刚上演。

演练之后,校阅并未结束,既然是校阅,刚刚已经校验过兵卒的战斗力了,接下来就是要阅兵了,万余汉军再次列阵以后,在各部将帅的引领下,向着校台前来。

伏泉与度康两人站于校台上,表情不一的观看着校台下的军阵,两人身后是几名看似漫不经心护卫,其实是在时刻保证伏泉安全的汉军兵卒,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度康是不是真的接受招安,他会不会突然暴起发难,挟持伏泉呢?

为了安全,伏泉当然不会真的就将自己和度康同出一处,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都懂。即使自己不怕度康要挟自己,但若真的被挟持,无疑会让知道内情的人贻笑大方,嘲笑自己竟然会如此不智,所以伏泉准备了这一个安全措施,他可不信度康能在几人面前,手无寸兵就将自己挟持。

校场里,汉军数万人如同一部冷酷无情的战争机器上的零件,有条不紊的行进着,走到校台前,便整齐的挥动手中的兵器,在威严的大校场里,形成一股激昂的气势,旁人若是熟悉,便知道这是一种蔑视一切的气势,任凭对手如何反抗,依旧能将他们打败的一往无前的气势。

前方,业已回营统兵的黄忠,带着麾下的一部千人刀盾兵,整齐走来,铁甲与脚步声似乎融合成一阵沉闷的丧钟声,敲击着任何胆敢侵犯汉军威势的宵小之徒。

黄忠率部走近校台,只见他举起手中长刀,大喝道:“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一连三声,黄忠麾下的一千刀盾兵在黄忠喊完之后,纷纷也都举起手中长刀,大声喝着,声音震若洪钟,直有响入云霄之势,似乎世间再无军队可与汉军相抗。

这一幕深深的震撼着伏泉身边的度康,板楯蛮人一直散漫自由,即使他们反叛成军,也一直都是如此,他何曾见过这种军势?即使他们板楯蛮当初打败的巴郡郡兵,也没有这种威势,不然真有这种气势,也不会被他们轻而易举的击败了。此时度康的心里极度震惊,他目光呆滞,盯住依旧行军的汉军一动不动,似乎要确定自己看得是不是真的一样。

只是,显然汉军不打算仅仅只是震慑度康这一下,在麾下兵卒喊完三声“汉军威武”后,黄忠又举刀喊道:“犯吾强汉者,当何如?”

“虽远必诛!”

那一千刀盾兵在黄忠汉过之后,接过黄忠的喊声齐声大呼道,兵卒的声音又一次响彻云霄,比之前番他们的几次痛呼更加洪亮,度康一时不慎,感觉耳朵里又和在营帐一般,被震炸了一般,这就是他们祖先一直追随的汉军吗?竟然如此强大,如此有威势,他们板楯蛮如何能与强悍的汉军相斗?

“此军如何,可比蛮军乎?”伏泉转头望着身边的度康道,他看到度康似乎有一些恍惚失神,故意在这个时候,问了这番话。最好的言语震慑,就是要在对方心神不舍间,直击他心中最不愿谈及的事情,而现在,度康最不想谈及的便是汉军和板楯蛮军队谁更强。

“汉军衣甲精良,军阵章法有度,却不及吾军悍勇,康以为不及也。”度康咬了咬牙,死不承认的回道,他怎能不知伏泉的用意,汉军这是集体在给他下马威。虽然在他心里,也不认为他们板楯蛮在军阵之间,凭着个人悍勇以及自制的弓弩军阵,能够战胜汉军,但是此时他不能就此服软,不然凭白堕了自己地位,所以他死硬回道。

看着面前的度康强硬反驳,伏泉听后并未发怒,只是冷冷笑道:“悍勇之兵虽是精兵良选,然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岂为强军?强军者,非徒占兵甲之利,而为明约束,熟申令,如此进退有序,令行禁止,方为强军。”

“这……”度康被伏泉这一句话说得无法回复,因为他们板楯蛮受限于都是族兵,兵卒一直自有散漫的缘故,的确很难和经过严格训练的汉军比战阵,如果不能凭借自己的战术和兵卒悍勇战胜汉军,那么胜负是很难预料的。

其实伏泉这话里的意思是一只强军应该有严明的纪律约束,军令达到令行禁止,这才能是强军。强军,永远是能做到不动如山、侵略如火的军势,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严明军纪,严守军令,不然,光凭着个人悍勇,依仗着兵甲锐利,永远不会是强军,只能是一支只会欺负比自己弱的敌人的军队而已。

在伏泉的心里,一只军队只有经过不断的操练,达到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这种军队才是强军无疑,一代兵家孙武何以练出后来差点灭楚的吴国强军,不就是靠的军队战斗时的纪律严明,令行禁止吗?

当年年轻的孙武入吴国为吴王阖闾训练女兵时,为了约束吴国宫中妇女,竟然将阖闾的爱妃杀死以震慑宫女,最后阖闾却没有制裁他,原因就是孙武靠这一手将原本散漫无纪律的吴国宫女,彻底变成了一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女人军。之后孙武更是得到阖闾的信任,阖闾知道孙武能用兵,便用他为将,这才有之后西破强楚,北威齐晋的吴军精锐。

而吴军变得如此骁勇,在伏泉看来孙武只是将原本散漫的悍勇不畏死的吴人,靠着军法练成了一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军队而已,所以才会有吴军的强盛。如今换做现在板楯蛮的情形,与吴军如何相似,即使他们依靠自己独特的巴渝舞,作战之时有着自己的阵型,但终归他们不是汉军这种经过严格战阵训练的军队,而伏泉之所以一改巴郡郡兵对比板楯蛮的攻守劣势,也是因为他在平定蛮乱前狠狠的操练郡兵而已。

校场之上,擂鼓作响,号角激昂,汉军兵卒高喊着嘹亮的喊声,一声又一声的在度康面前回荡。一个又一个阵列经过校台上的伏泉与度康二人时,都重复着刚刚黄忠的动作,一句又一句的“汉军威武”和“犯吾强汉者,虽远必诛”,不断的在度康面前重复,度康的脸色似乎涨成猪肝色一样,从未便好。

终于,随着严颜带着最后那近千骑走过校台以后,这让度康有些心乱如麻的阅兵也终于结束了。今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龚苏一直不赞成板楯蛮族与汉人决裂反叛的原因了,这些汉人和他们心中所想的那样羸弱根本不同,汉人的强军其实和他们板楯蛮一样强悍,只是他们一直没有遇到过这些兵马而已。

“汉军,天兵也,天威难抗,蛮人不复反矣。”

这是度康和伏泉说的最后一句话,听了这话,伏泉明白自己这次校阅兵马的目的终于是达到了,这个最令人头疼的板楯蛮人渠帅首领,终于心中臣服了,板楯蛮内部的不安定因素已经开始被他逐渐消除了。

度康既然已有臣服之心,伏泉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他之后又令度康前去招降其他躲入深山的板楯蛮人,盟誓决不加害一人。当然,伏泉自然不会眼睁睁的放着这批人回到板楯蛮族,这些人回到蛮族里,难保之中不在出个如度康这样的人,这不是凭白放虎归山吗?

幸好此时伏泉还有募兵这个办法,他打算将这批蛮兵,只要合格的全部编入军中,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至于那些不符合要求的,若懂得汉人礼仪,粗通文墨的就编入军吏之中,剩下的就让他们做火头兵也行,反正绝不能让这批人回到板楯蛮族里,防止再生乱子。

至于此举会不会引起板楯蛮人的非议和怨恨,伏泉就不管了,反正自己只答应对这些反叛的板楯蛮人既往不咎,赦免他们,可并没有说不募他们为兵啊?

孙子武者,齐人也,以兵法见于吴王阖庐。阖庐曰:“子之十三篇,吾尽观之矣,可以小试勒兵乎?”对曰:“可。”阖庐曰:“可试以妇人乎?”曰:“可。”于是许之,出宫中美女,得百八十人。孙子分为二队,以王之宠姬二人各为队长,皆令持戟。令之曰:“汝知而心与左右手背乎?”妇人曰:“知之。”孙子曰:“前,则视心;左,视左手;右,视右手;后,即视背。”妇人曰:“诺。”约束既布,乃设斧钺,即三令五申之。于是鼓之右,妇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复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妇人复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斩左右队长。吴王从台上观,见且斩爱姬,大骇,趣使使下令曰:“寡人已知将军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愿勿斩也。”孙子曰:“臣既已受命为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遂斩队长二人以徇。用其次为队长,于是复鼓之。妇人左右前后跪起皆中规矩绳墨,无敢出声。于是孙子使使报王曰:“兵既整齐,王可试下观之,唯王所欲用之,虽赴水火犹可也。”吴王曰:“将军罢休就舍,寡人不愿下观。”孙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实。”于是阖庐知孙子能用兵,卒以为将。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孙子与有力焉。

选自《孙武传》

第二百四十一章 募蛮兵刘坚至江州

光和二年,十一月中旬,前后共一月有余的板楯蛮人内乱,终于在一种略显和平的方式下得到解决,并未使得板楯蛮人复叛。

这日天气尚显温暖,不时有徐来的秋风带来不少寒意,一支两万余人的大军缓缓的向着巴郡郡治江州县开来。这支军队里,大多数人都是装备着汉军制式的玄铠札甲,各军队方阵间所使用兵器也是泾渭分明。

然而,却也有近四成的兵卒,身无甲胄,手持木盾和劲弩,穿着板楯蛮特有的服饰,夹杂在汉军大军中间,随汉军一路前行。

没错,这支军队正是从阆中县城返程回来的汉军,除了被伏泉带回来的大部分巴郡郡兵外,剩下的便是经过汉军严格挑选后,募兵中删选下来的五千三百四十二名板楯蛮人,超过刘宏规定的那三百四十二人,都是没达到伏泉募兵要求的板楯蛮人。

返程时,伏泉令关羽率三千郡兵留守阆中,虽然此番他已经几乎抽了板楯蛮最精锐的数千蛮人,但他依旧没有掉以轻心,还是留下了关羽一部人马镇守阆中。考虑到阆中特殊的地理位置,无论发生何种意外,只要守住阆中,保证米仓道和金牛道掌控在汉军手里,就掀不起什么太大的浪花,也不会在出现板楯蛮乱,祸及益州半壁的情况了。

历史上蜀汉让张飞镇守阆中也正是这个原因,毕竟任何人攻占了阆中县城,就可以利用米仓道和金牛道,攻略益州。而益州的山地天险,也将会在这两条古道面前丧失了优势,所以阆中不仅仅是巴郡的一处要地,更是整个益州的交通枢纽,得到它的话,攻略益州十分容易,不由得伏泉不重视。

军队中,那五千余板楯蛮兵多数一脸憧憬的遥望江州县方向,幻想着自己日后成为汉军的样子。他们个个身强力壮,精神饱满,一看就是经过严格挑选出来的兵卒人选,只要稍加训练,必是一支强军无疑。

十日前,伏泉便在板楯蛮渠帅送来第一批应募的板楯蛮人后,正式下令募兵。考虑到板楯蛮人善于山地行走,步战强悍,控马无力的特点,伏泉最终和麾下文武商议,给板楯蛮兵定下的募兵指标是披重甲,持大盾刀矛,携劲弩,带十日口粮,半日行百里。

其实伏泉的募兵标准是针对板楯蛮人定下的,有点仿造魏武卒的意思,毕竟前来应募的板楯蛮兵很多,若是按照往常汉军募兵标准,他们之中多数都可以入选。所以才会定下这么高的标准,毕竟抛开铁制大盾之外,汉军的制式札甲,可一点也不轻。这种铁甲带有“披膊”和“垂缘”,全甲共有六百多片甲片编成,重达四十余斤,再加上重盾,他们需要背负五十斤左右的负重,半日之内需急行军百里,这标准可谓是极其苛刻,和当年吴起训练的精锐步兵魏武卒所选兵的标准几乎不遑多让。

正是因为这苛刻的条件,让很多自诩为轻松应募的板楯蛮兵含恨落选,也让第一批前来送兵应募的众位板楯蛮人渠帅目瞪口呆,他们都没想到伏泉竟然选兵这么严苛。本以为送来一批族人,便可以轻松得到汉朝那募兵的费用了,没想到最后他们却是来回带来三批人,才凑齐了募兵合格的五千之数。

这五千人马里,随度康出降的板楯人占了快两成,不得不佩服这些随度康逃亡的板楯蛮人的身体素质,竟然半数以上都能通过汉军挑选。而这里面除少数板楯蛮兵发牢骚不肯服从命令外,其余的人都十分高兴他们能入汉军。

原本极度与汉军搏命的板楯蛮兵,突然会因为要成为汉军,而十分高兴,看似前后矛盾重重,其实不然,因为这些板楯蛮兵看中的是他们被招募后,可以得到的赏赐而已。

在募兵制的大环境下,靠着钱财赏赐来招募兵马,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前来应募的板楯蛮兵对此习以为常。这些愿意应募的蛮兵,家中多数都不富裕,不然也不会誓死跟随度康反抗,毕竟要不是没钱,不能满足原本巴郡官吏索要的税赋,他们也不一定反。如今,虽然募兵的经费要被渠帅克扣,但他们到手的钱财依旧可很观,所以他们才会高兴。

至于那几个出降的板楯蛮渠帅,都被伏泉任命为假军侯,将他们分插到新组建的蛮兵部队里任职,毕竟这些人以前也是板楯蛮族的渠帅,将他们招募到军队里,不给一个合适的职位,也说不过去。

如此,假军侯一职正好,军中职位不低,又是副手,既可以安抚这些蛮人渠帅,又可以避免这些人掌了实权,再起异心。而等到他们转正,估计就不会再想叛汉了,毕竟在军中吃够了皇粮,享受了汉家的花花世界,他再想叛汉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远方,熟悉的江州县城隐隐浮现,几日行军的汉军兵卒纷纷不由自主的高呼起来。对此,各部兵卒的将帅都没有阻止,伏泉也没有下令喝斥。如果不是伏泉身为主将,要注意仪容的话,他说不定也会高呼起来,毕竟马上就要结束了连日的行军,扎下营地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是个人都会感到兴奋的。

行至江州县城外十里,远远的就看到一众人等在伫立观望,细细看之,却是巴郡郡署一众掾属官吏,以及江州县的官吏,他们应是得到伏泉先前派人传来的消息,知道他今日要回归江州城,特地前来等候的。

前方人群逐渐清晰,陡然间,伏泉看到了在自己属下一众官吏旁,竟然有不少女眷,而领头的一个女人却是他熟悉的人,她就是刘坚。

她怎么来了?

“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摘选自《荀子·议兵篇》

文中选兵的方式是我自己想的,负重五十斤,半日行百里感觉应该差不多是古代精锐步兵的标准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老子当爹了

阳光零散的洒在苍凉的大道上,一众早已久候多时的男女,都是眉开眼笑的看着那熟悉的汉军来到江州城外。唯一令他们惊愕的便是在那汉军阵营里,多了数千名板楯蛮人,他们哪明显与汉军制式衣甲格格不入的服饰,一下子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不过在知道伏泉在阆中县城募集板楯蛮人为兵后,他们这才释然。

秋风吹散了马蹄声,到得近处,伏泉便勒紧马绳,下马而来。巴郡一众官吏连忙上前向伏泉行礼问安,因伏泉在意刘坚为何在此地,所以对这些下属官吏多以敷衍为主,理睬的少。

这一众官吏多数也是常年混迹于官场之中,也有一副自己磨炼出的看人的功力,见此纷纷知道太守意向不在此。想到颍阴长公主以及太守家眷已来了江州县,都以为是伏泉思念亲人心切,所以一番客套后,都自觉离去,不打扰伏泉与家人团聚。

伏泉见面前诸人模样,便明白他们的意思,简单吩咐了一些事宜,主要是安置汉军的事情,巴郡的汉人郡兵倒是无所谓,但那些才刚刚招募来的板楯蛮兵,还是需要好好安排管理的,不然真出了意外,后果难料。

今日的刘坚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往常的她爱穿紧身的襦裙勾勒她那丰腴令人遐想的身子,画着素雅秀丽的淡妆,让人迷恋。而今日的她只穿着一身全身白色的宽松长袍,衣摆处有几条黑色的底纹点缀,脸上也是一副素面,不施粉黛,看着低调异常,不过她那身为桓帝女,颍阴长公主的气势,却如何也遮掩不住,内敛中却有一股霸气透露,令人不由瞩目许多。

两人一番见礼,刘坚毕竟也算伏泉的长辈,虽然没有血亲关系,但还是要行礼的,毕竟现在还是在公众场合,大庭广众之下,即使两人之间关系“密切”,也不能太过随意,不然天知道他们之间的那点破事,会不会被伏泉手下那些人精老吏看出来。

“见过公主!不知公主何来?”伏泉行礼道,因是公共场合,他未用“姨母”的称呼,毕竟周围都是他的下属,称呼“姨母”未免让他有些堕了自己的身份。

刘坚眉头不自然的皱了一下,脸色淡淡道:“不必多礼,君侯一路劳顿,此事入城再谈。”

“诺!”

简短的对话里,伏泉感觉到刘坚这女人必定是出了事情,不然按照她的性子,一定不会如此刻意的让自己赶紧入城,即使有要事相商,也是等周围无人时,私下相谈。而现在她却主动告诉自己入城谈她为何而来,事情里透露着不少古怪。

很显然,这一次刘坚来此是真的有事情了,只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之后,伏泉又与夭儿打了招呼,好奇她身后怎么带着十名女眷,看那些女子队夭儿毕恭毕敬的样子,似乎她们是夭儿的侍女一般,真有奇怪,这里面也有隐情,莫非和刘坚的事情有关?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女子长得倒是不错,特别是那个看着最丰满的年轻女子,身上似乎透着一股令人痴迷的诱惑力,如今楚楚可怜的对自己行礼,真是令人难忘。

招呼众人一起回城。伏泉在路上边走边问夭儿那些女子的来历,从她口中得知这是自家伯父为了让自己纳妾而让伏安回去琅琊,在青徐之地选购的一批歌女,不由苦笑自家这伯父管得有些太宽了吧。

依旧是熟悉的江州县城,虽然前番板楯蛮乱时,县内萧条无比,但毕竟是巴郡的郡治城池,经过数月的恢复,如今街道上又是行人众多,人潮人海,一片繁华景象。

一晃伏泉已经执掌巴郡数月有余,这次巡视郡内诸县之后,如今再度回到这郡治城池,却是倍感温暖,似乎有一种游子还乡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伏泉住在江州县城的城南,那里是郡署的客舍所在,客舍很大,房屋众多,在伏泉看来里面住下千余人不成问题,若是拥挤些,说不得能住三、五千人。想想也就释然了,江州县城毕竟是一郡郡治所在,是郡署官府的脸面,若是郡署的客舍简陋小了,怠慢了往来贵族高官,岂不是凭白在人家面前丢脸吗?

入得官署里,接见过早已在官署里等候的伏安等家仆后,伏泉命人赏赐了一些钱财给他们这些护送的人,感谢他们的护送之功,便命他众人退下了,屋子里很快便剩下了刘坚和伏泉两人。

“屋外无人乎?”

“无事,此地谁人敢偷听?”

“确认再说。”

“额……”

两人如今独处一室,等了半天刘坚话语的伏泉,却只等到这两句话,真是让人费解。伏泉无法只能自己出了屋子,像做贼一样,四处观望了一会儿,命令屋外几个值守的奴婢全部出去,直到确认屋外无人后,这才回到屋里,心里面更是对刘坚到底要说何事深深疑惑不已。

屋子里静悄悄的,刘坚似乎有意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屋外再没响动后,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流川,妾有孕四月有余。”

一语而出,识破惊天,屋子里本就空旷安静,刘坚即使声音再小,在她身边的伏泉也依旧听得十分清晰。

乍然间听到这个消息伏泉瞪大了眼睛,一副震惊模样的望着面前的美妇人愣愣出神,这不可能吧?

刘坚怀孕了?

她怎么会怀孕了?

咦,她怎么对自己称妾?以前这女人从没对自己这样称呼啊。

等等,她是寡妇,而最近有“亲密”关系的好像只有自己,不会吧,莫非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

无数的想法突然间浮现在伏泉的脑海里,前世今生都没有遇到这种事情的伏泉脑子里突然像是当机了一样,愣神想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刘坚为什么今日见面就极为不正常,原来她怀孕了,而且怀得是自己的孩子,怪不得她会如此。

终于明白了这些的伏泉,顿时狂喜不已,突然跑到刘坚面前,抱着她直接强吻,然后发疯似的大喊道:“老子当爹了,老子当爹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形同烝母

自从穿越了这个熟悉而又不熟悉的时代,伏泉总会在冥冥之中,一个人时,对这个时代有所不适应,他熟悉的是汉代的历史进程,不熟悉的则是汉代的社会风貌,现代人回到古代总有这种那种的不适应,实属应当。

可就在刚才,听到刘坚说她怀孕了,并且那孩子是自己的,这一下子突然某种情绪涌现,或许是前后两世第一次当爹的激动,他一下子喜不自胜,就像是突然和这个时代建立了一种很深的联系一样,异常的兴奋,所以才有刚才不顾身份地位,如同孩子一般大喊大叫的事情发生。

只是就在伏泉还在为了自己有孩子而高兴时,屋子里刚刚任由伏泉强吻的的刘坚,却是一脸愁绪的说道:“此子若生,不知是福是祸……”语气里,透着寥寥的的寂寞,引人神伤。

伏泉闻之一怔,一番思索便知道刘坚的意思,生下这孩子的确是祸福难料。若是孩子的伏泉是其他的普通人,这倒也没什么,反正她这个公主已经成了寡妇,旁人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也不会计较她未婚先孕,大不了随便找个人成亲便是,可是偏偏这孩子的父亲是自己。

想想看,伏完娶了刘华,刘华是刘坚的姐姐,而伏泉是伏完的侄子,如今伏泉又与刘坚有了夫妻之实,甚至连孩子都有了,那么伏泉与刘华之间的关系不就是一种没有血缘关系的乱了纲常伦理的姨母和外侄的关系吗?

或许这在现代没有什么,毕竟两人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当然若是追随到伏氏祖上娶过汉家公主,两人的血缘关系也还说得去,不过也是差了好几辈了,毕竟刘坚的父亲威宗孝桓皇帝刘志可是与他那位高祖母高平公主差了好几辈了,两人之间可以说有的只是名义上的拐弯亲,血缘却是淡德辱陌生人一般。

前世伏泉也见过不少按辈分差了好几辈的同龄男女结婚,他们都没有具体的血缘关系,有的只是七拐八拐的拐弯亲,两人结婚也没有什么尴尬不尴尬的。但是在这个重孝道气节的汉代,虽然礼教并无宋明那般大防,但对于这种近乎如同于血亲的私通情况,依旧会被认为是乱了纲常伦理,而更为可怕的是伏泉与刘坚这种情况,伏泉与刘坚的情况,还类似于烝母,这可是汉代法律中各种制裁伦理纲常的的罪名中,治罪最重的一种。

何为烝母?所谓上淫曰烝,顾名思义,与直旁系男性长辈的妻妾有不正常的男女关系,这在汉代治罪可谓是治得重罪,汉代对于“烝”的禁止在法律上可谓是极其严格。在这其中“烝母”更是发现后,治罪的更重,即使你是皇室成员,列候公卿,也一样难逃其责。

这其中,有名的皇室成员、列候公卿犯了“烝母”这一条重罪,而被毫无顾忌治罪的便有不少,即使是宗亲近支也难逃其责。比如,西汉时燕王刘定国“与父康王姬奸,生子男一人。夺弟妻为姬。与子女三人奸”,事发后汉武帝诏下公卿,百官众臣皆议曰:“定国禽兽行,乱人伦,逆天,当诛”,结果刘定国自杀,国除为郡;淮南王子孝则“坐与王御婢奸,弃市”;东牟侯灌颇“坐与父御婢奸罪,自杀,国除”;济北王宽“坐与父式王后光、姬孝儿奸”,汉昭帝追究,“王以刃自刭死。”

伏泉喊刘坚为姨母,两人又有了既成事实,此时在名义上伏泉的行为已经与“烝母”无异。若是刘坚尚未再婚,却突然怀孕,且孩子的父亲是伏泉的消息被外人所知,那么伏泉后果可想而知,不说其他,那些被伏泉得罪过的政敌们肯定会毫不顾忌的用这个借口,拼命攻击他,而皇帝刘宏即使再喜欢伏泉,也一定不敢在群臣和整个社会法理面前,轻易放过自己,到那时,他的下成可想而知。

脑中的思绪不断涌入,刚刚一直处于自己有了孩子的兴奋劲中的伏泉突然安静了下来,脸上也是分外凝重,心中思绪万千。

是了,这个孩子不生却是比生得好,不生的话,什么后患都没有,生的话,一旦其中内幕为外人所知,刘坚或许会因为先帝亲女的身份而免罪,自己的孩子也可能存活,而自己却断无生还之理。

“坚儿,汝意如何?生或不生?”想了良久,伏泉作不得决定,轻声问道,心里面他迫切希望面前的女人能说出一个“生”字,来坚定他的内心。

往常对于男女之事,朝堂之事,军阵之事,都算是杀伐果决的伏泉,此刻却是犹豫不决,或许这便是一种人父对孩子的关爱吧,他承认心里面他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送死的,毕竟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人乎?

刘坚听后有些诧异,伏泉几乎没有称呼过她叫“坚儿”,以往即使两人私下欢愉,他也只是叫公主或者她的封号颍阴,现在却是叫了,这是代表伏泉心中认可自己是他的女人。即使两人的关系一定不能公之于众,他们有实无名,但是这对刘坚却是足够了,以两人的关系,她也从未奢望过真的嫁入伏家,那样凭白害了她最爱的人。

心中如此想着,刘坚顿时感觉一阵甜甜的感觉,愁淡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随即鼓起力气,硬挺着道:“生!”虽然仅仅是一个字,但这里面却是饱含了太多的勇气和危险,明明知道这实属不智,但就是想做此事。

“善!”伏泉就此应道,生便生吧,相信小心得当,应该没人会知道刘坚孩子的身世,大不了说自己与小妾生的孩子便可,反正如今在巴郡自己这地盘上,只要这段时间将自己后院紧守,谁能知道刘坚来巴郡的真相?

至于刘坚来此的理由,对外说亲来探亲顺便游玩,有哪个人敢说三道四,毕竟是先帝之女,大汉的颍阴长公主,人家成了寡妇到处游玩,估计也没人敢指手画脚。要知道汉家的公主,当着丈夫的面勾搭其他男人都没有受到责罚,反正只要不是乱了纲常伦理,与别的男人私通的话倒也无所谓。

不说西汉那些公主的乱七八糟事,便是东汉,著名的便有顺帝时阴城公主,她是废太子清河孝王刘庆之女,后来敬宗孝顺皇帝刘保的姑母。

刘庆的生母宋贵人便是伏泉从母大汉皇后宋氏的曾姑母,当初刘庆身为皇太子被废,之后穆宗孝和皇帝刘肇即位,刘庆并未因此受到和帝刘肇特殊对待,兄弟二人反而特别交好,被贬为清河王的刘庆特别受到刘肇的恩遇,经常进入宫廷,留下住宿。后来刘庆更是助和帝刘肇夺权成功,一举将掌控中枢,权震朝野的外戚窦氏铲除,从而成功夺回政权,再现了西时汉宣帝刘询诛霍禹夺权的故事。

总之,刘庆和刘肇这兄弟二人感情深厚,以至于后来刘肇儿子孝殇皇帝刘隆,出生百日登基,一岁时夭折后,皇位又因为刘庆与刘肇的关系,又落到了刘庆的儿子孝安皇帝刘祜的身上。当时刘肇另一个儿子平原王刘胜因年少时就有痼疾,加之当时的外戚邓氏欲掌大权,不愿立年长的刘胜为帝,所以即使刘胜虽然为和帝刘肇长子,却无法登基为帝,最后皇位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刘庆儿子安帝刘祜的手里,不得不说命运的奇特,总有意外,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做不到。

言归正传,刘庆的女儿刘贤得,后因刘祜为帝之故,下嫁给了班超的孙子班始,本来应该是和谐美满的故事,却因为她的骄淫,成了悲剧。刘贤得不满班始,婚后出轨,而且还不是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她出轨出得却是十分正大光明。刘贤得与受她宠幸的男人住在帷帐之中,大搞乱搞,解锁各种姿势,尽情欢愉,可依然不满足,之后更是召班始进入我是,让他伏在床下观看她和情夫出轨。

班始身为名将班超后人,名门出身,当然受不得如此侮辱。他一直积聚着愤怒,直到永建五年,再也受不了自己刘贤得的背叛,便拔刀杀了她。本来此事若是放在平常人家,官府说不得会因为他情有可原,同情一二,可刘贤得毕竟是大汉的阴城公主,当时皇帝顺帝的姑母,即使出轨,班始也不该拔刀杀人,就该忍着才是,可偏偏就是动刀了。之后顺帝因此大怒,夏朗腰斩了班始,班始一家脸带这他一母同产出的兄弟姐妹亲属全都被杀,尸体被陈列在街头示众,可怜一代名将班超,为了刘家奔波一生,最终子孙遭此横祸,而班氏也因此衰败,真是可悲可叹。

杀了一个出轨的公主老婆,竟然害得自己一母同产的兄弟姐妹的亲属都被族灭,这汉家公主收偏袒的宠爱可见一般。如此,只要保证别人不知道刘坚来巴郡的具体原因,知道她成功产子后没有人得到这消息,那么伏泉和她就都是安全的。

想通了这一点,伏泉也再无害怕了,毕竟做都做了,决定都决定了,还怕什么后果吗?只要做好自己的保密工作,还有谁能掌握他的把柄?

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决定了,这下两人便聊点其他事宜,毕竟也是数月未见,颇有种小别声新婚的感觉,不好好互诉衷肠,真的不能将他们心中的那些思念愁苦排解掉。

当然了,多数都是伏泉顺着刘坚的话语来讨好她的,毕竟怀孕的女人最是多疑善变,一个不开心,对男人而言就是找罪受。伏泉念着她怀里自己孩子,加之对方又是公主,身份尊贵,即使刘坚耍了一些小脾气,他也只能忍着。

好在,刘坚也毕竟是成了亲的妇人,倒也没有那种小女孩的任性脾气,偶尔也只是埋怨伏泉出来那么就都不给她写封书信。对此,伏泉只能笑着应对,心里面却是暗骂怀孕的女人真是没脑子,估计智商都被肚子里的孩子吃了,他如果真要是和刘坚时常书信往来,两人之间的关系还不能被人发现?

就像现在,刘坚如此不顾一切的到巴郡游玩,天知道伏泉那伯父伯母心里面起没起疑心。毕竟伏泉和刘坚两人都是风华正茂,青春热火的时候,很难说他们之间会不会发生一些意外,如果伏完和刘华得知,估计也不会意外的吧。

“流川,他动了!”刘坚突然眉头皱了一下,软声说道,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想来是肚子那小家伙,猝不及防的一下,弄疼了她。

伏泉因为关心孩子,倒没注意到这一幕,反而高兴的靠在刘坚怀里,大声喊道:“快!快!吾儿快让爹抱抱!”说完,就抱着刘坚的肚子,使劲靠在她肚子上,听里面的动静。

“讨厌,是男是女谁又可知?还是汝又动了色心?”刘坚不满的打了下伏泉,她不感觉伏泉是因为喜欢孩子而靠近自己,相反,伏泉抱着自己,不断拱着脑袋,让她感觉,这色心不小的坏家伙又动了贼胆。

“坚儿美极!故方有此举!”伏泉避开言语,使劲为自己的小动作找借口,话语里充满了戏弄!

“哼!油嘴滑舌!”刘坚嘴角啐了口,对于伏泉这耍滑头的话自动免疫,不过看她脸上欢喜的表情,一刻都未停止的笑意,显示了此刻她到底心情如何。

“砰砰”几声,门外传来一阵轻碎的脚步声,将此刻浓情蜜意的两人震住。

谁在外面?

禁烝:“复兄弟、季父伯父之妻、御婢,皆黥为城旦舂。复男弟兄子、季父伯父子之妻、御婢,皆完为城旦。”摘选自《二年律令·杂律》

“雄卒,子始嗣,尚清河孝王**城公主。主顺帝之姑,贵骄**,与嬖人居帷中,而召始入,使伏床下。始积怒,永建五年,遂拔刃杀主。帝大怒,腰斩始,同产皆弃市。”

摘选自《后汉书·卷四十七·班梁列传第三十七》

第二百四十四章 怀孕的女人最可怕

门外,夭儿换了一身素雅的襦裙前来将伏完前些日子寄来的书信交给伏泉,来时她慢步行走,十分注意自己奴婢的礼节,所以并未发出声音,而伏泉也碍于他与刘华的私事,没有派人在附近守候,这样就让夭儿很轻松的到了屋子旁。

当听到屋里有伏泉和刘坚的亲密说话声时,凭着一股小婢的警觉,夭儿感觉有异,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便未出声,躲在屋外倾听,谁知竟偷听到了如此天大的事情。

自己少主和他名义上的姨母有染,如今颍阴长公主都有了孩子,这可如何是好?

心中一阵不知所措,最终夭儿想不到任何办法,便打算先回去再思索,谁知当时却是慌了神,脚下的木履一下子出了声音,最终猝不及防之下,夭儿也不敢多待,想快速跑出去,找个地方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

可惜这想法注定是事与愿违,伏泉在听到那脚步声后,连忙给了面前一脸惊慌的刘坚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快步出了屋子寻找那脚步声的主人。

夭儿穿的是木履,而伏泉却是皮靴,进了官署他还没有换上常服,即使夭儿提前跑了不少路,最终还是被伏泉发现并追上了她。

情势危急,伏泉顾不得其他,直接从后面抱住夭儿,用手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出声,在背后疾呼道:“夭儿姐姐,别叫,今日之事不可声张,传扬出去,后果难料。”

在伏泉怀中夭儿摇头晃脑,左右摆动身体,却是挣扎不得,加上两人本就是主仆关系,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夭儿只能“呜呜”的发出声,点着她那凌乱了云鬓秀发的脑袋,表示任命同意。

“适才听了何事?”伏泉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避免吓到夭儿,可是毕竟事关自己性命,他的声音依旧激动的有些可怕。

“无、无事……”夭儿眨巴着已经有着泪花的眼睛,小声含糊的应道着,话里却是在隐瞒着真象。可是她却忘了伏泉和她生活了十几年,怎么会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

只见伏泉恨声问道:“汝已知晓?”

“不、不知……”

“那便是知道了。”

“并不知……”

看面前女孩断断续续的回话,伏泉业已明了,却不再追问。他明白夭儿是知道,不过即使夭儿知道,这个自幼长于自己家里的婢女,是个忠实可靠的女孩,她不敢也不会将这事泄露出去。毕竟一旦泄露出去,伏泉肯定要被治罪,说不得不其侯他这一脉会断绝,而伏泉是她的少主,主若死了,还能有奴婢的活路吗?

想通了这一点,伏泉并未再对夭儿说什么,只是千叮万嘱她不要将这事情告诉他伯父伏完和伯母刘华,这两位都是自己长辈,若是知道自己做了这些事情,天知道自己那两位尊长要如何担心自己?他可不想让这两位自己今生对自己最好的亲人受罪,有些事情该隐瞒的还是要隐瞒才行。

之后,夭儿将她身上的那封家书交给伏泉,便一脸纠结的离去了,就像伏泉想的那样,这自幼就生在伏氏的小婢,是真的不敢也不会去告发伏泉这形同“烝母”的事情的,若是告发,伏泉被治罪受死,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婢还能有什么出路?不说其他,便是伏完也绝不会饶了她,虽然伏泉真的犯了这个时代不可饶恕的罪名,但是伏完身为伏泉伯父,也绝对不会任由其他人来害了伏泉的。

看着面前女孩匆忙离去的孤单背影,伏泉沉思良久,这才转身回屋子,准备安抚此刻面色惊慌的刘坚。

“屋外何人?”刘坚面色惊慌的问道,她那未施粉黛的俏脸上,此刻流出几颗细细的汗珠,在这凉爽的深秋可谓是十分稀奇,可见此刻她心中的紧张。

伏泉连忙笑着轻声安抚道:“坚儿莫慌,屋外之人乃是夭儿,无大事也!”

“夭儿?”刘坚一怔,随即痴痴问道:“无碍乎?”

“无碍,其自幼长于吾家,定不敢轻言此事。”

“既如此,无忧也!”

刘坚知道问题不大,这才轻舒了口气,素手在她那已经宽大不少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一脸安详的说着一些自言自语的话。伏泉侧耳听着,无非是母亲对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的细碎言语,比如心疼母亲些不要乱动,又比如问孩子感觉怎么样,反正各种奇葩言语不断说着,把他听得十分尴尬。

最无语的便是这刘坚竟然对着孩子数落伏泉,对说孩子长大千万别学伏泉好女色,男风也不行,反正各种有的没的都一起往伏泉身上招呼,似乎发泄着什么,可能是孩子生下后的迷茫,也可能是伏泉不能娶她的怨恨等等……

当然了,面前的女人可以如此数落伏泉,伏泉却不敢顶嘴,一方面对方公主之尊,又是自己名义上的姨母,天生便是压制伏泉的,另一方面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伏泉可担心真惹刘坚生气,孩子可能出事。

好吧,为了孩子,我忍了,老子好女色没事,男风的话,即使没有的事我也不能反驳,说不了你。哼!哼!等孩子生下来,看我如何在床榻上好好治罪你,真以为辈分比自己大,身份比自己尊贵,就能制服得了我?老子可不是班始那衰男,就算你这公主真嫁给我,老子也要让你服服帖帖的在床上伺候着。

心中不断编排诽腹着,言语越来越充满戾气,不过伏泉脸上却是依旧保持着笑容,笑着听着刘坚对自己孩子数落自己。一直等到这女人累了,伏泉这才端来案几上的温水给她服用,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伏泉终于送了这嘴上一直碎碎叨叨的女人离去,这才一身疲惫的回到屋里。

怀孕的女人,真是不一般的难对付,可怕极了……

这是伏泉心里的真实想法,他现在还记得当他将刘坚交给屋外等候她的侍女时的心情,就像突然将身上的包袱全部扔掉一般轻松。幸好这是古代,女性依旧逃不过男性附庸的时代,若是现代,指不定他就要做劳模了,亲身照顾刘坚的一切。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朝中纷乱又多事

将那嘴里喋喋不休的刘坚送走,伏泉才换得一身清净,记起夭儿给自己的那封信,便拿出来察阅。后来杜甫那句“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情感,伏泉如今掌兵后方知,只身在外,身处战场可贵之地,一封家书对在外之人是多么可贵。

这封家书不薄,拆开来后,入眼处第一张纸上清雅秀丽的字迹,伏泉很熟悉,那是他伯母刘华,只见空白的布帛上,只有两个大字“可好”。

可好?

好与不好,一句话里,都透露着自己那伯母的丝丝牵挂,让伏泉顿感愁绪万千好一阵,也不知自己那伯母如今怎样了?或许是她肚子大了不便写信,或许她也知道孩子大了,封侯做官掌权了,说得再多也无法左右,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两字,所以没有写太多言语,只问了这一句而已。

总之这两个字让伏泉十分神伤,他不知如何回复,最后无奈,索性取来案几上的笔,随手便在刘坚写信的布帛上,就在她写下“可好”两字下面,大笔一挥,写了一个“好”字。

亲人之间,千言万语,不及一句安好,你想说的,都在里面。

下面的布帛上的心却是伏完所写,字迹端整、矩度森严,这封信很长,洋洋洒洒千言。却是伏泉那伯父伏完所写,他也和刘华一样是否安好,让自己切切小心,治理一郡乃是国家朝廷所托重任,切勿只顾贪图享乐,荒废公务云云,反正各种汉代官场的预防针都和伏泉打了一遍,叮嘱伏泉要治理好巴郡,不要辜负陛下重托。

信中伏完也谈及了最近朝内诸事,他似乎得知了什么,也吩咐伏泉要完备好军务,千万不可荒了兵事,这倒让伏泉颇为好奇,莫非朝廷让自己招募板楯蛮人为兵却是另有深意吗?

这事情伏完在信中没有细说,伏泉也不得而知,想来是害怕消息泄露,会无端生了枝节,又或者是伏泉自己多虑了,伏完叮嘱他也只是为了让他不要忘了今天他能封侯,并做了巴郡的一郡太守,掌握一地军政大权,靠的便是军功,不可忘了本分。

后来,伏完在信中也提了一件事情,也警告自己不要牵涉其中,任由信中的那些人自己闹腾。信里却是月前,曾经帮助伏氏、宋氏搭救伏泉那便宜曾姑父渤海王刘悝的徐州同乡陈球,跑到不其侯府找伏完密谋,言语中说道要集结人马剪灭宦官,还朝野清明,希望伏完加入。

听着这消息的伏完当然不会立即答应了,窦武的事情尚在前面不远,宦官集团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且如今自家同党宋氏已然产下皇子,只要宋氏不牵扯大事,那么和伏氏一派的宋氏皇子刘崇以后还不是稳稳的坐上太子宝座,以正那东宫之位,再有宋氏、伏氏外戚的鼎力支持,等现在的皇帝刘宏驾崩,刘崇不是妥妥的下一任皇帝吗?

如今伏氏的身家富贵都在这里,他们又何苦牵扯多余的事情,很显然,陈球这次来注定了他在伏完这里得不到好结果。不过,毕竟两人都是徐州人,而且前番陈球在未任永乐少府前,任职了九卿之一的廷尉,可是实实在在帮了他们搭救刘悝,伏完自是不好敷了他的面子,只能虚与委蛇,既不明确答应,也不拒绝。

因为在肯定陈球一定有可以对抗宦官的证据和势力后,他便决定稍微赌上一赌了,反正如果陈球背后的势力可以打倒如今被皇帝宠信,而外戚不好对付的宦官,对伏完来说却是极其有利。当然,如果陈球背后的势力失败,他只要不是深入其中,宦官的反击也很难打到他的身上,整件事情伏完只躲在幕后,无论这事情的结果如何,都对他有利,而陈球也并未不满,在得到伏完这种态度,他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伏完当然不知道陈球等人具体如何行事,陈球他们也未明确告诉他们,想来这也是他们的目的,毕竟他们看中也只是伏完所任职的司隶校尉一职业,他们需要的伏完那司隶校尉的审察京师百官的监察之权。

数日以后,伏完才又得到陈球的消息,让他进宫弹劾宦官,告张让、赵忠等人欺上罔下,亲属等人贪污受贿,与之而来的却是一本供词,乃是被张让、赵忠等人亲属索贿的官吏百姓的供词。

匆匆浏览了一遍证据,伏完当即入宫,准备进言皇帝,只是还未等他出门,皇帝派来的旨意便已到了不其侯府上,命他掉河南尹役兵,抓捕司徒刘郃、永乐少府陈球、步兵校尉刘纳、尚书令阳球等人下狱,严查他们所谋不法之事。

这突然而来的横祸可是吓坏了伏完以及刚刚离开他府里的陈球,幸好陈球进了不其侯府里,并无外人知晓,而且伏完也没有答应加入陈球等人的势力,不然说不得伏完也要深陷其中,凭白惹了祸事。

初,郃兄侍中,与大将军窦武同谋俱死,故郃与球相结。事未及发,球复以书劝郃曰:“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镇卫,岂得雷同容容无违而已?今曹节等放纵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节等,永乐太后所亲知也。今可表徙卫尉阳球为司隶校尉,以次收节等诛之。政出圣主,天下太平,可翘足而待也。”又,尚书刘纳以正直忤宦官,出为步兵校尉,亦深劝于郃。郃曰:“凶竖多耳目,恐事未会,先受其祸。”纳曰:“公为国栋梁,倾危不持,焉用彼相邪?”郃许诺,亦结谋阳球。

球小妻,程璜之女,璜用事宫中,所谓程大人也。节等颇得闻知,乃重赂于璜,且胁之。璜惧迫,以球谋告节,节因共白帝曰:“郃等常与籓国交通,有恶意。数称永乐声势,受取狼籍。步兵校尉刘纳及永乐少府陈球、卫尉阳球交通书疏,谋议不轨。”帝大怒,策免郃,郃与球及刘纳、阳球皆下狱死。球时年六十二。

摘选自《后汉书》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通人事听墙角

陈球自己是万万没想到,他前脚刚刚按照他与自己背后众人密谋的计划,将他们暗中准备的扳倒张让、赵忠等人的证据交给伏完,后脚伏完便带着人来捉拿他。当然,幸好刘宏派来查案的人是伏完,换做他人,或许他们根本不能幸免。

事情之所以如此,原因就在刘郃和阳球的岳父程璜,他不知如何得到了众人密谋的消息,便将此事告知张让、赵忠。宦官虽然自己也时常为了得到皇帝宠信而窝里斗,但他最相信的人却还是是宦官,除非是自己的亲人,不然根本没用,更何况刘郃和阳球只是程璜的养女婿,在知道他们要灭掉所以宦官集团后,程璜会去泄密也就可想而知了。特别是程璜又受到张让、赵忠等人的重金行贿,威胁他如果让谋划此事的人计划得逞,宦官集团被剪灭,那么他们所有宦官都不能幸免,即使程璜是刘郃和阳球的岳父。

程璜一方面害怕事情真如众人所言,自己纵然是刘郃和阳球的岳父,也不会被对方放过,另一方面,他也不想也不能让宦官集团覆灭,最终他只能“大义灭亲”,彻底倒向宦官集团。在张让、赵忠等人的唆使下,他们一众宦官一起向皇帝控告道:“司徒刘郃这帮人经常与藩国交往互通,有不好的企图,多次宣示永乐太后的声望势力,接受的贿赂很多。步兵校尉刘纳和永乐少府陈球、尚书令阳球交往互通书信,图谋商议犯法作乱。”

大汉皇帝刘宏听后自然大怒,他以旁藩即位,登基以来各种宫廷血腥经历太多,到了此时,最怕的便是臣子结党,抢夺皇权,图谋不轨。所以便立刻下旨罢免了刘郃的司徒之位,然后又命令司隶校尉伏完详查刘郃、陈球、刘纳、阳球几人罪行,这才有现在的局面。

本来按照历史进程,阳球此刻正因为他与曹节等宦官为恶,要将作恶的宦官全部铲除,自此与宦官彻底决裂,最终在与宦官集团的政治争斗中败北。从司隶校尉的位置上转为九卿之一的廷尉。当时王甫被阳球斗倒,要对付其他宦官,曹节听到消息,为了自保,进宫和皇帝刘宏哭诉道:“阳球原来是残酷凶暴的官吏,以前三府上书说应当免去他的官职,因为他在九江时的微末功劳,又被提拔任用。像他这种罪过很多的人,喜欢胡作非为,不宜让他当司隶校尉,以免放纵他的暴虐。”皇帝刘宏也未详查,便将阳球改任为卫尉,当时阳球在外拜祭陵墓,曹节吩咐尚书下令传召阳球接受任命,不得耽搁诏书,最终之后阳球等人与宦官争斗里,政治失利,尽皆身死,不少亲族也受牵连。

其实,如果阳球没有失去司隶校尉的位置,宦官对付他还没有这么容易,毕竟笔力校尉的权利即使是宦官也不敢轻易接招,否则,说不得被其反治。别看廷尉是九卿之一,执掌天下刑狱,而司隶校尉只是次于九卿的秩比二千石的高官,但因为司隶校尉的权利大的离谱,百官皇亲都有监察之权,历史上阳球也正是因为司隶校尉的这一权利,而斗倒了大宦官王甫。

可是偏偏历史上宦官集团抢先一步就瓦解了阳球的司隶校尉的职位,让他没了政治斗争的最大依仗。没有了司隶校尉的监察权利,阳球就无法直接面呈皇帝检举揭发宦官的违法罪证,因为他根本连皇帝的身旁都不能轻易进去,而无法和皇帝私下打小报告,成功挑起皇帝的注意,他那里能斗倒宦官集团?而历史上,阳球也正是靠着先前在王甫不在,皇帝身边没有外人时,和皇帝刘宏打过小报告后,方能抓捕剪除王甫,不过很显然,现在伏泉所处的时代,历史已然不同了。

如今阳球却是因为伏泉的出现并没有就此发迹,毕竟现在的司隶校尉是伏泉的伯父伏完,虽然阳球现在也成为了进言中枢的尚书令,但很明显这个进言的权利没有司隶校尉的监察权利大。而陈球前来寻求伏完帮助,与他们一起合谋宦官集团,看中的也正是伏完身为司隶校尉的监察之权,不然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在伏完态度不明的情况下和他密谋铲除宦官,谁知道外戚集团会不会把他们外朝的士人官吏当枪使?实在是他们迫不得已,终归在这京师之中,除了皇帝,也只有司隶校尉能对宦官直接动手了。

事情终归是这样发生了,阳球、陈球等人密谋的计划,依旧如历史那般被宦官提前知晓,病实施行动,将他们全部斗败,被皇帝下旨抓捕受审理。

只是,唯一出了变数的却是如今这司隶校尉可是伏完,是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外戚人,宫内又有皇后辅助,一点也不惧怕他们,也没有出现历史上阳球、陈球等人下狱身死的结局。伏泉命人调查一遍后,便上奏皇帝,说宦官所言不属实,阳球等人并无结党图谋不轨。

既然派去查案的司隶校尉都这么说了,皇帝刘宏便未打算继续深究,想到伏完的品行,在此事上应该不会说谎,即使刘宏听闻伏完与关系密切,但也就当做徐州同乡的私谊而已,最终宦官费劲心机斗倒的几人都只是被罢除官职,不再叙用,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在伏泉离开京师,入益州平乱后,朝中发生的事情也就这一件最重要了,其他事情倒也没有什么。伏完告诫伏完不要牵涉其中或者这些类似的邀请他一起斗倒宦官的事情,也是怕陈球这些人背后还有其他人在预谋这事情,毕竟自从张让、赵忠被皇帝宠信以来,虽然有宋氏外戚在朝野和宫里压制,但刘宏毕竟宠信宦官久矣,除了真的失去他的宠信,如现在这个历史上,因伏泉穿越从而失去刘宏信任,早早死去的王甫、曹节等人,其他宦官的话,只要不是出现大事吗,刘宏再怎么样也不会能让他们轻易死去。

看罢伏完的书信,伏泉便又从案几上取来一章布帛,匆匆写了一封回信给伯父伏完。信里面主要是他入益州以来的诸多事情,简要的写了出来,多数是他的为政措施,毕竟伏完的信里虽然是告诫自己,但也并非不是没有考校自己治理地方的能力,此时如此回复也让让安心。

信已写完,将它密封好后,伏泉便换来两个奴婢,命其中一人将信交到伏安手里,他们不久之后就会回京师复命,让他们把信交给伏完最稳妥,毕竟是自己家仆。然后,又命另一个奴婢,准备好香汤等物,自己要沐浴净身,等那奴婢要离开准备时,伏泉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命那奴婢唤来夭儿,他需要人服侍洗浴。

说罢,伏泉便回屋里好好躺一会,今天先是被刘坚有孕弄得大喜,又被夭儿偷听弄得一惊,真是惊喜不断,此刻他也因此感到累了,先小酣一会儿再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两名郡署官舍的奴婢前来报信,他们已为伏泉准备好沐浴之物后,伏泉才幽幽醒来。

这是伏泉第一次在郡署沐浴,以往他都是在出游垂钓时,直接就在河边或者江边洗浴了,前世他就是酷爱野泳的人,这一世一直没有机会尝试,毕竟有伏完和刘华看着,他若是去野泳,指不定被好生说道。不过到了巴郡,伏泉成为太守,再也无人敢制衡他,倒是颇为自由,如今深秋,天气转凉,在去野泳说不得会得病,只能来郡守府沐浴了。

在两名小婢的带领下,伏泉到了后院一处专门洗浴的房子里,这房子外表看着十分简朴,占地不大,但周围很空旷,像是一个空旷的院子里建的一座屋子一样。伏泉想来这是建设官署的人有意为之,毕竟这一举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宵小之徒的窥视。

想想看,若是太守还则罢了,但若是太守的女眷在此沐浴,突然有行为不轨者前来窥视,惹出了祸事,那可是非常不好。而将这屋子周围全部隔空,无论谁来监视,只要安排几个人在外留守,除非你是神仙,精通隐身之法,不然心中再有恶念,也无法行事。

看了眼两名豆蔻年华的女婢,见她们要与自己一起进屋,伏泉心中哪能不知他们所想,不过还是挥退了她们,令二人在庭院里留守。倒不是伏泉是柳下惠,不说他前世在各种会所游荡,便是这一世,身子也是早早在夭儿身上破了童子身,能是柳下惠才有鬼呢。

却是因为这两名女婢看着太过幼小,想来是发育迟缓还未长开,身段对伏泉来说一点诱惑力都没有。当然了,若是这两个女婢脸蛋长的不错的话,伏泉也不建议就让她们来陪侍,只是很显然,他们的脸蛋也只是平庸姿色,即使来时应该是可以的涂抹了艳妆,但依旧也激不起伏泉的任何兴趣,大概这一世也只有夭儿、刘坚这类貌美女子能让他动心了吧。

步入屋里,果然与伏泉先前猜测的差不多,这屋子真小,只有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木桶,其他的就几张案几,上面放着一些汉代的沐浴用品,以及一件干净柔软的白色长袍,那应该是专门为伏泉准备的换洗袍子,

房子里热气氤氲,伏泉扑进水里,先把头发全淋湿了,然后双手架着木桶两端,仰望那木制的屋梁,呆呆的一动不动。此时他整个人直感觉一阵神清气爽,暗道在这个娱乐活动少的时代,果然沐浴也被当做一种很难得的娱乐活动,并非不无道理,不然怎么会有五日一假洗沐的休沐呢?

时间缓缓流逝,过了好半响,屋门被轻轻推开,紧接着一个人影轻轻闪进了门,蹑手蹑脚的尽力不发出声音的走了过来。

“来了?”

“嗯……少、少主。”

背对着女孩,伏泉还是清晰的听到那是夭儿的声音,不过女孩那迟缓颤抖的声音,依旧显示着她心情的害怕与紧张,看来自己与刘坚的事情真是把这个忠心耿耿的小婢吓得不轻了。

“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不外扬便可。”

“若公主产子,少主如何遮掩?”

“听闻张辅汉于鹤鸣山修道,感太上授以无上要道法文,立教扬道,孤欲令坚儿以祈福为名,入山静修,直到腹中胎儿出世。”

“竟可如此!”夭儿瞪大了眼睛,嘴中唤出了声响,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感觉就收声屏息,不过这一幕伏泉却是未看到,不然一定要笑话她如此失态。

“为孤擦洗,恩,脱了衣服,入桶中。”伏泉也不想在这方面和夭儿太多扯皮,也不一定非要去张道陵的教派里,具体如何让刘坚生子还需要考虑,现在才几个月而已,到时候再想法子也不迟。

“额……诺!”

夭儿听到伏泉命令,脸色一怔,不明白为何要脱衣服,但很快就明白了自家少主的意思,脸蛋不由一红,但未反驳,反而乖乖得自己脱了干净。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近过来,慢慢进入桶里,只是还未有所动作,伏泉便如虎狼一般抱住了她,也不管夭儿反抗,就要开始那事。

“少主,别,先洗沐……哦!”

只是,少女的反抗,在这个数月未食肉味的男人面前,显得那样无力,很快她便被这正是火力旺盛的少年胯下沦陷了。

屋内的声响,显然让屋外把风的两个小婢不知所错,待明白这声音是夭儿发出时,两人都羞红了脸。这两个小婢都是不通人事的少女,哪能受的了这种声音。

两个小婢都不知到底是怎么发出的,踌躇良久,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相互对视一眼,便偷偷走进屋子旁,向里面瞥去,见到夭儿在木桶上上下起伏,而太守伏泉正抱着夭儿腰肢的一幕,顿时不由又羞红了眼睛,但还是撞着胆子往里看去……

可怜这木屋本来就是防止别人偷窥的,没想到如今没了外人,却剩下婢女在偷窥,真不知道伏泉若是知道这事情,会是如何的感想?也许他会后悔赶走这两个小婢吧,不行就来个四人同浴也不错,鸳鸯戏水之下,**两个,即使这两个小婢姿色中等,但也算是一件乐事不是吗?

不过,那木桶能不能够四个人同时使用,却是不能确定……

第二百四十七章 曹操 你老婆我收了

休沐日,和煦的阳光温暖宜人,郡署官舍后院里,一阵清脆动人的琴曲悠悠传来,曲音优美,不过里面似乎还有一种淡淡的愁伤。

官舍的小婢又将案几上空了的酒盏耳杯添满,然后站于太守伏泉一旁,继续目不转睛看着院里那名似乎颇受太守关爱的姓卞的伎女翩翩起舞。倒不是她有什么后世蕾丝边的倾向,之所以如此关注,完全就是因为这女的舞蹈跳的实在是太好了,连她这种卑微婢女也不由的爱慕不已。

只见宽大的院落里,一位白裙女子骗骗起舞,只见她轻舒长袖,系带翻飞,舞姿之婀娜,着实美不胜收。这女子便是卞萦了,而她右侧一边,此时正有一丰满美人正拨着玉手弹琴,熟悉的人看到时,定会察觉这女的似乎比前几日又更丰腴了些,隐隐有种母性的光辉,没错,她就是此时躲于伏泉这里,准备瞒过世人产子的刘坚。

“卞萦?卞氏?娼家女伎?莫非真是她?曹阿瞒的老婆卞皇后?”伏泉目不转睛的看着院子里的卞萦翩翩起舞,嘴中用只有自己的能听得到的声音自言自语着,实在是这跳舞的女子不简单。

当然,伏泉不否认这卞萦的舞蹈有没,不够他却是看人居多,欣赏舞蹈次之。其实也不能怪他,谁让他是经历过现代生活的人呢,现代的物质生活太丰富了,古代的舞蹈已经无法让他心生惊艳。保守后世妖娆舞蹈熏陶的他,可能只有穿着三点式来一些大尺度舞蹈才能让他提得其兴趣,而且这女子的特殊身份,也不得不让伏泉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而不是在她所跳的舞蹈上。

几日回到郡署,和众女一一闲谈,伏泉也对于伯父给自己送来的十名姬妾已然有了深入了解,毕竟自己在朝中也算是树敌甚多,若是有人借此机会在自己身边安插个眼线之类的,那岂不是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敌人?伏泉怎么可能能让这这种事情发生呢?

好在伏泉那伯父也不是算太糊涂,这等事情也做得仔细,特地让人去青州、徐州两地去挑选,琅琊伏氏在青徐之来说也算是地方一霸,旁人若是想安插人手进自己身边,就先得保证能不能瞒过伏氏在地方的耳目。

言归正传,经过了解,伏泉对于在院子里舞蹈的大龄少女也是有了更深的了解,她姓卞,名萦,琅琊开阳人,出身娼家,家中有一个弟弟,等等不一而足……

那时候伏泉听了之后总感觉卞萦的出身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特别是看她长的真实貌美,而且身材却是比之同龄的女性不知丰满了多少,令人遐想。连把伏泉迷的神魂颠倒的刘坚,和她相比也是有些差距,不过伏泉也没想过自己随便得到的一个姬妾也是什么历史名人,只当是自己多疑了,即使是名人又如何,自己如今见的汉末三国的名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她了,况且她也只是个女人而已。

直到今日,伏泉听到顿丘令曹操为官数载,政绩斐然,被朝廷征拜议郎时,这才解开了心中疑惑,这卞萦不会是后来的武宣卞皇后吧?

仔细想想,卞萦和卞皇后的所有信息几乎都对的上号,世上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吧?

可是如今卞皇后跟着自己,自是不能再与曹操成亲,那魏文帝曹丕、黄须儿曹彰、才高八斗曹植怎么办?曹操长子曹昂为了他的风流债死去,再无三子,唯剩下一个称象的曹冲还算才能颇佳,但他出生甚晚,又早夭,曹操没有一个成才的儿子,打下了一大片基业又能如何?

曹阿瞒,我真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不对,你的命够好了,起码这一世,因为自己的到来,解救了自己的曾姑父渤海王刘悝,又保住了自己姨母宋皇后的皇位,你并没与和历史上一样,受宋氏外戚被诬陷巫蛊一事而受牵连,从而丢官赋闲,反而入了朝堂被征拜为议郎,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一瞬间,伏泉心里面为他抢了别人老婆找了合适的借口,也不知老曹知道前因后果后,会如何去想?

院内,刘坚所弹琴曲渐至高昂,卞萦动作幅度也是加大,抖肩、塌腰、蹶臀、摆胸、跳跃,动作千变万化、扑朔迷离,最后以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旋转结尾。

“啪!啪!啪……”

“妙!妙极!萦儿之舞真美也!”伏泉忍不住拍手叫好,便是那边也收回弹琴玉手的刘坚,也是不断点头,她见得跳舞好的人不知凡几,这卞氏女子可以说是她所见之人里的翘楚。不过,认可之后,刘坚一想到这女人如今却是伏泉名义上的姬妾,心里顿时酸酸的起来,可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轻轻叹了口气,权当不知道而已。

一曲舞完,卞萦绝美的脸上浸着细汗,花瓣似的嘴唇喘息着,不断的呼着粗气,等了一小会才顺了气,这才走到伏泉面前悠悠行礼道:“谢君侯美言!”

伏泉坐于上首,看着卞萦行礼的每一个动作,心中不由点头,果然是受过良好礼仪训练的娼家伎女,每一个细节都做得恰到好处。

目光从卞萦的还有汗珠的俏脸上向下望去,伏泉不由得痴了,只见胸前峰峦叠嶂,高高撑起宽敞的白色舞装,因衣服材质轻薄,香汗淋漓,隐隐能够看到其中风景。让得伏泉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眼神就在卞萦身上离不开神了,他发誓他绝不想露出这么一副白痴样子,但男人就是这样,他认为今天这一幕,只要是一个正常男人,也不会比他做的好多少。

突然,伏泉感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直刺过来,似乎带有冰冷的怒意,饱含杀气,连忙凛神,收回心思,干笑望去,却是坐于另一旁的刘坚正银牙紧咬的看着自己。

看刘坚放在裙袍上紧捏的小拳头,伏泉不由背后一凉,暗道自己这是不是算偷情被自己的公主母老虎捉奸呢?

算了,谁让曹操的老婆太漂亮了,自带的未来人妻爱好者的人妻属性,他能不多注意吗?嗯……貌似,收一个总爱抢别人老婆的男人的老婆,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啊!

曹阿瞒,你老婆,老子今天收了!

武宣卞皇后,琅邪开阳人,文帝母也。本倡家,年二十,太祖於谯纳后为妾。后随太祖至洛。及董卓为乱,太祖微服东出避难。袁术传太祖凶问,时太祖左右至洛者皆欲归,后止之曰:“曹君吉凶未可知,今日还家,明日若在,何面目复相见也?正使祸至,共死何苦!”遂从后言。太祖闻而善之。建安初,丁夫人废,遂以后为继室。诸子无母者,太祖皆令后养之。

摘选自《三国志》

第二百四十八章 奏请讨伐锦衣贼盗

风静静吹着,鸟儿也在鸣叫,只是此时巴郡郡署官舍的后院里,一股不似杀人,却甚过杀人的气氛,在院子里悄然蔓延,直让伏泉心中一颤。不过,幸好那气氛里,有股酸酸的醋味,否则真的能让伏泉窒息。

刘坚端坐案几上,堕马髻高高耸起堕往一边,看她坐姿,已比平时更随意多了,想来是怀着孩子正襟危坐难受,又或者是怕伤了肚子里孩子。秀丽脸庞嵌着一双明澈眸子,或许是怀孕发福的缘故,凭白多了些婴儿肥,此时刘坚眼神情绪不明,似怒似怨,碍于此时院落里婢女在场,没有其它言语,也没有动作,她不能言明,只能这样隐晦地表明了她的不悦。

伏泉回过神来,面上波澜不惊,笑着转头对刘坚道:“公主,此舞如何?”当着官署婢女奴仆的面,伏泉当然不能再亲切叫刘坚“坚儿”了,只能称呼正式的公主。

不过刘坚并没有立即理会他,瞥了他一眼后,低首拨动琴弦,咚咚声不绝,清碎悦耳,但拨琴之人却始终不言语。

被无视的滋味可不好受,伏泉坐着尴尬笑着,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别扭,又厚着脸皮再讪讪问道:“公主……此舞如何?”

“美极,如神女舞之!”刘坚当然也不忍心就这么让伏泉吃瘪,毕竟看到伏泉吃瘪她自己心里也难受,只能回了一句,赞美之极,却不在言语,这或许便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不过,即使说着赞美别人好话,但还是能感觉到刘坚语气里的酸醋味,怀孕的女人果然都是善妒的,一点都惹不得。

点了点头,伏泉笑着也不再言语,这泼辣公主已经给自己面子回信了,还是赞美卞萦跳的和天山的仙女一样美,自己何苦再去刺激她。换位思考一下,都可以明白,一个女人坏了心爱男人的孩子,两人又不能在一起,孩子或许自己都不能抚养,现在亲眼见到自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有意思,这女人心情能好才怪呢!

一身素色长裙的夭儿亦步亦趋的走来后院,她步伐极小,不敢迈的太大,不然她那如同散架的身子,会让她疼痛得难受之极,就是现在,她走路时,眉头还会不时皱起来。

夭儿身子会疼痛的原因,自然是伏泉的功劳了,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更何况伏泉还是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数月不食肉味,如今他身边多了个娇滴滴让他予取予求的美人儿,当然夜夜笙歌不断,尽情索取了。

至于他伯父伏完送来的为他挑选的十名美姬,伏泉则因为这几日都在排查那十人的身份倒是没动,即使像卞萦这个丰腴美女,已经确认了具有隐形人妻属性的曹操老婆,魏国的皇后,他也没敢立即动,反正既然是自己的,那就“来日方长”不是吗?

“君侯,王奏事求见。”夭儿来到伏泉身边,浅浅行了一礼道。

王商?

他来见自己何事?

伏泉先是一愣,随即便立刻道:“令其入内。”

“诺!”夭儿还礼,便出去报信。

眼见有外人前来,刘坚开口道:“既有客至,吾去也!”说完,便在奴婢的陪同下,离开了,伏泉知道她是为了避嫌,以及不为别人发现她身体的一样,也并未阻止。不然,即使王商来遇见刘坚又如何,刘坚身份尊贵,堂堂的大汉公主,对王商而言相当于他的主公,臣子见主,又何需避嫌呢?

“尔等亦速退也!”

“诺!”

这话是伏泉对后院里刚刚跳舞的卞萦以及其他婢女说的,外人来后院,女性不论是主人还是奴婢都要避嫌才是。其实本来伏泉对于手下诸曹心腹,并未限制他们来官舍,可以不用通报便来见自己。不过,今日是休沐日,他并未在前院,而是在后院,他手下的诸位属官当然不敢擅自入内院,毕竟这郡署官舍的后院是伏泉的女眷住所,虽然汉代男女之间风气开放,但也不能如此肆意进入,男女之间也要避嫌的。

未几,便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袍,一脸严肃的青年男子,正步走进院子里,他一脸坦荡,似乎对于所进之地是别人的女眷不以为意,不由令人暗暗佩服他的镇定。就冲这份气度,当初董扶告诉自己,许靖称赞王商是中原的王朗之类的人物,伏泉便十分赞同。

当然了,伏泉那位徐州大兄他是请不到的,人家是帝师杨赐的学生,就是受征辟也是被三公征辟,他现在这个巴郡太守去征辟,无疑显得小巫见大巫,徒让人贻笑大方罢了。而现在王朗因为通晓经籍已经被朝廷拜为郎中,伏泉就是想去征辟,也是彻底没了征辟的希望。

不过还好,正版的“王景兴”他暂时得不到,面前的这个山寨的“王景兴”他还是可以用用的。从自己离开郡署这段时间,王商在郡里的施政安民的工作能力来看,这个山寨的“王景兴”能力还是不俗的,所以这几日伏泉也将他升了官,拜他为奏事掾史。

奏事掾史,主奏议事,郡里大小事宜皆可向郡守奏议,看似官职无关紧要,其实也是一权利要害。

为何?

因为奏事掾史所向郡守提出奏议的事情,多数他本人都会提出一些针对性的意见,而身为一郡军政大员的郡太守,日常政务事情颇多,显然不会方方面面考虑到的,所以这时候奏事掾史的意见就极其重要了。

正是如此,奏事掾史的意见可以影响甚至决定郡守的策略,可以说是变相的成为了一个影子郡守,决定一郡的大小事宜。

只是,不知今日这王商前来何事,毕竟这是自己为他升官后,王商第一次前来私下觐见自己,按理来说应该是提一些治理郡治的意见的时候了。一方面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其他郡署的掾吏,证明他的权利的时候。

伏泉看着王商,坐等他的回话,他也想看看这个王商到底有多少才智?

“见过君侯!”

“嗯!不知文表何来?”

一番见礼,王商便直入正题道:“下官奏请,出兵讨伐临江锦衣贼盗……”

第二百四十九章 甘氏疑云

巴郡临江锦衣贼盗,也就是甘宁所统率那伙水陆大盗,他们群聚相随,挟持弓弩,负毦带铃,若被劫持,闻得铃声,便知道是那伙穿着锦衣,头插鸟羽,身佩铃铛的锦衣贼盗了。

这伙锦衣贼盗,以甘宁为首,在荆、益二州为非作歹,组成渠师抢夺船只财物,水路抢劫,其中益州受害最多,不过历任州郡对他们都无法治理,毕竟这伙锦衣贼盗,有马有船,逃离撤退十分简单,一旦官府有动,他们远离避祸,等风声过后再回来,官府何如处理?难道要大军一直呆在锦衣贼盗大本营临江县附近县城水岸布防,等着甘宁那伙锦衣贼乖乖回来?

很显然,这策略十分不现实,不说这般守株待兔的法子,能不能等到甘宁?甘宁率领这伙锦衣贼盗,能屡次以数百人对抗官府的数倍兵马,除了他的盗贼团伙武力不俗,悍勇异常以外,也有甘宁这个从小便展现了良将天赋的少年游侠有关。若是知道官府分兵驻守,他绝对不会带着手下前来送死,大不了去荆州劫掠,或者去没有兵马驻守的益州郡县劫掠,反正绝对不会以寡兵对抗数倍于己的兵甲齐全的官军,因为即使打胜几次,他们锦衣贼盗也吃不消。

翻看过过去几年郡署关于锦衣贼盗的文献,伏泉不由赞叹这甘宁真是天生就有军事天赋,观他历次和郡县兵马对抗,除了两方人马相当或者锦衣贼盗人数占优以外,其他时候锦衣贼盗面对数倍于己的郡县兵马,就是一句话,不能硬拼那就跑。

打不过他们便跑,跑到大江之上,巴郡没有多少水军,根本无法和锦衣贼盗们抗衡,实在不行,不能到大江上的话,就跑到附近郡县的山林里,扮作平常的百姓在山里和官军捉迷藏。他们绝对不和官军硬碰硬,除非袭击官军的小队人马外,颇有些后世太祖成名的游击战的味道,十分难对付。

其实,自从前番甘宁打伤自己郡署掾吏差役,救走那抢劫绢布的贼盗后,伏泉便一直在准备剿灭这股锦衣贼,当然,若是能生擒招安那贼首甘宁最好,毕竟是后世的东吴名将“江表之虎臣”。至不济,也要让巴郡再无锦衣贼的踪迹,否则,任凭他们这般肆无忌惮的上岸或者就在水中抢劫,对郡内治安、经济、农事等等威胁太大,伏泉可不想自己任上的政绩有甘宁这个污点在。

只是,说要剿灭也是嘴上说说,实际却很难,毕竟按照伏泉前任的州郡围剿经验来看,这甘宁太过狡猾,官军来了,他就带人遁走,即使伏泉现在带着数万大军去剿灭,能不能碰到甘宁也不一定,碰不到的话,这数万大军费兵征讨,岂不是徒劳无功?

如今,这王商将此事提出来了,伏泉觉得他一定是有办法对付甘宁那伙锦衣贼盗了。毕竟,他如今新上任了奏事掾史一职,若是提出一个根本无法实行解决的治郡建议,这岂不是对他的新官官威打击太大?

“文表有何妙计,可定临江锦衣贼盗?”伏泉看着对面的王商,疑惑问道。

果然,只见王商行礼一礼,随后道:“回禀君侯,下官欲请君侯待冬日雪落,荆、益二州江水冻结,无法行船时,举兵灭贼。”

伏泉一怔,轻呼道:“冬日出兵?这可是兵家大忌,如何……”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随即恍然王商提出这建议的意思,连忙又道:“莫非文表不予锦衣贼盗遁逃之机乎?”

“正是,君侯英明。”

笑了笑,伏泉并未对王商这不经意的马屁有所想法,而是思考王商这话的可行性,不得不说,王商提出的计划太大胆了,简直和疯子说疯话无异,太异想天开,不切实际了。

没错,冬日里出兵,江水冻结成冰,临江的锦衣贼盗纵然提前得到消息,想行船远遁,也已经来不及了,船只能在冰上划动吗?即使他们可能在冻结的江面逃跑,但汉军也同样可以在江面追击,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貌似这一点上,王商的建议对汉军十分有利,但是不要忘了,冬天对甘宁的锦衣贼盗不利,对出兵剿贼的汉朝官军同样不利。因为在冰天雪地的情况下出兵行军是兵家大忌,且不说这种鬼天气兵卒战斗力如何,便是对军队的后勤供应也是一种极大的考验。平常时候,大军运输粮食路上就要损失不少,而到时候又是冬天出兵,伏泉大军出行消耗粮食众多,即使他们是在巴郡本郡运粮,路上消耗不菲不说,能不能及时的给出兵的军队供应商粮草也必须考虑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一直是伏泉的禁忌,他平日出兵貌似会有冒险惊人之举,但绝不会让自己的后勤粮草出问题,想想看历史上有多少号称百战不败的神军,因为断粮,没有后勤供应而被灭亡的,这不能不让伏泉引以为戒,所以他才对王商的提议感觉疯狂。

案几下的王商也看到伏泉的脸色变化,心中也知道伏泉所想,但并未责怪,而是笑着又行了一礼道:“君侯或疑冬日出兵,犯兵家之大忌乎?”

点了点头,伏泉不语,但意思很明显,他的确有此怀疑,不出声则是为了静等王商如此行事的理由,因为他明白,这王商既然向自己提了此事,就一定有办法解决这问题。

王商接着说道:“倘若寻常官军,下官必不敢行此险策,然如今君侯募得板楯蛮兵五千余人,正该趁此良机大用也。”

“板楯蛮兵?”伏泉望着王商惊呼问道,他不明白这王商为什么这时候提自己才募得不久的板楯蛮兵,板楯蛮兵悍勇他是知道的,可是在冬天他们又能有多少作用呢?

“正是!君侯非蜀人,不知板楯蛮人冬日亦入山林寻猎,行走如常,故冬日于其无碍。况此番剿贼,一、两千兵马足以,且可自备十数日干粮,无需太多辎重,可省民力。吾军不需死战,只需捣毁其巢,令诸县坚壁清野,把守各处要道,再以精兵逼其退路,如此数日,贼众无粮可食,必自溃也。”

“妙计!妙计!冬日就食甚难,贼军无粮可食,死者什七八,如此,巴郡再无锦衣贼患也。”伏泉眼中精光一闪,望着王商拍手赞道,王商这计划真是环环相扣,若真像他说的那样,那么这临江的锦衣贼盗肯定灭亡。

想想看,若是冬日江面结冰,这些锦衣贼盗无法靠船只摆脱官军的追捕,在自己老巢被毁的情况下,没有粮食就食,只能四处劫掠补给才能在这冬天里存活。可是王商又让伏泉命令巴郡诸县把守要道,坚壁清野,这些锦衣贼盗在逃命的时候,即使想要停下劫掠百姓,恐怕一则没有时间,毕竟后面有汉军官兵,二则也没有多少粮食给他劫掠,人没有粮食可以忍一天两天,但终归肯定有忍不住饥饿的时候,这些逃亡的锦衣贼盗最终的结局可想而知了。

心中自得,伏泉遥想他日将甘宁活捉,然后好好一番语言规劝,降服这还是少年的名将时,一丝疑惑突然涌上心头,因为他发现王商话语里的一个问题,他怎么知道锦衣贼盗的老巢在那里呢?

随后,伏泉便问道:“文表竟知锦衣贼盗之老巢乎?”

“确是知晓。”

“如何得知?”伏泉心中一丝疑问乍现,这锦衣贼盗的老巢历任郡县都没查到,如何这王商能知道?

“推算。”

“恩?推算?”伏泉脸色不怠,他十分忌讳多是推算的谶纬学术,没想到董扶竟然给自己又塞了一个“神棍”,脸上神情极其不好。

“正是,下官从锦衣贼盗渠帅甘宁处推测而来。”

“愿闻其详。”

“诺。”

一番对话,伏泉这才明白这王商说的推算是何意,原来不是谶纬学术的那种带有迷信色彩的额推算,而是根据锦衣贼盗的线索,从而推算出他们的大致老巢方位。

从王商的话中,伏泉知道,原来益州巴郡临江县里,甘宁所在的甘家虽然祖籍出自荆州南阳,来益州这里,在巴郡临江县也不过几十年,但这个甘氏家族分支却是发展极快,已经成为临江县的豪强一霸。其家族在临江县地区实力雄厚,势力不小,与严、文、杨、杜等四家并列为当地的五大豪族,郡县官吏都不敢与甘家作对,相反,其中有不少人也受到甘家的贿赂,可以说这些贪污官吏对甘家极为照顾。

伏泉自己想想也是,若是甘宁没有这种家族后台,他那几百人的少年游侠儿,能在这几年里,任凭官府派多少大军,都能幸免于难吗?如此看来,这锦衣贼盗能这样横行不法,除了他们本身就是游侠儿的目无王法,轻性散漫外,就是巴郡郡县官吏的有意纵容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在甘宁背后的甘家份上,让甘宁胡来。

也许之所以每次官军征讨贼盗,甘宁的锦衣贼盗团伙能那么快得到消息,从而逃离,也不外乎有郡县内部官吏提前的通风报信,让他们幸免于难,甚至可以趁官军小部队兵力不足,虚弱之时,反攻灭杀官军。

这样想着,伏泉越想越有可能,毕竟除非是天下大乱,在大一统的王朝里,怎么可能会有连中央朝廷都制服不了的贼寇。如果有,那就是中央朝廷自己不想对他们动手,或者是中央朝廷内部有人不想对他们动手,就像甘宁这样,如果没有内应,对付他那几百名未经受训练的少年游侠,只需要几千官军将他们包围,用堂堂军阵进攻,任凭他们个人如何悍勇,还不是要成为官军剿贼的功勋吗?

只是,若是这样的话,也有一点说不通,毕竟即使巴郡郡县官吏有了内应,为甘宁行使方便,难道其他的正直官吏不知道吗?就没有人将这事情告诉历任太守吗?就和他一样,有了这锦衣贼盗的祸患,在每年的上计里,仅仅是数年不能剿贼成功,就不知要对他的政绩考核有多么大的影响,一个太守竟然连自己政绩都不顾,放纵盗贼施为,这未免也太过令人震惊了吧,毕竟甘宁家族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大官长辈,以前的几个太守难道会怕这种没有大后台的小豪族吗?除非这太守也……

沉思良久,带着心中疑惑,伏泉问王商道:“前数任太守皆放纵锦衣贼盗乎?临江甘氏朝中有人乎?”

王商回道:“临江甘氏乃秦相甘茂之后,延熹五年,宁祖甘定时为苍梧太守,因长沙贼势甚重,其与刺史侯辅各奔出城。后乱军平定,朝廷罢定之职,定率族人寄居南阳,就此生根,繁衍至今,朝中为官者甚重,后又有甘氏族人西迁至蜀,即为临江甘氏。”顿了一顿,王商又道:“前任太守不理政务,又善敛财,前者板楯蛮乱,皆有其责,何况此锦衣贼盗乎?”

听了王商言语,伏泉颔首,这才明白甘宁没人管的原因,原来自己的前任就是个贪污贩子,看他这样放纵境内盗贼横行,又不将上计放在眼里,想必是朝中有人,在西邸没开设前,就买来的这巴郡太守的位置。若不是板楯蛮乱一起,不然说不得他这几年捞完钱财后,就直接去西邸,继续买其他官位了,他哪需要担心那审核政绩的上计呢?

不像伏泉,虽然他也有过为伯父伏完买官的经历,但是他毕竟是外戚,这种事情除非必要还是少干,不然以后入得中枢,被人知道他一直靠得是买官和外戚身份,才能提升这么快的话,于名声无益,说不得要让人鄙夷。而且,为官一地,不为自己攒一点清正贤明的美名的话,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所以他才在乎那对他而言,是鸡肋却又不算鸡肋的政绩。

当然,现在听到王商将甘家的底子全部抖落出来,伏泉也对这甘宁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他明白这锦衣贼盗,自己若是一心剿灭的话,还是不难的。

延熹五年,长沙贼起,攻没苍梧,取铜虎符。太守甘定、刺史侯辅各奔出城。摘选自《东汉观记》

宁本南阳人,其先客於巴郡。宁为吏举计掾,补蜀郡丞,顷之,弃官归家。摘选自《吴书》

甘卓,字季思,丹阳人,秦丞相茂之后也。曾祖宁,为吴将。祖述,仕吴为尚书。父昌,太子太傅。摘选自《晋书·甘卓传》

第二百五十章 杨季休强问得选

自古在大一统的和平王朝,对付这种带有黑社会的地方势力,只有当地的掌权大佬想不想治理,不存在能不能治理。想治理,一句话,调军队就可以收拾这些黑势力,不想治理,就算这些人张狂的没边,也没有官家人出面解决。

当然,这里面原因很多,比如当地官府需要这些底层黑势力,又或者这些黑势力有当地官府都惹不起的大佬,得到暗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等等不一而足。伏泉的前任巴郡太守,自己底子不干净,到处敛财,贪污受贿,也不知收了临江一霸的甘家多少钱财,反正对这甘宁是从不下死手,放纵这锦衣贼盗越做越大,横行荆、益二州,劫掠无忌,如今,伏泉执掌了这巴郡一地军政,当然不会再放任这甘宁再胡来了。

与王商商讨完对策,伏泉便命人招呼其他郡署掾吏,一起去城南兵营巡视,毕竟打仗的话,麾下若无一支合格的精兵,与送死何异?即使是剿贼,官军胜算大,也不能忽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是对方还是未来的东吴名将,即使现在还是个稚嫩少年,但伏泉却不敢大意,真当他是个少年的话,说不得就要被打脸了,你见过多少十几岁的孩子就敢纠结一伙游侠恶少年,四处打家劫舍,还能和官府对持?

城南兵营里,来了巴郡郡治江州县城不久的那五千余板楯蛮兵,此刻除了那三百余转为文吏的板楯蛮兵外,其他人都身披汉军制式铁甲,在军队主将司马黄忠的指挥下,演练着八阵。

校台之上,伏泉与诸属下欣赏着台下这五千板楯蛮兵的阵势,不断点头,这板楯蛮不愧是募选精兵的上佳之地,回到江州县城他们操练时日不久,却已经在军阵军势上面,和以前那种自由散漫比起来,真是好得太多了。不过与郡兵中那些成军日久的军队比起来,这支板楯蛮军还是显得有些稚嫩了。

纪律严明,听从主帅命令的军队,即使现在还不是一支强军,但总有一天,只要他们的军队传统一直没变,他们总有一天会变成一支强军的,意志和纪律永远是一支强军最重要的基础。

练兵演练结束,伏泉命人招来黄忠、度康,询问军中诸事。因为考虑到自己所募集的板楯蛮兵中吗,有近两千人无论兵卒还是文吏,都是死忠追随度康逃遁山林的人,若是再将他和其他几个反叛渠帅一样封为假军侯,就有些不太适合。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这五千余板楯蛮兵中,怨恨反叛汉人的情绪已经极少了,伏泉便将度康再次提拔为假司马了,归于司马黄忠麾下。无论是假司马还是假军侯,都是伏泉为了安抚这些板楯蛮兵心里的措施,毕竟如果蛮兵上司都是汉人将领的话,很难说他们之中会不会有人厌恶,不服指挥。如今随着度康成为这只军队的二把手,其他蛮人渠帅也成为假军侯,无疑一方面让这些蛮兵对于汉军有了存在感和归属感,另一方面也让他们更加听从汉军指挥,服从命令。

当然,仅仅是这些显然是不够了,对于这些板楯蛮兵,衣甲粮食供应伏泉严令要如正规汉军一般不能克扣,否则,违者必杀。在当今大汉的军中,很多将领都克扣过赏赐以及兵粮,毕竟这些将领有的大多数都是寒门出身,凭着军功升上来的,那可能像世家豪族那般,不差钱财,所有各种赏赐都会多捞一些,伏泉如此严令也是怕激起这些蛮人不满,若是他募集的军队当中出现成建制的逃兵的话,那可就不妙了。

同时,伏泉又将那被他计入文吏的板楯蛮人集中起来,亲自给他们授课,讲一些后世军中类似思想教育的课,宣传汉朝的历史,汉军的强大,让这些文吏之后按照他的讲法,好好去和他们的族人说道,提高这些蛮兵的思想和忠心。其实这也算是后世军队洗脑兵卒的方式,不过被伏泉加以改编了而已,为的就是让这些蛮人满意汉军,服从汉军,甚至将自己都当成汉人一样,最终真的入乡随俗,成了汉人。

这听上去有些简单异常,但伏泉就这么干了,来于后世,他当然知道这可行的,历史上早就没了板楯蛮这名字就是明证。这个从先秦时期,直至汉末三国的板楯蛮一族,为什么后来便无人知晓,甚至也没多少记载的史料,还不是曾经的板楯蛮一族多数都已经和汉族融合了,彻底泯灭于史书中的段落之间了,这不就是成功融合洗脑的结果?

不过,终归是不可能所有随度康投降的板楯蛮兵,都会真的永远臣服汉军,他们在伏泉的强制命令下,不管何不合格募兵的基本,都被拉来了,心里能不怨恨吗?而伏泉大量派出本身就是板楯蛮人的属吏,四处宣传,就是为了慢慢消除这股怨恨,让他们彻底为己所用。

“黄司马,度司马,太守请二位入校场叙话。”一名汉军传令兵飞快跑下校场,到黄忠、度康身边大喊到。

被点名的黄忠和度康相视一眼,随即便不敢耽搁,两人同步跑回校场,向伏泉和一众官署掾吏行礼后,站于校场内,坐等伏泉问话。

“汉升,如今板楯蛮兵可堪一战乎?”伏泉看着黄忠,连忙问道,这是他此时最关心的事情。

“不可!练兵时日过短,兵卒悍勇不假,却难为大任。”黄忠小心回道,他见伏泉问起板楯蛮军战力,生怕伏泉会发怒。

但是,很显然,黄忠想岔了,伏泉听后并未责怪,反而转头望向度康,问曰:“度军侯,往年冬日,板楯蛮入山寻猎,可有此事?”

度康虽不解伏泉为何问自己这事情,但还是小心回道:“确有此事,往年冬日,族中粮食不多,为填果腹,常有族人入山寻猎,康亦曾入山,那日天寒地冻,吾等当时捕得野猪一头,凶猛异常,重约两百余斤,同行者数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其击毙。”

“可有死伤乎?”

“轻伤几人,未有人死。”

“恩”,伏泉应了一声,面色突现喜色,随后又望向黄忠:“不知汉升需多少时日,才可将兵练成?”

“半月足以。”

“善!”

一番对答,伏泉便令二人离去,让黄忠和度康都颇为不解,太守唤了二人就问这点琐事吗?问板楯蛮兵成军的时间还可以理解,毕竟现在这支蛮兵其实也就比乱兵好一些,在演练“八阵”阵型上比以前规范多了,但真要成为合格的汉军军队,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毕竟一支军队可不是光有阵型就成功的,他们差的还是太多了。

可是,黄忠和度康不知道伏泉为何有此问,但在郡署里伏泉的手下中,自有聪明人能从他刚才问话中,听出一些味道来。比如他的主簿王谋,五官掾秦宓,此刻都在太守伏泉和他身边的奏事掾史王商身上来回扫视,他们心中十分肯定郡署冬天一定有大动作,只是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

王商在求见伏泉提议讨伐锦衣盗贼前,就没有和任何人提过此事,对于刚刚提拔为郡署奏事掾史的王商来说,这讨伐临江锦衣贼一事,是他上任郡署高位的第一件事情,当然要好好震惊一下众人。而伏泉也为了保密,害怕郡署里有奸细提前将消息透露出去,在和王商约定好此事除两人之外,谁也不讲后,这才召集的众人前来阅兵板楯蛮军的。

此时伏泉不提,王谋和秦宓两人也不问此事,因为他们明白太守这时候不说,除了是不便说以外,那就是未到时候说而已。如果他们强行询问的话,伏泉或许会说,但说不得他们这样就在伏泉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导致以后失去信任。为官日久,他们当然也明白要经常揣测上官心意,不问不该问的事情,不做不该做的事情,否则,凭白让自己在上官面前失去信任。

不过,这两人不提,不代表场内就没有其他聪明人了,郡署录事掾史杨洪放下笔,突然起身行礼道:“敢问君侯,今日之事可记乎?如何记?兵事乎?”

伏泉听后脸色一变,看了眼这位董扶介绍来的犍为武阳的大孝子,心里暗道果然自小便出名的名士,除非是浪得虚名之辈,不然都有几把刷子,自己当他们面就问了黄忠和度康几个小问题,这人就猜出来自己要用兵了。

幸好这杨洪也算聪明,大概是知晓自己有原因故意隐瞒,所以并没有直接问原因,而是旁侧侧击的问,一切全凭自己答复。他是伏泉任命的录事掾史,主记,记载郡内每日发生事宜,相当于郡署的备忘录,刚才杨洪问伏泉今天的事情要不要记录,该怎么记录,记录成兵事类用来以后查阅还是记录成其他类别。数语之间,便已经猜测出伏泉有大动作了,不过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并未直接问而已。

讨伐锦衣贼盗一事,事关重大,伏泉当然不能流露出一句自己已经盯上甘宁那伙人的意图,所以只是淡淡回道:“今日唯校阅耳,勿需多记。”

“诺!”杨洪回道,随后回身,取出笔来,在随身所带的绢布上记下数语,这相当于草稿,等到回道郡署,他就要将这些用刀刻在竹简上,入档以供以后郡署查阅。

两人对答之后,伏泉又和众人随意聊了几句,便结束了今日这有些虎头蛇尾的阅兵了,搞得众人里不清楚内幕的人又是疑惑不已,唯有那些怀疑冬日郡内有大事的人,脑海中不断思索着校场里还在被黄忠操练的板楯蛮兵,想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丝蛛丝马迹,不过很显然,在伏泉没有透露任何临江锦衣贼盗信息的时候,他们很难找到有用的信息。

回郡署的路上,伏泉与王商同行于马车之上,继续商讨讨伐锦衣贼盗的事情。刚才得到的消息不好不坏,黄忠既然能保证半月练兵成型,那应该差不多了,毕竟说到底这些板楯蛮兵有他们族里训练的《巴渝舞》这种战斗舞蹈的底子在,练习八阵是很快的,终究他们的基础和默契都足够,剩下的只要能够熟悉阵型,多多操练便可。

另外,板楯蛮人冬天打仗战力影响不大的事情也从度康的话里得到证实了。既然度康他们几个人冬天去山里打一只两百斤的野猪,也只是轻伤了几人,这几乎和他们平常天气好的时候打猎没有太多差别,说明习惯于一年四季打猎的他们对于冬天,可没有汉军那种冬日禁兵事的禁忌。

这样的话,只要黄忠练成了板楯蛮军,自己只需要派这些常年累月行走山林的板楯蛮兵出兵剿贼便好。反正左右五千人的后勤供应,只需要早早令临江周边县城,以郡署的名义准备好便可,而这些粮食,以他们的的能力,筹备应该没有太大的压力,当然了,调拨粮草的理由当然不会是剿贼了,毕竟这消息在临江那锦衣贼盗的额大本营很敏感。

“适才那杨季休真是难为孤了,未想其人如此机敏,若是他执意追问,孤亦不知该如何作答。”伏泉叹了口气,语带一丝后怕道,他真是怕自己当时说漏了嘴,把自己要冬天对付锦衣贼盗的消息说出来,若是那样,真是凭白打草惊蛇了。

“君侯宽心,杨季休乃至忠至孝之人,‘武阳大孝子’之名,余在郪县亦闻得。如今君侯不愿谈及此事,其必不会强求,君侯为主,其为臣也,杨季休至忠之人,岂会强问?”王商摸了摸自己的短须,作思考状道。

“既如此,孤宽心也,未想益州才俊皆如此机智,他日若有空闲,必亲赴绵竹谢过董公荐才之恩。”

“董公乃高明长者,君侯谢恩应是如此,不过,适才一幕,倒让余选好了那督邮之选?”

“谁?”

“杨季休!”

“他?”

第二百五十一章 周仲直主祭祀

要想在冬日里剿除锦衣贼盗,除了要有冬天里战力影响不大的精兵以外,更要让锦衣贼盗们没有警觉之心,否则一旦消息泄露,伏泉与王商的谋划将会全部落空。

可是如果要想消息不泄露,那就要彻底掌控郡署以及锦衣贼盗的老巢临江县的官僚机构,不让一丝一毫的消息泄露出去,无论何时,堡垒都是都内部打破的多,如果没有郡署内部泄露出的消息,甘宁怎么能指挥着一伙盗贼在巴郡水陆之间横行无忌。

如果说水上锦衣贼盗逃跑还好说,毕竟巴郡虽然临江,附近也算水流纵横地区,不过水军却是无力,无论是船只和兵卒人数,都不及锦衣贼盗,论起战力,两者更是相差太多,几次交战都未有胜算,能保证自家谁寨不失都算不错了,更何况说在江山歼灭他们。但是在路上,数千郡兵合围剿贼,每次都碰不到对方影子,而碰到的话,都是对方打击汉军的小股军队,等大军赶来增援时,那伙锦衣贼盗早就逃之夭夭了,这里面若是没有猫腻的话谁能相信?

所以此时摆在伏泉面前的当务之急,是要挑选能人,先行去临江县,整治临江县署官吏,同时摸清县内虚实,安抚住临江县里的诸位豪族,准确的说是安抚住锦衣贼盗渠帅甘宁背后的甘家,不让他们对郡署的动作起疑。

因此,郡署安排去临江的人一定要能坚守自己底线,品行好,不会在临江被人收买,同时又要有一定的胆色,有谋略,能在临江掀起一番风雨,又可以将事情波及尺度控制好,让甘宁那伙锦衣贼盗不逃离临江县。

本来,伏泉和王商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合适的人员,没想到经过刚才杨洪那一问,到把人选找好了。王商提议杨洪成为去临江县的人选,伏泉心中思索,便同意了,因为这杨洪真的很符合自己的要求,他忠清款亮,忧公如家,平日里几次相谈,伏泉也发现他在兵事一道上,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由他成为去临江县的人选,倒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额选择。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且说杨洪自从适才军营校场追问伏泉后,心中也是对伏泉的意图疑惑不已,但是他并未追问,上官既然不想严明,他们这些郡署掾吏又能如何?强求吗?明显不可能,他只能随众人一起,在伏泉宣布离开后,一起行礼欢送他远离。

但是之后,杨洪的心里依然不安心,待众人离去后,他并未和众人一起直接返回郡署办差,而是去往城北一处官舍里,去寻他新近认识不久的好友周群。

周群,字仲直,乃是巴郡阆中人,是伏泉在董扶举荐贤才后,和杨洪一起同来入仕郡署的人才,两人因为这份交情,来郡署的月余时间,关系倒是相处的很近。不过周群和杨洪一样,开始所任官职都不是那种掌权要职,但和伏泉记忆里没听过杨洪的名字导致杨洪未得要职不同,周群只是因为他本人所擅长的却是伏泉不喜的谶纬学术,所以也没有授予要职,只是安排他做一个主管时节祭祀的时曹掾史,一个平日里无所事事,只有在祭祀时才会忙碌的闲职。

当然了,这个官职对其他心中有抱负的人来说或许会感觉轻视,空有一种有志不能用的悲叹,但对周群这个一生只愿意研究谶纬学术的家伙而言,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据杨洪所知,若不是董公名望太大,比周群之父周舒还要大上不少,这次董公强求,周群似乎碍于董公和他父亲的面子才来郡署入仕,不然估计这辈子周群都懒得入官署一步,浪费他研究谶纬学术的时间。

往日里,周群因为酷爱谶纬之学,加上他的官职也不需要经常去官署办公,除了特殊情况,周群都是雷打不动的呆着自己官舍书房里研究谶纬图贴,如同着了魔一般,不断的翻阅有关谶纬学术的问题,所以杨洪要找周群很容易,直接来到他所住的官舍里便好。

进入官舍,守门的官府奴婢识得杨洪,知道他是郡署掾吏,给他行礼后,便直接让杨洪入内,一点也没有脱离带水纠缠的意思。

到了周群的屋里,果然和杨洪猜的一样,他那新近认识的好友周群,此刻正抱着一本图谶学习,不过杨洪很少涉及图谶书籍,所以他也不知道周群看得是什么书籍。

“季休兄怎来了?”周群显然也注意到了杨洪的到来,连忙当下图谶,打了招呼,笑着问道。

杨洪笑道:“今日一事不解,洪前来只为解惑,望仲直相助。”

“这……”,周群皱了眉头,随后问道:“今日出了何事?细细道来。”讲真,周群不喜欢用谶纬学术帮人预测,杨洪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自己帮他推算,最终碍于杨洪也算他的好友,抹不开面子,只能答应了。

见到周群应允,杨洪连忙道:“仲直稍待,且听余细说……”

之后,杨洪便把今天他在校台上,伏泉和众人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特别是他自己的一些见解也告诉了周群。毕竟在冬日里,郡署内部有大动作的话,冬日出兵不管何时可都是兵家大忌

“待余推算一番,季休兄稍待。”

说完之后,周群便取来案几上一本图谶,在上面来回繁琐,看他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样子,杨洪一时之间也并不敢出声打扰,只能静静的坐在周群身边。

半晌之后,只听周群冷不丁的一声大喝道“原来如此”,随后对着杨洪说道:“仲直兄勿需多想,此事乃大吉,想必一、两日后,仲直必登高位。”

“如何大吉?”

杨洪连忙问道,他明白自己这朋友周群,十分精通预测未来的谶纬学术,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不过说自己一、两日后必定会被郡署授予官职,他还是感觉有些不信,毕竟他此时在巴郡寸功未立,如何能被升官?杨洪深知郡署的规矩,他不相信自己一功尚无所得,就会被授予高职,这明显有些不可思议。

第二百五十二章 白虎主杀伐

三国中的传奇英雄数不胜数,除了大家耳熟能详的几位英雄之外,还有一个也不得不提,那就是当时并不怎么出名的人物周群,主要擅长占卜的他,早前被刘璋邀请担任师友一职,一直凭借自己的实力,给刘璋及后人坐拥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

中文名:周群

别名:仲直

国籍:汉朝

民族:汉族

出生地:益州巴西阆中(今四川阆中)

职业:儒林校尉

周群,字仲直,在小时候,开始从父亲学习了占星术。

刘璋在掌管益州时,邀请他担任师友从事一职。接着刘备占领益州时,将周群改任为署理儒林校尉。

在刘备要攻占汉中之前,事先请教周群结果,周群回答能得到土地,但得不到人民,如只出部份军队,则会出师不利。同时,在场的占星家张裕也说不能攻击汉中,会出师不利。结果果然只得到土地,没有得到人民,指派吴群,雷铜攻打武都,都全军覆没,于是推举周群为茂才。

专心候业

周群,字仲直,巴西阆中(今四川阆中)人。周群的父亲周舒,年少时跟随广汉杨厚学习经学,名亚董扶、任安。

周群年少时跟随周舒学习,专心于占验天算之术。於庭园中建有一座小楼,周群家境富裕,有许多奴仆,周常令奴仆轮流到楼上观察天上的灾变征兆,刚一发现云气,奴仆即告诉周群,周群亲自上楼观察云气,不论早晚日夜。所以凡有气候变化,周群都能亲自看到,由是他的预言往往得到应验。

预言多验

东汉末年,益州牧刘璋,聘请周群为益州师友从事。

公元202年(建安七年),越巂郡有男子变成女人,此时周群说汉哀帝时也有这种现象,是将要改朝易代的征兆。到建安二十五年,汉献帝果然禅让,被封在山阳郡。

公元207年(建安十二年)十月,有彗星出现在鹑尾星辰区域内,鹑尾属荆州分野,周群以此认为荆州牧刘表将要去世。建安十三年秋,刘表去世,曹操率军南下,平定荆州。

公元212年(建安十七年)十二月,有彗星出现在五诸侯附近,周群认为在西方的割据军阀将失去其土地。此时,刘璋割据益州,张鲁割据汉中郡,韩遂割据凉州,宋建割据枹罕。建安十八年冬天,曹操率偏将攻打凉州。建安十九年,宋建被俘,韩遂也在逃到羌中后被杀。同年秋天,刘璋也失去益州。建安二十年秋,曹公攻打汉中,张鲁投降。

出军不利

公元214年(建安十九年),刘备夺取益州,任命周群为儒林校尉。

刘备想要与曹操争夺汉中,询问周群的意见,周群回答说:"能得到汉中郡的土地,但得不到其民众。若率领偏军出征,一定会不利,要警惕慎重!"益州后部司马张裕也通晓占候的技能,才干甚至超过周群。此时,张裕也劝谏刘备说:"不能争夺汉中,出征北伐必定不利。"

公元218年(建安二十三年),刘备并不采纳周群、张裕的意见,虽然得到汉中郡的土地,但得不到其民众。同时,刘备又派遣将军吴兰、雷铜等人率军攻打武都郡。吴兰、雷铜皆战败覆亡,和周群所预言的一样。于是周群被举荐为茂才。

周群去世后,他的儿子周巨承传了他的占侯之术。

轶事典故

周群精通于闲推算预言之术,游岷山采药时,遇见一只白猿,从陡峭的山顶上下来,和周群相向而立。群取出自己所携戴的书和刀向白猿投去,白猿立即化为一位老翁,手中握有长八寸的玉板,并将其授予周群。周群问老翁:"您那一年出生?"老问回答说:"已经衰弱老迈,忘记自己出生的年月,仍然记得轩辕的时候,开始学习历法,风后、容成,都是黄帝的史官,随我学习历法。到颛顼的时候,我考定太阳、月亮和星辰的运行规律,有很多差异。到春秋时,有子韦、子野、裨灶等人,衡量计算虽然应验,但没有得到其中的诀窍。近来朝代兴亡更替,不再有可以计算的人,因此前人的成果只是得到继承。到大汉时,有洛下闳,十分领悟其中的奥妙。"周群十分佩服他的言语,更加努力专研算术。

折叠谓之"后圣"

周群于是考据校正年历的运转,应验于图谶和纬书,知蜀汉应该灭亡。到明年,东入吴国。人们都说:"周群透彻通晓阴阳的精微奥妙。"蜀人称周群为"后圣"。

历史评价

杨戏:"少府修慎,鸿胪明真,谏义隐行,儒林天文,宣班大化,或首或林。"

陈寿:"周群占天有徵,诸生之纯也。"

王嘉:"周群之学,通于神明,白猿之祥,有类越人问剑之言,其事迂诞,若是而非也。"

(马静)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不及渠帅射艺

光和二年,十一月底,临江县城外二十里,一行十余人皆乘蜀地矮脚山地马,从西南方向而来,当先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被周群语言将会被授予高位的杨洪,如今已被伏泉任命为巴郡督邮一职。

督邮,却是郡吏中的豪职,和功曹并称郡之极位,是太守的左膀右臂,郡分若干部,每部设一督邮。其位轻权重,凡传达教令,督察属吏,案验刑狱,检核非法等,无所不管。

伏泉在幽州为柳城令时,便差点因为那秉公执法,大义无私的苏不韦而落罪,如今将此职改授予杨洪,可见对他的信任,至于巴郡原本的督邮,却被伏泉换了它职。毕竟临江县情形复杂,前番伏泉视察巴郡时,便感觉到临江的诡异,只是当时随行人员没有人告诉他甘宁是临江大族出身,不然他肯定要好好整治一番临江。

现在想想当时无人敢言甘宁一事,也许就是甘家因为知道伏泉深怨锦衣贼盗打伤官府役吏一事,收买了伏泉身边的巴郡本地人出身的掾吏,而像关羽、黄忠那些外地人,哪有可能对如今还是个毛头小子的甘宁感兴趣,更何况是知道甘宁的家世背景。

马蹄阵阵,看着稍显破旧的临江县城慢慢进入眼前轮廓,待至近时,便望见一众人等身着县署官吏衣袍,站于城门外远望,却是临江县署的一众官吏。

因杨洪来时伏泉私下叮嘱了任务,令他深知此行艰难,思来想去,,他决定直接敲山震虎,所以他提前通知了临江县署官吏,因此对于临江县署前来迎接自己并不好奇。

一番寒暄介绍,杨洪笑着随这些临江县官吏入城,路上也与众人闲聊,暗中也在旁敲侧击临江县官署与当地豪族的关系。不过,路上这些迎接祖籍色这一县上下不断赞美临江甘氏等地方一霸,同时闭口不谈甘宁的锦衣贼盗,心中顿时一惊,看来这临江上下,都是颇为忌惮那如甘家一类的地方豪族,情形不容乐观。

既然有郡中长吏前来巡视,又是职权颇大的督邮,临江县令自然不敢怠慢,早就在官署里摆好酒席,率领县内官吏一起为杨洪接风。杨洪虽然不喜欢这类应酬,但毕竟是官场的潜规则,也不能免俗,便应下了,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被当做主攻点的杨洪,在一众临江县署的官吏车轮战围攻下,最终不醒人事,由随从搀扶着进入县署官舍里歇息。

就这样,一连三日,临江县署官吏都好奇这前来视察的督邮似乎不像其他督邮一般,前来便是巡视县里,而是一直呆在县署官舍里不出来,对外称呼是来时在接风酒席上喝酒喝大发,身体感染了风寒,不便出门。

不过,外人若是相信这说辞倒也情有可原,但对他没这些县署官吏来讲,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因为外人不知道县署官舍里的情况也就罢了,他们这些官署内部人员怎么可能不知道,官舍里面的奴婢可是清楚看见新来的督邮杨洪在官舍里散步,甚至与奴婢闲谈,他怎么可能就此染病?

几番确认,众人也只是以为这位新上任的督邮只是个贪图享乐之辈而已,并不是那种忠于职守的官吏,他们只当是太守伏泉轻易听信了杨洪的名声,不察之下选错了人,才有这杨洪假托醉酒后身体不适,躲在官舍里偷闲的事情发生。

只是,当第四日时,临江县令、县丞、县尉三名县内高官,被杨洪带人冲进县署问话,并当场出示了手下众人在县里走访,得到的一些关于县尉不忠职守,不尽心捕盗,甚至可能接受县里的锦衣盗贼的贿赂的口供,拿了出来和县尉当初对质。

最终,自有役兵将那县尉拿下,准备禀告郡署、朝廷,其人受贿,任由郡内锦衣贼盗横行,去不尽忠治理。因这县尉乃是朝廷任命的地方长吏,杨洪也不能立即治罪,只能将他关押在县中大狱,等郡署和朝廷的命令,再行处置。

执掌治安、捕盗之事的县尉当着县令和县丞的面直接被下狱,这两名县里长官顿时感觉不安,这才明白这杨洪是扮猪吃老虎,故意在县署官舍里拖着,以降低他们的心理防范心,却让自己心腹出门搜集县尉的证据。最后突然传召,当着两人面将县尉捉拿,打蛇打七寸,一下子便打中了这县尉的要害,真是不可小觑。

当然,一个日日相见的县尉在两人面前被下狱,除了让他们多了一些伤感外,也只剩下忧虑,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若说主管治安、捕盗的县尉是直接纵容锦衣盗贼,收受贿赂的主要人员的话,那么他们这两个县署里的一、二把手同样也不干净。毕竟放任锦衣贼盗横行临江,没有他们两人的同意,仅仅是一个县尉,明显还不能够这样只手通天,而且县尉的头上可是有县令压着,县令不点头,县尉也不可能那么容易的额私自放纵锦衣贼盗。

杨洪将临江县令和县丞狠狠批评了一番后,便郑重警告这二人,十日内,抓捕锦衣盗贼团伙归案,否则二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当然,杨洪话里浑然不提甘宁和甘家的关系,仿佛他根本不知道,言语里似乎只当那锦衣贼盗是县尉私养的贼寇,只要求临江县里自己调遣役兵县兵捉贼。

那县令和县丞二人满怀心事的送走杨洪等人,相互望了一眼,便派人去请城内的豪族甘氏族长,今天这事情必须要让甘家去处理,毕竟是他家那逆子惹出来的事情。无论如何,他们二人纵然是收了甘家的贿赂,让他们对甘宁的锦衣贼盗,网开一面,但他们也绝对不能因此丢了自己的官位,不然丢官前他们就要发动县内全部人马对那锦衣贼盗穷追猛打了。

且不说那甘家族长后来去了县署如何,翌日清晨,临江城外的一处山林里,薄雾弥漫,在那朦胧的雾气里,似乎有着阵阵铃铛之声,不绝于林中。

须臾之间,林中突然没了铃铛之声,似乎万物寂静,虫鸟噤声。沾满了露水的树木浑身湿漉漉的,显得有点垂头丧气,忽而,一缕金光从天际照射过来,乳白色的迷雾瞬间烟消云散,那是太阳就此升起了。

朝阳透过枝叶洒在地上,微风吹过,形成点点光斑,一片金黄之色。沉寂的山林开始闹腾起来,清脆的虫鸟鸣声,不知名的野兽叫声,和着轻拂的风声,奏响着一曲最动人的自然之曲。

一头雄壮的野鹿从树丛中闪出身来,停在一处水洼旁,伸着脖颈优雅的喝着水。对这野鹿而言,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也许今天它又可以欢快的度过一天。

但是,美好总会被践踏,忽然,林间传来一声响,只听得野鹿一声沉闷的哞叫,便轰然倒地,四蹄躜动几下,便摔倒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不了了。走近望去,却是胸腹之间正插着一枝锐利的羽箭,将它的身体射了个对穿,真是一箭取命。

野鹿倒地后,不远处的坡地上,站起来一个锦衣的身影,看他样子却是个总角少年,若是伏泉在此,定会认识这少年,因为他便是那日和他擦肩而过,用化名“宁甘”骗了他的甘宁。此时,甘宁左手持着弓,背后背着箭壶,迅速的往野鹿奔来,这可能是他今日最好的收获。

在甘宁身后,又有十余人紧随他跑到野鹿身边,这些人和甘宁一样,皆着锦衣,面色凶恶。其中一人正是当时在江州因抢劫商贩,被官府缉拿,反抗后身受重伤的汉子,如今身子显然养好了,动作十分矫健,没错,这伙人正是甘宁麾下的一队锦衣盗贼。

“渠帅神射,一箭取命!”

“吾等不及也!”

“纵是那‘戾龙’麾下黄汉升、盖文渊之流也不及渠帅射艺!”

……

这些甘宁手下的锦衣贼盗,此刻见自家渠帅一箭便取了那野鹿的性命,纷纷不要命的拍着自家渠帅的马屁,甚至都用了黄忠和盖援的箭术来做对比。

“黄、盖二人皆神射也,莫要再作此诳语。”甘宁正声喝道,不过脸上依然带笑。他心里明白自己只不过是狩猎而已,真要和黄忠、盖援两人对对比,那可差的太多,毕竟人家是战场里磨砺出来的,而他做的那些事情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诺!”众人得了话,齐声道,只不过甘宁只是警告,而且看他脸上止不住被夸赞的笑意,他们明白,以后的吹捧拍马屁还是要继续,显然甘宁现在很受用这些马屁。

猎鹿完毕,甘宁看着自己所猎之鹿个头不小,便命人取走野鹿,打算就此结束了今日清晨的狩猎,准备带回临江县城给自家长辈享用。他经常数日不返家,虽然父母不加责备,但还是要准备写东西,逗弄他们开心才是。

未几,便见甘宁麾下有一人走到野鹿身边,而后从腰间摸出柴刀,唰唰几下砍断几根藤蔓,又挑了棵胳膊粗细的小树一并砍倒,削成一根木棍,用藤蔓把野鹿死死捆了,然后用木棍从野鹿两端串起。在甘宁走后,他抗住野鹿上的木棍一端,而后自有另一人抗着另外一端,随甘宁入城。

很快,原本几乎消失不见的铃铛声音,在众人不需要再控制声音后,又一次响彻在众人的耳朵里。

今日是甘宁从外返家的日子,自从率领了自己这伙锦衣盗贼后,甘宁比之以往不常回家的时间更多了,他经常连续数日不返家,带着他豢养的那批游侠恶少年,四处在荆、益二州闯荡。即使有官府派兵追剿也不怕。对他而言,打不过的话,那边带着人乘船离去,巴郡的水军无力,一到大江之上,这睡眠便是他们的天下了。

走进自小便熟悉的临江县城外,甘宁及一众人等远远的便看见见无数想入城的人守城的兵卒被揽下,那些兵卒似乎在调查身份,众人立马都停下了脚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便回返了。

这伙锦衣贼盗都是在官府里有案底的人,画像都在城门旁挂着,平日里他们入城都是有巡察的内部人帮助,他们才能入城。今日临江城搜查严格,而且他们又没有见到熟悉的带他们入城的人出没,所以立马掉头离去。

事情似乎不对,这是甘宁的第一感觉,只是他不了解城内情况,无法下定论,便命众人一路直往城外的甘家庄园而去,那里有他的族人打理,相对安全很多,可以打听一下城内的事情。

到了庄园,很快便有自己的同族兄弟接待了他,一番见礼后,甘宁从族兄口中得知,临江城这两日的异常,郡署派来的督邮以雷霆手段,制服住了县尉,并要求县令和县丞,限期拿下横行郡内的锦衣贼盗。

听到这个消息,甘宁脸色极其不自然,他自己清楚他的锦衣贼盗能有如今的规模,和临江县的纵容有很大关系,再加上甘家在郡署的耳目,郡里、县里想对付他,肯定不容易。如今,这新来的督邮要断了自己县里的联系,这让他如何能忍?

“从父去了县里,可知官署态度如何?此事可有郡署授意?”甘宁很快便抓住了这事情的重点,连忙问自己那族兄道。

“郡署似乎未有讨贼念头,此事皆那督邮执意为之,应是其上任不久,急于立功,便欲对宁弟麾下锦衣侠动手。”

“恩,谢过兄长。”

“自家人,何需客套。”

问过话后,甘宁送别兄长,而后走进另一屋里,将自己所得到的县署里的消息,告知自己麾下众人。不过,他手下的这伙锦衣贼盗显然没有甘宁的头脑,在听到郡署要对付他们后,连忙要逃出临江,行船避难,大喊大叫的,让甘宁十分恼火。

“住口!郡署消息还未得知,尔等便这般惊慌,如何能成大事?”最终,甘宁忍受不了,对着麾下众人大喊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郡署无意当杀督邮

屋内吵吵闹闹的,惹人清净,随着甘宁这一番大吼,顿时寂静了下来,毕竟他是锦衣贼盗的渠帅,即使在场众人年龄都比甘宁大,却不敢造次,纷纷安静下来,紧闭嘴巴,睁着看着甘宁,等待甘宁回答。

“这杨季休贪功,未得郡署授意便私命临江县署缉拿吾等,真是可恶。”甘宁恨恨说道,手掌在自己面前的案几上狠狠的拍了拍,脸色狰狞之色愈显。

这时,有甘宁的心腹见自家渠帅神色不善,连忙劝道:“渠帅息怒,如今那督邮贼子把持临江,大权在握,吾等若不及早抽身,恐有杀身之祸也。”

“哼!”甘宁冷哼一声,并未理睬那人回话,而是低头看着面前那空空如也的案几,徐徐说道:“若是那督邮不在了,这临江城还会有人敢捉拿吾等?”

众人听后面色一惊,经甘宁这么一说,纷纷明白出了何事,暗道自己渠帅就是胆大有谋略,他们没想到的事情,自家渠帅早就想到了。如今这临江城的形势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郡署派来的督邮一意孤行,如果这督邮不在人世了,凭着他们和县署的关系以后这临江县城还不是他们锦衣贼盗的天下吗?

当然,至于杀官一事,这些锦衣贼盗却是没有什么害怕的,他们连巴郡郡兵都正面对抗过,还怕杀官吗?即使这其中有郡署、县署的人指点,泄露军机,但这也是能让他们引以为豪的事情,毕竟连官差都对他们“毫无办法”,他们还会在乎一个郡署督邮的生死吗?

不过还是有人有异议,只听甘宁的另一个心腹又说道:“素闻巴郡郡守能征善战,‘戾龙’之名天下皆知,其若领大军前来,吾等何如?”

甘宁点点头,并未回话,的确,就像他这心腹说得一样,若是他们杀了督邮,却泄露了身份,让郡署知道,那么他们杀督邮的努力也就白费了。郡署不会任由郡中长吏被一伙盗贼杀死,而身为太守的伏泉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不下枉死,到时候就不再是杨洪一人要对付他们了,而是整个巴郡郡兵都要对付他们。

此时屋子里的锦衣贼盗们却不知道伏泉是要真的对他们动手,他们纷纷被杨洪这招敲山震虎给迷惑了,只以为这是这个刚刚上任的巴郡督邮一意孤行的结果,才会如此讨论如何应对。否则,如果真是巴郡官署要对付他们的话,不说他们这些只知道抢掠的盗贼,便是渠帅甘宁,也不会再想留下,他们再厉害,能够和人数是他们数倍的郡兵对抗吗?

“既如此,那便派个身家清白的人去行刺。”最终甘宁落下这么一句话,便点了两个锦衣贼盗的名字,出了庄园,留下其他贼盗面面相觑,他们明白,自家渠帅这是准备买凶杀人了。

今日阳光明媚,临近晚秋难得的好天气,不过这些却改变不了出了庄园的三人心情,特别是那为首的锦衣少年,脸色十分不好。三人出了庄园,去往附近一处名为“江东亭”的地方,因在大江东面故有此名。

“江东亭”辖下有一里,名为“东高里”,离城外的甘家庄院却不算远,几人转入乡路小道,走没多时,麦田、树木环绕中,一个聚落出现眼前。

汉代的“里”多呈长方形,也有方形的,为方便管理和防盗,其外皆有墙垣。乡下的里,有些还挖的有壕沟,有墙垣,自然也就有供人出入的“里门”。大的“里”有四个门,而小的“里”只有两个门,“东高里”却是大“里”,故有四个门,每个门都十分高大,俨然如城门一般防御极强。

甘宁在前,两名锦衣贼盗在后,三人步入门中。此时里门内,两个黑衣汉子正蹲在墙边的阴影里聊天,瞧见甘宁三人,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迎上来,满脸带笑,说道:“宁郎君如何来了?上面查的紧,正四处通缉锦衣……需小心。”

这黑衣汉子明显和甘宁等人熟识,刚想将自己得到的情况告知,不过话语出口,说完“锦衣”二字,才发觉这里不是说话地方,便立刻闭口不言。此处乃是“东高里”大门,平时往返的民户众多,很难保证会不会有平日憎恨锦衣贼盗的百姓,听到甘宁的消息,前去县署报信,因此这汉子立马停住,并且小声的嘱咐了句,表示关心。

甘宁点头,对面前这汉子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虽然他甘家在临江县的地方基层很有势力,但在如今的局势下,也不能掉以轻心。就像面前这汉子身为“东高里”的里监门,却不思为官府抓捕自己这个大盗贼渠帅,反而见了自己还未自己通风报信一样,可以说整个临江县城的地方基层都已经被他们这些地方豪族掌控的差不多了。

然而,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亭里的民户会不会有人憎恨他们这些打家劫舍的锦衣盗贼,不顾甘家的势力去县署报信,而且即使是这些已经被甘家收买的地方小吏,也不能完全保证这些人会不会反水,去向县署报案,所以才需要小心。

里监门,负责里门的启闭,同时也监督住民、外人出入,地位很低。甘宁自小便为县里恶少年,凭着家里背景,慢慢成为了临江一霸,他交友当然不会因为对方地位低而不结识,在他看来即使他结交的朋友为寒门又如何,只要对方对自己礼遇,他照样结交,反之,即使对方是高官,他只要能力可及,就必要让对方吃尽苦头,放纵手下抢掠对方资财,甚至杀害那些官长吏员都无所谓。

而此时甘宁面前的里监门便是因为他对甘宁礼遇很多,甘宁才认可这个朋友的,后来他也时常靠自己劫掠的钱财送予这生活不算好的里监门,有时也让甘家帮持,如今,这份投资,也算有了回报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改日再来

里门外一阵稍显凄冷的秋风拂过,抖了抖甘宁那三人的锦衣长袍,接着几声孩童般的笑声传来,随后便见几个扎着总角的稚嫩童子,骑着竹马,拿着小弓砰砰跳跳的进了里门。

进来的这几个孩子都是东高里民户的孩子,他们显然和那里监门很熟悉,欢快的和里监门打了招呼便进了里。只是,临走时,他们都睁着大眼睛望着甘宁那三人,目光在他们身上凝视良久,特别是在甘宁这少年郎身上看得最多,这才离去。

期间,甘宁三人并未说话,只是在一旁站着不动,那几个孩子的眼神他们也都注意到了,不过三人并未将这当回事。

这几个孩子当然不是认出了甘宁,准备去亭长、里魁处报信,否则,说不得甘宁就要让人强行扣押他们,等他自己办完事后,再放了这几个孩子。严格来说,要想保密自己行踪的最好办法,应该让见到自己行踪的人死,不过很显然,甘宁是做不来那种杀孩子的事情。

甘宁知道那几个孩子的目光中的含义,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平常人家的少年儿童羡慕锦衣华服,梦想出人头地,引得众人瞩目追捧的神情。这一幕,他在多数少年人身上看到,毕竟甘宁自己也才是个少年,只不过他自小便有股子气力,和成年人差不多,一般人很难是他对手,如果没有这种天赋异禀的神勇,他也不可能成为锦衣贼盗那么多青年游侠的首领渠帅,估计也就是个家境殷实的游侠而已。

“那王二郎可在家中?”等孩子走后,甘宁这才说话,毕竟他此行可是有目的的。

“王二兄?”话音落下,里监门惊呼一声,他不明白甘宁有何事找王二兄,那位可是乡里游侠的狠角色,名声甚至县城里都要给他几分薄面。随后想到甘宁的身份,这里监门也释然了,面色恢复如初,思索一番后,说道:“今日未见其出门,应在家中无疑。”平日里,王二郎出门都是他这道门出“里”的,所以这里监门才敢打包票。

“嗯。”甘宁应了一声,随后看了眼自己身后两人道:“走!”

三人和里监门招呼了声,便朝这门内的南边走去,那里便是王二郎家舍的方位。不过一路上,三人不断皱眉,因为东高里实在有些脏乱不堪,见惯了荆、益二州城池繁华的三人,很少再进来这些乡下地方的他们这次进来当然十分不适应。

东高里到底是乡下地方,比不得县中,县中各“里”内的道路都很直,从这个里门笔直地通向对面里门,居民住宅就分布在直道的两侧,“比户相连,列巷而居”,排列得极其整齐。

而东高里内的路既不平、也不直。路边的民居也不整齐,有的前出,有的靠后,有些人家门前泼了水,一踩一脚泥。

里中的住民大概有百余户,大半关着门,路过几家没关门的,那几家院子里面的人,老少都有,他们见有外人进里,都抬头张望了会儿,待见到那三人身上所穿锦衣后,立马想到了什么,连忙将家里的院门紧闭。

其中,有胆大的,则将眼神望向东高里里魁家的方向,暗道是不是该通知里魁,心中纠结半天,最终他们还是关上了自家院门。各人自扫门前雪,这锦衣贼盗背后的甘家岂是他们这些百姓能惹得起的?

不过,这些人也很好奇,为什么今日这伙锦衣贼盗怎么不系铃铛了,他们一直没有听到铃铛声,要知道锦衣贼除了没有锦衣和铃铛,还能算是锦衣贼吗?但是这样也好,这些盗贼不带铃铛,也是说明他们今天没有抢劫的意愿,不然他们若是真的抢劫,那东高里被抢的这些人该靠什么过活?

远处行走的甘宁自然不知道这些人的意思,即使知道他也不会解释,总不能说他是怕铃铛泄露自己行踪,特意没带吧?这岂不是凭白落了他这锦衣大盗的威名吗?

渐渐的,前方出现一颗不知名的大树,叶子稀疏,应该是凋谢的差不多了。萧瑟的秋风来回吹拂,很快又有一节树枝脱落掉地,连带着掉了几片枯黄的落叶。

大树旁便是甘宁今日来寻的王二郎的家,三人快速行走,很快便到了一处人家。从门外看去,这宅院不但小,还很破落,想及自己所见之人性格,甘宁不由苦笑,谁能想到,那在乡中威名远播的“急公好义王二郎”,家中却如此寒苦?

目光所及,这户人家的环境实在是不知如何形容,只见土夯的院墙不是很高,一点儿石灰也没涂,露着黄泥在外。两扇矮矮的木门,也不知多久没整修了,受风吹雨打,崩裂出不少细缝,漆也掉了大半,黑一块、白一块,便如大花脸似的,看着倒像是一点名声都没有的破落游侠儿的家庭。

只是,也正是如此,甘宁才愿意结交这王二郎,记得当时这王二郎用一壶酸酒与自己结交,他还以为这人瞧不起自己,随便找得破酒打发自己,最后两人还因此相斗一场。所谓不打不相识,最终两人也经此一事后,关系十分亲近,算是游侠之间结交的一种最简单的豪杰义气。

甘宁和后面一人使了眼色,那人会意,立即上前敲门,好一会儿,才听到院中有人问道:“谁人在外?”

听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甘宁知道那是王二的兄长,连忙喊道:“王家大兄,吾等来寻王二兄,不知其可在家中?”

“二郎?”隔着门便听到那男子轻呼一声,然后等了一会儿,随后便听他道:“诸位不巧,吾家二郎今日不在家中,请改日再来。”

亭有亭长,以禁盗贼。本注曰:亭长,主求捕盗贼,承望都尉。

里有里魁,民有什伍,善恶以告。本注曰:里魁掌一里百家。什主十家,伍主五家,以相检察。民有善事恶事,以告监官。

摘选自《三国志·百官志》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宜速不宜迟

这章是为书友可岚卓尔的舵主加更的,泉释自己也没想过会有舵主,好吧,对于扑街的我来说只能加更感谢了,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

另外说下最近写的甘宁买凶行刺,其实这一方面是想按照剧情写主角和甘宁的矛盾冲突,另一方面也是想写一写汉代游侠儿的生活,那种重义守诺不惜命的社会风貌,而像甘宁这种著名的游侠大盗最具有代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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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前来寻人的三人听了王家大兄的话后不知所措,王二郎不在家中,那他们今天来这里岂不是白跑了吗?

甘宁听后也是愣了一会儿,心中稍显不安,莫非这是天不助他成事?

刚想离开,甘宁突然顿住,想起自己来时王家兄长的几句对话,觉得事有蹊跷,随即试探着出声道:“劳烦王家大兄开门,吾等便在院里等王二郎。”

院内立马静了一会儿,便听到里面那王家兄长声音带有些许不安道:“贵客临门,自当开门以待,然乃陋居……”

这王家兄长话里意思很明显,此时不方便接待,甘宁听了一半便不耐烦的喝道:“兄长勿诳宁,吾乃锦衣侠甘宁,乃是王二郎好友,请兄长开门以见。”

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甘宁尽量控制自己的音量,确保这院子里的人可以听到,又不会传的太远,让附近其他人起疑,毕竟虽然这东高里对他来说是个安全地带,但如果真的不加控制的话,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事。

“宁弟?院外可是宁弟?”

没过多久,院子里又传出另一个男子声音,这声音甘宁熟悉,正是他的好友王二郎,连忙回道:“正是愚弟,兄长既在,还不开门相见?”

“稍等。”

未几,那两扇矮矮的木门就此被打开了,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随即,甘宁便见到自己那好友王二郎以及他的兄长。两人穿着一身污渍不少的长袍,此刻脸上正带着略显尴尬的笑容,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兄长出了事情?”

一番稍显古怪的相互见礼后,甘宁便直入主题问道,王二郎见客如此神秘,定是在外面惹了事情,不然的话不会如此小心谨慎,他相信,如果不是自己报了名号,很可能他今日是根本见不到王二郎的。

“恩。”

果然,这王二郎真是惹了事情,甘宁连忙问道:“何事?”

“月前伤了人……”

如同这时代其他游侠一样,就是这王二郎在乡里、县里闯出多大的名头,他也要做一些灰色收入的事情,像是后世那种地方黑恶势力收保护费那样,毕竟他也要生活。而这收保护费,总会遇到自己抢别人财路,别人抢自己财路的事情,这次就是王二郎在县城的“市”几家该交钱给他的商贩,被县里另一个大游侠儿截胡了,他便带人和那游侠理论。

游侠之间能有什么理论结果,除非你背后势力强,关系大,后台硬,不然最后靠的还是双方的拳头谁硬,当然比的就是谁能打了。这一次,看王二郎依旧生龙活虎的在这,那就明白了,很显然是王二郎打赢了,拿回了他那几个商贩保护费,同时也把另一个游侠儿打伤了。

对于游侠来说,斗殴被打伤当然不能告官府了,这是游侠恶少年之间的底线,想吃这碗饭,怕伤怕死的话,那还不如老老实实给人种地去。当然,不能告官,却不代表不能私下报仇,刚才甘宁进门时,那王家兄长的样子就是为了避祸,毕竟王二郎识得甘宁,这王家兄长却和甘宁不熟,即使他见过官府的通缉画像,但他又不是官府的役兵,哪里能够记住甘宁的样子。

“不知宁弟此来何事?”这王二郎说了自己遇事的经过,想到昨日县里听到的关于锦衣贼盗的消息,还有今日里魁和东高里各户人家的警告,知道今日来此必定有事,便反问道。

“临江来了郡署督邮,兄长可知?”

“知也!”

“其欲缉拿愚弟,捕弟之锦衣侠,如今弟身处险境,唯靠兄长也。”甘宁说完,便对王二郎一拜道。

“这……”王二郎连忙扶起甘宁,说道:“余不识官署中人,如何助弟?”甘宁的问题让这王二郎很疑惑,他根本不认识官府里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论起家世,甘宁不比他厉害多了,怎么甘宁不求助家里,反而求助他呢?

甘宁回道:“弟今日求兄长选一得力人物,入官署行刺那督邮。”

一语而出,王二郎震惊不已,瞪大眼睛看着甘宁,不过毕竟也是游侠大佬级的人物,说话还算镇定,他回道:“杀督邮?”

“然也!”

看着甘宁认真的不似作假的回复,王二郎明白此事为真,脑中陷入思索,考虑这事情该不该接。他那些灰色收入里,就有一条是为人办事,只要出得起钱,他便为人办事,只要不是根本办不到的事情,他都可以为人谋划,算是一种中间商。凭着他“急公好义王二郎”的名声,以及他每见人有难,必倾囊相助的性格,有很多游侠恶少年为了报恩会为他赴死,郡署县署里有不少大案要案都有他的参与,当然了,那些买凶的故主是什么事都没有,只需要付钱而已,而这价钱却不会便宜。

“十万钱!”良久,王二郎开口道,报出了一个价格。

“善!明日送至府上。”

“何时?”

“宜速不宜迟!”

“既如此,事情紧急,余就不留宁弟久待了。”

“宁谢过兄长!”甘宁知道王二郎这番逐客不是不想接待自己,而是为了赶快为自己物色合适的行刺刺客,也不纠缠,一番客套后便带人离开了。

不一会儿,王二郎家门外,三个锦衣身影被拉长的越走越远。

路上,甘宁回望了一眼那快要消失眼前的破落宅院轮廓,暗暗想着,也不知这十万钱能不能换来自己手下众人的安宁。

第二百五十七章 雪夜行刺

不觉已至十二月,临江城经过杨洪严查之后数日缉盗的纷乱,渐渐因为光和二年的第一场雪而稍微平息一些,大地逐渐一片斑白,街头巷陌归于一片寂静。

雪花悄然地飘落着,那随寒风飞舞的雪花,一朵又一朵像是漫天的蒲公英,又像是无数幼小而不可名状的生命,在苍茫的夜空中颤动、沉浮、荡漾,神情是那样怡然,变幻是那样神奇。田静之间仿佛觉得有一只白色的巨翼正在冥冥之中掩过大地,不知不觉屋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夜渐深沉,临江县署后院的灯火相继熄灭,陷入了黑暗悄寂,只有一个个相对温暖的角落里还有县署的役兵,正靠着那些灯火蜷缩在一角值守。朦胧的月下,夜雪绵绵而落,一个黑衣身影鬼鬼祟祟的攀墙爬壁,越过了后院墙壁,凭着事先得到县署各宅舍位置,向官舍后院的督邮杨洪的住所悄然摸去。

寒雪绵绵,越下越密,杨洪酣然睡中,蓦然惊醒,只觉屋外一阵兵器相接之声,随着窗外凄厉的风声凛然传入屋里。

杨洪睁开眼,适应着室内的阴幽,侧耳倾听,后院有人在叫:“贼子!安敢!”随着这声叫声,又是传来一阵传来兵器撞击的声响。

突闻一人“啊”的一声痛呼,旋即叫道:“贼子剑利,围攻之,莫硬闯。”随后其又高声叫道:“其余人等速去护住诸位上官。”

这官舍不只有杨洪一人居住,往来的州郡差役,凭着“传”这类的证明自己官府身份的文书信印,都可居住,其中不乏有身居高位之人,有时本县外放而来的县官,不想在县城中另购宅院,也带家眷长居于官舍里,由不得这些值守的役兵不重视。

随后,又是吵杂的打斗之声,叫喊声、痛呼声、兵器碰撞声,嘈杂纷乱,更有各官舍后院的男人女人的惊叫声,想来这后院的激战,吓得他们不轻。各种不一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划破了寂静的雪夜,却不知何时才会消散。

“出了何事?”

“回禀杨君,院子里遭贼。”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着有好几个人,应该是被派来护卫自己这一带的,杨洪开口问道,门外有一人随即作答,他这才知道这官署里到底出了何事。

经此一闹,杨洪此时也不睡不着了,不说院外的打闹声,便是想到这官署客舍里有贼人,他就不可能在安心睡觉。索性就此起身,杨洪披上厚衣,穿上鞋,然后取了墙上长剑,以防有不测,也不束发,就披散着头发,推门而出。

只见夜空明月,雪花纷扬,凉寒扑面,石阶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黑色的屋顶,院中的大树,青石板的地面上全都是银装素裹,雪面反射月光,整个后院清冷明亮,天地竟为之一白。

“见过杨君!”门外众人见杨洪出来,连忙行礼道,他们一共五人,此刻都穿着厚衣提着环刀。

“嗯。”杨洪应了一声,随即问道:“贼人还未制服?”

“快了!快了!”几人里为首一中年汉子面色尴尬说道,官舍里遭了贼人,他们耽搁这么多功夫,还没制服贼人,的确说不过去。

“贼人来了几何?”杨洪料想定是来了不少人,才让这些县里的役兵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不然,恐怕这场闹剧般的捉贼估计早已收场。

“额、一人。”那为首的中年汉子,再一次尴尬说道。

“一人?”

“正是。”

杨洪再次得到肯定答复,面色不悦,眉头皱起,县里的役兵说到底也算是勇武之士,听动静,此刻官舍里的几十役兵都在,这么多人一起围攻,居然拿不下一个贼子?观自己面前这几个役兵满头大汗的样子,在这冰冷雪夜里,可不像是偷懒,而且听动静,好像役兵里还有人负伤,这贼子哪儿来的?也太厉害了,莫非如明公麾下的关羽、黄忠二位将军那样,有万夫不挡之勇乎?

踩着积雪,下了台阶,拐过一处走廊,杨洪持剑直奔后院而去,为首汉子连忙分出一人,随他前往。路程也没多久,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杨洪也正巧得知这贼子今天不幸,碰巧被一雪夜如厕的役兵撞了个正着。

后院有官舍的如厕地点,杨洪是知道的,记忆里那里除了人有三急,甚少有人去,毕竟再三清理,也是臭不可闻,即使是冬天,味道少,也很少有人去。

本来这雪天官署役兵值守都很懈怠,那茅厕更加没人去了,可今日正好有一个役兵雪夜如厕,屁股都冻的发抖,未想正好撞见有一个贼人鬼鬼祟祟的翻墙而过,往后院而去,连忙用厕筹刮了屁股,提上裤子,便往役兵值守处大喊报信,可怜这贼子,事前做了无数精心安排,最终却因为一个雪夜如厕的人而被抓了现行,真是天不助他。

到了后院,这里此时早已乱成一片,只见二十余人正围着一个黑衣人,前趋后退,刀来剑往,正在殊死格斗。黑衣人用的是一柄短剑,围攻他的这些人有使用环首刀的,有用长剑的,两三人手里的刀剑只剩了半截,大概是被黑衣人利剑劈断的,地上散落着两三个剑头、刀头。

一旁的墙角下,还有几人坐在墙下,兵器丢在一边,有捂着腿的,也有捂着胸口的,厚衣上此刻已是血迹斑斑,想来必是这黑衣人所为。杨洪大为惊恐,刚才听役兵所说他还不信,如今见了,却是震惊不已,这人到底是何等人物,数十人间,伤数人,又能在二十余人围攻下不落下风,这等功夫,当真了得。

杨洪看了眼此刻靠墙的几名重伤役兵,此刻血流了一地,甚为渗人,他连忙对身边那役兵道:“速去寻疡医!”疡医,古代医匠的一种,相当于外科医生,自周代医匠已有明确分工,医生分为食医、疾医、疡医和兽医。疡医掌肿疡,溃疡,金疡,折疡之祝药,杀之齐,外伤之事皆为其治。

说完,杨洪便提剑把身上衣服划开,撕下布条,给几人裹住伤口,再看向场中,整个过程里,一点不为自己身上这华服厚衣而怜惜,杨洪生活其实并不富裕,此时所为,益州名士之风尽显。

“诺!”

那跟随杨洪而来的役兵行礼应了一声,便快步离去,想来他也明白这大冬天得了外伤,不及时治理,冻疮冻伤之类的病魔来袭,他那几个袍泽的性命必将堪忧。

“谢过杨君。”

此时见杨洪不惜自己那华服锦衣,随意撕开,为自己几人包扎伤口,那几名受伤的役兵连忙感激谢恩。

“不需如此,尔等尽忠,余不可见死不救。”说完,杨洪顿了一顿,随后问道:“贼子剑利,功夫如何?”

“甚高,三、五人近不得身。”那被利剑刺到,伤了大腿的役兵,连忙回道,其他受了轻伤的役兵也点头应和,那伤了胸口的役兵,显然说话气力也不够,只能跟着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果然,杨洪点头,此时他确定无疑,这黑衣贼子绝非普通小贼。试想一下,能在二十余役兵的围攻下仍能进退自如,有这样的身手,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贼?

场中乱战依旧持续,却不见有结束之时,突然官舍之外脚步阵阵,杨洪一怔,以为院外有贼人接应,未曾想却听一声大喝:“院内役兵速让,弓弩无眼。”

那些役兵也不知为何,听后立马放下那手持利剑的黑衣贼人,三息之后,在那黑衣贼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却见院外飞出无数箭矢,往着院角一处乱射而来,顷刻间便将那在院角处的黑衣贼人射成了刺猬。

纵然雪夜射箭发弩,准头不可避免受到影响,箭矢速度、穿透力等也欠缺很多,但那黑衣贼人身无寸甲,如何能抵挡得住这漫天和雪花一样稠密的箭矢。可怜这黑衣人,纵然是有万人敌之勇,依旧抵不过这四处而来的箭矢,落得个身体刺穿之苦,匹夫之勇真是无足道哉。

这一幕也就发生在一刹那时候,杨洪还未细想便亲眼目睹了那黑衣贼人被乱箭射死的一幕,甚为惊恐,对他而言,这等场景确实第一次看见,比之刚才争斗时官署役兵和那贼人留下的斑斑血迹相比,更加震撼。

未几,身边跑来一为首役兵,行礼道:“杨君无事乎?”

杨洪摇头道:“无事。”随后接着问道:“适才出了何事?”此时他的目光依旧怔怔的望着那黑衣贼人,脑袋里还在回放着刚刚那黑衣贼人箭矢穿心的一幕。

那役兵连忙道:“院外役兵带弓弩而来,适才喊叫之人乃是本县屯长。”

“原来如此。”杨洪颔首,看来是这些役兵听到自己上官叫喊,平日“言传身受”之下,形成了本能反应,在那屯长大喊退让逃离之后,迅速离开,而紧接着便是他看到的弓弩齐发的一幕。

没过多久,整个官舍顷刻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许多被雪夜激战的惊醒的官舍中人,纷纷跑到后院,察看出了何事。他们的脸上好奇有之,喜色有之,看热闹的居多,却单单不见一丝惊色,想来他们早已忘了刚才听到激战声响后,他们的惊叫之声吧。

一群披坚执锐的人马匆匆赶来,他们人人都举着火把,虽然都着甲持兵,但他们的衣着很明显穿的歪歪斜斜,想来也是从梦中紧急被叫醒,胡乱披挂而来的。

其中一个领头的穿着屯长衣服的人匆匆来到杨洪身边行礼道:“杨君无事乎?”

“无事。”杨洪依旧摇头,虽然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被人问了这个问题,但他依旧要回答,毕竟他是郡署的人,他确定不止是他,便是县署的县令和县丞,也肯定被问了多遍。终究现在县署官舍里,身份尊贵的人也就他们三人,他们出了事情,县署里肯定有一大片人倒霉,而其他没有大权的人,死了伤了又如何,惊不起一丝波涛。

想了想,杨洪问道:“贼人所为何来?普通小贼岂有这般武力?”

“不知。”屯长摇头道,他也才刚刚赶来,那里可能知道。

这时人群散开,便见县令和县丞也是披着厚衣走来,又是和关心的问了杨洪身体,而杨洪也回问了他们,三人心照不宣的寒暄了会儿,这才进入正题。

“杨督邮可知此人所为何来?”县令行礼问道,看他模样,想必也想不通这身手不凡的贼子为什么来闯官舍,难道想当众劫持官吏绑架吗?

对面的杨洪摇了摇头,说道:“吾亦不知,观此人勇武非凡,有万人敌之勇,绝非梁上君子,粗鄙小贼。今日夜半潜入官舍,却不知为何事?”

那县令点了点头,显然也是极为认同杨洪说的话,随即命人前去查探黑衣贼人尸体,此刻只希望这黑衣人身上能提供一些什么有用的东西给他们确认身份或者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不远处,此刻那黑衣人的死尸笔挺在地上,夜雪飘落在他的黑衣上,将他那一身黑衣染了雪白一片。两名役兵上前来回摸索,很快便从其怀中掏出两块白色绢布,布上有黑色,像是有字迹,展开之后查看,立马震惊,两人相视一眼,连忙将这两块白布,交到县令手里。

见送来白布的役兵面色有异,这县令也是好奇,将这两块白布展开,匆匆扫视一眼,立即惊呼道:“贼人此行竟为督邮而来!”说完,便把那两块绢布拿到杨洪面前,让他一阅。

一语而出,院中众人皆惊,纷纷转头望向杨洪。杨洪也是好奇,接过绢布查验,脸色顿时也变得难堪起来,因为这两块绢布上,并无字迹,却是两幅画。

其中一幅画是这县署官舍的简易构造图,而另一幅画却是杨洪本人的画像,细细一想,便知这黑衣贼人夜入官舍的目的了,不是为他杨洪而来,却是为谁?

而这黑衣贼人携带利剑而来,见了役兵拒捕反抗,其目的肯定不是简单的找杨洪谈心了,他的目的出了携利剑刺杀杨洪,还能是其他吗?不然,他堂堂正正登门拜访不行?至不济,被官舍的役兵发现,直接放弃反抗,交出利剑,再面见杨洪也不迟,何需要如此拼命逃脱追捕呢?

雪依旧下着,冷的似乎人呼出的气都要结成了冰,院子里许多火把也无声无息的熄灭,杨洪望着那黑衣贼人的尸体呆呆的思索着什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贼首甘宁行踪者 赏万钱

临江城外,白雪皑皑,一夜风雪之后,天地一片斑白,银装素裹之下,一对黑色洪流慢慢向着临江城方向前进。旌旗飘飘,樱红的流苏随着寒风飞舞,在那黑色洪流上格外醒目,提醒着在这雪天偶尔出行的百姓,这是一队汉军。

这一队正是雪天从巴郡郡治江州城,急行至临江城的两千板楯蛮军,他们经过一番短期的整训,虽然不能算是优秀的大汉将士,但却算是合格的,毕竟在黄忠日夜不停的操练下,基本的军阵合练都可以熟练掌握。

步卒队伍前方,几匹健马喷着热气,驮着几名身披铁甲的汉军将领,当先一人正是大汉亭侯,巴郡太守伏泉,身旁乃是随他此行的黄忠、韩当等将。

整了整头上的兜鍪,这是他今生第一次戴这兜鍪,伏泉心里不由再一次鄙视这古代头盔的重量。汉军的兜鍪重达十余斤,换个人头上顶着一个十几斤的大铁壳子,哪里能受的了?以往无论是在幽州,还是在雒阳,任柳城令或者羽林中郎将,都是戴冠便可,哪里需要戴这铁壳子?

当然不只是伏泉一人受不了,他率领的板楯蛮兵同样如此,这些板楯蛮兵多数都是第一次披铁甲戴兜鍪,纵然经过高强度训练,短时间整训成军,也和伏泉一样受不了这种铁壳子戴在头顶。

板楯蛮人历来不喜兜鍪,一来冶炼兜鍪浪费铜铁,纵然板楯蛮人冶炼铜铁的技术悠久,也经不起这样消耗,毕竟他们多是是为了与捕猎才造兵器的;二来就是这铁壳子太重了,对一向以着轻巧衣服,穿梭于山林之间狩猎的板楯蛮人来说,这就显得太不方便了。

其实别说板楯蛮人,便是汉人自己本身同样不喜欢,长时间头戴重达数斤的铁兜鍪,任谁也受不了。

不过伏泉还是强行让麾下板楯蛮兵佩戴兜鍪,毕竟一来这些板楯蛮兵已经被招募为汉军,当了兵就得听从命令,按规矩办事,不戴也得带。

二来这些板楯蛮兵虽然习汉语,不过却不是正规的汉语,类似于后世各种方言普通话,蜀地百姓一听就能知道他们不是汉人。而且他们那一头的发式也与汉人发式相比更加显得与众不同,十分显眼,经过前番板楯蛮乱,汉蛮争斗使得双方虽已和解,板楯蛮乱平定,但蜀地百姓面上不敢言,但心底对于这板楯蛮兵还是有一定的仇恨的。

若是任由板楯蛮兵性子散漫穿着行走,肯定会被汉民认出来,这样易惹汉民反感,也说不得会凭空多出许多麻烦,所以必须让他们和汉军一样装束,不能有丝毫折扣。一路行来,到目前为止,效果看来不错,其实汉蛮都算是同文同种人,披铁甲、戴兜鍪,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来。

“君侯,杨督邮断定行刺一事乃锦衣贼盗所为,是否太过孟浪?”黄忠骑马随伏泉身旁,脸色疑惑的问道。

伏泉紧了紧自己的甲胄,努力使里面的厚衣靠近身体,达到一种“密不透风”的效果,不让拿肆掠的寒风吹向自己,这才回道:“孟浪倒不显得孟浪,此事乃锦衣贼盗所为无疑,然无明证,难以定罪耳。”

“为何?”

“杨季休缉拿县尉、锦衣贼盗不数日,便有贼人手持利剑,夜闯县署官舍,身怀官舍地形图与杨季休画像,其意已明,除杨季休也。今试问临江城中,谁人此时欲置杨季休于死地?无他,唯锦衣贼盗也,非其人所为,况他人乎?”

黄忠听后连连点头认同的赞道:“君侯高明。”

对身旁的赞美伏泉不加理会,却也没有责备黄忠,部下拍上司马屁从古自今都有,根本禁不绝的,既然阻止不了,那索性不再阻止。伏泉抬头望着前方在皑皑白雪里,若隐若现的临江雪城,嘴中自言自语道:“甘宁,汝意何为……”

此时的临江县城里,却是人心惶惶,因为前番郡署夜里遭遇贼人行刺,大街小巷都是蛮狠的役兵搜捕所有形迹可疑人员,但凡话不对口,来历不明者,皆被役兵拿下审问。也不怪这些役兵如此肆意抓人,实在是上官的命令严苛,毕竟是一郡之督邮被行刺,虽然那勇猛的黑衣贼人没留下活口,但从其手持利剑,怀揣督邮头像,就已经可以断定此人意图,除了刺杀督邮杨洪别无他意。

督邮被刺未遂,临江县的大小官吏如何能不紧张,此事不查个分晓,一旦郡署怪罪下来,说不得他们这些人今年的上计就要遭受郡吏的刁难,政绩审核说不到就通过不了,升迁之路就再也别想了。当官的一旦遇到关系到自己前程的事情,就肯定不会置身事外,所以他们不断施压役兵缉拿贼人,才有城中役兵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的四处缉拿形迹可疑人员。

县署里,督邮杨洪正召集着临江县内文武,准备出城迎接太守伏泉。如今还是大雪过后,地面不平,就不存在什么早早的出城十里、二十里相迎的拍马屁的事情了,这种大雪天去做这些面子工程,估计也讨不了太守的好,只需要提前赶到城门口便可,而且杨洪知道伏泉是带兵而来,自然不会刻意声张,因为此刻临江县内的文武官吏都不知道伏泉带了兵马来的,只以为是出了督邮遇刺一事,带人前来巡察的。

“杨督邮,县署诸事已备,何时起行?”临江县令走到杨洪身边问道,县里出现了郡署官员遇刺一事,可把这县令吓的不轻,如今连太守都惊动了亲自前来,他当然希望早点到伏泉面前诉苦,不然真得在伏泉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既如此,便出城迎明公。”杨洪点头,看了眼一众人等期待的眼神,便下令众人出城相迎。

顷刻间,一众着厚衣绒裘的临江官吏浩浩荡荡的向城门外而去,各种车马云集,沿街无数百姓看到这一幕景象都是好奇不已,纷纷猜测到底出了何事,能让县令和县丞这些临江官场的大佬们一齐出动。

凄厉的寒风凛冽的吹着这古朴城池,城门外,等候多时的临江县署一众官吏翘首以望,呆呆的目视着那西南方向。

“快看!前面有、有人……”

“那是汉军、汉军……”

很快,有眼尖的的官吏感觉到了异常,提醒着身旁众人,他们的语气似乎受到了惊吓,吞吞吐吐,引得其他人瞩目,同时也好奇这些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至于这么惊吓吗?

抬头望去,只见原本一片苍白的大地上,突然涌现出了一支黑色洪流,那透着寒光的铁甲似乎和这寒风一样摄人,粗粗一看不下数千人,众人见此尽皆面面相觑,他们这巴郡太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雪天带这么多汉军前来,到底所谓何意?

肯定要出大事了,这是此刻等候的临江县署官吏的第一想法,不然即使太守伏泉因为督邮被行刺一事而亲自查看案情,也不该带着几千装备精良的汉军来调查吧?

需知数千人行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说其他,光是粮草的消耗便不可小觑,平时就会多浪费不少,更何况这还是雪天,粮食运输不易的情况下,所以能让伏泉不惜粮草运输艰难的情况下,带兵雪天急进临江,那一定是伏泉要做一些大事情的,临江的天要变了。

“见过君侯!”众人一齐行礼,向着当先骑马的伏泉说道。

伏泉颔首,示意他们勿需多礼,随后下马而来,与临江县署的一众官吏交谈。顿时一片赞喝马屁声不断,这些临江县署的官吏什么好话都向伏泉说来,说得他一阵不好意思,不过这时官场常态,又赶上如今这遇刺一案,如此夸耀,也属应当。

最终,终于熬过了这段马屁后,众人便一齐入城,官吏车马率先入内,随后两千披坚执锐的汉军带着一股森严之势,整齐的入得城里。

城内,无数百姓顿时被突然涌入的数千汉军惊动,皆是疑惑不已,又惶恐不安,不知郡署到底意欲何为,难道一个郡署派来巡视的督邮被刺,就要如此不顾忌的动大军前来捉贼吗?

回临江县署的路上,伏泉与杨洪并行,轻声交谈,周围有亲兵隔了不小的空子,确保两人的谈话不被他人听到。

两人如此作为自然引起许多下属官吏好奇,那临江县令便是之一,他也很好的做了一个好奇的榜样,想靠近听一听两位上官的谈话,不过他还未靠近多少,便被伏泉的亲兵蛮狠的隔离了,最终其他人见此情景,自然不敢重蹈县令覆辙,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在太守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呢?

杨洪不敢怠慢,将自己来到临江县城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伏泉。他自从在巴郡郡治江州被伏泉委以重任,并且单独吩咐过后,便一直在临江着手缉拿锦衣贼盗之事,要做的既不能将这些锦衣贼盗打草惊蛇,让他们提前得到消息溜掉,又要搞清楚这些锦衣贼盗背后在官署以及地方的错综复杂的势力,分寸把握要十分注意。

很显然,这临江城的纷乱局势,在杨洪的调度下,完成的还算圆满。甘宁身为锦衣贼盗渠帅,他背后的临江甘氏被很好的惊动了,连带着掌控临江一县兵马的县尉也被他查出了受贿证据,成功的将临江城里,锦衣贼盗的眼线拔除。

当然了,大的眼线被拔除了,肯定还有小的眼线,不然受锦衣贼盗指使前来行刺杨洪的黑衣贼人怎么会有县署官舍的地形图,以及杨洪的画像呢?只有对县署官舍熟悉,而且又见过杨洪的人才能知道这些,满足这两点的人最大的可能只有是临江县署的内部人,至于是谁不得而知,可能是某一佐官,可能是一刀笔吏,也可能是一官署奴婢……

“贼人身份可查清乎?谁人也?”了解了杨洪一番经历后,伏泉便直入正题道。

“回禀君侯,此人乃临江乡下一游侠儿,平日武艺不俗,方圆百里皆闻其名。”

“其亲属可知其人为何如此行事?可知谁人指使?”

“不知,役兵搜索其家,未有所得。查问其亲属,亦不知其人近日情况,不似作假。”

点了点头,伏泉说道:“看来贼人有了完全准备,若要查其前因后果,困难之至。”

“正是。”

“哼!”伏泉冷哼一声,接着道:“若想如此,逃避追查,太便宜贼人了。”然后又对身旁的亲兵道:“来人,令临江县令、县丞速来。”

“诺!”

一兵卒领命,立马将刚才被赶走的县令,以及在人群后跟随的县丞寻来。

待两人来后,伏泉也不和他们再废虚礼,直接开口道:“张榜告民,全城索拿锦衣贼盗,令各亭、乡组织人手备盗,郡署亦派人手支援,切记不可走丢一贼人。”说完,伏泉又道:“再令,百姓敢私藏锦衣贼盗者,其罪当连坐,令百姓报信锦衣贼盗行踪者,重赏千钱,有贼首甘宁行踪者,赏万钱。”

县令和县丞被这一声突然的指挥惊得不知所措,等了一会儿才明白伏泉的意思,连忙称“诺”,此刻却是明白了为何伏泉要带兵而来,心里面却是告诫自己回府后便让人将自己与甘家的那些牵扯全部断了。

虽然两人也和甘家之间有不少关系,知道那锦衣贼盗就是甘家的甘宁组织的,但是此时伏泉亲自带兵缉拿锦衣贼盗,新任郡守的态度已然可知,就是要剿灭这伙锦衣贼盗。情况对两人而言已然不妙,不早早断了,更待何时。

看来这督邮杨洪可不是自己贪功而要硬逼他们缉拿锦衣贼盗,而是受了太守示意,老狐狸,装的真像。县令和县丞见杨洪和伏泉相谈甚欢,伏泉又下此令,心里面不由暗叹自己太天真,竟然被杨洪这益州名士给骗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临江城外,甘家庄园里,此时一片躁动,巴郡太守伏泉突然率两千蛮兵入临江城,并下令诸县缉拿锦衣贼盗,封锁江水道路,又令县内诸亭、乡召集精壮备盗,还各派郡兵明里为援助各亭、乡,其实就是监视他们,害怕那些曾经和锦衣贼盗有勾连的亭、乡收留贼人,来了一招“绝户计”,彻底不让锦衣贼盗有藏身之所,这可把甘宁为首的锦衣贼盗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后悔当初杨洪来临江后就该远离躲避风头,而不该派人行刺他,惹怒了郡署。

“渠帅,再不撤,悔之晚矣。”

“撤、不撤来不及了。”

“汉军势大,速撤也。”

……

案几下,一群锦衣贼盗相互不断扯皮,提出接下来所谓他们锦衣贼盗日后的出路,无外乎就是大家赶紧卷了家当细软,像以前那样召集人手,沿江东去,去荆州避难,逍遥快活一番,等到益州风声过了再回来。

反正汉朝有着外郡之兵不可越境的规矩,除了遇到一些叛乱之外,会有外郡太守会出兵平叛,不然只要他们不谋反叛乱,躲入荆州,益州巴郡的这些郡兵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当然,若是巴郡郡兵要是派出水军拦截他们,他们这些水路两栖的大盗贼,不介意在水上教这些巴郡水军如何好好做一做人。

屋内吵闹不休,甘宁脸上怒意大升,“啪”的一声拍了桌子大喝道:“如今冬雪初降,江水冰封,如何乘船东去,避难荆州?

众人一怔,随即恍然,这才想起现在是雪后不久,去往荆州的水路多数都已被冰封住了,他们的船只在这种水面根本就很难通行,所以说此时他们避难荆州逃亡的路已经不复存在了。

“如今郡署大军已至,吾等如何应对?”

“为今之计,临江已不便久待,唯速撤离此地。”

有甘宁亲信属下上前询问甘宁对策,如今汉朝官军摆明了要对付他们,这可不是以前那些受了贿赂,对他们的追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巴郡官吏,毕竟一开始他们的渠帅甘宁就机缘巧合的与新任巴郡太守结下了恩怨,以那位太守恩怨必报的脾气他们想再像从前那样浑水摸鱼的躲避官军追捕,肯定不可能了。

“何地可去?”

“江州。”

“去江、江州?”那亲信听后甘宁所说,面色惊恐,语音不清道,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又问了一遍。

“正是。”甘宁看了一眼自己这亲信,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待他提问,便接着说道:“那伏流川自以为趁此机会,便可将吾等擒拿,荀子云,‘凡斗者,必自以为是,而以人为非也’,依吾观之,伏流川自以为是也。如今官署于水道、临江诸亭、乡伏兵以待,吾等自不能走此路,遍观临江周边郡县,唯汉中郡、江州县可往,吾不意往汉中,欲反其道而行之,往江州也。”

“为何不往汉中?”

“伏流川善兵事久矣,自是谋划得当,如今吾等东去水路已断,其人岂会不知于临江县至汉中郡一道设伏,静待吾等路过。况其亦会书信汉中郡,若吾等往之,亦难逃追捕,唯往巴郡郡治江州乃绝佳之路,孙子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料那伏流川智计过人,亦不知吾等将往江州。”甘宁眯着眼睛,一股成竹在胸的谋算气势侧露,似乎有种丝毫不会将旁人放在眼里的神气,旁人若不是看到他的外貌,此刻定不会当这外貌稚嫩的少年是个纯真童子,毕竟此时他的精心谋算和霸道气势比之许多成年人还要厉害许多,根本难以想象这是个童子少年。

“英明,渠帅英明。”

“渠帅神武英明,吾等佩服。”

……

站于案几下的众人听到甘宁这一番解释,连忙不断称赞道,十分佩服甘宁的胆量和谋略,毕竟即使他们这些成年人,此时也不敢想去巴郡郡兵的老巢避难,这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但是听了甘宁的解释,这伙锦衣盗贼不觉觉得十分有理,的确,恐怕那巴郡太守伏泉即使下令将他们去往外郡县的所有出路全部堵死,恐怕也很难想到,他们这伙锦衣贼盗会直接去他的郡治江州躲避吧?

不说是太守伏泉,恐怕就是巴郡上下官吏也想不到他们回去江州县躲避,这样一来,原本看似危险的举动,如今却是最安全的出路的。若是伏泉在此,一定会对甘宁十分佩服,这位天生胆大有谋略,不将他人放在眼里的锦衣贼盗渠帅,未来能成名真是天生就注定的,毕竟他这想法不就是后世经常说的一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甘宁对于手下众人的阿谀奉承并未理会,虽然对他现在的少年年纪来说,这种直接的拍马屁行为能让他心里十分快活,但是现在他可没有这个心情。如今虽然说他选择了一条旁人难以预料的出路,然而万事都有意外,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纰漏,他得安排不止一条的逃亡出路才行。

命令麾下一众锦衣盗贼回去收拾细软,甘宁又命人喊来庄园里的族兄,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的家族帮忙的。比如逃亡时候肯定需要的一定粮食,以及官府在各地的安排缉拿的兵马人数,这些都是他需要的,毕竟虽然明确了逃亡路线,可是没有具体情报,规避一些路上的风险,大队人马冒冒失失前去肯定是要吃亏的。

只是,当甘宁的族兄来后,接受了甘宁的一些委托后,却又听到了一句令他感觉荒唐的命令,“若伏流川爱财,请族兄转告族长,宁不惜钱财以救。”

好吧,纵然这甘宁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但他毕竟还是个稚嫩少年,即使想到了令人吃惊的逃亡路线,却依旧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甘宁族兄虽然觉得甘宁的提议不靠谱,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前去只会族长,终归是一族血亲,即使甘宁是凶名远扬的锦衣贼盗的渠帅首领,可他还是希望自家族弟不会因此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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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为了黄巾而上位

寒风凛冽,临江县署里的气氛也是冰冷,还夹杂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值守的役兵只知道县内豪强甘氏族长入了县署和太守伏泉谈了话后,两人就似乎不欢而散。

接着便是太守伏泉大骂甘氏卑鄙无耻,放纵自家贼人危害百姓,枉其家族有人入仕为官,空受朝廷俸禄却不思为国尽忠,之后,整个县署都因为太守的脾气不好而陷入了异样的冷静。

县署大堂里,伏泉静静沉思,适才这甘氏族长竟然和自己套近乎,然后便是语言暗示要自己对于这锦衣盗贼宽恕一二,特别是那渠帅贼首甘宁,能通融不追究便不追究,而这样做的代价便是那甘氏族长要用钱财贿赂自己,他甚至放下“豪言”,但有所求,必会满足。

对此伏泉当然不会答应,他不可能也不会任由这些锦衣贼盗继续在外面纵横无忌,胡作非为,他现在需要的是自己郡内的政绩,有了政绩,待到以后上计考核,才能升官,只有升官,他才能掌握更多的权利,来面对那场乱世的到来。

距离那光和七年只剩四年多时间了,在那场黄巾之乱前,伏泉必须要占得更多的高位,只有掌握更多的权利,才能抵抗得住这场起义背后士人、党人在政治夺权里的反扑。他从未想过去阻止这场起义,因为根本不可能阻止,若是张角三兄弟背后没人帮助的话,他倒是会去尝试一番。

可是太平道背后明显有不少朝中权贵,世家豪族在支持,而且又有那么多的愚民被宗教蛊惑洗脑,但是朝廷却根本没有想过制止,说朝廷没关注到太平道伏泉是不信的,毕竟太平道在天下活动频繁,谁也不是聋子瞎子,看不到,听不到,即便如此,大汉朝廷却依旧没有禁止太平道活动的迹象,这一切都在说明这太平道的黄巾起义注定是不会避免的,因为那背后早已有无数双手在暗中扶持推动着太平道的发展,甚至知道他们的目的,加以推波助澜。

为何如此说?

且不说黄巾起事时,早就准备无数用于起事的兵甲粮食,这些东西就不可能是一个不是生产的宗教可以准备的。固然粮食可以从黄巾那百万信徒里凑齐,但是兵甲呢?纵然汉代不禁民间百姓私藏兵甲,但也只是限制不严格而已,一家一户真要有几十上百件兵甲,早被官府重点注意了。

因此,想想黄巾起义初期,各地太平道渠帅首领麾下私藏那么多兵甲,竟然很多官府伪装不知。而且不止一次有高官重臣向朝廷举报太平道意图不明,却无人理会,就连本应该第一时间密切注意这类有前科的宗教的大汉皇帝,都未曾理会,虽然其中有皇帝十分信任道教的缘故,但多数还是受到了宫内宫外某些大人物的影响,只以为是臣子胡乱猜疑,这其中想想看就不知道有多少猫腻。

来于此世前,伏泉一直以为太平道只有过一次遍及全国的起义,但在穿越后,才知道太平道其实在中平元年的黄巾大起事之前,就已经在他穿越之后的熹平年间组织过一次起义了,只是规模不大,最终也失败了,被当地官府直接镇压了,而张角等人本来该就此身死,却因为遇到天下大赦而活命,也为后来那一场波及全国的大起义埋下了祸根。

想想看,已经有过谋反前科,现在又大肆招募信徒的宗教,朝廷竟然不加管制,任其壮大,这里面没有不知道隐藏着多少秘密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一次谋反前科,让张角从这次失败的起事中吸取了教训,这才加大了对底下教众的控制。张角遍设三十六方,每方置一渠帅为首领,渠帅下又各置头目,层层组织、层层控制,建立了一支组织严密的宗教起义队伍。

这才有后来黄巾起事之时,八州齐动,几十郡县几乎是同时齐发,这在当时信息不畅的客观条件下几乎是很难做到的,却让黄巾做成了。而这种成功,除了太平道那极其强大的基层控制力的内部因素,也离不开那些散落于各地的世家豪族的支持,正是这些内、外部因素,才造就了后世美化之极的“黄巾起义”。

考虑到这点,就由不得伏泉现在不为四年后黄巾之乱而努力,倘若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巴郡太守的话,纵然有兵征伐,却依然会位居朝中那些隐忍这么久的高官之下。但想上位,他就必须要有功绩,而遍观巴郡最大的功绩,无疑便是这平定数任太守不能治的锦衣贼盗。因此,他必须要将这纵横无忌的锦衣贼盗灭除。

伏泉努力这么久,为得可不只是做一个皇亲国戚那么简单,更何况这还是个注定会衰败的王朝,他可不想自己家族再和历史上一样,随着王朝覆灭而陪葬,而能保护自己家族的最好方法,那就是有兵有权,有了这些,便是有了家族不败的底气,有了和心中暗藏滔天野心的士人、党人作对的基础。

一阵脚步声传来,伏泉抬头,只见督邮杨洪正带着临江县令走来,两人面色急迫,似乎像是有要事通禀。

“见过君侯。”

一番行礼,伏泉颔首,便问两人道:“此来何为?”

杨洪随即回道:“回禀君侯,城中甘氏在搜集粮秣厚衣,不知何故。另县内有谣言起,言道见到大批锦衣贼人往东北而去,形色慌张,不知何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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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扮装远遁

锦衣贼盗东往,这是伏泉和麾下谋士一早就预料到的,毕竟如今去往荆州的水路多已冰封难行,即使有江边可渡船而去,但也很难逃到荆州,这些锦衣贼人除非正面和朝廷大军对抗,不然只有逃遁一途,否则只有被官府一步一步紧锁包围圈,最终找到他们行踪而被歼灭。

只是伏泉总觉有些不对,这消息的准确性不得而知,伏泉对此深深的怀疑,毕竟这锦衣贼盗如今在这风声鹤唳的情势下,遁逃时不做伪装这么快就被乡野百姓撞到,这怎么说都不太正常,令人怀疑。

“流言可信乎?”

“回禀君侯,下官亦难确信,然百姓数人言见,不可不察。”

“嗯。”伏泉应了一声颔首道,的确,这些消息不能不慎重对待,不然说不得这消息就是真的。想了想,伏泉道:“令韩当率侯骑沿临江东北方向探查,不可放过一丝一毫线索。”

“诺!”杨洪行礼回道,伏泉带来的板楯蛮兵当然不会有什么探骑游骑部队,这些骑兵是伏泉来临江后调拨临江官署的马匹,以及抽调的一些马术娴熟的役兵和征发游侠恶少年组成的一只近百人的骑兵队伍,暂由韩当指挥。深知情报和部队机动性的伏泉,当然不能任由自己手下都是步卒,这只骑兵不需要战力有多强,只要能完本一些斥候骑兵该完成的基本任务便好,组建起来倒是没有太多难度。

“甘家搜集粮秣厚衣,可查明是何原因?”

“未曾查明,然其家仆对外言,乃为城外宾客购置。”

“既如此,派人密切注视甘家行踪。”伏泉点头,不可置否,这甘家的举动虽显诡异,他也怀疑这是甘家为甘宁那伙锦衣贼人准备的。

但是这未免说不通了,一方面百姓有看到锦衣贼盗往汉中去了,另一方面甘家刚刚和自己提议放了甘宁一伙,转手便大张旗鼓的搜集粮食往城外运,这怎么看都可疑,伏泉隐隐感觉甘家这样做是故意在引诱官府去追查的。不过,这又如何,没有锦衣贼盗的消息,但凡有一点甘宁的消息,他都得派人盯着。

现在锦衣贼盗的逃跑路线也就只有往东北方向紧邻的汉中郡遁逃了,不过他来时便已另派徐晃等将,各率本部兵马驻扎巴郡与汉中郡各处要道,除非这些锦衣贼敢从蜀地人迹罕至的山路小道逃窜,不然逃脱不了官府的围追堵截。

不过,纵然是伏泉他们在临江县署再如何猜测,此时临江城外的甘家庄园外,一众收拾整齐的锦衣贼盗们,此时谢别甘宁族兄,往西南方,巴郡郡治江州县的方向而去。

甘宁自纠集锦衣贼盗以来,至今所集结的两百余人,此时分散前往江州。此刻因为是避难,他们脱下了原本让他们在荆、益二州耀武扬武,纵横无忌的锦衣,而是换上了一般百姓所穿的普通衣服,为的就是不让过往的百姓起疑。

当然,不仅仅是锦衣贼盗最令人起疑的衣服,这次避难,甘宁手下的这两百余人也并非一起出行,毕竟这样目标太大,也容易令人起疑。他们被甘宁命令,分散前去,一队少则三到五人。多则六到八人,身上都怀揣着甘家早就为众人准备好的“传”,便于他们路上遇事查验身份。

“大兄,诸事谢过,宁无以为报。”

“自家人,何需如此,切记,令众人熟记‘传’上所记之人身份,若沿路役兵问起,只管报出‘传’上之人身份便好。”甘家在得到甘宁的授意后,除了做像搜集粮食、散播流言这些假的掩护以外,就是为甘宁麾下这两百多锦衣贼盗准备‘传’了,毕竟他们此行没有传,想通过临江县和江州县之间的城池要道,无疑是非常难的。

“宁谨记,大兄就此再会。”

“再会。”

一番稍显依依不舍的辞别,甘宁上了自己爱马,随着马蹄“滴嗒、滴嗒”的声音渐渐远去,他的身影也在甘家庄园前被拉的长长的,在这大雪过后斑白的雪地上,照射出一道寂寥的悲伤人影。

暖暖的阳光照在甘宁的厚衣之上,说真的,这种寻常厚衣是甘宁最不喜欢的,他最喜欢的当然只有锦衣了,只有穿上锦衣才能让他有种自己与众不同的感觉。可是,现在的情势逼得他只能伪装遁逃,捏紧了手中那枚上面显示自己身份为“王悦”的“传”,甘宁愤懑的用了挥了马鞭,就此离去。

那些锦衣贼盗手上的“传”肯定是甘家伪造无疑的,当然了,说是伪造,却不代表这“传”上的信息是假的。其实锦衣贼盗手上的各人身份,都是甘家在临江的宾客的身份,可以说甘家在甘宁的授意下,为甘宁手下的锦衣贼盗准备的冒名顶替的身份。

往来的官署役兵,设卡拦截他们,盘问身份的话,除非是见过“传”上的本人,不然根本怀疑不了,因为“传”上的身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人物,不是胡乱杜撰伪造的。可以说,为了将危险降到最低,甘宁转移自己麾下的锦衣盗贼真是煞费苦心,先是故意迷惑官府,如果伏泉不接受甘家的贿赂,那就让官府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甘家身上,而他本人,则带着麾下的锦衣盗贼,乔装打扮,前往巴郡郡治江州避难。

江州县到临江县上的路上,虽然也有不少关卡,但是这些关卡很明显只是有点形势上的设卡搜查而已。毕竟江州县与临江县之间,隔着枳县和涪陵县二县,伏泉既然下定决心铲除锦衣贼盗,自然不会让郡内诸县闲着,都派了文书令他们备盗,除了让他们自己缉拿县内的贼盗外,主要就是防止锦衣贼盗流窜周围诸县为患。

在接到郡署全郡缉拿盗贼文书后,诸县也都相应在县内缉拿了一些贼盗,应付郡署的命令,当然他们也只是应付前一个命令,随便在县内抓几个盗贼便好,毕竟若是他们一个盗贼都抓不到,明显不可能,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县城竟然一个盗贼也没有。

至于后面防止锦衣盗贼的命令,他们只是简单设卡,只要不是形迹可疑,就让人通过,完全的应付了事。因此,大批前期伪装的锦衣贼盗就这样蒙混过关了,可见这些备盗的关卡,是有多么松散。

不过,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没有百分百的事情,虽然锦衣贼盗里有不少人蒙混过关,但还是有人因为露出马脚而被抓了出来,甘宁的谋划也就此泄露了。20110

第二百六十二章 瞒天过海

初雪刚刚消停不久,又是一场骤雪急至,当伏泉还在县署里冥思甘宁那伙锦衣贼盗音信全无,不知影踪时,枳县县署一封快马急报顿时让他醒悟,此时他已中了甘宁的瞒天过海之计。

这枳县快马紧急送来的信件里面虽然只是寥寥记载一伙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锦衣贼人,拿着临江县并无官府并无案底的“传”,不去枳县各亭、里中借宿,只在各山野无人的屋子或者散居的民户中借宿。

本来这倒也没有什么,毕竟散居的民户手中并无朝廷通缉要犯的画像,那些遁逃的锦衣贼人多数手上都有一些不干净的事情,早已被通缉,画像各地官署所控制的地方都有。他们不去县城或者城外被县署控制的亭、里,就是怕因此暴露,所以露宿不是在山野里无人居住的屋子,便是散居民户家中,只是不巧有一队五人的锦衣贼盗,却是被一户民居的猎户认了出来。

那猎户平时以打猎为生,有时猎物多了就会去城中贩卖,换些钱财或者生活物品,因他出入都是手执利器,城门搜查的官差自然多加留意他,他被搜查的多了,见到的城门画像也就自然多了。而那队锦衣贼人来到他家借宿时,正好是这猎户从城里回来之时,刚刚才见到太守下达的举报锦衣贼盗行踪的悬赏令,附带还有一些已经被官府确认为锦衣贼盗的盗贼的画像,这队借宿的锦衣贼人正好有一人被这猎户记得,所以也就埋下了祸根。

不得不说这猎户倒也机灵有头脑,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也不强来,他搬来自家好酒,热情招待这群不速之客。这酒是他自己酿的山野果酒,也不知何缘故,喝起来似乎不醉人,但是只有喝过的人才知道,这酒喝多了,会有股厚劲,便是八尺汉子多喝几杯也会受不了,就此倒下。

平日里,这猎户本身日子也不算好,自己酿的酒也只是来瘾才喝,这次想到官府的赏金,便豁出去把自己的私藏全部拿了出来。而那伙借宿的五名锦衣贼人也未起疑,见对方外貌似乎是个热情好客的憨厚汉子,再加上酒也不假,味道又不错,在那猎户的连番劝酒下,自然喝得多了,倒地不起。

猎户这才将几人绑了,连夜入城报案,等到第二人几人醒来,却是已经被赶来的县署役兵用马车押解到大狱里了。自然他们身上的东西早已被官署役兵搜过了,旁的没有什么,他们包袱里的那些有的未洗干净血迹的锦衣,立马就将他们的身份暴露了。

当然了,无论役兵如何拷打审问,这队贼人就是不肯泄露自家渠帅和其他同伴的踪迹,枳县县署无法,只能把情况说明,同时加大自己县内的搜捕工作。不过,其他的锦衣贼人倒是没有捉到,却也是得到一些近日县里各山野里,总有一些非本县的陌生人出入。

其实,看过这封信的人,稍微有一些经验,第一时间就该明白了,摆明了这是锦衣贼人集体遁逃的戏码。伏泉当下震怒,连忙派人召集麾下文武商讨对策,同时又急令各地被派出援助各亭、乡备盗的军队火速回城集结,既然已经中计,再将他们留在城外显然是白痴才会做的事情。

县署大堂里,不知所措的巴郡诸官吏面面相觑的被召唤而来,当然了,有资格在场的人却是不多。这里毕竟只是临江一县,不是巴郡县署,此刻能来的除了临江县的县令、县丞以外,便只有巴郡督邮杨洪和随伏泉此行而来的黄忠等将领了。

“看看!看看!无能!尔等无能,竟让锦衣贼人跑了。”伏泉面色一直不好,待见到堂下人都集结齐了后,大发雷霆,将那枳县县署快马传来的信件直接扔到堂下,口中不断吼道。

堂下一众官吏见太守发怒,低头不敢言语,此刻也只有太守心腹杨洪和黄忠敢进言,有所动作。不过黄忠到底只是寒门武将,与杨洪这益州名士比起来,他自然也不敢有动作,只见堂下只有杨洪小步上前,将那被伏泉扔到地上的信件捡起,匆匆浏览。

只见杨洪看完信件后,面色震惊了好一会儿,这才将信件交由自己身后众官吏传阅。良久之后,大堂里一片寂静,一众文武官吏都是惊讶无比,都不敢相信这锦衣贼盗就这么无声无息的遁逃道了枳县。而最让他们震惊担心的是这伙锦衣贼盗从枳县逃路,最终去哪里?

如果是郡治江州县的话,那可就不妙了,当然他们怕的不是锦衣贼盗叛乱攻破江州,江州此刻不说其他,仅剩余的板楯蛮兵便有三千,岂是这数百人的锦衣贼盗可以攻破的。他们担心的是锦衣贼盗竟然从搜捕严格的临江县城,逃到郡治江州县,这无疑是在打整个临江县署的脸,在打整个巴郡县署的脸,在打太守伏泉的脸,这若是被传扬出去,无疑会对他们造成极坏的影响,因此他们既是震惊,又是担心。

杨洪此刻也是预感到事情的棘手,连忙上前道:“回禀君侯,贼人狡诈,唯今之计,当令郡署全力备盗,必要时候可调郡兵助阵,令江州县署严查治下亭、里,切不可再多藏一个贼人。”

伏泉余怒未消,只是淡淡颔首道:“正当如此。”随后他对着堂下众人道:“尔等速整备兵马,明日大军兵往东南回军,临江至江州各地,所遇可疑之人尽皆拦截审问,切记不可走丢一个贼人,另严令诸军,需严明军纪,不可扰民。”

“诺!”

堂下众人行礼领命,随后见太守再无他事,便一一行礼告退,火速出了屋子为大军再次开拔做好准备。

见众人离去,伏泉这才狠狠的拍了桌子,脸上有股恨意又带着一股欣赏的神情,自言自语道:“甘宁啊甘宁,未想你这么小年纪,就能整出这种事情。”

不过伏泉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误打误撞的,只能说胆子大的人往往做出事情的结果会令人震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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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丢卒保车

寒风阵阵,冬日的积雪再次又足足堆了厚厚一层,伏泉看着远处山腰上的一处破庙,脸色不善,这是他带人围捕的第七波锦衣贼盗了,可是依然没有捉到他最想要的锦衣贼首渠帅甘宁,这如何能让他甘心,毕竟被甘宁这么一闹,前后他不知废了多少精力,捉不住这甘宁的话,岂不是太亏了?

当然,并不是说伏泉只追到了那几十波锦衣贼盗里面的七波贼人,这样的话岂不是说官府捉拿贼寇的效率太低了吗?

三日前,伏泉于临江城内整兵出寻,双方兵分数路,一路由伏泉亲自带队朝枳县方向进发,沿路搜查过往行人,一经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抓捕,胆有反抗者,就地革杀,另一路由黄忠带队沿涪陵县搜捕,两处之中自有韩当所率骑兵联络策应。

现在伏泉这一处已经搜捕到了七波,而黄忠那处也搜捕到了五波,虽然不知这些锦衣贼盗到底分批了多少波出行,不过至今抓了也有近百人,按照其中有人交代的他们锦衣贼盗一共就两百余人的说法,伏泉想来自己也该抓了快一半锦衣贼人了。

其实这些锦衣贼盗莫看以往在甘宁手下为虎作伥,嚣张无忌,如今在伏泉下了严令,全郡搜捕缉拿锦衣盗贼后,他们也就和秋后的蚂蚱,再也蹦不了多久了。现在的他们也是无比怀念自家首领在前几任太守下的时光,他们有着官府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根本毫无顾忌的为所欲为,哪能像现在这样,憋屈至极。

不过,再如何怀念,也是晚了,在封建集权的王朝里,纵然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下降,可地方长官依旧是地区的土皇帝。像伏泉这样有着大义和大权的朝廷大员,一郡太守,处置郡内这种好不安分的盗贼,生死之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毕竟锦衣贼盗势力再如何强势,和动辄可以调动一郡兵马,派发钱财粮食,征募无数兵卒的封疆大吏比起来,还是显得太过弱小了。

远处传来一阵阵激烈的叫喊声,没过多久,便终归于平静,这声音伏泉已经听过好几次了,因为这是官军包围一小队的锦衣贼人后,劝他们投降,不降敢反抗就杀的叫喊。而与此相对的,便是对面那些被包围的锦衣贼盗们,在官军恐吓之后,没有太多犹豫,便弃械投降的事情,投降的是那么的洒脱,一点也没有他们以往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和官府作对的气势。

果然,只见随后一匹轻骑驶来,随着马匹一声嘶鸣,马上骑士娴熟的控马而停,下马行礼道:“君侯,庙中贼人尽数归降。”

“可有贼首甘宁乎?”

“未曾寻获。”

“贼人可知甘宁行踪?”

“皆不知也。”

伏泉点了点头,随后示意这骑士退下,捏紧了手中拳头,目视那山腰荒庙,心中不由暗想,这甘宁莫非有隐身术吗?竟然到现在都没得到他的消息,这些贼人都说他们走时甘宁还未走,按路程应该就在众人身后,可是伏泉他们从后追捕而来,却根本没有在任何一队锦衣贼盗里发现甘宁的人影,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想了想,伏泉还是决定在亲自查探一番这一对被捕的锦衣贼盗,过去他追捕的六波锦衣贼人都在被投降被捕后,被他一一询问。

这些贼人里自然有重义气的,虽然投降了,但就是不会泄露兄弟消息的,像这种贼人伏泉心里十分佩服,并没有刻意为难。毕竟重义气信诺的人有,可脑后生有反骨的也不少,总有人会去做叛徒不是,他只需要稍微付出一些代价,去问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便好。

前世伏泉看过这样一句话,忠诚只是你给的背叛的筹码不够而已,换句话说,只有你投入的背叛的筹码够了,总会让对方背叛,而往往对方背叛不了,只是你给不起能让对方心动的代价而已。

带人步行而去,走至山腰间,只见一座有些年头,破败不堪的荒庙映入眼前。院落里满是积雪,白茫茫的似乎什么也没有,依稀可以想到这寺庙在无雪之天,估计除了长一些杂草以外,就不会再张其他东西了。

一棵枯零的老槐树下有一口井,井口上不知何处寻来的盖着的木班已经覆慢结冰的积雪,而井口旁正有四名在被官军缴了兵器后,又被他们用绳子绑着的四名锦衣贼盗。他们身后各有一名官军密切注意着他们,一旦他们有异动,便就地革杀。

此时一名屯长装扮的军官快步走来,他手中提着一堆包袱,对伏泉恭敬说道:“回禀君侯,此乃贼人所携包袱。”

接过包袱,伏泉匆匆看了一眼,发觉没有什么异样后,便打开了。这包袱一共四个,里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和他前面六波所抓捕的锦衣贼人一样,除了平常的衣物以外,只有他们用来通行的“传”,以及可以证明他们身份,带有血迹的锦衣。

“传”上面的身份内容当然肯定不是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即使他们开始百般抵赖,以为靠着这“传”便可以蒙混过关,但不说他们那些带血的锦衣就单单不是一句“碰巧衣服染了血”而能说清楚的,更何况这些人里,有一人的画像正好就在官军的通缉名单上,他们再想狡辩也敌不过这些证据。

检查完包袱以后,伏泉并未立即审问那几个贼人,而是又带人进入荒庙内部一观究竟,说不得会找到其他线索。荒庙是依山而建的,这山又不是大山,山腰的地方也不算很宽大,因此这庙除了刚才伏泉入门处见到的院子,就只有放着神袛石像的屋子而已。

进了小庙里,入鼻处一股淡淡的潮湿霉味传来,显示的这屋子已经有多久没有人前来居住了,幸好此时是冬天,味道却是不大。不过,换位思考的话,既然这荒庙在冬天都能传出一股潮湿的霉味,可见这里荒废的年头肯定是不小了,或许也只有偶尔行至于此,落脚休息,借宿一宿的路人进来此地而已。

小庙里到处是灰尘,断垣残壁上出处透着阴冷,中间有一座神像,神像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也不知这几个锦衣贼盗是不是不信这庙中的神袛,入了荒庙,也不给这神袛将身上那肮脏的灰尘蜘蛛网擦去。

社者,土地也,自古以来,有国有家者,无不建宗庙,立社稷,这巴郡深山里的荒庙自然也要供奉一位神袛。正堂神像面前,有一依稀可见字迹的神主牌上,上书六字“二郎真君神位”,用尖刀一笔一划镌刻在木制神主牌上,这庙**奉不是别人,正是巴郡、蜀中、整个川蜀地区口口相传的“灌口二郎”。

当年先秦战国时,秦灭巴蜀,将这土地肥沃的巴蜀之地纳入版图,后为了将巴蜀之地变成自己的后方大粮仓,命蜀郡太守李冰修建都江堰。在任期间,李冰领导民众建成了功德绵延数百年的都江堰,使这川蜀之地成了“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即使如今,都江堰在今天依然在蜀地的灌溉、防洪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灌口二郎,便是前秦名臣,蜀郡太守李冰的次子,因排行老二,因此被人称为“灌口二郎”。蜀中民间传说里,灌口二郎庙却是当时李冰因开离堆有功立庙,在都江堰这个浩大的工程中,李冰的次子“二郎”有协助父亲凿离堆、开二江的大功,因而被民众作为神灵奉祀。

在川蜀一带特别是蜀郡的社神祠中,因为“李家二郎助父凿离堆、开二江”的缘故,所以多祠奉其人,这是一个典型的生为名臣,死为神明的代表。

传说,灌口二郎,天生三瞳,能镇压一切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更能保佑人民,免遭洪水危害,同时还能带来渔获丰收,伏泉不知这是川蜀百姓的自我安慰的迷信洗脑,还是对前人建此不世奇功的壮举的缅怀,反正他来到益州见到的“灌口二郎”的庙祝祭祀的社神祠十分之多,但像今天见到的这种破烂荒芜到极致的荒庙神祠,还是他入蜀以来第一次所见。

抬头望去,庙内正堂处,神主牌后,位于神座之上的“灌口二郎”石像生有三瞳,头带扇云冠,水合服,腰束丝绦,脚登麻鞋,左手执耒,右手挥出,袍袖随风鼓起,目光炯炯,神采飞扬,再现了当年带领蜀郡百姓挖掘都江堰的雄姿。像座由粗麻石砌成,神袛形象朴实、庄重,一如川蜀之地的民风,令人不由遐想这庙宇香火繁盛时,有多少质朴的川蜀百姓前来觐见的壮观景象。

伏泉此时还未有所动作,他身边随行的督邮杨洪便已率先上前,命人寻来粗布,就着屋外的雪水,将这“灌口二郎”神像上的脏物洗净。然后,杨洪便向着这灌口二郎参拜,接着,不止是杨洪一人,几乎是伏泉身边所有的人都虔诚向这“灌口二郎”拜见,可见伏泉身边的蜀地文武对这“灌口二郎”的崇拜程度到了何种地步。

身边众人如此,伏泉虽然自己不信神鬼迷信这些道道,但自己穿越而来本身就有些扯蛋,说不清道不明了。见众人都如此,伏泉自己也不能不随众,不由的也和众人一眼行大礼参拜。

一番行礼之后,伏泉便带人四下查看,尽管他们心里也明白这里估计能找到线索的机会不大,但还是不由的搜索一番。不过,结果很明显,庙里除了那几个锦衣贼盗生火煮水烧饭,以及睡眠的地方,在这庙宇里多了一些新添的痕迹外,其他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最终,伏泉只得命人将那四名锦衣贼人带来,再次审讯起来。不一会儿,那几人被束缚的双手,在兵卒的拉扯下,不情不愿的走了进来。

走到几人面前,伏泉问道:“尔等可见甘宁乎?”

四人一片寂静,都不言语,只有一人不言语时还不断摇头,伏泉见到,那人旁边的三人见到这人模样,眼中纷纷露出了一阵鄙夷不屑的目光。他知道,刚刚兵卒回报说的那个经不住询问,吐露实情的锦衣贼盗一定是这个人。

挥手将那三人带走,伏泉打算就和此人问询,倒不是说那三人如果严刑审讯不会吐露实情,只是因为伏泉知道他们三个是真的不知道甘宁行踪。这三人的表情,他已经见过了不少次了,前面六波被抓捕的锦衣贼人,在他问道甘宁去向时,一直咬牙不开口的锦衣贼盗和这三人的神情是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说他再问也是白问,即使他们开口了,他们也不会告诉伏泉甘宁的去向,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

之所以此刻留下这开口的人,主要是伏泉打算通过询问其他线索来查找甘宁的事情,既然直接问是个死胡同,那就换个其他途径来询问。他不相信甘宁掩藏自己行踪那么彻底,前番通过审问,伏泉得知这些锦衣盗贼来时一直多藏与临江城外的甘家庄园里,所以官府四处缉拿都没发现锦衣盗贼的踪影,毕竟除非甘家自己报官,还有谁能进入被严格封锁保护的甘家庄园里,知道里面有股被甘家私藏的锦衣盗贼呢?

暂且不提这些,伏泉询问其他线索的目的,却是他不相信甘宁既然和这些贼盗遁逃前一直聚在一起,他就不可能一点马脚也不泄露。只要有一点线索,伏泉就一定尽力寻找。

此刻伏泉的心里隐隐有一些不好的猜测,这甘宁可能又玩了一手瞒天过海,也许他让麾下锦衣盗贼扮装前往江州遁逃是障眼法,其实他自己根本没有往江州遁逃,而是自己单独向另一个方向逃跑。至于去哪里,或者去了汉中郡,或者离开益州,一个人走山中小路去了荆州,等等不一而足。

换句话说,甘宁又一次玩了一招“瞒天过海”的戏码,只是这一次玩的更大了。他用自己麾下数年积攒锦衣贼盗的势力,用他们分批逃脱的人数来迷惑官府,把这两百余锦衣盗贼当做挡箭牌,当做一种舍弃的筹码,换取他成功出逃的机会。

丢卒保车,一种将帅最喜欢运用的战术,只是,这次丢的卒比较多而已。

当然了,甘宁具体如何躲藏躲逃,伏泉是不得而知的,这些也只是猜测而已,因此,此时寻找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就成了当务之急,重中之重。21010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将此獠拉出去斩了

简朴破败的庙宇里,那一名吐露实情的锦衣贼人抬头稍稍看了太守伏泉的脸色,见他并无恶意,便壮着胆子四处观望,看着有些紧张,不过他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显示着这人一看就不是个太靠谱的人。

当然,此刻这贼人身在伏泉掌控下,自然不敢有二心,所说之言应该都是真的,和那三个一直隐忍不言的锦衣贼人比起来,这贼人言语无疑还是比较可信的。

“甘宁离前可有异样?其可言与谁人共行?”伏泉笑着问道,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努力降低这人的紧张感,但语气却很严肃,他明白此刻对此人审问的威压不能减少。

否则,就不知道这贼人会不会心回意转,只有不断逼迫他才能让他吐露实情,一旦给他喘息的机会,那真的就不知道这个不靠谱的人,嘴里还有多少真话了。毕竟人一旦变节,他嘴里有多少真话假话,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此时的他心里只有自己,对自己最有利的才会说,无论是真是假。

那贼人看了一眼伏泉,随即低头道:“小人不知,渠帅、不,贼首甘宁临行前后只与吾等言道,潜行伪装,小心行事,切不可露出马脚,入了江州,再行会合。”

“可知于江州何地会合?”

“城外大江处,会合时着锦衣便可。”

“哼!”伏泉冷哼一声,低喝道:“贼子当真狂妄,欺吾巴郡无人乎?”这甘宁还真不把巴郡郡署和他这个太守放在眼里,以为到了郡治还能再和以前一样以锦衣纵横吗?竟然还敢以锦衣为标志相见,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伏泉突然的一声低喝,吓得对面那吐露实情的贼人,身体一颤,把头埋得更低了,他可不敢此时出头再惹伏泉生气,毕竟现在可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谁知道这“戾龙”太守会不会开杀戒?终究这太守可是有杀降俘的先例的,他可不敢冒险赌自己会不会那个幸运几率,命只有一条,他当然要惜命。

看着面前这贼人模样,伏泉心里冷笑,他如何不知这人想法,和前面那六波吐露实情的贼人一样,这些变节的锦衣贼人此刻的心里也只想着保命而已。尽管他们自诩为忠义大侠又如何,还不是遇到危险会变节,人是善变的,从来只是因为没有达到对方心中的筹码而没让对方变节,不会有从一而终的忠义,往往那些至死不渝的忠义,只是对方给不了而已。

说实话,在未穿越以前,伏泉一直向往着汉代这些重气节、轻生死,恩怨分明、快义恩仇的豪杰任侠,他们做事附带意气,以侠义自任,在后世留下了多少故事传说。

然而,到了汉代,无数次听闻和接触了这些游侠恶少年,他对于这些游侠恶少年更多的产生的是一种鄙夷。诚然,他们之中多以忠义守诺而闻名于世,但大多数出名的人,哪一个手里不是沾了几条人命,就像后世混社会,想在有黑道世界里有份脸面,你手上不沾几条人命,坐十几年牢,谁敬重你?因为这就是你混黑道的资历,这就是你混黑道的背景,有这种资历背景,你想不在黑道里混出名堂都难。

之所以伏泉对这些任侠鄙夷,就是因为这些人自己快活了,却根本不顾亲人感受。想想看,他们杀了人,就觉得自己快义恩仇了,也不想想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儿子女该如何自处,他们在外面快活够了,也不想想他们的家人如何为他们担心,而像这些锦衣贼盗就是如此,杀人犯了事后,沦为盗贼,若不是有甘宁背后的甘家作为保护伞,他们能有今日?

如果说像伏泉、阳球、苏不韦这样,因为亲属受辱从而怒而杀人的,尚属情有可原。并且在汉代这种因为大行《春秋》之义,民间和社会倡导“臣不讨贼非臣,子不复仇非子”的风气下,还可以得到赦免和宽恕,这种游侠行径从某些方面来说还是可以原谅的。

但是,真正因为为长辈亲人报仇的游侠有多少呢?伏泉至今听来的消息看来,这种复仇的恐怕十不存一,但多数都是一时血勇之气涌上心头,拔刀怒而杀人,然后为了逃避官府追捕,四处流亡,或为贼盗,或隐于山林之中,隐姓埋名,不敢回乡,空留家中亲人望眼欲穿,不得故人音信,也许可能此生再也见不到。

从这一点看来,这些依附于甘宁的锦衣贼盗空自诩有“任侠”之名,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后世流传的侠客传说到底有多少侠客亲人的血泪在其中,估计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就像历史上的关二爷,杀人流亡幽州,直到黄巾之乱,才随刘大耳出世,不然,恐怕他一辈子都该改变名字,老死于幽州,与亲人相见甚难,如同天涯永隔一般。

接下来又是一番询问,如同和前面六波锦衣贼人询问的场景重复一样,伏泉问得问题这贼人回答的如同没有回答一样,只是虽然这贼人回答的和前面那六波锦衣贼人一样,但是伏泉却从他回答的脸色里总感觉到怪怪的。

看着这锦衣贼人乱转的眼珠子,突然,刚才这贼人回话时的情景映入伏泉眼中,一丝明悟仿佛涌现,只见他大喝道:“秃那贼子,再有诳言,孤必令汝身首异处,快速速招来!”

可是,对面那贼子依旧如刚才那番,言道:“并无隐瞒”。

只是伏泉一直盯着他的眼睛,见他眼神狡邪奸猾,知道其人肯定有所隐瞒,便大喝道:“来人,将此獠拉出去,斩了!”说完,便挥手令左右兵卒而上,眼中带有莫名意味的示意着。

左右两名兵卒与伏泉相处日久,虽不解太守伏泉为什么要突然对这俘虏要行杀戒,不过毕竟伏泉是太守,而且他眼色有异,显然自有一番思量,便立即虎着恶脸,前来驾起这锦衣贼人往外走去。20110

第二百六十五章 惜将如命的性格

庙门之外,只见两个兵卒架着那锦衣贼人也不顾他的反抗,就拉着直朝门外而去,院外早有兵卒抽出腰间长刀,冷视被拖来的那贼人,一阵寒风骤起,似乎预示着将要出现的肃杀一幕。

“不、不,大人,不可、不可……甘宁手中之‘传’乃为王悦所有。”那贼人显然没想到伏泉突然改变主意要杀俘,连忙语无伦次的大喊道。

“住手!”在那贼人喊完之后,一直凝神注意外间情形的伏泉连忙喝止道,然后嘴角带笑的看着又被两名兵卒架回来的那贼人,语带玩味道:“甘宁之‘传’是何名?”刚才这贼人喊声嘶哑,伏泉并未听清,故有此问。

“王、王……悦。”

“速速招来,再有隐瞒者,孤必令汝身首异处,不复免之。”

很明显,这贼人是真有所隐瞒,被伏泉那么一诈呼后,便说了他无意之中看到的甘宁所用的“传”的名字。不过在伏泉放了他后,这贼人又吞吞吐吐起来,言辞闪烁不已,似乎因为刚刚挽救了性命,又有了一种不可能的奢望,看着应是在想着既然避过一劫,再随便掩饰,又可以避难。这样反而是又讨好了伏泉,又不用真的背叛甘宁一样,真是既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只是伏泉明显不会让他这般忽悠的。

在伏泉又是一番喝骂威胁之后,那贼人终归是知道不能再耍滑头,便慢慢大声道:“王悦,渠、不,贼子甘宁所用之‘传’,乃为王悦者所有。”

一语说完,那贼人似乎抽干了力气一样,软绵绵的趴在地上,此时于他而言却是正正经经的背叛了甘宁,毕竟甘宁所用之“传”,只有他看到的,如今他却彻底告诉了官府,这不是赤果果的背叛变节吗?

此时这贼人的心里却是忐忑不已,他担心此事传出后,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如何去过。就像后世,当黑道大佬被自家小弟出卖后,那小弟除非就此消声觅迹,否则,自然会有知道他消息的人前来报复,来为大佬报仇,而这贼人能不能躲开那些复仇者,还是难以预料的事情。

稍后,伏泉见这人神情,便已知道再难从他身上问出什么来了,便令人带他离去,自己招呼身边一直聆听审讯的杨洪问话。

虽然此时知道的贼首甘宁的信息依然不多,但是刚刚那贼人所透露的甘宁使用的伪造的“传”的名字,却是对找到甘宁十分有用。不过,该如何去找,还是需要细细思量一番,否则,消息走漏,说不得被甘宁知道,扔了这假“传”,再换一个身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季休,孤欲传书郡署诸县,查问郡内近日可有名为‘王悦’者入境,君观此策何如?”伏泉问策杨洪道,在他看来,甘宁如何避祸郡内其他诸县,与人交谈肯定不能用真名,用假名的话无疑用他所用的伪造之“传”是最好的,所以让诸县查询县内新来之人,应该有所收获。

杨洪行礼回道:“回禀君侯,下官观之,此事不妥。一来消息走漏,恐甘宁贼首惊动远遁;二来,如此作为,倘若甘宁遁逃荆州,本郡未捕其人,消息传至其余州郡,君侯颜面何存?”

伏泉点头,暗道自己操之过急了,连忙问道:“季休之言有理,然如今之事,当以何法可解?”

的确,杨洪说的有理,伏泉如果真的大张旗鼓的传文诸县搜拿“王悦”,且不说能不能抓得住狡猾的甘宁,便是他们这样正式行文,说不得刚到各县,消息就已经被泄露出去了。而且,如果甘宁真的舍弃了他手下的那帮人,从荆州和益州之间的山野小道,踏雪而行,自己纵然搜遍全郡也肯定找不到甘宁的行踪,到那时候,伏泉被甘宁耍的团团转的消息肯定会泄露出去,对他的颜面肯定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想想看,一个堂堂大汉国的一郡太守,竟然被一个锦衣大盗贼玩弄与股掌之中,这让其他官员百姓知道,肯定会嘲笑自己无能。因此,杨洪才会阻止伏泉如此行事,主辱臣死,在东汉这个视一郡太守为一国之主的时代,郡署下属官吏但凡忠心之人,行事都会维护身为一郡之主的太守,毕竟主君无能,岂不是说他们这些臣子更加废材吗?

脸露思索之色,好一会儿,杨洪才道:“依下官之见,明里不可搜捕‘王悦’,然可暗中派人细细查访。倘若贼首甘宁仍在郡署诸县,所派之人不需往各县查问,只需于县城之外,各亭、里查访,贼首甘宁素喜锦衣,好美食享乐,必不与其余盗贼相忍,食于荒山野岭类同。今冬雪初降,山林野味绝迹,贼首无食果腹,必往沿路偏僻客舍寻索美食,若如此,必可知行踪也。”

听了杨洪言语,伏泉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此中深意,看了一眼他麾下的这督邮,心中也是暗暗认同他的话。的确,这甘宁此时也就是个少年稚子,从他在临江的流言风闻来看,现在的少年甘宁就是个爱攀比,喜欢锦衣美食,好颜面的意气少年,和那些世家豪族子弟爱遛狗走马,没事显摆的少年心性是差不多的。

现在要让甘宁从临江逃到巴郡避难,路上吃干粮之类的不是很好的食物,一日两日还好,时候多了肯定就受不了。就好比如一个人每日都要吃肉,突然开始让他吃素,忍着一天两天还好,如果天天吃素,那肯定受不了,放在现在的甘宁身上也是如此。这时候还是冬天,山野里面能简单打到的猎物几乎就没有,只有到深山里才能打猎到大家伙,不过很显然甘宁现在可没有这时间去打猎,所以只要暗中派人去那些偏僻的客舍打听是否有叫“王悦”路过购买酒食,如果甘宁真的还在巴郡,就一定能找得他的行踪。

“既如此,此事便依君之言,诸事尽托于君,望君早日寻得甘宁所踪。恩……若是寻得,活捉便可,莫伤及其人性命。”伏泉随后便依了杨洪的建议,将此事全权交给他处理,不过,后来想了想又加了句嘱托。

“诺!”

行了一礼后,杨洪正声回道,随即离开,自始至终也没有问伏泉为什么必需要活捉甘宁。因为他心里明白,按照自家太守求贤若渴,惜将如命的性格,肯定是要收服这甘宁的,想想他能够在任柳城令时,就敢收留杀伤官差的关羽,如今成了一郡太守,又怎么不会对他小小年纪就如此难对付的甘宁感兴趣呢?..

第二百六十六章 甘宁终现身

一晃三日而过,郡署搜捕锦衣贼的工作依然在进行着,大概是消息已经走漏,那些遁逃的锦衣盗贼听到风声,有了准备,搜捕工作的进展变得异常缓慢。

刚开始下令追捕锦衣贼盗后的三日里,伏泉可是搜捕到了七波锦衣贼,而直到甘宁冒用“王悦”身份后的三日里,却只搜捕到了四波贼人,而黄忠那里更是三天只搜捕到两波人,虽然说这样一来,一半多的锦衣贼盗都被追捕到了,但是抓捕的效果差劲,又没有抓到贼首甘宁,这怎么说都不能让伏泉高兴得起来。

这日,一个消息的传来令得伏泉一愣,枳县附近几县有几处客舍传来消息,近日他们都接待过一位名为“王悦”的客人,个头身材看着和官府所提供的甘宁的个头身材的资料相差不多。只不过,这个“王悦”却是一个嘴角和颏下都留着长须的外貌看着像是已经及冠的青年人,并且身旁还携带一位貌美姬妾,不像是那个“闻名州郡”的锦衣贼首。

初闻这个消息,不知是伏泉一愣,当他将此事告知随行的麾下文武后,众人也都是不知所错,莫非他们的猜测方向错了,这个“王悦”并非贼首甘宁,而是真的“王悦”吗?两人只不过是凑巧同名同姓,而且这个“王悦”带着家中姬妾前来落脚,就和几位可能孤身前行的锦衣贼首甘宁不同,他并非是甘宁本人伪装的。

招呼麾下众人讨论无果后,凭着“宁可抓错一万,不可走丢一个”的坚持,伏泉还是根据这几个客舍的地点,推测着此“王悦”的前进路线。从地图上看,“王悦”好像是从涪陵县往西北走平都县,在转道西南入枳县,不过此时这“王悦”却是在枳县遛着弯,东南西北乱窜,像是毫无目的的闲游乱逛一般,行迹有些怪异,让人也有些怀疑,毕竟大冬天的下雪天气,谁会一直无缘无故的四处闲逛游玩呢?

从临江县到巴郡郡治江州县,走枳县这条道路,顺江而行的话肯定会经过平都县,伏泉走这条道追捕时也正好经过此地。而观这“王悦”经过平都县时间,正好便是伏泉带人沿路缉拿锦衣贼盗之后,而如今伏泉在枳县附近徘徊不动,那“王悦”也是不动,就好像是他一直在跟着伏泉一样,伏泉走,他就走,伏泉不动,他带着姬妾闲游,说不出的让人觉得可疑。

看来,必须要和这个“王悦”会上一会了。伏泉心里如此想着,最终的结果也是如此,一旦有了怀疑伏泉是绝对不含糊,当下就令度康整合兵卒两百,前往去见这携美游玩的“王悦”。

冬日的风雪短暂停歇之后,突然又至,当伏泉赶到枳县繁阳乡时,天空便下起了大雪。雪下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有停,只是小了些,幸好昨日赶来的巧,不然持一天到这繁阳乡,他和这一起赶路而来的两百兵卒都得遭罪。

清晨,伏泉无心睡眠,早早就起了,也未出去,简单自己整理后,便在繁阳乡的客舍屋子里打了套五禽戏活动筋骨。然后简单吃了客舍备好的早餐饭食后,便带人去了繁阳乡外守着。据得到的消息分析那“王悦”的行程来看,他应该今日要从官道行走,路过繁阳乡,可能是闲游,当然也可能是其他的事情。

此时雪终于停了,站在繁阳乡前极目远眺,官道、田地都被积雪覆盖,远处的里聚也尽被染为白色,遥遥可见一棵棵的树上都披挂着雪团,如琼枝玉叶,随时可能掉落。时闻北风在田野间呼啸而过,带起了一阵凛冽风声,真是一派清冷景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一辆马车前来,由远及近,当先赶马之人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慢慢驾驭着马匹,看他身上的蓑笠之上,似乎有一层不薄的白雪,显然他已经赶了不小的路。

观那赶马之人的腰上挎着一把长刀,旁人若是见此,只会当赶路之人防身用的,并不会有异样,可伏泉却不会。毕竟他上过战场,自然知道持刀防身的人和仗刀为祸的人的区别,前者身上你感受不到杀气,而后者,匆匆一瞥便会有无数感觉而来。

后世有句话叫“文以儒乱法,侠以武犯禁”,文人自不必说,当他们掌权之后,法律便是他们制定的,如何定法当然要向着自己的利益,而武人,如果是武将兵卒,这还好说,但若是那种意气任侠,整日游荡,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手上因此沾了人命,那股杀气便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很显然,这赶马之人的身上便是有这股子气息。

简单的说,那赶马的人身上透露着的不是持刀防身的戒备感,而是仗刀杀人的杀伐气息,他手上的刀不是防身用的,而是为了饮血这才用到的。

“君侯,此人如何待之?”

度康走到伏泉身边,小心谨慎问道,入了汉军久了,他就越发感受到汉朝那等级森严的阶级制度。不过,除了最初的不适应和排斥以外,他却是慢慢的喜欢上了这种制度,不为什么,他渴望出人头地,渴望荣华富贵,渴望权利人生。

如今在汉军,只要度康随伏泉立功,这些东西触手可及,说不得,他也可以凭着军功在汉朝封侯拜相,甚至成为一地大员,这和他以前反叛的初衷根本没有冲突。他以前在板楯蛮族为什么如此反对汉朝,还不是想夺得板楯蛮大权,一统巴郡甚至益州吗?

现在有了这机会,度康当然积极融入汉军了,和其他板楯蛮一样,慢慢的被汉朝优待政策洗脑了,成为了汉朝的死忠。这个意外结果让最初发现度康变化的伏泉吃了一惊,暗道果然民族政策的优待洗脑真的不错,后世不也是如此,少数民族在政策上的优待,使得大多数少数民族“深深爱国”。而且不止他们,许多原本汉族的国人都为了政策而不认“祖宗”,伏泉记得他前世听闻,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县,因为高考,班里一半的汉族人民族改成了少数民族,不得不感叹这种政策洗脑的厉害,毕竟有了利益,谁还管其他的,宁愿接受这种洗脑而舍弃一切。

其实这一点上,度康和历史上东汉被篡权时,无数深受汉恩的板楯蛮族人多么的相似,当灵帝深感愧对板楯蛮族后,减免板楯蛮族赋税,选派良吏治理地方后,板楯蛮人十分感念汉室恩德,直到东汉被篡后,这些板楯蛮人不愿大汉就此衰败,前赴后继为蜀汉的刘备效死,只愿大汉国祚再次延续。

伏泉当然回道:“速去上前问话,问明身份。”

“诺!”度康行了一礼后回道,随后便招呼左右十余名兵卒,徒步而去,按刀疾行,迅速到达马车前,将那人撵上。

远远观之,伏泉只见度康他们先将那马车前后围住,然后握住刀柄,警惕地盯着那马车,特别是驾马之人。度康此时离得较近,但也是小心翼翼,他也是经历过战场的人,当然感受到了这驾马之人的杀戮气息。而且对方还不知道是不是恶名远扬的锦衣贼人,谁知道“贼人”会不会暴起伤人呢?

那驾马之人毫无防备,骤然被十余披坚执锐的兵卒包围住,最先的反应是往腰间摸刀。伏泉心中一紧,就要下令其他人上前,若是这人撒开马蹄驱动马车,还真是拦不住他。却又见在度康说了句什么后,那驾马之人随即放开了手,两边交谈几句,因相距远,伏泉听不到具体内容,只有一些只言片语随风传来,大概是度康在询问那驾马之人“从何处来”、“姓名籍贯”之类的等等。

“王悦!”

一声乍响,突然传了过来,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度康所喊。伏泉也被这声音惊到,随即望去,只见度康手握长刀,向后退了几步,又再问“王悦”一些问题,可是之后那“王悦”却不再言语,似乎度康问到了他的一些不愿谈及的问题。

见此,伏泉顿觉有异,度康还能拦车问什么问题,问得肯定都是和甘宁有关的问题。这人既然不想回答,就肯定有问题,连忙又令兵卒随他前去拦截,同时命人在官道附近看着,如果他是甘宁,就绝对不能让他凭着马车马匹的优势冲出这包围圈。

来到马车近前,伏泉这才能好好的打量着面前之人,看他身材倒是的确和甘宁有所相像。只是他的头上带着斗笠,脸又低的很深,看不清面容,似乎故意躲开一些,苦思无果,然后他问度康道:“为何喧哗?”

“回禀君侯,末将问此人籍贯姓名,其只言‘王悦’,后又令其下马搜查,其不言也,末将再三令之,其亦如此,故喧哗耳。”度康行礼回道,语气里却是一股受刺激的样子,想来是他堂堂一个大汉军队里的秩比四百石的假军侯,竟然被这一个过路的小民如此无视,能不气吗?

伏泉颔首,随即目光转到那驾马之人身上,目光所及,见到蓑衣内侧,却是狐裘厚绒,想来家境不俗,连忙行礼说道:“君自远来,叨扰足下却是失礼,然如今境内锦衣贼盗为祸不浅,郡署下令缉拿,还请足下下车搜查一番便可。”

话音刚落,对面那人突然一颤,伏泉顿觉有异,细细看之,只觉那人虽然将头上斗笠压的极低,可是他的眼神正透着斗笠的缝隙中看着自己。那眼神说不出的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目光下移,转到他腰上的佩刀时,更是有一股熟悉之感传来,自己应该见过这刀。

自己见过他?

什么时候见过?

在哪里和他见到的呢?

一串串疑问出现脑海,伏泉不断思索,却想不出头绪,便打算继续问话,说道:“在下琅琊伏流川,见过足下,敢问足下姓名?”

“王、王悦。”对面之人语气似乎带着沙哑,听着模糊,但因为名字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还是能听得清楚。

不过,伏泉却感觉这声音自己在那里见过,突然一丝明悟涌上脑海,伪装“王悦”的甘宁,以前不就是用“宁甘”这个化名骗了自己吗?莫非他是甘宁?

念及至此,伏泉倒退数步,这才高声大喊道:“甘宁,此时身陷重围,还不束手就擒?”其实伏泉也不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甘宁,毕竟他的感觉也可以是错觉,之所以这么一喊,只是为了诈一诈这人,此时此景,但凡心理素质再强的人,都会出现一些异常,更何况是甘宁这种少年,即使他胆大有谋略又如何,有些东西只有经历过才能立刻就有应对的方法。

对面那驾马之人却不知道伏泉是诈术,语气里带有一丝颤抖道:“伏、伏君说笑耳,在、在下只是一路人,携内人游玩,并非那锦衣、帅甘宁。”

此话一出,伏泉心中大定,他已经认定此人便是甘宁无疑,且不说他的语气古怪,便是他竟然称甘宁为“锦衣帅”,这就说明他肯定不是良人。虽然这人故意在这里停顿住,看着像是无意为之,但伏泉却不这么认为,本着先入为主的观念他认定这人便是甘宁无疑。

想想看,有哪个普通的平民百姓会称呼一个纠集游侠恶少年,四处劫掠的锦衣贼盗的首领为“帅”的?只有那些锦衣贼盗而已,再将甘宁伪装“王悦”的身份潜行郡里的线索一加佐证,那么此人的身份此刻就是呼之欲出了,除了甘宁还有谁人?

伏泉大笑道:“想不到堂堂的锦衣渠帅如今竟连姓名都不认了,传出去真是贻笑大方耳!甘宁,如今汝已难逃法网,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话语落下,空气里顿时陷入短暂的寂静,伏泉麾下兵卒连忙上前,持刀应对,那“王悦”旦有异动,必挥刀制服。

未见,便听那“王悦”道:“宁诸般谋划,未想竟沦落至此,明公高明,宁甚服之。”说完,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沾了胡须的英俊俏脸,然后将那斗笠随意扔向一旁,然后从蓑衣上抹了一把雪水,胡乱的对着他的嘴巴附近摸着,像是在拔胡须。

很快,一张熟悉的脸蛋出现在伏泉面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伏泉日夜缉拿的锦衣盗贼的渠帅甘宁是也。没想到,纵然他不断缉拿,可这甘宁就硬生生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在他兵卒所管辖的势力范围游荡。.

第二百六十七章 难捉缘由

枳县县署大堂里,一片寂静,倒不是因为无人,此时大堂里的已经聚集不少人了,伏泉、甘宁以及护卫伏泉兵卒皆聚集于此,他们分别坐在各案几上。在大堂一角还有一名妙龄女子,手持一把古琴,看其打扮倒像是个乐伎,而不像是世家豪族的姬妾。

这个女人,便是甘宁伪装成“王悦”时,所携的对外宣称是自己姬妾的女子,此刻正低头坐于大堂一端,身体有些颤抖,显然极其害怕。虽然她在此可有可无,不过却因为和锦衣渠帅甘宁关系密切,却是因此摊上了无妄之灾。

自从因缉拿而被显出真身以后,甘宁倒是洒脱,但凡伏泉有所问,他便必答,似乎一点也不怕伏泉牵连他人。也正是甘宁的这种有问必答的态度,伏泉才明白这锦衣贼盗怎么会突然废了他这么多事情,不得不再次高看这个后来的东吴名将,他能从一个外来户,进入东吴高层可真不是没有原因,这份胆略和随即应变在他同龄的少年身上,却是真的少有的。

原来自从甘家为那两百余锦衣盗贼准备好了伪造的“传”之后,甘宁深知此时与麾下同乡,不如自己独行安全,便在安排麾下各锦衣贼盗离开后,自己独行。而他为了安全,也并未选择从临江县过平都县,再经枳县到郡治江州县的的这条直行道路,而是选择从临江县南下涪陵县,再往西北方向去郡治江州县的这天路。从地图上看,宁愿绕一个圈,多走很多路,也不敢直接去江州县,真是胆大的同时又将自己的危险规避道路最小了。

而之所以他后来又重新走从临江县过平都县,再经枳县到郡治江州县的的这条直行道路,却是他在涪陵县时听到枳县的缉盗消息,知道自己麾下贼盗事发,消息已经泄露,明白自己在如此前往肯定很难逃脱官府追捕,便立即停下脚步,观望事情发展。

也就是在这时候,甘宁果断的给自己粘了他十分难受的假胡子,由取了身上金饼在涪陵县的一个倡家买了一个乐伎为姬妾,伪装成到此游玩的世家豪族子弟王悦。说那乐伎是姬妾,但甘宁自己也才少年,对着这陪在他身边,看着也算可人的女子,只有利用却无多少男人对美女该有的兴趣。

虽然说这个时代,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早婚早育现象很普遍,世家豪族少年多数都早早同家中奴婢品尝到了鱼水之欢,可是甘宁显然现在没有心情,在被通缉的时候,有其他的多余想法。

等到甘宁在枳县停留多时候,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他听到郡守伏泉亲自带兵从临江走平都、枳县这条道路搜查,又派了黄忠查涪陵这条路时,当即果断决定返回,改变路线,走伏泉搜索的这条路。

之所以甘宁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在如今这种到处缉盗的紧张局势下,即使他用这女子做伪装,也很难不被发现行踪,除非他就此舍弃与自己那些盗贼兄弟的约定,离开巴郡。很显然,其他人也许会这样,但是甘宁不会,且不说这些兄弟是他一手纠集而来的,是他的心血,更重要的是自小便重信守诺,怎么会和那些为他效死的锦衣贼盗的兄弟们毁诺呢?

正是因为如此,甘宁虽然性情粗暴,杀性很重,但他开朗豪爽,足智多谋,轻视财物,能够厚待下属,再加上他重誓守诺,即使他依旧年少,但他麾下的锦衣贼盗们都十分乐于被他所用。否则,纵然是甘宁年少就有不亚于成年人的气力,也很难让这群桀骜不驯的锦衣贼盗们彻底效忠于他。

后来就像伏泉见到的那样,甘宁一路跟着伏泉行走捕盗的足迹,慢慢悠悠的朝着巴郡郡治江州县行走。事情和他想得一样,因为有伏泉前面抓捕了那么多的锦衣贼盗,被他抓到锦衣贼盗的诸县再查锦衣贼盗的力度也就不严了,再加上甘宁现在身边又有个女人,黏了胡子,那些搜查的役兵也就对甘宁关注性不大了,毕竟那个盗贼逃命,还会花重金去购买乐伎,时时不离开身边,谁能这样为之。

不得不说,这一招伪装真的有奇效,甘宁每入一地,各地官吏见到他身旁的女眷,就是匆匆验了他身边的“传”,便放他离去了。只是,就在甘宁感觉他可以就此到了江州县,然后召集自己剩下的兄弟,想办法解救那些入了大狱的兄弟时,他却在雪天遇到了伏泉,一切就变了。

其实上午,甘宁驾着马车还是有机会的,只要带着马车把包围圈撞开口子,在赶马飞驰,此刻说不得他也算安全了。但是,最终甘宁也没有这么做,他明白就算他逃出了适才的包围圈,也没有地方可去,毕竟没了那个“王悦”的传,甘宁再想通关肯定就会被立即发现,逃还不如不逃。再加上甘宁感觉到伏泉对他并没有太多的恶意,反而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欣赏,那种感觉很奇妙。

果然,入了枳县官署,伏泉并没有对他有太多敌意,反而还很尊敬礼遇,这可让甘宁受惊不小。而他本人就是个别人对他以礼相待,他便对对方倾心结交的人,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何况是区区的一些问题而已。

因此,在被揭穿身份后,甘宁也不抵抗,只要不涉及他一些最重要的问题,他都会乖乖的一一回答,一点也不像其他的盗贼一样,被捕后,嘴巴死硬,是轻易不会松口的。

伏泉知道了甘宁逃离的前后经过,不断颔首,眼中望向甘宁十分炙热,他心里生出一种“此人必须收服于麾下”的誓言。因为,这等重情重义的人,一旦认主,除非对方背信弃义,不敬重甘宁这种人物,否则纵然是他兵败身死,甘宁也会不离不弃的追随。

换句话说,这就是任侠之间那种意气用事的忠心,虽然简单,却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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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朝中惊变 帝心何意

光和二年,十二月上旬,巴郡太守伏泉携锦衣贼首甘宁并其家眷返回郡治江州县城。其余锦衣贼盗或是关押诸县大牢,等待郡署统一押解入江州受审,就是在逃诸县,此时由伏泉一并交给郡司马黄忠带兵捕捉。

因为伏泉下了死命令,不可走丢一个锦衣贼人,因此黄忠不敢大意,率领伏泉派给他的两千兵卒四处缉拿贼盗。在缉拿的时候,不断放出贼首甘宁被郡署捉拿的消息,并且说明只要贼人主动自首,官府治罪当轻,和他们的头领一样,只治罪,但不杀,否则一旦官府捉住,定治重罪不赦。这一招倒是有些效果,一些本已躲入山林之中的贼盗见自家渠帅被捉住后,受到官府礼遇,并未加害,便自动去官府自首,如今又缉拿了几十名贼人,想来将这名扬荆、益二州的锦衣贼盗全部缉拿,时间不会太遥远了。

至于甘宁背后的甘家,伏泉并未去动,而是派人手书一封给甘氏族长,言语里说明有一些伪造官方的“传”似乎来源于甘家地方,又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表示威胁。想来这甘氏族长如果是个人精、政治经验丰富的话,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因为他透露出来的就是希望甘家老实呆着,如果因为甘宁被捕之事,再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伏泉不介意让甘氏从临江除名。

其实若是按照原来在知道甘家参与假“传”的制造和交给锦衣贼被盗逃脱后,郡署官吏给出的本来意见,就是立即拿下甘家,逼甘宁自己出来。不过后来伏泉考虑到如果他真的开了杀戒,株连了甘家,说不得这样反而会让甘宁与自己结仇,他可不希望自己费尽心机搞来的武将,因为自己开了杀戒而和自己结仇,那么可真是得不偿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回城之日,江州县内百姓夹道相迎,以感太守清理郡内盗贼之恩,满城为之喝彩。锦衣贼盗再怎么自诩为意气任侠之人,但是他们劫掠百姓,抢夺财物,这是怎么也抹不掉的事实。群中以前畏惧其声势的平民百姓都不敢明里指责,生怕说了之后哪一天引起这帮锦衣贼盗的报复,如今伏泉擒得贼首,又有将郡内锦衣贼盗余孽尽清之势,当然因此欢呼雀跃,欣喜若狂了,如果不是伏泉未带多少兵卒回来,说不得他们要带来家中浆水食物,来一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戏码。

到了郡署之后,伏泉并未立即审问迫降甘宁,也不把他关在大狱里,而是直接令人将他安排在郡署后院,和他新纳的姬妾一起软禁起来。当然了,对于派去看管甘宁的人,伏泉也是严格嘱托,不得无礼,只要他没有逃跑或者其他闹事的意思,给他自由。

这可不是伏泉心里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好好熬一熬甘宁这个粗暴的桀骜难驯的脾气,对付这种人,就和驯鹰一样,只有先好好的熬一番,将他的傲气全部熬没了,才好收服。

郡署官吏虽然不解伏泉之意,为何如此大费周章的抓捕甘宁,又这样“礼待”他,连牢狱都不让甘宁去做。然而毕竟伏泉是郡守,自己的顶头上司,心中虽有异议,却并未表露,也只有少数人能从其中看出伏泉的意思,不过他们也未说出来,只是心里纷纷暗道自家郡守这招揽人才的代价付出的也太大了些。

当然,即使这些郡署官吏提出异议,伏泉此时也没功夫搭理他们了,因为一封从雒阳而来的家书,让他心中难安。不知自己才离开半年,雒阳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上次才接到家书,伏完告诉自己朝内一切安好,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模样。

朝堂实力突然被打破,原因是皇帝刘宏下旨,陟光禄勋杨赐为司徒,迁郎中何进为屯骑校尉。这个消息可谓是令得朝中众人颇为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连伏泉这个外放的太守也搞不清刘宏的心里意思了。虽然历史上他后来因为中央财政崩溃,自己无钱,最后就像是变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君王,所做的一切多以关乎自身利益而选择如何施政,以至于政策多变,可是在这时间突然提拔了杨赐、何进,却是太耐人寻味了,难道他不知道这会引起朝堂再一次的势力洗牌吗?

提拔杨赐就算了,毕竟对方可是帝师,资历足够,又出自关东名门弘农杨氏,三公之位也做过数次,这次再拉上三公之位,倒也没有什么。可是,与这道旨意一起传出的是何进晋升为屯骑校尉,这可就不寻常了。毕竟师徒两个同时升官,其中一个还是外戚,突然从议政的小官升到了秩比两千石的实权的中央军长官,这让外界如何去想?

而说起屯骑校尉,其职与伏泉伯父原本任职的越骑校尉一样,都是掌控大汉中央的朝廷精锐骑兵,掌宿卫兵,戍卫京师、皇宫。其早期创建时,与越骑校尉所掌控的胡人骑兵为主的部队不同,而是多以上过战场的北地、关西、三河等地的良家子骑兵充任,也可谓是京师的北军里面的实权将军,非皇帝亲近之人难以担任。

现在此事一出,原本一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肯定会舍了宋、伏两家外戚势力,转而继续投靠和外朝士人、内朝宦官集团都有密切联系的何家。即使何家只是个屠户家庭出身,那又如何,人家妹妹毕竟也生了皇帝唯有的两个儿子之一,这便够了,换句话说,如果刘宏改了心意,立长子为太子,何家就会立刻发达,而自己那表弟刘崇因为年幼不能立太子,倒也会说的过去。

只是,这些猜测伏泉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自己那依附皇帝心里怎么想的?突然之间提拔了原本似乎已经没有希望的何家,让得何进在搭了他师傅杨赐的东风后,成为了朝野的焦点。

莫非是何进贿赂皇帝,去西邸买了官?

又或者是那些缩在皇帝里的宦官蛊惑了皇帝,为他们背后支持的何家虚名?

……

无数的想法在伏泉脑海中冒了出来,却是根本毫无头绪,此刻他身在巴郡,不在雒阳,很多事情是根本看不透,也不明白。

现在伏泉能做的只有努力提升自己的权势,这样即使何家有什么鬼心思,他有兵有权,出事后自己也有一份自保之力。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大丈夫当雄飞 安能雌伏

推书《太平要术传》,今日上架,希望大家都去支持,另外国庆到了,希望大家节日快乐,感谢你们的支持,泉释才能在这本扑街书上,写了这么久,写书涕零,不知所云。。。

朝堂里的变化伏泉难以理解,也不好去想,身在巴郡,他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朝堂的局势,只能安稳积蓄实力而已。

无论何进他用了何种办法,取得了皇帝刘宏的重视,这都不是伏泉能够控制的。简在帝心,这不是随便说的,一旦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皇帝看上了眼,那就真的仕途无忧,走向人生巅峰,即使有其他的朝中高官大佬对你有意见,却也奈何不了你。

这一点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你走进了皇帝的心里,在封建大一统王朝里,即使是王朝末世,君主专权的时代皇帝永远是这个王朝的主人,纵然是权臣,也要明面上让着皇帝。否则,当权臣失去了大义,他的权利即使再大,终会被人以大义来驱除,这便是所谓的“清君侧”了。

当然,外面的事情虽然震惊,但再如何也不如眼前的事情令人忧虑,比如郡内冬雪之后了赈灾事宜,无论何时,大雪之后总会出现灾民,社会的变革永远不会改变阶级制度,任何情况下总有贫苦的人抵抗不了大自然的气候,生存不了;比如降服甘宁的事情,不过现在也不算急,先熬一熬他再说;再比如怀了伏泉孩子的刘坚,她的安排也需要谨慎处理……

赈灾之事细细说来,自有郡署官吏筹备各项事宜,伏泉要做的就像后世领导人下乡一样,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然后作一作秀,表达一下朝廷和郡署的同情,然后出钱出粮接济而已。一般来说,像这种惊动不到中央朝廷的小灾害,地方政府很快便可以解决,这一点也不需要伏泉多做些什么,他可不会真的傻傻的什么都亲力亲为,对他而言,只要能留下自己的官声,让百姓爱戴自己,这便是足够了。

不过,伏泉可以这么轻松,但他下面的官吏却不可能,比如郡丞、长史这些,平日里伏泉对于兵权、财权抓得死死的,两人几乎毫无作为,可他们又不能和伏泉提意见,毕竟他是郡守,堂堂巴郡的一郡之主,两人只是辅佐他的佐官而已。

在他们这个位置上,有权劳碌、无权窝囊,太难坐了,幸好伏泉对于“修补民舍、安抚灾民、赈济施舍”这类耗力气,博名声的事情不太在意,赈灾的相应权利一并交给他们,不然说不得他们只能空耗着时光。本朝名士赵温赵子柔出仕后,初为京兆丞时,曾叹曰:“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其中便有此意,后来他也是弃官回乡而去,毕竟官丞说到底也是属官,不是吏,做官当然要有权利,不然谁做。

遇到那种握着权利不放的上官,身为副手,你也只能哀叹,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在得到伏泉这番放权后,这两个朝廷任命的佐官,可是玩命的治理赈灾事宜,这倒是让伏泉没有想到,以至于郡署里传出了“郡丞和长史因为赈灾都疯了”的传言,也是能让人莞尔一笑。

此事对伏泉而言关注点却是不需太多,摆在他如今面前最主要的事情却是如何安抚住肚子越发大了的刘坚了。前世伏泉并没有孩子,自然也不会体会到怀孕女人的多变,如果知道的话,说不得要让刘坚打了孩子,不过这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真要打不说他能不能狠下心,就是刘坚,估计也会拿刀来砍他。

郡署官舍的别院里,这是整个官署里最幽静的地方,自从刘坚来了巴郡以后,这里就被伏泉勒令给刘坚一人使用。对外的名义就是她是公主,自然要住得好,这倒是也没人怀疑。

而随着刘坚的肚子越来越大,这保密工作自然要做的更加彻底,为了保证刘坚怀孕的事情不被泄密,伏泉在讨伐锦衣贼盗前,下了严令,命令官舍的奴婢不得进入这院子里。

至于没了奴婢,如何服侍刘坚,伏泉却是让夭儿和伯父伏完为他买的那十名姬妾去服侍刘坚。他也不管这些姬妾愿不愿意,当然这些可不是伏泉会去想的,既然她们已经被买下了给自己,如何使用当然只能听伏泉的。

这日又到了休沐日,伏泉未带随从,孤身入了刘坚的院子里。院子里的姬妾们见了自家主人,连忙行礼,伏泉示意她们该做自己的事情就去做自己的事情,这才有些迫不及待的入了刘坚的闺房里。

女人总是有着天生的异于男人的直觉,何况刘坚这位先帝公主可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此时突然怀孕,而且自己主人连日里的动作又让人生疑,这些姬妾再是傻子,也怎么可能猜不出刘坚肚子的里的孩子是伏泉的。

所以,此时,在见到伏泉不避嫌的直接闯入他那“姨母”公主的闺房后,也不敢出声阻止,连忙自觉的去院外把风,自从她们被卖给了伏泉,伏泉便是他们的主人。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使伏泉干得再是大逆不道,她们要做的也只能是帮他遮掩。不然,若是伏泉出了事情,她们这些伏泉的姬妾还能有什么出路吗?

施施然的走进刘坚的闺房,一股女人特有的清香传来,似乎是一种不知名的花香,但是,不同于以往伏泉熟悉的那股香味。这股香味里似乎掺杂着一些酸味和腐臭味,味道不是很大,但却在这香味里异常明显,伏泉知道这是刘坚身上的味道。

自从怀孕后,刘坚就喜欢沐浴时放上花瓣,以驱除身上的汗味和呕吐的臭味。没办法,怀孕的女人都会有一些催吐的反应,而刘坚似乎因为身体原因,吐的厉害,身上自然会留下一些怪味,这对于自小锦衣玉食、爱干净的刘坚可受不了了,所以自然想尽办法来清洗了。

第二百七十章 愿往五斗米教祈愿

香闺中,一片静谧,大有针落可闻的趋势,伏泉想来这是刘坚为了好好养胎,为了腹中胎儿所安排的,毕竟,生孩子,还是需要一个安静宜人的环境的。

慢步走向闺房深处,摆手止住了正要向自己行礼的夭儿,看样子她是在照顾床上躺着的刘坚。自从上次被夭儿捉住两人的密谈后,伏泉随后一番施教洗脑,这夭儿最终还是妥协,为了自家家主的安危,选择了帮助伏泉隐瞒此事。

斜眼望去,却见床上大着肚子的没人儿,正抱着一卷竹简望着,伏泉细细看去,发觉却是《烈女传》。

《列女传》,顾名思义,是讲古代妇女德行之书,乃是西汉经学大师刘向所著,共分七卷。汉成帝时,皇后赵飞燕失宠后招来一批壮硕美男***无度,此时担任光禄大夫的刘向看到宫室如此秽乱,实在忍无可忍,又不便直言,只好费了许多功夫,便引经据典,搜罗古代贤后贞妇,兴国保家之事,写成了一册《列女传》。之后,他呈献汉成帝作为讽劝,力斥孽嬖为乱亡之征兆,以盼望朝廷有所警悟。不过,他的这番心血自然终究是白费了,汉成帝那可是在古今昏君榜占据一席之地的著名昏君,怎么会轻易受劝?

当时汉成帝嗟叹至三,频频予以刘向嘉勉,但就是不讲实质性的话,也终究未因此做出实际的行动,不过,刘向的《列女传》却因而流传下来。《列女传》没有达到作者编撰它的目的,却是历史上第一部妇女专史和通史,历来是大家女郎的必读之物,看了一眼竹简内容,伏泉发觉刘坚已经读到第四卷贞顺传。

因是在自己的卧房,刘坚柔顺乌黑的秀发没有盘起,而是任由自然垂下,近乎完美的妖艳脸庞由于全神贯注显得份外迷人,宽袍遮掩不住她那熟透的曼妙娇躯,一对白皙无瑕的纤足裸露着。这一幕被伏泉瞧个正着,二人虽是“老夫老妻”了,那对玉足他已见过和赏玩了不知多久,但此时他心里仍不免有惊艳之感,呼吸也是越发急促,似乎被吊起了兴趣。

屋子里本来就很安静,伏泉那急促的呼吸声很快惊扰到了刘坚,刘坚闻声看来,就见到伏泉一副失神的模样,随他眼神望去,立马知道他的心思,连忙口呼“啊”的一声,拉过被子盖住纤足。

脑子里无数后世美足美腿的照片电影浮现和眼前景色作对比,此时一下子被打断了,伏泉暗叫可惜,不过确实一本正经的笑着说道:“坚儿何故如此惊慌?吓着孩儿可就不妙了。”语气里,伏泉说得大义凛然,似乎完全没有刚才的龌蹉行径一样。

“哼!”刘坚媚眼瞪了伏泉一眼,嘴中闷哼了一声,随即道:“谁人龌蹉,便惊吓了孩儿……”

女人嘴角伶俐,伏泉自觉不知对手,便转开话题道:“近日如何?身子可舒服?”

“尚好,偶尔会吐。”刚说了一句,刘坚忽感胸口一恶,赶快转到床边,取来近处的铜喷,俯身连连干呕,只是纵然她声音如何大,样子如何令人心疼,却是什么也吐不出。

“还是如此?”伏泉取来手巾,关心问道,怀孕日久,刘坚不像其她孕妇,妊娠反应会逐渐降低,反而干呕的多,也不知为何。叫来伏泉的心腹于忠诊治,这位华佗传人也不得其解,因为刘坚各方面都很正常,只能归咎到她的身体素质问题了。

接过手巾,刘坚随意的擦了擦嘴,随即点头道:“一直未有好转。”

“要不再去寻于医匠?”

摇了摇头,刘坚道:“寻了也是无用,不如不寻。”说完便又躺下,拿着竹简继续看书,也不理会伏泉,似乎当他是个空气陌生人一样。

伏泉一脸黑线,这女人也太自大了吧,不过碍于对方肚子里怀着自己的种,只能当此事没有发生一样,转移话题道:“肚子这般大了,若再呆在官舍已不合适,孤已联络鹤鸣山五斗米道,其传来消息,开春便可入山祈愿,汝意如何?”

“五斗米教?鹤鸣山?”伏泉此前并未告知刘坚他关于如何安排刘坚养胎的想法,所以此时伏泉说出这事情后,刘坚一愣,待回味过来,自然明白伏泉这是要她去山里以祈愿为名,实在藏于山中产子,毕竟总是躲在官舍里,谁知道会不会出意外,被郡署其他官吏看到。

想了想,刘坚点头应允道:“善!开春便往。”她作为腹中孩子的母亲,肯定是比其他人更担心自己孩子的安全,总待在官舍里秘密养胎,她自己也是害怕出事,如今再知道伏泉联系好了养胎的藏匿地点后的,当然比伏泉更想要去避世养胎了。

见刘坚应诺,伏泉也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他也是害怕这女人会耍小性子,不愿去鹤鸣山,这样他的一番谋算便是白搭。毕竟山间肯定比官舍清苦,刘坚身为桓帝女,大汉的颍阴长公主,从小便是锦衣玉食不断,若是不习惯去山中避世,耍起她的泼辣小性子来,加上她怀着胎儿,自己还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除非,伏泉不要他这一世的孩子,不然,若是让刘坚生气,坏了胎气,他肯定得后悔死了。当然了,如果刘坚不愿意去鹤鸣山,伏泉只能继续想其他办法,反正在孩子没生出来之前,一切都得宠着这公主孕妇来。

向睹俗弥奢淫,而赵、衞之属(师古曰:“赵皇后、昭仪、衞婕妤也。”)起微贱,逾礼制。向以为王教由内及外,自近者始。故采取诗书所载贤妃贞妇,兴国显家可法则,及孽嬖乱亡者(师古曰:“孽,庶也。嬖,爱也。”),序次为《列女传》,凡八篇,以戒天子。及采传记行事,著《新序》、《说苑》凡五十篇奏之。数上疏言得失,陈法戒。书数十上,以助观览,补遗阙。上虽不能尽用,然内嘉其言,常嗟叹之。

摘选自班固《汉书·刘向传》

第二百七十一章 西北家族靠军功

屋外传来响声,循声望去,却是一身素衣打扮的卞萦捧着食检端着东西前来,伏泉望之,却见食检上似乎是一些葡萄,顿时明白了这是给刘坚的。

前世伏泉就知道怀孕的孕妇在孕期喜欢酸性食物,这一世亲自见证了刘坚怀孕前后,才明白这一点并非虚言。仅仅他在郡署的这段日子,郡署里消耗的酸食就日渐见长,真是让人吓一跳。

用后世的科学解释来说其实怀孕的孕妇爱吃是符合生理和营养需求的,妇女怀孕后,母体和胎儿的胎盘会分泌一种叫作绒毛膜促性腺激素的物质,有抑制胃酸分泌的作用,使胃酸减少,消化酶活性降低,从而影响胃肠的消化吸收功能,使孕妇产生恶心、呕吐、食欲下降等妊娠反应。由于味觉能刺激胃分泌胃液,且能提高消化酶的活性,促进胃肠蠕动,增加食欲,有利于食物的消化和吸收,所以,多数孕妇都爱吃酸食。

只是其他都好说,毕竟以伏泉现在的身份,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土豪地主不差钱,吃多少也无所谓,但是唯独这葡萄,对他而言却是难办之极。

想想看,如今可是冬天,中原的葡萄本来就少,当然不是说没有,只能说是十分稀有。自从汉武帝时张骞出使西域以后,葡萄便已传入中原,如今在这中原大地,特别是西北,种植葡萄的人却是不少,而且经过数百年的栽培,已然有人可以在冬天种植葡萄,但却是数量稀有,而根据所谓的“物以稀为贵”的原理,所以这葡萄自然奇贵无比,以现在的价格来说可以说是一串千金,还欲购不可求。

当然想知道现在的有多珍贵,有一个典型的故事可以证明,这事情就是那流川后世的孟佗用一灌葡萄酒换来一州刺史,凉州一地的封疆大吏的故事。

汉桓帝元嘉二年,时任大将军的权臣粱冀,委任王敬为西域长史,轻信拘弥王的谗言,欲效法汉昭帝时义阳侯傅介子杀于阗国王一事以扬威,但他的嘴皮子远不如傅介子,于阗也不是楼兰,纵然他杀害了无罪的于窴王,西域的局势却并未因杀掉国王而得到控制,王敬自己反被于阗军官杀死。而愤怒的于窴人杀死王敬一行,而梁冀既不安抚,又不讨伐。从此,于窴、鄯善、疏勒等国隔绝丝绸之路,东西方的陆上交流戛然而止。后来,也就有了从印度洋绕过马来半岛到中国南部的“海上丝绸之路”渐渐兴起,东南沿海的交州和扬州由此繁荣起来,而原先在国际贸易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凉州反而衰落了。

自从西域的陆上丝绸之路被隔绝之后,张骞出使西域以来,中原和西域的诸般货物交易全部受到不小的影响,其中便有葡萄,以及西域独有的葡萄酒。葡萄不多说了,即使春夏之日,葡萄的数量在市场上也不算多,更何况葡萄酒,在唐太宗贞观十四年吞并高昌之前,中国之地并不掌握葡萄酒酿造技术,所以葡萄酒都要从西方进口,如今西域丝绸之路被隔绝,当然葡萄酒是在中原之地“绝无仅有”的了。

也就在此时,在北地风评不好的孟佗,为了当官,走了当时最好的升官路线,巴结宦官,由宦官在皇帝面前美言提拔,从而开始了仕途。

孟佗,这个名字可能让人不熟悉,但说到他的儿子,就太有名了。他的儿子,就是三国风云人物孟达,就是那个有名的投机者,先背蜀投魏,后再叛被诛的孟达,从这一点上来看,这孟家父子骨子里都有一种投机下注的政客属性。

当年孟佗为了当官,打算结交大宦官张让,但张家门口每天等候张让接见的马车常有上千辆,往往得排好几天的队,才能得到张让的一次赏脸。孟佗不想排队,便和张让的家奴结好,为他们花了很多钱。后来孟佗到张家来,家奴们当街对他下拜,带着他加塞,第一个进了张家。排队等候的人们见状大惊,以为孟佗是张让的老朋友,就在孟佗出来后,争先恐后地向他送礼。就这样,孟佗在一天之内弄到了许多珍宝,于是挑了几件特别珍稀的,下次来拜访的时候转送给张让。

在这些礼物中,就在有一罐葡萄酒,可是在汉代丢失西域之后,丝绸之路被隔断,葡萄酒在东汉帝国内从此绝迹,连张让都从来没有见过。张让本来就是个酒鬼,他的儿子太医令张奉更以经常发酒疯闻名。饮过葡萄酒后,张让大喜,在听说了孟佗向他许诺的意愿后,当即表孟佗为凉州刺史,帮他向西域采购葡萄酒。

为了重新打通葡萄酒之路,孟佗在建宁三年,遣从事任涉带敦煌郡兵五百人,与戊己司马曹宽、西域长史张宴率领焉耆、龟兹、车师前、后部,发兵合计三万余人讨伐疏勒国,攻桢中城,结果竟然四十余日不能攻下桢中城,最后更是大败而归。从此之后,西域丝绸之路就更加很难再通行了,西域特产葡萄也就更加难入中原了,而那葡萄酒更是绝迹,常有人出万金求购却无人回应。

不过,纵然这葡萄再难寻得,刘坚怀着伏泉的孩子,伏泉也要尽力给他搞到。好在伏泉有一个出自扶风郡的母家,宋家不知在关中三辅一带闻名,在凉州西北一带也有不小的影响力和势力,让宋家发一句话,那些西北地方的世家豪族自然大有为他寻来葡萄的人。

这些西北世家豪族自古以来便是以在西疆立军功起家的家族,即使东汉以来提倡经学,但他们却是整个大汉世家豪族里除了经学以外,最注重军功的家族。因此,纵然他们依旧靠着经学拜郎封官,却时刻不会忘了西北这块他们家族的腾飞之地,这也是汉代“关西出将”一说的由来。可以这么说,西北各地基层几乎全部有西北各世家豪族的族中子弟充任,自光武帝立国以来,他们仍牢牢把持着西域的军政要害,而一旦掌握了这份权利,自然会以权利来为家族谋私。

如何谋私?西北多良马,走私马匹自然是一大便利,而自从西域之路隔绝以后,另一项谋财之路也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就是走私那些已经“绝无仅有”的西域特产了。

自古以来,西疆战事都是国家的重中之重,纵然是后世,西北也一直是边患不平,闹腾的厉害。这些西北的世家豪族和西域各国生死交战了这么多年,自然在西域各国有自己的门路,纵然路上的丝绸之路被隔绝,他们也有门路搞来一些稀有的西域特产,不过也就是购买代价高了不少而已,可是将这些东西送入中原,以中原世家豪族的土豪特性,那些走私来的西域特产可以说是以百倍、千倍、万倍的价格为他们谋取暴利,可以说这就是一项一本万利的买卖。

因此,其他世家豪族若是想将脚插进西北凉州这块地方,却是千难万难,这也是后来东汉末年凉州集团对于外来户的挑战如此团结的原因,因为他们早就团结了一百余年,早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政治军事集团,不会容那些关东士人集团挑衅。

现在,伏泉拜托身为外戚的宋家发话,那些西北的世家豪族还不乖乖的巴结起宋家,毕竟若是因此入了宋家法眼,对他们家族的发展可不是不可限量的。别的不说,现在的皇后宋氏已经产下皇子,如果宋家皇子真的即位,那么他们傍上岂不是也可以得到一份从龙之功,而大汉边疆之事终究要派兵平定的,那时候他们这些西北军功家族还能没有立功的机会,封侯拜相,学那前太尉名将段颎一样,拜入三公,青史留名,壮大家族也并非不是不可能的。

千万不要以为这些西北军功家族有了兵权在此时的大汉就可以横着走,现在可不是黄巾之后,东汉末年那个有兵就是草头王的时候。

想想看,“凉州三明”也要看着文官士人的脸色,即使是后来带领西北军功集团,以外兵震慑京师,赖羌乱出世、赖羌乱崛起、赖羌乱权重,并最终尾大不掉的董卓,不也因为其嗜杀一事,遭到关东诸士人文官弹劾,最终失官免职吗?

归根结底,此时的大汉朝中的舆论主流,依旧是士人文官,他们掌握着话语权、生杀大权,他们瞧不起关西那帮武夫,或者说根本不屑。然而这正是如此,关西的那些军功家族,只能仰关东士人文官的鼻息而已。这也是后来董卓入京,关西军将一心支持他的原因,因为他们渴望权利太久了,既然有了这一次可以和文官争权的机会,当然要全力支持董卓了,不过终究还是差了些政治手段,多为匹夫而已。

有了宋家的帮忙,伏泉在巴郡给刘坚所食用的葡萄也算是够了,当然,他估计,纵然是不够,估计也很难再有了。毕竟西北军功家族所送来的葡萄,也都是走私而来的,即使西域产出再多,他们也不可能一次性走私多少,关键在于这里面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与这些葡萄一起来的,却是各西北军功家族给自己的书信,当然只是普通的结交,混一个脸熟而已,毕竟伏泉现在也算是一颗冉冉而起的军政大佬。不出意外,只要他继续这样得到圣意宠幸,以后三公高位、大将军之职都不在话下,自然,这些西北军功家族要好好和他结识了。

那些书信里,伏泉自然是一一阅览,并且稍作回复,知道后来汉末的情势,凉州这一不可忽视的军功贵族集团,伏泉当然要好好结交一番的。无论如何,有这一番人情在,以后相遇,诸般事宜都好说话。

在这些信里,伏泉看到了不少熟人,当然不是认识的熟人,而是前世在史书里出现过名字的人。其中有一个人让他分外感兴趣,扶风茂陵人马腾马寿成,伏波将军马援后人,后来的那位凉州大军阀,锦马超的父亲。如今,却是是凉州边郡,作为一方豪强,干起了走私生意。

仔细想想,马腾来信和自己打个脸熟也是十分正常的,毕竟如今扶风马阀除了嫡系,像马日磾这一支依旧强势以外,其余分支都已逐渐衰弱。马腾这一支更是不提了,如果但凡他家还有一点势力,马腾的父亲也不会沦落到娶羌女为妻,因此,在知道是自己授意买走私的葡萄时,有宋氏、伏氏这两大家族的加持,马腾即使再傻,只要他想重振家族,就肯定要厚脸和自己巴结交情的。

当然了,马腾如此巴结交情的肯定不只自己一人,不过想到他后来成名太晚,想来肯定许多大人物都没有把这个马氏旁支的没落子弟放在眼里。

也正是想到此处,伏泉当时便郑重的回了信给马腾,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这马腾套一套交情了,说不定想出人头地马腾见到自己的书信,就带人来投奔也不一定。

不过这也只是伏泉想想了,想那马腾闯荡半生,经历早已不知凡几,自己即使说得再情真意切,他肯定也要代价而估。但这也足够了,伏泉当时也没想一口吃个胖子,先联系下增进友谊也不错。

第二百七十二章 在嘴中徜徉

与马腾的交情也就是如此而已。现在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提那些多煞风情,日后有机会自会相见,何必多增烦恼。

香闺床榻之上,伏泉拨开一颗紫色葡萄,将那葡萄皮剥去,小心翼翼的递入刘坚的嘴中。只见那透着无边诱惑的丰润嘴唇,一点点将那葡萄果肉含入嘴中,看着甚是令人迷恋,有那么一瞬间伏泉突然就想自己那大鸟儿就变成这被含住的果肉,在面前这诱人少妇的嘴中徜徉。

刚刚吃了一颗葡萄果肉的刘坚,闭着眼,嘴中细细咀嚼着那酸甜可口的葡萄,顿觉自己嘴唇之上有一尖锐之物。细眼一看,却是伏泉修长的手指,此时依旧做着将葡萄送入她嘴中的样子,再看面前自己心里的那男人,更是一脸痴呆的望着自己,立即就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不过心里面却是感觉美美的。

“还不收手?要看得几时?”当然,纵然心里如何甜蜜,见到自己男人这般痴傻模样,即使刘坚再泼辣,也不免有些羞涩,在看到伏泉还没有收手的迹象,随即怒喝一声道。

“额、坚儿美貌,吾甚难拒之,故有此举……”伏泉被刘坚突然的喝骂弄得措手不及,失态之下,稍即恢复,连忙像是求饶般一样,花言巧语的各种肉麻的话一并说出,女人都是要哄的,不哄她们根本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得。

果然,刘坚突然听到自己心爱之人如此甜言蜜语,哪里能够立即适应,原本到嘴的话都没说出口,随即低头,脸色陡然之间变得羞红无比,不知如何言语。

见刘坚如此模样,伏泉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应付,若是往常他还会继续哄,可是现在,谁知道自己面前这怀孕的母老虎,会不会突然变了性情?毕竟,怀了身孕的女人,心情就像六月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不过,纵然如此,伏泉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肯定也不会讨女人的喜欢,没有丝毫选择,就像后世电视剧里经常用的玛丽苏桥段一样,伏泉连忙握着刘坚那因为养胎有些肉嘟嘟的小肉手,然后没有其他的动作就那么的深情的望着面前这女人。

有些狗血剧情被、电视剧不断的反复用到可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些剧情桥段即使再狗血,但对付女人还就真得那样。有人会说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女性朋友压根对这一类的剧情桥段不感冒,对此伏泉会说,并非是他的女性朋友对此没有兴趣,只是这类剧情还没有打动她而已。

每一个女人心里都有一个自己知道的少女梦,纵然那个女人再如何坚强,她的内心依旧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而你没有触碰到,只能说你没有真正的了解那个女人而已。换句话说,你对那个女人的了解依旧不深而已,而这种程度的了解,所必然导致的结果就是你永远不可能走进对方的心里。

伏泉与刘坚相处也算“日久”,所以才“生情”,对她的了解可谓是“深深了解”,从里到外玩了个通透,自然知道这性子泼辣的女人,其实内心深处也是十分羞涩的。就像是外表性如辣椒般辣嘴难以下咽,其实内心里却是个“温柔”的女人,只是她的“温柔”一般人享受不到而已,而伏泉有幸,可以享受到这种福利待遇。

面对自己深爱男人深情凝视,刘坚虽然低着头,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股领她醉了的爱,而且手上,男人那双温热,微微带着汗渍的手掌,也在时刻提醒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有多爱自己。

“松手!伏、伏郎,松手……”终于,刘坚可能也忍受不了伏泉这般一本正经的“调戏”,连忙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过,可能是害怕她那番动作会让伏泉不高兴,抽回手后,又立即轻声软语起来,甚至连平日对伏泉的称呼也都改了,叫得十分亲密。

其实,一般在两人私下相处时,刘坚也只称呼伏泉的表字而已,她是怕自己用其他称呼,一旦成了习惯,在外人面前说了出来,那么她和伏泉的关系就会立马露馅,所以很少用“伏郎”这个亲密称呼,现在用了出来,可见此刻刘坚的内心是多么羞涩又开心,哪里能看出是平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公主?

看到刘坚这般模样,伏泉也是猜出她此刻内心一定极其不安,她一方面又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羞涩模样,另一方面又不忍打扰自己心上之人的爱意。于是,伏泉连忙转移话题,道:“坚儿,受苦了……”

“妾为夫生子,天经地义,何苦之有?”刘坚当然知道伏泉的意思,不过生孩子是她坚持的,再苦她也要生。

听了词语,伏泉眉头一皱,驳道:“十月怀胎本就辛苦,如今又不得名分,何能不苦?”

“苦便苦了,本吾之愿,纵是千难万难,亦生也。”

直视着面前的女人,伏泉此时也不知如何回复,只能说道:“伏家有后,纵不能正名身份,吾以后也要令其封侯拜相。”

刘坚听后突然噗嗤一笑道:“万一妾生了女儿,伏郎何如?”

“女儿更好,与父贴心。”

此话从何而来?刘坚听得一脑门问号,她当然不知道后世有句话常说,女儿是父亲的贴身贴心的小棉袄。

想到一事,伏泉笑着说道:“坚儿,汝喜欢男还是女?”

突然,刘坚捏捏拳头,想了想答道:“吾希望此胎是女。”

此时伏泉的笑容猛地僵住,没有母亲不希望生儿子,特别是古代母亲,历来都是母凭子贵。他对她内心的想法甚为清楚,刘坚所生孩儿是男孩的话,就为伏泉的长子,只是这长子却是正妻所生,因为伏泉没有妻子,而且刘坚也不能做他的妻子,所以如果要让这孩子进伏家的门,让他姓伏姓,唯有将这孩子交给其他姬妾抚养。

当然,如果以后有妻子,伏泉也可以交给正妻抚养,给他嫡子身份,只是有那个妻子会无端端的养着别人的孩子,让别人的孩子成为家族的嫡长子,而不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嫡长子呢?

因此,刘坚的孩子如果是男的,那就一定毁因为生母不详,而成为庶子。然而,在世家豪族的庶子中,以庶长子压力最大,他为长兄,却在嫡弟妹面前没有兄长的威严。可是,长女则截然不同,因为她不需承担过多的压力,不会因为母亲的身份不详而遭受伏氏家族的冷眼,所以刘坚才有这番回答。

第二百七十三章 刘宏与刘彻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郡中诸事在慢慢的好转,伏泉每日处理完公务后,便是去探望刘坚,和她细声软语几句,关爱呵护几句。隔三差五,伏泉也会去看一眼被自己“打熬”的甘宁,他要等这只桀骜不驯的雄鹰彻底没了傲气之后,再好好的和这锦衣渠帅谈一谈未来。

北疆传来消息,鲜卑人陷入夺位内乱后,依旧没有忘了来大汉的边疆来劫掠,只是这次没有了檀石槐的英明决策,他的几个儿子显然都没有他的那种威势,可以压服住鲜卑各部落联盟大人。

因此,这一侵略幽州、并州的行动与往日鲜卑入侵对比,显然更加毫无章法,三部鲜卑各自为战,根本没有以前的进退有度,团结一心。虽然他们也抢掠到一些战利品,但是却没有以前的多了,而且自从伏泉在幽州斩杀鲜卑胡酋檀石槐,斩杀两万余鲜卑兵马后,汉军对于鲜卑这个苦主可谓是士气高涨,加之幽、并二州都是大汉边军精锐所在,一共也让鲜卑人陈尸万余方才离去。

据说捷报传到京师,皇帝刘宏并未太过兴奋,反而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说出了“鲜卑不仁无义,大汉王师当扬兵塞外,以正国威”的豪言壮语。

初闻这个消息,伏泉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这个后世被灌以恶名,泼了不知多少脏水的汉灵帝了,他只能说帝王心术不是一般人能够看得懂的。

若说刘宏昏庸无道,不恤民情,只是他做的在两汉的皇帝里,显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一类皇帝。旁的不说,便是汉代有名的汉武帝刘彻,虽然执政一生,功勋卓著,但是他治下的百姓过得如何,可以说和三国乱世百姓相差无几。若非有刘彻的祖父汉文帝刘恒的遗泽在,天下百姓感念刘恒的恩德,刘彻一张《轮台罪己诏》下达,天下百姓没有过多怨恨,不然西汉估计早就开始了乱世了。

刘宏与刘彻所差的便是刘宏没有刘彻那样的运气,有卫青、霍去病这两个开了挂的忠心名将做后盾而已,不然没有卫青、霍去病前期给他立下的诸多不世之功,哪能有刘彻一生那么多辉煌的政绩。想想看,卫青、霍去病之后,刘彻的后半生虽然依旧胜利不断,但是很显然,那些功绩和刘彻前半生的功绩比起来,显然是差得远了去了。

当然了,也不是说刘宏朝内没有那么多的名将,毕竟汉末三国涌现出那么多的智勇名将,只是很显然这些名将可没有卫青、霍去病两人的运气,家里有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使得皇帝可以毫不保留的信任和放权给他们去做。

后世有人说汉灵帝根本没有进取之心,伏泉只会对此戳之以鼻,若是没有,那历史上的熹平六年,夏育、田晏、臧旻三人为什么还要率兵出塞外,征伐鲜卑呢?

只是这一次出征注定了失败的命运,夏育、田晏、臧旻三人虽是良将,但却不是名将,在当时的大汉形势下,真正的名将唯有“凉州三明”而已,其他后来三国出名的人不是没出生年幼,就是空有才学却无任何机会显露。

可是此时的“凉州三明”皇甫规已死,也只剩下张奂和段颎二人而已,而且这二人里,张奂因间接害了窦武一事,上疏为窦武等人伸冤,后因得罪宦官被诬陷罢免,最终回乡教授弟子,不再出仕。至于段颎,则因为投靠了宦官,根本不为朝堂诸公信任,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们也不会松口让段颎领兵出征塞外,为宦官谋利扬名的,即使段颎在“凉州三明”里所立的功绩最大,对付诸胡的效果也是最好的。

有些事情,就是如此,为了自己的利益,即使知道别人很出色,可是那个人成功以后对自己有害,这些人里除了圣人,大多数人也一定不会让那个人去完成这事情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时的朝堂诸公就是如此,所以这才有夏育、田晏、臧旻这三个良将出征,手段自然比鲜卑雄主檀石槐差了不少,最终数万大军多数尽没塞外,大汉三边因此而遭罪。而刘宏以及整个大汉朝廷也因此事,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或者根本不想提及征伐鲜卑的事情,这就是后世形容刘宏不思进取的原因,失败了一次,就已经把大汉边郡的家底打残了,哪里还能经得起其他磨难?

现在,刘宏因为自己大胜鲜卑一事,有了充足的信心,而整个大汉朝堂也因为此事对大汉与鲜卑之间的军事实力对比有了认识,自然心中有了和历史上不一样的想法。

所以,自从刘宏喊出那句壮语之后,朝堂诸公对于彻底消灭鲜卑这个祸患很是上心。毕竟,如果征伐成功,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番功绩,说不得他们在战场上的一些谏言被采纳,从而使得战争胜利,自己日后也能在史书上,多留下几笔。这世界上的文臣都是一个德行,无论古今都是如此,不能让自己扬名,天下皆知,混得青史留名,流芳百世,那还做什么文臣?

如今的大汉朝堂的文臣就是如此,不过,出乎他们预料的是,皇帝刘宏说出那话之后,对于朝堂之上反复有人提出的再次出兵攻伐鲜卑,总是含糊应付过去。这之中,犹以夏育、田晏上奏的最是勤快,毕竟前番他们就差点事成,最终让伏泉在朝堂之上一番彻底不给脸的羞辱而搅局,他们背后的靠山大宦官中常侍袁赦甚至为此彻底和伏泉为敌,一直让这两人耿耿于怀。

只是,碍于宋氏、伏氏两家外戚如今的权势和受宠的圣眷,始终不敢有任何不满,甚至也不敢针对伏泉,只能自己忍着。现在有了机会,可以再次立功,他们二人当然要不停的和皇帝谏言,趁鲜卑依旧内乱之时及早出兵了,毕竟等到檀石槐的哪个儿子一统鲜卑,那可就对大汉极为不利了。

不过,二人的谏言如泥入大海,根本得不到回信,也不知刘宏如何想的。当然,这样也不是说刘宏一点儿作为也没有,据京师得到的消息传来,刘宏又迁太尉段颎为越骑校尉,加封侍中,这封旨意来得如此措不及防,恰恰好在这个重要的时候,不由得不令人深思。

而且还有其他的消息传来,有天使去往弘农,于张府里传达旨意,皇帝欲要再次征召这位凉州名将出仕。这消息真假不知,只是伏泉却已经从这里面看出了一丝皇帝的心思,这出塞征伐鲜卑,看来是不远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冬至

冬至前后,天气极冷,可谓是泼水成冰,纵然川蜀之地较之中原、北方暖和不少,可是依旧极其寒冷,远没有后世川蜀冬日里的“温和”。

当年周公至雒阳,用土圭法测得雒阳所处的地方即为“天下之中”,然后开始占卜国家社稷的吉地,对雒阳周边的几个地方做了考察,最后确定涧水东、瀍水西、瀍水东皆“惟洛食”,这些都是兴建宗庙社稷的好地方。

周公“定天保,依天室”,完成国家社稷也就是所谓的都城、宗庙之后,周公在成周明堂制礼作乐,详细制订了国家礼仪制度,之后周公又以“树八尺之表,夏至日,景长尺有五寸;冬至日,景长一丈三尺五寸”的方法用土圭法测得的一年中“日影”最长的一天,为新的一年开始的日子,选取为冬至日。

不过,周代的冬至日以冬十一月为正月,以冬至为岁首过新年,而到汉代,自汉武帝采用夏历后,才把正月和冬至分开,冬至也蔓延至十二月,也就是在此之后,中国百姓才逐渐将过“冬至”变成传统。经历了两汉的变迁,冬至日时至今日,已经成为汉家百姓不可缺少的传统节日了。

本朝名士学者班固所著《汉书》有云,“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意思是人们认为,过了冬至,白昼一天比一天长,阳气回升,是一个节气循环的开始,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吉日,应该值得庆贺!

汉代的冬至日,官员有一连五日的休沐假期,这对一直渴望多抽出时间陪伴刘坚的伏泉来说十分重要,然而事与愿违。毕竟他身为一郡太守,到了休沐日,更何况是冬至这种大日子,不说他麾下的文武,便是群中世家豪族,也都送来请柬,邀请伏泉前去赴宴。

对此,伏泉也没有太多办法,中国社会一直都是靠着人情关系往来,即使放到后世也一样,君不见后世即使中央八项规定下来,还是有不少人顶风作案吗?这其中有多少是明知道不合适,被抓到所冒风险极大,依旧赴宴的,当官的最要保护的当然是自己的官帽,他们除非是傻子,才会去冒险,只是有的宴会是不得不去,都是人情关系作依托,如今的伏泉也不能例外。

一连四日,伏泉是繁忙异常,一点也不比平时坐在官署里处理案牍轻松,各种宴会邀请纷至沓来,推辞了一些意义不大的,在其他重要的宴会一一赶赴,真是一刻也停不下来。屡屡早晨一身干爽而出,暮时满是酒气而回,令得伏泉去刘坚房里看望她时,每日都要被刘坚怒骂,可两人也都无可奈何,这些东西除非伏泉不想在巴郡施政混下去,不然照顾巴郡这些世家大族、名士官宦的面子是非常重要的,即使他不愿意去也得装着一副笑脸笑着前去赴宴。

说实话,每日晚上见到刘坚那张怒容,伏泉也是难以面对,他又不能惹怒刘坚,再说刘坚和他虽吾夫妻之名,但却有夫妻之实,作为一个丈夫,放假之日如此对待刘坚确实有些不公。

等到第五日,伏泉说什么也不去赴宴了,推辞掉了一切邀约,紧闭客舍大门,好好的陪一陪身旁佳人饮食才是正理。

刘坚的屋子里一片安详,伏泉此生所制“暖壶”,让得受不了冷的刘坚十分受用,坐在屋里一刻也离不开手,生怕冻了自己,也伤了腹中的孩子。有时候,冬日里她嫌呆在屋里闷热,身上的湿汗也多,她就索性脱了衣物,穿一件单薄的襜褕,裹着绒被,捂着“暖壶”取暖。

当然了,不止是刘坚,便是官舍里的一众奴仆婢女,都对自家太守所做的这新奇玩意喜爱非常,特别是那些花季年华的娇俏少女,穿衣服都不想穿的多,毕竟裹得厚实,哪里能体现她们的婀娜身姿呢?因此,有了这随时可以取暖的“暖壶”后,倒是让她们方便许多,自然十分受用,喜爱异常了。

既然到了冬日,又是身处川蜀之地,今日的家宴自然是吃“古董羹”。所谓“古董羹”,即后世有名的火锅,因食物投入沸水时发出的“咕咚”声而得名,先秦时代便已有之,可谓是历史悠久,是一种老少皆宜的食物。

镬斗上热腾腾的香气四溢,分格鼎下,用来加热的染炉火光漫漫,鼎内食物随着加热的汤汁底料逐渐熟透,随着鼎内的汤汁“咕咚、咕咚”的响起,那里面的肉食也越发有了诱人的成熟样子。所谓“镬斗”,便是后世的火锅,“染炉”就是加热汤底、燃火的底座,而“分格鼎”却是后世火锅的汤底盆子,这就是将鼎分成不同的烧煮空间,避免不同味道的料汤串味,其饮食原理与现代的鸳鸯火锅一样。

热气氤氲的镬斗里,肉食无数,这冬天蔬菜难寻,镬斗里也只有一些不知名的翠绿山菜,还有一些蘑菇作为陪衬,其他的都是肉食,诸如牛肉、羊肉、猪肉、獐肉等各色肉类。依如汉代人多吃荤腥,少食素菜的习惯,镬斗里的肉十分多,而且量也很充足。

望着鼎内的无数肉食,伏泉是食欲振振,一股食肉之欲汹涌而来,即使这几日也吃了不少火锅,可依旧难以割舍他对于这味道的热爱。只是可惜的是此时却是无辣,只有酸、咸等几种食物汤底,后世爱吃辣的伏泉现在却是一刻也吃不到辣了,想到后世有名的“麻辣火锅”,自己现在就在那全国有名的地点食用,却是一点辣也吃不到,不由感到真是遗憾不已。

不过,纵然如此,伏泉也是觉得舒畅不已,如此大冷天吃一壶热乎乎的火锅,再饮几杯美酒,真是畅快。怪不得前汉江都王刘非,身为身份尊贵的诸侯王,却是其他什么也不爱,独爱食用火锅了,那种酸爽估计也只有皇帝的宝座才能让这刘非割舍他对于火锅的热爱吧。

案几之上,伏泉与刘坚对食而坐,这样虽然于理不合,但是现在却无旁人,自然没有那么多避讳。换句话说,这场宴会与家宴无异,两人身旁除了夭儿,也就伏完送与伏泉的十名姬妾在场,其他人一个人也没有,纵是伏泉突然来了兴致,要在此和刘坚做一些羞人的床榻之事,估计也没人阻止,说不得这些姬妾还得要为他把风,防止外人入内呢!只是,很显然,刘坚此时有了身孕,伏泉下半身再是有性致,也不会那样去做的。

刚刚饮完一杯美酒,伏泉拿出箸匕准备夹菜,抬眼却看到刘坚在姬妾的搀扶下起身,将他的厚衣除去一些。这天气在屋里吃火锅,不热才怪,伏泉刚开始吃时就脱了衣服,而刘坚却是怕脱衣伤了孩子,一直未脱,现在看来却是他热极了,忍受不了,只能脱衣服了。不过,或许她应该还是为孩子找想的,脱了之后,还是用那厚衣罩在身上。

然而,刘坚用衣服罩得是后背,前面并未裹紧,那里面有些单薄的白色贴身襜褕一下子就露在伏泉面前了,令的伏泉一下子眼睛盯直了,连刚刚拿出准备夹菜的箸匕也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若是看到其他的一幕,伏泉敢保证自己绝对会比一心参禅修道的佛祖还正经,只是很显然面前的这一幕对他冲击十分之大。只见刘坚那单薄的直裾襜褕下,胸前的巍峨山峰傲然矗立,本来那对丰润令伏泉痴迷的饱满,此刻随着孕妇怀孕的演变,变的越加硕大了。它们直透透的仿佛有穿破袍服的阻隔,透衣而出的凶猛之感,而且那硕大山峰的挺立之角上,两颗诱人的殷红葡萄粒,更是跃入眼前,随着刘坚一口一口吃下火锅里的肉食,那对丰润玉兔,更是随她的身体动作而“摇摇欲动”,这恐怖的视觉冲击力,令得伏泉的下身也是陡然为之一震。

见到伏泉“失色”的样子,刚刚吃完一片牛肉,准备再去夹羊肉来吃的刘坚也停下了动作,她也是疑惑伏泉怎么突然不动了,反而就那么直盯盯的看着自己。事出有异,不可不防,刘坚也是连忙放下箸匕,顺着伏泉的视线,往自己胸前望去,这才发觉自己这一不小心,就让伏泉这色中饿鬼抓了个正着,不由“怒”从心来。

“看够了没?伏郎如此痴迷,要不妾就此脱衣侍寝如何?”语气里,刘坚说得越发冰冷,带有无数不知名的寒意,即使这屋内有着热量无数的火锅,也让伏泉顿感身体突然冒出一股冷汗。

“额、这,坚儿说笑了,如今天气寒冷,孤不过是担心坚儿着凉,故有此举。”伏泉连忙潺潺说道,虽然刚开始因此刘坚猝不及防的问话,有些语无伦次,不过还是找了一通歪理应付过去。

“哼!”刘坚冷哼一声,又白了伏泉一眼,想到自己这男人的性子,知道说也没用,也不理会,随即继续拿起箸匕,开始吃了起来。不过,她吃火锅时,眼神一直盯着伏泉,看她“汹涌澎湃”吃肉的样子,大有一种将那肉食当做伏泉,一口一口将他吃了的意思,令得伏泉心中一寒,暗道这汉家公主真心不是好惹的。

屋内站于一旁随侍的姬妾,见自家主人在刘坚面前吃瘪,纷纷捂嘴偷笑,特别是夭儿,从小到大一直侍奉伏泉,见到他这般模样可是不多。她们刚来巴郡数月有余,就一直陪侍着刘坚怀孕,难得外出,毕竟除了她们,伏泉也不知道该去信任谁,自然乐子不多,此时见此情景,当然是十分欢笑了。

“尔等亦未食,既然是家宴,不如坐下一起就食。”伏泉见她们这般,也是无奈,却不敢在刘坚面前喝斥她们,说不得这泼辣女人用言语讥讽自己。随即想到这些一直任劳任怨的姬妾们还未食饭,便开口转移话题,不然她们一直嘲笑自己,自己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一众姬妾听后面面相觑,随即一致的转头望向此时坐着正在食用羊肉的刘坚,看这意思,想来是她们在刘坚院子受使唤久了,如今早已被刘坚这汉家公主制服住了,俨然将她视为伏泉这一家的女主了。不由得,伏泉望着刘坚暗暗深思,暗道这女人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女子,短短时间就将这一众女子驾驭,甚至是夭儿这个自小就陪在自己身边的妾室侍女,此时也有些惶恐的看着刘坚,真是不可小觑。

刘坚听后挑了挑眉,见伏泉的一种姬妾都看着自己,速记放下手中的箸匕,然后寻来案几上的手巾擦了擦嘴,这才稍微正坐出声道:“既然君侯已有明令,尔等还不就坐?”

“诺!”一众姬妾听后舒了一口气,这才行礼齐声道。

随着连同夭儿在内的一共十一名姬妾以及一直随侍奉刘坚的那名老宫女取了箸匕玉碗,一齐就坐案几四周食用火锅,原本十分宽松的位置突然变得拥挤不堪。而伏泉身旁两侧也紧紧挨着两名婢女,望之一看,却是卞萦和其她一名姬妾,两人和他靠得紧紧的,顿时让他闻到一股女儿的清香,还有一股说不清的舒适的女人体温,大有一种身处“温香软玉抱满怀”的兴奋感觉,让他享受不已。

只是就在伏泉还在享受这突然而来的性福时,对面再次响起一声女人的冷哼,那熟悉的声音,惊得他差点又是一阵冷汗冒出,犹如炎炎夏日里,一阵冰冷的凉水泼上一头一样……

第二百七十五章 信都不信

案几之上,热气氤氲的镬斗让人仿若置身于火炉之中,然而此刻的伏泉却是一身冷透,嘴角带着苦笑的看着对面刘坚的一脸寒霜,这女人又吃醋了……

空气似乎在此刻凝结了,刘坚应该是碍于刚刚是她允许这些姬妾一起坐下吃喝的没有立即生气,不然这样有些打她自己的脸,于是狠狠的瞪了伏泉一眼,然后拿起箸匕继续大快朵颐吃着镬斗里的肉食。

一边吃着,刘坚一边还时不时的冷冷观察着伏泉是否还有其他动作,似乎已经看穿了他心里刚刚泛起的小心思,好像伏泉一旦有所动,她就立即采取措施一样。伏泉看着刘坚那一口一口,用力吃肉的样子,再加上她眼睛望着自己,似乎有一种刘坚把那肉当成自己狠狠的咬着自己一样,顿时心里感觉一阵冷冷的颤栗,果然怀孕的女人“吃醋”更多,不可不防。

终于,一顿忐忑却又“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晚宴结束了,身旁左右两名柔嫩姬妾的温润身体,让得这段时间因为将女人都派到刘坚房里伺候,一直夜里独守空房的伏泉心里一阵火起。更何况今天的家宴里伏泉牛、羊肉吃的很多,这些也都是大补之物,虽然对面有着刘坚一脸冰霜的监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和身下的熊熊火焰,不断对身边的女人想入非非,颇有一种盘肠大战数女的冲动。

饱食一顿之后,自然需要走走,运动一下,消消食。本来按照刘坚的性子,吃完之后,会躺下好好休息,不过她在听到伏泉说过,华佗的弟子于忠告诉他吃饭后运动一下,出去走一走,对胎儿有好处后,立马转了性子,每日都会在自己的院子里转悠几圈。但也仅限于在自己院子里,毕竟出了院子,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撞见,外人看到刘坚肚子大了就不好了。

这几日都无雪,院外景色虽然萧瑟清冷,却不是白茫茫的一片,那天地陷入一片寂寥,万物就此沉睡的景象,虽然让人伤感,但也比大雪之下,天地为之一白,再无半点生机来的好,毕竟有景物赏,总比什么都没得看强不是?

扶着刘坚走到院内一颗老槐树下,早有姬妾准备好了舒适的胡坐,上面铺了厚厚的绒裘,再加上刘坚刚刚换了一个“暖壶”,倒也是温暖舒适异常。本来像刘坚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坐胡坐是非常失礼的事情,毕竟如今的中原之人皆以跪坐为礼,这也是先秦时便留下的传统礼仪,而后世唐宋之后的多以舒适为主的椅子凳子之类的坐具,不过是五胡之后,汉人被胡风所染导致。说的不好听的话,那就是汉人强迫改了习俗礼仪,被胡化统治,不认祖先传统,而说好听的话,这就是民族文化大融合的表现,伏泉想到后世只有日韩保留着这项传统,而中国早已没有这礼仪,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当然了,这些在此时都没有关系,反正如今刘坚的院子里也没有外人,都相当于一家人,而刘坚更相当于院内姬妾的主母的身份。此刻她既然怀了孕,自然也没有人会和她计较这些礼仪上的不妥,不过,纵然这些姬妾里有人想计较刘坚不守礼,恐怕她也不敢说出来。

“适才伏郎可是颇为心猿意马也,可是近日无人陪侍?”本来伏泉和刘坚两人欣赏景色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刘坚突然又提起了刚才吃饭时,伏泉那被群美环绕的事情。

脸色不自然的谄谄笑着,伏泉坚决不承认自己刚才的“痴呆”模样,一本正经的咬牙坚持道:“成大事者岂会拘泥于儿女私情?坚儿莫取笑耳。”他是打定主意不会承认自己是真的想女人,除非他是脑袋抽了,在和自己有关系的怀孕的女人面前,提自己想和另一个女人缓解寂寞的心情。

“哼!”刘坚冷哼一声,斜眼狠狠的瞪了伏泉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一脸不信任的说道:“伏郎与妾私通,亦未有儿女私情乎?既如此,伏郎心中亦未有有妾身乎?”

伏泉一怔,脸色尴尬,这刘坚真是牙尖嘴利,自己刚刚才否认他不是个会在女人身上沉迷,拘束在儿女情长上的人,可她直接就抓住这句,反问自己心里有没有她,这不就是赤果果的打脸,反将他一军吗?这让他怎么回答,他回答有或没有,都会被刘坚钻了空子讥讽。

如果说没有的话就是承认伏泉的心里没刘坚,天知道这个怀孕的汉家公主会不会和自己发飙,而回答有的话,岂不是说自己刚才的话都是假话,还是会被刘坚抓住语病一阵批判,真是令人无话可说。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伏泉知道这问题有坑,索性就闭嘴不言,静静看着刘坚,坐等她自己出言,反正自己说话不如不说,等刘坚心里那股醋意消去,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半晌之后,刘坚见伏泉一直无动静,心里是恨的痒痒的,不过却是无可奈何。她能如何做?难道拿刀逼着伏泉开口吗?

不过,即使如此,伏泉想过刘坚这关也是不容易的,一计不成,刘坚又施一计,只见她脸色平静道:“伏郎在外辛劳,身边不可无人侍奉,既如此,这几日便让萦儿前去随侍伏郎左右。”语气里,刘坚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似乎一点儿也不允许伏泉拒绝。

伏泉听后一怔,面露思索之色,很快他就明白刘坚的意思了。这是刘坚她故意要让自己入坑,如果说刘坚她是不忍心自己无人侍奉,在她养胎的这些日子里,自己身边所有的侍女都被派到她身边伺候后,自己没处发泄,担心自己憋坏了,伏泉是信都不信,这女人现在恐怕巴不得自己一直守身如玉,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呢?

如今,刘坚竟然要给自己送女人,这里面一定有阴谋,大大的阴谋。

“心猿不定,意马四驰。”摘选自汉·魏伯阳《参同契》注

第二百七十六章 内院暗潮

院外,寒风时不时的从伏泉身旁略过,不过他反而觉得不冷,与刘坚这处处是坑的语言陷阱相比,这气候反而比刘坚给伏泉的心理压力所带来的颤栗的冷汗暖和多了。

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是摆在伏泉面前的第一难题,不知刘坚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在为其他事情做铺垫,答应的话难免这其中有诈,不答应的话说不得也中了刘坚的下怀。一时之中,伏泉只觉这就像他在战场上一样,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自己走错了路,从而导致“一失足成千古恨”。

“坚儿如何吩咐,吾自当领命。”最终,伏泉选择了顺着刘坚话头应付起来,将皮球提到她那里,反正最终结果如何都是刘坚提出的注意,自己只不过按照吩咐办事而已,刘坚如果发怒,怪也不能怪到自己身上,自己何乐而不为之呢?

刘坚大概是坐着肚子有些不舒服了,随意的挪了挪身子,然后斜眼看了眼伏泉,淡淡说道:“既如此,萦儿,待会儿随家主离去,切记好好侍奉家主,不可大意。”

那边陡然被点名的卞萦立时一怔,然后恍然这是在和自己说话,连忙出列行礼一礼道:“诺!”她也是被这突然掉下的幸运砸到自己身上感到不知所措,毕竟院子里不算与伏泉感情颇深的夭儿,还有其她九名美姬,而刘坚偏偏选了自己随伏泉离开,这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直接砸到她的手里吗?而自己服侍伏泉,如何服侍,最主要的就是侍寝,换句话说,自己有机会能得到家主的恩泽,并且是这段时间独受宠爱,说不得自己诞下一儿半女,那地位可就不一样了,所以卞萦此时是十分激动,只是她却不知刘坚此语却是另有深意。

随着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刘坚深知要让伏泉真的忍住几个月不近女色,却是真的不可能的。出生于皇宫的她,自幼便懂得这一切,不说什么,便是她的父皇汉桓帝刘志,一生便三立皇后,而刘志后宫的妃子更是多了去了,足有数万,就是现在的皇帝她的堂弟刘宏,在后宫方面还略有不如刘志。

而正是刘志这种荒唐的后宫私生活,也让刘坚在宫廷里女人如何争风吃醋,并且实力弱小的女人会联合起来,对付实力最强的女人,任何手段,明面与暗里,光明与下作,各种对付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也造成他父皇刘志后宫里多有妃子一旦有了怀孕迹象,凡有妊娠反应者,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流产迹象。

对于刘坚来说,现在她在伏泉身边的情形和她父皇当时的宫廷情况是何其相似,表面上看自己是一家独大,受到伏泉恩宠不断,然而这样根本没用,毕竟她做不了伏泉名正言顺的妻子,那些姬妾心里都明白。如果她一直霸占伏泉,然后控制这些女人不接近伏泉,那也是根本没用的,毕竟男人若真的想要找女人,即使你再如何防备他都有机会找到机会实行心里的那份炙热的。

因此,已经嫁过人的刘坚自然知道如何去掌握男人和女人的心思,对男人而言,堵不如疏,言语上细细告诫之便好,但行动上最好就是不断满足男人,这样才能让男人彻底知道你的好,离不开你。而对女人,则是将仇恨转移,如何转移,就像现在她单单指派卞萦给伏泉一样。

坦白来说,对卞萦这个倡家女子,刘坚是一直没有好感的,因为十分了解伏泉的她从伏泉看卞萦的眼神里就发现了男人对女人那种最原始的渴望。而伏泉的这种眼神,比他看自己的眼神更加炙热,这让刘坚十分不高兴,没有一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的男人看其他女人比看自己更兴奋的,这意味着自己不如那个女人。

所以,刘坚因为刚才那些插曲,最终选择了这一出祸水东引,她相信此刻这院子里的女人里,引起仇视的已经不只是她一个了,这突然“中奖”的卞萦,将会是那群被一同送来侍奉伏泉的其他姬妾所敌视。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厌恶自己遭受不公平,而不是自己得到的少,当年孔子就曾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就像现在院子里的这些姬妾一样,原本她们都是一起从伏泉身边被调来这里侍奉刘坚的,大家同病相怜,自然没有任何敌意。可是现在卞萦却得了运气,被调出院子侍奉伏泉,眼看就有可能饱承雨露,说不得为家主怀上孩子在,这怎么不会让另外那九名姬妾仇视?

大家本来都一样,都是被伏家买来远赴千里侍奉主君,如今偏偏这个时候,卞萦得了大富贵,其她的姬妾怎么可能会好好祝福她,等到时间发酵,她们肯定要一起针对卞萦。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即使这些女的想要加害卞萦,也得等刘坚生下孩子为止,毕竟她们在刘坚生下孩子前,是很难离开刘坚的院子的,即使现在想要报复,也没有机会。

其实,这些都在刘坚的计划之中,一方面她要让卞萦在伏泉身边饱受磨难,只有这样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这种小狐狸精此时就是刘坚的生死大仇,即使她和伏泉也没有什么;另一方面,刘坚也是怕身边伏府的姬妾因为上位不了暗恨自己,使出计策暗害自己的孩子,所以抛出这么大的一个拉仇恨的话题,为的就是让这些姬妾将心里的苦梦全部发泄到卞萦身上,这样她才能安心产子。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使这些姬妾忠心伏泉,不敢害伏泉的孩子,但谁又知道会不会出现意外呢?所以才有刘坚的这一石二鸟之计,若是伏泉知道刘坚的心里想法,想来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吧。

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摘选自《论语·季氏》

第二百七十七章 卢仙姑

既然冬至过了,正旦便已到了,一元初始,万象更新,巴郡虽然还是春寒寥峭,但已渐渐暖和起来,川蜀大地又是一番新气象。

又到了休沐的好时候,就在巴郡上下各官吏以及郡内世家豪族、名士官宦再次发来请柬,邀请伏泉这个巴郡封疆大吏赴宴时,却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郡守伏泉已带颍阴长公主以及家中亲眷前往道教五斗米教鹤鸣山祈福,已不在郡中,所以他们却是失去了这个继续和太守套近乎的好机会。

蜀道崎岖,一行人等连日奔波,终于到了鹤鸣山附近。鹤鸣山下,青山绿水,交织呼应,婉约如画,沁人心扉,真是一片云山雾绕之景象,不愧是道教名山,果有一片仙气四溢之感,当年张道陵选此地。

山路曲径通幽,栈道连绵,蜿蜒曲折,心随山势,开始涌动,早有得到消息的几名道士前来相迎,依着栈道七拐八拐之下,终于到了山上的道观前。望着面前那十几间略显简朴的道观,伏泉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就是后世的道教圣山之一,不过后来想想也就释然了,如今的“正一盟威之道”算上张道陵传教也才几十年,哪有后世传承数千年,信奉道徒无数的大教气势,而如今的五斗米道还只是小门小道,甚至在很多人眼里他们还被称为妖道妖贼,和张角的太平道无异。

道观前此时已经站满了等候多时的道士道姑,都翘首以盼郡守大人莅临,若不是伏泉先前打过招呼,山路崎岖不必大张旗鼓远迎,估计他们早就组队下山迎接了。

对于现在和刚出生的婴儿无异的五斗米道而言,他们的势力其实还算弱小,即使有张道陵的名声加持,但还是不够。所以他们对于任何前来求福祈愿的大人物都是小心翼翼对待,因为只有这些大人物帮他们宣传,才会有更多的人信奉五斗米教,就像后世的一些气功大师、养气大师之类的人物爱找一些明星做徒弟的道理一样,社会的主流永远在那些有权有势有钱的精英手里,只要这些人都认可和信奉他们,那么他们五斗米道才能逐渐站稳脚跟,发展壮大,不然就如无根之飘萍,随波逐流,任人宰割而已,因此他们对于伏泉和刘坚的祈福求愿却是十分在意。

“贫道五斗米师见过君侯,贵客前来,有失远迎,敬请见谅。”伏泉刚刚下了马车,便见一个穿着直裾长袖袍服的中年男子,上来恭敬说道。看他一脸的和睦笑容,身上似乎不自然的透散出一股仙气,凭空令人生出一丝敬仰之感,伏泉不由暗道果然这些神鬼道士没有一点令人崇敬的地方,是做不来什么教派首领的,更何况伏泉眼前的这“五斗米师”。

“五斗米师”是现任五斗米教首领张修对外的称呼,眼前之人自称“五斗米师”,想来却是那张修无疑。其实,伏泉任职巴郡时便已听闻过其人名讳,不过并未见过其人,其实是伏泉不想见他。后来五斗米教叛乱伏泉印象里就有其人参与,为了避嫌,一直未曾相见,就连刘坚这次祈愿也是通过其他人来鹤鸣山问话的。

当然了。虽然伏泉知道五斗米教也是未来大汉的“叛乱邪教”,但在此时,社会和官方多数主流一直崇尚道家,认为他们可以教化民众,一直给予提倡和扶持,五斗米教乃是张道陵道统,即使此时尚小,但依然在川蜀之地有些名气,所以即使伏泉想禁止五斗米传道也不可能,除非等到五斗米教叛乱之后。

此次若非是伏泉要借助张道陵的名气,掩饰刘坚怀孕的事实,说什么他也是不想和这五斗米教有太多牵扯的,然而,如今却是不可不为,真是命运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大汉此时官方和社会主流都推崇信道,所以道人此时还算有一定的地位,而伏泉此次又是有求于这张修,因此施施然的回了一礼道:“琅琊伏流川见过五斗米师,颍阴长公主祈福一事有劳五斗米教诸位大贤了。”

其实,若是往常,伏泉定是冷冷点头示意,以他现在在大汉的身份和地位,即使张修在民间有一定的地位,在他眼里依旧如蝼蚁一般而已,反正他对于那些什么修仙、升天、羽化成神之类的鬼怪迷信一点也不感兴趣,也没有丝毫信任,倒是也不会有什么亏心之类的心理压力。

张修见这郡守如此礼遇自己,也是大喜,暗道这郡守说不得是自己日后的一大助力,即使不能帮助自己,但以他在巴郡的权势对自己日后的传道也是有帮助的。因此,张修格外欣喜,脸带一股和睦的笑容道:“君侯无需如此,贫道与君侯说来亦有渊源,皆是徐州同乡,勿需多礼。”

同乡?

听了张修之话,伏泉一愣,暗道这张修益州人怎么和自己是徐州同乡?不过,很快,伏泉却是反应过来,这张修是张道陵后人,而张道陵却是正经的徐州沛郡丰县人,换句话时候,这五斗米教的张家人祖籍不都是徐州吗?和伏泉是同乡倒也说得过去。

对此伏泉不由苦笑,这张修为了和自己套近乎,也正是无所不用其极,只是可惜自己早已看穿了五斗米教了,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但是到了翻脸时,伏泉肯定是该翻脸就翻脸,一点儿情面也不留,没有哪个官员会傻到和叛贼攀交情,除非他自己就是叛贼一党,不然肯定是将自己和叛贼的关系扯的远远的,生怕沾染到一点。

“听闻‘正一真人’在此立教,破除害人淫祀,真乃巴蜀万民之福也,烦请‘五斗米师’带路,孤欲觐见一番‘正一真人’。”不想继续和张修攀论交情,伏泉赶紧转移话题道,一点机会也不留给他。

“这……”张修未想伏泉突然如此变脸,一时想不到如何接伏泉的话茬,登时有些呆了,看着十分不知所措。

时间一下子静谧的好一会儿,这时突然张修身后有一个丰满的道姑上前,浅浅行礼道:“敢问君侯,君侯来时有言随颍阴长公主前来,如今公主何在?吾等理当先见过公主,再去觐见‘正一真人’陵公。”

鼻间似乎有一阵隐隐的香风袭来,这是一种成熟女性的香味,让得伏泉有些痴醉,随即想到现在何处,定了定神道:“山路严寒,公主来时身体不适,如今在外风大,恐有害也,不如进了道观再见也不迟。”

说着,伏泉指着车队后面的一处昂贵马车,此时那马车边的侍婢也是看到这边情况,连忙打开一道紧闭的车门。随后,便见一身华贵厚衣的女子露出头来,只见她脸色似乎困倦不已,与伏泉身旁的众人稍稍点头后,连忙回到车里。

一众道士道姑见此,顿时知道那就是公主,再无异议,也明白伏泉所言不虚,便邀请伏泉入内。汉家公主身份高贵,即使是先帝的公主也是一样,他们可不敢让一个身体不适,有些小毛病的公主真的在这寒冷天气出来和他们见面,要是出了问题谁敢负责?

令车队其他人等随其他道士先入道观客舍,伏泉带着徐晃、史阿随张修等人一起走入道观之内。此行伏泉也只带来这二人并一些家兵保护车队一应人马的安全,徐晃是其母亦信道,听闻伏泉要去访道,便一同而来,而史阿却是巴郡无亲眷,休沐日在家也是无事,只当此行游山玩水而已。

自从伏泉就任巴郡太守,彻底掌控巴郡局面后,原本随他一同来益州的心腹亲信都各自将自己的亲属家眷接来安居。而如今是正旦,像黄忠、关羽这样家人多的,自然都在陪着一家老小休假,伏泉也不想让他们前来,甚至连徐晃和史阿他都觉得多余,他也不想带来。毕竟刘坚怀孕一事一直对身边众人阴谋,若是让他们看到此时刘坚的样子,肯定能猜出原委,不过后来想到若是遇到危险,身边没一两个心腹也不行,所以这才同意两人随行。

虽然从外看这道观似乎才十几间,规模似乎很小,可是进来之后才发现这山上的道观占地也不算小,内里极大。走了半晌功夫,眼前的正观大殿才越来越近,路上伏泉别的都没注意,却是眼神十分集中在那刚才回他话的道姑身上。

路上也与几个看似在五斗米教内身份不低的道士道姑见过礼,其中就包括那插话道姑,她姓卢,旁人会称她“卢仙姑”,长的十分美貌,姿色在伏泉看来不下于身边的刘坚、卞萦。

倒不是说“卢仙姑”年华正盛,娇俏可人,相反看着女人的年纪,想来应该有三十左右,本来应该正是慢慢苍老直到没了美貌的年纪,可是这女人却是驻颜有术,皮肤光彩照人,宛若少女,若不是能看到她的眼角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女人才有的纹路,伏泉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一路上,若不是顾及自己颜面,伏泉真恨不得将自己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这女人身上。倒不是他没见过女人,毕竟身边有着公主刘坚还有未来曹操的老婆卞皇后,伏泉自问一般女子是入不得他的眼里的,可是这个“卢仙姑”却是让伏泉颇有一种魂不守舍的感觉,实在是她的身段真是太丰满成熟了。

后世评论女人的样貌,脸蛋之外,无非是胸和臀,至于什么大长腿之类的在伏泉看来都算是次要的,毕竟对男人而言,在女人身上真正需要的就是干的爽而已。而论起胸和臀的话,这“卢仙姑”在伏泉眼中绝对是极品,此时的道袍可比后世电视剧里的那些道袍宽大的多,可是穿在这“卢仙姑”身上,却是显得十分紧身,凹凸有致。

当然这可不是“卢仙姑”胖的缘故,完全就是她那一对透着袍服时刻摇晃的玉兔,还有令人无限遐想的臀瓣太大的缘故。一阵风吹过,完全可以见到那袍服随风摆动的样子,连带着那一对摇晃的山峰令人不住用余光瞥视,伏泉觉得不止是他,在场之中肯定有不少道士眼神瞥过,目光肯定有那么几秒在“卢仙姑”的身上流连几番。

目光只见一处高大简朴的大殿映入眼前,里面应该就是张道陵的神像了。大殿前有一牌匾,上书“三天法师正一真人殿”,字迹恢弘,有股子仙气透露,令人不由暗想这是谁人所书。

第二百七十八章 道观异象

入得道观正殿内里,与想象中的情景不同,里面没有什么别有洞天的奇景,相反比之殿外的道观还更加朴素,伏泉不由疑惑,暗道这张道陵所创的正一教未免也太穷了吧?一点儿也没有后世历朝历代那般威名远扬,道教嫡脉,上至皇帝高官,下至黎民百姓都虔诚信奉,道观辉煌建设的如皇宫一般的盛况。

大殿里,迎面便看到一座神像,由石头雕刻而成,看着应是那“三天法师正一真人”张道陵无疑。那石像如后世所见,只见一个穿着汉时道袍的怒目道士,他毛发茂盛,眼神狰狞,像上有三五斩邪雌雄剑、阳平治都功印、平顶冠、八卦衣、方裙、朱履等物饰。而那张道陵如帝王一般正襟端坐,举手投足之间,似有一股无边威严之感,仿佛四周恶鬼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手中那把驱除妖邪的长剑,冷冷生寒,令人不由遥想当年张道陵除魔卫道的场景。

正堂神像面前,可见一个石制的神主牌,上书六字,为“三天法师正一真人神位”,用尖刀一笔一划镌刻在神主牌上,也不知是谁人所写,字迹上似乎有股仙气飘逸之感,不由让人心生敬仰之情。

不过这大殿此时虽有香火缭绕,但依旧显得黑暗清冷,即使这张道陵的石像如此令人瞩目。也许是天气严寒的缘故,空旷凄冷的大殿凭白让人心生不自在,若不是身边有这一众道士,伏泉真有种孤独一人的冷清之感。

“君侯,这便是贫道家叔,道教正一盟威道‘三天法师正一真人’陵公神像,其为太上老君亲传弟子。敬宗孝顺皇帝汉安元年正月十五日,得太上老君青睐,降临蜀地,授以三天正法,并命为天师。”张修引着伏泉走到那神像面前,为他介绍道,从他话里伏泉才知这张修却是张道陵子侄,看他现在在这五斗米教的权势,想来当年应该颇得张道陵喜爱。

“谢道长指点。”伏泉谢过张修,随后正步走到张道陵神像面前,大礼参拜,口中道:“不才后辈琅琊伏流川见过陵公,望陵公恩德,保佑颍阴长公主平安,大汉国泰民安……”

陵公,便是指那神像所代表的‘三天法师正一真人’张道陵,其本名张陵,字辅汉,后因悟得道法而改名张道陵,伏泉虽然对于张道陵是否成仙得道表示怀疑,话语里的祈愿与其说是真心祷告,其实不如说是做给身边的张修等人看的,以免让他们对自己有所不满。

当然,虽然伏泉对张道陵成仙得道表示疑惑,但是他对张道陵此人对于巴郡甚至蜀地百姓做的贡献还是很钦佩的,因为若不是他到蜀地立道,说不得巴蜀百姓依旧在受那些邪教淫祀的祸害。当时在巴蜀一带,原有巴人信奉原始巫教,大规模的建立淫祀而害民,而这些祀奉鬼妖之类的妖邪的法教巫师却只是为了聚众敛财,并无太多本事,甚至害人深者,罔顾人命,可谓是无恶不作。

后来当时为了避开京都近郊的俗务嘈杂和骚扰,决心辞官修行,云游名山大川、访道求仙的张道陵听闻川蜀之地的淫祀情况后,便携王长、赵升二位弟子和黄帝九鼎丹经,来到北邙山修行,立教定法,并平定驱除了那些祸害百姓的巫妖之教,将天师道由此发扬光大。从此除书符治病、驱邪禳灾,后世川蜀一带流传的张天师以太上老君剑印符箓大破鬼兵的神话仙魔故事就是以此为原型而创作衍生出来的。

天师道即是五斗米教,现在之人多不会如后世那样称呼张道陵的教派为天师道,皆是以其俗称五斗米教来称呼,这是因为旁人若奉其道者,必须出五斗米的缘故。当然了,这称呼在如今的官方主流认知里,也有一些蔑称的成分在里面,至于是何缘故,伏泉也无从得知,想来是此时还不算正统大派的五斗米教被其他道派调侃的原因。

一旁见伏泉如此诚心向自家师长祈福许愿的张修心中很是欣喜,按照这样发展,说不得待这伏泉全信他们五斗米教后,自家教派又可以在这蜀地发展了。不由得,张修面露微笑道:“君侯有此诚心,‘正一真人’必有所感,颍阴长公主身体必会康健,大汉……这、这……”

只是,张修话还没说完,就断了下来,因为他的眼前异象突生,只见原本在这黑暗大殿显得灰暗的石像,突然似乎明亮起来。却是从大殿正门外,射来一束白光,笔直的从上到下将那张道陵的石像完全照射进去。顿时,这一直隐藏在这黑暗大殿的石像却好像是变成玉石一般,晶莹剔透,光彩照人,在这大殿里仿若活了一样。

见到此景的众人皆是眼露吃惊神色,呆呆的说不出话来,纵然他们一直以“鬼道”自居,学习先祖的驱鬼之法,施以典籍符水治病、驱邪禳灾,但他们自己却是清楚他们的那些把戏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这世上或许有修仙之法,他们的祖辈张道陵或许已经修道成仙,但他们却是很少见到这般奇异事情,所以也是大吃一惊。

这异象事发突然,令人难做准备,但是它来的突然,去的也快,只听得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一阵乌鸦的“哇、哇”叫声,随即这白光仿佛被人为的用黑布罩住一样,霎时间,那突然出现的光亮又消失了,只剩下和刚才伏泉祈愿前一样的黑暗凄冷的气氛。

此时的大殿里,一片寂静,众人还没有从刚才的异象中回过神来,都在回味这是何缘故,有认为自己道行不浅的道士,则习惯性的拿出手指,掐指算着什么,看他们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算出东西。

“哇、哇”的叫声再次响起,惊醒了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那神像的神主牌前,陡然之间却是落下一枚白骨,眼尖之人却是看到那是从刚刚飞来的乌鸦嘴中掉下来的。

之后,那乌鸦,却是扔下骨头后,又在此时跪拜的伏泉头顶盘旋几圈,便转头直奔大殿之外而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天下出圣人

殿内的异象半晌之后才令得众人回过神来,不说其他人,就连伏泉也被这突然出现的事情搞懵了,不会这后世的道教“老祖天师”真的显灵了吧?

不然为何偏偏在自己祈愿时,那神像会出现这般异象,而且之后又出现了乌鸦衔骨,然后又在自己头上盘旋的怪异事情呢?不过,想到那乌鸦叼着白骨,伏泉心里就一阵阴森之气冒出,暗道晦气不已,也不知这是它从哪刁来的死人骨头,更不提乌鸦还是丧鸟,刚才那只乌鸦还在自己头上盘旋一番,说不得今天要遭霉运,自己遭谁惹谁了,偏偏今天出了这怪异事情。

只是,还未待伏泉说话,便听那张修突然喊出声来,“陵公显灵,石像开光,神鸟衔骨,圣者现世,大吉!大吉……”

“吉兆!吉兆!”

“君侯乃圣者,大福大贵也!”

“圣者出,天下清,大吉!”

……

张修的话一说完,也不知其他道士和道姑如何想的,竟然也是一齐附和,有的人不断夸着伏泉的贵气,搞得伏泉郁闷不已,难道你们不知道乌鸦晦气吗?

当然,这些道士道姑里也有一些没有恭维伏泉的人,他们看着更像是虔诚的教徒,正虚心对着那张道陵的神像跪下,一边大礼参拜,一边认真祈愿说着“天师显灵,不孝子孙跪求陵公保佑五斗米教千秋万代,香火不断”之类的话语。或许是刚才的异象,让他们以为自己师长升仙得道后,在今日显灵,不管不顾的许愿,只希望能光大自己的门楣而已。

一番也不知真心还有无意的夸赞,终于张修等人结束了对伏泉的恭维,这才伏泉稍缓一口气,连忙道:“适才不吉,倒是让诸位道长见笑,不知何处来的乌鸟来此玷污‘正一真人’神像,凭白坏了今日运道。”乌鸟便是乌鸦,此时只称其为“乌”,著名的有楚乌,屈原在《楚辞·涉江》中便有“鸾鸟凤皇,日以远兮。燕雀乌鹊,巢堂坛兮”的名句。

“君侯此言诧异,乌鸟乃吉祥太平之鸟,轻易不得现世,如何会坏了运道?相反,今日君侯来此巡视,先有‘正一真人’陵公石像开光显灵,又有神鸟衔骨而来,此大吉大利之祥瑞也,依贫道观之,君侯日后必乃大福大贵之人。”张修见伏泉竟然说乌鸦是令人倒霉的坏鸟,脸色一变,连忙纠正道,他未多想,只以为是那乌鸦刚才在伏泉头上盘旋时间久了,让这位手上沾了无数人血的大汉列侯、巴郡太守的心里十分不满而已,这才有了那气话。

伏泉闻之一怔,脸露疑惑,莫非是他自己想错了,怎么这张修如此纠正自己对于乌鸦的蔑视呢?

想了半天,伏泉这才醒悟,这还真是自己想岔了,这时候的乌鸦的确是神鸟,寓意太平吉祥的鸟儿。早在商朝,就有“乌鸦报喜,始有周兴”的历史传说,汉代董仲舒在《春秋繁露·同类相动》中引《尚书传》中说道“周将兴时,有大赤鸟衔谷之神而集王屋之上,武王喜,诸大夫皆喜。”这里所说的“大赤鸟”指的就是乌鸦。同类说法在《淮南子》、《左传》、《史记》等先下史籍中也有记载,它们都表明了乌鸦是吉祥鸟,是报喜鸟。

先秦时候,古人就十分注重孝道,到了此时,大汉更是十分重视孝道节气的,《孝经》乃是各个知识分子自小就要通读的读物,而这乌鸦的反哺行为,却是大大的孝道体现,也由不得时下的官府和社会主流对着乌鸦有一种神话般的太平吉祥的寓意了。

因此,受现在的主流认知影响,无论乌鸦出现是凶是吉,“乌鸦反哺,羔羊跪乳”是此时儒家以自然界的的动物形象来教化人们“孝”和“礼”的一贯说法,因此乌鸦的“孝鸟”形象从先秦到现在是一脉相传的,它们肯定是神鸟,是寓意太平吉祥的鸟儿无疑的。

而在道教,乌鸦更是拥有独有的“神鸟”形象,不说此时,便是后世武当山便有因乌鸦而衍生的特有的习俗和传统。后世凡是上武当山朝圣的人,都要带着小米或包谷之类的食品站在南岩神道上,一边把食物撒向万丈悬崖,一边亲切地呼喊“乌鸦乌鸦,快来接食!”于是,成群结队的乌鸦便会应声而至,张翅鸣叫,并从空中衔走食物,朝圣的人认为这是吉祥之兆。那便是武当山著名的动物八景之一“乌鸦接食”,而那一带也因此得名“乌鸦岭”,岭北还建有乌鸦庙,庙里常年香火不断。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伏泉也未再提此话,而是转移话题问张修道:“道长可知今日‘正一真人’石像显灵之事有何寓意?”

伏泉自然不可能承认是自己的错误,不然也未免太对不起自己列候和一郡太守的身份了吧,若是这张修是自己长辈或者上司,认错肯定是应当的。可对方仅仅是个有些名望的道士而已,在他们这些高官眼里,依旧不算什么,有时候,他们的名望反而会让统治者忌惮,君不见后来孙策杀于吉,不就是瞧不起于吉吗?若不是于吉的名望威胁了孙策统治,引起了孙策的忌惮,那江东小霸王哪里会和这游方道人计较?

“君侯所言极是,贫道适才欣喜,却是忘了悟得陵公真意。且待片刻,待贫道算上一番,便知此番陵公显灵却是为何。”说完,张修向伏泉行了一礼,示意伏泉稍安勿躁,然后,抖了抖自己的衣袍,衣袍随后自然的迎风摇摆,颇有些仙家之人的样子,端的是仙气逼人。

只见,那张修先是闭眼,接着嘴中念念有词,不知讲的什么,想来是道教的一些算命术语吧。然后他在自己的手掌内不知按照什么规律的掐按了好几下,随后又是一阵念念有词起来,说是等片刻,可这张修最终却是让伏泉等了快半响。

终于,就在伏泉等的不耐烦时,这张修终于停止了他的做作,突然睁开了眼睛,冒出一丝精光,随后一脸大惊道:“王气临益州,杀伐催白骨,逆天强改命,天下出圣人。”

第二百八十章 张鲁 休得呱噪

大殿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众人纷纷望向张修,为刚才张修所掐指衍算的谶语感到惊疑,毕竟他这二十字的谶语,里面可是包含了不少信息。

王气临益州,杀伐催白骨,逆天强改命,天下出圣人。这二十字谶语姑且不看整体的意思,单单只看最后一句“天下出圣人”,便让在场众人吃惊不已,自古在谶语里出现圣人词汇,皆是代表着不寻常之人出现。

何谓不寻常?

圣人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说文解字》有云“圣者,通也”,乃是通圣之意;《邶风》有言,“母氏圣善”,此意为圣者,叡也,却是明达通慧、睿智之意;《小雅》有言“或圣或不”,此意为人有通圣者,有不能者,却是说明圣人难出,难寻之意;《周礼》有言“六德敎万民,智仁圣义忠和”,乃指“圣通而先识”,却是说很多人知道圣人之名,却不认识其人,说明圣人难见;《洪范》亦有言道“睿作圣,凡一事精通,亦得谓之圣”,却是说明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通……

古代无数典籍都已说明“圣人之不寻常”,这其中圣人的意思可以指诸如品德最高尚、智慧最高超的人,如《易·乾》中有言“圣人作而万物睹”、《孟子·滕文公下》有言“尧舜既没,圣人之道衰”、《淮南子·俶真训》言道“下揆三泉,上寻九天,横廓六合,揲贯万物,此圣人之游也”,皆有此意;又或者专指孔子,大名鼎鼎的孔圣人,这时候虽然没有后世明清时候神话的“孔圣人”威名,但也已经用这称呼来赞叹这位儒家先贤了,《孟子·公孙丑上》有言“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这其中“圣人”的意思就是指孔老夫子。

然而若是圣人仅仅这些含义就算了,可是众人担心的却是圣人的另一个意思,那就是帝王的意思,《礼记·大传》中有云“圣人南面而治天下,必自人道始矣”,《韩非子·外储说右下》所言“是以圣人不亲细民,明主不躬小事”,皆是此意,“圣人”却是此时对帝王的尊称。

因为张修那句谶语开头有一句“王气临益州”,若是前后对照,那就是说有杀伐的帝王君主出现益州,而且这是一个震惊天下的圣人。而这帝王如何震惊才能成圣,当然是做了谁也想不到的事情,众人心中有无数想法浮现,想说却不知如何言语,因为若是将他们心中一些猜测说出,每一句都会震惊世人,这里面的干系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他们却是不会说的,因为暂且不说这张修的谶语是否真实,仅仅是这求卦谶语的伏泉就不是好惹的,需知祸从口出,这谶语解卦祸福难料,谁知会不会惹得这位封疆大吏心里不快,以至于让他们凭白徒招惹祸事呢?

伏泉听了张修所言,心中也是一惊,因为其言语和自己刚到益州,在巴郡遇到的董扶言语如此相似。而且他的话可更是赤果果,若不是知道这五斗米教惯会宗教迷信,洗脑蛊惑,也知道他们以后会鼓动愚民叛乱起义,自己说不定还真信了,当然且不论未来如何,伏泉是左耳进,右耳出,如果真要有那么一天,那再说不迟。

管他什么石像开光显灵、神鸟衔骨,这和老子没有关系,真要以后这谶语成真的话,自己再信也不迟,反正按张修的意思这是应在自己身上,若命运真的如此让自己选择的话,那自己就随波逐流又如何,反正也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坏处不是吗?

张修自从刚才说完自己的谶语之后,一直没有说话,观看伏泉的神色,不过在看到自己这相中的巴郡实权人物脸上一丝多余的神情都没有,心里不由纳闷,难道自己刚才说得不好吗?怎么面前的伏泉就是不上套呢?他乖乖的向自己求解,自己再鼓捣一番,然后拉近自己的这太守的关系不就好了吗?

其实刚才张修的一番做作神情,只是为他准备好的谶语做铺垫而已,他们这五斗米教既然被外人称之为“鬼道”,除了书符治病、驱邪禳灾外,也就剩下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了,多少达官显贵、百姓小民都被他们这一手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而今天为了能让自己以后的大计在巴郡实行,这张修也是豁出自己全部的演技来忽悠伏泉,甚至编造了“天下出圣人”的戏码,就是希望说动这伏泉以后举大事时支持自己,可如今伏泉根本不中招,不由让他郁闷不已。

要知道能在他们五斗米教排上名号,除了和张道陵的血统有关外,也就剩如何忽悠人的能力了,没这些想在教内有权势那可太难了。至于什么修行养生之类的,其实都是次要的,真要是有什么成神之类的事情存在,那么他们的祖师张道陵怎么还会死?而像张道陵羽化登仙的传闻,也不过是他们编造传播的而已,为的就是有利于教派的发展,充其量他们的祖师张道陵不过是个会养生的黄老道家的学者而已。

如果说此时汉朝那些谶纬大家可以从图谶中预测未来祸福,那么像张修这些的“鬼道”就是故弄玄虚,扯一些有的没的,观那些前来求知祸福的信徒面色,慢慢“预言”一些未来的事情。不然,仅凭自己一双手,随便鼓捣几下,就能说出对方的命运,这怎么可能?能猜得出来的,都是早就将对方调查清楚,然后根据对方的家世背景、生活习惯等等作出一些模拟,然后给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谶语,这才能让他们忽悠那些信徒。

就像张修今日对伏泉所说,那谶语他早就准备了不少了,就等着伏泉来后根据各种情况应变。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今日大殿里的石像竟然出了异象,然后又有乌鸦衔骨的事情发生,所以他才故弄玄虚的掐指算卦久了点,完全是考虑如何想一个应景的看着真实却无从考证的谶语来应对。

“王气临益州”和“天下出圣人”是前后照应的,为的就是让伏泉唤起他心里的野心,张修观察伏泉入仕以来的各种履历,再加上他那“戾龙”的名气,心里早就认定伏泉是一个野心勃勃、不会久居人下之人,所以用了这两句谶语来点题。而“杀伐催白骨,逆天强改命”则是他为了应景胡乱添加的,毕竟乌鸦衔来一枚白骨,而这伏泉所立功劳又多以杀伐战功为主,特别是他屠杀鲜卑人俘虏一事可谓是天下皆知,所以会有上句,而下句就是给出一个“预言”而已,到时候无论伏泉的未来是好是好,反正对他而言只要用那下句“逆天强改命”来应对就好。

即使以后伏泉命不好,他也可以说“改命艰难,无可奈何”来搪塞,反正对张修而言结果总是不亏的。不过这伏泉对于张修这自鸣得意的“二十字”谶语一点想法也没有,这可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是消息泄露了,只是后来想到今天的计划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才明白或许是自己失误,伏泉是真的对他的谶语不屑一顾。

殿内依旧极静,伏泉和张修两人互相对望着,一个是静等着对方再说下文,比如一些惊奇之语忽悠,一个则是希望对方能被自己打动,好让他的说辞能继续下去。不过很显然,伏泉不接招,张修也是没法,他一时又改不了口,两人只能一直僵持着。

那边刚刚被张修这两句谶语惊呆了好一会儿的五斗米教众人,看到两人这般模样,能猜出内情一脸古怪的在张修和伏泉身上扫视,而猜不出的只以为自家这“五斗米师”道法精深,定是说出了那巴郡太守伏泉的心思,心中暗道其志果然不小,应能为本教所用。

“咳、咳……”几声女人的咳嗽声传来,在这安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震耳,众人都被吸引过去,就连此时各有心思的伏泉、张修也是如此。循声望去,却见是那卢道姑,此时正摸着她那道袍遮挡不住里面诱人风景的胸口,咳嗽连连,与此同时她的脸色也不是太好,似有潮红,又像有铁青之色,看着像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样。

“仙姑!仙姑!出了何事?”身边一个似乎看出异常的女道姑连忙扶着卢道姑问道。

只见那卢道姑靠在女道姑身边,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有些岔气说道:“胸、胸,闷,喘、喘不了气……”看那卢道姑说话接不上语气的样子,想来她此时一定很是难受。

“这、这该如何是好?”

“寻来符水一用如何?”

“不可,不可,此病符水治不得。”

……

殿里众人立时嘈杂一团,各自提出一些解决办法,显得慌乱不堪,此时五斗米教可没有后世道教那么多的医学研究,即使是张道陵懂得养生,但对于这病理也没落下太多有建树的东西。

这时伏泉身边的张修见此也是一脸没有办法的样子,不过他在这里威信最大,当然不能不闻不问,只能正声说道:“来人,将卢仙姑送去休息,再派人寻来疾医诊治,切记要快。”

疾医就是相当于后世的内科医生,现在这卢道姑的情况显然一般医匠诊治不了,看着样子,这在外名声远扬的“五斗米师”张修,显然在涉及到自己人生死的情况下,可是轻易不敢用他们那传的神之又神的符水救这卢仙姑的性命。

因为刚才张修的谶语一事,伏泉一直并未出声,他开始以为这是这五斗米教的又一番表演,不过在真的明白这卢道姑是真的出事后,立马变了脸色。见张修说了话,安排的那些事情等于没说一样,心中不由鄙夷,真是要用你们自己人做那些治病符水的实验时,就不在赐符水治病了吧?

看来这些妖道妖贼有这般蔑视称呼,和他们靠着一些坑蒙拐骗的符水救人、驱邪禳灾不无关系。若非如此,对于道家天生就敬畏非常的大汉百姓,怎么会对这张道陵建立的五斗米教如此鄙夷,更何况张道陵可也是正经的大汉世家,弃了仕途而修仙寻道的,即使那些社会主流舆论瞧不起这些小道门,但也得看一下张道陵背后的世家背景再如此称呼才是。毕竟,这张道陵可是前汉宰相,留侯文成公张良的九世孙,这些社会主流舆论再怎么样也要给写面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是?

张良,字子房,是汉高祖刘邦的重要谋士,前汉的开国功臣,与韩信、萧何并称为“汉初三杰”,后被封为“留侯”,而“文成”则是他的谥号。如今,这些社会主流一点也不可张道陵面子,称五斗米教为妖道妖贼,可见这符水救人、驱邪禳灾是多么让官方的正统学者、有识之士诟病。

“住手!”伏泉大喝一声,令得殿内众人皆是一震,纷纷转头望来,不知其意。不过此时伏泉可没有功夫和他们闲扯,连忙道:“孤车队有神医华元化弟子,定可救卢仙姑一命,劳烦‘五斗米师’快去请其人来此。”

于忠此次也被伏泉带上,怀孕的刘坚肯定需要有医生照顾的,不过他一直就在车队里,未曾出面。毕竟他也只是个医匠,需要他的地方不多,现在这卢道姑身体有了问题,自然就需要他出手解救了。

那边张修自然也听过华佗华元化的名声,特别是其能治理连他们都不敢治理的瘟疫,医术可见一般,而那于忠身为华佗弟子,他的医术定然也不俗,当下连赶快令身边一个年轻道士快跑去道观后院报信。

未几,也许是那道士脚程很快,便见于忠提着自己的药箱被那道士拽了来了。不过,他们身后竟然还跟着几个少年男女,都扎着总角,此刻见了卢道姑模样,都是“啊”的一声哭了出来,口中大喊:“母亲、母亲……”

一时间,大殿里突然多了无数哭声,嘈得人耳朵清静不了。那边刚刚蹲下,在卢道姑身边诊探病情的于忠,对于这几个少年孩子的哭声也是皱眉不已,他们治病需要的是清静的环境,这样他是诊治不了的,连忙道:“殿内嘈杂,难以诊治,不如……”

只是,于忠话还未说完,那边已经猜出什么原因打扰诊治的张修连忙大喝道:“张卫、张鲁、张愧、张徵、张玉兰休得呱噪!”

果然,此言有效,那几个孩子被张修这么一喝,都闭了罪,睁着眼睛看着面前那于忠为他们母亲治病。

不过,这边的伏泉却是一愣,因为他刚才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自己面前,随即一脸吃惊的看着那几个少年,心中暗道不会这么巧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抑制邪教

若说后世,提到三国时的五斗米教,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一个人,那就是以一宗教集权,建立了政治、宗教合一的政权,断中原与益州通信,西南与刘璋对立,割据汉中近三十载,最终降魏,富贵子孙的张鲁。

如今,那个在汉末诸侯里名气稍弱的“米贼”,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不令伏泉惊讶?即使对方现在还是个小正太,可知道后来这个正太所作出的一系列事情的伏泉,却是不敢大意,凡能成大事者,自幼便有不寻常之处,皆不能小觑其人。

大殿里,随着几个孩子安静下来,于忠这才继续为那卢道姑把脉诊治,如同后世中医的“望闻问切”一样,于忠一番摸索,应是心中有了几分答案。只见他从药箱中取来几枚银针,然后将那几枚银针拿到神像前的烛灯上,细细烤灼一番,这才回到卢道姑面前,蹲下对着她的胸口扎了几针。

未几,只听得“咳!咳!咳……”几声重重的女人声音传来,却是卢道姑又重重的咳了几声,像是要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咳出来一样,而她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平缓正常,看样子应该是好了不少。

不过,虽然卢道姑气色渐好,但喘气依旧急促,气息紊乱。于忠见此,又上前伸出手指摸了摸卢道姑的脖子,在她的颈脉处把脉了会儿,然后又伸手在她的鼻尖试探了下,这才再次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陶瓶,随后命令身旁不远处的一个小道士道:“取一碗水来。”

“诺!”那道士应了一声,随后飞快出去,不一会儿便取了回来,小心翼翼端到于忠面前。可是,于忠见到那碗后,脸色却是不愉,伏泉望之,那碗却是五斗米教给百姓施以符水用的碗,怪不得于忠不喜,那个医生会对“邪教”施符水有好感的。

终究是“医者父母心”,于忠最终还是接过那碗,然后从那陶瓶里倒出一些粉末,闻着有股难闻的药味,到一定份量,搅拌均匀后,才慢慢给那卢道姑服下。很快,喝完这一碗药水后,那于道姑呼吸也慢慢顺畅了,想来应该无事了。

见卢道姑如此,于忠这才起身,捋了捋他学着华佗日渐留下的一撇小胡子说道:“病人乃是气血不通,一口闷气藏在胸中所致,幸好治病及时,否则悔之晚矣。如今吾以银针通气,现以无大碍,待吾开几副药方,定可痊愈。”

语气里,于忠似乎对这些五斗米教的道士道姑有一些不满,伏泉稍稍想想也就明白了,这些道士道姑平时都赐符水给百姓治病,对于像于忠这样一向“医者父母心”自居的医匠来说,怎么能够有好心情?他们这样完全是随意赌运气,盲目的置那些有病的百姓生死不顾,而于忠不称呼卢道姑的名讳,只称病人,这也是在对他们一种无声的控诉。

病人者,意指生病的人,于忠如此称呼卢道姑,其实就是在变向的提醒他们,不要在自欺欺人了。他们是人不是神仙,符水里面掺加各种常见药材或许可以治理一些百姓的小病,但是在真正的大病面前这是没用的,或许可以缓解病症,但却治愈不了难治的疑难杂症。

只是,很明显,于忠的话对那些道士道姑一点儿作用也没有,他们的脸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或许他们没有明白于忠话里的意思,又或许他们即使明白也置之不理而已,毕竟,不靠这些带有迷信色彩的忽悠人伎俩,他们五斗米教怎么能够快速壮大呢?

卢道姑好转之后,起身和于忠道谢,随后因为刚刚卢道姑生病这一突发情况,缓和了先前张修那“二十字”谶语的尴尬,伏泉未再问多少,而张修也知趣的没有再提他的谶语。

很快,随着瞻仰张道陵神像结束,众人散去,张修等人忙着安排道观事宜,毕竟伏泉这一波带来的也有数十人,对于道观来说,一次入住这么多人,还是有一些压力的。很多事情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伏泉带来的车队人马太多,其中还有不少女眷,为了避嫌和安全,他们还得另外再收拾一些住舍才好。

总之,对伏泉而言,今天的事情也算曲折,惊喜不断,张修的那“二十字”谶语,可是极为出乎他的意料。心里面,他已经将这五斗米教,特别是那“五斗米师”张修记上心头了,伏泉不可能等到这家伙有反意时,再去记住他,那时候再记肯定为时已晚。

历史无数的事例早已说明,一切都要防备于未然,现在这张修还未有反意,但伏泉也不可能掉以轻心,等这里事情结束后,他回到郡署就要严格控制治下百姓的宗教信仰问题。虽然他对于这类“邪教”问题知道的不多,但身处后世,对于鼎鼎大名的清真邪教可是记忆犹新,那些什么唐山条约、当众杀人,那些邪教教徒无所不为,无所皆敢为,不就是背后有宗教势力作祟?

此时虽然这五斗米教在川蜀之地势力还不算大,但经过张道陵之后数十年的发展,势力也算是根深错节,伏泉可以不管益州其他郡县五斗米教如何,但是在他的巴郡,却是绝对要严格控制五斗米教的势力,否则若是这五斗米教不按历史套路演变,提前叛乱,那自己岂不是要吃个暗亏?

来于此世多年,经历也算不少,后世的那种蝴蝶效应,如今伏泉也是深有,也吃了一些受限于历史先知的影响而决定错误的暗亏。而且他已经改变了这世界不少的事情,谁知道会不会使一些历史事件提前或者延后,因此为了避免自己到时措施不及,这五斗米教他是一定要好好清理的。

“且夫良医之门多病人。”摘选自《荀子·法行》

“知之者可以入大疫之中,与病人同牀而己不染。”摘选自晋葛洪《抱朴子·至理》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他日必生乱事

黑夜凄冷,虽已是新春季节,然而腊月的严寒还未远去,鹤鸣山五斗米教的道观客舍里,没有其他娱乐活动的伏泉,招来麾下徐晃、史阿和于忠前来武力饮酒作乐,当然这喝酒的一伙人里,还有一个令三人都有些惊讶的人物,那个被伏泉捉住就关在郡署客舍里的锦衣贼盗甘宁。

此时,甘宁依旧一脸的傲气,似乎整个天下他都不放在眼里,还是那一身意气风发,仗义任侠的锦衣行头,不过现在他整个人的性格却已内敛不少,不在像以前那样张狂,大概是这一个多月一直被伏泉关押的缘故,失败的寂寞再让他慢慢成长。但若是说现在就要收服他的话,显然还是为时尚早,或许他心里也猜出自己用意何在,不过在没有合适的契机出现时,这甘宁还得要慢慢熬磨他的傲气锐气才行。

今日喝的酒是于忠配的药酒,和治疗那卢道姑一样,伏泉见于忠从他那药箱里又取了一个陶瓶,按照比例放了一些到那酒厄里,很快药酒便好,按于忠所说这酒可以温通血脉、调和气血,是冬日里畅饮的良品,想来应该不差。

屋里早有道士安排好的几张案几,伏泉坐于正座,其他几人分散左右案几,饮了一口于忠的药酒,味道和普通酒水并无太多异样,只是喝了之后感觉全身比以往喝酒更加暖洋洋,似乎血液流动更加迅速,看来是那药酒的缘故。

“今日一见,诸位看这五斗米教如何?”既然是喝酒,自然要聊天才有兴致,而今日所来不是武将粗人,就是医匠盗贼,玩那些酒令之类的游戏肯定要难为几人。因此伏泉便起了个话头,用这讨论五斗米教来代替酒令,当然了,其实更深一层意思,还是伏泉想看看其他人对于这道教分支的看法,为以后如何治理五斗米教提前做些准备。

几人并未立即言语,或是未想到伏泉会有此问,或是心中不知如何言语,等了好一会儿,那边于忠才起身出言道:“回禀君侯,以忠看来,这五斗米教需禁也,符水治病,荒唐至极,与草菅人命何异?”

看到是于忠第一个应答,伏泉心里却是一阵诧异,他没想到的是作为他府里的医匠,平时很少参与自己这类政事话题的于忠,今天竟然第一个回答了。待听到他将五斗米教那用符水治病以草菅人命作比时,却是明白,这位受华佗影响至深的医匠,受不了这五斗米教带有迷信色彩的荒唐治病方法,为了这“邪教”再也不会坑害其他人,所以才会不同日往日,今天第一个应答。

明白这点,伏泉点了点示意自己知道,然后将目光转向其余几人,等待他们的回话。而对于于忠的问题,他选择避而不答,因为这问题无解,或许在医匠面前,这符水治病十分荒唐,但是在如今的大汉,崇尚道家学术,百姓又十分迷信的前提下,这五斗米教的符水治病却是盛行如斯,百姓深信这是神仙赐下的治病救命的神药。

因此,在这些“邪教”没有暴动起义时,伏泉是根本没法阻止他们用这方法传教的。其实不止是五斗米教,在其他地方的道家教派里,这符水治病也是在各地盛行。其他的不说,就说那以后掀起黄巾暴乱的张角,现在不就是以太平道为名,到处用符水为人治病吗?而五斗米教和他的区别就是,两者之间,张角做的大了,从中原至边郡,都有他的势力,而五斗米教只能在川蜀之地掀起一些声势而已。

话题继续,没过多久,徐晃起身说道:“回禀君侯,这五斗米教以晃观之并无不妥,其虽有做作之举,然毕竟为道教陵公后人,所传亦是道家典籍,黄老之说,若有不妥,只需稍加劝诫便可,无需太过重视。”

徐晃话音说完,他身边的史阿也是起身回复,言语和徐晃一致,都认为这五斗米教虽然有时候做的事情迷信荒唐,但并无恶意,而且他们传的经书典籍也是大汉治政中一直崇尚的黄老学说,不需要对他们注意太多。

当然了,徐晃、史阿和伏泉不同,不知道后来五斗米教的如何对付一直支持他们的大汉王朝,也不知今日上午张修对伏泉所说的那“二十字”谶语,因为知道这些的只有伏泉和五斗米教的道士,毕竟这东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五斗米教的道士道姑们自然是不希望自家教派惹起官府敌视,而伏泉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情。不然传了出去,即使自己和五斗米教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洗不清那干系了,说不得以后五斗米教叛乱,还要连累于他。

听了两人的话,伏泉点头,还是没有言语,因为二人说的是现在社会的主流认识。的确,在那些高官显贵的掌权者眼里,像太平道、五斗米教这些用符水治病的道教分支,只是用一些极端的方法帮助世人向善而已,是帮助他们教化那些百姓的道家教派。

所以如今大汉即使有不少人看到这些道家教派如此行事的祸端,但在朝廷官方的主流思想下,州郡无人敢或者说无人有理由去治理这些教派。因为那些代表官方主流思想的人物,无数达官显贵甚至是皇帝本人都崇尚道家,信任道徒,即使有州郡长官敢治理,也会因为上面的压力而放弃。

只是,就在两人应对不久,一直等待机会的甘宁突然喝道:“五斗米贼,李广、张伯路之流也,他日必生乱事。”

一语而出,众人皆惊,伏泉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甘宁,暗道莫非这家伙也是重生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李广 张伯路

如果说此刻有人能猜出太平道四处传道,张角三兄弟心怀叵测的话,也不足为奇,毕竟一方面不说太平道早有叛乱前科,另一方面太平道能传道如此迅速,与其背后那些支持的世家豪族不无关系,恐怕也就是不知内情的人才猜不出而已。

但是,如今却有人能猜出五斗米教有为祸大汉之心,这却是令人出乎意料,毕竟除了益州巴蜀之地外,恐怕其他地方对张道陵留下的这一脉道教支脉可能根本不会在意。伏泉却是没想到甘宁竟然能看出五斗米教“用心传道”的深意,真是令人吃惊,害得他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又遇到一个穿越在甘宁身上的穿越者一样。

而徐晃、史阿、于忠三人惊讶却不是如此,他们惊讶的是怎么会把这五斗米贼,例如张修等人,比喻为李广、张伯路那样的人,毕竟那两人虽然也是巫妖贼之流,但是与五斗米贼却是应该相差甚远才是。

当然了,甘宁所言李广者,却不是那“不教胡马度阴山”的李广,此李广非彼李广,彼李广乃是西汉名将飞将军,而此李广则是光武帝时在皖地作乱的一个“妖巫”。建武十七年,此李广自称“南岳太师”,聚会党徒,造反作乱,他死后,他的弟子接着作乱,直到建武十九年才被彻底平定。

至于张伯路,却是安帝年间的一个“海贼”,在永初三年寇略沿海诸郡,后被法雄击破,张伯路投降,次年,他与三百余人又自称“使者”,降而复叛,再次作乱,直到永初五年才被彻底平定。

换句话说,李广、张伯路这两人都是以迷信之名,蛊惑愚民百姓犯上作乱的大妖道、大贼人,在徐晃、史阿、于忠三人眼里如何能与这五斗米教扯上牵连?

甘宁目光在徐晃几人脸上流转,他似乎也有所预见,应是猜出几人想法,不过在他眼光观察伏泉时,却是脸色一变,一脸怪异起来,因为伏泉连连点头,对他所言好像是赞许异常,这不由得不让他奇怪,莫非这巴郡太守比他还有眼光远见吗?竟然也能猜出这五斗米贼的深意不成?

不过,见徐晃几人目光也在注视自己,来不及多想,对于他们的疑惑,甘宁也要解释一番才行,只听他拿起案几上的药酒饮完一杯后,才正声道:“诸位并非蜀人,不知五斗米贼其中深浅,宁为蜀人,闯荡荆、益数年,自是晓得米贼虚实。宁适才所言并非妄语,敢问诸君,若宁言道李广、张伯路与张修一脉相承,不知诸君以为然否?”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细细思索,很快徐晃、史阿面露恍然之色,他们久历官场,有些事情已经点播,便可以举一反三了。而伏泉此时也已明了这甘宁如何会说五斗米贼他日必会生祸事作乱的原因。随后伏泉对甘宁拍手大赞道:“未想汝年小小年纪,胆大有谋略也就罢了,竟还看得这般透彻,李广、张伯路、张修三人却真是一脉相承,孤断言数年之内五斗米贼必生祸端。”

有人能快速明白甘宁之言,有人却不能,比如那沉迷医术一道的于忠,虽然厌恶五斗米教,却是想不明白伏泉和甘宁为何会有此言。他越想就越不明白,越想就越发不解,随即疑惑文道:“李广、张伯路、张修,一人为妖巫,一人为海贼,而另一人却为五斗米教之首领。三人各不同属,怎可有言一脉相承?若说李广、张修一脉相承倒也罢了,然那张伯路却为海贼,如何会与李广、张修一脉相承呢?”

李广是妖巫,张修号为“五斗米师”,也算是妖巫一流了,说这两人有渊源,倒也有些历史缘故,可是那张伯路却是个海贼,如何和李广、张修扯上关系?

其实这里面也是有缘由的,其实妖巫就是巫,巫在先秦时地位很高,此后逐渐下降,到了汉朝,已与百工、商贾一起被排除出了“良家”之列,沦为不齿於“齐民”的卑贱之人。虽然如此,巫在民间的影响仍然很大,就说这益州,伏泉一路从巴郡到蜀郡的路上,沿路行经之诸郡县,所见之淫祠也不少,即使当年张道陵入蜀驱除了不少为害的淫祠,让正一威盟道,即所谓的天使道在蜀地生根,之后以交五斗米而广纳信徒,可是依旧有不少当时为害少或者没有过分迫害百姓的淫祠留下或者躲避了五斗米教的驱除,在一些郡县的小地方苟延残存。

这些淫祠便都是由巫在主持的,所以身为大巫师的李广能“妖言惑众”,聚集党徒,反叛朝廷,作乱地方,并且能和中央朝廷对抗数年,才最终被平定。

而既然李广是正正经经的蛊惑愚民的妖巫之流,但为什么说张修这个“五斗米师”也算是妖巫一流呢?这里面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关键就在于五斗米教身为道教一支,一直在进行所谓的“广为传道”,招收信徒,扩充实力。

所谓“广为传道”,可以这样说,两汉之时的巫其实就是道教的源起,这个时候的巫和原始的道徒是很难区分的。比如那位“五斗米师”张修,传的是道教之经典老子《五千文》,然而他拜的却是“中黄太一”。

老子《五千文》即是后世所称的《道德经》,当年张道陵背井离乡,来到了民风纯厚、山川秀丽的蜀地,入居鹤鸣山修炼,以求长生之道。张道陵本博通五经,又熟知盛行于世的黄老之学、谶纬思想与神仙方术,乃据此声称太上老君授以新出正一盟威之道,创立了天师道他奉老子为教主,以老子《五千文》为主要经典。其召神劾鬼、符箓禁咒等道术,均直接继承了汉代方士的方术,后来又著写《老子想尔注》,为后期道教发展下了基础。

张修身为张道陵后人,传道自然要继承张道陵的衣钵,因此其以老子《五千文》为主要传道典籍,辅之张道陵所写《老子想尔注》传道,不过他既然是传道,拜得却是巫师信奉的神“中黄太一”,这可就不寻常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中黄太一

多谢甜食者、云顶赏月、潇洒逃犯的捧场。

“建功立业就在冀州”。

皇甫嵩奉旨入冀州,对他麾下的汉兵来说或是建立功业之良机,然对冀州黄巾来说则将会是灭顶之灾。张角兄弟是巨鹿人,因此冀州黄巾的主力现就在巨鹿郡,其中张角、张梁两人统十余万黄巾精锐在巨鹿最东边的广宗,张宝统十万众在巨鹿最北边的下曲阳。

东郡、巨鹿郡分属两州,然相距不远,从汉兵所在之博平至张角、张梁所在之广宗,其间只隔了一个甘陵国,相距不到两百里。皇甫嵩开过军议,汉兵动了起来,将校组织部队准备出征,文吏分赴邻近诸县征纳粮秣。五天后,一切准备妥当,全军开拔。

出博平县,向西行四五里,即出东郡界,入冀州甘陵国。

甘陵国本为清河国,末代清河王刘蒜自杀国除,梁冀恶清河之国名,乃改名甘陵,梁太后立安平孝王之子为甘陵王。甘陵国内有一大姓,即后世鼎鼎大名的世家大族清河崔氏。不过在当下,清河崔氏尚远未有后世之名,虽然自其始祖西汉初年的东莱侯崔业以来,其族人历代出仕汉室,冠冕相袭,常为两千石,并有好几个被封侯的,但也就是在甘陵国、在冀州颇有声望。崔氏真正地名闻天下,跻身入天下名族的行列是从崔琰、崔林兄弟始。

荀贞后世读书,读过崔琰之名,略知其事迹,现在的崔琰还没有成名,他“性顽口讷,年十八不能会问,好击剑,尚武事”,年轻时颇有游侠习气,今年刚加冠不久,还没有开始折节读书。崔林是崔琰的从弟,后虽为曹魏司空,并开了“三公封列侯”的先河,然其“少时晚成,宗族莫知,惟从兄琰异之”,此时亦尚默默无闻。

荀贞对崔琰挺感兴趣的,记得他是汉末三国时一个有名的美男子,很想见见他年轻时的样子,不过兵事要紧,却是无空去造访崔家了。甘陵是个小国,国内只有七县,崔氏在东武城,并不在汉兵行军的路线上。实际上,从博平去广宗,中间只需要经过一个县城:即甘陵的国都甘陵县。

说起甘陵县,后世倒是出了个名人:武松。

行军到甘陵县外,天色将暮,皇甫嵩传下令来,命三军停驻,在此歇夜。军令如山倒,一声令下,数万步骑停下了步伐,分出巡逻之部,余下的就地筑营。

六月下旬的天气很炎热,行了一天的军,荀贞汗流浃背,满面尘土,从马上下来,原中卿、左伯侯指挥着亲兵从远处的小溪里舀来清水,请荀贞洗沐。荀贞瞧了眼,强自按住以水冲身、凉快凉快的冲动,说道:“兵卒还在筑营,我怎能先来洗沐呢?放到一边儿去吧。”令原中卿,“你带几个人去溪边,再取些水来,送去伤营,供伤卒清洗。”连经鏖战,荀贞部下伤员不少,重伤的都留在了博平,轻伤的随军而行,荀贞将他们独编为一曲,处处优待。

原中卿接令,自带人去了。

荀攸、戏志才从轺车上下来,摇着扇子来到荀贞身边。天太热了,军中不少将校、文士都没有骑马,而是乘车行,原中卿、左伯侯也建议过荀贞不如乘车,但被荀贞拒绝了。欲得将士效死,平时要与将士同甘共苦,何况再则说了,一军的主将皇甫嵩尚且骑马,何况他荀贞呢?

戏志才不拘小节,敞着胸膛,一边抹去额头的汗水,一边拿扇子使劲地摇,抬头望了望天空,万里无语,虽暮色将至,落日依然炽烈,晒得人头晕眼花,他说道:“这天可是越来越热了啊!”转望周围。

皇甫嵩选的驻军之地正在野外,四面都是田野,甘陵县城在西北方向,由此地可遥望见之。戏志才眯着眼望了会儿,说道:“那是城墙塌了么?”荀贞、荀攸远望之,遥遥隐见甘陵县的城墙短缺了一截。冀州是张角的大本营,在皇甫嵩来前,甘陵国也起过黄巾。荀攸说道:“路上听说前两个月这里的黄巾闹得很凶啊,连甘陵王都被他们擒获了。”

路上听沿途的百姓说,两个月前,甘陵黄巾攻破了甘陵县城,抓住了现任的甘陵王刘忠,不过很快就又把他释放了。现在也不知道这刘忠逃去了哪里。

“说来也怪,我等一路行来,怎么不见一个黄巾贼子?”宣康、李博也走了过来,宣康插口说道。宣康也是热得一头汗,瞧了瞧戏志才敞胸露怀的样子,他颇是心动,想学一学,不过在又看了看虽然热得一身是汗但仍然披甲带剑、穿戴整齐的荀贞,却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戏志才拿扇子打了下宣康的头,笑道:“叔业,你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愚笨?还用说么?这甘陵的黄巾当然是就被张角召去广宗了。”卢植统数万步骑入冀州,连败张角,张角退居广宗,为了抵挡卢植带的汉兵,早就把邻近周边诸郡县的黄巾大多召了过去助阵。

宣康恍然大悟,闻得戏志才提起张角,他说道:“对了,戏君,我昨晚听你说李广和张伯路之乱,说张角与他俩可谓是一脉相承,正说到这里,你却被荀君唤去了,没把话说完。……,为何你说张角与李广、张伯路一脉相承呢?这黄巾道不是近年才有的么?难道早就有了么?”

行军枯燥,戏志才、荀攸、宣康、李博等人晚上无事的时候,常聚在一块儿谈天说地。昨晚戏志才说起了光武年间的李广之乱和安帝年间的张伯路之乱,说张角与他俩一脉相承,但是话没说完就被荀贞叫去参酌军务了。此时听宣康旧话重提,戏志才拿扇柄敲了敲手,笑道:“想知道?”

“想。”

“圣人云:有事,弟子服其劳。”

宣康呆了呆,旋即醒悟,忙把扇子从戏志才手中接过,立在他的身边为他扇风。荀贞、荀攸、李博等相顾一笑。戏志才笑道:“看在你如此心诚,我就给你讲一讲。”瞥见了荀贞、荀攸等的笑脸,说道,“贞之,昨晚我说起此事的时候,公达在,你不在。你可知李广和张伯路么?”

“有所耳闻。”

此李广非彼李广,彼李广乃是西汉名将飞将军,这个李广则是光武帝时皖地的一个“妖巫”。建武十七年,李广自称“南岳太师”,聚会党徒,造反作乱,他死后,他的弟子接着作乱,直到建武十九年才被彻底平定。张伯路是安帝年间的一个“海贼”,永初三年寇略沿海诸郡,后被法雄击破,张伯路投降,次年,他与三百余人自称“使者”,复又作乱,直到永初五年才被平定。

戏志才对荀贞说道:“我说李广、张伯路与张角一脉相承,不知君以为然否?”

荀贞低头忖思了会儿,拍手说道:“你要不说,我还真没有想到。听你这么一说,他三人还真是一脉相承。”

宣康越发不解,说道:“李广、张伯路、张角,一个是妖巫,一个是海贼,一个是太平道的宗主。这三个人怎会是一脉相承呢?……,要说李广和张角一脉相承倒也罢了,这张伯路是个海贼,怎么也与他俩一样呢?”李广是妖巫,张角自称“大贤良师”,也算是妖巫一流了。

妖巫就是巫,巫在先秦时地位很高,此后逐渐下降,到了汉朝,已与百工、商贾一起被排除出了“良家”之列,沦为不齿於“齐民”的卑贱之人。虽然如此,巫在民间的影响仍然很大,荀贞等行经之诸郡,所见之淫祠便皆是由巫在主持的,所以李广能“妖言惑众”,聚集党徒,而张角更厉害,借天下接连大疫之机,广为传道,弟子信徒遍及海内。

——“广为传道”,两汉之时的巫其实就是道教的源起,这个时候的巫和原始的道徒是很难区分的。比如张角,传的是道教之经典《太平经》,可拜的却是中黄太一。中黄太一是神名,即“天帝神师黄神越”,两汉之人认为“黄神越”是天帝的使者,对这个神的崇拜很普遍,汉人死后陪葬的镇墓瓶、镇墓文里常有“黄神越章”这样的称号出现,而这些镇墓瓶、镇墓文是巫做法后留下来的,也就是说,黄神越是巫信奉的神,张角也拜这个神,可见巫与道教之关系。

另外,妖巫李广自称“南岳太师”,张角自称“大贤良师”,两人自称的名号里都有一个“师”字,这个“师”指的其实就是“黄神越”,也即中黄太一。黄神越是“天帝神师”。由此也可见,李广虽为妖巫,张角虽建太平道,然此两人实则一脉相承。

而至於海贼张伯路,虽被称为海贼,可他却自称“使者”,这个“使者”其实说的也是“黄神越”,“黄神越”不但是天帝神师,而且还是天帝使者。这个月刚被朱俊和南阳太守秦颉斩杀的张曼成自称“神上使”,这个“使”和张伯路自称的“使者”一样,亦是指“黄神越”。

换而言之,可以这样说,李广、张伯路的两次造反实为此次黄巾大起义之先驱。

戏志才将这些话讲给宣康,宣康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这黄巾贼乱原是早有根源啊。”

荀攸对这些话题不太感兴趣,在戏志才详细解释给宣康听时,带了两个兵卒去到远处田中,这时折转回来。荀贞问道:“作甚去了?”荀攸回头遥指,说道,“我见那里墙倒屋塌,过去看了看。”他手指指的地方有一堆废墟,大略可以看出原本应是个屋堂。

荀贞“噢”了声,随口问道:“是此地的亭舍么?”

荀攸摇了摇头,说道:“砖石废墟之中,见有被焚烧的痕迹和被烧得只剩下一截的乌黑木像,应是个淫祠,大概是被本地黄巾贼烧毁掉的。”

张角的太平道是个一神教的信仰,只信拜中黄太一,所以对信拜别的神鬼的淫祠常有破坏之举。不过这也是因地而异,颍川、汝南、东郡诸地刚起事不久就受到了皇甫嵩的雷霆打击,故此这几个郡的淫祠被毁坏得不严重,而冀州是张角的地盘,甘陵又离巨鹿不远,这里的淫祠就被毁坏得很严重。

荀贞心中一动,想道:“要说起来,汉室平定黄巾不但是统治阶级在镇压被统治阶级,也是士族信奉的儒家与百姓信奉的巫道之争啊。”

他望着远处的淫祠废墟,心道:“儒以礼治天下,敬鬼神而远之,而张角所奉之道却是想建立一个地上神国,推行平均,希望天下能由此太平。这两种治国治民的理念水火不容,也难怪黄巾兵起后大多敌对士族,而士族亦仇视黄巾。”张角希望建立一个地上神国,儒则“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儒以礼治天下,讲究上下尊卑有序,而张角的太平道搞的却是平均主义,平均了哪里还有严格的尊卑界限呢?这两者的确是冰炭不容。

荀贞不觉又由此想到了张鲁的五斗米道,张鲁在蜀中政教合一,以宗教来治理地方。张鲁自称“师君”,这个“师君”说的也是“黄神越”,他的道虽名五斗米,但在信仰上和太平道并无区别,若是张角成功,那么中华的历史没准儿就会发生改变。

他心中想道:“大概几百年后,欧洲确立了基督教的地位,张角若能成功,我中华归信一神,会不会也像欧洲的黑暗中世纪一样从此进入一段黑暗的时代呢?”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不过这样一想,却倒是让他一直为“屠杀”起义百姓而感到内疚不安的心灵稍微得到了点慰藉。

在甘陵休息一晚,次日继续西行。数万步骑行军,绵延十几里,早惊动了巨鹿。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卞萦娇媚

《晏子春秋》有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于忠虽然对于政治一窍不通,可是这随口之言,却令人醍醐灌顶,或许他刚刚所说的掌控五斗米教的言语在徐晃等人耳中根本难以行通,但是在伏泉这里却是简单之极。

没错,限制五斗米教叛乱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彻底掌控它,这样即使五斗米教内部还有人有二心,但是没有他们背后的教派支持,他们纵然再厉害,也根本组织不了一场像样的叛乱起义。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孤掌难鸣的个人再如何英明神武,没有人跟随支持的话,也改变不了任何大势。

或许别人没有办法完全掌控五斗米教这类的组织,毕竟你一个外人,谈何去控制五斗米教?而想控制五斗米教,必须是教内高层才行,不过外人没根没帝的,怎么可能混到教内高层?对别人来说这十分困难,但是这对伏泉来说却是简单之极,毕竟来自后世,当然对于日后张鲁五斗米教发迹汉中有些印象。

记忆里,当时刘焉任命张鲁为督义司马,命令张鲁与别部司马张修带兵同击汉中太守苏固。张修杀苏固后,张鲁又杀张修,夺其兵众,并截断斜谷道。在刘焉授意下,杀害朝廷使者,继续在汉中一带传播五斗米道,并自称“师君”,建立了政治宗教一起的政权,雄踞汉中近三十载。

可以说,在刘焉统治下,那时候的五斗米教虽然依旧在张修、张鲁手下掌控,但其实已经间接被刘焉完全掌控了。而刘焉能这样掌控五斗米教,令张修、张鲁都俯首称臣,最重要的就是刘焉掌控了他的情人,张鲁的母亲,在五斗米教地位极大的卢道姑,毕竟她是前任天师张衡的夫人,身份从一开始就已经在五斗米教内十分超然了。

现在,黄巾暴乱还差几年,刘焉想自立还差好久,这寡妇卢道姑还是十分的成熟诱人,对伏泉而言真是天赐良机。掌控了卢道姑,再凭借自己的权势,说不得真能控制这五斗米教,到时候原本的祸害也有可能变成自己的助理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的话,看来自己要牺牲自己的色相,好好收拾一下张鲁他妈了,刘焉都能泡上这卢道姑,没道理自己泡不上啊?俗话说的好,逼不用就痒,痒了就难受,难受就得好好磨一磨,捅一捅,恩,卢道姑守寡多年,正需要自己好好去滋润滋润。

想法是好的,不过具体实施,还得需要时间去考验,反正不急,这次他告假了一个月,有的是功夫来掌控这卢道姑。话说回来,这大汉官员的告假制度,福利还真是不差,像他这样对秩比在二千石以上的有功官员,可给申请予告假期,即相当于后世员工的不停职休假的待遇,也正是如此,他才敢陪着刘坚从江州县一路感到这鹤鸣山来,不然仅靠那正旦的七日假期,估计赶到这鹤鸣山时间都用了一半多了。

夜已深了,徐晃等人起身告辞离去,伏泉也没有什么通宵达旦畅谈的心思,也便准了。然后自己自顾自的去了自己卧室休息,毕竟刚刚吃了卞萦没多久,对那丰满佳人的身子还是十分迷恋的。

恩,虽然对刘坚送女给自己的意图猜不透,伏泉后来也不再去猜了,毕竟自从刘坚怀孕,自己把身边姬妾全部送去服侍她,可是做了不少日子的苦和尚了。这大冬天的,正是寒气逼人的时候,身边没个女人滋润取暖,晚上睡觉都冻得疼,因此,忍了几天,他就再也做不了柳下惠了,直接就在临行前几天将那心中早就想了许久的“卞皇后”给拿下了,毕竟是曹操的老婆,曹丕、曹植的母亲,他能忍住这么长时间也算是一种大能耐了。

还记得那夜,卞萦在得到伏泉授意后,欣喜之余,却也是羞涩难当。虽然她出自倡家,家中自有专人早早传授给她房中之术诸般注意事项,然而她却依旧还是一个处子,对于房事只有理论知识,一点经验也没有,那夜被伏泉挑明说侍寝,当然脸色会浮现止不住的羞意。

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卞萦自幼长得极美,出生的时候,产房中整天都充满黄光,初为人父的卞敬侯非常奇怪,便去向卜者王旦问卜。王旦回答:“此吉祥也。”意思是卞萦出生的景象是大吉之兆,她的前途不可限量,因此,在卞萦长大后,美丽异常,一看不是一般美女时,卞家人一直将卞萦当做奇货可居一般照顾,轻易不会让卞萦成为他人姬妾,此番若不是认为伏氏是王旦所言的贵人,卞家人也不会如此放手。

却说当时,卞萦最终听命,垂下头,为伏泉宽衣解带,而伏泉同样如此为之,一点一点的打开那令他垂涎日久的衣领深处,探索那里面令男人疯狂的美妙秘处。待到衣衫尽去之时,伏泉痴迷的看着她的雪白的身姿,埋首期间,贪婪地索取。

这时候卞萦自小被教育房中术的优势便体现出来了,虽然经验不足,但是有了理论,自然比其他处子放得开的多,尤其她以前在倡家训练,对男人的挑逗方式,诸般情趣令人欲罢不能,特别是她那眼角的媚态,可以使任何男人为之发狂。

伏泉那时候是一刻也忍耐不住,奋不顾身的匆匆进入卞萦的体中。卞萦吃痛,食指紧紧抠住他的背,似是受到激励,伏泉先柔后重,迅猛冲击,卞萦起先还能忍住,最后娇声满屋,香艳满室。

也就是这一夜,因为刘坚怀孕,忍了许久的伏泉,终于又再一次展现了自己男人的雄姿了。而那卞萦在床上的诸般媚态,也是伏泉所难以忘怀的,这一世所拿下的女人里,可以说在卞萦身上,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理释放,后来想想,或许仅仅是因为她是人妻控曹阿瞒的老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夫为妻纲

翌日,山中严寒,比之外面更加令人寒冷,当晨鸡报晓后,伏泉赖了好长一会儿时间,才从床上爬了起来,离开了卞萦那温润的身子。

被子突然钻进了一股子冷气,一下子就将还在梦里的卞萦激醒了,睁开朦胧的睡眼,见是伏泉醒了,连忙强忍睡意,不顾还有些瘫软的身子,就要起身,口中还高呼:“君侯稍待,妾身这就起身为君侯梳洗。”

“不忙、不忙!”伏泉一口拒绝,随后一边取来挂在“桁”上的狐裘,穿在身上,一边笑道:“吾去屋外打一套五禽戏,稍后再来梳洗,汝且再安息会儿,昨夜一番辛劳,莫要累坏了。”所谓桁者,就是汉代衣架,是一种横架的木杆,用以挂衣,又叫做“木施”。

听到伏泉那番意味深长的取笑话语,卞萦怎么能不知道这不正经的君侯什么意思,昨夜自家主君兴致出奇的好,连番在她身上施为了三次,如今她身子依旧有些瘫软,也是这般缘故。真不知道自家君侯怎得如此好色,完全不像是个有名的君子所为,怪不得连自家姨母也敢偷,原来竟然这般“不知羞耻”。

这些日子都是卞萦在侍奉伏泉,也是经过无数床上鏖战,卞萦才浑然明白了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君侯看似名儒大家出身,可是到了床上比之市井无赖还要无耻之极,诸般姿势都要自己一一迎合,其中还有许多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姿势,真不知道这位在外有名的“早慧神童”,以前读书到底读的是一些什么东西。要知道她可是出身倡家,家中所教诸般房中术可是十分之多,然而竟然还有她没有见过的,真不知道这些是伏泉自己想的,还是从哪听来的,简直是羞死人了。

当然了,作为前世也算是阅片无数的老司机,卞萦那点姿势库在伏泉面前显然有些不够看得,这才有她被伏泉诸般手段彻底搞得下不来床的结果。其实卞萦也并非不是不想反抗的,只是在如今的大汉,即使女性地位有所提高,但也不是后世那样平等的,更何况这时候都讲求三纲五常,夫妻之间更是要有“夫为妻纲,夫唱妇随,夫妇相敬如宾”的状态。再说这卞萦连妻子都不是,只是伏泉的一个妾室,想反抗也反抗不得,只能乖乖听从伏泉的吩咐,按他话语行夫妻人伦大事了。

时间不知不觉的悄悄流逝,当伏泉打完五禽戏后,在已经梳洗过的卞萦服侍下,洗梳整理过后,这才带着她一起去东方不远处的刘坚屋子里。

他们这一行人来五斗米教祈愿,道观可没有什么内院之分,因此众人安排的屋子极近。当然了,为了避嫌,还是特地将刘坚以及那些伏泉的姬妾安排在了东边屋子里,那里安静,来人不多,而且进出也只有一门,伏泉见此也是安心许多,不然他也怕离得近了,被手下其他人看出刘坚身上的端倪来。

今日,伏泉并没有和在郡署那般,不用通禀就能直接进入刘坚的闺房里,毕竟这是在外面,还是需要做一些表面上的事情的。熟悉的婢女在接到伏泉的求见通禀后,向他行了一礼后,这才进了里屋和刘坚通禀,不过这次禀报似乎时间有些长,伏泉等了小一会儿都没等来里面的消息,反而却是等来了外面的消息。

“贫道见过君侯,谢君侯昨日救命之恩。”

面前,一个丰满靓丽的道姑向着伏泉行礼说道,她就是那个昨夜让伏泉念叨不已的道姑,张鲁他妈,未来和刘焉不清不楚的寡妇卢道姑。

“仙姑言重了,此事多亏于忠,仙姑应谢过于忠才是。”伏泉施施然的笑着说道,话语里依旧用着“仙姑”一词,毕竟心里已经有了要好好征服这美貌寡妇道姑的想法,自然要给对方无数好感才是,只是现在还未想好具体如何施为而已。此刻他也不揭露这五斗米教号称有道法,符水可治人百病的谎言,想想昨日他们连呼吸不顺畅都治愈不了,又何来治人百病一说呢?

卢道姑笑着应“诺”,言明见过公主之后,就去于忠那里拜谢,毕竟在汉代对于礼节也十分重视,即使这卢道姑自称是道家仙姑,也不能免俗,终究她此时还未“羽化登仙”不是?

之后卢道姑也请示刘坚院外其她婢女通禀,而在此时为伏泉通禀的婢女也出来,言道“公主有请。”

不过,伏泉并未立即进去,而是故意在门口和这卢道姑闲聊,倒不是他此刻就想猴急的和这卢道姑畅谈人伦大事,他这番举动却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毕竟刘坚既然怀孕了,自然对于除了伏泉以外的外人觐见,能避则避,不能避就要适当伪装一下,防止外人发现端倪不是?

表面上今日似乎是卢道姑专程前来求见刘坚,其实又何尝不是整个五斗米教来查看这公主所来虚实的?而且极为有可能是要和刘坚商量如何祈福的事宜,既然如此,伏泉当然不能直接进去了,此刻能多让卢道姑在刘坚门口停留一会儿,也是让刘坚屋子里的众人有更多的准备时间,伪装诸般事宜。

心里面,伏泉也不由得为那婢女迟来的通禀感恩一声,毕竟若是自己先在卢道姑前来时,进入刘坚屋子里。自己和刘坚若是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羞羞事情,正巧之后卢道姑来了,说不得是一番手忙脚乱。若是结果两人的事情不被卢道姑发现还好说,但若是被发现,那一切可就糟了,自己这一番以来五斗米教祈福为名,实则让刘坚隐居待产的图谋,不就彻底落空?这之后的结果,想想都让伏泉心惊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伏泉陪着等了许久的卢道姑畅谈了不少,一边推测这女人的喜好,为以后做准备,一边则为刘坚把风,终于,随着里面的小婢一声“有请”,两人进了院里。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主动勾搭

屋子里比之屋外温热无比,中间的火炉在灼灼的提供着火焰热度,虽然伏泉一直不建议刘坚怀孕用这些火炉取暖,毕竟这样无疑会让屋子里的二氧化碳浓度增多。

无奈这时候天气依旧寒冷,不控制好屋子里的温度,又怕冻了刘坚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伏泉只能让婢女注意隔一些时间就通风换气一下,避免出现一些二氧化碳中毒的情况。

两人进了屋里,却是没有立即见到刘坚,因为刘坚生病了,正在闺房里修养。初时伏泉听到这消息,心里也是一惊,昨天还好好的,怎么惊天却是生病了,随卢道姑进了刘坚闺房以后,这才明白原来这是刘坚的避祸之计也。

到见到刘坚时,她本人却是已经躺在床上了,正用一副手巾盖在脸上,而那屋子里满是药味,看着像是突然得了重病一样。本来伏泉也是心中担心不已,本想立即问问到底刘坚出了何事,待见到位于刘坚床边,侍奉刘坚的夭儿悄悄地给自己挤眉弄眼时,这才明白刘坚这样是为了防止被卢道姑看出她怀孕的事情。毕竟,此刻她那么大的肚子,即使再是个傻子,外人见了也都会明白她已经怀孕,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现在刘坚假装生病,用被子掩盖住自己的身子,外人谁能看到?而且以她那大汉公主的身份,除非是她自己要掀开被子,也没有人敢主动上前掀她的被子,真要那样的话,不是找死吗?

眼见刘坚如此,卢道姑也没有多问,除了嘘寒问暖关心以外,也未敢上前提议为刘坚诊治。他们道家讲求养生,自然也懂得一些医术病理,不然怎么能用符水治病?不是知道一些简单病理,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掺加了药物的符水赐给那些百姓,否则如何能让普通的黎民百姓信奉他们五斗米教呢?

当然了,刘坚身边有神医华佗的弟子于忠,这位医匠虽然年轻,但昨日却是已经证明他的医术,要不是于忠在她突发恶疾,诸人束手无策时诊治,说不得她后来会怎样。所以,卢道姑此刻自然不会作那无用之功,不然她若是提议为刘坚诊治,那可真是有鲁班门前弄大斧的嫌疑,太不自量力了。

之后,在刘坚一声“累了”的话语后,伏泉和卢道姑便知趣的离开了。不过,伏泉并未带着卞萦一起回屋,而是令她自行回去,自己则笑着邀请卢道姑作为向导,为他介绍一番这五斗米教所在鹤鸣山的风景。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已经决定要把这在五斗米教地位不浅的卢道姑彻底拿下,当然要努力创造二人独处的机会,然后瞧准机会挑逗于她,以她历史上和刘焉的那档子事,伏泉打心里就不认为这卢道姑会是什么守妇道的良家女人。而且,她现在也不用守什么妇道,张衡都已经死了三年了,她现在就是个寡妇,汉代又不兴后来明清的守节之风,男女离婚甚至女子改嫁也十分正常,当然了前提这个女人社会地位很高,有一定的背景势力,不然你让一个小妾和男主人离婚,这不是天方夜谭找死吗?

卢道姑也未起疑,欣然应诺,只当是郡守初来鹤鸣山,要用这休闲日子好好游览一番他们这名山圣地而已,丝毫不知伏泉心里的龌蹉心思。当然了,若是知道,也不见得这卢道姑不会答应,女人嘛,和男人一样同样会寂寞难耐的,需要一些情趣来点缀自己的内心火热,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寡妇也是一样。

鹤鸣山被张道陵选中在此立教,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其山势雄伟、林木繁茂,双涧环抱,形如展翅欲飞的立鹤,而且山中也经常有往来的鹤鸟鸣叫,与这山相互配合,旁人看去,仿佛真有一只石鹤悲鸣,所以被人取名为“鹤鸣山”。

一路走来,只见苍翠的群山重重叠叠,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涛,汹涌澎湃,雄伟壮丽。而且这山脉极多,山势极广,朦胧的远山处,似乎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的,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给人一种神游仙境的迷离玄幻感,想来当年张道陵在此立教,也是看中了这里如同仙境的的景色基础吧,不然一个自称可以“羽化登仙”的教派,立教的地方没一点“仙气”给人看到,那未免也太缺乏说服力了吧。

山风阵阵,由卢道姑引领,伏泉跟着一路领略了不少自然美景。前世他未来过这道教圣地,知道的也不多,如果说听得多的,却是有名的道教圣山青城山,而那青城山也就在鹤鸣山附近而已。

这一路上,伏泉主动和卢道姑闲聊不少,从她话里,大致也知道了一些五斗米教的故事。当然两人谈话时候,伏泉也是旁敲侧击的打听这五斗米教如今归谁人掌控的一类的消息,不过这卢道姑虽然其他事情是知无不言,但唯独对五斗米教内部的权利归属这类问题确实讳莫如深,似乎非常禁忌,却是令得伏泉生疑不已,暗想回去之后要派人好好打听下这五斗米教的内部权利倾轧的归属问题,

从卢道姑的话里,伏泉知道,因青城山与鹤鸣山同属岷山山脉,所以两山自然离得极近,当年张道陵虽然是在鹤鸣山立的五斗米道,可是羽化登仙时,却是在青城山羽化的,就是因为青城山离鹤鸣山十分近的缘故。

听到这里伏泉也是不禁莞尔,谁能想到后世这张道陵正经立教的地方却不如他羽化登仙的地方有名呢?当然,这其中也许有他的后人,后来又将五斗米教迁回江西龙虎山的缘故在内,只是这鹤鸣山在后世不如青城山出名,却是不争的事实,即使这两座山离得很近。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不似良人也

不知不觉,已在这鹤鸣山中呆了近十日,加上来时赶路的时间,对伏泉而言却是所请的一月假期已然过半了。按道理这时候他应该在彻底安排后刘坚之后的生产事宜后,便要立刻赶路回巴郡了,不过他现在却是不急了,毕竟这卢道姑还没拿下,再急迫,也是没用。

刘坚前两日已被伏泉安置在鹤鸣山上一处空旷别院了,既然是来修道祈福的,自然需要一处清净之所,五斗米教的道观毕竟道士道姑来往频繁,不时还有忠实道徒前来进献香火,这自然不是刘坚这位大汉公主祈福的最佳之所,因此自然需要在鹤鸣山上选一处安全的清雅之地。

此刻刘坚所安置的住所,却是在鹤鸣山西南的一处小庄园里,那里以前是张道陵修行的一处别院,常年未有人入住。不过经过这几日整理修葺,已然可以住人了,在确认那地方达到心里要求后,伏泉便亲自送刘坚入住,当然了随同刘坚一起的还有他的那些姬妾以及伏泉这次所带来的大多数家兵,约一屯人,都是百战精兵无疑。

这些家兵都相当于伏氏的私兵,对伏泉的忠诚度无疑是极高的,因此在下了严令后,他倒是也不怕刘坚怀孕的事情会被外人得知。而剩下的自然就是刘坚自己如何应对鹤鸣山里的五斗米教众人了,当然了,刘坚既然那日可以蒙骗了卢道姑,自然有办法对付其他的那些上门前来拜访的道士道姑了。

吃完早食,伏泉似乎闲得无事,随意的在道观四处闲逛,路上不时有道士道姑上来和他打招呼。道观里一声钟声响起,随着洪钟轰鸣,伏泉掐着时候往卢道姑的院落里走去,按照这几日的来往所得的经验,此时这卢道姑应是在院落里读她的公公张道陵所著写的《老子想尔注》。

刚到院落不远,便问到一股清雅的香气,伏泉知道那是兰花的味道,这道观里也只有卢道姑的院子里有栽植。之所以如此,却是卢道姑单名一个“兰”字,名曰卢兰,因此十分喜欢卢兰,当然了,这些都是伏泉派人打听到的。

对于卢兰来说,虽然她是已故前任天师张衡的夫人,但是毕竟他们是修道之人,不是世俗的享福之人,自然生活里没有什么奴仆婢女伺候。因为门未关,直接敞开着,伏泉也未敲门,而是向里探望,见到正主后,也不打招呼便径直进入了,这几日两人也算熟稔了,敲门打招呼反而让两人显得生分不少。

女人读书自是有着几分矜持,卢兰也是如此,自然不会像男人一样,拿着书本典籍就自顾自的大声朗读,她此刻却是在默读而已。望着院落里的卢兰跪坐于绒席之上,背对着自己默读《老子想尔注》,伏泉忘着那宽松道袍下,透露一股成熟风情的熟妇那翘起的臀瓣,肥大丰满,不自觉的伏泉咽了咽口水,脑中幻想着那道袍深处的无限风光……

《老子想尔注》其实就是是老子《五千文》,也就是《道德经》的注释本,它是张道陵留给五斗米道的经典典籍,即使在后世,也依旧在道教诸般典籍中有着不小的地位。

卢兰显然没有她公公张道陵那般有慧根悟性,或许是因为她嫁给张衡后,半路才入了五斗米教的缘故,所学的道家学术有限。伏泉猜测她是为了快速提升自己的道学基础,弥补自己先天的不足才如此这般用功的,毕竟即使是张修那个现在巴蜀有名的“五斗米师”,也未见他会天天诵读道家典籍,反而据说每日都会与人商讨去何地传道,发扬门楣的事情。

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卢兰在五斗米教的权威不如张修以及其他几个老道士有威信,固然她的丈夫是五斗米教第二代张天师,但她毕竟是个半路入得五斗米教的“外人”,在先天方面自然还是不如张修这些在张道陵、张衡时期就在五斗米教的“张家人”了。

当然,卢兰生了四个儿子,按道理那第三代张天师就应该在她那四子中诞生,然而不巧的是此刻这四个儿子都是孩童少年,明显不可能服众继承“张天师”这个位子。

五斗米道是张道陵创立并由其子孙世袭相传,其认老子为教主,信为最高信仰,利用符录斋醮为传播方式,宣传追求长生不死和成仙为最高境界的一种宗教组织。

因为是世袭,自然会让一些非张道陵嫡传子孙的张家人嫉妒,甚至心生二意,诱发夺权,而如今的五斗米教就是这种情况。教内有人以张衡四子未成年,拒绝和暂缓选任第三代张天师,所以自从张衡死后,至今五斗米教的“天师”之位,一直悬而未决,教中内部人心浮动,甚至就连原本和卢兰一派的,嫡传的张家子孙,也有不少心生二意了,对其而言可谓是大祸,而为了能够稳固自己在教内摇摇欲坠的位置,卢兰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加好学。这熟通道教经典典籍自然是她所做准备的基础中的基础,是必须要学会的,因此她才会如此勤奋,每日都要抽时间诵读。

伏泉正是打听到了这些,才会掐着时间这时候前来,因为一方面这样既可以免去拜见见不到的意外,又可以打着求问道家知识的名义前来拜访卢兰。即使两人现在熟稔不少,但若是没事找事的就上门拜访,再笨的人都能猜出自己没安好心,天知道这样会不会引起这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卢兰的反感,倘若她将自己彻底打进黑名单,那自己岂不是作茧自缚吗?

后世的经验告诉伏泉,对付女人,即使意图再明显,也要装的正经而普通。纵然女方心里也知道你不安好心,但是追女人不是***,交了钱就可以干事,这需要时间的沉淀和磨炼,才能到手,现在可不是后世那样***的时代,男女初次见面吃顿饭,就可以去酒店玩耍的时代。

“君侯,这般窥视贫道,不似良人也。”

额,糟了,自己偷窥这卢兰背后的曼妙身姿,被正主发现……

第二百八十九章 孤这就随仙姑成仙得道

不似良人?这话很有歧义,没说自己是坏人,只是说反正不是好人,怎么有种后来男女之间,女的总会对男的说“你不是好人”的那种情侣之间的撒娇感觉?

心里十分忐忑,伏泉暗道自己虽然这些天,每日都往卢兰这里见面,可一直都还算拘谨,毕竟再是要勾搭,也不能那么明显,这又不是出来嫖,可是现在这卢兰说这话,倒让伏泉有些措手不及。

至于这是自己想岔了,还是真有其事,伏泉还是不便明问的,毕竟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女人要矜持,男人就不要了吗?勾搭女人欲速则不达,要张弛有度,这样才能顺利进卢兰的洞,不对,是上卢兰的床。

“见过仙姑,仙姑为何言孤不似良人?孤来此地仅片刻,并无大过,仙姑何以如此言语?”伏泉一本正经的和这卢道姑说着话,似乎浑然忘了刚才是谁对着面前这曼妙熟妇的背影轮廓,特别是那丰满臀瓣垂涎欲滴的。

刚刚说完这话的卢兰似乎也察觉到了她这顺口一说的话里的歧义,转过身来时,脸色也有一丝异常,不过在听到伏泉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后,即使卢兰常年修道也不由得心生怒火,你偷看人家的后面,还看得那么猥琐,难道是个正经人会做的事情?

卢兰想到伏泉身份,对于伏泉偷窥自己一事只能忍着并未发怒。后来想到自己再这般和伏泉纠扯,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索性自己转移话题道:“君侯今日又是来求问老子《五千文》乎?”

“正是。”伏泉颇为尴尬的答应着,从这卢兰话语里,明显感觉对方已经渐渐明白自己的意图“不轨”了,想到刚才自己被抓个现形,他还真怕这卢兰还没有后来勾搭刘焉的寂寞,把自己轰出门去,那样岂不是太丢脸了吗?

好在,这种想法是多余,有些人的本性不会因为人生的预定轨迹而改变,后世有句话叫“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说的就是此意。就像此刻伏泉面前的卢道姑,心里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让伏泉就做,自己前去倒茶,为两人之后的讲解做准备。

山水赋灵气,南方生嘉木,汉代茶原产于西南诸夷,曾一度以药物的名义出现,因为此时各类医书典籍皆有言茶之药用,《神农本草经》有云,“茶叶苦,饮之使人益思、少卧、轻身、明目”;《神农食经》亦云:“茶茗久服,令人有力悦志”,等等典籍,皆如此记载,因此,茶渐渐为人们日常饮用。

当年周武王代纣时,西南诸夷从征,后献“茶”为贡品给周王室,由此,蜀人开始将茶带入中原地区。《尔雅》有云,周公知茶;《神农本草经》亦有记载“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历经数百年,至汉时,喝茶之风逐渐盛行,其中尤以巴蜀、荆楚最盛,中原则少有,毕竟此时因路途原因,茶叶不算便宜,除了世家豪强之外,普通百姓少有买茶喝茶者。

院子里,卢道姑浅浅行了一礼,随后取出一些几个陶碗耳杯,拿出屋里的热水和制作好的茶饼冲泡,热水一冲,顿觉一阵沁人的茶香飘散。

所谓茶饼,却不是后世普洱的那种晒干压缩的茶砖茶饼,而是巴蜀、荆楚的民间,百姓按照当地风俗采摘茶树叶来制饼,用老的叶造成饼的形状,再放上浓稠的米浆。喝了之后的味道,伏泉觉得怪怪的,和后世的茶水比起来,里面似乎还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反正不会太影响饮用。

一阵春日的违反拂过,吹散了院中的兰花,也带给院中的两人一丝微寒。伏泉赶忙又喝了卢兰刚刚所准备好的茶水,只觉一阵温热,暖洋洋了全身,也带给了唇齿间一阵清香,不过却是十分清苦无比,与后世那样娴熟的制茶技术比起来,汉代的茶水显然不是太好喝。

“君侯这般豪饮,饮得惯这巴蜀蒙茶,真不似中原之人也。”卢道姑这几日和伏泉待的久了,知道他不像其他北方来的人,喝不惯他们巴蜀的苦茶,今日又见伏泉牛饮起来,不由诧异感慨道。蒙茶,却是巴蜀一代的名茶,产于蜀郡属国汉嘉郡的蒙山,据说是前汉茶农吴理真手植七株茶树于蒙山之颠,后因其茶味道清香,令人难以忘怀,渐渐出名。

伏泉笑了笑,后世比这更苦的茶自己也都喝过,这点苦涩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当然这时候他却不会忘了赞美一番,只听伏泉别有深意的说道:“仙姑所制之茶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

话语落下,对面卢兰为伏泉添加茶水的手上却是一颤,一些冒着热气的茶水溅在桌上,而那卢兰对此也不闻不问,仿若少女一样,浅浅的低下了头,倒是令人觉得可爱之极。

见卢兰如此,伏泉也是见怪不怪,毕竟自己这番意有所指的赞美,可是引用了宋玉的那篇《神女赋》的名句,此情此景用在此时也是恰到好处。他这番说辞的意思却是卢兰所制的茶十分好,简直是无可挑剔,上古时代完全不曾有,当今人间也找不见,根本无法找到其他话语来赞美,可谓是一番殷勤献得十分过了。

卢兰当然知道伏泉这话的出处,她嫁入张衡前,也不是普通的乡野村姑,家里也算是蜀地的豪强,自然对于这些优美辞赋十分喜爱。如今伏泉这般赤果果的将宋玉那《神女赋》的名句,混着赞美自己的茶水说了出来,他到底是何意?

要知道《神女赋》里,可是有一个十分凄美的单相思故事,那就是著名的“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伏泉这般说了出来,是真的对自己有意吗?还是自己多想了,只是面前这位俊朗郎君一次口误而已?

只是,想到这几日伏泉这般殷勤见自己,今日来时更是那般直言不讳的盯着自己,卢兰再如何为伏泉刚才的“荒唐”言语找解释,也找不出口。“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若是伏泉真有此意,用这话来说也是极其贴切的,毕竟伏泉身为亭侯,也是王侯一类的人物,而神女,别忘了,卢兰她可是道姑,也算是神女一流,现在伏泉这般赤果果的言语,分明是对她这个大龄妇女有了好感,这让她这个也算是数年未得滋润的望门寡妇,心里也是突然泛起一阵涟漪。

男人和女人之间,其实就是一层纸,少男少女还好,羞涩的他们捅破这层纸可能会绕很多弯路。可是对于卢兰这种早就尽知“人事”的熟透了的女人来说,有些事,一旦表露出来,就能明了,对于伏泉的表现越想越多,最终想到了什么,卢兰才会有刚才那抹“哀羞”的表现。

“仙姑,出了何事,可是病了?”

“胸口有些难受,不妨事。”

“怎会如此?何处难受?且让孤看看。”

伏泉率先打破了沉默,开口问了卢兰,谁知卢兰竟然回了这一句。愣了一下,伏泉心中反思这是卢兰搪塞之语,还是她的勾搭言语,对于尽知“人事”的男女来说,有时候几句心灵相通的言语,就能让两人野合在一起了。后世很多才见几面的男女约会吃饭,之后的那一炮,多数不都是男女之间用一些隐晦的言语勾搭一下就成功了吗?

片刻思索,伏泉决定直接直捣黄龙,只见伏泉装作不知情一般,十分关心的问了卢兰的身体,还假装关心过度,向着那卢兰的被道袍裹着的那对诱人饱满,伸出了邪恶的大魔王之爪。

既然你提到了胸难受,就别怪我伏某人今天提前行动了,早点将你拿下,也省得夜长梦多。伏泉明白,时机易逝,如果这是卢兰给自己的一种情趣暗号,自己没有把握住,那岂不是太亏了吗?

当然了,如果自己会错了意,那也无所谓,大不了之后尴尬时候,自己展现一番这时候的“名士风骨”,洒脱的只承认自己只是一时关心过度,莽撞行事就行了,反正以自己的身份,这卢兰即使心中不喜,也不敢对他有任何报复行为。

胸口突然被人摸了,而且那怪手还有意的握着她其中一个山峰,用力捏了下,卢兰即使心里有些准备,脸色也是一慌。

这坏人,看着年纪轻轻,没想到一肚子坏水,自己到底该不该应从呢?应得话,倒也无妨,那死鬼老公已经死了几年了,自己守了这么久活寡,也算对得起他了,再说自己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能如此苦了自己?她需要男人的滋润,而倘若她不应从,从而恶了伏泉的话,说不得这位太守自己以后有求于他,不再理会自己,算了吧,左右不过是换个男人而已。

想到对面男人可是巴郡一郡太守,对她以后有着莫大助力,卢兰快速抉择后,连忙笑着托辞道:“君侯,此处不可如此?非君子良人所为也。”不过,言语是在推辞,可她身体却并未抗拒,甚至她的手都一直没有推搡过伏泉,显然有些言不由衷。

恩?

此处不可?

言外之意,是这里不合适自己这样轻薄?

有戏!

伏泉瞬间反应过来这卢兰话语里的意思,她没有拒绝,只是说这里不适合自己这般轻薄动作。心中了然,看来这卢道姑是应了自己刚才话语里的求爱之语,顿时心情狂喜,果然是过来女人好对付,心里寂寞下面痒,稍稍献了殷勤,就能轻易拿下。

“仙姑,那何处可如此?”说着,伏泉那只作恶的大魔王之抓,换了一座山峰,直接握了上去,和刚才握着没有太多的多余动作不同,这一次是直接握住就不在放手了。坦白的说,不握不知道,这卢兰鼓囊囊的胸口,虽然看着和刘坚差不多大,但是摸上去却完全不同,那软软的肉团比刘坚那一对可是大得多了,想来是生育的多的缘故,不知刘坚生了孩子之后,会不会有这般规模呢?

媚眼白了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卢兰望着自己屋里的方向,小声说道:“卫儿几人去教中听道,应是不会速返。”

卫儿?伏泉一愣,随即明白卢兰说的是她儿子张卫和他的兄弟姐妹,毕竟他们是张道陵的后人,肯定要自小就要学会家传典籍的。而现在屋子里无人,这岂不是说现在自己可以带这卢道姑进屋子里去做一些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伏泉当然不会退缩,连忙嬉笑道:“孤这就随仙姑‘成仙得道’。”说着,便上前直接抱起卢兰,在她一声小声惊呼里直奔屋里而去,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计划该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不能拖。

“啊!”卢兰被抱起,惊呼一声,听到伏泉言语,怎能不明白他言语里“成仙得道”的意思,娇媚的拍了几下伏泉,说道:“君侯坏!坏!枉为名门之后。”伏泉却是不以为意,现在你这般羞辱我,待会到了床榻之下,让你哀羞跪着唱征服。

未几,院落外,只剩空荡荡的案几和案几上那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而已。一阵强风袭来,将院子里的兰花吹得七零八落,看着似乎凄清凋零无比,像是在表达屋里女人被摧残的同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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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张鲁来捉包

风流何处有,却在道姑身上,贪欢一晌,犹如“成仙得道”,真是妙不可言。

卢兰毕竟身在五斗米教,即使如今已是三十余许的熟女,可是那水润肌肤,窈窕身段却似二八年华的少女,再加上她那娴熟的床笫功夫,可是彻底让伏泉迷失了。

最后伏泉不得不感慨这卢兰保养有术,这一段盘畅碰撞可是令人疯狂,特别这女人还穿着一身道袍,想到卢兰身着道袍在自己身下承欢,就不由得令伏泉好一阵得意,真是颇有一种成仙得道的感觉。想到后来刘焉如此痴迷这熟妇,除了要借助她背后的势力以外,也是被她的样貌身段所折服的缘故吧。

战场杂乱,只见一片狼藉之色,原本蔓延着一股兰花香味的房子里,如今却是多了一种难闻的腥臭气味,和那兰花香味交织,弥漫整个床榻周围。兰花香味当然是原本卢兰采了院外兰花放置屋内而四溢的结果,而那腥臭味,却是不可描述,反正如今卢兰的身上,道袍上,床榻上可都是沾上了那些发出这种味道的不明液体了。

“君侯这般用力,妾身身子骨儿却是吃不消儿了,难堪君侯伐踏。”卢兰白了一眼此刻依旧在他鼓囊囊的胸脯正眼目不斜视的伏泉,心中虽然欢喜,自己这般年纪还有这种少年郎君爱慕,可是还是对着男人自从上了她的床榻后那些无理举动,和那一直就很邪恶的眼神。

想到伏泉让自己刚才做的诸般姿势,真是让卢兰大开了眼界,要知道他们道教可是专注双修的,房中术之类的典籍也是不少,按理什么样的姿势动作她没做过,可是依然有她闻所未闻的几番情趣姿势,这怎么不让她吃惊呢?

嘴中带着得意的笑,终于拿下卢兰这潜力股了,自己再和她水乳交融一番,以后这蜀中的五斗米教,难道还能是刘焉那老头的利器吗?越想越发兴奋,兴奋之后自然带动身体活力,看了眼面前这皮肤嫩出水的熟妇,一股火气似乎又上涌起来,伸手摸向那让伏泉爱不释手的饱满山峰道:“仙姑,求仙之路漫漫,孤再随仙姑学道一番,何如?”说完,便要再来一次水乳交融,让这心中不洁的女道姑再受一番成神之苦。

只是,就在这道姑要求饶,伏泉已经要提枪上马之时,屋外竟是传来一朕孩童声音,“母亲、母亲,咦?不在院里?”

听声音,却是这几日常见的张鲁,一个让伏泉接触感觉富有心机的小孩。听声音他似乎进了院子里没找到他母亲卢兰,准备进屋查看了,这还了得,此刻他还正与卢兰赤身裸体,坦诚相待了,怎么能让他进来?

“鲁儿何事,在外稍待,吾这便出来。”

“诺!”

这时候,伏泉着急,他身下的卢兰更加着急,连忙对外大喊道,好在张鲁生性孝顺,听到屋里母亲大呼,虽然好奇母亲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屋,却还是乖乖的听命,在屋外守候。

屋里勾搭的两人这才舒了一口气,不过,还没等伏泉思考如何应付,那边卢兰连忙下了地,把身上那沾满各种味道的道袍连忙脱了扔到“桁”上,又从“桁”上取来另一件干净的袍子连忙换上,伏泉只见那对摇摆的肉团在自己面前摇摇晃晃了好一会儿,引得他又是一阵炙热火焰燃烧,可是很快随着卢兰穿衣结束,就没了刚才那无边春色,只剩他昂扬着大鸟,无处宣泄。

“君侯还不穿衣?快躲入桁后,莫让鲁儿瞧见。”那边卢兰穿好衣服,也不管穿的是否正式,就要出去和张鲁会面。不过转头看见此刻依旧在床榻上翘着鸟儿的伏泉,又是愠怒的白了一眼伏泉,随即将他四散的衣服聚齐,连忙卷成一团,将裸着身子的伏泉连人带衣服的全部推倒衣架之后。

张鲁啊,我招你惹你了吗?不就是和你母亲好好谈论了一下人伦乐趣而已,至于这么对待我吗?算了,为了自己这一身清名,傲骨一世,今日老子就忍了,暂且去那衣架后面躲上一躲。

心中虽然闷闷的对这突然打扰自己好事的张鲁发着怨念,但是伏泉还是乖乖的躲到衣架后面,现在卢道姑在五斗米教势力不是一家独大,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提前让这卢道姑“再焕青春”,寡妇勾搭男人的事情提前暴露,坏了历史上卢兰和张鲁的轨迹,那样说不得自己一番靠“色相”来勾搭卢兰,从而控制五斗米教的企图落空。

院外又传来几声细细窃语,伏泉听得不是很清楚,像是两人有什么争吵,很快,便听门“哐当”一声开了。想来卢兰出了屋子后,门关的很现实,导致后来开门的人十分用力,接着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随着陶罐耳杯的撞击声,便又听到一阵“咕咕”的喝水声传来,最后伏泉又听到张鲁那熟悉的声音喊道:“还是母亲所酿蜜水好喝,‘五斗米师’哪里的茶水苦涩之极,难以下咽。”

卢兰脸色不自然的笑了笑,向衣架处望了下,随后的严声道:“喝了水,还不快走,那太平道马相、赵祗两位道友亦乃大贤,切不可怠慢二人。”此刻卢兰是怕极了家里的小祖宗在屋子里乱窜,要是被他发现自己屋子里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传了出去肯定要出事的,所以她故意提了话题,催促他赶快和自己离开。她现在可没心情和自己这宝贝儿子闲扯,刚才在屋外就是张鲁死命要进屋喝蜜水,自己阻拦才发生争吵的。

“诺。”张鲁被卢兰这般斥喝,只得答应,和卢兰出了屋子。

衣架后,伏泉听到卢兰说有太平道人前来拜见时,脸色一怔,心中思索着什么……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五德终始说

屋里的门被重重的关上,大概是卢兰故意用力的缘故,想来也是在通知自己赶快离去,不然被人发现可就麻烦大了。

从“桁”后探头出来,伏泉有些嫌弃的看了眼这个古朴的汉代衣架,倒不是这衣架不好,却是因为衣架上的味道让他十分厌恶。想想看,刚才他和卢兰在屋里一番肝肠大战后,那卢兰所穿的沾满不明液体的可就被她扔在衣架上的,伏泉在衣架后面呆了那么长时间,也是闻了不少,厌屋及乌,他能对这衣架有好感才怪。

连忙穿整好自己的衣服,伏泉蹑手蹑脚的出了卢兰的屋子,一路小心翼翼,当确认四周无人见到后,这才松了口气。屋外此时却是比平时清净多了,倒是让伏泉十分好奇,细细一想,也就释然了,大概是那两个太平道的渠帅今日前来登山拜访,道观里的多数道士道姑都去聆听谈道去了吧。

思虑再三,伏泉还是走向了道观的正殿,既然听到了太平道的消息,自己去见上一见也好。虽然现在离张角三兄弟起义还有四年,但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穿越而来,产生了蝴蝶效应,让黄巾起义提前了,要是那样,自己可不得后悔死了?因此,提前接触下太平道,也是必要的,说不得可以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

到了道观大殿旁,此时大殿外已经挤满了道士道姑,依如那日伏泉带刘坚一行人前来,道观一众人等迎接的盛景。

不过,今日与自己前来那日不同的是,今日这道观看似虽然热闹,其实安静无比,很少有人说话,即使说话也都是私下邻近处的窃窃私语,因为此刻大殿外正中,“五斗米师”张修正带着卢兰和其他几个在五斗米教内有身份的道人,与另外两个穿着黄色道袍的道人在辩论道学。

看着大殿外穿着黄色道袍的两道人,伏泉眼中一阵怪异,暗道这太平道真是叛汉夺权之心早已有之,毕竟现在就规定了教内道袍服饰颜色,不是早有预谋还是什么?而代汉所属火德的土德就是黄色,太平道早早用了黄色道袍,意图却是十分明显了。

汉代因为图谶之学的缘故,各种迷信学说也是兴起繁多,其中,便有一种五德终始说。根据五德终始说的推测,汉为火德,火生土,而土为黄色,所以能够代汉王朝建立新的政权应该是土德,这才有后来太平道起义,命令众信徒都头绑黄巾为记号,从而表明他们要取代衰败的汉王朝。

而后来袁家兄弟之所以心中野心放大,都想着他们能成为皇帝,甚至许多时候放任敌人坐大,自己不理不问,也是因为这五德终始说。盖因他们的家学《孟氏易》对这种学说十分推崇,而袁家也正是汉末群雄里唯一的土德世家,袁氏乃是胡公之后,可是正统的再正统不过的土德姓氏。

先秦中国古人的“姓氏”是分开的,一个“姓”包括好几个“氏”,表示该人祖先的出身。在社交场合,通常女子称“姓”,男子称“氏”。比如管仲的姓是“姬”,氏是“管”,所以称“管仲”,而不是“姬仲”。“袁”本是春秋时期陈国贵族的一个“氏”,陈国是虞舜之后,姓姚,或姓妫,其君主以“陈”为氏。袁氏既然是从陈氏分离出来的旁系,因此也就属于姚姓,随虞舜属土德、崇尚黄色。秦灭六国以后,礼崩乐坏,中国人的“姓”和“氏”从此不分,原来的“氏”全部被提高为“姓”。

袁家兄弟在成为一方撼动天下的诸侯以后,所做下的多次错事很多都是因为他们认为即使自己军事政治出了错误,命运依旧会选择他们袁家成为得到这天下的主人。

只是,很可惜,无论是太平道,还是袁家兄弟,都错了,而且错得离谱,迷信学说最终也只能成为胜利者愚民的工具而已,命运是自己争取的,而不是别施舍的。

那两个大汉看着都是三旬出头左右,其中一人身量甚高,脸容端正,密发粗眉,另一人却是个头矮小,脸型像是偷窃之辈,典型的贼眉鼠眼,不过身体壮实。两人在一起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他们身上也都散发着一种久为上人才会孕育出的气势,想来在太平道中的身份绝对不低。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道气在间,清微不见,含血之类,莫不钦仰。愚者不信,故犹橐者冶工排橐。龠者,可吹竹,气动有声,不可见,故以为喻,以解愚心也……”那边张修正一本正经的和那两个太平道士说着道学,伏泉闻之,却是他这几日看过的张道陵所著写的《老子想尔注》。

想想也是,既然是和其他道教辩论道学,这张修当然不能用老子的《道德经》来辩论了,毕竟其他道教也都会涉及这部道教著名典籍学说。而不能用《道德经》,那他也只能用自家开山祖师所留《老子想尔注》来应对了,毕竟这是张道陵所留典籍瑰宝,他们不用也真有些欺师灭祖的意思了。

一番无趣的听讲,终于挨过了张修这让他十分不爽的讲解,毕竟他除了将《老子想尔注》翻译解释了下,其他无非就是表露了五斗米教的立教思想、如何对待信徒的一些想法方法而已,没有太多新意可言。甚至可以说张修所为,其实就是在注水应对这上门拜访的道教其他支脉同门而已,颇有种藏着自家武学不让外人窥视的意思。

终于,随着张修一番讨论结束,那边两个太平道道人连番道谢张修论道后,伏泉也终于可以亲身见一见他这一世第一次见到太平道人论道了……

太平道,想来最终能有那么大势力,除了背后有人帮助以外,自身的道学也该有些门道才对……

胡公之后:陈胡公,亦称胡公满、虞胡公,妫姓,有虞氏,名满,字少汤,舜帝之后,陶正遏父之子,周朝诸侯国陈国第一任君主,陈氏得姓始祖。

第二百九十二章 推翻大汉 以造盛世

大殿外,鹤鸣山上五斗米道的一众道士道姑齐聚,凝神聆听那前来拜访山门的太平道。虽然这马相、赵祗是如今隐隐有着天下第一道派的太平道的有名道人,他们虚心听取对方所讲的道学也不无不可,但是对方此时亲自登山门拜访,这意义可就不同了。

亲自上门论道讲学,这颇有一种到人家山门砸场子的意思了,既然如此,这些五斗米教的道士道姑当然不能真的是听取道学这么简单了。他们凝神聆听,其中自然有发现这上门论道的太平道人话里关于道学辩论的错误的意思,从而好好的反击打脸这太平道,来为他们的道统正名。

毕竟现在,只能说在蜀地有不小名气的五斗米道,与那天下十三州,都有道徒信众的太平道相比,即使有着张道陵的名头加持,但在太平道面前,他们就像后世一个啥都没有的穷屌丝被高富帅当众谈话的意思。这心里当然不平衡,自然要时刻想到打脸太平道这个“高富帅”了,说不得他们打脸太平道,传了出去,声名鹊起,引来更多的道徒信众,从而壮大了他们五斗米道。

只见,那两个黄袍道人里身材高大的道人,起身抖了抖自己的道袍,然后从身旁取来一根木仗,拄着走到殿外正中。这倒不是说他腿上有残疾,而是这东西表示他在太平道的地位,当年张角初建太平道,便手持一根自制的九节杖,念着符祝传道。

何为符祝?

《说文解字》有云,“祝者,咒也”,符祝同“符呪”、“符咒”的意思一样,即是传道时要念的咒语的意思。在黄帝时代祝、咒是不分的,黄帝时设的官职祝由,又叫咒由,因此,符咒中所用的的咒语便是古代巫师祭神时的祝词。

张角传道,手持九节杖,传以符祝,靠的是教病人叩头思过,再用掺加过药物的符水此语饮之。那些病人如果正好因为药物所加准确,能够自己痊愈的,张角便和那人说那人信道,与道有缘;若其不能痊愈,便说这人不信道,与道无缘。

这些人里,病情痊愈的人大多数都就此信了太平道,那些没能痊愈的,也因此不会怪罪太平道,反而多数会自责反省,从而更加向道,之后也会加入太平道。而张角这样做,自然没有人会说太平道是邪教了,毕竟在汉代,百姓虽然能从《诗经》之类的先秦典籍里唱歌识字,但是过于深奥的知识却是很难学习到的,再加上张角又利用了汉代人的迷信思想,以及张角背后一些世家豪强的扶持,太平道当然可以在叛汉事发后,死灰复燃,并且迅速壮大,比之先前张角被治罪前势力更加庞大,以至于最终掀起了那场动摇大汉根基的“黄巾起义”。

而那马相手中所持的木仗,却是其传道所用,自然是学习张角的,可以说这节杖是证明他在太平道身份地位的信物,也是他传道所必须要用的工具。只见,马相持杖行了一礼,随后向四周环视道:“诸位道友,在下太平道马相,添为益州大方渠帅,今日有幸往鹤鸣山拜访五斗米道众位道友,与众位道友论道,实乃荣幸之至……”

那边马相一番自报家门的开场白,如同后世电视剧一样直白,毫无新意可言,伏泉顿感无趣。不过这马相所报之其在太平道的职位,倒是令伏泉错愕不已,这人竟然太平道在益州的大方渠帅,怪不得来时见他身上和自己一样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来于此世,伏泉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太平道的道人,但是毕竟知道那场动摇大汉根基的黄巾起义,所以对于太平道也是打听了不少消息。这太平道以“方”为单位组织教徒,每方设“渠帅”统领,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天下共建三十六方。需知在太平道严格管理的宗教组织内,这种大方渠帅所处的地位绝对不低,若是换成大汉的官方职位,也是相当于一郡之太守了,却是和自己地位相差不大,以马相、赵祗加入太平道时日不短来看,他们身上有比自己还浓厚的上位者的气息也不算奇怪了。

随着马相的开场白结束,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只听他道:“老子者,得道之大圣,幽明所共师者也。应感则变化随方,功成则隐沦常住。住无所住,常元不在。……周流六虚,教化三界,出世间法,在世间法,有为无为,莫不毕究。”

观马相所言,却是伏泉从未听过的言语,不知是出自哪里的道家典籍,便立即轻声问询他身边,此刻在外围听道的小道士。那道士本以为谁人如此无礼,此时竟然言语打扰他听那太平道渠帅的论道,转眼一看,却是新来祈福许愿的巴郡太守伏泉,连忙笑着回答说那马相讲的乃是《太平清领书》。

太平经?

伏泉一愣,随即恍然,这马相既然是太平道的大方渠帅,自然只会去讲他们太平道的传教经典典籍《太平清领书》了。

这《太平清领书》就是后世的《太平经》了,其内容驳杂,涉及天地、阴阳、五行、十支、灾异、神仙等,相传由神人授予方士于吉,就是那个被孙策忌惮从而杀掉的方士于吉。

后来因故,辗转流落到张角手中。

之后,张角得到这道士于吉等人所传的《太平清领书》,如获至宝,遂以“宗教救世为己任”的名义,利用其中的某些宗教观念和社会政治思想,加上里面的妖言妄语,迷信蛊惑百姓,建立“太平道”,从而传道。张角信奉《太平清领书》,甚至将他所建教派取名“太平道”,也是因为《太平清领书》的缘故,而所谓太平道,便是即行太平之前之义,因为太平道,其文约,其国富,天之命,身之宝,就连张角自称“大贤良师”,甚至传道时用九节杖、赐予信众符水治病等也都是脱胎于那《太平清领书》的内容。

殿外,马相开始不断阐述着《太平清领书》的各种思想,其中夹杂了一些他们太平道的教义作为解释。不得不说,这《太平清领书》能让太平道一跃成为如今大汉的第一道教,也是有它的道理的,因为书里所表现的教义却是十分符合封建王朝中,受剥削严重的底层百姓的思想需求以及生活野望,这也怪不得愿意跟随太平道信道的人有那么多,以至于后来这些人多数都心甘情愿的随张角谋反。

《太平清领书》的主要内容有五个方面,一是重新构筑了早期道教的神学思想体系,即“天人合一”思想;二是以阴阳五行学说为理论基础为帝王“致太平”勾勒了一个人人向往、人人平等的理想社会图景,提出了一套“无为而无不为”统治术;三是提出了修道的教徒怎样修辟谷、食气、养性、房中、占卜、勘舆等修身养性术;四是向人们提出了财产共有、自食其力的善恶报应观念,指出只有人们信修正道,方可断除灾异而得道成仙;五是反映了平均主义和平等理想的朴素民本思想。

可以说其中的“致太平”,“财产共有、自食其力”以及“平均主义、平等理想”对当时的大汉底层百姓有着什么样的冲击,历代起义只要有了“平均主义、平等理想”,就不怪那些生活困苦的底层百姓要为谋反者卖命了,更何况这还是有一套理论基础的。

甚至于一些肉食者也对这《太平清领书》所提的思想十分认同,因此这才有张角即使有了谋反前科,汉朝的多数统治者依然对其置之不理,甚至于皇帝刘宏也对这本经书赞叹有加,当然了,对这些统治者而言,其中的“平均主义、平等理想”自然是妖言妄语了,最好能够删除才好,所以这本《太平清领书》在现在的大汉若非张角以此传道,不然说不得还是被官府私自收藏而已。

当然了,并不是说《太平清领书》是邪书,其能流传于后世,甚至为无数帝王所推崇,自然可取之处甚多,而张角的太平道只是歪曲《太平清领书》这部经书的本意,为他们的造反找到合适的理论基础思想而已。

不过,张角的成功除了《太平清领书》的缘故,也有当时的社会背景所致。在建宁、熹平之际,瘟疫“眷顾”着大汉帝国,神州大地上疠疫遍地,已经缺衣少粮的百姓哪里还经受得住,纷纷毙命于疠疫之中,绝家灭户的惨状时有发生。就在百姓的一片哀嚎声中,一个自称“大贤良师”的人出现了,用一部已经自成理论体系的《太平清领书》传道,辅之符水治病的迷信传道方式,给无数深陷黑暗的百姓一丝“曙光”,从而迅速壮大了太平道。

因此,此刻听着马相借着《太平清领书》阐述太平道教义的伏泉,却是有着一种后世看新闻联播的既视感。那马相就像后来天朝收了钱的“五毛党”,不断的吹嘘这他们太平道所想创立的美好世界,偏偏还有一本相传是神人传授的《太平清领书》的理论思想为基础,这有着一套完整的“天人合一”的神学思想体系的理论,自然十分能让人接受和信服,如果不是伏泉知道太平道的未来,此刻听了之后,心中竟然也有一种活在那马相所描述的美好世界该多好的冲动。

只是,很显然,马相说的终归是太平道,历史早已告诉伏泉,太平道是注定将会以悲剧结局的势力,即使他的教义有多么的亲民,可惜终究只是被歪曲叛乱分子所利用而已。

再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体系,终归是要讲完的,伏泉听了一遍,初时还感觉这太平道有些意思,但到后来总听到那马相在不断讲解《太平清领书》经书要义时,总要提及“财产共有、自食其力”、“平均主义、平等理想”这些思想内容,却是渐渐顿觉得无趣的多。

这种东西,对于受限于封建王朝统治的大汉百姓来说十分有新意,甚至令他们心情澎湃,憧憬为之奋斗。但对于伏泉这个从后世而来见过太过这类理论知识的优良少年来说,却是无甚出奇,别的不说,便是他后世上学时,各种政治思想品德的理论知识不断由应试教育洗脑,再听这个千年前根本也不算完善的,只有一套普通的说辞的舆论洗脑,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当然,这东西对伏泉没用,但对这时候的大汉百姓来说却是够了,而对这此时听道的五斗米道一众道士道姑来说,即使他们已经有人听过不少次太平道的讲道,也依然是面露惊异不已。

就在伏泉感到百般无聊之际,也不知那马相如何讲的,却是听到他突然大喝一声道:“推翻大汉,以造盛世!”

第二百九十三章 如何应对世家豪族

推翻大汉,以造盛世!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似乎生怕在场之人听不到一样,那马相如此正声大喊之后,又接着说道:“如今天下百姓困顿,汉室无道,暴政害民,依如前秦,吾太平道志在解百姓于困顿之厄,推翻汉室……”

之后马相再次重复,这次更是赤果果解释了,丝毫不掩饰他话语里对大汉的不满,号召百姓推翻暴汗,讲的极富煽动力,一下子伏泉觉得整个五斗米道里,在场中人里似乎不少人都有所异动,他们纷纷都脸色激动的点头,看似让人颇有一种马相高呼一声,他们就答应的一呼百应的盛况。

脸色十分难看,伏泉眯着眼睛直视着那面色坦然,似乎根本没说过刚才那话的马相,心中也是吃惊不已,这太平道胆子这么大,如此大张旗鼓的就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揭露反义了,随后想想也就释然了,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就不是太平道了。

想想看,历史上太平道被迫提前起事,掀起了那场匆匆起事的黄巾浩劫,除了一方面是他们内部出了叛徒的原因,另一方面就是他们实在是太自大了,自大到肆无忌惮的地步,就像现在的马相,敢公然就叫嚣推翻大汉,再造盛世一样,似乎他们就像是天定之人一样,根本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

后来会有那么多人在太平道起事前,都向朝廷告密太平道意图不轨,也是因为太平道公开传道时,言论太过“离经叛道”,常常直言灭汉的缘故。当然了,他们的思想伏泉也是想的明白,毕竟现在,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马,太平道都有自己的势力,对太平道里多数泥腿子出身的贫苦百姓而言,这就相当于打牌时,自己手握大小王,还清楚知道对方手牌,自然会产生一种百战百胜,根本不需要有任何顾忌的狂妄。

事实上也正如他们所料想的那样,若非是出了叛徒,向汉朝告密自首,恐怕如果真要让太平道准备充足,恐怕整个大汉真的会就此被推翻,让张角就此建立一个以神权宗教为统治基础的信仰国家了吧。

只是,很显然,太平道终究只是个注定是以悲剧结局收尾的势力,如果没有背后那些世家豪强的支持,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二次起义的事情发生。从一开始,这张角建立的太平道,在他因为第一次起义涉罪而被释放之后,能够再次壮大太平道,就已经被有心人利用,注定成为了对方谋利的工具而已。

接下来,那马相又不断阐述汉室的种种失德,言语里不断显露对世家豪族的怨恨之情,颇为声情并茂,这些显然引起了在场许多人的共鸣。他们之中,虽然有一些世家豪族之人隐居向道,只是更多的人都是出身贫寒之人,毕竟能向张道陵那样真心求道,辞官不仕,一心只为寻找得道成仙之途的出身世家豪族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直到马相阐述完毕,伏泉也再无一点波动,因为他早已对这太平道失去了兴致。说来说去,这太平道也只会利用当今尖锐的社会矛盾来激起困苦百姓的反抗,再加之用宗教迷信的信仰来控制,再无其他新意,已然明白他们全部底牌的伏泉当然没有再呆着听那益州两个黄巾渠帅的吹牛言论了。

至于要不要现在就拿下这两个四处造谣,言语蛊惑百姓的太平道贼子,伏泉却是没有这种想法。记忆里,益州似乎一直承平,偶尔才有几次动乱,而这黄巾贼在益州起义他是没有什么印象,想来这马相、赵祗后来也无太多本事,只会靠嘴巴上的言语来蛊惑愚民百姓而已吧,可能他们刚刚响应起义就被平定也说不定,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趁现在太平道得到朝廷诸公和皇帝宠爱的时候,去趟这趟浑水,毕竟犯不着为这两个无能之辈惹怒了朝廷诸公和皇帝。

等到马相谈完他那以《太平清领书》为主体,掺杂了自己大量的私货理论的反动言语后,那边赵祗随后也来阐述他的“道”。不过和马相所述相似,赵祗言语也是饱含无数蛊惑,只听他言道:“自穆宗孝和皇帝始,大姓雄张,掠夺平民田产,朝廷不能制,亦不敢制,其等钱帛山积,奴婢上千,牛马无数,富逾王公。百姓无田,或为豪族奴仆,役使如畜、命不由己;或浪迹天涯,裸行草食、易子而食。汉桓以来,天下生乱,再无一载安稳,此乃炎汉气数将尽之兆!当此非常之时,拯救天下之任,非吾太平道莫属……”

好吧,和马相所言相比,这赵祗是换汤不换药,伏泉也是彻底不想听了,转身离去。管这两黄巾贼子吹出天来,最终也就是要表露大汉气数尽了,只有那些世家豪族会过上好日子,而普通百姓只能饱受剥削,过着穷苦日子,而能救天下百姓的只有他们太平道,只有信他们太平道,一起推翻暴汉的统治,才能没有剥削和压迫,才能人人平等,走向太平盛世的这类言语。

山路崎岖,冷风袭来,远处似乎还传来那赵祗响亮的论道之声,伏泉走向自己居所,心中也是百般思索。刚才太平道所言虽然都是蛊惑性言语,但他们所说得世家豪族却真的如今大汉社会的矛盾点,只是,很显然,除非真如太平道那样以推翻汉朝,建立人人平等的世界为目的,否则,这世家豪族即使再建立一个新的王朝,依旧是新王朝的头等大患。

当然,在伏泉想来,倘若历史真的是太平道推翻了大汉,建立了新王朝,那世家豪族可能依旧是新王朝的受益者。远的不说,就是此刻建立太平道的张角三兄弟,亦是出身豪族之辈,不然何以他能在大汉世家豪族之中传道?

要知道即使是张道陵这位有着深厚家世渊源的张良九世孙,他比张角早建立五斗米道数十年,可依旧没让五斗米道传道天下,特别是大汉的世家豪族,除了巴蜀一地,其他地方信五斗米道的世家豪族却是不多。而张角不过是偶然得到了《太平清领书》,却可以一跃成为布道天下,广为人知的太平道“大贤良师”,可见张角的出身绝对不低。

甚至于他的太平道能同时在大汉的上层世家豪族和下层平民百姓中广为流传,无论涵盖面、组织度还是理论高度,都比现在甚至以后许多宗教厉害的多,要说没有他的豪族出身的缘故,是怎么也说不通的。毕竟在那些亲善太平道的世家豪族,除了那些利用太平道的世家豪族,信奉太平道的也不少,既然能被他们信奉,自然这立道的人身份也必须有一定高度才行,否则,泥腿子建立的教派,即使再有名,能被世家豪族所推崇也是很难。

而且,张角传道以后,他的生活也是一直未变,据伏泉所闻,现在的张角可以说是钜鹿一土豪中的土豪,他的家族因太平道之故昌盛。原本就是豪族的张家,因为张角所立太平道,收敛钱财甚多,传闻可以堆积如山,一般的诸侯王也没有张角那么豪。甚至于张角生活也十分奢侈,非锦衣不穿,非美食不吃,家中姬妾可比伏泉现在的十余名多了百倍不止,可谓是日日笙歌,这可如后世所传的带领被压迫的平民百姓反抗昏庸黑暗的汉朝的领袖贫苦道人“大贤良师”张角的形象并不相同。

因此,即使黄巾真的夺了大汉天下,充其量又是一个封建王朝而已,不过,这个王朝和其他封建王朝不一样的是,他们是一个以宗教信仰为主体的封建王朝而已,和后世的太平天国如出一辙。

当然,这新的王朝建立,张角等起义的组织者成为了王朝的统治者,而那些支持他的豪强世家,继续成为新王朝的统治基石,再一次千秋万代的发展延续,而那些一直跟随张角,甚至捐钱捐物的贫苦百姓,其中有战功的或许会一跃翻身,而大多数,除了做太平道王朝的兵员之外,可能也只是成为一个新王朝的奴役对象而已。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纵然王朝变了,该受苦的依旧在受苦,真正受益的只有那些领导者而已,张角等人如是,支持他的世家豪族如是……

想到这里,伏泉心中也是思绪万千,自从西汉后期,世家豪族崛起以来,任何一个封建王朝的基石都是当地的豪强世家,即使是后来科举盛行的宋明也是如此。不同的是,科举除了让豪强世家受益以外,也给了贫寒出身的穷苦百姓一次翻身的机会而已,“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很好的解决了王朝社会上层和底层的激烈矛盾,只是却也为王朝武事暗弱埋下了祸根。

当然这些都不是伏泉该想的,现在在他眼里,最重要的却是思考以后如何应对豪强世家而已。毕竟离黄巾起义还有四年时间,今日他又切切实实的见到了黄巾贼人,一种越发紧迫的心情涌上心头,或许他也该思考黄巾之乱后,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大汉现在就是一艘全身都破洞的小船,一场波及全身的浪花就能让它淹没,想要修补极为不易。因为即使修补,也不是会有多少人暗中使坏,却也并非不可,而对伏泉而言,走一步看一步,未来到底如何自处得看形势,而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后面那风云涌动的时代,毕竟纵然是自己掌了权,可没有一个切实解决当今大汉从上到下的矛盾的办法,估计自己最终也会失败。

如今,外戚、宦官、士人的矛盾是大汉现在朝堂上层争斗不休的原因,而在社会,世家豪族、贫苦百姓之间的尖锐社会矛盾却是更加激烈。这其中,士人多数都是出身于世家豪族,而世家豪族都是以家族发展为己任,这些士人自然是以他们的利益为主,当然要一面在朝堂夺利,一面在社会剥削,最终当王朝再也给不了他们更多的利益,甚至限制他们的利益,而基层的百姓也在反抗时,他们的选择自然是让基层百姓反抗旧王朝,自己从中牟利。

毕竟旧王朝要打击这些反抗的基层百姓,只能依靠那些世家豪族,依靠那些士人,而一旦世家豪族在这次帮助旧王朝里没有得到太多实质性利益时,那么他们的选择也就只剩一个了,那就是换了这旧王朝,选择一个新王朝支持,这也是历史上汉末的真实写作。

任何时候,世家豪族,从来都是和百姓相对立的,怎样从两者中间寻求平衡,无疑是一个难题,东汉的历任皇帝都在寻求方法,可无一都没有太多建树,而且因此也诞生了外戚、宦官这种内朝团体。

到了如今,伏泉也面临这样的问题,因为世家豪族是他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一个团体,欲伐天下,掌控王朝,缺不了豪族大家的相助,可此事于他而言有利有弊,利者自不待言。

说弊的话,当年光武帝刘秀依靠地方豪族取得天下,登基后想要丈量土地,核实人口却遭到豪强极力阻拦,有些地方甚至发生叛乱,青、徐、幽、冀四州尤甚,光武帝只得不了了之。毋庸怀疑,这是明目张胆的打脸行为,打的还是天下之主的脸,可大汉却对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采取各种措施限制,著名的“党锢之祸”虽然有宦官集团争权的原因在内,但不可否认,也是因有皇帝向限制代表世家豪族的士人的利益而允许产生的。

限制打击世家豪族,这是必须的,然而还得有个适度才行。想到此,伏泉感到他若是掌权,都必须大力提拔寒门才是,但这其中不能过度,否则只会重走大汉历史上的老路。或许,盛唐的一些制度倒是不错,例如科举、军功授爵降爵。不过,进行科举的话,他可不能走到后来宋明的路子,王朝有底层人士向上的路子,但也不能断了武备。

军功授爵制和科举制并行,治理地方靠科举,而武备则实行军功授爵讲爵的制度,当然这一切任重而道远,只能靠时间慢慢摸索。

第二百九十四章 祈福仪式

马相、赵祗入鹤鸣山与五斗米道论道法,结果不言而喻,与那五斗米道只会照本宣科,完全靠着张道陵所留《老子想尔注》论道,相比,那太平道以《太平清领书》为主体宗旨,谈古论今,结合时下社会情况,特别是基层百姓的生活,阐述太平道歪曲的道义,比之五斗米道可是强了不少,自然是太平道大胜。

当然,说是胜也有失偏颇,两方只是论道而已,并无胜负之说,这么说也只是对两派做一个对比而已。不过,这可以从中窥视道为何五斗米道此时只能偏居一隅的原因,以至于后人还要迁回江西龙虎山传道,毕竟对于这个世袭的宗教组织来说,前人已经栽好了树,他们只需要好好享受先祖遗泽,在树下乘凉便好,能想着再从那些繁杂的道教先秦典籍中,自创套路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一点,即使是卢兰这个日日都研读道教典籍的道姑,也脱离不了这个轨道,也难怪五斗米道空有张道陵的遗泽,却在传道天下的大势上不如太平道了。后世一位领导人有一句至理名言,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这一点放在任何行业都至关重要,太平道会结合民生传道,而五斗米道只能以“鬼道”面世,数十年来一直如此,孰胜孰汰,一看便知。

又过三日,却是大吉之日,事宜祈愿祷告。这期间每日除了常例探望刘坚,便是在卞萦和卢兰身上流连忘返,不知乏味,让他好好的享受了一番“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欢乐。或许永远这样也不错,只是很显然,历史的进程不会允许他有丝毫的停滞,今日将刘坚安顿好后,他便要回程了,按照行程进度,他回巴郡正好可以赶在告假时日内回郡署。

正月吉日较多,选在今日,自然是五斗米道的“高人”选的。伏泉不知道那“高人”怎么得到的,选的日子不巧的很,却是下起了雨,这算哪门子吉日?不过事情总有另一面,天气下雨,时候不好,自然一切祈福事宜需要从简,这样也省去了刘坚大肚出来的诸般麻烦。

钟声阵阵,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的道观里,伏泉带领手下诸人在昏暗的道观正殿里,与其他一众五斗米道的道士道姑静观着面前的祈福祷告仪式。

只见包裹着厚厚的黑色衣服的刘坚,正跪着在张道陵的神像前,闭眼虔诚祷告,在她面前,右手持三五斩邪雌雄剑,左手握阳平治都功印,头戴平顶冠,身穿八卦衣,披着方裙,脚踏朱履的张修,正在嘴中念念有词的作法。

按五斗米道众人所说,张修所为是在请神下界,告知仙界仙人,有诚恳弟子祈愿祝福,令其有感,护佑祈福弟子安全,虽然不知真假,但就冲面前正在奋力表演的张修的精湛演技,伏泉也是看的井井有味。

张修所穿服饰其实都是五斗米道第一代天师张道陵所留之物,相传这些都是张道陵得太上老君授法以后,由太上老君亲自所赐之物。后来自张道陵死后,成为了历代天师代代相传之物,如今却穿在张修这并非张道陵正统嫡系的张家后人身上,可见这五斗米教内部现在的权利倾轧是多么混乱。

也许这也就是卢兰最近几日和自己深入交流时,说的张修在五斗米道内隐隐有着教内“太上皇”的意思,或许也就差一个合适的契机,这张修就能成为五斗米道新天师也说不定。想到日后张鲁靠其母身侍刘焉,彻底掌控五斗米道,其中定然是波折不断,而伏泉后世对着张修没有什么印象,想来其人不是在张鲁的这场夺权争斗中不是死了,就是彻底离开五斗米道,学习前辈道人,隐居不再出世,羽化登仙了吧。

看着面前的刘坚跪着身子,脸色有些苍白,不像是有好的样子,伏泉心里十分心疼,却是不敢上前,他知道现在的刘坚一定是难受极了,毕竟你让一个怀孕快半年的孕妇跪在地上,对方能好受就有鬼了。

只是,无论刘坚此时再如何难受,她也要忍着,即使伏泉现在也不能有任何动作,毕竟现在是祈福所必须经历的仪式,忍过了这一时,之后再找一处僻静院子独自修行、许愿祈福,如同隐居一般,再派一些亲信手下保护,除非是刘坚愿意见面,旁人想到拜见,除非你是皇帝,否则也只能被挡在院外,无缘一见公主殿下的真容了。

终于,张修装神弄鬼的将他那套咒语念完,接着突然长啸一声,然后放下左手中阳平治都功印,端来神像前案几上早已准备好的一碗放着符的符水,深深的喝了一口,然后对着手上三五斩邪雌雄剑喷了一口,接着漫天挥舞起来……

那碗里的符箓也有来头,也是属于张道陵的,乃是当年太上老君同其他宝物所传的最重要的一件,名曰“正一盟威符箓”,据说有莫大威能,当年张道陵降妖除魔多有此宝之功,也不知是真是假。

总之,随着这一番在伏泉看来稍显做作的表演,这祈福仪式就算完成大半了,剩下的便是看刘坚的。

剑势停歇,张修收剑完毕后,随后双手举着那把三五斩邪雌雄剑,嘴中高呼道:“请三天法师正一真人!”

一语喊完,大殿里早已准备多时的其他一众道士道姑,纷纷打坐起来,像是修仙时练功一番,嘴里也跟着念念有词起来,他们也不管地上是否冰冷,就那么一直念着咒语,不为外物所动。

见到此景,伏泉不由暗叹,无论这五斗米道今日所为是真是假,反正就今日这番祈福仪式的安排,却是有能成为后来天下第一正统道教的实力。

刘坚此时咬牙起身,然后走到举剑而立的张修身旁,对着张道陵神像作祈福状道:“弟子刘坚,为汉室公主,一心向道,今天下瘟疫不断,大汉百姓困苦不堪,为求上仙保佑大汉百姓,特于此祈福,望三天法师正一真人允之。”

第二百九十五章 露出马脚

今天下瘟疫不断,大汉百姓困苦不堪,为求上仙保佑大汉百姓,特于此祈福……刘坚的话其实是伏泉和她特意商讨的结果,毕竟是许愿祈福,总得有个理由不是?

虽然自从伏泉献了治瘟防灾的策略,甚至有华佗、张仲景的帮助,但以古人低下的医疗实力,想要真的解决瘟疫,那就真的有些天方夜谭了。因此,想来想去,两人决定就以此为理由,这样也许愿祈福也符合她的公主身份不是?

“礼成,恭送真人!”

张修见刘坚说完话后,然后忽然拿起三五斩邪雌雄剑又是随意挥舞起来,舞完剑后,便又大喝道。待他大喝完后,殿内一众打坐的道士道姑这才停止念词,然后起身喊道:“弟子恭送真人!”

本来伏泉以为会有什么有趣神奇的事情发生,可是周围根本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仙家之人到此地显灵的气息,不由得让他心里愤懑不已,这些道士道姑净会做些装神弄鬼的事情,与后世毫无区别。伏泉记得他家以前家里老人做法事驱邪,那些穿着道袍的道士就是夜里面拿着剑嘴中说几句听不懂俚语,一夜就要收他一千块,真是黑死了。

就像现在,大殿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偏偏这帮道士道姑却做得恍若真有仙人到来一般,不知内情的普通人说不得还真能被这些设计的场景唬住,果然那句话说得对,人吓人,吓死人,世上本无鬼,吓人的人多了,鬼也就多了。

当然了,看着那些道士道姑起身后面色如常,和没事人一样,似乎对于地上那湿冷的地板一点感觉也没有,这点倒是让伏泉十分佩服。

要知道今日可是雨天,即使是后世,房子在下雨天地上也会返潮,地面和墙根会潮湿不已,更何况现在?而且这还是汉代时大山里的道观中,地面那冰冷的石砖有多冷,可想而知,但这些道士道姑竟然长时间打坐,一点东西也不变,还能面色如常,能不让人佩服?君不见不少道士道姑的道袍都湿了吗?果然即使要装神弄鬼,也要有点东西给他们要唬弄的人看一看才有说服力。

祈福仪式完毕,因天气下雨,阴冷潮湿,而刘坚又有言“身子不舒服”,得到提前通知的张修等人自然不会再搞其他什么多余的仪式。之后一切从简,再刘坚将一张准备好的符箓在烛灯上用火烧成灰后,这祈福仪式就算终了,剩下的自然就是刘坚天气好时,在山中隐居修行便可。

修行的地方伏泉也已经为刘坚选好了,既然要偏僻,自然不能在鹤鸣山里,这里毕竟道士道姑多,他选的地方却是不远处的青城山。鹤鸣山与青城山同属益州当年岷山山脉,张陵从鹤鸣山来到青城山结茅传道,并羽化山中,虽然此山也是五斗米道的福地,但很显然此时的青城山远不如五斗米道大本营的鹤鸣山人多,相比较鹤鸣山而言,青城山却是更加安全,当然被伏泉选择好了。

只是,好事多磨,眼看仪式结束,只要刘坚随众人离去,这以祈福许愿为名,实则掩盖她怀孕真相的计划就要完成的时候,突然就出了岔子。

其实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就是刘坚将那准备好的符箓烧了之后,转身最后向张道陵的神像跪谢之时,也不知刘坚怎么了,突然捂着肚子大喊了一声,然后神情难受的在地上,只是就那样躺着,嘴里叫唤,旁人看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魔怔。

伏泉见此却是大惊不已,只以为刘坚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状况,连忙上前安抚,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真要出了人命,那极有可能是“一尸两命”,再顾忌被人看出端倪的话,那他也枉为重生一世,也枉为成为了刘坚日夜服侍的枕边人了。

大殿里当时也是因此乱做一团,不过众人却是不敢和伏泉那样直接上前询问刘坚身体原因,毕竟身份原因,还有男女之间的避嫌。当然,众人都只刘坚是伏泉长辈,见伏泉如此关心,虽然不加避讳,但也没人敢有异议。

看着包裹在厚衣之中的刘坚,脸色难受的躺在地上,伏泉连忙从后扶起刘坚,问道:“出了何事?”

“肚子突然疼痛,躺了会儿,如今已无事也。”刘坚饱含深意的看了眼伏泉,随后说道,她这话说得极大,显然是想让大殿里所有人都听到一样。

伏泉见刘坚眼色,顿时明白了出了何故,肯定是刘坚肚子里的捣蛋鬼,刚才突然踢了她几下,而且踢得极重。刘坚本来就因为祈福仪式跪了不少时候,身体十分不适,现在经此一击,哪能受得了,直接叫喊了起来,而躺在地上也只是为了让肚子的小家伙消停下,因为往日小家伙如此,刘坚躺着他也就消停了。

扶着刘坚站起,伏泉确认这厚衣服没有露出里面的破绽后,这才让她先行,自己随后和其他人跟着离去。

只是,伏泉确认这衣服已经掩护到位,不会让人发现端倪,但这世上没有任何绝对的事情。在场众人中,依旧有几双眼睛冒出了疑惑,直盯着出了大殿的刘坚,若有所思,有些事情终究是纸包住火的,任何的偏差所露出的蛛丝马迹,总会让有心人从中发现一丝端倪的。

天边似乎传来一阵沉重的闷雷,显然预示着这天气将会越来越差,真不知道那选今天作为祈福吉日的道人是如何算出这倒霉天气的。

大殿外雨声犀利,无数雨水如万条银丝从天上飘下来,殿外的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形成了雨幕,一眼望去像是美丽的珠帘,令人神往。不过,很显然,现在可不是欣赏这大雨的时候,不早点回屋说不得就得在这大殿过夜了……

雨势渐渐大了,幸好有道观中人准备好的蓑笠,伏泉带人护送刘坚回到她的院子,见她一路并未有太多不适,而且她也说到身子没事,这才安心。

第二百九十六章 青城山

山中雨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等到艳阳高照,便恍若一丝烟雾,消失不见。

翌日,空气中还留有雨气,山中石头路上依旧潮湿不已。整理行装,随着和睦的阳光,踩着湿滑的青苔,伏泉带人护送刘坚一路往青城山而去。

青城山,与鹤鸣山同属益州岷山山脉,两者相处不远,其西南却是益州大名鼎鼎的“都江堰”,因其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诸峰环峙,状若城廓,故名青城山。

一行人马不久便上了山中,这山分为前山和后山,群峰环绕起伏、林木葱茏幽翠。入得前山,四周景色不比鹤鸣山差了多少,反而更有一番仙家福地的气派,只见丹梯千级,曲径通幽,与鹤鸣山相比,可谓是以幽洁取胜。

想到后世对这道教圣山赞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誉,伏泉不由暗暗点点,怪不得后来年老从鹤鸣山来到青城山结茅传道,并羽化青城山。的确,以青城山之幽洁,确是一个羽化登仙的仙家福地,鹤鸣山难以并论,而后世青城山也比张道陵最初建立五斗米道的鹤鸣山有名,甚至提起益州仙山,能与湖北武当山、江西龙虎山、安徽齐云山、陕西景福山并列的道教名山,多数人只会想到四川青城山,想来亦有此中原因。

“君侯,前番便是当年轩辕氏所筑之坛,乃‘五岳丈人’成名之地也。”队伍前方,随同一众人马前来的卢兰,指着前方已经稍显残破的祭坛说道。虽然来青城山最好不要惊动五斗米道的一种道士道姑,但是一个人也不带不行,毕竟不说这样也会令人起疑,便是要在这青城山选一处山间别院修行,伏泉再怎么样找其他人也不会有五斗米道的道人找的靠谱不是,因此再三思量,伏泉还是选择让卢兰随行。

“宁封子大仙当年于此修道,却是选了一处好地方,青城山,真乃仙家福地也。”伏泉见那祭坛虽然历经千年左右风雨,依旧有一番庄严神秘的气息,不由点头感慨道,至于他嘴中所说的宁封子,其实就是适才卢兰所说的“五岳丈人”。

轩辕氏,便是指黄帝,史载因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相传他是少典与附宝之子,本姓公孙,后改姬姓,故称“姬轩辕”,其居轩辕之丘,号“轩辕氏”,建都于有熊,亦称为“有熊氏”。相传轩辕黄帝时有宁封子,居青城山修道,曾向黄帝传授御风云的“龙跻之术”,黄帝后来便筑坛拜其为“五岳丈人”,因此巴蜀之地亦有当地之人称青城山为“丈人山”。

卢兰点头回应,显然十分赞同伏泉所言,又道:“说来君侯远亲阴长生,当年与马鸣生相约于青城山赴会求仙度世,想来亦是有这‘青城幽洁’之故。”话如此说着,心里面,卢兰也在想着,若是她,恐怕也想就到此山静修度过余生也好。只是想到鹤鸣山是五斗米道的大本营,而且如今教内诸人多有二心者,为了守护祖宗所留之五斗米道基业,身为嫡系媳妇的她只能断了这念想。

“兰儿莫非欲孤学那阴长生,就此隐于这青城山中,不问世事,寻那白日飞升之机乎?若兰儿日夜相随,与孤生同一衾,死同一椁,倒无不可。”伏泉语带深意的说道,这卢兰现在提那阴长生的名字,摆明了意有所指,有可能是打趣,也有可能是想强留自己入道,学习那阴长生好好的外戚不做,享受荣华富贵,去做那寻仙求道之事,也不知如今化作一堆黄土的他会不会后悔寻那虚无缥缈的求仙一事。

所谓阴长生者,乃是汉和帝刘肇所立皇后阴氏的曾祖,也就是光武帝皇后阴丽华的族人,可谓是生在这大汉显贵的不能再显贵的人家了。阴家身为外戚四姓,是鼎鼎大名的“四姓小侯”之一的家族,自光武中兴以后,出过两任皇后,祖辈高官层出不穷,可谓是大汉的顶级门阀世家。

即使汉和帝的皇后阴氏利用巫蛊诅咒汉和帝和他的宠妃邓绥,邓绥也就是后来的邓皇后,事情最终也只是皇后阴氏倒霉,却没有对她背后的阴家家族造成太大打击。事实也正是如此,阴家在阴氏被废后,诸多亲属流放免官,最终还不是被特赦,还归故里,并还其资财,可见阴家如何得汉室信任,毕竟阴家可是光武帝刘秀的皇后,是东汉历任皇帝的嫡亲祖宗。只要不是阴氏整个家族都参与谋反,这些都不算什么,反而继承皇位的历任皇帝,还要对阴氏大加关爱,时常扶持一把阴氏才行,这一点纵然是伏泉所在的伏氏都比不上的、

当然了,和帝皇后阴氏所作所为,也并非是说这位皇后阴氏的那如同谋反的巫蛊诅咒之罪对阴氏整个家族而言没有太多影响,起码之后的大汉数任皇帝,所立皇后也都避开了阴氏而已,否则以那位“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的阴皇后的余泽在,阴氏这个大门阀仅仅在这个出身决定一切的时代,只出过两任皇后,很明显有些掉价,身份十分不够格了。

言归正传,阴长生当年为了寻仙求道入蜀,与当时的著名的游方道士马鸣生相约在青城山里求道,后来马鸣生以《太清神丹经》授之,阴长生便就此舍了家族富贵,隐居修行去了。如今这卢兰突然提起阴长生,并且有意提及其为伏泉的远亲,她心中用意可见一般,毕竟伏泉虽然按道理和阴长生有亲,但那都是拐了多少世系的亲属了,卢兰就不该提,而如今她提了,当然也只有一个理由,她准备以此为铺垫,劝解伏泉求道修行,伏泉当然不会答应,只能就此取笑还击了。

这边伏泉话语里饱含深意,卢兰身为过来人,当然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心里她是羞怒不已,什么日夜相随,什么生同一衾,死同一椁,谁要和你白天黑夜的乱搞,谁要和你生前睡一张床上,死后躺在一副棺材里,这人说话没羞没躁的,虽然两人是经常你侬我侬,可也不能说的这么大胆吧。

无来由的,卢兰往身后望去,见车队一众行人并未对他们二人太过注意,这才缓了口气,随即狠狠瞪了眼伏泉,怒由心生,随即想到了什么,冷冷说道:“君侯色心太重,连公主不放过,君侯这般放荡,当心他日惹怒陛下,有那身首异处之危也。”

话语落下,伏泉眼神瞪大,连忙环视左右,见周围无人,沉了沉声道:“汝莫要张口胡言,孤与公主清白无事,怎有此言……”说了一句,伏泉却是一瞬间不知该如何继续了,因为他的声音却是有些颤抖,显然像是心里有鬼。

那边卢兰依旧冷冷看着,似乎已经把伏泉整个人看穿一样,令得伏泉心中莫名心惊,这女人难道真的发现了?不会吧,他都已经事事都考虑周详了,这卢兰怎么会察觉到呢?

对面的女人没让伏泉有太多等待,言语里似乎有着反讥的意味说道:“昨日公主祈福时,旁人若看不出公主当时痛苦一样,贫道可生有四子一女,自然知道公主如今已有近半年身孕。如此观之,君侯日日往公主院内请安,其所怀谁人骨肉一目了然,自不需多言。”

原来如此,伏泉不由苦笑,自己那孩子真是顽皮,没想到他那在刘坚肚子里的一顿踢打,竟然害得自己和刘坚的事情暴露了。不由得,伏泉心生怨念,有你这么坑父母的吗?现在就这样坑了,长大之后那还得了?

想想也是,虽然刘坚那身宽厚衣服可以遮盖住她肚子越来越大的事实,可是昨天在大殿里祈福中途出的差错,却是能让有心人看出端倪的。就像现在他面前的卢兰,这女人可是生了五个子女的,若是刘坚昨日一切顺利,没出差错,可能没人能看出她怀孕的事实,但是昨天她突然叫唤后的一些诡异举动,像卢兰这种经验丰富的女人,怎么能够看不出呢?

希望只有卢兰一个人知道,对付这女人,伏泉心中有数。否则,若是再有其他人知道,那么自己可就真的要倒霉了,伏泉心中默默祈祷着,只是,意外真的会就此终了吗?

“既如此,兰儿又待如何?莫非欲陷孤于大祸之中?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切切不可如此。兰儿可莫忘了那‘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孤可是难以忘怀,久久不忘。”

“哼!”卢兰脸色一红,她当然知道伏泉所说何意,这话是他某次玩弄自己身下,然后邪恶的念得一赋,本来她还觉得没什么,但想到伏泉摸着自己下面说着这赋时,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伏泉又念叨出来,还不是要以此为把柄,反过来要挟自己,她相信只要她敢泄露,那么自己这放荡之名也会传出去,到时候她还如何在五斗米道立足?念及于此,卢兰也不再和伏泉说话,转身离开。

见卢兰离开,伏泉松了一口,暗中庆幸这事情应该是没事了。若是旁人知道的话,他还会担心事情泄露,可是如今知道这事的是卢兰,对他而言影响不大,因为他知道即使卢兰知道,这事情也只会藏在她心里。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伏泉知道卢兰会从了自己最大的原因,不是自己勾搭女人的能力多好,而是他手中的权势。现在的五斗米道内部,对卢兰而言极为不利,她如果想要不让张衡这一脉的嫡系天师后裔没落,被张修等非嫡系天师后人夺权的话,就只能找其他人靠山来应对。

只是,以卢兰这个身份,她哪里能认识多少有能量的靠山呢?虽然她公公张道陵身份不低,还做过江州令,治理就是伏泉现在所管辖的巴郡郡治江州县,并且当时张道陵为官颇得民心,治政有方,巴蜀之地有不少人感念其恩德,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还见过张道陵本人的人估计都已经埋入黄土了。

人走茶凉,人亡政息,何况张道陵为官也就数载,当时张家所结的缘分早就没了,这也是卢兰即使空有正统天师道名义,却依旧难有作为的原因。也就是在这时候,伏泉带着刘坚前来祈福,并且有意勾搭她,卢兰虽然不解伏泉意思,但一方面有心利用伏泉的权势,另一方面她也是守寡多年,心中空虚不已,这才经过伏泉几番撩拨,和他共度巫山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脑海深处,伏泉记得这是那日自己初次在卢兰身上伐踏时,用她那被自己蹂躏的不成衣形的道袍,擦拭那刚刚被自己百般“深入浅出”的桃花源时,对着卢兰调笑时说的话。

记得那时,卢兰一张晕红的脸蛋完全不似个熟知男女之事的妇人,倒像个刚刚脱衣由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女人的少女一样,竟被伏泉的调笑弄的自己躲在被窝之中,不敢见人,端是有趣之极。犹记她看到自己那放飞的大鸟时,可没有这么羞涩的,反而无比感叹,今生所学道家合欢内经真是糟蹋了,竟然许多姿势都未尝试过,真是罪过。

这边青城山内,选来选去,最终选了当年张道陵羽化成仙时,他所筑立的草庐居住。倒不是因为要沾沾张道陵的气运选在这里,只是因为现在还不是后世道教名声远传,青城山上各种屋舍聚集,靠着大山名气,形成了一个个靠山吃山的村落。

毕竟,现在的五斗米道可没有太平道那样的名气,虽然平时也有一些信徒到山中修行许愿,住在山上一段时日,但终究人少。当然,也不排除其他的游方道士也学习张道陵这般结庐修行,只是这些也都是少数人而已,像张角这样的太平道“大贤良师”,大汉的著名道人,依旧靠着道术蛊惑百姓、敛财享乐、纵情声色,那其他人真正会学习阴长生、张道陵这些人舍弃富贵荣华、隐居修行的能有几个?

因此,这也让原来选择青城山作为刘坚祈福许愿最佳地点的伏泉出乎意料,他本以为这青城山也会和鹤鸣山一般,院落齐聚,屋舍不少,哪知道现在这青城山和鹤鸣山相比,真是各种东西都差了不少。

最终,选来选去,只有张道陵当年所居的草庐十分合适,那草庐又是建在僻静之所,极其符合伏泉的心意。当然,说那是草庐,却不也是那种简单应付所建造的草庐,要是真以为张道陵会学普通人那样,随便建个草庐,草草的修行过日子,不求生活享乐,那可就错了,错的离谱。

想想看,张道陵可是正统的世家豪族之人,家中资财颇丰,这类出身的人,能忍受普通百姓小民的平淡生活是很难的,张道陵也不例外。道家虽然崇尚无为而有为,但是即使再无为,也不能苦了自己不是,这从张道陵建了五斗米道后,只传自己嫡系后代继承“天师”之位便可看出,这位名声远扬的道家上仙,也是个私心极重的人,自然他所居住的草庐不会是一般人所想象的草庐那样。

那草庐建的不是十分奢华,但也并非是普通人家所住,虽是草庐,但里面也算是五脏俱全,院落屋舍里不缺各种物事。而且毕竟是自家祖师张道陵羽化升天之处,五斗米道也派了专人在此看护打扫,并未因为人已羽化升天,而变得破败,所以,伏泉选了这地方作为刘坚的隐居之所。

一行人马终是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带人将刘坚送入草庐的卧室安顿好后,便留下自己那十余名姬妾照看,随后便出去安排车队其他人马扎营驻扎了。

刘坚贵为公主,除了必要的保护人员外,其他人自然不可能和她居住一起,这里又不是鹤鸣山上的五斗米道的道观,那时道观都是客舍,自然无需这么多忌讳。现在不同,一方面这草庐不大,容纳不下车队那么多人,另一方面,既然所处荒郊野外了,自然要有尊卑之分,男女之间要避嫌,当然,伏泉不会说的是,他是害怕除了自己亲信之外的众人,和刘坚住的太过接近,从而暴露刘坚怀孕的缘故。

夜幕深深,山野一片寂静,伏泉坐于一片篝火旁,手握着一个酒囊,就着徐晃带人从山中猎来的兔肉,一边吃肉,一边饮酒好不痛快。

如今已至正月下旬,天气已然暖和了许多,早有不少耐不住性子的小动物出来跑动,体验他们久违的阳光了。这青城山也是树林繁茂,动物自然也不会少,在徐晃所率的经年老兵的射术下,只用了一个时辰左右,便猎到了够车队众人食用一顿的肉食。当然,刘坚怀孕,伏泉自然不会让她吃那烧烤,估计她也没有那么大的食欲吃那油腻之物,只是命人选了只肥美兔子,煮了碗汤,给她食用。

篝火之前,只见一娇俏婢女,在伏泉面前展现她那翩翩舞姿,这女人自然就是被刘坚安排这段时间为伏泉侍寝的卞萦了,而且也只有她的舞姿,最得伏泉喜爱。

面前佳人偏偏起舞,让伏泉好不陶醉,拿起酒囊,伏泉张口又是一阵“咕、咕”的倾倒痛饮起来,来了益州也有一段时日,他也是越发爱上了那巴乡名酒,今日又是如此花前月下,美人作陪自然好不惬意。

月影暗淡,篝火冉冉,此时此刻,美酒有了,佳人在侧,怎能无歌?

虽然身边并未乐器,但并不妨碍伏泉这后世之人,只见他鼓起掌来,打着富有节奏的拍子,随着卞萦之舞,左右摇摆,看着颇有后世那种粉丝看演唱会,随着台上的歌星拍打节奏的既视感。

此时伏泉身边只有他一人,毕竟以身份来论,车队的其他人是根本没有资格和伏泉同坐一起欣赏他姬妾的舞姿的,所以众人都很识趣的没往他身边凑,只是在他附近的篝火旁坐下,扭头欣赏卞萦的舞姿。

伏泉不是那种大男子主义之人,再说卞萦毕竟也只是舞姬,旁人看她跳舞也并无不可。而且此时身处野外,除非他选一个屋舍独自看卞萦跳舞,不然他还能割了别人的眼睛,不让他们看吗?

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伏泉还能控制别人不让看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伏泉感到累了,便停止拍手,或许是身处大山之中,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让他难安,冥冥中有一种感觉油然而生,他不由得大声高呼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第二百九十八章 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曹操的这首《短歌行》,伏泉在前世时读过很多次,当时虽也能体会其中慷慨沉郁、孤独寂寞、求贤若渴的意思,但远不如穿越后通过亲身体验了解得深刻。也不知何故,在这山野之中,让伏泉冥冥中不由自主的想要吟诵这首诗歌,他只觉此时此刻,再也没有另一首诗能表达现在郁积在他胸中那种孤独的“块垒”了。

自己来于后世,本来在这一世,可谓应该是无牵无挂才对,只是命运使然,天意捉弄,他竟然在提前改变着伏氏的命运,就连他自己,一个后世无名之辈,如今也已经成了大汉亭侯,堂堂的巴郡太守。而且,意外的和刘坚结下这段孽缘后,伏泉也有了这一世的骨肉,这让他感到陌生而又熟悉,陌生的是这一切是否真实存在,隐隐有着孤独之感,熟悉的是,每每听着刘坚肚子里那团骨肉生命跳动的声音,他便感觉自己在这一世又多了一层联系,多了一段驱散不去的羁绊了。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从后传来,面对着冉冉灼烧的篝火的伏泉,似乎从火光的反射处看到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影,那人的面容却是出乎伏泉意料之外。

“君侯所言数句诗似意犹未尽也,可有下文乎?”甘宁突然走到伏泉身后,脸色似乎有种向往神色,像是有种归属感一样。

伏泉并未立即接话,而是望了眼周围,见附近其他人似乎也是听到自己所咏之歌,纷纷转头望来,暗道有些失态了,没想到自己也会做这古代名士的狂放洒脱之举。只是这歌自己是否该全部念完呢?

要知道曹阿瞒这首诗歌里可是有几句不适合他现在的身份可以说的,而且自己可是早就不想再抄诗了,要是传入雒阳,说不得那皇帝刘宏听了再次召回自己入京去做那文职,那自己这般千辛万苦外的机会不就浪费了吗?需知现在可离黄巾之乱还有四年,自己若是在那场大乱前没一点资本,被刘宏一声调令困于京师的话,岂不是在先机上就比其他汉末群雄慢了不少?

甘宁见伏泉沉思,只以为他还沉浸在自我世界里,急于迫切知道这诗后面下文的他随即又大呼道:“君侯,此诗可有下文乎?”

对面之人再问,伏泉若不回答就显得失礼了,即使甘宁还只是个少年又如何,孔子和两小儿辩日还以礼相待,自己还能不如孔老夫子吗?更何况他心中可是十分想要收这东吴甘兴霸入麾下,如何能不理?就是再当一回文抄公又如何,就算传入雒阳,刘宏也不见得就会放任自己治政出色于不顾,调自己去京师做那文职,有可能这后果也就是自己胡思乱想而已,就此继续做文抄公吧。

想到这里,索性不再细想,伏泉拿起酒囊又饱喝一口,继续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说到这里,伏泉将那手中酒囊送与甘宁手中,笑着看着他,意有所指的又重复了一遍道:“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见伏泉送酒到面前,甘宁也未推辞,伸手就接了过来,他虽然是个少年,但毕竟是曾经赫赫有名的锦衣贼渠帅,饮酒对他而言却是家常便饭。

此时,伏泉又念了一遍“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甘宁眉头一怔,随即幽幽的看了一眼伏泉,也不知作何想法,短暂片刻,只见他直接拿起酒囊,“咕、咕”的往他嘴中倾倒那酒囊里浓烈的酒水了。随着他一声“好酒!痛快之极”的高呼后,甘宁又继续道:“尚未完矣,可有下文?”

伏泉轻笑,转过视线,环顾周围其他篝火地旁正看着自己的众人,站起身来,把手伸开,虚揽诸人,笑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周围有人听了此句后欢声而笑,虽然他们之中多数人都明白伏泉此言说的不是他们,但并不妨碍他们自认为自己是大才,可以得到君侯的青睐。

只是,附近之人在欢笑,可正念诗的伏泉却是突然脸望那暗淡的月控,语转低沉道:“明明如月,何时可辍?”

还未继续,便听身边那甘宁也跟着朗诵一句“明明如月,何时可辍”,一句之后,他又连续复述了几句,一边说着,一边也如伏泉那样望着月空。不过,伏泉是为了自我装逼的造作姿态,而甘宁,他脸上的那抹忧郁神往之情却不似装出来的,显然,这句诗对他的心里触动很大。

不过,虽然被打断片刻,但伏泉可不能停止,待甘宁不再发声,伏泉又继续道:“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可是,这句刚说完,那甘宁又打断了,只见他急迫问道:“忧从何来?”

看甘宁神情,显然今日伏泉所念的这首《短歌行》是真正触动到了他,这一点倒是让伏泉心中古怪不已,暗想按道理打动这甘宁的应该是自己以前抄袭李白的《侠客行》才对,毕竟按照甘宁这自以为“任侠大义”的游侠恶少年来说,《侠客行》才是真正对了他的口味才是。可是,自己以前和甘宁交谈时,也曾和他念过《侠客行》,但是显然他对这《侠客行》的触动没有今日所念的曹操的《短歌行》触动大,真是怪哉。

当然,伏泉自然不能因为想事情而停下,只见他又从甘宁手中拿回酒囊,然后将酒囊高高举起,目光再次投向那月光稀疏的夜空,拔高了声音道:“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复又转回视线,看向众人,尤其在甘宁身上流转数刻道:“契阔谈宴,心存旧恩。”

这两句诗中“求贤若渴、欲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十分容易便可让人听出,周围众人此时却是出奇的安静,望着那依旧看着夜空的太守,心思流转。

静谧的夜色下,只听得伏泉最后怅然吟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人各有志 出处异趣

检测出盗版!月光明亮星光稀疏,一群寻巢乌鹊向南飞去。绕树飞了三周却没敛翅,哪里才有它们栖身之所?

众人随着伏泉那惆怅的语气似乎真的亲身进入到那场景里,只觉得一阵孤独寂寥,但又有那对贤才的渴望之情,众人这才惊觉太守此时吟诵此诗可不仅仅是随意而为,却是别有深意。

没想到太守竟然要这招来降服甘宁,望着此刻坐在伏泉身边的甘宁,此刻周围齐聚之人心中都是羡慕不已,为这甘宁能得到太守垂青而羡慕,同时也想着按照太守所吟诵诗赋,自己是不是也有可能入得太守法眼呢?

当然,伏泉可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诗念到此时,想到那最后四句,最终他还是没有念出,而是突然中止了。在场众人里有人还在回味这诗句里的情景,入神不已,却未想这诗赋突然戛然而止,纷纷露出意犹未尽之意,总觉得这诗赋似乎是少了些什么一样。

“君侯此诗,似为乐府短歌行,已完篇乎?”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听得入迷的甘宁,他在伏泉念完之后,体悟了好久这才开口问道,看他脸色显然也是感觉意犹未尽。

深深的看了眼甘宁,伏泉却是没有回答问话,而是重新展颜欢笑,叹了一口气说道:“一时酒后失态,却是让甘君见笑,此诗歌已完篇,再无下文。”

虽然《短歌行》下面还有四句,但伏泉却是不可能再吟诵了,毕竟此时说出来就未免有些太骇人听闻了,而且以他外戚世家的身份,若此时念出那“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四句,传了出去,他的仕途还能有好结果?他要是想做周公,还要“天下归心”,至现在正是从春秋鼎盛年纪的皇帝刘宏余何地?当然,虽然伏泉知道这皇帝似乎也是早早死了,但那也是黄巾之后,现在离黄巾暴乱还有四年了,他能得罪起码还要掌控整个大汉权利数年的皇帝刘宏吗?

“完篇?此诗竟完篇乎?这、哎……意犹未尽,意犹未尽,君侯以诗言志,宁甚服也。”甘宁脸上失望之色愈显,不断摇着头,似乎为到现在才听到这首诗歌而懊悔一样,却是让伏泉大为意外,暗想这甘宁到底是何意思,为何这《短歌行》对他触动如此之大?等等,这甘宁说自己用诗歌来表明志向,令他十分佩服,莫非是因为自己所表述的志向才令他有如此触动的吗?

念及于此,伏泉心中有些不安定,想着或许今日真是有误打误撞的机遇也说不定,便出言回道:“今日言语实乃酒后失态也,令君见笑耳。”

“君侯志向高远,宁不如也,君侯只长宁数岁,竟有如此大志,可叹宁枉活十余岁,竟不如君侯,实乃惭愧之至。”甘宁脸色少有的带有一丝红晕说道,伏泉知道这不是他醉酒之后的失态模样,毕竟甘宁才和数口酒,再怎么样也不会醉的,而现在有这模样,只能说明一句,甘宁是真的的害羞了,惭愧起来了,这倒是让伏泉诧异不已。想想看,后世鼎鼎有名,年轻时候纵横荆、益之间的锦衣贼盗渠帅甘宁,此刻竟然在自己面前流露害羞神色,这当然令人惊异了。

果然,自己猜测是对的,今日这《短歌行》里所流露的大志,正是触动甘宁的关键。看来这未来的东吴名将,小时候纠集游侠恶少年组建锦衣贼盗的时候,就已经心中有一些大志向了,说不得这锦衣贼盗就是他提前准备,成为他未来成就大事的棋子而已。

如此想着,伏泉越想越感觉可能,毕竟这位锦衣渠帅后来离开益州,去荆州投奔刘表,除了他的家族参与了反抗刘璋即位的叛乱以外,难道就不存在甘宁早就想干一番大事,靠着这个机会出走的可能吗?

按照这样一说,伏泉觉得完全解释的通,毕竟甘宁后来在刘表帐下不如意,一直想要投奔东吴也就说得清楚了,这位自小便横行无忌的锦衣渠帅,心中志向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他不在意为君为臣,只求一展其才华的机会,说不得他成立锦衣贼盗也是因为他早有执掌兵马,血洒疆场,匡扶国家社稷的志向而已,只不过很多人一直因为锦衣贼盗以往的恶劣事情而忽视,没有想到而已。

心里有了一丝明悟,有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为了人才归心,伏泉也是豁了出去,直接按照他想到的猜测,慢慢诱导道:“人各有志,出处异趣,君勿需介怀。昔日世祖光武皇帝曾谓耿建威曰‘小儿曹乃有大意哉’,时耿建威亦为弱冠竖子,那时何人可知,此弱冠竖子日后会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尝有挫折?孤知君志向高远,今日君为锦衣渠帅,如何可知他日所为?或为一代名将亦未可知也。”

大概是伏泉话语里流露出的恭维之色让甘宁心情稍好,想想也是,此时的甘宁说到底就是一个少年孩子。以他这年纪的心性,当然听了好话心里不自然的就会有些飘飘然才是,不过因为刚才害羞的缘故,伏泉觉得自己这番话虽然让甘宁心情舒缓不少,但是也让他脸色更红了,想来也是因为伏泉说他会成为一代名将而自觉惭愧吧。

毕竟此刻的甘宁说到底就是个被俘虏的盗贼集团的头目而已,被伏泉如此厚着脸皮毫不顾忌夸作有名将的风采,少年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也很正常。

第三百章 君有何志

?里?凄冷的深夜里,青城山里寒意渐深,即使身着厚衣也可以感到那凛冽的风声,不过身边有着灼灼燃烧的篝火,那璀璨火焰所传来的高温却是让众人感到温暖无比。

“人各有志,出处异趣!妙也!妙也!未想君侯除以诗言志外,竟有如此妙语,败君侯之手,宁甚服也。”缓了一会儿后,甘宁这才接着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敬畏,没想到自己又盗用曹操的话还有如此意外收获,令得甘宁又对自己佩服,真是惊喜。

见此,伏泉知道他并未作假,想来自己今日这志向一说是真的对着甘宁触动很大,想到后来甘宁到弱冠以后才决定在这天下闯出一番威名,不知道自己今日这样会不会提前启发他出仕效力疆场的决心。若是那样,便太好了,毕竟甘宁一旦决定出仕效忠,能去哪里?除了自己的巴郡,在没有更好的地方能适合这个名声恶劣的锦衣渠帅了,而且自己又不是那任亲不任外的刘表,到时候对他加以重任,还怕这个主队的名将跑了不成?

念及于此,伏泉觉得是要再加一把火候了,接着水道:“孤有一惑,不知当不当问?”

“君侯且问便可,宁必知无不答。”

“不知君有志乎?”

“有。”

“何志也?”

一语问出,面前的甘宁脸色一怔,像是机器人卡机一样定住。等了片刻才好,不过他也并未立即发言,反而是眼神流转了好一会儿,这才对伏泉回道:“回禀君侯,宁欲为天下知也。”

为天下知?这回答很是令伏泉诧异,毕竟回答的太过笼统了,想让自己天下闻名太容易了,就像现在甘宁做那纵横荆、益二州的锦衣盗贼时,他不就是天下皆知?当然了,相对来说,除了荆、益二州外,其他州只知道他是个盗贼团伙的首领而已,并不明白他所掌控的锦衣贼盗的可怕。

但是,细细想之,伏泉却明白这自己却是想的太简单了,这甘宁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给出的回答,岂能是这么简单就明白的?甘宁这话里为天下知的意思却是说他不会以锦衣贼盗的名义为天下所知,毕竟这名声说出去当然十分不好,在伏泉看来,甘宁话里的意思却是指他要让众人提到他的名字时,忘记他是锦衣贼盗的身份,成为一个令天下知,令天下人敬佩的人物,其志真不小也。

“不知君如何为天下知?”

……

回答伏泉的是一片寂静,因为甘宁对此不作应答,应该是他还没想好吧,毕竟少年人的志向总会比现实更加丰满理想,反正伏泉看他模样知道再怎么问也不会能立即得到答案。

可是,这也无所谓,对伏泉而言,他等得起,收服甘宁这顽劣少年不是像关羽、黄忠、徐晃这样,用心结交,施以恩惠便可以招收入手下的,毕竟甘宁从本质上就和这三人不同。

虽然甘宁与这三人都是乡野游侠恶少年出身,但是他毕竟是世家豪族之人,用恩惠结交他,对他而言有没有都无妨,可对这三人而言无疑于大恩大德。想想看,黄忠本就不是富贵人家,平日生活与游侠何益?伏泉靠着治疗其子之病,又赠与钱财宝马,自然很轻松的就能收服其心?

而关羽虽然有家学,不过业已中落,因此伏泉一力结交,各种恩惠不断,对于这位以义气为重的“关二爷”而言,遇难之时自然会投奔自己,再如徐晃,家境亦不富裕,伏泉靠着一番荣华富贵许愿,成功诓骗了他母亲,让他携母追随自己。

对于这三人而言,家道中落的他们在受到伏泉恩惠,自然会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忠义,可是对甘宁而言,却是很难。想想看,甘宁出身豪族,平日会缺什么,纵然伏泉准备金山银山给甘宁,对他来说意义也是不大。更何况,你想让一个指挥着一群凶恶之徒,到处打家劫舍,刀尖上舔血的大盗贼轻而易举的服软投靠你,那可真是太低估这些盗贼的智商了,对于他们只有慢慢熬,像熬鹰一样将他们身上的那股戾气全部熬没了。

山中夜里最是严寒,即使燃着篝火,穿着厚衣,却依旧抵不住寒冷。或许是山里潮湿阴冷,湿气太重,不同于在外的干冷,那种刺骨的冷越是到了夜深时分,就越是冷的刺骨。

纵然伏泉一首《短歌行》让众人对这太守所言之志十分震惊,但是他们不是铁人,也耐不住寒冷。随着篝火渐息,只剩寥寥几座用来照明外,其余人等都回了自己屋舍或者营帐,也就还有被安排巡夜,保护众人安全的兵卒依旧在外行走而已,毕竟住在山里,不说会不会有心怀叵测的贼人窥视,就是那些迷路的野兽也让人不得不防。

这一夜,有人安然入睡,有人却是梦回百转,难以入眠,就比如那躺在床上,一直回忆今日发生的一切的甘宁,此时却因为和伏泉今日的言语而辗转反侧。

遥想当年光武帝时候的建威大将军耿弇少年时便决策河北,定计南阳,预见光武之业将成,其庙算谋略之策可见一般。只是,当时众人也未想这个一力劝诫家族投靠刘秀的少年自幼心中便有大志,等到他屡立战功,一生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尝有挫时,这才惊觉那个当时向光武帝请求回上谷发兵攻取邯郸的少年是多么厉害。

现在,伏泉用耿弇来比拟此时的甘宁,言语里也不嫌弃他那锦衣贼盗的出身,反而借此为喻,透露出他日后必成大器,这怎么不让这个还有着少年心性的甘宁激动呢?

当然,伏泉对自己的看待甘宁心里清楚,这些都是真的,毕竟随着被伏泉关押的这些时日,和伏泉一段时间的不少的相处以来,他当然知道这位费了不少代价缉拿自己的巴郡太守对自己的看重之意,是十分真切深厚的。

对于伏泉的爱护之意,甘宁是感激的,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一道坎,说不清道不明的坎让他无法接受伏泉的那些善意。

有些事情,对于年少的叛逆少年而言,还是需要时间的治愈,才能打破那种根深蒂固的隔阂的。

第三百零一章 把贾诩揪出来

午一夜悄然逝去,第二日午时时分,伏泉和刘坚依依惜别完毕,留下足够忠心的家仆护卫后,便带着剩下众人离开,返回巴郡郡治江州县。说到底,此刻他是大汉的一郡太守,终归还是要回到任上处理公务的。

回程时与去时不同,来时女眷较多,各种马车严重拖慢了速度,回时为了加快进程,伏泉带人骑马先行,只留徐晃带着少数兵卒护送少数女眷回郡治。而选择徐晃做这护卫之事,也是因为他的母亲也在返程的车队里,选他作为护送主帅最合时宜了。

因为伏泉特地节约时间的缘故,只用了五日,带人骑马先行的他便从青城山快马到了巴郡。虽然所蜀地山路崎岖,道路不顺,但众人只走大道,不走小路,宁愿多绕一些好走的路,也不走那些马匹难行的近路,最终奔波之下,他们也是五日便到,如果不是道路不顺的话,说不得还要更早一些。

入得郡署,在郡署佐官属吏语气稍显不满的话语中,伏泉便处理他离开后一月内,郡署遗留的非他不能决断的事物。而对于自己这些下属官吏的似乎有种责备的不满语气,伏泉却是选择无视,也没有心思去计较,毕竟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原因才令他们如此。

虽然他事先就已告假,但是伏泉可以如此率性的暂时不管职守,自己出去“游山玩水”,但是他走之后,巴郡这一郡事物可不能没人负责。自然,在伏泉走后,巴郡这一切事物都要由他手下这样官吏负责,普通事情就算了,那些难办的事情可就苦了他们,决断不了只能拖着,就算拖不了得也得硬拖着,即使上头催促,他们也没办法。

所以,对于自己下属这些“无礼”举动,伏泉也未发怒,毕竟他们也只是借着语气发泄自己不满而已。现在又不是后来的“奴才”社会,一切讨好自己的“主子”为准,自己理亏在先,自然不能强迫他们,现在是个既是个臣子对主君忠心,而主君也要对臣子尊重的时代。否则,臣子只能远离主君,最终两方不欢而散,因此主臣双方给予相互间的尊重也是必要的,以礼相待是双方之间信任的基础。

说得远了,巴郡眼下也就有一件事情,必须要伏泉来决断,这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它便是郡署今岁所举孝廉至今尚未满员,需要郡署赶快确认,再不确认的话,估计奏报朝廷便迟了,说不得会被朝廷责问。

其实这确认孝廉名额一事拖延至今,具体原因也怪伏泉,当时他一心想着为刘坚产子的事情做遮掩,完全对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未加理会,一直拖着,毕竟举孝廉再重要,哪也得自己还能在巴郡郡守的位置上待着才行。

现在刘坚一事算是完成大半,自己心里那块疙瘩也算是除了,所以自然该考虑这举孝廉一事了。说来这事情很简单,也就是选几个人名奏报朝廷便可,然而难也就难在这人名里了,毕竟这种奏报了便可以当官的好事情,并不是自己决断便好的,里面更多的是牵扯了许多郡内豪族官吏间的利益,除非自己不想让郡内安定,不然这孝廉人选他必须得仔细斟酌才行。

孝廉,顾名思义,是为孝顺亲长、廉能正直之士。时下大汉国举孝廉的常态可谓是一句话,以出身、名望而论,出身自然是自己所处家族的背景,而名望则是你在州郡的名气了。

出身自不必多说,各地州牧要想治理好郡内事宜,除了寻求和地方豪族合作,再无他路,而要让这些豪族合作,自然要和他们有利益往来。很显然,州郡牧守手中举荐孝廉的权利,自然就成了这些豪族甘愿听从州郡牧守命令的筹码,毕竟举孝廉是大汉国里一种极为重要的正式官途,这些豪族子弟通过举孝廉为官,对他们家族而言是何等的重要。

至于名望,不提也罢,许多名士都是靠着名望闻达于州郡,这才能从出身不好的寒门压倒了士族,从而荣升孝廉,进入了大汉的正经官途。后世许多人一门心思想做公务员吃一份闲散皇粮,古代也不差,即使是重气节名声的汉代,这年头除了一门心思研究学问的隐士,谁不想出来当官?

因此,这些靠着名望被州郡太守举荐孝廉的“名士”,其中有多少是因为有真才实学、声名俱佳,从而被举荐的,还是需要打一个问号。毕竟,为了当官,读书人的节操完全是碎了一地,后世便有许多明证,便是今生,这大汉就有不少“名士”为了通过孝廉这一途径进入仕途,矫伪饰行,沽名钓誉,请托权贵,从而获取孝廉的美名。

诚然,大汉有不少真名士,但是无论何时,都少不了假名士的鱼目混珠,为了博取名声,他们各种粉饰自己的名声,其实内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阴暗。不说其他,本朝便有陈蕃怒审赵宣一事,便是因为赵宣这位乡间“名士”乃粉饰名声之辈耳。

当年,党人“三君”之一的陈蕃任安乐太守时,郡内有一个名叫赵宣的人,在他父亲去世,他把父亲埋葬以后,自己住在父亲的墓道中,为伏泉服丧二十多年,从此名声震动州郡。地方官把他推荐给陈蕃,想为他举荐孝廉,陈蕃为了确认,便与他相见。问及赵宣的妻子儿女后,结果得知赵宣的五个儿子都是在服丧期间出生的。因为汉人服丧时是不能行人伦房事的,是要禁欲的,陈蕃闻之大怒,知道这赵宣是要以孝名骗郡署一个孝廉名额,便立刻追究他的罪行。

由此观之,这大汉所谓的名士,有多少滥竽充数之辈,真是难以想象。毕竟,史书留下笔墨的名士和现在庞大的“名士”集团相比,基数实在是太少。也因此,坊间巷陌,时人常说“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和“古人欲达勤诵经,今世图官免治生”便有对此深深的讥讽之意。而本朝名士王符在其所著《潜夫论》里,于《考绩》一篇有言,“群僚举士者,或以顽鲁应茂才,以黠逆应至孝,以贪饕应廉吏,以狡猾应方正……名实不相符,求贡不相称,富者乘其财力,贵者阻其势要,以钱多为贤,以刚强为上”,也是为了揭露此时大汉选拔官吏的弊端。

伏泉对此也是早有耳闻,不过他因为家世缘故,是不是举孝廉出身反而对他意义不大,因此也就没有太多关注,就像现在他不照样只凭着皇帝宠爱,没有靠着正统官途从而做了大汉一郡太守吗?

然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做了太守,伏泉也是要好好正视这举荐孝廉一事了。其实他的心中也是有人选的,自然和其他抬手一样,第一年为政要安抚地方豪族,举荐郡内豪族子弟的。只是,因为前来和他拉关系的豪族实在是太多,他无法轻易选择再加上想着刘坚怀孕一事就一直拖着,也就是这样,直到现在,他必须要做个选择了。

孝廉是大汉国最为重要的入仕方式,自汉武帝以来,察举一途成为入仕的正途,举孝廉亦成为一种政治待遇和权力。但鉴于各郡国人口多少不同而名额相同造成的不公平,故至本朝汉和帝永元之际,又改以人口为标准,人口满一百五十万的郡、国一年举荐六人,百万为五人,八十万四人,六十万三人,四十万二人,二十万一人;人口不满二十万,每两年举孝廉一人;人口不满十万,每三年举孝廉一人。

当然了,以上这些都是对于内地州郡而言,益州亦属其列,但对于边郡少数民族杂居地区,大汉鉴于边郡特殊情况,则另订优宽之制。在永元十三年,汉和帝又下诏,对于幽州、并州、凉州这三边的边郡地区,因这些边郡人口稀少,有所优待,规定人口满十万每年即可举孝廉一人,五万以上,不满十万人,每两年举孝廉一人,五万以下,则每三年举孝廉一人。

巴郡在板楯蛮作乱前,在册人口有百余万人,不过一场叛乱,百姓流离失所,或死或逃,伏泉平乱后初时治理巴郡时,核查郡内竟然只有六七十万人。当然,这些肯定不是全部人口了,毕竟战乱,有的百姓会躲藏山林,有的会远逃他郡,等等不一而足,到了去岁岁末,各地逃难回乡的百姓也都回来了。再次核查人口之后,郡内在册之人这才有近九十万人,想来不会再增加了。

至于那些在册失踪的人口,伏泉却是不会再去寻找了,他知道找也没用,这些人失踪无外乎两点原因,一方面死于叛乱,另一方面便是成为了黑户了。而成为黑户,种类也很多,可能是因为战乱,生活困顿,不得已依附豪族,成为豪族奴仆私兵,也可能是就此投奔外郡亲属了,不愿再回故乡了,又或者就此隐居于山林之间,等等不一而足。

一场郡内的小小叛乱,便有十余万人不知所踪,想到未来那波及大汉江山的黄巾暴乱,想到汉末那几乎岁岁征战的军阀乱世,怪不得汉末人口能从桓帝时候的近六千万人,下降到三国时候只有数百万人的境地,战乱真是其中祸首之一。当然,这其中还有那瘟疫、自然灾害的缘故,总之天灾人祸之下,死多少人也就不奇怪了。

言归正传,巴郡如今在册近九十万人,所以按理伏泉手中应有四个孝廉名额。想来想去,伏泉先给郡内宕渠县王氏子弟一个名额,这名额也是应有之意,倒不是因为他和这宕渠王氏关系密切。相反,他和这王氏也就是初到巴郡巡视宕渠县时见过几次面而已,属于泛泛之交的情分,真正让他决定第一个给王氏子弟名额的却是自己手下的王商、王谋二人。

众所周知,王氏是益州大姓,几乎州内各郡县都有王氏豪强,只是发展的有大有小而已。当然这些不算什么,真正让伏泉决定给王氏子弟名额就是因为这些益州的王氏子弟几乎都有远亲关系。而王商、王谋为自己奔波劳碌,尽心尽力,而且也私下和自己提过此事,自然为了照顾自己手下,也有和地方豪族表露合作之意,这第一个名额自然是给王氏了。

至于第二个名额,伏泉却是给了巴郡临江县的严氏,如同王氏一样,也是为了照顾他手下,毕竟自己那位虎将严颜可是出自临江严氏。当然,伏泉此时给这名额也是为了安抚严颜,毕竟前番自己讨伐甘宁时,因为严颜出身临江的缘故,担心其背后的临江严氏与临江甘氏有所牵连,所以并未带这位临江的地头蛇前去。

不过,事实也正和伏泉想得一样,甘宁能在自己讨伐前后,给自己带来那么大的麻烦,除了甘氏的缘故,里面也有其他豪强的影子,严氏也不例外。想来是他们同属一地,本身就有牵扯的原因,对此伏泉也没有追究的意思,追究又如何,最终也只会让自己和严颜、甘宁关系弄僵而已,反而这种不计前嫌的姿态更容易让他们对自己忠心。当然了,现在严颜肯定对自己感激不已,而甘宁,依旧需要契机才能收服,毕竟那日两人论志之后,伏泉明显感到他们之间关系又近了一步,相信收服之日,指日可待。

第三个名额,伏泉却是给了董扶,写了书信与他选择一名弟子举孝廉,毕竟伏泉治理巴郡,他所提供人才十分之多,帮了自己大忙,于情于理,他都该报这恩德,而自己手中区区一个孝廉名额对他的弟子定是非常重要的。

而第四个名额,伏泉却是犯难了,因为抛出麾下本土将领,拉拢豪强的原因,环顾巴郡,他没有发觉值得他用一个宝贵的孝廉名额拉拢的人才,因为好像巴郡现在少年人才都在自己身边了。

伏泉随后将目光转出巴郡,目视关西凉州,放眼天下,当今并无明文规定太守一定要举荐本地人,毕竟随着假“名士”的泛滥,这孝廉举荐机制的内部也是上位者内部随意操作。

旁的不说,曹嵩曹操父子的孝廉名额不就是这样来的,曹嵩是赵咨为敦煌太守时,为他举的孝廉,这才有后来曹嵩为了拜谢举主,丢印弃官,孤身一人追到东海的事情。而曹操的孝廉名额更是如此,当时曹嵩的好友吕伯奢在山东为官时给曹操举了孝廉,曹操也由此当上了洛阳北部尉,才有后来的“五色棒”壮举。说到吕伯奢,没错,就是罗贯中借以摸黑曹操,写的他因为怀疑从而杀的故人恩主的吕伯奢,当然曹操到底有没有杀过吕伯奢,伏泉是不知道的。

闲话少扯,伏泉这第四个名额想到给的外郡之人,在凉州的自然是他那个狡猾的好友贾诩了。贾诩回乡之后,目前在家冷眼旁观天下,伏泉认为把他揪出来是个不错的主意,这样的话,贾诩无论应是不应,这辈子都难和伏泉这个举主撇清关系了,这也算是变向将这个毒士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了。

纵然自己和他关系不错,但是伏泉却一点不敢大意,真要以为这样就能掌控拿下贾诩这位大贤,无疑太天真了。要知道他可是“毒士”贾诩,乱国之辈,如果真的以后出了事情,这位明哲保身贾文和卖了自己也不一定,所以多给他加一点自己的紧箍咒倒也不错。

“是时候把贾诩揪出来了,真想看看自己这位好友接到任命时的样子……”伏泉嘴角泛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喃喃自语道。

第三百零二章 有何喜事

,二月初,凉州,武威郡,姑臧,贾诩宅邸,此时院落里断断传来一阵吟诵之声,声音由近及远,若是有人细细聆听,便可从其言语中听出一股淡看天下风云,运筹帷幄的祸心。

西北依旧寒冷的院落里,贾诩穿着厚裘,绕着院落里负手来回踱着步子,口中吟诵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孙子此言妙极,若不知敌人全部,如何可胜……”

此时离贾诩求学返乡业已有两年有余,这两年他除了每日读书看书外,便是在郡里拜访名士官宦,攒养名望,等待合适时机举孝廉为郎,从此入仕。只是很显然,因为伏泉的缘故,他可能要提前出仕了,当然此刻贾诩还不知道这些,不过也快了。

“主君,大喜、大喜……”门前传来一阵老迈的大喊声,声音虽然沙哑,而且说得断断续续,但是依旧可以听出他嗓音里的喜悦之色。

这声音贾诩很是熟悉,是贾诩的老家仆,名叫贾成,从他祖父那里一直服侍贾家人至今,名为主仆,实际两人却如至亲之人一般。因此,随着贾成年迈,已有六十余岁,在此时也是长寿之人了,贾诩平日里也不让他做其他事情,只是让他安分看守老宅,做一个享福的管家,权当是报答他服侍他贾家三代人的情分而已。

听到贾成声音之后,贾诩心中却是疑惑不已,平日里他不喜自己读书思考时被人叨扰,府中奴仆也都知道此事,所以很少有人会在此时来打扰他,而贾成更是很少打扰自己。可是此刻这老仆竟然打扰自己,想来定是发生了极其重要的好事情,才会令这老仆如此欣喜,甚至不惜打扰自己,因此,贾诩在听到自己这老仆声音后,才会疑惑不已。

循着声音,转身院门看去,只见贾成此刻立于门外,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观之必是家中出了大喜事,只是细想最近诸般事宜,却并无任何头绪,遂疑惑问道:“有何喜事?”

见贾诩问话,贾成随即腰杆一挺,大声道:“主君已被举了孝廉,朝廷公车已至郡署,只待主君收拾行装便可入京。”他的声音之大简直让人听不出这是个六十余岁的老者,还以为是个年轻的壮小伙子了,想来他也是为自己主君能被举孝廉感到高兴而已,毕竟出身武威郡,能被举孝廉也是十分难得的,而且此后自家主君仕途无忧,怎能不大喜呢?

“嗯?”听到贾成说自己被举为孝廉,贾诩面色微讶,惊呼了一声,随即眼波流转,细细思索起来。

心中无限思绪,贾诩第一时间排除了他的家乡武威郡举他为孝廉,因为武威郡地处边郡,汉民人口稀少,只有不到十万人口,按照汉律,应该两年才有一个孝廉名额,去岁已经举过,根本不可能再有名额举他为孝廉。另外一点就是,虽然他贾家是本地豪族,更是前汉名相文豪贾谊的后裔,但武威地处北疆,不仅猛士如云,而且经过历代北疆豪强强化自身家学的缘故,可是说此时关西名士也不少,虽然可能不如关东那些士人,但是真要论起来也不是他现在就可以立即被选上的,如此这举他为孝廉的人会是谁呢?

贾诩眼神眯起,仔细猜测何人如此为之,此刻他本就狭长的双目透露出一种妖邪的魅力,仅仅只留有一条小缝,但从这小缝里却透露出一种心中有韬略,天下事尽知的睿智。

因为自小便照顾贾诩,此时在贾诩面前的贾成见贾诩模样,自然知道他在猜测何人举他为孝廉,因此贾成倒也不急,就站于贾诩面前等他回应。只是,等了小一会儿,见自己主君依旧没有回应,贾成看了眼贾诩,便欲直接公布答案。

不过,就在此时,只听贾诩一声轻问道:“可是巴郡伏府君举荐?”语气里,贾诩还有些怀疑,显然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在两年多之前在太学结识的好友会这般帮助自己。

“正是!”贾成听后,面色更加喜悦的回道,他自然知道自家主君和伏泉有一段同窗之谊,如今谁人不知这位少年外戚名将以后前途无限,自家主君与伏泉结识,关系又密切,以后仕途必定不可限量,他如何能不欣喜?

“戾龙伏流川?”贾诩即使猜中,但得到贾成确认依旧感到意外,此刻他还是不相信这伏泉会举荐自己。

其实说起来贾诩和伏泉之间的关系虽然看似是挚友,但在贾诩眼里这个“戾龙”似乎总有一股戒备之心对他,好像看穿他一样,因此即使两人关系十分密切,可有时候却仿若一种对手一般,说不清道不明。而且还有一点,就是如果不是伏泉屡立战功,搞得事情一个比一个大,使得他在北疆也时常听到伏泉的名号,否则可能他也要忘了这个机缘巧合认识的朋友了。毕竟,要知道自从伏泉出仕了,两人之间书信交流便很少了,他都以为这段友情都已随着时间消逝从而淡了,没想到这位太学挚友竟然成为一郡太守后,还能想起自己,真是奇哉怪哉。

“想不通,想不通。”贾诩摇摇头,心里暗暗道。他自问把握人心的能力当世无双,却猜不透伏泉之意,毕竟同窗之谊说淡就淡,即使伏泉在太学推崇自己,然而如今以伏泉的战功,自己那一套韬略之术,在他面前也有些班门弄斧,可是即使这样,伏泉依旧用一个宝贵的孝廉来举荐自己,实在耐人寻味。

只是,很显然,虽然想不通,但这却并不妨碍贾诩做出他自私的选择,他决定接受,百分百的接受,有当官的机会,谁愿意窝在老家,每日无所事事呢?再说,他求学以后就在郡里拜访名士官宦,为的不就是攒养自己的声望,好有的机会得到郡守的青睐,举他为孝廉吗?

现在,伏泉白送他一个孝廉,他不要就是傻了,当即贾诩决定接受下,入朝出仕。

第三百零三章 吾段公外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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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且说贾诩决定接受伏泉的孝廉,入朝为官,他本就不是犹豫拖沓之人,当日告知家人,随后别过妻儿,收拾行装,次日便乘公车出发入京。

大汉立国以来,对于地方所举名士贤者都会以公车接送,以表示对这些人才的尊重和爱护。自从汉高祖十一年,刘邦下求贤诏,令从郡国推举有治国才能的“贤士大夫”,从此便开汉代察举制度的先河,之后的举孝廉、茂才等选拔官吏制度这才一一产生。

至元光元年时,汉武帝下诏“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正式确立察举制度,也就是在这一年,汉武帝又下令用朝廷车马接送被各地举荐的名士贤者到京师,以示礼遇,后来便称这种车马运输为“公车”,而用公车接送孝廉也被称为“公车举贤”,可以说在此时,能乘公车是一种莫大的荣耀,绝不是后来那些没了节操的读书人各种坑骗国家朝廷的官方车马费的自私行为。

随着姑臧城中得到消息的贾诩亲朋好友前来祝贺,在众人各种恭维声立,贾诩坐上在场许多人一生都坐不上的公车上,由着朝廷所派专门赶车的马夫驾马,带着一股青云直上的豪气,向着东方而去。

因是入朝为官,贾诩纵然平时冷静异常,此刻也是欣喜不断,可以说是走一路游玩一路,所以走得极慢。到了第五日,他和马夫两人才刚刚进入紧邻武威东边的安定郡地界,如果不是那马夫害怕误期太久引得朝廷怪罪不断催促的话,可能两人出武威郡得要十日不止。

不过,随着进入安定郡内,贾诩原本悠哉轻松的脸色却是慢慢变得阴沉了,因为到第八日时,在一片他们入雒阳行程的必需经过的官道的树林里,一群约莫四十余人的衣衫褴褛的胡人将两人马车包围,看其发饰应是境内氐人无疑,此刻他们眼神里流露的恨意和贪意依旧他们手中的利刃,显然说明了他们内心会如何对付在他们面前如同羔羊一般的两人。

“尔等异胡欲死乎?竟敢拦截朝廷公车,不怕日后性命难保乎?”那赶车的马夫哪见过这阵仗,不过毕竟也算是大汉吏员,身上有股子官气,情急之下连忙出声威喝道,希望借此逼退他们。

但是,显然对面那群氐人根本不在意这马夫所言,只听他们为首之人用着有些不流利的汉话喊道:“汉狗,事到此时还不受死?吾将尔等杀死,岂有人知谁人所为?”说完,他便和所带来其他氐人哈哈大笑起来,显然他们实施这一出是深思熟虑过的,毕竟只要他们将手脚做干净,比如把贾诩和那马夫杀了,尸体藏好,弄成失踪模样,汉朝官府哪里能够轻易找到他们这些凶手?

那边氐人首领言语一出,贾诩面前的马夫登时脸色发白,呐呐不言,显然因为没见过这阵仗,不知如何言语。而他身后坐着的贾诩,脸色虽然也不正常,但却是比那马夫镇定的多了,同时他此刻也在思索如何应对。

此刻贾诩已然明白,肯定是自己这官车引起了这些生活困苦的异胡注意,可能在自己进入安定郡时便计划谋害自己一行,索取财物。而且这群氐人选的地点非常好,十分安静,虽然是官道,但是来往汉人稀少,至于胡人,很明显他们见到这情景能不加入这群氐人的团伙,贾诩都该谢天谢地。

说安定郡内汉人稀少,胡人繁多,这确是真的,虽然这里是是汉境没错,但却是少见汉人,境内可谓遍地胡羌。其实不止这里,整个大汉西北疆土皆是如此,盖因东汉以来,因为东汉对外民族政策的缘故,从并州云中、五原,朔方、上郡至凉州北地、安定,东西二千余里,匈奴、种羌纷纷被内附安置,并擅其地。而除了这些内附的,还有自汉羌百年战争以来,在凉州叛乱被俘、降者的羌、氐后代,他们表面恭顺,内地里却依旧因为父祖缘故对汉人没有太多好感。

假如伏泉在此,定会感叹后来羌人又叛乱,乃至于后来的五胡乱华都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这些被征服的投降者的后代,从始至终都恨着汉人,他们能真心投降,那才真是见了鬼了。而一旦这些本就不恭顺臣服的胡人叛乱,就会变成一场民族之间战斗的导火索,那些早就恭顺臣服的胡人会因为自己同袍,又或者看到汉人虚弱可以捞一笔等等之类的缘故,从顺民变成乱民,后世的历史也早就证明了以这一点。

闲话少说,因为境内羌、氐之人繁多,所以此刻贾诩在汉境被胡人抢劫,倒也不足为怪。那边氐人首领大概也不想浪费时间了,喊道:“杀光汉狗,杀!”

氐人首领话语一出,其他氐人齐喝一声“杀”之后,便慢慢的走向马车,他们投射这阴冷的目光,握紧手中的利刃,仿佛看待死人一般看着贾诩二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到原本想事情的贾诩突然沉声大喝道:“且慢,吾段公外孙也,尔等不可杀吾,吾家必厚赎之。”声音洪亮,周围之人听得一清二楚,更是惊起了树林里的一些站于树枝上的鸟儿飞起,可见这声音有多大。

这边的马夫不解贾诩之意,不知道他为何此时提自己家世,但是看到对面的氐人脸色皆是一变,都止住身形不在动弹,心中顿时明白有用,不由得心中感叹果然这些名士虚名不假,都是腹中有韬略的智谋之士。

贾诩字文和,武威姑臧人也。少时人莫知,唯汉阳阎忠异之,谓诩有良、平之奇。察孝廉为郎,疾病去官,西还至汧,道遇叛氐,同行数十人皆为所执。诩曰:“我段公外孙也,汝别埋我,我家必厚赎之。”时太尉段颎,昔久为边将,威震西土,故诩假以惧氐。氐果不敢害,与盟而送之,其馀悉死。诩实非段甥,权以济事,咸此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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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北疆何时有变

树林里一片寂静,原本就待斩杀了二人,抢了财物便离开的这四十余名氐人纷纷止住了身形动作,脸色微变,然后一齐看向他们那首领,示意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其实不止是他们,却说此刻他们的首领也是在听了贾诩之言后,脸色阴晴不定,不知该如何抉择,杀与不杀这二人,若是杀了,后果难料,毕竟对方可是段公的后人。

而若是不杀,也是祸福不定,谁知道这两人在自己放过他们后,会不会转身便带着汉人军队来剿杀他们,毕竟这两人可坐的是汉人的官车,非官即吏,背后权势不可小觑。

段公,在凉州被提及,只能指的是一人,那便是段颎。如果说这时候因汉羌战争结束被征服定居在凉州诸地的羌、氐之人最怕的汉人是谁的话,毫无疑问便是大汉名将,“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而另外的皇甫嵩和张奂二人,在他们眼里都没有段颎那么可怕,原因就是段颎这尊杀神,杀的羌人、氐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每一家每一户都有亲人被段颎剿灭,可以说几乎家家户户都和段颎有仇。

当然,有仇却并不一定会恨段颎,从而报复他,当一个人因为亲人惨死产生了恨意,而时刻想着报复,直到仇人继续不断杀害族人,最终产生畏惧时,这些人即使有仇都不敢再想着报复。在段颎身上就很明显,段颎在凉州西垂事边二十余年,手上所染羌、氐之人鲜血不计其数,可以说早就变成了一座活着的令羌、氐之人丝毫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杀神”。

现在,贾诩搬出其为段颎后人的说辞,直接就是令这些氐人不敢有任何动作,那氐人首领也是如此。他看了眼贾诩,见他神情镇定,说话不似作伪,心中便已信了几分,待想到他们先前打探到这辆汉朝官车是从武威姑臧而来,更是确信无疑,因为那位大汉“杀神”便是武威姑臧人,两相佐证立马确定此人必是段颎外孙。

“撤!”咬了咬牙,最终那氐人首领喊了一声,自己率先离去,这段颎后人可不是好惹的,真要动了他分毫,谁知道那位“杀神”会不会带兵马灭了他满门。

见自家首领撤退,那些围着贾诩二人的氐人们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也如鸟兽般,受惊之下奔散离去。他们自小就是听父祖讲述段颎杀人的故事,有的还亲身经历过,都是怕极了段颎,生怕真的动了贾诩而被那位大汉名将屠灭了,自然跑得极快。

这树林里顷刻间安逸起来,因为那些氐人跑得极快,倒让驾马的马夫十分不适应,这就没事了?当然了,喊出自己是段颎外孙的贾诩,却是一脸平静,因为他料定这些氐人在知道自己是段颎外孙后,不敢害他,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些羌人、氐人早就在段颎二十余年的杀戮下,吓破了胆子。

让他们像现在这样劫杀一些路人,随后逃之夭夭,他们还能做,但真要杀段颎亲人,却是不敢,为何?谁都知道那位大汉“杀神”出了名的抗命不尊,率性而为,无粮绝水也敢带人追杀,渴了喝雪水,饿了吃马肉,反正不把你全家老巢杀尽了绝不还师,若是他人说不得会被人使计遭逢打败,偏偏这位名将屡屡行险,屡屡得逞,而且己方战损之人也少之又少,在羌、氐之人眼里,他就是被神话的人物,只不过是反面的杀人魔鬼而已。

不过,若是以为贾诩百分百确定自己这么说无事,那也错了,他这样也不过是行险而已,谁知道会不会有脑子抽的氐人疯子不害怕段颎的威名,执意要杀自己,若是那样,他再是智谋无双,看人心性准确也没用。

“贾君,贼人走乎?”马夫回过神来,摸了摸全身发现自己命还在,这才转头问了身后的贾诩,他现在还不确信这些氐人会放了他们?

“应走无疑!走,速速赶路,此地凶险,不可久留。”贾诩沉声说道,随后立即命令车夫赶路,凉州诸郡羌、氐之人繁多,在凉州停留多了,说不得又会多出几波贼人,还是速速离开为宜,他可不确定自己还有那么多活命的机会,毕竟,人活一世,小命最要紧,没了命一切皆是惘然。

“额、诺!然下吏有一问,不知贾君可否解惑?”车夫应了一声,随后一边驾马,一边说道。

“吾并非段公外孙,只为同乡耳,再无瓜葛,君莫相问也。”贾诩显然猜出这车夫疑惑,直接开口回道,一语便堵死了这车夫的问话。

那驾马的车夫问言先是一愣,未想贾诩说话直接堵死自己的问询,好在他也是走南闯北见得孝廉多了,话风一变,随后连连称赞贾诩智谋过人,果然不愧是关西名士,地方举荐的孝廉。一连数句的马屁说得贾诩这心平静气的人都有些脸红了,暗道这车夫也不知和多少入京举孝廉的士人这般夸奖了,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二月的春风徐徐的吹过这西凉大地,马车一路疾驰,直奔雒阳方向而去,路边不时在眼前出现无数村落,但这些村落是汉人居住的却是甚少,多是羌、氐之人所居。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番景象,贾诩身为凉州人见得多了,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可是每当他见到这些异族之人,心中总是有一丝危险的。毕竟边郡之地,境内异族之人多过汉人,这本身就是对国家朝廷的威胁,最要命的是朝廷对这些胡人不加管制,只是一味所求,不加安抚,如此下去终究要出祸端。

只是,这些东西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衮衮诸公却根本看不到,他们都以为用征服战胜了胡人便可,让他们迁居汉地便可同化他们,却不想一味的强硬迁徙根本收效甚微,想要同化征服他们要花费的代价无疑是巨大的,很显然朝廷诸公却是根本看不到这些。

“北疆异族惧段公威名久矣,未敢再叛,然若有变,则必出祸端,却不知这变数出在何时?”望着这西北大地,思及今日之事,贾诩眼神冰冷的思索着,北疆凉州之地,实在是太危险了。

第三百零五章 江夏蛮乱

光和三年,四月的大汉依如往日繁华,但朝堂诸公处理政事却是得过且过,只因越来越多的朝堂越来越多的公卿空霸占着官位,却不再认真做事了。

原因很多,有刘宏不知何故,提拔宋氏外戚时,又在提拔何氏,而何氏实力本就不如宋氏,因此为了加强何氏的实力,朝中原本已不如宋氏的宦官势力猛然激增。

无数宦官亲属门生纷纷得居高位,这些人中虽然不乏有治理政务的能手,但是更多的是靠着宦官关系而得高位的懒人,他们能花多少心思关心政事可想而知。而在地方,也因为皇帝宠信,越来越多的宦官门生充斥地方,似乎一下子整个朝廷风向都变了,皇帝不爱外戚又爱宦官,不爱皇太子刘崇转而爱皇长子“史侯”刘辩了,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如果伏泉还在朝中,定然会骂这皇帝刘宏真如历史一样“反复无常”,明明已经对宦官宠信不如从前,却依旧让自曹节、王甫等人失势后,势力逐渐缩小的宦官集团再次复苏了。只是,如果深入思考的话,便会明白,随着宋氏外戚有了皇太子后逐渐势大,隐隐威慑皇权,刘宏不出点措施对付宋氏集团,这还是皇帝所为吗?帝王心术,莫不如此,即使是最亲近的亲人也要防着,即使宋氏是皇后,刘崇是太子也是如此。

闲话少说,随着一封从江夏火速送入京师的急报,在西邸里享乐的皇帝刘宏顿时火冒三丈,立即下诏百官公卿朝会。

旨意传达得很快,不出一个时辰公卿们已经站在大殿上议论纷纷,他们尚不清楚陛下为何突然下诏相召,已经安逸多时的百官公卿不知道,他们又要因大汉地方的叛乱而被皇帝训斥了。

江夏蛮反,与庐江贼黄穰相连结,合十余万人,攻没四县,州郡难克之。

“陛下驾到……”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随着小寺人的一声尖锐叫喊,大汉皇帝刘宏在虎贲、羽林的引领下缓缓步入崇德殿里。随后殿内轰隆一声,殿内百官公卿齐刷刷地跪拜行礼,之后各就各位,开始朝会。

“前番巴郡蛮叛,今江夏蛮再叛,又与贼子黄穰勾结,合兵一处,如今已攻没四县,州郡难克,尔等口口声声言道天下太平,如今叛乱复起,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咳、咳……”皇帝刘宏坐下后,便手指着殿内的百官公卿怒喊道,他不明白这些口口声声说天下太平的臣子,如何能够这样睁眼说瞎话的?

刘宏声音喊得太大,以至于整个宽大的崇德殿似乎都有些震动了一样,不过或许说得太过大声,用力过猛,导致他一下子气喘不过来,不断的咳嗽起来。有心人观刘宏脸色,定会暗道这位时常不参与朝会的大汉皇帝,日夜沉迷酒色,身体是越来越差了。

“臣等知罪!”殿内百官公卿齐齐行礼谢罪,此刻皇帝正在气头上,就要慢慢顺着他的话来,让他消气。

“哼!”刘宏缓过气来,冷哼一声,随后道:“诸卿有何良策平乱?”

皇帝这一问自然是开始了这次朝会的正题,只是很显然,殿内的百官公卿立即有人进言了。这边说令江夏郡周边诸郡调兵平叛,那边说从京师掉禁军平叛,反正无一不是剿贼,没有一人说什么安抚招安的话,这时候还不是黄巾暴乱后,大汉威信一落千丈时,在天威赫赫的强汉面前,即使殿内很多百官公卿没上过战场,也不敢说和这些叛贼屈服。

等到想在皇帝面前提意见露脸的官吏都说完话后,刘宏见百官也是心怀天下的,面色这才稍缓,说道:“诸卿所奏,朕心甚慰,然朕欲一月平叛,不调雒阳、边地之兵,诸卿可有良策乎?”

显然,这些臣子的话都不符合刘宏心意,刘宏便直接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让他们按照自己要求办事。所谓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如同后世一般,刘宏提了要求,下面的人就要按照要求行事。

又是一阵吵杂的声音传来,这次不是适才那番谏言,而是实实在在的左右讨论,百官公卿不时交头接耳,整个大殿如同闹市一般,似乎一点也没有那种朝会庄严的一面了。

“够了!”刘宏初时还能等待,待等了一会儿还未见有人谏言,脸色是一点点下沉,耐心渐失,眼见大臣越说越欢,便怒喝起来。

若是臣子对谁最敏感,自然是皇帝,即使殿内再怎么吵杂,他们也在时刻留意皇帝,此时听到此言,纷纷闭嘴,殿内一时之间,变得安静异常。

不过,百官即使再怎么懒政,此刻也是知道皇帝心意,明白皇帝等的急了,便立即有人进言道遣一重臣持节去荆州,调集诸郡郡兵平乱。当然,有人提议,就有人反驳,认为这样根本不可能一月平定,毕竟贼人势大,两军有十余万人,即使其中有不少战力弱的,但是和荆州承平日久的郡兵相比,他们的优势还是极大的。

总而言之,百官的意思平定贼寇很容易,但是一月之内平定却是很难的,更何况还是不掉禁军的情况下。

只是很显然,他们这些提议肯定满足不了刘宏,在惹得刘宏一番怒骂之后,只见朝内有一人道:“回禀陛下,臣闻巴郡太守伏泉犹善用兵,今荆、益二州水路可通,不如遣旨一道,令其沿水路出兵平叛,想来以其能,一月可定贼乱也。”

至建武二十三年,南郡山蛮雷迁等始反叛,寇掠百姓,遣武威将军刘尚将万余人讨破之,徙其种人七千余口置江夏界中,今沔中蛮是也。和帝永元十三年,巫蛮许圣等以郡收税不均,怀怨恨,遂屯聚反叛。明年夏,遣使者督荆州诸郡兵万余人讨之。圣等依凭阻隘,久不破。诸军乃分道并进,或自巴郡、鱼数路攻之,蛮乃散走,斩其渠帅。乘胜追之,大破圣等。圣等乞降,复悉徙置江夏。灵帝建宁二年,江夏蛮叛,州郡讨平之。光和三年,江夏蛮复反,与庐江贼黄穰相连结,十余万人,攻没四县,寇患累年。庐江太守陆康讨破之,余悉降散。

第三百零六章 一月灭贼

那朝堂上向刘宏进言,令伏泉率巴郡兵马沿水路出兵援救江夏郡的臣子,却是苏不韦,其自从随伏完监察司隶诸事,所察诸事政绩颇佳,又因为其身后有宋酆提拔举荐缘故,如今已被朝廷任命为谏议大夫,可谓是官员亨通。

谏议大夫,官秩六百石,在职人数无定员,平时无常事,主要为皇帝顾问应对,提纳建议,其前身是汉武帝时的谏大夫,于元狩五年初次设置。当然,谏议大夫看似是个清闲职位,不用做什么事情,然而谏议大夫可随皇帝一起讨论政务,甚至谏言应对,这就不一般了。

现在在这朝堂上,苏不韦提建议倒也正常,只是他竟然提了伏泉这就让人不由多想了,毕竟谁都知道他和伏泉的关系,甚至他身后的宋酆和伏泉的关系。如今他这么一提议,由不得旁人多想苏不韦到底意欲何为,是简单的为报举主提拔之恩,让其立功,还是背后受了旁人指使,有其他想法呢?

就连此刻坐于上首的刘宏听到苏不韦此言,也是眉毛一挑,潮红的脸蛋上看着殿内众臣也是多了些玩味之色,你们还会让伏泉立功吗?

果然,不待其他人言语,屯骑校尉何进便起身反驳道:“回禀陛下,巴郡去岁一郡皆遭板楯蛮乱所害,元气大伤,如今冒然调动,恐兵卒无心征战,加之荆、益二州路途亦远,恐一时难以救援,莫不如派一能臣,调集诸郡郡兵,兵合一处,定可平贼。”

何进作为宋氏外戚的死对头,自然不能眼看着宋氏外孙伏泉再立功勋,要知道他再立几次功劳,必定要升官加爵,而以他现在亭侯、一郡太守之身,再升的话,还能是什么?只能是三公九卿、万户侯之类的高位,这如何能让他安心?他才刚刚看到“史侯”刘辩还有争皇位的机会,何氏还有崛起内朝的机会,怎么能让对手实力再增?

因此,本着不能让对手强大的原则,何进只能找各种理由阻止皇帝命令伏泉去平乱,即使理由蹩脚,但也必须如此。当然,何进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请缨去平乱的意思,毕竟身为外戚,他若是想要升官加爵,除了皇帝宠信,自己也要有必要的战功才行。、

只是,很显然,现在的何进对兵事一道不算精通,身边也没有几个靠谱的武将,最关键的是他初为屯骑校尉不久,还没有彻底掌控兵马,真要去了能不能平乱还在两可之间,若是败了,他可是吃不起这个后果。而皇帝刘宏又严令不能调动雒阳兵马,所以何进只能打消了心中的念头,不过他也因此决定,回去之后必须要好好研究兵事一道,至不济,也要招揽几个可靠的武将心腹,不然他何家一点军功都没有,如何能够和宋氏争权夺位呢?

这边朝堂之上,何进一派自然在他说完后纷纷赞同,而外朝中立的士人见此却是冷漠不言,任谁都能从中看出这时候是两家外戚相斗的时候,他们巴不得两家都起来,当然不会掺和这事情,掺和进去搅了局,还能有什么看头?

当然,有赞同何进的,自然也要有反对何进的,这些人只能是宋氏一系人马了,而不需要其他人,那苏不韦便是当仁不让反驳道:“何屯骑此言差矣,荆、益之间水路发达,若船只足够,巴郡至江夏数日可达,何来救援不及一说?何屯骑世居南阳,如何不知?莫非心有二心乎?再则南方诸郡,除徐州丹阳兵外,还有何军可与伏巴郡麾下兵马一论?”

“竖子!汝、汝……”

苏不韦直接就将何进的几个阻止理由一一反驳,还拐弯的说何进有二心,直接就把何进气得要大骂起来,可是话语出口,就不知如何言语,毕竟苏不韦反驳的有理有据,他若是继续如此,还真有可能被有心人弹劾自己有不臣二心,因此原本大怒的他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殿内的臣子舌战让坐于上首的刘宏看得津津有味,随着当皇帝久了,他也逐渐明白掀起党锢的桓帝为什么那么喜欢让朝堂不安分了。因为只有挑起事情,让外戚、宦官、士人这三方斗起来,他这做皇帝的才能安心,否则一旦让一方一家独大,他哪里能安心享乐呢?所以才有他在宋氏有着独霸内朝趋势时,大力扶持何氏,而刚才何进和苏不韦的骂战,他也未阻止,就是想等待事情继续发酵,他们不内斗,怎么能体现他这个做皇帝的重要性呢?或许这就是他们这些做帝王的权衡之术,若是朝堂的权衡被打破,导致一家独大,说不得又得上演光武立国以来,屡屡出现的外戚专横一事,这可不是刘宏想看到的自己的孩子会出现的事情,因此制衡他们是极其必要的。

不过,刘宏和外朝士人想看戏,但是总有意外要打破他们的愿望。殿外突然跑进一个神色慌张的小寺人,进来之后也不理会朝堂的争吵,绕道直接跑到张让身边,和张让耳语几句,便把身上的一封信件交给张让。

百官显然也注意道这般异常,虽不解其意,但纷纷翘首望向张让,只见张让听了口信,也是脸色不善,快步走到皇帝身边,将那信件毕恭毕敬交给刘宏后,便连忙退于一边。

皇帝刘宏见张让脸色,便是心中一惊,再将那书信粗粗阅览后,顿时火冒三丈,再也没了看戏的心情,直接大怒道:“诏,巴郡太守泉即日率其麾下蛮兵东进庐江赴援,沿路诸郡县备齐粮草以供巴结兵,限期一月灭贼,不得有误。”

说完,刘宏将手中信件直接用力掷于殿内,然后话也不说的离开了崇德殿,留下殿内一点官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随后,待皇帝离开,司徒杨赐才拖着老迈的身躯上前拾起信件,粗粗打开一看,看到心中内容,也是心惊不已。信中内容总结起来就是,贼首黄穰领兵数万,出江夏攻庐江,庐江郡兵不能制,已失数县。

这叛乱贼子竟欲南往扬州,莫非他要复制许贼之势,颠覆大汉东南半壁吗?怪不得陛下如此生气,若庐江有失,此贼之势成也,或许他又是一个要花费大汉数年时间才能平定的许昭。

第三百零七章 宁拜见明公

朝廷的旨意到达伏泉手中也是三日之后,当快马加鞭赶到巴郡的黄门侍郎将那旨意交给伏泉候,伏泉问讯也是一愣。

江夏蛮叛乱?合贼首黄穰聚兵十余万,攻略江夏、庐江二郡,数县皆被攻没?

这事情历史上有吗?

如同前番平定板楯蛮一样的疑惑,这次江夏蛮叛乱也让他疑惑不已,毕竟这一州一郡叛乱可不是几十几百人的闹腾,而是实打实的数万人的叛乱,全部都是异族暴乱,竟然直到事情发生危害巨大后才被传播,那些地方的官吏难道都是傻子坐看治下异族不稳吗?

这让伏泉想起后来的五胡乱华,胡人心怀不轨,进攻华夏中原,侵略汉家河山,难道就真的事先一点迹象都没有吗?

肯定有的,只是很多官吏懒政怠政,甚至有的人争权夺利而已,在他们心里这些异族掀不起多大浪来,朝廷兵马强盛,将他们御之塞外便好,不需要花多少精力去应对。

可是,也正是这些他们一直瞧不上眼的异族,造就了汉族一幕幕的悲剧……然而,肉食者们有多少能吸取教训呢?而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不作为,最终受苦也只是百姓而已。

闲话少扯,既然得了诏书,领了旨意,伏泉自然是要领兵出征了。只是,摆在面前的难题却有了,这从巴郡沿着长江直往江夏的水路肯定是畅通的,但是巴郡现在可没有什么水军。否则,如果有正经的精锐水军,他何至于在大江之上拿甘宁的锦衣贼没有办法,只能使计谋,在冬天缉拿那些锦衣贼盗。

当然,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当务之急就是感觉凑一支合适的水军赶快成军,不然空有兵马,送不到江夏,他怎么去平乱呢?

一支合格水军,即使人数再少,也得有一个优秀的统帅不是?但伏泉麾下可没有这类人才,想来想去,伏泉决定去找甘宁,和他当面摊牌,自己和他之间也就差一个合适的契机而已。甘宁想投奔自己麾下,却又迈不开自己面子,那次论志伏泉已然明白他的心意,现在机会来了,再不把握那他可就是真的脑袋被驴踢了。

自从鹤鸣山祈福一事后,如今已是过了三月有余,这段时间伏泉对甘宁的管控是越发松了,甚至连原本看守他的兵卒也被伏泉撤了,即使甘宁带着他买来的那个伎女出郡署游玩享乐,也没人跟踪。

不过,甘宁依旧只能住在郡署,伏泉可以允许他自由,但是没有拿下这位锦衣渠帅,也不会让他轻易离开自己身边的,而甘宁也十分有默契的不逃走,似乎他也认可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两人之间,如同隔着一张透明的纸,只要轻轻一捅,便会戳破,而那之后,便是主臣之别了。现在,朝廷平乱,巴郡没有合格的水军,这就是那捅纸的好时候。

走到甘宁院落外,远远便听到一阵优美的歌声,伏泉知道那是甘宁所买的伎女所唱,令他格外注意。当然,吸引他的不是这女的歌声,虽然这女的声音也是极美的,但对于此生见识过不少歌姬甚至后世各种音乐熏陶的伏泉来说,这女的歌声是不错,可吸引力却是不大,真正吸引他却是那女的所唱之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那伎女所唱正是前番伏泉做文抄公时抄的曹操的《短歌行》,现在甘宁竟然在听他所作的乐府诗歌,其中深意令人玩味。

甘宁的院落伏泉近日来得极少,也不知他每日到底做些什么,对他而言,既然甘宁那么听话,他也就懒得再去过问这位锦衣渠帅的私事了。听照顾甘宁的奴婢说,甘宁几乎日日都要听《短歌行》时,伏泉嘴角露笑的想着,甘宁这是在勾引自己去收服他吗?不然,为什么每日都要听《短歌行》呢?自己今日不收了你,那真是枉费你的心思了。

心中这样想着,伏泉一脸兴奋的入了甘宁屋里,很快便看到屋子里正坐于案几上,静听妓女唱歌的甘宁,此刻他一如既往的一身华丽锦衣,唯一让伏泉感觉不适应的是甘宁身边没有一把透着血气的刀,颇为让人不习惯。

不过,很显然,再没彻底收服甘宁前,伏泉是绝对不会允许他身上有这等利刃的,毕竟再怎么疑人不用,这可伤人性命的刀刃,伏泉也不敢真的让甘宁随意带刀入郡署,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意外不是?

甘宁见到伏泉到来,并未起身迎接,依旧是那样的跋扈,伏泉对此也是早已习惯,这少年若是能那么轻易的认怂,他就不是那个率意而为的甘兴霸了。敢带着百人就去魏营溜达,不止是胆子大而已,还有那一份心中的狂妄才是,纵然并没有真的劫了魏营,也充分说明了这甘宁对旁人是多么的不懈,伏泉想凭自己抓到他就让甘宁屈服,显然是不可能的。

待到那女伎一曲唱完,甘宁这才挥退其人,然后看向伏泉道:“见过君侯,适才一时出神,并未行礼,望君侯莫怪。”

伏泉自然知道他这是敷衍而已,但也不会深究,笑着道:“世俗虚礼,不必介怀。”

“不知君侯此来何为?”

“江夏生乱,孤得朝廷旨意,率兵沿水路平叛,特来此地求君相助。”

“求宁?”甘宁眉毛一挑,似乎没想到今日伏泉这么直接,他当然知道伏泉意思,求他还能是什么,走水路当然要靠水军,而巴郡水上能手,除了他的锦衣贼盗还有谁能相提并论?

“正是,前番闻君之志,孤知君有匡扶天下之志,今贼乱大汉,侵扰百姓,君何不助孤平乱,以救百姓,为天下知也。”

一语说完,伏泉只觉心中畅快,他也不想和这甘宁再熬下去了,时间已经熬的差不多了,今日这机会虽然有些突然,但是如果甘宁真有意,必然能成。

只是,让伏泉有些惊讶的是,那边甘宁只是脸色变了几分,只沉思片刻便起身行礼道:“宁拜见明公。”

第三百零八章 千里江陵一日还

一光和三年,五月中旬,江夏郡蕲春县旁,宽阔悠长的蕲水之上,一只数千人的船队,沿着长江水道从益州巴郡西来。

这只船队自然不是别人的船队,他们是伏泉所派来援救江夏、庐江二郡兵马的先锋,专为清理水道,保护水路安全顺畅,同时也肩负着替大军上岸寻找登录地点而已。而甘宁大军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贼人狡猾,听闻朝廷派了益州兵马救援,就烧了他们老巢附近水域的水寨。同时在沿岸建堡,派兵卒监视水道,只要巴郡郡兵登岸,便以烽火为信,让驻扎在案上的贼兵一部前来拦截骚扰,贼人这么做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让东进的贼人一部有更多的时间进攻庐江郡而已。

“渠帅、额……司马,那帮贼子又跑了,这么下去,何时能登岸啊?”说话这人叫姜梵,是甘宁原本锦衣贼盗的下属,刚刚他带着十几艘船只将前来骚扰的数百贼子驱散后,领命给甘宁报信的。只不过这姜梵一时嘴顺,又喊了甘宁渠帅,在对方那颇有深意的怒视下,连忙改口道,毕竟他们现在都是大汉官军,甘宁都是掌管一郡水军的司马,自然不能再和以前那样叫渠帅。

甘宁见自己原先属下识趣,“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随后望向这蕲水面露思索之色。

现在对他而言,别人称呼他为渠帅自然不如称呼司马好,因为司马毕竟是官,而渠帅是什么?渠帅可是朝廷对贼寇逆贼首领的贬义称呼,哪有现在司马这个称呼好呢?

已经当了月余军队“高官”的甘宁,此刻已经浑然忘了他从前是多么喜欢被人称呼他为“锦衣侠帅”的快乐,反而更爱别称呼他为“司马”或者“将军”。当然,“将军”的话名字虽然威风,但自己现在让下属称呼反而会让同僚取笑,因此只能屈身叫“司马”了。

现在他已经不是原本那个带着两百余人横行荆、益两州的锦衣渠帅了,而是大汉巴郡的水军司马,当然这不是正式,伏泉四月份也只是在他那杂号司马前加了个“行”字而已,意思自然只是代理而已,毕竟自己身无寸功,又有锦衣渠帅的前科在,太守在怎么信任他,直接给他司马之职,不说郡里其他一步一步靠着军功爬上来的同僚会不会不满,便是朝廷那里也不好交代,朝堂诸公可不会因为甘宁有才能就同意直接给他高位的。

目光所及,只见前方河岸上有一小树林,此刻已近夏日,正是草木茂盛之时,心生一计,指着那片树林对姜梵道:“选健卒百人潜伏上岸,藏于树林,稍后大军便在此地登岸,若贼人再袭,前后夹击,君侯今日必至,若再不登岸,吾有何面见君侯?传令,登岸就在今日,贼人袭来,全军敢有后撤者,斩!”

“诺!”姜梵得令便领命而去,往水军中选择潜伏上岸的兵卒去了,既然是潜伏,自然不是驾船上岸,而是不被贼人发现游到岸边,这对兵卒的要求很多,因此他挑选的多数都是原本锦衣贼盗的老兄弟而已。

望着前方那令他徘徊有两日的蕲水两岸,甘宁心生恼火,这些叛贼真是太狡猾了,虽然他们每次进攻的人数不多,但是贼人对于地形太过熟悉,已经将周边适合水军登录的地方全部破坏令自己难以登岸。而若是择机寻找其他较难上岸的河滩登录的话,又会在第一时间跑来一支部队前来骚扰,而且对方携带了不少不知从那里来的火油罐头,也不和自己颤抖,只要自己船队靠岸,便扔了火油罐头,再以火攻,搞得自己还没登岸就损兵卒数百,所带的船只也被烧毁数十,打得真是太被动了。

且不说这边甘宁如何使计强登上岸,就在甘宁这只先锋兵马后面,一只远比甘宁更加庞大的船队也沿着蕲水驶来,在这只船队最中央的一艘巨大的楼船之上,此次出境平乱的主帅,大汉亭侯、巴郡太守伏泉正欣赏这沿岸风光。

“千里江陵一日还,古人诚不欺吾也。”伏泉手扶船杆,迎面一阵河风吹来,带来一阵凉爽,不由心生感慨道。

话语虽然简洁明了,但伏泉身后相随的文武众人却是心生疑惑,未几,便见主簿王谋上前出言问道:“敢问明府,这‘千里江陵一日还’出自何处?实在妙极!为何下官从未听闻?”王谋也是被伏泉这句名句吸引,他自认为自己也是博览群书的大才,如今竟然连这等妙语都未听过,自然是有些尴尬。

“恩……孤幼时见于一古籍耳,不足道也!不足道也!”伏泉摆手示意不纠结这个,换哥话题说道,他自己清楚,就算找他也找不出来,难道告诉他们自己随口说漏了嘴,又不经意间做了一回文抄公吗?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他可不想干这会被人当做神经病怪胎的事情。

众人见伏泉似乎不愿多想,心中暗思,只道是太守自己作了此句,却未有上下诗赋,因此假托古人言语而已。当然,这些他们可不会明说,毕竟伏泉是他们的上司,他们做下属的怎么敢打自己上司的脸呢?

伏泉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这些下属的心思,而且他也没有这个心思去计较,估计知道他也不会说什么,反正就当是愚弄古人而已。此时的他正率领近五千大军浩浩荡荡的向江夏进发,心思自然不会在这些琐事上,想到此番了解的江夏、庐江二郡的贼势,心中也是担忧不已,也不知道自己这五千板楯蛮兵能不能胜的过那些荆楚蛮子,毕竟虽然自己兵精甲坚,可备不住贼人人多,面对自己十倍之敌,真是不能小觑。

当然,伏泉只带五千蛮兵,加上甘宁水军一共六千余人出川平乱也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他手上没兵,自从板楯蛮乱平定后,巴郡现在还有万余郡兵镇守,能说他手上没兵吗?

之所以带的兵少,却是因为他没有那么多船只和相应的能够护送这些船只安然运兵的水军而已。虽然甘宁已经被他收服了,甚至他麾下被缉拿的锦衣盗贼,出来其中两成因为罪大恶极早就被郡署审理处决后,其他人也都被甘宁劝说投降汉军,接受招安了。

自从四月甘宁最终臣服自己后,伏泉本着拉拢的原则,玩着那一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手段,直接向朝廷表奏甘宁暂行水军司马一职。当然,奏章可不是这么写的,毕竟甘宁有着锦衣贼盗的前科,伏泉命王谋好好润色一番,写的花团锦簇,理由就是巴郡水军羸弱,甘宁有将才,此番平乱需要他。毕竟是要靠伏泉平叛的,朝堂诸公和皇帝刘宏也没心思为了一个贼盗渠帅,拂了伏泉的面子,便答应了他的请奏。

只是,甘宁的身份一事是解决了,但巴郡水军也不是一时可以组建的。原本巴郡也就几百老弱水军,他们平日也没太多用途,只不过是郡署为了整治水贼建立的。可是很显然,这支水军清剿一下小的贼寇势力还行,对上甘宁的锦衣贼盗,根本毫无用处。

对此,伏泉当然不能容忍,毕竟自己这五千大军能不能顺利登陆江夏,还得靠水军给不给力才行。因此,再筛选了原本巴郡水军老弱之后,伏泉又把那些以往犯罪较小的锦衣贼盗们放了,让甘宁帮助招安他们,然后在让甘宁就在巴郡江边招募熟悉水性的精壮渔民,凑足他这个“行水军司马”的一千兵额之数。之后,就是下令全郡征集船只了,甚至还从周边郡县借调了一批能够通行长江的大船,经过近一月的耗费,一支勉强成军的水军这才能够带着五千板楯蛮兵走水路远赴江夏。

虽然耗费时间甚多,不过也总算能够将兵平稳带入江夏了,而这一路上伏泉也在研究这次平乱对象江夏蛮的资料,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他肯定是懂的。更何况这一次又比前番他带兵平板楯蛮乱不同,前番板楯蛮乱时,可没有汉人加入叛乱,因此相对而言平乱难度较小。可这次乱贼里不止有江夏蛮人,还有汉人,而且他们人数众多,有十余万人,由不得伏泉不重视。

此番叛乱,里面所谓的江夏蛮,说来他们的来历也是有历史的。当年光武帝建武二十三年时,南郡的潳山蛮雷迁等人聚众反叛汉朝,侵犯掠夺百姓,汉朝派武威将军刘尚率领一万多人打败了雷迁,并“徙其种族七千余口人置江夏界中”。也就是将这湄山蛮种族的七干多人迁移安置在江夏郡内,后来他们现在被称为“沔中蛮”。

到了和帝永元十三年,南郡有巫蛮许圣等人认为郡守收税不均,心怀怨恨,就聚众反叛朝廷。后来在永元十四年夏天,朝廷派使者纠集督察荆州各郡的部队共一万多人征讨许圣。由于许圣等人凭藉险要地形,很长时间攻不下来。于是各路部队分道推进,从巴郡、鱼复等几路攻打,蛮人这才寡不敌众,溃散逃走,汉军由此杀了蛮人的首领,并乘胜追击,大败许圣等人。许圣等人乞求投降,而这一次大汉也再次展现了所谓的“对外仁义之风”,赦免了他们,将俘获之人“复悉徙置江夏”,让他们全部迁徙安置在江夏,和前番南郡蛮族叛乱折。

这些迁居江夏的南郡蛮民,后称之为“江夏蛮”,分别居住在巴水、蕲水、浠水、赤亭水、西归水等五条河一带,因此又被称之为“五水蛮”。如今,叛乱的江夏蛮便是这两批迁居江夏的南郡蛮后人,他们祖先是被征服迁移来的,虽然世隔几代,但这份仇恨并没有因为同化而减少,而且当地官吏百姓天生对这些叛蛮后人没有太多好感,再加上地方吏治摊派的苛捐杂税过多,种种原因激化之下这才有今天的叛乱。

而这次叛乱规模如此之大,甚至波及两郡,这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是经历了几代人的生息繁衍,这些江夏蛮势力发展很快,几乎遍及江夏诸县,反叛的江夏蛮人有近十万人,更令人深忧的是此时江夏还隐隐有“蛮多汉少”的局面。因为随着江夏蛮人四处和汉民杂居,虽然百姓依旧不喜这些江夏蛮,但也有不少汉人和他们关系太近,这其中紧邻江夏郡的庐江人黄穰便是之一。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这贼子黄穰才能利用江夏蛮早有造反之心的机会,联合一些早已和江夏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杂居汉人,起兵谋反,甚至人数众多的江夏蛮可以允许黄穰成为他们的首领,也是有此缘故。因为在他们眼里,黄穰其实已经不是汉人了,多年的汉蛮杂居,早就让他们心里面自动认为黄穰是他们江夏蛮人了。

心中这样想着,伏泉却是被一声惊叫吵醒,只听到身边随行的军师杨洪指着前方大喊道:“君侯,蕲水沿岸有异!”

面色一惊,伏泉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蕲水岸边硝烟弥补,一看便是有两方人马在争斗,路上看不太清楚,而水上,却是能看见无数战船,它们悬挂的那些旗帜,很明显的告诉旁人,他们是汉军。而旗帜上所标识的几个硕大的“黄”、“严”等字,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他们是巴郡郡兵,是伏泉所派的先锋部队。

“快!令全军戒备,火速救援。”也来不及去调查出了何事,伏泉连忙下令道,他可不想自己这只先锋部队出事,不然这未战便损失巨大,对他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妙。

“诺!”

未几,随着激昂的号角声响起,整个船队霎时间变了气息,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在各部长官的命令下,火速向着前方战事地点救援而去……

潳山蛮:居现在长阳

巫蛮:居今四川巫山县

赤亭水:今举水

西归水:今倒水

第三百零九章 太守已至

一蕲水沿岸,此刻战火连天,一支三百余人的小股汉蛮贼人,正拿着他们缴获蕲春县城府库里的火油罐头不断砸向那十数艘靠近蕲水岸边,向着上岸的汉军船只兵马扔去。

细细望去,这只汉蛮联军看着甚是奇异,其中一部分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农民军,而另一部分的人发型装束却则非常奇怪,熟知他们的人却是明白他们定是蛮人无疑。

这些蛮人多数身上连上衣都没穿,个个袒胸露腹,他们皮肤晒得黝黑,腰下面用一块布围在腰间遮羞,那是全身唯一有布匹遮盖的地方。而且一个个光着脚丫子,头发乱糟糟的,头上还扎着草环,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看上去却是渗人无比。

远处汉军里的汉人见此都是心生鄙夷,暗道这些江夏蛮人怎么没有巴郡的板楯蛮知礼节,都是蛮人怎么差距这么大。若是同在一军的板楯蛮知道自己同僚如此编排他们,一定会是欲哭无泪,因为他们虽然都是蛮人,但是差别极大,板楯蛮汉化明显,而这些江夏蛮世代都不服汉室教化,屡屡叛变,如何能让他们真心臣服汉室,习汉人礼节,穿汉服说汉语,知礼守礼呢?

当然,那汉蛮联军里的蛮人也有不少是穿了衣服的,不过说其是穿,倒不如说是套在身上妥帖,因为他们穿的七零八落,歪歪斜斜的,而且很多人衣服明显十分不合身。想来这些衣服是他们攻下了汉人城池后直接扒下那些因战乱而死的百姓的衣物,或者是抢劫普通百姓财物时,直接见了衣服就套在身上的缘故。

其实这也差不多,如果不是抢劫和缴获,现在这支叛乱的汉蛮贼人,甚至可能多数人都没有一件像样的工具作为战斗武器。君不见此刻很多汉蛮贼人手上还是用着各式各样的普通农具作为武器吗?想来如果没有抢劫百姓和缴获汉军战利品,以这些汉蛮贼人的武器简陋来看,可能他们起义反抗汉朝之处用的就是削尖的木棍甚至赤手空拳而已。

若是伏泉见此,定是会惊讶无比,想想看那板楯蛮靠着数万人还有自制的精良弩矢大盾才可以祸乱巴郡,而现在这十余万的汉蛮乱贼,凭着简易的工具对抗兵甲精锐的汉军,甚至攻没四县,祸及两郡,这江夏蛮的实力可想而知。如果在起义之初,这些汉蛮乱贼就有精良的兵器的话,估计现在就远远不会是江夏四郡被攻克的后果了,说不得现在江夏、庐江二郡大半都要被攻克了。

言归正传,因为早得到消息,这些汉人和蛮人联合的叛贼可以说是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加之事先也对此做过预演,所以这两日也连续击退几次汉军的强突,对于如何阻击令汉军退军,他们可以说是有一种轻车就熟的经验了。

只见那近百火油罐头砸向汉军船只,与此同时,汉蛮联军后方,数十弓箭手早已拉弓满弦,就在火油罐头在船只上碎裂,里面的火焰飞溅四处不久,带着杀戮火焰的火矢便已悄然而至,顷刻间升腾的火焰便燃烧起来,当场便有十数人葬身火海,更多的人则纷纷跳入河中避难,可以说汉军这一次登岸如果没有后手的话,又要失败了。

不过,甘宁这两日受挫,怎么可能不长点心眼,那姜梵所带百人潜伏岸上树林便是他的伏兵。这边汉蛮联军眼看要将这靠岸的汉军水军再次驱逐,他们身后便突然传来一阵呼喝之声,循声转头望去,便看到一支轻装而来的汉军,皆手持长兵,套着轻便的皮甲,呼喝着从后方朝他们袭来。

仅仅是这样,对这群汉蛮乱贼还不算什么,毕竟那队汉军人数不过百人左右,要想歼灭他们显然不会很容易。真正让他们担忧的却是刚才他们纵火焚烧的河岸,因为另一支船队正疯狂向岸边涌来,粗粗一看便有数十余轻舟,看来人数也是约有数百,这正是甘宁的第二招伏笔,此次强行登陆他准备了两拨人马,昨日一天几次都未曾登岸成功,今天伏泉按时间也快到了,他可不能在太守面前丢了面子。

河岸之上,喊杀声不断,姜梵手持一把大砍刀,身先士卒,一脸疯狂的带着张牙舞爪兵卒的冲进了汉蛮乱贼阵中。因是突袭,再加上这些乱贼还没有从刚刚又烧了汉军船只的兴奋中缓过劲来,所以有些猝不及防,当先便有数十人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当然,说是如此容易,其实汉军能轻易砍杀这数十人,也是有两军军事实力的因素所在。这些叛乱贼人多是都是匆匆召集起来的百姓而已,训练时日不多,战力全凭个人悍勇而已,而且他们也因为自身缘故,除了几十人有缴获来的护甲皮甲以外,其他人身上也没有多少防御性的铠甲,多数还是赤着上身,因此他们个人能有多少防御力也就可想而知了,被汉军一冲之下损失数十人也是十分寻常了。

汉蛮乱贼这才如梦初醒,领头的一名小渠帅连忙呼喝道:“汉军有诈,杀!”只见他被发跣足,生得面如噀血,碧眼突出,一看就是个蛮人,此刻他手持一柄硕大无朋的双开刃巨斧,在说完话后,便带着自己身边十数名亲兵上前压阵,务必不能让汉军打出一鼓作气冲破己方阵线的气势。

莫看那蛮人渠帅长得不像是个智慧之人,然而毕竟是此番被出来击退汉军的,本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自己深知,己方这些兵马都是匆匆聚集起来的汉民蛮民而已,虽然因为风俗习性的缘故,人人都有一股骁勇之气,但是他们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朝廷军队。加之本身武器装备就不如这些汉军,此番汉军突袭,若是不能立即止住军队混乱,说不得这些原本就是一群老实朴素的山野村夫会自己崩溃,因此只能带着自己信得过的亲兵先去顶住这些汉军,让手下众人有时间整理。

不过,这渠帅想法是好的,但是很显然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他顶住姜梵所率兵马就可以应对的。虽然那蛮人渠帅骁勇带人上前顶住姜梵所率部队的攻击,但是岸边强行推进岸上的汉军也直接跃入岸上,和姜梵前后夹击那些汉蛮乱贼了。

至此甘宁的计策也是就此奏效了,毕竟如果没有事先隐藏在树林的姜梵那百人,即使他安排手下众人强行登陆,也不容易突破这几百人乱贼的封锁。

昨日甘宁的水军数次被击退,也不是没有用过拼人命的添油战术强行上岸,可是无奈这些叛军的火油罐子实在是太多了,不说他这些船只难以冲破火油的封锁,即使用人命填破了封锁,也会被随后在岸上等待已久的乱军击退,徒让他损兵损船却不得功。

莫看汉军前锋有数千人,不过此刻能强行登岸的只有甘宁手下那一千水军而已,其他的黄忠等人手下的板楯蛮兵,虽然他们之中有不少因为经常打猎,也是习惯水性的,但是像现在这样从巴郡一路坐船在水上行驶千里,对他们来说也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很多人即使习惯属性,可是如此长途坐船他们身体也受不了,此刻蛮兵里有不少还在上吐下泻,真是铁打的汉子也遭不了这个罪。

因此,在那些板楯蛮兵暂时派不上用场,只能呆在船上休养生息的时候,甘宁真正手里能用来强行破了这乱贼岸上防线的兵马,也只有他手里的那一千人而已。而这一千人对于那数百拥有火油罐头这等利器的的汉蛮乱贼来说,显然是极难对付,如果不是甘宁偶然之间见到那片树林,否则说不得即使伏泉带兵而来也不会有破贼的机会。

岸上随着喊杀声渐息,战况也到了终了,在汉军前后夹击之下,那蛮人渠帅显然不能组织他那受训不多的兵马从容应对,最终无奈只能带人杀散了姜梵拦截的军队,匆忙带着两百余人往蕲春县城逃去,留下一地约莫百余的汉蛮贼人的尸体和发着哀嚎不能及时撤退的伤兵而已。

甘宁得到前方战况信息,心中大喜,这下总算可以上岸,并且能给大军准备好营地驻扎了。只是脸上喜悦还未消退,便听得后方传来一阵嘹喨的号角,登时脸色大变,此时他未多想,只以为是叛军的援兵到了,若是如此,他前番所做的一切计划就要泡汤了。

“可是叛军来援?”甘宁大声问道,连忙呼喝左右查看到底出了何事,不过此时因为先前叛军用火油点燃汉军船只的缘故,早已火焰熏天,前后都很难目视多远,因此却是无人能知道到底出了何事。

各艘船只之间不断相互呼喊,询问事宜,就在众人都在好奇那号角声到底是哪只军队所吹时,只听到远处一阵欢呼大喊声:“太守已至!太守已至……”跟着这些喊声传来的却是又一阵嘹喨的号角声,显然这号角声是伏泉所带后面传来的。

声音由远及近,霎时间整个先锋船队也跟着大喊起来,此刻面色缓和的甘宁循声望去,只见原本因为木制船只燃效从而遮天盖日的黑烟渐渐被风吹散,接着在那黑烟之中,便看到无数战船从烟雾中而来,其中在船队中间的一艘大的楼船上,在那随风飘扬的“汉”字大旗旁,一个大大的“伏”字飞舞……

蕲水旁,在那甘宁用于藏兵的树林里,无数蛮兵正砍伐树木,他们之中不少面色疲倦,一点精神气都没有,像是软绵无力的病秧子一般,往树林旁不远处挑选的一块空旷空地运送,那里是伏泉选定的安营扎寨的地点。只要营地防御措施到位,贼人没有合适的攻坚利器,即使他们来数万之众,伏泉也坚信他们也破不了自己的营寨。

在审问了叛军伤兵之后,得知叛军装备较之汉军简陋,而且没有太多的攻城利器后,伏泉与麾下文武商议,便决定在此地扎营。倒不是说此时天色不早,如今却是正午刚过,大军若是继续行进,加快速度的话说不得能在夜晚前赶到那蕲春县城,只是,赶到又如何,此刻的大军如果攻城或者遇到贼人,恐怕十成战力能有两成就不错了。

当伏泉率军紧急救援前锋时,在大军上岸后,见到不少蛮兵因为不适应远程坐船,上吐下泻后脸色脱水般的苍老脸色,他便决定先让大军修养数日,否则用这种病怏怏的军队去打仗,无疑是找死的行为。

不过,在得到叛军的具体情报,还有甘宁强行登岸和叛军的交手情况来看,伏泉对于此番平乱,心中也是忧虑重重,看来这江夏蛮也不比巴郡的板楯蛮差到哪去,若是自己遇到黄穰的嫡系兵马,他所带的五千人马也不知能不能抗的住……

蕲水旁,在那甘宁用于藏兵的树林里,无数蛮兵正砍伐树木,他们之中不少面色疲倦,一点精神气都没有,像是软绵无力的病秧子一般,往树林旁不远处挑选的一块空旷空地运送,那里是伏泉选定的安营扎寨的地点。只要营地防御措施到位,贼人没有合适的攻坚利器,即使他们来数万之众,伏泉也坚信他们也破不了自己的营寨。

在审问了叛军伤兵之后,得知叛军装备较之汉军简陋,而且没有太多的攻城利器后,伏泉与麾下文武商议,便决定在此地扎营。倒不是说此时天色不早,如今却是正午刚过,大军若是继续行进,加快速度的话说不得能在夜晚前赶到那蕲春县城,只是,赶到又如何,此刻的大军如果攻城或者遇到贼人,恐怕十成战力能有两成就不错了。

当伏泉率军紧急救援前锋时,在大军上岸后,见到不少蛮兵因为不适应远程坐船,上吐下泻后脸色脱水般的苍老脸色,他便决定先让大军修养数日,否则用这种病怏怏的军队去打仗,无疑是找死的行为。

第三百一十章 顿兵蕲春将何如

一江夏郡,蕲春县,因县以水隈多蕲菜而得县城之名,所谓蕲者,乃蕲菜之意,即后世的水芹菜,蕲春之意则为蕲菜之春。当年光武帝建武二十三年时,大汉在蕲置侯国,封陈浮为蕲春侯,传三世,国除,后复置蕲春县。

自从贼子黄穰聚众叛汉以后,本就是汉蛮杂居严重的蕲春县无可避免的成为了贼人起兵的对象,而黄穰所部势大又加之偷袭,所以守城兵马稀少的蕲春县城无可避免的被攻克,成为了贼人治下掌控蕲水的一处要害城池。

当然,不止是蕲春县,在江夏郡治西陵县以东,靠近扬州庐江的另外三县都被贼人攻克占领。那三县便是邾县、鄂县、西阳县,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江夏郡郡治西陵较之其余诸县兵多城坚,加上江夏太守已经丢了四县,不敢再把郡治都给丢了,命令全城死守的话,说不得此刻那郡治西陵也会被乱军围攻攻破,到时候那贼首黄穰说不定就不会立马攻克他的家乡庐江,可能会先攻克江夏全郡,再破庐江,形成一股横取荆楚的气势。

蕲春县城外,此时已是午后,在严阵以待的汉军阵前,一只百人左右的小队人马在县城前叫骂不已,看那样子却是在和蕲春县城的叛军将帅兵卒叫阵。

队伍前方,一杆“严”字大旗下,正值盛年的严颜手拿一把长刀,对着面前的蕲春县城嘶声大骂,言语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就等对面城池里面的贼军上钩,从而出城应战。

不过,很可惜,对面的城池的叛军守将显然不吃这套,蕲春县城的城门纹丝不动,似乎任你再骂他都不会开城。当然,对于严颜的辱骂,那城池中的兵将却不是没有还击的,只见不少箭矢从城池飞出,然后在严颜面前落下,伤不到他一丝毫毛。

显然,这些叛贼想通过箭矢教训严颜那张不知天高地厚、辱骂他们亲人的臭嘴的愿望落空了,被命令前来叫阵的严颜,显然不会傻乎乎的进入对面城池的远程箭矢的射程之内,那不是找死又有何异?

遥望汉军阵前的蕲春县城,伏泉一脸阴沉,倒不是他对于能不能攻下这城高壁深的蕲春县有什么疑问,毕竟现在守城叛军人数比伏泉兵马还少,若是强攻,拿下蕲春县城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只是真要强攻的话,对伏泉而言这损失显然是极大的,熟悉兵事的人都知道,除非守城的一方人马无心应战,那么攻城者所受损失显然会很小。但是守城的一方誓死抵抗的话,即使攻城的一方人马再多,兵甲再坚,所付出的伤亡绝对不会在守城一方人马之下。伏泉可不想自己所带这五千板楯蛮兵仅仅是破了这蕲春县城就损失一两千人,如果这样,那他那什么和后面黄穰那十万大军抗衡呢?

因此,强攻不成的话,那就只能智取了。而智取最简单的便是叫阵了,只要敌方将领忍受不了己方的辱骂,派兵出城迎战的话,野战之下,伏泉可不信自己这已经算是精兵无疑的板楯蛮兵会打不过这些临时拼凑起来的汉蛮农夫。

这日已是距离前番登陆蕲水岸上之后的第三日,经过两日的休整,伏泉手下的板楯蛮兵精神气魄显然恢复了不少。这期间蕲春县城里的叛军也来过千余人夜袭,不过显然没给汉军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失,反而自己折兵数百,狼狈逃去,想来这也是那蕲春县城的守将今天任凭汉军如何辱骂,就是不肯应战的原因,毕竟已经见识过伏泉手下精兵的厉害,他还能不长记性,再带兵和伏泉野战吗?

“君侯,贼人前番受挫,如今死守不出,末将请命,率兵攻城。”身后的黄忠见此行礼开口道,他这话一说,其他诸如关羽、徐晃等将也一一请命道,这些悍将自来蕲春以后,一直摩拳擦掌,渴望建立功勋,如今却是早已等待多时了,此时被黄忠抢了先,自然不会在落后,连忙请命。

但是此时的伏泉很显然不会答应黄忠的请求的,他现在可不敢阔气的去消耗自己的兵力和这些叛军硬拼,需知用自己的精兵去强攻那些乱贼坚守的城池,除非是脑子抽了才会选择这么搞。

乱贼的兵是随意召集的那些心中一直怨汉的汉民蛮人,这些人在加入叛军前就是一群农夫而已,根本不需要训练多少,可以说即使自己攻下这蕲春城,对叛军而言也就是少了一座城池而已,至于兵力,他们随便强征一些壮丁便可以补齐,损失不算大。可对伏泉而言,他的兵都是日夜操练的精兵,比那些叛贼精贵的多了,少了一个都心疼,又怎么可能会浪费在攻城上呢?

“不急,贼情不明,不可轻敌。”伏泉一口回绝,然后看了眼黄忠、关羽道:“云长、汉升听令!”

“末将在!”关、黄二人对视一眼,随即出列大声行礼应道。

“尔等各率百人,上前与希伯轮流叫阵,务必令贼人出阵应战。”

“诺!”

二人领命,随即上马,各领本部近百亲兵前去严颜处叫阵,至于伏泉本人,则吩咐了几句,带剩余兵马回营寨。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关羽、黄忠、严颜三人了,此刻他们就带了三百余人在蕲春城外叫骂,比蕲春县内的兵马可是少了多了,若是城内的叛军将领依旧不上套死守的话,那伏泉就得想其他办法了。

空气中顿时飘散着一阵阵因人行走以及马蹄扬起的灰尘,四千余板楯蛮兵缓缓跟着主帅朝营寨而去,似乎他们根本就不怕蕲春县城里的叛军守兵会出城袭击他们一样,真是瞧不起贼军到了极点了。

当然,这些无疑都是假象,汉军其实都在观测城内动静,以便有所行动。伏泉之所以要如此做,就是为了让身后城内的守军放松警惕,同时看到此时叫阵的只有三百余人,兵力弱,让他们看到可以一战的机会。这样的话,无疑可以让那些叛军心动,最终出城应战,让汉军可以趁此机会寻得和贼军野战的机会。

很多时候想法是好的,可是结果却是差强人意,很显然,伏泉的这番谋划起不了任何作用。蕲春城里的叛军似乎早有预料,根本不为城下关羽、黄忠、严颜三人的连番搦战所动,始终不予理会,直到天色黑了,那厚重的城门都未被打开过一次,让得率军回营命令麾下将士不解甲休息的伏泉白白浪费了一下午时光,他可是十分希望趁城内叛军出城应战后可以立即整理兵马偷袭得城的。

夜晚,坐于中军营帐里的伏泉,正就着兵士渔猎而来的鲜美鲤鱼,配上蕲春特有的蕲菜,享受他这枯燥兵营里的美味。

鲜嫩的鱼肉刺激的味蕾,虽然只是撒了一些粗劣的盐巴而已,但依旧令人身心舒适,而且那爽口清香的蕲菜,随着鱼肉细细咀嚼,也是令人享受不已,不自然的就让伏泉忘了白日里在蕲春县城下进退不得的窘迫。只是,再好的美味终归也有食用完的那一刻,最终伏泉出了营帐,就在营帐周围转悠,打算消一消食。

营帐外,星光璀璨,忽闪忽闪的摄人眼球,在帐外仰望天空的伏泉却心不在此,毕竟不能破城,他就无法平乱,如今离皇帝的一月期限还差半月左右,他可不想自此在刘宏眼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毕竟原本皇帝刘宏四月份就下诏,给自己一月期限,希望他五月灭贼,结果因为巴郡水军和船只的问题,便宽恕了一个月,令自己五月出兵,六月灭贼,总之就是希望自己越快越好。这可是令伏泉骂娘不已,毕竟就算这些江夏蛮兵甲不如自己精良,可人家占据地利,且叛军队伍里那些个人悍勇的蛮人也不少,自己就算把巴郡郡兵全部带来,显然让他一月平贼都有些勉强,更何况他现在也只有五千余板楯蛮兵而已。

至于甘宁的水军,显然不会在伏泉的炮灰之列,毕竟板楯蛮兵死了,可以再去板楯蛮人里招募,终究也只是步兵而已,只要征募合适的兵员,加以训练便好。可是甘宁的水军却不同,本就稀少,而且成员骨干多数都是原来的锦衣贼盗,这些可是精锐水军的好苗子,真把他们当做步兵去和叛军消耗,一共就一千人左右,死一个伏泉都心疼,又怎么会让他们来消耗?

在伏泉的计划里,甘宁这只水军此次出征也就是担任后勤粮草以及部分兵力之类的运输而已,毕竟在荆楚这水道横行的地方,走水路运输显然比在陆地上那潮湿泥泞的土地运输要好的多。

营帐之外,冉冉火光中,两道瘦弱人影走到伏泉身边,回头望之却是王谋、杨洪二人,随着二人行礼之后,说明来意,伏泉便明白了,这二人也是为现下汉军的窘境来找伏泉谏言的。

“绕蕲春县合取鄂县?”闻得二人之言,伏泉面露惊讶,没想到这二人竟然要让自己行此策,不过细细想之这倒也不错,就是传到朝廷说不得会让朝堂宋氏外戚的敌对者向皇帝弹劾自己,弹劾他怯战逃遁,拥兵自重。

鄂县位于蕲春县西北,与邾县一起靠近江夏郡郡治西陵,据斥候所传情报,自从几番攻取西陵未果后,贼首黄穰便改变路线,东进庐江了。当然,这黄穰自起义时便不是以四处躲藏的流民军为起义目的的,他是要建立一个取代大汉的政权而起义的,是为了让他们这些杂居的汉人蛮人从一个被剥削者变成主宰他人的统治剥削者的,因此即便放弃拿下西陵,他也不能放手那些已经得到手的地盘,所以在被攻取的江夏四县里,都留有兵卒保守。

一方面,黄穰这番计划是为了控制自己已有的地盘,另一方面,他也是为了防止自己袭取西陵时,汉军从自己后方出现,与庐江郡兵前后夹击。所以,黄穰虽然带着大部分兵马攻略庐江去了,但是他早先攻克的江夏四县却也是留有兵马把守,不过和蕲春县只有区区数千人不同,那鄂县却有近万人,可以说是兵强马壮。

而现在王谋、杨洪二人说要让自己绕过蕲春县,合取鄂县,对伏泉现在想保存实力的境况而言,却是非常不错。因为如今鄂县尚有另一支汉军正在攻城,这支兵马不是别人,正是江夏郡兵和荆州其他郡抽调的兵马组成的联军,现今正由荆州刺史赵凯统领调度诸军,围攻鄂县。

连番思索之下,伏泉心中对此策也是有所意动,本着要保存实力的原则,伏泉是不想在这蕲春县浪费太多兵力的。毕竟对于伏泉叛乱来说,只要他歼灭了江夏叛军的野战主力,到时候这些被黄穰留着看城的残军便不足为提了,只需要围住,就不愁这些听闻败绩的叛军不动摇。

最终,伏泉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脸色不安道:“孤率兵于巴郡而来,若弃蕲春而与荆州之兵合取鄂,他日朝中若有谗言,孤该如何应对?”

蕲春之名,据晋代刘伯庄《地名记》记载:“蕲春以水隈多蕲菜(水芹菜)”,因之得名,北宋乐史《太平寰宇记》承其说。蕲,一名水芹,蕲春意为蕲菜之春。

西阳有巴水、蕲水、希水、赤亭水、西归水,谓五水蛮所在竝深阻种落炽盛,历世为盗,北接淮汝,南极江汉,地方数千里。摘选自《宋书》

说下有书友最近私聊的一个问题,其实五溪蛮和五水蛮是不同的,五溪蛮是出自武陵的蛮人,而这里的江夏蛮却是五水蛮,这方面《宋书》已经说的很明确了,希望大家不要和沙摩诃的那个五溪蛮混淆,因为有读者已经弄混了,另外我不多说五溪蛮,以后会写到的,到时候会详细写

第三百一十一章 暴汉所欲何为

营帐外,伏泉话语一出,王谋、杨洪二人脸色也是一变,随即明白了自家太守所担忧何事,不过明白是明白,想要找到方法应对却也是不容易。

说到底在两人眼里只有军事上的韬略谋算而已,而在伏泉眼里,除了军事上要谋划取胜外,更重要的却是朝廷内部的政治影响。自从他封侯升任巴郡太守后,他所做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政绩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要维持他所在的外戚集团的政治势力,至于如何维持,当然是不能让朝廷敌对势力找到把柄弹劾攻击他。

现在如果伏泉真的带兵绕过蕲春县,和荆州兵马合攻鄂县的话,说不得以后会因此授予别人口舌。而如果强攻蕲春县城,即使用攻城塔、攻城车之类的利器,也是得不偿失,毕竟此时,兵力是伏泉必须要注意的,叛军守城者至少也在三千以上,一旦强攻又不知道会损失多少他辛苦操练的兵马了。

夜色徐徐,王谋、杨洪二人皆脸色沉思,凝神想着如何为自家太守解决面前这一难题,伏泉见二人如此,便打算令他们回去,等到明日再行商议。不过,那边的杨洪却似乎顿有所悟,出声道:“君侯不如效淮阴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以定蕲春。”

明修栈道?

暗度陈仓?

在场的伏泉和王谋面色一愣,疑惑之色渐显,不过两人一个算是久经沙场,一个是谋略过人,细细思索便明白杨洪之策所为何意。

“善!季休之策大善也!”王谋语气带有佩服的赞道,同时也在暗中观察伏泉脸色,见他和自己一样兴奋,心中也是大喜,看来他们蜀人此番助伏泉平乱,一定可以惊动天下了。

篝火冉冉,伏泉心情也如那散发温度的火焰一样炙热,想到此策成功的可能性,拍手赞道:“若蕲春平定,季休当为首功!”

“君侯过谦,此为洪本职也,自当如此。”杨洪谦谦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一点一点的向伏泉展示他们西川人的名士之风。

翌日上午,汉军营寨,五千余集结的汉军在临时搭建的点将台前遥望此刻正凝视他们的伏泉。这些蛮兵自从被伏泉招募,早已受训多时,再无以往伏泉初见的那种散漫之意,端是有种“不动如山,难知如阴”的严明纪律感,旁人见此精兵,定会感觉一股阴森之气涌上心头。

“出兵!”

随着伏泉一声令下,战鼓齐鸣,号角不断,五千余披坚执锐的汉军板楯蛮兵整齐有序的出了营寨。若是从上空往地面看去,只见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百战不败的气势前进。

远处的蕲春县城城楼上,叛军贼首马胡望着远远离去的汉军脸上惊疑不定,他摸不透汉人的意图,昨日还拼命叫阵搦战,今日却弃了蕲春县城而离去,这未免也太说不通了吧。

当然,这马胡内心是区别对待汉人的,而且从他名字便可以看出,这家伙是个蛮人。不过大概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叛军的一方小渠帅,掌控着蕲春一城,不能和普通蛮兵那样不注重仪容,因此仪容他倒是收拾的比较整洁。

只见那马胡头发显然清理的干干净净,不像其他蛮人一样显得乱糟糟的,却没有如汉人一样竖冠,只是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不知从哪里缴获来的铁甲,看着却是合身不已,腰上挂着一把长剑,不过看他手上拿着一把大锤,让人看了倒是感觉不伦不类的。

“先生可知汉军意欲何为?”马胡对身边一个士人模样的青年问道,他这些日子也和这青年学了不少汉人典籍,说话也变得文绉绉起来,不过毕竟是个胡人,旁人看来还是会十分不适应。

看马胡身边的那青年装束便知这青年人是个汉人,其实他叫秦川,乃是江夏汉蛮杂居的的汉人。他学过当地名士的私学,也算读过不少诗书,可惜因为江夏这汉蛮杂居的情况,再加上他本身过得也不如意。就算他比常人多读了一些书又如何,有一个名士师傅又如何,在这个出身决定一切的时代,他显然拥有的可以晋升的资本并不多,最终和蛮人关系还算不错的他,响应了黄穰和江夏蛮的起义,因为他在叛军里也算是颇有才学,所以被渠帅马胡留在身边,作为参谋,咨询军情要务。

秦川对马胡行了一礼,不过看马胡不耐烦的脸色,显然身为蛮人的他对汉人的礼节十分不感冒,但是碍于秦川的学识,所以并没有阻止。待秦川行礼后,马胡便听他道:“回禀渠帅,依川之见,暴汉定有绕吾蕲春,合鄂县荆州兵马以攻鄂之意。然鄂乃荆州兵入蕲春必经之图,切不容有失,渠帅不可不防,当早有所备也!”

话语里,这秦川充分展现了读书人的无耻,如今他已经不是大汉为了自己前途努力的无名士人,他是叛汉的江夏军里的一名军师参谋。所谓各为其主,他当然不能给敌对政权取好名字了,而且也是为了表现他叛汉的正义性,这秦川直接给大汉安了个“暴汉”的罪名,依据只是江夏郡官吏收税不均,引起人民反抗起义,如同当年汉和帝时,南郡蛮人的先祖巫蛮许圣一样,为自己的反叛找一个正义的借口而已。

“所言有理!”马胡点点头表示赞同,然而毕竟这是秦川一家之言,他也不能全信,还有出口问道:“先生如何知暴汉之兵往鄂?此若为汉人之计,当何如?”

“如今唯施计以察之,当可知暴汉所欲何为。”

说完,秦川往马胡身边靠近,然后贴近马胡的耳朵,细细耳语起来。只见听着秦川话语的马胡脸色先是一愣,随后恍然,连连点头,显然对于秦川所说的计策十分认可。最终,马胡认可了秦川的计策,并且同意。

未几,昨日一直紧闭的蕲春县城城门缓缓打开,一只数百人的汉蛮联军向着汉军离去的方向随行……

第三百一十二章 蕲春有诈

江夏位处南方,郡内丘陵繁多,在一处略高的山陵上,只见数名汉军兵士正潜伏于此,冷冷的观察山陵之下的一切。

他们都是伏泉麾下优秀的斥候,由一名三十余许的老侯骑统率几名腿脚利索,头脑灵活的板楯蛮兵。随着伏泉日益掌控那已经逐渐归化,甚至唯听伏泉一人之命的板楯蛮兵,他也开始逐渐提升一些基层蛮兵为军队军官,从而让那些从京师跟随自己一路征战的心腹兵卒升得高位,只是这斥候却并未提拔。

盖因侦查部队用后世的话术毕竟是一种技术兵种,指望那些军事经验明显不如汉军丰富的板楯蛮兵,成为合格的斥候无疑有些好高骛远了。因此,本来应该和其他同僚一样升官的老侯骑,依旧还是只是在原位上没有动弹,当然了,既然当了兵,这老侯骑也没太多怨言,因为他也清醒自己的职责,不需要正面上场厮杀,只要隐藏好自己,探得敌人情报便好。

“什长,贼军来了。”一名蛮兵突然指着后面山下一队衣着明显不整的兵马低喊道,这老侯骑心中一惊,赶紧望去,只见那队蛮兵却不过约莫三百人左右。

只是,这些叛军似乎行军极慢,一点也不像一只军队的速度,不过随后众人想到这支军队可能是跟随自家大军而来,查探情况,所以行军极慢却也是释然了,似乎只有这样解释,十分合情合理。

当然,众人之中,唯有那老侯骑却不是这般看法。只见他望着愣愣出神,心中却是暗道这伙叛军尾随而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因为若是这些贼人是来追击汉军的话,这三百左右的汉蛮联军显然在己方五千余人面前看都不够看得,若是他们是来打探消息的,显然这人数也未免太多了吧,正常的话派斥候至多也就十几二十人便够了,哪里至于派三百人左右?真是令人困惑不已。

此刻就在这老侯骑还在困惑的时候,那本一个板楯蛮的年轻兵卒却有些不耐烦,低着声音道:“什长,此刻该回营复命了。”这板楯蛮兵也是第一次真的实战侦查,若是以前和自己同族在战场上对抗汉军,他当然和族人一样凭着血气悍不畏死,然而现在就自己几个人,在这无名山丘上侦查那些叛军,他心里当然有些发慌,若是被发现了,他们几个人能打得过叛军几百人吗?

“等等,再看一番,注意别被发现了。”老侯骑凭着经验,一股说不出的直觉否决了那兵卒的提议,命令手下几人再等一番,

那老侯骑手下的兵卒虽然心中都不愿,毕竟虽然斥候比寻常兵卒更危险,但谁也不想送命不是?不过现在碍于上官的命令,他们不想服从也得服从,只能乖乖得将自己的身形压得更低一些,甚至将自己头上的兜鍪摘下,生怕兜鍪的阴寒反光和上面那抹樱红的流苏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远方,汉蛮联军依旧在进军,只见一杆“马”字大旗在他们军队中间升起。虽然这些江夏蛮人还保留着他们的蛮语和衣服,甚至风俗习惯,但是毕竟与汉人杂居多年,汉话还是会说得,而自从起义之后,为了汉蛮联军里的汉人和蛮人都能接受指挥,无疑用汉字书写大旗更能让联军里的兵卒接受。

加之,如今叛军的领导者黄穰,虽然和蛮人相交莫逆,但却是正宗的汉人无疑,种种原因之下,这些起义的高层当然要用汉字而不用蛮字了。否则,不说其他,若是用蛮人的图腾语言来做联络旗帜,联军里面的汉人看不懂,岂不是会发生自相残杀的后果?

待到这支人马完全过后,斥候队伍里的众人皆未觉得有异样,那几名兵卒面待幽怨的看着自家上司,却是不敢妄言,不过他们的脸色却是不断诉说着他们心里的抱怨。

不过,那老侯骑却只当未看见,依旧紧紧盯着越来越远的叛军,终于他发现了异样,因为有些激动,指着叛军部队的背影急促喊道:“快看,这些不是贼人。”大概是激动的原因,声音比之前面隐藏时有些大了,若是刚才,说不得会被贼人听到,现在因为距离远了,却是无碍。

众人被老侯骑这么一惊,脸露疑惑,不知他说得什么意思,同时暗道自己这经验丰富的老上官突然这是怎么了,一点没有老斥候的冷静了。待随着斥候所指的方向望去,脸色也是一变,因为他们也发现了叛军的异样,这些叛军根本不全是叛贼,他们可能多数都是假冒的。

认真观察的他们竟然在叛军背后发现了一些女人,甚至还有走路缓慢的老头和老妇掺杂其中,似乎只有前面带路的那些袒胸露乳的江夏蛮兵才是真正的叛军,其他都是一些老弱百姓伪装的。

很显然,叛军让这些老弱百姓披上一些破旧铠甲和衣服,装成前来行军侦查的军队,因为他们军队里有老弱存在,所以行军极慢。不过,叛军的想法是好的,起码这样可以迷惑汉军,可是在那老辣的老侯骑的观察下,一样还是暴露了。

但是这些叛军怎么会让老弱百姓伪装成军队呢?而且还如此大摇大摆的行军,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山丘上的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不得其解,就连那老侯骑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不过,对他们这些侦查斥候而言,侦查到情况,事情想不明白就不用去想,反正天塌了有高个顶着,他们只需要将这些情报汇报给上官就行了。

几人连忙收拾行装,然后岔开刚刚离去的“叛军”道路,从另一条路快速赶去大部队。这一刻,板楯蛮兵腿脚轻快的速度体现了出来,他们自小在山林行走,步行速度不是一般的快,那汉人老侯骑因为无马,速度根本比不过他们,到最后,还是在几个年轻的板楯蛮兵的来回背着下,才赶上汉军大部队。

没办法,毕竟汉军从水路而来,载运力有限,战马除了高级将军有外,其他人都没有,对于这习惯战马的老斥候来说,没了战马要想快速报告情况,靠着腿脚前进,显然有些勉强了。而为了能够及时汇报情况,这老侯骑不靠那几个年轻的板楯蛮兵卒帮助,说不得会路上会跑得腿抽筋了也不一定。

汉军中军处,一直惦记着后方蕲春县城军情的伏泉在听到这老侯骑的汇报后,脸色也是一变,暗道这些叛军到底有何意思,为什么要派人假扮军队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 破计为上

蕲春县通往鄂县的官道上,四周原本应是沃野的良田此刻看得却是渐显荒芜,数里难见有人烟,或许这就是战乱的代价。远处,一支精锐汉军井然有序的向着名义上的目的地前进着,旌旗招展间,只觉得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因为江夏郡内发生了叛乱,而且多数是郡里的汉人、蛮人,可以说是乱象不断,所以一路之下难得见到有百姓经过,想来那些百姓不是死于兵祸,就是逃难到其他地方去了,不然他们就是加入到了乱军之中,毕竟兵乱之下,他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中军处,伏泉骑马听完那浑身是汗的几名斥候的报信,便挥手令几人离去,当然知道几人这一路疾行报信,没有马匹肯定劳累不已,便令人多赏钱财以慰其心,这才让那几人满心欢喜的离去。

不过,也是因为这原因,伏泉心里也是越发急切的想要破了那蕲春县城,只有破城,战胜叛军,他才能靠着缴获凑到一批马匹才行,否则他也只能到其他汉朝治下的郡县去借调征用,但很显然现在时间是来不及的。如今,自己全军上下才十几匹马,也就他那些爱将能臣可以骑,其他人都得步行,没办法,自己水军少,运输力有限,这十几匹马已经是能带出来的运力极限,真是显得有些穷酸苦逼了。

“挟老弱以扮精兵,尾随吾军,这蕲春叛军意欲何为?”伏泉往左右看了一眼,问询身边的王谋、杨洪二人,在他们身后关羽、黄忠等心腹武将控马倾听,虽然他们也算久经沙场,但是论谋略,显然是不及王、杨这两个蜀地名士的。

王谋、杨洪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疑惑之色渐显,他们也不明白这蕲春县城里的叛军是何用意,误导他们?试探他们?又或者是其他?

问题渐多,毫无所获,只是他们缀在自己兵马后面实在是太碍事了,要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攻陷蕲春县城,如果要是回身袭击,显然不能避过身后叛军的眼线,到时还是要暴露,因此这股叛军得想办法消灭才是。

“君侯,不若令关司马遣本部兵马设伏,待贼军一至,伏杀之。再令人换贼军衣甲,诈开蕲春城门,蕲春小城,必破也!”杨洪或许是昨日献计后,又得到伏泉礼遇,心中不免有些意气风发,率先提出建议道。

其实杨洪的计策很简单,就是派人灭了这伙贼军,然后命人换装,前往蕲春县城诈城,毕竟只要诈开城门,只要诈城汉军拖住数刻,到时以伏泉麾下精锐必可入城于叛军进行巷战。而既然是短兵相接,以伏泉麾下这些操练日久的汉军精锐,还会怕那些或许两月前还是个受官吏剥削的汉蛮农夫吗?明显这些反叛大汉未久的贼人,肯定不是精锐的汉军对手,汉军破城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点了点头,伏泉未做言语,转头目视王谋,等他言语。那边王谋依旧低头沉思,并未因为杨洪的提议有所动静,待似乎察觉到伏泉目光后,这才抬头,迎上伏泉视线行礼道:“若贼人以此军诱吾军伏杀,该当如何?”

贼人诱吾军伏杀?伏泉一愣,细细思索,便明白了,连忙问道:“依元泰之意,此数百老弱皆为贼人试探吾军动向,故派其前来乎?”

“正是!”王谋沉声应答,随后接着说道:“此数百军多为老弱妇孺所扮,若被灭,贼人必知吾军虚实,如此,君侯之计难成也。”

话语一出,伏泉脸色阴沉,而那边刚刚提出自己诈城计谋的杨洪脸色明显由轻松变得些许不自然了,毕竟任谁被这样突然“打脸”都不会很正常。不过,王谋终究和他一样是益州人,所提建议也让他无法反驳,只能静声沉默以对。

空气里的氛围顿时安静下来,虽然是在野外,但此时军队里除了士兵行进的脚步声、铠甲的碰撞声外,也只有那天边飞散鸟儿的嘹亮鸣叫,在众人耳边回响。

此刻听了王谋建议的伏泉也是在静思,的确,两人说得各有道理,但很明显王谋所言更符合叛军的利益。如果换位思考,将自己摆在蕲春县城叛军的位置的话,若是他见到前日还张牙舞爪,无所不用其极逼迫自己决战的汉军突然撤军,表露出一副要舍弃蕲春县,绕道去鄂县的姿态,他自己也会怀疑汉军的真实想法。而为了探测汉军虚实,当然得派人出城侦查了,不过很显然这蕲春县城的叛军没有用循规蹈矩的方法探查,而是对汉军使诈了一番。

这些蕲春县城里的汉蛮叛军故意只派了数十人带着一群由老弱妇孺假扮的小股军队跟随汉军前进,为的就是试探汉军意图,如果汉军真对蕲春县还存有企图的话,这只跟随在汉军身后的假扮军队就一定能得到线索,让蕲春县城内的叛军提前有所防备。

而如果汉军是真的要放弃蕲春县城而去攻取鄂县的话,当然不会在意这远远吊在他们身后的小股叛军,因为一方面汉军行军紧急,哪有时间耽搁在此,再回身歼灭这股兵马;另一方面,就算这股兵马跟随汉军到了鄂县,即使偷袭汉军,也对汉军产生不了多大的伤害。

因此,这小股叛军按理来说无论何故都应该是安全的,但是如果他们在跟随路上被汉军回身歼灭的话,那么伏泉等人的意图便立马明朗了,汉军的意图是醉温之意不在酒,明着去支援合取鄂县,暗地里却是想着回身趁着蕲春县城戒备放松之际突袭,攻占蕲春县。可以说这小股叛军看似无关紧要,却是蕲春县城叛军将领所布下的一颗试探棋子,汉军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识破自己的虚实。

“未想这蕲春县内竟有如此高人,此计真攻心也!”沉思过后的伏泉摇头苦叹道,怪不得昨日自己让关羽、黄忠、严颜轮番在蕲春县城外叫阵搦战,城内却半点音讯皆无,原来自己的那番谋算早就被人看透了。就像打牌时,他的底牌早被对手知道了,那他还能有多少赢面的机会呢?明显是能赢的几率是低得可怕。

“江夏郡内汉蛮杂居,不乏有通识韬略者归附贼人,叛军设此计不足为怪,君侯切勿劳神,当下应破贼人之计为上。”王谋出口道,即使猜出叛军的意图又如何,得想办法对付才行,不然他们的谋划就相当于白费一场。

“嗯”的一声,伏泉颔首赞同,思索片刻,脑子却是灵光一现谓左右道:“传令,全军加速,急行鄂县,敢有拖延者,仗二十!”

“诺!”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关、黄等将领大声回应,即使他们不明白伏泉的命令有何意思,但不妨碍他们执行上官所布的命令,因为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只见几人随后各自控马而行,直奔自己的本部兵马所在位置,不一会儿,原本以正常速度行军的汉军各部,顿时以一种拼命的姿态,大步急行军起来。说简单点就是跑起来,地面上霎时间传来阵阵的脚步声,带起了无数灰尘,惊动官道两旁的鸟儿花草无数。

夏日的五月,江夏郡内的槐花盛开,风吹着阵阵淡淡的花香四溢而来,时而还会有几片小小的蕊片安静地掉落。空中,随风飘舞的槐花,脆弱而瘦小,渐渐的零落到紧随汉军身后的那支由老弱妇孺假扮的叛军队伍身上。

叛军队伍前方,一名骑马的蛮人不时用身上穿的抢来的汉人衣服擦拭着散乱头发下的汗珠,口中不住抱怨道:“该死的天气,这般炎热,早知就不该领命出城,待在城里岂不快活?”

这个一直抱怨的蛮人,就是此次被马胡命令带兵出城的蛮人将领,名叫粱凶,看这名字也就知道这不像是个汉人名字。当然,尽管这粱凶再怎么抱怨,可他也不可能改变他领着几十兵卒,带着一群被威胁裹挟的汉人百姓出城的使命,因为他是蕲春县叛军渠帅马胡的心腹爱将。在马胡看来能执行秦川给他所提供计策的,只有这个他的得力部下梁凶能执行,旁人执行他不放心,也不敢将这计划的目的告诉他。

其实和刚才伏泉、王谋等人猜测一样,那秦川让马胡派人裹挟老弱百姓假扮叛军跟随汉军,就有试探汉军的意思。本来若是伏泉真的按照杨洪的计策行事,恐怕那蕲春县城此时也已经明白汉军的真实意图了,不过这一切都随着伏泉军中的老侯骑凭着直觉所发现的异常而破灭了。

“将军,喝口水,消消火气。”只见梁凶身边的一名蛮兵拿着一个皮囊递到他身边,这蛮兵是梁凶的亲兵,此刻正脸露殷勤的笑着说道,说话时候还先帮梁凶把皮囊塞子打开,这才交给梁凶。

见到水囊,那梁凶立马接过,直接往喉咙里灌着那凉爽的水,顿时感到全身一阵清凉劲爽,感觉还不解劲,他还把水囊拿着往自己头上灌去,从身体外部驱散那炎热。

被这梁凶这么一弄,这支“叛军”队伍后面顿时响起了一阵吵杂之声,原来是一路被驱赶着的老弱妇孺也是渴得要命,可是因为出城时这些汉蛮联军根本就没顾及到他们,带的水也少,所以能给他们饮用的自然有限,此时这队伍里没有人中暑晕倒也算是这些人有莫大的福气了。

却说那边刚刚舒坦不已的梁凶听到后面队伍里的吵闹声,刚刚好的心情又被打搅了,连忙对这帮汉人百姓大骂,不过如果不是顾及自己下属还有一些汉人兵卒,考虑到他们的心情说不得此时就上前动手让这帮汉人消停了。毕竟军队里面水本来就不多,这一路也没看到水井河流补充,能给这些汉人的水源自然也不会多,都怪这该死的鬼天气,热得要命,这才走十几里,人就渴死了,那梁凶此刻是真希望能路过一条小河好好洗洗澡。

其实这支“叛军”里的汉人百姓都是蕲春县城里服从黄穰统治的“良民”,至于哪些不服从的反对者,除了逃难离去的,其他的早就成了叛军的刀下亡魂。之所以只让这些老弱妇孺出来,而不选精壮,却是因为马胡本身就是准备让这些人去送死的,只要他的心腹爱将没事,其他都无所谓,而城中精壮,却是因为马胡可是要留他们作为自己预防不测的预备军的,怎么能让他们去当本身就被他放弃的炮灰呢?毕竟,即使这些精壮守城时也是被当做炮灰,但是作为军队主帅,如何把炮灰的利用率做大最大化,也是十分重要的。

最终,梁凶受不了这些汉人百姓的吵闹,还是命人再分发一些水源给那些百姓。身为马胡亲信的他深知,自己这支汉蛮联军虽然因为汉蛮杂居的缘故,两方亲密无比,但是毕竟并非一族,如果蛮人做出什么危害汉人的事情,很肯能他们联军就要崩溃。所以在这些小事上,能通过照顾好汉人百姓,让自己麾下的汉人兵卒归心,也是非常必要的。

“离蕲春县城多远了?”趁着汉人百姓喝水的功夫,梁凶问了那刚刚给他递水的亲兵,想到马胡给他的命令,他当然要谨慎起来。

“约二十里。”

“二十里?”梁凶嘴中念叨一句,随后看了眼还在互相喝水的汉人百姓,对那亲兵道:“让这些汉人快点喝,大军继续前进。”

“诺!”那蛮兵得令后,便立即去那些喝水的汉人百姓里面喊叫起来,督促他们赶紧快一点。

白昼总是一闪而过,夜色也就缓缓而来,当受过严格训练的汉军急行军后,一下子就把本就是老弱百姓居多的叛军甩得远远的。

黑幕之中,在蕲春县城外约五十里处,行进了一天的叛军在此扎营,而营地里的梁凶对于其他事情一点不关心,他在等所派出斥候的消息。

“踢踏、踢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接着梁凶便看到了他等待已久的人,那是他派出的侯骑,派出侦查了半天,此刻终于回来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疾回蕲春

汉军在白日时候,火速疾行近百里,如今离他们可以说越来越远了,不过这些汉军却没有一丝回返蕲春县城的迹象,依旧往鄂县而去,看来汉军此次舍弃蕲春县城,其目的却是真的要去会合荆州兵一起攻克鄂县了。

这是梁凶从那侦查汉军的斥候嘴里得到的消息,现在消息对他而言十分重要,因为这关系到他下一步的行动,他心里明白马胡把他派出蕲春县城可不是真的让他带着这几百老弱去救援鄂县。马胡可是为了要探查汉军动向,这才让他带着这些老弱一路跟随的。

夜色深深,令那侯骑休息一番再去探查敌情后,叛军营地里,梁凶心中已然有了大半把握,随后也不管左右毫无军纪的营地,自顾自的回了自己的营帐,一脸轻松,毕竟在他心里完全不用再防备汉军了。

其实梁凶说是回营帐,但他的营帐根本不能称之为营帐,不过是用附近搜刮来的草席撘的草棚而已,主帅营帐如此,那这叛军营寨简陋程度可见一般。不说其他,在整个营地望去,梁凶的的“营帐”可算是不错的了,其他几十名蛮兵甚至没有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直接就找了大树或者石头靠着坐着。而那些被派来假扮汉军的老弱妇孺此刻也没有蛮兵管他们,任他们随意走动,吃饭喝水,反正只要不离开他们在营地里所架设的篝火火光可见的照明范围便可以了,其他任其自由,倒也算是“以礼相待”。

从外看去,这营地的防御设施几乎也没有,唯一的防御设施也就是那些冉冉燃烧的篝火了,其实却是和可有可无一模一样。因为燃得极多,大概是蛮人害怕这些假扮兵卒的汉人百姓逃走,若是正好被汉军补获,将军队虚实泄露出去,那就真的不妙了。

至于为何如此,当然是因为这支军队真正的兵卒就几十名,其他那些汉人老弱妇孺假扮的兵士,你让他们走路还行,但这安营扎寨的力气活显然做不了,而那几十名蛮兵,行军一天,显然建造自己的营帐还可以,若要为这些汉人百姓建造,那肯定是不够的。并且此次出城,梁凶只是为了明确汉军意图,早就有了汉军杀来,就带人逃跑的准备,哪可能带多少后勤辎重,这驻扎的营帐也是根本就没带,不然何至于他自己的营帐也只是个棚子呢?

军队在这大乱之下的野外,能搜刮的物资终究有限,没有准备后勤,他们也只能将就对付了。好在,此时乃是炎炎夏日,即使是晚上也热得厉害,他们随便找个地方都能休息,再不过因为营地里生了不少篝火,火焰的温度十分高,若不是南方晚上的凉风徐徐吹来,而且夜里气候湿润阴冷的话,说不得现在都有人中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昏昏睡去,篝火因为没人加柴薪,渐渐开始熄灭,一夜也就这样快速而逝。直到了第二日,在梁凶得到斥候消息,汉军一早又向鄂县进军的消息传来后,这支“叛军”里,无论是蛮人还是汉人都随着梁凶那一句“撤军回城”而欣喜,人人都带着欢笑。

再蠢的人都能发现他们假扮军队的不对劲了,而且梁凶询问那斥候军情时,也没有避讳他们,他们当然知道前面有一支汉军了。而且汉军的数量可不少,足有数千人,是他们的十几倍,再加上都知道他们这支军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前面那支汉军回身来杀他们,他们能有命吗?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即使是那些自诩为骁勇的蛮兵心里也有些慌。他们可以说自己可以和几倍敌人交手,但却不敢说他们可以在十倍之敌的围攻中可以安然逃脱。而那些汉人,他们也不敢保证即使他们露出本来身份,投降汉军,也不能确定汉军会不会放过他们,毕竟他们说到底也是一种附贼的行为了。若是有心思不纯的长官,说不得会来一出杀良冒功的戏码,怎么能不让他们害怕?想到对面汉军可是有着“戾龙”之名的伏流川,可是出了名的会屠俘,他们这些人即使汉军真的收降,或许也不安全,因此在得到梁凶退兵的命令,能不兴奋吗?

叛军营寨里那喜悦的一幕随着部队向着蕲春县城的方向回程而消失不见,大概是没了迷惑汉军的意思,梁凶也不多加管束军队的阵型,那些不是有蛮兵的严令,根本受不了这种军阵阵型的老弱妇孺顿时间散漫不已。

随着他们以缓慢而又无章法的阵型慢慢离开营地,远处营地外的一处草丛里产生了一抹移动,接着这草丛附近的几处隐秘部位也跟着产生响动。未几,便见几名穿着汉军衣甲的兵卒出现,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前番识破梁凶那支“叛军”迷惑计策的汉军老侯骑,他们又奉了伏泉的命令前来监视叛军而已。

“撤!回营!”

老侯骑一声令下,这几名斥候立即听从自家上官的命令,加快了脚力回去复命。自然,如同上次一样,这老侯骑虽然侦查经验丰富,但是体力和脚程却是不如这些自由在巴蜀山林间穿梭的板楯蛮小伙子,又是在那几个板楯蛮年轻人的背扶下,才赶到正在匀速前进鄂县的汉军阵中,直接到伏泉面前禀报情况。

听后这老侯骑所禀报的叛军回程的消息,伏泉嘴角露出一番微笑,此刻他越发确定这支被派出蕲春县城前来跟随他的军队的叛军,定是如同王谋说的那样,就是蕲春县城的叛军主帅放在自己面前的诱饵,派来探查自己虚实,让自己暴露真实意图。

可惜,这计策是好,但还是被自己手下谋士识破了……伏泉心中冷冷想着,随后眼神一凛,一股杀气浑然而出,对左右大喝命令道:“全军转头,疾行蕲春,敢有拖延怠慢者,斩!”

命令一出,随着传令兵卒四处大呼,汉军气势陡然一变,纷纷转了方向,眼中流露噬人的目光,快速往蕲春县城而去,他们知道太守这次可不是说假话了,而是玩真的了。

这一次,伏泉并未如昨日为了谎骗梁凶,而让部队做出全速行进时,发出不听命令就杖打的惩罚了,而是直接用了“杀”字。

成败,在此一举,似乎是伏泉将计就计更深一筹,可是结果依旧是未知,唯有两军交锋才能知道谁胜谁负。毕竟,胜利是看最终结果的,而不是只看一时成败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可识得皖县乔公

蕲春县城外,距离汉军离开不过也就两日光景,不过这蕲春县城依旧是戒备森严,若不是因为城内物资需要运输,恐怕这城门那马胡也不会允许兵卒开的,因为那汉军一直是他的心病。

战乱之下,城外四处尽显一片荒芜之色,此时正坐于城楼望向远方的秦川,呆呆苦等着消息,一动不动,像是个痴人一样。不过,他终究没等来梁凶的军队,但却见到了另一个他苦等的军队,只不过和叛军会派人伪装一样,汉军也在伪装。

官道上忽然涌来一群商人模样的人,还牵着几匹马,马后拖着一些货物,看着像是食物物资之类的东西,此刻他们的动静却是要入城。

“站住!来者何人?从何地来?入城何事?”

一声厉喝陡然炸雷般响起,守在城门前地那队贼军立刻虎狼般涌了过来,将那群商人团团围住,刀矛并举、杀机盈露。商人中,一给年轻的汉子脸色猛地一变,就欲伸手去马背上摸兵器,不过却被身边另一位年轻商人以眼色制止。

那被阻止的人却是度康,而阻止度康的人却是徐晃,此刻徐晃表情冷漠的看着那队贼军,一点惊慌神色都没有,他明白这群贼人只是因为自己等人面生才有如此过激反应,毕竟在现在这时候能到叛贼治下做生意的生人,这些叛贼都不会掉以轻心的。

果然,这些商人的镇静让那队贼人心安,一名小头目模样的人,挥手让手下叛军收起刀刃,然后懒洋洋地靠了上来,歪着脑袋问:“尔等所为何来?”这小头目明显是个汉人,看说话也像是个读过书的,想来叛军也是怕用蛮人守城门,若是和来往城内的汉人起了纠纷就不好了,所以选了汉人守城门。

听到此言,徐晃这才变了神情,他满脸堆笑的向着守门叛军头目道:“吾等远来扬州,特来黄渠帅处寻富贵。”

如何寻富贵?

虽然徐晃说得含糊,但此刻在场众人都知道意思,对此也是见怪不怪,那自然就是发战争财,倒卖违禁物资了,比如衣物粮食这些叛军需要的生活物资,甚至衣甲武器这些也可以贩卖。

自古商人的胆子是最大的,而最会做生意的商人,如果没有原则的话,那是什么事情都敢敢。发战争财这种事情对他们简直是小儿科,后世的扬州就出名的多商人,现在也一样。虽然如今的大汉扬州不是后世扬州的意思,但是后世的扬州也就在现在扬州的治下附近,想来这做生意的传统自古便有之。

“扬州商人?”守城的叛军头目脸色一愣,不知如何应对了,他是荆州人,没去过扬州,自然很难审查这些人的来历了。

当然,他也没有立即对他们怎么样,对于叛军来说,反叛的他们现在是急缺生活物资的,缴获搜刮也不够,所以有人肯卖给他们,他们自然要礼遇,至于买物资的钱,完全就是那些被他们抢掠的官府府库的钱了,毕竟他们现在留着也没用,不如换来实际的生活物资。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叛军对外地商人求富贵没有太多戒心的缘故,因为商人需要他们的钱,他们需要商人的物资,彼此都有各自需求而已,就这么简单。

就在场面要陷入僵持的时候,城门之后突然走来一人,脸露微笑对徐晃等人道:“诸君乃扬州贵客,适才失礼之处,敬请谅解,川在此谢罪。”

说话这人便是秦川,他见到城门异常,连忙下了城门前来应对,待得知对方是扬州客人,也不管身份如何,先上前赔罪,这份礼数却是做的足够,若是旁人定然不会再对叛军有任何不满,说不得之后的生意就非常好谈了。

“余见过先生,不知如今可否进城?”徐晃并没有接秦川的话,而是摆足了架子要进城,一副要进城做生意的见利表情,毕竟是谈判,不摆出商人的见利嘴脸,这些叛军显然是不会信的。

秦川见此,思索片刻,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狡诈,突然问道:“君自扬州来,可识得皖县乔公?其颇有家资,所生两子亦乃经商好手,真乃佳人也!”

皖县乔公是扬州有名的大商人,家中钱财不可计量,占地无数。秦川自幼苦学,又往来各地,自然见过其人,知道扬州商人无人没听说过乔公。当然,他话里还是留了陷阱,此时他故意说乔公有两子,而且都是成年经商好手,其实乔公只有两个才几岁的双胞胎女人而已,根本没什么经商出色的儿子,其试探之心可谓是昭然若揭。若眼前年轻人果然是扬州商人,自然会指出其中错误,如若不然,其中必然有诈。

“乔公?”徐晃闻言一愣,他自然不知道,不过看到秦川申请羡慕乔公不似作假,便信以为真,旋即答道:“识得,自然识得。”

可惜了,若是伏泉在此定然能识破这秦川诡计,不过经过来到蕲春时的前番几战,他的面目早就被无数叛军见过了,真要来炸城,恐怕立马就被识破了,唯有这一直没被伏泉派来叫阵,护卫中军的徐晃能担此任。否则,这炸城的首功还落不到徐晃这个资历浅的将领身上,毕竟他的前辈关羽、黄忠等人可是想再立功久矣。

闻言,秦川眸子里掠过一丝凛然,镇静异常的沉声道:“诸君稍待,川去请渠帅前来。”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丝变味,终究这秦川经历太少,历练功夫不到家。

随后,秦川说完,转身便走,脚步甚疾,一点也不给徐晃反应拦截的时间。虽然他十分胆大的骗了徐晃等人,但是这却不代表秦川他不怕死,此刻他还没有彻底出人头地,怎么能就此死了?他都已经判了大汉,付出了就此绝了仕途的代价,自然要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才能对得起自己的选择。

这边徐晃见此,也是觉察不对,目光一冷,一边追上,一边急声喊道:“先生且请留步?”

可那秦川此时却彻底镇定不了,他不但不曾停下脚步,反而奔行更疾,显然是和徐晃的话语背道而驰。此刻,徐晃就是在愚钝,也是明白出了何事。

徐晃脸色一变,随后厉声大喊道:“动手!抢城门!”

“杀!”

身后早已准备多时的汉军兵卒齐喝一声,连忙抄起自己藏起来的兵刃,直奔城门叛军而去……

第三百一十六章 岂曰无衣

北城门外骤变突生,汉军这面,诈城的行动汉军众人是早有准备,他们接到徐晃命令便动手,而那边叛军,除了已经设计瞧出破绽的秦川之外,其他叛军早已放下了戒心,随着汉军突然发难,拔刀相向,他们是猝不及防,一下子就处于下风。

“杀!”

接到徐晃命令,度康眼神一厉,大喝一声,率先发难,疾如闪电般从马背上抽出一把大刀,呼喇喇便是向四周一记横砍。而其他蓄势待发的汉军兵卒也同样是拿出兵器后,来一波无情的砍杀,霎时间围在汉军周围的叛军,因为汉军那猝不及防的袭击,刷刷的倒下一片,在绵绵不息的惨嚎声中,这些叛军大多被锋利的长剑长刀,刺、砍开了胸腹,内脏、肠子流淌满地,一幕血腥之气应然而生。

城门外喊杀声大起,时间顿时变成了双方的救命稻草,一方要拼命夺门,一方却是要誓死守卫,双方就此展开了血腥的争夺。

“汉军、汉朝大军诈城了,快关城门!关闸门!”

闻后身后惨嚎声起,那奔行甚疾的秦川情知不妙,来不及彻底奔入城门之内,便昂首大叫起来,霎时凄厉的吼叫声便惊动了城楼上的叛军守军,顿时城楼上闻声的巡察判军兵卒立即从城楼上探头往下张望。

“莫管他事,守住城门,待大军齐至!”

“诺!”

虽然那秦川四处大喊,引得在城门口的其他没有和汉军接触叛军向这里惊望,不过依然没有让徐晃重视。心中自有分寸的徐晃深知,现在的局势不是为了这个追杀发现自己情况的秦川,已经被发现了,还要理他干什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带着自己所带的几十名精锐汉军兵卒,死死的看住城门,不让城内守军关了城门,想来以自己这边的动静,远处的大部队应该发现了异常才是。

“快,下城楼,汉军抢关,火速斩杀!”

守在关上了望的叛军头目见城下异常骤然大吃一惊,他哪里不知道城门下发生了何事,霎时间凄厉地喊叫起来。在一阵阵急促繁杂的脚步声中,城楼上的步卒纷纷下城楼支援,留下一些不知所错的弓箭兵,时刻注意城外。

至于这些弓箭兵为何不放箭支援城下,却是因为这帮狡猾的汉军正死死窝在城门里,城楼上的弓箭手根本没有任何射击的角度,而且既然汉军有人诈城,这城门自然需要留人监视,谁知道会不会再出现其他情况,因为他们这些弓箭兵只能留下了。

随着城楼上和原本城内一些闲散巡查的叛军兵卒得到消息快速往北城门赶来,徐晃脸色更加急迫,再次厉声喝道:“守住城门,一步不退!”

“守住城门,一步不退!”

“守住城门,一步不退!”

“守住城门,一步不退!”

……

在徐晃喊后,那边的蛮人度康也是跟着大喊,此次行动他作为徐晃副手,当然要唯徐晃是从。而其他蛮兵眼见自家两位主帅都不怕那些前来聚集的叛军,自己还要畏惧什么,所以他们也跟着大喊,一时间这数十人的汉军兵卒竟然犹如数百上千人的气势,对于那些越聚越多的叛军兵卒是毫无畏惧,而他们已经变得嗜血的目光,看着那些叛军兵卒,似乎要将这些人数远甚于他们的叛贼当做待宰杀的小绵羊一般轻视。

一场惨烈的厮杀就要在这蕲春北城门打响,这边双方不是你死我活的喊杀声,很快便传到远方,传遍了整个蕲春城,城内无数叛军兵卒听到声响也快速向北城门汇集。同时,这喊杀声也传到蕲春城外一处无名山丘旁,此刻这里聚集着伏泉所带的五千余汉军,除了这两日随他一起行进的板楯蛮兵卒外,还有得到消息从水路赶来的甘宁和其麾下数百水军。

自从甘宁所部将伏泉等人送上岸后,因为接下来皆是陆战,带这些水军自然不便。加之前番强登上岸,甘宁手下死伤严重,兵卒损失过半,战船也是被摧毁不少,而伏泉可是把自己手下的这些水军当宝贝的,哪能看着他们再受损失,所以上岸后,伏泉便命甘宁带兵在蕲水一线寻地方带着伤兵休养。

不过,这次使计诈攻蕲春县城,为了保证自己攻城成功率的最大化,他还是命令甘宁带着休养生息好的可战之兵前来与大部队会和,然后一起袭取蕲春县城。

远方蕲春县城的异常声响渐渐传到伏泉等人耳中,望着蕲春县城那在自己眼中十分渺小的样子,伏泉眼光一凛,抽出腰上长剑,对着那传出声响蕲春县城狠狠一劈,高声大喝道:“封侯拜相,就在此时!杀!”

“杀!”

“杀!”

“杀!”

身后一众早已整装待发的汉军将士齐声大喝,气氛陡然开始热血起来,随着震天的喊叫声,披坚执锐的汉军汹涌朝着蕲春县城跑去。

当然,因为军队里的马匹全部都交给徐晃用做诈城的道具,此刻全军没有一人乘马,都是用跑的,即使伏泉也一样。他的宝马也被他让徐晃带走了,毕竟徐晃是要扮成前往蕲春县城走私货物的扬州商人,若是手下没多少马匹支撑,怎么能像是一个扬州大商人呢?

需知,在这南方,徐、扬、荆州之地,马匹也算稀缺之物,多数豪强之家有几匹驽马都算是不错了。现在这徐晃带着十几匹明显是上等的良马入那蕲春城,除非是守城的叛军脑子抽了,不然肯定不会看不出徐晃等人是有实力的“大商人”。不过,若是伏泉知道徐晃的扮演可以说惟妙惟肖,但却被秦川一番诡计识破,恐怕也会后悔自己早就留自己一匹马,这样也省得跑步之苦了。

汉军为了避免被蕲春县城的守军发现,所选的藏身山丘颇远,那蕲春县城在他们眼里如同沙粒般渺小,若不是有传来的惨烈厮杀声,估计他们还不知道蕲春县城的异变,可想而知这段远程让伏泉这个经常锦衣玉食的太守跑下来,到底有多累?

只是,再累他也要跑,谁让他是这支军队的主帅,若伏泉不能与士兵同甘共苦,身先士卒,怎么能让麾下将帅兵卒为他卖命呢?

炎炎烈日照射进蕲春城门内的惨烈战场,此刻的北城城门里,早已是血迹斑斑。狭小的城门空间里,徐晃所待的兵卒经过一番激战也只剩二十多人,此刻他们正围在一起,组成数个小的军阵,拿着手中锋利的兵刃,时刻砍杀着那些想要入城门里驱赶他们的叛军兵卒。

因为蕲春县城也不算是大城,城门门口也比较小,对于那些人数众多的叛军兵卒来说,在战场上引人为傲的兵卒数量,却在此时根本毫无用处。因为每一次能冲入城门口驱赶汉军的兵卒十分有限,也就和城门内的汉军人数相差不多,而其他赶来的叛军兵卒,见此也只能干瞪眼,手中即使有兵刃也根本进不去和汉军厮杀。

当然,叛军这面有人死,那汉军这面也有一样有人死,毕竟汉军虽然兵员素质装备都比叛军好,可汉军不是神,他们可没有什么刀枪不侵的本事,一样是会受伤会死亡的。再叛军去了几波兵卒送死后,汉军也付出了十几名兵卒的代价。

因此,此刻还在城门坚守的也只有徐晃这二十多名兵卒了,并且人人带伤。不过他们此刻已然士气高涨,不为叛军人数所动,因为他们知道,援军很快就来的,他们的统帅伏泉会带人来救他们的。而且,在被选为诈城的兵卒后,领了钱财封赏后,他们早已将死亡置之度外,这些叛军算什么,土地瓦狗而已,一对一,定让他们身首异处。

面前的叛军兵卒越发来势,几名披头散发的板楯蛮人张牙舞爪的拿着自己手上的巨锤猛攻汉军的军阵,粗大的力量又一次将徐晃等人的军阵击散,然后又有几个汉蛮兵卒拿着刀剑等兵器对着那几个脱离阵型的汉军兵卒砍去。

“砰!砰!砰……”的几声刀剑和铁甲碰撞的声音传来,汉军套在衣服的的铁甲原本是叛军羡慕的宝物,因为对于普通的叛军兵卒而言,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已经好了,还能奢望什么防御性的铠甲吗?

只是现在,这原本让他们羡慕的铠甲,却成了叛军兵卒的恶梦,在混战中很难砍到汉军兵卒重要部位的他们,很快便被受了轻微伤势反应过来的汉军反杀。当然,叛军人多也是有人多的优势,经过十数回合激战,汉军纵然有着甲坚之利,还是会被凑巧砍刀要害部位的叛军斩杀。

片刻之间,叛军连续丧失十数人后,那几个脱离阵型的汉军也就因为被砍到要害部位而就此损命。若是按照这样下去,徐晃所率的这支诈城军队,很快便会就此埋没在蕲春县城内那数千叛军的车轮战里了。

形势越发严峻了,若是伏泉所率的援军再不来,徐晃军队的下场可以预知……

看着越来越近的叛军兵卒,这支汉军残军的将领徐晃脸色并无一丝害怕,一脸无所畏惧的看着那些叛军大声喊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汉人犹爱歌舞,几乎每时每刻都会即兴唱歌,即兴起舞,而对于日夜与敌厮杀的汉军兵卒来说,除了赏赐和女人,也只有军歌能让他们在无数个寂寞的日夜里,苦熬下来。因此,对于徐晃所唱的军歌,他们都是十分熟悉,毕竟这《诗经·秦风·无衣》里面那保家卫国、团结对敌、英勇献身的思想感情,真实感人,慷慨雄壮,对于他们这些军队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战友情感密集的兵卒来说,最能抒发情感,引起共鸣。

此刻全军危如累卵,主帅伏泉的援兵也不知能不能在他们全部送命前抵达,而徐晃恰在此时唱起这歌,一下子就更加激起了这些前来敢死诈城的汉军兵卒的战意。只见城门里的汉军兵卒一时间军势为之一变,眼神坚韧的齐声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的确,就算他们没有完成预定的夺城计划又如何?他们既然从了军,成为了大汉的军人,就要为大汉奋斗,当兵就要有军人的义务,何况面前的这些人可是叛军,一群冥顽不化的蛮夷和一些自甘堕落的汉人百姓而已,他们这些大汉王师会怕了他们?即使他们本身也都是叛乱的板楯蛮人收降招募而来的又如何?毕竟他们现在已经归顺了大汉,是大汉的军人,他们要为大汉而战,曾经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谁说没有战衣?与君同穿战袍。君王征师作战,修整我们的戈与矛,与君同仇敌忾。谁说没有战衣?与君同穿衫衣。君王征师作战,修整我们的矛与戟,与君上阵杀敌。谁说没有战衣?与君同穿裳衣。君王征师作战,修整我们的甲与兵,与君共赴国殇。

他们是大汉之兵,为了大汉的昌盛而奋斗,胆敢叛乱犯我强汉天威的叛贼蛮夷,在他们玩的刀锋之下只有死亡而已,这是大汉历经两朝不亡,国祚至今未衰的根本所在,正是有着这些纠纠汉军的誓死效忠,才会有大汉的强盛至今。

可惜,大汉的武夫不怕死,但大汉的文臣却是争权夺利、爱财奢侈之极,权就不说了,党锢之祸最重要的原因不就是士人文臣要和皇帝争权吗?至于贪污奢侈,虽然现在是有那么多清正贤明的名士文臣,他们的名声天下皆知,人人敬佩,可这就说明他们不爱财奢侈?想想看这其中有多少寒门出身的名臣就知道了,他们多数都出身世家豪族,而世家豪族的奢侈资本从何而来,还不是剥削底层百姓来的,只是最终这些却是旧王朝的覆灭作为代价而已。

城门内,汉军久久苦撑,远方,一杆“汉”字大旗后,绣着“伏”字的旌旗迎风招展,旗下一群火速赶来的汉军疾向蕲春县城而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百里奇袭终得手

蕲春县城县署里,原本大汉的一县府衙之地,早就因为叛军的占领和不加修葺变得比以前荒废了。不过,叛军可不会管这些,对于这些多数是从泥腿子爬起来的穷苦汉、蛮之人来说,即使这县署荒废,那也比他们以前住的破屋子强不是?

马胡正在县署官舍里假寐,他原本就是山里的一散漫蛮儿,因为是蛮人可谓是受到当地汉人官吏的严苛盘剥,过的都是苦日子。如今,成为了黄穰手下的一县之主,在伏泉带兵离去后自然放松了戒备,整日在官舍里休息,玩弄他攻占蕲春县后抢来的几个官吏妻女。

这世道,有权有势真好,以前他各种不敢想的日子都一一实现了,真个是从此翻身做了人民的主人,看来跟着黄穰渠帅反汉是做对了。

“渠帅!渠帅!不好了,不好了,汉、汉军杀进城来了。”

正抱着两名汉女肆意摸索的马胡正开心时,忽见门下亲兵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

“嗯?”马胡勃然大怒道,“谁让汝进来的?”任谁在自己玩弄女人时,被陌生人打扰,都不会有好脸色的。

那亲兵顿时仆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喊道:“渠帅,不得了,汉军杀进城了。”

“什么?”马胡冷不丁吓了一惊,霍然站起道:“胡说,伏泉那兵马早就去了鄂县,梁凶昨日还派人禀报,现在蕲春城外哪还有什么汉军?”

话语说完,那亲兵却依旧吃声道:“可、可、可此乃实情。”

“再敢胡说!”马胡越发怒道:“难道汉军长了翅膀不成?休得再言,莫怪吾无情。”

此语一处,这亲兵凛然噤声,望着自家渠帅不知如何言语。他是刚刚得到城门传来的信息的,只知道汉军已经在杀进城门了,具体事情也不清楚,为了渠帅安全这才来报告的。

汉代的信息传递明显不如后世,因为这亲兵没有见过城门事情,一切都凭传来的消息和自己猜测,所以事情真相说的很不正确。不过,随着一声响亮的号角声在蕲春县城外响起,城内如何来了汉军现在都已经不在需要他解释了。

“真有汉军入城了?”马胡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才信了,他心里不笨,一番思索也就明白这是真的了。因为这号角不是他军中所吹,那么现在还会吹这种军中号角的也就只有汉军了,除了他们还有谁有这么大的实力?

“渠帅,事急矣,当何如?”

“快!出府,点齐人马支援城门。”

“诺!”

好在马胡虽然行军经验少,但却是不笨,自然知道此刻要组织人手击退那些入城的汉军,不然他们唯有逃出蕲春县城才能有活路。

只是,想法是好的,但对于马胡来说,他想的还是太简单了,让那些披坚执锐的汉军冲入了城,还能有多少时间给他整合兵马。战场一面倒的形势使得马胡现在最需要的还是时间,可是,显然此时的汉军可不会给他多少时间。

就在马胡准备反击时,城门之外,悠扬的战歌声依旧回响,随着“岂曰无衣”的歌声愈加强大,汉军那些誓死坚守城门的兵卒,义无反顾的和迎面蜂拥而至叛军进行最后的激战。

城门口喊杀连连,就在此时,一阵嘹喨的号角声由远及近,乍破了此时已经乱做一滩的城门口。随着号角声入耳,激战的两支军队皆是面色一变,汉军所剩兵卒当然欣喜若狂,因为这号角他们是无比的熟悉亲切,而叛军兵卒则是一脸震惊,望着城外已经飞扬起的尘埃惊恐万分……

对于受过伏泉严格挑选的板楯蛮兵来说,他们可以在披着重甲,手持兵刃,半日急行百里,这等速度怎么能是江夏郡兵能想得到的?而伏泉先前为了迷惑梁凶的那群假扮之兵,故意留力,在梁凶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日行了近八十里,就是要让梁凶他们以为这是汉军真的是要去鄂县,从而稳住这支蕲春县城的叛军派来的试探部队。

待到斥候回报伏泉,梁凶这支已经回军时,伏泉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他不会再有这只碍事的小尾巴了。然后命令全军用最快速度回军蕲春县城,绕道避开梁凶那行走缓慢的兵马,抢先去蕲春县城夺城,所以这才有徐晃假扮扬州商人前来诈城的事情。

现在,城门在徐晃所率兵卒的坚守下依旧未被叛军关闭,而五千余杀气腾腾、兵甲精良的汉军汹涌冲进蕲春城门,这让伏泉头疼多时的蕲春县城也就离攻克不差多少时候了。

关羽、黄忠、严颜当先跑进城门,也不管此刻伤痕累累的徐晃等人,拿起手中兵器就想着那些一脸惊慌的叛军兵卒杀去,只见几人挥舞兵器来回挥动,片刻之间便倒下一片人,他们身后是越来越多涌进的板楯蛮兵。

顷刻之间,这三名都算的上是当世的一流武将,和那些紧随其后,持弩支援主将的板楯蛮兵,在这狭窄的城门里,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小屠杀。

叛军早已见识过汉军野战的实力,本身就对汉军有了一种畏惧,现在又被汉军如此凶残的压制残杀,哪还能有多少坚定的反抗意志。此刻,有不少本身就是被裹挟入军或者是想捞点便宜才叛汉的兵卒立马离开,逃入城中,这城门他们是不想再呆了。

有一个人逃跑,便会有更多人跟风逃跑,在从众心理引导下,加入逃跑大军的叛军兵卒愈演愈烈,甚至有的小渠帅连杀几人都没能制止这股风潮。

直到伏泉在亲兵的保护下踏入这蕲春县城城门,入目的是一地死尸,以及汉军兵卒沿着街道攻击叛军时,这叛军兵卒再也没法逃跑了,因为他们想逃也无法避开汉军的攻击了。毕竟他们再逃,这城他们也保不住,保不住的话,他们还能逃到哪里?

光和三年五月中旬,巴郡太守采纳麾下谋士王谋、杨洪之计,以主力大军日行近八十里迷惑叛军,然后折返,半日行百里奇袭蕲春县城得手,至此,蕲春城破。

第三百一十八章 莫名针对

落日的余晖染红天际,直射入硝烟已经渐渐消失的蕲春县城,红光照耀下,将那满城一地的鲜血映得发红无比,似乎在诉说着这座几经易手的城池的悲苦。

此战汉军可谓是大获全胜,以自身伤亡三百余人,尽败城内叛军,斩首近两千,降俘五百余人,令叛军胆寒。他们入城之后打的叛军狼奔豕突,叛军渠帅马胡虽率兵反攻数次,然终因兵甲不利,士卒素质不及汉军等原因,几番被击退,最终其人带领残军退出蕲春县城,向东往扬州遁去。

既然破了城池,自然是招榜安民,稳定民心,同时派人清查县内叛军余孽,抓捕叛军同党。伏泉一一安排诸事之后,便令大军入城休息,当然,申明军纪也是必然,在一番严令中,汉军入城以后倒未有兵卒行不法之事发生,也算是将那些白日因为蕲春县城的战事,而躲在家中不敢开门,瑟瑟发抖的蕲春县城的百姓安抚住了。

第二日,还未处理好蕲春县城的一些琐碎政务,便接到斥候急讯,荆州军围攻鄂县不克,连日来未得寸功,希望巴郡太守伏泉火速前来支援。

信十分简略,但透露的含义令人不可放松,只是这信上署名却只是一个零陵太守杨璇,这倒让伏泉有些意外,暗道那荆州军统帅刺史赵凯出了何事,竟然让手下一个太守给自己通信。

毕竟伏泉乃是受了朝廷命令远来增援的客军,虽然职权不如赵凯,但毕竟不受其管辖,还是一军统帅,要联系他也应该是赵凯联系自己,不该让其他人联系。如今却是赵凯手下的一个太守联系自己,这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对,所以不由得伏泉不去猜想是不是荆州军的统帅赵凯出了问题。

当然,关于为何荆州军这么快的求援,本来伏泉以为是自己攻破蕲春县城的消息传到鄂县将帅的耳朵里,这才有他们立即向自己请援的事情发生。后来想想不对,自己昨日破城,还未派人报信联络鄂县将帅,现在他们如此急迫向自己求援,显然事情十分急迫。

思索一番,伏泉决定立即支援,不为什么,一方面荆州军如此急迫求自己,定然鄂县出了祸事;另一方面自己还有皇帝刘宏给的“一月灭贼”的旨意,眼看六月将至,自己若是仅仅只破了一个蕲春县城显然是不好交代的,他要赶快平了江夏之乱,火速带兵去扬州一扫贼首黄穰才是。

留下甘宁镇守蕲春县城,带领他那数百水军以及昨日大战后所产生的汉军伤兵,共计八百余人守卫,伏泉便带领剩下四千余人一路疾行,直奔往鄂县。

路上,汉军发现一只“贼军”,便欲速战,后来才发现他们理解错了,这些“贼军”不是别人,正是前番假扮贼人的老弱妇孺。如今他们还是那番装束,汉军对他们一直并未在意,一时之间倒是误会了。

他们都是汉民,虽然有一些类似从贼的劣迹,不过伏泉因为有军情,加上心中也不忍制裁这些为了生存才不得不选择的百姓,草草问了一些事情,便放他们离去,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却是都往家乡蕲春县城跑去。

当然,伏泉也从他们嘴里得到一些信息,原来那贼军渠帅梁凶在汉军破城前,便得到了斥候消息,所以一直未再入城。后来得知汉军已经攻破蕲春县城后,那梁凶索性直接弃了那些汉民,带着几十名叛军兵卒,直接往东方跑去,想来也是和那马胡一样投奔他们的首领黄穰去了。

南方热得快,此时已近五月底,本来伏泉来到江夏郡就非常热,而这几日更是越来越热,气温一直居高不下,连那风都带着一丝火燎。

不过,热是热,南方的雨也多,就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与那些“贼军”分别后翌日,骤然迎来一场大暴雨,好不凉快,令得一众汉军将士欣喜若狂。只是,他们没高兴多久,转而满腹抱怨,雨下得太大把道路弄得泥泞不堪,每踏一步,必要带出一脚泥水,十分麻烦。后来这些板楯蛮兵干脆脱下靴子,打着赤脚行军,好在他们自由在山间行走没少这么干,一时倒也适应。

五日后,随着地面渐渐干硬厚实,汉军兵卒再次套上皮靴之后,远处一座看着已经残破不堪,挂着叛军旗帜的城池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也预示着此番支援的目的地鄂县终于到了。

派了斥候先去通禀,没过多久,伏泉看见前方的一处高大营寨,营寨里插着无数熟悉的“汉”字大旗时,他知道那里应该就是荆州军的营寨了。走得近了,便见那营寨前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他们衣袍铠甲伏泉便知这些应该就是此番荆州军的统帅将领了。

荆州刺史赵凯以下,并零陵太守杨璇等一众大小将官皆在营寨前迎接,约莫有数十人,伏泉与众人一一相谈认识。本来他想着后来汉末三国荆楚之地人才繁多,自己今日也可以好好认识一番,不过最终却是十分失望,因为这帮人里他一个熟悉的名字都没听过,而且赵凯看着一点事情都没有,也让伏泉十分奇怪。

“适才得知君侯已定蕲春,凯甚欢喜,今大军远来,不如入营休息一番,再作他论。”赵凯不到四旬,身量中等,五官温润柔和,皮肤白皙,文士气质浓郁,只是身上披着玄甲让他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特别是周围环绕着一众五大三粗的武将,这种感觉显得更加明显。同时,虽然赵凯说话似乎很有礼数,但是伏泉却从中听出一丝异样,似乎这位荆州刺史话语里对自己有一种厌恶之情,这真让他莫名其妙。

事实也正是如此,赵凯说完话后,他也不等伏泉回复,便自顾自的转身入了营寨,一点也不顾及他人的想法。

伏泉见此心中产生一丝愠怒,暗道这赵凯真是不知礼数,同时心里也对他为什么如此针对自己十分好奇,自己与他并无恩怨,他为何如此?

第三百一十九章 苦也

这边赵凯离去,其麾下一众荆州文武皆未出声,无论他们知不知道原因,此刻都不敢随意招惹二人。毕竟赵凯和伏泉这两位如今平乱的大佬都是这些人不能招惹的存在,而赵凯更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如今赵凯明显与伏泉十分不对付,他们夹在两人之中真是陷入两难之地。

不过,便是如此,偏偏有荆州官吏不信邪,在赵凯走后主动上来和伏泉客套。只见一个似乎三十余岁,文质彬彬的中年长者,也是和赵凯一样披着一身不合身的铠甲,脸带笑意的走到伏泉面前道:“会稽杨机平见过君侯,君侯远来,不如回营一叙,何如?”

“正有此意,请!”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刚刚被人莫名其妙的怂了一波,伏泉语气恭敬的回道,并且伸手邀请杨机平先行,自己之后随其入了营帐,态度摆得很是诚恳。

此时的伏泉深知自己身为外来客,来到这荆州地盘就要低调一些,不过,现在意外的是他已经被荆州刺史赵凯这个地方大佬厌恶了,所以万万不能再让荆州其他的大佬厌恶他。而这杨机平便是之一,所以他也没有摆自己大汉列候和一郡太守的架子,甚至以晚辈身份让杨机平先入营,为的就是能找到一个地头蛇为自己解惑。

这杨机平不是他人,正是此番邀请自己火速入援鄂县的零陵太守杨璇,机平是他的表字,他是如今这支荆州军仅次于荆州刺史赵凯的人物之一。如今有一个在荆州军里地位不低的人物邀请自己闲谈,对伏泉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毕竟不了解清楚赵凯为何如此,他也很难结交荆州军的一众文武。

入得营中,只见营地里三三两两的兵卒走动,多是满目怅然之色,伏泉心中暗道这鄂县的荆州军定然出了大事,不然不可能这般没有一丝精神气的。而刚才与荆州军高层皆打了招呼,并未发现有谁出事,哪么能让他们如此低落的估摸着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目视着远方的鄂县县城,只见叛军的大旗笔直竖立在城楼上,不过和那满城狼藉的城墙一样,那随风飞舞的大旗也是血迹斑斑,想来也是经过不少血战,而汉军现在如此神情,说不得是几番围攻不克,未能夺城,反而损兵无数,致使汉军营中兵士士气大跌。

随着杨璇进入了中军附近的一处营帐,营帐里十分简约,除了案塌之外,也就是案几上几堆竹简令人多看几眼,由此可以看出这杨璇平日作风,应是一个清廉有品性的官员无疑。

帐外兵士端来茶水退下后,杨璇抿了一口水,这才对伏泉道:“君侯不满赵凯适才所为,可欲相问于璇?”

“却是如此,不知杨零陵可否告知?”伏泉没有太多考虑,便明确回答了,不过在听到这杨璇直接称呼自己上司名字,却不称其为“赵荆州”,心中也是疑惑不已,毕竟他这样可使对自己上司十分的不敬,难道他就不怕赵凯知道报复他吗?

当然了,其实伏泉这般直接承认他不满赵凯的行为,传了出去可能会被人误会自己对赵凯有所不满,可是有些疑问,不问清楚的话自己是很难在这大营里立足的。毕竟不知道赵凯为什么对自己不满,他也无法和营中的荆州军有太多的交流,那些在赵凯手下当官的荆州官吏显然是不会冒着得罪上官的危险而轻易结交自己的。

杨璇听后,笑了笑道:“君侯不知赵凯出自甘陵赵氏乎?”

“甘陵赵氏?赵忠!”伏泉先是疑惑,口中愣了一下的念叨,随后眼睛放大的惊呼了一声,不会这么瞧吧?

“君侯既知,璇便不多言,请君侯宽心,以君侯家世,荆州军内却是无人敢动君侯半分。”

话语虽然简略,但是杨璇的意思很明确了,他肯定了伏泉心里的猜测。怪不得这赵凯自从自己到了荆州军营地后,对自己各种针对,甚至不想和自己多说一句话,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他天生的和自己是死对头,不和自己作对,还能和谁作对?

那赵凯出自甘陵赵氏,和伏泉曾经的上司赵苞一样,都是中常侍赵忠的族人。只是很显然的是,这赵凯可没有赵苞那种气魄和能力,赵苞敢断绝与赵忠的关系,靠着自己能力当上一郡太守,而赵凯却是靠着阿谀奉承自己族人赵忠,成为他在朝中的党羽,这才由着宦官在皇帝面前的举荐和提拔,当上了这荆州刺史一职。

既然赵凯是宦官一系的人马,自然不会对伏泉这正经的外戚身份有什么好感了。以内朝之中外戚和宦官之间争权夺利到你死我活的程度推测,伏泉想来若不是自己是领了朝廷命令来援荆州,在地位上也算是和这皇帝所派的刺史赵凯平起平坐,再加上自己还有四千兵马的缘故,说不得自己就不是刚到营寨前被赵凯冷语针对这么简单了。

换句话说,刚才入营前,赵凯对自己的言谈举止其实都算是在尊重自己了,毕竟他们两人之间可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水火不容的结局了。

想到这里,伏泉心里也是有些发苦,自己本想靠着和荆州军会合,以两军合兵的势力直接拿下江夏被贼军所攻克的其他三郡,随后再整兵去庐江和那贼首黄穰决战,现在这赵凯是自己对头的话,无疑这一战就不好打了。

毕竟,汉军的两个主帅之间关系不好的话,还能指望汉军联军的两方兵马能通力合作吗?能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说不得那赵凯还会背后给自己下绊子了,荆州供应自己大军的衣食军械等后勤,若是赵凯在这些上面做些手脚,自己还真是应付不了。

之后,伏泉和杨璇一番闲聊,才得知之所以是杨璇写书召自己来援,也是因为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赵苞也一直不想让伏泉带兵过来抢功,即使有人谏言也被赵凯骂的狗血淋头。

要不是杨璇也看不惯赵凯其人,两人之间有隙,私自写信通知伏泉,可能伏泉一直都等不到求援信。想到这赵凯如此恨自己,伏泉不由暗道一声,苦也。

第三百二十章 拒公主为妻

出了杨璇营帐,伏泉面色凝重,本想整合兵马,一举破贼,没想到自己却先陷进了这荆州的大染缸里,也不知这平乱一事会不会出其他岔子。

既然这荆州的最大军政长官对自己十分不友好,那么伏泉这支益州的外来援军入了汉军营地的结果可想而知。什么接风宴和攻破蕲春县城的庆功宴是想都不用想了,荆州兵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直接让伏泉的兵马入了营地便草草了事,惹得一众外来的板楯蛮兵怨声载道,幸好平日伏泉治军甚严,军官死死弹压数番,这才结束了这帮不如意的兵卒的闹腾。

“君侯,大军远来,军营无肉,兵士叫苦,再有几日,恐弹压不住。”帐内诸将林立,资历最小的严颜显然是得到了授意,在议事时候上来就一阵叫苦,虽然他说的也对,但很显然他们麾下的汉军还远远不到因为肉食补充不充分便要哗变的地步。

伏泉自然知道几人意思,还不是希望借此向自己施压,让他们就此离开这地方。此时赵凯针对伏泉的原因众人皆知,既然主帅不和,他们这些客军就不用在呆在这鄂县了,反正只是平乱而已,此时江夏尚有三县在叛军手中,放弃这鄂县去攻打其他二县也没事,何必吊死在这根树上。

待在这里,受气不说,说不得等到汉军攻城时,那赵凯就要命令他们这些益州军当炮灰送死,或许到了最后,他们吃了最大的苦,可是得到的功勋极有可能是最低的。这如何能让伏泉麾下众将安心,所以才会这今日在议事时有些类似于逼宫的举动,实在是伏泉麾下众将为了自家军队出路的一种建议而已。

只是,他们可以这样想,毫无犹豫的提出建议,可是伏泉不行,毕竟他出来要考虑保护自己手上兵马的数量,这是伏泉能在荆州平乱的底牌,不能损失,还要考虑自己所为在朝野的非议。

若是伏泉就此离开,一旦鄂县战事有失,他的离开会不会被赵凯等人为了脱罪,变成弹劾自己,让自己当替罪羊的罪名,将自己告入朝廷,那么这对伏泉而言就明显不太好了。毕竟无缘无故离营,没出事还好,出了事他即使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掺和,也会被政敌弹劾的一身黑,洗也洗不清,所以伏泉此刻真实进退两难,一直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和麾下文武相谈,终究这朝堂之事他们了解的不深,说了也很难让他们明白。

营帐里,一众文武都在等着伏泉回话,不过等了半天都没见到自家上司说话,心中也是不由有些失望。

见伏泉那副犹豫模样,站于伏泉身旁的王谋对其余众人眼色示意一番,依旧痴痴看着伏泉的一众文武虽然不知王谋何意,但碍于对方乃是太守心腹,踌躇了下,便依次离营。

很快,营帐里便剩伏泉和王谋二人,随后王谋走到伏泉面前行礼道:“君侯可知杨零陵家世?”

“嗯?”伏泉脸露疑惑,他刚才一直再想如何两全其美解决自己这进退为难的事情,不过一直没有头绪,所以故意不对手下文武言语。在见到王谋驱赶其他人离开后,伏泉也没有阻止,只是没想到这王谋会开口说这句话,着实让他疑惑不已,不知道王谋为什么要问这个问。

王谋听到伏泉轻喊,便知他不清楚,连忙说道:“说来杨零陵却是与君侯颇有渊源,谋不知此番杨零陵书信相邀君侯入鄂县,有无他意?”

“此言何意?”

“君侯可知,杨璇之兄乃威宗孝桓皇帝时,拒公主为妻之杨乔乎?”

“杨乔!”伏泉一震,脸色漠然一惊,这一刻不需要王谋如何解释,他都有些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的荆州军营地了。

当然,这不怪伏泉如此,若是他人,伏泉还不会如此,但这杨乔之弟杨璇,却让他不能不害怕。想到这杨璇如此费劲心机把自己诳入荆州军营地,致使自己和赵凯见面,甚至还主动相邀自己,告诉自己赵凯为何如此恨自己,这是得有多大的恨如此坑自己。

至于为何说杨璇故意坑自己,也是有原因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兄长因为据公主为妻绝食而死的缘故。

零陵太守杨璇出自会稽乌伤,家世不凡,其家却是会稽当地大族无疑。想他祖父杨茂,本来是河东人,但后来随光武帝复汉,居功甚伟,以功封乌伤新阳乡侯,建武中期就国。按理说这乌伤杨氏也该从此发达才是,只是没想到这列候过只传了三世,杨家先人就因有罪而遭除国,自然就落败下来。

但毕竟是有着家族传承的世家,只要不是无后,总会有人重新带领家族崛起。如今,随着近来年杨家人才辈出,这才稍有几分开国功臣家族的气象,这杨璇无疑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官至掌握一群军政生杀大全的太守,要知道,这可是大汉许多人求也求不到的两千石位置。

而杨璇如此,他的兄长杨乔自然也不差,当年杨乔做尚书时,容仪伟丽,多次上书议论政事,汉桓帝喜欢他的才貌,便下诏要把公主嫁给他。可是因为桓帝掀起党锢之祸,当时凡是有傲气的人都不会和桓帝有太多接触,杨乔也是如此,他坚决辞让,即使让他娶得是汉家公主也不听。

不过封建王朝终究是皇帝权利最大,一再逼迫,换做他人说不得便答应了,可杨乔却不,他见拒绝无果,于是索性闭口不吃东西,绝食明志,最后没想到他过了七天竟然就此死了。可以说,汉桓帝和他的女儿算是间接孩子杨乔的凶手,而不巧的是伏泉的伯母似乎就是桓帝有意嫁给杨乔的公主,如此说来的话,伏泉的确是与那杨璇有血仇。

这样看来,这杨璇明面上说是为公而邀伏泉来援,可暗地里谁知道会不会故意设套让自己钻,从而和赵凯闹起来呢?毕竟,这杨璇和赵凯本身也有隙,如今让他一个死对头还有仇家反目,不是对杨璇最有利吗?

想到此处,伏泉心中已有决断,这荆州军营地他是真不能呆了,处处都有坑,不得不防,远离才是对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道听而途说

翌日,汉军营寨里,随着号角响起,擂鼓阵阵,各部将帅齐聚中军营帐,伏泉不情不愿的带着麾下众将前去,因为他被告知今日荆州军的主帅赵凯召集各部议事。

纵然此时的伏泉心中已经有了就此离开汉军,自寻出路的念头,不过没有合适机会,他还是按捺了下来。毕竟凭着他手下的那几千人,去攻其他两个还在叛军手里的邾县、西阳县的话显然还是十分吃力的,而且这两县的兵马也和鄂县的兵马相差无多,伏泉可不会想着自己凭着那几千兵马去攻破这两县。汉军两万余兵马围攻鄂县都数番不能破城,自己这几千人去强攻,除了给对方送人头以外,估计是很难登上其他城池的。

种种缘故之下,伏泉还是决定暂缓,先看事情是否有转机,没有的话他便准备想个赵凯等人都能接受的理由,就此离去。只是,命运总会与人开玩笑,就在伏泉还在考虑要离开的事情,那边赵凯明显就不会给他时间,直接用了一个议事的机会让他速去,军情势大,伏泉即使不想去也得去,否则他就真得授赵凯的口舌了。

众人到了中军营帐,此刻营帐里已经站满了人,伏泉望之,里面大多数应该都是昨日随赵凯出营地迎接自己的那批人,看来他们都是赵凯的心腹,与其关系十分密切。

赵凯此时早就坐于上首,目见伏泉带人前来,脸色顿时一阴,随后似乎故意对伏泉挑刺一般,语带深意的说道:“君侯何以晚乎?需知军情紧急,今日大军商讨破城一事,若耽误良机,该如何是好?”

狗太监同党,小爷的事情也是你能扯的?看不惯小爷就明说呗,如此这般拐弯抹角的找理由针对自己,还不是怕自己吗?有本事你现在就把小爷赶出去,废得着这般找事情针对自己?

伏泉看着那赵凯,心中恶狠狠的发泄怒气,然而这赵凯话语说得对,他也没法反驳,而且自己反驳又如何,他又不知道这赵凯后面是不是还有其他后招,谁知道这次议事会不会有其他意图针对自己?所以为了避免再有状况,伏泉也不发怒,一脸诚恳的回道:“赵荆州所言大善,孤初来营地,不识道路,因此误期,还望见谅。”

一句话说得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为赵凯故意的针对而发怒,使得原本期望激怒伏泉从而挖坑让他的跳的赵凯犹如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一点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冷冷的看了一样伏泉,赵凯也不再多言,而是转头巡视一眼帐内诸将,这才开口道:“几番激战,皆未克鄂县,今伏巴郡远来相助,招诸君前来便是再议攻城一事。”

话语落下,早有帐内兵卒搬来胡坐,放于赵凯一旁,请伏泉坐下议事。按身份伏泉虽然只是一郡太守,和赵凯这个荆州刺史不能比,但他毕竟是受了圣旨而来的外来客军,还是列候之尊,这点赵凯比不了,所以给他一个次座以表尊重。

当然,在伏泉想来,若不是怕故意针对自己太明显,那赵凯恐怕根本连一个胡坐都不给,让自己和他的下属一样,站着和他议事。

随着这场军事会议开始,帐内立即议论纷纷,但并未有人出言,过了小一会儿后,便见一个长相魁梧的中年将领出列道:“回禀明公,贼军城高粮足,兵马亦众,加之滚木礌石、火油等物甚多,几番激战,吾军兵士皆为其阻,如此这般围攻殊为不智。以末将观之,不若深挖地道,直通鄂县城内,再选敢死之士潜入城中,到时里应外合,则城池可破。”

“嗯!此言有理。”赵凯点头应了一声,随后环视帐内诸人,再等其他人的回答。不过看他脸色,显然赵凯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虽然他是靠着赵忠的关系才当上这荆州刺史的位置,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知兵事。

这些日子汉军围城强攻屡屡受挫,赵凯也是看在眼里,表面上虽然有他这支临时整合而成的荆州兵士气不足,加之久未经历战事,兵卒不精锐的缘故,但也不乏有对面叛军太强,不是一般的贼子的缘故。再加上这些贼子显然对于守城有了明确的应对,各种守城利器准备充足,汉军每一次攻城都要付出极大的伤亡,所以对于这中年将领提出的不再强攻,以挖地道偷袭的方法也表示赞同,不过虽然他喜欢这想法,但他现在可不敢用,因为这可不是他今天预谋的计划,即使这方法再好,他也不会立即才用,只能心里对这提计谋的将领说声抱歉了。

随着赵凯话语落下眼神巡视之后,得到他眼神示意的帐内文武立即有人出列,出声道:“末将素闻伏巴郡麾下兵马乃吾大汉精锐,皆有以一抵十之能,其中关、黄二人更有万人敌之能。今江夏板荡,战事困顿,不若明日以伏巴郡所率之军为主,再攻鄂县,末将深信,以伏巴郡之军,定可一战而定。”

“是极!是极!”

“伏巴郡乃吾大汉名将,麾下精锐定可轻易破城。”

“叛军蝼蚁之辈,如何可敌伏巴郡?”

……

随着那将领的话语落下,顿时帐内一片叫好之声,无数伏泉只有昨日一面之缘的文臣武将纷纷出声吹捧起来,而且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似乎就希望帐内能够传开一样。

局势渐渐变得微妙起来,伏泉脸色越发阴沉,看来他事先预料的差不多,今日这军事议会早就是赵凯准备坑自己的。不然,为什么帐内这么多人要吹捧自己,不就是逼着自己带兵做此次破城的主攻吗?

当然,如果强攻没问题,事情不大的话,伏泉也就认了此事,可是这鄂县哪里是这么轻易就能攻下的?且不说荆州军两万余人围攻数日不克,就是自己真的带人去攻,伏泉十分怀疑这赵凯会不会百分百全心全意的支持自己去攻城,若是他在攻城时候,耍一些阴谋诡计,故意拖延支援,那岂不是让他手下兵马去送死吗?

因此,种种考虑之下,伏泉是根本不敢答应的。不过,如今赵凯已有逼宫之意,他不回答也没办法,总不能一直不回声才是,最终伏泉还是出声道:“诸君所言皆传闻耳,不足为凭,子曰:‘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孤虽偶立寸功,然并非名将也。加之鄂县城坚,荆州两万兵马围攻数日不克,孤又岂敢妄言破城?今诸君听信此等胡言,岂非谬论?实属不智也。”

经历得多了,伏泉如今也算对这种逼宫的套路驾轻就熟了,他知道此时可不能说自己不想做这个炮灰替死鬼,说不得就被人抓住把柄说自己怯战,那样等他想要离开赵凯时,自然会有人拿今日他的言论作为攻击自己的证据,到时候他可就真的洗不清了。因此,想要此时回避这威逼自己当炮灰的帐内众人,唯有转移话题,如何转移,当然是谦虚了,反正他自己认怂打不过,其他人还能硬逼着他带兵攻城吗?

营帐里顿时为之一顿,早有预谋的众人都没想到伏泉竟然会认怂,这哪里是他们印象里那个在朝堂里怒骂袁赦的伏泉,要知道今日的计谋是他们早就想好的,为的就是逼着伏泉去攻城。本来在他们看来,伏泉有少年人心性,再加上又有前科,只要好好鼓捣一番,这位颇有军功的巴郡太守显然不会受的了他们的逼宫,轻而易举的答应他们的要求,最后自己带人去攻城,然后他们在后面“支援”,只是没想到伏泉并不接招,就这样认怂,无疑这使得他们的计划落空。

之后,帐内算计伏泉的众人还想继续劝解,可是伏泉并不接招,只是一直用自己无能这样的认怂姿态来辩驳。对他而言,任你有诸般诡计,反正他就是不接招,直到伏泉对随行而来的关羽、黄忠等人使了眼色,他们早就对这些威逼伏泉的人不满了,本来早就要发作,不过一直被伏泉按着没敢动。现在得了吩咐,哪还能看着自家太守受这冤枉气,纷纷横眉怒视那些赵凯手下的人,手握挂在身上的兵刃,大有一言不合就开仗的趋势。

这其中,关羽尤其令人瞩目,他自从被伏泉派去镇守阆中以后,也相当于镇守一方了,掌兵日久,逐渐的也养成了一种上位者的趋势。这次被伏泉一同征召来平叛,本来就是想着好好立功,以后封妻荫子的,没想到了被荆州兵这么一玩,哪能忍受。

只见关羽也不言语,就睁着一副噬人的双眼,一身杀气的看着帐内众将,他往日的功绩早就传得天下皆知,众人都知道这是一尊杀神,哪能惹得起,见他如此,纷纷不敢妄言,就连坐于上方的赵凯也是突然失声,似乎被关羽震住一样,亦是不敢发言。

就在场面上有些控制不住时,帐内突然走出一人,伏泉望之却是杨璇,只听他行了一礼道:“诸君就此争辩已是无用,依璇看伏巴郡所言亦是有理,昔刘向有言,‘夫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今吾等未见伏巴郡临阵应战,如何言其定可破城?”

杨璇的言语出乎伏泉的意料,毕竟在伏泉心里这位可是和赵凯一样要给自己下套的人,怎么突然之间为自己说话呢?他用前汉名士学者刘向的名言为自己佐证,那句“夫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的意思却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之意,他这般引用却是在反驳帐内威逼自己的众人,没有见过自己打仗,就不要听信谣言说自己能破了鄂县,换句话说就是让他们对自己没把握的事情不要随意乱说。

帐内众人随着杨璇这话静声,毕竟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去争辩也没意思了,就连上首的赵凯也并未出声。不过,伏泉看他对杨璇的眼神,心中却有一种深深的熟悉感,因为这赵凯看杨璇,就和看他的眼神一样,十分不满,看来这杨璇和赵凯有隙却是不假,杨璇昨日所言并未撒谎。

之后,长久无声,却是根本没话可说,毕竟原本针对伏泉的预谋没有搞定,那里还能有其他事情?直到赵凯说了日后再议后,众人这才散去,伏泉是当先带人离开,今日算是有惊无险,只是他如果再不做应对的话,恐怕终究还是要被赵凯等人算计,这该如何是好?

看来必须要想办法脱离这困境了,至不济,他也要找到正当理由离开赵凯营地才是。不过,就在伏泉想着如何应对时,杨璇竟然出现在他面前,要与他再次一叙……

第三百二十二章 吾巴郡兵自破之

既然杨璇有请,而且刚才在中军营帐的会议里,杨璇也帮自己脱离困境,虽然心中还是对这人有着芥蒂,因为有杨璇之兄杨乔的缘故在,但是毕竟刚才杨璇帮了自己,自己欠他人情,伏泉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杨璇之请,和他一叙。

当然,纵然答应杨璇,伏泉也不会掉以轻心,谁知道这位会不会来个避实就虚,先给自己一个甜枣,再给自己下套呢?

因此,对于这次密谈的地点,伏泉直接说道去他的营帐,毕竟是自己地盘,也不怕杨璇设计坑害自己,谁知那杨璇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似乎根本对自己的敌意丝毫不看重,这倒让伏泉看不懂了,暗道这位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真是让人看不懂。

入了营帐,伏泉屏退麾下文武,单独与杨璇密谈,毕竟也算到了自己地盘,这杨璇如果想耍什么心思,他也不怕。

只是,杨璇话一开口,就让伏泉有些懵了,暗道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家世?只听到杨璇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君侯屡受赵凯逼迫,难呆此地,而璇与赵凯有隙不合,今欲与君侯合谋,共抗阉宦国贼。”

仿佛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一般,伏泉哑然失色,他想不到杨璇竟然会联合自己,若是两人之间没什么的话,伏泉倒是会答应,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便是在朝堂上,外朝士人势力不如内朝的宦官时,便会极力拉拢外戚势力来合力对抗宦官集团,著名的党人“三君”之一的窦武便是如此,甚至是以后的何进也是一样。

可惜的是前一个迟疑而又墨守成规,被宦官玩死。而后一个太信任党人,背叛了自己的亲家张让,亲族何氏,却没想到他早被党人玩弄于鼓掌,最终宦官是灭了,而他自己也落得个身死族消,连儿媳都被曹操抢走,只留下一个孙子何晏,也是可怜之极。因此,这杨璇拉拢自己倒也是不足为奇,只是,伏泉此刻却是拿不定主意,终归是心里有块疙瘩,不解开他就不敢真心相对。

那边杨璇见伏泉一脸踌躇犹豫模样,似乎早有准备,丝毫不避讳的笑道:“君侯却为家兄之事介怀?”

“正是!”伏泉回答很是爽快,这时候藏着噎着也没用,人家既然问了,索性自己立马回复便行。

“家兄之事,实属明志之举,先帝乃明君,强尚公主,其不欲娶之,绝食而亡,此乃天意。璇虽怨之,然非不智之人,岂因此事而陷君侯于不义?今赵凯阉宦之辈,率大军围攻鄂县数日不克,空耗军力无数,又不思为国尽忠,见江夏、庐江二郡百万百姓于水火而不顾,璇乃汉臣,岂忍大汉江山累卵,百姓困厄,故今日寻君侯合谋,并无他意……”杨璇也不含糊,见伏泉确认,并未责怪,反而说出了一大堆话,倒是让伏泉心中忌惮之意锐减。同时也莫名对这零陵太守有了一层敬意,若杨璇真如他说的那样,不记恨桓帝强行嫁公主,最终间接导致其兄绝食而死,反而一直尽心尽意报效大汉朝廷,善待治下百姓的话,那伏泉还真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虽然心中还有怀疑,但面前这杨璇说话面色不似有假,伏泉思索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先答应其人,便回道:“不知杨零陵欲如何谋此国贼?”

“璇欲奏书朝廷,言赵凯盾兵鄂县城下,屡屡无功,谏言朝廷撤其职,另选贤能掌兵平乱。”

“这、可行乎?”伏泉听后一愣,试探着问道,这方法有些太幼稚了,不说奏书朝廷这一去的时间用了,可就与皇帝平乱的期限延期了,更为不可能的是赵凯既然是赵忠的人,恐怕你即使写了奏书,投到皇宫里,估计皇帝刘宏也看不到,所以这方法显得是有些幼稚了。

“旁人或不可,然以君侯身份,定可成也。”杨璇言辞正正的回道,语气带着一种必定成功的自信,不禁令人侧目。

对面的伏泉也是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杨璇的意思,的确,这荆州军里,现在除了自己,其他人还真是一点弹劾杨璇的希望都没有。毕竟,其他人的弹劾奏书有赵忠在宫里帮衬,刘宏能不能看见还是个问题。

而伏泉则不同,只要他有证据,无论是让宋酆出面还是自己的伯父伏完出面,最后肯定会让皇帝刘宏见到的,即使那些宦官想阻止,恐怕也很难。终究现在不是历史上的刘宏一直信任宦官有加,党锢党人到极点的地步,直到异常黄巾暴乱,这才惊醒,宦官、外戚和士人党人轮番信任的时候。

此时的宦官虽然依旧受宠信,但随着曹节、袁赦等老牌大佬宦官的的离去,以及外戚宋氏、伏氏家族因军功的崛起,只要那些奏书不是刘宏看都不看,直接交给那些欺上瞒下的宦官处理的话,弹劾赵凯这位张忠族人的奏书,肯定会到皇帝刘宏的手中。

当然了,能不能恩准,也难两说,毕竟临阵换帅便是军队大忌。这赵凯虽然军事能力不行,但终究是荆州军的主帅,一旦换帅致使军心不稳,不能轻易平乱的话,朝中的百官公卿甚至皇帝刘宏都不会同意的。

想了想,伏泉最终回绝道:“此事不妥,其一奏书送达陛下手中甚难,阉宦多为欺上瞒下之辈也,若只此事于己不利,定将毁了此份奏书。另一方面,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若赵凯槛车征诣廷尉议罪,恐军心不稳,兵马士气尽丧,如此反而不美。到时如何灭贼,如何救江夏、庐江二郡百姓于水火?请杨零陵三思,莫孟浪行事!”

伏泉说话说得有条有理,倒是让杨璇一惊,他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行事了,连忙自嘲笑道:“璇恨阉宦久矣,赵凯未有寸功,然身居高位,不思为国尽忠,只求争权夺利,故有此怨,未想竟错矣!错矣……”

等杨璇自嘲完以后,伏泉见之心中虽有笑意,不过却未表露,之后两人又交谈一会,谈天说地,伏泉不由佩服这人学识丰富,其中一些治民施政的观点让伏泉受益匪浅,暗道其人真是一个能吏,而他所表露的才学也说明他是一个名士级的人物。

想到杨璇的兄长因为外貌帅气,才学俱佳,而被桓帝赐婚,伏泉也就释然了,毕竟能被皇帝看中下旨为婿的人物,没有一定的才学皇帝傻了才会让你做女婿,就如同自己伯父伏完,不是外貌才学都不错的话,怎么可能就轻易做了驸马?

哥哥如此,弟弟又会差了哪去,杨璇家族没落依然能三十余岁做到大汉秩比两千石的零陵郡太守,这本身也说明他的才学能力之所在。

谈着谈着,伏泉不由得感觉这杨璇也是妙人一个,颇有种值得结交的感觉。想想看,他能因为自己亲兄长因为桓帝赐婚公主而绝食而死,却不怨恨桓帝,也是能看得开、想的通透的人,毕竟现在大汉民间充斥的是极致的大复仇思想,只要自己和对方有一点仇,那也要拼命报复,即使如同齐襄公那样九世复仇,也无怨无悔。

坦白来说,当了太守以后,伏泉对这种思想是又爱又恨,爱的是自己也是他的受益者,当年他杀曹破石也是靠的这个理由而避罪。这还是往小了说的,往大了说的话,甚至强汉之所以是强汉,也是因为有这种与异族只见不死不休的仇恨思想在,所以能让一代又一代的汉族先辈们前赴后继的为报国仇,誓死不休,从而开疆拓土,使得汉人威名远扬。

当然,这种思想可爱,但也可恨,毕竟正是因此才会让民间任侠之风昌盛,游侠恶少年随处可见,稍有结怨必是刀剑相向,不死不休,无端端的为社会增加了不少隐患,甚至也危害不少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不少黑恶势力便是由此而生。

闲话说的远了,对比大汉整个社会,像杨璇这样看得开、想得通透,不因桓帝间接害了其亲兄之事而怨恨大汉,报复皇帝的人,真是少之又少。若是正常之人,随着大汉掀起党锢,迫害士人,早就因为几番仇恨之下,各种名义避仕,普通的如此,而偏激的就应该像后来的袁绍那样,隐忍数年,最终一招得势,颠覆大汉天下了。

但这杨璇和那些人不同,反而不因私仇而混公事,不仅入了汉朝朝廷为官,甚至做到秩比两千石的一郡太守之职。虽然零陵郡并非大郡,此时人口稀少,可是治下也有数十万人,而且他这官职可不是宦官亲属门生那样,靠着美言和贿赂皇帝得来的,是他一步一步为官亲政得来的,足可见这位的能力有多厉害。

以杨璇和大汉的紧张关系来讲,若杨璇真的像他那样不记恨汉室,反而因为赵凯无能,没有拯救江夏百姓从而怨恨这阉宦党羽的话,不得不说他可真是一个大汉忠臣,简直说他是楷模级的人物也不一定。

不过,具体杨璇如何,能不能与之结交,还是需要时间去观察。因此,在感觉谈得差不多时,伏泉便不再谈,而是转移话题,匆匆说了几句,便礼送杨璇。

杨璇也是知趣,知道他们谈得不少,伏泉点了话头便不推辞,潇洒离去,一点也没有不满之色,名士之风尽显。凭白让伏泉有种感觉,感觉自己不知礼数一般,竟然强制驱赶了客人离去,有种十分不知人情往来的意思。

至此,伏泉稍安,杨璇之事他虽依旧起疑,但毕竟无证据,暂且相信他对自己无害。若如此,那么仅仅一个赵凯还不至于让他心中忧虑,想着出走,毕竟说穿了赵凯不过是一个靠着宦官势力爬上来的狗而已。在如今天下都在注意江夏平乱的事情时,他要对付自己除了使一些旁人看不到的背后手段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毕竟,真要传出两人正面不和的事实,这赵凯自己也拖不了干系,皇帝绝对不会容忍一个在这种平乱时候还想着争权夺利的人继续待在这荆州刺史的位置。

念及此处,伏泉大定,开始思索攻城事宜。这荆州军对他不是龙潭虎穴的话,他自然要想着如何快速攻克鄂县了,毕竟刚才军事会议上,那文姓武将所提的攻城方案就非常好,如果按照他的法子攻城的话,这江夏叛军令汉军头疼的火油之物倒是没有那么可怕了。

想干就干,对于这类事情伏泉一直不会做过多犹豫,当下就召集了麾下文武前来商议。不一会儿,伏泉麾下文武心腹聚齐,脸色皆是怒气未消,显然还是为今日自家太守被荆州那帮无能兵将围攻而愤愤不满,只是同为汉臣,他们又是客军,再有赵凯这个权利比伏泉大的地头蛇在,他们也只能受这闷气,真是受罪。

看着麾下文武的脸色,伏泉自然清楚他们所为何事,并未细问,而是直接说道:“今鄂县难破,孤细查之,欲以土挖地道之法,奇袭鄂县,诸君可有异议?”

帐内诸将听后皆是露出愕然之色,显然十分震惊不解,不知为何自家太守还要去攻那鄂县,毕竟今天荆州军那帮混蛋可是根本不留情面的威逼他。按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们乃是客军,只是奉命来平定叛乱的,去哪里都一样,何必在这掉着,帮这些荆州兵呢?就让他们在这鄂县寸步难行不是很好,到时候他们去其他地方破城立功,好好打一打那赵凯的脸。

当然,他们心中这样想着,话语里也没有藏着噎着,在震惊之后,纷纷叫喊起来,都是情愿离开也不帮这赵凯破这鄂县县城,帐内顿时一片群情激愤,让伏泉暗叹自己这些年善待他们没有白费,以后他们对自己的忠心可见一般。

不过,他们的叫喊没有多久,就被伏泉的一句话呛住,只听他说道:“孤可不欲赵凯得功,此鄂县城,吾巴郡兵自破之,岂有荆州兵分功之理!”

第三百二十三章 汝子文聘乎

翌日,夏日的江夏难得有不少凉风,让不少士卒更愿意出了营帐游荡,而不是躲在营帐里甚至营寨阴凉处避暑。

汉军大营,来来往往的荆州兵懒散的游走,不过多数人走到益州军的营地时,却是有些奇怪,因为这益州军的地盘明显少了不少人,好多营帐空空荡荡的,如果不是见到益州军还有人在营地巡逻,他们还以为那位昨日被刁难的巴郡太守待人灰溜溜的逃了呢!

也是,任那位外戚太守再厉害,到了他们荆州地界也得低头走,不然就得受排挤。显然,昨日伏泉开军事会议被故意刁难的事情早就被传了出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这种类似于大佬之间争锋相对的言语冲突,更是那些底层士兵乐意听到的消息。

营地里益州军缺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汉军营寨,就在荆州军高层都在疑惑伏泉到底意欲何为时,此时的他早已带着麾下兵卒在营寨外十里的一座隐秘树林里挖坑了。

既然决定挖地道了,伏泉当然不会拖沓了,在宣布他要挖地道后,便与手下众人商讨计策。毕竟挖地道可不是嘴上说了一句,就能立马决定下来的事情,且不说这是伏泉今生第一次做,甚至他麾下也没有一个有这方面经验的将领,需知各地土壤不同,受限于土层、土质的问题,冒冒失失的去挖,说不得选了一个极差的地点,最后派去挖地道的人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地道塌方了,这不是凭白让兵卒送命吗?是绝对不可取的。

最终,在寻遍麾下诸将没有一人适合担当此职,就在伏泉自己都因为没有合适将领准备放弃此职时,关羽提议去寻那提出用地道之法攻城的文姓将领后,伏泉这才眼睛一亮,直接带人夜寻其人。

如今,指挥这树林里三千余板楯蛮兵挖地道的就是那文姓将领,一番认识,伏泉得知,此人叫文尚,那是荆州南阳郡宛县的一名司马,此番朝廷命令荆州郡兵合兵平乱后,受征召带兵前来的。

当然了,这文尚一开始听说伏泉要他帮忙挖地道,心里虽然有些意动,毕竟这事情成功率很高,做成了便是大功一件,但是嘴上却是拒绝的。

原因无他,现在明眼人都知道荆州刺史赵凯和伏泉不对付,像文尚这些在赵凯地下混日子的将领怎么敢去得罪自家上官,事实上整个荆州军集团现在都是如此,不敢和益州军有太多接触。不过,异类也不是没有,那一直和刺史赵凯不合的零陵太守杨璇不就是如此,天天和伏泉密会,也不知道整天两人谈了什么,据说刺史赵凯为此对着身边谋士大发了不少脾气,但终究因为手上没有杨璇的把柄奈何不了其人。

伏泉最初看到文尚模样,心中便知其人定有能力可挖地道,而观察到他面色犹豫的模样后,略一思索便知其人心中畏惧何事。

只是,山人自有妙计,伏泉心里对此自有定论,文尚怕的是现管他的赵凯,毕竟后世有句话说得好,现官现管不是?除非是皇帝刘宏亲自来了,这文尚才不会赵凯,不然无论是谁来,在文尚眼里都不如赵凯的命令有用,终归其他人来即使权利大,也只能一时的命令他和限制赵凯,可是只要那人一走,身为地方土皇帝的赵凯,有不知道多少种方法对付文尚,因此这文尚可能因为伏泉的家世身份就听命帮助他吗?

不过,即使文尚在怎么坚持,当伏泉诸般口舌之后,又许诺出此番战事结束,便在车骑将军宋酆面前帮他谏言,招其入京,随宋酆博一个大好的前程后,这文尚终于抵不过伏泉话语里的诱惑,屈服妥协了,今日一早便拖了副司马管理本部兵马,自己出营帮助伏泉规划挖地道事情。

之所以文尚答应的这么坚决,其实很简单,因为伏泉给他介绍了一个赵凯都不敢惹的好靠山,当今天子的岳父,外戚车骑将军宋酆。以宋家如今的权势,明眼人都知道赵凯根本不敢招惹他们,甚至他背后的宦官势力也不敢轻易招惹宋酆。

后顾之忧已解除,甚至伏泉还许诺帮他在禁军中谋得一官半职,这文尚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是个人都清楚在地方郡兵任职和在禁军任职那个地方升迁的机会大,福利更好,更何况文尚待的还是除非天下有巨变,否则根本不会有任何乱子的光武帝乡。

树林里,文尚四处勘测一番,便大致安排了在哪里挖地道,同时叮嘱了挖地道的注意事项。而伏泉也是严令麾下将帅兵卒千万要小心,终究是地道土方挖掘,即使是后世有着那么多精密仪器,科学方法挖掘,还是经常事故频发,更何况是在汉代,他可不希望真的出了一次性凭白损失无数兵马,毕竟他手下的都算是百战精兵了,损失一个伏泉都十分心疼。

经过了解,伏泉知道其人也算戎马半生,军旅经验十分丰富,而这挖地道却是他在军中自学的一番技艺。毕竟这文尚在外貌上虽然长相魁梧,不过武艺却不是十分拔尖,相比较猛夫之流的蛮力解决,文尚更崇尚凭着智慧应变战场,因此自幼便犹爱读兵书,对于兵书里各种战法都爱钻研,而这挖地道的方法就是文尚自己平时钻研所得。

“文将军,依将军之见,孤这地道需多少时日方可速成?”随着伏泉一声令下,树林里各部兵马依次行动,浩浩荡荡的地道挖掘工程就此开始,想到自己也是时间紧迫,伏泉便向文尚问道,对他而言地道挖掘成功的时间越早越有利,自然十分重视。

“君侯莫慌,此地据鄂县约二十余里,末将曾与吾儿文聘测算挖掘时日,若依此三千兵马挖掘,昼夜罔替,不出意外,三日内当可至也。”

这边文尚话语说完,伏泉却是根本没有听进去完全,而是惊呼道:“汝子文聘乎?”

第三百二十四章 鄂县听瓮

文聘,这个名字在文尚口中听到,最初伏泉也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哪有随便找个军官帮忙,就能碰巧捉到他儿子是后世名将的,这运气放后世岂不是随便买张彩票都能中大奖的节奏吗?

只是,很明显,伏泉低估了命运这个无巧不成书的安排,经过再三确认,伏泉确定这文尚肯定就是后来那位曹魏大奖文聘的父亲。毕竟两人同样是南阳郡宛县人,而且据文尚所说文聘现在也只有十岁,按照年龄也差不多符合后来文聘的年龄了

看来这文尚还不能按照自己本来应付了事的态度对待了,不好好把握这个潜力股,伏泉肯定要抱憾终身。当然,对于文聘的突然闯入生活,伏泉也只能说命运总会时不时的给你冒出一段惊喜,只是你很难把握到他的脉而已。

闲话少扯,文尚将诸般事宜安排好后,便告辞离开了,他虽然答应帮助伏泉,可是在没有得到真正官位晋升的报酬前,当然不会真的全心全意的待在伏泉身边,万一伏泉把他卖了,他帮了伏泉,而伏泉不兑现承诺,他不是要被坑死?

所以,文尚依旧要速度回营地,起码现在除了伏泉的益州兵马外,可没人知道他来帮忙的,他甚至骗了自己的副司马老友,用的出营理由却是说他得了上面吩咐出营有要事执行,这才出来的。因此,他只要不是太长时间不在,快速回营的话,倒是很难有其他人发现。

对于文尚这么早便要离开的想法,伏泉自然心中明白,也未强留,毕竟如果再经过专人指点,自己麾下这些兵卒连来回挖地道都做不好的话,那伏泉不如让他们自裁来到。

而且此时留文尚在树林这里用处也不大,倒不如让他回营,一方面让他宽心,另一方面也让他明白自己不会害他,相信文尚自己也明白伏泉早就看穿他的用心,只是没有揭破而已,一切都是伏泉为了博取文尚这潜力股所做的准备,伏泉相信这样下去,终会让文尚归心,信任自己。

未久,就在这片偏僻树林中,伏泉麾下的巴郡兵正在各部军官的亲自带领下,悄悄的挖掘一条直通鄂县城墙的地道。

在地底下挖一条长达二十余里的地道,且要保证地道在挖掘过程中不能偏,无疑是一项巨大且十分精细的土木工程。这项工程对于常人而言却是极其困难,伏泉本以为挖地道只要按照方向挖很容易,可是中途连番几次变故出现,却是让他感受到其中的困难。

鄂县县城周围水道纵横,而且县城周边没有多少丘陵,地形多是平原地带,所以地下积水甚多,这让挖掘工作添了不少困难。而且地道中的水不可能被排干,因此所有在里面参与挖掘的汉军兵卒都几乎是双膝浸在水中。好在伏泉麾下的兵卒皆为自小习惯于行走山林的板楯蛮兵,他们走山林水路也是走惯了,倒也没有太多怨言,而且虽然地上有水,但却不是淤泥之地,黄泥之土相当结实,几番原因相加,这才让挖掘的工作得已继续进行。

不过,这些还算好的,真正让伏泉担心的是地道挖歪了,因为毕竟是第一次挖地道,他麾下的兵卒自然不可能有那种指哪挖哪的神奇经验,中间出了好几次错误,浪费了不少时间。

终于,在付出几次地道挖偏重新挖掘的代价后,汉军兵卒在四日后,最终将地道挖到鄂县城外三里处停止。期间很幸运的没有发生地道塌方的意外,倒是让伏泉感叹自己这些日子运气果然是不错,虽然时间比预期花的多了,但终究没有多增加什么伤亡,也算是可喜可贺了。

当然,之所以在鄂县县城外三里处停止挖掘,倒不是地道不能挖了,而是鄂县县城的守军有些异常,因为每日被伏泉派出监视鄂县城头的斥候传来消息,鄂县城头的兵卒似乎安装了不少听瓮,这一下子就让伏泉脸色阴沉,没想到竟然被发现了。

所谓听瓮,其实算是古代的最原始的窃听器。它是一种口小腹大的罐子,使用时将听瓮埋在地下,在瓮口蒙上一层薄薄的皮革,有侦测需要时,侧耳伏在上面,“听”出周边的动静。需要的情况下,则直接让专业情报人员坐于瓮中,听辨声响,这叫“罂听”。当然古人为了减少情报失误,常会培训盲人来执行“听”任务,因为盲人眼睛不行但听力往往超强,方圆数十里的动静都能通过听瓮听出来。《墨子·备穴》中对听瓮的制造和使用方法有详细的说明,而听瓮在古代战争里,在对付隧道攻城战时,最为神奇。

而后来查明被叛军发现的原因时,伏泉才知道自己大意了,他忽视了叛军也不是傻子,任由汉军兵卒围城而没有丝毫作为。虽然叛军在野战可能因为装备人数等问题打不过汉军,所以一直龟缩在县城防守,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派人侦查汉军,毕竟一队人马或许很难从被围困的鄂县城出来,但是单独的几个人却是非常容易的,只需要小心谨慎些,出来侦查一些情报其实并不难。

最初,为了不被鄂县城上的叛军发现,伏泉麾下的板楯蛮兵们挖掘地道时,所挖出的泥土都是被伏泉命令用衣服等物包住,然后一包包的往后运到树林远方挥洒填平,而不是直接被堆在地道口上,因为他害怕树林里扬起的烟尘会让城上的叛军惊疑。

与此同时,一根根用于支撑地道的木头,也在麾下兵卒的掩护下运进地道中,为了掩护自己的图谋,伏泉也没有就近在这树林里砍木头,毕竟真要这么做,不是主动告诉鄂县县城的守军,这树林里面有异常吗?伏泉可不会做这种主动送人头,帮对手升级成神的傻事,真要那么做,与送命何异?

可是,纵然伏泉如此小心,但还是被叛军派到树林外侦查的斥候发现他们的真实意图,最终泄了密,摆在伏泉面前的难题又多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断柱破城法

挖掘地道的树林外,不时有披坚执锐的板楯蛮兵来回巡视,人数比之前几日多了不少。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再犯被鄂县守军窥视到树林里面的情况,另一方面却是为了阻拦汉军营寨里荆州军前来打听树林里的情况,毕竟这树林能被汉军大敌的江夏贼子侦查到虚实,那营寨里的汉军友军不更能有办法查到,因此为了保护自己的意图不为人知,伏泉只能加大了巡查人数和力度。

伏泉既然打算自己单独拿下鄂县城,不给赵凯一点分功的机会,自然不能汉军营寨知道自己的图谋了。这些被他抽调来不在地下挖地道,而出来巡视的板楯蛮兵,大大的加强了树林里的安全,一时之间倒也让得了命令前来查探伏泉意欲何为的荆州军难以侦查到敌情。

当然,总是待在树林里,而不让荆州军自己在做什么,总会令人起疑,对此伏泉只对外言道,军队在打造攻城器械,需要树林里的树木为原材料而已。

对此,赵凯手下的荆州军自然是不信的,毕竟你打造攻城器械,也不至于几千人打造几天都没造好吧?而荆州军也有能人,虽然查不到伏泉麾下部队具体在做什么,但他们也调查益州军在树林里所建的攻城器械根本在这三天里没怎么修建,并且益州军的兵卒都像多日没睡眠一样,一点精神气都没有,这哪里像一个要破城的部队的样子,除非主帅脑子抽了,不然怎么也不可能带这支部队攻城?

不过,荆州兵信也好,不信也罢,伏泉的兵马就在树林里却是不争的事实,甚至是他本人也在树林里,汉军营寨也只留徐晃带着数百兵马留守。即使赵凯想亲自登门找伏泉一叙,也找不到他的人影,更不论荆州军召开的军事会议,伏泉也根本不去,这样又让想逼迫伏泉就范的赵凯等人失望不已。

之后,赵凯等人只当伏泉受气不过,不与他们共事,也并未往深处去想,更谈不上发现伏泉在挖地道了。毕竟,真要发现伏泉挖地道,除了他们有人入了树林见到地道**,不然也只能从四处堆积的泥土或者固定洞穴所用的木桩数量,以及树林四周的水蒸气来发现端倪。

前两者就不用说了,这些都在伏泉的算计之中,早就选择了合理的办法去掩饰。而观察水蒸气,也是有缘由的,因为一旦挖地道,将地下挖空,由于土层内部的改变,每到早上,地道的上空,就会产生出来大量的水蒸气,透过土地层,慢慢出现在地面上。对于经验丰富的挖地道者来讲,是很容易发现和判断的,只是很显然,整个荆州军里,可能也只有文尚一个人了解此道,但他本人显然是不会说的,

因此,任凭赵凯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搞得清楚伏泉整日躲在树林里在干什么,猜也猜不到。

眼前又一队赤着上身,背着装满泥土的布袋的兵卒从眼前走过,伏泉望着那地道的洞口眼神一凛,最终他还是决定采取今日刚刚知道战事发展的文尚所提的建议,不再选择用直接挖地道,派人暗中潜入城内里应外合吸取鄂县县城的建议,而是改用文尚所提的另一种地道攻城方法,那就是断柱破城法。

随着鄂县叛军用听瓮侦查汉军挖地道的情况被汉军发现后,伏泉本来一直再考虑是不是继续执行计划,毕竟挖地道偷袭,关系就在于计划的隐秘性,现在消息已经走漏,再这样行事显然成功的几率十分低,不过取消计划的好。谁知道文尚后来自己单独来检查地道进度时,知道此事后,便想伏泉提议了这个断柱破城法。

伏泉之所最终选择改用这套攻城法,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他手下的兵卒可是十分珍贵的,可以说死一个少一个。而且因为身为客军,他也不能及时招募补充兵卒,因此对于被叛军发现后,派手下精锐潜伏进城偷袭夺城,伏泉本能就十分讨厌了,胜率低的赔本买卖他向来不喜欢做。就像现在,如果这方法,说不得他那些潜伏进城的兵卒都会被叛军包围,惨死城中,这种损失可就太大了,所以伏泉才会选择这套攻城法,

所谓断柱破城法,就是挖掘地道,挖到对方城墙地基后就不再前进。而是把对方城墙的地基逐一的挖空,直到挖空一定地基后,就用浸泡了油脂的木材去把这段挖空的地基补上。让城墙不会立即坍塌。之后再继续挖,然后再补上,等到把很大一段地基都如此炮制后,确认这些空的地基可以是城墙崩塌,就可以点火烧掉木材了。

如此这般,随着一大段的城墙顷刻之间坍塌,所攻击的坚城,就不攻自破了,毕竟城池没了城墙,不久任凭地方进攻吗?历史上袁绍和公孙瓒争霸北方,袁绍攻破易京楼的办法所采用的就是断柱破城法。

当然,并不是说现在每一座城池都适合这个干,只有城墙地下土质松软不硬的城池才适合这么干。南方的城池关卡还好,而北方,有的因为地质原因就不行,比如壶关、馆陶之类城池关卡,那是绝对不能这么干的。因为这些城池关卡的地基是在一片石质地质上,要这么挖,不知道挖到何年何月?只有那些地基是打在土壤上的城池,才适合用这样的攻城手段,鄂县地处南方,境内水道纵横,只要挖得地道不会崩塌,使用这种方法简直是无往不利。

初次听到文尚所说这个战法时,伏泉心中却是想到的是后世令满清胆寒的太平天国,因为他们著名的破城方法不就和这断柱破城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记忆里,伏泉记得后来的太平军不就喜欢棺材破城法吗?他们会挖地道到坚城的地基下,然后用棺材堆积炸药,直接把敌人坚守的城池的城墙、城门炸塌了,使得他们没有办法守城,然后突击城中攻占城池。

与这断柱破城法相比,两者的原理其实都是一样的不是吗?不同的是现在伏泉没有火药而已,说到这里,也不得不提一下伏泉曾经有过提前制造出火药的想法了,毕竟马镫、马蹄铁他现在不方便打造,因为太容易仿造了,可是这火药,除非知道成分,否则是很难被仿造的。

只是很可惜,前世化学一塌糊涂的他连黑火药口诀都记不清,更别谈自己能动手制作了,因此这东西也只能等待这一世的后人自己去探索了吧,毕竟伏泉可不是什么万能的发明家或者有万能外挂,随便从空间和系统拿到摧毁一切的神器。

第三百二十六章 城墙崩塌

翌日,本来停顿不前的汉军兵卒在得到伏泉的指示后,立马加班加点的继续忙碌起来,他们的目标直指叛军驻守的鄂县县城城墙下。

将鄂县县城的地基掏空后,用浸泡了油脂的木材把地基补上,而且因为现在是夏天,荒野之外干枯的杂草也多,伏泉又专门命令一队兵卒前去搜集,和木材一起堆在城墙地基下,就等时候到了,烧了地基,毁了城墙,带兵入城。

入夜,一脸疲倦但却按不住兴奋的关羽从地道中钻出,最后放置木材和杂草的兵卒是他手下的人马。随着关羽对伏泉说了“诸事齐备”之后,伏泉便命自己安排好的四千兵卒就地休息,至三更早饭,五更准备攻城。

“呼!”

伏泉长出了一口气,望着远处夜色中的鄂县县城,它的城头依旧是灯火通明,丝毫不知明日在这黑夜里,将会有什么样的恐怖事情发生。想着将会发生的事情,伏泉心中一阵炙热,不知道当那高大坚固的鄂县县城的城墙倒塌时,城内的叛军将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夜不知吞噬着多少的罪恶,然而对于此刻置身在树林里的四千板楯蛮兵来说,参与了挖掘地道、堆放木材杂草的他们,却是心里明白那远处的鄂县县城今夜将会发生什么样恐怖的事情。

当月色渐渐淡了,东方也有了发白的征兆时,无数休息一夜的板楯蛮兵被叫醒集结,吃着伙食。当然,说他们是休息,其实也不尽然,毕竟都知道今夜行动的他们,脑子里多数都想着夺城的事情,能怎么休息好,充其量就是闭眼冥神,放松一些疲劳而已。

树林中的一处老树下,伏泉靠在这看着有着不小念头的大树在亲兵的叫唤下,终于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看着他似乎这一夜睡得十分舒服。其实,也不尽然,伏泉前半夜也根本没有睡好,毕竟脑子里全都是偷袭的事情,直到后半夜才草草睡了会儿,结果又被亲兵叫起。

接过亲兵送来的干糒、肉脯,就着皮囊里的温水草草吃了一顿早饭,十分简单,如果不是昨夜烧开放在皮囊里的温水辅助进食物,恐怕伏泉现在还只能喝冷水。

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为了保证突袭的突然性,伏泉命令麾下众将都不得生火的,毕竟一旦在这里生火造饭,说不得就引起了鄂县县城城楼上的叛军注意,到时候即使城墙塌了,也达不到突袭的目的了,更何况伏泉也不想让赵凯的荆州军提前知道事情情况,自然不会允许兵卒生火了。

幸好现在还是夏天,夜里温度也高,皮囊里的水没有凉透,不然想到夜里和沁冷的凉水,伏泉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吃完饭后,寻来早上的露水随意洗了一把脸,那露水的冰冷很快便让伏泉清醒不少,原本他吃饭时还在的睡意很快便消失了,之后他便往早已集结的各部兵马处去了。

此时的树林里,准备攻城的四千汉军将士在夜色中集结完毕,在各部将帅军官的带领下,握着手中兵器,齐齐抬头望着远处十分安静的鄂县县城,同时等待攻城的信号,那就是即将倒塌的鄂县县城的城墙,毕竟城墙不倒,他们也不可能凭着肉躯攻城。

这些日子,赵凯的荆州军队鄂县县城城长达数十日的包围,早就让鄂县叛军军对于如何守城再熟悉不过,为了防汉军趁夜攀爬夺城,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都点有火堆,来回巡视的叛军军从来也没间断过,时刻监视城下的情况。不时还有叛军将火把从城上高高向下抛落,借着火把的亮光查看下面是否有汉军的潜伏,因为荆州军队也尝试过几次夜袭,使得鄂县的叛军在数番和汉军的接触中,快速的成长了起来。

当然,虽说叛军十分小心翼翼,谨慎之极,不过毕竟是夜里,安排巡视的叛军却是不算多,此刻在鄂县城头巡视的叛军也就只有百余人而已,对付起普通的夜袭已经是足够了,然而对付伏泉的夜袭,显然是根本没用。

夜色,对于攻方有着天然的优势,对于守方却是大大的劣势,古往今来,很多攻城战都是发生在夜间,尤其是黎明之前,因为这段时间是人最疲惫也是最放松的时候,这也是伏泉选择三更早饭,五更攻城的原因。

鄂县县城共有四门,除了分散在四门,每门二十多人的巡视部队外,其他的守军则都在休息,多数是靠着墙头就地打瞌睡。别看他们这么懒散,可一旦出了意外情况,他们就会立即惊醒进入戒备作战状态,可以说战争将他们训练得这么“神经质”吧,

看着那火光摇动,人影闪烁的城头,伏泉目光扫过隐藏在树林里的自己麾下的所有将士,随后狠狠的对身后的关羽一点头、后者立即会意,连忙派自己手下的几个亲兵下了地道,他们将会去点燃鄂县县城西面城墙下的地基,西面却是伏泉麾下兵卒挖空的地基所在。

随着那几个兵卒下了地道,汉军所有的将士兵卒也在伏泉的点头下,纷纷缓缓的向着鄂县县城走去。地基不是一烧就会崩塌的,这里面需要时间,那几个派去点火的兵卒跑到鄂县县城城墙下也需要时间,为了保证时间差,同时也不让其他人发现异常,伏泉最终决定大军在快要攻城时在行进到鄂县县城附近,然后再静静等待那城墙崩塌的一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千大军已经分散集结在鄂县西城外了,在叛军看不到的视线里,焦急的等待。那城墙一刻不倒,他们一刻也不能平静此刻心里乱跳的心,直到地面似乎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众人感觉脚下好像震了好几下一样,接着眼前便见到了让他们惊奇的一幕。

那让汉军顿兵多日不前,赔上了无数汉军将士性命的鄂县西面的城墙,正慢慢的下沉……

鄂县西面的城墙就此塌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速下鄂县

一阵沉重的声音随着地面不住颤抖,从鄂县县城的西面不断的向四周传播,惊动了无数人,此时在鄂县西城守卫的兵卒还好,具体能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是一脸惊愕而已,而在城内其他的地方的叛军不是依旧还在睡觉,就是被那奇怪的震动和声响弄得茫然无措,不知出了城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当然,也不需要他们等待多久,城外早就蓄势待发的汉军将士很快便能让他们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望着那缓缓坍塌,直至下坠的城墙,此时已快至黎明时分,视野已经不怎么模糊,看着那城墙倒塌的过程却是十分清晰。伏泉倒是没怎么样,毕竟后世连那场震动全国的大地震他都看过不少近距离的视频,可他身后的那些板楯蛮兵却是眼露惊恐,不少人即使早就知道城墙地基被掏空,城墙之后会倒,此刻见了那场景也是身体颤抖不已,显然是被震惊住了。

只是,他们会震惊,有人可不会,伏泉等这一刻可是等了多时了,论起围城强攻,不是因为害怕兵马损失太多,他也不会害怕这鄂县的叛军,更何况现在城内的叛军早就没了他们赖以守城的坚城了,伏泉当然就更不会害怕他们了。

“铿!铿……”的一声长响,伏泉抽出了手中利剑,对着远处倒塌的城墙,眼神怒视大声喊道:“封侯拜相,当在此时,诸军听令,速下鄂县,杀!”说完,他用力往前一挥,手中握着的对着鄂县城池的长剑随着挥动也是凌空一斩,预示着战斗就此要打响了。

“杀!”

“杀!”

“杀!”

……

只听到汉军众将士发出一阵震耳的喝喊声,随后握紧手中利刃,以一种早就训练多时的战斗阵型,快速向着鄂县县城运动而去,他们发出的那凌乱而有力的脚步声似乎带有一种震碎天地的气势一般,黑压压的向着城池奔驰而去。

“破城便在今日,诸君随吾杀,敢有退缩不前者,斩!”关羽持刀喊道,他的部队是因为阵型安排的关系是跑在最前面的一支部队,此刻他正身先士卒直奔鄂县城头而去,身后兵卒再次齐齐爆喝一声,紧追不舍,毕竟主帅如此勇猛,他们这些兵卒怎么会怕死呢?

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城头,关羽眼中狰狞之色愈显,大有将那鄂县城夷为平地的骑士,毕竟现在他的部队离城墙最近,他的部队不出意外肯定是能先登入城的。如果这时候在城墙倒塌的时候,他的部队还不能破城,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而他此时的神情可以理解为一种激动的样子。

不过,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关羽那一脸红肉以一种极其异样的形态呈现在他脸上,人在激动时脸色都会产生一种异常的潮红,关羽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他本来就是脸色红**人,此刻这番激动之下,更显得的鲜红,用后世的话说,把他的脸放到红绿灯上,完全可以当红灯来使用了,而他那已经留到胸口的长须,也是随着关羽那快速跑动,逆风飞行,颇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随着关羽向着鄂县西面的城墙凌厉冲去。

关羽所部之后,汉军四千兵卒,都举着手中的兵刃本能的向着城墙冲去,此时根本不必有任何指挥,谁都知道此刻没了城墙的保护的鄂县县城,就是个被扒光的娘们,谁他娘的都能上!

终归就是谁早上,谁晚上的问题,他们不上的话,后面自然有人接着上,从鄂县县城城楼下放眼看取,之间四千汉军将士如同无数条小溪一样汇聚到一处,刀锋直指城墙豁口,一场血战已然难免。

当然,说是说了这么多,其实在战场上也就是几刻钟的功夫,因为汉军事先是潜伏在鄂县县城外较远的位置,所以冲向城头的时间会花的比较多,这也给了那些惊疑不定的鄂县叛军有了知道事情真相的时间。

“城墙塌了,城墙塌了!”

“汉军攻城了,快跑!”

“守不了了,守不了了,逃!逃!”

……

最初,惊魂未定的西门叛军如见鬼似的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大截空档,原先连绵的城墙就好像被神仙硬生生搬走一般,凭空的往地面下沉,露出了一个宽约数十尺的巨大豁口,而随着这城墙倒塌的是他们一些正好就在这一段的同袍们,永远的随着城墙倒塌而沉睡在那些巨石堆中了。

直到同时而来的汉军兵马攻城的阵势传来时,听着那响彻天空的叫喊声,还有远处藏在黑夜里的无数黑影,顿时惊慌不已。当场便有胆小者扔了手中兵器跑下城楼呼唤逃命,有一就有二,很快更多的兵卒开始逃命,没了城墙,他们还怎么守?在他们心里,此刻恐怕也就只有两个字而已,完了。

对他们而言,见识过汉军精锐的兵甲之后,自然知道一旦两军硬碰硬的交战,自家叛军取胜的几率能有多大。现在没有城墙的保护依托,他们根本抵挡不住汉军的凌厉攻势,不如早撤,寻个机会扮作百姓,逃命离去。这才有城内有不少叛军来回呼喊逃命的情景,城已守不住了,不逃还留着干嘛?

时光倒回,在城墙刚刚倒塌的时候,鄂县县城的县署里,原本大汉的一县府衙之地,早已因为叛军的占领和不加修葺变得比以前荒废了。不过,叛军可不会管这些,对于这些多数是从泥腿子爬起来的穷苦汉、蛮之人来说,即使这县署荒废,那也比他们以前住的破屋子强不是?

此刻鄂县叛军的渠帅正在卧室里假寐,与其他的叛军渠帅一样,这渠帅自从成了鄂县的首领后,便四处搜集财物,劫掠妇女,毕竟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了,如今一招得势,当然要好好享受了,这一点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夜里又在自己抢来的最钟爱的小妾身上颠鸾倒凤数回合,此刻的叛军首领还想着在这黎明时候再好好搂着这小妾身上好好休息一会,便被屋子不知为何的抖动所惊醒,从血与火成长的他凭着直觉就已经感觉到这事情十分不一般,直起身来目视城外。

他怀里的小妾自然感受到了自己男人的异常,怯生生的问道:“男君何故起身?可欲出府?”男君自然指的是那渠帅了,这小妾是那渠帅入城后抢来的鄂县一处豪强家的女儿,自然破懂礼仪,因为他握着自家一家人的性命,所以自从被他**后,这小妾也认命的侍奉这渠帅,此刻不知城外异常的她只以为这渠帅现在要出门,就欲起身服侍他洗漱。

“嗯,城外有异,去看看。”说完便起了身,从“木施”上取来自己挂在上面的衣服,就开始穿着。

那小妾也随即起身,不过他似乎对这渠帅的话不认同,嘴中反问说道:“城外能有何事?鄂县城坚,汉军连番不克,岂会……”

“杀……”

只是,话语还未说完,城外传来的一阵似乎铺天盖地喊杀声,生生的止住了她继续说话的声音。

“渠帅,不好了,不得了了,城墙塌了,汉军攻进城了。”那渠帅还在考虑时候,忽见自己的亲兵撞门而入,他匆匆忙忙地闯进卧室里口中焦急道。

“啊!”小妾此刻只披着薄纱,身上大片肌肤外露,被小兵这一番闯入连忙回到床上,拿着床上锦被裹紧自己,生怕再被看了去。虽然她是被抢来的,可是也是有尊严的,这渠帅可以用强迫的方式逼她就范,而那兵卒显然没有这种能力,当然她也不会给这兵卒机会。

“嗯?城墙如何会塌?城内如何?汉军可破了城?”那渠帅惊疑一声,不过并未对着兵卒的无礼闯入有任何不满,甚至对他看光了自己小妾的身子也没有过多愤怒,左右只是一个抢来的女人而已,没什么重要的。现在因为城外那无边的叫喊声,他最关心的还是城内的守卫情况,如果汉军已经进了城,他势必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那兵卒随即道:“回禀渠帅,小人只听闻城内有乱兵大喝‘城墙塌了,汉军杀进城了’,其余诸事,小人不知。”

“快取来甲胄,随吾出府。”

“诺!”

这渠帅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没有再问,此刻他对于汉军攻城还是十分认同的,但是对于自己所驻守的鄂县城墙竟然会塌,却是根本不信,他只以为是手下那些没经历过多少大场面的胆小的逃兵故意渲染的而已。

当然,无论是信与不信,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唯一选择,便是出去集结人马平定城内骚乱,然后再击退汉军的攻势,此刻的他却不知他心里那座没有十万大军就攻不克的鄂县县城,早就有无数汉军从鄂县西面的城墙的缺口处汹涌入了鄂县县城里。

换好衣甲,这渠帅随即点了府里的一队兵卒出府,此刻府外早已乱做一团,穿着各式衣服的叛军兵卒慌忙乱窜,不少人更是嚎呼逃命,却唯独没有看到多少城内的百姓。他们此刻都是紧闭家中房门,生怕出去被乱军祸害,毕竟刀剑无眼,保得小命最重要。

接连砍了几个祸乱军心,跑得最凶的兵卒后,这渠帅才终于止住了府外的乱兵,连忙问清了是西门出了事情,便带着往西门奔去。杀声四起,根本分不清汉军到底从何处而来,影响城内叛军判断的除了汉军的攻城声势外,也有叛军那些逃兵的喊叫声。

随着沿途一路收纳四散的乱兵还有一些成建制却刚刚出来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兵卒,这渠帅滚雪球似的终于带着近千人感到了鄂县西城们附近,只是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杀!杀!杀……”

只见数百汉军早已进入了城门,此刻正大声嚎叫着与西城门附近闻讯集结来的千余守军激战。几名叛军兵卒早如虎狼般手持利刃向汉军领头的一个红脸汉子扑了过来,可是他们只是堪堪一刀挥出,便已经被那红脸汉子横扫一刀将他们手中的兵刃击退,随后更是连连数刀对着那几个叛军兵卒砍出。

下一刻,那红脸汉子似乎如同天神下凡一般,随着连续几刀的挥出,便连斩了数人。鲜血溅满了他的全身,把他全身染得如同他的脸色一般血红无比,将此刻在城门外见到这一幕的叛军众人惊呆了。

一人对抗数人,如此轻描淡写,古之神将也莫不如此……

汉军主将如此,身后的兵卒也是勇猛异常,他们冲在前面的兵卒拿着手中兵刃不要命的和叛军短兵相接,而后面的则是一手拿着兵刃,一手拿着手弩,再将手弩射完后,便将其舍弃,然后等前面的同袍倒下后便前赴后继的上前迎战,不断的逆推着此刻城内是他们人数数倍的叛军,为从城外冲进城里的汉军同袍不断扩张着位置,西城里汉军涌进来的人数也是越来越多了。

此时,汉军与叛军的战力一下子便可对比出来,有着优秀的战斗素质,精良的兵器甲胄的汉军,在短兵相接时,完全将那些多数还是无甲可批的叛军打得毫无脾气可言。即使这些叛军多数都是蛮人,悍勇之气不减,然而装备和军事素质的劣势不是所谓的匹夫之勇可比的。

“渠帅,挡不住了,汉军太狠了,城墙下面都被挖空了,拦不住汉军,这城迟早要破。”此刻一个刚刚带人堵着汉军缺口的叛军小将浑身带血跑来说道。

“城不可守,传令,诸军速往东门撤去,按事先计划,将城内粮食等物全部焚毁,决不可留给汉军。”

“诺!”

眼见汉军从西门城墙的缺口处越涌越多,麾下兵卒拼死抵抗,也难以挡住。那渠帅知道大势已去,便未犹豫,连忙命人撤退。

其实在前面荆州军围城时,这渠帅便就有了撤退的准备,他深知自己只有数千人,不可能一直防得住城外的两万荆州兵,所以就安排好了撤退事宜,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这么快使用而已。

第三百二十八章 摘桃子没门儿

天边的那轮明日慢慢升起,虽然第一抹的余晖是那么金黄,但是此时那鄂县县城被打开的缺口处,早已是血流成河。鲜红的血液如同暴雨一样将这座刚刚崩塌的城墙洗刷,留下一地的尸体,当然,这还没有完,此刻的城内,喊杀声依旧没有停止。

又将面前一名横在自己面阻挡的叛军兵卒砍杀之后,关羽怒视前方,此刻汉军入城已不可避免,然而在他面前依旧有一队百余人的叛军在死死的抵抗,阻拦他们的行动。关羽知道这些是叛军留下来断后的死士,因为此刻目光所及城内越来越多的叛军都奔跑着离去,一看他们慌乱的样子就像是要逃跑。

可是纵然是其他同袍都选择撤退,但此刻他们依旧死死在崩塌城墙口拖着关羽所部,丝毫不在乎旁人的行动,关羽知道他们显然已经做好了决死的准备,但是这又如何,破城是必须的,只要将眼前这伙人歼灭,鄂县县城便再无忧也,更何况他还要抓住那鄂县的渠帅来立功了,自然不可能让他们拖延自己本部兵马的进展。

“杀!胆有反抗者,斩之。”越想越气,关羽大喝一声,便又带着后方紧紧相随的本部兵马,直奔那阻挡叛军的前锋而去,在他看来这帮饿着肚子的叛军兵卒,早上刚刚从梦乡醒来,水米未尽便来狙击,能有几分战力可言,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偏偏还要如此矢命抵抗,能不让关羽生气吗?

对方的叛军见关羽麾下兵马赶来,说不畏惧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刚才关羽单杀数名叛军的勇猛表现早就让这些叛军惊恐不已,现在这杀神又直接带兵来攻他们,他们能不惊恐?不过,纵然如此,这些叛军也没想退缩,因为他们都是鄂县县城逃跑渠帅的亲信,对于断后一事,那渠帅谁也信不了,毕竟拖的越久,他们能安全撤退的机会才大。

此时汉军攻城的人数此刻也被叛军大体得知,在那渠帅看来只要不是数万汉军团团围城,只要安排得力部下死死拖住攻城的汉军,这样才能保证他大部份的兵马能够安然撤退。当然,这样做无疑会让那些断后的兵卒送死,可是与自己逃命相比,那渠帅选择很明显,无疑只会选择后者,所以他才会安排他的亲信断后,毕竟用其他人,指不定见自己跑了,就丢下兵刃逃跑或者投降,靠不住的。而这些亲信也没有令那渠帅失望,让汉军前锋关羽所部,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不少的代价,这代价有人命,但更珍贵的就是全面破城的时间而已。

鄂县县城里打得热闹,城外的汉军营地也不清闲,毕竟现在也是太阳初升之时,荆州军再怎么样也是汉军的正规郡兵,这时候该起身的都该起身了,而且帐外的鄂县县城发生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如果再不清醒,估计真得可以形容成睡得像死猪一样了。

“啪”的一声,此刻汉军营寨的中军营帐里,赵凯愤怒的拍着案几,指着下面前来报信的斥候大怒道:“伏泉已破鄂县?汝胆有妄言,吾必斩之。”

那斥候嘴中说出的话让他惊讶万分,此刻的赵凯是怎么也不相信那斥候的话的,毕竟他手上近两万人数日没有攻破的城池,伏泉只有四千余人竟然几日之间就破了城,这能不让他惊讶吗?

“回禀明公,益州兵确实破城,那鄂、鄂县县城突、突然城墙倒塌,益州兵便、便进城了。”这斥候赶紧行礼回道,只是看着上首赵凯那越来越不善的面色,吓得嘴中的话语也是说的吞吞吐吐,好在最终还是将自己所侦查到的情况如实的报告给了赵凯。

“滚!滚!”赵凯连喝两声,把那斥候如临大赦的赶了出去,这才脸色缓和的问左右道:“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中军营帐里,此时在赵凯左右的一众文武见自家上官心情不好,都低着头沉默不语。他们此刻当然不知说什么,毕竟从斥候断断续续的回话里,他们也了解到了益州兵能快速破城的事情,城墙竟然自己倒塌了,这如何能让他们接受?

很明显,那位自掌兵以来,未尝有败的大汉巴郡太守,这几日带兵躲在树林里,也不知用了什么伎俩,竟然让鄂县县城的城墙倒塌了。而今天五更时分破城,就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计划,所以才有刚才汉军破城的一幕。

当然,如果纯粹以破城来说的话,这显然对汉军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然而这其中整件事情都没有他们荆州兵的参与,这就不好了,毕竟他们没参与,到时候上报功劳,对于这些致力靠着平乱获得功劳,从此高升的荆州军一众文武来说,伏泉这一手却是太毒了,根本让他们接受不了。

眼看帐内静止一片,这时下首有赵凯的亲信文吏出列行礼道:“明公,此刻不如知会伏巴郡,吾荆州军当援其破城。”这赵凯亲信说的简单,其实内里意思却是让这郝凯赶紧服软,省的到时候伏泉真的将鄂县县城破了的话,他们这些荆州军连一口汤都喝不到,毕竟以他们前些日子对伏泉的态度,谁都知道今日的事情是那位少年外戚在报复他们。

“哼!”赵凯看了一眼这亲信文吏,冷哼了一声,并未说话,暗道自己这亲信真是废物,他不知道自己和伏泉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果他去服软,事情传到他背后的赵忠耳朵里,说不得自己就失去了朝中的大金主了,毕竟他这种骑墙派的举动,是最令朝中大佬厌恶的,这种丢了西瓜捡了芝麻的举动真亏得他这亲信想的出来。怪不得自己围城这么多天,都没给自己提出一个好的破城建议,现在那伏泉凭着四千兵马就能破了鄂县县城,两相比较,可想而知自己养的是什么废物。

其实赵凯的亲信在赵凯这冷哼一声后,也是惊醒他犯了什么错误,对他而言,此时的他心里只是想着立功而已,毕竟只要是想升官发财的,谁也不会和到手的功劳做冤家不是?只是他太兴奋了,完全忘了赵凯所在的宦官势力和伏泉所代表的外戚势力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赵凯去求伏泉或者伏泉答应赵凯,这两者都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他连忙低头退下,生怕自己在惹得赵凯生气。

不过,有人不识趣提这建议,当然也有人提对他们有利的建议了,只见下首又有一个赵凯的亲信司马道:“回禀明公,如今大军破城在即,然城中叛军拼死,尚难速克,此时理当火速支援友军。末将请命,率兵直取鄂县,以复大汉疆土。”

好吧,这司马显然知道赵凯和伏泉之间得弯弯道道,所以他根本不提知不知会伏泉的话语,而是换了个理由。他说城内叛军反抗激烈,益州友军无法快速破城,因此,他们这些荆州的大汉兵马自然要帮助友军了,这一点谁也反对不了。

至于这司马话里没说的意思在场众人多数人都懂,如果此刻益州军已经破了鄂县县城,他们去了也没事,毕竟仅凭伏泉那四千兵卒肯定不会一时之间就将全部鄂县县城占领的。而只要益州军没有全部占领,他们就有机会,到时候他们顺手摘桃子也派一些兵马占了鄂县县城几处,这样等到像朝廷报捷时,自然可以说他们是和益州军一起攻破的城,当然益州军可能会有首功,可他们荆州军也最起码可以捞到一些次功不是?终究他们荆州军背后也是有朝中大佬的,有赵凯背后的大宦官赵忠在皇帝面前美言,就不愁这份战报到了皇帝手里,皇帝他不会相信。

赵凯听后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其实这话才是他心里最想说的,只是碍于自己身份,一直没有说出来罢了,毕竟如果他这么一个封疆大吏对自己手下明说自己要贪功,明显不就是吃相太难看,传出去声誉不好吗?所以,即使他真的想要贪功,这话也不能他来说,必须由其他人建议才行,不过前面自己的那个亲信文吏显然领略不到他这个上司的心理,尽出一些馊主意,还是后面这个渴望立功的武将知他心意,为他解了难。

没有出什么意外,赵凯假意沉吟片刻,便点头应允道:“准!速命全军拔营,直指鄂县,通令全军,城破后酒肉犒赏应有尽有,务必奋勇杀敌!”因为伏泉选的时机太早,不止是鄂县县城里的守军刚刚如梦初醒,水米未进,便是城外的汉军荆州兵,也是没有吃上一粒米,只是时间不等人,不赶快去占地盘,谁知道会不会到时候连一份功劳都抢不到?

“诺!”

众将领命,随即在赵凯示意后,行礼快速回营,整顿兵马,不一会儿,汉军营寨外便响起了各种号角声,各营慌乱收拾整理衣甲的汉军兵卒纷纷迅速集结起来,想来不需多时,便可集结完毕。

也就在此时,刚刚回营命令麾下兵卒赶快集结的文尚,在等待兵卒集结时,几名不速之客悄然通过他的亲兵,传信来要与他见面。

“见过王君,不知王君此来所为何事?”文尚面色十分不好,他一脸疑惑担忧的走入自己中军营帐,和面前之人打招呼行礼,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伏泉的亲信谋士,主簿王谋。

现在伏泉突然做了偷袭鄂县县城而不招呼荆州军的事情,此时他再和王谋见面,若是传了出去,再加上伏泉挖地道烧毁城墙地基的事情传出去,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事情和他文尚有关?对于还想在赵凯和伏泉两边都不得罪的文尚来说,这是他万万不想撞到的事情,因此当然脸色不好。

王谋面露微笑,回了一礼道:“君侯还需文司马相助一二,特命谋前来告知司马。”

“何事?”

“叛军如今已往鄂县北门逃去,应是遁逃邾县无疑,君侯欲令司马领荆州兵追杀贼子,若是有法使荆州军全军追击,当属妙极。”

“这……”

在攻鄂县前,伏泉为了不让汉军营寨的荆州军起疑,就命王谋、杨洪二人带着自己一众文吏,并一些后期杂兵依旧在原本他的巴郡兵所在的营地里巡视,降低荆州军的起疑,毕竟即使带着这些文吏,他们也对于攻城没有太多用处了。而且,对伏泉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这些谋士去做,就比如这来文尚中军的王谋,便是有令而来。

按照原本计划,一旦鄂县叛军弃城逃脱,伏泉便会命令手下兵卒吹一种王谋听得懂的号角,这样王谋便要设法让荆州军知道叛军追逃,想尽办法让荆州军和出城逃跑的叛军撞上。对于伏泉来说,他当然会考虑到荆州军会不会过来摘桃子,毕竟自古军人就是为了立功而不择手段的,更何况在东汉这个军功对军人封侯拜相尤其重要的时代,友军之间抢功之事时有发生,而自己和赵凯关系不好,用屁股想也知道一旦赵凯知道自己破了城会不会派兵来抢功。

因此必须设计让荆州兵晚来,毕竟荆州兵入鄂县县城肯定是必然的事情,人家都是大汉的兵马,伏泉还能关闭城门,令弓兵瞄准要进城的友军吗?至于如何晚来,自然是让荆州兵有其他的目的可做了,而那逃出城的叛军便是给这些荆州军找事情了。

当然,伏泉做了不止这一个计划,为的就是预备自己攻城是意外的发生。对他而言,只要是短兵相接,以叛军这种军阵不齐,操练不精,兵甲不利的军队来说,即使他们军队里有不少骁勇善战的蛮人可以凭着血气抵抗,可是依旧不会是他麾下的百战精兵的对手,而能让伏泉忌惮的,此刻也有时间而已。

帐内经过一番推辞劝服,最终文尚点了点头,接着他随前来通知他帐外兵卒已经集结完毕的亲兵出帐而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祸水东移

清晨的冷风阵阵凛冽而过,汉军营寨里鼓声鸣鸣,号角阵阵,一队队腹中空空的汉军兵卒,穿着此刻他们根本不想穿的厚重铠甲,向着鄂县县城领进。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大营里也有几名巴郡兵卒在得到荆州军的情况后,快速出了营寨,往伏泉方向初传递消息去了。

很快,那几名巴郡兵卒就比大部队前进的荆州军,时间早了不少到了鄂县县城,并且迅速将荆州军各部的消息反馈给伏泉。

虽然荆州军前进鄂县,号称是全速前进,不过他们却是不可能真的全速前进,毕竟军队中兵员众多,各部将领当然为了自己的阵型不乱,为了防止自己队伍里的兵卒掉队,会选择将自己部队的行军速度放在一个适合自己全军都可以接受的速度,所以他们的速度即使不断加快,军中甚至不乏有那几名板给伏泉报信的楯兵卒都赶不上速度的兵卒,但他们依旧没有那几个兵卒速度快,不能比那几个兵卒早到鄂县。

接着这几名兵卒的报信后,此刻已经进入西城墙内的伏泉,眉头一皱,现在虽然汉军已经攻进鄂县县城里,甚至原本的鄂县叛军渠帅早已带着不少部队遁逃,但是此刻依旧有不少叛军誓死反抗着汉军,在鄂县县城里利用一切可以使用的东西坚守着。因此其实鄂县说到底,伏泉麾下的兵卒也只是占领了一半不到而已,这样的话等荆州兵卒到来,他肯定来不及占领全城,说不得到时候荆州军想过来摘桃子分功的计划真有可能实现,所以伏泉他不得不阻止那帮吃相十分难看的荆州军一众文武。

“传令,诸军火速占领四门,但有荆州军欲入城者,皆不许入内。”伏泉冷冷的对身边传令兵喝道,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看着背后那约莫有数十尺的大豁口,又连忙指着那大豁口道:“速速堵住此处,绝不可令荆州军从此处入城。”

“诺!”

连续几番命令,伴随着身边兵卒领命后该离开报信的报信,该搬东西堵住这大豁口的搬东西,顿时这西城墙内似乎和城内的激战相处两个世界,这里不像是战场,倒像是后勤部门搬运杂物一样。

望着面前一片繁忙搬运景象的西城墙,伏泉不由暗笑一声自己到底在搞的什么事情,本来辛辛苦苦挖塌的城墙,现在又因为荆州军要摘桃子的原因拼命堵住,自己这不是颇有些像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干的样子吗?

真他娘的晦气,伏泉还不能不这样做,不做的话他就得安然看着赵凯美滋滋的入城分功,这哪里能让前些日子受了赵凯和他麾下一众文武挤兑逼迫的伏泉咽得下心里的那口气呢?

且不说伏泉这边如何要把这鄂县县城变成荆州军的拦路虎,却说那边文尚正领着本部兵马,直奔鄂县。此时他控马领军在前,不断呼喝,要求麾下兵卒加速前进,不过收效却是甚微。

想想也是,此刻文尚麾下的这些兵卒都是在营地里刚刚起身,腹中空空,水米未尽,便被勒令集结出兵的。这么死命的要求跟着文尚快跑,因为没有吃饭,他们精神气力本来就小的异常,更何况现在他们人人都披着几十斤的厚重铠甲,让他们加速前进显然根本不会有太多作用,毕竟现在能让这些兵卒保持前进,并且没有太多怨言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了。

“报!”

前方一骑飞速而来,口中一声长喊,到文尚面前才勒马停止。此人文尚识得,却是军中斥候,早早在大军出营前便被派出营地侦查鄂县的,此刻这斥候就坐在马上对文尚行礼道:“回禀将军,益州兵已占鄂县西门,正派兵卒堵住西门城墙。”

“鄂县其余三门如何?”

“回禀将军,小人来时,鄂县其余三门皆有益州兵抢占,此时是否易手,却是不知。”

“嗯!”文尚点头应了一声,随后道:“再探!”

“诺!”

随着那骑斥候又飞速离去,文尚勒马思索,他心中此刻还在抉择是否彻底向伏泉倒戈。因为随着这斥候的情报得知,除非荆州军能在益州军并未将鄂县四门全部抢占时强取城门入城,不然他们这一次是根本就分不到任何夺取鄂县县城的功劳的,毕竟他们荆州军连县城都没进去,还能好意思上报是他们夺取的鄂县县城吗?

此时荆州大军依旧在缓慢行走,看着身边这群如同文弱的老病鬼一样,走路慢慢吞吞、磨磨叽叽的兵卒,虽然知道他们是因为没有吃饱的缘故才这样,但文尚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厌恶。文士知道这支兵马现在难堪大用,最终脸色狰狞之色显现,下了决心,伏流川,希望文某此番并未错信于人。

虽然先前在营帐里,文尚答应王谋会帮伏泉拖住荆州军,并且祸水东移,想方设法令荆州军和叛军逃兵死磕,不过要是真有人信以为真那可真是错的离谱了。想他文尚,面对伏泉的厚赏招揽都在考虑做两面骑墙派,纵然这里面有伏泉的厚赏有些空头支票的缘故,但也可说明他的性格,是一个标准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怎么可能就因为伏泉抢先荆州军一部攻破鄂县县城就真的帮伏泉呢?

对文尚而言,这些都是权宜之计,除非益州军真有可能阻止荆州军入不了鄂县县城,否则他文尚是绝对不会真心实意的帮伏泉。只要他保持原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哪一方赢面大,他就立马帮谁,这才是他的立功之道。

没办法,蹉跎了半生,文尚到现在也只是个司马,再不混更多军功,此生估计也止步于此了,对于渴望封侯拜相的文尚来说,这一次平乱江夏是他少数的机会了,只有珍惜,立了功劳他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在赵凯和伏泉两方之中,只能是有奶便是娘了。

既然此时已经真心下注,文尚也不再推辞,想到先前王谋所述情报,便对着全军大喊道:“诸军听令,叛军已奔鄂县北方,遁逃邾县,全军加速,追击敌军……”

第三百三十章 南阳兵

随着文尚一声令下,他麾下的兵马似乎因为听到有痛打落水狗捞功劳的机会,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士气陡然一振,速度明显快了几分,一路直奔往鄂县北方,与刚才那般有些萎靡的部队精神气明显有了几分不同。

毕竟当了兵,谁不想有军功,有军功才能升官发财,才能封侯拜相,即使现在饿着肚子又如何,对面可是一群败军啊,以他们这些大汉强兵,如果说攻城因为敌人有火油的帮助让他们难以攻城的话,那么现在与叛军野战的话,他们可是根本不怕的。

当然了,这些只能是此刻一心想要痛打落水狗,捞取战功的南阳郡兵的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毕竟他们自集结出征以来,就一直顿兵于鄂县城下,根本没有和这些叛军短兵相接过,所以一直以为他们总被叛军打下城头,都是因为叛军的火油凶猛的缘故,却丝毫没有想过是不是他们自己战力不行的缘故。

试想一下,这些汉蛮联军的叛军,可以凭着兵刃不坚,甚至赤手空拳就将同为荆州军的江夏郡兵打得满地爪牙,最终攻占江夏四县,以至于江夏郡治西陵县也受到叛军攻击而不能反抗,可见叛军的实力了。因此,这些荆州郡兵一旦和那些遁逃的叛军野外相遇的话,双方大战的结果可想而知,肯定不会像是文尚手下这些南阳郡兵心中想象的那样美好。

且说随着文尚这支前锋兵马一动,在他之后行军的荆州军其他兵马也是相继行动,因为文尚所率的南阳兵也是荆州有名强兵之所,除了郡兵里招募的归化蛮兵外,也就这南阳兵的实力在荆州军里十分强势。

想想也是,毕竟南阳可是光武帝乡,当年刘秀和他兄长刘縯之所以能在刘縯说一句“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连年,兵革并起。此亦天亡之时,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也”后,在家乡起兵成事,并且屡次击败王莽的精锐官军,靠的就是他的家乡子弟兵南阳兵。

当然,刘秀兄弟之所以能在荆州成事,刨除一系列诸如王莽不得天下人心以外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当时的荆州郡兵实力已经羸弱所致。虽然荆州地属南方,先秦时候更是出了南方霸主楚国,然而州内经过数百年经学发展,使得豪强世家深喜儒学,加之南方从楚国时便留有贵族奢靡之风,州内百姓早已不复当年荆楚披荆斩棘、开疆拓土的尚武之气,唯有南阳因为地靠关中,尚武之气不减,不然也不会让刘秀兄弟召集一支民间的豪杰武装便可以令荆楚震动。

等到刘秀兄弟靠着他们天生的主角光环拉拢南阳附近义军投靠,使得他们的势力逐渐养成时,即使王莽派来精锐的禁军,却是也奈何不了他们了,最终甚至屡屡击败王谋的精锐官军,这其中南阳兵出力甚大,由此可见南阳兵之势力。后来若不是刘縯自大犯浑,始终不听刘秀劝告,说不得那位入主长安不得天下人心的更始帝刘玄早早就被天生自带主角光环的刘縯兄弟替代了,也不至于后来刘秀再去河北走一趟,凭白生了那么多枝节。

就是历史上后来的袁术,之所以拼了命不择手段的要得到南阳,除了因为南阳地势险要、人口富庶的缘故,其中也是有南阳兵在南方的尚武之名,不然没有一支合格的兵马,袁术仅凭南阳一郡,如何能抗衡董卓?

难道凭得是钱粮?

又或者是靠的是孙坚这位“江东猛虎”?

说出去简直是笑话之极,没有一支精兵,你有钱有粮有什么用,恐怕人马早就成董卓西凉兵的首级战功了。至于孙坚,虽说一个好的将领可以让一支军队提升无数实力,然而若是没有好的兵员素质,将领再厉害,对于提升军队的战力而言,用处也不大。而且后来若不是孙坚大意,中箭身亡,说不得袁术靠着南阳兵加上猛将孙坚,早就把刘表逆推拿下荆州了。

因此南阳兵可是当之无愧的荆州强军,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现在的大汉荆州刺史赵凯才会命令文尚这位南阳郡司马,带领麾下南阳郡兵作为部队前锋带路。即使文尚并不算是赵凯的亲信,不过现在事关他能不能摘了伏泉的桃子,分到这破了鄂县县城的大功,自然不能再搞什么亲疏之分了。只是,恐怕赵凯做梦也没想到,正是因为他的这个决定,害的此番出兵早早便已脱离了他事先在营帐里决定的计划,真是徒之奈何。

前方荆州军先锋南阳兵快速向北行进,自然就带动了后面行军的荆州军其他郡兵,古时可没有现在的高科技,能够两支小部队间就可以快速沟通信息,因为斥候是直接报告给文尚的,所以后面的荆州军自然不知道鄂县县城的具体情况,只能多数随着文尚军队的行军路线行军。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荆州军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先锋的文尚部队带偏了,直到有后军兵马见到此时离鄂县县城似乎越来越远时,这才如梦初醒,他们的行军路线似乎不对啊。

当然,除了少部兵马因为即使得到荆州刺史赵凯命令的郡兵并未改变军队原先的路线外,其他多数荆州兵却是与赵凯相处较远,通知根本就来不及,都以为这是上官临时改变主意,就跟着文尚走,毕竟战场情况千变万化,不可能真的按照原先制定的计划按部就班不是?所以,这些不知情的荆州军都毫无意外的被文尚这支前锋兵马带偏了既定路线,自然他们原本的既定方案也就彻底没用了。

此时若是从高空向下望去,便会看到原本整齐行进的荆州军,竟然自动的分成了两截,一截绕过鄂县县城,直向鄂县通往邾县的官道上快速奔跑,而另一截,则是依旧想着鄂县县城挺进,不过人数却是看着有些稀少……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望司马开城

却说这边荆州刺史赵凯策马于荆州军后军当中,嘴上不断喝令身边传令兵,传讯诸军加快速度。

其实此刻赵凯心中也是着急不已,毕竟如果大军攻城时,伏泉已经完全占了鄂县县城的话,那他到时候可真是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前方军队阵型出现异样,赵凯因坐于后军,距离太远,这时候看不到,也不太清楚。直到队伍前方有一骑策马“踢踏、踢踏”的赶来后,马上慌张的骑士气喘吁吁勒马后,顾不上行礼便焦急喊道:“明公,大军前锋转道直奔邾县,追击叛军溃败余部而去……”

“文尚贼子,坏吾大事……”

听到那一骑说道文尚带兵转道,引得自己麾下不少兵马跟着转道时,赵凯痛骂,气愤不已,差点一口老血就此喷出,就差指着天咒骂那文尚不得好死了,一点往日的御下风度都没有了。

幸好赵凯身后有他的亲信谋士上前提醒,赵凯这才稍稍安静下来,只听那谋士说道此刻应当快速通知已经被文尚蒙蔽,走错道的兵马快速回军,和后军联合,能拉回一个是一个,不然真要凭着后军这一部人马去摘桃子,不说战力,仅仅是数量就不是他赵凯现在手下这数千人就有把握的。

寄希望于亡羊补牢的赵凯之后连忙招呼身旁所有传令兵,让他们立即快马追赶那些走错道的军队回师,然后和他合兵一处去鄂县摘桃子。

本来,按理来说赵凯掌控中军,甚至不管不顾的前来摘桃子,他也不应该呆在汉军后军才是,毕竟呆在后军不利于古代军事传讯。而且赵凯本来的意思就是去摘桃子的,这行为非常不地道,他害怕如果他在中军掌控,进城时自己麾下的荆州军和益州军起冲突的话,伏泉会出现和他谈话,到时候他如果在军队前面,那可就丢脸大了,因此他打从一出军营开始,就没想过摘桃子时会和伏泉谈话。

闲话少扯,虽然赵凯派人去追令被带歪路途的军队后撤,但是毕竟事出突然,最终能回来的粗粗一算,竟然只有七千余人。而这时候,文尚所部改变行军路途的原因,赵凯也是知道了,原来其余的万余人都跟着文尚那只前锋部队去追击叛军逃军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凯当场又是一番大骂,这文尚脑子抽了不是,那伙如同丧家之犬的叛军有什么好追的,毕竟就算他们全歼了那伙叛军余孽,论功行赏也不一定有比伏泉麾下,兵卒收复鄂县来的高,这能不让他郁闷吗?

当然,这些赵凯是不会表露出来的,他是一州之刺史,早已习惯了“和颜悦色”,自然不会到时候正面和伏泉这年轻人杠了。但是事已至此,两人相见不如不见,这样的话,还能避免许多尴尬。

想到伏泉这年轻人在朝堂上就是出了名的刺头,逮谁怂谁,如果不是靠着他背后的家族背景,说不得现在这位还能巴郡太守,早不知道下场如何了。现在自己惹了他,要是他当着自己麾下兵卒的面辱骂自己,那自己可不就丢面子丢大了吗?

因此,赵凯十分正义凛然的选择了自己掌控后军,在他想来,只要他麾下的荆州兵能入鄂县县城便好,并且将这事情控制在双方没有刀兵相见的程度,这样他就打死坐在后军看戏。反正两军没打起来,赵凯是死活不会出面调停的,但也正是因此,在伏泉诱导文尚带偏荆州军时,赵凯没能即使阻止,造成了原本兵力十分充足的他现在却是与伏泉相比,显然优势不是那么明显了。

不过,事已至此,赵凯既然决定摘桃子,就不会因为这些突然事发的情况而改变初衷,那七千余荆州军稍稍整合后,就快速向鄂县县城行军。不一会儿,依旧有无数尘土在城楼上飞扬,显得残破无比的鄂县县城出现在荆州军一众将士的眼前。

“城墙何以崩塌?何以至此?”赵凯望着前方那有着数十尺的城墙裂缝,惊讶万分,嘴中喃喃自语,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幕。

虽然此刻那城墙宽大的豁口处,已经有无数诸如守城的滚木礌石之类的重物堵住豁口,但依旧能从城墙倒塌的地基处,判断出当时城墙崩塌时的样子,只是,这城墙崩塌的原因,却是无从得知。

其实不止是赵凯,他手下的其他一众文武多数也是面露惊色,同时心中也有一丝羡慕和佩服。想到他们围攻数日,连番让他们铩羽而归的鄂县坚固的城墙,就这么让伏泉破了,此刻的他们心中可谓是用百感交集形容也不为过。

至于为何文尚能知道那“断柱破城法”,而在场其他文武不知,也是有缘由的。毕竟荆州位于南方,大汉自光武彻底掌控荆州后,至今境内战事却是不多,对于在场的这些文武来说,一般的兵法策略他们自然都懂,但是像挖地道甚至“断柱破城法”这种专业技术强的,知道的人却是很少。

因为那些渴望战功的武将多数都是寒门出身,在乡里有一定名气,加之武艺不俗,这才被郡县征召,委任军吏,一步步爬到如今位置。自然这些人里身为寒门的武将,多数习书不多,自然对着挖地道的进化加强版认知不足,从而也就不知道那城墙到底怎么倒得了,而向伏泉提出这“断柱破城法”的文尚,家里也是南阳大族出身,又非常喜爱兵事,兵书涉猎甚多,研究通透,自然对此十分了解。

而赵凯身边的文士吃惊,却是因为对他们而言这类专业知识极强的地道作业战,即使有兵书记载,也根本不是他们的菜。毕竟赵凯身为阉宦一党,按照这时代名士恨透宦官一党的性子,荆州能投靠他门下混饭吃的文士自然能力也不会多好,多数是寒门出身,有的是仕途一直未有寸进,想靠着赵凯的关系更进一步,这类人也都不是精于此道的名士,能知道挖地道还可以有其他妙用的自然极少。

当然,也并不是说没人知道,在场之人肯定有识货的,不过因为不喜赵凯,所以根本不说而已。毕竟像诸如此刻一脸平静,脸上无喜无悲的零陵太守杨璇来说,自幼经学兵书无不涉猎的他,早就看出了不少门道,但就是因为对赵凯不满,一句话也不说,让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里面的原因。

这城墙的一幕震住了在场的荆州一众文武,也震住了此刻持兵目视鄂县县城的荆州兵,毕竟比起那些家境好的文武来说,这些多数出身底层的兵卒,更是不知道城墙到底是如何坍塌的,脸色的惊恐神色比之那些荆州文武,显得是更加惧怕。

“明公,此时入城要紧,不可因小失大。”

“嗯!”

随着身旁有心理素质好,早就调整了心态的小吏提醒,赵凯这才回过神来,随即对身旁一亲信将领略使一眼色,那将领会意直往鄂县城门走去。

之后,其他将领也被赵凯一一受意,回去整顿本部兵马后,待那些脸色也不好的兵卒回神以后,便按照刚才路上赵凯重新允许的进军方案执行。只见那七千余兵卒立马就分成四批,除了一批在这鄂县西门外后,其余三支兵马都快速赶往其他三门。

此刻鄂县县城内依旧还有不少喊杀声,谁也不能确认益州军是不是早就占了四门了,如果现在他们还没有占领四门,那么前来摘桃子的荆州军绝对会毫不客气将益州军还没攻占的城门占为己有,然后挥军入城,以帮助友军的名义清剿城内顽抗叛军,当然实际说来他们就是来抢军功的。

且说那赵凯的亲信将领走至鄂县西城城门下,他叫苏不凡,乃是荆州的破落游侠,后来因故得到赵凯赏识,这才能做到军侯的位置。视线渐渐清晰,见城上此刻已有数十兵卒看守,脸色闪过一丝阴霾,心中也为此刻能不能进城画上了问号。

“咻”的一声,一支利箭带着凛冽的破空之声,笔直的射破虚空,稳稳的插在了这苏不凡的面前,令他脚步不由一怔。那箭矢插进地面后,箭身不断晃动,利箭尾部的羽毛凭白多了几分幻影,这将领心中暗道不好,城楼上有高人在,也不知自己今日会不会送了命,但愿对方即使知道他们是来摘桃子,也不要彻底撕破脸皮。

“来者何人?”就在苏不凡还在思索的功夫,城楼上传来一阵喝问之声,接着他抬头便看到城楼上有一手持长弓的将领露出了头。这人他还见过,却是那位伏巴郡手下的大将黄忠,因为在营中有过几次照面,自然也和这黄忠谈过几句。

“汉升兄,某南阳苏不凡,兄长同乡。”苏不凡厚着脸皮和黄忠套着近乎道,两人压根没说过几句话,他就迫不及待的喊人兄长,不过毕竟是过游侠的,他语气里透着不少游侠那种从身体里诱发出的义气,颇为让人舒适,似乎认识不少时候一样。

城楼上的黄忠便是如此,他知道这苏不凡,不过没想结交,毕竟双方有些各为其主的意思。但是这苏不凡的交际能力太好了,一直缠着他,两人这才结交,只是完全没有他语气里那种认识多久的样子,不过现在局势难测,黄忠本来就不是个因私废公的人,更何况他和苏不凡也没有多少交情可言。

“谋不识苏不凡,不知汝此来何为?”正着声音,黄忠不为所动道,语气里一点没有苏不凡话里的所谓兄弟交情。

苏不凡脸色一僵,没想到黄忠这么不顾人情,但他还是继续说道:“听闻鄂县难破,赵荆州特命吾等率兵支援,还望黄司马开城。”

话语一出,城楼瞬间安静,倒不是说城楼这时候没人了,而是此刻在城楼上的众人似乎根本没听到苏不凡讲话一样,一句话也不说。

“还望司马开城!”苏不凡不信邪,又说了一句,这次比之前更加大声,

但是城楼依旧寂静,苏不凡抬头望去,看到那黄忠就在城楼上摸玩着他的长弓,可他有玩弓箭的时间,也没有回到他问题的时间。

“望司马开城!”

……

连续三次叫喊,城楼依然无回应,苏不凡已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不说,即为不开,意思很明显,根本不管你是谁,除非你敢动武,否则就在城外等着。显然城楼上的守军已经猜出他们要摘桃子的行为,对于他们这种抢功的行为,选择了直接无视。

看着面前这挡住他们荆州军无数时日的鄂县坚城,苏不凡不由一声长叹,目光所及那倒塌城墙的豁口损坏处,鼻尖似乎有股轻微刺激的烟熏味道,心中一动,苏不凡上前细细观察。

只见被毁坏的城墙地基下早已空空入夜,走近时候,那股刺鼻的的烟熏味更浓。忍了几口呼吸,苏不凡再次细看,却见地基通往城外的地面似乎有不少裂缝,连忙伸头细看,顿时一股恍然浮现眼中,原来如此。

却说位于后方的赵凯以及麾下众将士,在看到城楼守军根本不理会苏不凡的问话后,心中都是愤愤不平,毕竟城楼上的益州军不理会苏不凡,其实又何尝不是没有把城外他们这么荆州军放在眼里呢?

后来,在看到苏不凡走到城墙崩塌地方来回走动,都是颇觉怪异,还以为这家伙受不了别无视,脑子突然不正常了。

只是,待到苏不凡走回荆州军军阵,将他所发现的城墙是被人挖断地基,再辅之一些特殊手段弄毁掉时,这才明白其人所为,同时也解开了自己心中汉军到底如何破城的疑惑。

更有甚者,有的将领此刻也是明白为什么前些日子伏泉一直带兵隐藏于树林的举动,原来这家伙是一直都在等着机会破城,却故意不告诉他们,想要益州兵独吞大功。

这贼子真是可恨之极,定要让伏泉小儿知道如何做人,不少荆州军将领心中愤愤想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赵凯退兵

鄂县东城城楼上,激战声依旧不断,此时已是乱作一团,打仗之中,弱势兵败方从来都是有人会逃,有人坚守。

逃的人自然为了自身性命,而坚守不降的人只能说他们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些大义节气而坚持,很明显,此刻紧紧守卫鄂县东门的叛军便是后一种。当然了,他们心中可没有那么多高大的的志向,只是单纯的不降而已,毕竟降了又如何,难道再去忍受暴汉的苛捐杂税的折磨吗?

关羽侧身一立,望着东城城楼上方那百余负隅顽抗的叛军,眼中轻视之意明显,冷眼目视左右,随后冷声道:“尔等带弩兵支援,速克城楼,不可耽误。”

“诺!”左右军侯当即行礼回应道,他们明白自家主将的意思,知道关羽已经对城楼消灭敌军的缓慢速度不满了,当下连忙选了数十操弩健卒支援而去。

自从伏泉派遣关羽镇守阆中以来,关羽之名日趋在板楯蛮人心中敬仰,纵然板楯蛮在语言生活方面汉化明显,但他们毕竟是自幼便狩猎野兽,长于山林之间,对于强者天生就是畏惧而又敬重。

因此,有着万人敌之能的关羽,随着在阆中威名日显,自然便无形中成为了那些板楯蛮兵的英雄了。此刻,无需关羽多言,他的一个眼神便让麾下这群板楯蛮兵如临猛虎,在得到他的命令后,根本不敢怠慢的便去支援城楼。

此刻城楼上,叛军一支约有百余人的败军,依旧在苦苦坚持,这些败兵里江夏五水蛮人居多。他们披头散发,一副蛮人装束,脸上、身上尽是凌乱溅散的血液,显然是血战多时,而人群里也有只有少数带着冠帽庶巾的汉人。

当然,这些汉人此时的样子其实也只是比蛮人稍好,终究相比较蛮人的武力,这些匆匆被黄穰高呼起义,便响应集结起来的汉人,还是差了些。毕竟,他们多数起义前只是在乡下受不了豪强地主的压迫的农夫而已,实力能有多少显而易见。

所谓穷途末路,此刻用在这些汉蛮叛军身上却是名副其实,他们不想投降,却又不能逃生,只能枯守城门,坐等死亡。在汉军攻入鄂县西门以后,他们因为消息不通的缘故,没能跟他们的渠帅一起逃离,之后等到汉军彻底攻破并掌控西门,以西门为中心向全城进攻时,他们再想逃已经晚了。

“汉朝走狗,受死!”

城楼上激战不止,一名穿着破烂皮甲的蛮人挥舞手中的大铁锤猛的一挥,将四周沿着城楼上的石头阶梯挤上来的数名汉军直接打落在地。最先一名被那大铁锤打到的叛军兵卒,当场就被打出数口鲜血,捂着自己的腹部大嚎,看那样子起码腹部几根肋骨都被打断了。

只是,这蛮人虽然再是勇猛,可城楼下源源不断挤入城楼上的汉军兵卒可不会因为他那凶猛的一击而后退。

“咻!咻!咻……”眨眼功夫,在那蛮人又将一名汉军兵卒扫落在地时,不知多少支弩矢发出连续的破空声,直直的向那蛮人射去,很快便把这蛮人射成了刺猬。即使那蛮人此刻穿着皮甲,然而终究这件他缴获而来的汉军甲胄已经老旧不已,虽然他平日里在同伴之间因为这件皮甲而遭受羡慕,可是一直被他当做宝贝的皮甲,在此刻却依然还是抵不住汉军那锐利的弩矢。

之后,只见那蛮人怒目圆睁,张着大口指着那些汉兵,似乎痛骂这些汉军无耻,连一点男人之间的勇气都没用,单挑都不敢,然后就此闭眼而亡,魁梧的身躯静静的流着鲜血倒在城楼之上。

“司马有令,无论生死,速克城楼。”待那魁梧蛮人一死,后方带着弩兵前来支援的军侯连忙大喝道,随即当先便带人冲向城楼,凡遇叛军,必定是弩矢连射,根本不给你近身肉搏的机会,有着关羽的命令在,他麾下本部的兵卒自然不敢怠慢,也不管用任何手段,只要能消灭这些死守的叛军便好,很快鄂县东门的城楼就此真正陷落,插上了一杆血迹斑斑的“汉”字大旗。

未几,关羽带着数十兵卒踩着满地的鲜血,终于登上了那座他得到伏泉命令必须攻克的城楼上。此刻这城楼上弥漫着一股呛人的血腥味,然而关羽却对此熟视无睹,冷冷的四处看着这一地的尸体,他知道有着血腥味也很正常,毕竟刚刚就有百余人在此丧生,得胜的汉军还没有清理城楼上的尸体,还能没有味道吗?

“来人,速速清理城池,紧闭城门,无令不得开城。”

“诺!”

想起为何如此急迫要攻破四门的原因,关羽连忙唤来兵卒,命令他们按照计划行事。不过,这边发话没多久,城门口的汉军刚刚将那城门卡死,城外便又涌来了一支兵马,瞧那兵马的旗帜却是汉军荆州兵无疑。

很快,便有一荆州军的小将前来探城门,如同西门那里发生的故事重新演绎一样,西门外关羽一口便回绝了那荆州军小将的入城要求,无论对方说什么,关羽都是一句“城内初定,未防不测,任何人不得入城”而打发,摆明了根本就不给他们进城,对方无奈只能悻悻而回。

在此之前,鄂县南门和北门也都有荆州兵的到来,东门之所以荆州兵来的迟,却是因为来到这里的路程是最远的。当然,这三门的情况都是一致的,在荆州军来到各个城门之前,已经牢牢掌控城门的益州军,根本不理会荆州兵的各种要求,就是紧紧守着城门,任凭对方说什么也不开门。

最终,被赵凯命令去另外三门的看有没有摘桃子机会的荆州军,目视城楼上严阵以待的益州军兵卒,只能感叹自己没有立功的命,命令军队撤离,全军回军西门,和正在西门对持的荆州刺史赵凯会合。

毕竟,益州军已经占了鄂县四门,除非荆州军动用武力,强开城门,不然他们也只能顿兵城下,徒做无用功而已。否则,难道要他们这些大汉的军队去强攻同僚的城池不成,这事情先不说会不会有人敢,毕竟做了形同叛汉,可没人敢这么做,就是真的有人敢这么干,但对面城楼上披坚执锐的数百益州守军也会让他们望而却步,不敢轻举妄动。

自古守城者总是比攻城者有利,一般来说攻城一方有数倍于守城者的兵力才可攻城,可是对现在的荆州军来说,他们的兵力对比益州军也不占优势了。

按道理来说,荆州军斤近两万的兵马本来对于伏泉手下那四千益州板楯蛮兵是有绝对的人数优势的,然而,随着文尚的反水,错误的带路,一下子就让那万余荆州军彻底不能围鄂城了,剩下的七千余荆州兵马自然再不可能对伏泉麾下的四千兵卒有压倒性的兵力优势。

而他们刚刚和赵凯分离,被命令前往鄂县其他三门寻找摘桃子机会,赵凯能给他们带的兵马也不多,也就是每个城门千人左右,这点兵力对比其余三门益州军的守城人数,显然是不够攻城的,因此他们不退回还能如何?难道要和城楼上的益州兵干瞪眼吗?

且不说其余鄂县其余三门,那些匆匆赶来又失望离去的荆州兵的失落情节,便是赵凯亲自所带兵的西门,此刻也是一阵弥漫这一股看不见硝烟的和平。荆州此时赵凯带着自己所留下的四千荆州军兵卒,严阵以待的矗立在西门城楼前,冷冷的看着城楼上那个无视荆州军的黄忠。

“这黄汉升身为南阳人,竟连这点情面也不留,真乃吾荆州之耻。”赵凯怒极骂道,直接拿黄忠是荆州人的身份在这里臭骂,在他看来,即使黄忠与荆州军各为其主,但也不该这么不留情面,起码和他们支应一声,给点面子不是?毕竟都是家乡人,都好说话,不至于如此不理不睬才是,此刻他却是忘了,他自己都不是荆州人,以他前番数次针对伏泉的事情,黄忠能给他好脸色才怪了。

身边一众文武知道赵凯脾气,知道此刻千万不能惹怒赵凯,都不言语,等他气消。很快,一顿话骂完,心里的气也消了,赵凯这才恢复平静,听着城内还有的不少的零星厮杀声,连忙问众人道:“尔等可有法破此局乎?”

显然,赵凯还是寄希望能够摘桃子的,毕竟只要鄂县并没有被荆州兵全部攻克,城内还有一个负隅顽抗的叛军在的话,他就还有希望。因为只要他在此期间入了鄂县城,随便找一些叛军的尸体当做入城和叛军厮杀的证据,到时候战报发往朝廷,谁也不可能说清楚这些人是荆州军杀的还是益州军杀的,而他还是照样可以捞到功劳的。

此刻的赵凯就像一个赌徒一样,被伏泉使了作弊器般的手段,一下子赢了原本他应该有的一切后,不断的找新的对策,希望得到新的机会,试图再一次翻盘。不过,赵凯的问题很显然没有人能回答,他身边的一众人等都突然间静声,因为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现在的局势就是伏泉已经掌握了主动,只要他们进不了城,那么这鄂县县城被克的功劳只能被那帮益州兵拿去,而他们连日来攻城的苦劳可能也是一点也没有。如果想要功劳,那么他们只能入城,而现在益州军这样死守城门,他们连入城的途径都没有,拿什么办法去破?

当然,自始至终,这些人都不敢提出强攻鄂县这个方法。

因为,他们不敢,这不是形如谋反吗?

大汉怎么能允许自己军队去攻击另一支军队呢?

最终,似乎知道自己今日做了无用功一样,赵凯也并未再问。直到去其他三门查探益州兵军情的兵卒回来,得知鄂县四门都有益州兵阻拦后,赵凯挥手便让手下众人下了命令,命令部队回营,今日这仗他是彻底被伏泉玩死了。

得到命令的七千余荆州军兵卒却是高兴不已,毕竟今日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吃过早饭,完全是靠着他们的一股气势才坚持到此。现在鄂县城又攻不了,在他们看来这时候还不如早日回营,饱食一顿再做打算。

远处的灰尘渐渐离去,黄忠看着此时已经消失于视线的荆州兵马,确认不会出事后,便命一亲信兵卒前往鄂县县城通知此刻正在围剿叛军的伏泉,报告西门的情况。

这一战,伏泉是彻彻底底的将赵凯的脸打了。当伏泉消灭了城内叛军以后,便立即执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报捷信,信上各种言语他这次攻城的困难,然后不动声色的提示这荆州刺史无能,两万大军竟然破不了一城。而自己四千人数日之间,只损失数百兵卒便已破城,孰胜孰劣一看便知。

为了表现事情的真实性,使这封报捷信更有说服力,伏泉还找了杨璇而来,让他与自己共同奏书朝廷,讲述此番光复鄂县的经过。

三日后,一封加急捷报,在一名骑士的携带下,入了雒阳城里……

第三百三十三章 植羞与同朝

朝会日,清晨,崇德殿内,公卿百官们此刻正在大殿里窃窃私语,相互讨论着那每日不搞事情就难受的皇帝,因为今日谈论的消息却是关于皇帝刘宏要兴建罼圭苑和灵昆苑的事情。

“大父,传闻司徒杨公今日欲谏言陛下,罢作罼圭、灵昆二苑之事,吾等应何如?”

与外朝士人泾渭分明一列,无数朝官站于车骑将军宋酆身边,与他议论,刚刚那话,却是宋酆族孙宋果所言,为的就是知道假如今日司徒杨赐真的要谏言皇帝的话,他们这些和外朝士人不对的外籍集团的官员,该如何应对。

自从宋果入了车骑府以后,担任宋酆的长史多时,本身就是扶风名士,再加上他又是宋酆孙辈,虽然只是远亲,但毕竟是一家人,宋果当然毫无意外的就被宋酆提拔了,和其他投靠宋氏外戚集团的官员一样,这宋果经过一些正规程序的举荐运营,现在已经被朝廷征拜为议郎。

此刻,因为宋果是宋酆远房孙辈的缘故,当之无愧的令其他投靠宋氏外戚的官员对他马首是瞻,即使那宋酆亲信破虏中郎将孙坚,一直仗着自己资历深,总被宋酆委以重任的缘故,对他人总是轻视骄狂,也不敢在宋果面前有太多不敬。因此,才有适才宋果提问宋酆的情况,毕竟有宋果在,其他哪有人敢当着宋果的面提问宋酆,终究是个政治团体就会讲关系和资历,而这其中关系自始至终都比资历更强更硬。

望着身后自己一派众人的疑惑脸色,宋酆捋了捋自己胡须,老迈的声音用他们都听得到,却不会让殿内其他官员都听得到的音量缓缓道:“静观其变,此外朝与阉宦之争,与吾等何干。”

“诺!”

众人也不行礼,小声的应了一声,毕竟现在在朝会大殿这个正式场合里,有些话他们明白就行。当然他们也不宜相互之间太过亲近,虽然整个朝廷都知道他们是外戚一党,但是在外面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要营造出大家都是不结党营私的良好氛围不是?不然,他们这样堂而皇之的在朝堂里面集结起来,恐怕皇帝看到,还能不对他们产生忌惮之心?

君不见,外朝那些士人此刻虽然聊着天,但相互之间也在保持着距离,或许有着党锢的原因让他们多了很多忌讳,但也充分说明了有些事情即使大家心里都懂,可就是不说出来,还要装模作样的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就像后世的那些大佬在外界所透露的关系一样,即使人家明明是一伙的,可就是好像在舆论里是对立面一样,充分说明了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出色的政客,没有过人的演技,根本当不了的。

人生如戏,演技第一,天下莫不如是,谁也不知道你所熟悉的那个人有没有其他的另一面。

“陛下驾到……”

随着寺人一声尖锐的叫喊声,刘宏在虎贲、羽林引领下步入大殿,崇德殿里顿时变了模样。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轰隆一声,殿内众臣眼神一凛,随后齐刷刷地跪拜,接着各就各位,随着刘宏一身令下,开始了今日的朝会。

今日议会主题并无什么,也只有最近让皇帝和百官公卿一直在意的江夏蛮叛乱而已,刘宏本来想聊完这事情就退朝,只是没想到偏偏有人要让他不如意。

当皇帝刘宏和百官公卿客套话说完以后,司徒杨赐便第一时间,手持奏章,起身谏曰:“先帝之制,左开鸿池,右作上林,不奢不约,以合礼中。今猥规郊城之地以为苑囿,坏沃衍,废田园,驱居民,畜禽兽,殆非所谓若保赤子之义。今城外之苑已有五六,可以逞情意,顺四节也。宜惟夏禹卑宫、太守露台之意,以尉下民之劳。”

话一说完,杨赐便将他早已准备好的奏章交由殿内寺人,由他转交给皇帝刘宏。而殿内其他众臣则是心中大震,虽然有的人早就听闻杨赐要上书劝诫皇帝不要兴建圭苑和灵昆苑,但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上书了,未免也太心急了点,只能说这位老帝师是真的关心国家社稷吧。

刘宏听后,也是第一时间眉毛一挑,脸色阴沉许多,不过碍于对方以前是自己的老师,想到曾经的师徒之谊,所以并未发怒,只能忍着,心里面他也在叫屈,他不过是想建罼圭苑和灵昆苑罢了,自己这位老师何必这样。

所谓罼圭苑和灵昆苑,却是刘宏要修建的两座皇家林苑囿名,而杨赐的目的就是要阻止刘宏所为。他谏言的意思则是说先帝创立制度,左边开辟鸿池,右边兴建上林苑,既不算奢侈,也不算十分节约,但却正好符合礼仪法度。而现在增多规划城郊之地,作为皇家苑囿,这样就会破坏肥沃的土地,荒废了田园,把附近的百姓农民都驱逐出去,如果仅仅是为了畜养飞禽走兽,这大概不是爱民如子的大义。崐况且现在城外的皇家苑囿已经有五六个之多,足够陛下任情游乐,满足四季的需要,应该好好回想一下夏禹宫室简陋,汉文帝拒绝兴建露台的本意,体恤小民的劳苦。

当然,令刘宏脸色不好的可不仅仅是杨赐话里的忠言,真正的原因是杨赐在拿他和桓帝相比,如果仅仅是拿他和他在前汉的远祖汉文帝相比,他估计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脸色,毕竟刘宏可是十分在意和汉桓帝作比较的。

等小寺人将奏折送到刘宏手里,刘宏粗粗看了几眼,这奏章上所写的也都是劝诫自己不要修建罼圭苑和灵昆苑的事情,只不过写得比杨赐说得更加详细,却是有理有据,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的言语,可以看出自己这老师的一片奉公之心。

往事种种浮现眼前,知道自己这老师脾气的刘宏不由得脾气也消了,他这性格也只比他那侄子杨奇好点而已,自己又何必和他计较。想到此处,刘宏便也不气了,但他自小受苦惯了,总想着过好日子,即使老师杨赐说得再有理,他也不想听命。

不过是修两个供朕游玩的皇家林苑而已,朕又不是桓帝那个不能作家居的抠门皇帝,现在朝廷胜了鲜卑,国内也就江夏有乱事,可以说一片盛世的景象,朕连个林苑都修不了,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吗?

因此,急于找理由将外朝这帮士人的嘴堵住的刘宏,连忙招来侍中任芝、乐松相问,这二人因为甚得刘宏欢心,早就成为了他的心腹,此刻自然要为刘宏出力辩解了。

两人手握奏章,随后一番讨论,很快便有对策,只见任芝出声道:“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为小;齐宣五里,人以为大。今与百姓共之,无害于政也。”这话颇有狡辩之嫌,他的意思是在过去,周文王的苑囿,方圆有一百里,人们尚且认为太小;齐宣王的苑囿,方圆只有五里,人们却认为太大。现在如果陛下和老百姓共同享用,这对政事没有什么危害。

他们举了周文王和齐宣公的例子作为佐证,验证建林苑征收土地对百姓没有危害,完全规避了建造林苑所需花费是天文数字的事情,朝廷的财政赤字大家心里都清楚,那是一个填不满的大窟窿,现在又要建林苑,国库肯定出不起那么多钱,那这钱从哪里来?

只能是早就被刘宏建立起来的西邸出,可西邸的钱从哪来,还不是皇帝变向买官卖官的钱。而且现在已经不只是买官需要给皇帝钱了,即使部分本来政绩好的官吏,按理应该升官的,也得交一定的钱才能升官,所以对于朝中百官来说不反对才怪,因为皇帝修林苑享受的钱是他们的钱。

在百官看来,如今国家财政艰辛,皇帝就应该和前任桓帝一样,节俭才行,而不是四处想着捞钱建宫殿,更何况现在国内还在平乱打仗,刘宏这般滥用钱,还怎么让国家运转?

因此,即使因为是帝师关系,从没向刘宏交过升官钱的杨赐,也是不留情面的要求皇帝停止修建。当然了,他反对的理由自然不可能明说皇帝用他们的钱享受了,不然岂不是太掉份了,所以他才会用被征地的百姓无处生活作为理由,一个非常正规却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朝堂随着任芝的反击,舌战立马升级,对于外朝百官来说,他们当然不能容忍有人为皇帝在这件事情上辩解。

不用杨赐回声,那边早已通了气等待多时的卢植指着任芝、乐松,便出列喝道:“趋炎附势之辈,尔等微蔑出身,今得高位,不思为大汉尽忠,劝谏陛下修德政,反纵容陛下恣意享乐,真乃奸贼耳!如此斗筲小人之行径,植羞与同朝!”

说完,卢植又对皇帝刘宏行礼道:“回禀陛下,今国库空虚,百姓困顿,实不宜大兴土木,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罢作罼圭、灵昆二苑。”

话语说完,满朝涌动,任芝、乐松二人当即就气不打一处来,准备就在这殿内和卢植开骂,可是很快就被看出苗头不对的皇帝刘宏制止了,连忙勒令他们退下。

接着刘宏恨声说道:“卢卿言重,有失体统,任卿、乐卿皆朝廷众臣,岂容辱骂,罚卿年俸半年,以示惩戒,他日断不可如此肆意妄为。”

刘宏这话看似严厉,实则却是在保护卢植,毕竟对于卢植而言,罚半年俸禄,根本没有什么损失,以他这样的大儒名士来说,还缺那半年俸禄吗?只要他日子过得困苦,不说那些慕其名的豪强世家,便是他这些年教的私学弟子,就会屁颠屁颠的给他送钱送粮食,所以刘宏这话是重重的棒子打下来,却是轻轻的收起来。

虽然在政事上时常会受宦官和身边近臣的影响,做出一些荒唐事情,但是这可并不代表他不识人,对于卢植的能力,他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一直将他留在朝内,问对诸事。而对比起任芝、乐松二人,无疑他们的能力显然不足以和卢植相比,所以无论如何,刘宏都不会让任芝、乐松二人再对卢植开战,谁知道会不会引发一轮舌战,到时候闹得无法收场,他也保不了卢植才可怕,不如提前结束才好。

“诺!臣谢陛下隆恩。”

卢植也不是政治傻子,知道皇帝有意保他,连忙接了台阶,谢罪回列。

如果伏泉在此,肯定会赞一声这才是经历过士人和宦官之间,见识了无数次党争交锋的皇帝,知道可以为自己的亲信避开很多不必要的政治麻烦。当然,即使这亲信和自己有仇,也经常不对付,但对皇帝有用,那就得保。

第三百三十四章 窦武真的是君子楷模吗

说起当今皇帝刘宏与卢植有仇,其实是从即位前,一开始就已经注定的,可以说卢植是第一个反对刘宏当年继承大位的臣子,并且是忠义直言的狠狠怂了一波大将军窦武,一点也不畏惧当时窦氏的权势。

当年桓帝早逝,并且无子,时为国丈的大将军窦武以及其背后的窦氏,想靠着窦武女儿窦妙为皇后的缘故,选拔宗室幼子为帝,卢植便对此颇为反对。他以“寻《春秋》之义,王后无嗣,择立亲长,年均以德,德均则决之卜筮”为由,认为这是最好的选立君王继承人的办法,劝诫窦武,让窦武选一个宗室年长之人即位,防止再出现皇帝被心术不正的宦官信任并且打击士人党人。

不过,窦武虽然是党人“三君”之一,在外界有“一世之所宗”之誉,但终归他也是人。在家族拥有可以掌握汉家大权的机会,自己可以通过控制小皇帝从而间接控制大汉的政治,即使窦武再如何清高,也根本不可能拒绝这样的权利诱惑,最终他也是拒绝了卢植的建议,在私欲作祟下,选立了当时年幼,并且家境没落的解渎亭侯刘宏为皇帝。

从这一点上看,什么所谓的正人君子,党人里的清高楷模,都是放屁,在利益面前还不是维护自己?更何况后来窦氏掌权,窦家父子在皇后窦妙的纵容下,抢取汉室宫廷财货,并带宫中美貌女子回府享乐,最重要的是得权之后也不聚拢人心,赏赐京中有功将士,反而大肆封赏窦氏无功子弟,最终在宦官一次看似简单,却十分致命的政变里彻底失败。

想想看,如果不是窦氏平日里自大,没有完全收拢雒阳军心,即使宦官掌握了皇帝、太后这两个大杀器后,也不该被宦官喊了一句“窦武反,汝皆禁兵,当宿韂宫省,何故随反者乎?先降有赏”后,半日功夫全部跑光。纵然其中有雒阳兵士畏惧宦官的原因,可是北军五校在窦武手下也有不少时日,数千汉军之中,竟然没有一个死忠的兵卒愿意为窦家效力,其拢略人心之能可见一般,权利斗争之术也可预见,其人说是志大才疏亦不为过,空有被士人捧起来的虚名罢了。

或许只能说这位党人“三君”将精力全部用在了权利、女人、金钱上面了吧,只是说来可笑的是,就这样一位贪财好色的“伪君子”,却是一位被党人称赞至今的名士人物,果然读书人掌控了舆论,什么东西都能黑的说成白的。

闲话少扯,不提窦武所为,只谈卢植。自从卢植劝诫窦武不要立刘宏为帝后,就已经变相的得罪了这位已经成了既定事实,要掌管大汉天下的皇帝刘宏。按照道理来说,卢植这般“不识抬举”之举,换成其他皇帝没有事后算上就算好的了,可偏偏刘宏并未追究,反而屡次将这位马融高徒拔耀中枢,讨论政事,非有难治大郡不会轻易让其外放出京,可见其得帝心之厚。

当然了,皇帝这么待见他,这位性格刚毅的卢植可不领情,时常找刘宏的不快。诸如劝诫他不要肆意享乐这些在卢植诸般劝诫里都算是小事,像刚刚朝堂喝骂阉宦羽翼却是最让刘宏头疼的,因为两边都是他不想治罪的。

崇德殿内经过刚才卢植喝骂一事,看似因为刘宏的刻意偏袒而暂熄那没有硝烟的舌战,可实则却是暗流涌动,不说士人一党在等着找其他机会弹劾阉宦一伙,便是吃了亏的阉宦团伙可不会这样就认栽的。

见殿内暂时平静,早就知道该如何应对朝堂局势的刘宏立马道:“既然杨师、卢卿无异议,这作罼圭、灵昆二苑之事,朕准之。”此刻在刘宏心里,建造皇家林苑才是最重要的,他深知这个时候一直反对自己的士人绝对不会出言阻止,毕竟自己刚刚才帮了他们,如果他们再不识相一点,答应自己的提议,那么他也不介意下次站在宦官那一边好好惩治他们了。

“陛下!此事断……”

“嗯?杨师有何言语?”

“回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可行。”

那边一开始就上书劝诫刘宏放弃建林苑的杨赐,听到刘宏这时候直接就要决定建林苑,连忙出言制止。只是,坐于殿首的刘宏突然一声轻哼,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语。

杨赐抬眼看到刘宏脸色,见他脸色不善,想到殿内经过刚才卢植喝骂的事情,最终还是变向妥协了皇帝,因为刘宏在用权利逼他妥协,毕竟卢植刚刚的事情,没有刘宏的提前打断,说不得现在已经成势的阉宦集团就要对卢植不利了。

可恶的阉宦,可恶的鸿都门学,陛下啊,为何还不清醒,这些可都是乱国的恶政啊……

第三百三十五章 政治妥协

自古朝堂之上所谓的集体商讨的政策措施,其实换句话说就是各方的政治妥协而已,对那一方有利的措施,深究起来,也就是有力的那一方,有着更多的资源可以让其他派别妥协而已。

这一点无论是封建时代,还是后世所谓的民主时代,其实都是一样的,如果有不同的话,那就是政治总会出意外,也许今日的政治强者明日就变成弱势团体,毕竟对于政客来说,学会投机站队是他们最基本的政治智慧。

就像刚刚杨赐选择妥协一样,单纯的是宦官集团和他们士人集团在朝堂骂战,他们不怕,怕就怕皇帝也掺和进来,甚至偏帮其中一方,那么即使某一方势力强势,也会最终因为皇帝的原因而争权失败。

简单来说,皇帝看似孤家寡人一个,然而却是朝堂最不可缺少的成分。如同一场比赛,宦官和士人两个集团是两名选手,而皇帝就是裁判,只要裁判偏袒那一方,说另一方出局就是出局,违规就是违规,自然被偏袒的那一方一定是躺赢。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裁判有威信的前提下,不然,裁判没有资历和威信,稍微强势的运动员就会当场闹事反抗裁判的判罚了,这之后的结果只能是朝堂政治乱了,权臣欺主。

不过,对于现在的大汉来说,在皇帝刘宏的统治下,出现权臣基本是没可能的事情。毕竟,自从窦武死后,朝堂逐渐崛起只有宦官势力在挑战党锢之后依旧强势的士人集团,没有党人,自然就没有可以结党营私,独霸朝堂的权臣了。

加之,刘宏已经不是那时候的小儿了,而且他在位这些日子,一些桓帝都没有办到的功绩却被他做成功了。毕竟,一切都有了伏泉这个变数了,不然,此刻的他依旧还是大力扶持宦官,全力打击士人集团,削弱一方,加强一方,来达到政治上的平衡。

崇德殿外,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禁军郎官疾步走来,手上握有一封书信。他和殿外熟识的小寺人轻声言语几句,那小寺人得了吩咐连忙入内,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宦官走了出来,却是宫内多数人都畏惧其权势的大宦官赵忠。

“赵常侍!”那郎官见到赵忠,连忙对赵忠行礼道,他是赵忠的亲信,能入得宫里为郎全都是靠的自己送礼赵忠,被他提拔而来,自然对他恭敬有加。

“嗯!信何在?”赵忠应了一声,不过他显然无心和这人聊天,开口就问了他最关心的东西。

那郎官听完赵忠言语,连忙将手中握着的书信交给赵忠,这信是城内刚刚得到的江夏战报。当然了,不是赵凯明发朝廷的战报,而是伏泉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提前传来的捷报。

此刻可能这赵凯还不知道该如何报告这战事的,毕竟两万荆州军连日来都不克的鄂县县城,现在竟然被伏泉四千人马破了,即使这其中有着诡计原因,但也不是侧面反映了他的无能不是?

赵忠接过书信,细细阅览一遍,脸色越发不善,不过此时身在皇宫,他自然不会有所表示,而是语气平静让那郎官离去,自己回身入得宫中。

摆在他面前的却是要如何利用这封书信做文章,很显然,赵凯战事的失利让他们宦官集团,甚至赵忠本人都要被动。如果是其他人还好,偏偏是攻下鄂县的是伏泉,赵忠可以想见本来皇帝知道事情之后,又会责编他们手下人无能,转而夸赞伏泉,那样的话,外戚势力不就更大了,他们支持的何家刚刚有了起色,说不得又会被皇帝刘宏打入冷宫,这是他们绝对不能忍的。

咦,等等!

零陵太守杨璇?

他不是赵凯手下的官员吗?

怎么会和伏泉扯上关系?

莫非这两人有猫腻?

仿佛是找到了答案一样,赵忠脸色突然放光,他决定就靠着这个来好好的反击一下外戚势力,而且这杨璇似乎也是清流名士,还可以稍待报复刚刚朝堂上的士人占了上风的情形。

未几,赵忠便进了殿内,因他走的是偏门小道,所以并没有人注意,这是大殿为了给宦官们走动所准备的。毕竟如果他们有事情,朝会上随意在大殿走动的话,无疑会打乱朝会秩序,让朝廷的礼仪体统毁坏。

殿内此时也在热议江夏战事,因为前方战报一直未至,皇帝刘宏心中十分叨念战事,便命令群臣相议。

在场众臣见皇帝脸色,心里也是摸不清皇帝的意思,毕竟此番战事如果想早日平定的话,直接调北军五校的精锐汉军入江夏平乱便好。不然,仅凭荆州那些就不善战的郡兵,也只有可能会像当年许昭作乱一样,朝廷用兵三载方可平定,毕竟这黄穰贼子,贼势不比许昭弱。

当然了,在他们的心里,对于被刘宏指派,从巴郡前往支援江夏的伏泉,却是不太看好的,毕竟所谓劳师远征,益州到荆州、扬州之地何止千里,而且兵士总有水土不服的原因,现在伏泉能在江夏站稳脚跟都算是不错的了。

如果伏泉在此的话,知道这些去年还和他同为一朝朝臣的百官这么看待他的话,心里一定会咒骂这些人,毕竟他好歹打过不少胜仗,这些人至于这样看待他吗?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大宦官的倒打一耙

殿内众臣各抒己见,不知兵事的高谈阔论,反正绕来绕去,都是自我推测,一点没有靠谱的答案,令得殿上坐着的皇帝刘宏颇觉无聊。

朝堂众臣唯一还算安静的也就只有那些武将了,整个殿内倒是奇怪不已,知兵的一句话也不说,不知兵的偏偏满嘴吹着牛。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朝堂之中,论话语权最多的无疑是那些通晓经书的士人,而武将真正能插上嘴的却是很有限的。这一点,倒颇像后世那些根本不做事,就会满脑子想象用来吹牛的嘴皮子专家或者为了凑新闻净整不实报道的媒体,可以胡天海地的散播自己所谓证实的言论,而一直待在一线工作,深知事情真假的百姓却连个说话的地儿都没有。说来这些,也真是令人可笑之极,偏偏大多数人还十分相信,将其称赞为媒体主流。

却说赵忠见群臣依旧自吹自擂,殿内气氛让得身边的皇帝刘宏颇为无聊,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知晓时机已到的赵忠便走到刘宏面前,和刘宏轻声耳语数句,直把刘宏说得脸色越来越差,最终在赵忠拿出那份伏泉所写信件,又在刘宏看信时于一旁添油加醋,很快便让原本只是狐疑的皇帝震怒不已。

只听到坐于殿上的皇帝刘宏怒喝一声“够了”,直把殿内众臣吓了一跳,纷纷噤声,抬眼望着殿上的皇帝,不知大家又怎么触怒了他,按照平日的习惯,这时候应该是刘宏意兴阑珊的离开才对,怎么会发怒呢?

“尔等身为朕之肱骨,不思为国尽忠,反因私利贻误战机,枉为人臣。”见众臣安静,刘宏指着殿下众臣狠狠喝骂,眼中还恶狠狠的朝宋酆、伏完处瞪了几眼,骂完之后又将伏泉那捷报扔向殿内,命赵忠阐述他适才所言。

赵忠得令,也不含糊,直接走入殿中,不理会群臣的怒视目光,将自己想到的伏泉和杨璇两人合谋,贻误荆州刺史赵凯率军围攻鄂县的猜测说了出来。他的言语之中,不断的抛出一些令人怀疑的片面的言论,若不知内情的人十有八九要着了他的道。

比如赵忠言语中有“赵凯率荆州军两万余人围城数日不克,而伏泉却可以数日里攻克”,又比如“零陵太守杨璇与赵凯不合,十有八九和伏泉联合,致使赵凯攻城不利,事后更是和伏泉一起上书弹劾赵凯无能”,以及“伏泉破城,言语明确荆州刺史赵凯无能,甚至上报战功,一点不提及荆州军之苦劳”……

诸如此类,等等不一而足,反正赵忠的话语明确了一个意思,这次伏泉之所以能比赵凯更快破城,其中有他和杨璇联合,一起拖赵凯后腿的原因。毕竟赵凯和杨璇不合,杨璇为了报复,完全有理由和伏泉联合,抢了原本属于荆州军的功劳。

至于赵忠如此说的佐证,却是那封信里,伏泉态度强硬,言语中明显透露出的对赵凯不满。而以刘宏信任伏泉的脾气,却也会信任赵忠这般诡辩,也是有缘由的。虽然赵凯身为赵忠族人,即使有着血亲的原因,但也不会如此简单的给他一州刺史之职,靠着权利给他一县小官都已经不错了,毕竟对于赵忠而言,上升至州郡高官的职位,他也不能做得了多少主。

因为这些州郡高官,是刘宏用来卖官聚敛钱财的,没有州郡六百石以上的官位,以及朝廷郎官甚至三公高位,这些令人盼望已久的官位,刘宏拿什么去卖钱呢?而赵凯在得到赵忠举荐后,就是送了大量财货给皇帝,比之他人高了数倍不止,直接就让刘宏认为赵凯比伏泉更忠心,再加上伏泉和杨璇所代表的身份,不由得不让刘宏惊疑,难道宋氏外戚在自己大力提拔何氏势力后,又寻求了外援?

想想汉代的皇帝最忌讳的是什么,不就是外戚和外朝势力结合,从而是外朝势力大增,压倒内朝皇帝作为救命稻草的宦官集团吗?现在赵凯身为宦官集团的一员,在刘宏明确说明要尽快平乱的当口,被身为外戚集团的伏泉和士人集团的杨璇联合上书弹劾,甚至直言其无能,这怎么能让刘宏忍受?

再加上刘宏自小就当做至亲亲人对待的宦官赵忠在一旁蛊惑,所以诸般原因之下,他才相信这是伏泉和杨璇勾结,联合向赵凯发难的结果。毕竟宦官集团所外放的官吏里,赵凯身为一州刺史,他的地位在宦官势力里也算是举重若轻,这不由不让刘宏如此猜想。

伏泉可能做梦也想不到,他为了防止赵凯联合宦官反咬自己一口,提前和杨璇一起上书为战事证名,甚至将事情经过写的清清楚楚,反弹劾赵凯,却被经手传递捷报的赵忠抓住了外戚和士人掺和起来的由头,带歪了事实,让刘宏生生的以为这是外戚和士人一起联手的结果。

说起来,这可真是倒打一耙,却又解释不清,毕竟伏泉忽略了杨璇是士人的事实,这个疏忽却是深深的刺痛了刘宏。因为刘宏最恨外戚如此,想他自幼就因为大将军窦武和外朝势力结合,对于宦官的党争里挣扎不已,所以对于亦内亦外的外戚当然防范颇深,因此一直不想提拔外戚。

如果不是因为伏泉的穿越,历史上宋氏外戚此刻早就因为刘宏不喜而彻底进入坟墓,甚至以后很长的时间里,刘宏都将外戚彻底搁置。没有后来的黄巾之乱,恐怕也没有何氏外戚的崛起,甚至之后何氏崛起,刘宏都不喜何进,因为何进是杨赐的弟子,天生和党人士人有联系,是他和外朝妥协的纽带,不然何进能不能做到大将军也难。

即使是这样,后来的何进不也是一直被刘宏提防,甚至为了不让何氏成外另一个窦氏,下了密旨让宦官蹇硕铲除何进,不也是为了彻底葬送何氏,让他喜爱的刘协登位,为刘协铺路。至于刘协能登位,除了刘宏喜爱刘协以及愧对王美人之外,不也有刘协背后没有权势非凡的外戚母族的存在的原因吗?

综上所述,现在的诸般种种原因之下,刘宏根本听不清任何的辩解,此刻的他有一种“宁愿错杀三千,也不可放过一个”的执念。纵然这事情空穴来风,他也不能让赵凯有所损失,甚至要重重的打击外戚和士人集团。

如果他们两者之间有勾结,那事情就很好,根本不需要有刘宏多想。如果两者之间没有关系,那也无所谓,就当给两者一个警告,让他们明白结党之后的下场。

这边刘宏发怒时候,那里赵忠连忙使眼色给自己的亲信侍中任芝、乐松二人,这二人也是人精,很快便读懂赵忠意思,在刘宏发完怒吼,赶快在朝堂诸公没有反应前,取走刘宏所率书信。

任芝、乐松两人身为侍中之职,因侍中为随侍在皇帝左右的顾问官,像朝会这样的正式场合也可以陪侍左右,所以靠得刘宏位置很近。再加上他们早有准备抢夺书信,其他朝堂百官怎么可能是他们二人的对手,能抢到那封捷报才怪。

两人匆匆相互交替阅览之后,便将信交给其他朝官,因为随侍皇帝身边多时,他们看了捷报自然很快明白刘宏为什么会这样。在对皇帝发怒的原因心中有谱后,他们便在朝堂百官不知具体情形如何的情况下,提前一步开启了弹劾,这是二人在刚刚被卢植痛骂,怂了一波的反击。

只见任芝先行礼出声道:“启禀陛下,荆州刺史凯一心奉公,竟遭巴郡太守泉、零陵太守璇合谋拖延战事,二贼居心叵测,当以槛车征诣廷尉,诏廷尉严查之。”

话音落下,旁边乐松也跟着行礼出声,不过他的话语可是比任芝更加严重的多了,只听到乐松说道:“臣附议,二贼欺君罔上,蒙蔽圣聪,实属罪大恶极,然今江夏战事危急,宜当遣朝中重臣,遣旨审查,如有确凿事实,可便宜行事,以诛贼臣。”

好嘛,对于任芝、乐松这两个寒门出身,如今骤然爬到政途高位的大臣来说,他们除了能明白皇帝新意外,那往人身上泼脏水,颠倒是非的能力也是绝对厉害的。虽然他们不知道赵忠和皇帝说了什么,但是凭着这封捷报里,伏泉和杨璇弹劾赵凯,再加上刘宏话语里所说“不思为国尽忠,反因私利贻误战机,枉为人臣”的话语里,就已经能猜到如何倒打一耙了。

反正伏泉也只是有一封捷报而已,一点证据都不能证明事情真相,至于他和杨璇的联名,也早就被宦官集团往外戚和士人集团结党营私,共同陷害宦官集团的路子上引了,这样子下来伏泉的捷报也就相当于根本没发一样。

至于有没有证据,这也简单,没证据制造证据呗,只要先让皇帝将这事情做下定论,然后他们举荐自己人去调查,发动自己的政治力量,各种证据不是手到擒来?

事实上不止是这两人,在刘宏身边的赵忠也是这样想的,他甚至都准备朝会结束,就快马通知赵凯写一封喊冤书来辩驳。之后只要找到伏泉和杨璇“勾结”的证据,就不愁打击不了他们背后的外戚和士人集团。

这边任芝、乐松二人讲完,那边朝堂之下便有大批人附和,明眼人细看之,定会发现这些人都是宦官一系的官员。此刻他们虽然都没有看到传阅而来的伏泉的捷报书信,但是政治的警觉性,以及帮助同一派的任芝、乐松,为他们加油助威,就不得不让他们立即如同条件反射般来助威,毕竟只要稍微察觉到苗头,他们就能发现这次弹劾可是抓到外戚和士人之间的“把柄”,能不让他们激动吗?

朝堂局势一下子就让宦官派系占了上风,外戚和士人集团很多人却是因为不知情而无法出言,毕竟以众大臣的传阅速度,恐怕很多人等到刘宏决定立案,他们也看不到信的内容,而等到他们看到信的内容,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当然他们之中也有政治警觉性高的,因为任芝、乐松弹劾的话语,知道了是因为伏泉和杨璇结党营私的事情惹怒了刘宏,立马就是凭着直觉反驳。现在即使他们没看到信的内容,也不能坐以待毙,不然等宦官集团得势,将这事情定了性,伏泉和杨璇根本就没法救了。

很快,数年之间,早对朝堂争斗熟练的宋酆当先起身出列道:“启禀陛下,此事不可,巴郡太守泉、零陵太守璇合谋未知真假,岂可随意轻处?此置江夏数万汉军于危地也,临阵治罪大将众臣,乃兵家大忌,恐有为黄穰叛军击败倾覆之忧,臣恳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宋酆话落,议郎宋果也随之起身出列道:“臣附议,临阵治罪大将众臣,乃兵家大忌,不可轻意乱为。”

之后,也有更多大臣也接着附议,甚至像司徒杨赐等往日不和宋氏外戚对付,偏喜爱何氏外戚的外朝士人们也出声附议。

看似非常奇怪,但也不出奇,毕竟与支持何氏相比,此刻宦官要打击到他们的士人利益,当然不会因为他们与宋氏不善,而坚持和宋氏为敌初衷。

此刻在这些外朝士人眼里,救名士杨璇是他们的首要任务,至于朝堂的争斗,暂且放在一边便可。这就是政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永恒不变的,只要有任何的突发意外,原本的仇敌变成互为唇齿的盟友也不奇怪。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虽然有无数朝臣反对任芝、乐松的提议,看似令人害怕,可是这却一点不能令宦官退缩,甚至给了宦官集团更加可以攻击外戚和士人这两个实力相互联合的证据,事情似乎正在一步步向着更加不利伏泉和杨璇的方向发展……

第三百三十七章 陛下可知零陵太守杨璇谁人也

崇德殿内,随着宋酆的提议,黑压压的一大片朝堂百官齐齐拜倒,颇有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直直的向着朝堂的宦官集团袭来。

赵忠站于皇帝刘宏一旁,对于朝内情形一直冷眼旁观,在宋酆和杨赐等人跳出来为伏泉和杨璇求情时,他就预感到情势将会朝他们宦官倒戈,从而有利。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随着百官压力骤然袭来,赵忠明显感觉到在他身边,坐于殿上的皇帝刘宏脸色极其不自然,虽然一直忍耐,但是侍奉皇帝多年的他怎么能不知道,这是刘宏忍耐着怒火呢?

现在只需要点一把火,将矛盾点燃,这帮求情的外戚和士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不由得,赵忠对着同样在刘宏身边侍奉的张让等中常侍使了眼色,其他中常侍也都是久经朝堂熏陶的人,对朝堂的局势当然都懂,更何况还有赵忠的眼色,当然知道该如何反击了。

只听到中常侍里如今除了赵忠以外,另一位领头的张让率先出列道:“启禀陛下,车骑将军酆与巴郡郡守泉私谊不浅,其所言甚难服众,加之如今江夏已克复二县,足见叛军军势羸弱,以荆州刺史凯之能,统率荆、益二州数万兵马,必可一月灭贼平乱。”

张让话语落下,其他中常侍也是纷纷出言建议,唯有不与张让、赵忠等人对付的吕强几名中常侍沉默不语,因为他们都知道,此时进言劝阻只会适得其反。

这帮朝臣都落入了张让、赵忠的圈套里面,他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毕竟劝了只会加重皇帝对外戚和士人集团的猜疑之心;不劝的话,那么伏泉和杨璇肯定因此受罪,被临阵换将,他们手下势力说不得就得被赵凯控制吞并。两人也许押解进京以后,若是查无实据还好,但若查到一些“证据”,那肯定得治罪,这样的话对外戚和士人集团无疑也是打击巨大。毕竟一个外戚的后起之秀,一个士人的中流砥柱,都是大汉的郡守,天下一共就三十六郡,一下子被宦官集团搞下去了两个,可想而知对这两个朝野势力打击有多大。

当然,除了吕强那一派的宦官未发言外,中常侍里也就只有算是始作俑者的赵忠没有再进言治罪伏泉和杨璇。这看似奇怪,其实也很正常,倒不是赵忠良心发现不准备再陷害伏泉和杨璇,他这么做的目的,纯粹是为了避嫌。

毕竟,荆州刺史赵凯是他族人,赵忠如果一再为赵凯争论他被谋害,说不得这又会引起皇帝的猜疑,让他们现在已经看着胜券在握的朝堂局势又隐入新的乱局,这可不是他想利用这封捷报所换来的结果,他可是要打击外朝,好好的让外朝那些士人知道他们宦官集团可是不好惹得。

随着张让等人的建议,很快殿内无数宦官门生也跟着出来附和,希望治罪伏泉、杨璇,声势肯定比先前外戚和士人那一波小了很多,然而在有着张让等中常侍的开头下,他们给刘宏的压力一点也不比外戚和士人的那一波小,甚至于有张让等中常侍的加入,更能让刘宏接受以及允许治罪伏泉和杨璇。

就在这情势愈演愈烈,坐于殿首的皇帝刘宏也准备答应时,只听到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道:“阉宦奸贼,不诛何以正社稷?如此相辱吾家,今日不是完死,便是尔等葬身!”

话音未来,便见一直坐于专门坐在司隶校尉位置上的伏完,扔下手中那封刚刚传到他手里的伏泉所献的捷报书信,露出一副要和张让等中常侍宦官拼命的样子,挥舞着他那不知道能不能打伤他人的拳头,就要和这些宦官打斗,看样子真是如他话里说的那样,不是宦官死就是他伏完死的样子。

“啊”的一声,便看到在刘宏身边的张让就一声惨叫,只见伏完一拳头就打在了张让脸上,一下子就惊呆了众人,殿内众臣都没想到这伏完真的要闹事,为了自己侄子,也不至于就这样动气。毕竟这么做的话,说不得侄子没就出来,他自己都要送进去,即使外戚又如何,你又不是粱冀那样的“跋扈将军”,纵然毒杀了皇帝,也不会有事情。

看着中常侍张让被打,此刻的殿内百官公卿都是一惊,谁也没想到一向小心谨慎,老实慎重的伏完今天会这样,真是大开了眼界,难道侄子爱搞事情,还能把毛病传给伯父?

当然,毕竟是朝会之地,怎么可能没人阻止,只见张让旁边,靠他最近的一众宦官以及侍中任芝、乐松二人前来劝架。那些宦官护住张让免再遭打,而任芝、乐松二人则前来将伏完拉走,并且向皇帝刘宏大喊求救,此刻以伏完司隶校尉的身份,恐怕殿内禁军都不敢劝架,唯一能制止的也只有坐于殿首的皇帝刘宏能阻止他了。

不过,还未等刘宏开口,那边伏完就猛的推开任芝、乐松二人,自从华佗给他《五禽戏》后,伏完虽然没有练武,但是身体明显比任芝、乐松这两个也是和他以前身体素质差不多的士人强得多了,尽管二人拼命扯着伏完的朝服,最终结果却是伏完朝服被扯破,而他们摔倒在一边。

随后,便看到伏完指着二人喝道:“尔等鸿都败类,出于微蔑,斗筲小人,依凭世戚,附托权豪,俯眉承睫,微进明时。今为侍中,枉费陛下信任,不思为国尽忠,为陛下出谋划策,反出言中伤朝廷重臣,真国贼耳,其心可诛,今日完必诛之,以报大汉国恩。”

说完,伏完又要上前和这两人斗殴起来,看这架势是真拼命,如果伏泉在这,一定会感叹没想到一直在他心里儒弱的伯父竟然也有这样一面。

“住手!殿内羽林、虎贲何在?还不速速拿下司隶校尉?”只听得刚刚才从殿内异常中惊醒的刘宏厉声喝道,连忙命令殿内羽林郎、虎贲郎赶快阻止伏完。

很快,在大汉精锐的羽林郎和虎贲郎面前,伏完当然收手,被羽林郎和虎贲郎架着,殿内才终归平静。

之后,便听道刘宏厉声喝问道:“司隶校尉何故与朝堂动手?大汉威严何在?”话语里,刘宏是气愤不已,不止是伏完为了救他的侄子在殿内动手的缘故,还有伏完言语里提到对他引以为豪的鸿都门学的蔑视,这让他十分生气。

伏完听后,目视左右兵卒,他们见皇帝问话,自然松手,随后便见伏完整了整他那损坏的朝服,上前行礼道:“陛下可知零陵太守杨璇谁人也?阉宦国贼如此相辱大汉,中伤吾家,不除之,臣何以见列祖列宗?陛下有何颜面以见先帝?”

第三百三十八章 汝曹误朕

伏完骂任芝、乐松是鸿都败类,说他们“出于微蔑,斗筲小人,依凭世戚,附托权豪,俯眉承睫,微进明时”,说的是他们都出身微贱卑下,不是因为在太平时代,侥幸得到皇帝恩宠,入了鸿都门学,之后凭着皇帝宠信,依附世家贵戚,巴结如阉宦一类的权豪人物,在他们身边俯首低眉,察言观色,这才起来,不然他们依旧只能是个寒门士人而已。

其实这不仅仅是骂了二人,还变向讽刺了坐于殿首的皇帝刘宏,也不怪刘宏会生气,毕竟伏完这话实在是有些过了。至于这话为什么讽刺了刘宏,也是有原因的,想想看任芝、乐松所上的鸿都门学,不就是刘宏一力力压朝臣,自己乾纲独断建立的吗?

现在伏完这么侮辱二人,而这二人都是从鸿都门学里毕业的,是得到皇帝刘宏的确认的才学的,现在被伏完骂他们只会阿谀奉承,不就是在打刘宏的脸,说他识人不明吗?

当然,刘宏毕竟已经即位多年,加之伏完和皇家关系非浅,论理伏完还算是刘宏兄长,这面子还是要给的,不然说不得会传出他不敬兄长的谣言,所以刘宏并没有立即问罪于他。否则,换了他人,如此这般咆哮朝堂,刘宏哪里还会问明其人咆哮原因,直接让殿前羽林郎、虎贲郎将他拖走,下狱治罪了。这也充分说明了一件事,有时候,特权这个东西虽然令人厌恶,但也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言归正传,在刘宏喝问伏完为何咆哮朝堂以后,伏完义正言辞的说了一大堆原因,可是把坐于殿首的皇帝刘宏说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时候他见过大臣在朝堂做错了事,还能这样正气反驳的,不由得让刘宏反思伏完这般作为是否有深意,特别是他言语里说到自己有什么颜面去见先帝,这能是一个为救自家子侄的大臣会对皇帝说的话吗?

想到此事另有蹊跷,特别是伏完话里那个关键人物杨璇乃重要所在,刘宏立即转头望向司徒杨赐处,忍着气平静问道:“杨师,零陵太守璇谁人也?家世如何?”

杨赐也是见到往日温文尔雅,小心谨慎的伏完突然变成了一个火爆汉子,也是心中大惊,知道刘宏喊他问话,这才回过神来。细细思索一番,想到此人,杨赐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饱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伏完,暗道这平时不主动挑事的伏完,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咬人的狗才是最可怕的。

不过,有着皇帝问话,杨赐连忙换了心思,出列行礼道:“回禀陛下,零陵太守杨璇,字机平,会稽乌伤人也。高祖杨茂,随世祖光武皇帝征伐,屡立战功,官至威寇将军,封乌伤县新阳乡侯。建武中就国,传封三世,有罪国除,因而家焉。父杨扶,交阯刺史,有理能名。兄杨乔……”

说到此处,杨赐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坐于殿首的刘宏,才慢慢说到:“兄杨乔,为先帝时尚书,颇受先帝喜爱,陛下应知其人也。”言到此处,杨赐却是说什么也不说了,直接含糊杨乔事迹,但这些已经明了,有知道内情的士人都抬眼望向那群刚刚得势的宦官,暗道这下可有你们的好看了。

其实也不用杨赐提醒刘宏知不知道杨乔了,在杨赐慢慢将杨乔的家世说清时,刘宏就感觉不对劲了,直到杨赐说到杨乔时,刘宏脸色瞬间一变。倒不是说他不再发怒,而是他将发火的怒气转移了,只见刘宏伸手直接对着身边依旧得势的赵忠狠狠打了出去,直把原本都准备就此将伏完收押,再想法施策罢了他的司隶校尉一职,换上自己人的赵忠彻底打倒在地,打得蒙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突然打他?

可是根本不容赵忠有多少想法,刘宏打了赵忠后,指着适才其他一起怂恿他治罪伏泉、杨璇的宦官们,连连伸指,愤怒喊道:“汝曹误朕,差点铸成大错,该死!该死!”

一番喝骂完后,刘宏随即对群臣道:“司隶校尉晚咆哮朝堂,有失朝仪,罚俸一年,退朝!”说完,刘宏便转身离去,看也不看朝堂里依旧有大批眼中冒着问号的百官公卿,向着后宫走去,对他而言,这朝会是不能再开了,不然连他这个皇帝都要受辱。

“臣等恭送陛下!陛下万岁!”

……

不管是突然被皇帝这措手不及的一下打蒙的宦官一系朝官,还是其他外戚和士人,都纷纷行礼高呼,恭送刘宏这位大汉国的最大权利者离去。

朝会结束,众臣并未有多少人立即离开,大多数人都是对着刚才刘宏的神态疑惑不已,连忙四处问询知晓杨璇事情的熟人,毕竟能让刘宏对他那么信任的宦官赵忠,下如此“重手”,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八卦思想,即使这些自诩为清高之士的公卿百官也不例然,顷刻之间,崇德殿里嘈杂的声音乌压压的就起来了,犹如后世的菜市场一般喧嚣,只是让人意外的是这些公卿百官不是在讨论政事,却只是在八卦刘宏为什么因为杨璇而发怒。

此时崇德殿殿首,待刘宏走后,才有机灵小寺人前来扶起赵忠,查看他的情况。

那边任芝连忙走来,殷勤询问道:“赵常侍,无碍乎?”

“无碍,无碍,陛下心中不忍,未下重手,不然孤必至大祸也。”赵忠起身摆摆手心有戚戚道,他可以自称孤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此时的赵忠也是列侯之尊。

当年桓帝时,赵忠因参与诛杀梁冀的功劳被封为都乡侯,延熹八年因事被贬黜为关内侯,每年收入本租税一千斛。后来到了皇帝刘宏即位后,赵忠因得刘宏信任,又被升任中常侍,封为列侯,因封列侯者皆可称“孤”,所以赵忠称孤,并无不妥。

只是平日里,赵忠都在皇帝刘宏身边,当然不会不知趣的自称“孤”了,不然至皇帝颜面于何地?现在在自己手下任芝等人面前,赵忠倒是不需要忌讳什么,自然要自称“孤”了。

对于赵忠这样的宦官来说,身体的上的缺陷,让他们十分在意自己的身份地位称呼等等,只要能显示他们是男人,代表他们的强大,都会使用。或许这可以理解为他们的畸形心理,也正是这种心理,使得他们对封侯称“孤”,十分喜爱。

第三百三十九章 防民之口

崇德殿内,百官议论之声,不绝于耳,赵忠望着殿内情景也是疑惑不已,对于杨璇的兄长杨乔十分好奇。

“那杨乔谁人也?为何至此?”赵忠忍着气问了任芝、乐松道,这一次仗真是败的憋屈,本来已经手到擒来的朝会竟然就莫名其妙的败了,连自己都被皇帝打了,真是晦气之极,果然什么事情扯上伏家那个小子都没有好结果。

对面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便看到任芝上前道:“回禀君侯,此杨乔乃是先帝时尚书,因拒娶公主,绝食而死。”

话到了这里,赵忠登时眼睛一凛,大惊道:“竟有此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赵忠的话语里充满寂寥,越说越是无奈,仿佛整个世界都和他开了个玩笑一样般落魄。见他这模样,此刻不论是谁都明白赵忠为何如此,因为殿内其他本来不知道刘宏为什么听到杨乔之名就发怒的公卿百官,也在知道杨乔是谁后,明白了这事情的始末,也就不难知道刘宏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了。

事实上,此刻带人回宫消气的刘宏心里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怄气,恨赵忠竟然这么没用,连杨璇的底细都没搞清楚,就要带人反击外朝士人。本来对于赵忠的反击,刘宏是根本不想阻止的,在他看来这就是平衡势力而已,毕竟先前卢植刚刚打击了宦官势力,他如果不允许宦官找个理由反击,那未免就要让宦官势力从此低了士人集团一头、

因此即使刘宏提前阻止了宦官,甚至让他们不得加害卢植,但依旧允许宦官找理由反击,甚至有些出尔反尔,对于赵忠等人的起势不加以反击。可是万万没想到,赵忠如此没用,找的借口竟然有那么大把柄,差点让整个汉家因此受辱,刘宏能不生气才怪了。

至于刘宏如此生气的原因,其实也是有缘由的,究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杨璇之兄杨乔身上,当年桓帝赐婚,杨赐拒绝,可以说是整个汉室的耻辱,是整个大汉历史上刘氏皇族的巨大五点。现在,杨璇竟然被爆出和伏泉合谋陷害朝廷命官,这事情传出来可不仅仅是有多少人信的问题了,而是根本不能提。

提了的话,不止是伏氏要受辱,就是他们刘汉皇室也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甚至刘宏本人也无颜面去见他堂叔汉桓帝刘志,刘宏他自己,以及整个刘氏皇族也要被天下人看笑话

为何如此?

原因只有一个,大汉的公主无论是谁都不能拒绝,皇帝赐婚就得乖乖受着,受不了敢拒绝,那就只有死。而杨乔当年誓死不娶公主,最后绝食而死,便是一个明证,这极其侮辱了汉室的威信,大汉那时候又不是汉末乱世,威信尽失,因此除非杨乔松口娶公主,不然他除了死以外没有出路。

在大汉,自从前汉时候汉高祖刘邦建立汉室统治以来,皇室就变成了一个极其特殊的阶层,王子、公主,无论是权势、威信,都远远不是其他阶层可以比的。

到了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董仲舒提出的“君为臣纲”变成儒家所有道德礼教的最高准则。性别、年龄、辈分,所有世俗间通行的规则到了皇室这里全部都通通不适用了,而汉家的公主也是随之更加尊贵,即使是有功列候,对她们也不敢假以颜色。

这从臣子娶天子之女,不敢称为“娶”公主,只能说“尚”公主,可见一般。

何为“尚”?

《诗经·小雅》中有言“尚求其雌”,这话的意思可以解释为摊开,指恶是展开翅膀羽毛,展示华丽颜色,是鸟类求偶的典型动作。如果换个通俗简单点的翻译方法,意思就是为臣子侍奉公主,或者也可以理解为臣子“嫁”给公主。

没错,是臣子“嫁”给公主,侍奉公主,而不是公主侍奉驸马,嫁给驸马,这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是大汉皇室的公主,天生就有这权利,臣子在她们面前就该服从命令而已。

从这一点上看,不说西汉那些公主的乱七八糟事,只谈顺帝时阴城公主,便可理解班始不忍戴了绿帽子,害得宗族被诛也不是没法理解了。

当年阴城公主刘贤得下嫁班始,因不满班始,便与人私通,后来甚至让班始进入卧室,让他伏在床下观看她和情夫出轨。本来到了这里,如果班始忍住气,上报汉顺帝此事,虽然后果是让全天下都知道自己脑袋上有一颗绿油油的大帽子,但是也不至于出现后来的惨事。

可在永建五年,班始却是再也受不了自己老婆刘贤得的背叛,便拔刀杀了她,这一下子直接捅破了汉室的颜面了。

因为对于汉室来说,什么是颜面,颜面就是威信,汉室公主只要不是乱了伦理纲常,给你戴个绿帽子又如何?

你可以向皇帝举报,皇帝下旨让你和公主离婚,你也可以出去找其他女人,两人各玩各的,只要别闹起来就行,但是你就是不能杀公主,大汉怎么能容忍你这样胡作非为?

一句话,对于大汉公主来说,“娶”你这个驸马,是天大的福气,你忍着受着也要事事依着公主,即使离婚,也是皇帝同意让公主休了你,你想休公主?没门儿,更何况是杀公主了,你学的“君为臣纲”的道德纲常去哪里了?

公主虽然是女的,但再怎么样也是天子的女儿,是你的“主君”,你敢对“主君”动手,即使你是为大汉做了无数贡献的名将班超之后又如何?你杀了公主就是在践踏汉室的威信,那你就得付出代价,而且数倍百倍的代价才行,如此看来,班始后来会落的宗族尽灭的下场也并不奇怪了。

同理,换到杨乔拒婚一事上来说,这同样是在践踏汉室的威信,简单来说就是皇帝的命令你不遵从,你把皇帝当成了什么?

皇帝为公主选夫婿,这是全天下都盯着的事情,现在选中你了,你却拒婚,不相当于赤果果的打皇帝脸,让全天下耻笑皇帝吗?所以,对于后来饿死的杨乔来说,他不死也得死,不死如何能让皇帝在天下人面前建立威信?甚至于,如果杨乔坚决拒婚,甚至不死,可能他会和班始一样,打了汉室皇家的脸,而牵连宗族,那时候,两人之间的区别只是有多少人死而已。

再说到现在,适才朝堂上赵忠将杨璇和伏泉扯在一起,可以说变向的在提及汉室这件丑事,也会让天下人耻笑,至于为何,明眼人会相信杨璇和伏泉有交集,但是却绝对不会信他们会一起对付宦官一系的赵凯,因为伏氏可是无巧不巧的就娶了桓帝的女儿,两人之间再怎么说也是有着世仇。

当然了,就算两人有联合,这事情也是真的,但是刘宏也绝对不能把这事情捅出来,或者说把这事情拿到台面上讲。

很简单,这对大汉来说也是少之又少的丑闻,皇帝的宝贝女儿,大汉的长公主竟然被人退婚,这怎么能再被提及?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好久,但是这事情能少提就少提,毕竟皇权除非祭出屠刀,否则再怎么样也堵不住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

而且,这件事情不止是汉室的丑闻这么简单,甚至于其中的关键人物杨璇也绝对不能出事,因为如果他出了事,这天下的舆论也会再次让汉室蒙羞。

毕竟,杨璇的兄长杨乔是在拒婚后,承受不住汉桓帝的压力,选择绝食而死的,这一点也是在变向将了汉室的军。因为杨乔的绝食自杀,是在变向的保全宗族,还了汉室颜面,而且这事情本身汉室就因为霸道而理亏,现在杨乔都自杀了,他们还能再对杨乔的家人下手吗?

很明显,当然不能,如果汉室执意强行这么做的话,他们所面对的是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说汉室薄情寡恩,君主无道。一旦有有心人在其中操纵的话,汉室对杨乔家人动手,直接影响甚至可能会动摇统治根基,这是汉室绝对不能承受的起的。

就像前汉著名的汉文帝,因其为旁支入继打痛,中央朝廷势弱,因此在即位后,便不断准备削藩。可是后来因为舆论,不得不在明明准备削藩的情况下,咬牙将自己死去的异母弟淮南王刘长的三个儿子全部封王,以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刘长,沛丰邑人,是汉高祖刘邦少子,汉惠帝刘盈、汉文帝刘恒异母弟,母亲为赵姬,西汉初年诸侯王。他的力气可以扛鼎,被封淮南王,在汉文帝时,骄纵跋扈,常与帝同车出猎;在封地不用汉法,自作法令。后来又与匈奴、闽越首领联络,图谋叛乱,事泄被拘。朝臣议以死罪,文帝赦之,废王号,谪徙蜀郡严道邛邮,途中不食而死,谥号厉王。

本来以刘长的罪行,在证据确凿下,可谓是罪有应得,即使他是刘恒的亲兄弟,也逃不了法律制裁,甚至他的几个儿子都该因此从此远离汉家中枢才是。然而,就因为他在被治罪后,在流放途中绝食而死,就彻底将自己变成了汉室的“丑闻”,民间甚至因此怀疑这是汉文帝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圈套,来陷害这个有机会和汉文帝抢皇帝宝座的亲弟弟。

直到后来民间有百姓因为怀念淮南王刘长,作歌唱道:“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

正是这首歌将这件汉室的丑闻逐渐放大,甚至闹到众人皆知的地步时,汉文帝深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他害怕全天下人认为他是贪图亲弟弟淮南王刘长的封地,连忙下令徙封城阳王刘喜去统领淮南王的故国,而谥封已故淮南王为厉王,并按诸侯仪制为他建造了陵园。

当然,姑且不论汉文帝到底有没有设计对待自己亲弟弟,反正汉家在这“丑闻”以后,是根本不敢对刘长的亲属“过分对待”。换句话说,除非刘长的亲属和刘长一样,有着绝对的谋反作乱的证据被汉室抓住,否则汉室就要好好照顾他们,随他们怎么折腾,胡作非为,都要容忍。

甚至后来在明确削藩的政策下,刘恒还下旨封立刘璋的三个儿子为王,将阜陵侯刘安风为淮南王,安阳侯刘勃封为衡山王,阳周侯刘赐封为庐江王。让他们他们重获刘长时的封地,三分共享,并且还要保证三人生命安全,以绝天下悠悠之口,彻底反驳他贪图亲兄弟封地的传言。

将刘长之事对应杨乔,杨璇身为杨乔亲弟,汉家敢因为宦官莫须有的猜测就治罪杨璇吗?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他们要让杨璇一生平安,荣华富贵不断,而随着杨璇选择做官,大汉当然得保证他的官运亨通了。

否则,以杨乔得罪汉家的前科在,即使杨璇才学非凡,朝廷也不会任命他为一郡太守的高职,难道汉室是要自己打自己脸吗?之所以如此,还不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不然,天天提及,汉桓帝刘志在棺材里的老脸都要被丢尽了。

因此,这才有刘宏在知道杨璇身世后的奇怪举动,他就是要赶快结束这闹剧,不能再让这件事情发酵,所以才打了赵忠,让赵忠顶罪,快速解散朝会,否则,就连刘宏自己的脸也要丢尽了。

第三百四十章 孤弱其党

皇帝刘宏走后,崇德殿里还是人流挤挤,随着朝臣都知道刘宏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心意,对赵忠发怒以后,这才各自带着不同的神情离开崇德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次宦官集团想靠着伏泉那片面弹劾赵凯的书信,好反将一军,顺便在反击士人集团时,再搂草打兔子,顺便打击一下外戚势力。只是没想到,被伏完这么一搅合,自己反而被误伤,到头来啥也没有反击成功,反而自己吃亏,真是得不偿失。

其实这事情也不怪张让、赵忠等人,甚至连任芝、乐松也不怪,毕竟杨乔的事情发生的也算很早了。那时的张让、赵忠还只是皇宫里的边缘小寺人,根本连汉桓帝刘志的面都见不到,更何论知道杨乔此人,以及他的亲属了。

当然这也是很正常的,如果不是他们正好被年幼即位的刘宏相中,可能会和大多数沉沦宫殿一生,都没有出头之日。而且即使他们在刘宏即位后,成为了中常侍,但依旧被老牌宦官王甫、曹节等人死死压制,在他们面前,张让、赵忠等人就是个小人物而已,也就是等王甫、曹节等人死了,他们才能在刘宏的支持下一步一步成为权倾天下的宦官。

至于任芝、乐松二人,就更不用提了,想他们都是寒门出身的士人,如果不是刘宏建立鸿都门学,为了培养终于自己的外朝势力,以此来对抗三公为首的多为世家豪族出身的士人集团,恐怕他们此刻依旧还不知道在那个偏僻县城做一刀笔小吏了,以至于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杨乔的事情。

不说这边宦官情势,却说崇德殿内另外两派朝堂势力,外戚势力为首的宋酆知道伏完无碍后,便很配合的带着自己那一派人出去,这件事情他们明显是受了牵连,能早脱离这趟浑水,就要早脱离,否则天知道会不会再遭受无妄之灾。

而最让殿内众人面露诧异的却是适才一脸愤怒,怒喷宦官的伏完,此刻却是面露微笑,怡然自得往殿外而去。似乎刚才那咆哮朝堂受罚的一幕根本没有发生一样,完全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一般,旁人明白他刚才用意的一定会暗暗赞叹,这位平日里一直表现儒弱的先帝驸马,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个坑人不眨眼的演技派,果然人不可貌相。

其实伏完也是无奈,他之所那样咆哮,完全是因为要救伏泉,毕竟只有引起皇帝注意,才能打断宦官将要成功的声势,这才有他那番举动。

否则,说什么伏完也不会这么做作的,毕竟这事情他是故意说有损伏氏名声的,其实还是借此对刘宏施压而已。对他来说,杨乔只不过拒婚公主而已,关他伏氏何干,关键是要让刘宏知道动杨璇对汉室名声有什么样的震动,如此才能让刘宏不能去动杨璇,这样也就能保全伏泉了。

看着伏完离去,杨赐脸上也是充满对这前后不像一人的司隶校尉的惊讶,不过并未言语,对他这种政治经验极为丰富的老政客而言,前后不一的人见得多了,伏完这举动也只是让他好奇而已,毕竟印象里的伏完可没这么“有勇气”。

“未想伏司隶竟有此能,真奇事也。”在杨赐身边的亲信司徒掾刘陶见伏完走后,语带深意的说道,有调笑,也有诧异。

看了一眼刘陶,杨赐并未接他这话,而是脸色忧忧的回道:“今日之事,足可见阉宦势大,若不除之,社稷艰难也。”

刘陶听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回道:“司徒可知太平道乎?”

“太平道?张角乎?”

“正是。”

“提其做甚?”杨赐显然好奇自己这亲信心腹为什么要在此时提到张角,毕竟那位肆意享乐的太平教教主,显然应该不会和今天在朝堂的几件事有关。

“司徒可知张角其人素与阉宦友善,张角如今于民间势大,下官查之,角遂置三十六方,方犹将军也,大方万馀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其心叵测,不得不防。”

有些话,在崇德殿里不能说的太明确,杨赐已然明白刘陶的意思,只要坐实了张角的太平道欲行不轨,并且和朝中宦官一派势力关系匪浅的话,刘宏就是再想要保宦官,那也得好好三思了。

当下,便示意刘陶一起出殿,路上两人继续谈论诸般事宜,主要便是如何查实。从而牵连出与太平道勾结的宦官等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对刘陶叹道:“张角等遭赦不悔,而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讨,恐更骚扰,速成其患。且欲切敕刺史﹑二千石,简别流人,各护归本郡,以孤弱其党,然后诛其渠帅,可不劳而定,何如?”

刘陶听后大喜道:“此孙子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庙胜之术也。”

对面的刘陶明白杨赐的意思后,心里也是十分认同杨赐的这种攻心之法,这是对付日益崛起的太平道的最好方法。

想那张角虽受到免除罪责的赦令,仍不思悔改,反而依旧欺骗百姓,使得太平道逐渐蔓延扩张。现在,杨赐想未雨绸缪,提前控制,因为如果命州、郡进行镇压,恐怕会加重局势的混乱,促使张角提前叛乱,那样的话对大汉伤害不小。他想命令刺史、郡守清查流民,将四散的太平道信徒分别护送回本郡,以削弱张角党徒的力量,然后再诛杀那些首领,这样的话,不必日后劳师动众平乱,就可以平息张角谋反后的险峻情势。

翌日,司徒杨赐上书言奏削弱太平道一事,不过却是无疾而终,皇帝对他的奏章并未留心,因为现在整个天下都不会相信太平道有反意,他的奏章刘宏能受理才有鬼。

因此,杨赐打算等他搜集到太平道的证据,日后再继续向皇帝进言,到那时搂草打兔子,不仅可以帮助大汉削弱太平道,提前解惑祸端,又可以顺便将那些祸乱朝政的阉宦之人一网打尽。

第三百四十一章 扬州待援

且不说朝堂诸般纷乱事,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江夏郡,一支汉军今日刚刚出了鄂县,正向荆州邻近的扬州火速赶往,他们要直入扬州庐江郡,驰援如今急切待援的庐江郡郡治舒县。

这支汉军约三千五百余人,随军兵卒所穿铁甲皆染血色,行进之间唱着巴郡板楯蛮人固爱的民歌,舒缓着这一路来可能又要赴死的紧张心情。

若是眼明之人,定会明白这一路兵马皆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之士,而且极有可能是归化汉人的夷人而已。没错,这支军队不是其他军队,正是占领鄂县后,接到庐江郡求援,劳师远征的伏泉那一支板楯蛮军。

队伍中段,如同其他刚刚开拔的汉军一样,两名行军的兵卒自顾自的谈论这一些在外拼命的男人自动会胡侃的荤段子。

“大兄,昨日那伎女可真是知人,那细皮嫩肉的一点也不像村野之妇。”

“那是,没听说若不是那妇人脸蛋不好,早被度渠帅讨去侍寝了,不然哪有吾二人尝鲜的机会?”

“正是!正是!真希望多剿杀那些该死的贼寇,这样又可以乐呵乐呵了。”

“放心,只要在太守麾下,总有机会的。”

“对!到那时候,一定要……”说道这里,那刚刚挑起话头的兵卒立马闭了嘴,见到身边所来之人,先是快速的点了身边的兵卒一下,示意有情况,然后自己才高声喊道:“见过将军。”

随着他这一声喊,他旁边的兵卒连忙转头望去,见到身边骑马缓缓经过的伏泉后,也是高声喊道“见过将军。”

两人都是披坚执锐,手持兵刃,自然谈不上行礼,伏泉饱含深意的瞥了一眼两人,将他们看的发毛,这才加大了马鞭向前走去。当然伏泉可不是指责他们没有军纪,甚至见到长官也不行礼,毕竟现在是打仗,那些所谓的军纪俗礼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如果在乎的话,难道要伏泉让麾下的兵卒全部不穿铠甲、不拿兵器的赤手空拳的和敌人打仗吗?

其实不止是这两人,甚至整支汉军现在行军都如此“随性”,战争已经打了不少日子,再强制禁止军纪也不行了,所以像这种不碍于大军行动的兵卒直接的闲谈,伏泉也是令麾下将领睁一只闭一只眼算了。他理解这些兵卒的心情,毕竟他们也是有今日没明日,随着两场破城战,数次小规模的遭遇战下来,如果再用严厉军法来治军的话,说不得会引起这帮远行千里作战的益州客军的哗变。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除非是后世天朝那一支严格训练,经过无数次洗脑的红色战士,有着极其强大的精神意志几乎很难哗变以外。不然即使再精锐的部队,没有信念和意志,单靠主帅的威信,在这种肉与肉互相搏斗的冷兵器时代,都会出现兵卒经受不住压力,生出变乱,最后以点带面的形成一场遍及全军的哗变。

而伏泉甚至连这两个板楯蛮兵依旧喊指挥他们的军侯度康为“度渠帅”都不在意,他之所以对二人如此,却是因为随着他们这一喊,不止是两人身边的其他兵卒顿时安静下来,不敢妄言,甚至他们前面行军的军侯度康也屁颠屁颠的跑来了,而其他汉军各部的军将,也是听到这两声叫喊,都有向伏泉身边靠近的可能。

这让想一个人静一静,考虑此番入庐江如何进军的伏泉彻底不能去做他原本打算的事情了,因此伏泉才会有那饱含深意的一瞥。

只是,事已至此,伏泉也只能搁浅了他原本的计划,心平气和的接受那派来的度康的行礼。

“见过君侯。”度康语气有些极速的说道,也不知是跑的还是心情激动,不就是自己赐了一个被自己玩过的搜捕来的叛军渠帅的小妾给他做妾,就这么激动吗?

“嗯!”伏泉应了一声,也不再想这度康语气有异的原因,想起一事,便问道:“军中兵卒所余几何?如今士气如何?”

前一个问题其实伏泉心中有数,毕竟出征时对于各部兵员人数,随军佐吏都有记录,伏泉之所以这么问,也只是为了考验这度康治军的能力,如果连自己麾下有多少兵都不知道,就可以知道这将领是有多酒囊饭袋了。

当然,伏泉最关心的还是后一个问题,自己这支军队是客军,几场战争一打,再精锐的兵卒也都会被消耗了原本远征时的热气和锐气,所以这就需要主帅和将领想尽办法来提升士气。

度康听后,立即回道:“回禀君侯,本部破鄂县前尚有四百五十六人,破城后,损兵三十一,伤十三人,现皆在蕲春休整……唯士气稍逊,前番有妓女充营,尚可缓之,然如今拔营往扬州,恐再生事端……”

“恩!”伏泉颔首,眼中对这度康面露满意之色,暗道这去年还和自己你死我活的板楯蛮人,现在都这么忠诚于汉军,可见权势的魅力果然是巨大的。

不过度康的话,也让伏泉忧心,毕竟总靠女人来调剂士气也不好,真要一直这样,就不是调解士气了,而是堕落士气了。但从度康军队里得知,显然用女人来调解士气还是有用的,这也就很无解了。

那些女人倒不是抢来的良家妇女,而是叛军将领的亲属女眷,毕竟是攻下鄂县县城,打了胜仗了,而伏泉也要休整一番,便默许了这件事情。主要是这几日一直挖地道,军心有些不稳,加之汉军自古都有营妓的传统,男人嘛,特别是远离家乡久在外的,在古代娱乐活动少的情况下,也就只有女人能调解了。

平日战时,伏泉是不喜欢军队里有女人的,只是这次不同,这是他第一次带兵客乡作战。像是在幽州、益州,因为当地兵卒都为本地人,有着保卫乡土的责任,士气都是不错的,但这次让这几千益州兵来荆州支援,时间也过了这么久了,不这样,还真的容易出乱子。

甚至于伏泉自己,也是多日没有碰女人,而在手下献出那个叛军渠帅的小妾后,让她侍寝数次,便将这女人赏赐给了面前忠心的度康了。

之所以如此,只能说那小妾只是姿色尚可而已,对于伏泉这也算是美女无数的大汉列候来说,只能是一时的调剂品,显然是不值得他将其收入府中的。因此,后来为了奖励下属忠心,伏泉便将她赏赐给度康,因为这家伙在攻鄂县县城时,可是斩了二十余首级,只次于关羽、黄忠那些猛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大别山下突遇伏

却说那日攻城,度康也是身先士卒,在关羽所部入城后,紧随其后,从西门一直攻到南门,连斩二十余叛军首级,可谓是骁勇无比。

后来统计战果,伏泉闻得此事,便将那侍寝几日的叛军渠帅的小妾赐与了度康,以示嘉奖。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他手中并无多少财货,毕竟率军远征,他麾下兵马能全部渡船都对船只运力是不小的压力了,哪可能带多少财货?

至于朝廷赏赐?

那也要等平乱之后才有戏,而且以他把荆州军,特别是荆州刺史赵凯得罪干净的原因,想从荆州各县府库截留财货也是没可能,现在能供应他不断粮都算是不错了。伏泉想来,如果不是害怕自己被断粮后,一纸证据确凿的弹劾,估计那赵凯可能早就断了他的粮了吧。

当然,此时的伏泉还不知道朝堂因为他那份弹劾意思明显的捷报,差点发生一波不可收拾的闹剧。若是知道,他肯定是不会再想着去弹劾赵凯了,谁知道在那帮能颠倒黑白的大宦官嘴里,自己一纸弹劾会被他们说成什么。

记忆里,史书上灵帝可是被十常侍的鬼话“骗的团团转”,当然谁也不知道这位皇帝是单纯的真的被宦官欺骗,还是愿意被宦官欺骗,从而让宦官作为他和外朝士人对抗的利器。

本来伏泉占据鄂县县城之后,是不打算有所行动的,毕竟已经和赵凯结下了梁子,他也不可能再将这鄂县县城拱手相让的。按照伏泉的本意,如果再出征,他也要等到将自己和赵凯的事情解决再说,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他和赵凯闹得这么僵,假如赵凯真的有心针对自己,他这时候去攻其他城不是找死吗?谁知道赵凯会不会脑子抽了,铤而走险的死命对付自己,真那样的话,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随着一封从扬州庐江郡送来的加急信件送到手里,伏泉思虑再三还是改变了主意,决定带兵前往扬州支援。

信是朝廷新任命的庐江太守陆康写的,其刚刚入得庐江掌牧地方,麾下兵马不多,急需救援。说来陆康也是倒霉,他来庐江之后,不久庐江郡治舒县就被叛贼黄穰带着叛军气势汹汹的前来围城强攻了,本身郡内就没多少守军的陆康自然需要四处征兵求援,以击叛军。

自然,伏泉这支益州来的精兵成了陆康眼中的首选,而且他与伏泉之间还有不少渊源,综合之下,陆康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提笔邀伏泉前来求援了。

不过,既然决定驰援扬州,那么伏泉就不能再死霸着鄂县县城不放,毕竟他本身兵力就少,此番出兵肯定又要带走大半兵马,两县所留守兵肯定不足千人,而且多为伤兵。虽然在平时,在这两县各留数百残军伤兵留守,也无大碍,可伏泉刚刚得罪了荆州兵,很难保证他走之后,在鄂县周围两军会不会留下什么不愉快。

毕竟,现在还在荆州叛军手中还掌控这邾县以及西阳县,而邾县就在鄂县东南方,两县紧邻,可以说没有鄂县,赵凯攻克邾县是非常困难的。因为鄂县在此刻的荆州战局里,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进攻邾县的兵员武器中转站和大粮仓,赵凯得不到鄂县,无疑是很难攻克邾县的。

而邾县对于荆州军来说却是至关重要,因为他紧邻荆州郡治西陵县,在西陵县东北方,江夏的叛军能够将江夏郡兵碾压,使得江夏郡兵不敢妄动,除了因为叛军战斗力不俗以外,另一个就是因为叛军占了邾县这一紧要所在。

因为邾县也是叛军进攻郡治西陵县的兵员武器中转站和大粮仓,有了邾县,叛军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兵员和粮草,这也是江夏形势一再危及,郡署甚至无法支援被攻各县的原因。毕竟,郡兵们要以防守郡治为第一要务,如果郡治被攻克,那去救援其他县城也无济于事,大汉朝廷可不会因为他们守卫住了其他县城,而郡治西陵县被破,就不会至他们的罪。

相比较于郡治西陵县被叛军攻破,无疑对那些郡署的高级文武官员而言,郡署其他诸县被破对他们更为有利。毕竟后者的话,随便找个理由,比如根本没打算救援,就上报说叛军势大,救援不及时之类的官方用语,可以惩罚较轻,甚至根本不会受到惩罚的避免过去。反之,说不得他们会因此被治罪下狱,毕竟郡治乃一郡之脸面和根基,他们连脸面和根基都守不住,无疑在朝廷诸公看来就是废物,不治罪难道还要养着吃闲饭吗?

对于赵凯这样的受大汉朝廷委托前来带兵平乱的荆州刺史来说,如果不能将江夏郡内叛贼消灭,并且收复失地的话,那么他这位刺史无疑也做到头了。原本伏泉攻占鄂县县城,却不让荆州军入城,已经让这位宦官门生更加厌恶他了,可是伏泉毕竟也是汉军,是来助他平乱的,所以赵凯无法强下手,即使他依旧驻扎在鄂县县城城外,也不敢对伏泉的益州军做什么真格的举动。

而现在,如果伏泉带兵远离荆州,去增援扬州,却依旧占着鄂县县城,不让赵凯控制的话,那么无疑这触碰到了赵凯的禁忌,因为没了鄂县,赵凯就很难攻克邾县。至于让他带兵绕道江夏郡治西陵县,再从西陵县往东北攻克邾县,按理说得通,可实际却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比起直接从鄂县攻克邾县,绕道西陵无疑是多走了几倍道路,伏泉可没有面子大的能让赵凯这个荆州刺史“绕道而行”的地步。

所以可见,一旦伏泉离开荆州,还占着他攻克的鄂县县城不罢手的话,赵凯完全有理由强硬拿下鄂县县城,甚至可能会动武,毕竟随便给赖着县城不收复失地的益州兵安一个“怯战”的名头,这赵凯都可以武力强行接管鄂县县城。

最终为了避免意外,伏泉下了决定,直接留下一座空城给赵凯,反正捷报已发,鄂县也早被自己手下“清理”过了,那赵凯只能得一空城作为他收复荆州另外两座在叛军手中的县城的跳板而已。

然后令军中挑选需要休养的伤兵,再遣一队兵卒,令他们带着军中伤兵以及营妓等物资,前往蕲春县休整,那里有甘宁坐镇,想来问题不大。而荆州军这边,赵凯在得知伏泉要远离荆州去往扬州,并且将鄂县县城留给他后,未做其他表示,只是令人送了一千石粮秣以为军资,然后整兵在鄂县集结,作出一副大军要向着东南方的邾县进攻的样子。

旁人或许看不出其中深意,但伏泉却是知道这是赵凯对自己表露的“善意”,意思很明显,只要自己不在来和他找麻烦,他就不会对自己那支休整的叛军以及荆州的“失地”蕲春县有什么想法。

伏泉对此自然是极为满意,很显然,因为自己无奈之下的“识趣”,这位荆州刺史因为急于攻克邾县,暂时将自己和他的不愉快放在一边。毕竟相比于自己这益州客军连克二县的功绩,赵凯那边身为荆州主军,在兵员人数是自己数倍的情况下,竟然“寸功未有”,无疑赵凯再不干点实事儿,消息传到朝廷,如果引起皇帝震怒,连他后面的赵忠都可能罩不住他。

三千余汉军出了荆州江夏郡地界,入了扬州庐江郡,一路沿大别山往东行军,直奔庐江郡郡治舒县而去。那里,按照陆康的书信推断,想来应该是正和黄穰的数万大军在殊死搏斗吧。

大别山,此名自古有之,据今其名由来已不可考。唯《尚书·禹贡》中有言,“导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嶓冢导漾,东流为汉,又东,为沧浪之水,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此中所提到的“大别”,便是指大别山。

《禹贡》乃是一部古代版的地理百科全书,其兼载山脉、河流、土壤、田地、物产、道路,以及各地的部落,无不详加论列。当然此书名字却不是真如其名,是能治理洪水的夏朝的开国君主禹所做,其书本是战国时期的魏国人士托名大禹所撰写的著作,后来因而就以《禹贡》名篇传世。而撰著这篇《禹贡》的人士,最初的设想只是在当时诸侯称雄的局面统一之后,希望自己提出的治理国家的方案能被统治者赏识,故而托名而已。

汉军经过大别山绵延山脉的一处山脚下,伏泉策马停留,仰望那后世有名的大别山,群峰巍峨,乱石穿空,树高林深,几片白云游荡在山腰,淡淡的薄雾把神童山上上下下包裹得越发厚重,崔嵬。想到后世大别山对天朝的意义,伏泉不禁淡然,谁能想到就是这苦寒之处,最终却打开了天朝得天下的序幕。

伏泉在仰望大别山之巍峨时,却不知此时的大别山上,正有无数人影带着赤红的眼睛像是看待死人一样,死死的盯着大别山下的这支汉军,当先一人正是被他攻克的蕲春县的叛军渠帅马胡。

在得到伏泉将率手下兵马驰援庐江后,他们便得到了黄穰的命令,在他们侦查到的伏泉所率兵马的必经之路大别山设伏,也怪伏泉大意,直以为叛军正死盯着庐江郡治舒县不放,以至于为了赶行军速度,沿路也没有多设斥候,这才导致他的这支汉军已经进入了叛军的埋伏圈。

“渠帅,机不可失,当速伏之。”马胡身后的秦川见汉军已有全军脱离大别山之。连连催促马胡道。

秦川自从逃跑到黄穰身边后,这次伏击黄穰见秦川学识不错,便依旧派他来辅助马胡,甚至选在大别山下伏击,也是秦川的建议,他的理由便是汉军远来疾援,定不会刻意留心,只要稍加掩盖行迹,必可攻其不备,事实也正是如此,此刻的伏泉无疑是中了他的道了。

“嗯!”马胡点头应了一声,然后紧盯着山下汉军绵延的长龙兵势,这蛮儿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然后举起自己手上的大铁锤,前番在蕲春县没能让汉军尝到厉害的大铁锤,此刻却是带出一道猛烈的破空之声,死死的向山下的汉军挥去。

“杀!”

随着叛军传令兵的一阵明显不正规的令旗摆动,早就准备好滚木礌石的叛军,此刻不断的将自己手中的伏兵利器源源不断的向着山下的汉军扔去。

“砰!砰!砰……”

顷刻间,只见山上突然滚下无数根大小不一的粗壮圆木以及坚硬硕大的巨石,向着正通过山脚的汉军袭来。

“啊!”

“啊!”

“啊!”

……

只片刻间,便有不少靠近山脚的汉军兵士被这些滚木礌石所湮灭,发出来无数不敢的怒吼。或许在这些悍勇的板楯蛮人心中,他们这些精锐应该是面对面死在敌人的刀剑下,而不是死在敌人的诡计之下。

“驭!驭!驭……”

山上一根随机的滚木直奔伏泉而来,胯下战马显然感受到了危险,越起了前脚的马蹄,大有四处乱奔之势,知道此时如果任由自己的马匹乱篡,自己也可能会被这“无尽”的滚木礌石所击中,从而送死,伏泉连忙呼喝勒止马儿。

“君侯,当心!”

不远处的关羽见此,连忙提醒,同时策马赶来,挥舞长刀,就对那圆木斩去,“砰”的一声,那圆木改变了位置,从而也让伏泉胯下受惊的马儿安静了下来。

正待伏泉欲向关羽道声感谢,并商讨除了何事,如何应对之时,山上突然喊杀大震,俨然让人明白汉军此刻应是中了埋伏。

“咚!咚!咚!……”

“杀!”

“杀!”

“杀!”

霎时间,战鼓雷鸣,喊杀之声冲天,遍见漫山遍野冲来无数衣甲不齐,发型衣着也是各不相同的叛军贼人,直冲冲的饱含这无边的杀气,汹涌而来,那漫天的厮杀之气,大有一种令人畏惧的地动山摇之势。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天时地利皆不在

一处大别山下的不知名山脚下,叛军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拿起手中各种各样的,嘴中呼喊着各式汉语、胡语,凭着一股推翻大汉的信念,从山上直奔山脚,向着被滚木礌石冲散阵型的汉军,汹涌而来。

“咻!咻!咻……”

无数箭矢漫天飞舞,在山上数百叛军弓弩兵的射击下,率先于那些冲刺的叛军兵卒,凌厉攒射进汉军阵里,一下子又造成了不少汉军或死或伤。

“铿!”的一声,伏泉挥剑将面前一支羽箭打落在地,看了眼四周山上只有数刻时间就会与自己麾下的汉军兵卒短兵相接的叛军,不由心中暗骂一声,该死的叛军,人数比老子多,还搞偷袭。

不过,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明显是自保,看到己方阵营里有不少被滚木礌石破坏的木制车马,连忙向四周大声道:“速速以木车相聚,结阵守之。”

随着伏泉撕扯的嗓子,声音响亮,令得周围许多汉军兵卒一怔。霎时间,汉军在各部将帅的指挥下,纷纷各自找了附近的木车结阵,木车不够的则就近寻来身边的巨石为依托。

有的没有听到伏泉命令的汉军兵将,在看到同伴们的动作,也都自觉的结阵自守,与叛军漫山遍野散漫的冲击相比,汉军显然无论在军事休养以及个人素质方面,甩了他们一大截。

望着此刻战场危急形势,伏泉知道今日能不能坚持住,就看能不能顶住叛贼这波攻势了。最先从山上被扔下来的滚木礌石终于在截断扰乱了汉军阵型,让汉军付出了数百伤兵的代价后,留下一片散乱的战场,这似乎只是战争的序幕而已。

箭矢如雨般洒落之后,在如期而至的叛军嚎叫着冲进汉军所控制的范围后,两军便正式短兵相接起来。

平心而论,这是伏泉第一次被敌人伏击的形势如此险峻,在兵力人数、地势环境、甚至对战时机都不能和敌人占优的情况下,面对伏击的敌人只能看自己这方运气能占几分,如果占的多的话,那汉军这次还有救,如果没运气的话,他们的下场可就真的难以预料。

“砰!”

“铿!”

……

兵刃相接的声音顿时不绝于耳,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叫喊声,两支各为其主的部队正爆发出最惨烈的决战,为了各自的生存而战。

“渠帅,快看……”

山上,秦川的呼声唤醒了马胡,马胡闻声抬头眺望,顿时一脸诧异道:“结阵?莫不成这伏贼竟欲抵抗?本将麾下万五兵马,岂是汉军那数千残兵可阻?其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

秦川诧异这马胡竟然能将这几日自己向他教授的《庄子》活学活用,不由暗叹蛮人也不全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蛮夫,还是有懂得知识的,只是没有认真的虚心请教学习而已。

心中想着,但秦川知道不能大意,毕竟被他们埋伏的可是伏泉,所以连忙劝道:“渠帅所言极是,伏贼此举乃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也。然螳螂‘知进不知却,不量力而轻敌’,川观伏贼麾下皆板楯蛮骁勇之士,自不怯死,加之汉军兵甲坚锐,吾军不如,渠帅身负要任,切莫轻敌,若因此辜负黄将军信任,如何有颜面见将军乎?”

这秦川话中所言之“黄将军”,便是指叛军统率黄穰,其自起兵反汉以来,随着兵势猛增,攻略数地,在他带兵围攻庐江郡郡治舒县时,为了增长多日不克城池的士气,自号“将军”,并对手下兵将大肆封官许愿,故有此称。

“嗯!”马胡被秦川这么一提醒,原本脸上的兴奋大意之色锐减,逐渐深思起来,面上愈发沉着冷静。

的确,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自己前番就是因为轻敌被伏泉百里绕袭,最终却把将军黄穰信任他,派他守卫的蕲春县城就此丢了。若不是自己深得黄将军信任,说不定此刻他这渠帅也做不了了,今日是他马胡的复仇之日,绝不能大意。

自从马胡、秦川他们被伏泉打败,驻扎的蕲春县城被伏泉攻克,接着逃到黄穰处后,这渠帅马胡就被将军黄穰狠狠训了一顿,督促他要学习汉人兵书,以后别再如此粗心,中计再打败仗。

毕竟是黄穰手中心腹大将,马胡在被批评之后,就一直向他的副手秦川虚心求教,请秦川交他汉人的文化知识。数日之间,如果不是他那不同于汉人的发型装扮可以辨认,旁人看之,俨然会把他当成是认真好学的汉人学者,正是因为有了这数日的“速成”教育,这才有他刚才用了《庄子》里面的“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的典故来回话秦川的。

看到山下汉军依托车阵之术,死死的在山里不大的区域内,和人数是他们三、四倍有余的叛军极力周旋。汉军虽然人数不占优势,可无奈碍于战场被汉军突然“分割”成狭小地域,在短时间内却是极大的缓解了汉军人数不足的劣势。

叛军人数虽多,却在汉军依靠车阵的防御加成下,使得原本想要靠人数优势冲锋的叛军根本难以发挥他们的优势,只能如同添油一般,不断的往那片此刻可能是人肉绞肉机一样的“车阵战场”,一点儿一点儿的去消耗自己手中那些兵卒的生命。

此刻,战场局势已然没有马胡原本预料那般顺利,果然是自己太小看了伏泉了,这位少年名将上次胜他可不只是计谋那么简单了,自己得再加把力,不能任由大好局势被伏泉破坏。

马胡眼神一凛,再无半分迟疑之色,举起手中大铁锤,他一边向山下冲去,一边高声喊道:“二三子!推翻暴汉,就在今日,弓弩兵护卫秦先生,其余人等随吾杀。”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汉郡武库

眼见山下局势不对,马胡当即决定派上所有力量,毕其功于一役,就是靠一波汉军抵抗不住的冲击来彻底破了汉军的车阵之术。

这一刻,马胡准备速战速决,直接凭着人数上的优势冲垮汉军。到时候,拼人命,堆也能将山下这群人数少的汉军堆死,即使他们有着武器装备上的优势,也一样难逃失败下场。

“喔……喔……杀!”

杀声四起,山上剩下的被马胡留着护卫自己的数百叛军,举着兵器相互呼喝着冲下山来,和山下早先进攻汉军的叛军汇合一处。在有了主帅马胡的亲自下场后,原本因为汉军车阵的消磨而降低的士气又为之一振,在一次汹涌向汉军袭来。

此刻的山上,明显只能作为军师,却没有多少战斗力的秦川,望着乱哄哄的己方,眉头不由死死皱起,这等军队还想反汉自立,真是不自量力。

秦川心中不由暗道,这些泥腿子组建的军队到底只能当乱贼一般的叛军,诚然,他们之中不乏有许多悍勇异常的江夏蛮人,而且经过连番攻城略地,也算是参加过万人会战,可是这军队阵型依旧是糟透不已。

可惜了,己方叛军里没有什么精通兵法军阵的人才,即使大首领黄穰,虽然学问不俗,但也不是特别精通兵法韬略,自然也很难调教得出令行禁止的虎狼之士。

看来自己也得为自己留条后路,别荣华富贵没跟着黄穰享受到,又把自己搭进去。不由得,秦川望向山下的汉军,眼中流露出莫名意味,只是他身边紧紧护卫他的几百弓弩兵,自然不知道他这心思,否则说不得当场把这有有二心的反骨仔射杀了。

其实秦川之所以会对叛军失望,也是因为这些弓弩兵,确切的说是这些弓弩兵的“弓箭和弩矢”。想想看,马胡带着近两万的叛军出征,手下就只有几百弓弩兵,甚至他这两万叛军,还有人在用庖丁用的菜刀之类作为武器,甚至于依旧有人在用木棍,由此可见叛军的军事物资紧缺到什么地步。

汉军好在马胡所率领的叛军弓弩兵只有几百人,否则如果此刻有数千弓弩兵,万箭齐发之下,汉军即使靠着木车以及覆盖全身的铁甲作为保护,那漫天的箭矢起码也要造成汉军在狭小的山下损失千余人以上,这损失对于现在因为从山上滚落的滚木礌石的缘故,只剩下三千人的伏泉来说,可是承受不起的。

之所以江夏的叛军守城进攻多依赖他们缴获搜集制作来的火油罐头,除了因为叛军多数只擅长单打独斗,对正面决战很难有把握取胜以外,更大的原因就是他们本身的军械就十分不足。甚至于这次黄穰在攻克江夏郡郡治西陵周围四县后,却顿兵西陵城下,也是这原因,实在是西陵城内的汉军无论是兵员、军械、粮食都不缺的,有郡署源源不断的武库、粮库供给,叛军攻城无非是强行添加伤亡而已。

因此,在无法攻破西陵,难以杀向荆州的富庶之地南郡、江陵等地之后,黄穰便改变主意转道往他家乡庐江攻去。这一次,他吸取了前面的教训,不在纠结于一县一地的得失,而是直奔庐江郡治舒县而去,毕竟与那些小县城的缴获相比,一郡郡治里面的战利品显然是多的可以将他手下的兵马全部装备起来。

毕竟,汉朝各郡都有自己郡武库,基本都在郡治周围,当然这可不是汉朝一县的小武库可比的,这些郡武库里面的武器,全部拿出来,装备一支数万人马的大军完全不成问题。这也是汉朝各郡,除非必要,不然宁愿看着郡治周围诸县被祸害,也不会及时发兵相救的原因,终究与那些县城被叛军攻破相比,郡治被攻破,除了地方颜面无存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地方郡署武库的兵器实在是太多了,长兵短刃,无一不全,甚至汉军的利器,床弩之类的强弩也有不少。假如这些被贼人拥有,那之后所带来的灾难是比区区几个县城被攻克更加可怕的。

虽然现在大汉自世祖光武帝裁撤天下材官之后,各郡国武库已经不像前汉那样年年都大规模制造运输兵器了,但随着大汉历年来的积累,各郡国武库的兵器数量依旧不可小觑。加之,汉承秦制,大汉各郡国对于武库里的管理极严,除了日常的军械保养,防止武器会因为时间日久而被破坏以外,还对兵器有着专门的整理标记,谁没保养好或者遗失就找谁,完全保证了兵器的安全和完好。

所以,对现在急需要兵器来彻底为自己手下兵卒换装的黄穰来说,既然错失了江夏郡郡治西陵县的武库的机会,那么这次去庐江郡舒县,就不能浪费舒县的武库,只要拿下舒县,他的军队就将彻底变了样子。到时候,即使没有名将帮他操练兵马,仅凭他手下兵马的人数,黄穰也有信心,靠着以战养战练出一只精锐。

山下,汉军依附着各自身边的木车,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结阵,对于那些凶猛冲来的叛军凛然不惧。经过了刚才初次的和叛军的短兵相接,汉军此刻对于车阵拒敌已有心得,加之靠着车阵,远远杀伤了数倍于己的叛军,士气和军心已从刚刚在山下被叛军伏击,从他们的滚木礌石以及箭矢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倒是对叛军再次提升的攻势没有太多畏惧。

在靠着木车的掩护,又一次躲过了叛军弓弩的射击后,面对已然将至的叛军,汉军如同刚才一样,在车后的汉军拿出手中的弓弩对着叛军直射,前面的汉军则拿出长矛大刀,在木车之间将一个个首先冲进来的叛军砍杀刺死。

当然,叛军人数众多,各处的汉军在造成叛军数十人伤亡后,就被气势猛增的叛军冲入车阵内。汉军只能一边后退,一边拿出大盾和长矛组成一种移动的“拒马”,作为保护后方弓弩兵的移动城墙,好让那些弓弩兵利用远程武器不断打击着密集而来的叛军。

汉军后方,山脚中间的一处安全角落,伏泉在十余名手持大盾长刀的兵卒保护下,死死的盯着前方局势,他知道,反攻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强弩长弓战不休

百余辆零零散散堆放的木车旁,一身铁甲的汉军正与衣甲不齐的叛军殊死搏斗,双方在短兵相接之后,便已进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自从伏泉率汉军破了鄂县之后,有着蕲春、鄂县两县之地的缴获,以及沿路的征集搜缴,伏泉麾下总算能有一些可用的马骡,不过都被他除了分出一些不错的战马给斥候、军将外,其他的马骡都被他用于后勤运输了。

总之,尽管有兵将反对如此浪费马匹,不过在伏泉的强制命令下,汉军远行的行军途中可以有更多的车马运输后勤了。当然,如果不是今天遭遇伏击,伏泉也没有想到,他当时的执着会成为今天的救命稻草。

毕竟对于一支驰援的军队来说,多带车马无疑会降低行军速度,而且对于很多兵将来说,多余的马匹不如给他们上阵杀敌,也不该留着浪费在运输上。只是,伏泉有自己的考虑,毕竟一旦从荆州江夏进入扬州庐江,他和甘宁所在的蕲春县补给后方,两地之间的补给线无疑会被拉大。

除非伏泉能一路直接和庐江太守汇合,在舒县获得补给,否则仅靠路上征集搜缴,显然是不够大军的后勤供应的。天知道那贼首黄穰,带着十几万兵马进攻庐江,沿路还会给自己留下多少东西,伏泉如果不自己准备足够的后勤军需,谁知道沿途会不会发生变故,到时候假如因为缺粮之类的情况导致兵无战心,谁知道会不会让他就此被叛军击败呢?

至于说和鄂县的荆州军索要补给,那更别想了,就伏泉和赵凯面和心不和的关系,对方不下绊子就好了,加之荆州江夏和扬州庐江,中间有大别山的连绵山脉阻隔,即使能从鄂县运输,对于后勤压力也不低,说不得后勤部队的运输也跟不上他这支主力军队的速度,让他吃暗亏。

基于种种原因,伏泉选择自己运输,这样虽然行军速度慢了,但却是极为稳妥。也正是如此,靠着那百余辆运输的车马,才让汉军能在被叛军滚木礌石的冲击下,靠着车阵摆乱的凌乱阵型,和人数占优的叛军周旋起来。

李狗子是江夏蕲春人,今年已有二十四岁,家曾有田地数亩,看他有些深邃的眼眸以及比其他人壮实的身材,就能猜出他不完全是汉人。

没错,他祖父当年外出探亲,过河时不慎落入河中,如果不是他祖母一家相救,他祖父就葬身鱼腹了。后来他祖父因为掉到河里受了寒气,一直发烧发热,是他祖母日夜相随救治,两人之间也就日久生情,最终李狗子的祖父娶了他祖母,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有他父亲和他本人了。

闲话少扯,几年前阿父卒得急病,所费甚多,然而却无人愿意借钱给李狗子家,非是他家信誉不好,盖因所有人都得到了当地豪族黄氏的警告。李家当时是举目无门,乡里县里的亲属都因有黄氏的警告而不敢接济,本来汉人不敢借钱李狗还可以去求祖母家,可是祖母家身为蛮人,一直受到官府监视,能有多少余钱,指望他们能就其父也是希望不大。

当然,李狗子也曾到蕲春县署告状,希望蕲春县长能为他做主,然而换来的结果却是在自己告状之后,连县长面都没见到,就被县署的役吏打出县署。黄氏是江夏乃至整个荆州的大姓,那蕲春县地方吏员多为黄氏人或者和黄家有关系的人,自然可想而知李狗子去状告黄氏会有什么下场,或许不是因为黄氏想“名正言顺”的夺了他家的地,可能李狗子估计就此就出不来县署了。

后来李狗子明白自己告不了状的道理后,也就彻底放弃了,县里如此,郡里黄家势力更大,他能去哪儿告状?最终,李狗子被逼无奈,李家只能贱卖田产给黄氏,起先是一亩、两亩……直到彻底将田产卖光,将钱全部政治阿父,毕竟汉代重孝,即使李家并无多少钱财,李狗子也要救他父亲。

然而,阿父最终还是死了,李家也是再无一钱一地,李狗子只能带着寡母一人投奔祖母家。可是祖母家的境遇也不如他家,也只能保他一家有口饭可吃,毕竟他祖母家是正宗的叛乱蛮人之后,比他李家这种汉蛮血统的更早被盘剥,他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蛮人被迫给当地豪族为庄客奴兵了。

只是,祸不单行,去岁,光和二年,春天的又一场波及天下的大疫将他这个尚可以支撑的家庭彻底打碎。他的母亲因为年老体弱,偶感风寒,没能等到郡里专门安排的治瘟疫的医匠到蕲春县来就此离世。当然了,李狗子确信,即使能等到医匠,按照县里那帮豪族的尿性,即使他们家族没人得病,那帮豪族也肯定是先让医匠给他们诊治完了,再放那些医匠诊治他这样的百姓家庭,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堪,无权无势,只能被这些地主恶霸欺负。

这场瘟疫不止是李狗子母亲就此离去,也让江夏百姓,各家各户基本都有亲人死去,有的家庭也为此绝户,虽然瘟疫官府早宣传了预防对策之法,可是这东西又不会主动告诉他们会来,谁也不能真正的彻底防疫成功。

想到这里,李狗子不由得想到这几年一直都发生的瘟疫,对比数年以前的确是死人变少。据说那本对治理瘟疫颇有奇效的《瘟疫防治论》,是人称为“戾龙”的伏流川和张机、华佗两位神医发明的。李狗子想不明白,那个似乎比他还小的伏流川是怎么会有那种脑子,可以治理可怕的瘟疫,真是太聪明了。

对了,那个伏流川好像就是他对面这只军队的主帅,恩,李狗子想着等这场伏击胜利,自己一定要把伏流川的脑子劈开看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是不是和被他劈杀的其他人的脑子一样,不然他怎么会那么聪明呢?

至于传闻那伏流川杀人太多,戾气暴虐,令小儿闻名止哭,这倒让李狗子感觉没什么,反正他自己早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杀的人也不少,还会怕哪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的伏流川吗?说出去的话,简直会让旁人耻笑,现在在他眼里,就是杀光面前的汉人,把汉军杀败,为黄将军的大军彻底攻占庐江赢得先机。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最终,熬过了那令人痛苦的瘟疫,双亲尽丧的李狗子只能和祖母家的几名劫后还生的男性蛮人亲戚去山里捕猎为生。可是即使如此,官府每年的税赋也让他难以承受,简直对他是雪上加霜。

随着这一番事故下来,让他恨黄家,恨他们对自己家土地的贪婪导致他家破人亡;恨那官府,官官相护,根本不给他们这些苦命百姓活路;恨这世道,这是个“吃人”的世道,天理在哪,为什么对他如此不公。

种种因素相加,早让李狗子对这统治他的王朝失去了信心,对生活没有希望,无数次他想轻生,他在这个“吃人”的世道根本活不下去。直到当地有名望的黄穰举臂高呼,联络他们准备起事,因黄穰和蛮人有旧,再加上蛮人本身就对一直剥削他们的官府豪强不满,而且他们骨子里一直都有当年叛乱蛮人先祖的反抗基因,所以在黄穰联系他们后一拍即合,李狗子也不出意外加入了黄穰,他要报仇,他要过得更好,他要让这个“吃人”的世道就此被埋葬,让那些吸他们血的世家豪强、官府贵族统统为他们的贪婪付出应有的代价。

之后,随着黄穰按照预定时间,局臂高呼,反抗起义,无数被官府豪强剥削的汉蛮百姓纷纷响应,揭竿而起,接连打败官军,攻占县城。李狗子也不出意外杀光了害他家破人亡的黄氏一族,之后黄穰告诉他,天下最坏的人是皇帝,天下最迫害他们的是汉朝,如同当年的暴秦一样,所以他现在要去杀皇帝,要毁了这个“吃人”的暴汉,甚至他们的口号也一直是“伐无道,诛暴汉”。

只是很显然,对于大多数只识得一些简单文字,会唱一些诗经歌谣的汉家百姓以及蛮人来说,他们能简单明白这意思,也能高呼这口号,但能彻底明白这口号意思的却是没有多少。如果他们知道当初喊下那“伐无道,诛暴秦”的秦末诸侯们,到底是如何推翻秦朝统治,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世道比之秦朝统治更加差了多少,可能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参加这起义,不会再想用性命去推翻这大汉,让新的剥削者诞生了,因为这注定是一个新的野心家想代替旧的野心家的杀人游戏而已。

“杀……”

李狗子随着其他叛军一起再次冲进汉军车阵里,这些汉军总是狡猾无比,他们会用盾牌和长矛在木车旁边组成的一种怪异阵型,阻挡他们,再让后面的弩兵发射那些让他们望而生畏的脸面的矢雨来消耗他们的生命。

坦白来说,汉军的行为是可耻的,因为他们这样,用装备上的优势,不断把想靠着肉搏拼命,以一命换一命的方式和汉军消耗的他们,彻底断送了希望。

好在,这一次,有着渠帅马胡的身先士卒,只见他挥舞着手中的大铁锤,根本对面前汉军的盾牌长矛车阵巍然不惧。他大喝一声,猛的涨红了脸,用尽全力的向着盾牌阵砸去,“砰”的一声,那让李狗子他们头疼的盾牌阵就此碎裂,靠在最近木车旁结阵的汉军,顿时就如脱光了衣服的娘们,阵型被彻底打断,被叛军靠着人数上的优势,将那些盾牌兵、长矛兵、以及后面的弩兵全部一一斩杀。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破阵,就有第二次,之后就有第三次,也不知过了多久,汉军的车阵拒敌就被破了好几个,眼看汉军就要在叛军一次又一次凭着人数优势彻底将他们击败,远处一直观战的伏泉终于开始动了。

“强弩,发矢!”

“长弓,对叛军后军攒射之!”

看着叛军汹涌而至,那渠帅连最后的预备兵也全部用出,自己带人猛攻己方时,伏泉终于对一直在他身后得令聚集的强弩兵、长弓兵下了命令,这是他在军队被叛军用滚木礌石打乱阵型后,第一时间下令聚集的。

因为对于这两类需要射程的远程部队来说,一旦进入近身混战,他们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甚至会因为弓箭和强弩的穿透力,误伤己军。这一点,他们是远远不如那种近身可用的一、二石的连发弩的,加之板楯蛮兵本身便是玩弩起家的,在这时候用弩收割叛军的生命,对叛军造成的伤害恐怖而巨大。

因此,与其让强弩兵、长弓兵做无谓的肉搏,倒不如让他们彻底待在后方,假如自己真的败了,还能带着他们就近撤退,由其他部队殿后,虽然会因此打败,但至少说保留了数百兵卒,虽然只是远程兵种而已。

“咻!咻!咻……”

早已等待的数百弓箭兵们熟练而快速的拉开弓弦,向着密集而来的叛军射去,与此同时,一屯五十人的强弩撅张士,大喝一声,蹬腿,靠着腰腹力量,拉开了大弩,发射出他们等候许久愤怒的弩矢。

这时候,面前的叛军人数汪洋如海,密密麻麻,根本不需要这些久经训练的板楯蛮兵瞄准射击,他们只需要最大限度的将自己一直没有用出的体力使用,把身上所有的箭矢全部向着叛军发射而去就行。

“呃啊……呃啊……”

漫天箭矢突然涌进叛军阵中,不停的有叛军倒下,箭矢入肉入骨声不断在李狗子耳边环绕,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一身。

一支强硬的弩矢突然将身边的一个年轻兵卒的脑袋贯穿,接着又带着那兵卒,将他后面的几人一齐射成了串子。顷刻间自己面前死了数人,直把李狗子怕得牙齿打颤,任他自认为也是悍勇不怕死的人,此刻也是被这惨象吓得停了下来。

汉军怎么会有这种利器?

他们怎么没有?

天哪,难道那伏流川真如传言一样,有天相助吗?

不由得,看着袭来的弩雨,李狗子想起了几年前那场蝗灾,当时,真是铺天盖地啊!整个亭里都被亭长动员起来,不分日夜用火烧用坑埋,才勉强遏制住蝗灾,而这灭蝗的方法也是此刻让汉军反攻的伏流川想出来的,难道他不是人而是神吗?不然脑子能有那么聪明?现在还能有利器相助?

这一刻,李狗子的心在动摇,他可以信人能推翻大汉,却不敢信人能和神对抗……

第三百四十六章 更好的活着

西汉汉武帝时,丞相公孙弘上书提出禁止民间持弓弩,理由是许多盗贼通过持有弓弩来对抗官吏追捕。由于弓弩的威力大,常常使得官吏不得近身。

本来这一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这一提议遭到了光禄大夫、侍中吾丘寿王的反对。他反对的理由是:如果禁止持弓弩,盗贼仍可以通过非法手段获取弓弩,而良民则将失去这一武器,从而使得受到盗贼侵犯时的自卫能力大幅下降。最后武帝以此责问公孙弘,公孙弘取出,吾丘寿王的意见得到采纳,民众仍然可以拥有弓弩。

当然,虽然如此,汉代也对民间弓弩有所限制,一、二石的弓弩留作自己护卫寻猎尚可,但却是严格禁止民间准备五石以上的军用强弩,类似于撅张弩、大黄弩、床弩这样的大杀器。毕竟,一旦有人要起义,他们有了这类的军用强弩,直接都能把官方的精锐部队完虐了。

因为弩的造价昂贵,汉代民间多以存弓为主,几乎家家都有,不过耐用性以及射程较差,毕竟多为自制,一般自卫或者打猎倒是足够了,若是应用战场,则明显有些不足。

换句话说,就是军事用弓弩和民用弓弩的诧异,在古代受限于技术的差异,民用弓弩显然是不及汉代继承秦代的官方流水线制作的军用弓弩的。这也是叛军现在只有几百弓弩手的原因,不是说他们没有那么多弓弩,实在是原本起义所用的自制弓弩损坏太多,剩下的多数缴获的官军的弓弩。

“噗!噗!噗……”

李狗子脚步一僵,他的脸上突然溅出一滩鲜血,有一些直接将他的眼球淹没。往前一看,这一次不再是他身边的兵卒中汉军的强弩,是他前面的,只见冲在他前面的兵卒胸前多了数个血洞,锋利的弩矢在身体上的洞口露出沾着鲜血的尖刃,而在那兵卒前面,弩矢洞破了最前面的两人,接着又把后面的两人串在一起。

如果那弩矢足够长的话,说不得现在就已经将四个穿着凌乱的叛军兵卒,射成了一个人串,而李狗子非常幸运,那弩矢将他前面的兵卒射穿就再也没有了动力,不然指不得他的胸口也要多几个窟窿。

在这一瞬间,李狗子心中再一次燃起了恐惧,他想退缩,不过战斗的本能,以及经过许多蝼蚁附城式的人海战术的洗礼,他深知自己如果害怕死亡而不前进的话,后退或者止步不前,都会被后面同样狂热经过的同伴推到。

而一旦跌倒在地,后果难料,因为后面会有无数的同伴踩着压的身体继续前进,这样的话,也许李狗子能侥幸保得性命,不过那种几率只能说万中无一,所以即使知道前方是死亡,李狗子已然要前进。

不只是李狗子如此,其他所有见识到同伴死亡的叛军也都是咬着牙前进,心中都在盼望着自己不要成为下一刻汉军箭矢的靶子。他们注定只能看天意如何,是生还是死,密集攻击的叛军在这狭长的山脚下,除非撤退,不然最终他们多数都得葬身于此,只有少数幸运儿能勉强活命。

叛军在继续人海战术推进,可是汉军的弓弩根本不会停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很显然那些被伏泉藏在身边,就等这一刻发威的弓弩兵,在不断发泄这恨意,他们要为一起出来建功立业的板楯蛮的同族们报仇,不要命的倾泻着手中愤怒的箭矢。

又是一个木车旁,马胡再次大呼一声,带着几个同样使着大铁锤,聚集在他身边的叛军兵卒,集体呼喝一声,对着前面又一批列着“拒马”的汉军兵卒使劲砸了过去。

“砰!咔嚓……”

盾牌被撞击后撕裂的声音响起,接着汉军后面涌现几个未死的长矛兵,大喝一声,在一片战场上的灰尘烟雾中,明知是死的向马胡等人捅来。

“啊!找死!”马胡痛呼一声,他的右臂被一名汉军捅中,疼得他大喊起来想,幸好因为盾牌碎裂卷起无数烟尘,不然说不得那名汉军就能将马胡一矛捅死了。不过,马胡既然未死,自然不会让那汉军太过好过,因为太疼他自然不能在举起铁锤,而是直接拔出腰间的剑,对着此刻正努力拔长矛,准备再劈一次的汉军兵卒掷去。

“噗”的一声,登时那汉军兵卒脖间鲜血汩汩流出,直接被马胡掷去的长剑捅穿了脖子的血管,眼看是活不下去了,而那兵卒周围其他兵卒也被蜂拥而至的叛军合杀。

只是,未等马胡因为伤了他的汉军兵卒死亡而高兴,空中突然来了无数的箭矢密集向他们袭来,“咻!咻!咻……”的将他所处的地方顷刻间笼罩起来。未几,当箭矢停止,那一片地带顷刻间成了真空,连带着马胡在内的叛军兵卒都被射成了刺猬,此刻都齐齐的倒在地上,眼看是活不了了。

“渠帅死了!”

“渠帅死了!快逃!”

“逃命吧!汉军弓弩太强了!”

……

面对死亡,人都是会恐惧的,叛军原本一直是靠着马胡的严厉治军以及他的身先士卒而坚持。现在,军队的主心骨就在他们面前被万箭穿身而死,汉军的弓弩太猛烈了,原本就已有不支之象的叛军,顷刻间随着“渠帅死了”的叫喊声,从前往后的都崩溃了。

在李狗子身边经过的一个叛军兵卒早就不想在此拼命了,此刻随着前方的叫喊声,一起汉子“渠帅死了”,接着转身就逃离这可怕的噩梦之地,实在是不想在遭受汉军的弓弩打击了。

这不是叛军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而是全军的奔溃,只见叛军先是几十人,而后几百人,再是几千人,呼喊着声音向后撤退,这当中也包括李狗子。他不是那群依旧坚持的叛军的死忠,他想推翻暴汉没错,但不代表他就要为此送命,毕竟他最初加入汉军的想法,只是为了能够在一个新的属于普通百姓的乐土里活命而已。

更好的活着,永远是大多数被裹挟的起义百姓们,心里最渴望的远望……

第三百四十七章 血染山岗鸦渡来

自古以来,无论是冷兵器战争还是热兵器战争,一旦一方被另一方打的崩溃,兵卒竟相逃跑,即使那一方人数众多,也无法避免失败的命运。

经历过大小数场战争洗礼的伏泉,此刻看到前方狼奔豕突的叛军,怎么可能不知道此时正是扩大战果的好时机。

趁他病,要他命,虽然现在他不知道叛军的主帅已经死了,但他知道如果叛军这时候有能人将败卒集结,继续向汉军进攻的话,那么叛军依旧有能翻盘的机会,这是伏泉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因此,只见伏泉拔出长剑,对左右喊道:“叛军已溃,全军出击,建功立业,当在此时,杀!”说完,当先朝着叛军追去,当然他可不是全力冲刺,伏泉可不会真的傻乎乎的冲进叛军阵营硬拼,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鼓舞士气而已,不然他要死了,汉军必定士气大跌,那样的话,两支都失去主帅的军队,反而会让人数多的叛军逆转了,而且他死了,岂不是亏了这一世的穿越?

“杀……”

随着伏泉这一喊,其余早就忍了长久时间的汉军也是齐齐大喊一声,冲出他们早已待着憋屈的木车里,朝着那些已经对他们来说就像待宰羔羊一般的叛军兵卒杀去。

顿时原本汉军依赖的车阵纷纷扰乱了,不过虽然如此,但叛军已溃,此刻再结阵也没用了,反倒不如汉军现在在追逐乱战里,不成阵型的漫山遍野的乱杀一通,所取得的战场效果好。

叛军虽有不少反抗的,但也都被杀红的汉军乱刀砍死,乱箭射死,再加上有关羽、黄忠这些猛将,那些将背影留给汉军的叛军的下场也是可以预见了……

山上,一直目视山下战事的秦川见到叛军打败,心中登时就一哆嗦,暗道自己想得看来是对的,这些叛军注定不成器。就是那黄穰无非也就是仗着手中兵马众多,靠着蝼蚁附城的人海战术,裹挟无辜百姓当炮灰才得势而已。

当然,如果黄穰能得到一郡武库,彻底装备他那十多万兵马,那还两说。其中,黄穰手下,不要多少,哪怕不算老弱妇孺,只要黄穰有一两万装备精良的精壮,秦川此刻也不会有舍弃叛军投降大汉天兵的打算。

可惜,黄穰并没有,这也难怪本来就是想着和黄穰奔一场大富贵的秦川有了二心。毕竟跟着黄穰有富贵,他如果投降汉军,供出自己知道的黄穰大军的情报,一样可以戴罪立功,博得一场富贵。而且,听说对面那汉军的主帅伏流川,还是大汉的外戚,自己如果能借机傍上他的大腿,还不愁得到一个好的富贵?

种种原因想来,秦川立刻有了决断,他对着身边此刻也是手足无措的叛军数百弓弩兵喊道:“诸位弟兄,汉军势大,快逃!”说完,自己就转身向着山下战场另一边的山脚跑去,装作一出害怕模样,现在山下战场都是往回跑的叛军,秦川不想死被那些溃兵坑死的话,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秦川不是没想过凭着自己三寸之舌去劝降这些弓弩兵,可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毕竟马胡能让这几百人手持全军仅有的缴获来的汉军制式弓弩,就已经说明了这些人的忠心程度,他可不想白白送了性命给这帮注定要给叛军尽忠到陪葬的弓弩兵。

果然,那些叛军弓弩兵看了一眼逃跑的秦川,虽然不耻这个读书人胆怯的样子,但也不妨碍他们此刻做决断。自家大军败了,他们的渠帅马胡死了,可对于这些叛军死忠来说,只要不是渠帅下令撤退,他们就是战死也要向那些欺负他们的汉朝官吏拼命,而这些汉军正是保护那些汉朝官吏的,换句话说,不杀光这些汉军,他们是报不了仇的。

只见那些叛军弓弩兵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嘴中说了几句后,便走到山上的制高点,拿出手中的弓弩,不分敌我的对着山下的汉军叛军射箭发矢。对他们来说,自家的溃兵早就不是自己人了,能多杀一个汉军,自然就有多划算。

黄忠挥刀又砍死前方的一个叛军,就欲再攻时,突然凭着直觉感到前方有异,连忙挥刀阻挡,挡开了面前的羽箭,随后凭着优秀神箭手的直觉,很快就看到山上西南处一处山包上,此刻正射箭发矢的叛军弓弩兵。

这一瞬间,身边已有自己麾下的几名汉军兵卒被突然到来的冷箭冷矢射倒在地,登时让他大怒。看了眼左右,见到身旁不远处的关羽也在砍断了突然袭击的冷箭冷矢,连忙挥刀指着叛军弓弩兵喊道:“云长,速来杀贼!”

喊完,黄忠便往山包跑去,那边关羽听到喊声,顺着黄忠所指,自然也看到了叛军弓弩兵,登时也是大怒不已,迈开脚步往山包跑去。这帮叛军败都败了,还不知受死,今日便让吾河东关云长来好好教你们做人。

只数刻时间,黄忠没有走叛军溃败的路,而是绕着山路终于跑到山包之下,迎面躲开也发现黄忠意图的叛军所射来的箭矢。

双腿蹬地一跃,黄忠就往叛军弓弩兵里跳去,他来时就看到这些弓弩兵没有近身武器,因此只要他和这些弓弩兵近身肉搏,同时注意不被叛军弩兵的连发弩射中,这些弓弩兵还能不成为他的刀下亡魂?而且自己身后还有关羽以及闻声赶来的汉军兵卒,这些弓弩兵还能有胜的希望?

接连砍杀两人,黄忠便听身后传来“啊”的几声惨叫,斜眼一看,关羽以及其他十几名汉军兵卒赶到,顿时心中舒了一口气,接着他又大喝几声,朝着其他被汉军近身不知所措的叛军弓弩兵杀去。

顷刻之间,这处大别山无名山脉的山上和山下,都成了修罗地狱,只是一个大一个小而已,大有一种将这无名山脉染红的趋势。

山下的叛军溃兵完全就是靠着脚丫子比赛,跑的过汉军他们就赢了,跑不过的话,在听到汉军高呼“降者免死”后,干脆没有一点志气的跪地求饶,除有无辜的被杀红眼的叛军一刀解决外,多数人都获得了活命的机会。

至于山上依旧死死坚持的叛军弓弩兵,即使被汉军近身肉搏,在扔掉手中弓弩后,就赤手空拳的和汉军肉搏,他们坚定的脸色直接说明了他们要一命换一命的决心,最终在随后赶来的汉军兵卒的包围下,山上再无一名叛军,统统都成了流血的尸体。

自此,血色溅满了山岗,而天边,也传来闻到血腥味的乌鸦的不详的叫声……

第三百四十八章 秦川徐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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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之后,阴云渐去,大别山脚下随着一队队染血的汉军收拾尸体而渐渐到了帷幕,这一战叛军大败,而汉军也是惨胜。

损兵约莫一千六百余人,且人人带伤,约有三百余轻重伤员短时间不能再战,本来所带的三千五百余名板蛮兵现在就剩了一千八百余人,现在却是折兵近半,即使斩首叛军五千余人,俘八百余人,但这战果对于伏泉来说依旧也只是一场惨胜而已。

不过,考虑到这是一场伏击战之后的绝地大反击,在天时地利都不在己方的情况下,反击得手成功,这份战果也可以说成辉煌了。不由得,伏泉心里已经想好到时候如何上表这份战报了,简单来说,避实就虚,突出反击战果,少提自身损失,毕竟相比较被伏击后反击得手胜利,自己被伏击后损兵近半的事情显然有些丢份了,能少提就要少提,只要突出自己反击时的艰苦便好,这倒颇有点后世官员为了政绩报喜不报忧的意思。

“嘎!嘎!嘎……”

几只乌鸦发出偏低沉的叫喊声,听起来十分渗人,配上漫山遍野的死尸多了无数的恐怖感。它们从面前的尸体上掠过,不知道啄了几口是否腐烂的肉飞去战场不远处的树上注视,似乎在怨恨这些在死尸身旁游走的汉军兵卒,打扰了它们寻找美食的好计划。

战场的一处安静角落,王谋带着杨洪等人,在几名兵卒的护卫下,缓步走到坐在一辆染了不少鲜血的破损木车上的伏泉身边,行礼沉声道:“君侯,所亡将士皆已掩埋,并以木碑刻之,已备他日寻回。”

“恩!”点了点头,注视着战场满地堆积的尸体的伏泉心中想着事情,听后应了一声,随后望向远处一处空地,那里,就是此番大战阵亡将士的墓地。此刻,依旧有不少汉军将士在这随机选择的墓地上徘徊,看他们样子,多是悲愤不已,大概多是和昨日还在一起今日却死亡的同僚们告别的。

本来以伏泉的意思,对于这些阵亡将士的遗骸,当然是都希望将他们带回巴郡的,毕竟他们都是为自己厮杀而死,如今尸体流落他乡,说什么也值得伏泉让他们叶落归根的。

只是,荆、益二州之间相隔千里,除非将这些人都成烧成骨灰,否则伏泉根本带出不了那么久。然而汉军可一时之间搜集不到那么多烦人陶罐,自然是装不了了,因此只能选择分批掩埋,用木板刻字做成墓碑。只能等他日平乱战后,再考虑是否回来将死去将士的坟墓里的遗体移出来,一齐带他们回巴郡老家,毕竟这也算是魂归故里了。

至于那些死去的叛军将士,汉军则是搭建了几个木头做的露天焚尸地,直接烧了,直接让他们的尸体变成大自然的养分肥料而已。对汉军各将士来说,今日的遭遇,他们自然不会有那么好心的给他们挖坟立碑的,不是伏泉说尸体不及时处理可能会有瘟疫,说不得这些汉军早就任由那些死去的叛军尸体被天上的乌鸦叼了腐肉离开了。

面前王谋禀报战场尸体的处理事宜后,并未立即离开,反而面有难色,伏泉便觉有异,开口问道:“元泰可有它事?”

“正是,回禀君侯,军中兵卒大损,且人人带兵,近两成难以再战,若往援舒县,恐有全军覆没之危,君侯当三思而行之。”

王谋行礼小声说道,谁都知道伏泉这次出援庐江,可是不会轻易撤军的,毕竟有着皇帝“一月灭贼”的命令。而王谋也因为为官日久,也间接了解知道朝廷的变化,宋氏和何氏外戚的争斗,肯定在刺激伏泉要继续立功,巩固宋氏在皇帝心中的印象,所以那看着困难的“一月灭贼”,伏泉说什么都会做。

现在伴随着伏泉五月中旬出兵,已然收复大半失地,同时制定叛军战力,汉军可以一搏,现在只要在六月中旬前灭了黄穰狗贼,就可以都会博得皇帝欢心,王谋想想都知道伏泉即使遇到大别山的伏击,损失惨重,也不会改变他的想法。因此,王谋提议撤退的声音很小,就是为了避免触怒伏泉。

本来这建议王谋可以不提,然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身为伏泉的谋臣,自然不能放任伏泉带领大军走向灭亡。现在就千余能战之兵,如果去硬抗黄穰那十多万的叛军,即使里面多为裹挟的农夫,而且装备也不精良,但同样伏泉手下的兵卒也不是神,也不可能像杀猪一样将叛军屠灭,唯今之计,撤军休整倒不失为良策,只是这样难免会和皇帝给伏泉的命令有所冲突。

伏泉听后并未说话,因为这也是他刚才心里想的事情,兵力不足,成为了制约他援救庐江的关键。虽然历史上正规军打杂牌部队,以少胜多的例子数不胜数,但你想以少胜多,也总得有以少胜多的底气在吧?

现在伏泉手里的兵卒说到底已经和一支残军无异,历番大战锐气是差不多消磨光了,纵然是刚刚胜了一场大反击,但这依旧不能改变部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从而士气大减的趋势。若如此,伏泉还想带着手下千余兵卒去攻那十数万的黄穰叛军的话,就不是什么“以少胜多”了,而是毫无悬念的“以卵击石”,当然,他的军队是“卵”,而黄穰的军队是“石”。

就在思索之际,远处又来几人,只见背着一身药箱,满头大汗的于忠在几名兵卒的护卫下,急急的走来伏泉这里。

岁月早就将当年那个失去父亲的孩子磨砺成一个男人,或许是幼年经常跟着华佗的缘故,又或许是古人普遍早熟的缘故,也伏泉看着于忠,总感觉这个自己当年出手一救的孩子越来越像一个济世救人的老医生,浑身透着一股“圣母”气息。

于忠自从随伏泉出征,便一直承担着他医匠的责任,毕竟对伏泉来说,有个神医弟子不用,简直是暴遣天物不是?此刻看于忠前来,伏泉猜测定是军中伤员有事,不然以这家伙的脾气,除非自己去问他,否则,伏泉知道他肯定不会轻易来找自己的。

果然,随着于忠行礼之后所说的一句话,再一次让伏泉陷入了撤退和继续进军的两难之中,因为于忠说了“军中王不留行等药物不足,伤兵若无足够药物换药,必会因伤口而死亡”。

作为一个有着现代思想的人,再没有人比伏泉更重视士兵的生命,即使他每次战争从来都没有将兵卒当人,只是当他们为炮灰去指挥,可那也只是战争而已。

平日里,伏泉还是十分关注兵卒生命的,因为他深知在医疗技术低下的古代,很多伤兵往往得不到救治而就此死亡。往年伏泉都是身为主军,掌管当地一切资源,即使战后征召医匠和药物物资,也来得及治疗。

可是这次不同,千里救援荆州,谁知道在人生地不熟的荆州会不会发生意外,记忆里历朝历代都有不少客军被当地官吏百姓坑死的例子。所以在此刻远征荆州前,伏泉除了带了于忠这神医弟子以及征召了不少有名声的医匠外,同时也在巴郡大肆购买王不留行、续断、泽兰、地榆、扁青等十余种专治外伤草药,成品金疮药斫合子也有收集。

现在,于忠告诉自己这些治疗外伤的药物已经都要用完了,这就不由得伏泉必须下决定了,是撤退休整,等到有利机会再来破黄穰。还是就此进军,和庐江舒县的陆康汇合,到舒县休整,再作它图。

虽然两者看着是没什么区别,但是别忘了,黄穰可不会傻乎乎看着汉军这支残军去舒县汇合,既然有了这一次的伏击,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呢?

总之,如果决定继续前往舒县支援,前路凶险如何,尚无可知,说不得会真的全军覆没也不一定。

还未从于忠这话里决定去向,前方又出现一阵骚动,循声望去,便见十数兵卒人影慢慢走来,他们中间紧紧簇拥拥着徐晃和一个年轻儒士。

看到徐晃面色不善的样子,伏泉心中暗暗怀疑,莫不是那儒士得罪了自己手下这年少老成、心性非常人可比的大将?

这可是一桩怪事啊,毕竟自己深知徐晃脾气,其虽然也是嫉恶如仇,可是性子却是谋定而后动的多,能将他得罪了,却是真的不简单。不由得,伏泉心中好奇不已,暗道那儒士到底是何来历。

几人走进,徐晃上前行礼道:“见过军侯。”而他虽率兵卒却并未行礼,只是依旧死死看着那儒士,似乎害怕一不留神就让这儒士逃跑一样。

“嗯!”伏泉颔首应了一声,随后看着那儒士,疑惑的问徐晃道:“公明羁押此人,所为何来?”

对面徐晃闻声后,脸色尴尬,声音突然变了轻了许多,回道:“回禀军侯,此人乃当日蕲春县识破军侯妙计之人。”

一语说完,徐晃便不说话了,只是脸色越发有些红了。不过在场众人却是明白了,纷纷暗笑这年少老成的徐公明原来也有这般年轻人好面子的一面,他们从徐晃说到那儒士是在蕲春县识破伏泉百里奇袭诈城的士人后,当然知道就是他害得原本想靠着偷城得头功的徐晃,最后差点马失前蹄了。所以徐晃在提到这儒士时,自然脸色尴尬,甚至害羞了,毕竟这也算是徐晃的丑事不是?

闻知被羁押之人是用“皖县乔公有两个儿子”试探徐晃的那儒士后,伏泉对这人的兴趣莫名大了。当然了,这可不是说他想招揽这人,主要是因为他对那后世有名的“江东二乔”有点兴趣,这人既然提了乔公,自然应该对他那两个国色女儿有所了解吧,据说二乔现在都还是个几岁的小萝莉而已。

恩?不对,我不是对小萝莉的二乔感兴趣,只是单纯的对那两人的名声有兴趣……恩,就是如此,有时间一定要见见。

“咳!咳!”身边的心腹王谋显然看到自家主公少有的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什么,但这并不妨碍身为佐官的他提醒自家上司。

经过这一提醒,伏泉才回过神,明白自己出神了,不过并未有其他表示,而他身边也观察到伏泉异样的下属也都并未出声,毕竟上官的面子要保护好的。

继续看了眼那儒士,伏泉厉声问道:“汝乃何人?姓甚名谁,缘何从贼?”

那儒士当然不是别人,自然就是见叛军起义成功希望渺茫,早早逃跑的秦川。只见秦川了抖身上有些脏乱的衣袍,一脸正色道:“江夏秦川,字文罕,见过伏巴郡。地方无道,百姓揭竿而起,川为贼逼,被迫从贼,今大汉天兵至,方有逃脱之时。”

语气里,这秦川说的正气凌然,有理有据,看这样子似乎一点也没有造假,他早就为自己的从贼之事找了个好的理由掩盖。现在除非有和他熟识的叛贼在此,才有可能揭穿他,不过很显然,叛军里除了黄穰、马胡等人,其他人怎么可能知道他?

而现在,对于秦川来说,原本他的渠帅首领马胡已经被汉军的箭弩射死了,至于黄穰,此刻还尚在舒县率领叛军围城了,两人都不在此,还有谁能知道他是被迫从贼,还是早有预谋、心甘情愿的从贼呢?

秦川是个为了功名利禄不择手段的人,他加入叛军也是为了有一个好的发展,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没心眼,就像他的字一样,秦川就从来没告诉任何人,为的就是让叛军里面知道自己情况的人越来越少。

好在秦川本来就是汉蛮杂居的汉人,即使平时显得可疑,将自己隐藏的深,倒也没让其他起义者怀疑。毕竟说到底,这秦川虽然起义后显得孤僻,但他的出身对于那些起义者来说也算是一种自己人不是?

却说秦川自从逃跑后,就撒开丫子跑到战场远方的一处僻静角落,静等战斗结束,再来投诚。等到那边战场再无厮杀声,秦川就直奔战场,准备随便找了汉军言明身份,表明投诚心意。在他看来,只要他最终见到伏泉,将自己所知叛军各部虚实告知,以自己情报的重要性,起码能混个晋身之资不是?

只是,冤家路窄,偏偏秦川出来误打误撞的是徐晃麾下前来搜捕逃跑叛军的兵卒,这一下子就让他被动不已。毕竟,身为徐晃手下的兵卒,他们搜到投诚的儒士,还能将秦川交给其他人?

他们当然只会去交给徐晃了,这也就造成了前番攻蕲春县时,略显尴尬的徐晃和让他咬牙切齿的秦川见面。

好在徐晃不是记仇之人,在问明秦川之意后,还是忍着心中一口气,带秦川前来见伏泉。不然的话,若是换做其他心眼小的将领的话,秦川这小命或许就交代在那将领手里了,毕竟那将领用一句“贼人有诈”的理由,一刀结果了你,不知道内情的人哪里会有什么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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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名臣良将究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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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徐晃细细说着他羁押秦川到此的前后经过,听完之后的众人都是有些称奇,毕竟不会因私废公,忘却私仇,而为君事分忧的将领,不论何事都值得旁人诧异敬佩,

“徐将军所为,古之良将莫不如是也!”

“君侯有此良将,真乃大喜之事!”

身边的王谋和杨洪这两个蜀中名士,听后更是直接出声赞叹徐晃所为,毕竟若是这事情放在一个有三、四十岁的老行伍身上,以他们的人生阅历,能不记私仇,只为主君谋利倒也不算什么。可是现在的徐晃也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而已,竟然就有这样的见识,当然会令这两人惊奇夸赞。

伏泉听后望着徐晃也是不住点头,随后也是看了眼身旁的杨洪笑道:“公明所为,亦是以季休为师也,若非有季休之前鉴,如何会有今日之事?”

“君侯妙赞,纵是如此,徐将军所为,亦不负‘良将’之名。”杨洪笑着回道,他当然知道伏泉说得是什么,还不是他在伏泉决定招安甘宁后,并没有表露不满,反而是极力促成此事吗?

“‘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贾生所言,果然有理,季休真有贾生之风也。”

杨洪听到伏泉所言,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得意,笑着谢道:“君侯过誉,洪岂可比贾生?‘上设廉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此为洪之本职,若以一人之怨而废君事,则非人臣所为,洪岂能为之?”

贾生,就是前汉文帝时名臣贾谊,世称贾生,其年少能文,是名副其实的大文豪和忠直名臣,为人敬仰。

文人名士多数都有一个他们共同的爽点之处,就是名声,不然他们直接在家里读读书,写写诗赋就好,还需要出来混名声吗?那种隐姓埋名,不在乎名声利益的文人始终是少之又少,多数都是愛名声爱利益的人。

现在伏泉用前汉的名臣贾谊来比拟杨洪自然牢到了他的痒处,谁不想名传千古、流芳百世?而且对于杨洪这类希望出仕州郡,造福一方的地方名士来说,如果连容纳人才的气度都没有,那他们也注定在官场上混不下去了。

做官,最主要的也就是名声和政绩,不然光有政绩而没有名声,那只会被人成为能吏而已。当初甘宁派人行刺于他,杨洪虽然心中也有怨气,不过既然已为人臣,自当分忧君事,在伏泉决定招安甘宁之后,他便放弃再与甘宁结怨的打算,所以才会有伏泉刚才称赞杨洪有贾谊“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之风的赞语。

当年贾谊在《治安策》里所谈及的君臣相处之道,早已在两汉之间深入人心,可谓是影响深远。他在《治安策》里所言,“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上设廉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便是深刻明确了君主与臣子之间的关系,当然他也是一生都在以此为准则鞭策自己。

这句话话的意思是说,君主对群臣以礼相待,群臣就会自我激动,君主以廉耻约束臣子,人们就会重视气节品行。如果君主以廉耻、礼义对待臣子,而臣子却不用气节品行报答君主,那么他就不像个人了。这种习俗蔚成风气,那么做臣子的就会只为君主而不顾自己,只为国家而不顾家庭,只考虑大家的利益而不顾个人私利,见到有利益而不轻易沾取,见到危险也不轻易回避,全都按礼义的要求办事。

后来贾谊这是一直以自己所言鞭策自己,即使他因为谗言被汉文帝贬谪,也从无怨言,甚至一直想回汉文帝身边效力。究其原因,便是汉文帝对臣子以礼相待,并且以廉耻约束臣子,而臣子当然要以忠心和气节品行来回报地位,也正是因为这种关系,才使得两汉名臣繁多。

到了东汉,光武中兴又大肆提倡“忠孝气节”,对于名臣的要求也就更高了,除了对自身忠心和气节品行来约束意外,对于臣子而言,其在朝野民间的名声也是十分重要的。不然的话,历史上像段颎、阳球等为大汉尽忠职守的臣子,你能说他们没有名臣的品行吗?不是因为他们是阉宦门生,在朝野和民间没有好名声的话,早也就是大汉的“名臣”了。

杨洪被董扶说动,可不是仅仅来做一个能吏的,否则,他要做能吏,以他在家乡犍为武阳县的名声,郡县还能不征辟他为吏?他之所以要来巴郡投靠辅佐伏泉,还不是看中的是伏泉以后的前途,跟了伏泉,以他和伏泉之间的主臣关系,还怕日后没有高官以待,美名相加吗?

因此,如今为人臣的杨洪当然不会因小失大,就因为甘宁当初各为其主的派人刺杀自己,就要和他决裂,这太不明智了。对于杨洪来说,他要成名,要的不是一郡一县的名声,而是天下的名声,而要如此,就不能因为这小小的私事,而废了主君的私事。

否则,杨洪真要这么做的话,下场也只有一个,到时候也只会落一个不忠主君的名声而已,因为他的所为太与“名臣”、“名士”相差甚远。

想想看,历史上,汉末的朱儁、公孙瓒等人何以成名?靠的就是对郡守无比忠心,危急时刻不离不弃,最终得到天下的赞许,从而走上了“名臣”之路,官运亨通。当然,公孙瓒若非一场黄巾暴乱,引起汉末乱世,最终滋养心中的野心,不然的话,说不得也会如曹操想成为“征西将军”一样,成为一个在幽州征伐异族的“白马刺史”也说不定。

归根到底,汉代承前秦遗风,自东汉以后,州郡权利加大,像太守、州牧,组建幕府,自成一国,几如古之诸侯。而州郡官吏动辄自称本国、本朝,视太守、州牧为国君,再加上两汉奉行的“忠义气节”,除非主君并非人君,亏待与臣子,否则臣子如果背叛离去,那就是不忠不孝,为人唾骂。

而如果这样,名声有损,那对这臣子的日后仕途也是有害,毕竟,在重出身名声的东汉,你没有好的出身,再没有好的名声,谁还敢收你为心腹?而真实历史上,这些名声有亏的人,多数在曹操发布《招贤令》之后,才真正的站住了历史的舞台。

夏日的微风浅浅的刮过伏泉的脸庞,不再夸赞杨洪,毕竟以杨洪的觉悟,即使伏泉夸出天,估计也不会有太多自得。随后伏泉转头看向刚刚介绍完自己,一直被众人冷落的秦川,虽然他对秦川不熟悉,但直觉告诉他,这人对自己有大用,毕竟那贼首黄穰据说也是没落士人,士人与士人之间,肯定会极力重用,这不是黄穰的兴趣,而是叛军能否起义成功的关键。

自古百姓起义,如果从高层到基层都是泥腿子的话,基本很难长久,即使他们初期得势,但最终也不会长久,原因就是没有一定知识的他们,根本只会破坏,却不会治理,对军队也没有有效的办法约束,自然不能让军队彻底改变,最终也长久不了。

但是如果起义的高层有不少知识分子的话,那这支起义军即使最初成不了气候,但在“广积粮,缓称王”的积蓄实力,改革内政、军队之下,那么他们起义长久甚至成功的机会就很大的。

因此,伏泉在知道秦川也是知识分子之后,直觉上便肯定这秦川对自己有用,不过还需要验证,只听他继续问道:“尔于黄贼麾下,身居何职?今日投诚,可有诚意乎?”

那边一直在等待的秦川闻言一愣,随后面上一喜,因为他听出了伏泉话外的意思,这是在试探他这个投诚的家伙到底有没有筹码值得伏泉来接纳。

只是,很显然,对于这一心来伏泉这投诚,寻找更大发展机会的秦川来说,他早就准备好了投名状,怎么可能没有好的筹码呢?

“回禀伏巴郡,川于叛军并无要职。”

随着秦川说完,在场众人心中渐渐生出轻视之感,就连徐晃都有一种忍不住动刀砍了这骗子的冲动,他本以为这秦川这么有底气来见伏泉,一定是身上有什么好东西要给伏泉,现在这秦川说他在叛军什么职位都没有,那么怎么可能还能有好东西给伏泉,这么傻了吧唧的就想来投诚?真是可笑。

看着众人反应,秦川当然也猜出他们的意思,因为这正是他要的效果,没这效果,又怎么能在他怀里那东西献出后,引得在场众人震惊,让这面前的伏泉更加重视自己呢?

未几,在感觉差不多后,秦川对着众人轻视的眼色正声说道:“川有一物,且与诸公察验。”说完,秦川便从身上取出一张看着染了不少黑灰的绢布,看着黑乎乎的,使人凭白生出一种厌恶之情。

不过,当秦川将那黑乎乎的绢布打开,放到众人面前时,在场众人便呆住了,只见那燃着黑灰的绢布上,有无数线条图形,像是山川河流一样,在左拐右拐的来回画着,旁边还有这种数字的标注。

在场中人现在也算是久经战阵了,这图纸画的虽然差,而且沾了黑灰更加难以细看,但大体还是能凭着感觉猜出这是一张地图。而这前来投诚的秦川居然献出一张地图给他们,众人细细思索心里便有了一丝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猜测,莫非这是叛军的兵力驻扎图?

“尔……文罕,此乃何物?”伏泉不可抑制的将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虽然猜是猜到了,但是在没有得到确定答案前,他还是感觉有些不可置信,恍如天下掉下一块大馅饼一样。

当然,本来伏泉准备摆架子用“尔”来称呼秦川的,不过话音出口,他便改了口。毕竟如果这真是自己心中猜测的地图,伏泉在这样称呼无疑对这秦川无礼了,对于作为时刻标榜礼贤下士的伏泉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要是因此恶了秦川,让他毁了地图,那可就糟了。

可是,很明显,对于一心来投诚,博一个更大前程的秦川来说,自然不会做那蠢事。相反,在听到伏泉改口称呼自己的字后,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因为他明白,自己是彻底进入伏泉的法眼了,成败就差最后一步了。

此刻,天地似乎唯有空中展翅飞舞的乌鸦的“嘎、嘎”叫声,只听得秦川大声说道:“回禀君侯,此乃叛贼黄穰之大军,兵力驻防分布图也。”

空气为之一顿,即使在场众人都猜到了,但是在秦川说出来后,还是有一些不确信,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得到了?

伏泉也是怀疑,不过此时不是详查消息真伪之时,他现在要做的是要做一个喜得良才的君主演员而已。只看得伏泉突然起身,快步跑到秦川面前,抓着秦川还拿着地图的手,也不管有没有坏了那地图,大喜喊道:“善!善!文罕大贤也,孤得之真喜不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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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必可一战而定贼军

纵观古今,无论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战争,行军打仗的话,情报都是最重要的,一旦一方的兵力部署全部被另一方侦知,那对于战争的另一方来说,无异于是一场灭顶之灾。

现在这秦川将黄穰叛军的兵力分布驻防图给自己带来,那对伏泉来说可真是一件神器了,毕竟无论伏泉是继续进军还是撤退休整,靠着这张兵力部署图,有了叛军的驻扎分布情报,就能合理的应对了。

众人在秦川话语里知道这地图来历后,也都是脸色一喜,不过伏泉也未大意,还是让身边几人来回传阅,谁知道这地图的真伪如何?毕竟,无缘无故的有人前来投诚,即使自己刚才装得多么欢喜,还是得让自己的心腹阅览后,大家都无异议才能消除疑虑。当然,要完全信任秦川,也得在以后确认这地图是真的,并非虚假才能彻底相信他。

之后伏泉又细细问了秦川叛军各部的其他情报,让他一五一十不得有丝毫保留的说出来,这秦川十分识趣,就和倒豆子一样全部说了出来,这下子也让伏泉对于叛军的动向有了具体的认知。

此刻贼首黄穰正率领手下约十二万余人马,分兵数处屯扎在庐江郡郡治舒县周围。其每部多有一、两万人,少则三、四千人,以围三缺一之势,猛攻舒县,誓要拿下这久攻不下的县城,不过在新任庐江太守陆康率城内兵卒百姓誓死坚守下,倒是一直未让叛军攻破城池。

问明原因,伏泉便让徐晃带秦川下去休息,好生招待,其实伏泉的意思也是名为优待,实则监视而已,毕竟伏泉此刻也不能确认秦川是否真的是心甘情愿的投降的。而让徐晃作为监视人,也是为了敲山震虎一下,以徐晃和秦川之间的梁子,即使他不会故意刁难秦川,但肯定也会时刻注意这个主动投诚之人时刻警惕的,如果这秦川真的意图不轨,徐晃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并作出应对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特别是现在还是在战场,若是一个不慎,伏泉可能连逃命的机会都不会有的。

“二位可觉此图有异?”徐晃、秦川走后,那边于忠随后也带人离开,伏泉身边只剩下王谋、杨洪二人,待确认身边无人窥视,伏泉才望向二人,出声问道。

主簿王谋率先行礼出声回道:“回禀君侯,下官观此图乃秦文罕此人手绘,纸上诸般污秽应是不断匿藏所致,想来其人作此图,一直瞒于叛贼,当不得假。”

“下官所见略同。”王谋说完后,那边杨洪也是行礼道,他和王谋一样,都认为这图纸是真的。

“嗯!”伏泉点头,这二人与他心里所想差不多,他心里也倾向于图纸是真的,随后伏泉伸手指着一处地方,正声说道:“贼人兵势不小,战力当与今番伏击之马胡兵马相当,吾军兵弱,此番若强攻,恐难以保全。吾欲出兵,沿小路,过山道,奇袭此处,以火烧之,二位以为如何?”

话语说完,王谋和杨洪随即望向伏泉所指之处,纷纷眼中一亮,齐齐行礼赞道:“君侯之计,必可一战而定贼军。”

图纸上,伏泉所指之处乃是叛军主帅黄穰所扎营地,南方三十余处的一处山地,而在这山地旁边,灰污明显的图纸上依然可以看到明显的字迹,上面赫然写着“屯粮地”的字迹。

没错,这山地正是此刻集结在庐江郡郡治舒县周边的十二余万叛军,所囤积粮草的地方,一旦这里被汉军攻破摧毁,即使黄穰手下再多来几倍兵力,其军队的下场也是可以预见的了。

见两人都赞同自己所想,伏泉便与二人继续讨论如何实行,毕竟现在他麾下的大军此刻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反击,手中能战之兵也不多,还有那么多俘虏在手上,种种军务使得他们必须讨论出圆满的方案,才能去进行伏泉下一步那冒险却又合理的收获极其丰厚的计划。

大别山谷外,艳阳高照,那八百余被汉军俘虏的叛军兵卒,此刻都被解除身上甲胄兵刃,多数赤条条,光着上身被驱赶到大别山外一处空旷树林旁。

微风吹来,拂过身子,虽然天气依然是热的,按理他们依然应该感到热才对,可是此刻在众人的心中,却是寒冷之极。不少人因为这阵微风的缘故,身上冷的浑身直打哆嗦,毕竟此刻他们都已经知道俘虏他们汉军的主帅可是屠俘的“戾龙”,这时候将他们聚集,很难猜测那位主帅的真实心意。

“嗒!嗒!嗒……”

一名年轻而英俊的将军策马在众多将领兵卒的拥簇下缓缓而来,眼神凛冽,那些叛军又黑又脏的脸上写满惊恐,多数人心中不住颤抖,就是他吗?那个屠俘的“戾龙”?他现在要干什么?难道又要屠俘?为什么?我们都投降了,他还要屠杀我们?

伏泉坐在马上腰杆笔挺如矟,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些叛军,此刻在场的都是身体能动,能够拿得起兵器战斗的叛军降卒。至于那些不能战斗伤重的,即使经历过大战还活着,也都被汉军补上了一刀,毕竟即使汉军可以留下俘虏,但也不会留事情都不能做的累赘。

见马上多数叛军兵卒惶恐模样,伏泉心中冷笑,缓缓开口道:“孤乃巴郡太守伏流川,尔等应知孤名。”

治瘟郎……

戾龙……

叛军虽然知道伏泉名字,但还是在他说话后出现一阵骚动,此刻他们之中多数人心里面不住想着伏泉的称呼,越想他们心里就越是恐惧。

毕竟相比前一个因为治理瘟疫,听着有些善意的“治瘟郎”的称呼,这后一个因屠俘而传遍天下的“戾龙”的称呼,却是十分让他们惶恐不安。

说到底他们也和当初被伏泉屠杀的鲜卑人一样,也都是汉军的俘虏,而看伏泉现在的架势,在这空旷的山林,颇有一种将他们如同当年他屠杀鲜卑人俘虏一样屠杀的趋势。

第三百五十一章 吏不必可畏

空气里在伏泉报出身份之后,多了几分静谧,空旷的树林外似乎久久无声,如果有人耳朵灵敏,说不得此刻能听到无数人心跳加速的恐惧之声。

“尔等身为汉民,无论汉蛮,皆世受大汉国恩,却从贼首黄穰起兵叛汉,今又伏杀大汉天兵,致孤麾下损兵无数,孤虽免尔等死罪,然不杀不足以平孤麾下兵愤……”

见面前多数叛军苍白脸色,伏泉停顿之后,又正声喊道,这一次威胁震慑之意明显,言语之中无不透露出要杀他们的意思。当然,作为始作俑者,伏泉却是假惺惺的把要杀他们的理由推到自己麾下兵卒身上,毕竟除非他们能按照自己心意,不然的话,自己现在身边可不能多一个累赘。

果然,随着伏泉这一阵诈呼,面前的叛军豁然色变,脸色惨白,他们没想到伏泉竟然真的又要杀他们。他们眼中充满绝望之色,为什么自己明知道这“戾龙”伏流川有屠俘的前科,还要投降呢?那伏流川还说什么他们世受国恩,要是大汉真的关心他们这些黎民百姓疾苦的话,又何至于让那样贪官污吏祸害我们呢?早知道当时就该拼死一搏,临死也要拉这些该死的汉军一起去死。

叛军心中无比悲怆,纷纷后悔自己当时投降的举动,真不该怕死逃脱战场,真不该听那些汉军说“降者免死”就丢掉兵器,如果早知如此,他们肯定会拼死一搏的。

不过,就算他们知道未来如此,或许还是会这么做吧,毕竟在战场上,人在未知的生与死面前,总会选择最近的生路而已,即使知道这条生路可能有阴谋,但是内心的忐忑和恐惧还是促使他们选择这条路。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感觉时候差不多了,伏泉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八百余汉军,仿佛看待死人一样看着他们,然后伸出自己的右手高高抬起……

身后的汉军见伏泉动作,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张弓上弩,对准叛军,只待面前骑马的主将一声号令,他们就会放出手中的箭矢,收割这些注定已经反抗都没用的叛军的生命。

此刻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汉军如同静止的雕像一样,唯有面前的叛军,多数人面色绝望,呐喊着不公。

“狗贼,汉室无道,吾等起义有何错?”

“吾本乡野小民,家中田地为豪族侵占,难以苟活才从贼,若能活命,岂会叛汉?”

“暴汉任用狗官,吾等不起义,如何能活?”

……

那些知道自己此刻已然没有活路的叛军,此刻已然放松到了极点,临死之前,不断发出愤怒的怒吼,他们伸手指着官军痛骂,发泄着他们身为小民在被欺压之后无奈的怒吼。

喊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们停下,正当伏泉显得不耐烦准备进行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时,突然有一人唱起了歌谣。那人声音虽然很差劲,但不妨碍这歌谣的内容,而随着那人唱起,其他的叛军也是跟着唱起,整个树林旁顷刻间只剩下了男人们临死前绝望的歌声。

“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奈何望欲平。”李二狗扯着嗓子大唱道,此刻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和当初参加黄穰义军时的勇猛一样,在战场与那可恨的汉军拼死,反而在有了活路希望后,选择懦弱的投降。

现在的话,即使他投降又能如何?不还是要被那杀人狂魔‘戾龙’伏流川杀了?而且纵然他真的得以苟活,从此得生又能如何?他现在至亲尽丧,即使得胜估计也要像以前那般,战战兢兢,养家糊口,忍受官吏豪族百般剥削欺压,直至再次无计可施、无路可退……

“小民发如韭……剪复生……”

“头如鸡……割复鸣……”

“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

如今再次遭受汉朝官军屠杀,他们悔不当初,渐渐地,他们也许喊累了,都悲愤的闭上眼睛,或许他们也想通了,与其活着受尽官府的苦累折磨而死,不如就死在这里。

“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奈何望欲平。”伏泉在心中默默念道,这是一首时下民间流传甚广的歌谣,从歌谣里就能看出被贪官污吏剥削的民众对于“吏”的压迫勇敢抗争的坚韧意志。

这首歌伏泉以前听过,虽然不乏感慨,但哪里有现在这些明知将死,却依旧从容悲歌的八百余叛军齐声大唱来的震撼。那场景就像是历史上抗日战争时,多少民族先烈在敌寇的刀枪下,悲歌从容赴死的感觉,想想都心痛,大汉的百姓要遇到多大的苦楚才会作出这样的歌谣?

该死的贪官污吏,无论古今,从来都只有官逼民反而已,可没有百姓主动造反。之后百姓造反成功,最终的后果只是原本的王朝被冠以昏庸无能,到头来王朝君主为之受罪,而本来一直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换了一个主君,依旧还是在贪污受贿而已。

坦白来说,这一刻在看到这些原本只是百姓的叛军如此模样,伏泉心中有了一丝放过他们的意思,只是想到自己的计划,他还是忍住了,对面的叛军通不过自己的考验,只能是死。

“出来!”

话音落下,便见刚刚大喝的伏泉伸出手指,直指着刚才第一个唱歌的李狗子,他要用这第一个唱歌的人开刀。

李狗子脸色不自然的白了起来,不过想到自己和汉朝的仇恨,还是昂首走了过来,目光里仇恨之意明显。

“汝姓甚名谁?”伏泉喝问道,眼神冰冷,此刻他也看出这是个汉蛮混血儿,怪不得身材如此壮实。

“狗官!某家李超是也。”李狗子啐了一口,还击道,他说到底家里原先也算是有几亩的殷实之家,自然是有本名的,这是他父亲当初请的一个游方道士起的名字。不过,他却因为身边玩伴都是小民之辈,乡里乡亲之间都是以小民问候,所以自然很少用大民,一直用李狗子称呼,现在伏泉问他,他当然不会再用小名,难道等着被笑话是吗?

“贼子安敢!”

身后的关羽见李狗子竟然敢辱骂伏泉,便直接上前,就欲拿刀砍了这叛贼。

“云长,住手!”伏泉大喝一声,制止了关云长,然后转头看着李超,冷冷问道:“尔深受国恩,如何不思报国,反从贼叛汉?”

“狗官!吾父母皆被尔等害死,不反了这暴汉,如何有活路……”

“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奈何望欲平。”

摘选自崔寔《政论》

第三百五十二章 尔等欺吾刀不利乎

风中带来一丝阴霾,李狗子的话犹如一颗石头激起湖面的朵朵浪花般,又一次将他身后的其他叛军点燃,他们纷纷在李狗子那没有活路的带动下,也跟着指责起来。

场面一下子极度混乱起来,看着对面那些群情激愤的叛军兵卒,伏泉感觉,如果不是自己后面有张弓上弩的汉军虎视着,说不得他们就要暴动了。

此刻,如果再不控制局势,场面必将混乱,而掀起这场争端的李狗子,却再也留不得,不杀其人不足以震慑其余叛军俘虏。留之也是无用,伏泉可不相信,父母都因大汉而亡的李狗子,自己留下他这条命,他能真心实意的感激自己、臣服大汉。

“啊!狗……官……”

随着李狗子的一声大喊,之后一丝热血从空中喷出,接着便见伏泉手中的长剑已经死死的插入李狗子的心口。而那李狗子怒目圆睁的看着伏泉,还想在骂些什么,可是断断续续了说了几个字就再也不行了,鲜血依旧流淌着,李狗子的眼睛却是未闭上一直盯着伏泉,可谓是真正的死不瞑目了。

“尔等欺吾刀不利乎?再有妄言者,如同此獠。”

猛的抽出李狗子胸前的长剑,伏泉擦也不擦上面的血迹,对准面前那些叛军冷冷大喝道,丝丝殷红的血迹点点滴落在地,带出了无边的危险。此刻的伏泉在那些叛军眼里,如同地狱里的魔鬼撒旦一般,想到这个屠俘狂魔的过去,就让那些叛军心中不自然生出惧意。

见叛军声势被压制,伏泉转头,随后又随意指了一人,喝道:“出来!”

接着待那人战战兢兢出来之后,伏泉直接问道:“汝可愿随孤杀敌?”

“额、小、小人愿……啊……”那人听后,愣神一会儿,才明白伏泉意思,想了片刻,才慢慢回话。

不过,这已经迟了,在看出这人迟疑之后,并且他说话时候眼神明显闪烁不已,伏泉是一点也不留情,直接出剑刺死了他。对于伏泉来说,这种明显为形势所逼,言语不真的人,留之也无用,他接下来需要的是真心要为他拼命的兵卒,而不是怕死之后,再见到叛军,会倒戈拖累自己的叛徒累赘。

“出来!”伏泉再指一人,令其出列,继续问曰:“汝可愿随孤杀敌?”

“愿!小人愿为将军效死!”

“善!来人赐衣甲,入营。”

有了前面二人的活生生被杀的例子,这人十分痛快的回答,虽然看着依旧胆怯不已,但明显没有为了活命的欺骗意图在,伏泉十分高兴的让麾下兵卒赐了一套衣甲给他,让他入汉军兵营里。

当然,为了防止意外,并未发兵器,等到出征之时,将那些初步甄别下来的兵卒分批打散入军中,再赐兵器也不迟。到时候,左右都有自己的板楯蛮兵看护监视,量这些叛军降卒,即使有异心,也要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在众人眼皮子地下叛变后,还能保证性命无忧。

之后,伏泉如法炮制,有了一个人毫无节操的投降,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当然,中途伏泉也不是没有刺死其他人,毕竟总有因为贪官污吏横行而导致家破人亡的叛军兵卒,想让他们心甘情愿的随自己杀敌,显然有些异想天开了。

对于这些人,反正只要有言语闪烁,明显不是真心实意要投降自己的意图,伏泉现在是毫不手软的。换做往常时候,伏泉肯定会令人押解,直到平乱之后交有当地官署审理,他们可能被或判刑,或被勒令还乡务农等等,也许罪不至死。

可是现在,贼乱未定,再加上又定下了奇袭叛军粮草后方的计划,伏泉需要带走手中所有的力量去偷袭的,不容得出现任何一丝浪费,而如果留下这些心思难测的叛军,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

对此是绝对容不得出现斑点纰漏的,在那些叛军里面,不是忠心实意投降自己的兵卒,都会是他计划里的不稳定因素。谁知道再潜入贼军粮草后方之后,那些心怀二意的叛军兵卒会不会临阵倒戈,毕竟自己人少,若是出现那样的情况,自己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因此,为了保险起见,这些言语闪烁,心思不明的叛军兵卒只有彻底的消失,才能让伏泉心中安稳。虽然这样子看着十分残忍,但却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伏泉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圣母,在他看来治政上要关心民生,保证黎民百姓能够活下去,而军事上,一切未知的隐患必须除去,否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五日后,庐江郡郡治舒县南部,在巍峨连绵的崇山峻岭之中,一只披坚执锐的汉军兵卒,在山陵之中人迹罕至的小道上小心行走。

队伍中间,有一浑身冒汗的年轻人此刻在一红脸长须的汉子的搀扶下,继续往他们前方的目的地走去。那年轻人不是别人,自然便是伏泉,而这支军队,当然就是伏泉在收降六百余叛军降卒后,混合整编的汉军兵卒了,他们的目的自然是前来偷袭叛军的后方粮草了。

却说当日,伏泉再刺死百余人后,终于收编了六百余叛军降卒。然后令王谋、杨洪率一屯可战兵卒,并带领自己麾下的伤兵,多设旗帜,并且多加车马,伪作胜兵,装出一副因大战损失严重,回荆州休整的样式。

多多设立旗帜的目的自然是迷惑叛军前来侦查的斥候,而加车马,也是为了用那些车轴印来迷惑斥候。当然为了保证自己虚实不被探知,伏泉也严令二人沿路多设斥候,即使遇到无辜百姓,也就地强征入军,不得使消息走漏分毫。不过伏泉这样也是多此一举,王谋、杨洪二人也不是不知兵之人,即使他不明说,也会小心应对的,考虑周全的。

而伏泉本人,却是在将那六百余叛军兵卒分散打乱自己剩余可战汉军各部后,便带着两千余混编军队直奔叛军的后方囤积粮草之地潜行而去。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舍昼夜

汉军此刻所潜行的深山,随不如那蜀道险峻,但行走也是困难之至,一路之上即使汉军一直被戒告要小心谨慎,但也还是有十余名兵卒不甚摔落山崖,其险峻之势,可见一般,这也是黄穰选择此地屯兵藏粮的原因。

而且,出了衰落山崖以外,山陵之中的毒虫毒蛇也是令人头疼,饶是将原本军里防蛇虫的硫磺等物全部携带,还是有不少兵卒被毒虫咬中致伤致死,甚至有几人还被突然出现的毒蛇咬了一口立刻毙命,可谓是困难重重。

一连下来,军队里的非战斗减员就有数十人,不过,对于伏泉来说还算是好消息的是那无故损失的数十名非作战减员的兵卒里,也只有五人是原本的自己所带领的板楯蛮人。

除了三人是被毒虫毒蛇咬中致死外,另外两人却是因为路途不清而不慎摔落山崖死亡,否则如果熟悉庐江的山路,这两人估计也死不了,幸好死的多是那些叛军降卒,不然的话,自己带出来的精锐板楯蛮兵,多死一个都够伏泉心疼好久的,毕竟这些可都是自己操练日久的精兵,不是那些普通的炮灰。

这日午后,大军经过一段漫长而曲折的山路历练后,终于到了秦川地图上所标注的叛军屯粮之所。

在询问后投降的叛军里来过屯粮处运粮的兵卒,那秦川所献出的叛军屯粮之所为真实地点之后,伏泉便让秦川带路,一路直奔叛军屯粮处而来。这也是他们能只用五日,便能在这巍峨群山之中,快速到达叛军屯粮之处的原因。

想必现在的黄穰可能也才刚刚得到那些上次被汉军反伏击击溃,四处逃散的叛军溃卒所传来的消息,刚刚知道马胡之兵被伏泉击败而已,再怎么也想不到伏泉能这么快到达他的屯粮之处,给他致命的一击,这是汉军此次能够偷袭成功的绝佳前提。

黄穰所选的这处屯粮之所,周围也是群山环绕,山高林密,地势雄峻。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令人望而生畏,好像是被人用巨斧劈峭过似的,那高耸的峰巅,突兀劲拔,壁立千仞,绵延山脉逶迤百里。

在屯粮的山崖旁,附近还有不少的山崖里,都被黄穰囤积驻扎了兵马,使得这百里的山脉密布叛军旗帜,提醒着外来闲人,这里驻扎兵马的数量之多,不可小觑。

当然,那些看得到的旗帜就已经算是密密麻麻,旁人震惊,在这狭长绵延的群山里,估摸不下五千兵卒,这还是人能看到的,而山里面人看不到的就更多了。

据秦川所说黄穰虽然没有打过仗,不善兵事,但也深知粮草的重要性,为了保证他洗劫两郡所积攒的十二万余大军的粮草安全,黄穰除了设置了明里守卫粮草的兵马,还在那些山间看不到的暗处,设立了不少暗哨,就是防止有人潜伏进来探查,这部署可谓是颇为严密。

总之,虽然叛军防卫粮草的人数其实算不多的,但有着群山掩护的地利优势,胜在密集,令宵小之徒防不胜防,旁人若想强攻,他们除得一个一个拔除那些依山而守的叛军之外,别无他法。

伏泉不知道的是历史上正是因为黄穰利用舒县南部山陵地带,群山绵延的险峻地势,屯兵扎寨,建立了无数依山傍水的山寨盘踞,才能使得他在朝廷大军的围剿中屡屡不败,直到数年以后才被能力不凡庐江太守陆康击败。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黄穰所驻扎屯兵的山寨,在后来都成为了颇为知名的古遗迹遗址,后人皆以黄穰起义的故事为那些遗迹命名,以至于留下黄屯、黄山寨、黄演冲、烽火墩、帅旗峰等有名的遗迹遗址。

入夜,并不安静,夏日的蝉叫声和对面山谷里叛军兵卒的嬉闹声,在这深夜里打碎了原来该有的寂静。

“阿嚏!”

“君侯,无碍乎?”

“无碍,山里太凉,不妨事。”

潜伏在草中的伏泉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吓的他身边的关羽连忙关心问询,毕竟夏日的山里早晚温差大,人极其容易着凉,严重的因此得风寒,现在军中并未携带碍事的医匠。若是伏泉这一军主帅出了什么事,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就失了主心骨了。

坦白来说,叛军所建的营寨是一点营寨的样子都没有,再加上寨里的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叛军兵卒,本来起义就没有多少军纪可言,现在被流派在较为后方安全不少的屯粮处看守粮食,更是无法无天,肆意玩闹。

难道他们不知道,保护囤积粮草的这种紧要之处,夜里要噤声,同时严格巡查,以防被敌军窥视吗?如果给伏泉足够的军队,凭着汉军精良的攻城器械,在他看来,以这种情况,拔掉这些营寨并不难。

只是,拔掉容易,如何能在最短时间里拿下这里所有的防守军队,将里面囤积的粮草全部付之一炬,这才是最难的。毕竟,他偷袭这里可不是为了杀人的,而是要烧毁叛军粮草的,只有毁掉叛军的粮草,汉军在整个大战略上,才有快速消灭叛军的可能。

可是如果伏泉偷袭的时间过长,引来黄穰和其他叛军军队的注意,他们火速赶来支援的话,那他这番奇袭的策略就要功亏一篑了。因此,在冥思苦想了一下午后,伏泉在和麾下主将商讨良久,最终选择了一个极为冒险的方法,来实施这次偷袭的策略。

夜色依旧在慢慢变化,逐渐令人感到寒冷,不少人眼皮都有些耷拉,就连伏泉也感觉到了困意。不过今晚有要事要做,他不能睡下,所以努力的找着旁边的人谈着闲话,关羽、黄忠几人都不甚其扰,纷纷避开,也只有那新近投靠的秦川,苦笑着听着伏泉扯淡。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文罕此字倒是有趣。”

“回禀君侯,家师当年为下官选了‘文罕’为字,意在鼓励下官惜时苦学而已。”

“确是如此,妙极!妙极!”

说着说着,伏泉却是和秦川扯到他的表字上,也是让两人互相说了不少功夫。

“文罕”之名,看其意思便知要在文事上珍惜,毕竟学习来之不易,这句话正好对应了《论语》里的“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惜时之意,可谓是取名深远。

谈着谈着,终于等到对面的叛军营寨里,兵卒声音稀少,想必是那些叛军都已经玩累了,四处歇息了,这时候,正是汉军出动之机……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摘选自《论语·子罕》

第三百五十四章 诈门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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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军最外围的山寨里,原本灯火通明的寨子里,早已没了先前的热闹,嘈杂的声音较之先前弱了很多,想来里面的叛军多数应该玩疯了累了,找地方休息去了。

黄奇是叛军最外围山寨的小渠帅,被派来驻守山寨,护卫兵粮,管着手下三百余人。和其他那些带着手下数百上千人的叛军小渠帅一样,黄奇虽然知道自己所驻扎的地方对于叛军来说十分重要,但依旧没当回事,今日他也是入往常一样,照样和手下饮酒作乐,喝得醉醺醺的就回自己帐内,玩弄他抢来的大户女子,好好逍遥自在一番。

毕竟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叛军,只是在后方守卫粮草而已,没有前线部队那么大的警戒心,再加上像黄奇这样的渠帅,也不管控,甚至自己带头寻欢作乐,能指望他们能有多好的军事素质?

随着叛军兵卒大多数都喝高了去休息后,可以说整个叛军屯粮处的大部分兵卒都已经进入梦乡,对外面一无所知,管不到山寨外任何的事情了。即使那些没睡的,除了没喝酒的,也是意识有些不清醒,可以说现在却是汉军进行突袭的好时机。

而汉军也没有浪费这次好机会,只见时机已至,随着伏泉一挥手臂,他身后早已准备好一切的汉军便直接起身,集结起来。不止这一处,其他各地躲藏的汉军也是接到伏泉这里的汉军兵卒发出“布谷、布谷”的叫声信号后,也都显出身影集结。

黑夜里,只见一队队模糊的人影从草丛中、山腰中、树林中等隐秘处井然有序慢慢腾出身来,最终汇集一处,最先一头的秦川以及他身边的十几个叛军降卒的带领下,直奔前方的叛军山寨而去。

汉军并没有鬼鬼祟祟的潜行,他们是大摇大摆的在秦川等人的带领下,如同普通叛军一样向山寨前进,按照原本伏泉的计划,他要假扮叛军一部,混入叛军那屯粮的山寨里。

当然,既然是大摇大摆的假扮混入,那就不可能一点伪装也没有,汉军各部都摘了他们头顶兜鍪上能令人判断他们身份的流苏,转而在右臂系上黄布用来确认身份。另外,按照伏泉要求,各部不得以汉军阵势行军,走路时队形要不整,三三两两,完全按照那些训练不多的叛军阵型行走。

伪装的汉军缓缓行进,伏泉与关羽、黄忠并走,身后数十汉军兵卒,手持短弩,死死对准前方那被伏泉派来诈门的秦川等人,防止他们事到临头反水。

若他们反水,伏泉不介意提前杀了他们,然后带人火速撤离,自己的偷袭计划就在于一个快而险。如果一开始就被识破了,那也就没意思了,伏泉到时候也不会傻乎乎的不甘心强攻,他宁愿放弃偷袭,撤退逃离,也不会强攻。不然的话,倘若那时候闻讯赶来救援的叛军其他部队将自己所部合围,那他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其实秦川本人伏泉倒是不怕,怕就怕那十几个叛军降卒会反水,如果不是他们以前来过此地来运粮,伏泉也不会让这些兵卒去诈门,毕竟自己这一行披坚执锐的兵卒突然夜里出现,不找几个熟面孔当前,很容易令人生疑。即使对方在嬉闹娱乐后,警戒心是各种下降,但依然会对陌生人起疑,这时候有不少熟识面孔在汉军前方打头阵,在一定程度上会让对方放下戒备心。

“站住!来者何人?速速停下,不然休怪箭矢无情!”

前方的叛军营寨显然有巡逻的兵卒发现了营寨外突然来了一支数千人的军队,连忙召集身边的兵卒,张弓搭箭,开弩上矢,对准秦川等人,然后便听到一声人声大喝,禁止汉军继续行进。

“自家人!自家人!莫要动手!”

这边汉军队伍前方的秦川连忙大喊着,为了让语气逼真,他说的十分急迫,在这有些安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逼真。

然后,前川向空中一抬手,示意部队停止前进,身后所有汉军连忙在各部将领的示意下三三两两的停了下来,那阵型因为经过事先刻意的安排,一看就不像一支操练日久的精锐军队该有的军事素质。

待军队全部停下,秦川接着快速扫视身边的十几个兵卒,用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后,之后对他们后方那数十支短弩看了片刻,用来警示这十几个兵卒,告诉他们千万不要冒险,小心丢了性命。

此刻的秦川也怕这些叛军降卒突然反水,毕竟一旦计划失败,即使伏泉知道自己无辜,可是他背后那数十支短弩可不知道。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一旦有人叛变反水,对于他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那些弩矢直接可以在短时间里将他射成刺猬。

“尔等何人?从何而来?”

“对面诸位弟兄听好,吾等乃将军手下穰军,前方马渠帅战败,吾等特奉命前来取粮,随军出征暴汉援军。”

随着对面的叛军兵卒再问问题,秦川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如实答复,这些说辞是他们经过如实考量过的,为的就是怕那些叛军会听说一些关于马胡麾下兵卒伏击伏泉失败,甚至自己都被斩杀的消息,因此他倒是不怕对面的叛军能查出什么来。

在秦川有理有据的说完后,对面叛军响起一阵晃动,随之是里面的人声越来越多,虽然伏泉离得远,听那些声音并不真切,但是猜也猜得出他们是在讨论马胡所部伏击失败的事情,还有就是考虑事情的真伪。

终于,等了好一会儿后,那边的叛军终于又传来了声音,只听到对面有兵卒喊道:“诸位弟兄稍待,吾家渠帅稍候便至。”

很显然,无论这些叛军兵卒再怎么没军纪,他们也不敢半夜放其他军队入营寨。

这时候,他们只能连忙去将自己已经休息的渠帅喊过来了,因为能下令让守卫这外围山寨的军队开寨门的,也只有他们的渠帅黄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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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类似官渡

最外围叛军山寨的一处宽大帐篷里,此刻里面正传出一阵阵女人的娇喘声,引得周围巡视的兵卒不断侧耳,纷纷幻想自己是压在那帐篷里面的小美人身上的男人。

不过,无论他们再如何想入非非,却依旧只敢听着墙角,不敢有任何的多余动作。原因无他,因为这个帐篷是他们这一部叛军渠帅黄奇的帐篷,试问谁敢打其他主意,有其他非分之想,难道闲自己的命活得不够长吗?

远处一名小卒急速跑了过来,直奔黄奇的帐篷而去,守卫的兵卒并未阻拦,因为他们知道不是遇到大事情,这些兵卒是根本不敢这种时候擅闯黄奇帐篷的,他们可不会认为那小卒是聋子,听不到帐篷里的男欢女爱的声音。

果然,守卫的兵卒听到帐篷里黄奇的痛骂之声,还有那个他们看到心痒的女人的娇斥声,在传开没多少时候后,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黄奇在那兵卒陪同下,胡乱套着外衣,随便系好后就直奔营寨前门而去,显然,前门应该出了什么变故。

山寨外,伪装的汉军依旧在等着山寨里的消息,也不知那守山寨的叛军渠帅何时才来。秦川目视左右,此刻他的心情极为放松和兴奋,因为按照他对这些守卫粮草的叛军的认知,只要不是汉军这里出了纰漏,那伏泉的计划一定可以成功。

至于所谓的纰漏,最大的可能便是自己身边这十几个叛军降卒,秦川可以看见他们之中,有的人脸上都有不少的汗珠滴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这代表他们紧张,而人一旦紧张,说不定就会出现其他事情,所以他才会目视左右,一直盯着他们,既是监视他们,也是告诫他们。

众人等待其实没有多少时间,但是在他们心里却是漫长无比,最终,在前方山寨又传来一些声响后,随着叛军渠帅一声“吾乃黄奇,对面何人”,这才让众人心中稍安,终于有了结果了。

秦川听后立即回道:“黄渠帅,在下秦川,特封将军之令前来取粮出征。”语气里,秦川明显带着一丝敬重的意思,因为秦川也是在黄穰、马胡旁呆过的人,自然也知道一些黄穰的事情,似乎对面的黄奇是将军黄穰的远房子侄辈,想到这黄奇的事情,秦川心中一阵冷笑,暗道此番功成不远矣。

据说这黄奇也是一个志大才疏之辈,其实没有多少真本事,能成为叛军渠帅也是因为他和黄穰的关系。不然,像其他黄穰的族人,因为靠着黄穰的裙带关系,多数都是在前线掌兵的大将,手下也都是有数千人众,哪像这个跟着沾光的窝囊废,被派来后方看守粮食。

的确,在后方看守粮食也是大军的重中之重,但是那也是对整个看守粮食的守军的统帅而言的,对比黄奇这种就带着几百人把守外围营寨的小渠帅来说,明显就是找个地方打发这类窝囊废而已。毕竟,在后方他即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叛军其他人看在黄穰的面上都不会过问,而在前方,这窝囊废若是做错事情,引得大军失利,即使黄穰想保他,估计也得考虑会不会动摇黄穰自己在叛军中的地位,因此,才会把这窝囊废打入后方。

对面的黄奇听到秦川报了姓名,明显一愣,暗道这人怎么来了,不是刚刚才得到说马胡战败身死吗?这秦川是马胡手下,怎么突然又来屯粮处取粮食呢?

种种疑问在黄奇脑中浮现,不过他虽然有所生疑,但是却没往秦川已经投降汉军这里想,毕竟他们也是刚刚得到黄穰处传来的消息而已,谁也不会想到汉军能这么快赶来,而且目标直指他们的屯粮处。毕竟,这屯粮处的位置,叛军可谓是藏的隐秘,当时确定在这里屯粮时,他们可是把附近数十里全部清理一遍,百姓全部裹挟,即使有逃掉的,至今也躲在深山或者其他郡县不敢回来,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汉军侦查到呢?

想想也是,在古代技术条件有限的情况下,能侦查到敌方的屯粮后方,那得是运气中的运气才能做到的,不然的话,那也只能干瞪眼。

就像真实历史上的官渡之战,曹操若没有他那至交好友的许攸,为了义气泄露了袁绍的屯粮之处在乌巢,恐怕就是曹操再怎么神武,也只能因为无粮而兵败。不过人家最终却是胜了,毕竟有了许攸这个外挂似的运气,可是所谓好人不长命,许攸为了好友背叛了另一个好友,最终也被自己最后一次帮助的好友给杀了。

若是许攸知道自己会有此下场,不知道还会不会决定泄露袁绍军情,终归袁绍没负他,是他自己背离。至于历史上说袁家人抄了他的家,许攸负气离去纯属无稽之谈,毕竟一方面许攸说到底也是南阳名士,袁绍的老班底出身,要动他不过问远在前线的袁绍,谁敢直接动手?另外除非许攸自己傻了,明知道自己家人亲族被抄家后都在邺城,不先施法解救家人,反而去投曹灭袁,难道他就真的忍心亲族在他投曹消息传出,被袁家人全部杀死吗?

而许攸投曹,最根本的原因除了他重义气以外,也只有他是河南人,不忍心自此以后河北人打压河南人,真的站在河南人头上的缘故。毕竟袁绍成为北方霸主后,极力再扶持河北人,虽然从来没忘了他那些河南老兄弟,但在袁氏政治集团里,地位是越来越低,也正是已草拟导致河南人集体离开,因为他们在袁氏集团的话语权越来越低。

而最终河南人集团集体选择离袁投曹,也是袁绍默许,毕竟曹操说到底当时还是袁绍面前唯首是瞻的小弟而已,再加上他本身也属于河南人,治下也离河南较近,让河南人去他哪里,无非是壮大袁家的附属政治集团而已。

只是,袁绍恐怕怎么也没想到,当时的扶持之举,最终导致的却是为自己覆灭埋下了祸根。

人,总是会随着势力壮大而野心增大,特别是那些本身就有野心的人……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出李逵遇到李鬼的戏码

消息不灵通,再加上伏泉又特意让麾下兵卒假扮叛军,黄奇再怎么想估计也想不到汉军会突然袭击叛军屯粮所,而且又有他曾经见过几面的秦川为向导,当下便已信了,稍一考虑便决定开门。

随着黄奇喊了一声“开门”之后,得令的叛军立马打开寨门,自始至终那些叛军兵卒也未对这么晚黄穰派人来取粮食起疑。

毕竟一方面黄穰麾下叛军兵卒多是操练不多之辈,哪有什么正规的训练,就看他们夜里军营都不是实行宵禁,从将领到兵卒都肆意作乐,这军纪能指望他们认真对待可疑人员吗?

另一方面,这些叛军兵卒也未想到对面是汉军前来偷袭屯粮地的人马,加上虽然深夜取粮有些不妥,但是他们也接待过夜里前来取粮的兵卒,只不过都是数百人左右,没有这次汉军的两千余人的人数多而已,对此他们也是早已见怪不怪了。

更何况此次汉军前方带路的还是以前押运过粮草的十几名叛军降卒,对那些守门的叛军兵卒而言也是熟面孔,种种原因相加,让得汉军得以顺利入寨。

综合之下,驻守山寨的叛军倒是对这些深夜前来取粮的兵卒,没有太多起疑,否则,换了一支稍稍训练的正规化军队,早就要将对面要闯寨的兵卒细细盘问,并且可能得等到天亮确认之后,再让他们入寨子。

“滋、滋”的寨门开启声传来,秦川便带众人进寨,伏泉亦随着众人如同普通叛军兵卒一样,大摇大摆的入了山寨。

进入山寨后,一脸酒色之相的黄奇便主动和秦川打着招呼,言语里却是询问秦川,前番马胡被汉军击杀的经过。

秦川令身后兵卒继续行军,自己却是笑着应对,只将马胡受黄穰命令后,伏击汉军的经过节选了部分内容说了出来,其中汉军在伏泉的指挥下进行了反伏击,甚至将马胡因为大意被汉军射程刺猬的结果也说出来了。

话语里,早又准备秦川说的是七分真,三分假,他故意隐去自己逃跑投诚的事情,以及那些誓死要消灭汉军的弓弩手被汉军合围击杀的事情。遇到不能说详细清楚的,则一切都往汉军身上推,只说汉军弓弩凶猛,自家兵卒武器装备不如,故有此败。

“撅张强弩?却是厉害之极,当日奇随将军围攻舒县,那暴汉狗官陆康便是令城上床弩、撅张弩齐齐发矢,方圆数十里内吾军竟无立足之地,真乃利器也。可恨此等利器不在吾军,否则,那陆康贼子如何守得住舒县?”黄奇似乎被秦川话语挑出心事,如同倒豆子一般,不断诉苦。

从黄奇话语里显然可以看出叛军即使靠着蝼蚁附城的战术,可是在武器装备都不如汉军的情况下,没能攻克舒县,反而损兵无数,由此看来,那陆康也是能力不俗之人,应该不像赵凯那样的酒囊饭袋。

“是也!是也!马渠帅便是不知那狗官伏泉阴险,带兵冲锋,反为汉军已强弩射死,端是死得不值。”秦川说这话时,伏泉正好从秦川身边经过,闻言狠狠得瞥了眼刚才辱骂自己的秦川,虽然知道这是他为了掩护大家行军而故意说得,但是还是让伏泉心中有些不爽。

对于伏泉有些愤怒的眼神,秦川自然选择了无视,现在局势紧迫,他可不信就因为自己迷惑敌人的一句话,伏泉会那么没有气度。若是这点气度都没有,那只能代表他这次投诚跟错了人,不过显然这是不可能。

两人之后又谈了许久,主要便是围绕在汉军比自己的装备武器都是强的太多的感慨,秦川只随着黄奇感叹自己军队没有强弩这等利器,甚至人人都凑不齐一件甲胄,有的兵卒依旧在用木棍作战,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器。

这样的军事对比,即使叛军有着汉军数倍的人数,但是在武器装备上的劣势以及叛军训练不久总体战力不高的原因,都让他们对硬碰硬攻击官军有了一种害怕的心理,显然伏泉几番以少胜多,攻克人数远超他麾下军队人数的城池,已经让不少闻得消息的叛军将领兵卒心理对汉军有了一丝惧怕。

后来,黄奇又聊到了秦川所带兵卒装备齐全,不似一般军队后,秦川赶紧说道这些都是将军黄穰手下的心腹穰军后,这才解除黄奇的疑惑。毕竟,“穰军”看其名字就知道,这是以黄穰命名,叛军之中能用贼首黄穰的名字命名的军队,也只有整个叛军都知道的黄穰亲卫军可以如此了。

这也是黄奇没有太多怀疑的原因,因为叛军上下都知道,黄穰那五千余在叛军里精挑细选的“穰军”,身为黄穰的中央亲卫军,自然装备不会差了,反正人手一身甲胄和武器,即使全军都不足,也要将他的“穰军”供应完全。

因此,黄奇对于这支看着就有精锐之气两千余兵卒,没有太多怀疑。在他看来,能有这支军队的气势和装备的,只有训练有素的汉军或者黄穰那支从起义起,历经大小数十场仗,在站火里所训练的“穰军”能有。而现在,汉军明显不可能这么快来这里,应该都在舒县防守的,那么剩下的可能也就只能是他们是叛军的精锐“穰军”了。

想通这点,黄奇对于秦川是更加殷勤,后来等秦川要跟部队离开,还直接把秦川相送到山寨后门,言语里更是热切不已,仿佛和对方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

秦川见此也是心中了然,他明白这黄奇是以为自己在马胡死后得了黄穰信任,为了让他能够剿灭汉朝援军,知道普通兵卒不行,甚至直接拨了近半“穰军”给他支援,可见黄穰对他恩宠有加之极。

而黄奇此时如此热切的反应,不过就是在和秦川套近乎,想结个善缘,为日后他有事相求,可以让秦川帮忙说话。毕竟黄穰就让他领着几百人在这里守粮食,已经十分明白的说明他不受黄穰待见了,如果以后他再犯了什么大事儿,导致黄穰暴怒的话,有着能掌控“穰军”的黄穰心腹秦川的美言,他这黄穰远房子侄肯定会受罚轻不少,这也是黄穰如此热切套近乎的根本原因所在。

“秦兄,奇有山寨重地留守,便不再相送,慢走!”

“多谢黄渠帅,稍后相见!”

“稍后相见!”

两方各怀心思演着戏,一方只是单纯的要套近乎感情,而另一方却是心虚的利用,只用了过了一个小山寨的功夫,两人似乎都成为了关系亲近的八拜之交一样,真是人生如戏,各有演技。

呸!

还见!

见你个大头鬼,待会粮草被毁,看你什么反应!

心中碎碎念着,秦川快速追上了伏泉的大部队,继续走在前头,奔向下一个山寨,距离他们此行的最终目标,只要再过两个必经的驻守山寨,便可以走到叛军的屯粮之地了,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望着后方已经几乎看不到人影的黄奇等人,伏泉回想这叛军寨门却是若有所思,很明显这里面的确如秦川先前所言,只重外,不重内。就像刚才黄奇所部的营寨,只有外部的营寨建的高大难攻,而营寨后门却因为和其他叛军营寨相连,根本没有建的多好,完全就是用几个简单的木桩子堆起来,做成的简易的门而已。

这种门,以伏泉现在也算大小阵仗见过不少的眼界来看,只需要派一队人马齐推,有足够的冲力便可以撞开,之后营寨便能任由从内向外攻的军队予取予求。大概是驻守在这里的叛军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敌人能从内向外袭击他们吧,再加上在这连绵的山脉建造利于防守的营寨十分费力气,叛军便省事的只顾外而不顾内,却不想今日要便宜爱玩奇招的伏泉了。

随着越来越向山脉里走,伏泉心中止不住的再想,等到自己军队从里向外焚毁粮草突围,这群山里面如同乌合之众的叛军该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一如前番,由着秦川和叛军降卒带头,汉军一路又连过另外两个也只有几百人的驻守山寨,如同前两个营寨一样,寨门都是靠外的易守难攻,而靠山内侧的寨门则是简陋之极,真不知道这些叛军拿来这么多自信,可以保证自己内部混不进任何敌人。

而且,这两个营寨的叛军兵卒比之最外侧黄奇麾下的那些兵卒还不堪,起码黄奇因为在嘴外侧,还是保留了一点警惕心,专门安排了一队心腹兵卒守夜,还不让他们饮酒,为的就是怕出乱子。可是后面两个寨子的兵卒却是连值守寨门的哨兵嘴里都有不少酒气,更别提那些东倒西歪,醉了一地的其他兵卒,整个营寨给人的印象就是刚刚经过狂欢过后的脏乱差,乱糟糟的一片。

见此情况,整个汉军所有兵卒心中都松了一口气,放松极了,特别是前面带路的那些叛军降卒,也是一脸兴奋,敌人这么给面子,不断送机会,他们不把握住就真的太废了。

想来这些叛军兵卒心中除了本身也和黄奇一样,甚至比他更窝囊废以外,就是抱有极大的侥幸心理,认为有黄奇手下兵卒顶着,再有自己营寨的防御,根本不怕任何外地的入侵,所以才如此放纵,真不知道黄穰如果知道自己后方是这么一群毫无章法的泥腿子看守他大军的粮草会是个什么心情?伏泉看来,若是他知道,想来一定很糟糕。

当然,靠着秦川的忽悠,伏泉麾下的汉军兵卒完全被那些叛军当做了黄穰的亲卫军,并且靠着适才能安然通过黄奇营寨的铺垫,后面两个营寨完全就是在对方喝得醉醺醺的渠帅兵卒的恭维下,一脸写意轻松的大摇大摆的出了他们营寨的后门。

之后,前方不足百米之处,位于两座小山包之间,有着数十人分列在山包四处巡视。伏泉这一众人陡然出现,一下子便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不过到底有安然通过三处营寨的铺垫,那些巡视兵卒并未十分戒备,只有一队五人的叛军小队兵卒缓缓向伪装的汉军走来,看他们的武器装备却是令伏泉有些疑惑,因为他们竟然都是身穿铁甲,手持长矛长刀的兵卒,这类装备齐全的兵卒可是在叛军里并不多见的。

天色此时已至凌晨时分,此处戒备还如此森严,这么多人四处巡视,显然这里定是有着极为珍贵的东西,不需多说,那东西定然是叛军的粮秣了。

“站住!尔等何人?”

“对面诸位弟兄听好,吾等乃将军手下穰军,前方马渠帅战败,吾等特奉命前来取粮,随军征讨暴汉援军。”

依旧是例行公事的问话,不过很显然,秦川他们对这个已经麻木,或者说是已经练成了极品大忽悠了,直接套用原本忽悠前面三个城寨的话,对答如流。

只是,很显然,这次得到的结果有些出人意料,对面那五个叛军兵卒的头目,听到秦川的话后,面露诧异的笑道:“可巧,吾等也出自禳军一部,不知先生为禳军何职?”

“在下乃黄玄渠帅麾下。”

那头目看秦川一身文士衣服,便直接问了秦川现在在谁手下任职,而秦川也不含糊,他既然曾经在黄穰身边待过,自然认识穰军里面的将军,随口便报了黄穰族弟的名字,却不知这一报就引起对方警觉。

伏泉一直关注前方的情况,毕竟事已至此,可不能功亏一篑,在看到对面那五个兵卒都是面显怪异,眼中似有狐疑之色,他们手里也是攥紧了手中兵刃,似有异动,心中便明白秦川可能露出马脚了。

连忙向左右关羽、黄忠二人示意,事有不对,便立即进攻,二人得了眼色,手悄然摸向了身上的弓箭,只待变起……

“先生不知三日前,黄渠帅已于舒县城下中流矢而亡乎?”头目说完这句就转身,接着暴喝道:“有奸细、啊……”

然而,那头目还没报信完,就被一致羽箭射穿了脑袋……

第三百五十七章 火焰四起粮秣焚

稍显寂静的黑夜被这一声短暂而急促的叫喊惊醒,只是那叫喊起来的小头目还没有说完话,就已经永远倒在地上了。

当然,不止是那小头目倒地,随着小头目被射死之时,又有不少羽箭向着那头目麾下的四名兵卒射去,根本没有这些叛军兵卒反应的机会,眨眼功夫,这支巡逻小队便被乱箭穿身,彻底倒地不起。

“杀!速速拿下,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随着伏泉一声令下,忍受许久的汉军将士齐齐大喝一声“杀”之后,便向着前方的山包冲去,那里的数十名叛军兵卒此刻反应过来,可是也无济于事,毕竟敌我双方实力悬殊实在是太大了。

山包之上,只有零星的箭矢朝下射来,那是没有在第一时间中箭的叛军巡逻兵卒躲在四处诸如巨石、灌木等掩体后作出的最后反抗,只可惜再精锐的两千余汉军兵卒面前,这点反抗根本一点儿浪花都激不起来。

关羽身先士卒,将最后一个藏在灌木后的叛军砍杀后,正欲招呼麾下兵卒跟上,直入山包深处。借着朦胧的月光,他已经看到前方两山之间的深处,似乎有无数鼓鼓囊囊的麻袋堆积放在一起,那堆积如山的规模,足以令旁人吃惊。如果按照预定设想没错的话,关羽看来,那些麻袋肯定就是黄穰肆掠两郡,所四处搜集而来的十二万余大军的粮食,是叛军的生命线无疑。

突然之间,前方的黑暗深处闪出十数寒芒,关羽凭着直觉,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连忙挥刀凭着感觉将面前一支羽箭打落,然后斜挪着几下身子,堪堪将那些迎面而来的羽箭躲过。

不过,关羽能躲过,他身旁的其他几名兵卒却是没这本事,只片刻功夫,便有三人被射中倒地,也不知是死是活。当然,他们活的机会估计也不大了,毕竟后面还有大量的汉军兵卒踩踏着他们的尸体前进。

稍稍化险为夷,关羽停下后,定眼细看,在山包深处,似乎还有数十衣服凌乱的兵卒在做负隅顽抗,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不过,即使如此,关羽对这突然状况也是丝毫一点儿不担心,即使叛军在这里还藏有一支军队又如何?

山包里的叛军毕竟人少,纵然此刻汉军是在叛军无数营寨的包围之下,可是要等到哪些营寨里的叛军发现情况不对,赶来救援的话,明显这山包里的几十名叛军兵卒是等不到他们来救援的。更何况他们此刻衣甲不整,精神气力都不在状态,在汉军一阵箭矢的压制下,他们因此不得动弹,随之而来的便是汉军只用片刻功夫,就近身到他们身边肉搏,很快这山包里负隅顽抗的叛军兵卒就被清理干净了。

其实后来这些冲出来的衣甲不齐的叛军兵卒,也是刚才在叛军屯粮处巡逻的穰军兵卒,只不过他们今夜没有值夜而已,换了另一队人马在守卫粮草。想想也是,黄穰再怎么不知兵事,但总得明白粮食对一支大军的重要性,他对于自己所派的驻守屯粮处四周山寨的兵马能守御住外敌还是放心的,可是他又怕外人无法对自己的粮食有企图,可是难道他能保证叛军的内部没人会去打他粮草的注意?

无论是偷或抢,对于黄穰都是不可容忍的,所以他还是从自己的心腹精锐穰军中选了百人前来保护他最重要的屯粮处。其实,保护倒是其次,真正的原因却是监督是否有人贪污,将叛军之粮食转为自己的,毕竟黄穰也很难相信有人能攻破屯粮处四周的山寨,从而对自己所囤积的粮草不利,那么能对他的粮食动心思的也就只有山寨里的其他渠帅了。

因此,这也是黄穰派了近百人前去巡逻的原因,为的就是让自己手下的山寨里的内部人没有机会对这些粮食动心思。而刚才关羽将那些没合眼的叛军兵卒杀了后,再次出来的就是被分为两班后,今夜睡觉的另一批刚刚起来便和汉军战斗的黄穰心腹穰军兵卒,也正是因为夜里不是他们值守,以至于他们被汉军偷袭时,衣甲不整,甚至有的人死时还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众军听令,速速焚毁粮草,能烧多少就烧多少,不得有误。”

伏泉随后赶来,得知叛军残敌已经被肃清,连忙下令,他深知这次冒险来此的行动的目的是什么,不能把黄穰大军的粮草毁掉,那他就是把现在这附近山寨驻守的所有叛军兵马全部剿灭,计划也是失败。

“汉升、云长何在?”

“末将在此!”

“末将在此!”

“云长领本部兵马与山前阻敌,死守山后,未得命令不可撤,必不可使叛贼进来一兵一卒。”

“末将领命!”

“汉升领本部兵马阻敌于山后,死守山后,未得命令不可撤,必不可使叛贼进来一兵一卒。”

“末将领命!”

突然想到一事,伏泉大喝,将自己手下目前来说最能打的心腹二将招呼过来,让他们分别带兵守御这山包两边,让二人必可不让问询而来的叛军援军到山谷里来支援。毕竟,焚烧粮食这事情不是片刻功夫就能完成的,只有当火势蔓延,完全凭着人力都不能熄灭时,这才是汉军可以撤退的时机。

否则,如果火势没有达到那种扑灭不了的势头,那么这次偷袭的计划还是成功不了,因此,伏泉心中在军队已经焚毁粮食时,就已经决定,即使麾下这两千余人全部丧命在此,他也要将这叛军的粮草焚毁。

虽然伏泉平时十分爱惜自己麾下这精心操练的精锐兵卒的生命,然而现在情况特殊,有着一击便可以彻底摧毁黄穰叛军的机会,所以机会不可失,两相对比,伏泉当然会做出罪名纸质的选择。他深知,兵没有了,还可以再招募,再花费时间去训练,而战场上的时机,却是稍纵即逝的,这次能有机会断了叛军的生命线,自然要珍惜,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根本说不准。

“君侯,末将以为可令兵士鼓噪,四处大喝,散播谣言,以动摇山里各寨叛贼军心。如今各寨贼人皆不知各处情况,一时之间,断不敢轻易妄动,尚可拖延贼人一二。”那边稍晚赶来的徐晃在见到伏泉对关、黄二人下令后,闻得伏泉之策不太完美,连忙上前谏言道。

“恩!善!”伏泉点头赞道,随后又对身边此刻聚集而来的将领道:“众将听令,令兵士鼓噪,四处大喝,散播谣言,以扰贼人军心。”说完之后,似乎又想到什么,伏泉喊道:“希伯听令!”

“末将在!”严颜听到伏泉喊他名字,连忙出列行礼大声应道。

“速招募军中弓弩兵,以为汉升、云长之策应,其余人等,速去纵火,焚其粮秣。”

“末将领命!”

“诺!”

随着伏泉这最后一次补充的命令,严颜连忙把除了关羽、黄忠所部外,各部剩下的弓兵和弩兵集结一处,就地待命,只要关、黄二人里,有哪一人支持不住,他就带这些远程兵种前去支援。而其余汉军将领,则领了伏泉命令,带领各部剩余兵卒,找寻一切可以助燃的东西,配上火把,点燃那山包里堆积成山的麻袋堆,这一刻,时间十分紧迫。

此时已至半夜,除了月色,天空几乎都是黑的,沉沉的令人昏昏欲睡。然而,一霎时,火焰四起,烟迷太空。

就在山中城寨里的叛军被屯粮处传来的激烈的喊杀声惊醒,正狐疑出了何事时,那屯粮处的夜空之上,突然燃起了冲天的火光,像是无数的烟花乍破了原本漆黑的夜空,只是没有那烟花的爆炸声而已。

整个山里的叛军营寨在那火光出现后,纷纷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响起了无数人声,吵杂一片。

黄奇营寨里,在送别了秦川后,那披着外衣前来迎接秦川的黄奇就立马回营地帐篷了,再和他那帐篷里的小美人再续前缘了。一番不可描述的床笫之事后,这黄奇发泄完后便累了,随后就抱着那小美人休息了。

可是,随着营寨里的兵卒声音骤起,直接就把他吵醒了,黄奇刚准备起身,出去喝骂自己手下那些不成器兵卒,这么晚了不睡觉,存心和他过不去吗?只是,突然之间,自己那留在外面值守的心腹兵卒闯进帐篷里说的一句,直接让他惊的冷汗连连。

“渠帅,不好了,粮草被烧了,汉军杀过来了……”

“胡说!汉军从何而来?何故喧闹?”

“千真万确,渠帅出营一看便知。”

“哼!去盔甲来!”

冷哼一声,黄奇在那兵卒的伺候下,快速穿上盔甲,出去查看,这时候营帐外有异动,他如果再穿着外衣就出去,明显不适合。

出了帐篷,那漫天的火光像是生生的打了黄奇的脸一样,让他脸色冰冷,伴随着那火光蔓延的是夜空中不断传来的真假难辨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山中出了祸事。

“汉军杀来了,大家快跑……”

“粮食保不住了,全烧了……”

“大汉二十万天兵已至,再不束手就擒必死矣!”

……

各种各样的谣言在夜空中不断传来,引得山里无数刚刚睡醒就被叫醒集结的叛军兵卒窃窃私语,有胆小的见了那漫天火光后,再加上这谣言的震慑,心中都已经有了只要汉军大军一来,自己就丢下兵器就此倒戈的打算。

有人被这情景吓坏,变得糊涂,但也有人是清醒的,比如黄奇,他虽然是个窝囊废,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深知那山里囤放的是什么重要东西的黄奇,很快清醒,他明白当务之急是救那些粮食,所以连忙向左右大声呼喝道:“诸军集结,火速救火。”

不止是黄奇,山里其他营寨的渠帅也连忙召集麾下兵卒,赶往山中屯粮之处,当然,他们心中此刻想的可不是剿灭来犯的汉军,而是想驱逐他们,自己带麾下兵卒奋力救火。只要是人,都知道粮食的重要性,更何况他们有十二万余人,没了粮食,这些渠帅猜都猜得到他们会面临黄穰怎样的震怒,就算他们事后剿灭了来犯的全部叛军,可一样也抵不了他们犯下罪过。

很快,当最外围的黄奇带领所部赶到屯粮处时,便见到已经先比他们到达这里的叛军友军正在强攻汉军。

只见在山间小路上,似乎分布着无数汉军,他们藏在巨石、灌木等掩体中,以弓弩阻击叛军,一下子就将不少甲胄不全的叛军兵卒射倒在地,生死不知。

汉军的箭矢似乎很足,箭矢是不断的发射而来,像是雨点一般,将这山间小道清扫一边。若非叛军有着人数优势,靠着甲胄齐全的兵卒当炮灰挺进,说不得他们这集结而来的近两千兵卒,就要被那数百汉军给死死的挡在这里,不得寸动了。

终于,再付出数百兵卒伤亡的代价后,他们终于能和这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汉军短兵相接了。可是,再和入侵的见面后,不少叛军兵卒都傻眼了,这些汉军不就是刚才自称将军黄穰麾下的“穰军”吗?

此刻这些叛军才知道,他们被彻底骗了,无数人彻底傻了眼,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黄奇,原来这偷袭焚烧粮草的汉军,是他们亲手放进来的。

不过,战场之上,可不会容许他们有太多想法,叛军都知道这时候的第一要务是什么,是攻破汉军阵型,前往扑灭火势,拯救粮草。

“杀!”

……

两军的喊杀声顿时就在这山里响了起来,不止是这里,黄奇似乎也听到山那边的一处也传来同样的叫喊声,想来那边的友军也在增援,但是却被早就准备妥当的汉军阻击了,看来汉军是拼死也要将自己大军的粮草烧了。

该死的汉军,该死的秦川,枉费老子刚才对你那么好,竟然这么坑老子……老子当时怎么就没发现你是汉军奸细呢?

第三百五十八章 今夜何处不失眠

火焰如同金色长龙,点亮了漆黑长夜,不止是整个屯粮地的叛军将帅兵卒被刺惊动,就连远在数十里外的黄穰本部以及其他各部也都被惊动了,登时大惊不已。

大汉扬州,庐江郡郡治,舒县城外,黄穰大营处,围困舒县城池的叛军大部早已睡下,只有巡逻值守防止舒县县城内的庐江郡兵反攻的少部兵卒,盯着朦胧睡眼在留守。

此刻远方的黑色长空里突然火焰密布,陡然间营地外有了那么大的异常,直把叛军值守兵卒吓了一跳,连忙有兵卒急跑入叛军营地里的中军大帐,将正在小睡的叛军贼首黄穰叫起,说明营地外异常,让其查看。

黄穰虽然是早已睡下,但是并未睡得太好,被赶来的兵卒稍一叨扰便被吵醒了,毕竟是一军主帅,舒县一直未被攻下,他能有个好睡眠那就奇怪了。待得知营地东南方火光满天,心中便是一惊,便推开兵卒,顾不得穿衣就往帐外而去。

那报信的兵卒心中疑惑自家将军为何如此急切,不过此时也是来不及细想,寻了帐篷里黄穰的一件外衣就跟了出去。此刻他还不知大军的屯粮之处就在东南方向,不然他肯定就会明白黄穰为何如此,毕竟军中除了经常运粮的兵卒,也只有黄穰等叛军高层知道东南方乃大军粮草囤积处。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来人,擂鼓,令各部将领火速点齐人马,于中帐集结。”

帐外,黄穰望着东南远方的大火,心中大震不已,嘶嚎着命令左右赶快擂鼓集结兵马,并召集文武各官,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把各部集结,商议如何救援。

“咚!咚!咚……”

沉重响亮的战鼓声在鼓手大力敲击下响起,叛军大营顿时如炸了营一般,各个帐篷里都发出了闹哄哄的动静,夹杂着不少妇孺的叫喊声,想来是这些起义百姓的亲眷无疑。只见得无数兵卒一边穿着衣衫,一边拿着自己宝贵的兵器集结,他们分成了大小部队无数,在各部渠帅的带领下,于中军集结。

叛军虽然不是训练有素的百战精锐,但在黄穰率领下,经过数番恶战,也有了不少军事经验,他们知道擂鼓集结不是小儿科的事情,定是出了大事,所以集结倒也很快,只用了数刻功夫,营地中军便已集结了大半部队在此。

穿上兵卒送来的外衣,黄穰看着那东南方的火光久久无语,可虽然他不说话,但他焦急不已的脸色也已经出卖了此刻他的心情。单薄的外衣此刻一点也不冷,反而让黄穰有种穿着厚裘的感觉,十分炎热。

按理来说,现在已至半夜,即使是在夏日,也该感觉到凉爽才是,更何况黄穰此刻还穿着外衣。然而,东南方的那场火势烧得极大,导致起火的四周空气温度极高,风一吹,便是热风,所以随着迎面而来的热风袭来,再加上心中本就焦急,黄穰身上不自由的湿汗连连,也不知到底是热的还是急的。

见到麾下众人云集,黄穰开口道:“火光乍起处,乃吾军屯粮之处也。”

一语而出,除少数人外,其余人等皆是大惊,大家都明白屯粮处出了事情,自家这起义大军会出现什么后果。毕竟,说到底附从他们起义的百姓,多数都是被贪官污吏、地方豪强吸取了无数民脂民膏后,一口饭都没得吃,走投无路的泥腿子百姓,跟着他们一起反叛汉朝,不就是看上了和他们在一起能吃饱饭,并且跟着造反还能有他们口中画下大饼的好出路吗?

现在若是他们攻伐两郡,抢来的粮食被毁,那些没饭可吃的百姓还会跟着他们起义吗?换句话说,叛军之所以能越来越壮大,完全靠得是以战养战,抢来地方豪强和富裕百姓的粮食财货,以此来诱导和逼迫裹挟那些没饭可吃,衣食无着落,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加入他们。这样滚雪球般的拉了不少壮丁才有今日的规模,可是现在如果他们没了粮食,对于这支完全靠着粮食财货来策动兵卒效力的叛军有着多大的影响,很有可能会让大部分叛军就此出逃,甚至倒戈,军队就此分裂。

“将军,末将请令,援往救之。”

“末将亦愿往也。”

“兵贵神速,请将军早下决断!”

……

随着黄穰道出召集众人前来的实情,顿时便有无数将帅前来请命,其中多数都是黄穰心腹,有其乡党同学,亲属族人,这些人与黄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果断请命支援,希望能保住多数粮食就有多少。

当然,有人忠心为叛军,自然还有一些人在观望,并不出声支援,准备保全实力。他们在考虑是否做墙头草,只要叛军就此没了粮草,他们可能就会毫不犹豫卖了黄穰,用黄穰作为投名状,投诚汉军,保得性命。

对此,一直观察帐内诸军的黄穰心中自然有数,在观察到那些犹豫不决的人物后,当即下令,令自己心腹几人带本部兵马,并点名那几个犹豫不决的叛军渠帅,一同带兵马前往支援,自己则带剩下兵卒拱卫大营。

那几个被点名的渠帅,不情不愿的随着黄穰的几名心腹道了声“诺”后,便带兵马前往支援了,心中也是暗暗说到自己倒霉,被黄穰派去剿灭汉军。希望不要和汉军硬碰硬,不然他们想要保存实力的想法肯定要落空,到时候能放水就放水,粮食真被烧了,叛军这艘船肯定要沉,自己可不能随黄穰那些人陪葬。

看着众人得了命令离去,中帐里的黄穰面色阴冷,其实他之所以召开这次紧急会议,完全就是在试探军中士气军心而已。在黄穰看到屯粮处那漫天的火光后,他心中就已经对能就出全部粮食不抱希望,他深知即使他能将前来偷袭屯粮处的汉军全部剿灭,估计救回来的粮食也不够大军多少日子食用了,所以对于这位以一人之力,便控制江夏、庐江汉蛮两族人,肆掠二郡的大贼帅而言,当务之急,便是考虑如何应对粮食被烧后,全军该如何稳住军心士气的问题。

因此,这才有黄穰刚才举行会议的事情,事实上他能不知道兵贵神速,救援屯粮处的重要性吗?其实黄穰完全知道,但他这样做的原因,其实只是在试探自己手下众人的反应,黄穰他可不信自己手下都是忠心耿耿的人物。

既然他麾下的是要反抗汉室正统的起义叛军,黄穰自然在起义初期各式人物只要愿意反汉,是全部收纳的,导致手下将帅兵卒成分不一。也正是这种原因,黄穰才会出此下策,试探出自己麾下有没有此刻见大军不利而生有异心的人。

果然,一番试探之下,黄穰果然找出几个心怀二心之人,所以才有他派自己心腹脸带那几个心怀二心的渠帅一起带兵马支援。黄穰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一方面是让他们彻底远离自己的大营,不让他们有机会联络其他渠帅叛变,更安全的稳住大营局势,另一方面就是让自己那几个心腹“监视”他们了,同时也是给他们提醒不要有异动,毕竟他们和自己心腹同路,即使已经生了二心,也要掂量一下是不是适合现在就叛变。

对于这些人叛变黄穰心中其实是早有预料的,如果不是现在时机不对,他都准备找合适的机会和理由,彻底吞并几人的手下。因为那几人本来就不是一开始随黄穰起兵的,他们本来就是江夏、庐江的盗贼头目而已,在听闻黄穰肆掠二郡的声势后,决心干一票大的才加入叛军的,自然忠诚度有限。而黄穰在当时也是深知多一份力量也就多一份保险的道理,这才毫无保留的接纳他们,为的就是需要他们的军事实力而已。

当然,黄穰知道自己军中肯定不止是那几个刚才迟疑的渠帅,他手下肯定还有其他因为粮食被烧,对造反前景感到无望的人生出二心。不过,这些人黄穰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来,他能做的也只是将那些已经展露面目的叛军调开,尽量削减大营内部的反对力量,以免日后酿成大错。

舒县城外叛军反应也算迅速,而舒县城内也是有守城楼的汉军兵卒发现了舒县东南方的大火,连忙通知了守城将领,随着守城将领的传播,消息很快就传到现在大汉舒县城内的最高决策者,大汉的庐江太守陆康。

城楼处,陆康在主簿的引领下登上城楼,然后远望舒县东南远方的大火,一脸疑惑,不知城外到底出了何事。

不只是陆康本人,其身旁一众被叫醒的庐江郡署文武也是不知城外事故,毕竟伏泉为了保证自己行动的隐秘性,是独自带兵前往偷袭叛军屯粮之处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保证消息不会外泄,这些庐江郡署文武能知道城外事故的前后经过,明显是不可能的。

“明公,是否派人于城外打探一二?”

“嗯!多放斥候,令其多加小心,贼军大营如此戒备,必有大事!”

“诺!”

望着城外历经大火变故后,突然从混乱变得戒备异常的叛军大营,那主簿连忙向身边的陆康提议,陆康很快便允许了。谁都知道情报乃是两军交战的重中之重,叛军如此异常,必定与城外那场大火有联系,不查探清楚,谁也摸不清叛军意欲何为。

当然,生性宽厚,待麾下文武以诚,关心兵卒的陆康,还是嘱咐了一句,毕竟现在城外情况不明,很可能遇到叛军,必须要小心谨慎才行。

很快城楼上放下一个用绳子吊着的大篮子,到城脚的一处黑暗之处后,便见一个换了一身破烂百姓衣服的汉军斥候,就着夜色,悄悄的离去。接着,又有几名假扮百姓的斥候,如法炮制,被派遣出城外打探消息。

这城角的黑暗之处,却是对面叛军大营的一处盲点,是舒县兵卒废了好多精力和人命的代价,才找到的,对于城内的汉军斥候来说,出入十分安全。否则,没有这处盲点,舒县在叛军的重重包围下,如果直接打开城门让斥候出入,无疑是给叛军强攻的机会。

可以这么说,这处城墙的黑暗角落,是舒县城内汉军和外面联系的纽带,没有他,恐怕连陆康那封求援伏泉的信件都没有希望送出去。

望着那些相当于敢死之士的斥候在黑夜中渐渐消失的身影,城楼上的陆康心中一阵感慨,大汉有此忠心壮士,何愁社稷不定,贼患不平。只是不知这大火到底是如何,对面的叛军经此一事会不会有变,加大攻势吗?到了那时,自己城内这不足万余的郡兵能否抵挡?也不知那位巴郡太守接到自己信书后,会不会前来救援……

种种想法在心中辗转,注定了陆康被叫醒后,看到城外大火引起的异常而失眠,当然,今夜失眠的又何止是他一个人……

在黄穰紧急因为营地外屯粮处的大火调兵遣将,而陆康因为大火判断异常时,与此同时,在叛军的屯粮处,伏泉麾下的汉军却是一边在拼死阻击那些试图突破汉军前往救援的叛军兵卒,另一边则在继续四处放火。

也正是因为汉军不懈的纵火,这才能让火势越少越大,似乎要点亮整个夜空,最终把远处叛军营地里的叛军惊动,不然仅仅是一点点的小火苗,想让远方的叛军望到显然有些勉强,更何况是让叛军惊呆的遮天大火。

山包两侧,每一侧都匆匆集结到了四、五千的叛军兵卒,此番无论是山里明面上在山寨驻扎的叛军兵卒,还是在山里躲藏的暗兵,都被这大火吸引前来支援了。

不过,虽然他们支援的算是十分及时,可是在这显得狭长的山间小路,是十分不利于大部队进攻的,所以即使他们人多,也只能分成小队,一波一波的前进。

这样的话,也就注定了他们的进攻效果不是太好,只能靠着人数,用人命去填汉军的弓弩,再和躲藏于后的汉军肉搏。

第三百五十九章 提携长刀为君死

天边的火光越来越大,山包像是一座被炙热的火炉,被雄雄燃烧的大火烧得温度极高,大有一股就此烧化了山包的势头。

叛军之中,无数还敞开衣服,因军情紧急没能穿戴好衣衫的兵卒,此刻早已是热得大汗连连,估计如果此刻他们能脱下衣服,将衣服拧起来的话,一定可以拧出一地的汗水来。

战场形势愈发凛冽起来,毕竟对于叛军来说,山包里面越来越大的火势和这逐渐提高的温度,是他们的催命符,每个人都知道粮食若是被全部焚毁,那对他们未来的下场绝对是难以想象的,所以进攻越发拼命起来,到后来简直是在拿人命在填汉军的弓弩。

这一刻汉军装备精良的优势再次体现出来,关羽、黄忠所带领的前后阻击叛军的兵马,人数虽少,都只有几百人,但胜在几乎人人都手持强弓劲弩,加之山道狭窄,叛军多数兵卒又没有足够的盔甲防具,自然能够拖延的够长。

然而,终归汉军的人数太少,叛军在被打退数次近身进攻后,终于还是和关、黄所在的汉军兵卒彻底在山道里面对面厮杀了。

在这狭窄崎岖的山包之中,缠斗在一处的双方,都已无阵列可言,只有叮当作响的刀剑砍击声,以及长矛刺入血肉发出的沉闷噗噗声,夹杂着一些断断续续的冷箭之声,人濒死时发出的惨吼声,马匹倒地的悲怆嘶鸣,杂乱地混和在一起,让这座已变成血肉磨坊的无名山包,这一夜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两军交战已不少时候,不止是叛军伏尸遍地,就连汉军被派来阻击的部队也是损伤近半。由于山包的地势缘故,现在根本就不适合两军摆开军阵相斗,只有原始的肉搏拼杀,用血勇之气作为精神支柱才是最大的取胜希望。而所谓的血勇之气再多,也要靠着肉搏的技术作为厮杀基础,很显然在关羽这等猛将面前,叛军每次只能派几个人围攻他,根本起不了太多作用。更何况关羽后面还有几个随时助阵的汉军兵卒持刀在时刻准备支援,而在关羽后方更远之处,还有汉军的弓弩兵张弓开弩的向叛军倾泻箭矢,给叛军后方造成不少的打击。

此刻叛军弓弩兵人数稀少的问题再次被暴露出来了,没有足够的远程兵种,他们箭矢给汉军制造的伤害,明显没有汉军给他们制造的伤害大。至于叛军军队里,人数众多的长矛兵,这时候也很难在山包里发挥大的效果,一方面进攻因为所使用的长矛兵器较长的缘故难以施展,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有汉军弓弩的压制,往往在他们举矛冲锋片刻后,便要被汉军的箭矢取走一半人数的性命,可谓是对这些叛军来说,他们进攻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艰难之极。

每进一步,叛军都是要付出血的代价,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不得不进攻……

看着面前自家军队被汉军如此砍杀,在后方指挥的黄奇大怒,大声喝骂不已,在他看来对面的汉军不就是几百人而已,自己这里早就把山包前方明里暗里的兵卒全部集结,四千多人都攻不下那几百人,这不是笑话吗?

眼见山包间火势越来越大,急迫之间,黄奇和赶来的其他渠帅决定亲自上阵,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今天如果不突破这汉军去救粮食,恐怕等到黄穰回来,在场所有人都得被黄穰军法处置,即使黄奇是黄穰的族侄也无法幸免,毕竟十二万余大军的粮食被汉军偷袭付之一炬,他们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山包一侧,关羽身先士卒,出刀如电,左劈右砍,锐不可当,叛军如波开浪裂,整个就如一个杀神在世一般,那杀红眼的气势,令得他身边的叛军兵卒却是不敢近其身子半分。不过,在后方突然赶来的各部渠帅的怒斥下,叛军兵卒还是嚎叫着继续进攻起来,因为他们知道,此刻只要他们敢推,他们身后的渠帅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派人砍了后退之人。

“杀!扔矛!杀了那红脸汉子。”

刚刚赶到,黄奇便见到前方浑身是血,令人生出一股惧意的关羽,见其身旁陈尸无数,知道这家伙是个硬茬子,不把他杀了,自己麾下大军根本没可能继续进攻。灵机一动,黄奇便率先夺来自己身边一兵卒的长矛,直接将那长矛当箭用力向关羽掷去,同时对着身边兵卒大吼道,很快他身边的兵卒也是有模有样的学着。

顷刻间,便有五支长矛几乎不分先后的向着关羽飞去,当然此刻叛军也就能掷出这五支而已,因为山道狭窄,一次也就只能容纳几人并行而已,也只有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掷长矛。而叛军后方,虽然有大批兵卒,但是毕竟他们前面都有同伴,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误伤他们,再加上战事激烈,厮杀声不断,黄奇声音很难盖过那些声音,叛军后方很多兵卒根本没听到黄奇的命令,所以他们并未理会。

只是,这些对于此刻紧盯关羽的黄奇来说已经够了,他可不信前面那红脸长须大汉再能打,能在这么狭窄的山道里躲过这么多长矛的攻击。事实上的确如此,关羽再强也不是神,不是铜墙铁壁,更何况在现在这么狭窄的山道里,很难躲避几乎无死角般向他扔来的长矛,在躲过前两支飞速而来的长矛后,终究没躲过第三支。只见一支带着颤音的长矛直接射中关羽右臂,引得他大吼一声,武人的本能告诉他必须要躲过不能停留,否则后面两支长矛会要了他的性命,连忙咬牙往地上一趴,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两支从他左右方射来的长矛。

不过,关羽能避开,在他面护卫的兵卒却没避开,但幸好,长矛本身对准的是关羽,而没有对准他们,一人被刺中左臂,一人被刺中腹部下方,顿时连同关羽在内,几人都是鲜血淋漓。

所幸的是,因为山道的拥挤,使得对面的叛军掷出长矛时,顾及到后方都是自家同伴兵卒,因此能给他们助跑发力的空间始终有限,所以这些长矛被掷出后,劲道也算有限。虽然射中并且射伤了关羽三人,但却因为没有后续的力道不能贯通关羽三人的身体,因此没有造成射中之后的贯通伤。关羽三人被射中之后,只是咬着牙将长矛从伤口取下,由着赶来的兵卒随便撕开身上的衣服,简单包扎后,又可以一战,唯一行动显得十分不便的却是那名腹部中伤的兵卒,却是需要到后方去休息了。

在关羽被射中,由着赶来的兵卒包扎伤口时,对面的叛军可不会就此看戏,他们见到汉军那杀神将领受伤,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大声嚎叫着挥舞兵器前来,与汉军后方上来支援兵卒对战起来。

等到关羽包扎好后,活动了几下手臂,发觉对自己影响不大,未伤到骨头后,索性也不管身边兵卒劝阻,拿起地上的长刀便继续冲入敌人阵中,和叛军厮杀起来。在他心里,此刻只有伏泉给他的阻击任务,不能将面前的叛军击退,他们就要冲破自己的防线前去攻击伏泉,这是关羽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因此,即使现在身上有伤,他也要凭着血气杀入叛军阵中,他要用手中长刀报答伏泉的信任。

两军又一次厮杀中,几名叛军兵卒见关羽又上来,相视一眼,连忙大叫着挥刀杀来,顷刻间,便有四把刀向着关羽身前看来。关羽咬牙奋起余勇,尽数荡开,手腕一抖,刀锋横切,只见刀光闪耀,两颗头颅带着一蓬血冲天而起。接着重重一跃前方,挺身而进,再斩两人。关羽刀法甚精,杀人快、狠、准,手下此刻已无一合之敌、

当然,杀人是杀的痛快而犀利,可是没有人铜墙铁壁之身,即使关羽此刻身上穿的是汉军的精良甲胄,但是叛军毕竟人数众多,此刻对关羽麾下兵卒已有围攻之势,随着无数刀痕加身,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伤口也在呈增长之势,和刚才他被长矛刺中的右臂伤口已然因为再次的猛烈厮杀而崩开,鲜血直流,关羽的眉头也是愈发皱了起来,照这样发展下去,如果没有奇迹,不等冲出去关羽就会血干而亡。

前方叛军阵营里的黄奇在身边兵卒一起掷矛射中关羽后,就一直观察关羽情势,本来见他包扎伤口,以为自家兵卒再也不用被那个杀神阻挡,从此一鼓作气杀入山包中,剿灭偷袭的汉军了。

可是,还没有等多久,黄奇就见到关羽竟然又加入了战团,这让他顿时大惊,暗道这红脸长须的汉子莫非是神人乎?竟然如此厉害,直到他发觉这汉子身上也是血迹斑斑,他本人就在咬牙支撑以后,心中才大定,原来这汉子也是人,却不是神,不过如此而已。

看着身上血迹斑斑的关羽,这时候一丝想法冒出在黄奇脑海中,想到此番大军粮草被烧,自己等人肯定无法逃脱罪责,活命都是困难,而现在倘若他有这汉军杀神的首级,说不得以自己黄穰族侄的身份可以免于一死。

心中越想此事,黄奇就感觉这么做成功希望就越大,他可不想死,因此连忙就寻来刚刚投矛时他扔在地上的大刀,仔细看着前方关羽带着麾下兵卒和叛军厮杀的战场,然后嚎叫着的向着战场跑去。

叛军这边其他人见到此幕纷纷傻眼,毕竟这可不是他们心中那个窝囊废,要知道黄奇作为黄穰族侄混到今天这部田地,他的窝囊废之名早就传遍军中,各部将领不是碍于黄穰情面,说不得早就剥夺了黄奇手下几百兵卒了。现在,当这些叛军看到黄奇竟然如此勇猛的上战场,虽然这上战场的用处可能不大,毕竟现在明眼人都知道对面阻击的这支汉军肯定要百,但像黄奇这么有勇气的上战场,可是一点也不想他们认识的黄奇,当然让他们惊讶了,甚至于黄奇自己的心腹亲兵,见到自家渠帅闯入战阵里,也是吃惊不已,连护卫黄奇左右都是忘了。

却说黄奇加入战场,并未立即冲向关羽,而是仔细等待,并且移动身体,但到了他在关羽身后之时,这才屏住呼吸,快步而去。

未几,便见一柄长刀从黑幕中探出,如一抹黑色闪电劈中腰肋,关羽大叫一声,忍着疼痛,用力挥刀斩向那人,没想到那人似早有准备,往后一退,精准躲过关羽这一击。

借着火光,这人身披皮甲,披散这头发,目光仿佛一只野狼,充满野性,似乎把他看成一只将死的猎物一般,只能机会一到,便要将他吞没。不过,他注定会想差了,关羽毕竟是关羽,不是其他无名之辈,这点伤势就想拿下他,显然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

看到这人,关羽感觉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不过现在战场之上,不容得有时间让他考虑半分,只听得关羽暴喝一声,挥刀就像那人跑去。

见关羽袭来,黄奇也是大惊,他没想到挨过自己直奔他腰上的一击后,这红脸汉子还能挺过来,连忙顾不得其他,返身就跑。可惜,黄奇平日武艺就不好,再加上把守山寨以后,身体早就用在酒色上面了,论反应、敏捷、速度,他根本不可能如久经善战的关羽,只见得

关羽几步便杀将到黄奇背后,挥刀便砍,连续几下都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而没砍中。

听到身后破空之声,黄奇一边跑,一边扭着僵硬的脖子回看,见到关羽已到自己面前,顿时双目惊恐,连忙加快速度。不过,一切皆是惘然,只见光宇双目精光四射,暴喝如雷,猛地向前一跃,同时力劈华山一样,从空中向着黄奇脑袋砍去,黄奇耳中“嗡”的一声,凭着反应,就准备举刀避开,可是他刀刚举到一半,脑袋便离开颈项,斜飞向半空……

第三百六十章 士为知己者用

战场之事,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从黄奇偷袭关羽,到关羽反身追逐击杀他,并没有过多久,在众人的眼里也显得很快。

待得叛军见到黄奇那高高飞起的头颅时,这才惊觉黄奇已被关羽毫不留情的一刀击杀,一下子就让后方叛军兵卒安静了下来……

“渠帅!”

“贼子找死!”

“杀了此獠!”

……

刚刚赶来的黄奇心腹兵卒见自家渠帅就这么被杀,不由悲从心来,几人呼喝着向关羽杀来,毕竟黄奇对他们极好,不然也由不得他们明知黄奇有些窝囊废,还一直死心塌地的忠心相随。

关羽冷眉一竖,颏下那撇长须随风舞动,见到那些兵卒叫喊,并向自己扑来,此刻他才想起适才自己所杀乃是何人。那人是他们潜入山寨里把守第一个山寨的渠帅,似乎叫黄奇,听秦先生说是贼首黄穰的族人,没想到还是条大鱼。

当然,黄奇是条大鱼却是关羽自己猜测的,毕竟秦川当时潜入寨中时也只是简单和伏泉介绍而已,关羽在其身边听到的自然十分简略。而关羽如此猜测,也只是从黄奇是黄穰族人的消息里猜测的,若是关羽此刻知道黄奇乃是窝囊废被打发到这里,估计也就不会有他接下来的举动了。

对面那几个要来拼命的兵卒,关羽当然不惧,当下招呼左右一起迎战,此刻他可不会托大在这人挤人的山道里单挑他们。倒不是说他打不过,而是那几个兵卒后面的无数叛军让他戒备,谁也不能保证那些叛军会不会继续加入围攻他。

只见德关羽大刀接连挥出,那五名奔来的兵卒仿佛纸糊的一般,根本招架不住关羽的袭击,被连砍倒两人在地,其他三名兵卒更是被打的连连后退,顷刻间他面前就被扫荡一空。趁这空隙,关羽火速跑到黄奇头颅掉落之地,直接狠狠一刀插入黄奇掉落的脑中,随后举起,对着远处虽然还在震惊,但是依旧向自己这里靠近的叛军兵卒喝道:“贼首黄奇首级在此,如今大汉二十万天兵已至,尔等此时不投诚,更待何时?”

汉军二十万兵马已至……

说出这话,关羽自己心里都是一阵不信,暗道自家主帅当时选择散布的谣言也太能吹了,不过说真的这气势却是很足,起码关羽说出之后,还是让对面停顿下来。

其实伏泉当时定下散播汉军兵力人数谣言的计划,就是在吹牛而已,就刚才而言,最重要的是拖延叛军来援的时间,为汉军烧粮食赢取足够的时间。而故意夸大兵力,甚至夸大到自己也不信的地步,其实也就是未来愚弄叛军而已,毕竟军队人数夸大的越厉害,对于叛军而言就越不容易立即营救,起码得等到确认消息真假才会立即出兵而已。

这一点上总的说来还算不错,起码前来营救的叛军渠帅,在第一次听到之后,虽然明显不信汉军来攻的真有二十万,但还是认为汉军起码有数万兵卒的。毕竟,在当时不知道汉军假扮叛军潜入时,叛军在见到粮草被烧,想到自家把守严密的山寨重地竟然被攻破,都是认为汉军肯定有数万人接应,寨里寨外都有,所以尽管派兵前来营救山里粮草,但还是留下一定的兵卒把守山寨,生怕汉军里应外合,直接把山寨攻破。

当然,此刻叛军随着战斗情势的演变,早已猜到火烧粮草的汉军兵卒也就数千人,特别是前面放伏泉这支兵马入山的叛军兵卒更是明白这支汉军就是假冒取粮的叛军而潜入的,所以对于关羽的这次震慑,他们在稍稍诧异后,根本不予理会还是依旧前进前来厮杀,显然黄奇的死亡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眼见面前的叛军兵卒竟然不理会自己,关羽心中诧异,不过他也无暇细想,黄奇身为黄穰族人震慑不了叛军兵卒的话,那他只能带领麾下剩余的百余兵卒继续死守,伏泉未下其他命令,他就必须死守在这,即使战死,也不能退。

只是,就在关羽准备继续拖延叛军进军速度之时,其身后弓弩兵皆是喊道:“将军,箭矢皆无。”

声音像是一场晴天霹雳一般传入关羽耳中,让他面色异常冰冷,而对于他前方的叛军来说,这声音却是如天籁一般,只见得叛军的气势陡然一变,他们的眼中露出更多嗜血的气息,脚步更加匆匆的向着关羽等人搬来。

的确,关羽之所以能如此“轻松”的阻击叛军,除了靠得是山道地形狭窄的缘故,也有汉军密集弓弩的原因。相对于叛军那些较为零星的箭矢,汉军密集的箭雨矢雨,夺取了不知多少前来和汉军搏命的叛军兵卒的生命,剩下的能冲进汉军阵中,和关羽等人拼命的人数也是寥寥,自然对于有着关羽这等猛将坐镇的汉军来说,叛军并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多伤害。

可是现在,箭矢皆无,也就意味着汉军没有让叛军胆寒的远程武器作为依仗了,他们要阻击叛军,只能是和叛军肉搏。而一旦肉搏的话,显然是人数更为占据优势的叛军胜算极大,他们可以不断的和汉军拼命,一步一步,直到耗死关羽手下的兵卒为止。

“嗟呼!天欲亡吾乎?也罢,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太守于吾有大恩,以国士待吾,今日便是吾以国士相报之时。”关羽心中料想今日难以善了,想起往日伏泉对其种种,不由悲从心来大呼道。

然后眼神凛冽,就算面前之叛军今日要灭杀了他,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他关羽总是要死,也要死得其所,纵然不能成定天下之名,也要为主君平定忧心之事才行。

现在,面前的这些汹涌而来的叛军,便是他的主君心忧之事,是他关羽必须要解决的,即使他解决不了,也要死于解决的路上。

当年晋国侠客毕阳的孙子豫让给范、中行氏做大臣,但并未受到重用,于是他就投效知伯,得到宠信。后来韩、赵、魏三国瓜分了知伯的土地,其中赵襄子最痛恨知伯,把知伯的头盖骨拿来作饮器,这时忠心的豫让逃到山里说:“嗟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吾其报知氏之仇矣。”以此来表明他誓死也要为自己的主君智氏报仇的信念,甚至他后来终生都是在为这个誓言而努力,从未改变初衷。

豫让在表明心志后,便决定矢志杀赵襄子,然而赵襄子毕竟已实为一国之君,刺杀其人,何其难也。之后,豫让思来想去只能“变姓名,为刑人,入宫涂厕,欲以刺襄子”,未遂被释,后又“漆身为厉,灭须去眉,自刑以变其容,为乞人而往乞”,这般自残,以至于到了“其妻不识,曰:‘状貌不似吾夫,其音何类吾夫之甚也’”的地步,之后又“吞炭为哑,变其音”,从此实实在在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他所做这一切,也只是为了能够刺杀主君智伯仇人赵襄子,为主君报仇而已。

虽然最终豫让几番刺杀皆未成功,没能为其主君复仇,最后甚至也只能剑刺赵襄子王袍,从而用刺王袍来代替刺杀赵襄子,留下“拔剑三跃,呼天击之曰:‘而可以报知伯矣’”的千古佳话。但无疑这份情感令人敬佩,以至于即使豫让刺杀的是赵国之君的赵襄子,赵国的忠义之士在听说豫让事迹以后,也都是落泪,为其惋惜不已。

如今,关羽在话语里引用当年豫让所谈,已经明确了心中之志,今日便是他关羽已命为赌,效忠大汉,效忠主君之时,“虽万千人,吾往矣”。君以国士待吾,吾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吾,吾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吾,吾当以仇寇报之!

这便是他关羽之志,效命主君,前方纵有万难,也不堕其志。

叛军这一次攻势再无前几番杂乱,毕竟没有弓弩威胁,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汉军肉搏一番。此刻他们的脸上映着的都是复仇的怒火,他们要把面前的这波让他们丢尽颜面的汉军就此屠略,以消心头之恨。甚至他们后方的各部渠帅,这时候也不再催促他们去救火了,反而叫嚣着让他们将这些汉军斩杀,实在是关羽这数百人阻击几千叛军,让叛军丢尽了颜面。

眼看得对面叛军这次集结凶猛,攻势越来越近,关羽手握长刀,已经准备对左右做最后之遗言,却听闻后方一声大喊:“云长,速速后撤!”

那声音关羽熟悉不已,是他河东乡党,小弟徐晃之声,他按理说应该一直留守于太守伏泉身边才是,现在他来了,那就说明太守来了,换而言之,这是伏泉命令。

脑中一刹那间将事情想得通透,关羽连忙谓左右大喝:“撤!”说完,自己并未立即走,而是持刀静待叛军到来,他爱惜麾下兵卒,此时撤退,自然不会第一个退,要退也要等麾下兵卒皆退,他才会后退。

当然,关羽不退,他那几个亲兵也不会退,汉军这面,很快便剩下一幕关羽带几人为百余扶着伤兵的残兵断后的情景。那边叛军见此自然不会就此无视关羽所部的撤退,毕竟让关羽从容撤退,他们的火气如何能消?

叛军纷纷加快脚步前去追击,对他们来说,面前关羽所带的几名兵卒,此刻也就是螳臂当车而已。只是就在叛军嚎叫着进攻之时,漫天的箭矢突然而至,而这一次,箭矢比之关羽阻击他们所发出的箭矢还要多,一下子就把叛军前面数百人的位置彻底覆盖。

“啊!啊……”无数叛军的叫喊声纷纷响起,靠在后面侥幸没有被弓弩射到的叛军,只见得面前的同伴们纷纷倒地,身上都插着无数箭矢,看那些箭矢的数量,估计这些人即使不死也就剩下半条命了。

正当这些叛军短暂失神时,前面有传来一阵阵大声的“杀”声,只见似乎有数千汉军嚎叫着向他们杀来,随他们攻势而来的是又一波令人窒息的箭雨矢雨,显然汉军的援军到了。而汉军的援军当然不会是其他部队,只能是伏泉留在山谷焚烧那叛军十二万余兵卒粮草的近千余兵卒,此刻他们出来,只能说明叛军的粮食即使他们现在去救,估计也救不了太多了。

已经彻底烧了叛军粮草,那么接下来对于伏泉来说的事情,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赶走叛军其他地方的援军到来前突围而已。

汉军阵中,伏泉冷眼目视前方,对身边传令兵道:“令徐晃、严颜所部速速攻破前方叛军,黄忠所部断后,令各部不得恋战,随大军突围。”

“诺!”

有了生力军的好处很明显,更何况此刻打的是早就在夜里费劲了气力攻破关羽所部的叛军兵卒,上有弓弩为助,下有刚刚放完火,士气正锐的汉军精锐,那些叛军兵卒一下就被打懵了,根本顶不住汉军这一波如潮水般的攻势。

很快,叛军里便有兵卒崩溃后撤,面对几百人,他们几千人都不能攻破,现在汉军有几千人,他们哪里能对抗?

后撤的结果就是一个,大败而归而已,伏泉见此连忙令各部兵马就地驱赶败兵,不要过分赶杀,因为这些叛军所逃的方向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来时所经过的三座营寨而已。

正如伏泉早就观察的一样,那三座营寨都是外强里弱,从里面往外攻,那木制的寨门根本抵抗不了多少,而他现在,就是要用这些叛军败卒做为攻破城寨的利器而已。

“晋阳之孙豫让事知伯,知伯宠之,及赵襄子杀知伯,豫让逃山中,曰:‘嗟呼!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吾其报智氏矣。’”……遂伏剑而死.死之日,赵国之士闻之,皆为涕泣。

摘选自《战国策·赵策》

昔者曾子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摘选自《孟子·公孙丑上》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夜袭功成谁可敌

一边倒的追逐戏码开始了,叛军争先恐后的返身向山寨跑去,在他们身后,汉军得了命令,并没有往死里追杀,为的就是不让这些叛军感到绝望,从而萌生死志,与汉军拼死纠缠,毕竟这对汉军来说可是十分不利的。

当然,为了保持对叛军的碾压性,使他们步步后退,必要的箭矢碾压还是要有的。汉军兵卒收到命令,都是控制着攻势,慢慢的把握尺度,以逼迫叛军后撤至城寨附近。

最靠近山包处的一处城寨中,此刻城寨里随着大部兵卒都被派去支援救火,留下的兵卒也就只有近百名兵卒而已。毕竟他们离的最近,又是在山的内部,留守的渠帅自然认为大寨安全的很,因此在他们看到火光前来增援时,带走大多数兵卒,最后也只剩下近百名兵卒而已,当然其实本来这个营寨里的叛军总兵力也不过才五百余兵卒而已。

现在,随着叛军集体不要命的回身撤退,可把此时把守营寨后门的观望战况的叛军兵卒吓呆了,因为他们知道,这后门只要放进这些叛军同僚,根本是守不了了。

毕竟那些叛军同僚后方还有无数汉军在追杀,可以预见,只要他们开了门,那不仅放进来的是叛军,更有后面仅仅追杀的汉军,那时候营寨的未来可以想到根本没有好下场。

终究那些数千人的叛军同僚都被汉军追杀,那么凭着他们这些把守寨门的近百老弱兵卒,哪里能是汉军的对手呢?

“回身反攻汉军!”

“就地和汉军拼了,为将军尽忠。”

……

很快,本来见事不可为,也被军队裹挟的其他几名叛军渠帅,此刻也发现了异常,连忙持刀大喝,试图把已经溃散的军队重新整合,就地阻击汉军。因为他们知道,若是真让他们手下那些叛军兵卒去冲破自己山寨,那么等待这些叛军的下场就只有一个,就是彻底被汉军突破营寨包围,驱杀而出。

显然,这是那几个叛军渠帅根本不想看到的事情,现在山包里的粮草肯定是保不了多少,如果这时候他们再被这支人数不多的汉军再从里往外,将兵力数倍于他们的叛军突破,并且逃出包围,传了出去,基本上他们也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因此,他们要在此刻学习汉军刚才阻击他们的样子,反阻击汉军,为山包另一方前来合围的叛军引得时间。毕竟首尾夹击之下,即使汉军装备武器比他们厉害,可是一样也承受不了他们的进攻,到时合围之后,汉军离全军覆没也不会远了。

只是,很显然这几个渠帅想得太异想天开了,他们麾下的那些兵卒这时候根本就不听他们的命令,避开绕开他们向着紧闭的寨门冲去。

这些叛军也都知道这里寨门的后门修建十分简单,要冲破他们根本也不算难,更可况现在是“后有追兵”,根本不容许他们停下思考半分。只见得那些叛军兵卒根本不需要什么攻城机械,相互之间大喊几声,随后便集合向山寨后门攻去,他们仅仅就撞了叛军营寨寨门三下,就听到“嘭”的一声,那木制大寨就此倒落一截……

“杀!”

“逃,汉军杀来了。”

“令各部火速进军,不得有误。”

……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这座倒塌寨门的营寨里不断回响,有汉军继续稳进的兵卒叫喊声,有此刻已经亡胆害怕的叛军极速逃跑的声音,更有在后方命令各部加紧进攻的汉军将帅身。

没过多久,当那些叛军被汉军逼到山寨前门时,汉军见此就按照先前命令,另各部以弓弩射之,随后有数百名一直在伏泉身旁养精蓄锐的汉军兵卒强行杀入叛军阵营,逼迫叛军自己逃命。

“打汉军,别冲。”

“快回身,营寨不能破。”

“找死!别挡路!”

“汉军势大,快逃。”

……

这时候还在营寨前门的叛军守门兵卒一直在大喝着,希望他们那些溃兵同僚能转身而去,不然的这大寨前门也保不了。仅凭他们几个,是很难守得住山寨前门的,毕竟根本不是他们那些人数有着数千人的溃兵同僚的对手,一旦动手,这几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事实也正是那几名守门兵卒想得那样,他们的叛军同僚根本就不理会这几人的话,直接向他们杀来,口中高呼着“逃命”之类的话语,同时也在握紧手中兵器,相信只要这几个守门兵卒敢阻止他们,他们也就不介意送这几个守门兵卒永远离开人世。

最终,“明白事理”的那几名守门兵卒只能躲到寨门远远的,以避叛军的锋芒。而那数千叛军溃兵,见自己同僚识趣,并且他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索性也不管那几名兵卒了,打开了山寨之门,便直接出门继续亡命,因为他们的背后是一直追杀他们的汉军。

短短数刻功夫,堵在伏泉以及他麾下汉军兵卒面前的第一座山寨,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被攻克,真是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因此,汉军上下士气一下子高昂起来,在各部将帅的引领下,快速驱赶着叛军溃卒,往山里的第二座营寨攻去。

驱赶的路上,汉军也遭到了一点儿麻烦,有不少躲于山间的叛军暗哨突然出没,偷袭了近百名只顾着往前方驱赶叛军溃卒的汉军兵卒将领,也是造成不小的伤亡。不过,随着叛军大部都败退,那些零散进攻对于汉军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波箭雨弩雨外加各部汉军兵卒的肉搏进攻,这些叛军暗哨除了送死之后,也就只有撤退逃命的选择了。

之后,依然是攻城,对于汉军来说,此时时间紧迫,根本容不得他们其他的攻寨选择,只能用已经成功证明的可行的方法。所以,虽然是和刚才如出一辙的攻寨方式,但是效果却一点儿也不差,如法炮制的汉军,轻轻松松的直接再次又连破两寨,突围成功。

当然,汉军之所以能这么轻松,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和第一次攻破叛军山寨一样,其他两座寨子里留守的叛军兵卒也不多,在汉军驱赶叛军兵卒破了后面的寨门以后,在寨子里,两个寨子也都只有百余留守兵卒而已,面对已经拼死了要逃命的同僚溃卒和他们身后人数远大于他们的汉军,这些叛军兵卒只是掀起了一点儿浪花,就再也守不住营寨了。

厚重的浓烟味道在黄忠鼻尖不断环绕,再带兵将营寨里最后几十名自不量力前来追杀的叛军兵卒杀退后,看了眼此刻火势稍减的山包,在他想来这一定是一直被他阻击的另一面山包的叛军兵卒此刻再救火。

冷冷的笑了一声,黄忠转身命令几人将两个受了不小伤势的弟兄两两托着,看了眼后面暂时已无追兵,这才下令“撤退”。他们是被伏泉留下断后的,故而和大部队还有些距离,但是问题不大,加快脚力就可以追上。

出了叛军的山寨以后,黄忠这支断后部队便按照原定撤退路线,一路南往,追随伏泉所率的大部队的脚步而去。

当东方终于绽露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黑暗终于开始消退,新的一天再次到来,本应该给人点燃新的希望,可是对于山包此时许多人来说,这将会是非常痛苦的一天。

策马而来黄穰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灼热,虽然相隔还算远,却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残留余温的热力,可以想象得到,昨夜那场大火的火势。

一想到自己搜刮了两郡,为麾下十二万余大军筹集的粮草,一夜之间被焚大半,黄穰原本对昨夜再此把守灭火的兵卒的恻隐之心就转为无边的愤怒,他的眸子里一股怒火熊熊燃起,就像昨夜那场大火燃烧粮草一样,烧着被他所看到的将领兵卒的内心。

下了马,带人沿着狭窄的山道,走到山包里,山里依旧还是飘散着不少的黑烟,地上满是冒着黑灰的麻袋,走几步路,运动中所带起的灰烬尘埃,直接让黄穰捂住了嘴巴,差点呛得他咳嗽起来。

“将军,无碍乎?”

“咳、咳,无妨,把人带来。”

“诺!”

见黄穰咳嗽,他身边的亲信文士连忙问他身体状况,在明白黄穰只是被墙柱之后,这才离开,很快,原本把守山寨的几名渠帅被兵卒五花大绑的带了过来,看样子,就明白,黄穰这是要教训他们了。

“见过将军……”那几人被绑着无法行礼,只能口中喊着,声音响亮,希望借此能免过惩罚,只是很显然,大军粮草被焚这等大事,可不是态度表现好就可以挽回的。

“啪!”

“啊!”

“啪!”

“啊!”

“啪!”

……

随着一连串连续的声响,黄穰握着马鞭对着面前的这些坏他大事的渠帅一人给了几鞭子,直到看到他们脸上都印着血红的鞭印,听到他们因为疼痛而叫喊,心中才算解气。

“黄奇何在?”将他们个个都抽了鞭子以后,黄穰才觉察到不对,他那远房侄子黄奇怎么不在这里,虽然他不待见自家侄儿,不过毕竟是族人,黄穰心中还是有他的,不然也不会在明白黄奇是个窝囊废后,调他来后方守御粮草。

那边被绑几人面面相觑,并未出声,他们都知道黄奇已死,但却是不敢说出来,因为了解黄穰性格的他们知道,刚刚粮草被烧已经让黄奇心情不好,此刻若是再告诉他侄子黄奇被杀,那告诉他消息的肯定又免不得挨批一下,这时候谁也不想再受那一鞭子之苦。

“啪”的一声,黄穰直接对着最近的一个渠帅打了一鞭子,然后大喊道:“快说!黄奇何在?”见几人如此吞吞吐吐,神情掩饰,黄穰心中就感到一丝不妙,不由心中焦急。夜里火势知道天色发白才将将灭了,山包情势又十分混乱,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得到这里的消息,此刻来也是明确舒县的汉军没有异动,大营周围也没有异常,这才带人赶来查看的究竟的。

“啊”的一声,那渠帅因为又被打痛叫了一声,此刻他的手脚被绑,不能动弹,否则肯定要伸手摸着脸护卫伤口。

不过,因为他的叫喊,更叫激起黄穰此刻的暴虐之气,又喊道:“还不说?”说完,手中用力,看那样子又要来一鞭子。

“将军饶命!小人说、说,黄奇昨日已叫汉军一红脸将领杀了。”那渠帅见自己又要被打,吓得连忙求饶,把实情道了出来,此刻他们还不知道这支军队是伏泉麾下的兵马,因此自然猜不出那杀了黄奇的红脸汉子是关羽。

“哼!”黄穰冷哼一声,随后又道:“速将昨夜之事一一道来,若有不实,好自为之。”

“诺!”

随后,那渠帅便一五一十的把汉军扮成叛军潜入山包处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一丝也不敢遗漏,包括叛军里面有秦川的存在。

“秦川、秦川,贼子误吾,坏吾大事!”黄穰此刻哪能不明白,定是那秦川投诚汉军,然后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把大军的屯粮处泄露出来,这才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想到自己昨日才得到马胡那边的消息,可恨那不中用的东西竟然近两万人伏击一支三千余人的部队,还被反击,甚至本人也被乱箭射死,而这秦川,定是那一战之后就投降了汉军,不然汉军怎么可能这么快杀来。

如果这是伏泉那支汉军的话,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若是说现在江夏、庐江二郡的汉军之中那支军队能如此骁勇。能暗夜潜伏,焚烧粮草,并从里到外把数倍于己的敌军杀退,那就只有一支军队了,那就是伏泉的这支巴郡客军了。

不然,以他黄穰肆掠二郡的气势,江夏、庐江的郡兵他都对付过,根本不可能有这样战力的军队出现。如果有的话,又怎么可能被他带着手下泥腿子军队,靠着人数和骁勇之气完虐呢?

第三百六十二章 以土为粮

昨夜粮草被汉军偷袭焚毁的经过,黄穰此刻已然了解了七七八八,这件事说到底除了汉军出奇制胜以外,也就是他黄穰派来把守粮草的叛军从将帅到兵卒都大意所致,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一出事情,让他颇有些进退维谷。

“渠帅,当务之急,乃攻舒县也,非此地。”黄穰身边的文士见其模样,已然明白自家渠帅所率,适时进言道。

“恩。”黄穰颔首,随后:“攻寨汉军可有下落?”

“尚无,以在下愚见,其众应往南去。”

“汉军可恨!”黄穰大骂了一句,他的军队都在山寨西北方的舒县县城周围,这些汉军肯定早就知道地址,特地往南撤退,那里根本不属于他的势力范围,怎么可能追得上并且截击他们?这些汉军贼子真是狡猾之极。看了一眼此刻面前那几个忐忑不已的渠帅,黄穰想起几人失职,又是冷哼一声道:“此数獠罪无可赦,来人,拖出去斩了。”

声音冷漠无情,让对面那几名被绑渠帅如同听到死神索命一般,鬼哭狼嚎的求饶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可惜,随着一队兵卒的冷漠的到来,用力将他们架起时,任何的希望都不会再有。

自知自己再无生路,那几名渠帅满脸悲怆,一边哭嚎,一边拼死反扑,不让兵卒能对他们有所动作。但是,他们的挣扎注定了只是无用功而已,那些兵卒此刻可不会管他们以前是不是渠帅,用力将他们的胳膊架起,然后拽着拖出去,即使他们用力反扑,也没有丝毫作用,只留下一地的鞋子和地面灰土摩擦所产生的拖痕而已。

看着自己麾下那几名渠帅的哀嚎,黄穰心中泛起一丝怜悯,不过很快被他舍弃。不是他不体恤士卒,若是他不体恤,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从他起义,实在是因为这几名渠帅犯下的错太大了。

如果他们是犯了其他事情,黄穰也不会用“斩首”来以儆效尤,毕竟这些人能被他放到看守后方粮草的地位,多数都是因为他们一开始随他起义,因为能力不够,但又极为受黄穰信任,黄穰为了让他们享福才派到后方的,

现在大军的粮草因为这几名渠帅的疏忽职守而被焚毁,黄穰若不用军法来震慑,传出去必定会造成更大程度的影响,这是他或者说整个叛军都不能面对的事情。如果伏泉在此,知道黄穰此时的心情,一定会想若是这黄穰知道“诸葛亮斩马谡”的事情,应该会有别样的感情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极快,又似乎极慢,直到一名兵卒跑来,其手上抓着鼓鼓囊囊的脏兮兮的粗布包裹,看来布上还有丝丝殷红的鲜血,事情才有分晓。

这兵卒当然是前来报信死讯的,只见他手持包裹,行礼喊道:“报将军!犯罪数人皆斩之,首级在此。”说完,那兵卒将包裹提起并打开,只见里面有血淋淋的几颗透露,都是眼睛大睁着,死相极为恐怖。

黄穰听后探头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点点头道:“将此数獠首级悬于寨门,以正诸军。”

“诺!”那兵卒行礼回道,随后带着包裹离去。

看着那兵卒离去,黄穰这才转头对身边文士道:“传令,将山包清理,以土装麻袋,堆于下,再以可食粮秣充于上,令大营诸军前来取粮,明日各部轮流攻舒县,敢有畏战不前者,斩!”

最后一个“斩”字说出,令得那文士身上一冷,差点让他以为这不是黄穰,因为这和他记忆里那个号召大家起义,关心民生疾苦,心有大志的黄穰极其不同。看来昨夜汉军那场偷袭所造成的大火,不仅仅是烧掉了十二万余大军的救命稻草,也烧掉了黄穰心中对未来的野望,使得他要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的去攻舒县。

那文士一直是黄穰手令的起草者,因其为黄穰同乡,又是起义初期就相随黄穰,自然一直很得黄穰信任。黄穰私下也曾言道,此文士对他而言,“如同前汉高祖刘邦之张良也”,也可以见到这文士也是有一定智谋的。

此刻听到黄穰所言,那文士一愣,先是疑惑不解其意,随后释然,顿时明白黄穰所言为何,行礼道了一声“诺”后,便带几名兵卒前去山包里准备。他明白黄穰既然让自己传令,自然不仅仅是让他起草手令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希望他去将这伪装有粮食的计划做好,毕竟这可是事关整个叛军生存的一步棋子。

随着自己那心腹文士越走越远,身影在去山包的方向逐渐消失,黄穰心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此刻他的心里再也不会有十二万大军在手,暴汉兵马羸弱,不需畏惧的轻松了。

目光转向西北方向,黄穰知道那里的远处有一座城池叫舒县,是暴汉庐江郡的郡治,以前他围城是抱着强攻不成,也可以拖死舒县,到时候取来舒县武库的兵甲来武装自己麾下的大军的。即使一直攻克不了,甚至暴汉派来大军支援,他也可以凭着流寇军队的性质,拿着自己抢来的财货粮食,四处逃窜,一边劫掠,一边壮大,根本不用怕没有后路。

可是现在,黄穰明白他必须要死磕舒县了,这一次他要的可不是舒县武库里的兵甲了,而是要舒县的粮食。因为他知道,即使他耍诈用假粮食骗麾下兵卒,可以暂时稳住军心,但是粮食已然被焚毁十之七八了,剩下的最多也只能够大军半月之需,他不就地抢来粮食,等到大军没粮可食时,那后果肯定可以预见了,只有军队分崩离析,就此哗变的结果。

烈日此刻随着清晨已过,慢慢的升上了天空,黄穰抬头看着日头,心中默默祝福自己的计划能够就此成功。

与此同时,在昨夜被焚粮草的山包南方,一直衣衫褴褛,人人身上都带血迹的汉军军队里,也有一个年轻的将领正探头看着雄雄升起的太阳,不同的是他在观察方向而已。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一路南行路崎岖

太阳东升西落,古人早已知晓,若是遇到迷路情况,都会用这简便却有实效的法子来寻到方向,现在伏泉也就是靠这法子来辨别方向。

那年轻的将领自然是伏泉本人,自他率领麾下兵卒偷袭叛军存粮之地,因为走得多是崎岖险峻的山路,自然不会带指南车这种辨别方向的器械。毕竟这类器械没有马匹运输,就显得繁重不易携带,而伏泉这次偷袭胜在迅速,因此肯定不会带这类器械,甚至于如果不是盔甲弓弩这些是汉军战胜叛军的利器,伏泉都打算让各部兵马只带短兵,穿单衣行军,就是为了达到“兵贵神速”的效果。

“君侯,如今何往?”黄忠穿着身上染血的甲胄,一路走来,行礼问道,此时大军身后已无叛军追赶,黄忠也是想问明伏泉意图后,看看能不能适时进言,让大军回身直接绕回舒县,毕竟那里才是汉军与叛军的主战场。

看着南方,伏泉并未立即回答黄忠的话,反而是对身边兵卒道:“向导何在?”

那兵卒行礼之后,连忙跑去别处,去寻他们夜里从山包处撤退后,路上遇到几名山间樵夫。一番问询知道他们是附近之人,因汉蛮叛乱,家中不安,便躲于山林避难,此番是山中无食物,想出来打猎找到一些食物给家中亲属食用的,没想到却在此刻被汉军撞见。

对于那几人,伏泉当然是知道几人身份后,毫不犹豫的征入军中了,毕竟大军一番逃离,也算是人生地不熟了。即使军中的那些叛军降卒,也多是江夏人,其他的庐江人也都对庐江郡南处不太熟悉,想让他们带路无疑有些勉强。

想想也是,汉代对于百姓出行,户籍管理十分严格,想要出郡出县,都要当地官署认证的“传”才行。伏泉手下的那些叛军降卒,本来就是家境穷困之人,能在家乡周围几县转悠都不错了,让他们出郡,显然有些不切实际,因此现在有了这几个樵夫,伏泉自然只能指望他们作为自己大军行进的向导了。

很快,便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循声望去,便见那兵卒带着几个穿着普通麻布衣服的青壮男子而来。因为这几个樵夫常年行走于山间,经常受伤,多为自己治理,所以对于一些简单的外伤还是有办法治疗的。伏泉此番行军,军中并无医匠,所以他们除了当向导以外,还得做点医匠该干的事情,刚才他们就是被派去治理军中的一些伤兵的。

“见过将军!”几名樵夫显然是乡野粗鄙之人,有些不知礼数,礼都行的不伦不类,甚至也不知如何称呼伏泉,直接把他这个太守当成将军了。

伏泉颔首,并未责怪他们,反而指南方问道:“南方可是枞阳?”

“正是!”那几人相互忘了一眼,最终由一个相对年长,头发上有些许银丝的男人出列回道。

“孤欲率军入枞阳,可有捷径?”

“回禀将军,路倒是有,然而需经过大别山余脉,山路险峻,非常年行走之人,多有生命之忧……”

“停!”听到要走不少山路,伏泉果断叫停了几人,他可不想再走山路了,自己麾下兵卒刚刚浴血奋战多时,气力早就不济,再走一番来时的山路,还不知道最终能有多少人脱离险境呢?想了想,伏泉对左右喊道:“去地图来。”

“诺!”

身边兵卒行礼后,赶来从身边取来一份羊皮卷,打开之后便见上面画着一些简明的线条,不时掺加着一些地名字迹,羊皮卷上面写着六个大字,为“大汉庐江郡图”字样。

古代对地理舆图其实十分重视,朝廷一般多数都严禁民间私藏,除了官府以外,一般人很难看到地理方面的书籍和图册。某种程度上,和地理有关的书籍和地图,对于朝廷的重要性可不下于军国重器。想想看,历代农民起义之所以大多失败,除了组织力度和装备士气问题,缺少地图,对地理地形无知,没有合理的战略规划部署,也是他们失败的原因之一。

历朝历代,大多数叛军起事之后不能持久,多数都是因为不知道占领要隘,军事交通要地,从而做到进可攻,退可守,反而他们只知道攻打毫无防备的州县,劫掠各处,以求心安。这样做的话,初时成果看似是大,但最终的结果肯定是被知道地理的军队庞大的官军,设计重重围困,让他们无处可逃,届时插翅难飞,自是失败。

当然,像是编写例如《汉书》这类的史书时,中间会掺加一些地理志,但却是不多,这类书籍民间却是可以拥有,因为那东西对于私人用处却是不大。毕竟只是大致说明各地有那些山川,大致方位,却没有画成图册,一般人看到,除非是天才,否则很难将那些资料归纳为有用的军事信息的。

因此,换句话说,没有地图,不通地理,人便如瞎子一般乱窜,不说军队行军,就是普通人远行也只有问明当地向导,才好行走。

伏泉这地图也是离开江夏时,特地寻来的,来时偷袭,因为有秦川和他献出的叛军驻防的地图,所以一时并未用得上。现在烧毁叛军粮草成功,他并没有直接往北面的舒县方向走,而是一路南下,向着庐江郡旁边的丹阳郡走,就是为了避免和赶来的叛军相遇,从而遭遇围攻才这么走的。

不过,这样走安全是安全,可是毕竟道路不熟,只能靠地图引路,也让伏泉头疼。因为,庐江不似别处,郡内多数东南部多处都处在大别山的余脉处,那群山环绕的崎岖道路,你就是有地图也没法第一时间行军。幸好路上伏泉遇到了这几个樵夫,不然的话,估计他得摸索好久,才能按照自己心中事先想好的退路离开。

拿着地图,伏泉随后又招来关羽、徐晃等军中心腹将领,随后和这几个樵夫细细问询,最终一番讨论,伏泉下令继续南往,由樵夫带路,走大道直接去枞阳。

第三百六十四章 简单的障眼法

已至午时,昨夜被汉军偷袭纵火的山包里,此刻已经见不到入侵的痕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队又一队的人数多寡不一的叛军兵卒前来取粮食。

这些叛军,或数百人,或数千人,在各自渠帅的带领下,心情忐忑的往山包进军。最外围的营寨门上,几个血淋淋的人头十分令人恐怖,吓的不少叛军兵卒心中哆嗦,有兵卒知道那几人都是叛军渠帅时,都窃窃私语,讨论他们的斩首是否与昨晚的事情有关。

昨夜叛军的粮草被焚的事情,他们这些兵卒已经知道了,此刻他们突然被黄穰命令前来取粮食,虽然说是为了接下来强攻舒县的战斗做准备,但还是让他们心中忐忑不已,生怕这次所谓的取粮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当然,如果黄穰知道他们的想法,一定会为此感到好笑。其实叛军粮草被焚烧的消息,黄穰是根本没打算封锁的,因为毕竟大军各部都有少数兵卒去过这山包里取粮,只要稍微有点心的人,见到昨夜那场大火后,都能察觉到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黄穰之所以不封锁消息,也是有此缘故,毕竟真的强制封锁大军关于昨夜那漫天大火的内幕,以及自己在那大火后做出的全营戒备,命兵卒支援的命令,肯定会让许多人加深怀疑,真的确信自己已经没有粮草了,这是黄穰极不情愿看到的事情。

并且堵不如疏,既然强制封锁会起到反效果,黄穰便索性不“堵”,直接正大光明的让各部兵卒前来看到他早就准备好的“粮草”,以此来稳定军心,不至于让各部叛军,因为谣言而彻底对起义失望,从而心生二心。

终归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些叛军兵卒如果在黄穰严密封锁大火消息时,听到类似于“大火是汉军焚烧己方粮食引起的,而己方此次再无多余粮食”的类似话语的话,肯定会引起军心不稳的。

但是,如果让这些叛军兵卒,知道自己同僚来山包取粮食,见到满山粮食,并且传出汉军只是烧毁了一点粮食,根本没有使得叛军有断粮机会的话,那就根本不会使军心短时间里有起伏。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当那些被派来取粮的兵卒,见到山包里似乎堆积成山的鼓鼓的麻袋时,心里就一阵轻松,原本因为谣言而动摇的军心都被稳了下来。

这些兵卒加入叛军多数人其实都是为了吃饱肚子,而不是心里有什么夺取天下的大志,这东西除了黄穰这些叛军高级将帅会下以外,对于其他的人来说只是不切实际的空想而已。

那些取粮的兵卒迫不及待的就跑到麻袋旁,背起那些他们梦寐以求的大军粮食时,却被一直守卫在山包左右的“穰军”兵卒截住。

随后那些“穰军”兵卒告知,粮食只能由他们取出给前来取粮的兵卒,其他人不得入内后。然后立即让这些远来取粮的兵卒原地等待,那些“穰军”闻明他们要取多少数额的粮食后,自己前去取粮食,然后将似乎随意搬来的粮食交给取粮兵卒。

其实这些“穰军”也害怕,毕竟一旦让其他兵卒来直接搬粮食,谁知道会不会出意外,让他们的辛苦伪装被发现。从而导致其他叛军兵卒猜出大军粮草已无,消息再传播出去的话,估计整个叛军大营都会出现哗变的危险。

山包里,黄穰见到大批兵卒,分批运输粮草向营地行进,并无异常时,心中这才舒了一口气。他也怕自己这招瞒天过海之计会被人看出来,之所以让他的心腹“穰军”如此为之,也是为了防止其他取粮兵卒搬出那些掺加杂真粮食下面的掺加了泥土的“假粮食”。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那些兵卒能按规矩搬东西,有的部队图省事,会随意搬粮食,那样的话,是很难预防不被随意搬运麻袋而发现其中的“假粮食”。因此,为了计划得以实施,黄穰才特地命令“穰军”如此行动,用这种简单的障眼法去迷惑其他兵卒,他宁愿这样有些费力的搬运粮食会让其他兵卒生疑,也不会让这计划直接被暴露。

一名骑士快马从营寨外而来,入了寨后,策马到黄穰身边,然后下马气喘吁吁的说道:“报将军,南方诸军四处搜捕,百里内皆无汉军踪影。”

“恩!”黄穰颔首,随后道:“令诸军就地留守南方,护卫粮草,切不可再令汉军袭营。”

“诺!”

说完,那骑士转身上马,出了寨子,向着南方而去。

黄穰话里所命令的南方诸军是昨夜他命令前来救火支援的几支部队,以及原本守卫山寨的兵卒组成的大军,他们被黄穰命令合为一部,南下追击汉军,搜索附近一切蛛丝马迹,必须找到汉军身影。

至今黄穰还记得那些被自己下了命令的渠帅,脸上那疑惑的神情,毕竟汉军都跑了快一夜了,除非他们人人都骑马,或许还能追上汉军,不然现在再去搜捕,明显有些多次一举。

他们不知道的是黄穰之所以下了如此命令,完全就是为了调开这些昨夜清楚知道叛军被焚毁大半粮食的军队,否则,不把他们调走,一旦他们和大营里前来取粮的军队联络,得到昨夜汉军偷袭后的粮草真实情况,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这才有了刚才黄穰明知南方搜索了百里有余,没找到汉军丝毫踪迹,还依旧要南方诸军搜索,甚至让他们在外扎营的原因,就是为了掩盖消息,好让他这招瞒天过海,稳住军心士气的计策能够成功。

看着各部前来取粮的兵卒渐渐离开营地,军心士气并未减少,黄穰心中暗想,成败就在此一举了,攻不下舒县,自己这数年来的辛苦筹谋就该功亏一篑了,可恨伏流川那贼子,连续三番坏吾大事。

“阿、切!”

远在南方的伏泉无缘无故的打了一个喷嚏,心中暗想莫非有人在想他?随后自嘲一声,继续带人往他的目的地走去。

第三百六十五章 枞阳小城

舒县南方,大江北岸,大别山之东南麓,有一古老城池,西周时为宗子国,西汉元封五年置县,属庐江郡,名曰“枞阳”。

《左传·文公十二年》中曰:“楚子孔执舒子及宗子,遂围巢。”其中,宗国为群舒之属,即枞阳,是古代偃姓方国,前汉武帝时在旧邑设县,以古国为名。

枞阳之名,亦有缘由,因城池位于大别山之东南麓,而大别山内多枞木。《尔雅·释木》有言“枞,松叶柏身”,因其城位于大别山南,故名“枞阳”。

至东汉光武中兴以来,枞阳因新朝末年战乱,人口锐减,所以被罢县名,并入庐江郡郡治舒县地界,成为了舒县治下在群山里一个逐渐被遗弃的偏僻小城。至今百余年来,县内人口才稍有增进,此刻的枞阳城也不过是一座户不足万,人口约近三万的小城而已,一点也未恢复昔日庐江大县的风光。

自判决粮草被焚后三日,伏泉所率汉军一路南行,军队身后跟着一群百姓,靠着地图和当地向导,终于赶到了原本计划的预定目的地,便是前方已经渐渐出现眼前的枞阳城。

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城池,伏泉心中不由舒了一口气,暗中为自己南行而庆幸,如果当时冲破山寨叛军的阻挡后,直接北往,朝庐江郡治舒县县城行军的话,定是危险不已,说不得要被叛军包围。

哪像他们南行走枞阳这条路,一路上皆未遇到叛军,可谓是有惊无险的到了枞阳地界。而现在枞阳城头悬挂着的“汉”字大旗,清清楚楚的说明,这座城池并未被叛军攻陷,对于如今只有千余残军急需休养生息的汉军来说,真是一处宝地。

一路之上,遇到不少逃难百姓,越靠近枞阳,百姓越多,询问之下才知他们都是叛军攻来,携家带口避难的舒县人。听闻叛军正与朝廷大军对持在舒县城下,他们因为心中那份故土难离的心情,便都就近暂时避难在舒县南方的枞阳地界,在险峻的大别山里讨生活。这里大概是城池太小,人口太少,叛军看不上,才会发兵劫掠,而他们也正好不用逃难它郡,就在此等待朝廷大军平乱成功,然后再回故土。

起初,伏泉这支刚刚浴血奋战的汉军,因为满身血迹,还有衣服都因为扮作叛军弄得破烂,一旦也不像汉军的制式甲胄,甚至他们连一面“汉”字大旗都没有,所以被那些百姓误认为是叛军,还闹出一些不愉快的笑话。

幸好,自己麾下几名探路的兵卒被百姓当做叛军擒拿,并未反抗,只是以理说明自己身份。待到那些百姓知道他们是随“戾龙”巴郡太守伏流川前来平叛的汉军,并且前夜刚刚夜袭叛军屯粮营寨,从而南撤后,因为那几名探路兵卒从始至终都未反抗,为了确认事实准确性,那些百姓派了几个壮汉前来和自己验证时,伏泉才知道闹出了这乌龙。

当然,自己放出的斥候无法证明身份,可伏泉不同,毕竟他身上可是有大汉正统的调兵文书,以及官印等物,那几个壮汉明显是因为见过世面才敢来的,反复查验了伏泉文书、官印等物的真伪,这才带他前去解救了被困兵卒。

后来,伏泉在听说那些百姓还准备等舒县之战结束,朝廷平乱后再回故乡,一番权衡,因担心叛军若是缺粮,四处搜刮,很可能攻打枞阳,便劝说众人随他去枞阳,这才有大军身后跟着一堆拖家带口的百姓的缘故。

枞阳城毕竟以前是县城,历史又十分悠久,历朝历代都有建造维护,因此城池规模可一点不逊色中原一些大城。

城门前,因为有着伏泉派去的前锋斥候,带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书、官印为先导,此刻城外早已集结了一大堆人,城里的一众官吏闻知巴郡太守到来,纷纷出城相迎。

伏泉见此自然不会装大架子,远远的就小跑前来,然后对诸人行礼道:“孤远来至此,当不得诸位如此相迎。”他现在身为客军,在这庐江郡内还是要低调的。虽然他贵为大汉亭侯,又是一郡太守,然而毕竟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若是架子摆得足了,惹怒了对方,说不得这些地方官吏在一些事情上刁难自己,让他极为被动,因此不如把架子摆低一点,大家和和气气好办事。

“见过伏巴郡!”

众人一听伏泉自称“孤”,自然知道他的身份,连忙行礼,同时也对这位远来的太守好感颇多。他们之所以远迎而来,当然是为了支援刚刚血战的汉家大军了,同时也是有想见这位“戾龙”太守,毕竟人家前程远大,背后朝中后台又硬,自然存了不少结交的心思,否则,换一个名气小、家世低的外地太守,他们就算在县署里接待,也没有什么不妥。

一番行礼客套,伏泉和城内诸吏互相认识一番,因这枞阳被罢县名,自然不可能有县令、县尉这些官职。城内最大的官也只有前任郡署安排的一名南部督邮在此主持日常事务,其他的也就是郡署的其他吏员,毕竟枞阳已被归入郡治舒县治下,理论上已经归郡署管辖,因此要治理也只有郡署派人过问了。

入得城中,城内的数千汉民百姓听闻平定蛮乱的郡守到来,也是纷纷涌上街道争相观看“戾龙伏泉”,场面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一路上,得汉城的官吏们见城里如此热闹,纷纷拍着伏泉这上官的马屁,讨好着这位上任以来第一次巡视郡内的太守,特别是那得汉令,简直恨不得把自己能知道的好话全部说尽。

看着那似乎年近五十的得汉令,伏泉想想也知道这人为何如此了,毕竟按照他这年龄,还在这民不过万的小城徘徊,官途可想而知。如此讨好自己,也是希望自己在上计时多给他一些功绩,起码等到告老时不用耗费在这山野古城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募丹阳兵

自从黄穰率众起义围攻舒县以来,枞阳城内就是人心惶惶,生怕叛军南下攻取舒县南方的枞阳城,毕竟枞阳已不是大县,兵少人寡,叛军真要来几万兵马,他们还真不太可能能扛得住。

其实若非是黄穰先前十分重视舒县的武库,这才让手下十二万余大军围在舒县城下,未分兵他处,再加上舒县和枞阳之间相处甚远,中间又有险峻的大别山余脉阻隔,恐怕此刻这枞阳城外也有几部叛军兵马前来夺城了。

当然,叛军没有直接攻枞阳,这对伏泉来说却是极好的,毕竟一方面他火烧粮草往南撤退并无阻碍,另一方面带这残军来枞阳休整,也不需要有太多的心里压力。

因伏泉此番虽然是有预谋刻意往枞阳撤退,不过事先为了保密,并未通知枞阳城内官吏,甚至他自己麾下的兵卒也没有告知,所以枞阳城中的官吏在知道三日前的那场火光漫天的大火竟然是伏泉带兵奇袭叛军屯粮处,火烧叛军粮草时,都是不断称奇,大赞不已。

“君侯此功真有霍骠骑之风,黄穰逆贼此番定无幸免之理。”

“是极!是极!贼军无粮,必自溃也,君侯真名将也。”

“常胜将军,必伏巴郡也。”

……

官场之中,吹捧拍马屁之事,对于伏泉来说,早已习惯,见怪不怪,只是笑着推辞,众人一副和和睦睦的往城内而去。

入得枞阳城中,城内略显萧瑟,大概是此刻郡内贼乱汹涌,枞阳城内的街道上行人稀少,不过却是多了不少随意搭建的草棚,里面都住满了人。

一问才知,这些都是舒县周围逃难来的百姓,只是他们和伏泉路上遇到的那些避难在大别山附近的百姓不同,逃到了枞阳城里避难。不过因为舒县四周逃难百姓太多,即使枞阳本来也是一个大县城,那庐江南部督邮也没有足够的房舍来安置这些逃难灾民,这才让他们在街道上搭了草棚,暂时居住。

此时还是盛夏酷暑,这么做的话虽然有损城内形象,但是如今城外叛乱不休,如此做的话,倒也不失为一权宜之计。

伏泉带领麾下汉军有着枞阳官吏带领,一路行走,众人入城后的安置场所早已有了安排,虽然枞阳已经被罢了县,不过原本的县署官舍以及兵营倒是依旧存在,正好可以安置伏泉及麾下一众兵马。

沿路不少逃难百姓,见到伏泉这支衣衫不整的汉军兵士,多数面露惊恐,他们倒不是害怕汉军,而是以为叛军已经往枞阳攻来了,而伏泉这支兵马则是因为被叛军打败,逃到枞阳休整的。

毕竟伏泉麾下汉军此刻的扮相实在不像是一支打了胜仗的部队,不说外貌,便是士兵的精神面貌,也因为连日不休的行军,把原本火烧叛军粮草的喜悦彻底给抹平了,显得十分没有精神气儿。

街道上的百姓不少人因此大声喧闹,四处奔喊,颇有一种散播谣言的趋势,愈演愈烈,伏泉与身旁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他这支也算是大战过后的凯旋之师,竟然会被人当做败军,说来也是让人感觉可笑。

好在那庐江郡南部督邮见势不妙,连忙上前安抚,驳斥了那些散播的谣言,说明伏泉以及他麾下所率兵马皆是三日前夜袭火烧叛军粮草的壮士,这才稍稍止住了谣言。不过这显然不可能立即让百姓相信,纵然三日前,枞阳城里的百姓都见到城外远方那漫天的大火,但是谁也不能证明这火就是汉军偷袭了叛军后,烧毁叛军粮草所导致的,一切只能等城外逃难百姓陆续传来的消息,用时间来证实此事。

只是,虽然如此,但总归是有了官方的“城池安全,并无贼军攻城”的承诺,这也让一部分人怀疑归怀疑,却也不妨碍他们闲的没事干,去做其他事情。比如,聚集起来,纷涌上街道争相观看“戾龙”伏泉,好好看看这位少年“名将”到底是什么样子。

虽然伏泉立功其实不多,但无疑他自出仕以来,所立战功都是颇大无比,而且都以胜利告终。加上他那显赫的家世背景,对于一般百姓而言,这也就相当于名将了,即使这个“名将”可能现在还有些水分,不过这却无法改变百姓对他的看法。

在这大汉,能引人争相注目的除了地方名士,也就只有名将可以如此了。当然如果你长得俊俏,肯定是可以引起无数少女怀春般的爱慕,但是和名士、名将这种,能让男女老少都通吃般的前来瞻仰,无疑前者显得十分有些不如了。

枞阳当地十分尚武,那些闲的没事干的百姓听闻有“名将”到此,都来欢迎顺便看看热闹,场面因此曾一度有些混乱,毕竟对于古代娱乐活动少的百姓来说,能一睹名人的风采,也是一件不错的趣事。

见此,伏泉也是感到无奈,他也知道原因为何,却是不好阻止,虽然自己这“名将”的称呼有些水分,比不得凉州三明之流,但自己的战功也是实打实的大,所以只能任由自己被当成后世的明星一般任人观赏。

见到许多人看着热闹还带有羡慕的目光,伏泉不由苦笑,这一幕让他想到后世的追星族、脑残粉丝一类的事情,他可十分怕突然会出来几个听了自己事迹就搞出一些奇葩事情的百姓,那样他可招架不住。毕竟,在后世娱乐活动那么多的时代,还有无数精神空虚的粉丝为自己喜爱的明星干出一些奇葩事情,更何况古代这个娱乐活动十分匮乏的时代,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呢?

不过,可能是伏泉多想,一路到了官舍,都没有他担心的事情发生,大概是古人太过守礼的缘故。

入得官舍,在确认麾下兵卒都已安置在兵营,城内各式医匠都被征集前去治理后,伏泉便招来那庐江郡南部督邮,说明他接下来的打算。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征募兵卒,救援舒县”而已,毕竟这枞阳附近,也是大汉朝出了名的出精兵的地方,而在此地被募集的兵卒,都有一个闻名的外号“丹阳精兵”。

伏泉深知,自己麾下兵卒如果不好好补充的话,即使现在全员健康,也根本很难打的叛军,因为两军人数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天下精兵出丹阳

丹阳兵,顾名思义,便是指在大汉丹阳郡附近征募的兵卒,历史上袁术曾言“此地精兵辈出而闻名”,对丹阳兵有着极高的评价,即使现在,伏泉也听过一些“天下精兵出丹阳”的传言,足可见丹阳兵之骁勇精锐。

大概是由于丹阳当地多山,地形险恶,群山陡峭等等地理的原因,导致当地百姓生活条件极其恶劣,穷山恶水之下,自然锻炼了这些百姓的生存和战斗能力。他们尚武之风盛行,时常去山中打猎为生,极大的锻炼了他们的体魄和精神意志,这一点倒是和伏泉麾下的板楯蛮兵十分相似。

加之由于南方境内山越异族时常出没,寻衅是非,更时有谋反之举,这也就间接造成了当地百姓为了自保习武磨砺自己的传统,自然而然就让当地的青壮百姓训练成一支只需要稍加训练,便可以成为一支意志坚定,战力凶悍的精锐部队。

前汉飞将军李广之长孙李陵,进袭匈奴时,率领五千人抗击匈奴八万精骑,在援兵不至的情况下竭力死战,最后在手中无箭矢后,边战便退,只剩四百人撤回关内,主帅李陵被迫投降,副帅韩延年战死。以当时匈奴骁骑之勇,五千丹阳兵竟然能令单于丧胆,几乎要撤退,最后探知李陵无援才敢进攻,丹阳兵之精锐善战可见一斑。

即使是后来汉末崛起的军阀里,就有不少人是依托丹阳兵起家的,比如陶谦、孙策,至于其他著名战役里,丹阳兵出没的身影也不计其数。甚至于后来的东吴,担任丹阳太守者,在孙氏臣子的地位是无与伦比的,像诸葛恪掌权时期,他能肆无忌惮的很大原因就是诸葛恪时为丹阳太守,手握东吴精锐重兵。

伏泉自从焚粮撤退以后,便一直想要扩充部队,毕竟黄穰所部粮草在自己夜袭之后,存粮绝对不多,他不趁着这时候去攻黄穰,那就绝对是脑子抽了。

趁他病,要他命,这是战场的一贯准则,所以在撤往枞阳的路上,他就决定征募兵卒了,终归后世鼎鼎大名的“丹阳精兵”,后来三国鼎立的刘、曹、孙,哪一家不都有一支这种部队,他现在近水楼台,不招募一些,也对不起自己不是?

当然,虽然说是说丹阳兵,其实也不一定都是丹阳人,因为造成丹阳兵强悍的是因为他恶劣的地形原因,而南方多山,山脉蔓延不绝,所以像是丹阳郡附近的庐江郡、九江郡、豫章郡、广陵郡等地,靠近山地的兵卒也都适合做一直精锐步兵的。

现在伏泉身处庐江郡靠近丹阳郡枞阳,境内又是连绵不绝的大别山余脉,达到伏泉要求,适合条件可以招募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又因为这些百姓生活多数穷困,参军后可以得到不少赏赐,加之境内叛贼肆掠,所以也都乐意征兵,在伏泉发出招兵信息后,短短一日,便有数千人愿参军,可见“丹阳兵”能在汉末那么出彩,可不是没有缘由的。

对此,伏泉在仔细筛选,用了两日功夫,依旧用当初挑选板楯蛮兵的标准,以“披重甲,持大盾刀矛,携劲弩,带十日口粮,半日行百里”来挑选了千余兵卒,合自己原本麾下兵马里,其中还能再战者共三千人。

兵贵精,而不在多,这是伏泉的一贯准则,其实若非是时间不够,等到其他远处闻讯前来应募的百姓前来,估计能符合条件的人还有更多。至于募兵所需的钱财,枞阳这小城自然凑不出来那么多,伏泉只是从其府库取来一部队暂与成功应募百姓,剩下钱财都是打了白条,盖了自己官印,承诺平乱之后,让庐江郡署府库,补回亏欠。

这招效果很好,毕竟伏泉可是用官印来打了白条,自然是在有政府公信力以外,还有自己的个人清名。终归如果平乱之后,伏泉和庐江郡官署不兑现承诺的话,庐江郡官署或许关系不大,但伏泉自己的名声可就会臭了,所以那些成功应募的百姓倒也不怕伏泉耍赖。

至于庐江郡郡署那边平乱后,会不会答应自己这看似有些无理的要求,伏泉却是不太担心。毕竟,论公的话,自己有着刘宏的命令,大军所需钱粮由沿途州郡补给,现在自己休整要钱要粮,庐江郡署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自己凑齐;论私的话,自己和现任庐江郡太守陆康渊源颇深,而且自己舍了荆州叛军,远奔庐江支援,也是受了他邀请。再加上自己是助陆康平乱的,在公在私,这庐江郡署都得给自己把这欠下的钱粮还了。

枞阳城西,有一座巍峨大山,名为达观山,山巅之上有一块平整巨石,上面有两块天然痕迹,酷似一双大脚印,名为射蛟台,这石台名气颇大,相传为前汉汉武帝在此用箭射蛟龙而得名。

相传前汉元封五年,冬日,汉武帝出驾南巡,他沿江而下,抵达枞阳时,忽见江水泛滥成灾,波涛汹涌。汉武帝登上枞阳江岸边达观山,他怀疑江中有蛟龙在兴风作浪,于是捻弓搭箭,射向江中,顿时风平浪止。当时汉武帝非常兴奋,即兴《盛唐枞阳之歌》记载此事,后人因此事便为这石台取名为“射蛟台”。

此时台上有一年轻将领正带其他几名将帅看着台下的滚滚江水,议论军事,现在距离汉军在枞阳休整,已过三日。

现在在这射蛟台上议论军事的几人不是别人,正是伏泉和他麾下的几名心腹将领,看他们此时的脸色,却是极其不好,想来前方战事十分不妙。

“君侯,斥候来报,黄穰贼军三日以来,麾下各部轮番围攻攻舒县,昼夜不息,攻势甚急,据闻贼军已有数次攻上城头,皆被陆庐江带兵击退,如今情势危如累卵。”

“元封五年冬,汉武帝登礼潜之天柱山,号曰南岳。浮江,自浔阳出枞阳,过彭蠡,祀其名山川。”摘选自《史记·孝武本纪》

“(元封)五年冬,行南巡狩,至于盛唐,望祀虞舜于九嶷。登潜天柱山,自浔阳浮江,亲射蛟江中,获之。舳舻千里,薄枞阳而出,作《盛唐枞阳之歌》。”摘选自《汉书·武帝纪》

“(元封)五年冬,行南巡狩,至于盛唐,望祀虞舜于九嶷唐润泽。登潜天柱山,自浔阳浮江,亲射蛟江中,获之。舳舻千里,薄枞阳而出,作《盛唐枞阳之歌》。”摘选自《汉书·武帝纪》

第三百六十八章 终是屠城显本心

阵阵江风卷起千堆巨浪,射蛟台下,波涛汹涌,令人不由神往数百年前,汉武帝巡狩登台至此,望这滚滚江水,神情激动之下射箭入江的情景。

当然,即使这江水再令人有鉴赏兴致,伏泉几人也不可能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射蛟台下,讨论这无边风景。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讨论舒县的局势问题,毕竟黄穰的叛军并没有按照伏泉的计划在走,在粮食被烧之后,反而还继续攻城,着实出乎伏泉的意料之外。

“黄穰此獠军中无粮,此刻应士气尽丧,何以不退?”心中疑惑繁多,伏泉不由得问道,如今叛军无粮,按理应该就此退兵,搜集粮秣,再作它图,可是现在黄穰反其道行之,不仅没有退兵,反而连续数番勒令大军拼死攻舒县,这就很奇怪了。

话语说完,身边其他几名将领都是面面相觑,纷纷摇头,沉默不语,一看就明白他们也不知黄穰为何如此,当然就算是他们想破脑袋,估计也想不到是黄穰用了以土为粮的假象暂时安抚住了麾下叛军。

若是知道的话,那么此刻黄穰如此死命强攻舒县的原因也可以猜到了,无非是想拿下舒县,夺了里面的粮食和兵器,从而壮大自己,同时也可以掩盖叛军粮食紧缺的真相,毕竟舒县说到底也是一群之郡治,粮食是绝对有不少剩余的,完全可以弥补他粮食被汉军烧毁后的恶劣影响。

“哈!”

“杀!”

“哈!”

……

射蛟台后方,一阵富有节奏的响亮的喊杀声由远及近传来,声音很有气势,打断了伏泉的思绪。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想不通,那索性不想,大不了自己按照原定计划的日子提前支援舒县便可。

想到此处,伏泉便招呼众人下了山,往射蛟台另一侧的山脚,循着那喊杀声的方向而去。很快,几人走了不少路后,便看到山脚下的一块空旷的土地上,此刻正有数千人在挥舞的手掌的兵器。

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伏泉麾下新近补充整编的三千兵卒,伏泉并未让他们在枞阳城内训练,因为听闻枞阳城射蛟台之名,伏泉有意来此地看看,顺便也麾下兵马带到此地拉练。

枞阳城内的兵营虽好,但毕竟枞阳除了县名后,一直未加修葺,只有偶尔城里的两百郡兵会在那里训练而已。在那里训练人数好还无所谓,但对于伏泉的麾下的三千兵卒而言,无疑不是太好。因此,为了省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节省训练时间,伏泉便顺路将他们带到此地训练。

此刻,这些兵卒因为枞阳府库兵甲不足,导致有大部分新募的兵卒只穿着简单皮甲,或者根本没有甲胄,就穿着布衣而已,虽然如此,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们训练的精神面貌,他们手中所用的各式兵器被他们舞的虎虎生威,显然这三日以来的训练已初有成效。

汉军兵卒还在叫喊训练,那边为首的一个青年将领见到伏泉几人连忙跑到他们身前,行礼道:“见过君侯。”

“嗯。”伏泉颔首,随后对着青年将领道:“公明,兵士训练如何?可行军乎?”

这青年将领正是徐晃,论及自己这次出征所带将领,在练兵这一点上,无疑徐晃最有心得,所以伏泉便安排他来主持那新募集来的千余兵卒的训练和补充入各部兵马的事宜。

徐晃听后回道:“回禀君侯,各部行军当无碍矣,唯战阵尚未磨合,恐与敌军交战,难以列阵……”

“甚好!”伏泉打断了徐晃的回话,在确认自己部队可以行军后,他便打断开始下一步计划,只见他对身边众将道:“舒县被困多时,孤心难安,今日孤欲出兵讨贼,不知诸君可有异议乎?”

身边众将听后相互对视一眼,随即齐齐拜道:“君侯有令,吾等敢不效死。”开玩笑,对他们这些武将来说,有军功不去捞,有仗不去打,那简直是暴遣天物了。即使现在他们就三千兵马,而且半数以上都是新募集的百姓,可这又如何,他们是汉军,是大汉的精锐,就算是前方有百万大军对阵,他们也不怕,也会誓死带人冲锋,这是他们身为大汉臣子的责任。

其实,伏泉对此也是有考虑,在他看来,现在只要自己麾下兵马能够保持高强度行军不掉队的话,就可以了。因为以少击众,汉军想凭着军阵一点一点和叛军磨,显然太过勉强,最终多数结果都是两军陷入乱战而已,既然如此,他还需要什么军阵,只要在适当时候,突击叛军,和他打一场血肉乱战便好,而且现在舒县情势紧急,也由不得他拖延,至于这样打的话是生是死,也只能看天意了。

“善!”伏泉大笑一声,随即看向最靠边的严颜道:“希伯,率精骑并本部兵马为大军前锋。”

“末将领命。”

严颜先是一愣,他完全没想到伏泉这次会点他的将做大军先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应诺。

当然,做了大军前锋的严颜是高兴了,可伏泉麾下其他心腹将领就不高兴了,那边黄忠、关羽看向严颜的眼里就有一丝愠怒,像是被谁抢了心头肉一般,甚至连徐晃这个生性沉稳的年轻人,面色也不自然。

对此,伏泉并未挂在心上,自己是他们的主君,如何命令他们只能接受而已,稍后他转头继续道:“传令枞阳诸吏,速备齐大军十日干粮,午时运至,其余诸将,各领本部兵马,随孤进军。”

“诺!”

众人自然不敢违逆伏泉,纷纷行礼告退,各自整理本部兵马,准备行军出征去了。

看到麾下诸将面带各式表情离开,伏泉心中不由感到有趣,他选择严颜为大军先锋自然不是随意选的。盖因前方偷袭叛军粮草,关羽、黄忠都因为阻击受伤不小,其中关羽伤势最重,虽然现在伤口都已好了不少,但他们毕竟是有伤在身,伏泉本着减轻他们负担的意思,还是决定暂时留他们在身边,同时也存了一些其他后来投靠自己身边的诸将,一些立功的机会的心思。

午时时分,在接到一骑所送的文书后,在枞阳城的庐江郡南部督邮不敢怠慢,连忙命令麾下诸吏,备齐三千大军十日所需粮草,征集了一些民夫运至射蛟台处。

随后,只见得伏泉麾下三千兵卒,在各自取了够自身所食用十日的干糒背负后,便在伏泉一声令下,往西南方快速行军而去……

伏泉的军队向着西南方的舒县驰援,而此刻的舒县城外,早已是伏尸遍野,狼烟遍地,汉军与叛军都是死伤无算,一场战役打得极为惨烈。

舒县毕竟是庐江郡郡治,城高墙坚,加之又在南方,自然城池四周都挖了宽大的护城河,对于叛军来说,攻城自然是极为不便。然而,别无它法,除非叛军不想攻城,不然只能用人命来填平。

这护城河宽约有十仗有余,黄穰从一开始奔袭舒县,到近日围攻,为了填平这护城河就已经有数万人因此而死伤,可以说叛军每进一步,都是付出了血的代价。

叛军主帅黄穰策马。将数百骑立于南门,身后有三万余兵马相随,其余三门,除了北门外,也分别有两万兵马围攻,典型的围三缺一的战法,就是为了攻破黄穰心里的这处眼中刺。

当然了,舒县北门看似没有人攻城,其实在北门外三十里的一处山林里,黄穰还安排了一万兵卒埋伏。对于这座让他损兵数万的城池,黄穰怎么可能会放过里面的官军,他能靠着汉蛮两族的泥腿子崛起,除了有一定学识以外,也是深知如何让自己麾下的兵卒兴奋,增加战斗力。

每每破城,黄穰都会让麾下兵卒洗劫高官富户,地方豪强大族,一边用于养军,另一边则就是为了让随他起义的兵卒发泄而已,这也是古往今来许多农民军起义的固定发展方式。而这样做的结果,无疑会导致大多数起义的军队,成了流民军队,打一处换一处,破坏当地生产,如果是王朝末世还好,说不定还有其他机会,但大多数的结果,也只有一个,那就是部队最终被中央正统王朝覆灭。

黄穰麾下的叛军也就是如此,不过,因为打着“推翻暴汉”的旗号,他自然不能对普通百姓下手,只是强制拉他们做壮丁入伙而已。转而将兵卒倾泻负面情绪的对象,变成地方大族,彻底加剧了社会阶级的矛盾,这样做的结果固然是让叛军战力不断提高,战果辉煌,同样也让各个地方大族视叛军如猛虎,以死敌的方式对抗,并且支持地方官署。

陆康被朝廷快速空降外放为庐江太守,能这么快调节郡内事物,掌控权利,并在舒县城下,阻挡叛军多日,除了他本身极其有能力以外,也是因为地方大族誓死相助的原因。否则,如果舒县城内人心不齐,百姓兵卒不效死力,陆康根本守不到现在。

遥遥望着紧紧关闭大门的舒县县城,黄穰咬牙切齿之极,这一战简直是他自起义以来的耻辱,十余万兵马围攻近一月,损兵数万,竟然还未破城。此刻城墙上那一脸刚毅赴死的汉兵,像是一道梦靥,死死的阻挡他准备倾覆南方,称霸天下的野心。

想到自己花了大力气才封锁住缺粮的消息,就是为了能够拖延时间,破了舒县而已。现在这舒县虽被自己几次攻上城头,但无一都被汉军打退,再这样拖下去,等到兵卒发现自己口粮不足时,闹将起来,自己在封锁消息也无能为力,这可恶的舒县官吏百姓,至于为暴汉卖命吗?老老实实的投降不就好吗?

捏紧手中马鞭,黄穰不断发着牢骚,他深知自从选择继续攻城这条不归路,他就没有其它选择了,现在舒县还是不克,这根本不是他的意图,唯今之计,只有下一手猛药,改变策略了。

“来人,传令全军,舒县城内皆暴汉走狗,破城之后,放兵三日,本将不究。”

“诺!”

最终,黄穰终于下了他心中最不想下的命令,彻底放纵兵卒屠城,虽然这似乎和他以前洗掠大户方式一样,但这一次,黄穰却是连普通百姓也不准备放过。显然,城内百姓精壮誓死支持汉朝官军守城,使得兵力不足的汉军能够守到现在,已经彻底激怒了黄穰了,让他喊出来舒县城里的百姓和汉军一样,都是汉王朝走狗的话语。

“将军有令,舒县城内皆暴汉走狗,破城之后,放兵三日,诸事不究。”

“将军有令,舒县城内皆暴汉走狗,破城之后,放兵三日,诸事不究。”

“将军有令,舒县城内皆暴汉走狗,破城之后,放兵三日,诸事不究。”

……

“杀!”

“将军万岁!”

“杀!”

“将军万岁!”

“杀!”

……

随着那传令的骑士沿着舒县城外三处城门的叛军大喊,在听到破城之后可以彻底放纵之后,因为连番攻城未果而下降的士气顿时高昂起来,纷纷举起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高声大呼起来。

场面一时之间热闹无比,对于这些叛军而言,连番的失败早就让他们心理变得脆弱无比,再加上看到无数同伴死于城下,这些东西不断刺激这他们,给他们极大的压力。他们需要发泄,而黄穰此刻的命令,无疑对他们是疗伤圣药,想到破城之后可以随意杀人,洗劫财物,抢夺女人,这些兵卒只感觉他们的心都在疯狂的乱跳。

毫无疑问,屠城是对于一种提升正在攻城的部队的士气的最好方法,这么做的后果虽然严重,代价巨大,毕竟会让黄穰的名声在此战之后就此败落,导致很多原本受够贪官污吏压迫准备加入叛军的百姓望而却步,但无疑会短时间内快速提升兵卒的战斗力。

不过,此刻的黄穰却是再也顾不得这些了,对他而言,破不了城,拿不到城里的粮食,他辛苦拼搏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到时候谁还管那名声?

现在,与名声相比,当然是不择手段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尽瘁守节纵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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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叛军兵卒发疯了般嚎叫,眼睛望着城墙上,嗜血不已,而此刻城内的汉军自然也不会没有一点儿触动。

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叛军,听到黄穰下令叛军破城后,全军可以不顾一切的屠城以后,城头上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顿时一阵气短,大骂黄穰所率贼军无道,如此作为,怎敢厚颜说道他们被压迫起义。

城内经过连番大战,郡兵也只剩三千有余,若非有大族私兵、奴仆,以及城内征募的壮丁相助,能不能守到现在还难说。然而,即使这样,现在那些杂兵也就只有四千余人而已,最要命的是,现在城内经过几番征募,已经再无多少壮丁可征用了,也就是说,等城头的近万人彻底被叛军消耗光,那么舒县陷落也只是早晚之事了。

“大人,舒县可有救乎?”那中年男子骂完之后,这才语带悲怆的问着身边的一身穿甲胄的头发斑白无数老者道,样子很是恭敬。

这老者不是人,正是庐江现任郡守陆康,而那中年男子,却是陆康长子陆,此番因为担心其父平乱出事,特地相陪其来庐江。不过陆其人能力有限,若不是陆康知他孝顺,否则的话早就将这长子赶下城头了,尽到处添乱。

看了眼长子,陆康并未说话,心中却是鄙视自己这儿子的养气功夫,这点事情就咋咋呼呼的,也难怪他至今一事无成。随后陆康顿了顿远望城外叛军,观其阵容良久,这才说道:“蠢儿勿忧,黄穰此獠狼子野心,今日无道屠掠,他日必无可畜也。吾观叛军此阵,难以长久,若死守,必可胜也。传令诸军,城破之后,满城军民亦难苟活,今守城亦死,投诚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因陆康这话是对自己这有些不成器的长子说的,其实是有着教训的意味,世家子弟多爱用古论今,借用事例为鉴,来教训晚辈,这一次陆康也不例外。他先是用《左传》里面的一句谚语,来形容狼子野心者,终归是狼,泯灭人性无道者,必遭天谴,来警示自己这长子。后来,又改用了当年陈胜、吴广反秦时,所激将士气高呼的一句话,来形容如今之局势,劝诫全城兵卒百姓,如今叛军破城之后,必将屠城,让他们不要有多余幻想,心存其他心思,反正是死,不如一心一意为国事而死。

陆听后,犹犹豫豫一番,心中有一些话想说,却终是没有说出来,只得轻声道了句“诺”,这才行礼离去。其实,在他心里,想说的那句话是这舒县县城真的还有守住的希望吗?

毕竟城内满打满算也就这近万人,即使再把城里的一些老弱丁壮拉入城头,估摸也只有万余人而已,这点兵力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城外那近十万叛军的围攻呢?当然,纵然城外那近十万叛军,可能有部分是老弱兵卒,战力很低,但保守算起来,黄穰也有五万左右的壮士可用,对比舒县城里的守城力量,实在是太强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别人,终究大汉内地各州郡国县,本身所拥有的常备兵就少,而且再加上南方诸州郡人口稀少,陆康带领舒县满城军民守城至今,城内战死者亦有万余人,现在舒县还能凑齐万人守城也是殊为不易了,恐怕真要将城内老弱男丁凑起来,估计都没有万人了。

自从当年光武帝为了修养生息,恢复国力,令天下诸州郡国县省兵减政之后,各地常备兵卒其实都被裁减的没有多少了,某些也就是因为管辖的地方有叛乱之事发生,才逐渐征募兵卒,显得多而已。

此时,除了边地州郡因为时常有战事发生,各郡都有数万兵卒不等意外,内地州郡多数都是一郡之地只有数千郡兵,一州之地才有数万兵马,与边地一郡之地便拥有数万兵卒的常备兵相比起来,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了。

像是伏泉在幽州需要防备鲜卑等胡人,在益州需要防备羌胡生事,在加上这二州人口人口也多,所以这二州所属各郡常备兵马相对多些。而这庐江,本身就位于大汉人口较少的扬州地界,加之又是在甚少有战事发生的南方,能有多少兵卒?

在陆康就任庐江太守之前,郡内也有只有四千左右的常备郡兵而已,这也是黄穰在攻略江夏之后,转攻庐江,那前任庐江太守不敌的主要原因,实在是因为郡内本身可用的兵卒实在是太少了。

当然,大汉朝廷将那原本名声不太好,贪污受贿不少的前任庐江太守调走,换成有以义烈著称,有着清正廉洁之名的陆康就任,除了因为他能力不足,不能制服叛贼意外,多数也是为了出于维护民心的需要,毕竟若是再用贪官污吏守城,怎么可能让那些受过盘剥的百姓卖命呢?

看着长子离去,替自己传令诸军,陆康心中也是无奈,其实他内心也多少有着今日这城到底能不能守住的疑问。毕竟,城外叛军兵力实在太多了,而对于攻城、守城战来说,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说到底就是在拼兵力而已,谁坚持得住,谁就能获得胜利。

自己所守的舒县县城,显然在兵力上,与对面城下的叛军相比,是没有任何优势的。不过,这又如何,他陆康是大汉的臣子,自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无论如何,他只有城破战死,却是不会投降的,就像他引用的那句“等死?死国可乎”一样,反正是死,他也要为国事而死,这句话不止是说给城内诸将士听得,还是说给他自己听得。

纵然这城池自己守不住,他陆康也要坚持,大不了在满城百姓遭受叛贼屠掠前,自己先身死报国而已。他陆康励志守节,守清正廉明之节,守臣子之节,今日若是城破,便是他陆康以死守节之时,为大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就在陆康还在细想之时,城下叛军进攻的牛角号剧烈响彻,激昂而绵长,打散了他的思绪,因为这代表着叛军又要进攻了。

辽远广阔的原野上,叛军以百人为单位,千人为一方阵,潮水一般涌向舒县县城的三座城门,那阵阵敲响的鼓声,擂出了无边的杀意。

“叛贼攻来了,怎么办……”这时舒县南门城楼上,有士卒扯着嗓子喊道,引得城头一阵骚动,不少才征集不久的青壮,即使历经了几番战斗,还是依旧惶恐不安。

“住口!再有大声喧哗者,斩!”陆康见此毫不犹豫的大喝道,虽然他一向以文士著称,但这却不代表他不知兵事,对于这帮才上城的青壮,只有威喝才能让他们听话。而且,现在正是守城关键时刻,又是敌强我弱之时,最忌惮军心士气扰乱,如果任由那些害怕的青壮呼喊,很容易在军中引起一股骚乱之风,说不得有意志较弱的兵卒会就此遁逃,甚至投降,引得军队雪崩甚至兵变危险,由不得他不防。

随着一队队陆康的亲信兵卒挥刀喝令,城上的汉军终于安静下来,纷纷目视城下,因为叛军的凛冽攻势又来了,马上便要到了他们花费无数人命,填平的护城河附近了。

遥望城下,密密麻麻的叛军兵卒,互相大喝着向南门而来,陆康走到城墙处,倚着城墙,张臂大声鼓舞道:“城下乃区区乱贼耳,兵甲不坚,何与吾大汉天兵匹敌?诸君苦守多日,其未占城分毫,吾已得刺史手书,不日援军必至,今康与诸君共守城门,望诸君共勉!”

话语未来,城楼顿时安静,虽然很多兵卒都猜测太守这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有援军的话语是假,州郡根本没有太多兵马营救他们,但还是没有问出,选择坚信。不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陆康愿意和他们一起在城门守城而已,有这样的身先士卒的上官在此,他们纵然是明知是死,哪又如何?叛军要破城,那也要踩着他们的尸体才能进城,不然,这舒县,就是他们的坟墓。

“擂鼓!”

见叛军越来越近,随着陆康一声大喝,惊雷一般的隆隆战鼓声霎时间直冲云霄,而随着鼓声,城门上的汉军便知,真正的生死存亡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前排的叛军多数都高高举着犹如门板大小的木质盾牌,少数则举着缴获来的汉军制式大盾,不过多数都已磨损不少,快速向着城门奔跑着。无数弓箭兵夹杂其间,后面是抬着云梯的敢死攻坚队,几排盾牌兵在两侧掩护,而后又是一队弓箭兵,负责登城的敢死战士落在最后,叛军一路小跑,冲过早就用沙包和尸体填平的护城河,直冲城下。

此刻陆康异常冷静,他目测叛军前锋兵卒与城门距离,突然眼中精光一闪,手中举着的长剑狠狠往下一挥,大喝道:“弓弩兵,发弩矢……”

漫天箭雨失雨顺着城墙倾泻而下,仿若乌云压顶,叛军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惨嚎贯耳,但更多的是不管战友,猫着腰继续前进的兵卒。

围城战打到这个地步,这些叛军兵卒早就积攒了不少攻城经验,他们知道此时此刻,停留或者后退,都是必死之局,天上的箭矢和后面的军法队是根本不会给他们活命的机会。想活命,只有前进,快速的前进,登上城楼,与汉军厮杀,这其中不能有一丝一毫犹豫的停留,否则必无生路可言。

在守城战里,守城者一般比攻城一方更有优势,因为他们站得高,射得远,有着天热的居高临下的攻势加成,叛军在挨了数轮箭雨,他们后面的弓弩兵才刚刚进入可以反击守城汉军的射程。

有叛军渠帅大声吼道:“弓兵!快射箭!快射箭!弩兵!快发矢!快发矢!反击!反击…压制住汉军弓弩。”

一瞬间,叛军便有无数箭雨往舒县城楼反击而去,不过这些箭矢只能将汉军的攻势压制,除了乱箭流矢,可以幸运的杀伤汉军以外,多数箭矢都没有给汉军造成太多的伤亡,只有偶尔的箭术高超者,可以射中汉军而已。

毕竟,对于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叛军来说,他们多数起义前都是种地的农夫,少有山间的樵夫猎户,若是猎户的话还好,他们从小便精通射术,自然精准度不低,瞄准之下,可以射中汉军。而那些原本是农夫的叛军,自然射术不是太好,被强制分成弓弩兵后,短期训练也只能保证自己的箭矢不射偏,至于射的精准,那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初;楚司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杀之!是子也;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费杀;必灭若敖氏矣。”谚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摘选自《左传宣公四年》

二世元年七月,发闾左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次当行,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陈胜、吴广乃谋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摘选自《史记陈涉世家》

陆康字季宁,吴郡吴人也…康少仕郡,以义烈称,刺史臧举为茂才,除高成令…以恩信为治,寇盗亦息,州郡表上其状。光和元年,迁武陵太守,转守桂阳、乐安二郡,所在称之…会庐**黄穰等与江夏蛮连结十余万人,攻没四县,拜康庐江太守。康申明赏罚,击破穰等,余党悉降。帝嘉其功,拜康孙尚为郎中。

献帝即位,天下大乱,康蒙险遣孝廉计吏奉贡朝廷,诏书策劳,加忠义将军,秩中二千石。时袁术屯兵寿春,部曲饥饿,遣使求委输兵甲。康以其叛逆,闭门不通,内修战备,将以御之。术大怒,遣其将孙策政康,围城数重。康固守,吏士有先受休假者,皆遁伏还赴,暮夜缘城而入。受敌二年,城陷。月余,发病卒,年七十。宗族百余人,遭离饥厄,死者将半。朝廷愍其守节,拜子俊为郎中。

摘选自《后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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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激战事急唯行险

舒县城头,叛军反制的箭矢漫天而来,虽然没有给汉军造成太多的伤害,但是乱箭飞矢之下,总有人会中招。而且,最要命的是,因为箭矢的压制,汉军要躲避箭矢,自然不能立即还击城下进攻的叛军步卒,也就是趁着这一当口,叛军嚎叫着抵进城下。

随着抗抬云梯的叛军步卒趁机火速推进到城下,他们两人一组举盾扶梯,架好攻城阵势,接着先登队持盾一跃而上,敏捷如猿,扶着梯子,直上城头,此刻在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登上城头。

然而在他们爬上到半途中时,忽有大石重木落下,砸得这些叛军兵卒是头碎骨折,跌落地面,其中有那心思决绝之辈,竟是直接从梯子上跳下,他们是宁可摔断自己的腿也不愿受那石砸木压之苦。

城下还不止如此,那些还在拥挤这准备攀登城墙的叛军兵卒,随着汉军齐齐将城头铁锅里的火油、金汁倒下,顿时一片惨叫哭嚎声响起,只见无数连云梯还没碰过的叛军兵卒,纷纷捂着自己身体被淋到的部位,躺在地上哀嚎着。

叛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想杀上城头,根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当然,也不是说没有人登上城头,只是,即使叛军偶然有一、两个甚至几个人侥幸攀上城墙,他们也会立刻被严阵以待的众多汉军刀盾手一一扑杀,城头的汉军根本不会给他们有任何在城头坐大的机会。

不过,这些巨石重木终究是有重量的,汉军兵卒不说是要消耗极大体力搬运而导致体力不竭,难以搬运就是搬运中途也是要时间的。而城下的叛军可是不会给汉军有充足的时间休息和搬运的,他们即使亲眼见到前面的人被砸死摔死,也是一样前赴后继的往城上奔去,汉军即使连续推到了几架云梯,也无法阻止越来越多的叛军登上城头。

当然,叛军能如此登上城头,自然不会是没有付出太多代价的,此刻舒县县城上早已空硝烟滚滚,而城下却又是添了一堆堆的尸体,可谓是伏尸遍地,粗粗一看,怕是叛军在这简单的攻城,就已经叛军又损失数千人左右。

汉军与叛军双方,在城垛上来回拉锯数个回合,激战越发激烈,此刻已有数十个叛军兵卒登上城头,其中有汉人也有蛮人,他们虽然是各自为战,却牢牢钉在城垛之上,寸步不退,直至战死为止。

观这些叛军兵卒死前毫不惜命的神色,或许正是这世道对他们的压迫太重,以至于他们都厌倦了活着,或许活着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奢侈而已,只有死亡才是他们能够解脱命运的解药而已。

城墙之下,梁凶带着又一队叛军兵卒而来,前番大别山伏击之战,被伏泉所率的汉军反败为胜后,这梁凶当时随着叛军大溃退,带着兵马成功逃离,并且安然回到黄穰的大营里。后来,黄穰将所逃散的兵卒就地整编,便令梁凶指挥,此刻梁凶所率的兵卒自然就是那些马胡所部的残族,他们现在都带着报仇的怒喊,直直向着城头而来。

见城头似乎又被汉军打退,梁凶心中大恨,随即大喝命令麾下兵卒随他一起摸上去。前番登上城的叛军兵卒随死,但是他们登上城后,拖延了十倍于己的汉军不少时候,即使他们没有人能活下来,全部战死,却也为后来者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而这后来者,自然便有梁凶这一队叛军兵卒,所谓哀兵必胜,有很大程度的原因是哀兵在短暂的时间里,所爆发出的战斗力十分强悍。梁凶的这队兵卒,都是原本马胡手下的精兵组成,虽然被伏泉反击打溃,但也不能否认他们都是精悍之士,并且他们此刻因为原本的主帅马胡被杀,自然是恨透了汉军,现在他们就是一支哀兵,无视城头上汉军的凛冽攻势,直奔城楼,誓要把这舒县县城彻底打破,只片刻功夫,便有不少人登上了城头。

汉军眼看敌人越来越多,已经过了百人,立刻发起冲锋,试图将他们全部歼灭,重新夺回战场主动权。叛军也是丝毫不甘示弱,只要给与相对公平的环境,他们相信自己的战力绝对在汉军之上,小小的舒县县城根本不是他们大军的对手。

双方胶着厮杀,喊声震天,激起了漫天血雨,一朵朵血花随时飘散,他们的脚下此刻一片血红,全部都是双方的鲜血染成,相信如此下去,这城头又要汇集了一滩灌满城头“血水”了。而这血河,城楼上的汉军丝毫不陌生,因为在这几天的围城战里,他们都不知道清理过多少此这样的“血水”了。

以数千人攻击百人,并非所有人都能插上手,城防多为寻常百姓召集的精壮,一见打不着敌人,呆立原地,不知所措。虽然城内郡兵还有三千余人,但是这些操练日久的兵士还有分顾四门,也就南门一直为叛军主公,陆康留下一千兵卒,其他的两千余兵卒则分布其他三门,而这一千人明显守南门有些捉襟见肘,所以此刻许多城楼缺口处,是很多刚刚上战场的私兵青壮在守城,有的青壮又是城头兵卒损失太多,刚刚征集的,自然会不知道如何应对。

陆康在此刻在城楼后持剑指挥,见此赶紧呼喝命令他们道:“别愣着,继续向外进攻,别让城外的叛军轻易上来。”或许是身处千钧一发之时,他的声音极为洪亮,一点不像一个老者的声音。

随着陆康话落,那些呆着的青壮这才恍然,连忙弯弓疾射,填弩速发,他们虽然是匆匆征集的兵丁,平时射术不佳但此刻却架不住两军距离如此之近,因此箭矢的杀伤很是可观,轻而易举的就压制住了叛军登城的攻势。

看着城头战成一团的双方,陆康皱起眉头,汉军杀敌速度明显赶不上叛军登城者攀爬城楼的速度,大略一数,叛军已有近三百余人,竟是比方才多了数倍有余,形势愈发危急。

“事急矣!若贼子继续攀城,敌众吾寡,必不可久持,当行险策……”陆康随即一咬牙,命汉军撤退,守城士卒听到这个怪异的命令皆是一怔,但无暇细想,毕竟陆康是太守,此刻叛军又要屠城,他们可不信陆康会真的放弃,因此城楼上的汉军在一次突然发力的猛烈的箭矢攻击后,蓦然而退。

因汉军突然箭矢齐出而四处躲藏的叛军兵卒们,在汉军撤退后,纷纷一脸迷惑,不知汉军何故退却。不过,他们也是无暇细想,只能前进,狰狞着脸挥舞兵器而上,无论汉军耍什么花样,他们都是要进攻的。

当然,现在汉军主动撤退,他们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纷纷暗道这次攻城可能要轻松许多了,甚至有的人叛军兵卒脸露大喜之色,都以为这是汉军支持不住遁逃了。而汉军遁逃了,那就代表城破了,城破了的话,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大喜事,因为他们可以杀人放火,抢钱抢物抢女人了,故而这些兵卒脸色越发狰狞恐怖。

然而未等叛军兵卒前进到城楼前,只见那些撤退的汉军突然返身,再次给他们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箭雨弩雨,叛军顿时倒下一大片,伤亡过百。这还不止,城墙两侧此刻也突然跑来数十青壮,他们手上拿着叛军熟悉的火油罐子,然后趁着刚才箭矢过后,叛军防备无措之时,狠狠的把手上的火油罐头往面前的叛军阵营一摔。

“嘭!嘭!嘭……”的连续几声,装满火油的罐头因为撞击连续而碎,里面的火油顿时淋满了叛军大半兵卒的身体。

就在此时,只听到位于城楼的陆康又再次用他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大喝道:“放火!”声音落下,未几,便有十数汉军兵卒手持火把,对着那些染了火油的叛军兵卒扔去。

霎时间,火光漫天,伴随着火光出现的是叛军兵卒鬼哭狼嚎般的叫喊声,他们之中大部分兵卒都成了火人,不同的是有的人满身是火的游荡,或找城墙磨蹭,或者直接睡在地上,用血水熄灭身上的火焰。而有的人只是带着染了火焰的部分躯体,四处找水和墙去灭,而汉军兵卒就在他们面前几尺远,用刀矛大盾阻止这些想靠近汉军的兵卒。

城头变成了火场,不止是汉军不能往前推进一步,便是那些正沿着云梯往城上攀爬的叛军兵卒也是傻了眼。因为刚才城头早就被源源不断的叛军占满了,随着汉军这么一烧,顿时就用叛军兵卒的肉躯做成了一道天热的火焰屏障,而且范围极大,根本没有在城头留下太多空隙。那些还要登城的叛军兵卒见此只能望而却步,毕竟,城楼上此刻已经无处可登,他们难道跳到火海里主动求死吗?

只是,这对登城的叛军来说还不是最遭的,对他们来说,此刻最遭的却是那些被火烧的友军向他们跑来,主动用他们满是火焰的身子求救。

人一旦有了死亡威胁便会失去理智,像城楼这些被火烧的叛军兵卒,在明知要死时,自然会寻求生机。他们会如何寻求生机?自然就是找一切可以灭火的人和物了。

找人帮助,自然是要其他人帮他们灭身上的火焰,此刻他们也都不管敌友了,很多人冲向汉军可不是找汉军厮杀,而是希望他们帮助他们灭火,可惜等待他们的注定只是汉军的刀剑长矛而已。

因此,此刻汉军不能帮助,那些被火烧的叛军只能去找他们在后面登城的伙伴了。他们就像那些看到希望不顾一切去找寻救命稻草的人一样,即使满身是火焰,都要去和身后登城的叛军亲密接触,所以这才是登城的叛军最倒霉的事情,他们可不想自己也被火烧。

事情也由此这样发展起来,最终出现了一幕幕自相残杀的一幕,那些登城的叛军直接用刀剑结果了这些捣乱的“火焰战士”,免得他们影响自己的生命安全。自然,那些“火焰战士”被提前结束生命后,少数被留在城头随大火消失,而多数都是因为靠近城头而摔落城下,将城下自己的同伴砸死烧死几人后,自己也随之灭亡。

位于叛军后阵的黄穰见此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本来在看到汉军后撤,自己大军有希望破城后,他已经喜上眉梢了,但没想到会出现这结果,这怎么能让他满意?而且现在伴随着汉军的这场大火壁垒,自己肯定一时半会儿之间攻不了城楼,毕竟除非他能命令麾下的兵卒冒着不怕烧死火海前进,否则等到汉军在火势熄灭前再次占据城头,自己麾下的兵卒还能登城吗?

最终的结果也是如黄穰所料,随着大火逐渐熄灭,本来就在城头的汉军火速上前抢占城头,并且抢在那些还站在云梯上,准备再次登楼的叛军登楼前,将他们原先所架设的云梯推下,用无数的箭矢将这些叛军击退。

这还不算完,待箭矢过后,城楼上的汉军接着又再次扔下许多火油罐头,砸向城下聚集的叛军兵卒。然后故技重施,又是一把大火,将舒县城下烧成一片白地,顷刻间城下也成了一片火海。

无数陷入火海的叛军兵卒哀嚎不已,声音比之刚才城楼之上的陷入火海的叛军不知响了多少倍,随着火焰烧毁的是那些叛军赖以攻城的木制云梯,也随着汉军兵卒一起沦陷在那熊熊的大火之中。

“逃!逃!打不过了……”也不知是那个叛军兵卒起得头,也许是他们连番见到昔日一起起义的叛徒同伴陷入火海,再加上战争的残酷,他们心理承受不住,一下子就崩盘了。

只见得,忽然之间,城下的叛军兵卒如同从潮水一般,没有主帅的命令,就转身遁逃了,宛如溃兵一般。

城下的这一幕,让得后方的黄穰大骂不已,却也让城上的陆康松了一口气,毕竟他的险策奏效了。不过,计策虽然是奏效了,但是这舒县县城还能守多久,他的心里却是没底……

第三百七十一章 城破余亦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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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焚城头,汉军行险策,用诈退之计令叛军深入城头,再突以猛火油罐头扔之,辅以火把为引,最终退敌,使得叛军胆寒,亡胆遁逃。不过,纵然胜了这一场,可是叛军也不是会轻易放弃了,待到叛军再攻城,那攻势肯定是极为猛烈的。

城楼上的陆康对此是心知肚明的,这一次如果不是实在守不住,不能把那些登城的叛军赶下城头,陆康也不会将他这埋藏许久的险策实施,毕竟这火焚城头之计,不仅是杀敌颇多,而且也是自损之策。

因为这火油毕竟是液体,扔出便会四散,如果己方有兵卒不慎扔偏方向,或者在自己阵营里打碎,那么等到火把扔出之后,不仅是会让叛军遭受伤亡,便是己方也会有不少兵卒丁壮也会因为染了火油,而被火焰吞噬。

当然,这个还不是最伤害己方的,最伤害己方的是当城头的大火点燃之后,原本汉军守城头和叛军拼死搏杀的受伤兵卒,因为倒地未死,来不及救治,在那一场大火之后,即使原本可以救活,也得送死,这才是说伤害最大的。

冷兵器时代,伤兵只要不是大伤,在守城战里,也是十分宝贵的资源。毕竟如果是小伤的话,只要战后稍稍治理,即使不能持兵刃与敌人搏杀,但是他们像是搬运物资等后勤之类的事情也是可以做的,现在那些有着一定守城经验的汉军兵卒丁壮都被大火掩盖,这对于本就没有太多守军的汉军来说无异于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耳边突然连续传来几阵大喊之声,声音惨烈,令陆康感觉颇为熟悉,待得麾下兵卒告知,东门和西门城楼也是燃起大火,将城门之上涌入的叛军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这才逼的两城门外攻城的叛军兵卒后撤。不同的是,东门守军一时不慎,竟然将一个火油罐头碎裂,导致十余兵卒丁壮未死在叛军的刀剑长矛之下,却死在这无意的大火里,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些得不偿失。

今日的战事真是空前激烈,让得陆康眉头更甚,因为他心里清楚,这火攻是他最后的守城之计。如果火攻也不行的话,那么他根本也没有任何办法了,最终也只能靠着人力来死守,然而现在城内最困难的是连丁壮都征集不了多少了,再征集的话只有征集城中那些老弱之辈了。

只是,祸不单行,当陆康的亲信司马前来报信,将城内在刚才那一战后,所剩的兵力物资详情报告后,陆康的脸上阴霾更甚。

“城内滚木石不足?东门只剩千人不到?”听完那司马汇报,陆康很快抓住其中最关键的两点,因为这是他能不能守住舒县县城的重中之重。

“正是。”

“传令,东、西、南,三门附近百姓入官舍住宿,召集精壮拆三门民舍,以为滚木之用。再令,城中年十三以上,六十以下,腿脚便利者,皆与南门外召集,掉西门两百人、南门五百人入东门,告东、西二门守将,南门无忧,余在则城在,城破余亦亡矣,令二将勿以国事为重,尽心杀贼。”

“诺!”

那司马似乎被陆康话语里略显悲怆的语气而弄得哽咽,这一声“诺”在他口中犹如千斤一般,狠狠离去,有这以身守城的太守在此,他们这些麾下的郡兵们当然要誓死守城了,为其效死力。

等那司马离去,陆康才望向城外的叛军大营,看到叛军营寨那种零散的防守阵型,面露不屑,虽然他不以兵事见长,但也是一眼就看出叛军这营寨防御其实并不严密,如果给他一定的汉军精锐,他一定可以碾压营寨里那些叛军兵卒。只是,可惜他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兵,否则,如果有多余的兵卒,纵然没达到可以击破叛军的数量,他也会派出兵卒去夜袭贼营,好好的让这些叛军不得安生。

想到这里,陆康不由眉头更皱,他想起了伏泉偷袭叛军粮草时的大火,虽然派出去的斥候也没有打探到到底是哪支汉军,敢如此胆大妄为的就用几千兵卒去袭击叛军的屯粮处,但是他陆康却是猜的到那支军队一定是伏泉。

毕竟,此刻在这庐江郡里,甚至在整个扬州地界,能有能力出动军队的也只有自己求援来的伏泉率兵来的那支汉军了。

至于扬州其他各郡的援军,陆康心中却是指望不了太多,因为本身扬州就是人口小州,各郡屯守兵马就不多,而且黄穰此番又是突然改道袭击庐江,他们就是想立即支援,也得是各郡凑齐兵马才行。

然而,很明显,他们连在郡里防备的兵卒也不足,贸然之间,能凑齐多少兵马来援助自己?估计也就只有几千人而已,其他的就只能立即征募训练了,只是这无异于杯水车薪,这也是此刻扬州刺史部一直来信让自己坚守,等待援军,却一直未说何时到来的原因,终究是他们如果就带着几千人来援,这点人数根本就不够叛军塞牙缝的。

这也是陆康在知道伏泉那支益州客军,已经光复江夏郡蕲春县后,就立马写信求援的缘故,甚至不惜道出他和举主臧的渊源,就是希望伏泉来援,实在是因为他太缺兵了。自从他接受前任留下来的摊子,才明白这次黄穰之乱郡署不能治的原因,除了本身不得那些受尽压迫的汉、蛮百姓的民心以外,剩下的就是叛军实在是太多了,而郡署的汉军却是太少了。

而陆康之所以确认那支烧毁叛军粮草的军队是伏泉麾下的兵卒,除了有郡内只有这一支有可能来援外,还有的就是这种以寡击众的夜袭好戏,只有伏泉敢玩得这么疯狂。毕竟,随着伏泉在幽州、益州的战绩传遍天下,与他“戾龙”名声一起传播的,就是他用兵的奇和险,而且伏泉非常爱夜袭,几番原因之下,陆康自然就确认了。

当然,猜是这么猜出来的,陆康却是没有告知麾下兵卒实情,而是宣称那可能是扬州刺史部所派来的州内各郡援兵所为。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安抚军心士气,毕竟如果说是伏泉所为,舒县城内的兵卒士气肯定不会太高,因为谁都知道伏泉因为是客军,所以他带来的援军不会太多,再经过那夜烧毁粮草的一番大战,根本就存不了多少了。

因此,陆康即使知道实情也不会主动道明,他反而要宣称这些兵卒是此刻根本出不了兵的扬州刺史部派来的,这样做的结果可以很大程度让城内军民安心。毕竟,如果是州刺史部派来的援军,那么他们最终来支援的军队肯定不会少,这样的话,城内军民在有了一支根本不存在的大数量的援军作为支柱,自然军心和士气不会轻易的降低。

只是,一直看不到援军,陆康也不知道自己这谎言能够维持多久。他明白,如果舒县再无援军的话,他最多也只能带着城内军民再坚持数日而已,到时候他也只能身死守节,以报国恩。

现在,陆康只希望能出现一个奇迹,可以救这舒县满城百姓,只是,这奇迹何来,他却不知。

夏日的气候炎热,舒县城下遍野分布的尸体多数都散发出了一些难闻的恶臭气味,不过现在,这些恶臭气味里还混合着一股浓烈呛人的灼烧的焦糊气味,这些气味随着风儿,一路飘到叛军营寨里。

此刻的叛军营寨里,刚刚经过一番大战,被汉军用火攻击退的叛军,在闻到那恶臭焦糊气味后,多数兵卒的脸上都是充满了惶恐。他们倒不是被那气味熏成这样的,而是被吓的,毕竟刚刚一番大战,在见识到原本一起携手同进的同僚们,在自己面前被活生生烧死后,那种恐怖的记忆可是比他们拿着刀剑厮杀,见到那种血肉横飞的场景恐怖德多了。

中军营帐里,传来一阵阵大发雷霆之声,那声音都是一人所发,却是叛军的主帅黄穰本人,此时的他早就进入愤怒的边缘,就差那刀将被他派去主持攻城的几名渠帅直接一刀砍了。

“数万大军,围攻这数千汉军所守城池,累日不克,一帮废物。”

黄穰一手持刀,一手指着面前那几个衣甲凌乱,头发四散的叛军渠帅狠狠喝道。这一战他真是感觉到憋屈不已,毕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卒登城,也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拔旗破城,现在就因为一场大火,彻底断送,这能不有气吗?要知道,刚才那一次登城,形势可是比前几次登城好得多了,竟然就这么被打退了,真是窝囊废之极。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谁能想到那陆康狗官行如此险策,害死了不少弟兄。”此刻自有其他渠帅出言劝诫黄穰,饶恕被训斥的几名渠帅,即使有人和那几名渠帅有摩擦过节,这时候也是出面相助。

他们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因为同病相怜,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下面黄穰还会派谁出战,若是他们现在落井下石惩治这几个渠帅,等到他们被选择去攻城,却没有攻下的话,那么接下来倒霉的肯定是他们自己。对此,只要这些人脑子没有坏的话,很自然的就知道该如何选择了,一句话,此刻帮人便是帮他们自己。

过了一会儿,黄穰心中的愤怒之气终是渐渐消了,也明白了现在即使严肃惩治手下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要想个办法来破城,随即便看了眼众人问道:“唯今之计,当以何法破城?诸君可有良策?”

话是问了出来,不过帐内的诸位叛军渠帅听后却是面面相觑,随后都是稍稍低着头,默默不语,显然是没有太好的办法。这些日子里的围城战里,他们各式各样的方法都使过了,但就是攻不下这小小的舒县县城,只能说对面守城的汉军主帅庐江郡太守陆康实在是他厉害了。

等了许久,黄穰都未等到回音,见此,他也就明白了他自己问了也没用,因为自己麾下额兵卒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最终在相持了一会儿后,黄穰只得命令各部休整之后,准备一下继续攻城,而他原先答应的屠城承诺依旧未变,他是打碎牙齿也要彻底破了这舒县城。

望着麾下各部渠帅领命离去,黄穰心中是越发不安,在想到大军粮草勉强控制各部供应也不够十日之数后,他就越发渴望破了那舒县县城。因为他知道,一旦熬到无粮的时候,那也离他起义失败彻底是不远了,这也是他身为庐江郡人,却允许麾下叛军屠舒县,一点也不顾舒县的那些同乡百姓的生死的根本原因,因为他明白没了粮食,他将失去一切,甚至是他的生命,因此,他必须不择任何手段来破城。

舒县城外,在一段时间的平静之后,又在密密麻麻的叛军大军齐奔城下后,又拉开了一场惨烈的坚城攻防战的序幕……

今天心情不太好,码字毫无感觉,一方面家中母亲腰椎间盘突出,泉释每天白天都要带她去医院,到下午才能回来,给她做饭做家务,一直到晚上才能码字,很累很累,医生说如果静养调理不好,可能要开腰做手术;另一方面就是看到新闻说历史课本要删除略去卫青、霍去病等人的事迹,模糊化汉匈战争,并且明确指出文天祥、岳父的事迹值得称颂,但不能称为民族英雄,只想说一句,mmp,我不反对上面加强民族融合,毕竟现在各族都在汉化,可是你将汉族的历史如此扭曲模糊,即使汉化又如何?想想绿绿,想想一直想念大清的少数鄙视汉族和国家的满遗,这样无疑在助长人家气焰?文天祥、岳飞怎么不能是民族英雄?气节不重要?按他们这么说,郑成功除了收复台湾,还他么是抗清英雄呢?你怎么不删除?

纯粹瞎扯一下,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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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小民从来不可轻

两日后,一支阵容不整的“叛军”兵卒,阵型看似懒散,实则内中兵卒个个都是警醒异常,在这支军队四周,还有不少游骑来回寻探,四周也是布满了侯骑斥候探查,有心人一眼便可看出这支“叛军”完全不似真正的叛军。

“叛军”中军,一披散头发,半敞开着身上有些破烂衣衫的年轻小将,正与身旁数名骑马的汉子讨论事情。那些汉子也和这年轻小将一样,敞开衣服,披散头发,其中一红脸汉子有一撇长须甚是醒目,当然,在他们半敞开的衣服里面,都穿着黑色的铁甲,里面都是汉军的制式盔甲。

那年轻小将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带兵前来支援的伏泉,身边的几名汉子却是关羽等几名将领,他们之所以这般打扮,也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其实不止是他们,整个汉军三千兵卒都是如此随性却别有深意的叛军打扮,为了就是不让随时可能出现的叛军有所怀疑,毕竟,眼若是清一色穿着汉军制式盔甲,那无疑会显得太过张扬,已经扮过一次叛军的他们对此自然是有些驾轻就熟了。

自从出了枞阳,直往舒县救援后,伏泉这一支兵马便一直小心谨慎,因为事先派来探查的候骑斥候,侦查到黄穰竟然派了不少兵马在舒县南部数百里外驻守。因此,作为大军先锋的严颜在探路时便得到授意伪装好,为后面的大军寻找一条不容易遇到叛军的路线,否则若是伏泉出了枞阳后便不管不顾,一股儿脑的往舒县急行军,肯定会被叛军发现,最终他麾下这支汉军的下场只能被人数比己方多了不知多少的叛军缠住,到时候能不能脱离都会成问题。

因此,才有了适才伏泉又命令麾下兵卒假扮叛军行军的一幕,毕竟,如果半路上就被叛军发现,那他还怎么救援,所以必须要避免被叛军发现。

这些被黄穰派在舒县南部的叛军兵卒,自然是伏泉火焚叛军屯粮处守卫粮草的那些叛军兵卒,加上后来前来救援的几部叛军兵马,足有万余人。

他们驻扎在这里,却是因为黄穰怕这些兵卒中有知道大军粮草被焚的具体内幕,如果让他们留在大军里,自然很难实行他的封锁粮草被焚后,不能供给大军很长时间的消息,所以为了确保消息不会走漏,黄穰便派他们搜捕伏泉这支汉军后,一直让他们驻扎在此地,名为搜捕汉军残余,防止大军屯粮处再被袭击,实则就是将他们孤悬于外,圈禁于此,不让他们将不利的消息传遍整个叛军大营里。

一路上,即使伏泉令各部一定要小心谨慎,但还是遇到了几波叛军游散的巡逻搜捕的小队兵卒,好在这些叛军里没有那夜伏泉闯入叛军屯粮处的“熟人”,否则说不定他派秦川等熟知叛军各部的兵卒前去交谈应对时,会被认出从而彻底露相。

当然,就是秦川那些人,现在与叛军交谈也不敢用本身的真名了,毕竟此时此刻,叛军肯定早就让黄穰传遍了秦川这个叛军反骨仔的大名了,据说黄穰为了索取秦川的首级,特地开出了十万钱的代。伏泉在知道这消息后,虽然也不知这消息真假,但还是用此好好笑话了秦川一遍,说他这个大汉太守还不如秦川这个无名文士,真是枉费做官了,因为据传黄穰给自己开出的只是八万钱的价格而已。

虽然这一路有些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但是好在大军好事有惊无险的骗过了那万余叛军的监控,或许那些叛军恐怕自己也不会信,本来已经遁逃的汉军又一次玩一出“以假乱真”,骗过他们往舒县而去。

不过,伏泉相信,叛军这么狂妄,也与他们跑入山林之中,组织部队前往深山里抓捕逃亡百姓有关。因为他曾经亲眼看到那些巡逻的兵卒在用绳子将一些神情不安的青年丁壮绑住,强制拉他们入军,叛军的木车上还放着抢来的财物粮食。更有甚者,有的木车上还有几名哭哭啼啼的女子,看她们的衣着肯定是被抢来的,有的女人衣服都被撕烂了,凌乱的面容和痛苦的神情显然早就被叛军兵卒凌辱过了。

或许这便是这支吃了亏的叛军依旧不警醒,见到伏泉这支军队没有详细调查的缘故。当然,这更是所有打着正义旗号起义的叛军,最终这其中的多数起义,无疑都失败的主要原因,一个政权如果军队没有严格的军纪,最终只会因为无道而失去民心军心。

“前面不远便是舒县,若是无误,吾军当在午后到达。”黄忠拿着手中的地图,望向北方,正声说道。

“嗯!”伏泉应了一声,随后对身后道:“速令各部侯骑,小心探查,勿不可暴露大军东西。”

“诺!”

随着齐齐的一声大声应“诺”,伏泉身后便有数名骑士驾马离去,前去传令,通知各部斥候。从枞阳离开后,伏泉也是早早就搜刮了枞阳一城的马匹。不仅不用自己在受那连日赤脚行军之苦,还为大军又凑了一支可堪一用的斥候游骑,虽然南方的马匹肯定不会是上等的马儿,但是至少自己能靠着这些马匹的机动性,保证大军不会被轻易发现。

汉军大军越往前走,伏泉眼中就越凝重,倒不是说路上遇到了叛军而被发现,却是因为北方的天空之上,不断冒起浓烟,越往近看,越能看到那些浓烟虽然是不断飘散,但是他却一直散不完,反而是越来越多。

看到这一幕,伏泉心中自然明白那可不是普通民家烧饭做菜的炊烟,毕竟现在一不是吃饭时候,二是现在舒县治下因为叛军肆乱,哪里还有多少百姓安然待在家中吃饭?因此,这些烟雾不是炊烟的话,那就只能北方的舒县县城飘起的战火硝烟。

抬头看那烟雾这么浓厚,显然舒县的守城战一定是十分激烈,也不知那陆康到底能不能守住,伏泉心中越发担忧起来。虽然记忆里,这陆康也算是个守城专家,在袁术大军重重围困下,以弱势之兵苦苦坚持很长的时间,但是毕竟随着自己到来,一切都在改变,也不知这新上任在庐江郡内毫无根基可言的陆康,到底能不能坚持下去,若是坚持不下去,那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不过,随着大军离舒县越来越近,斥候所传来的消息却是渐渐让伏泉心安,因为据斥候探查的消息,舒县城头至今未让叛军攻破,黄穰大军甚至为此全军出动,只留下少量兵马看守叛军大营而已。

午后的战场之上,黄穰的叛军还在城下和陆康的汉军厮杀,杀声遍天,无论是攻城的叛军还是守城的汉军此刻都是杀红眼了,誓死要把对方彻底消灭。城下已经堆满了血红的尸体,已经无数恶臭之气传来,在这盛夏的炎热天气里,那些死尸腐烂速度是极快的,有的尸体早就腐烂成了黑色,上面还有无数蠕动的蛆虫在徘徊,甚是恶心,但也足可见战事的残酷。

远处,伏泉带着黄忠、徐晃并十几个兵卒,潜伏于舒县城南一处被砍伐大半的树林里观望战场。这树林里许多原本参天的大树,现在只剩下露着年轮的树根了,上面的枝干不用猜想肯定是被叛军砍了打造攻城器械了。

幸好,黄穰大军没有把这一片全部砍了,否则伏泉他们还找不到一处隐蔽的好地方观察如今战场的形势。虽然因为叛军大概是南方有己方部队驻守,所以四周撒开巡查的斥候很少,使得外人在此游荡很少遇到叛军兵卒,相对安全,不过即使如此,伏泉也不敢掉以轻心,不然的话,谁知道会不会运气不好碰到游走的叛军兵卒,要是暴露了自己,那可不就亏了?

至于伏泉麾下的大军,此刻还在数里之外的一处山陵隐秘处潜伏,这几日走了这么多的山路,伏泉是第一次由衷的感谢这多山陵的南方,否则,他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适合隐藏自己麾下那三千兵卒的地点。

遥望远处的舒县城头,虽然叛军此起彼伏的攀城血战,但是汉军仍旧死死的把守城头,不时将零星攀登城头的叛军兵卒击退,赶到城下。只见得无数木头横飞,箭矢漫天,加之各种金汁、火油之物倾倒,不时还有大火升腾,两军兵卒此刻似乎顾不得其他,在他们眼中好像只有手中的兵刃一样,头脑里只有将对面的敌人彻底消灭,宛如一个个没有任何意识的肉搏机器一般,战况空前惨烈。

坦白来说,伏泉感觉这是自己这一世以来,见到的最惨烈的攻防战,那个城头宛如修罗地狱一样,成为了人命绞肉机般的存在。即使他在幽州和鲜卑人打,在益州和板楯蛮人打,都没有这样的惨烈,因为无论是鲜卑人和板楯蛮人都没有抱着必死的决心和自己死磕,他们战争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奋斗而已。

可是这扬州的黄穰大军,却根本不是如此,伏泉知道,那些叛军的兵卒多数都是为生活所迫,受地方豪强、贪官污吏盘剥过甚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的,加之又有汉人与蛮人之间一些不合调和的民族历史原因,使得他们的造反起义已经不只是为了利益而奋斗这么简单,他们是在拼命死磕,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博得那生存的一线希望,可以说一旦打起来就是要和敌人不死不休。

这一点才是叛军最恐怖的地方,人在到了被逼到绝路的地方,就会爆发出无限的力量。即使现在对面的叛军有武器装备和作为攻城者的天生劣势在眼前,但这样也根本不会让这些为了生存而拼命的叛军后退,反而是更加拼命,因为他们是为了生存而战。

小民从来不可轻,这是历朝历代都应该认识到的真理,可惜的是,总有当权者将它遗忘,最终会造成小民的集体拼命反抗,从而导致王朝的毁灭……

“明公,叛军大营兵马不多,可否袭之,以援舒县?”身边的徐晃指着叛军身后的一处显得空旷的营寨说道,伏泉望之,虽然离得远,但还是可以看出大营里的空旷。

只见那大营里其实来往之人不少,可是真正手握兵器的男性兵卒却是很多,而且那些来往的人多数似乎都是妇孺,此刻都在翘首远望舒县的城头的战事,想来这些都是攻城的叛军家属。毕竟,这些叛军说到底就是一支泥腿子出身的流民部队,许多人起义前都是拖家带口的,这时候男人出去打仗,女人和小孩自然是留在营地里。除非黄穰真的彻底丧心病狂,要让那些女人孩子去当炮灰攻城,才会这么干。

当然,历史上也不是没有人这么干过,至少侵略的异族这么干的也不在少数,匈奴、鲜卑、辽、金、元、清侵略中原,也都这么干过,他们用汉族的鲜血去完成侵略的霸业,最后靠着一堆跪舔的文人洗白,成就赞扬大一统的乐事,人为的解释成民族融合不可避免的牺牲,真是可笑之极。

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文人最是无耻,当朝宣传的政府也是漠视之极,历史也就如一个剥光的娘们,任人糟蹋使用了。

闲话少扯,伏泉见那营寨里除了妇孺以外,也就只有少许的老弱兵卒守大营,心中已有定论,既然黄穰留下这么大的一个破绽给自己,那他也就不介意来一出围魏救赵的大礼,送给他了。

“走,集结兵马,破营!”一声令下,伏泉当先离去,往自己麾下大军的匿藏之所离去,其他人随后跟上。

此时也不许伏泉多说什么,正常人见到现在舒县的战事,也会知道该如何选择破局的,不去趁着叛军主力不在大营的时候,烧了他的营寨,难道要直接和那些杀红眼的人数是己方数倍的叛军肉搏吗?

第三百七十三章 围魏救赵救危城

烈日灼热,午后的太阳最是毒烈,舒县城下,早已是血流成河,无论是汉军还是叛军,都在用意志战斗,战争打到这一刻,进攻者和守城者其实都一样,哪一方的意志率先崩溃,另一方就会因此而胜利。

“咚!咚!咚……”

“呜!呜!呜……”

舒县城下,绵绵不息的战鼓声以及低沉的号角声响彻长空,一望无垠的旷野上,叛军呼喊着,再一次汹涌聚集着向着舒县城头攻去。血水、汗水混合着,打湿他们全身,四周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即使如此,也阻挡不了他们攻城的决心。

城头上,陆康原本的儒冠早已被打落,此刻披散着苍白的头发,目光凛然的望着城下,观察局势。在他身边的汉军兵将则个个冷眼俯视,望着城下攻城的叛军,犹如望着死人一般,仗打到这个地步,汉军早已是视死如归,本着拉一个够本,杀一双便是赚了的念头,根本不再害怕城下那些人数众多的叛军了。

叛军人数多又如何?大汉扫灭诸胡,灭的胡人精锐还少吗?叛军虽然是汉、蛮皆有,可是那些蛮人说到底就是汉军的手下败将的子孙而已,哪里比的上大汉灭的胡人精锐?这一次,汉军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祖辈失败了,到了他们,一样也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

因为他们是汉军,是那支纵横无敌,逐匈奴于漠北的大汉铁军,是喊出“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铮铮汉军!只要大汉一日不亡,他们这些无敌汉军就必将永存!

“嗬!”

“嗬!”

“嗬!”

……

只听得城下的叛军军阵中忽然响起有节奏的号子声,陆康循声望去,顿时目光一凝,瞳孔霎时缩紧,失声道:“攻城塔!贼子何故有此物?”

一众兵将听到陆康大喊,也都纷纷翘首南望,只见得瞬息之间,一望无垠地旷野已被无尽的穿着破烂衣衫的叛军兵卒如同蝼蚁聚集般密密麻麻的覆盖。而在叛军阵后,忽然鬼魅般竖起数座熟悉“木塔”,在那嘹亮整齐的号子声中,木塔越竖越高、最终直刺长空。

攻城塔!

竟然真的是攻城塔!

在场的汉军兵卒除了那些临时征募的精壮以外,都知道这东西是什么,顿时脸色亦如陆康一样大惊不已,深知这“木塔”攻城威力的他们,不由得对这次守城充满了悲观情绪。

陆康心头狂跳,凝视望去,见那几座高耸的“木塔”此刻在叛军兵卒的护卫控制箱天,往前缓缓蠕动,随即大喊道:“快准备滚木、金汁火油,绝不可令敌之攻城塔,攀附城头。”此刻他也顾不得详查叛军怎么会有攻城塔了,想来估计是他们之中有熟悉制作兵器的工匠,或者有汉军投诚的兵将告知也说不定,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尽一切方法,快速消灭这些会让汉军城破的大家伙。

“诺!”汉军兵将不敢怠慢,纷纷又带人从城下搬来各种需要的守城物资,他们平日里都是熟悉攻城塔攻城特点的,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攻城利器。

此刻,那城下的攻城塔虽然行进缓慢,却是在无数叛军兵卒的保护下,无可阻挡地向着舒县城头靠近。城头的汉军众将脸色愈发凝重,那攻城塔每推进一步,就仿佛在他们的心里击打一下一样,分外令他们沉重不已。

叛军后方,一脸得意的黄穰手举马鞭遥指舒县城头,大笑道:“此番除非天不予吾取舒县,不然今日便是那陆康老贼死期也。来人,传令,破城后,放兵五日,先登城者封大渠帅,入城所得取半数赐之。”

“诺!”那传信的兵卒当即大喜,其实不止是他,凡是听到黄穰命令的叛军兵卒,此刻都是喜上眉梢,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家渠帅又提高了封赏了,对他们而言当大渠帅,抢钱财货物,抢女人,都是他们最为兴奋的事情。更何况,黄穰现在甚至改变了他原本只给放兵三日的期限,现在是放兵了五日,这怎么不能让他们高兴,一想到破城之后的五日里,舒县城池可以给他们予取予求,这些叛军兵卒的身上就仿佛被注入了无限的活力一般,浑身热血沸腾起来,嚎嚎大叫的往城上冲去。

舒县城下,叛军前方,前几日因在后方,侥幸未被烧死的梁凶,此刻正带着自己麾下剩余的兵卒推动着一座攻城塔缓缓前进。遥望着城楼上的汉军,他心中的复仇之气更甚,把手一挥,喝骂道:“快,速速过护城河,杀上城头给马渠帅报仇!”

“哈!”

话语说完未久,便听得梁凶身边原本马胡手下的兵卒,纷纷大怒爆喝一声,在前方兵卒小心翼翼清理出一道可供攻城塔同学的道路后,他们然后便用力齐齐的将他们手中的攻城塔推过此刻早就堆满尸体和沙袋的护城河里。

原本舒县城外因为有护城河的缘故,叛军便一直没想过制造大型的攻城器械,毕竟难以通行,即使后来用沙袋和尸体填平了护城河,也因为地面崎岖不平而被黄穰作罢。可是,自从那日原本可以破城,却突然被陆康以火攻之计退敌,从而彻底断了大军进取之心,连番数次进攻都不再有以前的成效后,黄穰便下令砍伐周围树木,勒令他们军营里的一些俘虏来的工匠造攻城塔来破城。

因为工匠人少,所以制作的效率一直很慢,用了几日,直到昨夜才刚刚做了五具,便被再也等不下去的黄穰征用了,并且一次性将它们全部用于今日的南门主攻处,为的就是集中实力,破城而已。今日,黄穰就是在趁着汉军在被前面几波被他当做炮灰的叛军兵卒消耗了力气后,才彻底让自己麾下的心腹兵马带着攻城塔破城。

随着绵绵不息地叛军战鼓声陡然一转,从而变得激越起来,接着低沉的号角声也跟着变得嘹亮至极。最前方的叛军兵卒将后面攻城塔所行进路线上的尸体扔到一旁,然后再用事先准备好的木板垫在道路上,使道路变得平整,后面的叛军兵卒则立马沿着清理的道路推动攻城塔,紧随其后的是叛军的其他大队人马跟着移动起来。

终于又要开始了吗?

也不知这一次还能不能顶住?

黑烟弥漫的城头上,陆康深深地吸了口冷气,目视着城下那越来越近的攻城塔,心中悠悠一叹,今日看来便是他陆康报国之日,陛下,臣陆康对不起陛下之重托,没能守住舒县,只能以死谢罪了,城破,便是臣身死之时……

“众军听令,准备迎战!家乡父老皆在城内,城破则任由贼人凌辱,望诸君共勉,以保父老安危!”陆康一声令下,防御南门的剩下约两千余汉军顿时凝神站在各地岗位上,怀着一股保护家人的信念,准备与城下的叛军死战。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汉军威武!”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汉军威武!”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汉军威武!”

……

也不是谁喊了一句,其他听到的汉军也跟着附和大喊起来,语音里充满了一股凄凉的愤怒。随着这几日攻城,城头上的汉军连带百姓青壮也就只剩下两千多人了,并且这些汉军之中大多数还是刚刚接触战争的青壮,他们从未喜欢过战争,如今却要因为保护家人而拼命,这怎么不令他们愤怒?

起义,总有贫苦百姓为了生存而起兵反抗,同样,也有富裕太平的百姓为了保护自己的一切而打击那些反抗者……

“放箭!放箭!汉军人少,压制住,攻城塔快上!”

连绵不绝的惨嚎霎时响彻城头,此时此刻,叛军人数众多的弓弩兵无疑是占据优势的,他们只需要将箭矢射入城头,不管精准如此,随着箭矢的无情飞射,在城楼上叛军除非想死而冒头,不然只能躲在掩体处,静等叛军箭矢射完。

不过,这也正是叛军想要的效果,就在己方弓弩兵压制舒县城头的功夫,叛军的攻城塔就在叛军渠帅的命令下,加快着速度往城头而去,

“嗬!”

“嗬!”

“嗬!”

……

激越地战鼓声以及嘹亮的号角声逐渐平息下去,令人热血沸腾地号子声却再度响起,躲在城楼角落的陆康眼睁睁的看着叛军兵卒呼喊着将那攻城塔推到城下而无能为力。此刻他手中的兵马实在太少,如果硬顶着叛军的箭矢去摧毁攻城塔,无疑是在用人命在填,到时候即使攻城塔毁了,估计他手下也不会有多少人了,那还怎么抵抗?

唯今之计,只有等,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去破那攻城塔!

“嗬!”

“嗬!”

“嗬!”

……

五具高耸的“木塔”在叛军兵卒的高声推动下,无可阻挡地向前滑行,终于到了舒县城下,而天边的箭矢也因为叛军已至城头,为了避免误伤,从而停下。

就是现在,陆康眼神一凛,大喝道:“火油!弓弩手!速毁攻城塔!”

其实也不需要陆康呼喊太多,在场有经验的汉军兵卒早就手中抓着火油罐头,身上背负弓弩,离开自己的掩体往城头冲去。然后对准此时正停在面前的几座攻城塔,将自己手中的火油罐头向那木塔扔去。

“嘭!嘭!嘭……”的无数瓦罐破碎的声音响起,接着随着城头汉军的火把扔出,很快便有两具木塔着火,连带着木塔之内,也突然多出了无数火人,嚎叫着请求周围人的帮助,但很快便被城头汉军射下的箭矢带走了本就失去的生命。

只是摧毁了前面两具靠近的木塔,汉军准备继续如法炮制,攻击其他木塔时,天上的箭矢又突然飞射而来,这一次,大概认识到汉军的意图,叛军的弓弩兵也不管会不会误伤,直接向着城头发起了无差别射击。很快,便有不少汉军兵卒中箭,连带着舒县城下也有数十靠近的叛军兵卒遭受到了自家军队的箭矢射击,从而丧命。

城头的汉军反击之势,一下子就被叛军箭矢压制,而其他未遭破坏的这时候也是立即跟进。不过为了避免头顶箭矢的误伤,有的叛军本身有木盾铁盾阻挡还好,但大多数人则都捡起地上死去同伴的尸体作为盾牌,向着城头冲去。

“噢……”

又伴随着一声异常嘹亮的号子声,缓缓前行地“木塔”嘎然而止,此时距离舒县城头已经到了攻城塔的合理攻击范围了。无数嗜血的叛军兵卒更是已经拥到了城墙脚下,将整座城门围得水泄不通,从下而上,无数的箭矢更是汹涌射来,陆康不理会众人规劝,小心翼翼探出城头,瞥了几眼,只见城脚下已是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一片,尽是蚂蚁附城般的叛军。

城已危矣,累卵何如?也罢,今日便为陛下尽忠吧……陆康心思百转,握紧了手中长剑,眼神凛然,那斑白的发丝,为他此刻无端增添了无数凄美。

舒县城头此刻是危如累卵,而舒县城外,也是暗流涌动,伏泉所率领的汉军正小心谨慎的往黄穰大营的营寨急行军而去,沿路所遇零散斥候和巡逻兵卒,不管是否上前盘问,统统都被他命人解决。

现在,已经不是隐藏的时候了,即使消息走漏又如何,毕竟伏泉要偷袭叛军营寨,还不就是为了吸引黄穰正在攻城的叛军大部队的注意,让他们赶快后撤,从而用这“围魏救赵”之计,让他们从舒县撤军吗?

再又一次将一直十余人的叛军小队解决后,前面一处颇具规模的营寨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在那营寨中央,高挂着一杆大旗,大旗之上刻着一个“黄”字。

此时,这营寨里本来是有无数老弱妇孺正翘首以望北方,观看北方的舒县南门外的战事。但当伏泉大军靠近后,在得到这支未标明旗帜的兵马在杀己方巡逻兵卒后,他们都是惶恐不安,大喊大叫起来,谁也不明白汉军怎么会到大营附近,而且还有数千人之多……

第三百七十四章 登城贼子如蚁附

汉军突然犹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叛军大营四周,一点一点汇聚成一道汹涌的钢铁洪流直奔营寨,可是让营寨里的叛军下得如同惊弓之鸟般不知所措,毕竟谁也想不到舒县城内怎么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叛军。

抽出长剑,伏泉一边策马,一边握着长剑狠狠向前方的叛军营寨一挥,接着眼神凛冽的大喝道:“杀!”

“杀!”

“杀!”

“杀!”

……

三千等待已久的汉军兵卒发出一阵阵高昂的齐喝声,直往叛军大营攻去,汉军前锋严颜所部,更是直冲叛军大营寨门。

“啊!啊!啊……”

几波数量不多的箭矢从寨内射来,前进攻寨的汉军越靠近寨门,便不时有人倒地,发出凄惨的狼嚎声,有幸运的还能继续前进,而其中多数则是被后续拥上的叛军同僚身体踩踏,想来此番之后多数也会得不到及时救治从而死亡。

这些汉军多数都是伏泉在枞阳城征募来的新兵,多数因为时间紧迫而训练不多,加之枞阳城内兵甲不多,所以多数兵卒都和黄穰的叛军一样,没有甲胄护体,所以即使寨内的叛军兵卒不是很多,但是对于他们射来的箭矢的防护却十分不足,以至于最前面冲锋的汉军兵卒损失很多。

然而,叛军守营寨的兵卒毕竟少,一次能射出的箭矢也不多,加之汉军本身就极其靠近叛军大营,也就在几波箭矢之后,汉军在付出了数百兵卒伤亡后,便到了叛军营寨面前。

只见汉军前锋主将严颜,手持一柄大铁斧,背上背着一杆长戟,率先就一边呼喊着“砸门”,一边又身先士卒的举起大铁斧对着那木制的叛军营寨门砍去,在背后汉军弓弩兵的掩护下,连连对准一处,劈砍数十斧头,“嘭”的一声,便已经将叛军营寨门砍断一根木头。

不止是严颜一人,随他身后冲锋的百余板楯蛮兵亦是在汉军弓弩强势压制寨内叛军的情况下,分别在寨门四周各处用手中的利斧劈砍营寨门,也只是过了几息之间,叛军大营的营寨门四处便已被砍断数十根木头。

很快,随着寨门四处的木根被砍断的越来越多,严颜一看时候已到,连忙大喊道:“速速合力推倒此门!”

话语落下,一众板楯蛮兵卒便放下手中斧头,然后一齐呼喝着“推”的口号,连续用力数番,那寨门在汉军一众兵卒的用力前推之下摇摇晃晃。最后,只听得一声“嘭”的巨响,竖立在汉军面前的叛军的防守屏障,就此倒下,掀起了阵阵带着灰尘的烟雾。

“杀!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严颜见寨门被推倒,并没有因为破了叛军寨门而懈怠,反而立即扔了手中大斧,拿起背上的长戟便当先冲进营寨,杀奔进去。

“杀!”

“杀!”

“杀!”

……

得了命令,他麾下的其他刚刚一起推倒寨门的板楯蛮兵,连忙寻来自己刚刚扔走的大斧,随着严颜杀进叛军营寨,在他们之后,是无数手持弓弩、刀剑戟矛等各式兵器的汉军兵卒,像是一支未经任何训练的空有自身武艺的盗贼一般,一点阵型都没有,便四处喊杀,与营寨里的各处叛军乱战。

“杀……”严颜连连大喝,杀红了眼睛般的看着周围叛军,大铁戟一个盘旋而下,三名挡在前方的叛军小卒连人带他们手中的刀剑俱断,接着他们又人人爆出一蓬血雨,一击之威竟至如斯,使得其他各处前来的叛军兵卒纷纷震惊不已,瞪大了眼睛不敢上前。

此刻严颜眼神嗜血,那眼睛里面不仅有着立功的心切,还有升官名震天下的野心,为将当兵,不为功绩,谁会拼命?现在,这叛军大营里的叛军就是他的功绩,他不只要得那率先破寨门的首功,还要那荡平叛军营寨的大功!

“杀……”虽然赶来的叛军兵卒呆住不动,但不代表严颜会停止杀戮,只见的他灭杀三人后毫不停歇,主动找上那些赶来的叛军兵卒,大铁戟接连挥出,顷刻间又有数十人仿佛纸糊的一般,被扫荡一空。任尔来几人,都不是他严颜一回之敌也,凡是靠近者皆被击倒在地,在这些武力稍弱的叛军兵卒里,严颜可谓是有万夫不当之勇,谁来谁死。

“杀!”主将如此骁勇,他麾下的板楯蛮兵自然不甘其后,纷纷手持大铁斧,向着身边前来阻敌的叛军兵卒劈砍而去。只见得他们个个用着大汉西南所独有的斧法,轻而易举的避开那些手持长兵器的叛军兵卒的攻击,然后快速近身到对方身前,用力挥出斧头,将那些叛军兵卒劈死在地。数刻功夫,倒在他们斧下的叛军兵卒已经过百,然而他们之中,并无一人倒地,唯有数十人受了轻重不一的外伤,可见此斧法的精妙。

斧本与戈矛同时,亦为古仗之一,黄帝时即有斧銊之名,在当时非但用为兵器,抑且用为刑罚之具。只是当时并无所谓正统斧法,对敌时不过乱砍乱劈而巳,乱战之中便显得十分有用处,可到了两军以军阵对垒,以堂堂军法军阵对持时,便因其兵器较短,对战十分不利,因此渐渐被各朝军队不喜。不过到了汉时,南中蛮人独创斧法,甚是精妙,十分利于近战乱战,后其亦如枪法之创于武吃氏而流入中原,但因为大汉武人崇尚矛与戟,斧却并未为常人所喜,所以导致流传并不广泛。

严颜出身于巴郡,因巴郡靠近南中,他本就爱武,自然也跟着他人切磋学过一些斧法。而他麾下的板楯蛮兵就更不提了,出于巴郡的他们自然也学习过南中的蛮人斧法,甚至因为板楯蛮人自小长于山林,持斧砍树也多,所学斧法更是比严颜厉害不少。

本来汉军在枞阳县募兵休整时,枞阳随着被罢县,城内并无兵库,所以不止是衣甲不能按其播放,甚至能让伏泉大军人手一把兵器都不够。当时也是因为一时之间,枞阳也没有足够的兵器来武装麾下兵马,伏泉最后便命人收缴枞阳所有斧头,选锋利上好的给麾下板楯蛮兵,组建了一支纯斧头军队,从而让他的大军不至于说,兵卒里有人连一件像样的打仗兵器都没有,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但今日不成想,原本只是因为板楯蛮人善用斧,便让他们组织了几百人的斧兵应战,没想到这斧兵却有奇效,不说他们在弓弩支援下,砍倒叛军营寨大门,便是他们冲进营寨里,与叛军前来支援的兵卒乱战也是一把好手,纵然是没有后面汉军的支援,他们也可以一路将这些负隅顽抗的叛军碾压。

营寨里,厮杀声阵阵,夹杂这无数老弱妇孺的哀嚎声,他们有的因为帮助叛军阻敌,便被汉军不由分说杀了,有的却是因为战场形势复杂,不幸成为这次突袭战的牺牲品,被汉军误杀。

只见得无数妇孺带着哭声的四处逃难,以防止自己在营寨里被汉军误杀,或许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原本他们认为极其安全的营寨,竟然会变得如此危险,他们唯有逃离,营寨四周也因此突然密布了无数人。

“来人,速速放火,凡可燃之物皆焚之!”伏泉随着后面的汉军兵卒进入营寨里,便立即向左右命令道,此刻营寨北方舒县县城上的硝烟时刻提醒着他那里战事的危局,他要用这营寨的大火逼那黄穰退兵。

随着伏泉这一声令下,后面跟进入营寨的叛军兵卒火速在叛军营寨四处放火,有着严颜所率先锋的清理,此时营寨已经有不少的地方再无抵抗的叛军,他们不是投降便是成为地上的尸体,之后随着汉军一把大火彻底灰飞烟灭。

一路杀到叛军营寨中帐附近,严颜双眼赤红,身上也是血迹斑斑,此刻他率领三十余兵卒正追击着面前那带着十余兵卒遁逃的叛军将领,看他一身缴获来的汉军屯长盔甲的服饰,想来在这营寨里位置不低。

其实正如严颜所想,那将领乃是黄穰派着留守大营的亲信族人,能力不算太好,但甚在稳重,用他看守大营,就是希望靠着稳重的性子,用他留在大营里的千余兵卒,保证大营的秩序,毕竟里面有数万叛军的亲眷,若是没人管理,叛军大军一时不在,谁知道会不会出乱子。

至于大营的安全,黄穰却是从没想过,毕竟根据他的线报,整个庐江乃是扬州,至今都没有一支万人规模的汉军兵马,这难免造成了他以及整个叛军的自大,谁也不敢信有人敢凭着几百、几千人就来偷袭他们的营寨。

因此,在因为粮草不足,急需破了舒县来缓解的情况下,黄穰连续多日被陆康打退进攻,这几日直接索性倾巢而出,就留少量兵马留守大营,自己带着大营里几乎所有部队前去破城,这才让得伏泉误打误撞的钻了空子。

闲话少扯,却说严颜见那叛军将领心中就越发热切,他知道,只要取了这家伙首级,那今日袭寨之功便是自己的,因此兴奋之极,加足了气力又向前方跑去,以至于后面跟随的兵卒发现,即使他们努力跑,也还是被严颜拉开了差距。

“贼将受死!”眼看到了合适距离,严颜立即大喝一身,接着纵身往前一跃,立刻便跳到那支叛军后面,几名兵卒问声立马停下,挥舞手中兵器前来应对,他们都是那将领的心腹兵卒,此刻自然是存了想拖延严颜脚步,为自己主将赢得逃跑时间的心思。

“尔等安敢?”严颜怒喝一声,他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意思,举戟便应战。只见数回合只见,严颜手起戟落,对面人头乱舞,骨折肉裂,一下子就将他们击杀。

接着,看到前面的叛军将领又离自己稍远,严颜心中又是大恨,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只见他快步连跑几步,然后来了一次比刚才还要远的腾空一跃,在空中的他竟刚刚可以攻击到那叛军将领。见此,严颜大喜,在空中扬戟,照着那叛军将领的兜头就斩,只见那大戟仿佛有刺破长空之势,不可阻挡。

片刻之后,只见得那叛军将领脑袋就此被劈爆,一股股飞溅的鲜血犹如天女散花般四溅。接着,当那叛军将领的麾下兵卒要为主帅报仇返身击杀时,紧随严颜身后的板楯蛮兵随即赶到,在叛军兵卒不甘的大喊声后,他们纷纷倒在板楯蛮的大斧之下……

“咣!”

“咣!”

“咣!”

三具攻城塔的前板上沿依次倾倒下来,“轰”然搭在舒县城头之上,顷刻之间形成了三座悬空的吊桥,一端搭在舒县城头,一端连着那高耸的攻城塔,预示着叛军要攻上城头了。

“杀!”

“杀!”

“杀!”

……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早已藏于木塔之中的叛军汹涌而出,他们狞笑疯狂的冲向那些这些天给予他们沉重打击的汉军,今日就要让这些汉军彻底损落,到时候这舒县就是他们享乐的天堂。

除了发呆的青壮,早就对着攻城塔熟悉不已的汉军连忙组织起来,分成三批向着从那三座攻城塔里冲出的叛军迎战,他们深知,只有将第一批攻上的城头叛军彻底打退,他们才有继续守城的希望,不然,城必将破,再也守不住。

只是,汉军与叛军在兵力上的差距是怎么也抹平不了的,那阻击叛军的也只有数百人,其他人则要应对其他用云梯登城的叛军,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仅仅过了一会儿,那些阻击的汉军便被攻城塔里出来肉搏的叛军消耗光了,接着,越来越多的叛军兵卒正蜂拥而至,如蚂蚁般登上城头……

城楼后方,陆康望着越来越多自己麾下的汉军兵卒哀嚎着倒在血泊之中,照此情形,无需多久城头上的汉军就将被叛军斩尽杀绝,而就此,舒县南门也就要彻底失守,不由得脸露苍凉。

或许,该到了他陆康为大汉尽忠的时候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哉!

第三百七十五章 只管家小

舒县城头烽火漫天,陆康左手十分不熟练的拿起自己的佩剑,剑上面此刻已是血迹斑斑。右手慢慢从怀里颤颤悠悠的拿出一块丝帛将上面的血迹清理,他的右手因前番守城,被叛贼砍伤,此时正用丝帛包扎,暂时是拿不起剑了。

“陛下,臣无能,有负陛下重托,今日便是臣为陛下、为大汉尽忠之时!”

说完,陆康便要拿着长剑对自己脖子抹去,只见得点点寒光密布陆康脖子前,似乎要将他这老身子骨彻底笼罩。

“大人!不可!”

不过,毕竟是用他那不习惯的左手持剑,在他喊出死前守节的话语时,身边听到动静的陆儁连忙上前阻止,一下子夺了陆康手中长剑。

因武艺不行,陆儁在守城时便未上城楼搏杀,而是一直在城头指挥青壮运输器械等物,此时在陆康身边,却是等其父吩咐,如何安排城下那数百一直搬运物资的老弱男丁。这些人里多数都是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城内已经无可征兵卒,因兵力紧张,所以这后勤只能交给老弱妇孺运输了,而陆康也是存了保存舒县一丝传承的心思,一直都没让这些已经被征募的少年上城楼厮杀。

虽然汉代尚武,但毕竟这些孩童都没有经过系统性的军事训练,而且多是力弱之少年,如何会是那些也算是身经百战的叛军兵卒的对手。故而,陆康在明知让这些孩童上楼也是让他们送死时,即使刚才叛军攻城车攻上城头,他也没让城楼下的老弱孺子上来。

“逆子!逆子!”陆康指着自己长子的脸喝斥道,耳边城头厮杀声不断传来,越来越近,他知道这是叛军登上城池的人越来越多,不断占据城头位置所致,随后脸露悲怆道:“大势已去!大势已去!逆子,速速将剑还来……”

“大人,城内尚有数百青壮,令其阻敌,必可击退叛军……”陆康语气越来越激烈,喝骂不断,直把陆儁吓坏,不过此时他可不敢交剑,除非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是阻止自己父亲为国效忠守节,只是认为现在守节为时过早。

“够了!叛军携攻城塔而来,除非天不绝吾,否则满城难以幸免,快快拿剑来!”

“可……”

“逆子!快……”

“叛军大营着火了!”

“贼军退了,快杀!”

“汉军袭营,兄弟们,快回营救吾等家小!”

“贼子莫跑!”

……

任凭陆康如何喝斥咒骂,陆儁就是不点头,正当陆康又威胁了一遍陆儁后,想要直接动手抢夺时,城楼上突然传来汉军和叛军的异样声音。

那声音不同于此刻应该出现的两军厮杀声,反而是汉军准备痛打落水狗的声音,令父子儿子对视一眼,面露狐疑,随后一起往城楼前而去,却见得此刻舒县的南方已是烟雾弥漫,而原本叛军大营的驻扎点上更是黑烟浓浓,一看便可看出现在那城外叛军的大营一定出了某种事故意外,否则攻城的叛军不可能因为这点烟雾就不顾战场军纪,擅自后撤。

在叛军后方,黄穰眼看自家军队已经在三具攻城塔的帮助下,登上舒县城头,并且几乎将城头填满的时候,已经是乐得笑不拢嘴了,这一下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看着城头越来越多从攻城塔里登城的自己兵卒,黄穰向左右笑道:“破城之后,吾一定要将那陆康老贼千刀万剐,以泄吾心头之恨。”的确,这些日子攻城,着实让他丢尽了脸,威信也是扫地,荡然无存,现在,就是他要从那陆康身上,证明他起义反抗暴汉的正确性的时候,是他证明汉军在他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的时候。

黄穰可不信,城头的汉军还能再玩一出那日火油罐头焚城的一幕,要知道自己这次特地命令后方的弓弩手,不分敌我的用箭矢压制汉军,就是为了防止陆康那老贼再玩这一手。现在,城头的汉军除了城破之后,兵败被杀,再无其他出路,无数日子被舒县汉军击退,早就让这个出身于庐江的叛军首领恨透了舒县,他此刻根本不想给城内汉军甚至普通百姓任何生路。

正好黄穰兴奋得意,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带人入城好好收拾陆康的时候,就听到后方突然有无数人呼喊“汉军袭营”的声音,还未来得及发生何事,就见前方攻城的部队竟然一下子有无数人往后跑去,根本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们各部主将的命令。

“何故如此?何故如此?”

“将军,快看,大营叫汉军破了!”

“胡言!汉军就在……啊!”

黄穰惊疑询问左右,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手下会逃跑,这根本不和常理,当身边的将领指着后面营寨说汉军破营时,他第一时间就反驳,因为这根本不可能。不过当他回头看到自己大营上方冒出的无数黑烟,还有大营里各处冒起的火焰时,顿时惊呼一声,甚至失手,直接从马上栽倒在地。

被众人扶起之后,黄穰脸色依旧惊讶万分,他不明白汉军是怎么来的,怎么能如此鬼魅般的就偷了自己的营寨,而自己却一直都不知道。

庐江的汉军就在城头被自己包围,而自己四处撒出的斥候,特别是西边的荆州方向以及东边的扬州刺史部治所历阳县,黄穰都是重点安排斥候监视的,一旦这两地靠近自己最近的汉军一动,他肯定会知道消息的,但现在他根本没收到消息,再加上他在舒县南北方向都有安排兵马驻防,因此怎么可能还会有汉军出现?黄穰对此是绝对不相信的。

其实按理来说,黄穰这么确定也是正常的,只是他忽略了除了他看为心腹的“穰军”较为精锐以外,其他的叛军都是军纪糟糕的部队,将他们放之于他,能将他的命令执行多少,却是很难保证的。更何况,伏泉麾下的偷袭兵马,已经有了一番浑水摸鱼的经验,潜伏到舒县的路上,对付他派出在舒县南部四处搜捕劫掠的兵卒是绰绰有余,这几番因素加在一起,最终就导致了今天他的大营被偷袭的一幕,这么说来他要败,败得倒也不算冤枉。

当然,无论黄穰如何去想那支突然出现,并且袭击了他营寨的汉军出身,战场的形势是改变不了的,随着越来越多的叛军兵卒不断在呼喊大营被袭,汉军攻破营寨四处杀人的话语,叛军阵营不断有兵卒转身往大营而去,浑然不顾现在就差一口气就能攻城舒县的事实。

“站住!站住!攻城,快攻城!”城下战场一处,一名叛军将领挥刀不断喝斥自己麾下逃跑的兵卒,要他们回身去攻舒县不过效果甚微,他麾下要逃回大营的兵卒根本不听他的命令。

“大营被破,吾等家小皆在其中,谁还管这舒县?”

“对!对!对!回援大营要紧!”

……

“反了!反了!”在看到自己面前的兵卒都不听令后,那将领也不是好惹的,直接挥刀对着兵卒里闹腾的最厉害的一个兵油子就是一刀,只听那兵卒“啊”的一声大喊,顿时便成了刀下亡魂,随后便听到那将领大喊道:“再有逃者,如同此獠!”声音有力,仿佛洞穿一切一样,再加上刚刚被结果了一名逃跑的小卒,震慑力十分强大,一帮兵卒都是目瞪口呆。

见周围众人脸色,那将领很是满意,刚欲再训几句,然后就命令他们随自己攻城,此刻只要稍微有眼力见儿的人都知道,再加一把力就能破了这舒县,到时候还需要管什么大营,舒县县城里不比大营好吗?所以,谁去回援大营,谁就是傻,连这到手的功劳都不要。

不过,这将领如此想的,可其他兵卒却不这么想,就在那将领要在喝斥时,他身后突然寒光一闪,紧接着就听到那将领“啊”的一声大喊,只见得那将领的脖子上直接卡住了一把大刀。

“尔、尔……”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那将领带着最后一丝气力,艰难的移动自己被卡着大刀的脖子上的脑袋,看到那挥刀砍自己的是自己的一名心腹亲兵,喃喃说了两个字便已咽气。

那亲兵脸上见此闪过一丝内疚,不过很快消失,狠狠一咬牙,上前就拔了他卡在那将领脖子上的刀,刚才大概是因为他气力不足,加之两人的站位弧度不好,他的刀片才被卡主。艰难的将卡在那将领脖子骨头的长刀拔出,那兵卒随后望着周围众人道:“大营就在后方,诸位还不去救家小?”

说完,就自己拿刀率先往着火的大营而去,那大营里面有他寡母在,他家境贫寒,从小由母亲辛苦养大,此时怎么能让母亲受难,他之所以加入叛军,还不是因为家里无地无粮,过活不了,才入了叛军想博一场富贵照顾寡母?

一语惊醒众人,他们刚刚先是因为那将领杀人而惊呆,然后又被那小兵反杀将领而震惊,一时之间都没有动作,现在听到这小兵言语,原本都是有心救家小的叛军兵卒更不迟疑,返身离开,直奔大营。

这一下就带动战场之上,原本是坚决执行将领命令的其他叛军兵卒的大撤退,对于大多数叛军而言,家小就是他们的软肋,如果家小有失,就是黄穰在他们面前,他们都敢杀,更何况其他人。毕竟,这些叛军反抗起义,最初的原因不就是想杀了贪官污吏,推翻这旧王朝,然后自己翻身做主人,带领家小们过好日子吗?

场面一时失控,叛军阵营各部,不少阻止麾下兵卒撤退的将领都被兵卒杀了,当然也有不少兵卒被将领杀了,一时之间,叛军颇有种自相残杀的趋势。然而,将帅与兵卒之间,毕竟有人数上的劣势,大势所趋之下,最终只有更多叛军兵卒撤退,其中更有一些原本不敢有撤退想法叛军将领也跟着撤退,他们和其他撤退的兵卒一样,同样惦记自己的家小,战场一下子就形成了一种滚雪球的“大逃亡”……

“回来!回来!怎会如此!怎会如此!”黄穰发了疯的在城下大喊,原本集结在他身旁的兵马一下子竟少了半数以上,这一时之间让他接受不了,然而偏偏无能为力,叛军说到底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能有什么组织纪律,更何况事关家人生死,谁会为他拼命?

不过,虽然叛军兵马大部分都自己跑了,但是总有人留下来,这些人本身就是孤寡之人,无依无靠,没有什么家眷而言,自然不会返身,而是继续攻城,当然,也有此刻不管自己家眷,准备破城升功的,毕竟时间从来不缺少像吴起那样杀妻求官的人。

只是,叛军终究是走了大半,一下子就让舒县城头一直被叛军用弓弩压制的汉军缓了口气,而且随着原本在攻城塔里的叛军兵卒要撤退,和其他想攻城的兵卒相持不下,一下子就让攻城塔登城的人数减少。

众所周知,攻城塔破城,最厉害的就是它可以源源不断的输送兵卒登城,从而慢慢蚕食城头,但是一旦攻城塔里输送的兵卒跟不上守城者杀敌的进度,那些最终只有被守城者赶回才城下的结果而已。

陆康见此连忙对陆儁喝道:“快!令城下兵卒入援,命全军将城头叛军打退,多带火油,烧了攻城塔。”

其实也不用陆康多说,汉军将帅都是熟悉攻城塔之人,见这情形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情况,只见得城头上一下子多了数百老弱不已的百姓,他们有的是五六十岁的老者,有的却是十几岁的少年,此刻都是手持劲弩,对着城头的聚集的叛军发出汹涌的弩矢。

对于这些老弱,陆康就没指望他们能和叛军肉搏,都是发了人手一支短弩,除了让他们运送物资以外,就是当做辅佐远程兵种而已。不过,很显然,此刻这些快速发射的密集弩矢,对这城头上聚集的叛军杀伤很大……

第三百七十六章 孤必奏请封侯

先有后方大营被汉军偷袭攻破的消息扰乱,之后又被无数弩矢密集速射成刺猬,城头的叛军一下子被清空了大半,还未待他们有所反应,那些老弱也不跟他们肉搏,随手就将自己来时随身一起带来的火油罐头往他们身上扔去。

随着“嘭、嘭、嘭……”的无数声火油罐头被砸碎的声音响起,城头上还在的叛军以及攻城塔里也跟着来的叛军见到身上的火油,如同看到死神一样,恐惧之极,都“啊!啊!啊……”的要转身撤退,不过,这样已经迟了。

早有汉军取来冒着死亡火焰的火把,往那些沾了火油的叛军身上扔去,又是一连串“嘭”的声音响起,城头如同前日一样再次燃起漫天的大火,无数叛军霎时间成了火人,四处寻找生机。

可是他们无一不是被汉军或者他们的同伴叛军杀死,就是自己纵身往城下一跃,想要靠着在土地上灭火,只是注定他们不是被烧死也就是被摔死而已,再无生路可言。就像那一直叫嚣着要为马胡报仇的梁凶,前番能够逃离火海,这一次却不能了,运气终究不会永远站在他的身边,他最终也是成了“火人”,这一次运气没有再站在他的身边。

“这、怎会如此?怎会……”黄穰望着自己面前的城头上冒起的大火,顿时脸色又变,铁青不已,他明白这次再攻不下舒县,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只是,任凭黄穰如何叫喊,那城头的大火以及城下接连被害怕用火油罐头焚烧的攻城塔,无时无刻不是再提醒他,今天他是再也没有机会破城了。

“将军,舒县难克,唯今只有先退兵,剿灭袭营汉军,方可再做它算。”

“可恨!可恨!”听了身边将领的建议,黄穰捏紧了拳头,大声骂道,但就像那将领说的那样,舒县随着攻城塔被彻底摧毁,他是根本没多少希望破城的,现在大营又被汉军偷袭,无数兵卒撤退去救援大营,黄穰除非有撒豆成兵的本事,否则他是根本不会让他们的心腹全部送到城头做炮灰的。

一番喝骂之后,黄穰心情总算好了许多,毕竟这舒县现在似乎成了他的聚气桶,不将心里的愤懑之气发泄完,是让他很难受的。随后,黄穰转身望着后方自己那已经冒着滚滚黑烟的大营,大喝道:“传令各部,收兵回营,沿路抓捕可疑人等,今日,吾必要将这帮汉军尸骨无存……”

“呜!呜!呜……”黄穰话未说完,便听得四周传来一阵嘹喨的号角声,接着便见西方卷起一阵巨大的灰尘,随后便有百余骑骑兵笔直向着他的中军袭来,那队骑士挂着插着数杆大旗,上面刻着“汉”、“黄”、“关”、“严”等文字不一的旗帜,一看便知乃是汉军无疑,在他们后方,还有无数黑压压的步兵,正汹涌而来。

“汉军来了,快列阵!快列阵还击……”

“放弃城头,列阵……”

“呜!呜!呜……”

……

叛军之中,顿时乱做一团,刚刚还在进攻舒县城头失败的叛军,一下子就像失灵了一般,根本不能从容改变阵型,等到汉军前锋百余骑冲来时,顿时就被冲散不少阵型。

这支汉军自然便是伏泉麾下的军队了,在叛军大营完全被纵火点燃之后,伏泉在大赞了一番严颜擒杀了营寨的叛军守将,夸奖其骁勇后,便下令麾下各部速度离开。

此时只要不是军事白痴,明眼人都知道这大营里并非久留之地,他们若非是占了黄穰主力不在营寨的便宜,不然根本就没机会破了叛军大营,现在叛军看到大营有失,担心营内家小,肯定要回援,所以汉军必须要撤退,终究他们的人数还是不如叛军人多。

当然,伏泉虽说是要撤离,但可不是真的撤离,而是准备调转一圈,直接绕进舒县城里。在刚才看到叛军已经攻到城头以后,他就知道舒县城内的汉军守军肯定已然不多了,如果没有援军,那么舒县陷落应该是不可避免的。

毕竟,黄穰麾下的叛军实在是太多了,纵然自己靠着偷袭叛军大营,引来不少叛军救援,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叛军所有人都会回援,包括那位以一人之力,纵横二郡的黄穰,若他打死都要破城,汉军是根本抵挡不住的。

因此,在集结了兵马,先是一路往西边并无多少叛军拦路的方向撤退后,伏泉又率领大军一路绕了一圈,直接奔着舒县而来。

沿路虽说也遇到不少从舒县撤退,救援大营的叛军部队,不过对他们阻拦并不大,毕竟一般人都是会从直线方向加速救援,很少有绕路救援的,想来他们大概是想念家人从而慌不择路了。对于这些人,伏泉抱着只要不是主动应战便不予理会的思想,倒是放过了不少人,终归他现在是在赶路,时间有限,和叛军要救援营寨里的家小一样,他也要救援舒县不被叛军攻破,而那些见面就要死拼的,也是毫不客气,在局部的兵力优势下,他们根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最终,恰恰在舒县城里进行反攻时,伏泉率领大军赶到舒县城前,此时目测舒县南门前只有五、六千左右的叛军,见到叛军中军那一杆印着“黄”字的大旗,倒是让伏泉不由感谢老天,这真是老天都在帮他,因为那杆旗子一看便是中军大旗,而能用这杆旗子的,自然只有叛军首领黄穰了。

“天助吾也,传令,全军出击,先擒得贼首黄穰者,孤必向陛下奏请封侯。”当下,伏泉也是毫不犹豫,直接命令全军出击,径直往叛军中军杀去,一副擒贼先擒王的架势,甚至将自己手下伤势还没完全康复的黄忠、关羽这两个绝世猛将放到严颜的先锋骑兵里,就是要为了冲破叛军阵型之用。

战局一下子微妙无比,原本应该是手握十余万兵马,气势恢宏的黄穰,此刻却为伏泉所困,对黄穰而言,现在情势真是危急起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势不在吾当撤也

舒县城下,汉军和叛军两方人马就在满地的伏尸上交战起来,一方刚刚烧了敌方营寨锐气正盛,另一方却是少了大半人马后又破城未果,士气低迷,两军刚一接触,形势就越发明朗起来。

只见得严颜加足马力,策马向前,手中刚刚在叛军大营里,早已嗜了叛军鲜血无数的大戟,此刻也是丝毫没有手软。胯下战马跃进敌阵,手中那大戟接连挥出,顿时便有书名叛军步卒仿佛纸糊的一般,被扫刺在地,捂着他们的脖子嘴中冒着鲜血,这一击精准无比,直接将几人脖子扫穿。

之后,严颜毫不停息,大吼一声直奔叛军中军,他知道那杆“黄”字大旗下,必有那贼首黄穰,杀了此人,自己再有伏泉举荐,升官加爵,封侯拜相不是难事,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不止是严颜一人,他身后的汉军百余铁骑也是这般想法,那其中更有关羽、黄忠二人,论起封侯拜相,他们可是比严颜更加看重,因此也是气势恢宏,势要将那黄穰斩于刀下。

可是,看着面前比两人拉开了一大截距离的严颜,关羽、黄忠都是相视苦笑了一声,他们的战马都在那次奔袭火烧叛军营寨前,因为奔袭走山路较多,从而舍弃,并未携带,现在麾下的马匹都是从枞阳征募来的。

南方马匹本身就不好,再加上当时伏泉命令了严颜为这临时组建的骑兵主将,可想而知,那百余匹马里,最好的一匹北方大马肯定被严颜取了,这也是二人以及其他汉军兵士比严颜落后的原因,因为他们多数都是骑的是南方个头相对矮小的马匹,所以速度较慢。

当然速度较慢的话,就会导致阵型涣散,汉军就是如此,不过现在这涣散阵型相对于战场而言,却是无关大碍。只见汉军骑士接连撞上叛军,本身就携带的高昂士气,再加上有关羽、黄忠、严颜这等绝世猛将加持,一下子就叫那些本就因为大部分兵卒撤退而毫无阵型可言的叛军击散,随后,便是两千余手持各式兵器的汉军步卒掩杀而来。

对伏泉以及麾下的全部汉军来说,现在就是破敌的千载难逢之机,毕竟现在黄穰麾下的大部兵卒都撤退回援,而此刻黄穰身边也就只有五、六千人而已,对比伏泉麾下这、经过几番战损,只损失近百人的汉军来说,已经不需要惧怕了。

若是黄穰手中还有万余人,伏泉还要掂量掂量自己麾下那些大半新募的兵卒适不适合突袭了,而现在他的兵力短时间里也就是自己两倍左右,伏泉可不信,自己麾下经过休整的汉军精锐打不过黄穰这五、六千人。

“杀……”

随着战局越发清晰,叛军将士多数也都回过神来,不少汇聚在黄穰身边,保护中军,迎接攻击而来的叛军。双方将士目光如炬,互相交叉,殊死搏斗,一直到死。

此时还留在黄穰身边的军对多数都是他的嫡系,可谓是尽忠职守,死战不退,誓死也要保护黄穰,不过他们从早上饱食过后攻城开始起就没有吃过东西,又打斗整整一日,力气早已不济,加之又是刚刚缓过神,虽然是死命硬抗一阵,可终究抵挡不住此时士气正盛的汉军,只能向后败散,为汉军冲进叛军中帐打开了道路。

见自己前方阵型又散,黄穰大怒不已,呼喝着周围兵卒抵抗,此时那近在咫尺的汉骑,以及自己这有些全军崩坏的防线,让他心中大恨,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自从起义以来便一直顺风顺水的他难道要在庐江彻底被打回原形吗?

“黄穰贼子帅旗在那,随吾杀……”

因不断有叛军兵卒阻止,此时严颜已经没了那超越其他人的马力,在见到黄穰帅旗离自己不远,便当先冲去,背后包括关羽、黄忠在内的七十余骑士紧紧相随,而其他的骑士,都在刚才和叛军步卒的肉搏中倒地,生死不知。

“大人,快看,伏巴郡麾下精兵正攻黄穰中军!”

城头上,火焰终究熄灭,原本知道城外有汉军来援,但一直对于因不清楚汉军局势到低如何的陆儁连忙跑到城楼里,对自己正在休息父亲喊道。

陆康闻言,随即出了城楼,往城楼一观,便见城下有两、三千身着各式衣甲的汉军正在近百名骑士的带领下,直奔那杆挂着“黄”字的叛军大旗而去。那些汉军后方,正有数骑在数十兵卒的保护下,冷冷看着战场,陆康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看不清那数骑骑士到底如何模样,只感觉中间那帅旗之下的将领很是年轻,而帅旗上刻着的“伏”字,令他兴奋不已,若论现在的庐江有哪位年轻将领姓伏,并且还能是援军,哪一定是自己求来的伏泉的兵马无疑。

援军!

终于来了。

心中喜悦之情不于言表,陆康看着城下的汉军又破了数百叛军的兵卒的阻拦,更近一步事,欣喜若狂,看着那“黄”字旗下,穿着精致铠甲的中年人,陆康心中冷冷道,黄穰老贼,尔破不了舒县,死期必至也。

“杀!”

“汉军威武!”

面前的叛军兵卒不断后退,汉军士卒越杀越勇,纵声狂呼,他们脸红如血,仿若死神一般靠着手中的兵器收割着气力明显不足的叛军士卒的生命。

“将军,势不在吾,速撤也!”叛军后阵,一渠帅眼见战场形势越发不妙,再继续坚持,说不得就此丧命,连忙向黄穰苦劝着。

“可恨!可恨!哎,传令,撤军!”黄穰最后又一次带着满脸不甘的看了眼不远处的舒县城头,他看到了城头上那个自己一直大恨的陆康老贼,可是他现在却不能亲手杀了此獠,真是憋屈不已。

不过,最终黄穰还是听从那渠帅的建议,选择了撤军,毕竟留住性命,他还有机会,没了命他如何起义?只是,在他心里,却是明白,此番没能破了舒县得到粮食,自己的大军肯定不会再有作为了,也不知到时会生多少内乱。

第三百七十八章 穷寇勿迫莫贪功

庐江郡治舒县城外,硝烟漫天,在各种嘈杂不清的声势中,叛军随着主帅的一声令下,形成了一幕大溃退。

撤退,永远是战争最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冷兵器时代,在通讯不便的情况下,一旦把握不好,那就会将撤退演化为局部败退甚至是大面积的溃退了。很显然,黄穰麾下这些起义不久,没有经受严格军事训练,军纪可谓是一塌糊涂的叛军,是不可能在气势正盛的汉军追击下安然撤退的,而他们也是不可避免的将撤退变成了大范围的溃退。

从天空往下望去,只见得汉军黑色的小股钢铁洪流,如同一柄利箭一般,追着叛军主力部队一直往南,他们根本不管往其他方向撤退的叛军,只追击南方那一支叛军大部,因为在这支汉军大部队里,有一杆“黄”字大旗飘动,那里面有汉军十分渴望的黄穰首级。

“穷寇勿迫,传令,吹号收兵!”汉军后阵,一直坐镇后方目视麾下兵卒追击叛军的伏泉,察觉到严颜等人似乎立功心切,连忙命令收兵。

深知麾下兵卒心思的伏泉可不认为自己麾下这些骄兵悍将会在没有人提醒的情况下,放弃他们到嘴的肥肉。毕竟,就算让他们用这两千余兵马死磕十几万叛军,只要能有机会斩得叛军贼首黄穰的首级。伏泉相信,会选择不顾一切猛攻数倍于己的叛军的将领绝对不会少,终究对他们而言,只要能得到贼首的首级,哪怕是将手中的兵马全部赔上那也是值了。

《孙子·军争》里有一句至理名言,“穷寇勿迫”,虽然寥寥四个字,但是十分明确的指出了不追无路可走的敌人,以免敌人情急反扑,造成自己的损失。而现在,黄穰的这支叛军还不是无路可走的,伏泉相信,如果追得深入,碰到其他叛军,说不得自己麾下兵马的追击战就变成包围战了,不同的是汉军从追击的一方变成了被包围的一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呜!呜!呜……”

富有节奏的牛角号声低沉响起,有着汉军特有的撤退音律,慢慢传到前方不断加足马力,向着叛军所部冲锋的关羽、黄忠、严颜等人所率领的数十骑耳边。三人听后互相望了一眼,皆是面露不甘,“黄穰”这个肥肉就在他们面前,此刻却要让他们鸣金收兵,谁能简单放下?

“云长、希伯,君侯有令,吾等还是撤吧。”最终,还是年龄最大,在伏泉麾下资历最厚的黄忠发了话来,而黄忠说完话也是“聿”的一声,调转马头离去。

“哎,今日不能手刃此獠,可恨!实在可恨!”

“莫急,终有一日,必可斩得此獠首级。”

关羽、严颜二人最终也是大恨一声,跟着调转马头,带人撤离。其实三人也都明白伏泉的意思,主要还是要保护他们。他们现在也都算是久历沙场的将领,自然知道如果自己短时间里追不上黄穰,很有可能会被带入叛军的陷阱里。而且此刻他们大军的阵型也已经脱节不少,毕竟他们是骑马的,再怎么样,速度也都比后面的步卒速度快,以他们这不到百骑去追击黄穰,显然是敌不过那些主动留下,为了给黄穰争取逃脱时间,不惜性命与汉军肉搏的叛军的。

天边的硝烟渐渐消散,不再有刚才那般稠密,舒县城外,追击的汉军逐渐归拢,慢慢转身向舒县城里进发。沿路不断寻找汉军伤卒以及收纳汉军亡卒尸体,很快,他们便集结于伏泉面前,随伏泉齐走近舒县南门。

“大汉巴郡太守在此,速速开城门!”

随着伏泉示意,身边便有一骑骑士策马入城门外叫门,此时兵卒多数也该累了,正需要休整生息才行。

“在下陆儁,还请伏巴郡率军移步北门,舒县除北门外,其余三门皆封也。”

隐隐约约间,伏泉似乎看到城头上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在对着城外的汉军行礼道歉,似乎在为他们无法打开南门而道歉。伏泉对此也并未不满,守城战时,若敌方势大,将各处城门封杀,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毕竟这样的话,任凭敌人如何猛攻城门,即使将城门砸碎了,砸断了,也不能立即攻入城内,如果敌人想破城的话,那就只有从城头靠着人数不断蚕食而已,这也是舒县城下这么多伏尸的原因。而且,如果将城门封死,无疑就是变相的激励守城兵卒,让他们明白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道理。

带着那两千余汉军兵卒,伏泉捂着鼻子慢慢往舒县北门而去,鼻间不时有一股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传来,他知道这是因为这些尸体死得久了腐烂的臭味。每走一处,伏泉便见得地方的尸体仿佛厚厚一叠一样,心中有些不喜,但更多的是害怕。

倒不是说伏泉害怕腐烂的尸体,而是他害怕这些尸体长时间没有清理,会导致瘟疫。现在正是盛夏酷暑时候,尸体一旦腐烂,它腐烂的速度是极快的,这样也就会导致细菌的蔓延,到时候真出什么事情,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伏泉可不想看自己麾下这近三千兵卒没死在战场上,反而彻底死在瘟疫上,因此这清理尸体一事是势在必行。

路上,也遇到小股叛军兵卒,抓了几个活口,稍加逼问便知道原来他们都是听黄穰命令守卫在北门数十里外,准备守机待兔的叛军兵卒。不过,他们在看到大营着火以后,多数兵卒也是擅自逃离,最后也就只有千余忠心一人依旧留守,直到他们知道黄穰被汉军彻底打得溃败后,这才放弃伏击,准备回营,谁知道竟然无巧不巧的被伏泉撞上,就此做了俘虏。

很快,近三千兵卒到了舒县北门,在守御北门百余将士的欢迎下,入了城门……

光和三年,五月末,巴郡太守伏泉率兵千里援扬州,于大别山下遇伏,反攻其军,胜之。后率军扮作群贼,潜伏后方,焚贼粮草,于枞阳休整后,整兵援舒。先破其营,后败其军,贼首黄穰仓皇南遁,大胜之。

第三百七十九章 周瑜小儿 休得胡言

舒县,亦称舒城县,古为郡舒,后又分立舒蓼、舒庸、舒鸠、舒龙、舒鲍、舒龚等国,自秦汉设立郡县制以来,便取古龙舒县为名,本朝汝南名士应劭有言:“龙舒县,即郡舒之邑”,便是此意。

战国时舒县属楚国,秦时隶属九江郡,至汉时,前汉高祖四年置舒县,五年别置龙舒县,属庐江郡。后高祖七年,封高祖刘邦兄子刘信为羹颉侯,领舒、龙舒二县,立国十三年,于高后元年有罪,削为关内侯,除国,县收归中央。

后汉永平元年四月癸卯,本朝明帝封楚王刘英舅子许昌为龙舒侯,领舒县、龙舒县,龙舒县改龙舒侯国,其名以古群舒之一舒龙国为名。“龙舒侯国”也是自实行封国以来,第一个带“龙”字的封国。至今,改侯国为龙舒县,以舒县为庐江郡治所,可见这舒县之历史悠久。

入了城后,策马缓行,伏泉满眼所望,尽皆疮痍之景色,实在令人唏嘘不已。战乱一开,尤其是围城、守城这类的战争,对于那些陷入战火之中的城池而言,无异相当于一次彻底的重建。

从城门口开始,到城中房屋,多数都是空空荡荡,就差拆为平地了,伏泉询问才知,原来这些都是庐江太守陆康因守城的滚木礌石不足,下令各部就地拆除靠近城门的民居作为守城之用。无论房屋属于当地地方大族或者贫苦百姓的,只要靠近城门,都在陆康的强硬压制下,全部拆除。

当然,仔细想想,这时候敢为了一己之私反对拆除房屋的人,除了用脑子抽了犯傻之外,也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了。毕竟,是个人都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如果有人不好好支持汉军各种需求,那么等到叛军破城,他们只能去后悔了,终究叛军可是要抢夺他们的一切的。

率领大军走至城中街道,便见前方有数十人前来迎接,除了少许穿着衣甲的兵卒以外,多数都是穿着郡署衣服的文吏。而他们当先一人,却是一个穿着儒士衣服的中年人,却是适才在南门呼唤汉军,告诉伏泉等人东、西、北三门都被城内守军用巨石等物严密封堵,只有南门未被封的中年人。

“吴郡陆儁见过君侯!”双方甫一对视,那中年人便率先行礼,即使这中年人身上染有不少血迹,显得脏乱,但是这一番礼仪周到无比,旁人一看便知其人出身不凡。

对方行礼,伏泉自然不会失礼,又加上他那气度让伏泉生疑,想到一事,伏泉连忙下马,还礼道:“琅琊伏流川见过足下,足下姓陆,又出身吴郡,不知与陆庐江是何关系?”若是旁人,伏泉断不需要下马如此大礼还礼,但想到这人可能有陆康有所关系,伏泉还是小心对待,以免落了个乌龙。

“陆庐江乃家严也。”

果然,随着对面中年人这句话后,伏泉心中稍安,幸好没闹出乌龙,连忙再次行礼道:“见过大兄!”

庐江太守陆康与伏泉世伯臧洪之间甚有渊源,而以伏泉和臧洪之间的同乡过人交情,伏泉自然要对陆家人礼遇相待,这是汉代世家豪族之间最基本的礼仪。当然,这也是后世汉族人最应该有的礼仪,不是相处久的就该礼遇,即使陌生人之间也该有这种礼节,可是后世却是逐渐少了甚至变了质了,真是颇为令人唏嘘。

“君侯言重!”

陆儁听伏泉言语自然明白他为何如此称呼,并未反驳,而是依旧以礼回复。当然,他可没傻到真的在伏泉喊了他一声“大兄”后,就去喊伏泉贤弟,两家之间虽然拐着弯有不小渊源,但他如果真的称呼人家贤弟,显然就有些高攀不太适合了。毕竟,陆儁年过中年,在仕途依旧没有太多进步,而伏泉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大汉的一郡太守,掌管巴郡沃土,更是凭着战功得封列候,这可不是他陆儁能比的。

加之,伏泉的家族背景也是深厚无比,可不是他陆儁所在的吴郡陆氏可以高攀的,陆儁可不会觉得仅凭两家之间的拐弯交情,就能让陆氏高攀伏泉所属的纵横两汉的琅琊伏氏。

看着面前伏泉的年轻,想到他自步入仕途以来,所立的功劳,陆儁不由惭愧,暗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想自己蹉跎半生,竟然还不如面前这个还未及冠的少年,真是说出去丢死人了,虽然伏泉能有这么好的仕途,和他背后的势力立挺有关,但也不能否认伏泉的出色功绩,毕竟,不说其他,就是伏泉这“戾龙”的名号,不就是因为他的战功从而天下皆知的吗?

伏泉看着面前陆儁有些走神的神情,为官日久,也是能猜出陆儁的心思,不过并未想太多,终究自己来于后世,比他知道的多而已。而且,就算自己家族厉害又如何,谁又能保证自己的家族不会没落?

想想看,虽然此刻的吴郡陆氏,还不是后来两晋的江左门阀,“吴中四姓”之一,但谁又能想到后来在陆康死后,吴郡陆氏几乎宗族断绝,依旧能挺下来,最终在东吴、两晋壮大,之后迁徙分散各地,甚至唐宋都有陆氏后人杰出之人辈出。而反观琅琊伏氏,自曹阿瞒诛杀伏氏一族后,宗亲尽灭,唯有旁支在后世短暂发热,纵横两汉、名人辈出的伏氏就此消亡,两相比较,不得不感叹世事难料。

两人又是一段闲聊,陆儁将身后庐江郡署诸位文吏介绍给伏泉认识,却唯独不见陆康,伏泉便问道:“陆庐江何在?世伯在此,小侄自当拜见才是。”

“家严守城时,与贼力战,不幸右臂为贼所伤,流血颇多,如今却在郡署休养,未能往迎君侯,望君侯见谅。”

“大兄说笑耳,自古岂有晚辈笑长辈之理?今世伯中伤休养,不如大兄为先,带流川拜见世伯,可乎?”

“正有此愿。”

稍后,伏泉便请庐江郡署的文吏带路,先带自己麾下的兵卒前去城内兵营休整,自与黄穰大战后,城内兵力损失太多,自然兵营空旷,正好给伏泉的军队休整。而伏泉是要去拜见陆康的,自然也不能带所有的兵马去,而且他麾下兵卒没伤的经过大战之后需要休息,有伤的需要诊治,自然不能随他前往。

一路南行,路上见到不少百姓,他们之中多为老弱妇孺,青壮很少,而且观他们模样,都是人人披麻戴孝,显然,这场守城战里家中亲人死伤不少。

“周瑜小儿,休得胡言!”

刚到郡署官舍附近,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大喊,让得伏泉一惊,暗道不会这么巧吧?

第三百八十章 周郎小儿有大略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苏轼那首《念奴娇·赤壁怀古》可是好好的把周瑜夸赞了一遍,初闻有人叫喊周瑜之名,伏泉还是有些惊讶,毕竟这么巧就让他遇到三国时基本奠定三足鼎立的形势的周郎,运气可真是大的很。

当伏泉带着心腹几人入了郡署官舍时,只见到一个中年文吏正指着一个孩童喝斥着,虽然那中年文吏声音严厉,但是他对面的孩童却是一点儿不惧,反而似乎有种要和那文吏吵架的样子,真是有点英雄出少年的意思。

在那文吏还待喝斥,却看到郡署官舍门外来了数人,领头一人正是太守陆康长子陆儁,连忙不敢怠慢,舍了自己那族侄,连忙向陆儁等人行礼。如今是陆康作为庐江太守,掌管这一郡之地,自然作为陆康长子的陆儁,因为陆康亲属的关系,受庐江城内百姓官吏的礼遇。

有人行礼,伏泉当然不会在外人行礼时,自己却很没礼貌的做其它事情,那样的有失自己身份,因此自然在那人行礼后,还礼应对。

随后,在陆儁的引荐下,两人一番介绍,对方因为面前的是“戾龙”伏流川而吃惊,而伏泉也因为对方报出他的名号为“周亮”后,心中稍安。的确,以周瑜的年龄,自然不可能是伏泉面前这个明显脱离了年龄的中年文吏,而不是他的话,那周瑜只能是眼前那个不远处的孩童了。

看着自己眼前不远处的那个真实历史上,一把大火将扫灭北方,气吞天下的曹阿瞒彻底烧得狂不起来,将他平定南方的希望彻底烧没了的美周郎,伏泉心里暗笑,谁能想到,那位奠定三分天下基础的周公瑾,此时还是个被人指着鼻子骂的臭小子呢?

有趣,有趣,实在是有趣之极!

当然,本来因为听到周瑜名字,心中有着几分异样心思的伏泉,此刻明白那孩童是周瑜时,也是心里断了那些念想。毕竟,这周瑜此时就是毛都没长齐的熊孩子,对伏泉而言根本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就算想要培养,这年龄未免也是太小了。

可是,伏泉不想招惹周瑜这熊孩子,但周瑜在听到伏泉和他族叔相互介绍后,可不会轻易放过伏泉。只见得周瑜在两人相互介绍后,听到伏泉名字,眼前一亮,跑过来,虎着嘴巴问道:“尔便是那‘戾龙’伏流川?”

“竖子,平日所教礼仪何在?贵人在此,如此无礼,气煞吾也!”伏泉还未回话,那个文吏周亮听了后,却是一脸怒容的提前喝斥道,古人最重礼仪,特别是世家大族,更是从小教授家中子弟为人礼节,那周瑜如此不知礼数的直呼旁人姓名,真是大大的失仪,也难怪周亮听后大为光火。

不过毕竟是世家出身,周亮也只是喝斥教训一声。可不像后世许多家庭会玩那种“棒棍之下出孝子”的事情,深信儒家的汉朝士人可只会学习孔老夫子的劝诫教育而已,至于动手,那是粗人没文化的才会那么做,这也是两汉世家豪族子弟年少时许多人顽劣不堪,但依旧成才成名的是世家豪族子弟多的原因,除了世家豪族的教育资源以及他们步入仕途的政治人脉资源好以外,更多的还是他们对族内子弟循循善诱的教育。

周亮喝斥过周瑜之后,又赶快对伏泉行礼,赔罪道:“下官族侄年少顽劣,失礼之处,还望君侯见谅!”

“无妨!无妨!”伏泉摆手制止了周亮,转而低头看着面前个头小小的周瑜,笑着问道:“天下之中,人称‘戾龙’,又名伏流川者,唯孤是也,不知尔这小儿寻孤有何事?”

“善!善!”小周瑜跳着脚拍手道,刚要继续说话,却听得一声冷哼,他知道那是自己族叔的声音,连忙停下,然后对伏泉正色行礼道:“周瑜见过伏巴郡。”他知道,这是自己那族叔周亮还在发怒他在外人面前失仪,连忙补救。

虽说周瑜父亲和他的诸位伯父都不在舒县,在外地做官,家族里没什么能治得了他,然而若是真得把这族叔得罪惨了,搞得周亮直接写信给他父亲周异,说不得以后又要挨得一番训斥,所以这时候周瑜是连忙补救。果然,在周瑜这番补救的行礼之后,周亮的脸色才稍好,不过他那眼神还是让周瑜不安,显然是周瑜无端端的冲撞伏泉让周亮心情十分不好。

“嗯!真佳儿也,来日必定不凡,舒县周氏果乃著姓,不愧为太尉周公后辈哉!”伏泉颔首应道,同时也是为了提前和这未来的江左美周郎结个善缘,好好夸奖了一番周瑜。当然,伏泉相信自己这夸赞的客气话估计也就这面前的少年周瑜会信,从他欣喜的眼神里便可看出他的开心,至于周亮等人,肯定是不信的,只当是伏泉为了给舒县周氏一点面子,不计较熊孩子周瑜的先前失仪,才夸奖的,毕竟无缘无故的就夸奖小孩子日后不凡,有点清醒的人都不会去信这一套的。

至于伏泉口中所说的太尉周公,却是让周亮脸上一喜,因为说来他们舒县周氏里,这周公却是他们的骄傲。周公说得是周瑜的从祖父周景,这位乃是做过三公里司空和太尉两职的名臣,如果能活得再久一点的话,说不得就能做成上位三公的大满贯,把司徒、司空、太尉给做齐了,实实在在的官场牛人一个。

当然了,周景最令人乐道的是他那句“臣子同贵,若之何不厚”的名句,当时周景转任河内郡太守,不管是在豫州刺史还是河内太守任上,他都爱才好士,擢贤荐善,唯恐有所疏漏。每到节岁的时候,总是邀请所举的官吏前往后堂,与他们共同欢宴,如此多次,才让他们就任。赠送的财物,没有不齐全的,既而又选用他举荐的门生的父兄子弟为官,对这希尔都特别厚待,之后周景面对世人舆论便经常说这句名句来自我赞美,意思就是儿女犹一体,怎么不能厚待他们。

能将提拔门生,收受贿赂,说得这么有理的,也是不凡。不过,纵然如此,人家也是做到了三公位置的牛人,而且不仅周景如此,周景的二儿子周忠也不差,历史上灵帝死后,献帝即位,他也和他父亲一样,登上了三公里的太尉的位置。

有时候伏泉会想,如果汉末未乱,三国并未出现,说不得舒县周氏会在周瑜的手里完成三世三公的壮举,以他的能力做到三公并不困难。不过,如果只是如果,世上没有那么多可能出现,就像罗贯中写,刻意贬低摸黑周瑜,衬托诸葛亮一样,导致后世许多人认为周瑜是个心胸狭窄、嫉贤妒能的伪君子,而却不知周郎是个宽宏大度、风流雅致、少年英才、有勇有谋,为孙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能人。

如果罗贯中没这么写的话,恐怕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讨厌周郎吧。至于周瑜和周亮的这一切伏泉是没在意的,而且他也没有心思去寻根究底,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被周瑜吸引。

适才周瑜那一番行礼,可谓是有礼有节,配上他从小孩子开始天生便有的一副帅气脸蛋,真有一种风度翩翩的样子,若是用这姿容想象长大后周瑜的样子,伏泉不由得感慨,果然后世有名的“美周郎”真是不虚此名。

同时,看这周瑜的样子,伏泉心里也是不由有些嫉妒,本来伏泉长得也不差,按理来说他家族的基因也不错,不然也不会出过一位贵人,两位驸马,但和周瑜这小孩时便展露的帅气相比,就有些自愧不如了。

想到这周瑜不仅文武双全,直接可以说是入则拜相,出则拜将,而且还精通音乐,虽三爵之后,其有阙误,瑜必知之,知之必顾,有“曲有误,周郎顾”之传,简直就是后世网文里开了挂的重生者,治政打仗无所不精,还可以各种文艺技能撩妹。

与他相比,伏泉感觉自己这个正经重生者却是失败到了极点,犹如天生的高富帅和后天的屌丝逆袭的区别,开了挂都不如,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当然,现在这个“美周郎”还是个孩子,伏泉想来这一世,以他早活这么多年,布局这么久的大前提下,任你这“美周郎”再厉害,还能厉害到逆天不成?

之后,周瑜明显有话想要伏泉说,不过却被他那族叔周亮制止,因为这次来伏泉可不是闲聊的,而是要拜见陆康的。毕竟伏泉见陆康除了叙旧以外,更重要的是和陆康商议如何应对刚刚被他击败一阵的黄穰叛军的,自然不能在这里和周瑜这个少年扯皮太多。

最后,伏泉只能和周瑜这小家伙说了一句“来日去府上做客”后,在陆儁的带领下往官舍里走去,留下小家伙一脸恨恨的眼神。不过周瑜自始至终也不敢上去强行和伏泉攀谈,因为他族叔周亮一直守在他旁边,死死的盯着他,想来若是他再做出失礼行为,他那族叔肯定轻绕不了他,写信就给他在外为官的父亲打报告去了。

“叔父,那黄穰贼子定无粮也,此刻贼军新败……”

“住口!竖子小儿哉,休得胡言!”

没办法,周瑜只能继续走他本来想走的策略,通过自己这个在郡署为官的叔父的关系,把自己关于叛军的想法推测告诉太守陆康。只是,很显然,周瑜那族叔根本不听周瑜的“一派胡言”,在他看来自己这族侄连毛还没长齐,就想议论军事,明显是异想天开了,就算他从小熟读兵法韬略又如何,等他长大些再和自己提这建议,自己说不得会听。

只是,有人不信,有的人却是会信,如果伏泉在此,听到周瑜此言,说不得又要嫉妒起来了,只能说有的人天生就是将才的命,天赋极好而已……

周瑜字公瑾,庐江舒人也。从祖父景,景子忠,皆为汉太尉。父异,洛阳令。

瑜少精意於音乐,虽三爵之后,其有阙误,瑜必知之,知之必顾,故时人谣曰:“曲有误,周郎顾。”

摘选自《三国志》

景字仲飨。辟大将军梁冀府,稍迁豫州刺史、河内太守。好贤爱士,其拔才荐善,常恐不及。每至岁时,延请举吏入上后堂,与共宴会,如此数四,乃遣之。赠送什物,无不充备。既而选其父兄子弟,事相优异。常称曰:“臣子同贵,若之何不厚!”先是司徒韩演在河内,志在无私,举吏当行,一辞而已,恩亦不及其家。曰:“我举若可矣,岂可令遍积一门!”故当时论者议此二人。

景后征入为将作大匠。及梁冀诛,景以故吏免官禁锢。朝廷以景素著忠正,顷之,复引拜尚书令。迁太仆、卫尉。六年,代刘宠为司空。是时宦官任人及子弟充塞列位。景初视事,与太尉杨秉举奏诸奸猾,自将军牧守以下,免者五十余人。遂连及中常侍防东侯览、东武阳侯具瑗,皆坐黜。朝廷莫不称之。视事二年,以地震策免。岁余,复代陈蕃为太尉。建宁元年薨。以豫议定策立灵帝,追封安阳乡侯。

长子崇嗣,至甘陵相。

中子忠,少历列位,累迁大司农。忠子晖,前为洛阳令,去官归。兄弟好宾客,雄江淮间,出入从车常百余乘。及帝崩,晖闻京师不安,来候忠,董卓闻而恶之,使兵劫杀其兄弟。忠后代皇甫嵩为太尉,录尚书事,以灾异免。复为卫尉,从献帝东归洛阳。

摘选自《后汉书》

第三百八十一章 吴起之才

陆康的卧室不大,装饰也很简朴,和传言中,他以义烈著称,体恤民力,不喜奢侈,十分相近,伏泉进来后也是暗暗称道,怪不得舒县全城百姓愿为这刚刚来的郡守效死,从他这生活里也就能窥视一二了。

由此也就不难想想历史上陆康治理庐江多年后,被袁家二少包围两年,城中兵卒百姓都支持他守城,并未叛乱,直到这舒县城再也抵挡不住袁术大军的围城进攻,才终被破城。当然,促使伏泉知道陆康名字事迹并不是他的威名,而是他那个火烧夷陵,将蜀汉多年家底一把火烧尽,与孙氏有大仇却因为要保全宗族,只能苟且入仕东吴的名将从孙,陆逊是也。

走进卧室深处,越过一处红色屏风后,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大床上,正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襜褕的老者,在床边医匠的照顾下,包扎伤口。

床上,在医匠的包扎下,陆康不时叫喊几句,他的右臂此刻还有不少血迹渗透出包扎的丝帛上。床下有一铜盆,里面有一张染血的白布和一盆通红的血水,想来是刚刚清洗伤口之用。看得出来,此番守城战,这位年过五旬的老者,是真的拼命了,不由令人感慨,大汉果真不乏忠贞之臣,。

终于,待陆康包扎完后,看其目光望向己方,伏泉和陆陆儁便上前行礼。

“见过大人!”

“见过陆庐江!”

“咳、咳!”陆康躺在床上,并未起身,而是直接对伏泉回道:“仆身有重伤,难与君侯行礼,望君侯见谅,说来此番也是多些君侯带兵来援,不然庐江必陷,教贼人得手,到时仆必有失陛下重托也。”

按理来说,伏泉自然不能和陆康平辈相论,然而他的官职却又不能让陆康将他当做子侄之辈相交,所以陆康话里只以伏泉爵位官职称呼,避免了两人之间此刻有外人在场的尴尬。至于陆儁,陆康当然不用行礼,毕竟是他儿子,世上可没有父亲向儿子行礼的道理。

伏泉并未立即回话,而是看了眼身边的陆儁,然后又看了眼周围服侍的医匠和奴婢,眼神示意一番,那陆儁自然明白何意,连忙对着家中亲信打了眼色,挥手示意,很快,除了陆康、陆儁和伏泉外,其余闲杂人等都无声的退了下去。

陆儁自然知道伏泉这么做的目的,伏泉此番来见他父亲,当然不会是平常的叙旧而已,别忘了不止是伏泉,就是陆儁也是接到皇帝命令,要他们“一月灭贼”,快速扫平叛乱的,如今已至月末,若是六月上旬再不平乱,对伏泉和陆康都不得好。因此,这时候伏泉来此,自然是为了商讨平乱大计的,而商讨策略,自然不能有外人在场,虽然陆儁确信在场之人不会有奸细,但是谁也不敢确认不会出意外,所以必须驱散无关人员。

“世伯言重,称泉表字流川便可,泉与臧伯父之子洪相交莫逆,世伯又为臧伯父亲信,是时接到世伯求援书信,自应领兵求援。此番拜见世叔,其一探视世叔伤情,其二却为破贼而来。”见屋内再无他人,伏泉客套一番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当然,他将自己的态度放的很低,毕竟关系也算不浅,都是自己人,伏泉自然不会在他们面前摆出大汉列候和一郡太守的架势来,那样可是会令人生分的。

果然,在听到伏泉这番自降身份的态度,陆康和陆儁脸色都十分和善,随后便听陆康道:“流川来此正当其时,仆尚有一事问询,前番舒县东南方彻夜大火,斥候探寻,叛军盛传粮草被袭,敢问此乃流川所为?确有其事乎?”

“正是。”伏泉大声回道,然后在看到陆儁面露惊讶,而陆康则是一副果然如此表情后,暗中嘀咕你这老家伙既然知道还问自己,存心耍老子吗?当然,这些话伏泉自然是不会说的,说了找不自在吗?

略一沉吟,伏泉又继续说道:“前番往援庐江,与荆、扬边界,大别山下一处无名山脚遇袭,幸天佑大汉,一番血战,泉反败为胜。机缘巧合,得知黄穰逆贼屯粮之所,便轻装简行,于小路走,翻山越岭,匿藏行迹,终焚其大半粮草。后退守枞阳,募得良卒,再援舒县,方有今日之事。”

话语里,伏泉虽然说得十分简略,陆儁还有些迷糊,但是对于陆康这位也算是经历颇多的经年老官来说,自然明白其中险阻,而后更是一脸喜悦之色,虽然他的身子还是疼痛难忍,但是依旧止不住他的笑容。毕竟,伏泉在大别山下被伏击,叛军是他数倍兵力,这样的险峻局势下,他都没有被叛军灭亡,这不是上天都在保佑大汉,庐江不会因为黄穰势力的强盛而被灭亡,肯定让陆康十分欢喜。

“天佑大汉!天佑流川!今黄穰贼子苦攻舒县无果,再有流川来援,其狼子野心必无可胜。于雒阳时,臧太原常赞流川大才,言流川怀吴起之才,于兵事一道有霍骠骑之风,如今观之,流川真乃吾大汉良将也!”

陆康不断夸奖伏泉所为,驳斥黄穰的险恶行径,直把伏泉夸得不好意思。同时心里也是暗中嘀咕自己与那臧旻之间似乎也没有那么熟吧,虽说两家之间是徐州世交不假,但毕竟自己和他见过的面不算多,就这么赤裸裸的夸自己,真是不习惯。毕竟伏泉熟读史书,自然知晓吴起是何等人,说他文比管仲,武比孙武亦不为过,古今以来,出将入相者无过吴起。臧旻把他比作吴子,评价之高实是生平仅有,这么夸他,能让伏泉习惯那可就真是见了鬼了。

话说回来,臧旻自从当匈奴中郎将期满,回雒阳后,据说在皇帝刘宏身边待了一段时间,便被委任为并州太原郡太守,加持节,现已在那里为官数月了。想到此,伏泉心中不由一笑,暗道有时候历史也真不是好改的,冥冥之中,总有一股力量会让人走到他该走的地方上去,毕竟,记忆里读过臧洪传的伏泉可是知道,臧旻在历史上和夏育、田晏征鲜卑丧师数万后,再次被起复,所任职的职位就是太原郡太守,现在他又走上老路,是巧合还是意外?

至于陆康和臧旻的渊源说来也就话长了,他们两人认识还得从八年前的许昭之乱说起。

其实陆康从小便出仕于扬州吴郡为吏,以义烈著称,后来许昭贼乱,因他在剿贼平乱中有功,便被当时被任命为扬州刺史的臧旻举荐他为茂才,之后任为高成县令。

那高成县在边陲,按旧制,命令每户必须有一人具备弓弩以防不备,不准外人任意出入,每每有长吏新到,都会时常征发百姓缮修城郭,以备不测,使得百姓畏苦役如虎。而陆康一到,都将百姓的这些差役免遣,百姓因此大悦。陆康由此以恩信为治,来犯的草寇盗贼之后也被他平息了,州郡因此成绩表奏其状。他后来于光和元年,迁为武陵太守,转为桂阳、乐安二郡太守,凡他所在之郡称赞他的才干。

当然,最让陆康出名,甚至伏泉也敬佩他的,是他的直谏。当时生性奢侈的刘宏想铸造铜人,而朝廷早就因为汉羌百年战争打空国库,一直以来国用钱财都十分不足,并且当时西邸也未正式创建,刘宏自然没法直接短时间里暴富。

只是对于刘宏来说,来钱的路子实在是太多了,毕竟他是皇帝,没办法攒钱,那就只能收税了。加上身边想从中牟利的宦官和朝臣的怂恿下,之后他直接下诏书调民田,征收田亩税,每亩收费十钱。

不过当时水旱灾害伤农,百姓贫苦,一直以来以忠义闻名,脾气刚烈的陆康自然不会允许刚刚正式掌权不久的小皇帝这般胡来,直接一道言辞犀利的诏书,上疏直谏道:“臣闻先王治世,贵在爱民。省徭轻赋,以宁天下,除烦就约,以崇简易,故万姓从化,灵物应德。末世衰主,穷奢极侈,造作无端,兴制非一,劳割自下,以从苟欲,故黎民吁嗟,阴阳感动。陛下圣德承天,当隆盛化,而卒被诏书,亩敛田钱,铸作铜人,伏读惆怅,悼心失图。夫十一而税,周谓之彻。彻者通也,言其法度可通万世而行也。故鲁宣税亩,而灾自生;哀公增赋,而孔子非之。岂有聚夺民物,以营无用之铜人;捐舍圣戒,自蹈亡王之法哉!传曰:‘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世何述焉?’陛下宜留神省察,改敝从善,以塞兆民怨恨之望。”

这话意思可谓是引经据典,十分简洁明了的驳斥了刘宏下的自取灭亡的诏书,翻译起来指责他应该爱民,省徭役,轻赋敛,从而安宁天下,除烦杂,就简约,学习历代明君,带头让世人崇尚节俭,而不应该聚夺民物,以营造无用的铜人,抛弃圣人劝戒,因为自蹈亡主的覆辙。

陆康所言自然是句句本着劝诫皇帝而去,不过,对于那些靠着皇帝宠幸而得高位的宦官和朝臣来说,却是陆康断了他们的财路,因为他们想从这事情里夺得利益。最终,如同历代清正之臣会被诬陷一样,他们诬陷陆康话里援引亡国之军,来讽刺皇帝,是大不敬之罪,一番言语蛊惑,导致刘宏下旨以囚车将他征到廷尉受审。后来侍御史刘岱考核其事,刘岱表陈解释,刘宏知道他并未讽刺自己,但毕竟陆康得罪了身边亲信,因此不得不免罢官职,放回田里。

虽然如此,但是陆康之后却也因此天下尽知,而刘宏也由此记住这个忠义之辈,在事件平息之后,再次征拜他为议郎。当然,这事情也是在伏泉出雒阳平板楯蛮乱时,才发生的,不然说什么伏泉也要去拜见这位汉室忠臣,毕竟好好和陆康拉近关系,说不得以后还可以拐到陆逊不是?

言归正传,却说陆康在夸赞过伏泉一番后,眉头突然微皱,正当伏泉和陆儁都以为这是老人家伤势疼痛,才导致脸色不好,准备询问伤势时,却听得陆康又说道:“若如此,有一事,仆却不明,贼子粮草被焚,岂如此不智,连日顿兵舒县城下,需知大军无粮必乱,其如此作为,实在令人难测其心。”

伏泉听后一怔,随即也是点头疑惑道:“世伯所言,亦为泉之所惑,黄穰此獠,唯存粮一地,今已为泉所焚,业应无粮也。其若不撤,另寻它处粮草接济,倘若大军无粮,其必自溃,何若连日顿兵舒县而不撤哉?”

话语说完,众人皆是不解,他们也都不明白黄穰的心思,之后几人又是一番讨论如何平定黄穰,不过却是无果,实在是对黄穰的消息知道的太少了。

之后,陆康可能也是受伤之后,十分劳累,对陆儁说了一句“诸事交由流川处置”,便闭眼自己歇下了。

突然之间,被陆康这么信任的伏泉也是苦笑,陆康这么信任自己合适吗?不过随即想想,陆康受伤,将庐江军阵交由自己处置,却是合情合理的,毕竟如今的庐江,在官职和军事资历上,有谁敢说能力比自己行的?就是陆康本人,估计也不敢这么说。

拜别了陆康以后,伏泉也和陆儁分散离去,他还要处理城里的后勤事宜,不便耽搁。伏泉便也准备带人离去,心中也是苦思,黄穰到底是何意,却不想刚刚出了郡署,便被一个小家伙拦住,而那小家伙随后说的一句话,却是让伏泉一怔。

“如今黄贼无粮,吾有一策,必可灭黄贼,伏巴郡可愿听乎?”

第三百八十二章 囊中之物周正太

眼前的小家伙自然便是那才见面不久的周瑜,若是旁人,这么小的年纪说可以帮自己平乱,伏泉自然不会理睬的。但面前可是那个名传千古的美周郎,伏泉自然不由重视,毕竟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天生的早慧将才。

“竖子休得胡言!快快离去,莫要……”

“云长,且慢,此子早慧,定是不凡,且听其一一道来。”

不过,伏泉虽然重视周瑜,但是随他前来的几名将领却是根本不知道周瑜身上有多大的潜力,特别是关羽,一声厉喝就把那有些跃跃欲试的小周郎给吓得不敢说话了。当然,伏泉自然不会允许此事发生,阻止了关羽,反而夸赞了周瑜,让他继续说道。至于周瑜早慧什么,他们爱信不信,反正对于伏泉而言,自己一句话,他们也只能接受。

上官有话,关羽只能受着,用他那凤眼狠狠瞪了一眼周瑜这小正太,直把那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正太瞎得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见此,伏泉只能苦笑一声,然后走进周瑜面前,笑着道:“莫怕,有孤在此,汝有何言,且慢慢道来,莫理会别人如何,有道是,英雄出少年,孔文举四岁让梨,甘罗十二岁拜上卿,何需计较他人看法?莫非适才所言,皆汝妄言乎?”

少年人最受不得讥讽,周瑜就是如此,想他自幼便自诩为天才神童,天生就有一股傲气,比一般孩子还要自傲几分。很快,他便调整了情绪,然后向伏泉行礼后道:“敢问伏巴郡,前番舒县城南上空大火,可为伏巴郡焚叛军粮草之故?”

第一句话,便让伏泉眼中一凛,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周瑜,然后浅浅颔首点头道:“正是,汝这小儿,如何知晓?”适才从和陆康的对话里,伏泉知道,舒县此刻对于自己夜袭叛军屯粮处,焚其粮草的事情都不太知情,或者有少数人听到高层信息也没有去相信的,而周瑜这个小正太,语气里明显已经确定事情是自己所为,这就由不得他不注意了,很明显,周瑜的想法肯定是小家伙自己分析总结的,如今只是确认而已。

“这有何难!自那日伏巴郡夜焚粮草后,城外便流传粮草被袭一事,而袭击叛军者,非城内兵马,且荆州之军尚在平息荆州贼乱;扬州之军则集结甚慢,如今屯于历阳,此二者皆为朝廷平乱主力,皆未援往舒县,自不会是二者其中之一。”周瑜大声回道,面色悠然,昂首挺胸,颇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随后接着道:“今伏巴郡率兵败黄穰,令贼子毫无招架之力,时机之巧,甚所难见,自令人疑之。”

好吧,没想到自己被周瑜这小正太给唬弄了,这家伙根本没把握确定自己烧了粮草,刚才只是试探而已,伏泉不由苦笑,果然这些名臣将相自小便是天生的政客,那些政客该有的素质,只有天生的才行,至于后天培养,机会很难有那份睿智和手段。

“既如此,此事与破叛军有何联系?”

“适才袭叛军营寨时,伏巴郡可查探贼子粮草乎?其所屯粮草,可够大军食用乎?”

几番相问,周瑜直接说到了值得伏泉注意的地方,让他不由思索起来。的确,适才焚叛军营寨时,并未寻到太多粮草,那些被他所率兵卒点燃的粮食,明显根本就不够叛军打一场围城战的,可是黄穰却真的坚持在攻打,不由得伏泉深深怀疑起来,这里面的问题很大。

想了几番,一丝灵感涌上脑中,大致猜到周瑜想法伏泉随即对他道:“依汝之见,莫非黄穰叛军一直无粮可食乎?”

“正是。”

“可有凭证?”

“并无。”

伏泉略显失望,很显然周瑜的这回答不能令他信服,没有证据证明黄穰没粮,那他也就根本不能去冒这个险,毕竟己寡敌重,做事不小心翼翼些,真要失足中了叛军诡计,那可就是哭都没地方哭啊。

对面的周瑜见伏泉模样,本就早熟的他一眼便看到伏泉眼中的失望,而在见到伏泉身后关羽等人,在自己说出没有凭证后,那一副他也就这样的神情后,令得周瑜自己也十分不爽。忍着气,正太昂着头,看着面前这个愿意听自己意见的巴郡太守道:“吾虽无凭证,但可施法试之。今叛军新败,其若营中无粮,两三日内,必有异动,伏巴郡只需备好兵马,待其自溃,出兵伐之,敌本无粮,士气不扬,攻之必克也。”

这一番话说完,不由得令伏泉对周瑜高看了几眼,毕竟他的话里明显是已经读过不少兵书的兵法大家才会说的话,有理有据,不得不让伏泉高看。

当然,不止是伏泉,甚至伏泉身后的关羽等人,也不由得在从中周瑜这个小正太嘴中听到这一番军事见解后,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这小孩子起来,毕竟,无论周瑜的推断对或错,能在如此年龄说出这种兵事见解的,就足以证明他的不一般。

的确,正如周瑜所说,只要叛军真的是经过伏泉两次袭击后,粮草被烧的差不多了,他只需要坐等几日,整兵备战,待到叛军各部因为粮草不济,自己内乱时,以精锐之兵攻之,必可一战而胜。

后世有句话说得好,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充分说明了粮食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现在如果叛军真的无粮,恐怕就是黄穰的个人威信再高,也弹压不住他手下此刻经过连日来的舒县围城战后,所剩下的八万余兵卒家眷的内讧。

到时候,一旦叛军出现哗变危险,那就是伏泉他取胜之时,一瞬间,伏泉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顿时明白了接下来该如何去做,同时,看向周瑜也是更加的不一般了,直把那小正太看得不好意思之极。

想到后来周瑜凭着直觉慧眼,早早便和孙氏集团十分亲密,并且在孙氏崛起前后,都有着不小的贡献。之后更是凭着一己之力,促成孙刘联军,并且赤壁大破曹操,伏泉就不由得暗道看来有的人的确是天生的将相之才。

可以这么说,没有周瑜就没有孙氏的成功,看来自己得想办法好好和这小正太搞好关系了,毕竟现在孙氏因为自己的缘故,孙坚早就投靠了宋酆,也算是他们外戚集团的大将,自然不会再像历史那样前期运气不佳了。

如果这样,也就更没有后来孙策、孙权什么事了,他们两个就乖乖的走父亲的路子,投靠外戚吧,而若如此,自然也就没有周瑜和孙氏的交集了,那么周瑜要出仕,如果和自己关系不浅,说不得要来找自己寻求门路,那样的话,这周瑜还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第三百八十三章 哗变伊始只为粮

周瑜所献的试探计策,虽然因为他年幼,有些想当然,很多地方经不起伏泉这些久经战阵之人的推敲,但是有一点他说得很对,叛军如果真的已经没有粮食,那么他们肯定会有异动的,而对于此刻舒县城内守城的汉军来说,现在的汉军只需要好好休整,观察城外叛军的动作便可知道答案了。

翌日,经过昨日的败退和营地被袭的叛军,早已退出了他们原本的营寨,而是另择一地重新扎营。原本的营寨早就因为汉军的大火毁了大半,即使修复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而那营寨里此刻弥漫的黑烟味道,也是让人难以忍受,几番原因相加,也就不由得叛军高层选择重新立营寨了。

当然了,这才一天功夫,军中现在又有那么多的老弱妇孺,他们不能参与扎营,而且还要占据不少营帐,叛军自然不能和原本一样,扎成阵型严密的营寨,只能是松松垮垮的先把大概营寨扎好,等着以后慢慢建造了,营寨的防御力可谓是微弱无比。

营寨中帐里,叛军首领黄穰此刻却是心烦意乱,因为他最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军粮食不足的消息已经彻底暴露了。在汉军火焚营寨后,随后赶来救援的兵卒除了寻找自己家小以外,便是灭火扑火了,同时,本着能救一些东西就救一些的想法,不断的救东西。

只是,很显然,现在是夏日,天干物燥,汉军的这一场大火烧得猛烈,营寨里面多数东西都救不出来了。本来事情到此也没什么,然而不巧的是,营寨里原本囤积粮食的地方,却有一段空地愣是没着火,这诡异的一幕自然让得叛军不少兵卒惊讶,纷纷前来查看出了何事。

也正是这一幕,让得黄穰苦心隐瞒的真相彻底暴露了,原来之所以那一块空地没有着火,却是因为黄穰早就为了制造军中粮草充足的假象。他当时特地命令心腹军需官,用沙土装满麻袋,然后混着一些真粮食,堆积在一起,继续欺骗手下的大军,同时,又让军需官暗地里慢慢缩减兵士的口粮,比如小斗充大斗等欺骗手段,这才还能坚持道现在。

不过,随着那场大火的发生,当不明真相的兵卒前去拯救粮食时,这才发现那些混在真粮食里面的沙袋,竟然有大半装得是泥土,里面的粮食都少的可怜,一下子便捅了马蜂窝。

如果说叛军被汉军靠着偷袭这类的手段,在优势兵力下,连番失败,只会让他们一时之间气馁,并不会让他们彻底丧失斗志,失去反抗汉朝力量的话。随着军中无粮,黄穰用泥土充做粮食的消息走漏,面对即使反抗汉朝,他们也会死去的未来,多数叛军都因此直接彻底丧失了士气。

毕竟,现在的情况下,进攻是大概率的会战死,退却则是小概率的会饿死,选择哪个,自有分晓。只要不是坚信自己有不败金身的,都会选择后者,终究选择后者的话,虽然有可能会因为无粮而饿死,但也说不定路上会遇到土豪富户,让他们获得粮食,从而活下去。

叛军士气低落,甚至不少将帅都因粮食一事对自己不满,这正是让黄穰伤神的原因,毕竟他可还指望靠着麾下兵卒的优势兵力,再破了那舒县的,在他看来,即使舒县城内的守军有了伏泉这一支数千人的援军,但是两军兵力上的差距不是汉军多了几千人后,就可以弥补的。

只是现在,自己想的这一切都要泡汤了,而和麾下那些为了求生会选择撤退的兵卒不同,黄穰知道现在的情况,他更不能撤。他不想那些文化知识不够的泥腿子兵卒那样,以为撤退逃命就能万事无忧的了,他深知自己这支造反的军队,如果没有坚甲利兵加持,以及足够的粮食,再辅之以坚城守护,他们最终只会被汉军围剿,最终覆灭。

而也正是有着这个理念,黄穰才会放弃很多农民军会走的流民式的反抗路线,在起义初期就攻占了江夏郡四县县城,并且之后在西攻江夏无果后,选择东进扬州,继续攻城略地,他深知没有一块自己的地盘,是根本抵抗不了有着全天下作为支撑的汉朝。

可是,随着粮食已无的问题暴露,黄穰一切苦心终将白费,虽然昨日也抢救了一些粮食,但是对于此刻他营寨里面那八万多张嘴而言,明显根本都不够。甚至叛军从早上开始,就已经从暗地里偷偷缩减粮食,变成明目张胆的克扣了,每个兵卒的粮食都要少了快一半,而他们的家属,都是靠米汤吃饭了,也就是这样,粮食也就最多只能够大军吃上五日不到而已。

“报!”一声兵卒的大喊声,打断了黄穰的思绪,正当他想要喝斥这个兵卒未经允许就直接闯入帐里时,却听那兵卒道:“将军,出大事了,营寨有人哗变,几位渠帅打起来了。”

黄穰顿时大惊,他明白必须要赶快平息内乱,绝不能让事态扩散,否则他大事休矣。连忙带人前去制止,不过,有些事情可不是他想制止就能制止的,毕竟没有人会把命交给一个让他们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手里。

只见营寨各兵士排队用碗乘米粟的地方,此刻不少兵卒都在互相推搡,要对方离开,让他们先乘米粟。终究现在粮食紧缺,虽然黄穰定下来每个兵卒额定的饭量,但是毕竟取饭有先来后到,谁先取饭,耍点花样的话,肯定吃得要稍微多一些,而后来的人也就只能吃得少了。

人都是惜命的,不想死的,后世有的人为了吃饱饭,可以铤而走险去犯法,而现在,这些叛军想多吃到一口饭,就要靠着实力去争抢,甚至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即使他们之前是生死相依的同伴,一起扛着箭矢攻城,现在也要为了一口米饭而互相插刀。

当然,这些叛军再如何争斗,他们都没有拥挤到那些军需官处,因为他们害怕在那里相斗,最终糟蹋了粮食,那样也就得不偿失了,终归此刻的每一粒粮食都对他们弥足珍贵。

第三百八十四章 嘭嘭当当

叛军大营里因粮食而引发的争执继续,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当黄穰赶来时,即使连番怒斥,也难以阻止麾下的兵卒争抢。而这事情,也随着无数兵卒推搡间,火药味的升级而变得愈演愈烈,从几支部队蔓延到叛军整个营寨,最终造成了叛军大营里的集体内讧。

营地里异动连连,营寨外也是暗流涌动,叛军大营远处的一处草丛里,随着长得有人高的杂草飘动,从里面走出两名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青年壮汉,两人冷冷的注视着叛军营寨里发生的一切。

当然,虽然他们这一身装扮十分像真是的百姓,但是他们怀中都揣着的短刃则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不一般,而且叛军围城的鏖战刚刚过去不久,舒县四周早就被黄穰清空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百姓在这里逗留,难道等死吗?

没错,这两人自然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伏泉派人偷偷潜伏出城,打探城外叛军动向的汉军斥候。当这两个汉军斥候打探到叛军营寨因为粮食短缺,而互相内讧的一幕后,自然不会再耽搁,连忙回城。

与此同时,在叛军大营四周,还有数处的隐蔽地方,也冒出了几名汉人“百姓”,他们自然也不是真正的百姓,而是和那两名汉军斥候一样,同样是伏泉派出城来观察城外叛军敌情的。

扬州庐江郡治,舒县城内,在数支被派遣出城的汉军斥候,悄悄的借着城上的吊篮回城后,叛军因无粮而产生异动,并且大动干戈的情报终于传进了此刻舒县城里的最高主事者伏泉的耳中。

郡署大堂里,在伏泉一声令下,很快舒县城里的汉军文武齐聚一堂,当然这次会议的主要发言者是伏泉、陆儁以及伏泉麾下的汉军众将。

至于舒县文武,则可以忽略不计,文官不必说,这次是军事会议,他们只需要安排后军队所需物资便好,其他事宜,则与他们无关。而武将的话,却是他们有心而无力,毕竟经过连番守城的血战,舒县城里可出城野战的兵卒也就千余而已,而且还是刚刚休整一天,战力并没有恢复多少,想让这支疲惫之军再出城与叛军肉搏,能不拖后腿都不错了。

“斥候来报,黄贼叛军应已无粮,此刻数万叛军正于贼营内讧,大有哗变之机,孤观此乃千载难逢之极,欲率军击之,诸君可有异议?”伏泉开口便直入正题道,今日会议的主要人物都是武将,对这些沙场老革而言,相比较说话绕弯子,显然她们更喜欢直接点的对答。

话语说完,堂下伏泉麾下一众将领齐齐行礼,大声喊道:“末将无异议,请君侯下令。”声音响亮,表明他们的坚决,想想也是,他们来此地平乱,可都是为了战功的,特别是关羽、严颜等人,前番有拿贼首黄穰首级的机会,却因为害怕出意外而被令撤退,心中自然有股不甘的火焰,现在有了新的机会破贼立功,自然是更加把握赞成了。

“善!”伏泉大喊一声,随后又道:“令巴郡可战兵卒于北门集结,夜里三更造饭,五更出城,破贼。”

“诺!”

巴郡众将齐齐一声拜倒行礼,随即便在伏泉又吩咐了几声训诫之后离去,各自召集本部还能出城野战的兵马集结了。当然,伏泉此举自然引起了庐江郡兵的怨言,认为他偏心自己部下,不让他们庐江人有立功的机会。

当然,伏泉对此并未理睬,毕竟庐江郡兵疲惫,战力并未恢复已是不争的事实,那些将领为了立功自然不会顾及麾下兵卒是否还有再战的余力,但伏泉可不能如此。终究接下来的夜袭战不是儿戏,若是因为己方兵卒疲惫,出了意外的话,那么这对伏泉来说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众人多数人都离开了,自然也有没离开的,一般来说,这类人基本都是心中有计策,却不会直接谏言的,而是私下里向上官禀报,以博取信任和宠幸的。很显然,自从火烧叛军粮草以后,一直被伏泉留在身边,并未太过提拔的秦川便是这种人,他随大堂里的其他文武一齐出了官署后,便又找了借口重新拐回来,此时就是想单独在伏泉面前博得上位的机会,终究随着伏泉的权势越大,每个人想要上位除非才能真的是极好的,那就只有靠着多给伏泉留下好的印象,才能获得更多的机会。

秦川去而复返,自然让伏泉疑惑,他本来都打算先会客舍睡觉,好养足精力,等待明日黎明的夜袭,只是没想到竟然被这家伙打搅了,不过秦川提议的扰敌之计,倒是让伏泉感觉有点儿意思。

“以小队兵卒,敲锣鼓扰敌,诈作破寨?”听完秦川的计策,伏泉嘴中念念有词,考虑着这事情的可行性,因为他总感觉如此这般多次一举,又可能打草惊蛇。

“正是,如今敌一无粮,二则营寨不坚,正是袭破之绝好时机,然吾军大举,出城,势难逃叛军斥候侦查。若走失消息,使敌有备,恐有大败之险,望君侯慎重行事。”

“此言有理,如今黄贼无粮,比心忧吾军动向,若不使计,恐吾军出城,便为叛军侦知,敌势本大,若早作准备,攻必难也。”伏泉点头同意道,秦川考虑得倒是不错,自己原本的计划实在有些简单,只单纯的想趁着叛军内乱去夜袭贼营,却忘了想要夜袭,最关键的是一个“袭”,不能保证消息的严密性,那夜袭就可能变成遭遇战甚至是被伏击战了。

之所以如此说,却是因为黄穰大军自从原本营寨被焚后,所换的营寨地址距离舒县却是比原来的营寨远了不少,足有五十里,大概也是在防备汉军在他建寨的时候袭营吧,所以建的很远,这也导致汉军若是想出城袭击,不能一时半会赶到,路上会出现许多意外。

再加上黄穰肯定也能猜到汉军会打探他军营内部的信息,很可能也猜想出他想掩盖叛军无粮的消息掩盖不住,会被叛军侦查得知。这样一来,对黄穰而言,如果想保证自己营寨安全,就必须要密切注意舒县城里的汉军动向,因为他明白在现在叛军兵无战心,营寨不坚的情况下,如果被汉军夜里偷袭,那所带来的后果会是十分可怕的。

所以,如果黄穰但凡有一点能力,肯定会安排心腹在舒县城池四周监视,一旦城内的汉军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第一时间便可探知,到时候如果他事先便有了防备,设下埋伏,那样的话对于汉军来说无异于灾难,因为叛军人数即使经过连番消耗,还是汉军数十倍。除非是叛军都是没有斗志的猪,任有汉军屠杀,否则只要汉军陷入叛军的人海战术里,那么汉军这场偷袭的的结果显而易见,只有不断被叛军用人数上的优势消耗而已。

因此,秦川所提议的这提前扰敌的计策,却是十分有用,毕竟只要将叛军的注意力减弱,让他们不会因为汉军的出动而多加防范的话,那么这场战斗对于汉军来说把握性就极大了。

夜幕渐渐低沉,当黑夜覆盖了舒县城池时,只剩下城头灯火点亮了漆黑,这时候已经是大多数

夜幕深处似乎寂静无比,但谁也不知那些黑暗里隐藏了多少秘密。

舒县北门外,两千余巴郡郡兵云集此处,此刻他们手中握着自己战场上生死紧随的兵刃,目视的那北门,一点儿胆怯的想法也没有,反而脸上冒出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或许对于军人来说,只有战争,只有军功才能刺激他们身体内部那些恐怖的力量和士气。

城门外,一身戎装的伏泉对着身边的陆儁轻点了头,很快,在这位庐江太守长子的命令下,一队数百人的汉军出了北门,作出一副往南行军的架势。只是,很显然,令人不解的是这些汉军除了披坚执锐以外,身上还多携带锣鼓,看着倒像是吹乐的兵士一样。

且说这队兵士,他们与伏泉所率的身经百战的巴郡兵不同,巴郡兵常与伏泉征战对于战事显然极为熟悉和适应,经过一日休整,精神气也恢复不少,一点萎靡气色也没有。而这对兵士,却是脸色十分憔悴,行军走路也是慢慢吞吞,不时有人打着哈欠,显然十分劳累,他们其实是原本庐江郡的郡兵,刚刚休整了一日,还在睡梦中就被叫醒,出城执行任务。

当这数百人出了城门以后,舒县北门外很快便有数道身影火速赶向叛军大营,另有几人掩藏行迹,跟着这一队可疑的汉军兵卒。只是,令他们感觉奇怪的是,这队汉军兵卒出了城后,往叛军营寨处一路南行,直到营寨外快二十里时,却是突然停下,这里已经快至叛军巡逻兵卒的巡视范围了。

接着却见这些汉军,手持锣鼓,四散而去,然后还未等那些叛军斥候有其他想法时,突然四周便传来一阵密集的锣鼓之声。只听得“嘭、嘭、当、当”的声音如同惊涛一般,突然响起,将方圆数十里传遍,那连续的震耳声音让得那几个监视的叛军斥候耳朵发麻,幸好这声音只持续了几刻钟的功夫,不然估计要把他们的耳膜彻底弄破。

与此同时,叛军营寨也因为这一阵的锣鼓吵杂声,彻底炸开了锅,无数兵卒披散衣服,手持兵刃,出了营帐,凝神戒备四周,刚刚的声音他们都以为是汉军要来袭营了,都是紧张无比。

不过,寂静黑夜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唯有知了的叫声而已,让得一众叛军咒骂不已,他们自然想得明白,这是有心人的恶作剧,来不让他们睡好。至于这个有心人是谁,那还用说吗?自然就是舒县城里的汉军,也只有他们才会干这种事情。

叛军中军大帐里,营寨外的声音同样也惊动了黄穰,斥候禀报他,舒县城里的汉军有数百人出城以后,黄穰便一直在等待消息。暗地里他也私下命令自己的心腹“穰军”各部做好准备,悄悄出了营寨,隐蔽起来,如果汉军有其他异动,那么他们就实施反击。

至于营寨里面其他的叛军,黄穰却是没有通知,白日营寨里,差点引发的大规模的兵卒哗变,早就让他受够了,那些非自己心腹的叛军,现在在大军陷入窘境额境地下,只顾着抢粮食,一点儿命令都不听,黄穰会顾忌他们才有鬼了。

现在的黄穰甚至直接打算用这些不听话的兵卒当做吸引汉军进攻的诱饵,反正黄穰如今已经没有足够的粮食了,自然除了会保证忠心自己的“穰军”不受损失外,其他的兵卒都已经成了他的炮灰,黄穰现在可是十分希望手下那些杂牌兵和汉军消耗得越多越好,这样他们就能靠着心腹“穰军”来攻那座兵力不及他的舒县县城了。

若是这样,黄穰也不用准备这两日拔营了,毕竟现在大军粮食撑不过几日,今天兵营内讧,便有不少兵卒带着家属偷偷逃离,在被发现斩了好多人头才制止这风潮。可是纵是如此,黄穰也知道,如果没有粮食的话,他军队里面的兵卒会逃得更多的,这是根本不可避免的事情。

只是很显然,汉军突然用一阵嘈杂的锣鼓直接打破了黄穰的幻想,他们根本不袭营,而是扰敌,这让黄穰颇为忐忑。因为汉军这样,他的兵卒得不到合理休息,再加上本身就因为无粮挨饿而急躁,这样下去,无形之中要更加打击他的士气。

叛军大营很快便因为没有敌人,再次安静下来,毕竟叛军其实和城内的庐江郡兵一样,连番的攻击都很疲劳,既然没有军情发生,自然还是要继续睡眠,补充精力。不过,就在他们刚刚再次进入梦乡以后,营寨外又传来一阵“嘭、嘭、当、当”的声音再次将他们从梦境拉了回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灭贼前奏

疲敌之计,就在于一个“疲”字,无论何种方式,只要把敌人弄得疲惫,那便算是成功了,很显然,伏泉所派的那数百手持锣鼓的兵卒,接二连三所造成的一番“哐哐当当”的声音,已经让黄穰和他麾下的叛军无法安眠了。

不过,即使如此,黄穰几番派兵出营去解决这小部汉军,都没有成功,倒不是说那支汉军的战斗力高,叛军不能制,而是因为那部深夜出来扰敌的汉军,虽然是在四处扰乱,可是他们一直都在很好的把握自己的尺度,从来都没有靠近到叛军大营十里以内,总是在十里以外到二十里这不长不短,进退都有利的范围里扰敌。

纵然黄穰派出了几次他的心腹穰军兵马出营杀敌,却都因为汉军狡猾,在这尴尬的距离上,用“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的战术,使得他所派的几部穰军都是铩羽而归。除非黄穰能下令不让各部兵士休息,在大营四周摆下严密的的阵型,派遣重兵巡逻,不让那些汉军有合适的地方扰敌,这样才能阻止那部分汉军继续耍诈扰敌。

只是,很显然,这样根本不可能,毕竟他麾下大部分兵卒,即使是他的心腹穰军,也只是能达到勉强不饿而已,让那些本就肚子空空的兵卒,再彻夜做这种耗费体力的军事行动,说不得要再次引发新一轮的内讧,这与黄穰现在一直期望努力平息叛军里面的内讧风波的意图,明显是违背的。

种种原因之下,这便造成了黄穰如今这番尴尬的局势,不过,无论如何,对他而言,他只能忍着,如果强制性让麾下兵卒巡逻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再发生白日营寨里面兵卒内讧的事情。

如今的黄穰只希望撑到明日,他再组织最后一波攻城,用麾下士兵的饥饿作为他们燃起兽性的媒介,而舒县城里的粮食就是这些士兵进攻的动力,一则黄穰准备再赌最后一把,对于这个从反叛汉朝时,就一直在赌的赌徒来说只要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他就不会放弃;二则,黄穰此举也有着消灭杂牌的意思,毕竟他真要撤退的话,因为粮食短缺的原因,明显不可能将所有兵卒全部带走,所以只有先消耗大多数这两日因为缺粮而和他作对的将帅的实力,保证他在撤退途中依旧是叛军的主要领袖,没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故黄穰才有此举。

一夜近至终了,叛军大营经过汉军一部那连番的锣鼓扰乱战术,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警戒了,几次的出营防备汉军,却没有见到汉军的踪影,令他们之后再也不会因为异动而出营了,纷纷用各种方式塞着耳朵,准备在这一夜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好好的睡上一觉。

当然,看着天色将要发白,在城外同样一夜未眠的,被伏泉派出来扰乱叛军的那数百名庐江郡兵,经过最后一次的敲锣打鼓后,最终也是舍弃了所携带的锣鼓,这东西重量太大,现在不需要用了,自然没人想背负了,接着绕路返回舒县城中。

而返回途中,他们也没有忘了伏泉的吩咐,来时他们早就做了防备,心中早已将舒县城外黄穰派出来监视城内汉军动向的叛军探子一一剪灭,这也是伏泉今晚计划中的一部分。

早在决定采用秦川的计划之后,伏泉就召集了麾下各部将领讨论策略,他们讨论的重点自然是如何保证计划的严密性,毕竟谁也不相信黄穰会不派探子在舒县城外探查消息。黄穰可不是其他人,而是凭着一己之力,挑动江夏、庐江二郡的汉人和蛮人反叛大汉的主儿,即使刚刚新败,并且营中粮草也无,但是就这样以为他会缩起尾巴不再打舒县的主意,无疑是想的太过天真了。

因此,这才有伏泉特地让陆儁选了庐江郡兵里,经过连番守城,尚可一战的数百精锐,让他们凭着对庐江熟悉的地形前来骚扰叛军,同时也肩负了暗中消灭舒县城外叛军探子的重任。

只有消灭了这些黄穰放在舒县城外的探子,汉军夜里的突袭才会有极大的几率成功,因为这些探子就是黑夜里黄穰的眼睛和耳朵,没了耳朵和眼睛,在黑夜里,黄穰除非逆天,否则他就只能做一个瞎子聋子,直到汉军袭营才会真正明白汉军的动向而已。到了那时,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的黄穰和他麾下的叛军,被汉军这么一袭击,还能有多少战力可想而知。

当那些庐江郡兵拖着疲惫的身躯回舒县北门复命后,早就集结在北门里休整的汉军将士,终于在各部将领小声的召唤下快速吃完饭食后,一一集结。当然,其实他们大部分这一夜也只是假寐而已,毕竟都已经知道要夜袭贼营,对于这帮一直渴望立功的汉军将士而言,自然不会有太大的睡意。

南门内,五百余骑,千余步卒,举火把集结于此,战意盎然的眼神注视着前方的主帅伏泉,沉声等待他接下来的命令。

汉代善养马骡,哪怕是青徐扬州等地,也能随便搜刮出数千匹代步马骡,多了数日以来舒县都在守城,导致城里无论是公家马匹还是小民私马都没有损失。

此次是夜袭,而伏泉经过幽州、益州的战事,也算是精通夜袭的高手,自然明白马匹在夜袭中所具有的优势,因此毫不犹豫,一日之内将舒县城内的马屁搜刮殆尽,哪怕是庐江太守陆康的坐骑,也在陆儁的阻拦下,伏泉亲自找了卧床休养的陆康,说明详由,也被他给要了过来。

当然,终究南北有水土之别,舒县城内的马,除非是富户从北地采购的,其他的南方马,无论是比体格、比力量、比速度、比耐力,都远不如伏泉以往见过的西域马和幽州马。不过,此刻叛贼就在城外,路途近,而且又是偷袭,马匹冲刺力可能不好,但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诸君,此去凶险,贼有近十万之众,吾军两千,敌众吾寡,尔等有不欲往者,可自愿出列,孤不赦之”,伏泉双手端酒,眼中凝重的对麾下两千余兵卒说道。

在场众人此时人人手中皆端一碗烈酒,这是壮行酒,后世有句老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本来若是伏泉麾下都是他从巴郡带来的老部下的话,他倒是不需要在让麾下兵卒喝壮行酒前说这话,只需要令众人饮酒,随后出征便好。

然而,毕竟自己麾下有不少人是刚刚从枞阳县就地征来的新兵,此番又不同于其他,是堂堂正正用弱势兵力,去肉搏数十倍的敌人,他们之中如果有人怕了,提前掉了链子,那反而不美,说不得会坏了大事,所以不如直接把话挑明,让他们留下守城,这才有伏泉提前说的那句话。

果然,伏泉话语说完,面前两千余步骑中,顿时有人目光闪烁,面色犹犹豫豫,显然是在考虑什么。不过还好,他们虽然神情不对,但至始至终没有人踏出那一步,这倒让伏泉心中松了一口气,毕竟战前有人要退出,本人也会打击己方的士气。

随后伏泉看了眼众人,大喝道:“诸君痛饮此杯,孤于城中静候佳音。”说完,举碗,对面前兵卒行了一礼,率先饮尽。

之后,由关羽、黄忠等将领领头,在伏泉饮完后,举杯痛饮,随后摔杯喊道:“请君侯静候佳音。”

紧接着,其余两千余步骑也是如此,大喝干完碗中止酒,随后狠狠的将碗掷于地上,一时间遍地皆是陶碗碎片。

“传令,开城门,出城袭戝营!”

在伏泉一声令下后,早已饱食酒肉的两千余步骑而行,其中骑兵的马蹄马嘴上都裹了粗布,依次出了北门。黑夜里只觉杀气涌动,火光熊熊照射之下,城外却透着无尽的寒意,一场杀戮已然不可避免。

叛军大营距离舒县不过数十里地,对于伏泉麾下那五百余骑而言,几刻功夫便至,而其他步卒,却未与骑兵同行,他们却是另有任务。

天边似有一丝发白显现,预示着将要迎来黎明,大地也不会像是在黑夜中那样,灰蒙蒙一片,肉眼看远方能见度极低。叛军大营里,此刻随着许多火把燃尽自然而然的熄灭后,对于大多数兵卒而言,更是有些两眼一抹黑。

这一点,也传染了许多人,大营里甚至于被黄穰委以重任,派来担任营地巡视的穰军兵卒,此刻也有些看不清远方。他们之中,分散营地四周巡视的许多人,此刻也是随便找了地方休息,也不再认真巡视,一方面,因为饥饿的原因,他们也没有太多的力气巡逻,不如省点体力休息;另一方面就是经过夜里汉军锣鼓的骚扰,他们心里多数都以为汉军只是为了扰敌而已,根本没有进攻的打算,所以自然而然的放下了戒心,对于巡逻营地,自然也不怎么上心了。

至于他们饥饿的原因,当然是粮食不够呗,虽然别看他们是穰军,黄穰的心腹出身,所吃的粮食比叛军其他杂牌部队多的多。然而终究粮食有限,黄穰给他们的也只能保证他们不至于像其他部队那样,仅仅维持不饿死的程度,也就是多给他们一些粮食有利于干活而已。

八万余叛军驻扎的营地可不是小数目,对于一路悄悄而行,不点一丝火把的汉军五百余铁骑来说,只要小心,很快便可以找到叛军大营位置。

看了眼面前叛军那防御松懈的营地,此番拔寨的三名主将黄忠、关羽、严颜对视一眼,随后年纪最大的黄忠下令道道:“传令,取出马蹄与马鼻上之粗布,点绕火把,准备一战。”

不多时,五百余匹战马,取下粗布,空旷的原野上顿时响起一阵阵的马儿的响鼻声,接着后方不少汉军纷纷点燃手中火把,之后随着三名主将纷纷抽出手中宝刀,大声问左右曰:“建功立业,在此时,诸位将何如?”

“杀……”

众骑奋声回应,声若惊雷,瞬间撕碎静谧的黑夜,紧接着五百余像凛冽的狂风一样,瞬间向叛军大营杀去。叛军营寨本就是新建未完工的,连半成品都不如,再加上是南方,大规模的骑兵甚少,种种原因之下,营寨前的拒马等物自然是没有的。

营地里的叛贼被巨大的喊杀声和马蹄声惊醒,他们有的刚刚睁开朦胧睡眼,还在以为这是汉军的把戏,根本没有再次出营帐还击的想法,只想等汉军消停,他们睡完后再去军需官那里多要一些饭食,肚子实在是太饿了,一点儿劲儿也没有。

直到他们的营帐突然冒出冲天的大火,烧得他们的床铺,这才惊醒有人袭营。只见无数穿着单衣未着甲的叛军被火焰烧兴,急忙冲出帐篷,还没搞清该如何做事,就被迎面而来、杀气腾腾的汉军,当场革杀。

当火焰燃起时,原本许多偷懒的穰军兵卒这才醒悟,连忙拿起武器,组织兵力前来前来迎战,不过汉军根本不和这些有武器的叛军兵卒纠缠,他们就在在营地四周,或取来营地里未熄灭的火把,或是直接扔了手中的火把,反正只有一点,那就是用各种办法点燃帐篷,粮草等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同时大喊“黄穰将军死了,汉军攻来了,大家快逃”,一时间举火如星,喊声大震。

汉军这一次的偷袭不是为了杀敌多少,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劫营而已,运营很简单,在知道黄穰军队有哗变的危机后,伏泉就决定为他加一把火,一把可以将整个叛军烧起来的火,而这把火,自然就是这次劫营而已。

伏泉自始至终,就从没有想过,凭着手下这点兵马就能肉搏硬打黄穰那八万多人,虽然那八万多人里,近半都是老弱妇孺,上不了战场,但即使这样,叛军的人数也不是他能轻易硬抗的,因此只能智取。

第三百八十六章 四面楚歌

汉军骤来袭营,只管扰乱,却不驱杀,只一阵的功夫就将他们能点燃的所有东西全部点了,一下子叛军大营火光冲天,大营里喊叫不断,多数是不知情的叛军兵卒和他们的家眷妇孺都以为汉军大举袭营而四处乱跑,大喊大叫,一片乱糟糟的样子。

“撤!”将面前一个光着上身,刚刚出了营寨慌慌张张的手持长矛的叛军兵卒砍杀,关羽看了眼周围猛然燃起的火光,感觉事已差不多,便大喝道。

这次袭营按计划就是要让叛军大营乱起来,让叛军大营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危机,如今目的已然达到,关羽自然不会在留恋。即使他平日里,自诩为以一敌百,但是他也没傻到真的靠着这五百余人去劫营,现在他和当初在幽州带着近千骑马踏鲜卑人营帐的百姓不同,那时他身陷祸事,只因伏泉收留幸免于难,心存感激,自然就是前方是死路也会毫不犹豫的进攻。

而现在,关羽已经是从羽林郎做起,成为了一郡司马,如果他以后继续立功的话,清理绝对任职做官不会低于中郎将一职,要知道中郎将可是秩比两千石的大官,其职已可独掌一军,有了这个牵挂,自然由不得关羽再像从前那样不要命的往死里杀了。

因此,眼见伏泉所下达的计划完成差不多,关羽就下令撤退,其实不止是他,便是严颜、黄忠二人也是如此,他们现在可以不怕死的勇猛杀敌,但绝对不会不要命的以卵击石的去送死,他们可不会认为叛军大营里的八万余叛军会像杀猪一样,任由他们这五百余骑宰杀的。

马蹄声“哒、哒”的阵阵响起,汉军宛如一阵来去无影的风一样,留下一地大火侯,洒然离去。只留下大营里无数叛军兵卒,慌乱集结后准备拦截并且狙击汉军铁骑,却被他们这一番措手不及的举动而惊呆,等醒悟事,他们也只能面对大火灼灼的营地,各自展开自己最快能想到的解救措施来灭掉这场大火。

黄穰此时也是出了营帐,刚才他才将将睡下,毕竟也是到了将要天明的时分,他和营寨里的其他叛军一样,也是到了困意最浓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合衣在中帐的大床上睡下了。直到汉军真的袭营时,他也以为又是汉军扰敌的把戏,第一时间,脑子并没有想去理睬,最终在感觉到大营里那漫天的火光时,他才惊醒这不是扰敌,而是汉军真的袭营了。

幸好中军大帐在营寨深处,汉军因为只是为了劫营制造混乱,不然说不得如果汉军直攻营寨的话,他的中军大帐说不得要被汉军攻破,自己也有生命危险,黄穰不由得庆幸自己命大。

不过,庆幸归庆幸,黄穰该要做的还是要做,此刻他知道第一时间除了灭营寨四周的火以外,更要紧的是做好各部兵卒的思想工作,防止他们再次发生混乱。毕竟白日已经因为无粮大军已经产生内讧过一次了,现在如果再因为大营被汉军旁若无物的劫营,很难保证有些士兵会因此而崩溃,从而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同时,黄穰还另外派遣了心腹穰军里的一支步骑,在营寨四周巡逻,谁知道那些狡猾的汉军会不会再一次袭营,若是这样,他不提前防备的话,再来几次这样的袭营,对他麾下兵卒所造成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所以由不得他不多加小心。

至于黄穰原本安排在舒县周围的探子,此刻黄穰已经对他们不抱任何希望了,毕竟能让汉军大部这么容易从舒县出来,并且一个通知都没有给他的话,解释起来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散在舒县四周的探子都被汉军干掉了,也正是那些他的“耳目”被汉军砍去,这才让他的消息短暂失灵,最终没有提前防备,从而被汉军袭营得手的事情。

只是,黄穰显然太小看了伏泉,在他还以为汉军会继续袭营时,远处一阵阵饱含悲伤情感的楚歌,一下子就让他如遭雷击,让他瞬间震惊无比。因为黄穰明白,那些楚歌声会对他麾下的兵卒有着怎样的影响,同时他也明白汉军在这东方天空将要发白的白昼时分,还要纵火劫营的缘故,这可不是单纯的袭营那么简单,而是要彻底将叛军无形的搞崩溃。

此刻叛军大营东北方的一处山丘之上,千余伏泉麾下的汉军步卒正集结于此,他们出城之后并没有和那些铁骑一样去袭营,而是另有任务,在路上便与骑兵分开,来到此地。

毕竟,一来这些步卒都是用腿走的,就算是按照魏武卒的行军标准,快速急行军,也赶不上汉军骑兵的速度,会拖累骑兵;二来便是伏泉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必须要有人做才行,这个计划就是现在他们所做的,唱楚歌。

在早就急行军赶到目的地后,这些兵卒便在兵卒将领徐晃的带领下,目视西南方,坐等讯号传来。天色渐渐发白,终于,远处十余里外,登高依稀可见的叛军大营里,出现了他最想要的信息,火光乍起,喊杀声不断,说明汉军铁骑已经成功劫营了。

这时,早已将远处那一幕放在眼中的徐晃并未着急让麾下兵卒实行计划,因为他们距离叛军营地尚远。这时候唱歌由于两军交战,有交战的喊杀声的影响,那些歌自然不可能及时传进那些叛军兵卒耳朵里,对于数百年前淮阴侯所用之计,有着汉军史官如实描述,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将这攻心之计,有效的实行起来。

终于,看到汉军铁骑像一个小黑点般离去,然后无数叛军在营寨里,不断灭火时,观察多时的徐晃这才将右手上扬,然后狠狠挥下来,大喊道:“唱!”

顷刻间,无数早已准备多时的汉军兵卒,将他们由着舒县城里伏泉早安排好的乐师所教授的歌曲,用悲凉的语气饱含深情演唱起来。

“六月夏热兮,四野伏尸,日月征战兮,终归大汉。白发老母兮,盼断肝肠,妻子何堪兮,独守空房。弟兄想见兮,跺足拭掌,姐妹思念兮,雨泪千行。故交好友兮,登门看望,窗兄窗弟兮,问短问长。一旦交兵兮,枪尖而亡,骨肉为泥兮,同战沙场。吾歌岂诞兮,天遣告汝,汝其知命兮,勿谓渺茫。汉皇有德兮,降军不杀,哀告归寄兮,放汝翱翔。何不思故兮,各奔家乡,居家团圆兮,永得安康。”

这是首明显富有古楚国特色的楚谣,歌曲是伏泉让当地乐师临时编的,要的就是体现百姓厌战怀念家乡美好的意思。另外,再在其中插入一些大汉王朝不计前嫌,只要肯投降便既往不咎的意思,为的就是彻底动摇那些此刻早已迷茫的汉军而已。

因是在舒县四周最高的一处山丘之下,山丘周围独特的环绕的山势像是后世的扩音器一样,无限放大和扩散他们的歌声。只听得四面八方传来低沉的千人合唱声,那声音从零散的声音到慢慢变得整齐,从小小声的呜咽哀泣逐渐变得声音洪亮,曲调悲壮哀怨,充满底层百姓无奈被卷入战争的歌词在汉军嘴中反复咏唱,越传越远,很快遍传到叛军大营里,覆盖了所有的叛军兵卒以及他们家眷的耳中。

楚歌,战国时楚地的土风歌谣,带有鲜明的楚地文化色彩,以秦末汉初最为盛行。前汉高祖刘邦和西楚霸王项羽,在起义初期,打出反抗暴秦的旗号所征召的部队也基本上都来自于楚地,自然他们麾下兵卒所歌所咏多为“楚歌”,这也导致了直到秦亡,楚汉争霸,“楚歌”因缘际会成为了当时官方歌曲的主流,从而让天下传唱盛行。其中,项羽的绝命之作《垓下歌》和刘邦的还乡之作《大风歌》都更是楚歌的代表作之一,可见“楚歌”在秦末汉初的重要地位。

舒县地界战国时便属楚地,自然对于先祖辈所留下的楚歌十分熟悉,虽然随着两汉文化不断发展,楚歌在各地渐渐被汉代乐府诗歌取代,传唱程度明显不如乐府诗歌,但在古楚地,却是依然不减其之重要性,因先辈遗产,当地百姓平日里更多的传唱的是楚歌。

现在,伏泉让麾下兵卒传唱楚歌,当然是想模仿当年淮阴侯韩信在垓下之战时,对于项羽所采用的四面楚歌之计,因为对比今时今日的黄穰叛军的情况,与当年项羽所率的楚军境遇是何其相似。

同样是缺粮,同样是不知大军之后该如何进退,不同的则有两点,一则是垓下之战时汉军多而楚军少,而现在却是叛军多而汉军少;另一则是项羽还有江东老巢作为后路,而黄穰,却是连一块容身之地也无,只有率领麾下兵卒如流民军一样四处逃窜而已。

当然,现在这些其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黄穰麾下的大军,多数并非黄穰心腹,不是坚定的反汉者们,早就因为叛军连番战败,以及军队缺粮而对这场希望渺茫的叛汉“起义”感到悲观了。这注定他们现在不可能再全心全意为黄穰卖命,更多的是想着如何保全自己,回家好好过日子,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希望归降大汉,继续做大汉的底层百姓过活,实在是这场战争的残酷让他们厌倦和害怕了。

每个人都是如此,在兴奋的决定开始之后,面对重重的压力,不自然的会想去退缩,即使是反抗欺压他们的政权也是如此。

不过,大多数人纵然心中有这想法,却因为担心被他反抗的政权而不敢投降,但是现在,随着这首楚歌里面的透露出的,对于犯事者既往不咎的信息,自然让那些心有二心的叛军彻底意动。

在他们看来既然汉军敢这么唱出来,那么一定是得到皇帝批准了,既然如此,那么自己还有什么怕的,与其跟着黄穰有饿死的危险,不如现在就翻脸,说不得还能保住他们一条小命。

东方的天边终于映出一片白光,预示着新的一天依旧是个好天气,可是,在叛军大营里,此刻却是涌现一股悲凉的气息,与那传唱的楚歌一样,令叛军兵卒如同身受,惆怅不已。

歌声遍遍传来,刺破了黄穰的耳朵,直到过了好久他才醒悟,只是他却毫无办法,除非他有本事将自己麾下兵卒的耳朵堵起来,不然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麾下的兵卒听这“楚歌”。

虽然黄穰自诩为英雄人物,但是也有自知之明,当年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项羽,都因为在楚军绝境之下,被韩信这一简单之极的计策给彻底打败,只能慷慨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柰何,虞兮虞兮柰若何”的《垓下歌》名句,然后带亲信铁骑远遁,最终于乌江自刎。

项羽如此,他黄穰又能如何比肩?黄穰可不认为他是和项羽一个级别,毕竟项羽能用八千子弟兵最终灭秦,而他黄穰坐拥十余万众,连一个小小的舒县都没攻破,让他情何以堪?

最终,没有丝毫犹豫,黄穰直接下令撤退,随着楚歌阵阵,他根本再没有丝毫破舒县县城的希望了,这时候不撤,难道真的等他的军队自己土崩瓦解吗?

只是,很明显,在汉军唱出楚歌以后,黄穰在下令撤退已经迟了,因为已经有不少叛军兵卒做好出逃准备了……

“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柰何,虞兮虞兮柰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摘选自《史记·项羽本纪》

第三百八十七章 人心惶惶汉军至

汉皇有德兮,降军不杀,哀告归寄兮,放汝翱翔。何不思故兮,各奔家乡,居家团圆兮,永得安康。

不止是山丘之上的汉军齐声高喊,少数早就心有二心或者根本不想再反叛,只想回到家乡和亲人团圆相聚,安康生活,宁愿被官府剥削,也不想再遭受这每日都有可能面临死亡的兵卒们,口中也在轻声附和或者心中无声呢喃着那首汉军临时准备好的劝降楚歌。

一种诡异的气氛悄然在大营里飘散,每个人的脸上都似乎藏着几分异样,不说别人,此刻叛军首领黄穰便是看身边每个人都有一股怀疑的目光,样子神经兮兮的。

没办法,汉军这一招“四面楚歌”,不只是让叛军有人想逃跑投诚那么简单,还让大营里的各个人之间都充满了猜疑之心,真是明谋的攻心毒计,黄穰即使知道中了汉军的计策,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叛军一处营帐里,刚刚在自己渠帅命令下的一名汉兵洪七,正谨慎的张眼望向四处,小声的与自己同队伍里的一名同乡交谈。

“大石,汉军说了投诚不计前嫌,今吾二人不如带家眷降之,如何?”洪七紧张说道,虽然面前这人与他乃是同乡发小,知根知底,但是谁能知道这同乡到底心意如何,如果这同乡依旧要死硬叛汉,那么对于洪七来说,直接和这同乡说投诚汉军,岂不是和自投罗网差不多吗?

“七兄,正有此意,只是那沙蛮子看得甚紧,吾等若有异动,其必发现,到时非但吾二人性命不保,亦连累家眷,需慎重行事也。”

“正是,到时择机便逃,再不撤吾等性命必休也。”

“善!”

简短的对话一下子就确认了两人准备联手逃离的事情,他们口中所说的沙蛮子,却是他们这一部的渠帅。那渠帅姓沙,看外人给他起的外号便知,这沙蛮子自然是起义的江夏蛮人,因武力不俗,被选为他们这一部数百人的渠帅。

两人都知道,这沙蛮子因为非汉人的缘故,是绝对不会投降汉朝的,毕竟叛军这一次反抗汉朝,能弄出这么大的声势,都和他的江夏蛮人族人出力甚多有关。而他们江夏蛮人,本身就有祖先叛汉的前科在,再加上他们可不想继续被被汉人狗官继续剥削,所以要说他们是坚定不移的不会投降的,终究他们有着先例在先,投降的话,多数也是难逃一死,汉朝是绝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容忍这些异族人的反叛的。

因此为了行动的安全性,这两人选择将事情隐瞒,只等到时机一至,他们便各自带着亲属逃离此地,各奔东西,两人是再也不想在打仗了,只想回到家乡故土,在接受汉朝的赦免之后,好好的和家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这一幕其实不仅发生在洪七二人身边,此刻在汉军大营各处地方,也都有着无数窃窃私语声。这些声音里多数都和洪七二人讨论的一样,许多叛军兵卒在听完汉军所唱的楚歌后,都是不再想打仗,而是想回家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谁也不想和那个最近屡战屡败的黄穰有太多接触,因为大家都清楚,跟着无粮的黄穰继续前进,最终的结果也是死路一条,他们可能不是战死,便是饿死而已。

东方天空此刻已然发白,叛军各部兵卒在用完他们的米汤后,便在各部渠帅的指挥下,带着他们的家眷赶路,名义上黄穰对大家说的是去其他郡县抢粮,而他们心里却是十分清楚,黄穰不过是营中无粮,再也耗不下去了而已。

长长的队伍毫无章法的出了被烧了不少的叛军营寨,兵卒们还好,都是刚刚喝了米汤,因里面米粟较多从而保证勉强不饿,所以行军还算正常。可那些跟在叛军大队后面的各部家眷,却是因为米汤里只有汤,根本看不到几粒米粟,是饿的发慌,走路也是困难之极,腹中空空之下,导致行军很慢。

他们拖得叛军主帅黄穰是焦急不已,因为按照他们这样的速度,恐怕当大军南下,在黄穰还没选择好去那里劫掠时,军中几已经无粮了。不过,对此黄穰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毕竟难道要他舍弃这些老弱妇孺吗?

想想看,这些老弱妇孺可是黄穰手下叛军大部兵卒的家眷,黄穰相信如果他现在甩开这些老弱妇孺,恐怕在那些攻心的楚歌的影响下,叛军大营里会直接暴乱,彻底和黄穰决裂,这对黄穰而言是根本不能发生的事情,所以即使那些老弱妇孺再慢,黄穰还是要忍受。

至于给那些妇孺和兵卒一样的伙食,黄穰却是绝对不会给的,因为真要如此,恐怕再过一两日叛军就要全军断粮了。就是他刚才让兵卒食用的米汤,也都是严格计算了,保证自己的兵卒能有体力行军而已,其他的则就算了,粮食本来就不多还能想其他的吗?

只是,若是单纯行军,靠着严格计算粮食,叛军倒是应该可以一路无碍的离去。可是,这一次一来本就军心不安,仅仅走了数十里路,黄穰便接到各部报讯,陆续有兵卒带家眷离去,少数人成功脱逃,多数都被抓住,都来询问黄穰如何处置。

对此,黄穰权衡一番,本想选择暂时看押那些兵卒家眷,如今情势不利己,若是一味打压,最终情势必定是加快他军队崩溃的脚步,不过,却因为他手下心腹的告诫而彻底打消。

“渠帅,不可,军法不清,切不可仁慈行事。”

“可军中无粮,若用重典,全军必乱也。”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不用重典,必后患无穷,今日杀之,其若反,除之便可,正好省缺将军心头麻烦。”

当黄穰还在犹豫自己该如何抉择之时,他心腹的这句话,彻底坚定了他的信心。的确,无乱黄穰手中粮草充不充足的话,他都要毫不犹豫的直接砍了那些逃跑的兵卒,因为他手中没有粮食已经是全军的一个公开的秘密了,这也根本不需要验证,就从黄穰给麾下兵卒吃的米汤就可以看出来了。

现在,如果黄穰斩杀那些逃兵,可能会适得其反,逼迫其他有二心的叛军直接反抗,毕竟,对于其他的叛军兵卒而言,留在叛军队伍里,迟早也有可能因为抢不到粮食而饿死,而不留这里,选择逃跑的话,也有机会带家眷逃跑。反正,留与不留,逃与不逃,都有死得可能性,与其一直忍受饥饿而死,那么不如现在就反了,能活着是自己的运气大,活不了那就只能认栽,终究他们不想做一个饿死鬼而已。

不过,那心腹说得另一点,也是正中黄穰下怀,与其担心斩杀逃兵,逼的麾下兵卒有二心反叛,不如现在就直接将那些有二心的兵卒一网打尽,以绝后患。毕竟,终究现在对于黄穰而言,目前最重要的第一事情是粮食问题,其次才是兵卒逃跑问题。

说到底,黄穰现在增加粮食从而使军队断粮延迟的办法也就是开源节流而已,而所谓开源,自然就是往米粟里多加水,煮成米汤,使人不至于饿死,而节流的话,那便就是减少吃饭的嘴而已,如何减少?当然是让一些人,在不扰乱军队根本的情况下,彻底消失了。

至于如何不扰乱军队根本,那自然不是放了那些逃兵,允许他们离开,毕竟这样的话,很有肯能让其他兵卒跟着逃,彻底断了军心,所以,他只有选择在合适的理由下,将一些兵卒合理的除去,即使会付出代价也不惜。

毕竟,与其因为担心粮食不够,从而导致兵卒离心,不如现在在斩杀那些逃兵后,再观察其他有二心的兵卒,一旦抓获,就地处决,纵然有大规模的兵乱又如何?反正黄穰可以保证自己的心腹穰军会听命行事便好,这样一来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其他,虽然这样会让麾下兵卒锐减,但只要保证粮食足以在自己手里维持,穰军的忠心不变的话,那些杂牌,就任由他们去吧。

阳光浅浅的照耀在平原之上,排成长龙似的叛军队伍,此刻都在看着他们队伍左右两侧那数十骑手中拿着的首级。那些是逃跑的兵卒和他们的家眷的首级,在被叛军的斥候搜捕到后,直接斩首,并且传授全军示众。

叛军里面的大部分兵卒都知道这是黄穰在震慑他们,告诫他们千万不要有其他想法,否则他们的下场就和这些逃跑的兵卒一样。然而,按理来说严明军纪,对一只军队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此刻在黄穰的军中却是十分不利的。

事情正如黄穰原先所想的那样,在明白逃跑也是死,留在军队里每天吃米汤也会饿死时,大多数本来因为忍受不了贪官污吏欺压从而反叛的叛军兵卒,最终也像他们当初选择反抗汉朝一样,选择了反抗黄穰。

反正,如今汉军已经通过歌曲告诉他们,一切既往不咎,即使他们没有认证过这件事情,但是有许多人就是如此,在有了希望之后,根本不会考虑事情的真实性,就会为了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未来,而选择一条可能根本没有未来的出路。

在无粮、战败、未来无希望等诸多困难因素下,不少叛军终于在一些早就有二心的汉人渠帅的“同死,不如反了”的高呼下,彻底发生了内乱。而这一幕,也正是黄穰权衡之下愿意看到的一幕,他现在急需要消灭一些心有二心的人,从而减少军中口粮的支出。

空旷的原野之上,只见令人惊讶的一幕就此发生,曾经纵横江夏、庐江二郡,打的官军根本抬不起头来的黄穰叛军,就在这原野上自相残杀起来。

叛军军阵里交战的双方十分明显,一方是以黄穰心腹穰军为主的精锐部队,另一方则是在装备人数都不如前者的叛军杂牌部队,事情的结果也不需多想。原本会发生内乱的一幕早被黄穰想到,自然提前命令穰军兵卒做好准备了,再加上穰军的伙食、兵甲装备也都比杂牌部队好上不少,那些叛军的杂牌部队还能有什么下场?

只见得战场两方在相持了一阵之后,便出现了一边倒的局势,准备充分的穰军迅速的便将叛军杂牌不对的攻势击退,然后将那些匆忙反叛的杂牌部队就地分割,利用他们原本在军队里面互不统属的一点,分次进攻。

短短的数刻功夫,便有数支几百人的杂牌部队,从渠帅到麾下兵卒,凡是反叛的,都被穰军彻底击杀,而这杀戮,还未停止……远处被人保护的黄穰,静静看着自己麾下自相残杀的闹剧,虽然心中不舍兵力大减,然而毕竟这是战争,现在对他而言,能安全撤退才是正理,而要安全撤退的话,就必须有粮食,并且部队不会因此扰乱,所以这些杂牌部队的死不可避免。

至于兵力,在黄穰看来,也就是一时心疼而已,待他们找到合适地方,有了粮食,到时候再到处拉壮丁便可,反正既然此次他已经没了攻陷舒县的希望,那就只能当流民军了。而既然是流民军,自然是抢劫各种可用东西,将那些底层百姓强逼入军队而已,到时候自己手中有粮食,自然又可以聚集起一支人数可观的军队了。反正,对与四处流窜的流民军而言,人,却是最不会缺的东西,

就在黄穰心中不断大喜之时,远处传来的一阵阵“呜、呜”号角之声传来,当场便让他大惊,如遭雷击,循声望去,只见得数百骑汉军骑士正策马汹涌而来,在他们后方,还有一支数千人的汉军兵卒一齐杀来。

汉军竟然又杀来了,他们不是为了扰敌才劫营的,怎么还会再来?当然,现在不是黄穰想这事情的时候,让他大惊的是汉军来的不是时候,因为此刻他的军队依旧在自相残杀之中,若是汉军袭击,他们根本没有好的办法防御……

第三百八十八章 荆扬大乱解

朔风萧萧,大地一片苍莽,即使是盛夏,此刻也因为那汉军铁骑的冲锋而让叛军阵营,一片寒颤,当然,那些已经准备反叛叛军的兵卒,却不是在此列。

一片叶子从空中飘落,落在叛军首领黄穰的脸上,带来一抹凄凉,只是现在容不得他多想,举起手中长刀,大声呼喝道:“敌袭,快结阵!”

“汉军来了!快结阵!”

“杀!兄弟们,汉军说了投降便赦免吾等,今日便拿下那黄穰以谢汉军。”

“先杀了逆贼,再灭暴汉!”

……

无数的声音在叛军阵营里叫喊,原本一边倒的叛军自己的肃清计划,彻底被汉军的铁骑打破,场面混乱无比……

在叛军阵营远方,旷野尽头,那里有两条条淡淡的黑线在蠕动。随着时间的移动,地平线上那两条条淡淡的黑线变得更粗了,绵长嘹亮的号角声在前方响起,悠远得令人心中不安的跳动,接着最近的那条黑线越来越粗,直到汉骑迫近,大地震颤,终于只有数百骑的汉军杀入此刻依旧阵型杂乱的叛军阵营。

“杀!”

关羽、黄忠、严颜各率本部骑兵杀入敌阵,随着他们的长刀挥舞,很快便有不少慌乱的叛军兵卒,来不及或者根本无法列阵,就成了汉军的刀下亡魂,彻底的断绝了他们原本要推翻大汉的愿望。

汉军突击的时机可谓是把握的刚刚好,正好就在叛军自相残杀内讧到了敌我根本难以分开的时候,叛军想要一下子就列阵迎敌根本就不可能。随着汉军杀入,原本自我纠缠厮杀的叛军,立刻便被汉军不由分说斩杀。

当然,对于叛军里面的老弱妇孺,以及那些见到汉军来了,就跪地高呼投降的叛军兵卒,汉军是没有进行任何攻击的。在注意到叛军发生内讧,甚至已经到了自相残杀的时候时,一路尾随,按照伏泉命令,择机击破的汉军,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两千余步骑直攻叛军阵型,趁他病,要他命,不趁着叛军内讧、人人自危的时候袭击,更待何时?

关羽高举长刀,策马狂奔,左突右冲,身后一百余骑如影随形紧紧跟随在他身后。他们从叛军阵营中间,直插进去,而叛军左右两翼,则是黄忠、严颜二人各带本部一百余骑冲刺,他们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用穿插进攻的办法,将叛军分成数段,令得此刻因为内讧而根本来不及阵营的叛军更加混乱,最后在叛军大部兵卒赶来后,分割解决这些叛军。

南方少马,导致南方的普通百姓,极少有见到大量马匹的机会,许多未结阵的叛军兵卒,似乎根本不知成群的马儿冲刺,会有什么样的巨大威力,都手持手上的各式兵器,不畏死和马匹上的汉军决战。当然他们无一例外,随着汉军铁骑借助马匹冲刺的力量,劈砍双刀,大笑接纳了他们的首级,而他们也因为自己的狂妄和托大彻底葬送了性命。

汉军的骑阵仿佛来自地狱的幽涛,如三把锋利的匕首,挟裹着刺破一切的威势,如天崩地裂,如惊涛拍岸,向着杂乱无章,拥挤的叛军阵型汹涌攻来。

周围的叛军兵卒有如回放机般在眼前往后倒退,五百余突击冲刺的汉军铁骑心中,似乎数百匹健马同时叩击大地所发出的轰鸣声,耳边周围有无数凄厉的喊杀声,眼前只有鲜血飞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汉军的攻势下战栗、颤抖,环眼宇宙乾坤,天地唯吾强汉铁军!

烈烈豪情在他们的胸膛里熊熊燃烧,灼热了他们的双眸,他们只有五百余人又如何,他们是汉军,是大汉的支柱,有着当年前汉名将陈汤所说的“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霸气传统,面前的数万混乱、根本就没有多少反抗余力的叛军,在他们眼前就是土鸡瓦狗一般,不值一提。

若是连这些阵型混乱,相互之间内讧,根本组织不了多少反抗实力的叛军他们也击不败的话,那么他们这些汉军也就别说自己是大汉的兵了。

“杀!”

严颜大吼一声,手中长刀狠狠斩落,带起一个叛军兵卒脖间一道飞血后,同时一拨马头,斜斜地驶向了叛军的侧方而去,因为他看到在他所控制右翼范围内,叛军的边角一处,正有数百兵卒聚集,而在那数百兵卒后方,有一杆他熟悉的“黄”字大旗。他确定那必定是叛军首领黄穰的旗帜,上一次让逃了,这一次,严颜说什么也不会放了这家伙,因为这家伙是他的功绩所在,只有拿下黄穰人头,他才能立下首功,他严颜才有更好的前程。

“杀!”

百余汉军健儿轰然回应严颜大汉,声如炸雷,数百只铁蹄虽少,但气势在这叛军阵营里恢弘无比,如滚滚铁流瞬时越过了严颜继续往前冲刺,最前面的一排骑兵将直指虚空的长矛压了下来,数十支锋利的长矛刺碎了冷冽的朔风,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森林。后几排骑兵随严颜一起将手中的长刀刀高举过顶,锋利的冷辉令天空的灰暗都为之消退,前方不是叛军被灭,就是汉军自己玉碎,不斩贼首,誓不求生。

……

黄穰此时声嘶力竭的大喊,命令身边的传令兵赶快命令各部兵马聚集阵型迎战叛军,然而收效甚微,或者说根本没有任何效果。此刻杂乱的局势就是连传令兵,也根本找不到叛军各部将领所在,因为汉军那三支穿插的铁骑,虽然人数不多,却是将叛军阵营搅乱得天翻地覆,叛军各部之间明明距离如此之近,却是根本连一点儿信息都传递不了。

“汉、汉骑攻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逃吧!”

“走!走!汉骑势大,将军,快逃吧!”

……

对面黄穰身边保护他的叛军的军阵见到汉骑袭来,立马开始骚动起来,站在前排的士兵开始惊恐地环顾四周,胆怯的已经开始退缩,黄穰在阵前策马来回奔走,大声喝斥,试图控制住颓势,但他的努力是徒劳的,更多的人开始往后退缩,能够坚持留在原位的士兵正在变得越来越少。

有时候,“势”这个东西很难说,明明一方有绝对兵力优势,却被弱势兵力一方,在敌众我寡的形势下,一直压着头打,甚至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汉军现在的形势就是如此,三支铁骑不断收割叛军人头,已有千余叛军就此丧命,虽然对于叛军来说不算什么,但形势此刻就是站在汉军一方。

这也导致此刻保护黄穰的叛军会如此胆怯,即使他们是忠心于黄穰的穰军又如何,在自己肚子饥饿空虚,军队内讧不休,又被兵力弱小的汉军碾压,自然是人心惶惶。见到汉骑前来,一点没有往常他们视死如归的精神,随着数场战败,叛军损失的不止是黄穰起义之初的个人威望那么简单,还有叛军各部原本因为贪官污吏的剥削而奋勇还击的勇气,现在随着汉军这一次汹涌的攻势,全部都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住口!再有妄言者,斩!”

“将军,汉军势大,不撤晚矣!”

“胡言!”看着身边一心腹将领又在劝说,黄穰大怒,直接向他面前刺出手中长剑,只听到“啊”的一声,那将领双眼十分不信的望着黄穰,最后低头看了眼自己腹中的长剑,这才吐出一口鲜血,就此没了性命。

冷冷的抽出自己刺出的长剑,似乎根本不认识面前这刚刚被自己所杀一样,然后望向自己面前那些聚集的数百兵卒,大声喝道:“再有妖言惑众者,如同此獠!”

这一声大喝,终是起了效果,看到黄穰竟然连他的心腹将领都杀,这些叛军噤若寒蝉,连忙闭嘴,然后不用黄穰再命令,拿出手中的各式兵器,组建一个临时军阵御敌。不过,他们的军阵在随后赶来的汉军看来,简直是杂乱不堪,人与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团队联系,真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只见随后赶来的严颜所部骑兵,如同一支利剑就插入了这支数百人的叛军步卒里,前排汉军的长矛瞬间就将数十名衣甲不齐的叛军刺破,马匹带出的惯性,直接让汉军手中的长矛刺破了叛军全身。

接着,后排的汉骑,在主将严颜的身先士卒下,不断挥舞手中长刀,将左右两侧前来救援的叛军一一斩杀,局势,一开始就是汉军进入上风。

看着前方一切,黄穰绝望地叹息了一声,终究叛贼就是叛贼,自己的军队即使经过这连番血战,也还根本不是一支精锐,精锐永远是严格的操练和不断的战事,一部部磨炼的,很显然他的军队缺少那种精锐军队的气势。

结局已然因此注定,叛军一开始就落了下风,毕竟在空旷的平原上,当步兵遭遇骑兵时,只有排起密集阵拼死一搏,才能有一线生机。可是,叛军那杂乱无比的军阵,一开始也就将胜利拱手让于汉军了。

“杀!”

严颜高声大呼,全身简直是热血沸腾,双目尽赤,巧借战马飞奔之力接着大刀又砍杀一人,随后浑然无视身边不断聚集的叛军兵卒,左劈右砍,每一次砍杀,都会形成尖锐的厉啸,将对手头颅、身体切开。

未几,随着严颜,跳出叛军合围之圈,向着心中目标前进,他的冲势极快,很快赶到心中目标的数米之间。只见得那杆“黄”字大旗下,有一个身着精致铠甲的人,此人周围尚有数人护卫,心中若想不差,其必是叛贼贼首黄穰无疑,当下又是单骑策马杀去。

此时的黄穰再无适才诛杀手下心腹的冷酷,他们眼底惊恐骤现,人都是对死亡有所恐惧的,黄穰也不例外,随着严颜杀进,黄穰怎么能不知这汉将是向他杀来?

不止是黄穰知道,他身边护卫的兵卒也是知道,只是这些兵卒却是知道,也没有进行任何动作,因为骑马的严颜根本不会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只听到严颜暴喝一声,直如天雷炸响,之后马蹄跃起,眨眼之间,滴着敌血的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鲜红的弧线,劈上了黄穰的脑袋。

一击必杀!

致命如斯!

“啊……”望着对面汉将像是宰牛杀羊般杀死黄穰,那几名黄穰心腹的护卫兵卒怒气冲天,数件刀矛劈头盖脸落下,便要取其性命为黄穰报仇。

只是严颜浑然不惧,手中长刀横挥而出,一连串金铁交鸣声爆响,将指向自己的数件武器尽数荡开。然后,不留任何情面,大喝劈砍,根本不给这几名叛军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血,漫天的血,形成血瀑,洒落而下,有种妖冶的凄美。随后严颜策马跃过一地死尸,到了黄穰尸体面前,双眼炯炯发光,下马,举刀,将黄穰的首级割下,随后又将黄穰的帅旗砍到,将首级拿在手上。

“贼首黄穰授首,尔等还不投降!降者免死!”

严颜再次上马,向着战场上无数的叛军呼喊,也就在此时,汉军的步卒也是匆匆赶到,见到此景,更是与其他骑兵一起,随着严颜痛呼。

“贼首黄穰授首,尔等还不投降!降者免死!”

“贼首黄穰授首,尔等还不投降!降者免死!”

“贼首黄穰授首,尔等还不投降!降者免死!”

……

什么是兵败如山倒,现在原野上的一幕就是,只见到随着汉军一起高喊,无数的叛军远望着自己主将帅旗倒下,接着一个青年汉将,手拿一个熟悉的首级,立马崩溃。

多数叛军选择就地投降,而少数冥顽不顾者,选择逃跑,不过都被汉军步骑一一斩杀,战事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结局就此收尾……

光和三年,五月,巴郡太守伏泉奉命,率三千兵出川,东援荆、扬,先破江夏数贼,又往援庐江。焚贼粮草,数败其贼,后于舒县城外,设四面楚歌之计,扰乱敌军,再以步骑两千余,大破贼军八万余众,斩首五千余,俘获无数,贼首黄穰授首,荆、扬大乱遂解。

第三百八十九章 儒家两面

光和三年,六月中旬,多日艳阳天的雒阳终于下了两日的小雨,带来了清爽新鲜的空气后,也清洗了城内无数的泥土。

城内,依如往昔,即使南方发生了肆掠荆、扬二州的乱事,对于大汉京师的百姓而言,依旧没有太多的干扰,他们往常做什么,现在还是做什么,唯一可能不同的,那就是百姓之间街头巷陌的传言,所谈论的话题不同而已。

“听说伏巴郡带兵一月平黄贼之乱,南方大定,真名将也!”

“那‘戾龙’此番又屠了多少?”

“兄长这便错了,此番伏巴郡平乱后,只杀作恶多端者,其余叛贼皆上奏朝廷,免其死罪,反而是那陆庐江,竟上奏将数万叛贼皆斩之。”

“哦?竟有此事?”

“确凿无疑。”

“可恨!陆庐江怎有此意?百姓不得已附贼,今已归大汉,何欲屠之?”

“不知也!”

……

平城门内,两个身着赤衣的百姓,相伴一起,一边入了城里,一边相谈,他们谈论的自然是南方的黄穰之乱被平定的事情。这一次,随着伏泉彻底平定黄穰之乱后,由皇帝刘宏下旨,召伏泉带他麾下兵马一起回京,伏泉平定黄穰贼乱的前后经过,也随着百姓传播,传到了雒阳附近,而其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也成了这些百姓的林时笑谈。

当然,雒阳的平头百姓在讨论自己的事情,这是伏泉根本不知道的,此刻的他却是带着麾下的军队一路行军,终于来到了雒阳城外三十里。

自从接到旨意,伏泉一方面尽力处理战后诸般事务,最重要的便是舒县城外那伏尸遍野的汉军和叛军的尸体。命人一一将这些尸体全部火化,汉军的单独烧毁,有人知道姓名的就择地立衣冠冢,无人知道姓名的就立一个无名墓碑,至于叛军,全部放在一起火化便好。

虽然舒县汉军对于伏泉下令火化十分不满,反对声居多,但是在伏泉说出城外尸体腐烂严重,在这夏日炎炎里,可能会导致大疫发生时,他们个个都闭上了嘴。毕竟,人都是怕死的,真要让他们冒着死亡危险,依旧坚持风俗,显然是不可能的。

幸好,伏泉最担心的士气并没有发生,庐江一郡并无疫情发生,舒县也是安然无恙。之后,随着诸般事宜一一完成,伏泉随后便带领所部近两千步骑会合前番留于枞阳一部、以及荆州甘宁一部兵马,算上轻重伤兵,共两千八百余人,浩浩荡荡的往雒阳而来。因为刘宏的旨意里,点名让他将本部参战过后的板楯蛮兵带过来,这倒是让伏泉有些不解,同时心中隐隐有所期待。

毕竟,按照大汉的传统,外兵可不是轻易就能出境,更何况是入京了,终究谁也不能保证外兵是否绝对忠诚?想想看后世,每一次外兵入京,多数都伴随着不平静,若是外兵将领够忠诚也就罢了,可若是将领有所异心,那对于中央王朝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最简单的,在真实历史上,袁绍等党人忽悠何进调董卓等外兵入京,最终所导致的结果就是汉王朝彻底崩溃的开始。当中央军一旦压制不过外兵,掌控中央军的皇帝也就如傀儡一般了,而现在,刘宏竟然让伏泉带外兵入京,这可是一件了不得事情。

自光武中兴以来,能带外兵入京的都是屈指可数,本朝更是只有“凉州三明”有这资格,多数人却是即使他们打了胜仗,通常也是皇帝让那些主要将领入京,同时赏赐钱财货物给兵卒便可。

现在刘宏让伏泉带兵入京,显然这里面有着深意,至于是什么,他也不得而知,只能说明刘宏对他有大用,这也是让伏泉期待的原因,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大汉一郡太守,再对他有大用的话,那绝对不是一般的职位。

至于伏泉在庐江发生的事情,被雒阳百姓如此传播,却也是简单。当日严颜授首叛军首领黄穰后,伏泉便收降叛军余部。后来回城时候,便打算惩治这些叛贼中的首恶者,至于其他人等,便打算上奏朝廷,没想到这被当时还躺在床榻上的陆康得知,竟然相约于他,要求将这群叛军全部屠了,以绝后患。

这可是一下子吓到了伏泉,因为这明显不是伏泉认同的事情,毕竟虽说他嗜杀,但那是对异族而言,再加上这些反叛的汉军多为穷苦百姓,因为受到贪官污吏压迫,逼不得已才反抗的,现在那个在他心里应该是有着名士之风,心怀拯救黎民百姓的陆康,竟然告诉他要屠了这些叛军,这不让伏泉惊讶还能是什么?

本来伏泉以为是陆康病糊涂了,好好与他聊了一遍,没想到这老家伙却是清醒不已,依旧坚持要屠俘的决定,同时还要上奏朝廷,减免庐江赋税,恢复生产。毕竟,因为黄穰的叛军,庐江已经被破坏无数了,短时间里是不可能恢复生气的,陆康身为庐江太守,自然要为自己治下的百姓着想。

陆康那前后两种语气的回复,却是着实让伏泉心惊,毕竟陆康前面刚选择要屠俘,后面又要请免税赋,前后如同两人的性格,根本难以让他接受,这不由得让伏泉怀疑陆康是否是儒家学派的继承人。

不过,伏泉后来想到,历史上平定黄巾之乱的皇甫嵩,平定黄巾后,所做的士气却是和陆康如出一辙。一面是屠杀黄巾数十万众,根本不留一点黄巾的的冷血屠夫;另一面又是请旨为各地百姓减免赋税,让百姓感恩戴德,他们两人所面对叛贼的行为还真是一模一样。

对此,伏泉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也只能总结成无论是陆康还是皇甫嵩,他们都是汉代人,都是出身豪族,都是自幼受到儒家教育的汉代人,既有身为统治者对叛乱者凶残的一面,同时又不免怀着儒家“民为贵”、“悲天悯人”的精神。

在外儒内法的汉代制度下,儒家吞并法家,最终形成儒法结合,虽然外表下是儒家温和的一幕,但是内心里,依旧是他们吞并的法家的冷酷。

儒家的外衣依旧是那个向往圣人治世,教化世人为己任,但实则依旧是是那个法律严苛的法家。就像现在的汉律,虽然没有秦时残暴,但对百姓依旧是严苛无比,更何况面对像是黄穰叛军、太平道黄巾这类的乱贼。儒家容不得这些不顾一切破坏了他们儒家士人基本利益的泥腿子军队存活,因为他们的存活就代表着不安定因素。

对于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中崛起的儒家而言,他们的崛起就是吞并别的学术,或者死命打压别的学术,坚决不让他们死灰复燃,君不见原本辉煌的墨家、法家等等都从历史被儒家抹去。

因此,对于破坏儒家根基的人或物,像陆康、皇甫嵩这些靠着儒家教育崛起成才的汉代人,自然是学习他们的先贤一样,毫不留情的将那些要毁坏他们根基的人或物毁灭。自然的,像陆康请旨屠俘,以及后来的皇甫嵩纵容兵士屠灭黄巾,都是一个道理,仅仅是因为这些人依旧有着毁灭他们儒家的实力而已,身为儒家继承人的他们自然不会容许这些人存活。

当然,若是这些人只是普通的盗贼、刑徒、囚犯,或许像陆康、皇甫嵩这样的儒家精英,又会是对他们进行另一番对待了。如果他们的罪名情有可原,那么儒家精英们一定会毫无犹豫的利用手中的权利,赦免宽恕或者减轻他们的罪名,展现他们一直标榜的儒家的光辉一面,这就是儒家,汉代矛盾的儒家。

想通此点,伏泉也就释然,他不会去指责陆康什么,因为身处后世,他充分知道一个被教科书洗脑的人,他的思想是多么的顽固。不过,不去指责,却不会代表伏泉会同意陆康的做法,他以此事应由陛下做主为由,直接上书朝廷具言其事。当然,奏书里伏泉是掺加了不少私货的,因为前面就有江夏蛮先祖因叛乱,才从南郡迁徙到江夏的例子,伏泉便直接毫无犹豫的引用了这个事例,言辞里也是告知刘宏,希望依前例行事。

事情的结果也是很简单,伏泉毕竟是此番平乱的首功者,刘宏不看僧面看佛面,自然是同意的,而至于会不会因为免死了这些叛贼性命,从而毁坏他的根基,刘宏却是不担心的。

毕竟,就像伏泉所举的前事例子一样,只需要将这些叛军余孽,一一拆散,分批迁徙到各地就好。叛军被彻底打乱,再加上各地基层官府的监视,那些被打乱的叛军想要再次反叛,除非是局势大坏之时,最终,这批叛军俘虏在刘宏的一言决定下,全部迁徙到了交州。

不过,此事也遭到了朝堂不少诸公的反对,不少人与陆康一样,也是建议为了避免如此大规模的暴乱,应该将叛军全部斩首,如同当初臧旻灭许昭时,直接围城,彻底将许昭率领的几乎肆掠东南半壁的乱贼全部耗死一样,不留一口活口。

虽然朝堂诸公的愿望,最终也没有实现,但是也让伏泉不由得感觉好笑。因为想到后世的儒生,对付叛军多以招安为主,并且形成了一种用圣人道德教化叛贼的默契,而后世那些少有的,坚持主战扫灭叛贼,不留一丝活口的主战派,却因此而遭受打压和迫害,这要是放在现在,该是多么的好笑?

他们却不知,他们一直标榜的古人先贤,儒家先烈,对待叛贼可是一点也不手软的,古人都能想清楚的事情,他们却是一点儿也想不清楚,只能说有的人真是读书读得傻了。

行军满满,距离雒阳城越来越近,正当伏泉还在想念雒阳城里的亲人时,前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无数黑影出现在面前,细细望去,当先一人正是伏泉从父伏完,看这架势,此刻他正带人迎接伏泉。

第三百九十章 卧虎

雒阳城外,穿着大汉一队队制式铁甲的汉军整齐列阵,粗粗一看足有数千,步骑皆有。军队阵中,一杆杆竖立军旗上的各式花纹,代表他们都互不同属,但每一支军队的来历,熟悉的人看到都会知道非常不凡,因为他们是来自北军五营的大汉强军,是大汉中央禁军的精锐。

每个汉军男人看到他们都不由自主的心中泛起一阵羡慕,,因为对于很多以汉军兵卒而言,能进朝廷禁军真是他们永远也不敢想的事情,当然,这一点直到后来的董卓进军才彻底改变。

车骑将军宋酆、司隶校尉伏完及北军一众将领以下,皆率各部齐至城外,架势大的不得了,其中更有伏泉熟识的现任越骑校尉段颎、屯骑校尉何进等,真是雒阳城中一众军中大佬齐至。

如此多大佬齐至,更何况还有自己外祖父宋酆、从父伏完,伏泉自然不敢有怠慢,远远便立即下马,快步前去行礼。

“见过诸位将军,泉何德何能让诸位出城相送?”虽然伏泉和在场的何进等人关系不善,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在人家一起迎接自己,更何况又是当着无数人面的公众场合,他可不想一出迎接自己的戏码,变成一出闹剧。

宋酆握住伏泉的手,脸上带着自得的神情,语气连连感叹道:“伏巴郡入京还是来得有些晚了,陛下可是于朝中念叨久矣,只等将军入朝报捷。”因是官场场合,宋酆自然不能用对待晚辈的称呼来称呼伏泉,当然称呼必须用官称,但他语气里的自豪和对晚辈的关爱之情是怎么也压制不住的,想想也是,毕竟是自己家后辈,屡立战功,作为长辈自然有几分自得之色。

听后伏泉立即向着雒阳城方向,遥遥一拜行礼,随后潺潺笑道:“有劳陛下挂念,然庐江至雒阳,一路艰辛,加之天多有雨,故迟了数日。”

“无碍,无碍,将军既已入京,诸事当无忧也。”宋酆笑道,随后又看了眼伏完,接着说道:“今日雒阳诸军皆受诏出迎将军,便由伏司隶为将军一一介绍,有劳伏司隶了。”

“诺!”伏完行礼道,即使宋酆不说,伏完也不会让他介绍的,毕竟说到底宋酆也是他的长辈,而且随着年老,宋酆体弱不少,这些琐事伏完自然不会让宋酆去做,终究也是耗费精力的一种,

随后,伏完拉着伏泉的手,对他身边最靠近的一个中年男子介绍说道:“此乃张中候……”

北军中候姓张名则,字元脩,益州南郑人,年三十余,身量矮小而骨架粗大,相貌刚正,双目有神。其人武略出众,为牂柯太守时,平定蛮夷,威著南土,号曰“卧虎”。曾经永昌、越巂蛮夷本想谋反,却因为张则在其郡周边,惧其威名,相互苦劝这才作罢。后来因攻伐羌狄功勋,又被朝廷迁为护羌校尉,徵拜扶风,之后又为桂阳,皆平境内盗贼之患,吏治清明,可谓是武勋出众,履历极为出众。

“见过张中候,前番益州板楯蛮乱,无缘见将军,真乃憾事也。今日得见,方知‘卧虎’之名不虚!”伏泉上前与张则行礼大招呼道,其实张则之名,伏泉早已听闻,只是无缘得以一见。当初巴郡板楯蛮谋反,除了伏泉被朝廷命令平乱以外,张则也被拜为降集校尉,率兵以镇汉中,防止长安西门门户有失,继而危及帝都雒阳。

当然了,虽然伏泉曾经是想见张则,但也还没到那种特别相见的程度,他这样说纯粹只是官场之间的客套而已。至于为何相见,自然是他的“卧虎”之名了,毕竟听到“卧虎”这个名字,伏泉心中就不由有种恶趣味,暗想这家伙和后来的“卧龙”诸葛亮有啥亲密关系,竟然号称如此接近。

不过,恶趣味终究是恶趣味,伏泉稍微想想也就知道是自己想想的天马行空了,这张则是益州人,那诸葛亮可是自己老乡徐州人,怎么可能有联系?而且说到底现在的诸葛亮估计还在他父亲诸葛珪酝酿着,还是个准备成为游泳比赛冠军的“蝌蚪”而已,连个影子都没有,自然不会和张则有任何联系。当然了,如果要说后来诸葛亮执掌益州,成蜀汉丞相的话,两人之间也是勉强能联系起来的,只是那也是往后的日子了。

“谢过伏巴郡妙赞,则些许威名,如何可比伏巴郡之功?当时则于汉中,闻将军平板楯蛮乱,亦是欣喜,大汉就此又出一名将也!”张则说话很谦虚,而且极力推崇伏泉,明显深谙官场低调之风,毕竟说到底虽然张则功大位尊,但伏泉也不差,况且又是皇帝身边红人,京中贵戚,除非他脑子秀逗才和伏泉显摆自己,无疑如果他真这么做,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张中侯过誉,泉尺寸之功,如何可称名将?诸般战事,皆赖陛下慧眼,大汉宏福,方可取胜也。”伏泉当然也不会被张则的话语弄得自傲,适当的转移了话题,直接把锅给皇帝刘宏了。

“伏巴郡所言极是,此皆赖陛下慧眼,大汉宏福也!”张则也是官场之人,如果不知道伏泉转移话题,也是连忙适时回道,毕竟今天的事情肯定要传到皇帝刘宏耳里,能有在皇帝眼里多露脸的机会,想当官的人当然不嫌多。

张则,字元修,南郑人也。为牂柯太守,威著南土。永昌、越巂夷谋欲反,畏则换临其郡,相谏而止,号曰“卧虎”。以伐狄勋,迁护羌校尉,徵拜扶风,又换临桂阳,皆平盗贼。巴郡板楯反,拜降集校尉,镇汉中。徙凉州刺史,又为魏郡太守,所在称治。灵帝崩后,大将军袁绍表为长史,不就,丞相曹公拜度辽将军。

摘选自《华阳国志》

“夫民劳而实费,又无尺寸之功,破宋肥仇,而世负其祸矣。”摘选自西汉·刘向《战国策·燕策一》

“虽亡尺寸之功,媮得避嫌之便,而亡后咎馀责。”颜师古注:“慊亦嫌字。”摘选自《汉书·赵充国传》

第三百九十一章 北军中侯

对于张则,伏泉还是感觉良好,毕竟两人也算是在同一战场共过事情,有的东西伏泉还是能感受出来。

虽然张则在当初平定板楯蛮乱时,只是拜降集校尉,镇守汉中而已,但是其人能不让巴郡板楯蛮兵,数败板楯蛮,不让板楯蛮乱兵危害汉中,也是足见其能。他不似许多地方名士一般不知兵事,相反士人出身的他文事并非不佳,却和其他文士不同,以武事见长,从他丰富的履历便可看出。

而且这张则又忠心皇帝,深得皇帝信任,此番能调任北军中侯一职,除了是他长于武事以外,也与他得刘宏信任有关,毕竟北军是京师雒阳的最重要的禁军,非皇帝信任之人,根本掌握不了,这么说来,他也算是现在大汉朝文官里一种异类。

当然,伏泉不知道的是,若非他当初平定板楯蛮乱太快,抢了张则的不少功劳,不然现在的张则已经凭着平定板楯蛮乱的功绩,成为凉州刺史了。要知道凉州可是大汉西北方的最重要边疆,其为刺史,可见其位尊贵,不过和执掌京师北军的北军中侯比起,这么说来现在张则与历史相比也算是混得不相上下。

与张则攀谈完,伏完便依次引介张则身后雒阳其他诸将,越骑校尉段颎、屯骑校尉何进等人伏泉自然是认识,其他之人多数也只听闻其名,今日也才得缘一见而已,不过很显然,都不是后世有名之人,因为倒是没有出现什么让伏泉新奇的人物。

至于为何张则能在段颎、何进这两个人前被介绍,却是因为张则是他们的上司,所以才有这份礼遇。毕竟,段颎说到底也是大汉朝廷内部在职的“凉州三明”里唯一的老资格名将,还曾两度出任三公里的太尉一职,这资历显然不是张则能比的。而何进,更加不用说了,无论其他,仅凭他妹妹贵妃何氏生下皇长子“史侯”刘辩,就不是张则可以比拟的。

汉制,北军中候一人,官秩六百石,其监管北军五营,防卫京师重地。所谓北军五营,其实为屯骑营、越骑营、步兵营、长水营、射声营,分别由各自所在的校尉掌管。北军中候手下除了北军五营外,还有七名属吏可以差遣,这些属吏由北军中候自行征辟,而北军中侯征辟属吏的时候只用知会一下大鸿胪即可,至于属吏的俸禄却为一斗粮食。

前汉武帝时设置了中垒、屯兵、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八校尉统领北军,其中中垒校尉就是北军中候的前身,中垒校尉负责北军营垒之事,营垒即军营和军营四周围墙、鹿角之类的防御设施。当时汉朝曾设置监军御史监护北军八校尉,又曾设卫将军以统领南北军,这两职皆不常置。不过直到本朝光武复国之后,不止是罢免天下材官,缩减地方兵力那么简单,为了加强中央对军队管制的效率,其精简八校尉为五校尉,撤去了中垒校尉,以北军中侯领北军五营,胡骑营并入长水营,虎贲营并入射声营。

这也就造成今天的北军中侯监管北军五校尉的局面,当然,五校尉虽受北军中候监管,却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下属,其职位有些类似于后世的监军,品秩低权利重,毕竟北军中侯才秩六百石,而其他五校尉都是大汉秩比两千石的高官。

不过,莫看北军中候虽然官秩不高,仅仅秩六百石,却掌控着大半禁军,对京师重地,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而且就任此职,不仅代表其人能在皇帝心中留下瞩目印象,就是日后外放,也绝对不是一般位置可以打发,比如历史上后来“八俊”之一的刘表,也是在就任北军中侯后有了带兵资历,才能顺势代王睿被委任荆州刺史一职。

离开雒阳一别经年,朝内诸多人物皆有所变化,伏泉在伏完一番介绍下,和各式人物都打了招呼,这才率领麾下兵马和在场北军诸军一起入得雒阳城中。

此时雒阳城中的皇宫里,百官也是齐聚朝堂,和坐于上首的皇帝刘宏一起,等待车骑将军宋酆带人迎接得胜凯旋之师入宫。皇帝本人自然不会说亲自出迎臣子了,伏泉毕竟只是按照旨意,快速平定江夏蛮乱而已,这点功绩如果都要皇帝亲自出迎,明显是绝对不符合他的身份的。

“让父,宫外可有消息?”殿内,刘宏又一次着急的问了一遍张让道,他十分喜欢享受那种打了胜仗,受众臣膜拜的感觉。

在位已经多年的刘宏,十分喜欢前汉武帝那种坐于深宫享乐,还能运筹天下的一生,并一直以此学习,不过显然享乐他是更甚一筹,而军事就差了些,若不是出了伏泉这个和汉武帝时卫青、霍去病一样的怪胎外戚将军,恐怕他根本不可能一次次享受到胜利的感觉。

因此,为了再次享受被群臣朝贺武事,受天下追捧膜拜的感觉,刘宏这几日连西邸都很少去,就一直在等伏泉回京,将叛贼贼首黄穰献出,授首京师。

今日,更是知道伏泉要到达,直接急不可耐的让车骑将军宋酆带来一众北军去迎接,这架势不可谓不大,当然,以伏泉的功绩和他外戚的身份来说,倒也是无法让人非议许多。

“北军中候一人,六百石。本注曰:掌监五营。注汉官曰:‘员吏七人,候自得辟召,通大鸿胪一人,斗食。’”

摘选自《后汉书·百官志四》

“右属北军中候。本注曰:旧有中垒校尉,领北军营垒之事。有胡骑、虎贲校尉,皆武帝置。中兴省中垒,但置中候,以监五营。胡骑并长水。虎贲主轻车,并射声。”(这个虎贲营并不是虎贲中郎将所统领的虎贲军)摘选自《后汉书·百官志四》

“上计吏辟大将军府,迁北军中侯,在位十旬,以贤能特选拜荆州刺史。初平元年十一月到官,清风先丘,莫不震肃,奸轨改节,不仁引颈。”摘选自《刘镇南碑》

“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也。少知名,号八俊。长八尺馀,姿貌甚伟。以大将军掾为北军中候。灵帝崩,代王睿为荆州刺史。”摘选自《三国志·魏书六》

“上计吏辟大将军府,迁北军中侯,在位十旬,以贤能特选拜荆州刺史。初平元年十一月到官,清风先丘,莫不震肃,奸轨改节,不仁引颈。”摘选自《刘镇南碑》不仁引颈。”摘选自《刘镇南碑》

第三百九十二章 国之肱骨

这章为书友王维栋的舵主加更,虽然他只要求一个龙套,不过我还是自觉码一章,毕竟泉释还是喜欢东野圭吾那句话,所有人都该感谢付费的读者,因为正是他们,才能保证大家有书可读。

皇帝的话让张让心里很不好受,特别是最近几日,刘宏一直催促他询问伏泉那支得胜之师的行程,这对一直要帮助何家,让“史侯”刘辩有机会登顶的张让等一系的宦官如何能好受?

虽说宋氏后位稳固,他们想要扳倒宋氏无疑千难万难,但是既然如今扳不倒宋氏外戚,那他们就只好直接向着太子之位进击,这也是宦官与何氏退而求其次的想法。毕竟,纵观大汉,也不是没有庶出的皇长子即位,抢了嫡系的皇后所剩皇子的帝位的先例。

想当年开国皇帝刘秀就干过这事情,当初不久将郭皇后所生的皇太子刘彊改为东海王,继而之后让阴皇后之子刘庄即位,要知道当时刘疆不止是太子,还是长子,这样的绝佳登位机会都可以被改变,放眼如今何氏贵妃所生的皇长子“史侯”刘辩,抢夺希望最大宋氏皇后所成的皇子刘崇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正因为如此,这才让宦官一党依旧因为和何氏的关系,坚定了帮助何氏掌权,刘辩登位的心思。

不过,这些张让可是不会表露的,刘宏现在还正当壮年,自幼又是因为窦武和宦官争权的宫廷险恶,对于宫斗十分憎恶,所以张让可不敢让皇帝知道他心里面的真实想法。

只见张让笑着行礼回道:“回禀陛下,适才快马来报,伏巴郡已携大军随宋车骑入城,想来入宫已不远矣。”

“善!善!”刘宏连呼两声,随后又道:“终是等到那檀奴儿回京了。”或许是太过高兴,刘宏又一次在大殿里失了仪态,竟然连伏泉的小名都叫了出来,引得朝堂里,其他也在等待伏泉入朝的百官纷纷抬头注视。

见到皇帝那副兴奋面容,百官不由面面相觑,但是却都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们都习惯了皇帝的失仪,比这还显得荒唐的事情也都见过。当然了,有心人却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一幕,打算此次朝会之后,一定要赶快去拜见那位经年未入朝的巴郡太守伏泉,毕竟皇帝因他如此兴奋,显然伏泉在皇帝眼中位置极重,不和伏泉结识交好人脉那可就亏大了。

当然,有的人是在琢磨如何打好关系,有的人却是在嫉妒,嫉妒伏泉能得到如此重的圣心,这其中就有和皇帝对答的张让。看着刘宏这副兴奋模样,张让心里也是吃味,想到和他一样遭受刘宏重用的赵忠,却因为一时不察,让刘宏丢了大面子,到现在都被刘宏不待见,而伏泉这家伙离京那么长时间还受皇帝待见,就由不得张让不嫉妒。而且,如果加上赵忠因为伏泉和赵凯的矛盾而被刘宏嫌弃的话,赵忠嘴里更是咬牙切齿,在那无边的妒意里,还夹杂了不少的恨意。

想到伏泉是因为无数胜利的战功,才赢得帝心,进而影响伏氏和宋氏外戚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后,张让心中也是想到那个如今任职屯骑校尉的何进,看来自己得和何进商量商量,让他有机会就接触战事,这样以他的身份捞一个军功不难,这样才能让皇帝更加重视他们才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刘宏还是有些急迫,准备再令张让去打探一番时,朝堂之外,只听得殿外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便见一名兵卒快步赶到,然后向皇帝喊言道:“回禀陛下,宫外车骑将军、司隶校尉等人求见朝堂,请陛下明示。”

“传令,令诸人进宫。”

“诺!”

那兵卒随后告退,未几,随着数道阵阵的脚步声传来后,坐于崇德殿上首的刘宏便看到一个个熟悉的人影进入朝堂,然后在车骑将领宋酆的带领下向刘宏行礼,伏泉手提一个用粗布裹着的包裹,紧随宋酆和伏完身后。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只听得“轰隆”一声,随宋酆进入殿内的有资格开朝会的一众将领,齐刷刷地跪拜行礼。

“众卿免礼!”

“臣等叩谢陛下圣恩!”

朝会觐见礼毕,之后除了伏泉以外,原本随他一起入殿内的宋酆等人都各就各位,找了自己的位置跪坐,等待朝会,而伏泉却是因为现在是外来郡守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和这些京官一样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开朝会了。至于其他的原本就在殿内等候伏泉等人的百官,此刻也是立即面容一整,正襟危坐起来,不再和原先一样,因为等待倍感无聊而显露出无精打采的样子,整个朝堂也是终于有了一种朝会的庄严肃穆的气息。

“启禀陛下,臣奉命讨贼,数月不休,今已定乱,特来复命!”伏泉再次行礼,将自己此行入援扬州的事情前后说了出来。

“有劳伏卿!”刘宏威严回道,声音洪亮,一点不似往日朝会那般懒散,不修政务的样子。

“陛下有旨,臣不敢不从!”伏泉淡淡回道,然后,又将进宫之前便让人准备的装着叛贼贼首黄穰首级的包裹取出,毕竟,除了伏泉,此时他麾下众将一个人有资格进入这朝堂的都没有,所以这提包裹的重任只能是他自己了。

好在包裹不沉,伏泉打开包裹,露出里面黑色的木匣,然后将木匣打开,接着说道:“此乃贼首黄贼首级,请陛下观之。”

话语一落,崇德殿里,不管是坐于上首的刘宏,还是跪坐堂下的公卿百官,都是竖起眼睛往那伏泉所展示的木匣望去。当然,因为伏泉是专门给皇帝的看的,所以整个朝堂里,也就只有坐于上首的皇帝刘宏本人,以及他身边的宦官宫女可以看到里面大概,而公卿百官,除非运气,不然一点儿也看不到。

“善!卿真年少英才,国之肱骨也!”

东海恭王彊。建武二年,立母郭氏为皇后,彊为皇太子……十九年,封为东海王,二十八年,就国。

摘选自《后汉书》

第三百九十三章 鲜卑内乱

崇德殿内,朝堂里寂静一片,除了皇帝夸赞的声响外,再无一声,显得庄严而肃穆。

木匣里,被打开的叛贼首领黄穰的首级依旧散发着一股难闻气味,虽然他的脑袋伏泉来时便用生石灰覆盖,可是架不住从庐江到雒阳的路短,有味道也十分寻常。

刘宏在看完首级,夸赞过伏泉以后,便转头对着张让点头,示意一番,随后便见到张让立即对左右吩咐一句,未几,便有一寺人快速跑动,主动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圣旨交给张让。

“令,巴郡太守泉尽忠职守,定黄穰之乱,加赐三百户食邑……”

“臣叩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

旨意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伏泉领旨谢恩,然后便是将那首级交给朝堂小寺人,这才离宫而去,他不是京官,将首级献出,便没了其他事情,自然不能继续待在朝堂,这朝堂终究还是雒阳城内的百官公卿的地盘。

出了宫后,伏泉便先去城内安置他麾下那两千余兵卒的军营查看,与他同行还有伏泉的熟人中常侍吕强以及几名被派来护卫的羽林郎,这几人跟着来,自然是要宣读刘宏的旨意的。毕竟,伏泉有封赏,那些随他出川救援荆、扬二州拼死血战的兵卒将领,自然也不能少了赏赐,不过终究是外兵,而且人数众多,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去宫里的。

吕强是皇后宋氏的心腹宦官,以宋氏和伏氏的关系,再加上伏泉以往在雒阳所做诸般事情都有吕强的帮助,可以说两人关系还算不错,一路之上之上自然有不少话聊。

两人并肩策马而行,身后书名身着甲胄,披纱縠单衣,戴鹖冠,一脸认真不舍的目视前方,似乎生怕四周闯出刺客一样。伏泉哪里不知道他们的心思,无非是想在自己这个前任的羽林中郎将面前表现一番,毕竟自己立功无数,对于这些需要用军功才能升高位的羽林郎来说,可谓是仕途上升的捷径。

随着伏泉这一次又因为战功得到皇帝垂青,朝中再无人敢质疑他的兵事才能,毕竟算上大汉年轻一辈的将领,有他这般功绩的少之又少,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军事上的造化,前途无可限量。

伏泉想来自己这次被刘宏召入京师,恐怕自己不其侯府的家门会被人踏破吧,毕竟那些雒阳城中的豪门权贵们,家里有文事不行的子侄,只能托着关系将他们塞入军队,而要塞人的话,无疑伏泉这个大汉冉冉升起的将星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了,除非必要,推辞不了,或者其他原因,伏泉肯定不会同意的,毕竟谁也不想在自己军队里塞一个废物小祖宗不是?而至于身后这几个羽林郎,也不再伏泉考虑范围,因为莫看这些人穿着铠甲威武不凡的样子,但谁知道是不是样子货呢?终究随着皇帝刘宏开设了西邸之后,虎贲郎、羽林郎这些小郎官,选拔再也不那么严格了,滥竽充数之徒实在太多,他可不想带出一个“南郭先生”来,到时候上了战场,杀人都不敢,那可就笑话大了去。

“君侯,皇后有话托奴婢代言,若得空,必去长秋宫一叙。”谈了不少伏泉走后雒阳城中的趣事,以及朝内情势后,吕强话题一转,对伏泉轻声说道。

“诺!请吕常侍转告,泉必至。”伏泉初闻宋皇后要见自己,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她一定是有要事相商,而且这事情不能让宋酆或者伏完等人知道,这才让伏泉单独去见她,赶紧回道。至于宋皇后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其他人,伏泉还真不知道,不过这事情一旦牵扯到皇室,甚至是皇后,就由不得他不小心了。

想了想,伏泉还是试探问吕强道:“吕常侍可知皇后有何事唤吾?”

岂料吕强看了眼四周,眼神玩味道:“于君侯而言,乃大喜之事!”说完,吕强却不在说话,显然话中有话,让伏泉暗中恼恨这没卵子的货也太奸诈了,活该他没卵子。

后来,也不知想到何事,吕强又对伏泉道:“强闻君侯麾下多能征善战之士,陛下数日之内,必会大阅诸军,以备北上,望君侯多加准备,不让何屠户抢了威风!”

嗯?阅军?北上?还牵扯到何进?

伏泉脑子一阵问号,不知道这吕强到底在说什么,但从他话语里,伏泉却是听出一丝信息,似乎皇帝命令自己带领这平乱的两千余精兵入京,可不是单纯为了报捷犒赏的,因此连忙再问道:“吕常侍可否言明其中诸事?”

吕强听后诧异的望了伏泉一眼,似乎没想到伏泉竟然会这么问,随即细想片刻,回问了伏泉一句道:“君侯莫非不知北方诸事乎?”

“未闻。”

“怪不得!”吕强流露一丝恍然之色,随即想到伏泉也是刚刚平乱结束,就带兵连忙赶着期限入京,能关心北方边事才怪,这才继续回道:“据三边急报,自鲜卑胡酋檀石槐死后,其诸子争位,鲜卑三部大人支持不一,如今自相残杀,鲜卑已大乱矣……”

一语说完,伏泉诧异,随后恍然,怪不得刘宏要让自己带外兵入京,怪不得吕强要自己做好准备北上,并且在刘宏阅军时胜那何进一筹,一切都是因为刘宏要准备出塞伐鲜卑,以尽他三年前没有实现的愿望。

那就是扫平鲜卑,一方面大汉数年边患,另一方面就是证明他自己一点儿也不比桓帝差,毕竟虽然三年前伏泉和赵苞率军大破鲜卑,甚至斩首鲜卑首领檀石槐,这一点是比桓帝做的好,但他们终究还是没有灭了鲜卑。

如今,一直耿耿于怀的刘宏在知道鲜卑内乱后,自然不会浪费这个好机会,肯定是要召集精兵,然后北上出塞,好好的利用这一次鲜卑内乱的机会,彻底消灭鲜卑这个大汉自扫灭北匈奴后,日渐崛起的边患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杨甘将相和

和吕强入得军营,随着旨意传出,一轮封赏结束,伏泉也就和关羽、黄忠等将领交代一些必须要注意的事情后,便和吕强等人在自己麾下众将帅兵卒齐呼“陛下万岁”的大喊声中,离开军营。

既然回了雒阳,伏泉自然不可能再呆在军营,不说其他,此生至亲的长辈伏完、刘华都在不其侯府,他如果敢待在军营不去不其侯府居住,说不得明天伏完就要被刘华强逼着,带人把他拉回不其侯府去,然后再给他安一个“不孝、不尊长辈”的骂名,这可不是伏泉能够承受得起的。

朝廷的封赏倒是丰厚,想来是这次平乱,没有调动京师的重要部队,让刘宏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兵可以调动调整,毕竟这次差点又一次波及大汉东南半壁的叛乱,平乱也只有荆州、扬州的本地郡兵,以及伏泉所率的益州巴郡兵马而已。

益州巴郡出征的援军里,伏泉是汉军主将,被加了三百户食邑,其余并无封赏,看似是少,其实也代表朝廷无法妥善安置他而已。毕竟本身伏泉就已经是列候加一郡太守了,现在虽说是平了一场大乱,但这功绩显然让他再升个台阶有些不够,而且又因为伏泉升官升得也快,朝廷自然要有所考虑,因此自然要压一压,只是象征性的给他提了食邑以示嘉奖。

当然了,伏泉对此也是无所谓,而且如果要是真的让他再因功升官,那就有些太可怕了,毕竟能再升官的话,在如今刘宏还未开放州牧的时代,他也只能去京师为官,而能满足他的也只有三公九卿了。很明显,在大汉三公九卿都有严格限制的时代里,让他一个还未及冠的人登上如此高位,除非刘宏和满朝诸公的脑子秀逗了,才会选择如此封赏。

况且,若是真的入京为官,这也明显和伏泉想在黄巾之乱前,掌控一地,待大乱之后,以不世之功疯狂捞取政治资本的策略不符合,所以还得感谢朝廷的封赏,虽然就是可有可无的三百户食邑而已。

其他人则各有封赏,王谋、杨洪、秦川等人因献策有功,皆赐郎官,关羽、黄忠、严颜、徐晃等人本都为司马,只不过有别部司马和杂号司马之分,如今都被提为别部司马。当然了,原本就是别部司马的关羽、黄忠二人,却都被加封为了关内侯一职,也算是区别对待嘉奖。

其中还有甘宁,本为盗贼,此番功过相抵,不过念他此番苦劳甚多,再加上杨洪等人的支持,一番表奏,朝廷看在面子还是将他的杂号水军司马封成了别部司马。

将帅都有嘉奖,兵卒自然也不差,除了军营有酒肉犒赏以外,刘宏还下旨每人按级别不同各赏钱财若干,也算是对这些外军离乡入京的补偿吧。对此,伏泉想到史书记载,说刘宏贪财,与民争利,甚至天下大乱也不肯出钱犒军的事情,感觉真是无稽之谈,或许这皇帝真的爱财到了极点,但是很显然,肯定没有史书说得那么抠门无比。

想想看,汉末边疆几乎年年有战事,在还没有发生那件几乎动荡整个大汉的黄巾之乱前,可不是后来军阀混战,只要有口粮食就为你卖命的。大汉的兵可都是职业兵,没钱不可能为你卖命。既然如此,在刘宏开设西邸将钱看得死死后,如果什么军费都不肯出,恐怕根本不需要黄巾起义,就是边疆那些没钱的兵卒都会揭竿而起,提前灭了中央。

扯得远了,反正伏泉麾下这些兵卒是因此对朝廷感恩戴德不得了,比之前番战胜黄穰叛军后,伏泉得到陆康同意,用庐江郡署的府库犒军更加兴奋,毕竟郡府库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中央朝廷的钱袋子多不是?

当然了,虽然从将领到兵卒各有赏赐,但是想到大汉至今固有的将领克扣军饷的潜规则,伏泉还是嘱咐关羽、黄忠等人一定要严查,不得使一人贪污,别人军中如何他管不到,但自己的军里绝对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毕竟伏泉深知,要想让兵卒效死,就得让赏罚严明,施恩他们。

想到当时被伏泉任命核查诸军的战功的杨洪,竟然和他推荐甘宁的功绩,言道其功仅次于关羽、黄忠等武将,就让伏泉觉得诧异,毕竟杨洪和甘宁,两人之间说来应该有些龌蹉才是。

因为甘宁自从攻下蕲春县后,伏泉为了不让自己手下那群水军有所损失,便委任甘宁在后方,谨守城池外,再运输粮草器械,保证后勤。不过,这次大军入京,巴郡水军里,也只有甘宁一人随伏泉进京而已,其他人则带着伏泉搜集的荆、扬二州的大船,回了巴郡。

一番询问,伏泉才知杨洪如此作为的缘由,他当时说道,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废公事,甘宁在大军火焚叛军粮草时,一直照顾大军后勤,未使得大军有后顾之忧。而且,大军刚刚登陆时,也是甘宁带着水军直破贼军,不然巴郡兵可能连上岸都难,就更别提取灭贼了。

所以,不要看甘宁似乎在这场战役出现的次数不多,但他所做的贡献不小,就好像后世的NBA,有人负责进攻,也有人负责防守,但也有人负责策应一样,贡献都不小,但往往在场上做脏活累活,策应之类事情的运动员不被重视,可是认真说起来,他们的贡献也是一点不比那些攻击得分手差。

有的人,往往不起眼,却经常承担重要的职责,这也是后来伏泉认同的原因,最终也就有了伏泉带甘宁入京的事情发生。

当然了,一向人待他已礼,自己必待他已诚的甘宁,在知道这件事后,专门学习廉颇负荆请罪,裸露上身,背负柴薪,去当时杨洪在庐江所住的官舍请罪,毕竟当初他曾派人刺杀杨洪的。

杨洪对此却是一笑了之,混不当一回事,直言“皆为汉臣,当思为君主报效,岂能因私怨徇私?”

两人就此和好如初,倒是演绎了一番将相和的剧情,倒是令伏泉欣喜,终究部下团结,才是他这个主君最爱看到的事情。

在小事情上面,臣子结党,立小山头,争取各自的地位,问题倒是不大,终究这也是主君的权衡之术,而在大事情上,若还是进行山头党争的话,最终坏的是整个集体,所以由不得伏泉不高兴。

“廉颇闻之,肉袒负荆,因宾客至蔺相如门谢罪。”摘选自《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第三百九十五章 唤贾文和来

朝会之后,刘宏好不兴奋,如今内患已平,未伤朝廷根本,而且现在又是边塞大患鲜卑内乱的时候,这等良机他如果再不把握出兵,也就没有必要再做皇帝了。

想到适才朝会上,自己透露出抽禁军精锐,配合三边边军,启动北征的意愿时,依旧有不少文官出言拼死阻止自己,刘宏心里就说不出的得意,因为能让他们这么阻止这些举动,本身就证明这个计划不差。

至于为何如此?

却是十分简单,想想看自从刘宏开设西邸以来,在他将原本公卿百官都可以接触到的钱袋子变为皇帝私人的钱,任何一笔钱再想使用,唯有皇帝允许才行,这扰乱国家财政的行为,使得外朝士人无日不议论他。当然了,并不是说刘宏所开西邸不好,毕竟开设西邸后,朝廷国内的收入是越来越多,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钱财损失。

不过,外朝士人可不管这些,他们死命抹黑贬低刘宏,甚至私底下称呼他为大汉第二昏庸的皇帝,至于第一个,却是那一手掀起党锢之祸的先帝桓帝刘志。而这一次,外朝不少士人纷纷不赞同皇帝出征,也是有原因的。

终究刘宏和先帝桓帝一样,都是掀起并将之发扬光大的皇帝,无时无刻都不在打压士人。所以,对于有些外朝士人,明明心里明白这一次出塞远征是大汉扫荡边疆大患的最好机会,却依旧叫嚣这是劳民伤财,攻之无益的征伐,用心可见一般。

当然,这些外朝士人为何如此,自然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一旦这次出征,大汉的胜面明眼人都知道几率很大,到时候如果刘宏真的把北疆的鲜卑大患扫除干净的话,那么他们还能如何抨击时政,大骂刘宏昏庸无道,致使国家黑暗,百姓生活窘困之类的话语呢?

谁要是再这么说的话,那至其他被他们吹捧为圣明之君,可是连边疆都没有平定的皇帝于何地?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打自己的脸不是?

因此,也无怪那些外朝士人要如此叫嚣阻止,不过,他们的阻止明显没能掀起任何浪花,也改变不了刘宏的决策。终究,在现在这个外戚、宦官、外朝士人相互掣肘的三方共存的朝堂里,还没有后来士人党人先灭外戚、后屠宦官一家独大的时代,权利永远在这三方的平衡点的皇帝刘宏的手里,外朝士人想阻止,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很显然,他们暂时没有这份实力。

刘宏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根本一点儿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惧怕外朝士人的压力了,也许在地方上,因为世家豪族的缘故,大汉在权利的控制力上变得薄弱,但是在雒阳,在帝国中央决策未来的朝堂里,他刘宏,大汉国的皇帝,永远是凌驾于外戚、宦官和外朝士人之上的主宰者。

这一点,在眼见外戚宋氏、伏氏不断崛起后,朝堂的局势越发平稳,三方始终有火星,却总是点不起来后,刘宏才慢慢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同时,他也不得不感叹先帝桓帝的政治手腕,这是何等的政治智慧,才能将东汉从原本皇权和外戚以及外朝士人之中的泥潭彻底拉了出来,加入一个宦官势力后,彻底让皇权再次崛起腾飞。

今日心情极好,刘宏自然更有玩乐兴致,下朝归来便直奔西邸而去,想寻些宫女取乐,特别是那最近一直颇受他宠爱的宫女王荣,那身材腰肢极好,小小年纪熟得像朵花儿一样。大概也是家里习武繁多,她祖父王苞是五官中郎将的缘故,在床笫之间,身子骨忍耐力极强,让人好生过瘾,真是令人喜爱。

走着走着,眼睛一瞥,目光便看到西邸外,离自己较远一青年甲士,出言问身边的张让道道:“让父,今日是贾文和值守?”

张让听后一愣,随即也随刘宏目光望去,见到那青年人后,再细想今天日子,可能是刚刚各值守郎官换班结束,这才说道:“回禀陛下,正是贾文和。”虽然张让不是皇宫守卫官员,但这西邸毕竟是皇帝最爱玩的地方,由不得他不上心,不止是西邸里的守卫人员,就是西邸的每个宫女、寺人、乐师等等,他记忆里都有谱,知道谁是谁。

心里面,张让见到贾诩之后,也是暗暗祈祷,希望皇帝刘宏别再去找那个贾文和聊天了,鬼知道刘宏从哪里知道那个凉州孝廉郎的名声,在他被举孝廉入京为郎后,入宫值守就第一时间招呼这人商谈,而这人往往说话颇为有理,又擅使皇帝开心,可谓是立马就进入圣颜之中。按这情况基本上以后外放,必然会因为皇帝的缘故,到大州大县的好地方为官,然后只要做的不差,升官比如仕途无忧。

若是往常,张让见到这种人,必然会想方设法拉拢才是,可是这贾文和,那就算了,谁不知道,这是那位外戚伏巴郡,盗用了巴郡本地的名额,给了凉州这青年。他张让再傻,也不会相信这人和伏泉之间没什么亲密关系,没关系,伏泉会用那本郡的孝廉郎给外郡之人?

虽然大汉现在的官场规矩,随着日趋演变,也不在乎是否举荐本郡之人了,但是你将本郡宝贵的孝廉郎名额给其它郡之人,肯定是要被人暗中谴责非议的,张让不信,伏泉会冒着名声不利的情况,去把孝廉郎给自己不熟之人,更何况据他得到消息,这贾文和在太学之时,就与伏泉那个外戚相友善。

这也是张让不希望刘宏约谈贾诩的原因,毕竟皇帝宠幸宋氏、伏氏那面的人才越多,他们想要帮助何氏上位的困难,就会越来越大。

只是,很显然,刘宏可不会在乎他的想法,只见他随后淡淡的笑道:“去,唤贾文和来。”

“诺!”

别无他法,张让不可能违逆皇帝心意,只能苦笑应诺,随后往贾诩所在地方走去。

时王美人任娠,畏后,乃服药欲除之,而胎安不动,又数梦负日而行。四年,生皇子协,后遂鸩杀美人。帝大怒,欲废后,诸宦官固请得止。董太后自养协,号曰董侯。

王美人,赵国人也。祖父苞,五官中郎将。美人丰姿色,聪敏有才明,能书会计,以良家子应法相选入掖庭。帝愍协早失母,又思美人,作《追德赋》、《令仪颂》。

甲申,改葬皇妣王氏,号曰灵怀皇后。后,邯郸人。祖苞治尚书,为五官中郎〔将〕。父章袭苞业,居贫不仕。有子二人,男曰斌,女曰荣。荣则后也。

摘选自《后汉书》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不能再低调了

雒阳规模雄伟,宏丽壮观的大汉帝国皇宫里,西邸作为皇帝刘宏平日最爱去的地方,自然也是戒备森严,除了禁军兵卒外,羽林郎、虎贲郎、孝廉郎等郎官,也各有人再次巡逻。

郎是正规入仕之途,官位晋升之阶,虽然如此,也并不是说得了郎就能立即为朝官京官,或者外放地方官的。在汉代,多数郎官入京之后,都会被令入宫值守,和普通兵卒一样为皇帝防卫皇宫,这样做可能也不乏皇帝想要提前从帝国新出来的精英里,提前挑选人才,准备重用的意思。

当然,多数郎官肯定没这机会,他们可能值守皇宫一句话都没皇帝说过,最终,时间一到,便接到朝廷诏令,改任官职,从此开始自己的仕途。只有少数幸运儿,能在每年入京为郎的帝国精英里,提前获得皇帝的赏识,无疑此刻的贾诩便是这种幸运儿,而他能有这运气,自然和举荐他的伏泉脱离不了干系。

贾诩此刻头戴进贤一梁冠,身着甲胄,披着战袍,手执兵戈,如往常一样立在西邸外一角。进贤冠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长八寸,汉制,公侯戴三梁进贤冠,秩中二千石以下至博士者,皆戴两梁进贤冠,而自博士以下至小史私学弟子,皆戴一梁进贤冠。因孝廉郎毕竟还不是大汉秩比高的官员,所以贾诩此刻只戴一粱,相信等到调任改职,必可再加一粱。

想到今日乃是好友伏泉得胜而归之日,他的脸上就是一抹阴笑,看来今日又可以和那皇帝好好聊几句了,是不是该趁此机会为自己多谋几分恩宠呢?

其实贾诩也是入宫为郎多日了,以他的脾气,早就把郎官该做的事情,宫中制度有何漏洞,摸得干干净净了,自然也学会了不少经验。比如“郎”的职责是守卫禁中,职务却有轻重之分,如果你愿意花些钱财,可以讨到不错的闲差;又比如如果想要偷懒,也不必遵守五日一休沐的假期制度,直接花费钱财将上官那里打点好便可,然后随便找个可以说过得去的理由,就可随意外出,颇为自有……诸如此种,只要你花得起钱,自然可以轻松许多。

了解宫内值守的龌蹉事后,“明哲保身”的贾诩自然不会让自己受了委屈,直接找了上官,讨要了西邸这里最好的地段值守,夏天不用顶着晒太阳,冬天也不用在风大的地方久守。

当然了,贾诩混到好地方,却是一文钱都没有花,在他看来,若是花钱来坐,也太对不起他贾文和的脑子了。在他入宫之后就被皇帝刘宏点名相招后,就已经让宫内惊讶他是何背景,之后刘宏又是连续几次点他几次名相询,待到贾诩了解宫中值守的龌蹉事后,根本毫不犹豫,直接到那上官面前索要好差事。

而那上官,也是一时之间摸不懂贾诩的背景到底有多大,虽然大家都知道贾诩是伏泉举荐的,但是皇帝竟然在他入宫为郎后相招,这就让大家看不懂了,都纷纷怀疑这是刘宏指使伏泉,用巴郡的孝廉名额举贾诩为郎的。

因此,带着种种揣测,本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思,那上官害怕贾诩身后真有刘宏的示意,连忙一个子儿都不要的给了贾诩最好的差事,甚至其他一样来求差事的,在知道上官给了贾诩以后,都不敢多说几句,甚至于去找贾诩麻烦。

之后,无形之中,整个皇宫里,都因为贾诩被皇帝刘宏看重,以及他的上官顶着压力给他最好差事的影响下,都对贾诩几分敬重,而这也正是贾诩想要的效果,他可不想将自己多余的精力,浪费在这无时无刻都有斗争的皇宫里。

远处脚步声渐进,贾诩下意识望去,却见中常侍张让缓步走来,脑子经过片刻思索,随即嘴角露笑,笔直了身姿,目视正前方,摆出了一副似乎根本不会因为外界的声音而被吸引的专注模样。

“贾郎官,陛下召见,速速随孤来。”张让看了一眼这个一副认真无私,秉公职守的贾诩,说了一声后,便随即转身回去。原本他想事先敲打敲打贾诩,找点理由提醒他这皇宫是谁的地盘,结果见了贾诩模样,也是没了一点儿想法。

“诺!”

张让说完之后,贾诩冷冷回了一声,再未多言,他并未立即跟着张让前进,而是等张让走远之后,这才向皇帝所在方位走去。想到这阉宦之辈也可称“孤”,贾诩心中就有股这世道不公的想法,虽然他时常告诫自己平日做事要冷静,不可嫉妒贪心,但是想到这阉宦之辈也能被封侯,他的心里就说不上来的气,因为他的心中也想封侯拜相。

在这个时代,封侯拜相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想法,没有人会真的淡泊名利,除非是经历过无数斗争,明白自己无缘,永远也争不到,才会甘愿做一个隐士。很显然,贾诩不是这种人,他那往日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阴暗冷静,智谋无双的身体里,有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野心。

好在,自己现在有一个莫大的机会可以实现这一愿望,但是想要实现,还得好好谋划忽悠一番,一切就在接下来怎么对论皇帝了。

想到那个时常招呼自己谈论边事的皇帝刘宏,想到他所提的自己三年前所定的北征攻略,想到伏泉率外兵入京,想到近日来皇帝的种种安排,朝野间的主战声势,贾诩知道,这一次是他的机会,他必须要高调一番,由不得他再像以前那样低调了,不然他就没机会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西邸问对

看着面前一脸冷漠的贾诩,刘宏不由苦笑,这贾诩和平时在自己面前前呼后拥的臣子不同,似乎从来都对任何事情冷漠不已,让得刘宏颇感有趣的同时,也是诽腹不已。

想他一个大汉皇帝,竟然被自己的臣子如此对待,说贾诩是有股傲骨也好,说他是天生就如此也罢,反正让刘宏颇为有些不自在,可是却根本无可奈何,毕竟这贾诩还真如伏泉所说智谋无双,每次闲来无事,招他到身前问对,都能让刘宏有所收获,实在是不可多得之良才。

回想当初,伏泉还是议郎时劝自己罢兵,将原本同意夏育、田晏二人出兵鲜卑意见的他,用提前模仿鲜卑人迎战计划的思路,彻底打消了自己出兵的想法,至今他都记得伏泉所说“归途之数千里路,皆为汉军埋骨之地……”,而从伏泉口中所知,这话是贾诩所言,自然让刘宏铭记于心,一直在等有机会便向这兵事大才讨教一二。

等到刘宏听闻伏泉在巴郡为太守后,举凉州武威姑臧人贾诩为孝廉后,便是心中有数,一直到贾诩进京为郎,入宫值守后,第一时间便迫不及待的招他问对诸事,从治国方略到内外兵事皆有所问。

而贾诩当时除了初时一愣,不知刘宏为何如此之后,其他时候则是事无巨细,一一为皇帝刘宏解答。虽然在贾诩心中,刘宏并无人主之能,但是却也无碍他在刘宏面前倾展其毕生所学,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让刘宏记住他。

毕竟说到底,贾诩眼里早已看出这大汉表面上自桓帝中兴以来的所谓盛世之下,其实内中早已是千疮百孔,其中就有地方世族豪强与百姓之间的阶级矛盾,边疆各地就差一把火便可再次引爆的大乱,朝廷内部国库空虚致使皇帝要正大光明的卖官,甚至朝堂上外戚、宦官和士人之间的权利斗争的等等问题,都让贾诩心中有数,这大汉迟早会出现一场大变,将朝廷内外的各种矛盾,一一都彻底激化出来。

但是,纵然如此,也无怪贾诩要在刘宏面前不断展现自己,恨不得刘宏的眼中只有他一人而已。虽说他平日以低调作为自己座右铭,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只要不危害自己身家性命便好,但是那也分时候的,毕竟他是低调做人,但不代表他不重名利。

如今,在整个大汉帝国的最高统治者面前低调,除非贾诩此生愿望是做个隐士,不想升官发财。不然,如果他但凡想要官运亨通,仕途无忧,那就必须展现他的能力,让刘宏彻底记住他。说到底,大汉即使如同贾诩心中想的那样会衰落,但毕竟不是现在,等到大乱将起时,才是他贾诩再考虑如同保身,考虑后路的时候。

现在,西邸内,随着刘宏又一次询问边事如何,只是这一次,这位一直很少透露出具体想法的大汉皇帝,明显意思十分明确,就是要趁着鲜卑内乱时,派遣精兵,出塞痛击胡虏,以清边患。

至于为何找贾诩来,自然是询问这在刘宏眼中的兵事大家贾文和,有无良策北征,毕竟,如今的情况,与三年前贾诩提出的派遣刺客,刺杀檀石槐制造鲜卑内乱的计划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大汉根本不需要找什么刺客去刺杀了,毕竟在三年前,一战成名的关羽用一把飞戟彻底将这位鲜卑雄主,提前于历史之前,解决了他的生命,自然不需要再选精英刺客去刺杀了。

刘宏问了话后,见贾诩不为所动,一副老神在在模样,初时以为这家伙又犯了他那低调装逼的老毛病,然而等了半天也未见其人说话,便觉怪异。细细一想便知,这贾诩是在嫌弃隔墙有耳,至于他为何没有和刘宏使眼色或者说明,已经熟悉贾诩性格的伏泉知道,明显是这家伙在耍自己。

“让父,令诸人退下,敢有靠近者,杖毙!”刘宏之后语气冷冷的下着命令,让得在一旁伺候的张让心中一寒,因为皇帝很少会说这种话,心中同时一动,看来这北征之事,是皇帝的心头大事,自己到时候知道北征军事行动的计划后,得赶紧通知何进才行,不能让贾诩这伏泉的好友,比他们提前。

事实上,虽然张让也是很早就知道皇帝刘宏想要北征的愿望,毕竟以往刘宏询问贾诩或者其他朝内公卿百官,张让都在一边,而从小便照顾刘宏的张让,自然能从中明白皇帝刘宏对北征鲜卑有着多大的执念。

然而,愿望归愿望,张让虽然知道这愿望,但像是今天这样皇帝想要直接问询具体的进攻计划的时候,却是少见,而深知此番汉军胜率极大的张让,自然不会错失这次计划。

不过,很可惜,张让想偷听,只是这一次,贾诩却是不给他任何机会。因为,在他挥退西邸内宫女、寺人以后,贾诩还是没有立即说话,反而是转身,眼神灼灼的盯着他,面色却是一脸平静,冷淡得令人生寒,那意思很明显,要他张让也走人。

张让自然不会如贾诩之愿,见到贾诩脸色,根本当他是空气,不予理会,想他张让是陛下心腹,贾诩一个靠关系混来的孝廉郎也想指挥他张让,明显不可能。

只是,张让死赖着不走,想要在皇帝刘宏和贾诩商讨事,混得一二消息,从而传递到宫外。可是他身边的皇帝刘宏却是看不下去了,当然刘宏纯粹以为张让是为了照顾他,所以没离开,毕竟以往时候,像这种清场行为,刘宏也会留下张让一人陪同。

可是,这一次不同以往,刘宏明白张让不走,贾诩绝对不会开口后,直接命令张让离开,根本不给他留下的一点儿理由,着实让张让愤恨不已。然而,刘宏毕竟是皇帝,他这个宦官怎么敢反驳皇帝,最后只能带着一脸的怨怒,离开了西邸内。

顿时,整个西邸里,只剩下了刘宏和贾诩,他们接下啦要谈一场扫平帝国边患的军事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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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丧师取死之道

西邸内,张让走后,一片静悄悄的,唯有坐于上首的大汉皇帝刘宏,脸上面露期待的望着面前的贾诩,希望能从其口中听到对于汉军有利的消息和谏言。

不过,很显然刘宏想得多了,对于已经不准备低调,志在利用刘宏信任的贾诩来说,他要在刘宏这次准备一劳永逸,解决北方边塞鲜卑大患的军事行动里,捞取足够的政治资本,所以自然不可能轻易的就打发了刘宏。

只见,贾诩上前行了一礼,随后道:“望陛下恕罪,边疆大事,不可不慎,臣不敢与外人知。”话语说完,语气里充满了一种为国事分忧的谨慎感,同时,也有一些谦卑畏惧皇帝发怒之意,倒是让刘宏脸色好了许多,终究刚才贾诩的一直装逼,还是让刘宏心中有些疙瘩。

这一句,是贾诩为他刚才装逼,要刘宏挥退所有人,甚至包括往常不会挥退的张让在内的道歉请罪,虽然刚才他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名士逼格,才这么做的,但并不妨碍他要在事后认怂。毕竟,臣子再如何不是,只要没有到达一定不可容忍的程度,身为人主的皇帝但凡有点政治当时都会选择无视,至于以后会不会在臣子无用或者倒台时加倍报复,那就不得而知了。

刘宏颔首,随后笑着道:“边塞之事,乃国之大事,自不可外泄,朕岂会怪罪于卿?”说完,刘宏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道:“如今西邸无人,卿但有良言,可一一道来,朕必听之。”

“诺!”贾诩行了一礼,随后在刘宏面露笑容时,冷声道:“臣以为陛下此时令大军北征,乃丧师取死之道也。”

一语而出,生生的把刘宏脸上的笑容霎时说没了,脸色异常难看,毕竟皇帝刚做着听从臣子建议,令大军出塞远征得胜的美梦,现在就突然被臣子生生的浇了这么一盆冷水下来,就算是个普通人,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卿何出此言?如今正如卿三年之前所言,鲜卑内乱,朝廷北征最佳之机,何故口出大汉兵败之言?”刘宏冷冷问道,心情极差,但是他也深知贾诩不会无缘无故的反击自己,说自己的决策失误,毕竟自己的决策,不就是三年前贾诩所提平定鲜卑的翻版吗?如果贾诩现在推翻自己的言论,那无异于他自己打自己的脸,这显然不是贾诩的一贯作风。

“汉军若败,不在于臣之策略,而在于陛下之过。”贾诩行礼,正声回道,根本不怕此刻刘宏注视他的冰冷眼神,一切早已预料,自己不用点策略打压刘宏,显摆能力,怎么能从这皇帝手里得到更好的政治前途呢?有些事情,多搞点花样,才能更好的忽悠,忽悠到了,得到的利益也就更多了。

“在于朕?”刘宏失声问道,他此刻却是不明白了,自己明明按照贾诩的话进行的军事部署,可是为什么大军肯定会败,而且主要责任在于他这个皇帝?

“正是!”贾诩应声回道,随后继续说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本来,以今日鲜卑内乱之局势,陛下暗遣一旅精兵,直破鲜卑王庭弹汗山,先震鲜卑三部,三部鲜卑知晓,必率军倾巢而出,夺回王庭,以此扶持其部所支持檀石槐诸子登位。若如此,汉军则可以弹汗山为耳,筑城立寨,于弹汗山于鲜卑三部决战,再一一剪灭来犯之三部鲜卑,一战而定全功……”

刚说到此处,刘宏止不住失声打断道:“正是如此,卿既已明,何故言汉军必败?”

贾诩随即行礼回道:“陛下勿急,请容臣细言,臣之所以言道汉军必败,乃是因为如今雒阳依如三年前一般,朝中、军中皆知朝廷意欲北伐,如此情景,敢问鲜卑三部如何不知?恐此刻,便有鲜卑三部细作于雒阳城中、边塞诸城打探消息,一旦汉军有所意动,三部鲜卑不会不知‘辅车相依,唇亡齿寒’之理,必放下诸般前事,先合力破汉,再争鲜卑王事之位,不然,鲜卑必灭也。”

一语而出,刘宏怔住片刻,发愣之后才清醒,随即怒视贾诩喝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鲜卑三部已成水火,如何会合力?况北伐之事,如何朝中、军中皆知,卿妄言耳!不可胡言、不可胡言也!”

此刻这位大汉国的最高统治者,一点儿也不信自己心中就此扫荡鲜卑的计划会直接夭折,他可不信鲜卑三部会合力破汉,更加不信自己想要北征的计划会被人知道,在他看来,他北征的计划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并没有闹到人人皆知的地步,哪怕是他在朝堂之上,提及鲜卑和北方边事,也只是透露他有此愿而已。

冷冷看完面前皇帝的一阵发泄,贾诩心中暗笑,这个皇帝到底养于深宫,在手腕和识人方面还是略差。这皇帝以为自己的心思没人猜得到,可是不想想朝堂里的那些人精,特别是两千石以上的老狐狸们,在这皇帝的话语和朝堂的诸般部署里,都能猜到他的具体心意了,谁还不知他的心意?

更何况,就算朝堂里的百官公卿猜不出来,难道这皇帝不知道他身边宠信之人也会泄露消息吗?就像刚刚被自己赶走的张让,肯定早就将此事告知自己一些亲信了,让手下的人做好捞功劳的准备,可以说这也是大汉在慢慢腐烂的原因之一。

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寇不可翫。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谚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

公曰:“晋,吾宗也,岂害我哉?”对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从,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为文王卿士,勋在王室,藏于盟府,将虢是灭,何爱于虞、且虞能亲于桓、庄乎,其爱之也?桓、庄之族何罪,而以为戮,不唯幅乎?亲以宠幅,犹尚害之,况以国乎?”公曰:“吾享祀丰髫,神必据我。”对曰:“臣闻之:‘鬼神非人实亲,惟德是依。’故《周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繁物。’如是,则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冯依,将在德矣。若晋取虞,而明德以荐馨香,神其吐之乎?”弗从,许晋使。宫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腊矣。在此行也,晋不更举矣。”冬,十二月丙于朔。晋灭虢。虢公丑奔京师。师还,馆于虞,遂袭虞,灭之。执虞公及其大夫井伯,以膳秦穆姬,而修虞祀,且归其职贡于王。

摘选自《左传·宫之奇谏假道》

第三百九十九章 朕欲灭鲜卑也

这章是为书友丨Fans丨的舵主加更的,只要不是朋友友情打赏我都会熬夜还债的,再回答一次丨Fans丨的问题,我这本肯定认真写下去的,虽然已经在双开,但对本书影响不大,成绩不好,我也会坚持码完的。

另外这次泉释连着发两章,让某位说我断章、性质恶劣,短小不够看的读者一次看个够,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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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皇帝刘宏怒吼一般的大喝结束,西邸响起不断的回音,但依旧改变不了此刻在刘宏面前冷冷窥视面前皇帝的贾诩的脸色。他依旧平静,似乎根本不害怕面前这位大汉统治者会对他不利一样,一切都如同他心里的演算一样,没有丝毫偏差。

咆哮完后,刘宏也是渐渐安静下来,冷眼望着贾诩问道:“卿如何得知朕余北征之事,朝中文武皆知?”

抬头看了一眼刘宏,贾诩行礼回道:“陛下亲信朋党甚多,其党若欲得势,必居功方可,鲜卑之事乃泼天大功,自必一一告知也!”

此刻,贾诩没有立即回答刘宏关于他如何知道的问题,因为那样说服力不大,恐怕面前这位皇帝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的想法其实早在朝堂那些公卿百官的眼里显形了。为了能够让刘宏相信,贾诩选择了另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刘宏自己去猜,毕竟相对于自己想法被臣子猜出,刘宏恐怕更会相信是他的那些心腹将他平时在宫里的事情透露才会搞得满城皆知的理由。终究,恐怕刘宏自己都不会相信那些宦官会真的如他们在刘宏面前保证的那样,一个字都不会说出来。

“嗯!”刘宏应了一声,沉默片刻,然后再问道:“如今形势,卿可有法救乎?”

“臣斗胆问陛下,陛下若伐鲜卑,意味破之,或灭之?”贾诩回道,并未提起适才他刚才说的消息泄露之事,因为他明白,刘宏之所以不再追究消息泄露的事情,却是因为他信了自己的话,信了是他身边的亲信心腹泄露出去的。至于心腹是何人,除了像刚才被他赶走的宦官张让等人以外,当然再无他人。

而刘宏之所以不再提及,自然是不想追究张让这些人的罪责,毕竟一旦他们泄露军情的事情传了出去,旁的不说,外朝士人肯定要用此事弹劾宦官。虽然宦官不会因为此事受到根本性的打击,但某些程度必会造成新一轮的政治风暴,这是刘宏绝对不想看到的一幕,换而言之,刘宏是想保宦官,可谓是用心良苦。

“何为破?何为灭?”

“破为败鲜卑大部,令其数十年之内不得喘息,无犯汉余力,而灭则为,令其再无称霸之机,依如世宗孝武皇帝之匈奴也。”贾诩淡淡说道,但语气里却透着无边冰冷,仿佛他在说将现在的鲜卑,变成汉武帝时被打的再也无力翻身的匈奴时,好像轻松至极一样,却丝毫没有对这其中将会有多少人为之丧命有所动容。

刘宏听后一愣,细细思索一番,他自然明白贾诩这话是什么意思,贾诩的话当然不是简单问是彻底打服或者打残鲜卑这么简单,而是在问要不要让鲜卑继续称霸草原,以稳定边疆局势。

看着很扯,毕竟这是一个中原帝国的皇帝,却在为与他的帝国为世仇的草原民族考虑生存,但是事实情况就是如此。因为随着前汉时候汉武帝彻底打服匈奴以后,到了本朝窦宪为了戴罪立功,才带兵大破北匈奴,燕然勒功后,草原的问题一直是大汉王朝头疼的问题。

因为正是因为大汉彻底打跑了北匈奴,使得鲜卑崛起,方才有今天的后患。而到了现在,如果此番汉军破鲜卑,到底是让鲜卑数十年不得喘息,还是彻底灭绝了这个草原民族,自然也是贾诩这个谋士该询问皇帝的缘故,甚至也是刘宏这个大汉帝国皇帝该考虑的帝国形势走向的问题。

毕竟,受限于古人的思维局限,在现在汉朝的官方认知下,只要守住长城以内就好,长城以外,任胡人折腾去,终归那里在汉人的眼里除了河套以外,几乎都是一片不利于发展的不毛之地,根本得到无用,都没想要去占领。

所以,如果仅仅是征服鲜卑,打服和灭绝这个民族都是一样的,因为打服他,鲜卑一时服软后,终会在未来的时间里继续南下侵犯,毕竟这是草原民族和农耕民族最根本的矛盾。而灭绝鲜卑,草原上肯定会在一段时间以内,陷入草原民族的内耗争夺地盘之中,最终会让其中的一个强势的部落崛起,从而称霸统一草原,如同匈奴鲜卑一样,南下侵犯,为了他们草原民族的生存二战。

换而言之,两种结果都是一样,关键在于现在的大汉皇帝刘宏做出什么样的抉择,也只有在他做出抉择之后,被询问对奏的贾诩,才会给出针对性的军事对策。对贾诩这个从来都是冷静考虑一切,然后给出致命一击的方案策略的人而言,这是一个合格的谋士,为君主考虑全盘策划的基本素质和责任。

思索片刻,刘宏犹豫半响,随后问道:“破之或灭之,二者之间,卿欲如何选之?”

“灭之。”

“为何?”

“汉军灭之,必可得起牛羊人口,以及鲜卑崛起后,南下所掠诸般财货,一则充盈国库,二则扩充人口,三则大军出塞,所需经费数以亿计,如今朝廷国库空虚,单单破之,所缴获之诸般财物,如何可抵军费?”

贾诩的一句反问,直接让得刘宏哑然,心中却是默认他的话,毕竟虽然他开了西邸,但是所收的钱与打仗的花销比起来明显小巫见大巫了,想到兵士的武器军械、衣甲粮草等等花销,刘宏就觉得后怕,终究纵观大汉,哪怕是汉武帝出塞,哪一次不是举倾国之力出征,打一次对国库消耗都是极大的。

最终,刘宏沉声说道:“朕欲灭鲜卑也,望卿献良策辅之。”

第四百章 明里缓和汉与鲜卑之关系

皇帝的话犹如一道利箭,传入贾诩耳中,一切正如他所料,皇帝还是会因为花费军费太多的代价,而选择彻底消灭鲜卑,靠着缴获来弥补军费的不足。

“回禀陛下,欲灭鲜卑,以如今鲜卑尽知朝野动向之局势,臣唯有一策,若选良将行之,必可破也。”贾诩行礼正声说道,一开始,他就定下了一个基调,在现在可能鲜卑人已经通过雒阳朝野异动猜出汉军有可能北征的局势下,只有一个策略才能消灭鲜卑成功。

“卿有良策,速速道来。”刘宏急促说道,现在北征鲜卑已经是他心里的一块疙瘩,由不得他不急迫。

“臣请陛下移步,于地图一观。”

“走!”

西邸里虽然是刘宏平日娱乐休闲的地方,但并不代表这里不是他谈论政务军事的地方,毕竟相对于有时无聊到极点,有时和朝臣吵架到令人心烦的朝会,刘宏更喜欢在这里和身边的心腹宦官闲时娱乐,忙时谈论国家大事。从这一点上看,也怪不得在真实的历史上,宦官能在他的手里彻底掌握天下军政大权,背着他做出一些大逆之事,实在是刘宏给宦官的宠信过重,权利过大,与桓帝相比,他实在是宠信到离谱了。

闲话少扯,既然西邸也是刘宏平日讨论政务军事的地方,自然里面会有大汉重要的军事地图。前番数次,刘宏召贾诩奏对国事,贾诩当然也是知道地图在那里,在请示过刘宏以后,他便当先带路,带刘宏来到西邸旁的一处小宫殿里,这里就是刘宏平日商讨政务军事的地方,除了一些桌子和蒲席以外,还有一扇巨大的屏风。

屏风之上,只见得线条无数,弯弯曲曲,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这是地图,而在这地图之上,标注着大汉十三州的疆域地界,郡县所在,无一遗漏,甚至连大汉已经掌控不住的西域也是在其中,很显然这是一张用整个大汉的疆域地图作背景的屏风。

“陛下请看,如今汉与鲜卑,自檀石槐授首、鲜卑内乱以来,已成汉强胡弱之势,加之大汉朝野于北征之事议论无数,以诩观之,鲜卑三部此刻必皆派人入汉境打探消息,若汉军有异,其必放弃前嫌,合力破之。”

贾诩向刘宏行了一礼,在大致介绍了现在情况以后,便手指屏风地图,一边以汉军身份模拟形势,一边正声道:“以如今形势,臣以为陛下应选可信之人,出塞言和,先缓和汉与鲜卑之关系,再……”

“缓和关系?”刘宏失声喊道,直接打断了贾诩的话语,他想不明白,如今自己已经明确了汉军出塞灭鲜卑,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这贾诩为什么还要他派人出塞言和,缓和两方关系。

“正是!陛下莫急,且细听臣到来。”贾诩不卑不亢,正声回了一句后,继续说道:“陛下可明里缓和汉与鲜卑之关系,再假借并、凉二州境内羌胡动乱之名,遣一旅精兵平乱,事后转道潜出并、凉袭直击西部鲜卑。”

“羌乱?鲜卑?”刘宏显然是一时之间跟不上贾诩的节奏,又一次打断了贾诩,看着地图上贾诩所指的凉州、并州的疆域,嘴中念念有词道。

“正是!”贾诩应了一声,随后解释道:“先帝时,鲜卑自胡酋檀石槐立庭于弹汗山崛起后,掠边无数,朝廷连番用兵不能制,便遣使节持印绶,欲效内迁匈奴事,封檀石槐为王,与其和亲,分化其众,安诸胡之心。然檀石槐不肯受,又寇抄滋甚,更自分其地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余、濊貊二十余邑,号为东部鲜卑,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余邑,号为中部鲜卑,从上谷以西至敦煌、乌孙二十余邑,号为西部鲜卑。各置大人统领诸不忠,皆属鲜卑大汗檀石槐帐下效力。”

说到此处,贾诩一顿,随后又继续道:“如今,鲜卑三部唯西北鲜卑地域宽广,人口稀少不足以护卫全境,加之其部离鲜卑王庭甚远,此时陛下若遣一军精锐,明以平羌为名,实则暗中潜出塞外,尽灭其众,之后直击鲜卑王庭,并绕道深入敌后,以战养战,断鲜卑各部后退之路。其时,再令三边汉军精锐出塞,于东、中二部鲜卑不知局势时,骤然出兵,二部鲜卑必自乱阵脚,再到时数路汉军齐出,鲜卑不可退,唯与汉军决战耳,以大汉三边之军合力,鲜卑必无胜算,必可尽灭其军,获其部众、牛马财物。”

随着贾诩一语而出,将对面听着的刘宏霎时一阵,望向屏风上的地图,眼神里是异彩连连。此刻就算他再是迟钝,自然也明白贾诩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先用法子明面上缓和汉朝与鲜卑的关系,其实这都是假的,真正的杀招却是遣精锐兵马,以平定边疆羌乱的名义,其实却是转道先破鲜卑最弱一部,然后杀向鲜卑腹地,从其王庭弹汗山到鲜卑后方转战,扰乱其众,并且断其撤退之路。

再之后,才是真正的汉军与鲜卑的决战时刻,在鲜卑后路被汉军截断的情况下,面对三边汉军精锐,他们也只有奋力一击与汉军决战,才有生存的机会,否则,他们除了被汉军大举进攻一部部蚕食以外,再没有其他的可能。

至于汉军平羌乱是否真实,刘宏心中自动选择肯定,毕竟虽然汉羌战争已熄,但是并、凉二州,依然会有零星的小规模的羌胡再次造反,出动大军平乱自然无可厚非。再说了,就算没有叛乱,难道汉军不能自己造一场乱事吗?

“善!善!此计大善!”刘宏拍手,大声赞道,贾诩这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可谓说让他开怀不已。

朝廷积患之而不能制,遂遣使持印绶封檀石槐为王,欲与和亲。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滋甚。乃自分其地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余、濊貊二十余邑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余邑为中部,从上谷以西至敦煌、乌孙二十余邑为西部。各置大人主领之,皆属檀石槐。

摘选自《后汉书》

第四百零一章 何人可令段纪明为辅

西邸内,刘宏大笑不已,这声音足可以传到西邸之外,那些一直想知道刘宏和贾诩到底说了什么的众人耳边。

其中,自然也有一直待在西邸外的张让,只是,很显然,虽然他能听到刘宏的笑声,隐约也猜出那是贾诩的计策让刘宏欢心,但是很明显他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不由得,张让对那个贾诩恨得牙痒痒的,转而又对在他心中认为贾诩背后的伏泉也是愤恨不已,这一切肯定是宋氏、伏氏的阴谋,为的就是防止陛下宠信他们,真是可恨之极。

不过,无论张让如何嫉妒,反正此刻在西邸里的刘宏和贾诩,显然是听不到的,两人虽然已经商讨出了大概计策,但是想要具体实施,显然还是需要继续深入交流的。

“贾卿,朕阅兵之后,便调京中诸军往凉州平乱。”刘宏开口说道,在明白贾诩计策之后,他就想要将他准备了近一年的京中精锐全部调往凉州,毕竟,要想一劳永逸,自然是要倾巢而出了。

“陛下,切切不可如此?”贾诩听后,面色一变,连忙阻止道。

“为何?”

“臣请陛下三思,倘若鲜卑诸部得知陛下因凉州小患,便举倾国之兵定之,定将生疑,暗遣细作详查之,到时此策便如腹死胎中,悔之晚矣。”

“善!善!卿所言甚是,是朕孟浪了,那依卿之见,朕将如何为之?”

刘宏听到贾诩所言,也是心中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后悔道。的确,正如贾诩说的那样,换做他自己,如果知道敌人举倾国兵力,在自己的边境上平乱,心中也会生疑,到时候肯定会派人密切注视,倘若敌人有所异动,肯定会第一时间有所针对行动。这恰恰是刘宏不愿意看到的,毕竟这对于此番行动都建立在保密和迷惑敌人的战略上,一旦这两样不在了,那根本成功不了。

“回禀陛下,臣以为当选京师精兵,至多应不过万人足矣,并需遣良将往之,途经凉州,入西部鲜卑处,并骚扰敌后。”

“确是如此!”刘宏点头默认,随后问道:“依卿之见,何人当往?”

“前太尉段公也!”

“段颖?”刘宏口中默念,随即点头同意道:“段纪明确是合适,然则朝中诸公怕是不会令其领兵,难也!难也!”刘宏自然知道贾诩所言是谁,能在如今这局势下,领兵绕道凉州出征鲜卑,并且可以骚扰鲜卑敌后的,只有那“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最合适,毕竟他当初灭羌时,可是经常干出以战养战的一路剪灭羌人的事情,其中就有抄后路,可谓是军事经验丰富之极。

贾诩自然知道皇帝刘宏口中所说的“难”指的是什么,想想看,段颎毕竟有过投靠已死的大宦官王甫的前科,对于朝野之中那些深恨宦官的外朝士人来说,段颎就是个祸害,能让他在京中为官就不错了,让他单独领兵去出征,根本不可能。

因此,即使段颎的军事能力再好,名声再大,在他投靠宦官之后,外朝士人就不会轻易同意他领兵,就是皇帝刘宏也没辙。毕竟,刘宏此番要调动段颎,所用的名义也只是平定羌乱而已,这羌乱又不是大事,对于朝中诸公而言,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段颎继续立功,而刘宏除非是直接道出实情,朝廷诸公才会同意段颎领兵,否则段颎永远也没机会。

很显然,现在的局势是刘宏打死也不会透露调兵去凉州的用意,终究他已经后怕消息被泄露的后果了,自然也不会放任告诉朝野诸公,甚至今日之后,他连心腹宦官也不会透露一个字。

当然,刘宏的想法也早就在贾诩眼中了,对此他也早有应对,只听贾诩继续说道:“难却不难,只需领兵之人非段公便可!”

“非段纪明?”刘宏失口一声,他一时之间也没想明白贾诩的意思,然后向细细琢磨才说道:“卿之言意为另选良将为主,命段纪明为辅乎?”

“正是!”

“妙!此言大妙!”刘宏听后拍手赞道,毕竟让段颎为辅,另选他人为主将的话,倒是的确可以让朝廷公卿百官闭嘴,不过细细想了一会儿,他又顿觉不妥,摇了摇头说道:“然段纪明毕竟两任太尉,又为大汉名将,习兵善战,长于边事,垂发服戎,皓首事边,戎马半生,观大汉上下,何人可与其比之,如何可令其为辅?张奂?其已老迈,亦不出仕,再以两人之隙,如何可用?”

的确,段颎为大汉守边数十年,这份资历在现在的大汉朝廷上下,就没有人能够比拟,毕竟他可是大汉鼎鼎大名的“凉州三明”之一。而纵观“凉州三明”,皇甫规已逝,张奂如今闲居在家,而且年事已高,身体不行,基本可以说除了这两个有资历的人以外,就再也没人能够和段颎比拟了。

当然,就算是让存活的张奂为主,恐怕无论是张奂和段颎都不会同意合作的,毕竟两人之间也是有不小的龌蹉。当年张奂为度辽将军时,和段颎一起争平羌乱一事,结果两人因为对待西羌的理念不同,一个支持全部消灭,一个却是要边打边安抚,可以说势成水火。

后来段颎为司隶校尉,也正是因为这些事情,而要驱逐张奂去敦煌,从而害他,而张奂见段颎归附阉宦势大,为了自保,只能写信求饶,这才有段颎念在同乡都为凉州人的面子上,放过他,然而虽然放过张奂,却并不代表两人之间彻底和好,

毕竟,有些事情,有了芥蒂,就根本没有希望,这也是刘宏说让两人合作困难的主要原因。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四百零二章 贾文和主动请缨

段颎与张奂二人之间的事情,身为凉州人的贾诩,自然知道那“凉州三明”之中的两位大佬之间的龌蹉事情,对此,他身为凉州后辈,自然不便多说。毕竟,今天在他面前是大汉皇帝,如果一时多言说错了什么,肯定会让刘宏对他不满,这当然不是此番一心要让刘宏记住自己的贾诩的愿望。

不过,刘宏想不到谁可以当段颎主将,并不代表贾诩想不到,否则,贾诩也不会绕了这么大一圈子,拐了这么大一个弯,铺垫了这么久。只见贾诩正声说道:“陛下为何只重资历?不重身份?段太尉纵是有泼天大功,其身份不如主将,又有何用?”

“嗯?”刘宏应了一声,他不解贾诩到底是何用意,毕竟行军打仗,肯定首重资历,资历低的话显然在老将面前吃亏,抬不起头来,而像段颎这种军事大佬更是如此,没资历又怎么能让他服气?

当然,在知道贾诩不会无中生有的刘宏在细细思索之后,也是明白了他为何说只重资历而不重身份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既然资历找不到能够压制段颎的人,那直接就找身份上能够压制段颎的人出来,这自然也就简单了。

只是段颎做过三公,三公又是百官望尘莫及的存在,因此,自然不能从朝野之中选择主将,而其他身份高官段颎的人也只有皇亲国戚可以了。毕竟段颎再如何身居高位,他在皇亲国戚面前也得认怂,说到底他也只是天子走狗而已,而皇亲国戚却是天子家人,一旦选一位善于兵事的皇亲国戚为主将,再让段颎为副将辅佐主将,除非贾诩想就此得罪天子,不然只能老实接受,除非他想谋反大汉,不然一个皇亲国戚就能让段颎没脾气的当副将辅佐了。

“以卿之意,欲令朕选外戚为将?”弄明白贾诩绕了半天的意思,刘宏这才试探问道。

“正是!”贾诩正声回道,他一步一步诱导刘宏,自然就是为了这一步而已。

“卿欲选谁人?”

“陛下心中已有人选,臣不需再言。”

贾诩说完之后,再无多言,直把对面的刘宏弄的郁闷不已,不过他知道这贾文和就是这种性子,所以是一点儿辙也没有。而且,贾诩的话里意思,刘宏也听明白了,这个凉州青年早就吃定他了,知道他如果真要按照贾诩的方法使唤得动段颎,让段颎为副将的话,那么纵观整个大汉,适合这个位置的也只有一个人,毫无疑问那就是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的伏泉。

至于为何只有伏泉一个,很简单,刘宏肯定不会选择刘氏宗亲来为主将的,毕竟一方面现在的刘氏宗亲里,善于兵事的基本不多,另一方面就是即使有刘氏宗亲善于用兵,刘宏也不会给的。

终究这是一场国战,如果有刘氏宗亲在这场国战里为主将胜了,立了泼天大功,那么置他这个皇帝于何地,到时候难道向全天下宣传,他这个刘汉皇帝不如宗亲一员吗?这明显不是刘宏的意愿,所以选用刘氏宗亲为主将,让段颎辅佐,一开始就被刘宏自动忽略了。

那么既然亲近的刘姓汉室宗亲不能为主将,刘宏自然只能找外姓亲戚来担此重任了,很明显如今在朝堂里他刘宏亲近的外戚中,还在掌兵的只有三人。一个是刘宏的岳父,皇后宋氏的父亲,车骑将军宋酆,一个是刘宏的大舅子,贵妃何氏的兄长,屯骑校尉何进,最后一个则是刘宏看重的,和他有着一股拐弯亲的外侄巴郡太守伏泉。

纵观目前整个大汉上下,也只有这三人有带兵的资历适合去主将,不然的话,选其他人,即使身份尊贵,可是如果他们连兵都没带过,以段颎戎马数十年的资历,恐怕也会拒不奉诏,直接撂摊子请辞,那样就会让刘宏很难办。

因此,如果在这三人里面选的话,那也只有伏泉最合适,因为车骑将军宋酆无论是资历和人望身份,也都是可以镇得住段颎的,毕竟宋酆也是和率军和鲜卑人打过,也平乱过江南许贼。不过很可惜,刘宏还需要他在与鲜卑进行国运决战时,督抚诸军的,自然不可能调他去当一路偏师主将。

而屯骑校尉何进,身份也是够了,不过很显然,刘宏也只是刚刚提拔他掌兵不久,资历太浅,而且何进也没有任何的军事战绩傍身,刘宏自己都不放心任命他去深入敌后打鲜卑人。

所以,前两者都不符合主将要求,那也只剩下最后的伏泉了。当然,伏泉的身份却是很合适,虽然莫看他如今年纪尚轻,但是在资历和人望身份方面,却是绝对能镇住段颎,甚至如今大汉军中一大批武将的。

毕竟,此刻的大汉军中,有多少人敢说他们的功绩能胜过伏泉?首先一点,伏泉可是率军斩首鲜卑胡酋檀石槐,这一点就要让无数人自感惭愧,之后他连番平定巴郡板楯蛮乱以及祸乱荆、扬二州的黄穰之乱,几番功绩相加,除了镇守边疆的经年老将以外,其他将领和伏泉相比都是差了不少,自然,伏泉作为段颎的主将最为合适。

之后,贾诩与刘宏再次相谈了一会儿,直到皇帝再无疑虑,认同了任命伏泉为将后,贾诩却突然在刘宏面前做出了令刘宏意外的举动。

只见得平日一脸冷漠的贾诩,突然跪地恳求道:“大军出塞,兵险难料,段公虽未经年老将,然业已数年不掌兵事,诩虽不才,然有小谋,亦为大汉臣子,愿请命随大军北上,以征鲜卑,扫除边患,以报国仇。”

若是伏泉在此,见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怪异不比,说好的那个明哲保身的贾文和去了哪里?现在竟然愿意独自犯险,这根本不是他印象里的贾诩。

当然,伏泉知道这样,但此刻在贾诩面前的刘宏不知道,他以为这是贾诩的一腔为国报效之心。想到自从贾诩入京为孝廉后,如今也要到了外放为官的时候,既然他这次有意北上,便就此准了他的请求。

第四百零三章 训弟只为百年后

贾诩主动请缨自然不会是他有那种愿意为国分忧,报效朝廷的志向,如果有他就不会是历史上那个低调做人,算无遗策,审时度势,精于明哲保身的鬼才。

他这一次主动请缨,自然是看出这一战汉军必胜,鲜卑必败,毕竟如果按他的思路一部部推理,贾诩实在想不出如今内乱无比的鲜卑,在没有绝对的情报下,还如何能够战胜汉军。

因此,这才有他主动请缨,随军出征,为了就是要靠着灭国大功,直接在仕途起点就飙升,别看他似乎淡泊名利,可是越是这样的人越对名利看得重,而他最想要的是官位,是那三公的官职,这是每一个士人都梦寐以求的高位,所以这一次贾诩无论如何也不能低调,有大功不取,怎么对得起他的脑袋?

刘宏和贾诩在西邸商讨汉军北征出塞灭鲜卑的军事行动时,作为被讨论的当事人,伏泉此刻却是在不其侯府里,做起了汉代一个家族新一代接班人的职责。

不其侯府书房里,伏泉正手抱一个女婴,一边逗弄这才刚刚数个月大的的小孩儿,一边询问着面前正恭敬站在他面前的伏德、伏雅两个堂弟问题,他作问,两个少年堂弟做答,不敢对他这个大兄有任何不敬。

“《论语·子张》有言,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此意何解?”伏泉拿着手指**怀中小孩的嘴唇,看着是慈祥无比,可是嘴中却有一股长兄如父的严厉果决,冷冷问道,这一句是对伏德说的。

话语出口,便将对面那如今业已十六岁,已经不再扎角的伏德,吓得腿上就是一哆嗦,毕竟伏泉上过战场多时,身上的那股杀伐之气,可不是他父亲伏完那样说话严厉,实则是外严内宽的的柔弱性子能够比拟的。

只是,大兄伏泉已然发问,这伏德自然不敢不答,便见他唯唯诺诺的拖沓着话语道:“仕优则学,行有余力,则可以学文也。学优则仕,行有余力,则可以从仕也。”

“《论语·泰伯》有言,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此意,乱字何解?”

“乱者,治也。”

《论语》之后又问《诗》,再问家学《今文尚书》,堂兄弟俩人一问一答,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已经问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伏泉所问,伏德皆回答得有理有据,足可见其深得伏氏家学真传。

“嗯,倒是不错,以后除了看书,兵书亦不可落下,吾入仕从军数年,深知大汉内外乱事繁杂,汝若出仕,兵事一道,不可荒废,待会吾令人送《孙子兵法》、《吴起兵法》去汝房中,日后切记多加研读。”

“兵、兵书?”

“嗯?”伏泉反问一声,声音里带着命令语气,似乎伏德不答应,他就要给这堂弟好看一样。

“可、可是父亲只令吾等通读儒经,兵书就……”

“从父那里,不需尔操心,吾只问尔,读否?”

“诺!兄长教诲,弟不敢不从。”伏德当然不会逆了伏泉意思,反而因为伏泉的话十分欣喜的回道。毕竟他心里也对自己这年少屡立战功,威名远传的堂兄佩服崇拜得紧,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直接视他为偶像。

特别是他这堂兄不以家学今文学为出仕之基,反而是以家族里世代都没有出现的军功为官,这可是十分激励着伏德,毕竟只要是个男儿,少年时候都有一个成为将军,在沙场上立功名扬天下的美梦,现在伏德正是中二幻想的年纪,自然在听到自己兄长劝诫自己多读兵书十分欢喜了。

见伏德如此答应,伏泉也是微笑点头,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也怕自己这堂弟犯二,非要继续苦学家学,和自己那从父伏完一样,只会作学问,皓首研读儒经,那样可就不好了。

毕竟,伏泉深知未来黄巾之乱后的汉末乱世的可怕,虽说琅琊伏氏家族现在有了自己的崛起,未来应该不会和历史上那么惨,被曹阿瞒灭族,但也不能不多做准备,以备不患。而这次回京,看到自己已经束发,准备入太学读书几年,之后出仕的堂弟伏德,伏泉一下子就明白自己该作何准备了。

自然是培养自己家族在军事上的人才,终究未来是乱世,儒学只能在盛世立足,乱世当用重典,以军事称霸,说到底就是枪杆子里出政权,有人有兵才能保全家族平安。而且,伏泉也在想,就算自己日后能够称霸一方,但是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出乱子,这时候自然需要未雨绸缪了。

终归自己现在无子,也不知道刘坚肚子的是男是女,就算是男孩子,现在培养,也赶不上那乱世,因此在家族里提前培养自己的接班人就势在必行。这样,一旦自己出了什么事情,自己麾下的文武也会知道该效忠谁,他只需要知道效忠伏氏便好,之后,就算自己不在,伏氏也会有后人保证自己子女亲眷的平安。

当然了,现在伏泉还年轻,未雨绸缪选择一个接班人,也似乎为时过早。但是,让宗族子弟学习兵书,却是必须的,想想曹魏、孙吴,能那般崛起,和他们宗族子弟出现那么多军事人才不无关系。

曹魏就不提了,在曹操前期崛起时,曹家、夏侯家所供应的宗族人才中有名有姓的,能够立传的都有不少了,而孙吴也不用提,孙策、孙权这两兄弟就不简单,孙氏宗族里虽无大将之才,但是涌现出来的合格的良将却是不少,只是相对于曹魏的宗族人才供应而言,看着就是差了许多了。

而到了蜀汉,这个汉室余脉能够崛起,却是刘备漂泊半生,一路卖苦,汇集了南北各方人才,最后再腹黑占了同宗基业才有的实力。甚至蜀汉后期,刘氏竟然没有多少像样的宗族人才,完全靠着巴蜀一地的人才供应,一力支撑国家运行,甚至诸葛亮后来也要降服姜维来选择接班人,与曹、孙两家相比真是差的太多了。

想想看,若是刘备从一开始,就有着和曹、孙两家的宗族人才一样的人才供应,恐怕也就不会那么晚才成事了吧。

第四百零四章 与庸人不识马骨有何异

既然明白培养宗族子弟的重要性,伏泉当然就要立即重视了,而这次刚刚下朝回府,拜见过自己伯母刘华以后,便被伯母派来管教家里的几个堂弟里。原因则是刘华刚刚产子未久,在屋里静养,不便出门,另外照顾自己的又一个小堂弟伏尊,无暇估计其他几个堂弟。

伏泉其他三个堂弟里,年纪稍小的伏均还没有到完全调皮捣蛋的时候,还是很乖,所以伏泉便放过他,让他自己在家仆监督下,在他屋子里自己温习书本,郎朗读书去。

唯有伏德、伏雅这两个堂弟,正是十几岁犯二少年的年纪,整日调皮捣蛋。他们趁着伯父伏完为司隶校尉,每日政务繁重,伯母刘华又产后未久,无暇管教二人,成日偷偷背着伯父伯母调皮捣蛋,被抓多次依旧死性不改,这次伏泉回来,刘华就直接给这个争气的侄子下了命令,拿出兄长的威信责任来,好好管教这两个堂弟,正一正不其侯伏氏的家风,所以这才有刚才伏泉在书房里考校伏德学问,训斥弟弟学习兵书的事情。

至于伏尊那孩子,却是伏泉去年出征巴郡,平定板楯蛮乱后,刘华当时怀孕后,在一月前剩下的孩子。不过伏泉却是刚刚回府,而刘华传话给他也是让心腹婢女代劳的,所以他倒是一直到现在也没见过那个出师未久的小堂弟。

一边考略着伏德的学问,伏泉一边慢慢点头,心里也是暗暗赞道这堂弟果然身为伯父伏完长子,深得家传伏氏学精髓,自己所问都有所答。当然了,伏泉问的自然都是家传今文学,像是他喜爱的古文《左传》却是一字未问,甚至刚才推荐伏德学习兵书,也没推荐这本,毕竟除非他想死才会推荐《左传》,要是让伏完知道自己让自己子弟学习古文学,说不得真要手持三尺长剑,为了清理门户,来大义灭亲他这个亲侄子。

想到后世虽然自己这堂弟似乎出名不多,但是该有的学识胆魄还是有的,而且品行也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在真实历史上,在汉献帝刘协出逃时,为汉室尽忠,一路护卫皇帝、皇后,这份忠直可见一般,当然了,说来这里面也有自己那小妹做皇后的缘故,但却不可否认他的品行能力,还是值得培养的,起码就算进取不足,也能帮自己守成不是?

“啊!啊!啊……”

当伏泉还在继续考校伏德学问时,他怀里的那个女婴大概是感觉抱着自己的堂兄不再逗她,好生无趣,竟然嚎啕大哭起来,直接就把伏泉给怔住了,连忙抱着她关心呵护起来,手掌在那婴儿皱皱的小脑袋上不断逗弄。

“久奴莫哭,久奴莫哭,大兄在此,大兄在此。”

语言轻声,一点没有刚才喝斥伏德的那种严厉,直把对面还在被考校学问的伏德心里弄得不是滋味,暗中也是有点儿嫉妒,毕竟伏泉大兄明显偏心那久奴。当然了,伏德在想到久奴是个婴儿后,自然只能无奈一叹,没有丝毫办法去责怪兄长偏心,毕竟这些小家伙天生就有被宠爱的权利,他自己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书房里,虽然伏泉语言轻柔,而且抱着久奴也是小心翼翼,但是此刻他身边几个被派来照顾久奴的大龄仆女,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看着伏泉,生怕伏泉这个上战场的大老粗,将家主喜爱的这个庶出女给弄伤了。

这些仆女的样子,伏泉自然是看在眼里,心里也猜出他们的想法,不过也不好去反驳,毕竟说到底已经不算是儒雅文官了,连番大胜,被人认为是大老粗武将也无可厚非。虽然在汉代这个文武之间并未分的那么明显的时代,这一点在官场上没有大问题,可是在生活里,人家还是在知道伏泉身份后,下意识就以为他是个大老粗,一点儿也不像不其侯伏氏出来的后辈,这一点毫无办法改变。

说来也怪,当伏泉又再次逗弄这女婴后,这女婴好像会呼应一样,竟然真的不叫不哭喊了,反而是大笑开怀,与刚才判若两人,似乎她和伏泉这大兄十分亲昵一般。

“善!善!不愧是吾小妹,日后必非常人也!”伏泉见此开怀大笑,口中大声赞道,一点儿也不像他痛批伏德、伏雅胡闹,没出息的样子。

这自然让对面被批评的两个堂弟极为不满了,那边伏德还好,毕竟大了知道长兄之语的份量,不敢吭声,可他身边的伏雅却想不到这么多。只见伏雅挺着他头上的总角,一脸抱怨的嘟着嘴说道:“大兄偏心!大兄偏心!久奴才数月有余,如何可知日后,相反吾二人遍习家学,却一味痛批,大兄欺负人!欺负人!与庸人不识马骨有何异?”

好吧,果然是儒学世家出身,一句话不仅有着小孩撒娇语气,还直接带着暗讽刺,将他自己比作马骨,说道伏泉不识人,这堂弟伏雅脸皮了真够厚的,就是伏泉自己回想前身以前恐怕都没有这么狂妄。不过,看他的样子,伏泉心里还是想对他说一句,小伙子,不错,你这样子,我中意你,以后继续没脸没皮。

咳、咳,当然了,事实是伏泉肯定不会这么说的,否则以后岂不是在这两个调皮鬼面前,一点长兄如父的威信都没有,到时候两人要是揭瓦上天,他岂不是自找苦吃?而且,如果年岁还小的伏均、伏尊也跟这两个捣蛋鬼有模有样的学习,那他这个名将大兄可就真的不值钱了。

所以,必须要狠狠的虐这两个小崽子,凶得他们不敢反驳自己,伏泉心中暗暗想到。

董承等谋欲以马羁相续以系帝腰。时中宫仆伏德扶中宫,一手持十匹绢,乃取德绢连续为辇。行军校尉尚弘多力,令弘居前负帝,乃得下登船。

摘选自《献帝纪》

上与公卿步出营,临河欲济。岸高十余丈,不得下。议欲续马辔系帝腰。时后兄伏德扶后,一手挟绢十〔匹〕。

摘选自《后汉书》

第四百零五章 此女日后必大贵之

作为兄长,而且又是一个家族新一代继承人中,在仕途方面早早展露头角的人,伏泉明显在对付伏德、伏雅这两个敢于挑衅的年轻人面前,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和手段。

只见伏泉看了眼两人,然后眼中带着玩味的说道:“汝二人自称‘马骨’,今日便令尔等如愿。”说完,伏泉对着书房外喊道:“伏安何在?”

“老仆在此!”很快,书房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紧接着不其侯府的老管家伏安便进了屋里向众人行礼。

“安伯,监督此二子疾跑不其侯府外十圈,敢少跑一圈,便闭门思过一日!”说完,伏泉才想到让他们闭门思过无疑太轻,这两家伙大不了真的给自己使坏,不跑步在屋里待十天,那就很明显不能展示他的权威了,所以他又补充一句道:“少跑一圈,再加十圈,尔等若敢合谋诳吾,休怪吾无情!”

说完之后,伏泉狠狠一拍桌子,虎目之中一股噬人之光扫视三人,身上那股子令人窒息的寒意,直接让在场其他奴婢纷纷低头弯腰,不敢直视,常年征战沙场以及身居高位的气势直接形成一股无形的气场,压得重人不敢直视。

“啊!啊!啊……”

很明显,伏泉怀中的久奴也被他这一阵大变给吓得不轻,又大哭起来,毕竟是婴儿,还受不得吓,直把伏泉手忙脚乱,安抚小一会儿才止住婴儿的哭泣。

“还愣着作甚?速速出去!”见伏德、伏雅似乎大吃一惊,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伏泉连忙又再次呼喝道。

“大兄,吾不服!‘马骨’与疾跑有何区别,大丈夫理应封侯拜相,岂可行此……”

“住口,汝这小儿可知,吾麾下精锐可披重甲,持大盾刀矛,携劲弩,带十日口粮,半日行百里。若无其能,怎有吾今日功绩,此精锐便为‘马骨’也,强身健体亦为大丈夫所谓,速速跑去,方可自称‘马骨’!”

这一次反驳伏泉的却是伏德,不过很显然他这套说辞还没说完,就被伏泉猜出他的意思,然后根本不给伏德继续辩解的机会,直接一口气给那“马骨”含义定了性,反正今天这两个堂弟不绕着侯府跑十圈,就别想安生。

以伏泉心中对不其侯府占地的认知,跑十圈,大概也要有几万米,不把这两个捣蛋跑得累趴下,知道自己的厉害,伏泉这一次是不会松手的。反正只要控制好度,不出事就行,其他的,都是自己管教弟弟的手段,即使伏完、刘华来,估计也不会对他如何。

“这、这……大兄偏心,吾二人非‘马骨’,久奴便可为‘马骨’乎?”伏德被伏泉绕到兵事上,自然没法子反驳,毕竟他连打仗都没见过,而伏泉都是身经百战了,所以一时想不出话应对,只能继续叫嚣伏泉偏心。

“呱噪!还不出去!”伏泉看着面前两人狠狠喝骂他们一句,随后才回过头来,看着怀中的久奴道:“此女日后必大贵之,尔等岂可比乎?”

一句话吃得伏德、伏雅二人死死的,而且现在也由不得他们反抗,因为老管家伏安已经带人要拉他们出去了。伏安清楚知道,现在不其侯府里伏泉话语权最重,自然在伏完不在时要听他的,根本不用伏泉吩咐,带着几个奴仆就架着两个伏氏小郎君出去拉练跑步去了,反正,只要控制好度,按照伏泉的意思教训两个郎君就好,这一点,身为经年老仆,伏安心里十分有数。

看着两个死硬堂弟被人带走,伏泉这才回头继续逗弄怀里的女婴,摸着她的小鼻子,笑着道“久奴乖!笑一个,日后尔一定要让那两个兄长知道‘马骨’为何物,好不好?”

“咿呀!咿呀!”怀中的小家伙似乎明显和伏泉自来熟,笑着摆弄挥舞着小拳头,似乎对伏泉的话做着回应。

“乖!真乖!改日大兄找点玩意来,给久奴玩耍……”

嘴上依旧说着逗弄小女婴的玩笑话,心里面,伏泉却是默默碎碎念着,什么是马骨,自己手里的这个女婴就是马骨。想起自己刚才说久奴日后必大贵,伏德和伏雅一脸不信,认为自己偏心的样子,伏泉就是想笑,偏心又如何,是马骨当然就得偏心,恐怕日后自己这两个堂弟也要抱一抱自己怀里的堂妹的大腿才行。

至于为何?

很简单,因为自己怀中的堂妹叫伏寿,小名久奴,《说文》有言,“寿者,久也”,故而取名久奴。当然了,说起伏寿恐怕知道她这名字的少,但是提起她后来另一个身份,就众所周知了,她就是后来被杀的伏皇后。

自从回府之后,在伏安的介绍下,伏泉才知道伯父伏完因为伯父待产,便宠幸姬妾,然后生了这个女婴,并且在知道其母为盈姬后,叫伏寿以后,他便不淡定了。

毕竟,知道自己这个有着皇后命的堂妹,伏泉还能淡定才怪了,连忙自己主动请缨,照顾自己这新见到的堂妹。后世有句话说得好,要把握好潜力股,现在不搞好关系,以后等她上位成功抱大腿,在宫中引为傲援,除非是自己傻了,才会放弃,所以这才有后来书房伏泉一直对自己这堂妹爱护有加,甚至要怒怂伏德、伏雅的故事发生。

当然,如果说因为自己这一世的到来,改变伏寿的命运的话,伏泉是绝对不信的,原因很简单,想想看后来伏寿成为皇后时,她的身份可是直接在宗法上从庶出的小妾女儿变成了嫡出长女,导致她后来法理上的母亲,已经不是盈姬,而是变成自己那个深不可测的伯母刘华了,甚至后来曹**着献帝废后,所写的诏书也是形容她“得由卑贱,登显尊极”,就是在她非嫡出的身份上摸黑而已。

既然这事情有着刘华参与,那就说明刘华在此事绝对出力不少,以她先帝长女的身份,早朝野之中人脉颇广,要让一个宗法上的女儿入宫为皇后,也不不会太难,因此伏寿为后早有预定,根本不会发生太多意外,除非,伯母刘华早死,出不了力而已。

不过,如果后来没有董卓的话,说不得伏寿会成为汉少帝的皇后也不一定,充其量在这件政治联姻上,就是换一个皇帝而已。

完不敢发,至十九年,事乃露泄。操追大怒,遂逼帝废后,假为策曰:“皇后寿,得由卑贱,登显尊极,自处椒房,二纪于兹。既无任、姒徽音之美,又乏谨身养己之福,而阴怀妒害,苞藏祸心,弗可以承天命,奉祖宗。今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诏,其上皇后玺绶,退避中宫,迁于它馆。鸣呼伤哉!自寿取之,未致于理,为幸多焉。”又以尚书令华歆为郗虑副,勒兵入宫收后。闭户藏壁中,歆就牵后出。时帝在外殿,引虑于坐。后被发徒跣行泣过诀曰:“不能复相活邪?”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时!”顾谓虑曰:“郗公,天下宁有是邪?”遂将后下暴室,以幽崩。所生二皇子,皆鸩杀之。后在位二十年,兄弟及宗族死者百余人,母盈等十九人徙涿郡。

摘选自《后汉书》

董承之诛,伏后与父完书,言司空杀董承,帝方为报怨。完得书以示彧,彧恶之,久隐而不言。完以示妻弟樊普,普封以呈太祖,太祖阴为之备。

摘选自《献帝春秋》

第四百零六章 敢问交好几世

当下了朝回来的伏完,初时见到自己两个儿子一直在绕府邸跑步,一脸气喘吁吁的样子,真是诧异无比。毕竟若是往常,此刻他们二人指不定在府里其他地方惹是生非,除非自己在府里,否则这两人也都是府中混世魔王般的存在,一直让伏完生气不已。

本来,伏完还以为是这两个调皮儿子今日是商量好了在一起玩一些游戏而已,后来,等到老仆伏安赶来禀报,说提前下朝的伏泉,恢复就被夫人刘华安排管教两个堂弟后,随后一番发怒,便罚了二人跑步,这也有他回府后所见到的情景。

对此,伏完并未言语太多,他也知道两个儿子正是顽劣时候,应当加重管教,不过毕竟他现在朝中事物缠身,无暇顾及,如今伏泉帮他管教,求之不得。至于他那两个儿子见到父亲回府,向伏完求饶诉苦,伏完也只当做未见,反而还私下让伏安尽听伏泉之命,这一次定要好好修理这两个兔崽子。

这一天,注定对于伏德、伏雅来说注定是难忘而又痛苦的一天,等到他们在伏安一众家仆的监督下,绕着不其侯府跑完十圈以后,直接累得趴下,路都走不了了,还是在苍头的搀扶下,才能回到自己屋子里。

进屋以后,这两人也是躺在床上倒头就睡,实在是太累了,甚至于连晚食都未与伏完、伏泉一起食用。当然,此次被伏泉体罚教训以后,伏德、伏雅二人是彻底老实许多,甚至不敢顶嘴,这件体罚的事情是彻底成为他们二人终生难忘的恶梦之一,他们二人宁愿伏泉以后言辞犀利的训斥他们,也不愿再接受伏泉的体罚虐待,所以根本不敢惹怒伏泉,生怕这位大兄再次给他们来这一个杀招。

两日后,天气不算太热,相反带有一点凉爽,完全不像往日雒阳城内的气候,或许大概也是知道不其侯府有喜事要办,所以给了个面子。

宽大的不其侯府此刻张灯结彩,无数的食材、酒浆运进府中,侯府院中也是摆满了案几、蒲席,家中豢养的女伎、乐师,不停奏乐表演,一副庆祝的景象。

家中苍头仆人都是一脸欣喜,尽情的在府内外忙和,如同过节一样。当然了,今日自然不是什么过节,而是因为今日是不其侯府庆祝伏泉大捷而归的日子,前两日因为家主伏完受皇命迎接伏泉,又加上开了朝会,自然不宜直接办庆祝酒席,所以到了尽头,侯府才正式开办。

酒席除了伏氏在朝中关系不错的大臣发了请柬以外,并未通知其他人,不过,虽然没有通知,但是并不代表人少,这不,不其侯府的仆人按照原本邀请人数的两倍配置的座位,已然还是不够,只能临时多加位置,才刚刚够前来祝贺的宾客坐满。

终究,明眼人都看得出,伏泉以后肯定是大汉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即使可能达不到“凉州三明”那样的高度,但是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再加上宋氏、伏氏在朝中的势力,自然不得不让人重视,因此在知道不其侯府要为伏泉补办一次接风洗尘的酒宴后,雒阳城中闻风而动的公卿百官、贵族列候,很多都是纷纷不请自来,带着礼物名帖来凑热闹,这才有今天如同闹市区一样嘈杂的不其侯府邸。

今日,伏泉犹如一个提线木偶般,不断的和他记忆里有印象或者没印象,也可能根本不认识的宾客打招呼,在内院中接待他们。至于外院,自有家仆招待,还不需要他们从父子照顾,毕竟,有的人身份背景极低,纯粹是本着一种浑水摸鱼的心态,想趁此机会到不其侯府中寻富贵的,自然不需要他们从父子亲自接见这么浓重的接待。

一般来说,守门的苍头都是有眼力并且对于朝中百官公卿以及雒阳城中的权势贵族都有不少了解的,所以一些身份低的自然都被家仆拦在门外了。因为从庐江连番赶路到雒阳,伏泉身体本就十分疲累,刚刚在府中好好休息两日,今日就又得忙碌了,他感觉自己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不过纵然是累也得忍着把侯府这些事情做完,终归这是彰显家族荣誉,提高不其侯一族声望的时候,不能有一丝懈怠。。

“流川!来,来,可知其人谁也?”

刚刚又和一个没什么印象的列候子弟扯了会儿皮,伏泉还没喘口气,就被伯父伏完喊了名字,听到声音,伏泉自然不敢有任何怠慢,连忙走到伯父面前。

不过,伏完给他所引见的人伏泉却是没见过,对方是个青年文士,身上很自然的散发着一股儒雅的文士之风,令人不由被他吸引。

这种感觉是伏泉很少遇到的,因为他知道这种儒雅之风,不仅仅是天生的这么简单,而是对方生活的外部环境下就一直在感染和改善对方,伏泉此身所见的也只有伯父伏完、蔡邕、马日磾等人身上见过,心中顿时也是疑惑,这人到底是谁?

当然无论他是谁,家中一定祖辈颇有名望,甚至其本人也是名声显赫之人,只是看这青年至多不过而立之年而已,却是有些不太可能和名声显赫沾边,毕竟,实在是有些年轻了。

“回禀大人,小侄不知!”伏泉说道此处,顿了一下,然后拐了个弯说道:“可容小侄与贵客对谈一二,猜上一猜?”

话语说完,伏完和那青年对视几眼,询问他的意思,毕竟对方是客人,不经过他的允许,就私自谈论对方身份,就显得太不知礼了。

只是,很显然,那青年也不是太过迂腐之人,相反似乎也觉得伏泉此提议十分有趣,脸露笑容道:“可!尝闻‘治瘟郎’早慧,可一直无缘得见,实在不似有旧世交所为,今日吾便见识一二。”

“谢贵客美言!实不敢当!”伏泉对着青年感谢一句,谢过他对自己的夸奖,然后话语转头问道:“贵客言与吾伏氏乃世交,敢问交好几世?”

第四百零七章 周礼尽在鲁矣

不其侯府里,伏泉打算一开始就用循序渐进的套话来慢慢推理出对方的家世背景,从而猜出对方的身份,只是,很显然,对面那青年也不是吃素的,一眼就看穿了伏泉的把戏,并且不接招。

只见那青年先是回道:“‘治瘟郎’不必客套,吾二人既为世交,便以兄弟相称便可。”说完,这青年便是话锋一转道:“既为猜测,自不可令流川一一询问,若如此,岂可为猜耶?”

好吧,一句话,便堵住了伏泉想要套话的意思,毕竟对方说得对,占着理,自己如果从对方的籍贯、家世等方面全部问了,那和这青年给自己报户口有什么区别?

不过,纵然如此,伏泉也知道自己也不可能真的什么也不问,就胡乱瞎猜,那样真是盲人摸象了,所以他回道:“既如此,吾只问三问,兄长可回,亦可不回,三问之后,吾不复问也,如此这般,可乎?”

青年想了想,笑着回道:“善!”他刚才那番回答,自然不会是真的不允许伏泉什么都不问的,若是那样的话除非是神仙,否则谁也不能猜出一个他刚刚见面,什么也不知道的陌生人的身份,就是有主角光环也不能。

“敢问兄长之家与吾伏氏交好几世?”

第一个问题依旧是刚才那个问题,伏泉并不会改变,因为以他琅琊伏氏纵观两汉的历史,只要这青年给出具体几代,便可以猜出对方祖辈是什么时候发迹的,到时候便可以继续问询。毕竟,如果对方也是有着数代家学的经年世家的话,其应当是祖辈发迹后才能结识伏氏,只要通过这条线索,很快便能寻根究底的。

可是,显然伏泉错估了对方的才智,那青年明显也猜出了伏泉所挖的坑的意图,但并不在意,反而语带玩味的说道:“有汉以来,便为世交。”

一句话回得模棱两可,伏泉面露诧异,这可不在他的节奏里,他本来第二个问题想问的是曾祖辈何处高就,生生的咽回到嘴里。因为他是准备从猜测对方祖辈何时发迹,在何地高就,然后推测他祖辈身份,自然便能顺藤摸瓜问出这青年身份,可是现在,生生被这青年搞乱了节奏,彻底打碎了他的思路。

“太祖高皇帝立汉以来?亦或世祖光武皇帝复汉以来?”

没办法,既然被对方打乱了,伏泉只能错着来了,毕竟不能浪费第一个问题。两汉之间有王莽新朝之间隔,对方话语说的含糊,不说前汉和后汉,伏泉根本猜不出来,只能用这第二个宝贵的机会来询问家世了。当然了,伏泉猜测,这也许就是面前这青年的阴谋,故意说得含糊,让自己难以应对。

“自当为太祖高皇帝立汉以来。”青年昂首说完,面上不由带出一抹自豪,毕竟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自己家族也是纵横两汉,自然也是倍有光彩和面子的,起码现在这悠久家世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对方说完,伏泉脸色一怔,似有不信,毕竟能够纵横两汉的家族虽然不少,但也不多,无一不是各地名望,对方能有这么大家族背景,自然不是一般人。

随即,伏泉看向伏完,面露询问之色,他自然不是想问伏完这青年的身份,就算他直接开口问,伏完也不会回答,毕竟人家客人在身边,根本不会有给他们叔侄二人作弊的机会。当然,估计以伏完的迂腐性子,也不会帮助伏泉作弊,伏泉之所以如此,其实是在求证而已。

未几,伏完捋了捋他的胡须,之后慢慢点头道:“贵客所言自属实也,其家与吾伏氏有旧,有汉以来,便为世交。”

得到确认答复,伏泉点头,随即面色一笑,又问道:“敢问兄长家自何处?”

这一问伏泉的声音很大,似乎生怕对面那青年会反悔说他没听到伏泉的问题一样,毕竟汉代各地能纵横两汉的名门望族就那么多,只要能够知道对方籍贯,就基本可以锁定对方的家族了。而以伏泉猜测这青年肯定名望不小的思路,对比他的家族,以及他的年龄,自然可以有七、八分把握猜出对方的身份,至于说能百分百猜出,那就只能看天意了,毕竟对面这青年明显不是傻子,可以任伏泉摆弄。

很明显,这青年也猜出伏泉的用意了,不止是他,就是伏完也猜到伏泉用意,只是伏完却是很不由自主的自嘲一笑,不断的对伏泉摇头。在他看来,自己这侄子想的太天真的,这位世交才子如果真是这么容易就中招的话,就不会如此年轻就有那么大的名望了。要知道他可是四岁便会做出让梨给自己兄弟,并说出“我小儿,法当取小者”的早慧神童,这可比自己这侄子早慧的多了,深知这青年学识的伏完,心中可不信对面这青年会中招,恐怕早就挖好了坑等着自己这侄子往里跳了。

只见,那青年潇洒一笑,随即淡淡说道:“周礼尽在之地也!”

果然,正如伏完所料,这青年又打了一个哑谜,而且还是用的古文学的内容,这可不是伏泉的强项,那边的伏完看着自己侄子心里也是叹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不过,很明显伏完是想岔了,对方出的这谜题伏泉还真是知道答案,毕竟伏泉可是在外经读左传的,自然知道这青年说的是鲁国。当年周公旦之子伯禽以鲁国为封地,经过历代国内对周代所留存的文物典籍的完好保存,到了春秋大争之世,各国礼乐崩坏,唯有鲁国素有“礼乐之邦”之称。鲁襄公二十九年时,吴公子季札观乐于鲁,就叹为观止,而鲁昭公二年晋大夫韩宣子访鲁,观书后赞叹“周礼尽在鲁矣!”

所以,既然知道对面的青年家乡在鲁国,这就好猜了,毕竟在鲁国的纵横两汉的大家族,也只有一个而已。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伏泉失声大呼一声道:“兄长莫非孔文举乎?”

年四岁时,与诸兄共食梨,融辄引小者。大人问其故,答曰:“我小儿,法当取小者。”由是宗族奇之。

摘选自《融家传》

第四百零八章 孔文举批司徒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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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国孔文举,恐怕后世之人会对着名字陌生,但是说到他的另一个名字,肯定有许多人熟悉,那就是孔融。

对面那青年文士和他身边的伏完,在听到伏泉那一声失声大呼后,明显脸露诧异,毕竟就算伏泉猜出这青年是鲁国孔氏一族,但也不能直接猜出对方身份才是。终究姓孔的人里,并出身在鲁国孔氏的,又不只是他孔融一人,所以对于伏泉这猜对的猜测十分诧异。

“流川何处知晓区区不才之名?”孔融脱口便问道伏泉,脸上透露好奇神色,当然,他并未否认伏泉猜测,也是直接肯定了他的身份,此人正是孔融本人,那个后世汉末三国,威名青徐的一代名儒。

“前番听闻流言,言道兄长受杨司徒征辟入府,为司徒掾属吏,所行之事,京中大赞,加之鲁国孔氏,泉不识者众多,便就此猜上一二,故而猜中也。”

“真如此乎?”

“正是。”

伏泉说出的理由明显太过简单,不止是孔融不信,连忙继续询问确认,当然,不止是他,就是两人之间的伏完也是不信。毕竟还是那句话,鲁国孔氏族人不少,在朝为官者,又不止孔融一个人,谁也不能把一个根本没有见过面的人的身份猜出的如此准确。

不过,无论面前两人如何怀疑,伏泉还真就是这样猜出来的,终究在汉末他知道姓孔的,还能如此闻名的也就是孔融了。人家可是后来和曹阿瞒顶牛的大儒,逼的曹阿瞒最后积怨日久,直接栽赃了罪名的狂人,名声太大,由不得伏泉不记得,当然了,后世三字经那句“融四岁,能让梨”也有一定的记忆加成。

见两人不信,伏泉自然不会继续和他们讨论这无趣的话题,毕竟解释不清,连忙转移话题道:“兄长既已入司徒府,今日来此,不怪杨司徒怪罪乎?”谁都知道,与宋氏、伏氏敌对的何氏,他们的掌权人何进就是司徒杨赐的弟子,孔融既然受到杨赐征辟,自然应该考虑自己上官的想法,他既然来了就不怕杨赐和何进发难吗?

那边孔融听后却是一点无所谓,似乎根本没有一点儿担忧,反而是正声回道:“鲁国孔氏、琅琊伏氏,春秋之时便为世交,师徒之谊,今伏氏有事,融为孔氏子,岂可不来?”说完,他顿了下,然后继续说道:“杨公徒有其名耳,如今乱法之官宦子弟,皆不审也,如此作为岂可为司徒乎?”话语说完,孔融一脸愤怒,大概是想到最近所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士气,言语十分让人觉得恐怖。

孔融话里的意思包含很多,这一次他来不其侯府可不是单纯的为了套近乎,拉旧情,而切他还真是真的在听到不其侯府的酒宴风声后赶来的。至于他话里是说“鲁国孔氏、琅琊伏氏,春秋之时便为世交,师徒之谊”,却是指得是他的祖先孔子和伏泉的祖先宓子贱的关系。

宓子贱,姓宓,名不齐,字子贱,宓通伏,所以宓子贱又可称为伏子贱,他是孔子的学生,七十二贤人之一,其人有才智,仁爱,孔子赞其为君子。孔融身为鲁国孔氏人,是孔子的二十世孙,而琅琊伏氏又是孔子的弟子宓子贱的后人,自然两家是多年世交没错了,有汉以来,便为世交。

只是,很显然,两家之间的结局却是十分不一样,琅琊伏氏后来因为曹阿瞒的满门屠杀,而宗族尽灭,就此不存。反而是鲁国孔氏,除了孔融一支得罪曹操被屠外,后来的孔氏家族可谓是依旧蒸蒸日上,看到谁强,便向谁卑躬屈膝,江山都被换了多少回,他们孔氏家族还是依旧存在,甚至成为了存在千年的“衍圣公”家族,不得不说会看得清时务,能够轻易低下头颅,也是一门很不错的学问。

至于孔融后面话里,讽刺司徒府不作为,杨赐不可为司徒,也是有原因的。却是因为孔融受到司徒杨赐的征召,成为司徒掾属后,就一直暗暗察访官僚中的贪污之人,准备予以贬谪罢免,可谓是尽公尽职业,很快便检举了朝中不少贪官污吏,而这些贪官污吏却多为宦官的亲族。

当时,中尚书害怕得罪宦官,于是召孔融等司徒属官诘问斥责,孔融陈述宦官子弟的罪恶,毫不隐讳。只是很明显,宦官势力身为皇帝的心腹中心腹,孔融这么检举,效果是根本不大的,而事情传到司徒杨赐耳后,这位登上三公中司徒位的外朝士人,竟然也对对孔融所检举之人上书弹劾,摆明了他的态度,即使知道那些人是贪官,也不要求手下去找他们的麻烦。因此,才会有孔融刚才对司徒府、对司师徒杨赐的讽刺。

孔融字文举,鲁国人,孔子二十世孙也。七世祖霸,为元帝师,位至侍中。父宙,太山都尉

……辟司徒杨赐府。时,隐核官僚之贪浊者,将加贬黜,融多举中官亲族。尚书畏迫内宠,召掾属诘责之。融陈对罪恶,言无阿挠……曹操既积嫌忌,而郗虑复构成其罪,遂令丞相军谋祭酒路粹枉状奏融曰:少府孔融,昔在北海,见王室不静,而招合徒众,欲规不轨,云“我大圣之后,而见灭于宋,有天下者,何必卿金刀”。及与孙权使语,谤讪朝廷。又融为九列,不遵朝仪,秃巾微行,唐突官掖。又前与白衣祢衡跌荡放言,云“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缶中,出则离矣”。既而与衡更相赞扬。衡谓融曰:“仲尼不死。”融答曰:“颜回复生。”大逆不道,宜极重诛。

书奏,下狱弃市。时年五十六。妻、子皆被诛。

摘选自《后汉书》

“宋国区区,而有诅有祝,祸之本也。”摘选自《左传襄公十七年》

“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摘选自《史记孔子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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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袁本初来贺

既然已经猜出孔融身份,两方一番介绍,伏完便唤来家仆,准备让家仆将孔融领入内院,伏氏与孔氏乃是青徐之地的故交,自然要隆重对待便是。

可是,伏完还未命令家仆,便听门外迎接宾客的苍头突然大喊道:“汝南袁本初携礼来访!”

紧随其后,苍头又是喊道:“汝南袁公路携礼来访!”

“南阳许子远携礼来访!”

“汝南伍德瑜携礼来访!”

……

顿时,就让伏完、伏泉这对叔侄一怔,毕竟,袁绍竟然登门拜访,而且还是带了一批他们党人的中坚份子前来,实在不可思议。

叔侄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想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深意,毕竟袁氏与宋氏、伏氏之间,因为何氏以及伏泉重生以来的前般诸事的缘故,可以说是势成水火。

但今天袁绍突然来了,自然让叔侄二人怀疑是对方做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和袁氏接触。只是,在两人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后,便明白这是不可能的,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袁绍自己要来,可袁绍为何而来,便透露着古怪了。

正当叔侄二人还在思索此事时,他们身边的孔融见此,心中当然也是明白叔侄二人的心思,不过他却是无法劝说,只能转移话题提醒道:“世伯,贤弟,诸位客人既已至,自当迎接,不可失了礼仪。”

对于伏氏外戚和党人之间的纠纷,孔融不会去管也不能管,实在是因为他本人是夹在中间难以取舍。毕竟,一来孔氏和伏氏之间,自从孔子和宓子贱的缘故,就是累年世交;二来,孔融自从成名出仕以来,便一直属于外朝士人一类,而且与不少党人结交甚密切,因此,无论是孔融偏袒那一帮,他都讨不了好。

所以,只能将自己当做一个看客一样,两方的事情都不管,并且劝诫伏完、伏泉叔侄二人,既然客人来了,先迎接再说,不能丢了世家大族的礼节,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贤侄所言有理,流川,前去迎客!”伏完听完之后,这才回过神来,命令伏泉道。

“诺!”

伏泉行礼应声道,随后出外迎客,正好在府前,遇到了袁绍一行人。数年不见,袁绍姿容更甚往昔,颇有一股经年上位者的气息。

当然,这股气息不是他身上的官位重,而是一种带着类似于后世黑社会老大的江湖上位者气息,这从他身后跟着一起来不其侯府的众人便可看出来了。

想到袁绍自从党锢风波暂时停息,入京迁居以来,便四处结交朋友,无论贵贱,管你三教九流都一一结识,收养了不少忠心可靠的人,的确可以说是东汉版的黑社会大佬了,不过和许多黑社会大佬不同的是,袁绍这位大佬还是个正正经经的官二代,还是那种最厉害的官二代。

家中有势力,又收养许多小弟,怪不得赵忠那家伙会如此敌视袁绍,甚至说出了那句传遍雒阳的“袁本初坐作声价,好养死士,不知此兒终欲何作”的话,实在是这位现在的党人领袖,在雒阳组建的势力实在不可小觑,而且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势力,实在令得赵忠这些“党锢之祸”的实行者后怕不已。

“琅琊伏流川见过诸位,家中大人恭候多时,请诸位随余入内!”

“流川勿需多礼,经年未见,当初稚子,已成大汉名将,真是刮目相看!”袁绍一行人在伏泉行礼后并未回礼,而是目视袁绍,等他指挥,而袁绍却是直接上前和伏泉客套称赞起来。反正伏泉听着袁绍的话,心中却觉着有股别样的意味,他的话倒不像是夸奖,而像是有股子羡慕的意思。

没错,就是羡慕,伏泉不知道的是袁绍是真的羡慕伏泉,因为他从伏泉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毕竟,当年他也是和伏泉一样,年少出仕,而且他袁氏可也一点不比伏氏差,相反,袁绍一开始所任的濮阳县令,可比伏泉所任的柳城县令起点高的多了。

可惜,纵然经历相似又如何,两人的结局显然不同,党锢之祸起,他袁绍因为身为党人领袖的岳父李膺而彻底失去了仕途。若非靠着袁氏家世,以及他对外以先服母丧,后服父丧为名六年低调避难,恐怕可能他也避不了祸了。

现在,眼看着和自己家世差不多的伏泉,竟然取得了这么高的成就,袁绍心里不产生羡慕才怪。终究,在他的青年时期,没有遇到岳父家族变故前,也是满怀着一种十分渴望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中二思想而已,不过,随着岳父家族变故,现在在他心里的,只有复仇,还有夺权,再无其他。

今日随袁绍而来这一行人人数众多,伏泉感觉,恐怕袁绍将他京中的,没被朝廷追捕,能够自由出入雒阳城的党人圈子里的人全部带来了。这份礼遇,倒是让伏泉心中诧异,毕竟,能成为袁绍党人圈子里一员的,无一不是地方有名之辈,袁绍带这么多人来为自己大捷祝贺,实在是太过礼遇了。

诡异,从袁绍进门开始,就透露着一丝诡异,伏泉心中越发嘀咕,这袁本初到底是何意思?

随着袁绍话落,双方之间简单一番行礼后,伏泉言语客套季后赛能,便带众人入内,拜见自己伯父伏完,毕竟说到底,今天虽然为他庆祝,但是这个家依旧是伏完这个大汉不其侯做主。

第四百一十章 党人何谋

不其侯府里,伏泉领袁绍一行人等入内,众人数绕回廊,虽只有一小段路,走路用时所需不多,但是袁绍一行人却是似乎好像时间紧缺一样,不断和伏泉套着近乎,言语中从入府以来就是不断拉拢为主,甚是让伏泉心中担忧,不知道这帮党人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相对于袁绍所拉起的这帮党人复仇集团,伏泉心中可是一直警惕,想到历史上后来这帮党人对何进所为,就由不得他不重视,若是轻视他们或者相信他们,那就肯定是如同历史上的何屠夫一般,被坑的家破人亡,甚至连外甥的帝位都保不住,所以必须要警惕。

“一别经年,流川之名已传天下,今日闻得不其侯府喜事,绍之众友皆仰慕流川威名,便随绍来贺。”袁绍说完,随后又看向自己身旁随他一起和伏泉行走的众人,笑道:“今日已见‘治瘟郎’,便有绍为流川一一引见。”

“谢过本初!”伏泉含糊应道,他当然不会因为他讨厌党人,而在这时候拒绝袁绍的介绍好意,不然传扬出不去,岂不是说他伏泉升官以后面子大,一般人不得见吗?

见伏泉应允,袁绍随即便指着身边的袁术和许攸对伏泉道:“公路、子远在此,流川应已熟知,吾便不多言。”随后,又隔着许攸,指着许攸旁边的一个青年道:“此乃吾之心腹,南阳逢元图,其常赞流川定有名将之姿,如今观之果真应验。”

“见过逢君!”逢元图乃是逢纪,伏泉嘴上笑着应道,心里却是鄙夷袁绍也正是会瞎讲,他才出仕多久,就能让逢纪如此惦记?当然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又是在自家地上,伏泉只能含笑应对,而且想到这逢纪也是袁绍未来袁绍麾下最早的谋士,此时在袁绍未发迹之前,定是心腹中的心腹,他即使心中再不爽,也得以礼相待不是,否则若是现在得罪,谁知道袁绍等人会不会在自己府邸闹事,那传出去可就成笑话了。

“见过君侯,尝闻君侯善谋兵事,只恨无缘一见。”逢纪说话也是恭维语气居多,令人不得不奇怪这群党人想卖什么关子。不过说来也怪,这逢纪二十多岁,容貌无奇,唯有那一双闪烁神采的亮眸令人不由多看几眼,必是个智谋之士无疑,顾盼之间不时流露出自负神色,却不惹人反感,史书所载他智计过人,果而自用,如今看这外形确是如此。

逢纪之后,袁绍又指着逢纪身后的一个中年汉子道:“此乃东平张孟卓,‘八厨’之一,想必流川应听闻其名也。”

何止是听过?张邈张孟卓,他简直是熟悉无比,不久是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急先锋,和曹阿瞒一起征讨董卓的陈留太守嘛!这位可是夹在你和曹阿瞒之间,来回投靠的有名人物,和那位被生生称为“三姓家奴”的吕布相比,这位也是不遑多让,不过虽然也是个历史人物,可惜戏份太少终究是个龙套属性。

心里如此想着,面上伏泉却是笑着回应道:“张君之名,天下皆知,余尝闻壮士莫不以附张君为荣,今日见之,真乃幸甚!”这话伏泉说得倒没有假,虽然历史上张邈只能算个跑龙套的角色,但是才现在他的名声却是极大,不然也不会被评为党人“八厨”之一。

厨者,能以财救人也,据说张邈少时便以侠义闻名,时常接济贫困,助人为乐,甚至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所以导致有许多闻其名声的壮士归附于他,本来按照他这样发展,起码这么早就收拢人心之后,又在陈留中原肥沃之地,当不至于最后就跑个龙套,想曹操、袁绍初时也不过东郡、渤海一地,最终成为天下枭雄。可是谁知这张邈的结果会是如此,只能一方面说造化弄人,另一方面也就是个人能力机缘了。

记得那位对曹**忠,为其力战而死的典韦就是从张邈手中溜走,投靠曹操的,如此看来这张邈能力也实在有限,有人却不识,反而令人才舍其而去,投奔决裂仇人,而他最终也是被曹操屠得家破人亡,自己也被手下兵卒杀害,想到这里只能怪他自己能力不行,攻伐不了天下了。

“见过君侯!”张邈一边走着,一边简单拱了手道,他年约三十左右,中等身材,紫面短须,面相上倒是真有几分相善之意,难怪会倾家荡产的助人为乐。

张邈介绍完,袁绍又在手指张邈身后一魁梧文士道:“此乃汝南伍德瑜,文武皆通,非常人也。”

“见过君侯。”伍德瑜乃是伍琼,其人身为袁绍同乡,说是文士却也不算,因为他身高七尺有余,袁绍后来又介绍其质性好义有大节,刚毅猛壮,力能兼人,善使刀,弓弩亦通,如此看来,其虽为文士,但却更像是袁绍党人集团中的武将。

当然,正如袁绍所言,后世证明他确实为人忠义,为好友袁绍安排好后路伏招,即讨董之人多为他举荐,从而响应号召,最后更是杀身成仁。

可惜了,人是忠义不错,可是终究一点卵用没有,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最终还是送了性命,当然按照历史而言,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伏泉淡淡颔首,回道:“见过伍君。”

之后,袁绍又为伏泉介绍随后几人,只是很显然,这些人伏泉是一个也没听过,只是含糊应对,也就在介绍完袁绍一行人后不久,几人终于走到内院。

四百一十一章 一门争死为党人

虽然刚才伏泉和袁绍一行人谈论不少,但其实也就是一段路的功夫,入得内院,很快便看到此刻正在交谈的伏完、孔融二人。

“文举!”

还未说话,便听张邈大喊一声,然后率先冲了出来跑到孔融旁边。伏泉望到,他这一举动令得袁绍等人皱了眉头,除袁氏二兄弟外,其他党人都纷纷看向袁绍,而袁绍脸色也有不善。至于袁术,算了,不提也罢,也不知他为何跟来,从一进府袁绍为伏泉介绍众人,他就一直和袁绍一派的当然保持着一种既不亲近又不疏远的距离,对于外界事情,也是多不关心,显得十分格格不入,真不知道为何来此。

看着张邈这般引起袁绍等人直皱眉头,想了想,伏泉就明白了,张邈毕竟是袁绍这方面的人,在外自然要看他们老大袁绍的脸色,孔融虽然是名士,但也应该是如今党人领袖的袁绍先相谈,再由其他党人谈话,而张邈如此随意上前,显然是有些不把袁绍放在眼里。

见此,伏泉想到后来张邈在袁绍成为讨董盟主后,还一直指责袁绍,也不由得感慨张邈日后会有那般下场,这点当小弟的意识都没有,屡屡触了自己老大的逆鳞,老大能一直容忍你才怪。

当然,现在袁绍还被党锢所困,急需要稳住自己势力,即使对此有所不满,也不会表露出来。伏泉见到,袁绍先是挥手示意其麾下党人不必在意,然后一改原本皱了的眉头,脸露微笑的走到孔融身前道:“莫非君为鲁国孔文举乎?”

“正是!”

孔融刚和张邈老友再见交谈过后,见袁绍上前询问,便舍了张邈,转身与袁绍交谈起来。他和张邈都出自青州地界,加之都是州郡名士,早有相交,自然不需害怕舍了张邈会不会失了礼数,更何况袁绍是张邈老大,就是失了礼数,孔融也不能再和张邈闲谈。

“汝南袁本初见过孔君,尝听孟卓言道孔君与平原陶丘洪、陈留边文礼皆为一时俊秀,为后进冠盖,今日见之,果如是也!”袁绍显然也是听过孔融的名声,不过碍于其一直在青州,未有时机得见其人,今日见到,应是碍于孔融在党人之间的声望,连忙大为赞叹。边文礼就是边让,后来被曹操所杀的充州名士,他和孔融、陶丘洪齐名,皆是中原地界年轻一代的楷模,州郡名士。

“袁君妙赞,融愧不敢当!”孔融谦虚回礼,突然却是话题一转说道:“余之薄名,如何可及天下楷模,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一句话,反呛了袁绍一句,本来他还想好好和这司徒府的名吏搞好关系,未曾想竟然被对方一句消散无解,袁绍面色有些不好,毕竟孔融这在党人名望极重的人说自己名声当不得真,那么他这个天下楷模的名声就当得真吗?这不是反打现在正是声望如日中天的袁绍的脸吗?袁绍能有好脸色也就怪了。

站于一旁的伏泉见此,心中也是颇为叹气,怪不得孔融后来结局也不好,空有才学,却干不了正经实事,虽有名望,可是嘴却极毒,言语骄狂,一朝政治不得志,便难以相处,直接惹毛了曹阿瞒,把他给干了。

这一切怪也怪不得谁,只能怪孔融自己,有时候人太早慧聪明也不好,从小就因为比同龄人优越,他的眼中还能有其他人吗?即使你四岁能让梨,品德好又如何?还不是小时候就敢“小时了了,大必佳时”的怂了大人,从小就养出了内心中的骄狂性子,还能得了?

想到这里,伏泉心中一凛,或许刚才这句话还是孔融有意说的,至于为何,很简单,就是因为袁绍的名气比他孔融大的太多了。想他孔融自小就因才学品行闻名州郡,是同龄人的佼佼者,如今却遇到比他名气还大的袁绍,当然要用些文人的法子来好好打压下袁绍了。

场面虽然因为孔融话语一时尴尬,但是好在袁绍所带众人都不是一般人,见此立马上前主动和伏完、孔融打招呼,一下就把袁绍刚才的尴尬局面缓解了。

很快,袁绍又是一脸笑容对孔融说道:“君之大名,天下皆知,当初元节公受难,若是君恩救之,恐世间再无元节公也,绍在此谢过文举。”

说完,袁绍又在孔融面前,在众人眼中,十分诚恳的向着孔融深深一拜,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刚才孔融的言语而感到愤怒的样子。这不由得让伏泉暗暗佩服,果然是未来的北方霸主,这点不计前嫌的风度,即使是演出来的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至于袁绍口中所说元节公,却是党人“八俊”之一的山阳高平人张俭,当时桓帝已经对党人势力忌惮不已,他后来因故得罪中常侍侯览,几番缘由之下,掀起了历史上有史以来的第一场党锢大案,事后张俭逃亡。

张俭与孔融兄长孔褒是好友,于是逃到孔褒家中,孔褒却不在。当时孔融年仅十六岁,张俭认为孔融年轻,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处境。孔融看见张俭窘迫的样子,对张俭说:“兄虽在外,吾独不能为君主邪?”因此留张俭住在自己家。

后来事情泄漏,自国相以下的人,都秘密的压下此事,张俭得以逃脱,孔褒、孔融则被逮捕入狱。但不知他们二人是谁获罪。孔融说:“保纳舍藏者,融也,当坐之。”孔褒说:“彼来求我,非弟之过,请甘其罪。”官吏问他们的母亲,母亲说:“家事任长,妾当其辜。”

孔氏可谓是一门争死,郡县后来因此迟疑不能决断,于是向朝廷请示,诏书最后定了孔褒的罪,孔融也由此事而闻名。后来同样因为救了党人大佬张俭,最终和不少党人关系亲密,名望极高,这才有袁绍对他的礼遇。

第四百一十二章 望门投止思张俭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后世的谭嗣同所做的这首《狱中题壁》诗中所写到的张俭就是这位党人张俭,至于杜根,则是本朝安帝时名臣,其在安帝长大后,与同僚一起上书,力劝当时在和帝死后,临朝称制的“和熹”邓太后邓绥还政于已经长大的汉安帝刘祜。

不过,对于已经掌权多年的邓氏外戚而言,放下到手的权利明显不行,所以太后很生气,逮捕了杜根等人,又下令将他们用白袋子装着,在大殿上活活打死。当时执法行刑的人因为敬重杜根的名气,私下告诉行刑人打的时候不要太用力,打完就用车把杜根接出城,杜根得以苏醒过来。

后来邓太后命令人来检查,杜根就装作假死,装了三天,直到眼睛里生了蛆,太后以为他死了,这才得以逃跑,到宜城山里做了一个酒保。如此隐性瞒名十五年,直到安帝利用宦官势力彻底消灭邓氏外戚后,这才归家,当时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在躲藏为酒保时,向以往的亲戚朋友求助,却被杜根回答说害怕连累亲友,所以没做。

因此杜根这样的行为一直被人称赞至今,才有谭嗣同的“忍死须臾”,而张俭的“望门投止”,却是因为他当初亡命的时候,天下人都因为他的名声,即使不认识他,也要收留他,纵然会因此家破人亡。

这其中自然就有孔融,而孔融也因为此事被各处党人赞颂,名声日显,望着面前对孔融礼遇颇深的袁绍,伏泉心中也是不由摇头,果然,这些党人心里一直都没有国家,无怪乎桓帝掀起党锢以后,根本不愿解除,实在是党人不仅太可怕了,还对汉室不忠。

想想看,张俭虽然得罪中常侍侯览,但毕竟桓帝并没有定罪,这位党人的君子领袖就直接跑了,还一路逃亡,单枪匹马逃到长城以外投奔鲜卑、桓帝知道后再不想办法制服这些党人,估计汉室就要被他们彻底提前玩完了,毕竟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相信,一个逃亡臣子,可以没有任何人帮助就能独自出逃,甚至逃到长城以外投靠敌国。

桓帝知道此事,当然生气,毕竟张俭身为党人“江夏八俊”之一,犯罪逃脱不说,还投奔敌国,至于说张俭只是居住塞外,没帮助鲜卑人出谋划策,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信的,毕竟你一个人,在塞外人生地不熟,钱财食物都不够,你自己还能独立生活吗?

明显这是不可能的,张俭只有找到靠山才能生活,而且最重要一点,桓帝从张俭中明白能够从容突破朝廷的捉拿,张俭背后的势力一定很大,他如果不彻底拔出这些势力,桓帝自然不能心安。终究任何一个皇帝,想到自己的臣民都瞒着他送他张俭出跑,桓帝能没火才怪,而那党锢也就是一开始而已。

所以,一场针对党人之间的政治清洗行动势在必然,而这个行动就必须要一个更强有力的势力去进行,如此种种这才在张俭之后,党人势力被清洗严重,而宦官势力日益增强。

对于党锢一事,伏泉不可置否,终究党人势力太大也不好,而且他是外戚,自然也不会对党人有太多好感。只是因为听到张俭之名,心中便有些不爽而已。

说到底无论今生后世,张俭的名字都很响亮,但是想到张俭此刻已经身在塞外,还有几年生活才能会中原,沃特心中就一阵对张俭鄙夷。毕竟一来为了救他,无数人因为违反朝廷命令收留他,从而导致家破人亡,像孔融的孔氏一族,一门争死还能无事的情况就非常少,大多数人则是彻底被恨透张俭的宦官,直接在狱中等死,可以说张俭如果能学习杜根不连累他人,也不会被官宦在各地消遣。

二来,亏得张俭还是“江夏八俊”之一,一点气节都没有,逃到塞外投奔鲜卑至今不归家。想想他没有任何的经济生活来源,却竟然还能在塞外严寒之地,一直过得下去,显然除了长城内的亲友出钱以外,也就是靠着跟鲜卑之间的联系,才能一直活下去。

因此,张俭的行为其实也就是“汉奸”了,一向对于这类和草原胡人合作的就痛恨无比的伏泉,自然不会对张俭有什么好感,自然也就不喜,极其鄙夷张俭了。

看着袁绍等党人对孔融的亲昵模样,即使他们因为环境只是赞美孔融,但是伏泉因为张俭之事,也对这些党人好感更差。或许在他们想来,草原胡人只要不破坏他们在大汉的基本利益,就根本无所谓的,反正草原胡人即使侵略也是汉民受苦,对他们这些世家豪族出身的党人而言,威胁并不大。

这也难怪后来袁绍、曹操等人,都会引用胡兵,甚至曹操后来为了弥补兵力不足,直接将南匈奴三万帐内迁中原,当成汉民用。内心里,估计他们永远都没有瞧得起这些异族,只是当成一种廉价的奴隶兵在用吧。

只是内迁南匈奴的曹操估计永远也想不到,正是他这一招为后来的五胡乱埋下的最初的根源,使得南匈奴不止自内附以来已经在边塞壮大,更是因此彻底将自己的触手,伸到中原了。

杜根字伯坚,颍川定陵人也。父安,字伯夷,少有志节,年十三入太学,号奇童……时和熹邓后临朝,权在外戚。根以安帝年长,宜亲政事,乃与同时郎上书直谏。太后大怒,收执根等,令盛以缣囊,于殿上扑杀之。执法者以根知名,私语行事人使不加力,既而载出城外,根得苏。太后使人检视,根遂诈死,三日,目中生蛆,因得逃窜,为宜城山中酒家保。宜城县故城在今襄州率道县南,其地出美酒。《广雅》云:“保,使也。”言为人佣力保任而使也。积十五年,酒家知其贤,厚敬待之。

及邓氏诛,左右皆言根等之忠。帝谓根已死,乃下诏布告天下,录其子孙。根方归乡里,征诣公车,拜侍御史……或问根曰:“往者遇祸,天下同义,知故不少,何至自苦如此?”根曰:“周旋民闲,非绝迹之处,邂逅发露,祸及知亲,故不为也。”顺帝时,稍迁济阴太守。去官还家,年七十八卒。

时中常侍侯览家在防东,残暴百姓,所为不轨。(张)俭举劾览及其母罪恶,请诛之。览遏绝章表,并不得通,由是结仇……俭得亡命,困迫遁走,望门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导俭以北海戏子然家遂入渔阳出塞。其所经历,伏重诛者以十数,连引收考者布遍天下,宗亲并皆殄灭,郡县为之残破。

摘选自《后汉书》

第四百一十三章 何不行伊霍之事

姑且不论张俭所为是否是汉奸行径,反正孔融因为救了张俭一事,彻底在家乡火了,州郡因此数次征辟其人,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看着袁绍所带的一行党人对孔融的殷勤客套,伏泉便觉虚伪无比,等到乱世将至,谁还管你是名儒党人,一朝惹得统治者,还不是彻底忘了以往情义,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家破人亡都是正常的。

“诸位来此,荣幸之至,敬请入内!”

到底是在不其侯府里,主人伏完也如同伏泉一样看不下去袁绍等人和孔融套近乎的样子了,连忙客套起来,邀请袁绍一行人等入内。

身为监视司隶的司隶校尉。伏完不比伏泉刚回雒阳,不知雒阳城中如今的局势,自从中常侍袁赦死后,如今的袁氏可以说基本有种都朝着袁绍所掌控的党人集团靠拢,很多政治资源也都是一改往日与宦官合作的架势,开始往党人内部输送政治资源。

据伏完麾下人交代,已经有不少被定罪逃亡的党人不断靠着袁氏的帮助,偷偷在雒阳内外出入,简直就像是他们根本不是朝廷钦定的罪犯,而是如同普通人一样横行大汉京师。即使有役兵得到消息,前往捕捉,都是一点人影也抓不到,很明显,这群党人背后已经有了大汉朝中的政治大佬的扶持,不然,那些被定为朝廷钦犯的党人,怎么会来去无踪呢?

原本伏完还是不信,袁氏会如此不惜余力的支持袁绍所掌控的,一直被朝廷打压的党人集团,如今看来,确是如此。毕竟,此刻在袁绍一行人旁边,一眼便可以看出和这群人不对付的袁术,现在不还是堆着一脸的虚伪笑容,在一旁“无所事事”吗?

“谢伏司隶!”

袁绍一行人也是看出伏完意思,齐声行礼道,不过,袁绍很明显今日可不是真的要来不其侯府吃饭这么简单,只见他又单独对伏完道:“吾与流川有旧,不知伏司隶可否割爱,令流川陪吾等入内?”

话语落下,伏泉脸色小变,先是看了眼袁绍,然后再望向自己伯父,说真的他是实在不想和袁绍等人有什么瓜葛,历史上的何进之事犹在眼前,他这个外戚身份注定在党人面前讨不了好,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和袁绍有联系最好。

不过,虽然伏泉是如此想的,可那边伏完却不知其想法,眼看面前都是党人名士,他这个司隶校尉即使权重,也不得不考虑给他们一点面子,最终还是点头应允。

“既如此,流川,汝便送本初一行人入内。”伏完看向伏泉随后说道,只是,可能他也看出袁绍等人今日来者不善,又加了一句:“府中宾客来往甚多,孤不便作陪,文举不如亦随流川去也。”

这句话是伏完看着孔融说的,他说这句话的用意很明显,既然袁绍等人的目的是来找伏泉的,那么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言语,现在他加一个既与党人友善又和外戚亲密的孔融进去,谅袁绍这一众党人,说话肯定有所收敛,如此预防未然便好。

只是,很显然,这边孔融也是人精,岂会不知伏完用意,连忙回道:“世伯无需如此,如今宾客较少,小侄尚有诸般经学不解,向世伯请教,稍后入内便可。”言语之中,孔融语气委婉拒绝,对他而言,随袁绍和伏泉等人入内,这趟浑水太深,不去最好,去了说不得出现什么事情。

事到如今,不可挽回,伏泉见此向伏完行礼倒了一声“诺”后,便对袁绍等人摆手道:“诸位,请!”说完,当先一步向内院走去,内心中,也在思考此番袁绍等人来意为何,依照如今看来,他们的来意就是自己,却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如何。

不其侯府内外路途较长,回廊无数,路旁也有不少假山花草,都是专门请的花匠、石匠所刻,毕竟也是数百年的世家,家中装饰也是不凡。

只是伏泉无心看这些景色,心思都在这些党人身上,走了没有多久,和他心里想的一样,这些党人还真是为了自己,只听路上袁绍走近他身后笑道:“今番流川挟大捷之威入京,想来必得陛下重用,日后必又为大汉一代名将。”

“本初言重,区区乱贼,灭之易如反掌,臣蒙陛下幸赖,于巴郡遣臣平乱,孤方有今日。”

伏泉淡淡回应,言语之中特别对“孤”之一词,咬文颇重,他这话是在提醒袁绍,自己是亭侯,不用老称呼自己的表字。其实内地里,也是侧面提醒袁绍,自己和他不熟,不用如此套近乎,应该称自己为“君侯”或者“伏巴郡”。

袁绍脸色一变,显然也是听出伏泉意思,不过他到底是经历颇多,并未因此而有其他神色,反而直入他今天的主题说道:“今朝廷昏庸,阉宦作乱,君侯委受陛下重托,率兵入雒,为京羽翼。今阉宦蒙蔽圣聪,倒行逆施,何不清君侧,灭阉宦,行伊霍之事,解党锢,免党人名士诸罪,以为国用,还大汉清明太平。”

一句话,便说得伏泉冷汗皱起,转过身来,眼神凌厉的看向这群一直在谋划复出的政治失意者,他们可真敢想,知道自己带了数千外兵入京,都是一等一的精兵,竟然相撺掇自己用这些外兵和宦官作对,真当自己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不成?

这些党人还不是想用当年对付窦武的套路来怂恿自己,如今朝中局势,宋氏、伏氏因为宦官亲近何氏的关系,早就势同水火,如果不是有成年执政的皇帝刘宏压着,换做一个年幼皇帝,肯定又是异常外戚和宦官兵戎相见,不死不休的一幕。而现在,随着自己带外兵入京,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机会,他们可以言语蛊惑自己,毕竟不论事情能不能成,都对他们无害的。

毕竟,如果清君侧一事成了,真要灭了宦官,他们党人解禁,再次成为政治掌权者,他们就是政治英雄,这件事情就是国朝大事,要立入史册。反之,事情败了,自己若是下狱,以袁家的势力,恐怕有多少种办法可以让自己说不出事情,终究自己真要这么做,根本不会告诉任何人事情内幕,可以说这帮政治示意的党人想得真是好。

“必若所欲为,危于累卵,难于上天;变所欲为,易如反掌,安于泰山。”

摘选自汉·枚乘《上书谏吴王》

“吾日暮途远,吾故倒行而逆施之。”摘选自《史记·伍子胥列传》

第四百一十四章 旧友再聚知北伐

不其侯府里,在袁绍说完要伏泉行伊霍之事,清君侧,解党锢后,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伏泉冷眼看着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政治失意者,而那帮早有预谋的党人却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看着伏泉,似乎像是生生吃定伏泉纵然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也不会传播一样。

至于伊霍之事,其中“伊”则是说殷商开国第一功臣伊尹,其曾放逐先秦时期商朝第四位君主太甲于桐宫三年,令其反省,悔过自责,自己摄政当国,三年之后才再迎太甲回商朝都城亳都,继续执政,史称“伊尹放太甲”。

而“霍”则是说的是前汉自武帝穷兵黩武,将文景之治的盛世毁于一旦后的中兴第一功臣霍光,其为汉武帝钦定的辅政大臣,在主政期间废立昌邑王,另立后来的汉宣帝,最终才有后来前汉中兴的“孝宣之治”。

两人都是执掌大权干过驱逐废立皇帝的士气,并在之后奠定了王朝中兴的基石,当然无论历史如何批判二人是权臣,还是忠臣也好,反正他们所执政的王朝因此而受益,现在袁绍等党人怂恿伏泉行伊霍之事,其意已明。

“诸位之意,孤不甚明也,如今寰宇清明,海内太平,全赖陛下圣明治理,岂有昏庸一说。今日之事,孤全作不知,望诸位珍重,祸由口出,莫连累家小亲友也。”

“君侯!此番时机正当其时,不可……”

“够了,诸位慎言。”

伏泉语气冰冷的拒绝了这些党人,不过很显然这根本不能阻止他们心中的妄想,最后只能狠狠一句堵住他们的口,然后率先转身离去,在诸多党人不甘的眼神里,脚下步伐飞快,直接往内院走去,一点儿也不给袁绍等人追上自己的机会。

至于他们跟不跟着伏泉走,伏泉现在是根本就不会去管这些,总归不其侯府里家仆众多,他们不识得路问人便好,现在这时候,伏泉是根本不想再和这些党人待在一起。

谁知道再待得久一点儿,这些党人会不会直接让他带兵行废立一事,重立皇帝,反正如果清君侧不行的话,谁也不能保证这些党人是以为这种政治兵变不能满足自己的胃口,干脆让自己直接废立,换个和伏氏有亲的刘氏宗亲登上那皇帝宝座。

毕竟当年伏氏、宋氏奋力救下的被中常侍袁赦诬陷的渤海王刘悝,可就是先帝威宗孝桓皇帝的亲弟弟,先帝无子,才有现在其堂侄刘宏的登基为帝。如果现在有人兵变,抬出那套兄终弟及的说辞,指出当时因为窦氏想要掌控朝堂才离的刘宏,而刘宏和刘志之间的血缘不及刘悝亲近的话,估计支持这套可以得到从龙之功的说辞的百官公卿绝对不在少数。

“嘘!”

快步走到内院,伏泉并未直接去内院宾客聚集之处,招待那些已经前来久侯,正在互相漫谈聊天的宾客,而是寻了府中一个僻静亭子,坐下深深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刚刚惊心一幕着了把汉。

讲真,袁绍等人今日这一番谋划真是攻心毒计,自己还一点儿反制的办法也没有,他们就是吃准了自己不敢声张,甚至就算他们说要废了皇帝,自己也不会对外多说一个字。

原因无它,这事情传出去,党人终究无所谓,毕竟在经过数番党锢之后,朝野都知党人恨皇帝宦官,就是说出去估计也没多少人当真,因为类似的谣言实在太多了,他们根本不怕传播。

反而是伏泉若是传出与党人私谋清君侧,行废立的事情,会让皇帝甚至宦官对伏泉猜疑不小,他们会多想你是不是有心和诸多外戚一样,做掌兵权的外戚权臣。毕竟你一个带外兵入京的外戚,又和数番传出有对皇帝宝座觊觎的渤海王刘悝有亲,现在和党人密谋,就是皇帝刘宏再信任伏泉,也不得不对伏泉加以防备,终究帝王对臣子特别是外戚的猜疑之心,不是一般的重。

如此可见,袁绍等人用心何等毒辣,因为就算皇帝真的认为伏泉和党人密谋成事,对党人而言,大不了就是让今日集会的成员出去避避风头,反正朝廷要抓也只会抓逢纪、张邈这些党人中背景低的人而已。

而对于袁绍、袁术二人,除非刘宏有决定性证据,不然根本不敢动袁家二人。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二人的背后,是大汉现下的顶级世家汝南袁氏,两人现在是汝南袁氏新一代的接班人头领,动此二人,就是动袁氏,动袁氏就是动自袁安以来,袁氏遍及天下的门生故吏,除非刘宏愿意看到朝局再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损筋动骨的大变,否则他宁愿隐忍,坐看袁绍继续招集其他无罪没事的党人入京谋划着一些他不能容忍的事情,也不会动袁氏一根毫毛。

“流川!流川!”

亭子里,就在伏泉还在躲避袁绍等人时,远方传来一声洪亮的呼喊声,伏泉闻声望去,却是发现自己的太学旧友臧洪正快步兴奋跑来。

数年不见,对方本就魁梧的身姿长的更加雄壮,甚至个头也高了伏泉一个个头,不由让伏泉大为郁闷,这当初比自己小的同乡,难道是基因更好,怎么长的这么高大壮实。

“子源!汝怎来此?尚未出仕乎?”伏泉见了臧洪,诧异问道,记忆里这位同乡在他出川平乱前便来信言道,他将会出仕,恐要离京,没想到时隔数月,竟然还在雒阳,真是有些奇怪。

“家严得讯,汉军北伐,便托人为吾谋了段太尉麾下屯长一职,以待北伐。”臧洪正声说道,言语之间说到北伐时,有着一股浓厚的豪情,显然在这个还未出仕的小伙子眼里,十分渴望和他父亲一样,拥有军功,扬名大汉。

听后臧洪话语,伏泉轻轻点头,臧洪所言家严自然便是其父,现在大汉的太原郡守臧旻。对于臧旻这个军功不俗的太原太守而言,自然也是看出北伐一事势不可免,而且赢面很大,因此当然会为自己儿子谋得一些福利。毕竟,相比较让臧洪一步一步从文官熬资历起家,明显用这灭鲜卑的灭国大功为儿子攒功绩是最佳选择。

父母都希望为子女铺路,古往今来,莫不如此,伏泉想来,恐怕如今这雒阳城中,也早就有不少世家豪族的官员,在为自家子侄谋得北伐的职位,以待北伐,赚取功绩。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太学诸友今何如

亭子里,暖风拂过,吹到人脸十分舒适,而亭里数年不见的两人兴奋不已,毕竟旧友重逢,自应欢喜。

“流川,适才见袁本初等人出府而去,观其等脸色不善,可出事乎?”臧洪来不其侯府时,正好撞见出府的袁绍等人,见他们神情不对,害怕出了事情便疑惑问道。

“无事!无事!”伏泉自然不会和臧洪说袁绍等人要他清君侧的事情,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连忙转移话题道:“听闻景兴兄外放,汝可知乎?”

因为出仕以后,伏泉多数时间都在征战,虽与徐州好友有书信往来,但毕竟不多,远不如整日游走太学,结识好友的臧洪清闲,自然臧洪对于当年太学和伏泉关系最好的几位好友的近况至之甚详细,也正好被伏泉用来转移话题,至于袁绍等人,走了就走了,他还不希望这人久待,防止出其他事情。

“景兴兄以通晓经籍而被拜为郎中后,任菑丘县长,如今政绩颇佳,唯有子纲、子布二位兄长,依旧隐居在家,州郡屡番征召皆不就,所举茂才、孝廉皆不应征,一心一意不理朝廷诸事……君侯可知二位兄长何日出仕?”

“嗯?好个臧子源,竟与吾玩此伎俩,吾封侯又如何,依旧是汝徐州好友,喊吾表字便可!”

谈话时候,闻得臧洪突然与自己生分,伏泉不由皱了眉头怒喝道,他怎会猜不出臧洪想法,毕竟自己现在已经年少封侯,甚至成为大汉一方秩二千石的郡守,而他臧洪两人身份已不可同日而语,自然臧洪语言中多了几分拘束恭敬。

不过,伏泉当然不会吃他这一套,连忙让他改了称呼,依旧以旧友称呼,毕竟徐州的文士可是他心目中第一人才大本营,比之自己掌控的益州文士排名还要高,至于原因,自然便是自己是徐州人,相对于外州人士,当然是本州人士最为忠心。就像刚刚怂恿自己行伊霍之事的袁绍,莫看他麾下党人众多,但是真正的心腹还是汝南周边的文士,毕竟乡党之情在古代一直都比其他的情义靠谱的多,都有一种地方性质的利益共同体作为乡党效忠的动力。

“流川!”臧洪口中轻呼,心中一暖,随后又再问一遍道:“汝可知二位兄长何日可出仕?”

虽然臧洪和伏泉相识数年,但却一直看不清这个太学好友,刚才来时,因为一时见老友激动,所以见面就脱口伏泉表字。后来谈话时才想起自己言语唐突了,毕竟如今两人身份不同,人到了不同位置自然不能再用以前方式对待,所以刚才立马改口,不过被伏泉这么一喝,倒是直接把他喝醒,在明白伏泉依旧是自己记忆里那个好友后,连忙继续和他谈论徐州诸友。看他话语,显然一直为那两个隐居不出仕的徐州兄长担忧不已,毕竟明知两人才华横溢,却不入朝堂,臧洪自然对此抱憾不已。

“当在十年以内!”伏泉正声说道,言语里极为确认,让得他身边的臧洪脸色一惊,不知自己这好友从哪来的自信。

“莫非流川有朝中消息?”心中思索,臧洪自然不信那是张昭、张纮二人告诉伏泉的,毕竟相对于伏泉,自己与那二人联系更深,自然不可能比伏泉迟知道这事情。那么如果不是张昭、张纮二人告诉伏泉,那么也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伏泉从朝中得到消息,毕竟相对于他,伏泉这个大汉的亭侯、巴郡太守,明显所拥有的官府资源、消息渠道比他多的多了。

“非也!”

“那为何?”

“猜得!”

“猜得?”

“恩!”

“真如是乎?”

“恩!”

……

一番对问,臧洪显然不相信伏泉的话,连番追问,不过伏泉死命坚称猜得,样子不似作假,令他不由狐疑是否确是如此,心中他还是坚信这是伏泉早通过朝廷内部的消息,得知张昭、张纮两位徐州兄长将会出仕而已,至于原因,他也只能在心中自己模拟而已。

看着面前臧洪的神情,伏泉只能苦笑,为什么说真话就一直没人信呢?他说五年以后张昭、张纮两人会出仕,还是保守猜测。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两人之所以隐居不出仕,还不是对阉宦不喜,并且两人和伏泉不同,对于党人抱之同情,甚至在京中和袁绍等人也是往来,要让他们出仕只有一个前提,那便是解除党锢,然后再消灭阉宦之辈,接着再有名望高官征辟,两人自然多应征出仕。

这两点别人不知道时间,伏泉怎么会不知道?毕竟后世他对于三国那几个大事件的时间点,他可是记得很清楚,比如黄巾之乱在四年后,而皇帝刘宏如果不出意外按照历史时间死的话,宦官也会在十年后被党人彻底消灭,因为十年以后真是诸侯讨董的时候。

因此,通晓这几段历史事件的伏泉自然知道黄巾之乱便是党锢接触时候,至于到了诸侯讨董,自然是宦官势力被党人连根拔起的时候,所以伏泉才会说在十年以后。

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了,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在刘宏死前,成为大汉的顶级政治势力,不然他还真干不过那帮党人。毕竟,伏泉可是深知党锢一解,那些重新出仕的党人的势力可是如何疯狂增长的,终究那些党人多数都是各地一流的世家豪族出身,只要可以做官,再加上地方上宗族和朝廷大佬的帮助,火箭式增长密布大汉十三州根本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他伏泉,充其量最后也只能控制一隅而已,想再多,估计刘宏和宦官都要怀疑他的意图了。

王朗,字景兴,东海郯人也。以通经,拜郎中,除甾丘长。

张纮字子纲,广陵人。少游学京都,还本郡,举茂才,公府辟,皆不就,避难江东。

张昭字子布,彭城人也。少好学,善隶书,从白侯子安受左氏春秋,博览众书,与琅邪赵昱、东海王朗俱发名友善。弱冠察孝廉,不就,与朗共论旧君讳事,州里才士陈琳等皆称善之。

摘选自《三国志》

第四百一十六章 伏氏不现约何氏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正当伏泉和臧洪叙旧情的时候,却说袁绍等受了一肚子闷气的党人,出了不其侯府后,便乘数架马车离去。

其中,为首最大的一架马车是袁绍的,宽大无比,车上坐满袁绍麾下党人最心腹的一圈人,其余不在党人核心圈子里的人,则一起坐进其他马车。

当然,袁绍的这些马车不是汉代一般的坐乘安车,就是只有一个遮挡太阳的罩子,其他四周镂空的马车,而是全部密封的马车,这类马车对于世家豪族而言,一般冬天出门会用,夏天则基本不用,毕竟夏天天气那么热,不坐镂空的车子靠着微风散热,而呆在密封的车里闷着,只有吃饱撑的人会选后者。

袁绍之所以会夏天用这种马车,其实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自从党锢以后,有罪的党人不是被抓就是逃亡,剩下未被朝廷治罪的党人也是小心谨慎,出门在外也是害怕被人窃听,从而言语不慎被人抓了把柄密告官府。所以,袁绍等党人平日出行,除非必要,不然都是坐这种加了层板密封的马车,就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惹出大祸。

马车里,备着名医用草药炮制的清热茶水,袁绍一行党人进了车里后,都是先拿起车内的耳杯喝了几碗茶水,实在是天热无比,走几步路就出汗,而且又被伏泉搞的生了一肚子闷气。

坐在包着青缘的蒲席上,袁绍饮完手中的茶水,随即便喝道:“竖子着实可恶,它日必令其后悔今日所为!”

的确,袁绍身为现在袁氏新一代的主心骨,再也不是数年前袁赦还在时那般,被家族排挤的党人了,而成为家族在政治道路的另一个方向,现在伏泉刚才在不其侯府里,这么不给袁绍面子,自然让袁绍愤恨不已。

“兄长息怒,伏氏小儿不识时务,何需兄长一时计较,当务之急却是选何人支持。”此时敢叫袁绍为兄长的,自然便是袁家二少袁术了,此刻他正坐于袁绍身边,提醒身边这个令他羡慕不已的兄长袁绍。

如同后世一样,袁术和袁绍其实在家族中一直不对付,毕竟两人名为堂兄弟其实实为亲兄弟,袁术是正经嫡出对于他这个庶出的哥哥,自古嫡庶有别,两人原来就在争夺新一辈袁家新一代掌控人的字数,所以一直不喜。再加上,自从袁绍命好从袁逢庶出子变成继父袁成的宗法上的养子后,袁术就更加不喜欢这个哥哥了,毕竟原本在袁术面前夺得袁家新一代门阀接班人的袁绍,突然发现自己在身份上的优势荡然无存,袁术能高兴得起来才怪。

当然,无论袁术如何反对,现在的袁氏已经渐渐朝当然靠拢,而不是以前靠着宦官的关系,可以一路得到宫中皇帝的消息,从而提前应对了。在当初中常侍袁赦死后,袁家与皇帝之间的联络就此中断,使得袁家原本想靠着袁赦的宦官身份,从而不断提拔自家子弟的机会彻底泡汤。

对一个大的门阀世家而言,能不能将自家子弟快速安排仕途,是无比重要的,所以随着袁赦这条最大的线被斩断,袁家在朝中的优势顿时减小不少,这当然不是袁家希望的。所以,再抉择日久后,有着党人作为后盾的袁绍,逐渐进入袁家高层的眼里,随后他们决定走党人的路子来为家族子弟延续,这也是很多被治罪逃跑的党人,依旧在朝廷发布的党人通缉名单的时候,可以进出雒阳城,实在是党人现在背后有着汉代最一流的世家汝南袁氏。

也正是因为此,袁术才会今日随袁绍出来,不是他想和袁绍一起来,而是自己主动要来的,因为随着袁氏和党人的联合越来越多,袁术已然看出结交党人,势不可免,否则他将会远远落后袁绍不止。

这是袁术不能忍受的,因此在明白他必须和袁绍一下,倾心折节与士人党人相交的话,他再想和袁绍争夺袁家家主之位,是根本不可能,所以近年来一直和袁绍以及他麾下的那批党人交往甚多,也借此机缘,靠着家族名望和他改过自新后,变得无论对方是谁,都折节相交的品德,倒是也网罗了不少人才。而也正是因为此,袁术近年来也是一直扎堆在袁绍附近,为的就是想跟着袁绍好好传扬自己的名声,弥补不足,这才有今日伏泉惊讶的他记忆里一直不对付的袁家两兄弟,竟然一起出门的士气。

“确是如此,观伏氏态度,已不可争取,诸位若是无异议,吾明日便约见何进,此番朝廷用兵,伏氏不待见吾等,吾等便令伏氏后悔。”袁绍听了弟弟袁术的话后,点头说道,同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自己弟弟,他当然知道这个突然改过自新的名义上的堂弟,实际上是自己亲弟弟的袁术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对于家主之位,袁绍势在必得,自己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家族依靠的宦官袁赦死了,离心中的目标又更进一步,怎么会让这照着自己路子有模有样学习的袁术得逞呢?他以为和自己一样,靠着家族名望,善养名士,不分贵贱与人倾心折节相交,就能赶得上自己?

很明显,袁术已经迟了,再怎么改变,也无法得到比自己高的政治资源和人脉了,而袁氏家主更是不会与他有缘。当然,这一切只在袁绍脑海里而已,毕竟因为是兄弟,袁绍即使明知这个弟弟居心不良,还是要当做不知,默默观察而已。

“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

摘选自先秦·孟轲《孟子·尽心上》

袁术字公路,汝南汝阳人,司空逢之子也。少以侠气闻,数与诸公子飞鹰走狗,后颇折节。

服阕,徙居洛阳。绍有姿貌威容,爱士养名。既累世台司,宾客所归,加倾心折节,莫不争赴其庭,士无贵贱,与之抗礼,辎軿柴毂,填接街陌。内官皆恶之。

摘选自《后汉书》

第四百一十七章 时不待本初

此番一众党人随袁绍来不其侯府,自然不是单纯的为了恭贺伏泉平乱成功的,对他们而言,朝廷平乱或者出征灭国,都不是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解除党锢。

但是如果要解除党锢,很明显要皇帝同意才行,可是现在皇帝明显不可能同意,那就必须想办法逼迫皇帝,除了兵谏,别无他法。雒阳城中,有兵权的就那几个人,而党人能选择的也只有伏氏、何氏两个外戚而已。

至于为什么选择外戚,原因也很简单,毕竟清君侧这事情,有外戚才更有说服力和真实性,当然了,如果事不可为,真要废立的话,外戚也可以被他们利用背这个锅,终究再立皇帝的话,也只能选择外戚所支持的皇子而已。到时候,作为明面上既得利益最大的外戚势力,立马就是主谋无疑,外戚就是想反驳,也没有证据,旁人可不会信他们废立只是被人忽悠而已,而他们党人只是选择明君的忠臣而已,就是写史也是非常好写了。

“本初,伏氏毕竟大儒世家,岂是何氏一屠户可比?再则何氏与宦官颇近,而伏流川颇善兵事,窦公之事犹在眼前,还望本初三思而行,前事可鉴,莫生事端。”袁绍话落,这边张邈便随即说道,在坐他是党人“八厨”之一,资历很老,即使他没话可说,也会发言几句,纵然是袁绍的心腹谋士逢纪也不会提前插嘴半句。

张邈的话其实很简单,归根结底就是对出身屠户的何进的看不起,虽然何进也是帝师杨赐的弟子,但是在这些正经世家豪族子弟眼里,家世不显又做过下九流的职业,还更是和几个大宦官走得异常近,根本就不值得结交过深。就算他们以前与何进接触过,也合作过一些事情,但那都是权宜之计,还不是希望把朝堂搞乱,好让他们从中浑水摸鱼吗?

而现在,袁绍真要大举将手中党人所有的势力帮助何进的话,张邈这些老牌党人就肯定不干了,毕竟外戚这类人,能少接触就少接触,除非是像窦武、伏完这些本身就是大世家豪族出来的,才值得投资,终究这两人的家世也都不是一般豪族可以比的。终归这个时代,没有出身,一切都是惘然,在世家豪族子弟眼里,你就算登基为帝,也是泥腿子而已,后来何进被抛弃也是这种歧视所导致的一开始就注定了的根本原因。

袁绍听后,点点头,不可置否,然后转头看向其他人,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听到不一样的回复。心里面,他对着张邈暗骂不已,伏泉都明摆着拒绝他们了,还存在妄想,如果有机会我会选择何进那个最没希望帮助皇子登基的外戚合作吗?

这边逢纪作为现在袁绍的首席谋士,在见到袁绍示意后,因车内不便行礼,便直接向众人拱手,然后道:“诸位,何氏虽屠户出身,与宦官有旧,然却并非不可争取一二。以如今局势,‘史侯’即位已无良机,何遂高必定知道,与宦官相近,难以辅佐‘史侯’承继大统,假若吾等明言,欲与吾等合力,必灭宦官,解党锢,不出意外,其必肯也。”

“倘若何进明与吾等合力,暗中依旧与宦官苟合,如之奈何?”张邈随后继续说道,在他心里还是对何进不太看好,其实不只是他,就是在场其他党人也是如此。

他们心里宁愿选择支持伏氏,也不想选择支持何氏,毕竟一方面谁都看得出来与伏氏、宋氏支持的皇子刘崇相比,何氏所支持的“史侯”刘辩,根本不能动摇那位宋皇后嫡子分毫;而且另一方面,有窦武的事情在前,说明了这些大儒世家出身的外戚的确值得利用,而且有名望气节的外戚肯定比其他的外戚好了不知多少,他们除非无法选择,不然肯定不会选择何氏的。

两相比较,自然即使他们党人因为前面一些事情和伏氏有过节,但选择伏氏也是最佳选择,只是让他们搞不懂的是那伏泉为什么一直拒绝。如果说是因为前怨,那就是说笑了,政客从来不会记仇多久,只要有利益,政客就会合作,他们从来都是一笑泯恩仇的存在。

“何遂高若敢如此,吾必令其悔之!”袁绍直接冷冷的说了一句,意思明显,为这件事情定下最终结论,他去找何进,不需多言。

望着在自己说完话后,各有所思的众人,袁绍心里也是一叹,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个和宦官、外朝士人甚至他们党人都走得进的何进不是最好的选择。明显何进在虚与委蛇各方势力,只为他那外甥能登基做准备,这样的人典型的会两面三刀,不到万不得已,没有更多的利益,是不会轻易下注的。

只是如今时不待他,现在袁绍已经三十五了,如果按照正常汉人年纪,他最多也就十几年的生命,再不努力一些,他的大仇怎么报?他的政治理想抱负怎么实现?因此,即使希望不大,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尝试各种努力解除党锢,诛杀宦官,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当然,袁绍心里还有一个没有具体成型的计划没有说,因为那个计划太过可怕,除非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轻易答应的,而那个计划,却是一个自称马元义的黄巾大方首领,登门拜见他提的。

“本初,伯求兄一事该如何应对?司隶校尉麾下兵卒盘查甚紧,倘若如此,不加变阻,伯求兄恐必被捕也。”这边伍琼突然想起今日还有一事,因出来不其侯府太早,并未找到伏完解决,所以连忙问道。

众人听后一怔,随即也才想起今日本来想的另一件事情,就是来找伏完这司隶校尉求情,让他将手下那些盘查党人的兵卒撤去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对他们那些一直在朝廷通缉名单上的逃亡党人入雒阳而言,实在太危险了。

“哼!小贼张狂,老贼狡猾,伯求之事,吾自有法应对,不需多问。”

第四百一十八章 解危度厄何伯求

袁绍口中说的小贼再无他人,自然便是刚刚在不其侯府中直接张狂的走人,对他们一点礼节都没有的伏泉,而以此推之,老贼自然便是伏完。

却说袁绍自从入了雒阳之后,所结交的不只是那些被党锢在家,不能出仕的党人,更有被朝廷通缉,明令禁止,告诫天下见到就要抓捕送入官府的逃亡党人,这其中南阳郡襄乡人何颙何伯求便是其一。

何颙,年轻时游学京师雒阳,他虽然是后进晚辈,但当时党人“八顾”之一的郭泰郭林宗、太学生首领贾伟节等与他很要好,因其智谋学士而显名太学。后他的朋友虞伟高有父亲大仇未报,并且重病将死,何颙去看他,虞伟高向他哭诉父仇一事,后来何颙被虞伟高的大义感动了,便为他报了仇,用仇人的脑袋祭奠了虞伟高父亲的坟墓,可以说他是十分重情重义。

等到陈蕃、李膺等人因为和大将军窦武合谋诛杀宦官失败以后,何颙因与陈蕃、李膺相友好,便被宦官诬陷,于是他改变自己的姓名,逃亡汝南郡境内。凡是他所到的地方,便结纳当地豪杰,名声渐显于荆州、豫州一带。后来袁绍听其名声,仰慕他的为人,便悄悄地与他往来,结为谕德宣誓的朋友。而此时,因为窦武被诛,党锢之事已起,天下大肆索拿党人,不少党人因此遭难,何颙为此经常私自来到雒阳,与袁绍一起计议。

彼时虽然袁绍还因中常侍袁赦之故,尚未彻底掌控汝南袁氏,但一则继承其继父故左中郎将袁成的政治资源人脉尚在;二则其岳父李膺虽死,亲族尽丧,但李膺生前身为“八俊”之首的资源人脉亦转到他手中;三则说到底袁绍也是除了袁术以外,这一代唯一的两个有资格继承家主的人物,自然何颙求他救助党人,只要不是特别困难的,袁绍也都有办法救助。

但凡穷困闭厄者,袁绍便为其援救,以济其患,凡有被掩捕者,便广设权计,救其出困,使其逃隐,因袁绍救助从而逃脱免于党锢之祸的人十分多。而袁绍能够在陈蕃、李膺等党人领袖死后,能够成为“天下楷模”,收拢各部党人,令其依托于门下,除了其本身的孝名养望和他岳父是“八俊”之首的李膺以外,更多的就是袁绍在党人困厄之时,不遗余力的出手救济,这才有他袁绍今日的名望而已。

而袁绍骂伏完为老贼,说其狡猾,也是因为何颙来往雒阳救援党人时,经常被司隶校尉伏完麾下的役兵抓捕,有好几次都差点被抓获,要不是袁氏在京中势力,恐怕这位党人中名望身高的解危度厄何伯求早就落入司隶校尉的大狱了,所以这才有袁绍今日想要找伏完求情令其网开一面的事情。

按照历史而言,如今袁绍基本有着袁氏门阀的多数资源支持,所以根本也不怕各路逃亡党人入京会面,而何颙本人来回出入雒阳,其实也是如同家常便饭一样。然而,毕竟历史走了个岔步,伏泉让得伏完做了司隶校尉,而司隶校尉有监察京师之责,并且伏完的背景同样也根本不用惧怕袁氏的报复,所以又让党人进出雒阳内外变得十分困难。

今日袁绍入不其侯府,本身就是有两个目的,其一来就是劝说伏泉兵谏,二则就是向伏完说情,希望他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毕竟前番几次袁绍写信或者找其他人做说客向伏完求情,都没有得到回应。

只是,今天伏完在让袁绍等人入了内院以后,之后等袁绍等人被伏泉甩开,自己气氛离开时,再回来就看不到孔融和伏完了。想到伏泉离开时甩都不甩他们的样子,他们心里就已经明白事不可为,再加上现在伏完也玩起了不见面这一套,也怪不得袁绍要如此这样大骂那伏家叔侄了。

当然,一路不成,就找另一条路子而已,袁绍相信,这偌大的雒阳城,会没有让党人进出不被发现的办法。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袁绍等党人还在为今天丢了面子愤愤不平,同时考虑未来时,伏泉却是在府邸凉亭里,手握着一份书信难以言语。

“流川,文和信中所写何事?为何如此繁琐,直接送与汝便好,却送吾府邸?”一旁的臧洪一脸好奇的问道伏泉,毕竟贾诩这事儿太奇怪了,本来都在雒阳,他直接派人送到伏泉那里不就好,非要绕了一大步下给伏泉。

而且,昨日臧洪收到这封信时,还是在雒阳城外的酒楼吃酒,被一样来吃酒的贾诩秘密硬塞入怀中的,并且告诉他一定要交给伏泉,整个事情都透露诡异。并且,今天贾诩也没有来不其侯府,按理以他和伏泉的多年相交关系,甚至贾诩的孝廉名额也是伏泉给的,贾诩不来,却是真的奇怪无比。

这两日所发生的一切,都透着诡异,由不得臧洪不产生怀疑,当然他只是以为贾诩猜出有人会对伏泉不利,特意警告伏泉而已,其他的倒是没有多想。

“原来如此,文和真神人也,此信大妙!妙极!妙极!”

突然,看完信的伏泉大喊一声,直接把他身边的臧洪弄得一惊,不过他满脸的疑惑,显示着他是多么不知所措,搞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何颙字伯求,南阳襄乡人也。少游学洛阳。颙虽后进,而郭林宗、贾伟节等与之相好,显名太学。友人虞伟高有父仇未报,而笃病将终,颙往候之,伟高泣而诉。颙感其义,为复仇,以头其墓。

及陈蕃、李膺之败,颙以与蕃、膺善,遂为宦官所陷,乃变姓名,亡匿汝南间。所至皆亲其豪桀,有声荆豫之域。袁绍慕之,私与往来,结为奔走之友。是时,党事起,天下多离其难,颙常私入洛阳,从绍计议。其穷困闭厄者,为求援救,以济其患。有被掩捕者,则广设权计,使得逃隐,全免者甚众。

摘选自《后汉书》

第四百一十九章 北征前夕事茫茫

信上盖有贾诩郎官印记的封泥明显只有伏泉一人撕开,看着身边的好友臧洪,伏泉确定这好友并未私自拆开,同时暗道这贾文和真是看人极准。

选择臧洪来给自己送这封事涉国家机密的信件,确是合适,毕竟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汉军出塞以后,征讨鲜卑的主要战略部署,一旦泄露,不说此次北征受阻,便是自己和贾诩都得承受皇帝刘宏的怒火。

至于贾诩给自己的信里,写的东西自然无外乎他和皇帝刘宏所献出的灭鲜卑之策,很显然,刘宏最终同意了贾诩的计策,并且也同意他自愿出征的请求。贾诩此次告知自己,让自己早作准备,毕竟虽说鲜卑内乱,汉军出塞征伐胜机很大,但是小心无大错,若无充足准备,那就不好了。

想到自己将会成为“凉州三明”之一的前太尉段颎的主将,伏泉便是顿觉有趣,毕竟其一说来,以自己资历,除了占身份便宜,何德何能让人家为副手,也多亏贾诩想得出来,要知道他可是和段颎是同乡,想想段颎知道自己被同乡后辈坑成了出塞大军的副将,相信他的表情一定会非常丰富。

其二便是他和段颖原本就因为八年前渤海王刘悝被中常侍袁赦诬陷一事有隙,虽说后来这位大汉老牌政治家往宋氏、伏氏外戚靠拢,但毕竟有点梁子,也不知道到时候合作起来,会不会遭受刁难。

“流川,文和如此为之,到底出了何事?”臧洪眼见伏泉大叫之后,又安静沉思,以为他在考虑重要事情,所以并未立即打扰他,但是终究是伏泉思考的时间过长,忍不住直接提醒了他。

臧洪的声音依旧如同以前洪亮,虽然他并未用劲,但伏泉近距离被他叫醒,还是被震得耳朵有点发麻,不过对于他的问题却是搪塞回道:“并无它事,汝以后必知也。莫问,问也白问,吾不答也。”

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把臧洪回答愣了一下,暗道事情肯定有猫腻,自己必须知道。等到回过神来,准备直接抢夺贾诩给伏泉的书信时,却发现伏泉已经小跑而去,只一阵儿功夫就只看到人影子,显然伏泉已经猜到自己会有抢夺的念头,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因此他连忙追逐上前。

问了不其侯府家仆是否见到刚刚跑开的伏泉后,在家仆指引下,臧洪拐过了几个熟悉的回廊,终于在后院热闹的庖屋里见到了正位于灶台旁,和不其侯府庖丁商讨菜式的伏泉。

庖屋便是厨房,此刻这屋子里炎热无比,毕竟现在还是盛夏,加之又在火焰升腾的庖屋里,能不热就怪了,臧洪刚进屋子就过了小一会儿,就感觉浑身已经湿漉漉的了,特别是他背后的汗液和衣服黏在一起,让他十分难受。

不过,即使如此,臧洪还是强忍着走到伏泉身边,强硬这语气问道:“流川,信在何处?若不交代……”

只是臧洪还没说完,就见伏泉指着灶台之下玩味笑道:“就在此处,君自请看。”

“啊!”臧洪一惊,连忙走下灶台之下,跪着往里面望去,只见里面此刻已无书信,只有在烧火的杂草处,有几片乌黑的零散纸片,很显然此刻此刻那信彻底没了。他当即大怒,就准备直接质问伏泉,只是伏泉此刻又没了影子,却是让他郁闷不已……

此刻的伏泉已经去了伏完身边,继续接待宾客,他当然不会现在就让臧洪知道皇帝刘宏将要出塞北征的全部计划。毕竟,知道北征消息是一回事,现在整个雒阳城里但凡有点势力的世家大族都能听到风声,但是如果提前知道汉军出塞征讨的全部计划,这被人知道,那可就麻烦了。

因此,贾诩在给伏泉信中,特意嘱咐看完此信就将其烧毁,切勿让第三人瞧见,即使送信的臧洪也不能。至于贾诩为何让臧洪送信,却是这位毒士的自保之计,他信里说道中常侍张让已经派人紧盯着他,为此,他今日也不会来不其侯府恭贺,送信也只是找到机会让臧洪转交,就是为了保证他和伏泉没有任何牵扯。这样即使消息走漏,在没有信件以及贾诩与伏泉见面的证据下,就算有人想在朝堂打压他们,也根本毫无办法。

月色淡淡,此时的屯骑校尉何进的府邸里,中常侍张让正与他的亲家儿子何进密谈,因他这几日都在宫中轮值伺候皇帝刘宏,一直没有时间和何氏通信,所以今日出宫以后,便府邸都没回,一路坐马车赶到何府里。

本来一般事情张让让人带话或者带信给何进都可以,不过这件事情有些特殊,张让也不放心,毕竟若是被人知道他和何进私下议论军国大事,特别是皇帝刘宏透露的消息,若是一个不好,传扬出去,那么即使刘宏平时在信任宠信他,也肯定不会轻绕了他。毕竟赵忠因为杨璇的事情,到现在刘宏还在生赵忠的气,有这件事情作为前鉴,张让可不敢自己再出了岔子。

为了保密,此刻的何府大堂里,也就张让和何进二人私谋而已,甚至何进连他的弟弟何苗都没有招呼来,因为他一直对于那个让他感觉不靠谱的异父异母的弟弟没有信心。

“让公,陛下北征真无一丝计划可知?”谈话已经进行了大半,何进已经知道贾诩那日在西邸献策的事情了,当然他所知道的也只有张让看到的而已,只能确定北征,却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一丝也无。”张让很干脆的回答了自己那媳妇兄长的问题,两家人其实与一家人无异,他费不着藏着噎着。

张让儿子太医令张奉自然不可能是他亲儿子,他少年时便入了宫,想生孩子也得有能力不是?张奉是他得势以后,从族内过继的养子,一直视若己出,如今娶了何进之妹,自然是打从心里将何家人当做一家人。

“这可如何是好?若吾等皆无消息,那贾文和若是告知其故主伏流川,便迟也!”何进恨恨道,他心里做了梦都想让自己妹妹成为皇后,让自己外甥成为皇帝,从而自己如同其他外戚一样,掌得汉室大权,现在明知道可能靠着军功提升自己威望,却不知道具体的作战计划,职业也就不知道如何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力,自然是懊悔无比。

“无妨无妨,贾文和出宫后尚未与伏流川见面,那小贼此刻应是不知。以吾观之,陛下若用兵,必以阅兵最佳者择之,遂高,汝定要善加练兵,到时吾向陛下进言,也可令汝为先锋也。”

“谢过让公,大恩大德,遂高日后必不相忘。”

第四百二十章 雒阳之兵尚弱也

光和三年七月中旬,天气渐凉,随着巴郡太守伏泉领兵入京师快一月后,雒阳城内突然卷起了一阵吵杂的舆论,原因无他,只因为现任的大汉皇帝刘宏下诏,于雒阳城西和北邝山上的皇家上林苑里阅兵校猎。

对于汉代没有太多娱乐活动的百姓来说,天子巡狩,阅兵校猎,自然是可以大谈特谈的事情,大汉民风总体尚武,无数文士出身的高官亦可出仕武官,文武不分家,因此对于民间百姓而言,现在听说天子阅兵自然兴奋不已,再结合雒阳城内又有朝廷要出征塞外的消息,自然纷纷猜测议论皇帝刘宏究欲何为。

这日,天色晴朗,万里无云,早已提前驻扎进上林苑的雒阳城内诸部精锐此刻已是整装待发。只见从京师雒阳城以西至函谷关,周环绕北邝山的数百里田园里,除了那些在上林苑里居住耕作的百姓以外,就剩下这些身着汉军制式铁甲,士气高昂的大汉精锐了。

上林苑,其名本为秦时始皇帝灭六国,迁徙六国富豪十二万户于咸阳,将他们安排渭南所形成的一处田园。等到秦亡汉兴,汉武帝命太中大夫吾丘寿王在阿城以南,盩厔以东,宜春以西的范围里,开始扩建上林苑,并有偿征收这个范围内民间的全部耕地和草地,用以修建苑内的各种景观。后来,上林苑又进一步向东部和北部扩展:北部扩至渭河北,东部扩至浐、灞以东,形成了前所未有的规模,进入了它的鼎盛时期。

可惜,盛之必衰,直到王莽篡汉后,于地皇元年拆毁了上林苑中的十余处宫馆,取其材瓦,营造了九处宗庙;之后,赤眉乱军争攻长安,王莽大军与其在渭南等地相杀甚多,最终使上林苑遭受了毁灭性的劫难。

最终,随着战火蔓延,长安残破,无人修缮,最终毁于一旦。本朝初期名士班固在《西都赋》中,用“徒观迹于旧墟,闻之乎故老”来形容上林苑,可见当时长安的上林苑已是一片废墟无疑。

后来,光武中兴,定都雒阳,自当效仿前汉兴建林苑,最后也就在雒阳城西,重新修建了雒阳的上林苑,用于校猎阅兵。今天,随着大汉皇帝刘宏,带领公卿百官驾临上林苑,这许久未闻兵戈之声的皇家林苑,又将开始传出它熟悉的声响了。

随着在戒备森严、刁斗森明的校台之上,一声声猛烈的击鼓声响起,上林苑里,无数甲士结阵踏步前进之时铿锵有力的震动声。

雒阳城中兵马虽然多数久不习战,战力在中原之地自然不低,但是与三边郡兵比起,却是有些差了,毕竟并、幽、凉三州精锐,时常与州郡内外胡人征战,战力自然凶悍。

不过,自从刘宏心中有了征伐鲜卑的念头以后,便时常抽调边塞有功老卒入禁军补充,今日雒阳城中被选入阅兵的诸部兵马,自然也都是以边郡经年老卒为主的精锐之师,可以说这是如今大汉军队中,全天下的精华也不假。

校台之上,刘宏坐于胡坐之上,身旁站着伺候他的以张让为首的中常侍宦官以及统帅此番参加阅兵的诸部队主将,身后却是同样来此观看阅兵的百官公卿。

踏!踏!踏!

脚步阵阵,夹杂着铁甲之声,只见强健的大汉各地健儿们手持长矛、弓箭,体着铁甲、兜鍪,在校台之下的空地上依次向前前进,在各自所属领地,布下阵势,甲胄在日光下明亮闪烁,他们仰首挺胸,接受他们的帝国最高统治者的校阅。

“让父,朕麾下兵马何如?”

刘宏望着校台之下,他的大汉帝国的精锐兵卒,不由有些得意,虽说这些兵马里多数都不算是纯正的雒阳禁军,而是用各地精锐的精血组建的加强军队,但是说到底都是他所统治下的大汉军队,见此精锐之师,自然自豪不已。

张让脸上堆着笑,然后小心翼翼看了眼面前,这个最近一直似乎对他有心事,很多事情都不对他明言的皇帝刘宏,见其无太多异样,这才说道:“毕竟麾下皆乃大汉天兵,自是骁勇精锐,如世宗孝武皇帝横扫塞外之神兵,天下四夷见之,必为胆寒也。”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让虽然把不准与他相识多年的皇帝刘宏的心理想法,但是却不影响他知道刘宏好大喜功的个性,羡慕汉武帝坐于深宫之内却可以有天下胆寒的汉军横扫塞外,所以自然狂拍刘宏马屁。

“善!善!”刘宏脸色大喜,看着张让不断笑道,虽然他心里也知道对方只是在恭维自己,但是并不妨碍他接着这番恭维。然后,刘宏又看向身旁一众雒阳城内将领,笑着说道:“诸卿于此有何看法?”

心里面,刚刚接受过宦官恭维的刘宏,又想再找一批人来附和自己,当然那些随同来的百官公卿他自然不会选的,谁都知道那些外朝士人多数不喜征伐,崇尚儒家的文治,问他们兵马如何,说不得那些答非所问,给自己找难堪。

伏泉随张则、段颎等一众雒阳禁军听了皇帝言语,多数人是不知如何言语,他们心里自然清楚自己麾下那些抽调大汉各地精兵加强的禁军军队实力,因为有着不少经年老卒,当然是精锐无疑,但如果说让天下四夷望而生畏,胆寒逃亡,那就有些过了,只是,此刻的他们可不敢老实说出来,否则说不得惹了皇帝不快。

可是,有人不知如何言语,有人却是敢怒敢言,只见越骑校尉段颎出言道:“回禀陛下,臣以外雒阳之兵,尚弱也……”

《洛阳县志》载:“平乐西北有上林苑”指上林苑在城西和北邝山上

“徙天下富豪于咸阳十二万户。诸庙及章台、上林皆在渭南”摘选自《史记·秦始皇本纪》

“于是上以为道远劳苦,又为百姓所患,乃使太中大夫吾丘寿王与待诏能用算者二人,举籍阿城以南,盩厔以东,宜春以西,提封顷亩,及其贾直,欲除以为上林苑,属之南山。”

摘选自《汉书·东方朔传》

第四百二十一章 恶狼养于宅笼只为忠犬也

校台之上,鼓声已息,随着段颎这句话出口,在场众人纷纷敛息,偷偷瞥向坐于胡坐的皇帝刘宏和段颎,生怕皇帝要治罪段颎这位大汉军神。

“段卿此话何意?雒阳之兵,皆朕选天下精锐扩之,岂弱也?”刘宏语气阴沉,显然对于段颎的扫兴之词十分不满,如果段颎回答不好,他可不介意让这位凉州军神吃点苦头,即使他以后需要段颖出征塞外。

“回禀陛下,恶狼养于山林,方为凶猛,若圈养于宅笼,不习山野险恶,岂为恶狼?只为忠犬也。故今雒阳空聚数万之兵,却不受战事磨炼,只以巡狩校猎为了,岂可为精兵?”段颎行礼恭敬回道,一言一语都透露着杀伐霸气,很显然对于这些重新整编,一战未打的雒阳禁军,这位半生戎马的经年老将还未看在眼里。

刘宏一愣,听完段颎所言,顿有所悟,随后突然拍手喊道:“妙!妙!段卿所言,妙极妙极!”然后话语一顿,看着段颎道:“既如此,今日阅兵校猎,便有段卿统领,不知卿可有异议?”

“陛下有令,臣敢不从命!”段颎恭敬行礼大声应道,随后转身看向身边聚集的一众将领,沉声道:“蒙陛下厚恩,令颎为帅,今日营中校阅,颎不才统领诸位将军,望诸位依令行事。”说完,段颎顿了一下,继续道:“若有抗命者,军法从事!”

在场其他将领,包括伏泉在内,左右相视一眼,随即齐声行礼回道:“将军有令,吾等岂敢不从?”

“善!诸位听令!”

“诺,请将军下令!”

随着段颎呼喝,在场众多将吏纷纷收敛精神、吐气开声,大声肃然应道。

“今日校阅,各部曲皆需建以战阵旗号,旗鼓甲杖悉数齐备,本将以下,各部曲皆有统率,将步卒者入阵披甲胄乘马,将骑者亦乘马披甲,一如常式,不得有误!”

“诺!”

“行军之阵,斥候先发,少者在前,长者在后,刀盾披甲为前行,持矛戟者次之,弓弩后行。各军皆应按中军号令行事,不得擅自进军,行列之中,乱序者,斩!”

“诺!”

“行军结阵,旗号森明,短者持戈矛,力者持旌旗,勇者持钲鼓,次序分明,但有无故奔走呼叫者,斩!”

“诺!”

“吹角击鼓,歩骑皆行,骑兵左右循阵,骑从徒走,及表乃止。有司举旗,各部曲皆应领命,旗居卒间,战阵方成,迟延不应旗号者,斩!”

“诺!”

“接敌之时,中军三鼓,击鼓进军,举旗振铎,士众俱发,歩骑共进!”

“一通鼓,甲杖整备,人马齐鞍!”

“二通鼓,骁骑先发,挑战扰敌!”

“三通鼓,歩骑出阵,依次进击!”

“诺!”

“但有逡巡不进者,斩!”

“诺!”

“追敌之法,轻骑衔敌在前,步卒结什伍掩后,若闻中军鸣金之声,步卒止如初始,骑兵交相掩退。撤退之法,少者先行,长着拒后,骑兵拟击缓退,有司息鼓偃旗,但有冒进妄退者,斩!”

“诺!”

“俘虏财货,大者公之,小者私之,斩首取其左耳以记功,令出乃行!”

“诺!”

……

随着段颎一阵呼喝后,在场将领与其呼应,上林苑里响起了一阵呼喊,那声音令得此刻坐于胡坐上的皇帝刘宏兴奋异常,恨不得此刻就下令让在场诸军演练。不过,终究他还是忍住了,毕竟既然放手给段颎这位当朝老将施为,他的这个大汉皇帝还是乖乖坐着,安稳看戏为好,终究他与段颎这位经年老将相比,差了不止一点儿半点。、

好在,段颎也没有让刘宏等待太久,刘宏听到,这位大汉军神,用他根本不像他现在皓首之龄的声音呼喝道:“擂鼓、吹号,各军按计划依次进军,校阅演练!”

“诺!”

一阵快速而又响亮的脚步声,夹杂这铠甲的撞击声渐渐散落于在场各部兵马阵中,之后嘹亮震耳的号角和鼓声纷纷响起,不一会儿,便已响彻整个上林苑,预示着今日的演练就此开始。

“呜!呜!呜……”

“咚!咚!咚……”

上林苑里,近两万汉军在各校尉司马的命令下,排着整齐的军队方阵,以部曲为列演武。随着包括伏泉在内的诸位回归自家部曲的将帅回归自家军队阵营,汉军各部听从中军的号令旗帜行军作战。

此番被选来的汉军,俱是雒阳城内大汉各部队的精锐,皆为两千兵卒,此番是阅兵而已,当然不会令各部倾巢而出,那样的话,岂不是让京师雒阳成为一座空城?谁知道会不会出其他乱子?

随着段颎令旗挥出,早已准备好越骑、屯骑二军各两千骑直奔早已准备好的稻草人“贼军”奔去,他们的作用是冲破面前假想敌的阵型,打乱甚至彻底击溃。当然,因为段颎本为越骑校尉,此刻被刘宏点将指挥全军,自然现在越骑营事物由其副将统领,伏泉在后望之,那统领却是他老熟人,正是他当时年少帮助的伍长潘俊,现在观其军职,已然成为一军司马,也正是熬出头了。

骑兵之后,便是汉军各部兵卒整顿阵型,齐步缓进,他们举旗应旗,士卒大躁,准备接战。伏泉所率巴郡外兵亦在此列,虽然他的部队也有骑兵,但是很明显他麾下的板楯蛮兵更甚于步战,自然被勒令以步卒军队出战。

一时间,士卒的呼声如雷,步骑令下俱发,扬起的飞尘随着喊声涌动,卷起如迷雾般的烟尘。后方的弓弩兵准确的攒射敌阵,而前面身批铁甲的步卒手持长矛在前行的刀盾手的掩护下,冒着箭矢冲锋上前和“贼军”接战,各部将领不断催促自家兵马,向着前方贼人进攻。

转瞬之间,两军便已短兵相接,此刻“贼军”阵型已乱,与汉军稍一接触,前面的“贼军”在汉军的汹涌攻势下如秋风扫落叶般倒下。之后,汉军各部曲依次进击,凿穿敌人的阵型,原本出动的骑兵冲突之后,再次迂回包抄,将贼人伏击歼灭。

第四百二十二章 校猎伊始闻白鹿

本朝开国名将伏波将军马援曾言道:“夫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

战马,在冷兵器时代,无论何时,一直都在军中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大汉自前汉立功,中原无马,屡遭匈奴侵略,此后自高祖以后,天下养马,历经文景之治,终于在汉武帝时方可以全国十几万战马出塞征伐匈奴,方可胜了匈奴这百年大患。从此以后,战马一直是大汉统治者无比重视的地方,甚至不断已经良种,改良马匹。

汉代出精锐骑兵的地方无外乎只有三边之地,即凉州铁骑、并州铁骑、幽州突骑三地骑兵。此三地骑兵皆可号称天下精劲之卒,就是因为拥有骑术精湛的好骑手和质量、数量上都占据优势的战马,以及战马上防御极强的马铠。有了马凯这种军国利器,更加能够让骑兵在冲杀之时的威力和防御力大增,伏泉当初之所以敢用数百铁骑夜袭鲜卑,就是因为骑兵披着马铠,人马皆着甲,从而使得骑兵的威力不是一般人可及。

校场之上,抽调自三边精锐的骑兵来回冲突“贼军”,此刻他们正向校台上的大汉皇帝刘宏,展现他们身为大汉帝国精锐的战力,令在场百官公卿目不暇接,不少任私下里却是连连称赞汉军威武。再加上校台之上,有段颎这位经年老将指挥校阅全局,即使此时汉军攻击的是假的稻草人,但还是令众人看得是津津有味。

当然,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伏泉虽然不认为自己在兵事一道上是一个内行,但他毕竟也是久历战阵,对于用兵一道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此时,段颎看着校台下面汉军如同机器一般挥舞砍刀,与“贼军”搏命,段颎心中便是一阵冷笑,这样训练到何时才能真正练出一支可堪一用的精兵。当然,伏泉麾下那两千精挑细选的板楯蛮兵,却是让他眼前一亮,只见得那些手持短弩、举着大盾的板楯蛮兵,沉盾防备“贼军”可能出现的袭击的箭弩,然后步步推进,一点也不慌张,一看便是精兵无疑,暗道以后若有机会,必定要好好掌控好板楯蛮才好。

随着段颎的军令频频发出,虽然里面夹带着复杂、高深的战策战略,但是段颎每一次口令一出,令旗挥动,便使得令汉军各部能在短时间,快速看到旗语,从而行动。主帅是一只军队的大脑,他需要用高超的智谋来做出最合理的部署,而兵卒就是人的躯干,在大脑发出命令,兵卒按照命令行事,军队能不能简单有效的完成战略布置,完全就看主帅的个人能力。

在伏泉看来,段颎不愧为经年老将,大汉军神,只见段颎各种战法连续抛出,令旗挥动一下,汉军各部对于“贼军”的攻势每每都能致命,且并不紊乱,这十分难得。换做伏泉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将各支军队掌控的这么好,他的保证部队不乱,以优势兵力歼灭敌人弱势兵力,便是最好了。

但是换了段颎,却是丝毫不放过他麾下所指挥的每一部兵马,尽量将自己麾下的兵卒人尽其用,不浪费一兵一卒,这等能力不是天赋将领可以一朝一夕就拥有的,而是经过数十年戎马生涯,积累的行军带兵打仗的经验所致。

演习过后,汉军各部各归原位,段颎回身向皇帝请示以后,便下了校台回到他麾下的越骑营处。至于战场狼藉处,之后自有原本管理上林苑的官吏带领役兵以及上林苑的耕作百姓收拾处理。

刘宏此前一直在校台上观看汉军威武演练,虽然对方只是一些提前准备好的稻草人,但是依旧看得是高兴不已。也对,对于他这个幼年即位,被困于深宫的大汉皇帝而言,纵然没有见识真正的两军厮杀,但是刚刚汉军斩杀草人的磅礴气势,也足以让他看得如痴如醉了。

“善!善!”只听刘宏拍手连叫两声,之后转头看着中常侍张让道:“让父,出西邸财帛,令上林苑诸官多酒肉,待校猎结束,赏诸军士。”

“诺!”

张让笑着应道,皇帝高兴,他自然不会拒绝。本来这出钱买酒肉赏赐军士的事情应该是大司农的事情,不过很显然自从刘宏开设西邸,现任的大司农曹嵩空有官职,却是一丝国库金钱都调不出来,自然这犒赏事情只能落在掌握西邸的宦官手里了。

这命令本身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下令的,也并未避嫌,很快便传到此刻校台之下的汉军众将士耳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陛下万岁,汉军威武,谢陛下厚赏”后,很快场内就响起连绵的呼喊声。

“陛下万岁!”

“汉军威武!”

“谢陛下厚赏!”

……

一连数遍,声音终止,刘宏听得只觉畅快不已,不过他自己却是没忘今日除了阅兵演练以外,还有校猎巡狩的事情。

几道口谕下达,刘宏命令管理猎场的官吏,拿出早已备好的牛、羊、猪三牲,然后在祠官的引导下祭祀此地的山神水主,一切礼毕,随着刘宏一声令下,牛角号声和鼓声再次响起,汉军各部开始狩猎。

当然,狩猎自然不会是这近两万汉军全部出发,那样岂不是乱套,谁来保护皇帝?况且这次狩猎,也只是刘宏的一时想考察雒阳各军战力的想法而已,毕竟打假人看着热闹,但也显示不了真章,那就不如让各部都带同等人数,前去狩猎,谁在规定狩猎的多,战力明显会更强一些。

这一次,雒阳城中禁军,各部皆出百骑校猎,傍晚时分,猎物多者胜,天子有赏。

看着汉军各部离开,刘宏不禁隐隐期待不已,而他身边的张让突然笑道:“陛下,奴婢适才听人说起一祥瑞之事。”

“何事?”

“据上林苑诸吏道,今日上林苑中有一白鹿出没……”

“白鹿!”

“正是!”张让还没说完便被刘宏闻声打断,连忙回复,随后继续道:“上林苑诸吏遍寻山野,捕之不得,若今日汉军捕得,必是上天感念陛下中兴大汉所降……”

话语里,张让不断拍着刘宏的马屁,说的十分夸大毕竟是出现了白鹿这等举世罕见的瑞兽,夸得过了也得夸,君不见此刻那皇帝刘宏在听到白鹿以后,也是眼睛瞪大,震惊莫名。

毕竟是白色的麋鹿,就是刘宏这个拥有天下的大汉皇帝,都没有见到过这等灵兽,自然震惊无比。

心里面,张让看着远处的汉军各部,心中祈祷道,何进啊何进,天赐良机,尔定要抓住……

第四百二十三章 段煨

万里朔风无云浮,七月酷暑时节,气温却是稍显清凉,马蹄肆掠处,大地一片萧瑟肃杀。

远远看去,大汉从各地征调的精锐兵卒,此时却成了乡间的猎户,各成一部,正准备捕获山林苑里的猎物。因是皇家园林,平日除非是生活困厄,实在活不下去,方有人敢来悄悄捕猎,否则几乎无人来猎取这一地带的猎物,想来此刻上林苑里,皆是被广茂的河洛大地滋养得膘肥体壮的各种猎物。

随着号角吹响,鼓声骤起,上林苑中的生灵开始在稀疏的草丛间跳跃奔逃,野兔、彩雏、花鹿、麋子、雁鹅,它们的追逐和死亡,将给那些为了向皇帝展现自己战力的汉家兵卒们,带来充满血腥味的刺激与快感。

汉军千余骑快速分散展开之后,便各随主将四处狩猎而去,转瞬之间,便有一部铁骑,当先往河洛大地深处而去,为首一人便是大汉屯骑校尉何进,他身后百骑,自然便是大汉屯骑营,清一色的精锐骑兵。

“何遂高如此急迫,究欲何为?其不知围猎之技乎?”眼看何进率领本部骑兵直走而去,潘俊不解其意,望着身边的伏泉疑惑问道。



“潘兄莫管它事,围猎要紧。”

“诺!”潘俊领命一声,然后对着麾下百骑道:“尔等速随巴郡兵围猎,切勿怠慢。”

未几,百名越骑营骑兵齐声领命而去,唯有一看似二十岁左右的年轻骑士并未离开,而是依旧候在潘俊身旁。此番潘俊所带来的被他挑选的越骑骑兵,都是当初伏泉伯父伏完为越骑校尉时,受过伏完恩惠的人,所以对于潘俊提出要帮巴郡兵围猎,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如此为之,可令潘兄为难乎?”看着麾下巴郡骑兵和越骑营骑兵,两部兵马齐聚一起,直往前方一处山陵走去,伏泉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他可是害怕自己伯父伏完的面子会令越骑营的新兵不满。

毕竟此次校猎是在皇帝刘宏面前露脸的机会,现在伏泉所为是要越骑兵帮巴郡这些外州兵围猎,猎物大头全给巴郡兵,这说到底不是相当于为他人做嫁衣吗?那些刚刚从外郡抽调进越骑营的新兵知道后肯定会不满,如果把事情闹大,让皇帝知道自己这次狩猎在作弊,这样的话对伏泉来说显然非常不好。

当然,对于那些会为此事不满的兵卒,伏泉也很理解,毕竟这也很正常,终究换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对此颇有微词,心态不好的。

“君侯放心,此番所选百人皆是伏司隶统领越骑时亲信,多受过伏司隶恩惠,况且俊选兵前,段校尉特别嘱咐令末将率忠明而来助君侯夺魁。”潘俊说完,然后这才介绍他身旁的年轻骑士道:“此乃段校尉族弟,武威段忠明。”

等到潘俊话落,那年轻骑士连忙行礼道:“段煨见过伏巴郡。”说话时候,他的语气充满敬畏,毕竟面前的是和他年纪一般大小,却已经是立下战功无数的大汉亭侯,秩二千石的巴郡太守,自然的令得此时依靠族兄关系,才刚刚担任越骑营屯长的段煨羡慕不已。

“段、段煨?”伏泉诧异一声失口道,随即感觉不妥,暗想应该不会是那个后凉州集团的小军阀,便心静问道:“忠明可于贾文和为同乡乎?”

“正是,贾君与煨同郡,煨素知其名。”

看来自己没猜错,这人还真是那个董卓死后,后凉州集团的小军阀段煨,没想到自己连黄巾之乱都没经历,竟然就遇到汉末诸侯里的后进之秀,倒是令人莫名欣喜。

一番思索,伏泉也明白为什么潘俊如此不怕出任何风险来帮助自己,还不是因为背后有段颎的支持,现在段颎把自己的族弟都送来帮助伏泉,这用意还能不明显?

想想也是,没有现任越骑校尉段颎的同意,潘俊这么做也只是找死而已,而段颎之所以如此,还不是他已经在中常侍袁赦死后,开始往宋、伏这一派的外戚势力靠拢吗?

现在,用越骑营帮助伏泉在校猎出风头,就是这位大汉名将向宋、伏一派的外戚势力,所投下的投名状而已,反正对于年过半百的段颎而言,这点虚名根本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多了一些皇帝的款将而已。

明白了这一点,伏泉也不再纠结,便带领众人一起策马往前,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将会成为段颎主帅,为了北征一师主帅,但是倘若他真的不管今日狩猎成绩,被其他人比了下去,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因此出了意外?

正当伏泉还在带领麾下巴郡兵和越骑营骑兵准备就在前方拿出山陵狩猎时,远方有一骑快马赶来,马上骑士脸色异常焦急……

于此同时,在上林苑深处,一处最近白鹿被往来百姓看到的地方,屯骑校尉何进,正带着麾下兵卒,四处搜寻有用的可以找到白鹿线索。从他一开始带领屯骑营骑兵出来狩猎前,张让便已经派人通知了他,上林苑有人见过白鹿的消息。

白鹿的珍贵,何进自然不会不知道,因此在得到张让给的舆图以后,他就寻到了最近白鹿被发现的位置,准备彻底翻遍上林苑,也要找到那白鹿。毕竟,找到了他不愁自己北征混不到好军功,同样,有此祥瑞,他帮助外甥争位,又多了一份保障……

是时将军段煨屯华阴,与诩同郡,遂去傕托煨。诩素知名,为煨军所望。

摘选自《三国志·贾诩传》

于是镇远将军领北地太守阌乡亭侯段君讳煨字忠明,自武威占北土,凭托河华,二灵是兴,故能以昭烈之德、享上将之尊,衔命持重、屯斯寄国、讨叛柔服、威怀是示。群凶既除,郡县集宁,家给人足,户有乐生之欢、朝释西顾之虑。而怀关中之恃,虽昔萧相辅佐之功,功冠群后,弗以加也。遂解甲休士,陈而不战,以其逸力,修饰享庙,坛场之位,地荒而复辟、礼废而复兴。又造祠堂表以参阙,建神路之端首、观壮丽乎孔彻。然后师旅祈请,既有常处,虽雨沾衣,而礼不废。于是邑之士女,咸曰宜之。

摘选自张昶《西岳华山堂阙碑》

第四百二十四章 追何进只为白鹿

围猎的技巧在于围,将猎物驱赶到预定的狩猎地点,不仅可以提高狩猎的效率,还有着浓厚的军事训练意义。

刘宏下令比赛校猎,自然不是单纯要汉军各部骑马射箭,单独捕捉猎物,那样的话根本也显示不出各部的战力。校猎的目的是希望各部汉军团结一致,利用军事手段,在短时间里将猎物集体捕杀,这看重的不是个人武勇,而是各部之间配合战斗力,换而言之,将这用到战场之上,那就是考验各部汉军的战阵军阵演练技术如何了。

当伏泉带领潘俊、段煨几人策马赶到前方的山陵时,此刻两方近两百骑早已经分散四周,然后挥舞着他们手中的各式兵器,驱赶着方圆数里内,被惊动四处逃窜的野兽。

虽说伏泉所率的巴郡兵是以板楯蛮的山地步战闻名,但也不是说就都是步卒,毕竟随着连番征战,招募补充过数次兵力,巴郡兵凑出一百骑弓马娴熟不拖后腿的骑兵其实并不难。

艳阳高照,从上空望去,只见得以那小小山坡为原点,各处攻击性不是太强的走兽纷纷在汉军骑兵的呼喝声中,往那原点处逃窜。只是它们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汉军的兵卒等的就是这一幕,一旦那原点处积累了足够数量的野兽,将他们包围的汉军兵卒就会毫不犹豫的向他们发出早已准备多时的箭矢。

烈风阵阵,伏泉目光如炬,挟强弓搭箭左射右射,箭无虚发,数年来的军事磨炼,他的射术也是大有进步,再加上包围圈里的猎物已经挤得很满,能供它们逃窜的空间几乎没有多少,因此,只要不是运气背到家,想射中这些猎物其实并不难。

只可惜大概是这里离平原地区较近,四周群山不多,所以射到的多数是些小型猎物。没多一会,随行而来的骑兵都是皆有收获。不过很显然,最终这些猎物大部分都会被伏泉手下的巴郡兵带走,作为校猎的战利品献于皇帝刘宏,剩下的小部分则是越骑营自己用于交差,毕竟他们也是奉命出来校猎的,要是一点儿猎物都没有带回去,那岂不是直接告诉皇帝这次校猎有猫腻吗?

至于这样作弊会不会被其他汉军部队发现,那倒是也不用担心,因为四周各处,伏泉早就撒了十几名侯骑,这些斥候都是随他一路作战的经年老卒,一旦有其他汉军靠近,伏泉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到时候再根据形势,作出应对便可。

总之,这一次狩猎,伏泉是势在必得得到首名,好在皇帝刘宏面前展现他麾下兵卒的战力。

人力皆有尽时,更何况伏泉又不是和身边汉军一样,常年累月的战场厮杀和刻苦训练,连续拉了手中的一石硬弓三十多次,手臂就有些酸痛,节奏也渐渐变得慢了下来。虽说所获猎物甚多,但是很明显和麾下其他依旧射箭的汉军相比,显然是有些不够看的,特别是随行而来的关羽、黄忠等将,起码已经射箭近百次,已然不感觉他们有多少疲累,真是惭愧。

别无他法,伏泉只能挂弓于马一侧,随后拿出轻便手弩,用弩矢消灭这些聚集起来还未杀绝的猎物。虽说弩矢可能不易一击射死猎物,但也聊胜于无不是?

不由得,伏泉便是十分羡慕那些史书记载一日射死数百上千人的神将,自己拉了数十次就已经体力不支,那些起码拉了数百次不间断的神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臂力?需知汉代

一石弓可是一百二十斤的分量,后世重量也不会相差多少,能连续拉动弓弦数百次,并且保持很高的命中率,这可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得到的能力。

“塔、塔”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众汉军顿时停了手中箭矢,然后回头循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很快便见两名汉军骑士的黑影策马奔来。

“流川!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马蹄近了,还未见到来人,便听到那骑手的其中一人大声呼喊道,声音响亮非凡,伏泉十分熟悉,因为那人正是臧洪无疑。

“大胆臧子源,伏巴郡表字岂是尔这小小屯长肆意呼喊?”不过,臧洪刚刚到了伏泉近前,刚欲说话,便被他的上司潘俊狠狠怒斥道。潘俊本是从一小小伍长爬到现在位置,本身身份就低,自然对于伏泉和臧洪的关系不知道,否则如果知道,说不得这次校猎就戴上臧洪了。

“潘兄无妨,孤与子源乃世交也,不需如此!不需如此!”伏泉见此当然明白何故,立即制止,然后看着臧洪道:“子源,何故惊慌?”

臧洪随即道:“流川,大事不妙,据传上林苑有白鹿出世,阉宦得此消息,已令何遂高带人捕猎。”

一语而出,伏泉心中一惊,不需臧洪多言,他也知道如果何进捕得那白鹿,对于皇帝刘宏会有什么样的冲击,这可不止是他此番出征塞外会受影响,甚至可能会让刘宏改变了现在已经隐隐明确的太子之位,终究没人能够抵抗得了祥瑞的诱惑。

“云长,点五十骑随孤走,其余人继续捕猎。”不需思索,伏泉便快速对身边的关羽下了命令,随后策马东去,那里是刚才何进带人奔走的方向,现在伏泉不知何进到底在哪,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去看看了。

“诺!”

很快,随着关羽的点人,一众汉骑策马紧随伏泉而去,大地卷起尘埃处处。

此刻上林苑一处草地上,风吹草低,一只举世罕见的白色麋鹿显现在何进等人眼前,它身上的暗白色斑点宛如灵光一般,引起在场汉骑阵阵惊呼。

“捕得此鹿者,赏万钱!”

何进见到此鹿大喜,根本毫不犹豫,开口就是发出赏赐,随后,一众汉骑听到所赏数目,皆是脸露贪婪之色,大声疾呼,随着何进策马急往那白鹿处。

只是,天生万物皆有灵性,那白鹿明显感觉到了危险,连忙向汉骑相反方向跑去,何进等人见此,连忙加快马力,直追而去……

第四百二十五章 淳于琼

飞奔的骏马离前方的麋鹿越来越近,似有咫尺之距,一身威武俊气的何进眼神痴迷的盯着那麋鹿,他甚至可以看到那只麋鹿身上的暗白色斑点、

可惜前面那不大的距离却如同一道天堑一样遮挡在何进面前,令得他不得不用尽全力挥舞手中的马鞭,只为追上那只麋鹿。

当然,何进本身马术就不精湛,自然会如此吃力,但是此时随他前来的他麾下那些屯骑营骑兵,却都是马术娴熟精湛之辈,不一会儿就有几人超越本来当先策马的何进,慢慢逆袭而上,与那只麋鹿的距离越来越近。

那几名超越何进的骑兵里,有一司马,乃是何进近来结识的武将,因其武艺不俗,被何进引为心腹,并且为他利用关系提了司马一职,因此,其人对何进也算是中心无比,愿效死力。

这人名为淳于琼,字仲简,是颍川人,少小便有武力,为乡党所敬。此时眼见前方麋鹿依旧不停,淳于琼不由大怒,眼看距离合适,登时便拿出背上一石半硬弓,取来一支羽箭,大喝一声,便将弓拉成半月状,然后短时间里熟练的对准麋鹿的脖子就是射出一箭!

“孽畜,拿命来!”

淳于琼箭矢射出,口中也是接着大喝一声,然而前面那白色麋鹿似乎早就已经有所预料,只见它在那箭矢射出后,直接狡黠的朝侧面一蹦,居然神奇的躲开了离弦而去的箭矢,然后转身向右拐了方向继续跑去,端是令人惋惜那绝佳的一箭。

不过,惋惜归惋惜,狩猎这麋鹿还是淳于琼的重中之重,此刻见那麋鹿向右直奔,连忙掉转马头,继续追去。此时,其他屯骑营的骑兵也是渐渐追上来,淳于琼左右望之,却见已有十余之数,皆是屯骑营里的精锐中的精锐,弓马娴熟无比。

“诸君,随吾齐射,断不可使那孽畜走失!”见己方人数已众,淳于琼随即大喝,之后又是大力挥动马鞭,当先直奔麋鹿逃跑方向而去。

“谨遵司马之命。”十余骑齐喝一声,也和何进一样,加快马力,追赶白鹿而去。

只是,纵然如此,即使这些骑士加足马力,但是终究鹿的速度更甚一筹,前番那只鹿大概并没有感觉到致命危险,所以一直未尽全力。可是,当淳于琼那险些射中的一箭飞来时,这只白鹿立刻感受到了那致命的威胁,连忙加足了力气死命跑去,根本不给后面这些屯骑营骑兵追上的机会。

眼见双方距离越来越大,那麋鹿大有彻底甩开己方的趋势,淳于琼不由大怒,再喝道:“拉弓,齐射之!”虽然他明知道现在无论是时机还是精确度,都不是射箭的好时候,但是想到己方很有可能彻底被那只麋鹿甩开,淳于琼也是再也不管了,连忙让众人随他一起直接射箭。

咻!咻!咻……

十余支羽箭急速向着前方的麋鹿射去,不过这时候毕竟不是合适的时机,虽然包括淳于琼在内的十余骑都在尽力保持射箭水准,可是那些射出的箭矢依旧偏的厉害,甚至于有好几支羽箭因此直接射偏了。

唯有数支羽箭射在了那只白鹿身边,可惜准头依旧差强人意,无法掌控的精确度还是让得这只奔跑的白鹿,轻而易举的躲开了那些索命的利器。

不知不觉,汉军追逐白鹿此刻已经到了一条碎石小溪旁,而小溪前面不远处却是无尽的丘陵密林。很显然,那只白鹿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只见它撒着四只蹄子直奔小溪而去,轻轻一跃,便越过了溪涧,然后灵活地跳上一个小丘陵,随后略一拐弯,就朝着不远处的密密的林子里奔去,很快它的身影便消失于林间。

“吁……”

密林之外,汉军骑兵先后到达,当刚才被甩在后面的何进策马而来后,淳于琼连忙上前道:“校尉,那鹿已入林,林间道路崎岖,将何如?”

望着面前茂密的树林,道路狭窄,明显人马进入不便,何进脸色阴沉,万万没想到一只麋鹿竟然都这么难抓,现在又到了这个鬼地方,不过,再困难他也要抓到那只麋鹿,无论死活。

“进军,抓到那孽畜,无论死生!”

“诺!”

随着何进一声令下,麾下百骑行礼下马,将马儿就地一起拴在树林外,留下数人在此看守,其他人沿着林间小道寻找那只逃散的白鹿。

未几,密林之外,只有百匹无人驾驭的战马对着拴住它们的缰绳喷着粗气,以及几名屯骑营的兵卒坐在一起说着闲话。

入得林中,何进一行近百人走在崎岖不一的黑土地上,从进入林子里后,他们一行就不是特别顺利。在他们冲进树林后,一路经常被树枝和棘从所阻碍,幸好马匹放于外面,否则带马而来,又是一大灾难。

而且这还不是最困难的,对于何进一行人来说,最困难的是道路不熟,想想也是,他们才来树林不久,对于树林的熟悉程度,如何比得了在这林子里生长繁衍的白鹿呢?他们摸了半天,白鹿便仿若消失于视野之中一样,眼前只见枯黄的落叶堆积一地,想来是它们掩盖了那只白鹿的足迹。

见此情景,汉军一众人等目视何进,随后在何进的眼神示意下,漠然四散而去,像撒网一样,几人一起,往各处搜寻而去。

而且这还不是最困难的,对于何进一行人来说,最困难的是道路不熟,想想也是,他们才来树林不久,对于树林的熟悉程度,如何比得了在这林子里生长繁衍的白鹿呢?他们摸了半天,白鹿便仿若消失于视野之中一样,眼前只见枯黄的落叶堆积一地,想来是它们掩盖了那只白鹿的足迹。

一样,几人一起,往各处搜寻而去。

见此情景,汉军一众人等目视何进,随后在何进的眼神示意下,漠然四散而去,像撒网一样,几人一起,往各处搜寻而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相遇救鹿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在密林另一侧,此刻的河洛平原上卷起一阵烟尘,越来越大,当里面策马奔来的骑士停滞下来,这才露出真容,他们自然是伏泉和他带来前来抢夺白鹿的五十骑。

“此处果有人声?”一边望着前方的密林,伏泉一边问道。

身后一名经年侯骑出身的斥候随即行礼回道:“回禀君侯,确有人声,且人数极众。”

“嗯!”伏泉颔首,他相信这随自己征战数年的斥候不会说谎,既然他来此探知树林里有人,并且人数众多,那就应该差不了了。

看了眼前面密密麻麻的树木,伏泉自然也意识到入林中困难,不过想到何进可能正在猎捕白鹿,他还是出口命令道:“下马,留数人监守马匹,其余人等随孤入林。”

终归,此刻的伏泉,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用的消息,就比如这一处很少有人进入的密林,刚才被伏泉撒向四周的斥候却在树林外听到林子里面有不少人声,虽然不能确定那些人是谁,但是对伏泉而言,有消息自然比没消息强,所以直接带人往这树林而来,甚至知道进入树林困难,还是要麾下人气马随行。

“诺!”

树林深深,地上各种叶子和不知名的树木果实堆积,行走困难,众人按照事先计划,分散寻找那不知音讯的白鹿。

天色已然不早,离晚上刘宏规定的回营时间不短了,若是再也寻不到白鹿身影,伏泉也只能认栽离去,至于会不会被何进抓到那只白鹿,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正当伏泉细细寻找时,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呦”的凄厉叫喊,令得伏泉一怔,随即意识到不对,率先循声跑去,在他身后,其余五十人立马跟随而去。

《诗经·小雅》有言,“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伏泉虽然对于鹿不算熟悉,但是有着诗经这句提醒,还是能对鹿的声音有所警觉。就像刚才的那一声叫喊,让他第一时间警觉起来,等到他沿着声音源头行进时时,沿路所见,却是让他为自己那一丝警觉而感到庆幸。

只见,眼前茂密的丛林里,突然多了不少明显与树林本身景色并不相衬的箭矢,这些箭矢四散在各地,而且多是新箭矢,加上数量之多,那就无疑不会是来往猎人射落后遗失的箭矢,只能说明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入了林子里,疯狂射箭发弩。

“君侯,请看!”关羽突然从后赶来,将手中的一支从地上捡来的羽箭,拿到伏泉面前,将羽箭末端的一处图案标记拿给伏泉提醒道。

“此乃汉军羽箭乎?”

“正是!”

“走,白鹿必在前方,定不可令何遂高捕得。”

“诺!”

汉军兵卒所用的制式箭矢,都有自己独特的标记,关羽将羽箭拿到自己身边,并将羽箭上的图案拿给自己看时,伏泉便明白他的意思。此刻能在这处树林的里汉军,只能是何进那支屯骑营,不然其他的汉军各部,现在应该还在其他地方捕猎才是。

毕竟,能像何进、伏泉这样能后事先就得到消息,提前带人深入上林苑,捕捉白鹿的,很少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终究要想顺利完成此事,一方面必须皇帝身边有人,这样才会提前得到内幕消息,另一方面,当然就是你的有兵,掌握大权才是。

而现在此番校猎的人中,只有伏泉和何进能够够资格带兵前来追白鹿,如今树林里有羽箭,伏泉肯定没有令麾下兵士射过这些箭矢,那么让这些箭矢如此射出的,此番校猎的大军中,和伏泉一样出来外面捕路的何进而已。

除了何进,也再没有人能够比他早来这里,现在何进竟然让麾下兵卒四处射箭,那么就说明一个问题,说明他肯定找到白鹿了,此刻正带人追杀那猎物。

众人中脚步快的几人,在得到伏泉允许后连忙飞奔,其他人紧随其后,很快在一处灌木丛中,见到一只此刻大腿插着羽箭,留着一地鲜血的白鹿。此刻这只白鹿正倒在树木旁,显得异常可怜,嘴中不断鸣叫着,同时伸着舌头,舔舐它那被铁箭头插入的大腿伤口。

在它不远处,传来阵阵搀着铁甲撞击的脚步声,夹杂着树木、树叶被斩断的声音,很显然那是一只铁甲军正在赶来,而在此刻能赶来的,按理来说也只有一支军队而已,自然就是何进的那支屯骑营无疑。

“君侯,如何为之?”

“替孤救治这白鹿,其余诸事莫问。”

“诺!”

此刻在伏泉身旁的黄忠询问得到伏泉的命令后,连忙和伏泉一起走到那白鹿身边,为这白鹿救治,对伏泉而言,相对于得到一只死鹿,用一只活鹿去献给皇帝,才是最好的敬献祥瑞的礼物。

死和生,于祥瑞而言,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意思。

那白鹿此时绝死鸣叫,对于和追杀它的人穿着同样衣服的伏泉等人很不友好,不断用它那长长的鹿角对伏泉和黄忠做殊死抵抗,泛着泪花的眸子里满是一种绝望的悲情。

不过,任凭这白鹿如何反抗,在伏泉和黄忠的努力下,一切皆是白费。只见黄忠几次闪躲,然后在白鹿晃动头颅用鹿角抵抗时,一下子欺身而入,很快便将这只鹿的脖子抱住,令其大半个身子无法动弹,只能不断扯着鹿蹄。

但是很显然,它的一只蹄子插着羽箭,就注定它不能用力,很快随着蹄子的疼痛,这只白鹿只能停下蹄子,任凭靠近它身体的伏泉施为。正当这只白鹿绝望之时,它突然感到一阵绝大的疼痛袭来,猛的叫喊起来,之后,听到一阵“嘶”的声音,她又感觉有什么东西绑在它身上一样,甚是舒服。

如果有外人在场,见到这一幕,便会知道,这是伏泉替这只受伤白鹿拔了羽箭后,撕了自己所穿的丝质外衣,为这只白鹿进行简单包扎而已。

很快,随着包扎完后,黄忠放下鹿脖子,这只白鹿试探几次,便又可以稍稍站立了,不过很显然,一时之间,它想走动,明显不可能。

正当伏泉欣慰之时,远处传来一阵暴喝道:“伏流川,将那白鹿还于吾。”

第四百二十七章 做人不能这么无耻

夕阳的余晖照进林中,随着暴喝声传来,场面顿时一震,伏泉麾下汉军纷纷持刀戒备,望向声音传来之处,未几,那呼喊之人便现出真容,却是屯骑校尉何进无疑。

此刻,这家伙满脸怒意,手上的硬弓被他攥得紧紧的,若不是此刻大庭广众之下,他肯定要将这抢了他祥瑞之礼的人彻底杀了,以泄心头之恨。

“原来是何屯骑,不知屯骑此来所为何事?”伏泉整了整自己的刚才因为包扎白鹿伤口,撕坏的衣服,幸好有盔甲掩护,倒是看不出坏了大半的样子,然后一脸疑惑的反问着何进,似乎根本不明白他刚才所言是何意思。

“伏巴郡,适才本将率人射得一只白鹿,却是巴郡所救之兽,今既寻获此兽,便请巴郡交还于本将,可否?”刚才何进寻来,见到伏泉找到白鹿一时愤怒,便失口大喝,现在冷静下来,自然要好言相说,此刻他只寄希望这伏泉有点信义,将他部下所猎得的白鹿交还于他,不然今日他费了的这一番功夫将是前功尽弃。

只是,伏泉此次是有备而来阻止何进寻白鹿的,当然不会因为他这一句话而放手,再说何进说鹿是他射到的就一定是他射到的吗?有人能给他证明吗?很显然,根本没有人能给他证明。

因此,只见伏泉一脸惊讶的失声道:“何屯骑何有此言?”随后,指着自己身边此刻正蜷缩于地上的白鹿道:“此兽乃孤率人猎得,因其有祥瑞之姿,故而包扎,欲夜晚带入上林苑,献于陛下,却是不知屯骑何故言此兽乃屯骑麾下所猎?”话语说完,伏泉一脸真诚的看着何进,脸上疑惑郁闷之色尽显,仿佛他口中说的都是真的一样。

“竖子!汝、汝……”何进见了伏泉这样子,登时大怒,指着伏泉的脸,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过无耻的,但是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这还是琅琊伏氏这个大儒世家交出来的儒家子弟吗?完全颠覆了他心中对于大儒世家子弟的印象,张嘴就是谎话连篇,一点儒家的正直之气都没有,做人能这么无耻吗?

不过,何进骂归骂,心里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谁也不能证明那支射中白鹿的羽箭就是他们屯骑营的。终归汉军的制式兵器都一模一样,除了有些有特殊癖好的兵卒会在自己的羽箭上刻下记号,否则大家的羽箭其实都是一样的,何进现在就是想反驳,也没有丝毫证据反驳。

至于反驳不成,那对何进来说再想讨回这只白鹿却是希望不大,毕竟除非硬抢,否则伏泉是根本不会交出来的。然而,硬抢的话,且不说何进这百人能不能全部揽下伏泉的那五十人,从而抢到白鹿。就是能揽下,他的人能打得过伏泉麾下那些猛将也是个问题,终归此次伏泉可是将手下关羽、黄忠、严颜等已经展现名声的武将一起带来,何进除非是有完全准备,否则他是根本不敢动粗的。

因此,何进最后在生了一肚子闷气后,狠狠的看了一眼伏泉以后,就带人转身离开了,要又要不到白鹿,抢也抢不到,再留在这里岂不是白生闷气吗?

看着何进等人离去的身影,伏泉心中悠然松了一口气,其实如果何进硬来,他还真想不到该怎么办。他刚刚就是在赌,赌何进现在羽翼未丰,还不是历史上能够灭了董太后亲族的那个大将军,除非他想鱼死网破,不然被自己这般老赖行为,只能忍着不敢发作,终归现在的自己可是比这何进发迹的更早一些。

傍晚的风徐徐吹来,伏泉看了眼天色,又回头看着此刻依旧在地上蜷缩着警惕四周的白鹿,笑着道:“带上它,回营。”

夜色深了,此刻的上林苑里,刘宏正在上林苑的行宫里,逗弄着自己唯一的女儿万年公主。这万年公主不是其她人,正是皇后宋氏当初收养于身边的刘葭,小名小鸾儿的刘宏在世的唯一女儿,今年已经十岁,因其身为刘宏独女,又甚讨刘宏喜欢,便于年初被刘宏封为封万年公主。

“阿父!阿父!万年要骑大马!骑大马!”小公主这次校猎却是第一次出了皇宫,对于周围一切都是十分好奇。今日阅兵时,她和因为皇帝在阅兵台上,不方便上台,要避嫌,所以都在后方僻静处由其她宫女坐下,而刘葭第一次见到那些骑马射箭的汉家兵士的威武模样,心里十分崇拜,这些是皇宫里少有的,所以此刻兴奋劲还没好的她,撒着娇气的和刘宏要马儿骑。

“骑马太过危险,小鸾而还小,日后再言。”刘宏所生子女虽多,但多数夭折,对于每个孩子都是心疼的紧,特别是这个存活的独女,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心头好,他心里虽然很想答应,不过毕竟孩子太小,还是拒绝道。

“不嘛!不嘛!阿父,小鸾儿就要骑大马!骑大马!”刘葭可还是个孩子,还不是董事的年纪,见自己父亲拒绝自己,连忙使出她最常见用的撒娇战术,跳到刘宏怀里使劲的拉着父亲的胡须。

刘宏虽然胡须很疼,但却依旧是开心无比,他虽然还有两个皇子,可是长子“史侯”一直寄养于宫外和他交流甚少,至于次子宋后所生刘崇,却还只有两岁,说话还不行,自然也不会和他这个父亲有太多交流,所以对于刘宏来说,能真正让他开心的只有自己这个自小就喜爱的女儿了。

“弄疼阿父了,弄疼阿父了,再这样,回宫之后,阿父必定告诉阿母,小鸾儿又淘气了。”当然,疼爱归疼爱,刘宏却是有的是办法对付自己这女儿,只见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口,万年公主听到阿母果然不敢闹腾,乖乖坐到一旁听父亲教诲。

刘葭的母亲当然不会是她早死的生母,只能是当今的皇后宋氏,此番因为皇子刘崇还小,皇后不放心,便留在宫中照顾刘崇,而也正是这样,才让平时被宋后管教甚严的刘葭能够在得到刘宏允许下随刘宏出宫见识今天的阅兵校猎。

第四百二十八章 皇帝得白鹿

行宫内一副父慈女乖的和谐场景,行宫外自然也是不差,随着上林苑官吏将附近农家紧急采买的酒肉送入随行阅兵的兵营中,只听得行宫外无数兵士呼喝不断,好不热闹。

“这群老革,陛下,奴婢前去喝斥一二。”行宫外的声音十分大,令得在刘宏身边伺候的张让眉头皱起,然后连忙向刘宏请旨,好好让外面那群老革粗鄙之辈安静下来。

“无妨无妨,皇宫之内甚少见这般热闹,听听无碍。”刘宏挥手阻止了张让的行动,而且心里面他也明白,既然赏赐了酒肉给兵卒,就要忍受那帮大头兵们喝酒吃肉后的胡闹。

“诺!”

“今日校猎一事,进展如何?”刘宏突然想起今天出营校猎的汉军比试,便问道汉军各部情况,毕竟这得等到汉军各部都到齐了,才可选定那一部为第一。

“回禀陛下,除屯骑、越骑二营,以及巴郡兵未归外,其余诸部业已回营。”张让明显面色有些迟疑,不过最终还是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了,内心里他其实是想把何进的屯骑营省略的,毕竟规定是汉军各部天黑回营,现在都要到子夜了,何进都没回来,天知道他在外面要耗到什么时候,但愿他能抓得那只白鹿吧。

“哦?三部兵马可是出了事?”刘宏闻得汉军未归,脸露忧色道,毕竟这三部多数都是汉军精锐,所组部队里面更有不少军官,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事都是一种不小的代价。

就在刘宏思索之时,行宫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见刘宏的宿卫统领王越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进屋后立即行礼道:“陛下,大喜!大喜!越骑、巴郡二部回营,猎获不计,巴郡太守泉擒得白鹿一只……”

王越话语落下,刘宏愣了一下才醒悟,失口道:“白鹿?”

“正是!”

“现在何处?”

“伏巴郡正在宫外兵营内。”

“快宣!”刘宏骤闻白鹿,脸色大惊,然后才思索不对,又加了一句道:“令其携白鹿而来,直入宫中,禁军不可阻拦。”显然,此刻的刘宏在听到白鹿后,心情激动,已经顾不得什么宫中礼仪了。

“诺!”

随着刘宏下令后,王越领命,行宫里只有脸色喜色连连的刘宏,和一脸不善,愠怒不已却不便发作的张让,以及此刻正耷拉着脸蛋,转着滴溜溜的黑色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万年公主刘葭。

时间此刻仿佛漫长流逝,正当刘宏等的不耐烦,准备自己独自跑出去,去寻找伏泉时,宫外却立即响起了一阵铁质盔甲行走的撞击之声,还未多加留意,便见得一人入内。

那人刘宏很是熟悉,正是他的外侄伏泉,而此刻伏泉手中正抱着东西,细细看之,不正是他想念多时的白鹿吗?

“臣见过陛下……”

“免礼!免礼!伏卿快将白鹿予朕看看!”

“诺!”

进屋后,伏泉便欲行礼,不过却是立即被刘宏拦住,然后,便在他的要求下,将被他包扎伤口后的白鹿交到刘宏手里。此时虽然这白鹿伤口被包扎好,可是箭伤未愈,依旧不能行走,只能由他抱着送入皇宫。

刘宏看着近在咫尺的白鹿,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伏泉身边,见到那一身纯白的皮毛,惊喜不已,想伸手去抚摸下那头在他看来已经笼罩着神圣光环的“白”。

这是什么?

这是白鹿啊!

每一次现世,可都是祥瑞的象征,岂能不让这个大汉皇帝不动心?

但是,虽然皇帝如此小心翼翼,但是那只雌鹿却不领情,丝毫不给刘宏面子,只见这只雌鹿“呦、呦”叫唤了几声,呲着牙,不断对着刘宏喷着口水,无比反抗。

可怜刘宏这个坐拥天下的大汉皇帝,看着面前的动物无可奈何,即使这只白鹿把他身上那华贵的衣服喷的全是口水,他也只是讪讪地收回了手,并且还一脸欣喜的对着衣服闻了半天,仿佛像是被祥瑞赐福一样,事后十分和蔼的对着白鹿报以微笑,真是一点儿杀伐果断的皇帝样子都没有了。

这一幕,看得伏泉反胃无比,回营的一路上,他看到过太多类似的事情。说来也怪,自从救了这只白鹿,并且“验明正身”,知到这是只性情还算柔和的雌鹿以后,确定不会伤到自己,伏泉便带她回营。

只是似乎这白鹿颇懂感恩之心,对别人,这白鹿根本不待见,谁碰啃谁,就算啃不着,也要喷你一手口水,对人极坏。除了救了它命的伏泉,其他人碰都不给碰,真是要了命。

看着刘宏对自己能够和白鹿如此亲密,显得十分羡慕嫉妒的样子,伏泉不由觉得好笑,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皇帝嫉妒,也真是稀奇事情。

虽然在伏泉看来,怀里的这只白鹿只是是一只比较珍惜的白化动物而已,但在这时代的人们眼中,校猎时获得举世罕见的白色祥瑞,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足以在日后的汉家史书里记上浅浅一笔。

比如当年武王伐商,在黄河边坐船渡河攻商时,就有有一条大白鱼跳进了他的怀里,后来被广泛传播为殷亡周兴之兆;又如西周穆王时,征伐犬戎,获四白狼四白鹿而归,作为征服荒服诸戎的标志,这都是极其具有象征意义的。

第四百二十九章 宋后所思

光和三年七月,帝驾幸上林,校阅诸军,后田猎比试,以选精锐。巴郡太守伏泉猎获无数,偶得白鹿,献于帝,帝大喜,加封食邑两百户,后白鹿养于宫中,为帝女万年公主坐骑。

夏风徐徐,雒阳城中皇宫里,伏泉一路忐忑行进,自三日前,夜里将白鹿献于皇帝刘宏后,他在随刘宏回京后,便一直躲于不其侯府里,生怕别人求见,以至于今天来皇宫,也是小心翼翼。

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这几日来巴结他的人实在太多,毕竟伏泉竟然猎得了白鹿献于皇帝,这事情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眼看着伏泉可能又要高升,特别是现在雒阳城中关于北征的传言从未减少,自然又会有许多人来找伏泉寻求关系,将家中子弟拉入其身后,实在是令他不厌其烦。

今日,如果不是皇后宋氏再次催促自己,入宫一叙,伏泉肯定还是不会出不其侯府的,只是皇后有令,现在就是借他十个胆子,自然也不敢违令不遵。

宽大恢弘的长秋宫依然如故,只是与伏泉初次来时,却是多了不少生气,如今的皇帝刘宏虽然依旧如历史一样,对皇后宋氏不算太过喜爱,但毕竟两人之间有了皇子,加之刘宏现今也就两个皇子,平时除了在西邸玩乐以外,来长秋宫的时候也是多了一些。

当然,还有一个令长秋宫多了许多生气的原因,那就是长秋宫时常会出现的万年公主刘葭,带着自己的小弟弟皇子刘崇,在宫内外瞎折腾,就如同后世一样,有小孩子的地方,人气自然更旺一些。

“臣见过皇后!”

“一家人尔,何需如此见外?”

长秋宫大堂里,伏泉以臣子之礼觐见皇后,却是被皇后宋氏给批评一通,说他太过见外,入宫理应就当做一家人便可。

不过,即使这样,伏泉也从未对他话语里不要见外而有丝毫大意,随着年龄日长,官位愈升,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少年了,虽说他与皇帝皇后都是亲戚,但是如果他还继续用亲戚对待皇帝皇后,无疑是极为愚蠢的,说不定会因为一时知错,而被人扣上大不敬的罪名,所以自然低调最好。

“大兄!大兄!骑大鹿!骑大鹿!”刚刚坐下,还未和宋皇后细聊,那边捣蛋鬼刘葭便小跑过来,拉着伏泉往宫外跑,要伏泉帮她骑鹿。

鹿自然不是别的鹿,当然是伏泉所救那只白鹿,说来也怪,那白鹿当时不给人随意碰,当然除了伏泉以外,只是令伏泉没想到的是万年公主刘葭,白鹿竟然也让她碰,后来皇帝刘宏见那鹿与自己女儿有缘,再则刘葭要骑马,他可能不敢让才十岁的女儿冒这个险,于是直接把马换成了鹿,让自己女儿随意折腾,比鹿比马温顺,相对骑马危险性不大。

“胡闹!今日《女戒》可读否?”伏泉还未立即回答,那边在上首的宋皇后却是看不下去,大声呵斥道。

想到刘葭回来后天天要骑鹿,可那头鹿根本不领情,一直让刘葭恨得牙痒,天天琢磨怎么骑鹿,一点正经事儿不干,真让宋皇后后悔死了,早知道真不该答应皇帝带这个女儿出去校猎,现在真是无法无天了。

“读、读……尚未读。”小公主被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喝斥一句,登时老实,口中结结巴巴的想撒谎说自己已读女戒,不过话语刚说口,就被宋皇后眼神盯得死死的,想要被母亲抓到撒谎后的后果,刘葭果断的选择说实话。

“那便去读,今日多读一遍。”宋后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除非刘葭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她才会严惩让她知道教训,不然其他时候,都是稍稍加罚一下便可。虽说不是自己的亲女儿,但是再怎么样也是在她没生皇子钱,养在身边数年时间,其实宋后早就将刘葭都做自己亲女儿看待了,既然当成亲女儿,就更舍不得多罚了。

“诺!”小公主虎着脸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朝着此刻在宋后身边睡着的弟弟刘崇看了眼,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希望自己这弟弟赶快醒来,好陪她一起看书一起玩。

待刘葭走后,伏泉这才问道:“不知皇后召臣前来有何要事?”

“陛下欲北征一事,汝可知了?”

“略知一二,坊间皆有耳闻。”

宋后点点头,然后亲呢的摸了摸躺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的儿子的脑袋,继续道:“此番北征,何氏欲为先锋,那贱人数次相求,陛下不许。若得机会,汝定不可使何氏得逞!”

就这?伏泉听后脑袋一炸,心中骂娘,这点事情还要把自己急急忙忙招来吗?不过,明面上他还是装得十分乖巧道:“诺!”

“嗯!”宋后颔首道,接着似乎想到前几日的事情,语带嘉许道:“白鹿一事,大善也!若为何氏得之,恐又多生事端,何遂高此人善于周旋,骑墙之人,背后相助之人甚多,此番吃此大亏,它日定会报复,汝需多加小心,以防不测。”

“诺!臣谨记皇后教诲!”

见伏泉又这般客套,宋后白了他一眼,不过这次却是并没有再劝他不需如此,然后想起今日招他前来,还有一事,连忙道:“汝已成年,冠礼何日筹备?”

“伯母已选了日子,五日后为大吉之日,此番必须于离京前筹备完毕,余回京时,便已书信于琅琊、扶风,想来宗族长辈此刻应在路上。”伏泉说完顿了一下,看了眼宋后又道:“大父府上业已通知。”

“恩!”宋后回道,如果说父亲那里得了消息,想来这两日宋家该给自己送这消息来了,随后又想起一事,脸带玩味调笑道:“既已行冠,婚事一事亦该筹备,不知阳安长公主会选谁家女为汝妻之?”

额、伏泉尴尬一笑,不知如何作答,他自己也不知道谁家女孩能做他妻子。生于这个时代,他就没想会发生什么正常恋爱结婚的事情,一句《孟子》里面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让他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否则,连父母的命令都不听,你这人岂不是不孝,不孝的名声在大汉传播开,那可真是彻底死翘翘了。

而这一世他父母是死了,只能是伯父伏完来为他准备,而伏完的性子注定是他要听伯母刘华的,想想看刘华可是先帝长女阳安长公主,放着自己这个如今前途远大的侄子在手里,怎么可能轻易就给他安排婚事?起码得是掺杂了能让她满意的政治联姻,依如后来在自己那堂妹伏寿成为皇后一样,没她在里面掺和,堂妹一个小妾生的女儿,能这么折腾吗?

所以,如果没有合适的,估计他得成为大龄剩男,暂时别想娶妻了,大概这也是当初他刚刚出任巴郡太守时,伯父伯母匆忙让人给他物色佳丽为妾的原因,毕竟作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哪方面没点想法,那也太不可能了。

之后,宋后见他模样,也再未说话,两人又聊了一会,伏泉方才告辞,望着伏泉离去的身影,耳边又听到公主刘葭的读书声,她脸上若有所思。

“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摘选自孟子·滕文公下》

第四百三十章 冠礼伊始

五日后,大吉之日,不其侯府里,早就得到音讯的各方亲友济济一堂,继前番不其侯府庆祝伏泉平乱大捷后,又是一番热闹景象。

古之六礼,而冠礼居首,何也?

盖因《礼记·冠义》有云:冠礼,礼之始也。

冠礼实行于周代,是华夏后裔的成年礼,简单来说就是加冠以后,戴冠的本人将由毫无责任的“孺子”称帝正式跨入社会成为成年人,表示这位男青年到达一定年龄,性已经成熟,可以婚嫁,并从此作为氏族的一个成年人,可以参加各项活动。自此之后,这个成年男青年需要履践孝、悌、忠、顺,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只有这样,才可以称得上是“人”,也才有资格去治理他人,继而才能继承和发扬华夏之礼仪。

汉代遇到大事都要占卜,冠礼也不例外,且不仅要确定吉日,还要通过占卜决定由哪位宾客为其加冠。按理,冠礼应在在宗庙内举行,日期为二月,冠前十天内,受冠者要先卜筮吉日,十日内无吉日,则筮选下一旬的吉日。然后将吉日告知亲友。及冠礼前三日,又用筮法选择主持冠礼的大宾,并选一位“赞冠”者协助冠礼仪式。

然而,伏泉毕竟刚刚平乱归来,本来如果不是出了皇帝刘宏下诏令其带兵入京的事情,恐怕他平乱以后便应回本郡牧守,而不该入京,至于圣旨和赏赐等,则由小黄门或黄门侍郎代表天子押运送达。

不过现在,因为雒阳城里关于北征事情传言纷纷,伏完和刘华自然不敢正正经经的给伏泉举办繁琐的冠礼仪式,只能一切从简。毕竟,真要是那么做,伏泉就得去伏氏的宗庙之地琅琊郡,很显然,伏泉去不了也不可能去。

终究是大汉如今最有前途的外戚之一,凡是和伏氏有点渊源,又不是坚定的自命清高不与外戚合谋的基本都来了。当然,这里面大概也有那些人忌惮伏氏身为两汉大儒世家的名望的原因,传承日久,不便不来,反正伏泉的这场冠礼,连外朝士人的领袖司徒杨赐都掺加,倒是令他费解不已,只能用后世那一句“政治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这一句话来解释。

三日前冠礼所选的筮客倒是与伏泉有些缘分,正是经历生死后,与伏泉关系匪浅的蔡邕,其虽然和雒阳诸多权贵交恶,但是他这次来雒阳时,有不其侯伏氏的旗号罩着,倒是没有太多麻烦。

终究许多厌恶蔡邕的人,也知道他就是来不其侯府参加仪式便走,不会停留多久,自然不会太过留意,再说,真要对蔡邕动手,这不是明摆着打伏氏的脸面吗?除非是想和伏氏硬拼,否则那些人只能对蔡邕进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本人低调不再闹事便好。

冠礼前须斋戒三天,当然了,虽是硬性规定,却没有几人遵守,三日不食,到时还不把人饿得头昏眼花,哪里还有力气行冠礼。

有蔡邕陪伴,还有他那个小小年纪便长得秀气的女儿蔡琰陪伴,每天听琴谈诗,倒也不觉乏味,虽说是粗茶淡饭三日,但也未觉太过不好,之后,终于迎来了吉日。

汉代的冠礼过程要热闹许多,同样也是复杂许多。在等级森严的汉代,行将举行冠礼的青年人可以总共分为三类,即嫡子、孤子和庶子。

其中,正妻所生的儿子叫嫡子,而妾和婢生的儿子则叫庶子,另外,父亲已经去世的嫡子叫孤子。伏泉之父伏正乃是伏完兄长,当然肯定是庶兄,否则若是嫡兄的话,这不其侯的位置自然是伏正坐了,而不是给伏完坐了。而且伏泉父亲死得早,当时伏正、伏完之兄伏质尚在,两人并未分家,所以本来伏泉按理应以其父庶子的身份行礼。

不过,随着伏泉双亲早已去世,所以他从庶子变成了孤子,最终只能按照孤子的规矩举办冠礼。

清早,奴婢将礼仪器具准备妥当,伏泉身着礼服,踏步行出,外面挤满了大袖翩翩的宾客,府里府外皆是达官贵胄,比之伏泉上次大捷庆祝,不知多了多少。伏泉向众人微微一礼,然后转身,当先来到不其侯府正堂,他就将在此进行冠礼。

按理,举行冠礼应该是在祖先宗庙或者祠堂里举行,可是也不一定,就比如伏泉此次,因为一切从简,就直接选在了不其侯府里举办。

毕竟,真要让他去琅琊郡的宗庙举行冠礼,时间明显不够,而且不举行冠礼,就无法及冠,伏泉若是二十好几,还在束发不戴冠,被外人看到明显要笑话他不是?所以,此时在不其侯府的大堂里举行冠礼,的确是成了最好的选择。

第四百三十一章 受冠礼成

不其侯府里,无数人目视正堂,在那里,今天又会有一个少年人就此成年,并且以后他的名字必定会响彻大汉,在场之人除了来意不明者,几乎都会感到与有荣焉。

行冠礼有着一套规定繁琐的仪式,即要先加进贤冠,次授以皮弁,最后授以爵弁。这三种冠都是先秦古冠,汉朝时已经发展出了好几十种新式冠,但在冠礼上还是以这三种古冠为主,在男子未成年之前,他们是没有资格穿戴这三种正式衣冠,进出任何场合与人结交的。

汉代人讲究“衣冠一体”,即每一种冠都要配相应的服饰:爵弁配爵弁服,皮弁配缁麻衣,缁布冠配玄端服,不能混用,否则就是“非礼”。

伏泉与众位宾客行礼后,入侧室换上玄端服,披发而出,稳稳跪坐蒲席之上,由伏泉的老熟人,随蔡邕前来的其侄蔡睦为伏泉梳头,并将头发盘在头上,同时用专门束发的帛带固定好。

随后,蔡邕捧着黑麻布制作的帽子,其名曰“缁布冠”。此帽朴实无华,起初是一块黑布,相传太古时代以白布为冠,若逢祭祀,就把它染成黑色,所以称为“缁布冠”,前高后矮,形制最为简单,地位也最低,而此番为伏泉戴冠的蔡邕曾经却又形象的称其为“委貌冠”。

后来自周代开始用周礼进行礼仪规范后,便令成年加冠者戴此帽子,希望其人尚质重古,永不忘本。当然,此时士人已不带缁布冠,只在冠礼戴一下摆摆样子罢了,他们多带经过改良的“进贤冠”而已。

缁布冠戴上,蔡邕站在伏泉面前,致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大意是在这美好吉祥的日子,给你加上成年人的服饰;请放弃你少年儿童的志超,造就成年人的情操;保持威仪,培养美德;祝你万寿无疆,大福大禄。

说罢,蔡邕为伏泉加冠于头上,伏泉起身恭谢,转身入侧室更衣,这一次换上的是缁麻衣,回来后坐回原位,蔡睦为他去了缁布冠,重新梳理头发。

梳理完毕,蔡睦接过婢女递来的皮弁,皮弁类似后代的瓜皮帽,用鹿皮做成皮块相接处镶着五彩玉石。因皮弁最结实,常用于军事狩猎活动,古人认为“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宗教高于军事,军事又高于政治、法律、经济等日常工作,所以此冠寓意极为明显,这种冠通常是臣子上朝时所戴,其目的是希望受冠者以后能事君、勤政、恤民。

之后再加冠的仪式与首加略同,只是蔡邕所唱祝词稍变。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接着伏泉再谢,复入侧室,再更丝制爵弁服,换衣之后,复返。

随后又是如法炮制,取爵弁,其又称冕,是在普通的冠上装一块长木板,但是与帝王和高官贵族戴的冕旒不同,没有用玉珠串做成的旒,地位比其它种类的冠尊贵,而此冠多是上古祭祀时所用,在于让受冠者能敬事神明。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伏泉三拜,他早年因入太学,又少年出仕,所以已经取字,便又简化了“及冠取表字”的这一道程序。衣服以换,随后伏泉走到正堂上座,因伏泉父母皆亡,又省略了一道拜见父母的程序,直接面朝北方见宗族长辈,以伯父伏完和伯母刘华为首的一众宗族长辈,得到亲人的认可。

当然了,此番能按时从琅琊赶来的伏氏宗族长辈,多以和伏完年纪差不多的青年为主,粗略数数有十余人,他们都是快马加鞭赶来,保证伏泉的冠礼起码不会显得宗族势力很寒酸。至于宗族里,那些白发苍苍的爷爷辈人物,此番因为时间较紧,加之年纪大了,言语舟车劳顿不便,便都未来。其实,以伏泉估计,如果不是他现在是伏氏这一代闪闪升起的将星,估计那些辈分比伏泉大的中年人都不会在接到伏完信件,匆忙赶来的。

一切族内礼节,经过一番简化,就此结束,最后伏泉换上玄色礼帽礼服,带着府中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去见宾客,目的为的是取得社会的认可,所谓“二十而冠,始学礼”,由此成也。

伏泉手持耳杯苦笑着四处敬酒,本来喝酒吃肉乃是男人人生一大快事,可是今天却让伏泉高兴不起来。盖因此番来不其侯府观礼的亲友实在太多,伏泉即使控制酒量,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但也架不住人多,连喝了几杯一口菜都没来得及吃,就会被身旁其他宾客主力轰炸,很快便喝了快半石,可是却根本没来得及吃几口菜,压一压他肚子里翻腾的酒意。

还好,伏泉的大父车骑将军宋酆见伏泉脸色,自然知道其为何如此,心中也是对那些不断敬酒的人心里所想明白不已。虽然看这个履立战功的外孙吃瘪很有趣,但宋酆也不敢真让他遭罪太多,谁知道会不会因此出了乱子,毕竟雒阳城内盛传的北征一事,若是外戚势力少了伏泉,那可就是一大损失了。

因此,宋酆直接将伏泉留于身边,只与他小酌几口,然后便与伏泉畅谈诸事,任由他在自己身边夹菜吃,也不赶他走,伏泉见宋酆如此,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索性就呆在宋酆身旁好好赖一赖了,反正也没人敢过来拉他。

毕竟宋酆是车骑将军,当朝皇后的生父,权势威重,除非那些前来劝酒的人想要得罪宋酆,不然除非是伏泉自己离开,否则他们也只能干瞪眼却不敢真的来劝伏泉一起喝酒。

觥筹交错,酒足饭饱,一场冠礼也是就此落下了帷幕,从此他将戴冠成年,不再年少,于此同时,一骑从凉州边地而来,快马入京,将战报送于皇宫之内。

“进贤冠,古缁布冠也,文儒者之服也。”摘选自《后汉书·舆服志下》

第四百三十二章 明里北地羌乱

光和三年七月,凉州北地郡太守皇甫嵩、护羌校尉田晏急报,北地境内先零羌人复叛,形势危急,请朝廷调兵支援。

朝会时,皇帝刘宏大怒,斥责羌人无义,降而复叛,随后遍观诸军,令巴郡太守伏泉行征北将军事,以越骑校尉段颎为辅,合巴郡兵、越骑营二部兵马五千人赶赴战场往援。

“终于来了吗?皇甫嵩、田晏的这份急报倒是巧的很,也不知有几分可信度?”不其侯府中,接到朝廷任命,伏泉听完小黄门所传圣旨这样感慨着。

本来伏泉就已经通过贾诩的书信知道刘宏要北征的全部计划,自然知道这计划有一个关键点是要伪造羌乱,让朝廷派出一支偏师以平乱的名义出京,然后从凉州先灭西部一部鲜卑,再逐步蚕食,彻底将鲜卑送葬的计划。

现在好巧不巧,皇甫嵩和田晏就发出了急报,仿佛读懂了圣心一样,上奏了先零羌降而复叛的事情,请求朝廷出兵支援,真是瞌睡送了枕头,刘宏还正好骑驴下坡,派了兵马名正言顺的出京,还不用怕被人怀疑,说来就让人觉得有鬼,猫腻不浅。

其中,最让伏泉怀疑这是有预谋的,就是这份战报急短,一句具体的战事描写都没有,只有一句“形势危急,请朝廷调兵支援”。这句话说白了就和没说一样,想想北地身为大汉边郡,常年与鲜卑、羌等异族交战,郡内郡兵自从汉羌百年大战以来,一直扩充,此时有兵数万不假,而且还是大汉最精锐的上过战场最多的部队,如果这样都“形势危急”的话,就派伏泉这只数千人的偏师去估计用处也不大。

不过,牢骚归牢骚,怀疑归怀疑,既然受诏,伏泉就得执行。一日之内,大军就已拼凑完整,只是很诡异的是段颎带了越骑营五千骑而来,再加上伏泉这里的三千步骑,凑在一起就有了八千人,这人数就已经不对了。

伏泉麾下的巴郡兵有三千人,是因为前段时间阅兵前,伏泉上奏麾下兵马人数需补充,请旨令巴郡司马韩当携兵来京,刘宏随即批准。然后随着旨意下达,在伏泉行冠礼前,韩当为了赶上参加伏泉的冠礼,快马加鞭,带着三百余名会骑马的板楯蛮兵入京,这才使伏泉麾下巴郡兵满足三千之数。

当然,本来伏泉入京前所剩兵马有两千八百余人,加上这三百多人,应该已经超过三千才是。之所以人数减少,却是因为经历大战,多出来的那些兵卒多因为伤残过重,根本无法上战场,或者说无法再成为一名出色的战士。

深知一支军队需要精锐兵卒的伏泉,最终也只能忍痛遣散众人,在朝廷依律给足安家费后,若愿意回乡的,伏泉又私下贴了一笔钱,让他们安心回乡;不愿意回乡的,伏泉便让不其侯府收留,还有武艺的人便被他留府中看门护院,无法拿兵器战斗的便派往琅琊郡不其侯伏氏的庄园里管理庄园养老。

最终,和伏泉想的一样,这些人都留了下来,并无一人愿意回乡种地过日子,毕竟,东汉实行的职业兵制度,除非你不能拿起兵器打仗,不然一辈子都得打仗。他们之中,无乱世可以行动的还是不能行动的,从被伏泉招募开始,就没有再相过回乡种地,安稳生活。

现在,在回乡和就此留在不其侯府为属下,自然选择后者,毕竟,就算拿了钱回乡,也不一定能过的更好,不如就在不其侯府里,起码有伏泉这个爱兵如子的将军会照顾他们。当然,伏泉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这一番无心之为,传到麾下兵马耳中,却是更加令得兵卒效死。

闲话少扯,既然兵马已经集结,伏泉也懒得过问段颎多带兵马的事情,在领齐了刘宏让吕强送来西邸送来的财物作为犒军赏赐后,大军便随着他一声令下,出了雒阳城。

此刻,在遥远的北地郡郡署里,大汉北地太守皇甫嵩正与护羌校尉田晏,在郡署一僻静屋子里秘密商谈,讨论即将而来的北征一事。

“皇甫北地,此番俱名一事,多谢相助。”

田晏诚恳的和皇甫嵩谢道,三年前他因事获罪,当时就想要和夏育等人上奏,靠着北征鲜卑的功劳,来抵罪,只是最终功败垂成,皇帝刘宏后来变卦,而他也是就此被遗忘,贬职赋闲。直到最近一位天使传旨,恢复了他护羌校尉的官职,并且又给密旨一道,令其相助,本身就一直渴望再立功勋升官发财的田晏自然答应,然后就一直按旨意准备事情,也就有了这次羌乱。

“此事无妨,既是陛下旨意,吾自当为之。”皇甫嵩摆手回道,然后思及一事,皱眉道:“只是郡内数百羌族叛乱,倘若鲜卑派人观之,定不可瞒也。”

“皇甫北地多虑,吾以令麾下诸骑,于北地边境遍撒侯骑,倘有鲜卑人入境,必令尔有来无回。”田晏豪气万丈道,为了这一次复出,他能好好的在自己功劳簿上记上一笔,他可是做足了准备,怎么可能想不到鲜卑人会派探子入境查看呢?

“但愿如此。”皇甫嵩点点头,脸上依旧有丝忧虑,毕竟皇帝给的计划看着简单,但是真想保密,却是实在太难了。

其实,北地郡根本就没有什么“形势危急的羌乱”,有的只是北地羌人中,有一部落不满朝廷官吏压迫,随后忍无可忍,杀官造反,引起其他附近几部落羌人附和,一共数千人响应造反,弄出了些声势而已。

不过,也许换了其他人为北地太守会对那些叛乱羌人有所害怕,比较汉羌百年战争,最初也就是一小伙儿用竹竿木杆作为兵器反抗的羌人造成的。可是在皇甫嵩眼里却是根本一点儿也不怕,直接点了数千郡兵,将这伙儿羌人灭了,只有数百人逃脱,现在正躲藏于四处,躲避汉军搜捕。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皇甫嵩担心不已,毕竟只要鲜卑人入了北地,稍稍一调查,也就知道这事情的真假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崤函古道

大军出了雒阳,一路疾行,浩浩荡荡进发,此番也因为早有准备,刘宏又出了西邸一批骏马为大军所用,所以这八千兵卒人人有马,行军速度倒是一点儿也不慢。

即使伏泉麾下那些板楯蛮兵的步卒,也是各有一匹代步马匹,纵然他们之中许多人控马技术不行,但只是充当代步工具而已,倒是于大军而言并无大碍。

不过,大军这般快马加速也只行了约一日,刚出了河南尹地界,便像是被彻底打断腿脚一样,突然慢了下来。令得大军中的兵卒,人人奇怪主将为何要在战事紧急平叛路上听了下来,但是他们毕竟都是合格的兵卒,虽然心中想着平乱立功,多拿赏赐,但是还是听从军令减速慢行。

其实,不止是他们,就是伏泉一开始被段颎告知要下达这个命令时,也是一脸懵逼,本来还想命令部队再度加速,自己好快些到达北地郡,好好查清这场羌乱的背后真相,并且平定,如今被段颎这老家伙控制,真是糟心透了。

只是,当段颎出示了一份皇帝刘宏给他的秘密诏书,知道这场羌乱背后的真相时,他也是苦笑不得,从没想到刘宏为了北征,竟然事情玩得这么大,直接出动了皇甫嵩和田晏这两个大汉两千石的高官来给他做戏。不过,他们二人如此为之,难道现任凉州刺史魏元丕不知道吗?

按道理,魏元丕若是知道,就应该与皇甫嵩二人联名上奏才对,毕竟一个州刺史上奏,才能是这件事情更有说服力才是,反正像是大汉三边的封疆大吏,对于谎报军情早就玩得顺溜,怎么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真是奇哉怪哉!

大军就此慢吞吞行进,至于为何放慢行军速度,却是为了给刘宏之后调派兵马准备时间,因为这位皇帝明确了要八月中旬左右,待三边已至秋收时节,朝廷收了税之后再准备出兵。

“文和,这出兵时日,莫非也是汝这‘段公外孙’所为?”伏泉与贾诩在大军中路策马并进,这贾诩也不知使了什么门路,被刘宏塞进军队授予了一个假司马的官职,倒是让伏泉省了身边谋士谋略不足的情况,毕竟他麾下多为蜀地名士,对于塞外鲜卑还是十分陌生,不能提供太多有利线索。

“赶路要紧,君侯莫耽误陛下大事。”贾诩听后莞尔一笑,并不接伏泉这话,含糊一句揭过。一方面这话已经涉及军事机密,他可以想办法转述给伏泉听,却不会直接说,另一方面就是他当初自称段颎外孙一事避祸,却是被人传了出去,想来是那送他入京的官车车夫所为。

见贾诩一笑之后,再无半分颜色,深知其脾气的伏泉知道自己再说,这注定不开口的毒士是一点也不会透露半个字,索性只能放弃,继续着他那枯燥乏味的行军赶路的过程,

其实,本来伏泉还不知道这事,直到贾诩入了军营后,某次正好撞见段煨见到贾诩一口一个称“外孙”叫着调笑,这才让他知道这件趋势。而段煨毕竟是段颎族弟,贾诩当时称呼段颎为外公后,自然段煨也有资格叫其外孙,就此成了一桩趣谈。当然,贾诩本身就不怕丢脸,倒也无所谓,至于段颎本人,也不提此事,大人物心中,对于这类事情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况且贾诩乃保命之举,当然不需要计较。

大军除了雒阳以后按照段颎意思一路西行,在过了那座高十余丈,北接黄河,南连宜阳,越山跨水无数里的汉函谷关,便就此进入使用经年,历史悠久的崤函古道。

七月烈日之下走进重冈叠阜、连绵不绝的崤函古道,竟颇觉凉意,不知是将要秋日所以渐凉,还是这古道里的一片肃杀凄凉之气令人心惊。

崤函古道自古以来便是因其险要位置,乃兵甲必争之地,先秦春秋时期,著名的秦晋之战便在此鏖兵,也不知是否那近千年以前的大战,至今还有亡灵在此并未散去。

数百里严峻古道,后世号称“终日走硖中,无方轨列骑处”,可谓是“车不并辕,马不并列”,由此可知道路之险恶,想来先辈在此进行的大战,有不知多人因为这险恶道路,为之送命。

大军行至此地,更是放慢速度,毕竟若是未战便有非战斗性减员,那样可就反而不美了,所以行了足足数日才杀将出来。伏泉一路行来不由感慨为何那位李唐太宗会有“崤函称地险,襟带壮两京”此诗来称赞此古道,确实若是中央王朝不从内部垮台,只要有着足够兵力,任何人想要从这条古道杀奔入都城,都得考虑要付出多少人命,无论那都城是在古道东西那边,都是如此。

终于,大军灰头土脸出了古道后,再行不久,便见一座苍凉的雄关堵在众人面前,虽已有数百年时间不再加固修缮,但它那肃杀威严的气势,还是令人见了不由一怔。

直到走进,再看那巍峨雄关,只见那关上刻着“弘农”二字,不由令人唏嘘,毕竟在汉以前,这里可是叫函谷关。

如今,随着两汉不断改变国策,这里已再无当时秦朝不惧六国合力的雄关,只变成大汉世家首选的家族迁徙之地,地位转变实在令人有些难以接受。

第四百三十四章 仆不如也

弘农乃故秦的函谷关,汉时的旧函谷关,看着难受,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若得关中,控扼此处,则只需少许兵力驻扎此地,即可守住不失,之后专注提升国力,屯兵积粮,等待天时,待时机一至,出关必所向披靡。

先秦战国时,无论六国伐秦或者五国讨嬴,皆溃于函谷关下,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而秦攻中原,却势如泰山压顶,防无可防。反之,若中原关东六国得了此处,则取八百里秦川易如反掌,如探囊取物般,守无可守。

望着如今面前的残破城墙,伏泉暗暗感慨,谁也想不到千年之前这座关中百姓心中的雄关,如今只剩城墙屹立,却是再也不能恢复往日气势风采,实在令人唏嘘。

汉时有这么一种说法,传流颇广,言道西汉楼船将军杨仆数有大功,耻为关外民,上书乞徙东关,以家财给其用度,武帝意亦好广阔,于是徙关于新安,去弘农三百里。

伏泉自诩如今颇读兵史,自知此论大为荒谬,武帝何等明主,纵穷兵黩武,将文景二帝所留国力耗尽,却也不会因此事而贪恋臣下钱财而下此令,之所以如此,而是有着国策转变的原因。

当年汉高祖开国后,定都长安,理由是关中可以”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因汉初分封异姓王,国有大患,不可不防,后来随着汉高祖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尽败诸王,接着便有“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的白马之盟,以亲王镇守国土,孰料又有七国之乱。

而这汉初的乱局根源就在于朝廷只能控制关中,汉武帝一世雄才,自然有所思量。因汉朝之本在关中,关中与关东分界在函谷关,因此,关界东迁三百里就是扩边关中。另外,汉武帝时版图已非战国格局,大汉国享有九州大地,再无需凭崤函之险、桃林之塞而守,反而需要加强对关东的控制,距离雒阳仅数十里的新函谷关便是为此而生。

奈何口口相传,举世积讹,三人成虎,舆论难诅,汉武帝这颇具战略意义的举动,反而成就了杨仆的脸面,也是世事无常,甚难琢磨。

进驻弘农,已至傍晚,为了军纪,防止兵士入城难以管控,以及不想暴露大军人数超标的事实,大军便于城外扎营。

伏泉随段颎一起入城,拜会弘农官吏,虽说此战他是主将,可是段颎名声太大,伏泉可不敢真摆上官威风,指挥段颎,所以一直以礼相待,倒是未曾见段颎有何不满。而段颎虽说军事上战术超绝,政治上颇为看不清局势,但是起码也明白伏泉意思,同时还因为他如今转投外戚缘故,在伏泉如此以礼相待的情况下,也是对伏泉恭敬有加,两人之间还算和谐,没有出现伏泉预料中的那样,段颎碍于皇帝和外戚的面子,对自己不情不愿。

入城之后,见过弘农诸官吏以后,伏泉便要求弘农官吏准备酒肉犒军,有段颎和伏泉在,弘农官吏自然不敢怠慢,当夜汉军大军便是酒肉齐聚,使得兵士尽兴,把闯过崤函古道后,不能进入弘农休整的情绪全部一扫而空。

当然,兵士有酒肉,伏泉和段颎这两人自然也不会缺,弘农官吏直接在郡署就办起了酒席欢迎两人前来,然后又换来无数乐伎作陪,一时倒也尽兴。随着夜色已深,无论是段颎还是伏泉都婉拒城内官吏的留宿请求,两人结伴策马出城而去,身后数十骑士紧紧护卫。

“流川为何也不留宿弘农?弘农世家繁多,所训女伎皆有姿色技艺,少年人寒夜孤处军帐,岂非自食苦楚乎?”

路上,段颎少有的和伏泉开着玩笑,似乎也对伏泉竟然能在酒席上面对那么多貌美少女而保持镇定,没有应诺那些弘农官吏的留宿邀请十分好奇。当然,因两人皆为列候,而段颎本人更是食邑为一万四千户的新丰县侯,年纪又足以做伏泉爷爷辈,即使伏泉身为其主将,段颎也对伏泉称呼上没有太过敬重。

“段公与流川一齐出城,何必言流川自食苦楚?”伏泉笑着还击道,似乎对于段颎脸上颇有男人见了都懂的暧昧笑容,视而不见。

“仆不同,如今仆已年过半百,于女色之事已无太多兴趣,反观流川,正值壮年,于女色之前有如此定力,大汉青年才俊一辈,实属难得。”

“过誉!过誉!段公太过誉了,泉实难当此重语!”伏泉连忙谦虚起来,随后又道:“余幼时便喜兵事,最喜吴子治军,尝闻吴子‘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今若余留宿城中,令城外八千大军呆于军帐,如何可使三军用命效死?故,今夜必会营帐也。”

段颎听后诧然的看了一眼伏泉,随后一直摇头叹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仆累尽半生方知如此,尔竟小小年纪便知,真少年英才也!仆不如也!”

这时候段颎才明白为何伏泉年少出仕,就屡屡出师得胜,原来竟是如此,因为他竟然将自己半辈子才明白的军事道理,少年时候就明白了,真是令人意外。

想他段颎当年平羌,之所以屡屡得胜,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部下效死,不似以往汉朝军将,只顾个人利益,克扣军饷,中饱私囊,导致兵卒不肯用命,甚至还有汉军兵卒逃走投降羌人的士气屡有发生。而后来,当段颎掌兵,严于律己,行军仁爱,士卒有疾病,亲**问、裹伤,在边境十多年,没有睡过一晚好觉。也因其带兵如子,使得士卒归心,即使后来屡屡因为段颎犯险长袭而导致军中无粮,兵卒也为其效死,宁愿吃马肉喝雪水,也要追随其灭羌,这才有他平羌一百八十战,少有败绩的战果。

夜已至深,两人又策马闲聊,直到军营,这才作罢。

元鼎“三年冬,徙函谷关于新安。以故关为弘农县。”摘选自《汉书》卷六《武帝纪》

吴起者,卫人也,好用兵。魏文侯以为将。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

摘选自《史记·孙子吴起列传》

凡百八十战,斩三万八千六百余级,获牛马羊骡驴骆驼四十二万七千五百余头,费用四十四亿,军士死者四百余人。更封新丰县侯,邑万户。颎行军仁爱,士卒疾病者,亲自瞻省,手为里创。在边十余年,未尝一日蓐寝。与将士同苦,故皆乐为死战。

摘选自《后汉书》

第四百三十五章 华阴桃林

翌日,大军起行,经过一日酒肉饮食后,兵士威武之色复显,步骑行列,烟尘弥漫,一派精锐之气。

本来,若是正常情况,从地图上看,此刻火速支援北地郡的话,过了弘农以后,就该经河东郡,过左冯翊,最后直入北地郡最近。然而,此刻有了刘宏不必急行,等待汉军筹备诸事完毕,同时行动的密旨,自然就不需如此着急。

只是,本来伏泉以为刘宏也就这一道旨意而已,未想,被刘宏派来的贾诩,却是又拿出一道密旨,令得伏泉和段颎猝不及防,为了遵守旨意内容,不得不换其他路线行军。

刘宏的旨意很简单,就是令二人想尽一切办法,劝服张奂不再隐居出仕,接替如今病重,屡次上疏请辞,准备告老还乡养病的凉州刺史魏元丕,毕竟马上就是北征鲜卑的时候,凉州这三边险要之地,不可不无能臣干吏留守。

当然,纵然魏元丕身上无病,也因为其本身身上的文官出身,显然就不太适合在凉州策应汉军西北后方。因此对于现在而言,凉州刺史必须要换一个资历颇深,名望巨大的武将才最有利,而遍观天下,能将凉州军拧成一股神的,全听他的,有这个资历的武将,除了“凉州三明”以外,再无其他人。

现在段颎身为汉军出塞偏师副将,自然不可能在做凉州刺史,而就算他能做,恐怕因为他有投靠宦官的前科事情在,也不一定能让凉州诸世家豪族彻底效命。

最终,只有那个因为被宦官欺骗,成为诛灭窦武一党的帮凶,最后明白自己被骗,对于宦官赏赐,什么都没要的张奂,无论是资历、军事素养都最适合这个位置,所以也才有刘宏在汉军到了弘农后,才让贾诩将身上密旨拿出来,向两人下达了想尽一切办法让张奂出山的命令。

之所以如此,想来也是为了保密而已,对此,伏泉深深的看了一眼贾诩,暗道这连番保密措施大概也就只有这位勘破人心的毒士才有可能想得出来。

终究如果提前将张奂出仕的计划提前拿出来执行,时机选择就不一定好,毕竟一旦朝廷明确张奂为凉州刺史,再加上段颎支援北地郡,有心人几番揣摩,基本都会猜出来朝廷要用兵凉州的策略,再根据雒阳一直在传的北征鲜卑的计划,很难不被人互相印证,猜出朝廷大军准备从凉州进军的可能。

而现在,直到大军到了弘农,再去请张奂出山,倒也合适,毕竟一旦此时张奂答应出仕,火速接手凉州,等到汉军从北地出征鲜卑,时机可谓是把握住刚好,即使有人揣摩出朝廷真正的军事计划,也已经没有大碍了,因为汉军那时候估计早已出塞征伐鲜卑了。

初时听到这个命令,伏泉还好,毕竟这两日被突然出现的圣旨弄得免疫了,当然没有太多惊讶。反而是段颎,在听到自己这个当初的死对头竟然又得到朝廷的垂青,请他出山后,直接好长时间没有好脸色了。

毕竟,谁都知道“凉州三明”中,段颎和张奂早就有隙,当初若不是张奂给段颎写信求情,段颎念及同乡旧情才网开一面的话,估计如今张奂早就因为得罪阉宦,从而被当时投身于阉宦的段颎手刃,现如今让他去请张奂出山,大概也就只有不知他们二人政治立场不同,军事策略不一样,关系不密的刘宏才会做这事情。

所以,随着段颎一句“张然明一事便有劳流川后”,这请张奂出山的任务就轻飘飘的落在伏泉手上,而段颎却是则是潇洒离去,仿若挥一挥衣袖,也不带走一丝云彩。无可奈何,形势比人强,段颎既然不愿去,伏泉只能自己去说情,毕竟对方无论是资历还是年龄,他的后进之秀都得应着,纵然他身为主将又如何?

事到如今,谁都看得出来,自己这个主将只不过是让段颎好好施展伸手而已,就行后世军队里的军长和政委的区别,表面上是军长大,可是实际上确实谁也奈何不了谁,一个有皇帝撑腰,一个在军队威信权势尽在,不过是互相制衡而已。

明确了接下来行动,首先要劝说张奂出仕,众人也不耽搁,大军随后转向,一路西行,直奔华阴县,随之便路过了桃林塞。

桃林塞,因有三百里桃林,故得此名。传说夸父逐日,追至太阳近前时,口中饥渴,逐渴饮河渭之水,河渭不足,又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随后,夸父化作了一座大山,山在弘农,而他所弃的杖就是那三百里桃林,又有传言当年黄帝铸鼎后,在此乘龙升天,诸般种种传言,多为百姓对着形胜之地美好的祝愿。及至武王伐纣,天下既定,乃偃武修文,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

桃树成林,美则美矣,可惜巍峰插天,绝谷深委,峻坂纡迴,实在难行。大军至此,也只能下马步行,此时大军水源已不足,林中又无桃果可食,在这近至八月艳阳之天,也是难有所为,伏泉也只能带众人一起望梅止渴,遇到村落民家,方可饮水补足,行至两日,终于到了华阴县,张奂下野之后,所隐居之所。

第四百三十六章 弘农张氏

华阴县,春秋设邑,战国置县,历经秦汉纷乱,地名数番演变,最终得此名,属弘农郡。其自古便是关中三秦地区,通往中原的必经之地,此番想必皇帝刘宏也有思量,路经此处,过三秦,最后北上北地郡,虽然绕了一番路,但是也不无不可。

当然,华阴县最有名的却是如今大汉的顶级门阀弘农杨氏,便是如今司徒杨赐所掌家族,弘农杨氏三世三公,名动天下,若再加上杨赐儿子杨彪日后也登上三公之位的话,弘农杨氏之名与汝南袁氏却是不相伯仲。

望着面前饱经沧桑的华阴县城,伏泉知道真实历史上将有一个王朝将托名于此,隋朝皇族杨氏便因为弘农杨氏之郡望,而托名于此,之后更是盛传“天下杨氏出华阴,华阴杨氏归东宫”之说。且不论隋朝皇族是否乃杨震、杨秉、杨赐这一支的正宗弘农杨氏的后裔,但也说明即使数百年后,弘农杨氏历经数番巨变,依旧在关中三秦拥有不小的名声,连皇族都要为此而攀附。

段颎带着大军继续西行,有意不入城中,言道华阴世家繁多,大军留此恐生事端,保着不招惹当地世家大族的目的,自己先带兵西行,将说服张奂的事情交给伏泉。

伏泉知其与张奂关系尴尬,抹不开面子去说服,只能自己带着贾诩和十余骑入城。入得华阴城中,在打听了张奂府邸后,便直奔张宅而去。

张奂祖籍敦煌郡渊泉县,按理来说被禁锢田里之后,应该在敦煌养老,如今却是在华阴为家,自然是有原因的。当时桓帝永康元年春,羌人又叛,直抄三辅,张奂带着司马尹端、董卓一起击破羌人,斩其酋豪,首虏万余人,三州因此清定。后来朝廷论公行赏,张奂不要太多赏赐,只上书将其家族迁到弘农郡华阴县,彻底改变其边地家族的未来。

汉制,边地之人不得内迁中原,为的是保证边地的常驻人口,使得兵员税收不会流失,因此,即使张奂身为大汉名将,“凉州三明”之一,没有皇帝命令,张氏一族也只能待在危险的边郡为大汉守边而已。

现在,自从十三年前,张奂因功特听,准许张奂举家迁徙来此后,张奂便直接成为了弘农华阴人,张氏也变成弘农华阴的一方大家族,不再是敦煌渊泉的了。

张宅位于华阴县城以南一角,不再城中心,却是因为这城中世家府邸宅院颇多,其中弘农杨氏最甚,张奂十三年前迁徙家族至此,城中最好的地段已无太多土地给他这“凉州三明”了。

伏泉策马到时,见其宅邸,却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武将宅邸,似乎颇似一个大儒宅邸。其宅幽静,恢弘中透着几股淡雅,并无一丝伏泉所想的肃杀之气,细想之下伏泉恍然,张奂虽以“凉州三明”武勋闻名,然其本身确实文官出身,当年张奂少年游学三辅,师从故太尉朱宠,学习《欧阳尚书》。

朱宠字仲威,京兆杜陵人,他年轻好学,潜心研习《欧阳尚书》,与杨震同为桓郁的门人,其后官至太尉,家中依旧清贫,粗饭布衣,即使后来汉顺帝知道此事,赐给他锦被、腊肉,他却不要。

如此说来张奂请求入籍弘农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有着和弘农杨氏的这一段同门渊源在,张奂带领家族内迁弘农,也不至于因为离开故地,被禁锢田里,从而虎落平阳被犬欺。

下马之后,由贾诩出面,向大门口的苍头告知求见张奂,当然,伏泉不可避免的出示了自己的官印证明身份。没办法,事出突然,贾诩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正常,他这个大汉后进之秀,说什么也得换一身儒雅袍服,沐浴而来拜见,也不知这张奂会不会接见,毕竟刘宏为了避免尴尬,可是只给了他们一道请张奂出仕的圣旨,其他什么都没有,张奂若是看不起伏泉这大汉新崛起的名将,不愿接见,那他们也是毫无办法,总不能硬闯这位“凉州三明”的宅邸不是?

好在随着张府苍头请示主家完毕后,便将十余人接引而入,穿廊过院之后,来到一座大堂前。这座大堂非常高,也颇广,里面洋洋洒洒数百人分列数排,静静听着台上张奂讲课,最后几排偶有人回头看见那十几名兵将也没在意,只以为是张奂原本的旧部来拜访故主。

循声望去,只见台上的张奂,白发苍苍,背弯了不少,明显有种老态龙钟之象。然而,从对方那冒着精光的双眼里,伏泉仿若看到一个洞悉一切的智者一样,并且,对方的声音也不似老人软弱,反而非常洪亮,隐隐能从中听到一股令即出则必行的肃杀之气,一看便是经年沙场生涯所磨炼出来的上位者气度。

此刻,张奂讲的就是他于故太尉朱宠所学《欧阳尚书》,本是他先祖当年伏生授欧阳生,后欧阳家世代相传之家学,称为《欧阳尚书》,属今文经学。伏泉细细听来,和伯父伏完相比无甚新奇之处,见张奂估计讲课好要不少时候,便转头开始随意打量四周。

随意打量数刻,还未将张奂府邸尽收,便听到一小儿口呼道:“汝便是那‘戾龙’伏流川?名声虽响,今日一观,不过如此,怎么可与‘凉州三明’相比?”

自震至彪,四世太尉,德业相继,与袁氏俱为东京名族云。

张奂字然明,敦煌渊泉人也。父惇,为汉阳太守。奂少游三辅,师事太尉朱宠,学《欧阳尚书》。初,《牟氏章句》浮辞繁多,有四十五万余言,奂减为九万言。后辟大将军梁冀府,乃上书桓帝,奏其《章句》,诏下东观,以疾去官,复举贤良,对策第一,擢拜议郎。……永康元年春,东羌、先零五六千骑寇关中,掠云阳。夏,复攻没两营,杀千余人。冬,羌岸尾等胁同种复抄三辅。奂遣司马尹端、董卓并击,大破之,斩其酋豪,首虏万余人,三州清定。论功当封,奂不事宦官,故赏遂不行,唯赐钱二十万,除家一人为郎。并辞不受,而愿徙属弘农华阴。旧制边人不得内移,唯奂因功特听,故始为弘农人焉。建宁元年,振旅而还。摘选自《后汉书》

第四百三十七章 草圣

堂上张奂那老态的讲课声依旧传来,而面前却已经有了一个十分壮实的少年对着他打量不已,口中也是语气不善,看他有些仇恨自己的眼神,伏泉却是一愣,记忆里,自己可不认识这家伙才对。

“汝乃何人?”伏泉瞪了瞪眉毛,一脸不满的反问这半大熊孩子,当然他虽然有些愠怒,毕竟被一个小孩子当面这么贬低,面子上自然是有些挂不住,不过终究还是忍住了。

因为一方面对方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明知道自己身份还来顶撞,伏泉犯不着这么和他斤斤计较,另一方面观其丝质衣着,显然不是寻常人家小孩所能穿着,再联想到其在张奂府邸,就算不是张奂亲属,起码也是弘农世家之子无疑,现在来请张奂出仕才是第一目标,他可不想无缘无故生了变故,与人结仇,从而导致请张奂出仕的事情出了岔子。

“吾乃……”那少年刚说两字,突然顿住,随后眼珠子一转,看着伏泉的样子,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说道:“既为名将,就与吾比试一番,好让不堕名将之名。”

“比试?”伏泉喃喃自语,而后问道:“如何比?”

好嘛,这小家伙想得寸进尺,打自己的脸吗?从这少年看自己目光,再到他说出要与自己比试的话后,伏泉心里明白,这家伙肯定是对自己名声渐响,直逼“凉州三明”而不满,很有可能他和“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关系不浅,这次知道自己来到张府,小家伙故意过来找茬的。

“汝既为上将,自当比试武艺,不如比剑如何?”说完,那少年指着伏泉腰上的宝剑,一脸喜色道,似乎他对于武艺一点不怕任何人一样。

“不可。”

“为何?”

“剑者,君子武备尔,为护身所用,岂为斗殴所有,若斗殴用之,乃轻侠义气为之,非君子所为,故孤不可为也。”伏泉见这少年死命要和自己比试武艺,顿觉有诈,他对自己武艺心里清楚的很,即使经过数年战场厮杀,也就比平常人稍好,若是这少年武艺天赋很好,自己去肯定是被虐菜,而现在这少年主动提及比武,心中定然对其武艺有数,因此,伏泉果断拒绝。

“汝为将军,并非文士,岂可为君子?”少年不羁,厉声回道,显然对于伏泉这般推诿不满。

只是,很明显,伏泉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指着此刻正在府邸正堂讲课的张奂说道:“堂上张公少时游历三辅,师从故太尉朱宠,学《欧阳尚书》,后因《牟氏章句》浮辞繁多,有四十五万余言,张公便将其减为九万言。及至事边凉州,履立战功,汝可敢言张公为将军,并非文士乎?”

一句话,直把对面这少年说的愣住半响,的确,正如伏泉所言,张奂本人虽然成名天下的是他身为“凉州三明”的战功,但是究其本质,张奂可是一开始就是个文官,而汉代向来文武不分家,现在伏泉既然没有穿戴文士衣服,只穿甲胄,持剑而来,由没有带粗鲁军汉所用的大刀来此,但这也不能代表他不是个文士,不是个君子。

“既为君子,求见张公长者,入府中不解剑,岂乃君子所为?”

“世宗孝武皇帝时,京兆尹隽公不疑,拜谒直指使者暴公胜之,是时暴公门下令其解剑入府,隽公拒之,言曰‘剑者,君子武备,所以卫身,不可解。请退。’后暴公问之,开阁延请,躧履起迎,可知君子拜见,自当携剑而入,方显君子之风。”

伏泉傲然回道,他说的是前汉武帝时的著名能臣,隽不疑初识恩主暴胜之的事情。暴胜之,字公子,乃是汉武帝时的能臣,荐人从不疑人,有知人之誉,他当时闻得隽不疑乃贤才,便招之相询。

隽不疑,字曼倩,勃海郡人,精通《春秋》,初在勃海郡中担任文学官,其言行举止必定遵循礼仪规范,声名闻于州郡。在暴胜之招问以后,头戴进贤冠,腰挎饰有美玉和木刻图案的宝剑,身佩环、块等玉佩,阔袍宽带,盛装前往暴胜之住所拜谒。被暴胜之门人拦下要求解剑,以剑是君子的武器装备,是用来防身的理由彻底反驳,并且就此令暴胜之赏识,经其举荐,登上高位,现在伏泉用前汉能臣的话语反击这少年,却是令那少年一时间哑口无言。

“便是如此,尔与张公岂可等同而论?”少年愣了半响,脸上愠怒不已,一脸涨红,很快知道反驳不了伏泉,便直接不讲理起来,语气汹汹的喝道。

这少年知道论及前人旧事,引经据典,自己受年龄阅历所致,肯定不如伏泉,所以直接避过不谈,只谈伏泉如何能张奂相比,显然对于伏泉将他自己和张奂对比十分不高兴,如同先前一样,对伏泉名声能快要比及张奂,怨恨不已。

“住口!”伏泉还未答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青年模样的文士,穿着大袖翩翩的袍服,趿上青丝翘头履,一副儒雅模样,只是他那闪烁精光的眼神中,却似乎是透露着无边张狂,令人不由暗自猜测此谁人也。

当然,伏泉不知此人何人,他对面的那少年却是一脸震惊,像是见到老鼠见到猫一眼就想逃跑,刚想迈开脚步,转身逃离,便又听那青年喊道:“竖子,平日大人所授之礼节何在?”

话音落下,那少年顿时一愣,然后连忙对已经走到伏泉身边的青年行礼道:“见过大兄。”

“嗯!”青年应声,然后目光又一直紧盯少年,似乎在告诉少年事情并未解决。

那少年闷哼一声,这才转身对伏泉不情不愿的行礼道:“张猛见过君侯。”说完,站于青年身后,一眼不发,只是他眼神中望着伏泉那噬火的目光,却是说明这少年对自己是如何怨恨。

青年待少年说完,这才狠狠看着一眼少年,恶狠狠道:“若敢再犯,好自为之。”

“诺!”少年语气懒懒的应了一声道,看似是答应,不过伏泉看他不情不愿的模样,觉得恐怕青年这番威胁恐吓一点用处也无,想来这熊孩子如今日这般所为,早已习惯。

“在下弘农张伯英,见过尊侯,舍弟顽劣,失礼之处,惊扰尊侯,望尊侯见谅,不计前嫌……”那青年随后向伏泉行礼,一边为他弟弟刚才失礼的地方道歉,一边又自我介绍,伏泉才知这青年却是张奂长子张芝,字伯英,至于其祖籍应为本应为敦煌郡酒泉人,不过自张奂移家至弘农,故而改变。

“莫非‘草圣’张有道乎?”听来人介绍,伏泉脱口问道,张有道之名可谓是天下皆闻,毕竟文人除了气节、才名以外,剩下的就是重书法,而张芝和他弟弟张昶,都善于草书,也都是当世有名的大书法家,一个被称为“草圣”,另一个被称为“亚圣”,由不得他不知道。

“尊侯过誉,区区俗名耳,芝唯书法一道薄有小成,不当如此。”张芝彬彬有礼的谦让着,伏泉见他脸色清明,并无骄傲之色,倒不像是那种嘴上说着谦让,其实内心里透露着高傲脸色的言行不一的小人得志的暴发户,不由点头,张家果然是家教极好,否则也不会一连出两个书法大家。

“张兄幼而高操,勤学好古,经明行修,朝廷已有道征而不就,此等节操,实非吾等可及,当的如此。”

伏泉恭敬回道,这一份恭敬却是对张芝的品格的恭敬,毕竟,虽然大多数人拒绝朝廷征辟,是想装逼,以博取更大的名望,为未来的仕途多累积基础。但是张芝拒绝朝廷征辟,却是真的不愿意做官,只想避世独自研究自己的学问,这类明明有大才,却只愿自己在自己的知识领域里独自研究的,是真的十分值得旁人尊敬的。

就像后世,许多国家科学界的研究者们,一声时间精力全部扑在科研上,为国家、人民谋取福利,不愿意踏入政治仕途,这一点可比那些所谓的学术专家,其实就是官教授官专家的贪图名利之辈好得多。而张芝的“张有道”之名,也是因为朝廷以其有道征辟,从而有此称呼,当然纵观张芝一生,的确是称得上是有道,倾其一生研究书法,更被后世称为“书法四贤”,可谓是让许多避世为名,拒绝征辟为官的人汗颜无比。

随着伏泉的连番吹捧,张芝自然不会和他一直纠缠这个话题,便转移话题道:“家严讲课还需数个时辰,尊侯乃伏生后人,定颇通《尚书》,不如随余入书房谈论经书要义如何?”作为主人,自当要招待客人,特别是对方还是个大汉官场的红人,张芝虽然酷爱书法,但并不代表他对于史诗书经义不通,他知道伏泉出自琅琊伏氏,家传今文学,与他本人所习自张奂的《欧阳尚书》乃出一系,所以便有和伏泉讨论经义来帮助他打发时间的想法。

在张芝想来,伏泉虽然和他父亲一样是武将,但毕竟是文官起步,自然对于经学颇通,所以才有此言。可是伏泉自己知道自己,前身和自己从小就都没怎么学,怎么可能和对方相比,即使对方痴迷书法,但也不是自己这半吊子经义高手所以,所以在想了片刻后,立即道“素闻张君尤善章草书,出诸杜度,今日来此,自当见识一二,还望张君不吝赐教。”

“尊侯有命,自当为之。”

说完,张芝当先转身,往府中书房走去,伏泉则带人紧随其后,他们身边自然是那开始挑衅自己的半大熊孩子,这小子伏泉也知道他名字,名叫张猛,是张奂任武威太守所生,今年已有十五岁,真正是个半大小子,饿死累死爹的孩子。

杜度,东汉京兆杜陵人,字伯度,乃是汉章帝的名臣书法大家,其字杰有骨力而字画稍瘦,若霜林无叶,瀑水飞迸,时人将张芝所做书法,与杜公所比,足可知其书法之精妙。

入得书房,看了张芝作品,伏泉下巴都快惊掉了,这张芝写得实在是太好了,果然能被拿来和杜度比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当今之章草写法乃横势运笔、字态横向、字单一而不相连,然而张芝字之体势一笔而成,偶有不连也是血脉不断。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张芝创造了一种崭新的书体,可以教授他人,传播后世,名传千古。

开宗立派!

一代宗师!

果然,能被后世列入“书法四贤”,被王羲之所推崇的书法,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隽不疑字曼倩,勃海人也。治《春秋》,为郡文学,进退必以礼,名闻州郡。

武帝末,郡国盗贼群起,暴胜之为直指使者,衣绣衣,持斧,逐捕盗贼,督课郡国,东至海,以军兴诛不从命者,威振州郡。胜之素闻不疑贤,至勃海,遣吏请与相见。不疑冠进贤冠,带櫑具剑,佩环玦,褒衣博带,盛服至门上谒。门下欲使解剑,不疑曰:“剑者,君子武备,所以卫身,不可解。请退。”吏白胜之。胜之开阁延请,望见不疑容貌尊严,衣冠甚伟,胜之躧履起迎。

摘选自《汉书》

君人者不任能,而好自为之,则智日困而自负其责也。摘选自《淮南子·主术训》

张芝,字伯英,敦煌人,父焕,为太常,徙居弘农华阴。伯英名臣之子,幼而高操,勤学好古,经明行修,朝廷以有道征,不就,故时称“张有道”,实避世洁白之士也。好书,凡家之衣帛,皆书而后练。尤善章草书,出诸杜度……韦仲将谓之“草圣”……

张昶,字文舒,伯英季弟,为黄门侍郎。尤善章草,家风不坠,奕叶清华,书类伯英,时入谓之“亚圣”。至如筋骨天姿,实所未逮。若华实兼美,可以继之。

摘选自《书断》

第四百三十八章 仆不仕也

不知是伏泉看出张芝书法的技艺,便是同行的贾诩,也是明白张芝书法,两人对视一眼,都上前讨要这位明显要流传于世的大家书法。

张芝碍于身份情面,不似往常多数谢绝他人,而是点头同意,当下持笔,写出两帖交予二人,期间那一直对伏泉瞧不顺眼的张猛,却是一直撺掇他大兄,不要送贾诩和伏泉两人亲笔书法。

只是很显然,在场之中最没发言权利的就是张猛本人,无论张猛再怎么叫唤撺掇,最终也无法阻止他兄长的主意,反而还因此,被其兄长狠狠瞪了几眼,罚去练字,之后彻底不敢发声,规规矩矩的临摹他兄长的字迹,看着也是让人感觉可笑。这一对兄弟,可真是彻底将“长兄如父”这一概念,诠释的明明白白。

前世伏泉也算是一个书法爱好者,毕竟被父母逼着去学习颜体练习,这一世又是章草横行的时代,自然也是更加注重练习书法,终究没有一手好字,也会被文人儒士耻笑。

今日遇到后世流传的书法大家,自然要真人请教一番,张芝教授伏泉书法,传授心得。之后,张芝更是当场让伏泉书写一帖,见到伏泉所书颜体,眼中惊奇,对着书法大为观赏,称赞伏泉若是写出神韵,必有大成,甚至可比崔杜二人,连张芝本人也不能及。

对此,伏泉只能笑笑,他志不在书法,这只能当做一种兴趣而已,成为书法大家,明显想得太多了。当然,发出笑声的明显不知伏泉一人,那边一直在倾听书法要义的贾诩,也是在听到张芝夸奖伏泉后,跟着大笑,毕竟,论及最熟悉伏泉的人,可能此刻有着和伏泉数年同窗友情的贾诩才是最熟悉的,他自然能感受到伏泉的志向到底是何。

不知不觉两人聊了快一个时辰,随着时间转瞬即逝,有苍头来报张奂讲课完毕,正命人在后院摆下酒席接客,几人这才止住话语吗,由苍头带路,相伴出行。

在来到一处长了不少幽静小竹林的庭院后,伏泉和贾诩很快便看到那位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看着身体还算硬朗,但是他的样子已经逐渐告诉外人,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边事武将了,他现在只是个老者而已。

当初那三个字中都带“明”字,崛起于凉州羌乱的大汉三位将军,此刻都已是逐渐老矣,其中那皇甫威明早已离开人世,也不知他这个张然明,还有多久才能彻底离世。

张奂见了伏泉、贾诩,只是欣然点头,便问道:“汝二人既是朝廷远来,自当为客,来府中不必拘礼。”

“诺!”

伏泉和贾诩行礼完毕,便坐于张府奴婢专门为客人准备的蒲席,然后在张奂拿起箸匕食用食物后,众人这才持箸匕食用诸般食物。

许是张奂年长,牙口不好,这次餐宴做得也是非常简朴,碗里多见素菜,伏泉并未在意,对他来说今天就是啥也没有,只要能劝服张奂出仕便好就够了。

古代讲求食不言寝不语,宴中无话,餐宴之上,那年少顽劣的张猛却是异常老实,真正做了一个听话的“乖孩子”。伏泉见到,张奂见到自己这小儿子这般模样,十分欣慰,连连点头,暗道果然天下间的父亲都最疼小儿子无疑。

目下张奂诸子中成就最高者毋庸置疑,乃是长子张芝,毕竟现下已是书法大家,名声愈远,可他文才有余,武略不足,稍显不美,加之以其秉性,定不会出仕,在如今这个以家世名望论及家族地位的时代,出身几乎决定了个人的一切,如今长子坚持书法不出仕的话,对于张奂而言,无疑会显得厌弃。

虽说张奂当时因为窦武一事,而不喜宦官从而归辞田里,但并不代表这位大汉名将仕途上不想更进一步,他的心里只是希望自己仕途上升,却不会在士人之间留下坏名声,不想像段颎一样,上位三公,名声已被士人唾弃,终究三公之高位,是这个时代每个出仕之人的梦想,也是他们家族想要更进一步的辉煌名望,家族里出一个三公和没有三公简直在社会的地位完全不可同论而语。

反之,这个小儿子顽劣壮实的张猛却是更像张奂,自古顽皮好武者,日后多以军事闻名,加之张猛明显更爱舞刀弄棒,长于武略,老子历来喜爱肖似自己的儿子。再加上张猛又是小儿子,是张奂六十岁左右任武威太守时,老来所得幼子,自是疼爱非常,所以才有张猛初现伏泉时,

当时其妻子怀孕,梦到张奂带印绶登楼作歌,后来张奂寻来占卜为此梦做解,占卜者言,“必将生男,复临兹邦,命终此楼。”最终,才有了这个小儿子张猛,大概是一方面是张猛为小儿子,令一方面是这占卜之语对张猛未来十分不好,汉代之人多崇尚迷信,张奂一家自是信任占卜非常,所以张猛即使再顽劣,其父兄也只是告诫为主,不忍多加惩罚,张奂如此重视喜爱,也不足为怪。

饭后,众人随张奂来到正堂,在奴婢送上茶水以后,张奂便屏退了伺候的奴婢,饮了一口饭后茶水后,这才望向伏泉和贾诩道:“二位领兵北上,却绕道华阴,见仆这田里粗鄙之人,不知有何要事?”

伏泉一直没找到话题切入,如今得到张奂询问,自是立即起身行礼道:“此番来并无他事,乃奉陛下旨意,请张公出仕也。”

“诸位请回,仆不仕也。”

长子芝,字伯英,最知名。芝及弟昶,字文舒,并善草书,至今称传之。

初,奂为武威太守,其妻怀孕,梦带奂印绶登楼而歌。讯之占者,曰:“必将生男,复临兹邦,命终此楼。”既而生子猛,以建安中为武威太守,杀刺史邯郸商,州兵围之急,猛耻见擒,乃登楼自烧而死,卒如占云。

初,(段纪明)与皇甫威明、张然明,并知名显达,京师称为“凉州三明”云。摘选自《后汉书》

第四百三十九章 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张奂的拒绝,早就是伏泉和贾诩意料之中的事情,若他想出仕,无论如何,以他“凉州三明”的名头,就是宦官不喜他的不识时务,皇帝刘宏也会给他高官优待。

然而,这位白发苍苍、事边多年的老将军,显然不会对那高官厚禄有任何想法,这从他禁锢田里以后,从未出仕,只是一心教授弟子便可看出。

事先,伏泉就已预料,并且也有了贾诩为自己谋划,所以只见他却是不慌不忙的直接起身行礼道:“张公不知吾等将欲何为,便一味拒绝,未免太过武断?”

“嗯?”张奂苍老的声音哼了一声,随后看了眼伏泉,喝问说道:“仆事边多年,戎马半生,岂会不知,尔等与段纪明可欲出塞伐鲜卑乎?”

一语而出,伏泉和贾诩脸色稍变,不过都未有太多惊讶,来时与段颎分别时,那位熟悉同为“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的段颎,也是提醒过二人,他们的行军意图很可能会被张奂猜出。

毕竟,随着汉军行军路线的变动拉长,没有第一时间火速支援生羌乱的北地,此时汉军再去请张奂出仕,几番验证,很可能早被掌兵半生的张奂猜出汉军意图,所以也是提前让伏泉和贾诩说服张奂前做好准备,他们的行军目的很可能就会被张奂发觉。

不理会张奂的质问,伏泉避开这个现在还是机密的话题,毕竟谁知道今天的谈话会不会传出去,只有等汉军真正出塞在,这话才适合主动提及,所以只见伏泉转移话题,恭敬问道:“晚辈敢问张公,张公可为汉将乎?”对于“凉州三明”,这三位为大汉贡献半生以上的将军,抛却一些因为身份问题而存在的政治因素,伏泉心里还是很敬重的,即使现在张奂沦为白身,但是他还是主动自称晚辈,已示尊敬。

“仆半生事羌,于边地牧边数十载,自当为汉将也。”张奂脸色带着回忆的样子,似乎十分向往的慢慢说道,很显然对于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来说,提起过往,总能让他想到自己年轻时所为。

“晚辈敢问张公,何为汉将?”伏泉又道,这一次语气凌厉,显然有种话里藏针的意思。

案上的张奂听后一愣,似乎不知道面前这个大汉郡守为什么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一样,但还是语气沉沉的回道:“汉将,当为汉军将帅,为汉效死,为君尽忠,扫除外患,平定内乱,此汉将也。”

“张公既知汉将何意,又已自称为汉将,如今国有外患,需张公报效,陛下思君如渴,张公身为汉将,此时不受诏出仕,更待何时?”这一次,伏泉直接厉声大喝,声音响亮,足可让在场众人振聋发聩,惊得其他人脸色一变,唯有贾诩一人见此,摸了摸自己的短须一脸成竹在胸的样子。

来时,两人在得到段颎的提醒后,他就考虑到了几手准备,都是按照可能发生的情况推拟的,今天张奂的问话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伏泉也是用来他考虑的激将法来逼张奂出山。贾诩明白,对于张奂这个半生为大汉牧边的将军来说,他肯定不会否认自己一生为汉将,忠心大汉的事实,那么只要他刻意拒绝,就可以朝这个方向来逼张奂就范。

武将,特别是忠心的武将,如果在他所引以为豪的功绩上提出质疑,无疑会令其不顾一切为了证明自己,从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张奂无疑就是如此。

“这……”此刻张奂被伏泉这番歪理打断,却是不知何言,毕竟正如伏泉所说,他既然自称为汉将,自然要用汉将准则来做,而汉将准则他自己也都说了,是要为国效死,为君尽忠,扫除外患,现在大汉的外敌鲜卑正是内乱之时,他张奂如果不受皇帝征召,在家里教书做“缩头乌龟”的话,显然就不是个汉将。

时间在慢慢流逝,案上的主人张奂愣住半响,一言不发,位于他身边一侧的张芝和张奂虽有心帮助父亲,却也是不知如何反驳,他们总不能说直接伏泉和贾诩胡说八道,一派胡言,那样的话岂不是强词夺理,与他们自己坐实张奂不配为汉将有什么区别?

就在众人无话可说,场面一片静谧之时,一直冷眼注视张奂的贾诩突然动了,只见他起身行礼,然后狭长的眸子看了眼坐于上首的张奂,恭敬说道:“诩为凉州后辈,自幼便闻‘凉州三明’之事,可知张公三人一生不堕汉将之名。今鲜卑内乱,正是大汉扫灭大患之时,张公此刻拒仕不征,岂为汉将乎?”

话语说完,可是坐于案几上的张奂只是眼眸一怔,但依旧未有其他动作想,贾诩知道这火烧的还不够,于是又道:“今‘凉州三明’皇甫公已失,段公年迈之躯,亦随军远征,张公虽老,却为凉州将士所仰,晚辈知陛下欲以公为凉州刺史,振奋凉州士气,此时若张公拒征,吾凉州将士必失其志,未战先怯,若如此,张公有何言自称汉将?”

贾诩与张奂同出凉州,虽然张奂如今已改户籍,徙家于弘农,但是“凉州三明”的名气注定外人无论如何,都认为张奂是凉州人,所以贾诩决定用凉州人的身份逼迫张奂。他直接告诉张奂,如果凉州兵出塞知道张奂拒征不仕,肯定会堕了士气,这样于汉军而言必然不好,而始作俑者的张奂当为罪魁祸首,这样的话张奂如何还能称自己为汉将,可谓是变着法的逼迫张奂。

不过,很显然,贾诩的这套歪理虽然对张奂打动不小,但还是差了点火候,对于这个禁锢田里十载左右的大汉将军来说,可以说早已放下了一切,如今要他再次出山,于他本人而言,心里方面还是很难说服自己的。

“张公,晚辈曾闻开国名将马文渊言道,‘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今张公避世乡野,诸子守于膝下,荣享天伦之乐,与马文渊相比,张公所为非汉将行事也。”一旁,伏泉见张奂犹豫,又再次喊道。

第四百四十章 张奂终应

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

当初马援说的这话,对于任何一个渴望建功立业的将领来说都是毕生梦想,男儿从军,要死也要死在沙场之上,但求马革裹尸,也不会想在田野之中颐养天年。

张奂身为经年老将自然也是如此,当初若非他身为外朝士人一伙,眼见窦武、陈蕃等党人被害,心知自己与宦官不和,从而不事,才被禁锢田里。如果他能学习无所谓政治立场的段颎的话,投身宦官,现在一定高官厚禄不绝,并且实现他作为一个将军战死沙场梦想。

“马革裹尸……马革裹尸……”张奂喃喃自语,望之似乎神伤不已,像是想起许多往事一样,颇有意动。

见张奂如此模样,伏泉心中一喜,又再次道:“晚辈有一言,望将军知晓,于晚辈而言,朝野政事是为私,边塞军事是为公。为公者,乃为国为百姓谋利,不计较私利也。”说完,伏泉顿了一下,继续道:“自穆宗孝和皇帝,大汉北击北匈奴,破之,北单于逃走,自后鲜卑弱夷崛起,吞匈奴故地,占其牧民,此后屡屡侵汉,数十年间,三边百姓自此受苦,朝廷受羌乱而不能制。将军身为汉将,岂可任大汉受此虎狼威胁,若如此,与懦夫何异?今鲜卑内乱,将军若不应仕,只一味因私废公,此非汉将所为也。”

说这句话时,伏泉特地不再称呼张奂为张公,而是称其为将军,希望能引起张奂共鸣,话语里是言真意切。伏泉直说出了鲜卑之患,张奂不能因为讨厌宦官,从而不答应朝廷征辟,因为这不是一个优秀的将军臣子所为。

况且早在汉和帝永元时,汉军在击败北匈奴后,令其单于遁逃,剩下所空下的匈奴故地都被鲜卑人占了,鲜卑因此得势,后来整合一统,便开始南下侵汉的事情。百姓因为朝廷注意力都在羌人反叛上,以至于有心无力制服匈奴,导致三边百姓受苦数十年,可以说汉与鲜卑已有世仇,张奂如果此刻还在计较朝廷重用宦官,实行党锢,显然这就不该是一个汉将应该所的是事情。

“此非汉将所为……”张奂又一次喃喃自语,随后像是想通了什么,蔚然一叹道:“枉仆活有七十余,却不如一小儿看得通透,罢了,罢了,二位请回,待陛下旨意一至,仆即刻奉诏。”

顿时,伏泉和贾诩对视一眼,均看见对方眼中的兴奋,随后一齐行礼道:“将军高义!吾等慕之!”

随后,一番闲聊,伏泉二人离去,毕竟已经得到张奂的同意,他们也不需要久待,还是早点感到段颎身边,和汉军大部队汇合,才是正事。

望着离去的伏泉和贾诩二人的身影,张奂苍老的面容仿佛有了一丝笑意,那笑容里似乎透着无数的解脱,大概是心中放下了什么执念一样。

“大人,真欲如此乎?”张芝上前细问道,他们身为人子,自然明白自家父亲为什么明明已至九卿,只要熬上几年便可登上三公,却偏偏放弃这个机会,与宦官为敌的原因,此刻问询,自然是希望自家父亲考虑好而已。

“吾本汉将,自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汝二人当谨记,此番吾应仕,非委身阉宦,只为朝廷灭鲜卑耳,一旦功成,必辞官以归故里,朝廷一应封赏皆拒,若吾于沙场身故,汝二人当以此为吾处理身后之事……”张奂一脸执着的回复道,说到后面甚至留下了类似于遗言的诀别,虽然汉军还未与鲜卑开战,但是张奂心中已经有数,这场灭国之战,一旦开启,他如果继任凉州刺史,到时候肯定要和段颎一样,入沙场奋战,那时一入战场,生死不知,自然要提前交代身后之事。

张芝闻讯大惊,连忙哭喊道:“大人,切莫胡言,朝廷征大人为凉州刺史,只需大人坐镇后方便可,此可令大人受难?”

“兵家之事,难料也,日后自当见分晓。”张奂看了眼自己的长子,暗中叹了一口气,他和自己那如今在京中担任黄门侍郎的二儿子一样,都是偏重文,不识兵事,自然看不出这灭国之战一旦开启,三边郡兵肯定要一齐出塞,到那时候他这个凉州刺史怎么可能还能安然坐镇后方呢?

不过,张奂和张芝在这里唉声叹气,可是有人却不知,只见一直安分的张猛突然走到张奂面前,大声道:“大人,儿身为人子,不忍见大人沙场受苦,愿随大人入凉州。”

话语里,透露这一股浓浓的哽咽语气,倒是令人感动,不过若是有心人见到张猛眼珠子里的一丝狡邪时,便会知道,张猛这主动要陪伴父亲的意愿,更多的是他自己想上沙场。此刻他的心里,想的最多的是自己也要上战场,然后闯出名声,立下功绩,这样等到他有一定战功时,好好羞辱一下那个看不起自己的伏流川,只能说熊孩子熊起来,只会异想天开的去冲而已。

“痴儿!痴儿!汝有此孝心,为父便知足矣!”张奂捋着自己的白色长须,连连笑着点头道,刚想答应自己儿子的意愿,随后想到一事,猛然惊醒,连忙改口道:“汝在家习书便可,沙场凶险,莫要胡来!”说完,张奂又看着自己的长子张芝道:“汝要仔细盯着汝弟,莫令其乱走。”

张芝先是不解父亲意思,随后也是突然想起自己弟弟那“必将生男,复临兹邦,命终此楼”的占卜预言,连忙点头道:“诺!必令其安心读书!”

“善!”张奂应道,此刻的他难得的对自己幼子习文露出满意的笑容,毕竟事关自己孩子的生死,更何况还是老来所生幼子,自然是关心不已,他可不想白发苍苍就送黑发人,终归不能让张猛去凉州,不然说不得张猛会命丧与凉州武威郡郡治城楼。

和帝永元中,大将军窦宪遣右校尉耿夔击破匈奴,北单于逃走,鲜卑因此转徙据其地。匈奴余种留者尚有十余万落,皆自号鲜卑,鲜卑由此渐盛。

摘选自《后汉书》

臣所以去亲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义也。摘选自《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第四百四十一章 北地郡

自劝免张奂以后,伏泉便率大军一路急行北进,经左冯翊,因左冯翊已属关中平原范围,位于渭河以北、泾河以东、洛河中下游,土地平坦开阔,适宜骑兵奔驰,所以大军这一路再无前面经崤函古道的不利道路,快马加鞭,直奔目的地凉州北地郡而去。

北地郡虽归凉州管辖,然如今却是寄居左冯翊,据京仅一千一百里,路程只有汉阳之半,大军策马飞驰,只用了不到十日,终是到了目的地北地郡富平县。

八月初一,大军一路而来灰尘涂脸,远远地,富平县城略显残破的城池浮现在眼中。大概是北地郡自开国以来,受羌乱影响,长时间处于战火之中,所以城池经过历年修缮,建得十分防御极强。

只见城池极高,以层层夯土筑就,四角筑有角墩,比城墙高了一倍有余,上有无数身披汉军制式衣甲,手持各式兵器戒备,以弓弩为多,相信城外一旦有变,城内守军必可察觉。此时,城根之下站满了观望的百姓,毕竟汉军一行八千骑而来,由不得人不瞩目,最前方则尽为身着官服之人。

聿!聿!聿……

汉军铁骑随着主帅示意,应声勒马停下,随后当先有一鹤发老者勒马而来,至众官面前停下,直接喊道:“义真、天清,别来无恙乎?”

这人当然是段颎无疑,而被他换作义真、天清的二人,自然便是眼下大汉的北地郡郡守皇甫嵩和护羌校尉田晏。二人早就等待汉军多日,在得到斥候传讯以后,连忙带人出城远迎,周围百姓也是听到消息,前来观望。

“见过段世伯!”

“见过将军!”

皇甫嵩和田晏连忙行礼,甚至一左一右的上前去搀扶着有些老迈的段颎,帮他下马,恭敬之极,旁人若是不知二人身份,恐怕也都猜不出这两人中,一个是大汉秩二千石的北地郡郡守,一个是大汉秩比二千石的护羌校尉。

“无碍!无碍!仆戎马半生,还不至于下不得马。”段颎见二人如此,不由哑然失笑道,随后先是看着皇甫嵩道:“义真,经年未见,已为北地郡守,牧边北疆,威明兄泉下有知,必欣慰耳!”

“世伯过誉,小侄自幼受家严、家伯父教诲,今有所能,自当守边教民。”皇甫嵩谦虚恭敬道,至于段颎口中所说的“威明兄”,自然便是皇甫嵩的伯父,“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他为人一直多攻于心计,与人交往多不会得罪人,即使段颎投身宦官,两人之间也不像段颎和张奂那样,一度有势同水火的趋势。

皇甫规,字威明,安定郡朝那人,官至度辽将军,延熹九年时,皇甫规再任度辽将军,不过那时为人多心计的他,却认为自己连在大位,想急流引退,不再仕宦,多次托病上书,可是朝廷不准。

其时,皇甫规的好友上郡太守王旻亡故,他便趁着王旻灵柩还乡,穿着素服越界,到下亭迎丧,同时派遣宾客秘密地将此事告诉并州刺史胡芳,举报自己擅自远离军营,公然违反朝廷郡守不能擅自离开自己管辖地界的禁令。

只是,这一次,皇甫规依旧没有得逞,当时胡芳一眼就看破这是皇甫规想要自污被举报的计谋,说道:“威明欲避第仕涂,故激发我耳。吾当为朝廷爱才,何能申此子计邪!”之后,胡芳并没有理会皇甫规,并未举报。

也正是因为皇甫规如此攻于心计,让他在保护名声不受损的前提下,还能和投身宦官的段颎,保持良好的关系,否则今日皇甫嵩无论如何,也不会拉下脸来迎接段颎,毕竟此事传出,起码这事情传出去,纵然现在段颎已经从投身官宦变成投身外戚,但对他在士人之中的名声肯定也会有不少影响。

当然,皇甫规再如何,如今也却是早于八年前过逝,不得不说这是大汉军队的遗憾,直接便导致大汉之后再无名将。可以说若论汉末的大汉名将,必当首推“凉州三明”无疑,就是伏泉现下崛起,也不敢妄自称呼自己。只是随着皇甫规卒死,张奂遭党锢,段颎投身宦官,名声早已极差,空有军事功绩,却已无立身于仕人之名望,也许这一次征讨鲜卑,随着张奂出仕、段颎出征,这几乎令大汉军队崇拜的两位名将,还能在发挥余热吧。

与皇甫嵩谈话完毕,段颎随后望向田晏,一脸感慨道:“一别经年,昔日天清随仆麾下出征,未想今日业已任护羌校尉,仆甚慰也!”

田晏听后,连忙笑道:“末将随将军灭羌无数,自当继将军之志,牧边守土,经年未入雒阳拜见将军,望将军谅解。”田晏曾随段颎讨伐西羌无数,是当时段颎手下的心腹,此刻得遇故主,自然极其兴奋而又惶恐,生怕自己在故主面前丢了脸,当然,为了表示关系亲密,他不像别人那样称呼段颎为太尉,而是称呼将军。

“无妨!无妨!天清守土有责,仆如何怪之!”段颎笑道,随后身后马蹄声渐至,段颎回头,见到伏泉等人以至,连忙转身对皇甫嵩和田晏道:“仆此番非大军主帅耳,汝二人先见仆已失礼也,如今主帅已至,速与仆见伏巴郡。”

“诺!”二人齐声应道,随后望向那不远处的策马的年轻人。

汉阳郡武帝置,为天水,永元十七年更名。在雒阳西二千里。

北地郡秦置。雒阳西千一百里。

摘选自《后汉书·郡国志》

皇甫规字威明,安定朝那人也。祖父棱,度辽将军。父旗,扶风都尉……规为人多意算,自以连在大位,欲退身避第,数上病,不见听。会友人上郡太守王旻丧还,规缟素越界,到下亭迎之。因令客密告并州刺史胡芳,言规擅远军营,公违禁宪,当急举奏。芳曰:“威明欲避第仕涂,故激发我耳。吾当为朝廷爱才,何能申此子计邪!”遂无所问。摘选自《后汉书》

荒民惠怀,最要也,甚以欣慰。摘选自晋王羲之《杂帖三》

田晏的字是我自己取的,他的戏份不会少,史书查不到,《说文》有言,晏者,天清也,想来不会差很多。

第四百四十二章 北地往事

策马而来的年轻人,自然是本次汉军名义上支援凉州北地郡的主帅,大汉巴郡太守伏泉。本来按道理段颎作为副将,自然不该比伏泉更早让地方官吏接见,只是碍于这位大汉军神的资历,伏泉只能谦让,他可不想和段颎闹翻,不然此事传开,恐怕他以后在凉州都混不下去。

“来,义真、天清,这位便是征北将军。”段颎见伏泉到来,连忙谓皇甫嵩和田晏介绍。

“见过伏征北!”

皇甫嵩、田晏二人齐齐拜道。

面前二人行礼,伏泉自然不敢托大,连忙下马,还礼道:“见过二位,二位莫如此称呼,孤之征北将军前,尚以‘行’为之,当不得真!莫要如此称呼!”

伏泉当然不能让皇甫嵩和田晏这两个两千石高官这样称呼自己,毕竟说到底他的征北行军,只是皇帝刘宏临时给他安排的代行官职而已,还不是正式的,自然不能如此自大。

之后一番交谈,伏泉与皇甫嵩、田晏二人相互谈论,田晏其人伏泉早已认识,毕竟当年他和夏育二人联合宦官,撺掇着皇帝同意北伐,最后被伏泉一声“斩袁赦天下乃安”给阻止,可以说是有了一番过节。

当然,前事已过,现在袁赦已死,伏泉又为北征偏师主将,还和田晏故主段颎一起,两人之间即使有瓜葛也得一笑泯恩仇才行。更何况,两人之间的瓜葛说到底就是当时的政治意见不同而已,而作为合格的政客,自然不会抱着过节不放,现在北征对二人都有利,自然不会想着互相算计,所以伏泉与田晏之间,倒是谈的融洽不已。

至于皇甫嵩其人,伏泉却是第一次见,看其模样应已有四十余岁,容貌刚毅,双眼似电,胡须美而有威仪,整个人看上去气势甚盛,却不会太过逼人,想来因是从小精修经学的缘故。

看着面前的皇甫嵩,伏泉知道其人好诗书,习弓马,是朝野难得的文武全才,最初被州郡连举为孝廉、茂才,之后被太尉陈蕃、大将军窦武连番数次征辟都拒绝,直到后来宦官铲除窦武、陈蕃等党人,一家独大,本来就与外朝士人联系不浅的皇甫嵩,见宦官势成,这才应征为议郎,之后迁为北地太守,一直为大汉牧边保民。当然,皇甫嵩最令人在意的是未来四年后的那场波及天下的大乱,这位西北后起的名将,在平定那场大乱中出力甚多。

此番北征有所牵扯的高官皆已相互见面,之后,自然便是回城,当然,伏泉的大军这一次倒是不用在外扎营了。毕竟皇甫嵩本人也是十分擅长兵事的,在伏泉说出要在北地郡休整的计划后,皇甫嵩便不管伏泉是否真的会带领大军在北地休整,早就准备好了兵营安置这随行的八千兵卒。

随后众人在北地郡官民夹道欢迎下进城,望着一路跟随众人的百姓,伏泉听到他们口中“段颎”的名字呼喊的最多,心中也是诧异。看来无论段颎到底投不投身宦官,为自己谋利,从而引得外朝士人不喜摸黑,但是他在凉州百姓眼里,永远是“凉州三明”,永远是当初那个带领大汉军队灭羌无数,平定了羌乱的大汉军神,这一点任凭外人如何摸黑,也都是改变不了。

一边入城,一边与皇甫嵩几人相互交流,伏泉脑海里也在一点一点的呈现出了北地郡如今的情景,只能说真是苦不堪言。

不说北地郡如今因为郡内土地减少,而不得不寄居左冯翊,就是现在北地境内的先零羌人,也是数量繁多,不服王化,甚至时常有叛乱,令郡署官吏焦头烂额。

之所以由此原因,却是因为本朝开国时,西北地区羌人起义连续不断,给汉朝政府造成很大威胁吗,北地等边郡也曾被迫数次次内徙。毕竟本朝自光武时即力取省减保守政策。前汉时期,北地郡尚统十九县,而到如今就仅辖六县了,分别为富平、泥阳、戈居、廉、参、灵州六县。

这固然是由于前汉时,汉武帝分北地郡置安定郡之因,但也与本朝时北地边事不断、辖境缩小有关系,而辖境缩小,也就意味着汉朝可以控制的领土极少。那些领土不为汉朝控制,自然就会被先零羌所据,被羌人占据的话自然羌人离汉界不远,这也就变向促进了那些时常侵入汉地,劫掠百姓的羌人的胡作为非。

到了官署,皇甫嵩简单向伏泉和段颎介绍过北地郡郡署诸般事物后,便带二人以及随他们入城的将领前往北地郡官舍,那里皇甫嵩早已备好酒宴,为原来的汉军将士接风洗尘。

毕竟这一次来北地的不只有伏泉这个大汉外戚,隐隐上升的名将将星到场,更有威震凉州,为凉州安定付出半生的“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到场,即使北地郡士人对段颎投身阉宦颇有微词,但是也不妨碍大部分人还是愿意欢迎这位大汉军神来到北地的。

所以,酒宴之上,不仅郡署各级官吏悉数到场,北地郡的地方豪族也是一个不缺,甚至有外郡豪族听闻段颎到来,跑来凑场子的,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伏泉为官数年,酒量也并未有太大长进,再加上段颎这老滑头耍奸,以年老不胜酒力为由,让伏泉代饮,最终,他被在场宾客轮番敬酒,倒地不起……

第四百四十三章 弹汗山和连

大汉王师已准备向着鲜卑将自己深藏已久的獠牙露出,要把汉人数十年的仇恨倾泻之时,远在北方的广阔草原上,鲜卑三部依旧懵然不知,纷纷在为自己所支持的檀石槐子嗣夺位而相互厮杀。

弹汗山王庭里,此刻人声鼎沸,鲜卑西、中、东三部,效忠檀石槐次子和连部落的兵马齐聚在此,无数的草原骑士们在各自的大帐里走动,仿佛檀石槐死后,当初他统治时期时,鲜卑吞并匈奴,南寇汉国的国势由恢复一样。

不过,知晓鲜卑联盟现在局势的鲜卑将士都知道,曾经的大鲜卑已经没有了,现在的弹汗山里的军队,仅仅只是曾经鲜卑兵力的一半而已,鲜卑已经没落了。而造成这一切的,是汉国那个杀了檀石槐大首领的,一个名叫关羽的将领,当然,这个叫关羽的将领,是那个伏屠夫的下属。

王庭里,和连正明日招呼手下齐聚王帐,讨论如何收拾三部鲜卑里,那些各怀鬼胎的势力。自从其父亲檀石槐在汉境被收受以后,鲜卑随着逃将回来的族人报讯,立马乱做一团。

彼时,和连之兄早亡,留下二子魁头、步度根,按理来说,檀石槐死后,和连这个檀石槐儿子应该是最有希望继承檀石槐的鲜卑首领的位置的。然而,和连才力不及檀石槐,又十分贪淫,在檀石槐在时就因为多分战利品和女人让许多鲜卑大人不满,此时檀石槐已死,他们当然不会让和连得逞为鲜卑首领,改而推举魁头、步度根这个两个小孩子为首领。

此举,自然是不可能得到和连同意,但是形势已成,由不得和连如何,三部鲜卑大人近半纷纷抢先和连一步,夺走魁头、步度根二人,以二人为质,各自扶持为鲜卑首领,由此,鲜卑分成了和连、魁头、步度根三个势力联盟。

当然,话虽如此,但是毕竟檀石槐余威犹在,和连身为檀石槐儿子,还是有大半忠诚于鲜卑,不希望鲜卑被野心家操控的部落首领大人效忠和连。毕竟,谁都知道,那些推举魁头和步度根为首领的鲜卑大人,根本多数都不是为了鲜卑发展而立的,谁也不指望魁头、步度根这两个孩子能带领鲜卑复兴,说穿了那些扶持魁头、步度根为首领的,就是为了自己操控鲜卑而已。

因此,和连虽然才力不及檀石槐,但是毕竟由于忠心檀石槐的鲜卑大人很多,这些鲜卑大人自然不希望鲜卑就此分崩离析,所以纷纷投靠于和连,这也造成现在的局势,以和连的势力最大,而魁头、步度根的势力皆小,后两者只能达成同盟,先合力击败和连再作其他打算,否则,肯定会被实力强大的和连一个一个彻底灭了。

坐于王座之上,等待部下的和连唉声叹气,他即使再桀骜轻慢,作为鲜卑现在势力最强大的统治者,也能感受到,近年来鲜卑联盟的势力的不断滑落,与南方的汉国差距越来越大,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现其父的荣光。

毕竟,现在的鲜卑联盟,除了因其父檀石槐死后,分崩离析成三部以外,自身的势力被急剧消耗外,南方汉国连续传来的几场势如破竹的平乱胜仗,也让他们心惊。

记忆里,汉朝人自从靠着他们鲜卑驱逐了北匈奴外,从未有如此快速的胜利,最让他们鲜卑轻视汉人的,就是汉人竟然打那些武器装备根本不如他们的羌人,用了近百年时间,就是到现在,凉州境内还时常有羌人作乱。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这些汉人以前的实力根本不值一提,要是他们鲜卑人有汉人的武器装备,休说这些小小的羌人,就是整个汉朝的版图,也将会在他们鲜卑的铁蹄下颤抖。到时候,他们可以享受汉人的花花江山,治理汉人,还可以用汉人的技术,向北沿着北匈奴逃遁的路线去征服更多的民族,向西将汉人已经基本掌控不了的西域征服,再向东,把那些会善于捕鱼虾的倭人全部征服,让他们为自己准备鲜美的食物。

想着想着,和连就不自然的魂飞天外,做起了自己将那两个侄儿的势力连根拔除,统一鲜卑,并且征服鲜卑已知的所有民族的美梦。

只是可惜,很快,和连就自己清醒了,现在的形势是鲜卑自己的内乱都不知道何时平定,而南方的汉国军队战力明显在快速提升,那个带兵灭了和连父亲的汉国将领伏泉,明显已经在逐步的提升了汉朝军队的实力。

一想到,原本就令鲜卑头疼的汉国幽州、并州、凉州这三地的兵马的战力显著提升时,和连自己就头疼不已,毕竟就算和连统一了三部鲜卑,鲜卑联盟的势力肯定已经不会和他父亲檀石槐时期的势力一样了,到时候再南下侵汉,说不得要更加困难了。

这一刻,和连无比痛恨那些让鲜卑分崩离析的野心家,好在鲜卑的大半精华都还集中在他的手中,原本三部鲜卑的精华中部、东部鲜卑大半都在自己手中,西部鲜卑也有一部分听命于自己,这些实力只要自己善加利用就肯定能将那些扶持自己两个侄儿魁头和步度根的叛徒首领彻底消灭。

未几,帐外传来无数脚步声,被和连召见而来的各部鲜卑屯兵在弹汗山王庭的首领大人,齐齐走进王庭内,向着此刻被他们效忠的鲜卑王恭敬行礼。

“见过大人!”

鲜卑寇幽、并二州。檀石槐死,子和连代立。和连才力不及父而贪淫,后出攻北地,北地人射杀之。其子骞曼尚幼,兄子魁头立。后骞曼长大,与魁头争国,众遂离散。魁头死,弟步度根立。摘选自《资治通鉴》

鲜卑寇幽、并二州。檀石槐死,子和连代立。和连才力不及父而贪淫,后出攻北地,北地人射杀之。其子骞曼尚幼,兄子魁头立。后骞曼长大,与魁头争国,众遂离散。魁头死,弟步度根立。摘选自《资治通鉴》

第四百四十四章 仆从兵比职业兵好使

鲜卑王庭里面的商议其实很简单,在和连和他的部下看来,他们这一部鲜卑,兵多人众,又占据鲜卑东、中部精华之地,就是支持魁头、步度根二人的鲜卑部落联合,也远远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而他们要讨论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如何在击败支持魁头、步度根二人的部落后,最大限度的吞并那些反叛势力,减小鲜卑因为内耗而造成的损失,简单具体来说,就是如何减小人口的损失。

毕竟自从檀石槐命丧幽州后,鲜卑人丧师数万于汉国,之后又随着诸子内乱,人口骤减,现在对于这些部落大人而言,越早结束战斗越好,再这么拖着,随着牧民都因为内乱无法进行有效的放牧,部落的粮食也会不足。

最终,和连决定,两日后,尽起大军直往东北方的大鲜卑山攻去,在那座鲜卑的发祥地里,与自己两个侄儿决战,争取一战而定,彻底将他们击败,来完成自己统一鲜卑诸部,振兴鲜卑的大业。

就在和连和部下已经决定好再次开启鲜卑内战的时候,在遥远的北地郡郡署,汉军各部将领也在讨论着如何进军鲜卑的部署。

此时,刚刚在酒宴丢了大脸的伏泉,正对着面前诸人指着桌上的舆图道:“鲜卑之地,精华皆为东、中二部,西部鲜卑虽辖上谷以西至敦煌,西接乌孙,有二十余邑,然与其境内数千里阔土比之,兵马寡弱,故吾欲率兵出北地,直攻受降城,此地西部鲜卑驻扎之兵最多,灭之,必重创西部鲜卑,随后东进鲜卑王庭弹汗山,必可一战破之……”

在场几人纷纷点头,伏泉的战略思路其实并没有什么新意,完全是皇帝刘宏的意思,只是在沃特提到进攻受降城时,皇甫嵩才出声道:“君侯,受降城一则于长城太近,即使攻下,大军也不易再隐藏行迹;二来,鲜卑王庭于受降城以东六百余里,一旦有变,鲜卑王庭得知受降城之风声,必定戒备,到时定难破鲜卑王庭也。”

皇甫嵩到底也是未来平定黄巾之乱的名将,自然一眼便看出伏泉选择受降城的漏洞,那里聚集着很多鲜卑西部部落和兵马,汉军可不敢打保证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只要稍微有几个鲜卑人逃出去,溜回弹汗山鲜卑王亭,那么汉军的一切图谋就有可能白露,所以皇甫嵩不建议过早表露汉军的行踪而已。

伏泉点头,不过还是坚持道:“鲜卑王庭能破则破,若不能制,则杀其牧民,灭其人口,此乃除鲜卑之上策,不世之功虽好,却不如汉军灭鲜卑也。”

自始至终,伏泉都明白要想彻底征服战胜那些草原民族,不是占领他们多少土地,而是灭绝他们多数有生力量,而所谓的有生力量,自然就是人口了。草原民族一旦失去种族延续的人口,自然就会溃灭,相反,比起击破鲜卑王庭这种事情,还是将鲜卑种族彻底灭绝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土地被攻占了,只要鲜卑人依旧有人,就总有一日能够再次占领,但是人没了,种族延续不了,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鲜卑彻底消失于历史长河,他们留下的土地最终被敌人占领。

段颎显然十分同意伏泉的想法,面带赞许的看了一眼伏泉,然后对着身边众人道:“仆昔年平羌,便知占其土地不如灭其人口,如今伏巴郡所言甚妙也,此番便出北地,直攻受降城也,先断鲜卑一部,再战之。”

其他几人见皇帝刘宏安排的两名将领都这么决定,相视一眼后,知道无法反对这两位此番大战的最高指挥者,纷纷齐声道:“诺!”

有段颎发话,他们自然不能拒绝,毕竟这位可是创造无数大汉军事神话的军神,远非他们这些后辈可比。而且,众人也都清楚段颎的战术,一直都是有着浓厚的歼灭敌人有生力量,彻底征服敌军的军事思想,想反对也无法反对,除非他们能和段颎一样,建立那么多不世奇功才行。

之后,众人具体部署,直到伏泉说道欲带自己八千步骑,皆乘马伐鲜卑后,贾诩却是对伏泉、段颎谏言道:“君侯、段公,此行北伐,八千兵马甚少也,当再行征募兵卒,一齐出塞方可。”

“此言有理,义真,北地郡可出兵几何?”段颎点头,随后望向皇甫嵩问道。

皇甫嵩皱了皱眉头,然后摇了摇头道:“北地郡虽有兵数万,然境内羌胡繁多,汉军出塞,必需留大军镇守,不然一旦生变,羌人得知北地空虚,后果难料。若二位将军需兵援助,吾可援步卒三千,不可再多。”

众人皆点头,心知皇甫嵩说得是实情,否则按照大汉光武立国以来精兵简政的策略,若非边地军情火急,又怎么会让这些边地屯兵数万呢?要知道内地有的郡署,全郡上架加起来有郡兵才数千人,远远不能与边地兵马匹敌。

不过,贾诩显然要的不是这个答案,只见他眯着狭长的眼眸,意味深长的对皇甫嵩道:“诩可知北地郡尚有数万铁骑,不知皇甫北地可否割爱?”

“嗯?贾君何意?北地有数万骑兵,余身为北地郡守,如何不知此事?”

皇甫嵩脸色疑惑道,不知贾诩到底何意,毕竟他北地郡兵,众人也都知道,撑死了也就近万骑兵,怎么会有骑兵数万?如果真有的话,他自己都有心思上书皇帝,出塞去捅一捅鲜卑人的马蜂窝了,毕竟征服异族敌国,可是每一个将领心中的梦想,就像现在,没有任何将领,不想成为一个类似“凉州三明”式的任务。当然,皇甫嵩知道贾诩不敢在这时候乱开玩笑,所以话语里语气还十分缓和,否则,若是他人胡言,他这个北地太守定会叫那人好看。

“皇甫北地稍安,且听诩一言,余所言北地有数万铁骑却是不假。”贾诩捋着短须,眼光扫视众人,一副老神在在的装逼模样道。

“为何?”

“凉州自古精兵无数,北地为凉州精华之地,如何无兵?”

“可本郡无数万骑兵也。”

“诩未言郡兵,皇甫北地为何单单执着于郡兵乎?”

“非郡兵,北地如何有兵?”皇甫嵩面色疑惑的反问道,然后有自言自语道:“临时募兵?可北地汉民本就稀少,户口不足,一时之间如何募得大军所需兵额?”

见皇甫嵩一直没听明白,贾诩莞尔一笑道:“皇甫北地如何只算汉民,北地尚有羌胡近十万,皆先零余孽,叛汉后裔。今汉军远征,自当征其兵卒,明为征伐,暗中监视,若汉军出塞,羌胡有异,先募其兵卒,弱其军力,自不怯其反矣。”

“这……”

皇甫嵩眼中精光一闪,不知如何言语,他自然明白贾诩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学习东汉历来的战略,给予胡族胡兵钱财为军费,让他们当雇佣军,每次作战让这些大量的胡人仆从雇佣军当先锋炮灰,汉军只需要派出少量正规军在后监视摘桃子就行。

伏泉在一旁,见此也是暗暗点头,他被贾诩这么一说,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了。要知道,汉军雇佣胡人兵马早有先例,因为这样的话,可以大幅度减少汉军兵马的损失,中央政府为此可以节省无数军费,毕竟不说兵员损失之后的新募兵费用,就是安抚汉朝的职业兵所需要的抚恤费用,也是十分可观的。

此生伏泉也是有过不少的募兵经验,自然明白汉军的兵卒在汉朝制度还没有因为那场大乱之前彻底崩溃,不算兵卒的日常生活粮食装备的供应,就是兵卒的招募、抚恤都不是一笔小数目,首先,就是招募兵卒所需要给的安家费,一个兵卒就要三万钱,而汉军兵卒都是职业兵,政府每月都要给予钱财供养,这些加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前世的时候,伏泉常听闻有人议论东汉算不得强汉,因为自从光武帝立国以来的政策影响,东汉政府对于异族的态度从来都是以夷制夷,这才有南匈奴盘踞边郡,自成实力,乌桓鲜卑先附汉,后叛汉自立的事情。

对此,伏泉不可置否,也许东汉的政策可能失当,但是他们以夷制夷的做法明显十分正确,否则如果不采取这种措施,以东汉政府的财政,恐怕不需要那种波及天下的大乱,自己就得先玩玩了。

当然,可以作一个比较,如果将汉军每月给的钱财都不算入政府开支,只单单算做政府征兵所需要用的最少三万钱来做比较。当年汉和帝永平年间,辽东太守祭肜以钱财诱赂鲜卑,使其斩叛逆乌丸钦志贲等人首级,之后鲜卑自敦煌、酒泉以东邑落大人,皆到辽东接受赏赐,而东汉政府见到其中不需要政府发兵,便可以清剿异族叛逆,便下令富裕的青、徐二州每年给钱,一年以二亿七千万军费为常例,安抚鲜卑。

如果这两亿七千万全部征募汉军的话,一个汉军征募最少需要三万钱,这两亿七千万看似很多,但是真要征募兵卒实际只能征募到九千人不到,而这九千人只是最初的成本而已。这还不算给汉军兵卒准备衣甲,训练,以及日常粮食后勤等等,最终的结果可能是东汉政府付出不下十亿军费,最终才可能得到一支不足九千兵卒的部队。

这一点,如何比每年给鲜卑两亿七千万钱,根本不要付出其他代价,就能得到边郡那些异族数万仆从军队作为炮灰,为汉军攻城拔寨来的性价比高?毕竟,这些异族即使死光了,东汉政府所需要付出的也只是每年两亿七千万的付出而已,而如果自己募兵,不说这其中的成本高昂,就是每月给兵卒的俸禄以及兵卒死亡后的抚恤,都明显比征募异族兵马所付出的代价多的多了。

而且,东汉边郡真正需要兵马的时候,明显不可能只需要这九千人,需要的兵马会是比这九千人多的多的,也因此,他们所需要付出的就不会是一个两亿七千万,而是几个、十几个两亿七千万。

作为帝国的统治者,东汉政府显然不可能不会算这一笔账,所以,征召胡兵已是东汉征募的必然选择,终归这两亿七千万对于东汉政府而言,也不过就是一个大州的一岁半数不到的税收而已。

至于东汉政府给南匈奴的一年一亿九十余万,西域的七千四百八十万,这些钱就更是小钱了,对于东汉政府而言,这些钱和汉羌百年战争所耗费的两百四十余亿而言简直小巫见大巫了。

闲话少扯,伏泉还在沉思,那边皇甫嵩在明白贾诩意思后,连忙说道:“北地穷困,自羌乱以来,民生凋敝,犹未复兴,征羌胡所需经费,郡署府库不足,难以弥补,恐募羌胡一事,难成也。”

那边贾诩对此并未在意,他也早知道皇甫嵩会拒绝,毕竟北地府库或许盈余不少,但是相比募集羌胡而言,显然根本不够。

随后,只见贾诩意味深长的笑道:“皇甫北地如何知诩募羌胡之兵,需钱乎?”

鲜卑者,亦东胡之支也,别依鲜卑山,故因号焉。其言语习俗与乌桓同。唯婚姻先髡头,以季春月大会于饶乐水上,饮晏毕,然后配合。又禽盖异于中国者,野马、原羊、角端牛,以角为弓,俗谓之角端弓者。又有貂、鼲子,皮毛柔蠕,故天下以为名裘。

兵、食可废,信不可去。且汉故事,供给南单于费直岁一亿九十余万,西域岁七千四百八十万。今北庭弥远,其费过倍,是乃空尽天下,而非建策之要也。

摘选自《后汉书》

永平中,祭肜为辽东太守,诱赂鲜卑,使斩叛乌丸钦志贲等首,於是鲜卑自敦煌、酒泉以东邑落大人,皆诣辽东受赏赐,青、徐二人州给钱,岁二亿七千万以为常。和帝时,鲜卑大都护校尉廆帅部众从乌丸校尉任尚击叛者,封校尉廆为率众王。

摘选自《三国志》

第四百四十五章 只需段公一人便可

贾诩的话令在场众人皆是一愣,不知他为什么敢说募集羌胡为仆从兵,不需要钱财,要知道羌人当初发动羌乱,除了自身胡人的原因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受不了汉人官吏的盘剥,才叛乱西北,自立为国的。

现在,虽然羌乱已经被段颎平定,但是羌人也不是随意就可以征募的,近年来羌人发生的小股叛乱,多数都是羌人贫困,想要通过武力手段得到更多的好处从而发生的,如果想要征募羌兵,无疑没有一定的钱财是根本募集不到的。

“文和何出此言?无钱如何募兵?”皇甫嵩反问道,他是越发看不懂贾诩这个显名凉州的文士,今日为什么要屡次说一些他看不懂的话来。

皇甫嵩说完,贾诩淡淡一笑,然后狭长的眸子带着一股阴冷,目视众人道:“诩未有虚言,此番募集羌胡,不需钱财,只需一人,便可唾掌而决。”

“需何人?”伏泉随即问道,他知道贾诩不可能在这时候和自己说无关紧要的废话,现在贾诩敢这么说,一定是有绝对把握可以不废钱财招募羌人为兵。兵员,这是伏泉现在最需要的,毕竟出塞远征,多一点儿兵力,也就多一份保证,特别是羌兵,这些多数都是可以自备战马的骑兵,若是随大军出征塞外,简直是如虎添翼。

“只需段公一人便可。”贾诩走到段颎面前,恭敬行了一礼。

“仆?”段颎听到贾诩提到自己,面色一愣反问道,不过很快,他便从贾诩的话回过味来,问贾诩道:“文和,仆已不掌边事多年,如何可令羌人臣服?”

谁知贾诩笑着回道:“段公纵已入中枢,未决边事多年,然昔年平羌之事,段公灭羌胡无数,羌人闻段公之名如鬼神。今若以段公之名,招北地郡内羌胡为兵,羌人闻段公之名,定不敢迟疑,到时必蜂拥而至北地。”

那边的伏泉也很快明白了贾诩何意,不过就是希望借用段颎的名义,震慑那些曾经被段颎杀的蜷缩尾巴十几年,不敢有丝毫二心的羌人,让他们自愿出兵随汉军出征。

“段公,此事可行否?”伏泉随后看向段颎道,对付羌人,无疑这位羌胡的梦靥最了解他们。

“嗯,容仆细细思量一番,再做定夺。”段颎点头回道,他也在此番出塞的兵马数量而着急,毕竟此番汉军孤军深入,虽然八千人都是汉军精锐,但是毕竟人少,很难说出塞以后,远征会不会出现意外。

本来若不是担心自己抽调兵马太多,导致大军此行出征的人马,不是原本刘宏旨意里派出的五千人,反而大军数量比五千人还多很多的话,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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颎当时都准备直接带一万骑出征,大不了骑兵不够的话,直接再从屯骑营拉人,反正他有刘宏的旨意,也不怕何进不答应。

会议讨论的结果十分明显,最终众人都同意了贾诩的建议,毕竟羌人崇拜强者,而正如贾诩所言,段颎当年平羌乱,杀的羌人实在太多,直接将羌人杀怕了,至今都不敢忘了段颎其人。而且对于那些羌人而言,如今但凡和段颎有关系的,他们的都不敢有所动作,就怕段颎突然发了疯再灭一次他们。

段颎平羌之余威,依旧在凉州之地上存,羌胡之人甚至无数人都拜这个大汉的老将,就是希望汉朝人不要再来,不要再让这个杀神继任为将军,对段颎他们是被杀的一点也不敢反抗,所以才有贾诩前面靠着段颎的名声,希望郡署同意征募羌兵的事情。

翌日,段颎族弟段煨率百骑,入北地先零羌传播大汉越骑校尉段颎之令,得汉骑之令后三日内,诸部羌族豪酋必率本部之兵入北地,为汉军羽翼,否则,三日不至,汉军大军必尽出北地,屠之。

羌人其实没有所谓的种族观念,他们的认知其实和草原民族一样,势力强盛者,就可以自立为酋豪;而实力弱小者,便只能依附强者,他们各部落之间,互相劫掠侵暴,以力为雄。

不过,北地先零羌和其他羌人有所不同,他们是当年先零羌首领滇零的后代,七十二年前曾自立天子,建立过先零王朝,虽然仅历两帝,王朝守门十年时间,但也让无数先零羌人为之自豪。也正是有了这种特殊的历史,除了一些只愿意得过且过,依附强者而生的小羌人意外,大多数充满野心的先零羌人都会以滇零为目标,屡屡试图重建先零王朝,然而至今皆为大汉扼杀。

得段煨所传之令后,北地诸部先零羌人纷纷大骇,因畏惧段颎“杀神”之名,当下便有无数小部羌族立马展现了他们依附强者的个性,在留下足够护卫部落的兵力后,便有无数羌人豪酋或本人,或令儿子率本部落勇士前往北地郡署,依附段颎。

当然,有被段颎之名吓到立马投靠的,也有即使惊吓,却死死坚持不肯去北地的,虽然很多豪酋不知道段颎征召他们的具体意图,但是既然征召肯定要死人的。和汉朝打交道多年的他们知道,汉人不会好心让他们当兵的,纵然以往付钱财让他们做雇佣兵,往往部落损失的兵员,根本也不是那些汉朝赏赐的金钱财物可以弥补的。

因此,很多自私自利的羌人酋长为了自己部族的发展,以及自己的利益,自然不会愿意把族人给汉军当炮灰的,所以一直迟迟未至。

第四百四十六章 出塞先定北地羌

自段煨归来三日后,北地郡郡治富平县城外,聚集了约五千余羌骑,共有大小二十余部落酋长或者酋长儿子带兵前来听调段颎只会。

这些部落的豪酋一到富平县,立即只带随从前来郡署官舍拜见段颎,诚惶诚恐的模样,足让伏泉吃惊,暗道真如贾诩所言,段颎若在凉州,羌人一点反叛的胆子也没有,毕竟段颎平羌时所创造的诸般战绩,实在是太吓人了。

在知道还有部分羌胡畏缩在部落,不带兵前来依附时,伏泉自然不能忍受,而且大军新募羌胡之兵,自然需要人来练兵整合兵力。

况且清剿他们,一方面可以震慑北地羌人,削了羌胡势力,避免他们在知道汉军出塞征讨鲜卑后,生出不臣之心;另一方面,也可以完美的利用清剿羌胡的名义,迷惑前来打探汉军在北地真实意图的鲜卑探子,所以,清剿这些不听话的羌胡自然是当务之急。

八月五日,大汉巴郡太守伏泉,持节,行征北将军事,率越骑校尉段颎等八千步骑,并先零羌胡杂骑五千余,出北地,直入西羌先零羌之地。汉军步骑人人乘马,放弃牛马毡帐,轻装而走,仅一日夜,深入羌地两百余里。

两日后,大军进入最近一处羌人庐落外十里外,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羌人庐落,伏泉冷笑,这里是最近的一处并未听段颎之令,前来依附汉军的羌胡聚居地。

据依附的羌胡酋长道,这处羌胡聚居地有千二百落,“落”指的是“庐落”,相当于大汉“户口”中的“户”。当然,大汉一户除非边境战乱,人口损失,户口多以一户五口算,而羌胡一落却是多则十几二十人,少则七八人,所以这处羌胡大庐落,也是远近一方霸主,有人众数万,兵卒近万。

今日,这处大庐落不来依附汉军,那就只能等着汉军来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世界上没有一种药叫后悔药了。

羌人多骑马,而且崇尚进攻,再加上羌寨很少有正经的防御措施,除了四处巡逻的步卒,也就只剩下那些角楼上有弓箭兵而已,此番汉军精锐尽出,又有羌胡杂胡为仆从,伏泉自然无所畏惧,而且又有段颎这军神在,所以汉军就算见到对面羌寨有所防御,也是丝毫不惧,纷纷在各部校尉司马的指挥下,进行战前强攻准备。

“杀!”

“杀!”

“杀!”

……

随着伏泉右手利剑狠狠斩落,汉军将士齐齐大喝起来,往前面羌寨稳步前进。

是的,汉军是稳步前进,并没有急于冒进,因为有更加迅猛的羌胡杂骑,呼啸着往对面的羌寨攻去。他们是汉军所征召来的炮灰,也是汉军此次用来练兵的主力,对于不想让自己麾下精锐折损在羌胡营地的伏泉来说,用羌人来攻羌人,自然是自己最佳的选择。

在决定攻取羌寨之前,伏泉便已经和二十余部投效汉军的羌胡各部统帅谈好,由他们作为攻寨先锋,汉军押后,破城之后,寨内财帛粮食汉与羌人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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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内人口任诸羌瓜分。

这些投效汉军的羌人部落,本来就多是中小部落,因畏惧段颎及汉军声势而投靠,自然不敢拒绝作为炮灰的任务。更何况,汉军也许诺了将寨中人口全部让给各部投靠羌人,这更是让他们无法拒绝的动力,因为每一个羌族部落都想自己壮大,从而在羌族站稳脚跟。

而想壮大,最重要的一点不是其他,唯有他们部落的人口,现在汉军把这么一份大礼放在眼前,他们怎么能不去接受?即使明知道他们是作为炮灰,但也毫无怨言,因为他们知道,在自己和汉军的攻击下,对面的羌寨只有一个下场,破寨之后,彻底从这个世界中消失。

眼见寨外穿着羌族衣服的汉军羌骑汹涌而至,城楼上的守寨羌胡此刻也不管对面是不是自己同族,纷纷拿出手中弓箭,往汹涌而至的汉军羌骑射来,一时间汉军阵中,不断有冲锋的羌骑落马。

然而,他们射箭射的是痛快,可是汉军压制的弓弩也是一点也不差,很快在他们射箭之后,汉军后阵的箭矢也纷纷往城楼射来。一下子,就有不少羌寨的弓箭兵,被汉军的箭矢射下城楼,重重摔在地上,彻底没了生息。

其实这场战斗早有结果,不是守城的羌人弓箭兵,手中有多少箭矢发射出来能够决定的,只听得“嘭”的一声,原本结实的寨门,在羌骑悍不畏死的冲锋撞击下,直接被巨大的马匹冲击力撞断,接着便听到后方的汉军纷纷用汉语大喊,以壮士气,加快着自己进军的脚步杀进营寨。

“汉军威武!”

“杀!”

“杀进羌寨,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

当汉军铁骑冲入营寨之中时,此刻寨中早已纷乱不堪,看着好像无数羌人自相残杀,大有一种分不清敌我之势力。

好在,来时伏泉便命汉军诸羌以红布系于胸前,其色与汉军流苏相仿,倒也不会太乱。加之,各部汉军羌骑见到汉军也有意避开,而是与其他未系红布的羌人厮杀,倒也未出现误杀情况。

自从寨门被攻破,这场战斗也就被注定,随着寨门被攻破,汉军铁骑全部武装式的重重冲锋,羌寨里的羌兵就没有多少胜利可言。毕竟,现在可不是他们近百年前,靠着简陋的武器,和悍不怕死的勇气,就能和强大的汉军对抗的时代,在“凉州三明”之后,羌人再想靠着老方法反叛,击败汉军,显然是不可能的。

寨中羌人被破寨以后,多数不愿束手就擒,纷纷成群聚众抵抗。汉军各部骑兵,纷纷在各部司马校尉的带领下,左突右冲,见哪里有大部羌人抵抗,就奔到哪里,猛冲猛杀,直到击溃为止,然后再去寻找另一个目标,确保羌人不能有效集中力量,不给他们任何翻盘的机会。

结局早已注定,羌寨说到底只是寨子而已,如果汉军不为了节省时间,选择用炮灰的人命来填冲破寨门,而是自己打造攻城器械,羌人只会败亡的更快。

第四百四十七章 被桑椹干摸黑的袁绍

光和三年,八月,北地先零羌多部不从汉命,大汉巴郡太守伏泉,持节,行征北将军事,率越骑校尉段颎等八千步骑,并先零羌胡杂骑五千余,出北地,直入西羌。

数日间连战连捷,尽灭羌部无数,汉军伤数人,俘羌人近二十万,牲畜无计,后汉分归化羌人入北地,其余羌人分所投效之先零诸羌,自此北地大定,羌人闻伏泉、段颎之名,皆不敢犯也。

八月中旬日,伏泉率麾下八千步骑,并羌骑一万两千余骑,人人乘马,皆带双骑,放弃牛马毡帐,轻装简行,出北地,过长城,深入漠南,远赴绝域,长途绕袭鲜卑后方,往击鲜卑后方受降城。

广阔无边的大沙漠中,只见远远地升起一根直指苍天的烟柱,万里黄沙,宛如河水一样,自西向东,玉带般的从大漠里流来,黄沙上空,一轮浑圆的红日,正悬挂在西边天际地平线上的河面。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后世王维所描写的大漠景色的千古名句实在令人叹服,汉军为了不在并州动作,引起鲜卑细作注意,从北地突入漠南,伏泉可算领教了大漠的广袤无垠。

向北狂奔数日,眼前风景一直就没什么变化,除了沙子也就是烈日,不是偶尔有灌木,矮坡,溪流掠过,伏泉还以为自己一军在原地奔驰一般。幸好大军此行有着向导指引,所带干粮减少,而是多带水袋,否则,说不得会半路就缺水,当然,就算是伏泉禁令大军严格注意饮水,可是大军的水袋在这边彷如绝域的地方,依然是不断减少。

“唤向导来。”眼前走了数日还是未到地方,伏泉心中不由焦急,再不到,大军士气真不知会如何,连忙让身边亲兵,快马去将此刻正在大军前方带路的向导带来。

“流川勿急,此番北往绕行,于今日已有所预料。”段颎一边吃着桑葚干,一边宽慰伏泉道,毕竟是经年老将,对于这种长途远袭早已习以为常,当年他数次千里奔袭灭羌,根本毫不在意这大漠绝域。

伏泉在段颎面前,为了不想丢面子,强自装作镇定,点头道:“段公所言甚是,此番远袭,还望段公不吝赐教。”

“一定。”

此时向导还未至,伏泉见段颎吃这桑椹,肚中也是顿觉饥饿,便也从自己马上取来早就装好的桑葚干食用。皇甫嵩不愧是大汉朝廷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在知道汉军出塞以后,便准备好了各种军粮,其中这桑椹干便是其一,它不仅是粮食,还是汉军一种另类的“水源”。

被晒好的红得发紫的桑椹干酸甜可口,在这大漠之中,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美味,而且又能生津止渴,极大的减少了汉军水源的用量,当然也不能多吃,多吃了歪嘴,喉咙也会生厌,到时候要多喝清水来润嗓子,在这大漠也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看着手中这桑椹干,伏泉想起后来一事不由发笑,后来曹魏为了摸黑袁绍,不断在史书写到袁绍治下的河北,兵卒百姓皆靠桑椹干活命,似乎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只要靠着伟光正的魏武帝才能救活,真是可笑之极。

桑椹,不只是在汉代,甚至在先秦,都是百姓嘴中难得的零食,若是遇上荒年,收成不好,甚至是一家没有余粮的穷苦人,那一岁荒年用来充饥的希望,如何就成了河北百姓在袁绍治下的日子过得不好,处于水深火热的地步?而袁绍,这位抛却其他因素只谈论其治理内政的辉煌功绩的枭雄,却成为曹魏史官笔下的昏庸之辈,真是令人贻笑大方。

至于那魏武帝,姑且不论其军事功绩,只谈内政,拿下袁绍的冀州,知道冀州有三十万人,兵甲装备无数,为天下九州的大州,便喜形于色,这点意识真的却是不能和袁绍相比。更何况,袁绍出征,自得冀州从未缺粮,固然有冀州富庶的缘故,同样也有他治理的功劳,否则仅凭当时北方不到百万人的人口,能供应其麾下数十万大军出征,不缺粮食,足可见其治理内政的能力。不像曹操,即使得了同为富庶大州的兖州,却最终治理不力,要靠着吃人肉来维持军粮,甚至之后一统北方,还同样出现粮食不足的情况,两相对比,袁绍纵然后期糊涂,也不该被如此批判,这般行为,不令人贻笑大方,还能如何?

当然,想到真实历史上,官渡之后,冀州这曾经的光武崛起之地,大汉富庶之州,竟然只成为三十万人的大州,就不由的令伏泉一叹,毕竟就算冀州士族有私兵黑户并未统计,但也不可能藏了太多,这样看来后世所言三国全国仅有数百万人所言非虚。

可是,桓帝时全国有近六千万人,而短短数十年便只剩一成,战乱的灾害何其之大。想到此处,伏泉握紧拳头,他明白纵然不能阻止汉末的大乱,但他也要让汉末的百姓不至于受损太多,毕竟没有这次大劫和之后的八王之乱,汉人也不会有那一段沉沦的五胡乱华的历史。

还在深思,伏泉便见几个明显匈奴人模样的骑士策马而来,他们都是从为大汉朝廷守御边塞的南匈奴那里要来的。据说都是在塞外混不下的匈奴后裔,逃到关内,加入自己亲戚南匈奴的鲜卑人,此番在伏泉的老上司,并州刺史赵苞的命令下,前来为汉军引路的。

袁绍之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摘选自《三国志·武帝纪》注引《魏书》

太祖破袁氏,领冀州牧,辟琰为别驾从事,谓琰曰:“昨案户籍,可得三十万众,故为大州也。”

琰对曰:“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亲寻干戈,冀方蒸庶,暴骨原野。未闻王师仁声先路,存问风俗,救其涂炭,而校计甲兵,唯此为先,斯岂鄙州士女所望于明公哉!”

太祖改容谢之。于时宾客皆伏失色。

初,太祖乏食,略其本县,供三日粮,颇杂以人脯,由是失朝望,故位不至公

摘选自《三国志》

第四百四十八章 受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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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汗山的鲜卑王庭,暂时可不是伏泉现在会去的,虽然长途奔袭敌国都城,听着令人神往,但其中险阻,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此时鲜卑内部情况,汉军还未全部摸清,虽然知道其内部陷入三足鼎立的时代,但是其中鲜卑内部具体情况如何,限于长城以北都是鲜卑治下,汉军所得到的消息依然很少,不足以判断,所以冒然奔袭弹汗山的鲜卑王庭,十分危险,伏泉当然是不会这么选择的。

而弹汗山伏泉暂时不敢去,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其他的想法,按照贾诩的建议,汉军的目标一开始就放在了西部鲜卑身上。虽然西部鲜卑所管辖范围地理宽阔,从上谷以西至敦煌,西接乌孙,数千里范围皆是他们的地盘,其中更有大小鲜卑部落二十余邑,更关键的是在鲜卑内乱后,西部鲜卑之间也是各自站队,造成了他们相互间都在厮杀的局面,可谓是十分混乱,根本难以进行有效的打击。

汉军自然不可能一个个的去攻破,但是西部鲜卑有一个屯集人马最多的大本营,却是汉军进攻的最佳场所,那里就是伏泉在随身所带的舆图上,指向的西部鲜卑所集合的受降城。

不得不说,贾诩真是个想一步便已经猜晓天下的谋士,伏泉在最初被贾诩建议进攻鲜卑受降城时,脑子就想到恐怕一开始,在贾诩向刘宏进言时,就已经决定汉军出塞的第一个目标是西部鲜卑所掌控的受降城。

“见过将军!”几个匈奴骑士到了伏泉马前,下马齐声行礼道。

“此地距受降城远乎?”伏泉看着面前向自己诚惶诚恐的行礼的几个匈奴人,厉声问道。

那几个留着鲜卑人发饰的匈奴相互看了一眼,就有其中一个年长的中年回道:“回禀将军,若大军全速行进,明日傍晚时分,定可至也。”

“嗯!”伏泉应了一声,随后点头道:“既如此,令大军全速疾行,明晚必至受降城,敢有懈怠军机者,斩!”

“诺!”

这几个留着鲜卑发饰的鲜卑人,其实都是在塞外因各种各样原因逃到关内的鲜卑人,对于关外都十分熟悉,伏泉倒不会怕这些走投无路的鲜卑人会骗自己,他们常年呆在塞外,即使逃入长城之内,也肯定对塞外的路程熟悉无比,既然他们说明晚到,那么就一定会到。

至于这些鲜卑人为什么会投靠南匈奴,而不被南匈奴针对,除了因为草原民族喜欢壮大的包容性外,也是这些人本身便是匈奴后代的缘故。当年北匈奴被窦宪击败,“燕然勒铭”以后,北匈奴除了逃走的部落外,还有部分部落投降,内附汉朝,但更多的匈奴人都依旧呆在塞外。而鲜卑便是趁此时机占据塞外,然后一步一步吞并那时在塞外已经群龙无首的匈奴部落,将他们同化为鲜卑人。

所以说来如今的塞外看似是鲜卑人统治,其实大多数部落,依旧是曾经汉朝死敌匈奴人的后裔而已,这也造成汉朝虽然有不少犯罪之人投奔鲜卑,但同样也有在鲜卑那里待不下去的罪人逃到长城之内,归效南匈奴或者大汉帝国,对此只能说,各个民族都有叛徒,只不过多和少而已。

大军得令,之后都只有一个动作,那就是奔驰,不断的向东南方的受降城奔驰。无数的汉军将士,只得机械地驱策着战马,除了间隔一个时辰左右的休息时间用来撒尿拉屎外,其他时候都是在马上度过,无论吃喝,不同的只是中途的来回换马而已。

当然,如果完不成这些,那对于汉军此番出塞的骑士而言,他们只能掉队,然后自己凭着能力出荒漠,否则,出不了的话,后果也就只剩下了一个。

绝域奔袭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贾诩在提出建议前,伏泉就早被段提醒,要稳住军心,只是当他真正接管以后,才知穿越那不知明日能否还有性命生存的大漠,无论是那支军队拥有再强的意志力,也会受不住的。

也不知历史上那些穿越戈壁,跨过沙漠,绕行数百里,却总能成功,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的将军们到底是怎么管控军队,提升士气意志的,反正到了伏泉这儿,还没见到鲜卑人的人影,大军的士气就已经因为不断损失的非战斗性减员,让伏泉头疼不已了。

漠南本身便已经是荒凉无比,那更加荒无人烟的漠北,又是如何的不毛之地,伏泉是完全想象不出来。反正,经过这数日的行程,大军所遇到的沼泽、毒物、戈壁等等,都总是在出其不意吞噬了不少骑士生命,随之还有的却是不少掉队的军士,连伏泉自己所率的八千汉军,经过一夜电算,也减员掉队少了近两百人,更不提那被征召来的一万两千余羌骑了。

要知道,伏泉麾下的汉军都是经过严格挑选操练,军纪严明的将士,他们在这无边荒漠都损失了这么多人,更何况那些被临时征集,军纪涣散的羌人,行军路上,几次都有羌人基层骑士不稳,煽动要哗变的事情。

幸好,此番随伏泉出征的羌人统率,都在他出征前,清理北地先零羌后,得到了不小的好处,深知一定要抱紧汉军大腿的他们,在发现事情有异后,先是禀报伏泉,然后不待汉军有所反应,自己先解决了那些要哗变闹事的羌人骑士。

也正是这些事情,才让伏泉一路上焦急不已,毕竟现在一个鲜卑人都没见到,就已经出了几次哗变危机,如果还不到受降城的话,谁知道会再出什么乱子?他可不想大军没出沙漠,就已经在沙漠里玩完了。

只是伏泉这样着急,然而像段这样有经验的将领却是一点儿不急,与之相对的,还有贾诩这个提出建议的谋士,也是毫不在意,伏泉屡次找他们商议,他们都直言“此乃寻常之事,不需理会”,毫无结果。

就这样,再担心两天后,照着慢慢昏暗的夜色,伏泉视线前方终于出现一座城池的轮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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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夜袭鲜卑狼豕突

受降城,位于长城以北,朔方郡高阙关西北方,乃是前汉武帝元封六年所建,初时乃为汉朝接受当时匈奴左大都尉投降,而由公孙敖筑,是大汉唯一一座真正为接受敌人投降而建的“受降城”。

不过,因为受降城筑于塞外,与一座塞外孤城无疑,纵然其建造时坚固异常,但没有合理的纵深防御,故时而为汉匈二方所各自占有,反复易手。

自从本朝当年窦宪北逐北匈奴,“燕然勒铭”后,草原为趁虚而入的鲜卑所占,加之大汉受西北羌乱和东北鲜卑两面拖累,最终导致长城以外,鲜卑肆掠,再无汉地。

时至今日,这受降城如今已为鲜卑所占,因其位置属于西部鲜卑范围,故而如今在城内驻守的却是西部鲜卑兵马。

夜色深深,繁星点点,受降城上空漆黑如墨,皓月如凉水,高悬于夜空之上,伏泉率十数骑潜伏至受降城外,麾下两万余铁骑此刻正在后方十里外待命。

大概是鲜卑人没有得到汉军出塞的消息,又或者他们根本不会相信汉人即使杀了他们的前任首领檀石槐,也不敢出塞与鲜卑作战,所以受降城外巡视的鲜卑斥候并不算多,以至于伏泉麾下的汉军,竟然可以轻易的到城外而不被发现。

往前奔走数里,跃上山坡,伏泉等人才清晰一览受降城貌。城高池深,雄伟壮观,巍峨屹立,绵延数里,受降城与这些词都搭不上边,破败的矮墙足以形容其落魄不堪。

想想也是,受降城落于鲜卑之手十数年,草原民族天生游牧,本就不会筑城,能不把这城毁了就算不错了。

望着前面灯火通明的受降城,因其身处漠北草原一处,周围皆是广茂的草原,所以与那破败城墙对比,城外繁华热闹与其极不协调。

城外杂草繁盛,帐篷,茅舍遍布,足有数万人众遍布城外,即使现在夜色深沉,但借着月光,还是可以看见有不少妇人奴隶依旧忙碌着,想来在这大漠之北,整个受降城简直如塞上明珠一样,鲜卑一处绝佳的享乐之地。

整个受降城,除了那已经明显年久失修的城池以外,也就是城外鲜卑自己搭建的一道简易的寨栏还显得有些防御力。

只见其绵延数里,不时有鲜卑军士巡逻其中,只是他们看起来颇不用心,无论兵卒首领,都是交头接耳,时而发出哄笑,而且他们巡逻只在寨栏之内,寨栏之外只有少许鲜卑游骑,但也都不会巡逻走远。他们全部都是一副浑然不知大难临头的样子,否则,但凡鲜卑人有一点谨慎,就算发现不了远处的汉军,可起码也会发现此刻观察的伏泉等人。

这些鲜卑人在漠北的匈奴故地,已经安逸了十数年了,疆域无垠,诸族臣服,即使前任首领檀石槐命丧汉国幽州境内,但是依旧没有让他们将那前番屡次败于他们的汉国放在心上,就算受降城离汉国并州很近,他们也只是派人注意汉国三边的情况而已。

前番在汉国境内的探子来报,汉国除了凉州有羌人叛乱,被汉国皇帝派了禁军平乱后,其他并州、幽州这两处汉国可以出塞进攻鲜卑的地方,并没有汉军。

加之现任鲜卑首领和连,不断征召各地兵马,准备进攻扶持魁头、步度根二人的部落,导致鲜卑人的注意力都在遥远东北方的大鲜卑山,所以此刻守城的鲜卑人,即使已经被征召很多青壮骑士,但是他们对于受降城可能被攻击的警惕性依旧很弱,否则也不至于让汉军摸到眼皮子底下而不自知。

“将军,鲜卑防备不严,正当夜袭之时。”段颎此刻没有摆任何资历架子,对伏建议道,身为一位老将自然知道此刻要尊敬上官,毕竟这不是平时,而是在战场,即使伏泉年龄和资历都比他小,但伏泉是主将,所以他也必须对其敬称“将军”。

伏泉诧异的望了一眼这位一路来,对自己摆架子的老将军,然后点点头,赞同道:“段公所言极是,孤亦有此意耳。”随后,他又转头望向身边的贾诩,问道:“文和可以异议?”既然贾诩就在身边,此刻伏泉不用这个兵法大家,无疑十分浪费。

那边贾诩点点头,同样赞道:“可,此时夜袭,必胜也。”

随后,众人悄悄转身,慢慢走回汉军阵中,已过了不少时候,眼见着鲜卑人依旧吵闹不堪,而奔袭至此的汉羌骑兵们也都休整好了,就等主帅下令,准备朝着敌人挥出自己手中血腥的刀剑。

右手拔出腰间长剑,寒光在伏泉眼中如此刺眼,铜铁摩擦的声响更让他感觉如此悦耳,所有汉羌骑军跟着拿出自己手中的武器,只见他们手中的锋刃寒光闪烁。

伏泉看着远处的受降城和城外的鲜卑部落,眼神瞬间冰冷,只见他大喊道:“自鲜卑檀石槐崛起,侵吾汉境,三边百姓为之罹难,汉家妇孺为其杀戮者不计奇数,今诸君已至受降城下,敢问仇人当前,将何如?”

“杀!”

汉军近八千骑纷纷齐声大喊道,震的他们身边那些随从而来,只剩下万余骑的羌人铁骑,不少人纷纷头皮发麻。这些铁骑有不少是刚刚被汉军屠了部落,然后被汉军分配给其他投降部落,此刻被其他投降部落送来给叛军当仆从军的,此刻听到汉军声音,自然唤起了他们之前的恶梦,不过幸好,此刻他们已然是汉军了。

见士气已升,伏泉不再多言,直接狠狠挥动右手长剑,随着长剑落下,伴随着的是他继续的大喊道:“诸君听令,鲜卑敢有抵抗者,无论男女老弱,皆杀之!所掠财货皆予诸军!女子任取!”顿了一顿,伏泉又继续大喊道:“随吾杀!汉军威武!”

“杀!”

“杀!”

“汉军威武!”

“威武!威武!”

……

大地一下子被汉羌骑兵点燃,四周的传播的声音为之沸腾,伏泉与段颎等人率百余人于阵后远远目视前方受降城战事。

本来以伏泉本意,是想入往常一般,先带兵冲一番,然后浅尝则止,再于阵后观战。只是,身边跟着段颎这样一位经年老将,他明确的就被老家伙限制在后方了,依他言语,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主将只需带后方督阵便好,一切就交给麾下冲杀将领,只有到万不得已时,主将才需要身先士卒,而如今,明显不是到那种时候。

只见汉军诸将,以关羽、黄忠为首,纷纷各自领军冲锋,皆是快马加鞭,带领麾下将领,直奔而去。此刻汉军这近两万的汉羌骑士,都是在经过漠南恶劣环境的淘汰后,所挑选下来的意志力绝佳的精英,再加上伏泉麾下那近八千汉骑,乃是大汉国抽调天下精兵组成的精锐,战力必定不小。

而受降城外的的数万鲜卑人,这时候在汉军眼里,就是数万只绵羊,人数相对少很多的汉军对他们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红着眼睛带着强烈的欲望跟着主将朝鲜卑人冲击而去。

大地上,顷刻间想起数万只铁蹄的奔跑声,而在远处的受降城外,本来在伏泉大喊之时,便已有鲜卑人感觉不对,不过因为他们本身帐篷就很吵闹,所以并未有太多在意。

不过,在汉军铁骑的冲锋杀戮下,数万只铁蹄震动的声音,直接就将那些还在鲜卑人彻底打醒,纷纷不安的各回各营,寻找武器,这时候鲜卑人不可能有外人前来,那么能来的决定是不善之客。

可是,很多人慢了一步就会死亡,更何况这些鲜卑人慢了不止一步。直接在关、黄二人的率领下,汉军骑兵呼喝着撞入鲜卑驻地中,那数里长的寨栏根本抵挡不住骑兵的冲击,在汉军一撞之下,纷纷倒塌。

进入鲜卑寨内之后,汉军没有丝毫阻拦,轻松切入,纷纷举起屠刀,往自己身前的鲜卑人砍去,一场杀戮的盛宴就此开始。有经验丰富的汉军见今日鲜卑人寨外的景色,便一路奔过,高举火把,四处引燃,火苗星星点点从受降城外围想内蔓延,帐篷枯草,“竭力”支持火苗的壮大。

天干物燥之际,像是有一点儿火星,就可以燎原的势头,鲜卑大营里,顿时烈火熊熊燃烧,火光冲天,映出了汉军骑兵们商人狰狞的面目。受降城开始陷入动乱,由外及内,安逸许久的鲜卑人今日骤然受到伏泉攻击,多数慌乱不已,奔走呼唤而逃,连件兵器都没有,他们之中,唯有少数早就预感到有骑兵到来的鲜卑兵们,手上寻来兵器,就地抵抗。

汉军战事出奇的顺利,他们呼啸而来,冲锋而过,一路斩杀所有阻碍的人,敢有三、五人以上,集结在一起阻挡的,纷纷就被汉军针对,合力击杀。对于四散奔走的鲜卑人,汉军是根本不管了,此刻对于汉军而言,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就是这种混乱无序,令鲜卑人乱跑的效果。

若是从夜幕上空望去,只见大地上的鲜卑部落纷纷冒着燃烧的火花,无数老弱妇孺受此惊吓,纷纷四散逃离,有些早早睡得人此刻都穿着单衣而已。如果有散乱的鲜卑人敢去抢夺马匹,寻找武器反抗,那么一定会被以几人小队为一伙,四散飞驰,有目的寻找目标击杀的汉军碾压。

不过,虽然汉军早有准备,作战计划明确,让鲜卑妇孺逃散,再集中兵力消灭那些具有战斗力的鲜卑青壮,但是受降城外的鲜卑人也不是吃素的,即使汉军再如何制造混乱,歼灭有生力量,还是让城外的鲜卑人人聚集起了五支小规模的骑兵部队与汉军接战。

终究能屯集在此的鲜卑人,肯定不是其他小部落可比,虽然因为和连抽调了不少人,但也留下了数千兵马守护受降城这一军事要地。经过一番骚乱以后,这些已经雄霸草原的鲜卑人终于觉醒,他们可不会任人如此欺负,不少反应过来的鲜卑人开始寻找马匹和武器,用命和汉军前来驱散的骑兵对战,然后慢慢的相互集结,自主反抗起来。

虽然他们此刻已经有五支相对有规模的部队集结,但是对汉军而言问题不大,因为他们终究人少,这五支鲜卑骑兵都只有数百人,加起来也就一千余步骑,对于此刻在受降城外的部落里四处驱散的汉军来说不算什么,只要汉军集结起来,进攻他们,这些鲜卑人的反抗者的下场,也就只剩下了一个。

“怪哉!怪哉!”段颎见如此情况,不断摇头自语道。

“段公出了何事?为何如此?”伏泉见此疑惑问道,对方乃是经年老将,一定是看出什么不寻常。

“回禀将军,末将领兵多年,虽与鲜卑交手不多,但亦知其军虚实,以受降城外数万鲜卑人众之规模,其只聚集不足两千骑,实有异也。”

“嗯?”伏泉听后,眉头皱起,望着受降城外的鲜卑部落,很快他也发现了段颎的所说的鲜卑人异常。

前番观察鲜卑人防备,并未太过在意其军队里面老弱妇孺的人数,现在一看,城外数万鲜卑人,真正的可以在战斗青壮大概只有五千人左右,其他几乎全是老弱妇孺,虽然也有一些鲜卑女人拿起兵器,加入鲜卑反抗者的阵营,但这根本不是一支正常的草原部落该发动的额战争潜力。

很明显,这些鲜卑部落,已经被抽调了不少青壮,怪不得战事如此顺利,原来自己打的全是鲜卑兵马的弱旅,加上偷袭,这才有汉军夜袭的这般顺利。也是,这支鲜卑部落也就五千人左右,被汉军这么一冲,四散驱逐剪灭,一下子就要损失大半反抗的青壮,现在能聚集起一千余人,已经充分说明这受降城外的鲜卑兵马的军事素养了。

只是,那些被抽调的鲜卑人,去了哪里呢?如今现在何处?一下子,成了伏泉心中的隐忧。

第四百五十章 打仗就是来抢劫的

战事呈一边倒趋势,而受降城外杂乱不堪,不少居于城外的老弱妇孺连忙争相扶持,直奔受降城内而去,他们想要逃,逃到城内,那里有鲜卑大人们的庇护,进去之后,就不用怕汉人们的杀戮了。

只是,受降城那紧闭的城门,明确告诉他们,他们是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入城的,任凭他们如何苦苦哀求,城上的鲜卑同族,都没有开门的打算,毕竟城外夜袭的汉军实在是太多了,多的他们开门就抵抗不住。

受降城城楼之上,刚刚被亲兵从侍寝的女奴身上叫醒的置鞬落罗,看着城下火光四射,狼奔豕突的乱象,一下子就让他刚刚在女奴身上发泄的身子软了下去。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汉人如何来了?如何来了……”置鞬落罗嘴中仿佛受了惊吓般道,数年前对汉军的惨败,依旧在他记忆里十分深刻,更何况现在城外一眼可以看出汉军有数万,是他城中兵马数倍有余,实在让他怕得不行。

“大人,如今汉军攻势汹涌,该当何如?”西部鲜卑其他小部落的贵族来到城上,见了城下乱象,也是没了主意,连忙问道身边的置鞬落罗道,鲜卑身为草原民族,自然以强者为主,置鞬落罗是西部鲜卑的大贵族,理当成为现在受降城里的最高指挥者。

“嗯……传令,紧闭城门,无论何人应门,皆不得开,违者斩之!”

当下,置鞬落罗第一时间冷声回应,他自己知道随着和连前番抽调了西部鲜卑的精锐,现在受降城里不算城外的五千余兵卒,也就只有两千兵卒而已。即使加上城内可以上战场的鲜卑女人,也不会超过两千五百人,如果想凭着这两千五百人抵抗城外的数万汉军,简直是痴人说梦。

因此,无论如何,城内的鲜卑人是绝对不能和势力悬殊的汉军野战对持的,唯今之计只有固守城中,决不开门,死守对鲜卑人来说坚固的受降城。

在鲜卑这个草原民族的心中,对于不善于筑城守御的他们而言,即使他们不修葺受降城,这座汉人与匈奴人不断易手的城池,就是草原上的坚城,旁人想攻克,没有数倍于己方的兵力,而且不付出沉重代价是根本不可能轻易攻克的。

所以他们只要坚守城池,等待机会,就一定还有活命的机会,至于城外的同族,恕他们无能为力,在生命存活面前,就是亲人他们也可以放弃,一切为了草原民族的延续而已。

“诺!”那小贵族得了命令,连忙准备下去传令。

不过,很快,置鞬落罗叫了一声“慢着”制止了他,然后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就听到置鞬落罗继续道:“令人以沙土等堆积城门内,封门以阻汉军,再令城内一切可拉弓之人,各携带弓箭上城楼待命,多备羽箭于城楼,死守受降城。”

“诺!”

随着小贵族再一次得了命令,他抬头看了眼置鞬落罗,见他没有其他命令,这才转身离开,对于这位西部鲜卑大贵族的命令,他十分赞同,毕竟现在受降城内兵力明显不如城外汉军,自然不能和汉军硬拼。

而无论是封锁城门,从而不让汉军能够快速破门,还是让城内一切可拉弓射箭的人携带弓箭上楼,都是为了加强受降城的防御力。虽然受降城城楼上还有一些汉人遗留的滚木礌石,可那些都是老物件了,在鲜卑人拿下受降城后,这里遗留的数量也都不多,即使有人提出要准备滚木礌石加强受降城防御力,不过都被拒绝,毕竟草原民族又不是汉人,崇尚自由自在的野战,哪里会喜欢和汉人一样龟缩城头。

因此,相信受降城中的鲜卑人,防御汉人的话,可能只要扔个几轮滚木礌石,就用完城头上汉人遗留的滚木礌石了。

城外的战事很快也进入平息,任凭那些匆匆聚集地男人再如何反抗,鲜卑那五个规模不大的反抗群体,很快也就被汉军镇压了。那五个反抗群体里面,不问男女,只要拿着武器,即使他们直接跪地,叫喊投降,也没有任何作用,都被已经杀红眼的汉军彻底诛杀了。

整个大战,约莫只过了一个多时辰,很快城外再无吵闹呼喊声,漫天的大火炫彩夺目,告诉周围的草原民族,这座受降城此时已经不安全了,鲜卑人除了守住内城,城外再也没有一丝他们的足迹了。

“报!”伏泉前方传来一声大喝的声音,循声望去,那声音的源头却是一骑报信的骑士。随着马儿“律”的一声叫喊,那骑士勒了马头,娴熟下马道:“回禀将军,受降城外鲜卑人已被驱杀,俘约六千余人……受降城城门紧闭,无法速下,请将军前往定夺。”

“嗯!”伏泉点了点头,然后对身边的段颎道:“段公,前方鲜卑已被肃清,吾等不如前往一观,何如?”

“将军有命,末将自当随之。”说完,伏泉与段颎二人带着身后百余人前往受降城外。

此时,关羽等人清理了受降城外的鲜卑部落后,想再接再厉破了受降城,只是很显然,西部鲜卑毕竟是鲜卑大部,出了乱子自然警惕性极高,而且事关他们的生命,根本不开门,而且对于汉军想要接近破门,就是乱箭射之,令关羽等人经过一场试探性的进攻后,白白死伤数百人,一无所获,这才想起请主将定夺,自己等人带麾下兵马撤军。

当伏泉进入战场,满眼一片疮痍,鲜卑人的部落帐篷、茅舍除了少数一些外,其他纷纷被烧毁大半。沿路不少汉羌骑兵,在各个部落帐篷、茅舍里搜刮着可以寻找到的财货,这是伏泉开战初便许诺过的,所以只能微微皱眉,对此视而不见,而身边的段颎、贾诩等人却是习以为常,根本没有其他想法。

段颎昔年平羌,用的战术就是以战养战为主的死命进攻战术,而且又遇到大汉中央财政崩溃,桓帝宫殿坏了都没钱修葺,也要凑钱给他做军费的情况,这种纵容军士抢掠,早已见怪不怪了。至于贾诩,身处凉州边郡,当然对于边郡兵卒的风气更有所耳闻,坦白来说边郡兵卒比之内地兵卒更符合大汉立国以来的兵卒风气,毕竟内地多数地方因久无战事,很多兵卒都已经成为只是吃钱粮的职业训练兵而已,而边郡兵,因为常与来犯异族战斗,对于缴获战利品,搜刮财物这样汉军自光武立国以来的风气一直有所继承保留。

大汉自光武立国以来,兵制便是实行的是职业兵,说白了就是打仗就得给钱。因此,往往大军出征,朝廷除了给类似于后世民国时期的开播费赏赐外,为激励兵卒都是让兵卒自己缴获战利品,若是防守乡土还好,所得缴获还能让当地将领和政府“合理记载”,最后在例行分配,但像是出征塞外,那就得直接许诺给兵卒抢劫,才会让那些兵卒舍命出塞,并且能够保证高昂的士气不散,与敌人战斗,不然的话,没钱,谁愿意陪你跑到塞外玩命。

远的不说,只谈当年窦宪为了赎罪北击北匈奴,其时满朝都不同意窦宪出征,除了一是知道窦宪是为了赎罪才会如此,二就是因为朝廷受汉羌百年战争拖累,本身国库就已空虚,经用不足,现在又要再开辟一条战线,这不是找罪受,拿国家的财政给他玩战功赎罪吗?

而且,当时匈奴早已分裂,随着南匈奴内附,北匈奴势力早已不如从前,甚至自己也处于内乱危险,无力南下。汉室征伐不征伐北匈奴,其实已经意义不大,毕竟以大汉的国策,只要保证边疆不受威胁便好,谁知随着南匈奴单于上书,求汉朝派兵和南匈奴一起攻击北匈奴,使得匈奴合并,一起归附汉室,当时群臣反对,毕竟打战就要花钱,更何况还是帮助南匈奴灭北匈奴,而汉室的既有国策就是让南、北匈奴就在草原自己掐架,把南匈奴当做汉室和北匈奴之间的媒介而已,现在真的要灭了北匈奴,明显与国策不符合,谁也不能保证这样会不会更好。

可是当时执掌朝政的窦宪妹妹章德皇后窦氏,却不反对南匈奴的建议,反而凭借着自己的权利,面对满朝群臣,极力促成此事,毕竟身为妹妹,他可不能看着他哥哥死了。即使他哥哥窦宪因为身为外戚,嚣张跋扈,甚至因私杀了汉室宗亲,而犯下大罪,但再怎么样也是他哥哥,而汉室向来有抵罪的先例,只要不是涉及谋反叛逆的必死之罪,小罪可以用钱赎罪,大罪的话可以用功赎罪,所以对于征伐北匈奴这样的大功,皇后窦氏自然要极力同意。

最终,这才有窦宪为赎死,出击北匈奴,燕然勒石,以功赎罪的事情。而窦宪北征,汉室朝廷却是并没有提供多少经费,甚至让他带的兵马也只有区区五千余临时凑齐的汉人兵马而已。

至于南匈奴等胡人的三万余异族仆从军,却是因为是胡人上奏请战,汉室基本没在这场战争花多少经费给胡人,而窦宪当时手上没钱,为了能够激励士卒初中,窦宪就是明确告诉自己手下兵卒,打胜仗后可以自己任意抢劫。最终,这才造成了汉军让胡人当炮灰,自己一路势如破竹的挺进功绩,毕竟,无论何时,历代王朝只要有赏赐,比如土地、钱财等等,都能让兵卒像打了鸡血一般卖命。

如今,伏泉所率的汉军自然与窦宪的那支汉军一样,说明了是来打仗,说暗地里那就是来抢劫的。本朝以来,随着光武立国对于兵卒的国策,就是募集职业兵,打仗直接让兵卒自己搜刮,国家不再过问。

前世的伏泉一直听人谈论到征召兵比职业兵好,大举全民兵制的好处,在他看来,纯属妄言,这两者军队战斗力,孰胜孰劣,根本不是随便比较可以说的清的。毕竟,征召兵制可以保证军队高素质的兵员不会锐减,终究因为强制训练的缘故,全国都不差高强度训练的士兵,可以不断替换,但是这种强制让士兵参军的方法,会因为兵卒缺少战斗热情,从而导致军队战斗力的锐减。

而职业兵者,却需要保证军队高层不腐败,以及合理的兵卒淘汰制度,不然的话,如果军队高层贪污兵卒的军饷和战利品,根本就不可能让兵卒卖命,从而让这套可以最大程度激发士卒战斗热情的雇佣职业兵制度,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另外,职业兵制度没有合理的兵卒淘汰制度,使得兵卒从小当到老,那么对于军队的战斗力也是十分令人堪忧的。毕竟,一只军队如果有不少六十岁左右,身体机能已经在逐渐下降的老兵的话,即使这些老兵再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也因为年龄,从而导致战斗力下降。

所以所谓的征召兵比职业兵好,根本不可能比较,反而,假如将征召兵和职业兵两者之间,各方面都设置的一样的话,职业兵的战斗力却是比征召兵好的多。

毕竟,在古代还没有后世的全民开化的教育下,你讲国家民族大义,有多少百姓会去听?在他们看来,只要自己过得好,换了谁统治,不都一样被统治者奴役吗?即使是后世,全力普及教育,不也一样会出现不少不接受征召,无所谓谁统治自己的心态的人吗?

因此,没有任何一个政府,可以保证自己征召兵是否自愿参军,政府国家强制要求服役,根本不能保证他们的参战热情,除非像后世天朝初期,那一支从一开始就进行思想洗脑,从各方面都强烈限制自由想法的军队。只是很显然,那样毕竟少数,而且也长久不了,一旦缺少管控,反而比职业兵制度更容易滋生出贪污腐败的土壤,导致整支军队彻底腐烂变质,人民的军队真的属于人民?不,人民的军队只属于国家,至于为人民服务,不如说是人民为国家和军队服务的好,拿着人民的钱从上到下自己腐败而已。

至于职业兵制度的话,只要不是非资源的额情况,那些本身就是为了卖命求富贵,而选择去当兵的人,在金钱、女人、土地等等缴获战利品的诱惑下,没有其他出路可供选择的他们,当然会拼了命的去战斗。

而这种制度的战斗力,只有遇到意志力比他们更强的部队才可能被击败,很显然,在古代各种物质精神文明缺乏的前提下,基本诞生不出这种军队。

第四百五十一章 鲜卑俘虏做炮灰

自从本朝以来,大汉初期与羌人交战屡次败北,甚至窦宪驱逐北匈奴后,鲜卑崛起,大汉屡次与鲜卑单独交手,也败绩甚多的原因,就在于军队高层腐败的缘故。

大汉将帅克扣兵卒军饷,强取战利品,兵卒久而久之,当然不会再为效死的将帅卖命。而不再卖命的话,军队的战斗力也就可想而知,正是因为如此,这才有之后“凉州三明”的崛起。

简单来说,“凉州三明”除了皇甫规、张奂、段颎三人本身所具备的军事素养能力以外,他们能名传天下,最重要的还是他们爱兵如子,不克扣军饷,合理分配战利品,从而赢得麾下兵卒效死决心,这才能让汉军重新掌握对平羌战争的主导权。

现在汉军四处搜刮鲜卑人的财货,伏泉自然不会阻止,当然,眼见如此,他也庆幸自己此番北征没有带哪些蜀地的下属前来,而是让他们回巴郡,代自己处理内政。毕竟,虽然皇帝刘宏命令自己作为北征的偏师主将,但是并没有撤去他巴郡太守的职责,所以即使他出塞远征,但那巴郡也是他所管辖之地,自然要派遣合适的心腹谋士文吏前去治理。

否则,当那些蜀地儒士,不知边郡兵卒习性,见到自己这般纵容属下,肯定要和自己死死谏言,那可就颇为令人头疼了。

众人行至一片开阔地带,只见乌压压的跪着一地的男女老少,都穿着鲜卑服饰,当为鲜卑人无疑。

“将军,鲜卑俘虏皆在此处,当如何处置?”关羽等将见伏泉一行人到来,连忙前来行礼,然后由其问询。

伏泉看了眼对面,只见密密麻麻的鲜卑男女,跪在地上,在汉军的刀剑强制命令下,不敢抬头。唯有少许应是懂得汉话的鲜卑人,犹犹豫豫之下,偷偷抬头张望,似乎想要知道这支偷袭他们的汉军主将到底是谁,不过很快就被发现了的汉军抬脚对他们踢了几下,这是在警告着他们不要不听命令,否则后果自负。

不过,伏泉却是望见那些抬头张望的鲜卑人的惊恐的眼神,他们的脸上此刻都掺加了无数黑色的灰烬,应是夜袭之时,大火燃烧,他们四处奔跑时映在脸上的。

怔怔半响后,伏泉并未回话,反而问关羽道:“受降城情形如何?”

“回禀将军,据投降胡奴以及被救汉人所言,受降城如今为西部鲜卑大人置鞬落罗看守,城中应有两千兵卒,因鲜卑人紧守城池,箭矢密集,难以速克,末将便令诸军退兵,待打造攻城器械后,再行攻城。”

“两千兵卒?”伏泉诧异问道,虽然刚才观看汉军夜袭时,他心中就已有所预料,但是现在被关羽这般证实,他还是有些不信,毕竟这鲜卑人人防御力量未免也太过弱小了,实在不像是一部鲜卑大部所该有的军事实力。

“正是。”

“其人何在?”

“就在此地。”说完,关羽连忙朝后面的兵卒打了手势,很快便见一群穿着破烂的胡人和汉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还未等伏泉开口,便见那群人中,一个身形精悍的汉子主动跑到过来,直接跪在地上,大礼参拜道:“呼揭小民石屈突见过汉朝将军。”其人穿着破烂的草原人服饰,额头有一道触目心惊的伤口,显然一直被鲜卑人奴役所致,只是此时突然见到汉军,还能如此有礼示好,倒是不可多见,足见其人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尔为呼揭人?”伏泉反问道,呼揭国之名,他是知的,乃是西域一小国,在匈奴故地以北。前汉汉文帝时,呼揭国被匈奴人征服,并且以单于子弟为呼揭王,至今,随着北匈奴逃亡,南匈奴内附,草原为鲜卑人所占,自然这些人如果真为呼揭后人的话,也说得通,毕竟匈奴爸爸没了,如果还敢反抗鲜卑爸爸的话,自然要被鲜卑人所征服奴役了。

“正是,将军,小民乃呼揭人。”那叫石屈突的汉子又继续参拜道,神情极其有献媚之态,倒是让伏泉有所鄙夷。

不过,鄙夷归鄙夷,该问的还得问,只见伏泉继续问道:“尔会汉语?于何处所学?”胡人会汉语其实不算稀奇之事,但是谁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诈,毕竟这人虽然还未明说,但就他现在所表现的样子,一看就是要来给汉军做投降带路党的,由不得伏泉不多加谨慎。

“回禀将军,小民于呼揭时,常于汉人货物买卖,汉话于其处所学。”

“嗯!”伏泉点头,随后道:“既如此,起身再谈。”

“诺!”

石屈突会汉语自然不是因为汉代大兴丝绸之路的原因,彼时汉代陆地丝绸之路早已阻断,随着汉羌百年战争,大汉对于西域控制力已无掌控,商人依靠陆地丝绸之路,前往西域进行货物买卖,已然危险重重,去的话不止货物损失,甚至生命都保不住,所以基本断绝了西域的商贸往来,以至于汉朝因此,自己开设了海上丝绸之路,和欧洲建交,进行商贸往来。

但是伏泉知道,对于西北凉州一带的军功豪族而言,没有什么是危险的。既然没人敢走丝绸之路,那对于这些在西域有些势力的西北豪族来说,只要他们进行走私,将西域稀有的物件拿到中原去卖,自然可以赚得更多,所以这石屈突能会汉化,当然是和那些走私的西北豪族学的。

当然,随着石屈突起身,伏泉并未立即问询,反而是问关羽道:“受降城内情形,谁人所述?”

关羽行礼回道:“乃石屈突所言。”

“可有其他人言之?”

“并无?”

“为何?”

“受降城内乃鲜卑贵族所居,除非城中奴隶,否则城外只有鲜卑贵族和这石屈突进过城内。”

“嗯?有趣!有趣!”伏泉点点头道,然后转头继续问石屈突道:“受降城内情形,尔与本将再说一遍。”

“诺!”石屈突学着汉人礼节行了一礼,然后继续道:“城内为西部鲜卑大人置鞬落罗领兵驻守,应有两千精骑,皆能攻善射之辈,鲜卑女人不知,但另有奴隶数百,男女无计。”

“尔如何知晓甚清?”

“回禀将军,小民因会多种语言,尚有武力,原本乃是置鞬落罗麾下一部奴隶统帅,然近日却惹恼置鞬落罗,被逐出城外为奴,故而知晓受降城中情形。”这个问题石屈突早就猜到汉人会问,所以并未隐瞒,连忙将自己与置鞬落罗的恩怨说了出来。

伏泉听后点头,表示认同,随后又将自己心中其他疑惑一一问出,当得知早在数日前,和连就不断下令抽调兵力到鲜卑王庭,准备攻打鲜卑发源之地,大鲜卑山时,心中就已经信了,不然这诺大的受降城,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地方,城内连同城外守御的兵马连一万都不到,除非是鲜卑人脑中除了问头才会这般布置兵力部署。

稍后,伏泉又看了眼其他的胡奴和被解救的汉人奴隶,胡奴就不说了,与他们相比,石屈突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至于汉人奴隶,却是让伏泉心中一紧,因为很明显,胡人奴隶虽受虐待,但起码能保证四肢健全,有顿饭食。而汉人,却是凄惨之极,有的人直接都被拷上了铁链,把他们当狗那样的牲畜智慧,并且,他们骨瘦嶙峋的竹竿身材,那饿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模样,明显说明了他们连一顿包饭都没有吃过,甚至恐怕连饭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见过,可怜之极。

而且,这些汉人呆滞的目光,即使见到了汉军前来,也没有太多神色的眼帘,也充分说明了他们经受了什么样的摧残虐待,甚至伏泉望见,好几个长的不是太好的汉人少女,直接就被他们用铁链套住脖子,双手也拴住铁链,身子一下光秃秃的,显然身上也未有几块布片遮体,幸好有汉军寻来了的几片披风在她们身上,不然一定又是一片凄惨模样,看着架势,完全就是把汉女当母狗一般凌辱,实在令人可恨。

一切不用多言,伏泉随后选来几名胡人奴隶和汉人奴隶问询经过,在得到和石屈突相同的回复以后,心中便已经有了计较,那就是鲜卑人做的事情,必须血债血偿才行,否则,他这个大汉将军也就不用再出塞远征了。

只是,如何血债血偿,也是有计较的,本来一开始,伏泉就准备在这些投降的鲜卑人里,选取女人不杀外,其他全部如同他当年在幽州一样,全部坑杀,管他们之中有老弱妇孺又如何,对伏泉而言,也只是杀了一些没有任何价值的胡人而已。

不过,当伏泉望见不远处,那种残破的受降城,和城上张弓搭箭,守卫的鲜卑兵卒时,一丝想法就出现在他心中,即使是要杀了这群鲜卑人,那也得要将他们的所有价值全部榨干净才行,否则,单纯的屠杀还浪费了他麾下兵卒的体力和军械。

远处的受降城上,西部鲜卑以置鞬落罗为首的大小贵族,此刻聚集在城楼上,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讨论着如何防御汉朝军队的进攻。

汉军竟然在他们部落兵马稀少的时候强攻,显然出乎他们的意料,而且城外那似乎有数万人的汉军,真是让他们如坐针毡,毕竟城内算上鲜卑能上战场征战的妇女奴隶,也就不足三千人。

虽然鲜卑人有受降城池在手,但是随着这城池年久失修,也不知能坚守多久,最关键的是,当初汉朝在此筑城,并没有当做大城建造,因此只要汉军敢用人命填,但搭配上像云梯这样的简易攻城器械,对他们而言,这就真的是灭顶之灾了。

“大人!大人!快看,城外有异!”

守城兵卒的呼喊,很快便吸引了这些鲜卑贵族的注意力,置鞬落罗当先往城墙走去,随后便随着兵卒所指,很快便看到城外的情景。

只见,城墙之下,还有数百上前的鲜卑人,窝在城墙上,此时城楼上的鲜卑兵卒也是想出了办法,来解救自己的同族。他们用结实的绳子和宽大的吊篮一起,放到城下,将那些鲜卑同族慢慢拉上城头,这样做虽然费力气,但是总归可以不用开门就能将人带入城内,慢慢的增加城内的有生力量。

当然,这样做效率肯定很低,因此城下依然有不少鲜卑人,不断的敲着紧闭的城门,希望城内的同族放他们入城。

然而,远处汉军骑兵肆意的游荡,根本不可能让城楼上的鲜卑人敢做出这样的举动,谁都明白,汉军之所以不来俘虏城下的鲜卑人,除了因为害怕城楼上鲜卑兵卒的箭矢给自己造成伤亡,另外就是因为他们想要城内的鲜卑人自己开城,到时候汉军的铁骑就可以趁着受降城开门的空当,冲杀进城中,直接破城。

鲜卑人不傻,因此他们宁愿靠着在弓箭的保护下,慢慢将自己的族人拉上城去,也不会选择开城门。只是,当对面汉军驱赶着数千鲜卑人,一步一步的靠近受降城时,一丝不详的气息笼罩在所有鲜卑人的心头。

城外,汉军密密麻麻的抵进,他们手中的火把直接照亮了整座受降城方圆数里,鲜卑人这才看清,汉军约有近两万人,是他们兵力的数倍有余。

此时,只见无数汉军弓弩手,手持弓弩,在背后瞄准那些鲜卑人,而在鲜卑人四周,汉军的长矛兵们,正拿着手中的长武器驱赶着那些鲜卑人往受降城而去。

最让城头鲜卑人吃惊的是,那些他们被汉军驱赶的鲜卑同族们,此刻正抱着几个木制的巨大的攻城槌。而看他们的模样,正慢慢的推动那足可以经过几十上百次击打,就可以将他们的城门撞飞的攻城利器,向着受降城抵进。

很显然,汉军成了魔鬼,他们要让鲜卑人做他们攻城的消耗品,要用鲜卑的俘虏当破城的炮灰……

第四百五十二章 自相残杀为撞城

夜色阴沉,黑幕之中,塞外大漠的冷风,宛如一道催命符般,阴冷的告诉城头上的鲜卑兵卒,他们的结局将会如何。

城下,数千的鲜卑同族,他们身上没有任何防护的甲胄,在汉军的弓弩长矛的逼迫下,往着受降城挺进。指使他们的汉军明确告诉他们,只有撞破城池他们才有攻城的希望,否则,他们当时就必须得死。

在生于死之间,这些被逼迫的鲜卑人选择去生,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现在不推着攻城槌行进的话,那么他们就会立即死去,反之,推着攻城槌前进,说不得他们能撞开城门,让汉军冲进城中,消灭了城内的鲜卑贵族,从而获得一条生路。

此刻,不管是城内城外,无数的鲜卑人心中都在辱骂着汉人的卑鄙无耻,这种残忍的攻城方式,完全和他们一起遇到的那些有礼有节的汉人不同,这些汉军似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用鲜卑人的鲜血,作为他们破城的防御道具。他们是魔鬼,他们根本不知道部族生命的可贵,他那些知道原谅他们入侵汉朝的汉人将领根本不同,只是,无论他们如何咒骂,一场鲜卑同族直接被迫的自相残杀,已然不可避免。

汉军后阵,伏泉望着受降城下的一切,冷笑不已,这就是他想要的一切,想到后世异族,都愿意用汉朝百姓的鲜血,作为他们破城的炮灰,甚至这时代的大汉边疆,有外敌入侵,也出现过类似胡人要破城,不想过多的损失自己部族,所以用汉人当炮灰的情况。

对此,伏泉前世知道的不要太多了,如今,随着他带偏师出塞,也遇到同样的难题,一方面受降城再如何破败,但毕竟也是城,不付出一定代价,是不可能轻易攻破的。另一方面,自然就是因为那些鲜卑俘虏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终究对于这些原本欺负汉人的鲜卑人,伏泉是一点儿好感也没用,但是如果让汉军去一个又一个杀这些鲜卑俘虏的话,无疑又十分浪费时间,不如废物利用,让他们先替汉军,挡一挡城楼之上鲜卑兵卒的弓箭。

身后,无数的鲜卑女人哭泣声阵阵传来,伏泉知道那是有幸没有被汉军选上去做炮灰的鲜卑女人所发出哭声。

适才命令鲜卑人做炮灰时,伏泉就命令抽取其中年轻的妇女和小女孩,其他鲜卑人,无论是谁,哪怕是小男孩,也要去战场做炮灰。这之中的道理自然简单,年轻女子和女孩可以做营妓和奴隶,是自己麾下军队的行军军需品,甚至得胜以后,还以拿到中原去卖,当然要好好废物利用了,何况就是伏泉舍得,他麾下的兵马估计也舍不得将这些女人拿去做炮灰。

这一千多鲜卑女的哭喊的,自然是那些将要送死的鲜卑同族,那里面有她们的父兄弟子,如今却要天人永隔,被汉军赶去送死,她们能不痛苦吗?只是,很显然,任凭她们如何痛哭,她们亲人的的下场,注定是改变不了的。

受降城防守虽然坚固,易守难攻,但他也有自己的弱点,毕竟这城墙最初是汉朝修建防御草原胡人的,自然完全是依照胡人的劣势修建。

其城墙虽高却不厚,而且是土夯城墙,内外两侧并无砖石加固,若是用攻城槌去死硬攻克城墙和城门,只要时间充分,花费足够的代价,都可以将这城门或者城墙直接推到摧毁。

当然,这并不是说土夯城墙都是花架子,古代建城多是夯土而建,而且城池很少有后世的豆腐渣工程。许多城池抛却自认因素,历经朝代变换,杀戮不断,血雨腥风,依旧鼎力辱斯,自然有它坚固的道理。

夯土建墙在这时候是很有讲究的,孟子有言“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这其中,所谓版,却是指木板,古人建造把一块块准备好的厚木板拼接起来,每两块木板外面插一根名为“桢”的立柱,而这些立柱之间,也系着绳索。那样子类似于后世建造高楼大厦所使用的的脚手架,就像夹棍一样把那些木板固定住,使它们不至倒塌,从而竖成四面木墙,组成一个狭长的方框。

至于“筑”,却是指用夯杵敲击泥土,因为随着类似于“版”的脚手架建好,支持建造城墙的人就要将泥土放在竹筐里,让人沿着那些“脚手架”提到木墙上,往木墙里面不停填土,而等到里面盛满土后,就派人三人或四人一组,抡起沉重的夯杵,照着松散的土堆,用尽吃奶的力气一顿猛砸,而孟子的那句“傅说举于版筑之间”的意思,就是指商武丁那位大臣傅说,一开始也是干的是抡大杵,砸夯土的苦活。

不过,苦活归苦活,但是砸夯土在古代建城过程中,却是十分重要。因为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将泥土砸实了而已,而是要将泥土之中砸的要一点缝隙都没有,那些疏松的干土便被慢慢夯实,越来越板,越来越硬,直到铁锸使劲一铲都无法撬动,之后洒上水,涂上一层泥,这才算建造完成。

而建造完成的城墙,如果你要怀疑这城墙的质量的话,完全不用担心。因为随着建城墙的泥土被夯得坚硬如石,墙垣上的水渍被彻底风干,抛却自认因素,只有遇到无法计量的攻击才会崩塌外,不然外敌很难攻克。

当然,如果计算自然因素的话,像这类夯土城墙,它们的寿命肯定不如石墙。少则数十上百年,多则上千年,这类夯土而成的城墙,必定会经过风吹雨淋变矮,甚至直接消失,但是他们的防御力却是不错,经受得住石块连番轰砸。

所以,想要攻克这类城墙,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投石器之类的远程武器,而是掘地道突袭城中或者直接挖断城池地基,甚至可以发水来慢慢浸泡城池地基,彻底用消磨时间的方法来攻破这类坚城。

前汉之所以在这塞外大漠筑城,除了这城池是接受匈奴贵族部民投降,拥有极其重要的政治意义以外,更重要的就是这座坚城如果有充足的士兵和后勤,完全就是汉军出塞进攻的桥头堡。

任凭草原民族有多少人,在这塞外大漠,数百上千里没有充足水源的地方,面对兵力充沛、粮草充足、军械繁多的汉军,只能望尘莫及。发水几乎没可能,至于挖地道,也是妄想了,周围一片松软沙漠的地带,你挖个地道,虽然可以用木板加固地道,但是却不会真的保险,说不得还没挖多长,自己就得先赔上不少兵卒,埋进沙子里送死。

因此,这受降城当时在胡人眼里说是恶梦也不为过,毕竟他们除了硬攻城池,拿人命来填以外,别无他法,而要硬攻,面对装备充足的汉军,他们只有付出不下于城中守军数倍的伤亡,才能破城。

城内的鲜卑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敢有凭着弱势兵力守城,坚持到援军到来的勇气。

原本,伏泉在荆州就用过“断柱破城法”来破城,对于受降城自然不会太过在意,只是现在,很显然,这么搞的话,对整个汉军来说,他们是完全不能这么做的。

毕竟,一来挖掘地道现在非常不保险,二来,就算能够挖地道,但汉军却没有那么多时间挖。终究随着今夜突袭,不少鲜卑部民慌乱逃散,说不得一两日后,附近的鲜卑部落就得到消息,到时候集结各部兵力,就回来救援受降城。虽然西部鲜卑早就接到和连的兵力,抽调了不少兵马离开,但其本身终归是鲜卑大部落,即使如今已然分裂,终究还能凑得数万人。

伏泉如果不想一开始就和鲜卑大部队硬拼的话,唯有选择速战速决,所以掘地道或者发水这类耗时间的事情,他是万万不能干的,要干只能干花费时间少的事情。

例如这用攻城槌强攻城墙,直接撞塌受降城的墙基,终归经过数百年时间,受降城如今城墙早已随时间演变,战火侵蚀,没有善加修葺而低矮不少,而且城墙也早已不如前汉建造时那么坚硬了,其城外也没有护城河环绕防御,所以只要有足够充足的时间,在攻城槌的撞击下,终究会倒塌的。

城外,也就是一会儿工夫,推着攻城槌移动的鲜卑人,已经快要到了受降城中守军弓箭的射程之内,可是城头的鲜卑人此刻却是发挥了草原民族为了生存可以舍弃一切的本性。

“放箭!放箭!”置鞬落罗当先在城头大喊,让城头的鲜卑男女,射出他们手中的箭矢。有不听话的兵卒,不知是看到自己的亲人,还是不忍心下手,拿着弓箭直接不动弹,对此,置鞬落罗根本不予理会,直接上前打骂,令其放箭。

此时,所有的鲜卑人都知道,城下的族人不死的话,死的就是他们这些城头的鲜卑人。只是,他们再如何射击,也不能将城下所有的鲜卑人杀死,而且,汉军没有给那些炮灰鲜卑人防御的甲胄,但并不代表汉军没有使出针对性的手段,对付城头的鲜卑人。

只见,在城头的鲜卑人对着城下自己族人放箭的时候,一直跟着进攻受降城的鲜卑人身后的汉军,在到了可以攻击城头的地方后,也对着城头的鲜卑人,发出自己早已等待的嗜血的箭矢。

“啊!啊!啊……”

无论是受降城头,还是受降城下,鲜卑人都在不断伤亡,城头还好,毕竟有着瓮城的帮助,许多守城的鲜卑人还可以躲避,而城下,往城墙和城门攻击的鲜卑人却是遇到难题。

因为那些原本呆在城下,准备慢慢凭着吊篮登城的鲜卑人,此刻却是发出必死的决心,阻止同族攻城的行动。不过,因为双方都没有攻城武器,所以导致两方僵持不下,只是,在城下为城头同族护城的鲜卑人恐怕也想不到,城头的鲜卑同族,即使明知道他们在阻挡攻城的鲜卑人,却依旧对他们张弓射箭。

原因无他,城头的鲜卑人既然已经对于攻城的族人射箭了,自然不会对其他族人手软,而城下阻挡的鲜卑人,正好给他们射箭瞄准之机,此时他们已经不在乎敌我了,只要能将这些攻城的鲜卑人杀光,不让他们把那可以攻破城池的攻城槌推进城墙,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都愿意尝试。

站于城外的伏泉,见到鲜卑人自相残杀的情景,不禁露出一种畅快的笑容,这大概是一种对于后世汉人所遭遇的不幸的一种报复感吧。

若是往后儒家主导的王朝政权,将他们所谓的仁义只用于汉人,而对胡人都用这种极端的种族政策的话,何至于随着王朝发展,一代一代的汉人,早已失去先秦春秋,祖辈披荆斩棘的血腥的殖民扩张方式,改用所谓的仁义治国,结果治得多数掌握政权的儒家士人都变成了忍让主和派。而原本让儒家所彻底崛起的汉朝的“复仇”之风彻底荡然无存,所谓的《春秋》之义,臣不讨贼非臣,子不复仇非子,往后却是越来越少了。

言归正传,受降城中的鲜卑人最终也没有将城外的鲜卑人彻底杀光,毕竟本身也就剩下数百鲜卑人,阻止那些被逼进攻的鲜卑人,两方人数相差巨大,随着城头近三千兵卒的箭矢覆盖,阻止攻城的鲜卑人死光了,那些攻城的还有两千余人,此刻,也都在前赴后继的推动攻城槌。

未几,在付出无数生命的代价后,那些攻城的攻城槌,终于到了城墙附近,不过在汉军事先的要求下,他们没有一辆去撞城门。

它们都是汉军临时制作的,用几辆缴获来的由木板钉制而成的,底部安装轮子可以在沙漠移动的板车为底座,然后在车上正前壁固定尖锐撞槌,相当于一种简化版,没有任何防御力的冲车,此刻直接往城墙撞去。

第四百五十三章 杀戮征服

城头上,箭矢漫天飞舞,不断的往城下的鲜卑兵卒射去,间或一些鲜卑兵卒将城头为数不多的巨石块扔下城头,向那几座正在推倒城墙的攻城槌砸去。

鲜卑人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些要推倒城池的同族和他们手中所推动的攻城槌全部消灭,否则,一旦受降城倒了,他们的下场自然不用多说了。

“推,快推,汉人说了推到城墙,就可以活命,还差一点,啊……还差一点……”城下,一个明显是在一起推攻城槌中很有威望的鲜卑人,此刻像是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似乎他就是汉人一样,不断的像个汉人一样催促的身边的人一起去推倒城池,甚至身上中了一箭,也一直在咬牙坚持,呼喝着推城。

此时正攻城的攻城槌旁,不时有鲜卑人将一桶桶水往攻城槌尖锐撞击城池的地方倒去,这些水桶是放在原本制作攻城槌时所使用的简易板车上的,为的就是要用水来润湿制作城墙的夯土,使得夯实的泥土松软,这样在攻城槌撞击时,他们可以更加快速的撞倒城墙。

不过,这些攻城的鲜卑人所拥有的时间毕竟太短了,随着那几座攻城槌,一个接着一个被守城的鲜卑人,用城头为数不多的巨石砸断以后,这场初期攻城战的结局也就不用多说了。

汉军给这些攻城鲜卑人的军械只有攻城槌,至于像云梯这样的登城利器,却是一架没给,为的就是害怕那些鲜卑人耍诈,拿到云梯就逃到城头,同时也是为了断绝鲜卑攻城兵卒的最后希望。因为只有在前进后退都是死,而后退死的更快的情况下,那些被俘虏的鲜卑人才会真心实意的为汉军卖命,现在看来,汉军这样的安排的效果的确是十分好。

在城下最后一个鲜卑人,无力的推动着他面前,此刻已经断成两截的攻城槌时,可以说原本被驱赶攻城的鲜卑人可以说彻底死绝,而这最后一个推动攻城槌的鲜卑人,也最终被城头自己的同族数箭射死。

整个受降城下,顷刻间就变成一座数千鲜卑人的炼狱坟墓,对于守城的鲜卑人来说,他们可以为得到一时的安全而庆幸了,毕竟暂时他们已经把汉人所用的自己同族的炮灰们全部清理了。

当然了,这一切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为了将城下的鲜卑同族清理,城头守城的鲜卑人也付出了五百余兵卒死亡,其他受伤兵卒无算的代价。

没办法,在守城的鲜卑人向城下的同族射箭自相残杀的时候,一直安稳在鲜卑炮灰身后,不断拉弓射箭,压制城头的汉军也没闲着,他们运用自己精湛的射术,就像平时校场练靶一样,对着城头的鲜卑人肆意瞄准射击,只要不是运气差,总能给鲜卑人带来伤亡。

经这一次先期对战,鲜卑兵一下子就损失了近两成战力,而汉军却是毫发无损,他们所付出的只是那些射向城头夺取鲜卑人生命的箭矢而已。

“无耻!无耻!汉人无耻,不敢堂堂正正决斗,只会做此无耻之事。”城头上,得到自己部族损失战报的置鞬落罗,大声咒骂着城外的汉军,只是汉军却没有任何人给他回应,如果伏泉知道的话,或许只会对置鞬落罗的话莞尔一笑,因为相比较起后世胡人入主中原所做的攻城之举,他做的只是一点儿皮毛而已。

汉军后阵,一众汉军将领一言不发的望着受降城,静等主帅的吩咐,因为他们知道,刚才那一出只不过是这场大战的前戏而已,因为对他们而言,从来就没有想过靠着这些鲜卑俘虏就可以破了前面的受降城。

那些被他们强制命令攻城的鲜卑俘虏,本来就是要让他们去送死的,除了消耗鲜卑人的箭矢、礌石以外,同样也是为了让他们作诱饵,让汉军准确射击的,如今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的很好了,只是很显然,能为他们感到可惜的也只有此刻正在汉军后阵,被挑选出来的鲜卑女人们而哭泣的伤心而已。

“将军,攻城器械已打造完毕,继续攻城乎?”随着一阵脚步声走来,随后便见一身铁甲的徐晃缓步走来,走到近前,行礼问道。

伏泉转头看了眼段颎,在见到这位经年老将点头后,随即转头目视诸将,大喝道:“众将听令!”

“末将在!”面前一众汉军将领,齐齐一声呼喝道,声若惊雷,显然是刚才夜袭还没有尽兴,现在又一次感受到了大战的气息而已。

“各部依计行事,天明之前,受降城必陷!”

“诺!”

随着伏泉一声命令,诸将告退,各自指挥本部兵马,领了徐晃刚刚被委派所打造的一应攻城器械,然后排列阵型,只等总攻的号角声。

“呜!呜!呜……”

激昂的牛角号声猛然吹响,汉军各部兵卒在各部校尉司马的带领下,直奔受降城而去,一下子就将原本惊魂未定,刚刚安稳下来的守城的鲜卑人再次惊醒。

待到那些守城的鲜卑人,见到城外无数的汉军黑压压的排列阵型,往受降城进攻时,当即又是大惊不已,连忙各自呼喊,再次手持弓箭,紧张的对准那些来势汹汹的汉军。他们知道,战势只会更加的激烈,因为这些汉军不是那些鲜卑同族,他们是比那些鲜卑同族,军事素质更加优秀,战斗力更加厉害,人数更多的军人,一旦对方进攻,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击退那些汉军机会的可能。

“杀!”

“汉军威武!死战不退!”

“杀!”

“杀!”

“杀!”

……

随着各部校尉司马的呼喝,训练有素的汉军很快便带着各部的攻城器械,再次兵临受降城下。这一次,令守城的鲜卑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因为只见那攻城的万余汉军,竟然又推动着十二辆攻城槌直攻城墙,而且这十二辆攻城锤,还不是先期自己鲜卑同族攻城时所用的攻城槌,汉军所用是更好的攻城槌。

只见,汉军推动着一层层有着包裹的攻城槌,一步一步的往受降城而来,最终直达城墙。这些攻城槌,其实有些类似于汉人的冲车,它们和刚才鲜卑人被砸断的攻城槌一应,道路是由木板钉制而成地简易板车所制成。

不过,这些板车,可不是没有一点儿防护,只见在板车之上,汉军以厚木板护住顶部及侧壁,外层再裹以数层牛皮,其强度足以抵抗普通滚木擂石的撞击,而且又可以防火烧。和先前鲜卑人所用的攻城槌一样,车下装有轮子,便于移动,不同的是车内也可以安排部分兵士,他们藏于车中移动甚至攻城,端是一件让守城方颇为棘手的利器。

伏泉看着那攻城的攻城槌,心中也是颇为遗憾,若非时间不允许,他肯定要直接制作成汉军制式的攻城槌,那样的话无论是强度还是容纳兵卒的树林,肯定就不是汉军临时搜集鲜卑部落的板车所能比的。

战斗的结果不用多说,经历过先前一番鲜卑人用攻城槌攻城的消耗,城头的鲜卑人再也没有多少巨石可以攻击城下汉军的攻城槌,而他们的弓箭、火把根本对城下的攻城槌造成任何一丝威胁。

可怜这些游牧民族,天生就没有守城的军事传统,即使占领了受降城至今,城内如今所剩的防御道具,除了原本汉人留下的滚木礌石外,再无其他。只是如今,滚木已腐烂,难以再用,而巨石,鲜卑人从未自己准备,把受降城的存货用完,自然也是一点也没。

如果是汉人守城,没了这两样守城利器,起码还有准备金汁、火油这些,以备不测,只是很显然这些东西,对于如今占据受降城的西部鲜卑部落而言,也是根本不可能有的。

所以,战事的结果很明显,当汉军在攻城槌和云梯的双效进攻下,身后再有数千汉军弓箭兵不断压制城头反抗的鲜卑人。在激战数刻之后,汉军在关羽、黄忠等猛将的率领下,很快便登上城头,和城头的鲜卑人厮杀,而城下,汉军的攻城槌除了占据城门推动以外,便在原本鲜卑人攻城时所使用攻城槌的地方继续推城池。

没有了城头鲜卑人用弓箭压制,城下的汉军推城更加轻松,终于随着城墙一处地方,数十名汉军兵士的齐声高呼,受降城下,一处墙角轰然断裂,并且随着汉军兵士更加猛烈的撞击,最终出现了塌陷的一脚……

“善!善!今日这受降城当继归汉也。”伏泉拍手大声赞道,脸上欣喜之色,不断浮现,终归说来,这是大汉自从与鲜卑对敌以来,汉军所收复的第一处失地,往年屡次战败于鲜卑的汉军又一次掌握汉家故土,这份事情不说传到皇帝刘宏耳边情况如何,就是他自己也是兴奋不已。

一直随侍身旁的贾诩,见伏泉如此模样,行礼赞道:“将军弱冠出塞,收复汉军故地,此乃本朝大功,恭贺将军……”

眼见贾诩这狐狸要给自己灌迷魂汤,伏泉连忙制止,摆手笑道:“文和不需如此,些许微末之功,不足道也。”

随后,伏泉转头望向前方城池上,正带领自己手下,追随已经登城的汉军,与鲜卑人厮杀的石屈突等被解救的胡族奴隶,脸上不住点头,看来自己的经验主义这次倒是没错,开战前力排众议,选择相信石屈突等人的信息,命令鲜卑人去做炮灰,不然也不会攻得如此顺利。

现在,眼见石屈突等胡族奴隶,穿上缴获来的鲜卑人皮甲,和城头的鲜卑人殊死搏杀时,伏泉不由点头,虽说这些胡人无论以前还是日后,都给汉族带来不少的灾难,但是如果善加利用,对自己而言也是一把利器。

君不见现在这些拿着刀剑的胡人,简直就是汉军的狗腿子,在得到伏泉承诺,追随汉军之后,不让他们继续做奴隶后,他们战斗的可比那些被迫应征攻城的羌族人,杀鲜卑人还要恐怖,可见想要人胡人归心,其实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关键是要怎么实行,让他们认命。

自己未来是不是可以采取血腥同化的方式,让那些被征服的胡人就此认命,不服者皆杀,依如后世元蒙、满清所做的一样,将这些人全部并入汉族,毕竟对于草原这个以强者为准的民族,刀剑显然比什么都有用。

当然,如果可以,自己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儒家堕落成后世那样,儒家成为封建王朝主流这自己无法避免。无论是如今大汉争得面红耳赤的今、古文学派,他们虽然学术道义不同,但归根到底,他们所学都是以儒经为主,这一点就注定了儒家的根基。

而且自己此生又是出身自大儒世家,伏泉相信,自己就算以后得势,若是敢掀翻儒家的地位,恐怕首先一个就是自己所在的琅琊伏氏,先给自己来一个众叛亲离。所以,对于伏泉而言,宁愿多费点事情,好好改造儒家一些观点,也不能推翻,推翻看似是好,但是重新建立一个学术论派,却是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的。

“将军!将军!”

身边再次传来一声叫喊声,一下子惊醒了正在沉思的伏泉,伏泉看着喊自己的贾诩道:“文和,何事?”

贾诩指着前方的受降城道:“受降城已陷,吾等该入城观战也。”

“善!善……走!入城!”伏泉这才见到那城头上已经插上的汉军大旗,看着城头不断涌入的汉军兵卒开赴城内,想来他们此刻正在一点一点的,清剿城中躲藏的鲜卑人。

回头望了眼此刻依旧在汉军后阵哭泣不断的鲜卑妇女,伏泉眼神凛然一眯,随后嘴角露出一抹邪笑,上了亲兵牵来的马匹,带领贾诩等人,策马往受降城而去。

草原,从我踏出塞外开始,就等着我的杀戮征服吧……

第四百五十四章 鲜卑汉奸

清晨,大地的第一抹黎明照耀进已经崩塌了一角的受降城里,为这塞上大漠的孤城,再次添上了一丝温暖。

此刻,受降城中,血色弥漫,一夜的厮杀声虽已消失,然而,城内尚未停止的硝烟却是提醒着,这座孤城在昨夜的战斗中,经历了怎么样的一幕残酷。

受降城城中央,原本鲜卑贵族议事的地点,是一座汉式宅院,大概再早数十年,这里也是受降城内地位不低的汉人长官的住处或者官署之类的,只是这宅院明显有些破败,若非内中依旧坚固可用,想必也不会被鲜卑人当做议事地点的。

只听得这宅邸中央,传来数声凄惨的惨叫,守门的汉军兵卒只是淡淡的往门内一撇,然后依旧认真值守,他们可不敢给正堂内的各位将军们看到自己玩忽职守的样子。

大堂内,伏泉坐于正首,他坐的是胡人特有的胡坐,就是类似于日后国人所用的椅子,虽然不其侯府也有胡坐,但终究因为于礼不合,他很少坐。如今来到塞外,自然只能坐胡人的家具了,久违的舒适坐法,也是让他享受不已,毕竟跪坐如果时间短还好,但是时间长的话,还真是有些找罪受。

望着堂下的置鞬落罗,一丝冷笑出现嘴角,对于这家伙,伏泉还是听过的,毕竟他也算是自己熟人。当年身为西部鲜卑首领的置鞬落罗,随着檀石槐一起入侵幽州,若非夜袭时候,置鞬落罗被关羽所伤,未在之后的决战中出现,而是被檀石槐守卫后方,甚至之后汉军追击并授首檀石槐时,若非此人逃得快,恐怕那一次汉军击败鲜卑的战役里,置鞬落罗也要随了檀石槐的后尘。

如今,“老友”见面,伏泉当然要给这个被俘虏的家伙,一点儿见面礼了,他可从来不是个不计民族仇恨的人。这家伙不说进攻伏泉那一次入侵,就是往年在追随檀石槐屡次南下,侵略汉境,烧杀劫掠,置鞬落罗在其中绝对是居功至伟的几个,毕竟,若非如此,他如何能被部落推举为西部鲜卑的大首领,鲜卑可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如果你不能给自己的部落带来战利品和壮大,根本不会有部民选择支持你的。

很显然,置鞬落罗就是那一种可以带领部落壮大,给部落带来战利品的首领,而至于他如何做到这种的地步,不用猜也知道是靠着抢劫和吞并其他民族,收获奴隶而已,从受降城被解救的尚存活的数百汉人奴隶便知,这家伙到底对汉人做出了多少恶事。

想想看,这受降城里的汉人奴隶竟然比其他民族的奴隶还多,甚至于这次汉军解救的,只是能熬的住鲜卑人的折磨和奴役而存活的,那些熬不住的,早就死去的,可以说是更多。对于草原上的鲜卑人来说,奴隶虽然也是一种财产,但这就并不代表他们需要照顾奴隶的死活,一旦奴隶出现了病痛或者其他带来不了价值的事情,那等待这些奴隶的也只有抛弃和死亡而已。

因此,对于现在受降城内的鲜卑人最高指挥者置鞬落罗,伏泉心中只有两个字,唯有“报复”而已。所以,在置鞬落罗打死也不肯交代鲜卑人内部具体情况的时候,伏泉毫无犹豫的让汉军兵卒为置鞬落罗掌嘴,就是要打得这个家伙求饶为止。

“慢着!”段颎见置鞬落罗嘴角都被血色染红后,大喊一声阻止道,他坐在伏泉右侧,虽然段颎是本次出塞大军的副将,但是伏泉可不敢把这位真当副将使唤,所以这次问询置鞬落罗,他开始就为这位老将军安排了座位。

随着堂下为置鞬落罗掌嘴的汉军兵卒停手,便听到段颎对着置鞬落罗问道:“鲜卑老贼,如今大汉天兵已至,尔蛮夷之辈还不归服王化,将鲜卑逆臣和连诸事,告知汉军,若如此,本将在此作保,必留尔命也。”

段颎的话说得是循循善诱,然后堂下的置鞬落罗却是根本不接招,“呸”的一声,将自己口中的鲜卑喷了出来,甚至还带出了一颗被打断的牙齿,足见那掌嘴的汉军兵卒,所用的力气不小。

然后,便看到置鞬落罗狠狠扫视了汉军主将一眼,记者在关羽身上流转,眼中冒火,最终目光盯着坐于正首的伏泉,恶声说道:“汉狗,卑鄙无耻之辈,置鞬落罗必不降也。”很显然,已经认出伏泉和关羽是曾经让他们鲜卑吃了打败的汉将后,置鞬落罗十分生气,根本不与伏泉合作。而且想他在檀石槐死后想,西部鲜卑分裂,近半部落选择去支持魁头、步度根,而只有他置鞬落罗,选择带领其他西部鲜卑的部落,去支持和连即位,甚至在和连需要兵力时,将他手下的大部兵马调给和连,足可见他对和连的忠心,现在要让他背叛和连,明显是不太可能的,

气氛一时尴尬不已,伏泉虽然通过鲜卑降卒和奴隶口中得到一些鲜卑内部的大概情况,但是鲜卑真正的内幕显然也只有像是置鞬落罗这些鲜卑贵族知道,可是自从伏泉带兵入城以来,那些鲜卑贵族就像发了疯一样,根本没有投降的打算,与汉军死拼,所以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只有这个置鞬落罗因为地位太高,正好被石屈突等奴婢看到,早早生擒下来,否则说不得对方也要和汉军火拼。

那些鲜卑贵族如此火拼,自然也带动了其他鲜卑部民,因此,在昨夜的一战,整个受降城内,除了一些鲜卑女人和孩子,以及城中的奴隶,几乎再无鲜卑男人的活口,他们成为反抗的胡兵在和汉军作殊死搏斗。想来是前番守城时,知道汉军会将俘虏的鲜卑人逼去做炮灰,根本不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所以这些人即使城破了,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和汉军搏斗,与其被汉军继续当炮灰或者虐杀,不如一命搏一命,让汉人知道和鲜卑为敌的代价。

“报!”此时,屋外传来一阵大喊,随即便见带兵整理城中治安的严颜,手中拿着一堆羊皮纸卷走了进来,其实说他是整顿治安,倒不如说是让严颜监督各部搜刮战利品来的实在,当然汉军是仁义之师,即使要搜刮战利品也得起个好听的名义不是?

“将军,此乃鲜卑老贼置鞬落罗宅内书信。”严颜看了眼坐在地上,嘴中流血的置鞬落罗,不用猜想,他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然,即使任置鞬落罗再如何反抗,严颜知道自己手中的这些书信,肯定能让置鞬落罗的反抗一点用都没有,因为他虽然看不懂这些羊皮纸卷上的鲜卑文字,但是也从汉军中识得鲜卑文字的奴隶嘴中,知道这是置鞬落罗和和连的书信,有很多都是最近送来的,而他们两人之间,最近联系能联系的,想来也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鲜卑内部分裂的事情,所以当然不需要再审问置鞬落罗这嘴硬的老家伙了。

事实也正如严颜所料,当依旧死硬的置鞬落罗看到严颜手中的羊皮纸卷,被严颜送到伏泉手上时,脸色突变,不断叫喊,甚至直接站起来,准备上前用嘴抢夺,毕竟他双手被汉军捆绑,根本抢不了。不过,置鞬落罗的动作激烈,很快他就被一直在他身后观察他的汉军兵卒用双手压制,最终只见到他无力的伸头反抗,却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接过严颜所送羊皮纸卷,伏泉在见到置鞬落罗的激烈反应后,立即明白这里面估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然这家伙不会动静这么大,所以连忙让自己麾下的兵卒去找他们在受降城内俘虏的汉人俘虏前来。

这些汉人俘虏因为本身是汉人缘故,在汉境犯罪,逃出塞外,因为他们多数都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所以一直被鲜卑人重视,甚至在檀石槐主掌鲜卑时,一度成为鲜卑各大战略的谋主,在鲜卑内部地位说低不低,说高不高。

此番汉军攻击受降城内外,所见到的汉人常驻的茅舍,就是这些投靠鲜卑的汉人谋议所建造的,为的就是给这些鲜卑人所谓的“亲信谋议们”一个安心舒适的生活。当然,随着受降城中的鲜卑人马被抽调,置鞬落罗还是暴露了鲜卑人对汉人的警惕,特别是受降城靠近并州,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为他们鲜卑谋划不少,甚至在各种文化生产方面出力甚多的汉人,会不会反水。

所以,在和连抽调兵马之后,置鞬落罗将这些汉人全部迁入城中,只是好吃好喝供着,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让他们待在城里陪他玩乐,明着说是和汉人亲密,实际上是暗中防着这些汉人生出回归汉朝的心思,从而害了他们。

毕竟,说到底草原人虽然一直都是保持着征服融合其他民族的融合传统,但是对于汉人,他们即使收留,心中也是保持着警惕。终究这些汉人可是来此南方那强大的汉朝的,谁也不能保证,这些背叛了汉朝的家伙,会不会生出出卖鲜卑,从而继续归附汉朝的心思,即使所谓的鲜卑雄主檀石槐,对于汉人,也只是提高他们在鲜卑的地位,却并不给他们太多实际的权利,置鞬落罗忠心与檀石槐和和连,自然也在学习着两人对待汉人的方式,因此对于这些汉人,置鞬落罗一直保持着警惕。

随着几阵零碎的脚步声,只见几个年长的穿着胡人衣服,却扎着汉人发饰的人,在汉军兵卒的看押下走了进来。

伏泉循声望之,即使是那几个扎着汉人发饰的家伙,其实也不完全像是汉人了,有的甚至也扎了几个鞭子,他知道这肯定是自己手下兵卒为了不让自己发怒,特地找的几个还有些汉人样子的家伙给自己,否则,说不得伏泉那些早就向着鲜卑人同化的汉人,做出出格之事。

对于这些人,伏泉在入城时候便已听说,这些家伙也是反抗汉军进攻最猛的,除了少数人在汉军攻城时,直接跪地投降,暴露自己是得罪汉人以外,其他的都和鲜卑人一起,和汉军殊死搏斗。

大概绝大多数的汉奸都有一种为异族卖命的传统吧,毕竟对于他们这些背叛民族的人,明知自己回到汉境,除非有对汉朝的大功,或者汉朝统治者发善心免除他们的死罪,可以让他们再次安心归附以外,否则,他们也只有和汉军同归于尽一途,不然即使他们投降,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现在,汉人的“戾龙”,在鲜卑人中有“伏屠夫”称呼的伏泉,带领大军攻克受降城,那些汉奸们除了本身就怕死,投降寄希望可以免除一死的十七人外,其他人都和他们的鲜卑爸爸一起,和攻城的汉军殊死搏斗,直到战死了。

当然,其实按照伏泉的本意,这在汉军面前投降的十七个“鲜卑汉人”,本来就应该直接杀了,才可平息怒火。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些家伙纵然没有直接参与鲜卑对汉人的侵略,但肯定也在鲜卑后方,为鲜卑人做了很多其他间接帮助鲜卑侵略汉人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除了加快鲜卑人的文明生产进步以外,也给汉人带来了无法想象的灾难。

不过,想到现在汉军对于鲜卑内部情况不熟悉,而且还是在大漠之外,汉军道路也不熟,所带的向导也是长久未在出塞,所以越往塞外深处,对于汉军越不利,极其容易迷路。

这时候,这些投降的“鲜卑汉人”,就成了伏泉最好的指路明灯了,所以,暂时伏泉也只能忍着,等到战事结束,再来想如何对付这些因为自己犯下的罪过,就逃出汉境,数典忘祖的家伙。

而且就像现在,汉军知道鲜卑文字的人不多,可这些呆在鲜卑无数日子的汉人,却是早就学会了鲜卑语言,此刻如果不用,那可就真是太浪费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五马分尸以祭旗

在身后汉军兵卒的看押下,那几名鲜卑汉人乖乖上前,向坐于正首的伏泉行礼。

“小民见过伏巴郡!”

这几个汉人虽然久居鲜卑,但是对于母语,他们显然没有忘记,甚至礼仪也是标准的汉人礼仪,就是他们身上带有的鲜卑人的衣服服饰,却是让人感觉格格不入。

对于这几人的语言衣着,伏泉暂时也不想去计较,虽然他很想问问这些人有没有读过儒家先贤典籍,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什么是数典忘祖,可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尔等一一查阅此信,信中所言何事,一一翻译,附耳与孤道来,若敢虚言,孤必杀之。”拿出手中的羊皮纸卷,伏泉让这几个告诉自己信中的内容,他的语气威胁之意明显,配上他如今的气势,只让这些鲜卑汉人身上直打哆嗦。当然,为了防止这些家伙诓骗自己,伏泉也耍了个心眼,就是让他们一个一个看这羊皮纸卷,然后再一个一个告诉他信中的内容,并且每个人翻译时候还让汉军兵卒隔离其他人,确保他们说得都是真话。

经过几番问询翻译,伏泉最终确认,鲜卑的确最近有了一番大的变动,和连在和扶持自己两个侄子魁头、步度根的鲜卑势力经过大小无数次草原角逐后,再也忍受不住了,这一次直接将自己所拥有的三部鲜卑大部人马集结起来,直接进攻魁头、步度根所在的鲜卑人的发源地大鲜卑山,准备一举将这两个侄子的势力彻底铲除。

“卑鄙汉人,背信弃义,当初就不该留尔等汉狗之命,气煞吾也!气煞吾也……”置鞬落罗不断喝骂着,他一直被汉军兵卒控制,本来因为担心他威胁,导致这几个汉人给自己的信息留有余地,伏泉就令兵卒用粗布塞住他的嘴,直到刚才已经得到全部信息后,才令人取出粗布,所以才有置鞬落罗喝骂的声音。

然而,置鞬落罗再如何喝骂,却也是迟了,毕竟汉军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要怪也只能怪他与和连通信,竟然不将那些通信用的羊皮纸卷毁去,这才有今天的后果。不过,可能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直接将这些军事信件毁去,终究谁也想不到,汉军会绕道突袭,根本不给鲜卑人反应的机会,甚至攻克受降城都如此快速。

“将军,此人如今当如何处置?”一直在堂下的关羽,对于置鞬落罗早就看不爽了,不说两人以前在幽州大战的纠葛,就是对方今天被俘虏后,还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就让他颇为不爽,如今见置鞬落罗已无用处,自然要请示伏泉,该如何处置这家伙。

看了眼依旧在喝骂的置鞬落罗,伏泉心中对此人也并无好感,特别是他当初在幽州就知道这家伙对汉人干下了多少祸事,因此直接回道:“当车裂之,以为大军祭旗,此胡狗杀吾汉家百姓无数,今日就令其死无葬身之地,受尽五马分尸之苦!”

“诺!”

关羽应声大喊,然后带人将置鞬落罗拖出去,一旦汉军再次出兵,这置鞬落罗就将身首异处,来偿还他带领鲜卑人在汉境犯下的累累血债。

待关羽离开之后,伏泉又问了几人对于如今鲜卑三分,和连、魁头、步度根这三人之间势力的划分比对,终是确认,虽然现在看似是魁头、步度根这两个侄子的势力对抗和连,但毕竟和连是檀石槐的亲子,而魁头和步度根只是檀石槐的孙子,所以在这三人分别割据鲜卑后,还是和连本人所拥有的势力最大,甚至魁头和步度根二人的势力相加,也不如和连,如此看来,和连此番进攻大鲜卑山,一统鲜卑的机会是非常大的。

只是,现在随着自己出塞,和连还有机会统一鲜卑,吞并魁头、步度根二人的势力吗?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伏泉如此想着,随后便让几人退下,将自己所知告知麾下诸将,一起探讨如何应对,最终,至午时以后,攻占受降城的汉军还未休息便又开始出动了。

受降城中,原本鲜卑人的校场里,再早些却是汉军的军营校场,不过此刻军营早已荒废,毕竟对于鲜卑这个游牧民族而言,自然没有住军营的习惯,至于校场,却因为它训练兵卒的实用性,倒是一直被鲜卑人保留着。

此刻汉军各部刚刚休息数个时辰,便再次被各部将领召集至此,准备行军,不过,出发之前,他们却是要欣赏一幕祭旗仪式。偌大的校场,显然容得下汉军那万余兵卒,只见,原本鲜卑人在受降城的大贵族首领置鞬落罗,此刻正满脸是血的被五名汉军兵卒押解至校场中央,一脸慌张无助却又十分不甘的样子。

定睛望之,此刻这置鞬落罗早已没了先前对抗伏泉的嘴硬,他虽然是鲜卑人,但常年入侵汉境,又身为西部鲜卑的大贵族,收留不少逃犯汉人,自然熟悉汉语,也对汉人的车裂酷刑知晓一些。

虽然置鞬落罗不知道那被称为“五车裂”的五马分尸的酷刑痛苦,但想到自己要被拉成五段,他就不住颤抖,本来在伏泉上午说拿他祭旗时,他还有一丝庆幸,毕竟不用立即死,说不定会有希望,其他地方的鲜卑部落知道受降城破了,可以集结兵马来救自己。

可是,这才多久,汉军便要出动,要用他的命来祭旗,还要攻打此刻兵力虚弱的弹汗山,汉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了,他们不该像他们书里说的那样,以德报怨吗?只要我们鲜卑人投降,就会好好安置我们?他们为什么会变了?变成了这样的魔鬼……对了,一定是伏屠夫,一定是他的缘故……

无数的问题在置鞬落罗的脑海中浮现,他最终将这所有的原因归咎于此刻在校台上的汉人刽子手伏泉,如果不是伏泉,鲜卑就不会失去檀石槐大人,没有伏泉,鲜卑就不会分裂,而他置鞬落罗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置鞬落罗想要手刃这家伙,这家伙简直是他们鲜卑人的恶梦,只是如今被缚,命悬一线,恐怕他再也没有机会将伏泉手刃了。

校台之上,伏泉一身戎装,望向在场汉军大喊道:“自鲜卑南侵吾大汉以来,此獠置鞬落罗者杀吾汉人无数,今吾大军出征鲜卑王庭弹汗山,当以此獠祭旗,以告被杀汉民在天之灵。”说完,伏泉便对场中看押置鞬落罗的汉军兵卒道:“行刑!祭旗!”

“诺!”

五名汉军兵卒齐齐行礼道,然后拉来五匹壮马,皆是汉军军中一等一的良马,分别用绳子套向置鞬落罗的头部和四肢,并且保证绳子绑紧,不会脱落。

“律!律!律……”不一会儿,只听得五匹壮马在大声咆哮,却因为马上的五兵汉军骑士的勒着缰绳压制吗,不敢奔跑。

终于,随着伏泉在校台上高声呼喊:“行刑!车裂此獠!”五名骑士顿时松下缰绳,并且挥动手中马鞭,不断鞭挞着马匹,他们胯下的五匹壮马顿时在脱了缰后,撒开他们的蹄子向不同方向奔跑而去。

“啊!大鲜卑万岁,汉狗死乎……”随着绑着自己身体的绳子慢慢绷直,置鞬落罗感觉自己的四肢和头部不断拉伸,疼得他要了命一样。他知道自己已无活路,只能用尽身体最后的力气,对他大喊,他要诅咒这些入侵草原的汉人,彻底被鲜卑消灭,他们大鲜卑自从在鲜卑山发源以来,就注定要统一草原,征服其他所有民族,统治万载……

仅仅过了小一会儿,置鞬落罗的两只上肢和头部最先被奔跑的壮马所带来的巨大的拉力扯掉,接着剩下两只腿和躯干,可能他的右腿明显拉力更大,绳子崩得更紧,直接将他的右腿也跟着撤掉。

最终,原本短暂时间之前,还是个大活人的置鞬落罗,顷刻间只剩下五段,只有那拖着躯干的左腿,还在校场之中慢慢的晃荡,而其他的四肢除了头部以外,都被汉军早就准备好,在受降城中搜到狼狗叼着,任由他们在校场之中啃咬。

伏泉望着此刻孤零零的躺在校场上的置鞬落罗的尸体,最近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他知道所谓的“五马分尸”,就是将尸体分裂,用后世的原理来解释,就是根据物体受力原则,当拉扯一块物体时,只能把它分成两块。

因此,现在当五匹马拉扯置鞬落罗时,随着人体最薄弱的环节最容易撕裂,所以置鞬落罗两只上肢和头部当先被撕扯掉,然后随着他右边的一条腿被马匹撕扯掉时,只剩下另一条腿就和躯干在一起,就无法分离,几乎很难出现四肢和头部都被扯掉的情况,那样得是非常精细的受力才能做到,而现在的汉军明显不可能有这种技术。

之后,随着校场的血腥味尚未散开,伏泉望向汉军诸将士道:“诸君,此番远征塞外,乃报吾大汉自鲜卑侵汉以来之血仇,今鲜卑伪主和连,整兵往东北平乱,其王庭弹汗山空虚,孤欲率兵袭之,敢问诸君,可愿随孤讨之?”

“愿往!愿往!”

“汉军威武!必诛鲜卑!”

……

随着校场汉军兵卒一声声士气激昂的大喝,整支汉军仿佛被点燃了一般,接着随着伏泉拔出腰上长剑,往东方弹汗山鲜卑单于庭的方向一指,大声喊道:“出兵!袭取弹汗山,建不世之功!”

“袭取弹汗山,建不世之功!”

“袭取弹汗山,建不世之功!”

“袭取弹汗山,建不世之功!”

……

汉军各部大喊口号,依次出城,只留下原本被伏泉刻意保留的置鞬落罗的首级,被汉军用竹竿插在城头,给随后赶到受降城这座空城的鲜卑各部落以震慑。

至于受降城,汉军并未毁掉,毕竟此刻受降城城墙千疮百孔,鲜卑人不善筑城,汉军就是不毁灭,他们也没办法再次驻扎了,何况伏泉内心还有一个长远的计划,这种汉军可以修葺的受降城,对他而言是越多越好。

在大军最后,只听到数百上千的鲜卑妇女哀嚎,随后一支数百人的汉军拉着无数车马,随同这些鲜卑妇女押送入南方,那里数百里外,就是大汉的并州五原郡。本来汉军准备让这些鲜卑妇女作营妓的想法,可是情报的变化只能作罢,因为汉军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军事目标,需要去占领,那就是鲜卑王庭弹汗山。

这支汉军除了约一屯的精锐兵卒外,其余都是汉军伤残之兵,无法继续出战,其中有汉人也有羌人,他们队伍里除了鲜卑女人外,还有此番攻占受降城后,所死的袍泽的骨灰以及各部汉军有委托亲信,转交给家人的战利品。毕竟,此时汉军都知道要去突袭鲜卑王庭,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自然都要将自己的战利品,选择可靠之人交给他们的亲眷。

好在这支汉军伤兵,汉人、羌人都有,倒也不需要废很多事情,汉军的骨灰就不必多说,毕竟客死异乡于汉人而言,乃是大大的不幸,所以伏泉拒绝了麾下将领所提就地埋葬汉军尸体的事情,转而和羌人尸体一样,都行火化。

恰好羌人有火葬的习俗,这样看来对汉军而言倒也省事许多,而且汉军要突袭鲜卑王庭,自然要越快越好。否则,一旦昨夜四处逃散的鲜卑人将消息透露,使得已经出动的和连大军回返,这对于汉军而言是极为不利的,故而,在这支运送骨灰、战利品和女人的汉军部队里,掺杂了这么多伤兵。

至于受降城和并州之间,因为早已审问过鲜卑人,知道随着和连抽调兵力,置鞬落罗早就命令受降城外以南的鲜卑部落,全部驻扎在受降城外,从而巩固受降城虚弱的防御。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这数百人的汉军遭受鲜卑其他部落人马的偷袭,最多也就可能遇到一、二鲜卑打探汉军消息的游骑而已,这点人数,对于那数百汉军而言,收拾起来确实轻松不已。

第四百五十六章 好自为之莫多事

远在东北,后世的大兴安岭地区,这里正是鲜卑发源地,大鲜卑山所在。此刻,鲜卑王庭弹汗山通往大鲜卑山的广阔草原上,和连正策马于草原之上,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幻想他统一鲜卑的大业,浑然还不知他的老巢已遭受磨难。

从弹汗山至大鲜卑山,总共约两千余里的路程,和连率领大军自弹汗山出发以后,一路急行军,已离大鲜卑山越来越近,估计再有五日左右,便要到达目的地。

想起自从父亲檀石槐死后,自己在自己原本忠心的势力和父亲亲信的支持下,成为弹汗山主人的一幕幕,和连顿时变得很不开心。按他的本意,父亲死后,就该是他这鲜卑主人猖狂得意的时候,他要好好享受鲜卑首领所带来的权力与威严。

可是,事与愿违,鲜卑内部的野心家们,显然对于和连这个桀骜轻慢的统治者不满,而且让和连这个成年的檀石槐子嗣为鲜卑首领,也不符合他们的意愿。

因此,在一帮三部鲜卑野心家,带领他们麾下部族,支持自己那两个侄子魁头、步度根后,一切都和和连心中的憧憬不同,三部之间在这两年的血战里,损耗无数,虽然和连这一方势力雄厚,胜的不少,然而作为鲜卑的统治者,即使和连再如何肆意张狂,也能感受到近年来鲜卑局势随着内耗的不断滑落。

不过,这一切都将过去,此次,和连抽调召集自己所掌握的鲜卑三部的精锐征讨,近四万精骑,乃是檀石槐留给他的最宝贵的财富,是他维持统治的核心力量。其实按道理,他不该就这点人马,毕竟两年之前,檀石槐未死时,鲜卑可是号称精骑十余万,且都是年轻力壮的战士,而现在,除了留守各地大概两万骑左右的老弱骑兵,需要保护后方不失意外,这快四万的骑兵却是和连现在能动用的全部力量,可以说是忠于他的鲜卑的最后的精锐。

没办法,自从檀石槐死后的两年里,鲜卑各部落之间为了王位争斗无数,现在各部兵力早已锐减,就是加上魁头、步度根所拥有的兵马,整个鲜卑恐怕也才只有六、七万精壮骑士,远远不如檀石槐在世之时。毕竟檀石槐所在时,不算各部的老弱骑兵,仅仅年轻力壮的精壮骑士号称十余万,而现在,整个鲜卑,加上那些参战的老弱骑兵,也才不到十万人,可谓是彻底被消耗了大半元气了。

但是,即便如此,和连也相信,自己这一次统一鲜卑以后,再给他数年时间,等他继续征服扩张,肯定可以恢复他父亲檀石槐在世的鲜卑盛况。当然,他这一次全力征讨大鲜卑山,其实颇有点孤注一掷的意思,但没办法,鲜卑实在经不起内耗了,而且南方那个实力逐渐强大的汉朝,越来越让他忌惮,他明白,他不能在和魁头、步度根耗下去了。否则,一旦汉国利用出兵塞外,像他们这样没有统一的鲜卑联盟,肯定会遭到汉国的疯狂毁灭,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尽快将鲜卑内部的叛徒消灭。

夜晚,塞外风沙很大,和连大军驻地,长途行军至此的鲜卑大军刚刚安顿好,随着鲜卑兵卒,将战马牛羊聚拢安置,军帐搭建,待各部首领贵族有了帐篷安歇之后,其他的鲜卑士卒才能得空歇息。

在大军驻地北方,一个年轻的鲜卑部落首领,在安顿好自己麾下士卒,就到营寨一处石块上坐下,望着南边出神,黑夜下的星空似乎有无边秘密等他探寻。

“轲比能,尔部安顿如何?”远方,一位中年鲜卑首领带着麾下兵卒巡视,在见到此刻正在营帐外,遥望天边的轲比能后,好奇问道。

这人却是东部鲜卑大首领阙机,说来也是伏泉的老熟人,毕竟当年伏泉守柳城,他也是随檀石槐入侵幽州的一员,不过他运气好,没有在汉国丧命,并且带着溃兵逃出了塞外,后来更是带着部族,效忠檀石槐的此子和连,此番和连征召兵马,他更是亲自带兵来辅佐,可谓是十分忠心檀石槐和他后人。

“阙机大人!”轲比能突然一惊,回头看到自己东部的大首领阙机,连忙恭敬行礼道。

“嗯!”阙机点了点头,见面前的年轻人似乎受此一惊没有回过神,继续问道:“尔部安顿如何?可有异事?”

“回禀大人,部落勇士皆已安顿,并无异事。”

“善!”阙机赞了一声,而后四处走动看了看轲比能部族的安顿情况,心中更是称赞不已。他身为鲜卑东部大人,自然要对于自己手下部族巡视,而今天观这轲比能,的确如东部部族所传,实在是个不错的俊杰人物。

这两年里,随着檀石槐死后,鲜卑三部动乱,正所谓时势造英雄,也因此崛起了一批鲜卑的年轻俊杰。轲比能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虽然是小种鲜卑,却以勇健,断法平端,不贪财物出名,最终因其智勇双全,断事公正,在部族中颇有威望,被其部落公众推举为新的部落首领。

也正是在轲比能的带领下,他这个靠近塞外的小部落,利用鲜卑的混乱局势,不断成长壮大,使得原本弱小的部落强盛了不少。随着和连要征讨鲜卑叛逆时,审时度势,领着自家勇士,杀敌不少,吞并了不少叛逆部落,也收获许多战利品,一步一步的,统领着自己的部族,在鲜卑内耗中悄然发展壮大。

这一次和连远征,轲比能本不想来,因为他知道和连定会胜利,然而这胜利却埋藏了许多风险。他不敢确定,南方逐渐强大的汉国会不会利用鲜卑内乱的机会,出塞征讨鲜卑,如果汉军出塞,那么大鲜卑真的危险了,后方只有老弱两万余骑兵,这点兵力,根本不足以保护鲜卑三部。当然,最让轲比能担心的,自然不是其他鲜卑三部如何,他关心的是他自己的部落,因为他的部落,却是十分靠近汉国边塞的,一旦汉国有变,他的部落绝对是最早受到威胁的部落。

只是,纵然轲比能不想来,但是随着和连的征召指令,他还是在留下数百骑守护部落后,带着自己部落的一千两百骑骑兵,前来随军出身。不过,他虽然身处气势汹汹的鲜卑大军中,可是每往大鲜卑山行军一步,他就感到深深忧虑,总觉得后方堪忧,不住远望南方,希望那里会有预警,这样一旦有变,大军回返的话,可以更早救援自己的部落。

“轲比能,尔远望南方,所想何事?”阙机想起适才轲比能的反应,又十分好奇问道。

“回禀大人,比能在想汉国可会出兵?”

“汉国出兵?休要妄言!”阙机脸色一变,左右看了眼身边的兵卒,发现他们并未在意两人谈话,连忙喝斥让他不要说了。

“诺!”轲比能脸露诧异,不过还是应声点头。

其实关于汉国是否会出兵摘桃子的言论,不止是轲比能在想,整个鲜卑的高层贵族首领,在出兵之前也曾讨论过,只是最终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而大部鲜卑贵族也都明白不统一鲜卑,和魁头、步度根的势力耗着,肯定抵挡不了汉国,所以也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只能冒着风险,先来和魁头、步度根的势力决战。

见面前的轲比能十分知轻重,阙机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警示的语气道:“汉国之事切勿多言,如今扫除叛逆为重,勿要多想。”

“诺!”

“汉人有句话,叫好自为之,尔勿多想,大鲜卑虽有叛逆,然和连大人终会扫平逆贼,到时一统鲜卑,再复檀石槐大人之盛况,汉国纵胜鲜卑一、二小仗,却不足道也。”阙机说完,便拍了拍轲比能的肩膀,这才带人离开。他希望这个鲜卑的后起之秀明白,现在鲜卑的当务之急,却是必须要扫除叛贼,重新一统,攘外必先安内,这一点无论在何时,都十分适用任何一个统治者。

望着前方已然走远的阙机等人,轲比能眼神逐渐凌厉,他虽年少,但是无论是心机智谋,都如成人一般,怎么会不知道阙机的意思,只是他们鲜卑想要一统,可是南方的汉人会给他们这么多时间吗?

“唉!”

轲比能叹了口气,如今他只是东部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在鲜卑人中可谓是人微言轻,况且现在鲜卑上层都存在侥幸心理,他就是说破天,也不会有人会让和连放弃这次征讨。除非鲜卑后方被彻底捣破天,和连清楚看到鲜卑的败亡,这才有可能和魁头、步度根和谈,而魁头、步度根那一方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的话,三方势力摒弃前嫌,统一合作,对抗外敌,这才有鲜卑存活的机会。

不由得,轲比能十分想就带着自己的一千两百名部落勇士,逃回部落,因为假如汉军真的出塞,那他这个靠近汉国边塞的部落,首当其冲便会被汉人攻击,这是轲比能最不想看到的。

因为没了部落,纵然他轲比能还有不少兵卒勇士,也意味着他自己灭亡了一半,只是很显然,虽然少了自己这一千两百勇士,对于和连大军的战力损失不大,但是明显和连和其他鲜卑贵族首领,是不会放轲比能回部落的,所以这只能是痴心妄想了。

也许只能等到汉军真的露出獠牙的时候,鲜卑的大贵族首领们,才会彻底明白侥幸是没用的,慢慢的,轲比能心中的危机感愈发强烈,望着南方的夜空,他握紧了手中的拳头,他明白无论发生何事,他都要保证自己的人马不能耗死,因为这可能是他最后的资本。

鲜卑中军大帐里,那是鲜卑首领和连的帐篷,此刻男女嬉戏声不断,和连经过连日的行军,早已未碰女人多时,对他这个好色之人而言,明显忍受不了。所以,今日扎营以后,便让人给他寻了一个姿色不错的女人亵玩,此刻他怀中搂着的女人便是附近鲜卑小部落献上来的少女,端的是可人。

酒助色欲,和连饮了一口浓烈的酒水后,心中火气大起,右手直接极不老实地在身边女人身上动作起来,从上倒下,一直摸得少女气喘吁吁,眼睛汝秋水汪汪,最终被女人叫声迷得兴起的和连,脱了自己的裤子便重重的往那少女身上扑了上去。

这一幕,其实不止是发生在和连这个鲜卑首领的帐篷里,其他鲜卑三部大贵族首领的帐篷里,除了像阙机这种身有要事的贵族首领外,其他无事的贵族首领的帐篷里,同样也不时传来女人的娇喘痛吟之声,声音中带着无数的荡意,从贵族首领的大帐中,传到鲜卑营地中每一个在这凄冷大漠里,孤独空守的鲜卑兵卒的耳中。

的确,对于那些大贵族首领而言,自然不缺美酒女人,而对普通鲜卑兵卒而言,这些只能是奢望,他们能拥有的,只能是拿着手中的刀弓,去和敌人战斗,抢夺下自己的战利品,好作为自己这一次出征的收获,如果立得功勋,得到鲜卑大人的赏赐,那就更好了。

听着传来的男女嬉戏声,轲比能不由摇头,仗还没打,和连就这般主动享乐,这是在慢慢败坏他的威信,就是他的父亲檀石槐,也不会战前这般胡来,更何况现在还不是享乐的时候,南方的汉国可一直在虎视眈眈着。

想了想,轲比能命人去他帐篷里取来酒水,这是和连分赐给各贵族首领的,然而此刻,却是让他分给了麾下兵卒,人人都可饮得几口,不至于一夜那么乏味,同样,也可使得麾下勇士对其更加忠诚。

轲比能本小种鲜卑,以勇健,断法平端。不贪财物,众推以为大人。部落近塞,自袁绍据河北,中国人多亡叛归之,教作兵器铠楯,颇学文字。故其勒御部众,拟则中国,出入弋猎,建立旌麾,以鼓节为进退。

摘选自《三国志》

“君人者不任能,而好自为之,则智日困而自负其责也。”摘选自《淮南子·主术训》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五原秋风汉军急

旭日初升,就在和连所部鲜卑骑兵,再次整合向着大鲜卑山进军的时候,大汉并州,五原郡外,一队数百人的汉军带着千余鲜卑女子到了边塞之外。

五原郡,其辖地本为先秦战国时赵国,以及秦始皇所置九原郡之东半部,古称为北假、河南地。赵武灵王二十六年,赵国“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将河套地区纳入赵国版图。至战国末年,匈奴崛起,河套地区为其所据。后秦始皇三十三年,“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南地”,置九原郡,号为新秦,不过,至秦末大乱,中原割据,三边无兵,九原郡又为匈奴趁机所占据。

汉兴以来,至汉武帝元朔二年,匈奴侵入渔阳、上谷,杀千余人,武帝令车骑将军卫青“出云中以西,至高阙,遂略河南地,至于陇西”,汉军向北掠地至北假,遂以秦代九原郡故地“置朔方、五原郡”。及至王莽篡汉建立新朝,改五原为获降,后光武中兴,再造汉室,平定在建武五年时,“自称天子于九原”的卢芳后,命其隶属并州,郡治在九原县。

八月中旬,五原郡治所,九原县,万里无云,县城之北方,一骑飞速往县城方向而来。

午时,已至初秋时分,天气渐凉,不过来往城池的百姓,依旧穿着单薄的短褐,为着一天的生活而忙碌。

九原县城,作为大汉北方边疆的一座重要军事重镇,也是胡人南下最有可能经过的城池,九原县城即使历经沧桑,在农耕民族和草原民族无数次的争斗下,依旧屹立不倒,替大汉王朝守卫着边境北方的安宁。

几名兵卒手持长矛守于城门之外,一丝不苟的检查着来往百姓,生怕有不轨之人入城,混了胡人奸细或者那些即将要成为汉奸的大汉逃犯,偶尔收受一些城中世家豪族因不想扰及女性,从而掏出的买路钱作为今日值守的外快。

其实,按照以往,根本没有必要查得这么严,只是前几日,并州刺史赵苞带着麾下属吏巡视五原郡,而且一呆郡内就好几天,并且下了死命,要严查各式可疑人物,怠慢者必究,他们这些边郡兵卒这才会查得这么仔细。

不然的话,就算是城中混进了胡人奸细打探情况,或者有汉人逃犯经过五原郡,逃入长城以外,鲜卑之地,也不关他们的事情。毕竟,对于他们这些兵卒而言,能打仗才是正理,那样才能有立功升官的机会,而抓奸细和逃犯这些事情,显然只能得到朝廷的赏钱,却对于需要的军功而言,作用不大,因此他们的兴趣也不算太浓厚。

城楼之上,守城巡视的兵卒明显有所增加,巡视也更严密城墙外,亦有一对兵卒正监督着五原郡的城旦,和刚刚从郡署牢狱中调来的犯人,在并州刺史部掾吏的指挥下,加固加筑城池。来往的百姓见此,俨然觉得有一副大战之前的准备模样,只是消息渠道缺乏的他们,却并未听说大汉边郡又有胡人入侵的事情,纷纷对这一幕感到怪异。

“嘀嗒!嘀嗒……”

很快,原本密集于城门口的百姓,在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像是见鬼了一样纷纷倒退而回,散向两边。

“速让!速让!边郡急报……”

一匹战马急如流星般射进来,向城内驰去,马上的骑士扯着嗓子大声喝道,话说如此,但他手中的马鞭和胯下的战马却是根本不减速,显然如果有人此刻敢拦截于前,他也绝对不会避让半步。

只一会儿工夫,那骑士便没了踪影,留下城门口的百姓们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何事,观那骑士来于县城北方,莫非草原鲜卑人又要南下了吗?那可真是不好,得赶紧回家通知家里人,收拾行囊,准备躲避。

顷刻间,原本还热闹无比的县城门口,走了近半的人,显然是因为最近数年来,三边对于鲜卑入侵是败多胜少,除了本就住在城中的边郡百姓外,其他城外的百姓所以因此已经对遇到兵祸战乱,躲避那些可恨的鲜卑人,练出了一番心得了。

这时候,五原郡郡署大堂里,郡守王智正一脸笑容的向并州刺史赵苞,献着殷勤。

“赵并州,九原城下官已进遣城中城旦、狱犯修筑,其余边塞诸关,亦传书严令各部将领,加固城关,以备不时。”王智笑脸说道,他可是十分害怕面前这位大汉皇帝的红人,不仅是因为对方是直接监督自己的人,更重要的是对方一直看不惯自己,不由得他小心应对。

想他王智,本是前中常侍王甫之弟,一向骄贵,按理来说本该靠着自己兄长王甫在皇帝心中的信任,升官发财,为人敬重才是。可是谁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他兄长王甫竟然因当初渤海王刘悝一事,被外戚宋氏、伏氏扳倒,于诏狱中自杀,而他们这些王甫亲属门生,也受之牵连,被皇帝怒而下令罢免,王甫当时也是因此结束了一段政治生涯。

若非等到朝中风声过了,王甫一事影响渐熄,王智又拿出经年搜刮家产,下了大本钱买通了中常侍张让的门路,虽说当初刘宏下令将王甫抄家,但并不祸及亲属,彼时王智早已和阉人王甫分家,所以历年为官搜积攒的财货不少。

张让看在钱的面子上,而且又因为同为宦官的王甫早死,感念旧人,不免唏嘘,最终还是为他在西邸向皇帝求情引见。而皇帝刘宏这时候又再次犯了贪财的老毛病,在王智的重金孝敬下,也想起了当初王甫在自己登位时,对自己的好,故而几番计较下,存了一些其他的心思,将他调到了五原郡担任郡守。不过,王智虽然再登高位,可是并没有因此得到寻回昔日荣光,反而处处被现任的并州刺史赵苞压制,也不知对王智而言是福是祸。

汉代三边时常有胡人侵略反叛,所以州刺史比之内地权利更大,若作一个比较,其在本州之内权利,此刻已经无限接近于后来三国的州牧权利,甚至因为边郡军情,调兵遣将也可以先斩后奏,只需派计吏汇报便可。

当然,这些只限于州内防御,若是要调兵出州内征讨,那也得请示朝廷,这一点如同汉代郡守,不能带兵出本郡一样,除非事情紧急,否则对于下令带兵出州内、郡内的官员而言,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赵苞本就是清廉正直之人,连自己的从兄大宦官赵忠都不认,与其断交,自然对王智这个故大宦官的弟弟无甚好感,而且王智在王府的倒台之前,在民间为官的风评也不好,赵苞在自己任上,不对这个五原太守主要监督,那才叫奇怪。

“嗯!王五原行事果敢,真吾辈楷模。”赵苞语气怪异的夸着王智,面上虽然严肃,可是心里面却是极其开心,毕竟面前这个阉宦余孽被自己一路玩到死,而且对方即使心中发苦,也要赔着笑脸,当然让他解恨不已。

“赵并州过誉,此下官分内之事,自当行之。”王智苦笑着脸回道,整备边塞城关,说是说得容易,可做起来却不简单。

毕竟其他不说,便是征集人力、资源就要花费一番钱财物力,再加上各方调度,他五原郡本就是苦寒之地,征收钱粮经常不足,若非有刺史部的扶持,根本完不成。而对王智来说,当了太守,第一目的自然是贪污受贿,把自己买官的钱找补回来,可是如今不说找补了,就是想用公款挥霍一下,都被赵苞这个顶头上司吃的死死的。

赵苞似乎算准了五原郡的钱袋子,让他认真督造,并且还经常四处检查,害得王智即使想做手脚,也没机会,因为他可是十分明白这位并州刺史一旦发现异常,肯定会狠狠的举奏自己,而以赵苞在皇帝刘宏心中的地位,就算他王智是买官做的五原郡太守,经此一事肯定会让刘宏撤了,毕竟相比较赵苞,王智即使有王甫的旧情在,刘宏也会毫无犹豫的反悔,所以这样说来,王智可谓是上任做了好一段时间的清官。

两人又相互公事谈了许久,知道王智问出心中久有的疑惑道:“下官敢问赵并州,令全州边塞加固,可为鲜卑之故?其有异动乎?”

因赵苞所下之令,并非仅有王智一人被针对,还有其他边郡也收到这命令,所以王智心中十分怀疑和鲜卑人有关。而且,五原郡毕竟是北方军事重镇,历次胡人南下,多数都会经过此地,他王智不过是一官场蛀虫,让他们打仗守城明显是在送死,故而王智要问清楚,如果真有异常,他不介意提前辞官,反正这个五原太守在赵苞管制下,还真不如不做。

看了眼面前试探自己的王智,赵苞笑而不语,对方这话涉及机密,就算对方是自己亲近之人,他也不会多说,更何况对方是王智这个阉宦余孽,反正等消息传来,他们该知道的就会知道。

也不知伏泉哪里究竟如何了,派去凉州的人也有近一个月了,按理大军也该出塞了,却不知如今到了哪了?征讨顺利吗?北方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莫非大军遭遇不测?

叹了口气,赵苞露出一副魂不守舍的思索神情,令得身边的王智不解,可赵苞不会自己的话,而且王智碍于对方是自己上官,他自然也不便细问,只是越发加重心中的疑惑。

“报!”

大堂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喊声,接着便见一名郡署的里的兵士快跑而来,向两人行礼。

“何事喧哗?”赵苞身为并州刺史,此刻越俎代庖问道,身边的的王智却是不敢对此有半字微辞。

那兵士回道:“回禀赵并州、王五原,郡署外有一骑士,携边郡急报而来。”

“信在何处?速速拿来!”赵苞闻言,眼神一亮,急迫问道。

“诺!”那兵士行礼回道,然后从怀中取出刚刚从送信骑士手上,接过的书信交给赵苞。

且说赵苞快速取了书信,匆忙阅览后,脸色惊喜,大喊道:“天佑大汉!天佑大汉!如此,鲜卑必亡也……”

说罢,匆忙召集九原城中,随自己而来的并州刺史部诸位掾吏,令其等写信。其一,传令并州诸郡,速携本郡郡兵集结于雁门,以待朝廷军令;其二,遣心腹快马加鞭向朝廷言奏军情,以待军令。

虽说当初皇帝刘宏让赵苞担任并州刺史,就是因为他曾经率兵大破鲜卑,并且斩首鲜卑雄主檀石槐,为的就是让他调度并州诸军,防御鲜卑南下的同时,准备汉军出塞远征诸般事宜。

不过,纵然刘宏让他便宜行事,但也只限于并州之内,却没有真的给他可以单独率军出塞远征的权利。毕竟真要给这种命令,就是刘宏自己信任赵苞忠诚,恐怕心里也会不安,要是他对赵苞看走了眼,这位带兵不出塞,直接往京师雒阳而来,来一出清君侧,以并州常年和鲜卑交战的精兵战力,那对于刘宏来说可就真的是梦魇了。

事实证明,每一个皇帝,即使信任臣子,但真做事情也要留一手,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赵苞虽然也想此刻就根据伏泉麾下的兵卒带回来的消息,立即整合并州精锐骑兵,前去塞外,和伏泉会师,可是碍于朝廷法度,他却不能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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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万艾可

长城以内的汉军已经开始动了,而长城以外,伏泉也率领汉军所剩的一万五千余骑,也是一路疾行,往鲜卑王庭弹汗山逼近。

从受降城至弹汗山,共约六百余里,汉军是一路急行军,皆乘双马,日夜不停,除了短暂休息换马、吃喝拉撒以外,其余时间皆在马上。

弹汗山歠仇水以西,阴山山脉以北,自从匈奴人离去,失去了草原的主导权后,这里被趁虚而入的鲜卑人彻底拿下。后世有民谣“敕勒川,阴山下,天似苍穹,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甚至唐代诗人王昌龄亦有诗云“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都如实地描写了阴山的人文风光,和其在草原游牧民族和中原农耕民族的重要战略位置。

阴山,此时就是鲜卑人入侵并州,所经过的最佳路线之一,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南下寇汉的桥头堡。其方圆数百里,水草丰美、走兽成群,加之附近山脉绵延,乃是一绝佳的牧马养牛,筑城防御以备草原民族侵袭的观测地点。

只可惜,在大汉驱除匈奴以后,却因为古人的局限性,将这一处宝贵战略地点让之于人,当然,如果给大汉如今的狗腿子,忠实的异族附庸军南匈奴也可以,正好让他们护卫北疆,和日趋强大的鲜卑人较量。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自从鲜卑雄主檀石槐立庭于弹汗山歠仇水上后,这里也被西部鲜卑所占据,成为他们增加实力,从而寇汉的又一处宝地。

如今,这肥沃地阴山山脉,辖有数万鲜卑部族,都是原来西部鲜卑又一大首领的日律推演的部落,只是随着两年之前檀石槐于幽州授首,其麾下大将,西部鲜卑大贵族日律推演也不幸命丧汉国后,这里的部落都在现任鲜卑首领和连的支持下,归了支持和连为鲜卑首领的日律推演的子嗣继承。

不过,随着日律推演败北一直到和连征讨叛逆,阴山山脉的鲜卑部落经过几次大战人口锐减,如今部落总计也只剩两万余人,多为老弱妇女。再加上和连这一次抽丁征讨大鲜卑山,整个部落所剩的老弱骑兵,全部加起来也不足六千之数,显然如果有人数众多的军队偷袭的话,他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此时正已近九月金秋,只见那碧绿宽广的草原上牛羊成群,成群地马儿吃地膘肥体壮,静静地潇洒于河畔,一位瞎了眼地老人静静地坐在自己地毡包前,手抚着马头琴,吟唱着苍凉地曲子,两名七八岁地鲜卑小孩趴在柔软地草地上,正听得入神。

长得貌美俊俏的鲜卑少女,三五成群的愉悦欢歌,嘹亮清越地吟唱声从草原上绵绵而起。她们身穿骑装,尽显清新靓丽,此刻正一边驱赶着羊群从远处回来,一边和在部落外巡视警戒的族里所剩不多的精壮男人媚眼调情。落日地余辉照在她们修长美丽地娇躯上,尽显身姿婀娜,引得那些对她们注视的男人,恍惚间走了神。

而不远处,有十四五岁地少年正试图驯服一匹野马,一次次从马背上摔下来,却一次次地爬起来,稚嫩地脸上尽是倔强。

这少年的父亲数年前死在了汉国,所以他要为他父亲报仇,以至于刚刚从羊背上脱离下来的他,迫不及待的选择去驯服家里的烈马。他甚至想好,一旦骑上了马,就找自己的叔叔帮忙,准备参加下一次对南方汉人的战斗,他要杀了那些南方的仇人为父亲报仇,他要抢夺他们的财物来弥补家中的不足,他要立得足够的功勋成为鲜卑部落的首领大人……

至于南方远处的汉国是否崛起,这不是他会去想的事情,因为在他看来,南方的汉国再如何崛起,也根本不是大鲜卑的对手,只要大鲜卑像他这样的少年长成,就一定可以战胜征服汉国,将汉人当做他们的奴隶,从而奴役一辈子,甚至他们的子嗣也都是大鲜卑的奴隶。

可是,那少年屡次的失败,显然让人瞧不起,直引得更远处地马圈里,几名正在挤马奶的年轻的少妇们,一边看着那少年评头论足,一边又看着自己面前的马匹上,那源源不断留下的纯白地马奶,正一股股地流进陶罐里,他们涂满油脂地脸上已然是笑开了花。

这一片景色,如若没有意外,显得那么美好,整个部落在这天地之间,仿若是一片祥和之色。只是,战争一旦开启,就总会破坏一切美好,以前被破坏的多是汉人的美好,而现在,却是他们鲜卑人的恶梦。

“呜!呜!呜……”

低沉悠远地号角声突然毫无征兆的从西方响起,随着那号角声响起,陡然间,似乎有无尽地杀机,正慢慢的在草原上无边的蔓延开来。

部落里,无数鲜卑人的脸色顷刻间变了,纷纷抬手驻目西望,只见远处大草原的尽头之处,在那苍茫地地平线上,悠然出现了一道淡淡地黑线,随着时间流逝,那道黑线越来越大……

汉军各部按部署分头行动,鲜卑正西方,关羽率领本部铁骑,一马当先,只见得数百骑长驱直入鲜卑部落中心地带。密集地毡包被抛在身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宏伟地牛皮帐蓬出现在汉军面前,这似乎是这个鲜卑部落的首领大帐,若无差错,这里应该是鲜卑大人无疑。

擒贼先擒王,这是伏泉历次战争的主要宗旨,这一次即使对方只是个普通的鲜卑大部落,并且汉军还是偷袭,却于伏泉而言也无例外,既然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取胜,就不需要换其他手法。

“胡酋在此,诸君随吾杀。”关羽策马而前,将手中长刀往前一指,随后直奔大帐而去,其身后诸骑大喝应诺一声,亦催马随之。

鲜卑部落首领大帐处,十几名鲜卑勇士守卫在帐蓬之外,陡然听到汉军号角声后,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见到数百汉军冲锋而来。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卒,不然也不会在部落实力被严重削弱后,依旧被安排在首领大帐守卫,此刻见关羽所部举动,对视一眼后,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各式兵器,向关羽所部冲杀过来。

而最后一人,乃是鲜卑这十几人的头目,此刻却没有上前,而是向四周用鲜卑胡语大喊,号召部落勇士集结首领大帐。毕竟,就是鲜卑人再如何狂妄,也不敢说自己这十几人,能够硬抗汉军数百人骑而不败,那些提前上前和关羽所部对抗的鲜卑兵卒,与其说是在抵抗,倒不如说是在拖延时间,从而希望部落其他兵马赶来,保护如今守护部落,正在首领大帐里的首领亲弟弟。

只是,汉军人数众多,和鲜卑部落的差距巨大,这结果也是早已注定,不是他们这些忠诚的部落勇士,用区区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可以换取胜利的。

关羽见迎面本来十几个不知量力的鲜卑兵卒,顿时怪笑起来,眸子里掠过残忍地杀机,鲜卑欺其无人,自然不能放过,只见其右臂猛地一挥,手中地长刀呼啸而出,直取最前面与他相撞的那名鲜卑勇士的首级。

“噗!”

“呃!啊……”

眨眼功夫,鲜血飞溅,只见得一颗大好头颅从天而降,最前面的那么鲜卑勇士瞬间成了无头尸体,只是他的身体因为尚有些许的意识,依旧在往前走了几步,手中的弯刀也跟着做挥动姿势,可是却始终也挥不动,也永远无法砍入敌人地体内,最终“嘭”的一声,彻底倒地。

接着,又随着几声“咕咚”的声音传来,只见那鲜卑勇士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最终孤零零的“仰望天空”。殷红地血丝不断顺着他嘴角悄然滑落,他的双眼怒目圆睁,杀气腾腾地眸子依然如故,似乎是依旧在死死地瞪着关羽,此时显然只能用“死不瞑目”来形容这个鲜卑兵卒。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的功夫,数百汉军铁骑如同风吹散树叶一样,将那十几名鲜卑勇士杀个精光,就连那喊人支援的鲜卑守卫的小头目,也被关羽一刀劈倒在地,最终被马蹄践踏而死。

大帐四周,此刻已被汹涌而至的汉军骑兵团团围住,对于那些敢于反抗的鲜卑人,无论男女,汉军见之则屠,不留一个胆有异念的草原人。

杀戮声,哀嚎声,求饶声……声声入耳,这些一直习惯于南下破关,杀戮汉民的鲜卑人,恐怕至死也不会相信,汉人竟然出塞了,怎么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而且现在这些汉军,还在杀戮他们的部落,这和他们心中的汉人懦弱、以德报怨的形象完全不同。

大战之后,鲜卑部落内血腥味密布,一丝丝战火的硝烟在空中不断升起,此刻这片鲜卑部落营地里,只剩下汉军的大骂声和鲜卑俘虏的哀嚎求饶声,再无下一个声音。任凭鲜卑俘虏如何求饶,一旦他们不照着汉军意思去做,等待他们只有汉军的刀剑打压,甚至于死亡,以至于不少曾经的大鲜卑勇士,跪在地上,像对待他们敬仰的神明一般,向汉军看押的兵卒求饶,以换取汉军稍微宽容的对待。

“吁!吁!吁……”

伏泉勒马轻喝,下马之后,在汉军诸将的拥护下,走进了那座鲜卑首领大帐里,这大帐此刻早就被汉军认真清理了一遍,确保里面绝对的安全。

落座于原本鲜卑首领的虎皮大座,诸将分列两旁后,伏泉喝道:“带鲜卑首领来。”

很快,一名看着只有十几岁的鲜卑少年,怯生生的在一个相貌姣好,身材高挑的地鲜卑女子的带领下,入得帐内。

“大胆,妇人稚子何故入内?”伏泉见了那女人,眉头皱起,对着带他们入内的汉军兵卒怒喊道,自己是招鲜卑首领来问话的,可不是找孤儿寡母的。

其中一兵卒听后飞快上前,行礼回道:“回禀将军,此稚子乃鲜卑部落首领之弟,原首领已率其族中精锐,随鲜卑逆贼和连征讨。”

“嗯?”伏泉眼露诧异,然后望向那少年道:“汝何人?”此刻,自有重回汉军怀抱的鲜卑汉奸狗腿子,为伏泉翻译。

不过,那少年明显怕生,大概是被刚才部落被袭击的杀戮场景吓傻了,此刻根本不敢回话,哆哆嗦嗦的拉扯着身边鲜卑女人的衣服,眼睛里似乎还有一丝泪花。

见此,伏泉心中知晓,从这孩子口中肯定问不出来什么,转而望向那女人,既然这少年作为首领之弟,还这么依赖那女人,她的身份必定不凡。

随后,伏泉望向那貌美鲜卑女人道:“汝何人也?”

那女子倒是镇定,回曰:“万艾可之妻。”

“万艾可?”伏泉一愣,他倒是没听过这鲜卑首领的名字,毕竟这数万人的大部落首领,应该在汉军中留有名姓才是。

“其父乃日律推演。”见伏泉有些茫然,那翻译连忙殷勤为伏泉解释。

“日律推演?”伏泉念叨一句,突然拍头道:“竟是此獠,手下败将耳,未想灭其父后,今日却掳其子,也罢,老贼作恶多端,今日亦该还报也。来人,将此子拖出去斩之!”

“救命!救命!”那少年显然对于突然而来要带他走的汉军要做什么心中有数,连忙抱住那女子的身体求救道,不过那女子只是哭着看了一眼少年,却是不为所动。

事实上,自古以来,在野蛮愚昧地草原上,部族之间仇杀和掳掠每天都在发生,女人、孩子就和牛羊一样,从来都是男人地奴隶和财产,所有人对于这一切早已经习以为常。

鲜卑若不是自从檀石槐一统后,在这数十年里安定不少,否则这一幕只会发生更多,那女人显然明白这一点,如今部落已被灭,生死皆在汉人手中,没人能管得了他这个部落首领的弟弟,甚至那女人本人,身为首领之妻,也是自身难保……

檀石槐乃立庭于弹汗山歠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余里,兵马甚盛,东西部大人皆归焉。

摘选自《后汉书》

第四百五十九章 高于车轮者皆杀之

帐内那鲜卑少年的呼救声越来越远,最终随着一声急促大喊而消失,想来领命的汉军兵卒,并未让他十分痛苦。

目光在那长得不错的鲜卑女人上流连了一会儿,伏泉问道:“汝名为何?”

“慕容水苏。”

“嗯?”伏泉轻咦一声,问道:“汝为慕容部落之人乎?”

“正是。”

“现任慕容部落谁人为首领?为汝何人?”伏泉继续问道,他知道慕容部落乃是鲜卑中部的大部落,其首领皆以慕容为姓,这女人可能不知道现在和连的动向,但是对于本部落的信息却应是知道甚详。

那女人抬头看了一眼伏泉,待见到伏泉目光冷酷后,脸上颤了一下,连忙回道:“慕容兰护,乃吾父也。”

“部落现有人口部众几何?兵卒几何?”

“四、五万人,兵约两万。”

“这么少?”伏泉一愣,脱口问道,按他想来中部鲜卑作为鲜卑最核心的精华地带,大部落应该有部众十万左右,精锐兵卒四万左右。现在却是完全缩水一半,看来也是这两年内耗所致,随后伏泉继续问道:“鲜卑如今动向,汝可知乎?”

“不知。”女人小声的怯生生道,她因为联姻嫁入万艾可的部落已经数年,慕容部落的事情还是通过自己与父兄书信才得知的,至于和连的鲜卑大军的动向,却是根本不知道。

见从慕容水苏身上再无所获,伏泉便令身边亲兵将她带出帐内,随后与众人商量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其实也没有其他策略,无非是要加紧赶路,直攻弹汗山而已。

只是,按照众人的猜测,恐怕数日之内,弹汗山处的鲜卑,就该知道汉军动向了,毕竟虽然这次汉军突然袭击万艾可的部落,但是根据汉军斥候反应,还是有不少鲜卑人在汉军来时逃走了。

没办法,万艾可的部落四面开阔,而且这些人又不是一直待在部落里,很多逃走的人都是在远处牧马养羊的部民,待到汉军出现后,慌忙策马逃离。而且,虽说这一路上汉军一直赶路,并未停歇,但是他们捕捉到的受降城逃脱的鲜卑部民也并无多少,想来那些没被汉军遇到的不是和汉军所跑方向错了,就是已经到达安全部落,向弹汗山报信了,任凭汉军如何努力追赶,都很难赶得上那些提前汉军近一夜逃跑的鲜卑部民。

商议最终,眼看天色将晚,伏泉考虑到翻越阴山山脉,大军日夜不停,已显劳累,索性也只能下令,让各部汉军就在这万艾可的部落好好休养一夜,明日再起程向东,往弹汗山的鲜卑王庭进军。

当然,在下令之后,伏泉准备回帐休息时,身边的副将段颎见伏泉一直没有下达最重要的命令,便知他经验依旧不足,连忙行礼道:“君侯,大军此番攻破万艾可部落,所获俘虏当如何处置?”

“嗯?”伏泉愣了一下,看了眼段颎,随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毕竟前番自己攻破受降城,那些俘虏除了年轻女人以外,不是被他做了炮灰,就是在受降城中守城的时候,与城俱亡,根本没有活口。

可是今天,在汉军又一次攻破鲜卑大部落以后,再次俘虏了近万俘虏,当然这其中老弱妇女居多。这些俘虏不说管制,就是让他们存活,这么多的后勤压力,不得不说都十分令汉军头疼。

现在段颎主动问自己这句话,意思十分明显,就是让自己想办法处理,必须要减少后勤压力,毕竟此去弹汗山的路上,所俘获的鲜卑俘虏肯定不只这些,如果全部都收降的话,任凭汉军如何军事管制,首先那逐渐增多的庞大的后勤压力就不是汉军可以缓解的。至于段颎让伏泉减少压力,这方法也只有一个,哪就是屠杀呗,在他想来反正伏泉已经背了个“戾龙伏屠夫”的名声,也不在乎其他,而他段颎是大汉如今少有的主张以战养战的主战派,自然更加不在乎这一点。

“既如此,不妨留年轻妇人,其余鲜卑老弱,尽屠之!”说话时候,伏泉还做了一个右手向外砍劈的姿势,很明显,那个姿势的意思就是“杀”而已。

段颎见此,回曰:“此策甚妙,仆亦有此意也。”说完,他便要带人出帐而去,向兵卒下令,毕竟大规模屠俘的事情,还是有个重要将领在场才好,一来可以领军队信服,明白是主帅命令,二来否则一旦兵卒开了杀戒,情绪失控,没人镇场子就失策了。

然而,还未走几步,却听伏泉喊道:“段公稍待?”

“嗯?”段颎停下脚步,回头疑惑看着伏泉,不知其有何意。

“可令兵士,凡鲜卑老弱男丁,高于车轮者,皆斩之!”伏泉冷冷补充了一句,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将鲜卑老弱尽屠也不好,毕竟都是这其中还有幼童稚子。

“诺!”段颎一愣,随即明白伏泉何意,点了点头道,接着便喊了帐内几名汉将,出帐去部署屠杀事宜,天色经过白日的大战也已经不早了,不赶快处理完这批俘虏,等到夜里,就明显有些麻烦了。

望着段颎离开的身影,伏泉叹了口气,虽然他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但他毕竟以前杀的是成年的鲜卑人,汉朝民间即使对他的行为不满,却也不会对他的仕途有太多影响。就是上次在受降城,让无数鲜卑少年做俘虏炮灰,也可以用因为情况紧急而出此下策来搪塞,可是现在,明明已经完全击败鲜卑部落,但是他连突然鲜卑婴儿都要屠了,这事情传到朝堂,很容易引起民间以及知识分子激愤的,由不得伏泉不慎重。

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些未拿起兵器的少年稚子,只要用圣人教化就可以通话,然而在伏泉眼里,这些目睹亲人被汉军灭杀的鲜卑孩子,一旦有了意识,就不是简单的教化可以成功的。

唯有斩草除根,才能保证鲜卑不再春风又生,可是伏泉知道,但是朝堂里的名士士人,却是根本不懂,也不知他们看到后世汉族被弱小异族吞并会有何想法,反正如今,权势不足的伏泉只能尽可能的去削弱草原民。一旦有机会,他将会伸出他锋利的獠牙,而现在,后世蒙古高于车轮便杀之的灭绝政策,明显符合伏泉现在处境,正是他所需要的,即使汉朝有反对声音,他也可以用高过车轮的男子具有威胁,可能阵前反抗,又严重妨碍汉军行军,来解释。

落日所卷起的余晖俨然虚无,只见得狂风怒号,带着破空之声,狂猛地卷起汉军血色大旗的旗面,啪啪作响起来。

熊熊燃烧地羊脂火把已被点燃,照亮了此刻作为汉军营地的空旷鲜卑部落,段颎终究没有赶在落日之前将诸事准备好,实在是四处搜刮财货的汉军有些不听命令。对此,段颎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些汉军经过连日行军,早已是疲劳无比,此刻也只有金钱和女人,能让这些身处异乡的男人们,有无数刺激,而前者,现在还没有分配,至于后者,却是就近可以抢到,自然对上官的命令有些置之不理了。

终于,随着时间流逝,各部汉军也开始恢复理智,只见幽暗天穹之下,黑压压一片汉军铁骑傲然屹立,一柄柄锋利地马刀映透着漫天星辰,时而有乌云掠过,开始遮蔽了这凉如水的月色,一场凄寒的浩劫正在演绎。

“轱辘辘……”

空地中央,在刺耳地车轴磨擦声中,一辆经过战火洗礼,显得十分破旧地马车被推到了空地上,它那一侧,只足有半人高地硕大车轮,此刻在通红的火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的醒目。

汉军的奴隶仆从军头领,呼揭人石屈突策马而出,望着此刻在自己面前颤抖的鲜卑人,似乎想到了自己过往的不堪,脸上陡然间爬满了狰狞地杀机,举起战刀,耀武扬威的喊道:“伏巴郡有令,诸军听令,但凡鲜卑男子高过车轮者,无论老弱,皆杀之!”

这话石屈突先是用汉语喊了一遍,又再次用鲜卑语喊了一遍,此刻的他就是要看着地面上,那些跪倒的鲜卑人惶恐的一面,这样才能让他不再回忆过往,让他兴奋。

声音一落,空地中央,跪倒一片地鲜卑男人惊恐不已,女人则是大哭,目露哀伤之色,却是不敢妄动。草原本就是如此,这一幕他们见得太多,只是没想到汉军会这么血腥,因为他们的杀戮是为了征服种族,而汉军,却是为了彻底的灭绝种族,这一点和他们所遇到的汉军不相同,只见得无数鲜卑男子表情漠然被汉军从人群抓住,拉到那只高大的车轮一边。

“噗!”

随着锋利的马刀再吃一次恶狠狠地劈下,又一颗人头随之滚落在地,骨碌碌的在地上,乱转。滚烫地热血从颈项间,一股接着一股不断喷出,激溅在车轮上,熊熊燃烧地羊脂火把照亮了整个宛如修罗血狱般地屠场,也照亮了被砍去头颅的尸身旁,那仿若滴血的车轮。

那些被砍杀的鲜卑人的头颅上,多数再也不复他们昔日狰狞的神色,反而都是在汉军的大刀劈落下,眼神都是惶恐不安,也是,无论是多么厉害的勇士,在真正的死亡面前,绝对都不会说十分轻松的去面对,人总有求生的意志,只是许多人会隐藏掩饰而已。

“下一个!”

在几名汉军兵卒将车轮旁的尸体移走,拖出长长的血迹印后,一直指挥着屠杀的石屈突再一次喊道。伏泉选择他作为行刑主将,也是有用意的,一方面这些奴隶仆从军沾染了鲜卑人的鲜卑后,一定会更加忠心汉军,另一方面,单纯让汉军行刑的话,无疑不如让奴隶仆从军动手最好,这样等到日后污水泼过来时,也可以找理由推脱,那些汉军铁骑,只要确保这里屠杀的秩序正常便好。

很快,随着声音落下,只见一名十四五岁的鲜卑少年,被两名恶煞般地丁零人拖了过来,这两人都是被鲜卑人俘虏的丁零人,此刻见到可以屠杀鲜卑人,却是兴奋无比,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拖着那少年往前。

人群之中,有鲜卑男人见此仿若疯狂,似乎那孩子是他关系不浅,想来应是其子侄辈,只见他起身就要奔跑去夺那孩子,可是一直在四周护卫的汉军铁骑,见此毫不留情,只见一汉军骑士策马上前,手中大刀狠狠一劈,那鲜卑男人随即“噗”的一声倒地。

“胆有妄动者,如同此獠!”

那骑士冷冷的大喝一声,随后望向不远处的石屈突,示意他翻译。

石屈突见此,当仁不让,对着那些可能还想蠢蠢欲动的鲜卑人大喊数句,一下子,空地中央的鲜卑人,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幕,原本有着吵闹的迹象,现在却是再次安静下来。

此时,车轮旁,那被捉拿的鲜卑少年,稚嫩地身体被那两个丁零人死死的贴住车轮一比,只见他恰好超过半个脑袋。鲜卑少年仰头望着那刚才还在说话,一脸凶神恶煞模样的石屈突,表情漠然,年岁尚幼的他,虽然心中有些预料事情不好,而且又经过刚才自己的亲人惨死,有了一些不安,却依旧还是要经历那致命一幕……

“死!”

只听的石屈突声音冷冷喝道,接着负责行刑地呼揭刽子手目光一冷,锋利的马刀平斩而过,快速而冰冷的切断了鲜卑少年地颈项。随后,只见又一股滚烫地热血,激溅在滴血地车轮上,又顺着殷红地车轮缓缓淌落。

“下一个!”

“走!”

那两名丁零士兵再一次疯狂而野蛮的,从人群中架起一名鲜卑小男孩便走,一点也不为刚才又一个鲜活的生命死亡,从而感到惋惜。

“狗奴!狗奴……不!不……”一名在那孩子身边的鲜卑妇女,撕心裂肺地呼嚎起来,看那样子,这小男孩应是她的孩子。

鲜卑小男孩地目光同样冷漠,今天发生地事情,根本就不是他那颗简单地小脑袋所能够想地明白地,对他来说,即使经历刚才一幕,他还是不明白所谓死亡到底为何物。

“过来!”

那小男孩被架到了车轮边,如同先前的鲜卑少年一样,被两个丁零人,死死的贴着车轮上沿一比。

“晦气,竟然矮了,下一个!”

丁零士兵喝骂一声,显然在发现小孩矮了一截后,十分失望。随着他们手一松,鲜卑小男孩就疾步奔回了鲜卑妇女身边。

之后,人群的里的鲜卑妇女赶紧伸出双手抱住了小男孩,死死地拥入怀里,唯恐残忍嗜杀地汉军和他们的仆从奴隶,会改变主意,再次把屠刀架到她的孩子身上……

不远处,那依旧滴血的车轮下,原本苍翠的草地,在火光照耀下,显得一片暗红……

第四百六十章 男子最大之乐事

营帐之外,喝声阵阵,汉军的异族刽子手挥刀的叫声,此刻依旧在斩杀鲜卑俘虏男子,以及一些明显苍老色衰的女人,对于这支偏师出塞的汉军而言,那些都是包袱,能清理多少就清理多少。

随着最后一个鲜卑老妇的头颅被斩下,传令兵在段颎的耳语下,前往原本鲜卑部落首领万艾可的营帐谈话。

“站住!来者何人?”

到了营帐之外,把守营帐的伏泉亲兵,出乎意料的拦住了这个熟悉的传令兵,令他一怔。

往后望去,这传令兵望着帐内在火光下,透出来的十余身影,若有所思,却是猜出帐内发生何事,连忙大声喊道:“小人奉段越骑之令,前来回禀清除鲜卑叛贼一事。”

声音很大,似乎要让帐内听见一般,而他话里也更是直接把汉军屠俘说成了清除鲜卑叛贼,想想也是,这屠俘杀平民百姓的事情,不好好美化一下,怎么能令人信服?

只见,对面守卫营帐的伏泉亲兵,见这传令兵如此,却是赞赏点头,暗道这传令兵识时务,不鲁莽,他们装模作样的等了好一会儿后,这才大声的往帐内喊道:“回禀君侯,段越骑派人传讯,可否接见?”

“可,令其入内。”不一会儿,帐内传来伏泉那熟悉的声音。

在伏泉的守卫兵卒放行之后,那传令兵便往帐内而去,“呼”的一声,低垂地帐帘忽然被他一把掀开,那传令兵便走入伏泉大帐之人,到了中央见到帐内坐着的伏泉连忙行礼。

一番见礼,传令兵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坐在原本部落首领的熊皮胡塌上的伏泉,此刻却是穿的单薄不已。他的战袍还显得有些凌乱,像是未多加整理,而他身边的那个胡族女子,衣服却是比伏泉还乱,脸色惶恐不安,显然两人之间肯定有问题。不过,毕竟伏泉是自己上官,即使这传令兵想到什么,此刻也不会对自己主帅有多少微辞。

之后,随着伏泉几问,那传令兵几答,伏泉令其带话给麾下各部,表明他们今夜可以肆意潇洒,不必担心上官问罪,上面的旨意很明显,就是令麾下各部兵马狂欢。没办法,连日来的急行军,是个人都会劳累无比,这时候不让麾下兵士放松,到时候等和鲜卑大部战斗,精神紧张的汉军可就会输了几成,对方以逸待劳,那对伏泉来说,就会十分难受了。

等到传令兵离开,伏泉看了眼帐外通明的火把,只见得自己帐内的十几名被汉军挑选来的鲜卑女子,此刻他们低头一边伺候着伏泉的,一边却是不敢出声,生怕得罪伏泉这个她们部落新的主人,从而为自己染上祸事。

“啪!啪!啪!”

见人已远离,伏泉看了眼身边的女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厉声喝道:“过来!”随后又是“呼”的一声,将自己遮挡胯部黑物的长袍撩起,露出里面的狰狞昂扬,上面还有不少晶莹剔透的水珠,像是口水一样,只见他抖了抖后大喝命令道:“继续舔之!”

这女人就是慕容水苏,万艾可的妻子,在听到伏泉的喝声后,身子又是一抖,随后看到伏泉那不容拒绝的眼神后,颤抖回了句“诺!”

随即,便慢慢乖乖的走到伏泉面前,跪倒再次,张开了樱桃小嘴,这次她再也不用像刚才那样,被面前的男人强迫按住她的脖子,将那胯下凶器一节一节吞噬,这一次,她变得十分主动……

前世的时候,伏泉知道那位建立蒙古帝国的成吉思汗说过这么一句话,男子最大之乐事,在于压服乱众,战胜敌人,夺取其所有的一切,骑其骏马,纳其美貌之妻妾。

如今,随着这一次孤军深入塞外,对于这句话,他也是感触颇深,这不像他在中原,平定板楯蛮和江夏蛮的乱事时,所拥有的感觉。大概是对于后世永嘉之乱,五胡乱华甚至元清两国吞并中原的愤怒,让他在今天真正下令将鲜卑这些草原胡人斩首屠杀后,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触。

之后,随着自己麾下众将提议,不如趁着今晚,让随军出塞的汉军,若是需要,便直接在这鲜卑部落里,将那些鲜卑妇女全部让军士享用,以安抚军心。伏泉想了想,便答应此事,虽然这样也许会让兵卒军纪和战斗力有一定下降,但总比士气下降,兵士厌战情绪提升高强得多不是?

事实上,在受降城一战后,随着大军行军途中的非战斗减丁人数增加,还有无论是汉军还是羌人仆从军,都已经对战争有了一定的厌战心理,伏泉也是感觉到军心的不稳。

这不是说笑,即使一支百战百胜的军队,也会出现这一幕,大概除了后世天朝和他的国际祖宗所诞生圣人战士以外,他们能靠着严格的军官洗脑才不至于出现崩盘的迹象。而其他的任何军队,都会因为随着战争的延续,从而产生厌战心理,直到最后可能会出现的哗变,就是后来崇尚武士道精神的侵华日军,在随着战争的深入,在开战数月后,军队也都有一定的厌战情绪。

而能缓解这种厌战情绪的,也只有两点,钱和女人,这两样可以满足男人心里的很多渴望,可以短暂安抚他们的情绪。前者,汉军一路来都是如此,而后者,受降城一役,因为行军匆忙,所以伏泉并未安排,今天正好赶上汉军灭了鲜卑大部落,并且又有屠俘的举动,兵卒心中的暴躁心理伏泉必须安抚。

因此,汉军一直有军妓传统,必须执行,所以原本鲜卑部落的帐篷毫不意外的成为汉军的军妓驻扎之地,而那些被俘虏的鲜卑女人,在汉军高级军官的挑选之后,剩下的歪瓜裂枣,自然都成为早就饥渴难耐的汉军们的瓜分之物,汉军大爷用完,之后才能使羌人以及被解救的奴隶仆从军享用。

夜幕之下,鲜卑人的鲜血还没风干,那些被生俘后,在汉军各军官筛选后所存的三千余年轻鲜卑妇女,被押入汉军早已清理好的五百帐篷之中,一个帐篷分六人,里面摆六个床,不够数量的就用木板铺上毯子,中间用一层粗布阻隔。

除了留守巡逻的几百不愿发泄的汉军外,其余的汉军分布这五百帐篷之外,每个帐篷外各存十几名汉军,时间以一个时辰为主,甚至可以更长,只要没人有怨言就行。待汉军大爷们所剩的近七千兵卒享用完,那此刻只有万人的羌人和其他奴隶军,才能在汉军巡逻队有秩序的安排下,进行他们的发泄行为,不过这些异族自然没有汉军大爷那么多时间和优待,他们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完事,若违反军纪者,军法伺候。

而且,根据伏泉严令,这些鲜卑妇女是汉朝私产,谁敢玩死,那就得赔一万钱。当然,这罚钱的计划却不是伏泉想到的,而是那个这些天一直在看戏的贾诩提醒伏泉的,毕竟深知刘宏缺钱爱财的贾诩,知道刘坚想着从北征鲜卑里,获取足够多的军费,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伏泉浪费这些鲜卑女人,毕竟这些鲜卑女人,一旦汉军取胜,拿入中原去卖,为奴为婢,都会有一笔不小的收入,到时候和他此番缴获的牛马一起,献于皇帝刘宏,必定可以弥补伏泉屡次屠俘的“劣迹”,使得刘宏即使再怎么迫于舆论压力,也不会对他重处,反而会更加信任恩宠才是。

一夜缓缓而过,伴随着无数鲜卑女人的哭嚎,以及汉人、羌人以及其他奴隶兵卒的发出的男人心中,最深处的邪恶的笑声。直到后半夜所有的汉军想发泄的兵卒都发泄完之后,整个大营才只剩下,一些鲜卑女人的嘤嘤抽泣之声,但大多数鲜卑女人却是十分安静,只希望没有男人侮辱后,能安稳睡一觉,想让自己心中的恐惧彻底消失,她们也明白,这就是他们草原部落中普通女人的命,一旦部落被人征服吞并,这就是她们还算不错的下场。

清晨,在汉军准时的集结号角声中,此番出塞一直失眠的伏泉,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还想赖床,不过在一直待在帐内的鲜卑婢女提醒段颎约见后,这才不疾不徐的把自己怀里的女任推开。

站起身来,由着那些鲜卑女人为自己清洗身上,昨夜一夜疯狂未清洗的身体。回头望向躺在床上的慕容水苏,只见她此刻依旧仿无生息的仰躺在地上柔软地羊毛毯上,丰满的娇躯莹白如玉。特别是**圆润挺翘,纤细地小蛮腰盈盈不堪一握,肌肤之细腻玉润竟是丝毫不逊色于中原女子,想到后世姓慕容的鲜卑人,男的帅气,女的美丽,莫非他们基因就非常好吗?而且因为慕容水苏自己所用的,独特的人妻风情属性,对于伏泉而言,这更是加分不少。

他么的,到底是草原女人,身体练习弓马十分壮实,玩弄起来有感,比刘坚的那种肉感更多了几分结实的弹性,妙不可及!妙不可及!

伏泉邪邪一笑,还在回味着昨夜疯狂,不想一时又激起心中渴望,身下昂扬又挺立,直吓得为他擦拭身体的两名鲜卑年轻女子一跳,只见她们仅仅思索片刻,竟然不由自主的就伸出舌头舔舐而去。

“啪!啪!”

伏泉双手拍了两女脑袋,冷冷喝道:“不知死活!穿衣!”纵然这情景虽好,换做平时,伏泉一定不会拒绝,再来一次疯狂,不过现在汉军明明要急行军,自然不能耽搁,不过这两女人的主动倒是有些出乎伏泉意料,毕竟昨夜这些鲜卑女人可都是十分怕自己,不怎么配合的。

“诺!”两女齐齐应道,连忙继续为伏泉穿衣,伏泉不知道的是,昨夜营帐外,这两女在听到自己同族妇女,被汉军轮营时的声响后,都是吓得极了,在她们看来就算全心全意服侍伏泉,也不能去给汉军普通兵卒轮营,那简直就是地狱,所以在刚才看到伏泉又有渴望,显得那么主动。

战袍铠甲穿好,随便就着缴获来的热羊奶,对付着桑葚干和牛肉脯,吃了早食。伏泉最后看了眼还躺在地上,一副被自己折腾起不来的模样的慕容水苏,一脸得意的对着她的翘臀“啪”的一声拍了下去道:“安心待着,听话可无忧也。”只见得臀肉滚滚,煞是诱人,令得伏泉眼中又是一荡,差点存了留下来“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思。

说完,他往帐外而去,果然,成吉思汗的话说得真不错,征服别人的妻子有意思多了。嗯,也不知日后决战鲜卑能不能碰到慕容水苏的丈夫,如果能将其俘虏,并且当着她的面玩弄他妻子,来一出夫前羞羞事,那感觉一定非常不错……

随着耳边的脚步声远去,地毯上的慕容水苏这才睁开了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疼痛的臀部,她这才起身,在帐内女子的帮助下,找到昨夜被伏泉扔得不知道在哪里的衣服穿上。

事实上,慕容水苏刚才一直都在装睡,从伏泉起身开始,她就没敢动,因为她生怕伏泉玩腻了她后,将她和帐外那些被汉军轮营的女人一样,送给汉军玩弄。毕竟,将自己征服玩腻的女人,送给自己的兵将心腹,加深对方的效忠,这在草原十分常见。

虽然草原女人自古以来对于贞操观念很淡,就是汉朝现在的女人,也不同于后世明清,没有太多贞操观念。就像蔡文姬被匈奴掳走,不知道遭受过多少次蹂躏,可她最终不但替匈奴左贤王生下二子,回归中原之后还更是再嫁一次,曹操都想娶她为妾,并没有人戳着她地脊梁骂她是**荡妇。但这些也不意味着慕容水苏,这个鲜卑大部落慕容部的首领女儿,会对自己被人作为物品交易玩弄而没有想法和恐惧,好在,伏泉并未如此。

“大人,大人,吾等将何如?”一名鲜卑女子,突然哭倒在慕容水苏怀里,她是慕容水苏从慕容部带来的侍女,因为慕容水苏的缘故,长得也算标致周正,这才没有被汉军轮营,看此刻她的不安神色,显然昨夜一幕令她害怕不已。

“安心,好好待于此,必无事也。”慕容水苏摸着那女孩的头,安稳说道,同时看向其他不安婢女,给她们宽心的眼神示意。

只是,她们可以安心,其他的鲜卑部落该如何?其他被俘虏的鲜卑妇女该如何?这一刻,慕容水苏又一次不安起来……

第四百六十一章 努力共功名

三日后,弹汗山北十里外,发泄过的汉军继续行军,一路陆续剪灭其他几个小部落,再俘虏鲜卑妇女两千有余,低于车轮高的鲜卑孩童数百以后,终是在一片开阔地上,遭遇到了闻得消息早已聚集的弹汗山的鲜卑守军。

“大人,汉军势大,撤军为上。”一名鲜卑留守弹汗山王庭的部落首领,对着王庭的守护者,和连的儿子骞曼说道。

望着前方正列阵的汉军,骞曼冷冷回绝道:“鲜卑王庭便在身后,若大军一撤,鲜卑必就此无存。今已召集万余铁骑,观汉军远来,疲惫不堪,以鲜卑之力,足可与汉军血战,岂可撤退?”

说完,骞曼便策马回到自己军阵后方,与随其留守的鲜卑各部首领,部署针对汉军的战术。按他本意,最好在汉军阵型未成之前,打他们一个立足未稳,这样最少也能让汉军大乱,说不得能就此凿破汉军中阵,引起他们大败,这样防守才有更多胜算,没办法,弹汗山虽然是鲜卑王庭,但是它必将易攻难守,如果真的将兵马压缩在王庭附近,苦苦支撑,那无疑就是在找死。

此刻的骞曼并没有听从这个他父亲和连,抽调来的为他安排的辅助他,把守王庭的部落首领的意见,在这还未有军事经验的骞曼看来,自己方也将弹汗山附近所有能召集的鲜卑部落全部召集,也凑得万余骑兵,甚至让两千余习得弓马的鲜卑妇女,披挂上阵,为了就是要最大强度的提升鲜卑守军的实力,使得王朝的守护能拖得久,从而等待已经出征往大鲜卑山的和连,率领鲜卑大军回军救援。

“哎!也不知这弹汗山可否守住?”那鲜卑首领在见到骞曼不听劝后,深深叹了口气道,再次看了眼汉军的阵型,只见得汉军数千部族,各拿各式兵器,排列阵型,在他们外围尚有数百汉骑,带领万余羌骑排练阵型,看得出来汉军步骑站位十分合理,一点都不想疲惫的样子,更不用说指望他们会给鲜卑机会,让鲜卑攻破阵型,而且就算鲜卑有机会,但是现在鲜卑青壮精锐多数都被檀石槐带走以后,鲜卑留守的老弱战斗力就明显不高,现在鲜卑不撤的话,应该是没有任何生路可言。

只是,这鲜卑头领也知道和连的意思,鲜卑丢了那里都不能丢了弹汗山王庭,因为这关乎到鲜卑联盟的团结,以及他父亲和连的鲜卑之主的位置。想想看,当鲜卑所有人都知道,鲜卑王庭弹汗山是在骞曼的看守下失守,而此刻和连为了征讨叛逆,将鲜卑王庭主力全部调走的话,和连明显就在不会再得到以往鲜卑部落对他尊敬有加的帝王地位,甚至于会纷纷逃散,去效忠魁头或者步度根的实力,所以由不得骞曼如此,即使战死也要保护鲜卑王庭,不被汉军攻破。

秋日渐渐到来才,草原的天气逐渐变冷,就像今日要发生的大战一样,显得萧瑟无比。只见得苍茫的蓝天,晴空万里,很快,悠远绵长的牛号角声响顿时彻长空。

养精蓄锐已久的鲜卑王庭各部骑兵正如蚂蚁般,在各部首领的号召下,在原地的草原上排列成密集的骑阵,骞曼大声喝道:“鲜卑勇士们,残忍的汉人来了,杀吾同袍,征服大鲜卑,吾等岂能让汉人得逞?”

“不能!”

“那要如何?”

“杀了汉人。”

……

见士气已经点燃,骞曼幼小的身躯拿出与他身体,极其不符合的马叉,将那马叉紧紧握着,然后猛的往前狠狠一引,同时大喊道:“杀!大鲜卑万岁,杀光汉人!”

“杀光汉人……”鲜卑骑兵们随即便像野兽般咆哮起来,然后猛烈拉动自己的缰绳,控制自己胯下的战马,向着前方的汉军发起了排山倒海的冲锋。

汉军阵中,伏泉在军阵后方,率领本部汉骑押后,看到鲜卑骑兵想在自己麾下兵卒列阵时,来打自己一个立足不稳后,心中冷笑不已。如果往常,他还会召集,可是今天,却是一点儿也不惧怕,原因就是前方主持大战的是段颎,在伏泉将这阵地战的全部指挥权交给这位大汉名将后,他自己最怕的就是鲜卑人畏惧汉军遁逃,这样他就很难立得大功了。

身边新近成为自己心腹的石屈突,见到万余鲜卑冲刺,倒吸一口冷气,在伏泉身后用汉话凝声说道道:“鲜卑狡诈,屯兵于此,以逸待劳,眼下吾军长途行军至此,多已人困马乏,况今阵势不齐,而鲜卑却是驻守老巢,以逸待劳,小人斗胆谏言,将军不如退兵以避锋芒?待鲜卑士气尽失,再一鼓足气,拿下鲜卑。”

“退兵?何故如此?有段越骑在,纵鲜卑来兵十万亦将吞之。”伏泉口中不以为然的念叨,随后看了眼前汉军,只见段颎在大军后侧,不断给他们以令旗下达命令后,心中大声赞语,果然是军事大家,如此情形都能临危不乱,不由佩服不已。

“不……不退兵?”石屈突诧异道,又在伏泉提了段颎之名后,不再言语,毕竟段颎的名声实在是太大,就是他这个奴婢也曾耳闻,却不知这位平定大汉羌乱的军神,对阵鲜卑,会有如何战果。

此刻的汉军前阵,段颎并没有因为前方的数里外,正勒马冲刺而来的鲜卑兵马,而动眼色,他当年对战羌人,连比自己多了数倍的骑兵都能战胜,自然不会对着有所畏惧,此刻他却是依然不断的调遣着汉军各部,按他预计,鲜卑人到来时,汉军就将按照他的要求列好阵型。

大地一时之间,似乎出现地震般的晃动,以及沉闷起伏的脚步声,那是即将到来的万余鲜卑骑兵。

“传令,鲜卑人至,各部看旗,依计作战,胆有轻怠畏战者,斩!”眼看着鲜卑兵马逐渐逼近,在看到大军阵型已然初步摆好后,段颎下达了他的命令。

“咻!咻!咻……”

首先进攻的,自然是看到鲜卑兵马进入自己射程的,汉军的弓弩兵,他们果断的将自己手中的箭矢发射而出,一下子,鲜卑兵马当先便有不少人中箭矢落马。

终于,付出不少伤亡以后,鲜卑人冲进了汉军的大阵,迎向了他们最熟悉的汉军阵前,会组建以阻挡自己冲锋的拒马。只见,最前面的汉军在段颎的传令兵的令旗下,随着各部校尉司马的大喝,纷纷手持自己的兵器,如同一个沉默的钢铁刺猬般,等待鲜卑人的冲锋。

拒马,伏泉早年在幽州大战檀石槐时,便见过幽州边军在赵苞指挥下用过,这是当下大汉步卒对抗骑兵最常用的法子,段颎作为大汉平定羌乱最重要的将领,自然也不会对此陌生。当年段颎在逢义山以寡击众反而大获全胜,就是用的“令军中张镞利刃,长矛三重,挟以强弩,列轻骑为左右翼”的法子取胜的。

“膨!膨!膨……”

只听得无数声沉闷的撞击铁块声,狂乱的鲜卑骑兵终于冲近汉军阵前,他们毫不畏死,连人带骑的恶狠狠地撞上了汉军拒马阵。

顷刻间,汉军锋利的拒马长矛便将成百上千名鲜卑骑兵,连人带马刺成了对穿,与之相对的,便是鲜卑骑兵狂野的冲势也将汉军的拒马长矛纷纷折断。

汉与鲜卑双方就这样沿着拒马阵一线展开交战,鲜卑骑兵们面对密密麻麻的长矛,越是靠近伤亡越发增多,常常是挡下了刺向前胸的矛头,却防不住刺向两肋的长矛,加上天空汉军的弓弩设计,鲜卑人虽然是以逸待劳,但却在矛林面前不断增加伤亡。

交战双方此消彼长的局势渐渐扩大,骞曼看在眼里,心中的怒火已经也慢慢被惊恐所取代,刚才的自信顿时消散。他怎么也想不到汉军竟然疲惫远征,又在鲜卑人准备趁其列阵突袭后,能够如此从容应付,这完全就是精锐中的精锐,才能做到这种不急不慢,而对方指挥的主将的出色的领导能力,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念及此处,深知不破汉军拒马阵,己方必败的骞曼,连忙喊来身边卫士,对其耳语几句,然后便见那卫士领命,召集数十人骑策马往鲜卑前军而去。

那写鲜卑护卫护卫骑着马,却没有加入到围攻拒马的行列中去,而是不停地在外围纵马驰射,同时随为首的护卫一起大声呼喊:“骞曼大人有令,攻破汉军拒马阵,所得财物任尔等索取,斩杀汉人首领者赐为部落首领,分部众万人,胆有懈怠畏战者,杀!”

这道命令无疑就像一块巨石头被扔入水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在密集的矛林面前踟蹰不前的羌人无不纵声呐喊,就像被鲜血刺激到的恶狼一样发泄着自身的情绪。

鲜卑是部落联盟,而且部落之中等级森明,在檀石槐立法以来,赏罚公平,所以鲜卑人会为了战后所公平分得的奖赏,不怕死的勇猛善战。正是因为如此,原本东汉初始以来,被汉军打得几乎内附的鲜卑部落,自从出了檀石槐后,屡屡战胜汉军,就是因为他靠着公平赏赐的战后分配的前提,激发了鲜卑人在草原的严酷环境下生长的,性子里所独有的那股履锋冒刃、效死杀敌的血性。

从古至今,一支军队除了像后世天朝的洗脑战士,天天做思想工作以外,其他的军队,战斗力的强大无一不是建立在抢掠和合理分配战利品的条件下,成为一支强军的,毕竟有了刺激,才能最大的激发人的潜力。

“鲜卑勇士们,王庭就在后方,若王庭被破,则鲜卑必亡,今生死存亡之时,杀!”适才劝说骞曼撤离的鲜卑首领,此刻却是在前军大汉,他主动向骞曼讨要了先锋一职位,带领着骞曼所召集的万余鲜卑骑兵,孤注一掷的向汉军进攻,如今见此,大声疾呼道。

随着首领再次大喊,原本就士气正盛嗷嗷叫的鲜卑战士们,再一次被眼前的血腥和诱人的利益所刺激,战力似乎又突然提升一般,更加毫不畏死的往汉军的拒马阵前冲锋而去。在巨大的冲击惯性驱使下,随着鲜卑骑兵的战马不断冲击,汉军的拒马阵也在彻底告吹,被连续突破了三个“窟窿”,鲜卑骑兵们在付出不知多少生命后,终于杀进汉军阵中。

那些鲜卑骑兵突破了拒马阵后,攻势愈发凌厉,连续将身边汉兵杀散,流出空地,让后来的鲜卑骑兵进入,他们不断联合,大有一种彻底凿穿汉军,直取汉军后方的气势。

“今去家数千里,进则事成,走必尽死,努力共功名!”

段颎见此,并未慌乱,反而窃喜,拔出腰间长剑,再一次喊出他当年在逢义山上的那句名言,随后连忙带人去增援被鲜卑人突破拒马后,汉军拒马阵后已经渐渐不支的近战部队,他们的任务依旧是死死将鲜卑骑兵拖住。

与此同时,原本一直在汉军两翼游走,只以骑射对抗鲜卑骑兵的汉军两侧羌骑,也在得到随行的一队汉军大爷的命令后,改变战法,做出狂打死战之势,将汉军两侧鲜卑人派来阻挡的五百骑兵短时间内击溃后,便策马直奔鲜卑后方支援而去。

当然,这一次与伏泉在幽州不同,汉军拥有人数上近一倍的优势,可以轻而易举的对鲜卑骑兵进行反包围。从上空看,只见随着鲜卑骑兵的不断深入汉军阵中,那两翼的羌骑,也已经在鲜卑后方将剩余的鲜卑骑兵给包围了。

见此情景,伏泉冷冷一笑,这一部鲜卑大部兵马跑不了了,现在该看自己的了。

随后,却见伏泉拔出腰间长剑,剑指鲜卑军阵后方,对着身边汉军一直呆在后阵,没用上前作战的汉人骑兵喝道:“诸君,段越骑有言,‘去家数千里,进则事成,走必尽死,努力共功名!’尔等可愿与吾共功名,去鲜卑诸贵族首级也?”

“愿往!愿往!”

汉军各骑用汉语大喊,随后便在伏泉带领下,绕过依旧死战的汉军和鲜卑骑兵,直奔如今后方空虚的鲜卑人贵族,以及他们的后方鲜卑王庭弹汗山。

第四百六十二章 破王庭放兵一日

眼见汉军后面数千骑,绕过鲜卑主力,直扑鲜卑后方贵族首领,不说正在与汉军死战的鲜卑将士们胆战心惊,就是后方仅剩数百人骑兵的鲜卑贵族们,都是魂飞魄散。

原本这些鲜卑贵族,将主力鲜卑铁骑全部派出,就是准备孤注一掷的,毕竟弹汗山死守显然守不住,鲜卑人本就不善筑城守城,对于汉军那些鬼斧神工的攻城器械而言,如果他们四周弹汗山,最终好的结果也只是抛弃马匹,在山中和人数比己方多的汉军玩捉迷藏,等待他们的和连率领鲜卑精锐来救援。

这些鲜卑贵族自然不会选择这种方式,毕竟这样做的结果和弹汗山鲜卑王庭彻底失守,有什么两样?因此,在骞曼的带领下,他们决定豪赌,用大鲜卑勇士死守家乡的意志,用他们休养多日对抗疲惫的汉军的士气,用他们因为先主檀石槐死后对汉军的仇恨,选择正面应功汉军。

可是,他们没想到,汉军竟然会用后备队来突袭鲜卑后方,因为在原本战争开始之时,骞曼等人就预判伏泉后面的数千汉骑,只是汉军保守所留的预备队而已,意在汉军阵型出现漏洞之机,哪里有缺口就补哪里。

然而,现在汉军出乎他们的意料,要用数千骑来破他们的阵型,这能不让他们惊讶吗?

“大人,汉军人众,吾军不敌,当速撤也。”几个鲜卑贵族见此,立马慌了神色,连忙向骞曼谏言撤离,毕竟他们只有数百人骑,和对面数千汉骑硬抗,明显与以卵击石无疑。

“此时若撤,前方大军当何如?”骞曼反问道,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想撤,毕竟这事关自己的生命,然而前面已经被汉军步卒和骑兵包围纠缠的鲜卑铁骑,若是见到他们撤了,显然失去斗志。

“一时之间,胜负难料,无须担心,吾等不死,难有败绩,吾等若亡,则其必亡也。”眼望着前方鲜卑近万骑,正于他们身边的汉军纠缠,双方打得难解难分,显然谁都不一定能彻底吃掉对方,又有鲜卑贵族谏言道。

骞曼脸色短时间里变化莫测,看了眼前方纠缠的两军还有此刻正绕过大军外围,和向自己袭来的汉军预备军队,骞曼脸色不断变化,最终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命令道:“撤!”

说罢,只见骞曼当先策马转身,极速抽动马力,直奔王庭弹汗山而去,若是再耗费时间,恐怕真如刚才那贵族说得那样,此时不走,便再也走不成了!

不过,这一次,骞曼撤退并没有吹角命令,因为当年檀石槐死的经过,无数鲜卑人都听过这事,毕竟那是前一任雄主死亡,没人会不清楚,也讨论过。骞曼正是通过这些知道,一旦吹号,就会让在前线杀敌的兵马明白他们自己的贵族首领都跑了,之后这些兵马可能就会因为那号角声,从而选择投降和逃离,便会再次上演檀石槐在幽州大败中全面败北的悲剧。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骞曼根本不允许麾下兵卒吹号,导致前面与汉军厮杀的鲜卑兵马听不到任何声音,加上有他们与骞曼等人中间隔着起码数千汉骑,除非眼力好,并且在战场上可以注视四周的人,会注意到自己的首领早已遁逃,否则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首领已经逃走的事实。不过,这类人,很少而已,几乎在汉与鲜卑之间的激烈的厮杀中,寻找不到。

当然,他们不知道,可随伏泉进攻的汉军,却是知道。在见到前面那数百鲜卑骑兵转身撤离后,伏泉所带领的汉军铁骑,也是连连抽动马鞭,不断加快着马匹速度,誓死要追上那批鲜卑贵族。

汉军后方,带人堵住步卒被鲜卑铁骑凿破窟窿的段颎,在听到麾下亲兵报信,说伏泉带人追击鲜卑后方首领后,先是一愣,随即便恍然伏泉要准备如何,不由感叹一声这伏流川能小小年纪,屡立战功,这份在战场上把握稍纵即逝的时机的能力,真是少见。

其实伏泉这次突击鲜卑后方,也是突然想到的,毕竟汉军本来的意图,倒是和鲜卑人想的一样,就是要留下这数千汉军之中的汉人骑兵作为预备队,让汉军步卒和羌人骑兵与鲜卑人作战。只是没想到羌骑竟然可以反包围鲜卑铁骑,令他们难以冲破防线,两人死死纠缠在一起,这样的话,无形之中,就给汉军创造歼灭鲜卑后方的能力,毕竟汉军这预备队虽然就数千骑,但是对面的鲜卑明显也没多少人了。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鲜卑人的战力如此之低,竟然连羌人骑兵的纠缠合围都突破不了,也罢,本将今日就助尔伏流川一臂之力。想到此处,段颎大喊命令,连连指挥身边汉军,将鲜卑这近万人围困,不求杀敌多少,只要能将他们彻底围在这里,那么这场战斗最终即使这伙鲜卑能突破包围圈,汉军也会胜利,因为鲜卑王庭弹汗山,那时候应该已经彻底被汉军彻底夺下占领了。

此刻,远在弹汗山的鲜卑单于庭,远方汉与鲜卑两方兵卒,所传来的凄惨的厮杀声,正不断震慑着此刻把守鲜卑的两千多女兵。

没错,就是女兵,鲜卑身为游牧民族,不止男子会骑马射箭,搏击争斗,就是女子也会,甚至健壮的女子,有时候也相当于一名还算合格的战士。此番骞曼征集弹汗山附近的部落兵卒,其中就有女兵,当然毕竟由于战斗经验少,骞曼自然不会让她们上战场,以免拖累汉军后腿,而是让他们就地驻扎防守王庭,终究王庭再怎么不利于防守,也得留下人手驻扎戒备不是?而这一点,无疑这些不需要上战场,和汉人厮杀的女兵,最为合适。

漱仇水上,可口的甘泉依旧滚滚淌过,在这塞北之地,比之草原深处的那些类似荒漠的不毛之地好的多,鲜卑人对这可以养育他们的水源热爱无比。

此刻,在王庭中留守的鲜卑女兵们,还有待在王庭的所有鲜卑老弱们,都在向养育他们数十年的漱仇水祈福祷告。纵然这些人无法上战场,也不能阻碍他们希望消灭前来侵略的汉军的意念,只是此时的他们不能和汉人拼命,那也只能用自己可以做的一切事情,来帮助与汉军交战的鲜卑兵卒。

“汉人来了!汉人来了!速速把守营寨……”

不过,鲜卑人所信仰的漱仇水,明显根本没有理会他们。随着近乎凄厉的哀嚎声从远处传来,吸引了王庭里的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见一行数百的鲜卑贵族和兵卒,正卖力呼号着,朝王庭本来,惊慌失措,在他们最前面,是留守王庭的现任鲜卑主人和连的儿子骞曼。

怎么回事?汉军如此神勇,万余鲜卑铁骑已经被消灭了吗?否则,为什么骞曼大人只能孤身带数百人逃回,还如此慌张惊恐?

在场的鲜卑人其实心中早有预料,特别是对面汉军的主将,是那个在幽州参与杀了檀石槐大人,屠杀鲜卑同族的“伏屠夫”后,他们就十分惶恐,此刻见骞曼身边就剩那数百人,心中更是一紧,恐惧感不自主地溢满心胸,就像面临即将到来的审判一样。

难道大鲜卑真的要就此亡了吗?该死的“伏屠夫”,我们做鬼也不会放了你的,大鲜卑的冤魂会让你索命的……心中虽然鲜卑人如此咒骂,似乎能显现他们的实力,其实早已将他们的恐惧暴露无疑。

当骞曼回到王庭后,连忙呼喝,先是告知众人战况,当然所谓的战况,完全是骞曼有预谋的改编而已,他将鲜卑被围,自己慌忙逃窜,说成是鲜卑大军与汉军纠缠,汉军人数众多,己方后阵被偷袭,自己才带人逃回,意为稳住众人,从而保住士气。

随后召集王庭所以的女兵,一起把守王庭,在得知汉军来到后,骞曼就让人在原本鲜卑人就不设寨筑墙的王庭周围,竖立营寨,意为长久坚守,如今却是有了用处。

只是,在鲜卑女兵们还在准备坚守营寨,等待被汉军围困的鲜卑勇士们,击败汉军,前来回援的时候,王庭以西,伏泉麾下数千汉军铁骑,已然追赶骞曼而至。

所有在王庭里的鲜卑人,此刻都紧张地望着前方,只见王庭以西的草地上吗,溢起一大片滚滚的尘烟,熟悉这烟雾的他们知道,这是数量不小的骑兵奔腾汹涌而来的结果,只是,现在在王庭外的不是鲜卑人,而是汉人。

“全军戒备!”骞曼厉声呼喝道,手握马叉连连命令,此刻有了两千多女兵,他心中也是有了底气,数百人他不敢和十倍于己的汉军交手,现在人数已经持平,虽然手下多数是女兵,但是己方是防守一方,倒是从账面上显得没有那么多差距而已。

王庭之外,在距离木寨三里多的地方,汉军缓缓停了下来,伏泉在大军中央,对着远处的鲜卑人的营寨打量,莫名的感觉告诉伏泉,这营寨建得真没有水准,不说就是一个简单的木墙,连各种辅助的防御设施都没有,唯一的优点,只能是那木墙高度,不是马匹可以飞跃的。

只是,鲜卑人如果只是想用高度防守的话,无疑异想天开了,难道鲜卑人招安和俘虏的中原或者西域的那些工匠们,都死了吗?至于把寨子建得这么差吗?而且,竟然还用女兵防守,当真欺负汉军无人了吗?

“义公、希伯,汝二人观此寨何如?”伏泉转头,望向身边的韩当、严颜道,手下的大将如关羽、黄忠等人都被他派去相助段颎了,身边也就这二人在了。

“回禀君侯,如蝼蚁也,一击即溃。”韩当蔑视的看了眼鲜卑人的木寨子,轻笑道,对于生于幽州的他来说,见识过多少边地修建抵抗草原民族侵略的坚城硬寨,这种寨子他还真瞧不上眼。

“末将亦有此意。”严颜也是看了一眼,跟着附和道,他见识虽不如韩当多,但也知道如何判断城池防守好坏。

“善!汝二人谁愿破此寨也?”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随着严颜、韩当二人齐声请战,伏泉大笑,然后再次看了眼对面的寨子,大声命令道:“全军听命,不世之功,当在眼前,先破营寨者,孤必为其美言,于陛下面前奏请封候……令,破王庭后,放兵一日,除妇女外,概不封刀。”

话语里,伏泉透着一股冷冷的寒意,而随着他话语落下,得到的却是因为听到奖励,而兴奋不已的汉军的齐声大呼“汉军万胜!汉军威武!”

最后伏泉挥动手中长剑,大声的喊了一个“杀”字,早在这几日屠杀鲜卑人里,被激发出兽性的汉军们,再一次向鲜卑王庭亮出他们锋利的獠牙,由严颜、韩当率领,分成左右两路,直冲向鲜卑营寨。

“放箭!放箭!不要怕,杀!”见到汉人的攻击,骞曼口吐一串命令,他坚信有寨子的防御,鲜卑人可以抵御这人数比他们稍多的汉军。

不过,鲜卑这仓促建立的营寨,根本只是个半成品而已,因为鲜卑王庭巨大,一时之间在塞外也搜集不到足够的材料,而且他们的工匠们虽多,但对于修建王庭庞大的范围来说,还是太少,最终只能将王庭修了一圈木寨而已。

只是,对于汉军而言,这木寨要破也太容易了,只见汉军冲到寨前之后,展现他们熟练的控马技术分别一左一右的绕着王庭木寨一圈,只要有鲜卑兵卒,就不断向城内抛射。

然后,在绕过几圈之后,往鲜卑兵力最薄弱的西北方聚集,随后就有兵卒在箭矢掩护下,用绳索套住木墙一端,再令马匹向相反方向跑动。

鲜卑人因为兵力分散,一时摸不清汉军意图,待他们发现时,西北一处的木寨,便就在鲜卑人的眼皮下,彻底倒塌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马踏弹汗山

防御的木寨崩塌,汉军铁骑立马改变战法,随着各部将领,直往那出缺口冲去,一些鲜卑兵卒连忙前来补救。

只是,这已经晚了,短兵相接之下,守着弹汗山的鲜卑人本就不如汉军精锐,而且他们还多是女兵,如何能和伏泉手下这支汉军的百战汉人骑兵精锐可比。鲜卑人在坚持了数刻时间候,随即便被汉军击溃,接着数千汉军,就在鲜卑人惊恐的眼神中,从那木寨之中汹涌进来……

攻进营寨之后,再无悬念,鲜卑人即使再坚持,终因敌我双方的战力差距,被彻底击败。汉军没有伏泉的命令,却因为这一路上的劫掠,从而有着惊人的默契,他们对于男人,无论长幼老弱,全部都是一刀解决,任凭对方如何求饶,也不给任何活路,毕竟这样也是为了减少他们占领之后,继续屠杀俘虏所浪费的精力。

至于女人,依旧杀了那些年纪大的,明显无法令人有任何征服欲的老妇,其他全部受降。像那些负隅顽抗的女兵,武艺精湛的汉军,都是将她们的武器全部卸下,然后将她们彻底剥光,只留身上单衣覆体,再用麻绳捆绑,毕竟这些女人对于汉军来说,也是有着战斗力的发泄奴隶,不得不小心。

伏泉在严颜、韩当的带领下往鲜卑单于帐内走去,王帐很大,比伏泉见过的任何一个帐篷都大,恐怕可以容纳不下成百上千人,而且内中装饰华丽无比,不说那些各种珍贵东吴皮毛的整张皮裘坐垫,就是帐篷内的各种珍贵西域宝石做的点缀,就令人神往,足可见继承了匈奴故地的鲜卑人,在草原塞外,称王称霸后聚拢了多少财富。

“君侯,请看,此便为鲜卑逆贼和连之子骞曼首级。”还未回过神来,严颜手持一个染血的白布,布内裹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恭敬献给伏泉看到。

淡淡了瞥了一眼那年轻的头脑,伏泉点点头,然后示意兵卒拿下,随后想起一事,又喝道:“来人,速令人于弹汗山点火,再以汉话、鲜卑话交互大喊‘弹汗山已破,骞曼授首’之言语。”

“诺!”很快,便有帐内一传令小兵,得了命令传令而去。

“义公、希伯?”伏泉见兵卒离去,又对左右道。

“末将在!”严颜、韩当应声齐答道。

“汝二人各选五百骑,火速回援段公处,携贼首骞曼收集,如今弹汗山已破,鲜卑贼人必定丧胆,若再有汉军援军而来,其众必溃散也。”

“诺!”

严颜、韩当二人又是一阵齐声应答,然后一起转身,出了营帐选取兵卒去了,至于现在伏泉的安危,他们反而不担心了。虽然他们也要带走一千铁骑,并且伏泉身边也没合格将领了,但是毕竟弹汗山还有两千余汉军铁骑把守,除非鲜卑人有大批援军从各处赶来,否则这弹汗山却是如今战场上最安全的地方。

很显然,在和连抽调大批精锐离开,骞曼又将鲜卑人在弹汗山附近的最后一点儿青壮,全部孤注一掷的投了出去和汉军决战,现在想要鲜卑人再有援军,那也得等其他靠近的鲜卑东部、中部的贵族召集了兵马来才行,可是这也是需要时间的。

见二人离去,伏泉又随意看了一眼帐内之后,最终目光盯在那宽大的套着整张虎皮的椅子,想来是鲜卑王座无疑。走上前去,细细观看了一遍后,这才面带好奇的走进椅子,然后一点没有警觉的坐了上去。

果然,用整张虎皮做套子的椅子感觉就是不一样,而且坐在椅子上,幻想面前一堆人对自己朝拜行礼,没来由的有一股自豪之感。

椅子面前,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不少翻开的竹简,但是基本上最近都翻看的很少,有的已经有了一层薄灰。大概是自檀石槐带领崛起开始,就因为知道汉人文化先进,一直招募汉人谋议,所以很少见的在和连这个现在鲜卑主人的桌子上,都有了汉人的书籍,用来学习,以提升部落的实力。

帐外,汉军在得到各自将帅的命令后,纷纷开始各自的行动,随着严颜、韩当各领五百铁骑,返回段颎部时,弹汗山山上,汉军在清空了一个空地后,将空地里的帐篷以及里面不值钱的物品点燃。

随着火光燃起,浓烟密布,伪造出一副整个弹汗山陷入一片战火氛围,之所以如此,当然是希望远处正和段颎部队厮杀的鲜卑人,能看到这里的变化,从根本上瓦解他们的意志,并且更能增加汉军厮杀的士气。

远处的战场之上,汉人与鲜卑人在那一片空地上,数万人在这里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一方要急于消灭对方,从而寻找那被汉军别部追击的首领;而另一方,则以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和这近万鲜卑人撕扯,他们不急于将鲜卑人杀死,就是为了将对方拖在这里,从而为自己的别部拖延时间,令他们得到更多的机会。

现在,鲜卑便是那急于脱身的青蛙,而汉军,就成了拖住他们,用温水煮着他们的人,一切就差一个诱因,便可以让战局彻底得到答案。

虽然此时离伏泉带领别部进攻,早已约莫过了近半个时辰,然而对于战场而言,这点时间,实在太少太少。鲜卑人在付出无数生命,捅破汉军的拒马以后,便在汉人步卒以及羌人、奴隶仆从军的夹击下,鏖战起来。

因为处于贴身近战,为了防止误伤己方,汉军最强势的杀人利器的远程弓弩,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主将段颎甚至命令所以的弓兵、轻弩兵、强弩兵,都放弃手中的兵卒,转而用他们的近身大刀,加入战局,与鲜卑人搏斗。

汉人如此,鲜卑人更加疯狂,冲破汉军拒马阵,再到被汉军包围,他们早已失去了草原民族最有把握的马力冲刺,只能在马上和汉军的步骑厮杀,这一片开阔的旷地上,顷刻间就变得血染纷飞,每时每刻,都有汉人和鲜卑人在此丧命。

战至此时,鲜卑人人数比之初战时,少了约莫近三分之一,并且剩下的人也是人人带伤,其他未落马者,即使没死在汉军的刀剑之下,估计也死在汉军的踩踏和马匹的践踏之下了,至于汉军,损失也是无算,步骑人数也是在不断减少,但总体因为包围鲜卑人的缘故,损失比他们少很多。

望着自己麾下所剩的一队队浑身浴血、士气低落、目光呆滞、身受重伤的骑兵,耳边传来充盈于天地之间的绵绵不息的哀嚎声,那被骞曼任命为这万余骑兵主帅的首领,又杀了一个汉人步卒后,脸色铁青,悔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事情终究还是没有逃出自己的预估,鲜卑在这时候,能够战胜汉军的机会,实在是微乎其微,不过,纵然如此,这鲜卑首领也不会就此放弃。

“勇士们,大鲜卑之生存就在吾等,退则王庭尽失,族人被灭。汉人不会放过吾等,‘伏屠夫’不会放过吾等,今若生存,唯死战尔!杀……”

只听得一声大喝炸雷般响起,那是这首领发出的振奋士气的语言,无数鲜卑骑兵虽然尚在与汉军交战,但并不妨碍他们听到这句话。在明白退必死,进尚有一线生机之时,这伙如同背水一战的鲜卑兵卒,发挥出了更加狂热的战力,汉军的伤亡因此突然增大,甚至隐隐有几处包围薄弱点,差点被鲜卑骑兵突破。

见自己的激烈之声颇有效果,那鲜卑首领仿若抓住一颗救命稻草办,再次疾声大喝道:“护卫王庭,绝死不退,马踏中原,屠尽汉狗!”

“护卫王庭,绝死不退,马踏中原,屠尽汉狗!”

“护卫王庭,绝死不退,马踏中原,屠尽汉狗!”

“护卫王庭,绝死不退,马踏中原,屠尽汉狗!”

……

有时候,口号确实是提升战力和士气的好办法,特别是主帅和兵卒共同作战的时候,往往因为主帅不怂不熊,身先士卒,都有奇效。

只是,有效果那也是一种概率性事情,很可惜,这类事件的概率性很低,低到令人发指,当鲜卑人后方的弹汗山往碧蓝的天空上,散播出浓浓的黑烟时,无数鲜卑人顿时慌了手脚,被他们身边也见到那股黑烟从而士气大震的汉军击杀。

其他更多的鲜卑人,虽然也注意到了弹汗山的情况,不过并未失神,依旧在挥舞兵器和汉军死战,只是他们的气势,无疑比刚才低了很多。

此刻这其中不少的鲜卑人,心中都在不断猜疑,他们不断祈祷这是王庭在死守,所散发的烟雾,王庭依旧在鲜卑人手中,只是在等待他们这些大鲜卑的勇士,去救援而已。只要杀光这些汉人,他们就可以去救援王庭,这样,他们在王庭的妻儿亲眷,都会平安无事的……

这些鲜卑人妄图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来控制自己,让自己继续拿起战刀和汉军厮杀,他们的心理也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然而没有办法,这就是他们的信念。否则,一旦因为事实真相出现,他们的信念崩塌,他们也不知该何去何从,或者坚守,或者逃跑……

真相的确认也不需要多久,约莫又过了快数刻钟的功夫,鲜卑已不复那种可以动摇汉军军阵的士气时,他们的后方,弹汗山的方向,来了一队骑兵。

无数的鲜卑人惊恐的望到,从弹汗山本来的不是鲜卑人的骑兵,而是那支追击他们的首领骞曼的汉军,他们怎么回来?莫非弹汗山已经被攻破了吗?不会的,不会的……

他们不断的试图利用自我催眠的方式,说服自己继续和汉军厮杀,然而,汉军明显不会令他们如愿,只见得严颜手握一根长竿,长竿之上,套着一颗早已被汉军用水洗干净的首级。

一千汉骑紧紧拥护严颜,然后随他绕着汉军的包围圈策马跑动,并且一齐大喝:“弹汗山已破!胡酋骞曼授首!”

“弹汗山已破!胡酋骞曼授首!”

“弹汗山已破!胡酋骞曼授首!”

“弹汗山已破!胡酋骞曼授首!”

……

随着这支汉军的大喊声纷纷传来,那包围鲜卑人的段颎部,也是一边杀敌,一边跟着大喊,有熟悉鲜卑胡语者,甚至直接用鲜卑语言对着那些依旧反抗的鲜卑兵卒大喊。

战争就在此时分出胜负,汉军士气大震,而鲜卑却是连续遭受老巢被占,首领被杀的双重打击,与之相对的,却是他们的亲人妻儿,将会从此被凶残的汉军杀害凌辱,正如他们每次侵略汉国,所做的一样,如今这一切,都要他们来偿还了。

有的鲜卑人,当场就因为这个消息从而彻底崩溃了,在他们失神的那一刹那,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生命将会被汉军收割。更多的鲜卑人,则是一改与汉军搏命的初衷,纷纷不受主帅命令的四处进攻,他们想要寻找包围圈里的缝隙,逃脱离去。任凭他们的首领如何大喊,却都是不听,鲜卑老巢都不在了,谁还有信心能保证随自己首领能活下命来?

一方士气大震,一方军心已失,战局自然见下分晓,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当最后一个鲜卑兵卒在汉军长矛的挑刺下,落马死亡后,这支弹汗山王庭匆忙拼凑起来的鲜卑万余骑,至此全部败亡,无一逃脱。

汉军早已得到伏泉的严令,若有机会,不让任何一个鲜卑胡人逃脱,那些想寻找汉军包围圈的缝隙,从而逃出生天的鲜卑人,算是彻底没有了出路。

甚至,在清理战场时,汉军也对那些尚有生息的鲜卑人毫不手软,都会用手中的刀剑长矛,彻底让他们与这个世界永别,不给他们一丝存活的机会。

大汉光和三年,八月,巴郡太守泉马踏弹汗山,占鲜卑王庭,获妇女两万余,牛马十余万,鲜卑留守之军,悉数阵亡,王庭鲜卑牧民,皆因反抗汉军,为汉军革杀。

第四百六十四章 汉人杀向弹汗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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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风沙弥天,大鲜卑山外却是一片残酷战场,草原部落的血腥征服,在每一处水草丰茂之地,不断上演。

“喔!喔!喔……”

阵阵怪叫伴随着雷鸣般的蹄声隆隆而来,一大片黑压压地骑兵像蝗虫般从平原上漫卷而过,赫然正是和连所率领的鲜卑铁骑。鲜卑骑兵所过处,黑烟袅袅、帐篷毁坏,无数不服从于和连的鲜卑族人,除了见机不妙,在最后投降的人以外,其他无一不被杀戮。

这些鲜卑自己的子民,因为站队不同,只能被迫在自己族人的铁蹄下呻吟,那个贪财好色的和连,怎么能够做他们大鲜卑的主人?大鲜卑的主人只能是魁头、步度根两位英明的大人的,虽然他们如今还年轻,但绝对不是那个才干和能力都不是太好的和连可以比的……

“哈!哈!哈……”

和连狠狠一鞭挥在马股上,策马狂奔,随着眼前又一个并未臣服于他的部落在慢慢毁灭,已经对此情景麻木的他,全然不觉的这样命令自己的部下屠杀那些反对他的族人有什么不对。这就是草原部落的生活,不是征服别人,就是等着别人来征服你,就算是同族也是一样,兼并和征服没有那么多的道德伦理。

在野蛮而又愚昧的草原人眼中,人类跟自然界地野兽没什么区别,强大的部落吞并掉弱小的部落,抢夺他们的女人和财物,杀死反抗却不臣服的壮丁,就跟自然界的弱肉强食一样,天经地义!

这一点,即使鲜卑人不断收留逃亡汉人,从他们身上学习中原汉人的先进文化技术,也都没有改变。恐怕,只有等到如历史那样,那些异族入主中原,彻底儒化,放下了他们手中崛起的刀剑,转而繁荣自己的文化,才会改变,当然那样的话,也就到了他们灭绝不远了。

所谓盛世文娱,乱世刀剑,一点儿不虚,当一个民族只关注文化发展,却忽视武力的话,那么这个民族最终的下场,没有太大变故的话,只会因为没有自保的武力而被征服、奴役或者同化。

“不!不要!喔……”

一名长相姣好地鲜卑妇人,从染满了鲜血的帐篷里奔走而出,发足狂奔,形容凄惶,往那帐篷被刀剑划破的缝隙中可以看见,那帐篷里有壮年男子也有年轻小儿,想来这就是一帐即使被和连攻破,也要反抗他的鲜卑部民。

“哈!哈!哈……”

身上溅满鲜血,尾随那妇人跑出的一名鲜卑大汉袒胸露腹的满脸淫笑着,只见他加快跑了两、三步,就追上那惊慌恐惧的妇人,然后用他的蛮力,将那整个横转过来扛在肩上。

那个鲜卑汉子此刻哈哈大笑着,满脸淫意的伸手在妇人滚圆丰满地臀上打了一巴掌,接着又仰天发出一声惬意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得意和嚣张,返身往他刚才杀了这一帐鲜卑叛徒的帐篷里去,看样子,这鲜卑大汉是想在那妇女的亲人面前,好好享受这个不错的女人。

目露此景的和连并未有所不满,反而眼前的情景,让他这个贪财好色的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觉,甚至某刻时间他自己都想做那个鲜卑士兵,在那个还可以的鲜卑妇人身上驰骋。毕竟,杀了不尊敬自己的男人,夺走对方的一切,再在对方的面前享用他的女人,这种感觉,真是提高神经兴奋的催化剂。

“阿爷!阿爷……”

一名穿着破烂胡服的童子,在一处帐篷外大声哭喊着,他的身边是一名留着白发的胡人老者,此刻这童子拼命摇晃着老者血肉模糊地身体。他想把这老人摇醒,可这老人已经永远不可能醒转了,就在片刻之前,一名鲜卑骑兵拍马杀进部落后,看到那老人阻挡在前,不由分说的,就用手中锋利地弯刀无情地挑开了老人的腹部。

胡人童子地哭喊声,吸引了其他鲜卑骑兵地注意,霎时对方拍马疾驰而至。他看了眼这童子,口中阴冷的呼喝道:“小儿,臣服和连大人还是魁头、步度根逆贼?”

不过,那鲜卑童子明显没听进对方的话,依旧不断摇晃着老者的身体,呼唤着道:“阿爷!阿爷……”

“小儿!臣服和连大人还是魁头、步度根逆贼?”那鲜卑骑兵见此,眼中怒气更甚,又一次重复道,为了保证鲜卑不会因为内耗损失多少,和连下过命令,只要臣服则可以既往不咎,老实服从被再分配的新的鲜卑首领的命令,组建新的部落便好,而不服从的话,那就只能将之彻底解决,不留后患。

“挲!”

耀眼地寒光在童子脸上掠过,顿时那童子地哭喊声嘎然而止,幼弱地身躯软绵绵地瘫倒下来,贴着他身边那老人地身躯,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鲜卑骑兵随后拽动缰绳,打转马头往其他方向离去,他本不想杀害这个同族幼子,可是对方不识相回复,他也只能拔刀送他最后走向最后的归程了。

“步度根大人万岁,和连贼子必败……”

帐篷某处,一名壮汉扛起破败帐篷的一截粗木桩,将突然袭击的一名鲜卑骑兵从马背上狠狠地扫落,正欲补上一棍砸碎鲜卑骑兵地脑袋时,却见两柄锋利地弯刀同时刺入他地后背。疾驰地战马驱动弯刀狠狠的切过壮汉那雄伟的身躯。

在血光崩溅中,那鲜卑壮汉地身体猛地打了转,颓然倒地,有殷红地血液从他地身下汨汨沁出,明亮犀利地眼神顷刻间黯淡下去,他的身后,同样传来孩子和女人凄惨的叫声。

一名衣衫不整的鲜卑贵族打马冲到和连身边,他的身后跟着几个鲜卑骑士,抓着一个胡人女子,长得煞是不错,这女人身上有不少血污,一看就是刚刚被鲜卑人俘虏的女人,现在正被他的部下捉来,看这意思却是要送与他品尝。

“大人,这女子貌美,特献于大人。”

“善!善!”和连大笑一声,看了眼那不知经历何事的女人,心中顿觉畅快,不过他也没忘了重要事情,看着此刻将要彻底消灭的部落,他命令道:“令众人速速解决,清理战场,今晚素英于此。”

“诺!”那鲜卑贵族领命离去,吩咐其他鲜卑兵卒执行和连命令。

时间流逝很快,这个被征服的鲜卑部落的硝烟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和连近四万鲜卑大军在此立营,他们四处找寻可以利用的器械,安营扎寨。

夜晚,整个鲜卑部落吵杂不断,对于这一群一路扫荡杀戮的疯子而言,他们此刻的心里只有疯狂,随着和连大人一路平叛,他们的战利品越来越多,心中的兽性也被不断激发出来,夜晚虽然应该休息,可是白天的战利品使得他们不得不疯狂,毕竟这些战利品里可有那些被俘虏的女人。

“哈!哈!哈……”

只听得一阵哄笑从中军大帐传出,又一次扫荡了一个投靠魁头、步度根,并且移居到此的鲜卑部落,和连当然大喜。一直骄狂的他十分得意,又一次召集了军中鲜卑贵族首领,设宴庆祝。

帐内气氛热烈,帐外的守卫士卒不时将目光瞟向里边,烈酒、女人,尽由贵族首领们享受,目光中满是羡慕之意,喉咙处不自主地吞咽几口口水。虽然他们也可以值守结束,去营帐之中,找来自己的战利品来享受,但无疑这些鲜卑贵族的酒和女人是缴获之中最好的那些

“魁头、步度根二人不见踪影,再有两日,便至大鲜卑所,到时与其一绝死战,掠其不忠,胜利而归!”和连坐于上首,喝了一口酒后,一脸自信的大笑道,他的声音猖狂无比,带着无数的怨恨,还有浓烈的杀意,看得出来,无论魁头、步度根这两个他的亲侄子是不是被人强迫来与他争夺鲜卑大人的位置,他也不会看在亲情的面子上,留着他们的性命。

“赫连大仁所言甚是,逆贼敢叛离吾大鲜卑,必当受死也!”帐内有人立刻笑着附和道,这些人至今都跟随和连,基本都是和连的心腹嫡系了,都是在鲜卑颇有权势的上层贵族首领,有些话不需要说明多少,他们都能懂和连的意思。

“善!今日不谈其他,诸位尽兴便可,不醉不归!”和连见此,也是笑着举起酒杯喊道。

“不醉不归!”

……

众人纷纷应喝,此刻他们每个人怀中都搂着一个女人,激战这些日子,服从魁头、步度根的鲜卑的许多部落都被和连大军征服剿灭,这些女人都是战利品,是他们从那成千上万的鲜卑妇女中,选来的漂亮妇女。

有道是酒助**,随着和连不加禁止的怂恿,此刻帐内气氛立即变得**起来,有些贵族的手极不老实地在身边女人身上动作,若不是此刻他们还在中军大帐中,只怕会有贵族直接脱了裤子扑上去。

“大人,魁头、步度根一败再败,却不见踪迹,其必有诈,望大人深思。”

不过有人会顺着和连意思尽兴,有人却是没有这想法,立马就有支持和连的老臣进言道。

和连立刻有种扫兴之感,面色顿时阴了下去,冷冷看了他一眼:“本单于此次定要一举歼灭西部叛军,我兵多势众,岂会怕他耍什么阴谋诡计。再敢有言退者,别怪我无情!你,给我退出帐去!”

很快,在和连牵头下,帐中气氛再次热烈起来,女人痛吟之声偶尔响起,带着些荡意。轲比能几次战斗立了不小战功,此次也有机会赴宴。

低调地坐在角落中,默默地喝酒吃肉,将帐中情形尽收眼底。鲜卑有头脑清醒的人,可惜忠言逆耳,和连不听。对于和连,轲比能心中再无敬畏之感,甚至有些不屑。褪去鲜卑单于的神秘面纱,其也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无能匹夫罢了。

举杯迎向身旁敬酒的贵族,面露熏醉,眼神却清明无比。怀中也伏着个女人,长相普通,完全不能与和连身边的美人相比。

行军在外,有女人泄欲已经难得,轲比能这个时候也不挑食。在怀中女人丰满的身体上大逞手足之欲,女人倒也配合,仍由玩弄。

宴至深夜,轲比能回到自己营帐附近,有他的命令在,不似其余部落,麾下士卒戒备很强,轮流枕刀而眠。士卒们苦逼地啃着肉干,贵族却美酒女人,尽享其乐。轲比能心中格外感慨,命人将缴获的东西分赏下去,麾下勇士对其更加忠诚。

夜空上繁星点点,熠熠星光播散而下,出了鲜卑大营,四周却是漆黑一片。轲比能怎么也睡不着,虽处大军之盛,周围浓墨般的黑幕给他极大的不安的感觉。忐忑、恐惧、紧张,心中波澜不断。

和连依旧不知死活地带人深追,可惜再难有所收获,找不到西部联军的主力,受降城以西的广阔草原几成死地,空无一人。

很快,和连开始尝到苦头了,士卒困顿,战马疲敝,马力耗尽,损耗极大。随军携带了不少牛羊以做食物,倒也不虞粮草短缺。

但是,越往西,对地理地势越加不熟悉。可怕的是,和连大军开始缺水了。周围的能找到的水源都被西部鲜卑破坏污染,不吃将士尚能坚持,但不喝绝熬不住。

拖了两日,和连怕了,惧了,军心不稳,仓惶带人往东撤去,想要逃离。这个时候,躲在秘密水源的西部联军可不会放其轻松离开,憋屈了那么久的西部果断纠集仅剩的两万骑军,突袭和连大军。

拖了两日,和连怕了,惧了,军心不稳,仓惶带人往东撤去,想要逃离。这个时候,躲在秘密水源的西部联军可不会放其轻松离开,憋屈了那么久的西部果断纠集仅剩的两万骑军,突袭和连大军。

拖了两日,和连怕了,惧了,军心不稳,仓惶带人往东撤去,想要逃离。这个时候,躲在秘密水源的西部联军可不会放其轻松离开,憋屈了那么久的西部果断纠集仅剩的两万骑军,突袭和连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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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立碑留名为汉兴

帐内,多数的鲜卑贵族在一阵清醒之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他们而言,那兵卒所传递的信息一定是假的,不可能的。

汉人来了,他们怎么来了?竟然还杀向了王庭弹汗山,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贼子,安敢胡言?来人,拉出去斩之。”

第一时间,作为和连心腹的万艾可,立即向那鲜卑兵卒喝道,在他看来,这完全是那兵卒的胡言乱语,就算本就行动不明的汉军真的出塞,但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杀向王庭才是,他们走时,汉军三边之地也都派了探子打探,也都没有收到异常的军情,现在怎么会被汉军偷袭呢?

“大人,此事千真万确,营外王庭求援使者已至。”那兵卒连忙解释告饶道,并且说出营外鲜卑王庭派来求援的人已到。

“传,令其入内。”万艾可还未回话,那边匆匆整理了自己仪容的和连,将此刻依偎在他身下,佯装已经动情的可人女子推开,大声喝道,既然来了人来求援,他自然要连忙问询,毕竟事实真相,一问便知。

之后那兵卒应声离开,只听闻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看着来人不少,很快,随着帐外几人入内,和连见了之后尚未说话,便愣住半响,一丝不好的脸色出现,因为人群之中有好几个他留在鲜卑王庭的亲信。

“日可涉,汝如何来此?”未等和连发话,那边刚刚还在叫嚣的万艾可,便是一声惊呼,因为他第一眼就看到人群之中,有自己的部落亲信日可涉,按道理此刻他应该在部落里守护家园,帮他的弟弟掌管部落才是。

“万艾可大人,终于见到大人了。”日可涉当即“哇”的一声大哭,跑到万艾可面前,抱着他的大腿道:“大人,大人,日可涉以外再也见不到大人了,部落、部落被汉军攻陷了……”

“尔胡言!”

“千真万确!”

“水苏呢?阿弟呢?”

“已为汉人所掳……”

“啊……”

……

一阵嚎啕大哭,随着万艾可和日可涉的问答之后,那边回过神来的和连也跟着问了自己其他亲信,得到的答案和日可涉所言一样。几人之间交相印证的一句话,彻底证明了汉军已经出塞,并且由西向东,灭了鲜卑部落无数,甚至受降城也被攻破了,此刻连鲜卑王庭弹汗山也在汉军的兵锋之下,至于如今为谁所有,却无人可知。

“汉人可耻,竟不宣而战,当吾鲜卑无人乎?”和连“啪”的一声打在桌子上,声音嘶哑,显然愤怒之极,现在就在他要平定鲜卑逆贼的当口,汉人竟然趁此机会,出塞入侵搞事情,这如何不令他愤怒?

“大人息怒,汉人可恨,却不值得大人为此神伤。”万艾可连忙劝阻和连道,此刻他眼露泪花,连忙跪下道:“大人,万艾可求大人赐兵回援,救援弹汗山,消灭汉军,就和阿弟和水苏……”

不止是万艾可如此,帐内其他西部、中部鲜卑首领都是齐齐一跪,向和连苦苦哀求道,他们的家园此刻都在汉军的行进线路,由不得他们不紧张求情,帐内此刻还算乐观的,也就只有东部鲜卑的一些首领并未呼应,毕竟这些东部鲜卑首领的家在东部,虽然也担忧汉军,但是相对起来,他们还是关心自己的部落有没有被叛军偷袭才是,自然不会对中部、西部的鲜卑地区被汉人攻击有所反应。

这些东部鲜卑的首领不在少数,其中一人便是鲜卑新进之星,东部鲜卑杰出的年轻人轲比能,此刻的他就并没有请和连出兵,因为是个人都知道现在再派援军回援弹汗山,已经迟了。毕竟,随着前来的日可涉等人的报信,许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发生在六天之前,即使现在出兵回援,估计快马也要再需要五日以上,那时候再救援,真心解救的希望不大了。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因为对于此刻还在庆祝他们一路而来的杀戮的和连大军来说,弹汗山的事情还不是他们身边的事情。此刻,黑夜中,在鲜卑营地外十余里的一支军队,才是他们应该要注意的,只是一路而来的张狂,早已让他们忘却了,他们所要扫灭的支持魁头、步度根的鲜卑部族现在也剩下十余万人。

这些人起码也能组成几万军队,可是和连大军一路扫荡,竟然对于魁头、步度根的军队的主力,一点儿影子都没有看到,来和他们交战的也只有一些零散军队而已,这毫无疑问根本不是一个拥有十余万部族的鲜卑联盟该有的军事实力。很显然,支持魁头、步度根的鲜卑部落首领们,一直在酝酿着什么。

鲜卑大营之外,数千铁骑悄悄无声的靠近大营,看其装束也是鲜卑人无疑,此时和连放在大营外的鲜卑探子,早就被他们毫不留情的宰杀,并且因为和连大营都在放纵,所以宰杀前后,并未惊动营地里的鲜卑人。

宴荔游是原本西部鲜卑的大首领,不过比起日律推演和置鞬落罗这些老首领,却是差了不少,这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他一直想成为西部鲜卑甚至整个鲜卑的大贵族首领,只是碍于当初檀石槐在时,日律推演和置鞬落罗是檀石槐的爱将,相比起他,那二人更得檀石槐看重,所以宴荔游一直忍着。

直到当时檀石槐命丧幽州,他便看出这其中的机会,一个可以自我在鲜卑部落提升的机会,所以宴荔游回到鲜卑后,就一直着手为自己提升地位的准备。在和连被置鞬落罗和日律推演的儿子万艾可的支持下,准备继承鲜卑联盟的大权时,他立马跳出来和其他三部鲜卑不满和连的首领一起,分别支持和连的侄子魁和步度根二人。

不过,理想是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无论宴荔游如何努力,但和连与魁头、步度根二人的实力相差实在太大,在无数次较量之后,宴荔游等人只能带着魁头、步度根二人逃往大鲜卑人,妄图积蓄实力,恢复元气,以图东山再起。

只是,和连再怎么样,也不会让魁头、步度根这两个威胁他权利的家伙存活,率领着他麾下的四万精骑杀了过来。宴荔游等首领知道硬拼他们是绝对打不过人多势众、兵强马壮的和连的,唯有智取才行,所以这一路上他们放了那么多诱饵,估计放纵和连大军杀戮,从而让他们放松警惕,直到合适的机会,在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今夜,便是和连大军兵败之机,宴荔游受命,统率支持魁头、步度根二人的鲜卑首领所挑选各部拼凑起来的五千精锐,准备趁着和连放松之际,在黑夜里吞噬他的军队。

望着前方依旧灯火通明,吵杂喧闹不断的和连大营,宴荔游冷冷一笑,果然那个贪婪好色的和连还是如此,能力不如檀石槐也就罢了,还这么自大,真当他们这些鲜卑大贵族们手下的兵马是吃素的不成?

“踢踏、踢踏”的声音慢慢传来,黑夜中暂时看不清对方,宴荔游身后的鲜卑骑兵顿时张弓搭箭,瞄准那人,待那人靠近之后,看到他的毡帽上插着三根羽毛时,这才放下箭矢。因为早在行军之前,宴荔游就下令麾下兵马,所戴的毡帽上必须插三根羽毛,并且胸前绑一块白布,以区别他们与和连麾下鲜卑兵马的区别。

“报!大人,逆贼和连大营防守依旧虚弱,巡视半数兵卒喝酒嬉闹。”那兵卒到了宴荔游近前,连忙行礼,将他刚才再次窥视和连大营的情况说了出来。

“善!”宴荔游赞许一声,然后抬头看了眼月色,目测已快至半夜,对于已经喝酒的人来说,现在正是他们防守最不堪,体内酒精麻痹身体的时候,也是他最好的得胜之机。

只见宴荔游先是命人将他们一路来为了掩藏行踪,把在战马鼻子和蹄子上所包裹的粗布取下来,然后举起手中的弯刀,对着前面的和连营寨说道:“勇士们,和连逆贼便在前方,为了鲜卑的延续,随吾杀!”

“杀!”

“杀!”

“杀!”

……

五千鲜卑铁骑,带着被和连杀了亲人,驱赶故地的愤怒之心,向着此刻依旧在嬉笑玩乐,不知戒备的和连大营,叫杀而去,顷刻间,大地上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轰鸣之声。

“汉人来了!快跑……”

这时候,正是和连与麾下亲信,商讨如何应对汉人的时候,猝不及防感受之下,一些不明情况的鲜卑贵族,竟然直接以为这是汉人带着大军前来攻击的征兆,直让得帐内一阵鸡飞狗跳。

不过,无论今夜偷袭的是汉人还是鲜卑人,都注定了和连大军要损失巨大,只见灯火通明之下,许多还没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的鲜卑人,就见到营地外铺天盖地的骑兵,向他们冲刺过来。而许多身上根本没有防御和攻击的兵器的鲜卑人,当即就被从他们身边策马而过的鲜卑人宰杀,留下一地尸体。

战况对于偷袭的宴荔游的骑兵部队,出奇的有利,只见得和连大营里,火焰漫漫,四处燃烧,各种厮杀声不断,很多没有兵器的鲜卑兵卒四下逃窜,许多人都只穿着单衣,不少人更是刚才从帐内的女人身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死了。

任凭之后匆匆从中军营帐出来,在兵卒告知下,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和连与其他鲜卑贵族,如何卖力喝骂,阻止兵卒,都不能让和连大营的所有鲜卑士兵整体醒悟。

能够依旧保持纪律的也只有少数几支部队,比如一直被严格控制的和连本人直属卫队,比如早就有所预感的轲比能手下的勇士等等,在其他兵卒慌乱的时候,只有那少数几支一共几千人的兵卒在对抗宴荔游在营内肆掠的骑兵。

当然,无论和连现在如何弥补,至少在今夜,他的军队必然是已经败了,而他唯一能够挽回的,就是不要败得那么惨,能让他在这场夜袭之中,少损失一些兵卒便好,毕竟他麾下所带的可都是鲜卑部落最后的精锐,随便死了哪一个都会令他痛惜不已。

草原东北方的这场鲜卑内战依旧在夜空进行,而对于千里之外的鲜卑王庭弹汗山来说,这里也在准备一场,不亚于一场大战的仪式。

弹汗山王庭处,那片被汉军用大火来彻底击溃反抗鲜卑人意志的空地上,在火焰燃烧的灰烬被汉军彻底扫干净以后,就被汉军主帅伏泉命令,四处搜寻,寻来一座高约一丈有余,宽有近五丈的巨石,运到此地,并且打磨干净。

据说,在那奴隶仆从军首领石屈突的建议下,伏巴郡准备在此学习那位驱逐北匈奴的外戚窦宪,立碑铭记扫平鲜卑王庭一事。当然,对于无数伏泉麾下的汉军而言,伏泉做的事情肯定是好事,毕竟,在他们刚刚扫灭并占领弹汗山的鲜卑王庭后,就可以在此立碑,这无疑是一件大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情可以让他们自豪一辈子,甚至他们的汉族后人都会铭记此事,即使他们的名字无法留在史书之上,但后人提起汉军出塞扫平鲜卑,攻占鲜卑王庭,就不能忘了他们。

只是,这立碑留名一事,好归好,可却是颇为不详,君不见那“燕然勒铭”的外戚权臣最后的结果却是身死,家族衰落。直到先帝时窦妙成为皇后,其族子窦武成为大将军,才渐渐崛起,不过,如今窦氏也只是短暂复兴,最终依旧家族衰落,伏巴郡要立碑,也得想想未来之事才能决策才是。

夜空之下,弹汗山的火光不断,无数军队里的工匠,在兵士的帮助下,按照他们主将的要求,打磨着他们面前的巨石。

“共其毳毛为毡(毡帽),以待邦事。”摘选自《周礼》

第四百六十六章 汉人英雄永垂不朽

“铿铿锵锵”的铁器凿磨石块的声音不断传来,这是石匠打磨的声音弹汗山上除了汉军兵卒在大战之后,肆意享用自己的战利品的嬉笑声外,就剩下这些。

汉军主帅伏泉的墨宝不久之前已经送来,这汉军从鲜卑人手中救回来的石匠,看了眼熟悉的汉文,顿时热泪盈眶。他被掳出塞外多年,因为鲜卑人自檀石槐开始就重点注意工匠的重要性,而这石匠有那打磨石块的手艺,自然得以保命,并且为鲜卑人重用,当然,他的地位也就比那些没有工匠和谋吏本事的汉人高了一些,并且生命得到保障而已。

细细看了眼伏泉的墨宝,那石匠轻轻点了头,毕竟伏泉的书法虽然不是名家手笔,但也是非常不错,只是这让他刻在石头上的文字,却是让这见过无数碑文的石匠,不太清楚雕刻这样的文字到底有什么其他意思。

清晨,一切准备就绪,汉军兵卒在刚刚享乐一夜后,就被各部的将领命令,在那巨石处集结,只等刚刚占领鲜卑王庭的伏泉出现。

帐内,在慕容水苏和其他鲜卑女人的帮助下,伏泉洗漱过后穿戴起自己的甲胄,便在一脸殷勤的石屈突的带领下,走到那此刻已经完成好的石碑旁。

鲜卑未灭,汉军又只是占领了鲜卑人的王庭而已,并没有和鲜卑人兵马形成具体的决战扫灭,伏泉在衡量一番好,还是决定简单揭幕这巨石仪式就好。毕竟,如果他真的要学习窦宪的话,说不定他现在可能连选人作铭的人选也都找不到,终究窦宪身边可有班固这样的学者大家,而他自己身边的文武亲信,恐怕都没几个书法好的。

“呜!呜!呜……”

“咚!咚!咚……”

随着汉军的号角声和擂鼓声相互响起,伏泉在众将簇拥下,走到那巨石附近,此时那巨石上绑着红布,显然暂时不想让人看见那红布里面到底有着何物。

巨石不远处,早有汉军兵卒铸造了一简易的三尺木坛,坛下有数层台阶,坛上摆有各种祭祀用具。木坛之下,一身白衣的贾诩主动临时做了祭祀之官,在其一番指挥之下,伏泉便走上那木坛之上,按照贾诩指示,登坛祭天告祖。

“惟光和三年秋八月,有汉外侄曰巴郡太守伏泉,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维清缉熙。乃与越骑校尉段颎,述职巡御。理兵于北地。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暨西羌之群,骁骑两万。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万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目,朱旗绛天。

遂出北地,经碛卤,绝大漠,下受降,占弹汗,破王庭,斩置鞬以衅鼓,血骞曼以染锷。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扫,萧条万里,野无遗寇。焚檀石槐之龙庭。上以威宗孝桓皇帝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此乃正陈射声所言:‘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于是登坛祭天,仿肃宗孝章皇帝之窦伯度一事,立碑于此,以祭大汉阵亡之兵士,愿汉威武之军长存,敬若天意,四海宴然,封祀弹汗,谢成于天,子孙百禄,苍生受福。以正燕然山铭曰:

‘铄王师兮征荒裔,

剿凶虐兮截海外。

夐其邈兮亘地界,

封神丘兮建隆嵑,

熙帝载兮振万世!’”

一首改编于当年班固为窦宪所做的《封燕然山铭》的祭祀祷文,在伏泉的朗诵下徐徐结束,伏泉军中并无擅长辞赋的人,就是贾诩这个顶级谋士,也不擅长此道,自然无法简单的和窦宪那个大权臣学,找一个班固这样的大学者来为自己攻略敌国腹地来歌颂了。

本来众人都以为伏泉自幼有诗赋才名,定然可以作出佳文,不过却被他以“一军之将岂可沉迷诗赋”推辞了,伏泉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平,让他小小的做一个文抄公还行,真要作诗赋,肯定立马露馅。后来他以“军务紧急,而贾诩事闲”为由,直接命令贾诩这很少做事的文士去写祷文,并且只要完成便好,之后便有了这篇改变的祷文。

记得当时第一眼看到这祷文时,伏泉还是认真看了几眼贾诩那家伙,暗道他如此赤裸裸抄袭不怕被旁人耻笑吗?不过想到这位毒士的性格,他便不再多想了,反正只要有个祷文就行,到时候把锅都推给这明哲保身的毒士,有烦恼也是他的烦恼。

随着贾诩之后在坛下令人继续按照流程祭天,很快便见一名穿着皮甲,留着汉人发束,却一脸胡人相貌的兵士走来,这人正是伏泉的新近爱将石屈突。

“将军,可焚文也。”石屈突殷勤的走到伏泉身边,报告着这件在他提议后,由伏泉任免,随同贾诩等人负责立碑祭天的事情。

“善!”伏泉点了点头,然后讲手中的祷文,放进那早就准备了,正熊熊染火的铜盆之中。只见得那柔软的祷文纸片,遇到大火之后,飞速燃烧,最终成为黑色灰烬,消失于无。

接着,石屈突望了一眼坛下,待见到贾诩的进一步示意后,对伏泉说道:“将军,碑文已刻好,请将军移步,揭布庆祝。”

“走!”目带嘉许的看了一眼石屈突,伏泉暗道这呼揭人倒是认真,竟然完成的这么快,自己昨夜才将最终想要写的东西传了出来,这边石屈突所管理的石匠就将碑文赶制出来了,实在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在石屈突的带领下,伏泉在麾下兵将的注视下,再次走到那放置巨石的地方。随后,便在石屈突的示意下,他便伸手将套在巨石外的红布掀开,“呼”的一声,只见得红布之下,在打磨的巨石之上,赫然刻了不少大字。

“北征鲜卑,破灭弹汗以来,诸般征讨鲜卑之战中,所牺牲之汉人英雄永垂不朽!

驱北匈奴,勒石燕然以来,诸般征讨北匈奴之战中,所牺牲之汉人英雄永垂不朽!

远征漠南,封狼居胥以来,诸般征讨匈奴之战中,所牺牲之汉人英雄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至先秦,从那时起,为诸夏征讨扩张,繁荣昌盛,对付内外敌人,所牺牲之中夏英雄永垂不朽!

今立碑已正陈射声所言:‘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巨石碑文上的文字,浅显易懂,一点儿都没有众人所预想的那种和霍去病、窦宪远征塞外,设坛祭天,所留名的气势,反而更多的是对那些为了华夏民族所牺牲的英雄们的赞美。的确,那些为了中原之人,而努力向外开拓,防止异族侵略,镇压那些内部叛乱的民族英雄们,应该永垂不朽。

“将军,此碑文需换否?”有汉军将士明白伏泉意思,有的却不明白,就比如第一个提议祭天立碑的石屈突,见这碑文自己闻所未闻,连忙问话道。

石屈突之所以如此主动促成伏泉祭天一事,无法就是想靠着自己主动谏言的事情,待日后灭了鲜卑,靠着这个事情换得一个“心慕王化”的美名,然后好顺利混入汉朝,成为归化汉民。毕竟,对于他这样的在鲜卑被解救的奴隶而言,再回去自己部落找寻亲人,无疑机会渺茫,说不定他们的亲人不是远地迁徙就是被鲜卑人或者草原恶劣的生活杀了,无依无靠的他们当然是要选择一个好靠山,而汉朝就是最好的归宿。

这一点,不止是石屈突,就是他麾下的数百各族奴隶仆从军也是一样,他们也都是难以回到部族,而且与汉人内地丰富的物质生活相比,在草原没有任何权势的他们,宁愿给汉朝种地,也不会在去放牧。虽然种地和放牧都是完全看天吃饭,但是种地收成不行,汉朝还会赈灾,而放牧则是只能抢劫了。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此番伏泉大军北上,所展示的的汉军威风,也是震慑他们,让他们希望成为汉人的原因。

“此文便可,不需多言。”伏泉微笑回道,在他看来,自己这次北征有这个碑文便好,他不需要历史铭记自己,像霍去病、窦宪被人记得都够多了,现在他要的是他这个时代的后人都要记得,那些为了华夏、为了汉人在一次次汉人成长奋斗中,所牺牲的每一个普通汉人。

这是一种文化精神的传播,他不需要后人赞美自己率兵攻破胡酋王庭,他需要后人记得的是,他们的每一个普通的先人,为了文化精神的传承,不断奋斗和融合,才有今日的衣冠。

无论异族如何侵略,汉人依旧长存;

汉人不是两脚羊,因为汉人从来不缺少反抗者,每一个男女老弱都有一份延续衣冠的心;

就算汉人的脊梁骨可以被打断,但汉人的延续精神,不会就此倒下;

他们会记住这份仇恨,深藏之后,在积蓄实力中爆发;

终有一日,汉人断了的骨头,会重新续上;

自此之后,汉人会重新架起自己的衣冠,完成自我精神文化的救赎!

之后,汉人会融合其他敌人,包容异族,将异族彻底同化,历史告诉汉人,他们在华夏大地创造的璀璨文明,并不是他们最骄傲的壮举;

利用文化武力手段,如洗脑教化,灭他人族,屠他人国,这样同化征服才是汉人最引以为豪的壮举。纵然汉人被异族征服过,武力同化过,但最终在民族融合中,汉人生存了下来,而其他民族,即使统治奴役过汉人,最终也得向汉人低头。

从黄河边弹丸之地走出的华夏始祖,在历史长河中不知屠戮了多少异族,终致华夏大地一统,自汉高祖立汉以后,汉人彻底这位这片大地存在最长的民族。几千年了,汉人一直生活在华夏大地上,而这片土地却不知湮没了多少异族。

即使汉人有过失败,曾经几次站在灭族的悬涯边,文化精神数次,但汉人一次次挺了过来。一次又一次,汉人中走出无数英雄,这些英雄不是别人,正是汉族博大精深的文化下的普通人,他们在面对亡族灭种时,悲哀的大喊一声,带领着其他汉人向着异族发起反击,向着他们亮出最锋利的屠刀,用反抗来证明汉人的血气。

而伏泉今天立这个碑,不为别人只为让所有的人铭记,每一个为民族奉献血勇的普通人,都是汉人的英雄,没有他们,就没有汉人存在的今天,我们不应该遗忘他们。

因为没有他们,即使有着霍去病、窦宪这样的名将,你也完成不了“封狼居胥”、“燕然勒铭”的壮举,所以这些为了民族兴亡,不断抗争的普通汉人,才是英雄,应该永垂不朽的被纪念。

没有他们,就不会有“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出现,他们值得铭记,每一个为民族奋斗的普通人,都是汉人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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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汉元舅曰车骑将军窦宪,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维清缉熙。乃与执金吾耿秉,述职巡御。理兵于朔方。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暨南单于、东胡乌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长之群,骁骑三万。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万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目,朱旗绛天。遂陵高阙,下鸡鹿,经碛卤,绝大漠,斩温禺以衅鼓,血尸逐以染锷。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扫,萧条万里,野无遗寇。于是域灭区殚,反旆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盛德。其辞曰:

铄王师兮征荒裔,

剿凶虐兮截海外。

夐其邈兮亘地界,

封神丘兮建隆嵑,

熙帝载兮振万世!

摘选自班固《封燕然山铭》

庶可赞扬洪美;垂之不朽。摘选自三国·曹丕《铸五熟釜成与锺繇书》

(高祖)总擥英雄,以诛秦项。摘选自《汉书·刑法志》

是时,曹公从容谓先主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摘选自《三国志》永垂不朽、英雄一词,此时应有

第四百六十七章 何进窦武两相比

汉军在弹汗山祭天立碑一事,远在千里之外的和连大军自然还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的话恐怕是要全军哭丧吧,毕竟先主檀石槐对汉何等的威风,即使征汉,命丧幽州,但也从令王庭叫汉人如此侮辱。

那夜被宴荔游突袭以后,和连大军和宴荔游军队战至近一个时辰,最终在宴荔游带着剩下的四千余骑遁走,徒留和连损兵死伤万余,大营被焚,作为他自大的下场。

当然,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对于和连来说都不算什么,毕竟剿灭叛贼是不错,甚至被叛贼打败损兵无数,这些与鲜卑王庭被汉攻击,鲜卑部落可能亡族灭种相比,都不算什么。

兵没了可以再征,粮草辎重没了也可以继续收集,而鲜卑王庭没有,部落人口被汉军征服同化的话,那他和鲜卑可就再也没有立身之地了,所以清晨以后,和连再思索再三后,这才在帐内一部分亲信将领的反对下,派了鲜卑老首领慕容拔带人前去寻找宴荔游的军队的踪迹,从而和魁头、步度根那一派的人有联系,并且进行和谈,邀请他们一起出战汉军。

那慕容拔不是别人,正是万艾可的岳父,慕容水苏的父亲,是中部鲜卑的大人,也是檀石槐带领鲜卑崛起以来,现在鲜卑仅存的几个老资历的大人。因此,他完全有资历去谈判,而且魁头、步度根一派的鲜卑其他贵族首领,也不敢对他如何。

不说鲜卑内部和谈如何,也就是昨夜,由大汉并州刺史赵苞所派的报信掾吏,业已进入大汉京师雒阳,并且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赵苞的亲笔书信,送到了皇宫之中。因此,这一日上午,大汉皇帝刘宏又再一次紧急召开朝会,令公卿百官前来议事。

清晨,崇德殿内,公卿百官们此刻正在大殿里窃窃私语,相互讨论着最近大汉边疆之事,因为事情很怪异,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寻常。

自从刘宏派伏泉、段颎率兵五千救援凉州北地,平定羌乱后,这凉州的战报就一直不见影踪,传闻都被皇帝留于身边,身边之人想要观摩,都被其阻止。甚至有阉宦之辈想偷偷查阅,却被早有察觉的皇帝发现,并且破天荒的主动下令杖打二十,将刘宏最宠幸的宦官打的痛昏过去,至今还在宫中休养。

如此,不由得不令百官公卿疑惑,甚至今日刘宏紧急召集大家开朝会,他们都怀疑这事情会不会和凉州的战事有关。

“遂高,那伏巴郡率兵已近一月,何以边疆至今无信报来朝?”

司徒杨赐于大殿中央,对身边何进问询道,他问何进这话当然没有其他的意思,自然是想从何进嘴中,问询他妹夫之父,宦官张让是否透露了什么。

毕竟,皇帝虽说现在防着阉宦,可是他更防着外朝士人,即使杨赐是帝师,和皇帝师徒情深,皇帝对他尊敬不假,却也没有透露半句和凉州战事有关的情报,所以杨赐只能透过何进来问询情况。

其实,杨赐当初收何进为门生,除了因为其妹生有皇长子“史侯”刘辩的关系,更是因为何进和张让有亲。杨赐身为外朝士人的领袖,自然不想和宦官有瓜葛,甚至要一直表露决裂的政治意图,作为榜样才行,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需要宦官的帮助。

无论是为自己门生、亲属谋取官职,还是打听一些皇帝刘宏隐瞒的情报或者宫中的消息,杨赐无疑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宦官的坎的。这其中,为了一边保证自己的名节,一边又可以不在政治上落后于别人,在他们之间,自然需要有一个人作为媒介,而何进,显然就是这个媒介。

换句话说,何进的身份,无论是在宦官和外朝士人眼中,都有些类似于当初窦武的角色,只是与窦武不同的是何进出生太低,非外朝士人中意的世家大族出身,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地方有钱的地主而已。

反而窦武,虽然家道中落,但他毕竟是窦宪的族子,东汉开国名臣窦融的后人,仅此一点,就算窦武和杨赐祖父杨震一样,是放牛的出身,也不由得令外朝士人对窦武恭敬有加,这就是自汉以后,出身的重要性。否则,想要崛起,也只能等到王朝末世,当然那些在汉末战乱里崛起的普通人,能够成名的几率始终太低了。

当然,何进与窦武最不同的是,何进竟然还和宦官有姻亲关系,这一点,自然也就注定了何进,成为宦官和士人之间的一道公开的沟通桥梁。同样,也注定了,如果士人掌了大权,会毫不犹豫的将何进这也阉宦之辈,屠羊之后,彻底送入坟墓。

“回禀老师,门下不知也,宫内亦无消息传出。”何进毕恭毕敬的和自己师长交谈,汉代儒学兴盛,尊师重道,而且杨赐又是司徒,由不得他不尊敬。

“奇哉!怪哉!奇哉!怪哉……陛下之意,难解也……难解也……”杨赐捋着胡须,不断摇头道,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其中深意,随即又想起一事,问道:“遂高,吾听闻越骑营兵马失踪三千,尔可耳闻?可知为何如此?”

“此门下亦不知也,越骑营已为陛下严令,旁人不得入内,敢入者,皆为越骑营兵士扣押,无陛下之命,不得放出。”

“哎!”杨赐长长一叹,然后又一次摇头道:“西北大乱,陛下如此,其中必有异也。”

恩师的话说了等于白说,不过何进也只能在一旁点头赞同,谁都知道皇帝藏着事情,但具体什么事情没人得知。

其实何进自己心里也是揣测,会不会凉州的乱事有假,毕竟有心人现在回味一下,就该看出来,凉州刺史魏元丕在当初皇甫嵩上奏请朝廷派援兵的时候,竟然一句话求援的话都没说。甚至伏泉率兵救援时,也未派计吏报讯,直到半个月后,才有凉州刺史部掾吏前来,而他所带的话,竟然是魏元丕要因病请辞,丝毫未提凉州羌乱,实在是反常之极。

而且,之后这计吏就被皇帝刘宏派人严格保护了,甚至没有他的命令,根本不给任何人去接触,直到数日之后,那计吏返回凉州,京中竟然都没人能够和那计吏交谈凉州乱事。这一切,都在说明事情有猫腻,可是何进却无从证实,他也曾想过和宦官一起扣留信使,私自查阅,不过最终还是未能得逞。

且不说私自劫持刺史郡守上奏皇帝的书信已是大罪,稍有不慎,东窗事发将与谋反无异,另外一点就是皇帝明显对此事有所防备,竟然让凉州刺史魏元丕和北地太守皇甫嵩,都各自派一队兵士护送信件。

谁都知道凉州兵卒骁勇善战,皇帝还让他们派一队兵卒护送,何进等人不集结一定的兵力,否则根本拦截不了他们。更何况,三辅关中都是汉室心腹重地,一旦走漏消息,那便不妙,所以何进只能看着那些信件在西凉兵卒的保护下,一封一封送入宫中,再由他们从宫中一封一封将信件送回凉州。

最终,何进只能自己派心腹家仆,带着自己的印信,去凉州北地郡独自打探消息去了,他不信就算凉州上下对此事死死保密,自己派人去查,难道还能查不清到底出了何事吗?

哎,都说陛下有意北征鲜卑,为何至今都没有半点消息呢?何进无奈,在心中哀叹,如果他能有伏泉那样的机会的话,又何尝不能让自己的妹妹成为皇后,让外甥能够登上地位呢?

只是,这一切都十分困难,然而,再困难他何进也要去做,因为这不正是他一直在宦官和士人之间游走的动力吗?他要让他们何氏,即使不能成为天下一等一的门阀世家大族,也要成为南阳,成为荆州的望族。

“陛下驾到……”

随着殿门口的寺人一声尖锐的叫喊声,刘宏在虎贲、羽林的引领下,缓缓步入大殿。崇德殿里顿时变了模样,何进也是被这一声叫喊惊醒,连忙收敛心神,随众臣一起行礼迎接。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轰隆一声,殿内众臣眼神一凛,随后齐刷刷地跪拜,接着各就各位,随后在刘宏一身令下,开始了今日的朝会。

今日的朝会是临时紧急召开,百官公卿自然不知道刘宏的意思,纷纷正襟危坐,凝神静听皇帝的吩咐。

刘宏见百官模样,便知他们心中所想何事,所以并未拖延,简单客套几句后,就直接进入主题道:“昨日朕收到并州刺史苞军报,言巴郡太守泉如今已出北地,破受降,得知鲜卑胡酋率兵远征,如今正领兵袭其王庭弹汗山也。”

话语一出,满殿皆惊,多数人目瞪口呆,纷纷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怎么回事,伏巴郡不是带兵平北地羌乱了吗?怎么突然去偷袭鲜卑了,并且拿下当年世宗孝武皇帝所建的受降城,开什么玩笑,他就带五千人马,还能分兵一边打羌人一边打鲜卑人不成?

一时间,崇德殿内,窃窃私语不断,百官公卿都在猜测陛下何意,场面混乱,司徒杨赐见此,口中一声大喝道:“朝野重地,望诸公肃静。”

顿时,殿内安静异常,随后便见杨赐起身,对上首的皇帝刘宏行礼道:“启奏陛下,臣赐有问。”

“杨师有何事启奏?”刘宏回道,其实心里他自然知道杨赐要问什么,不过毕竟是皇帝,现在又是在朝堂,一切问话都得按照规矩来,不能乱了君臣规矩。

“臣请奏问陛下,巴郡太守泉,本率兵平定北地先零羌乱,何故如今出兵北征?若其人擅自为之,则犯欺君大罪,望陛下告知……”

见杨赐这般认真,刘宏莞尔一笑,他自然明白杨赐意思,倘若伏泉平了羌乱之后,擅自调兵北征,那就是欺君大罪,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好是要沙头。

当然,刘宏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心腹爱将受死,只见他笑着回道:“此乃朕之图谋也,孤前番令北地郡守嵩上奏,言其郡内先零羌乱,望朝廷出兵。后朕派巴郡太守泉,令兵并越骑校尉颎,明为合兵五千往援,实则有兵八千。”说到这里,刘宏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凉州并无战事,北地亦无羌乱,朕明令大军往援,实为派兵出凉州北地,征伐鲜卑,如今看来,此策甚佳,若鲜卑王庭为大汉勇士所破,则可尝先帝之夙愿,报三边百姓之血仇……”

朝堂里,刘宏说的抑扬顿挫,将这事情说得明明白白,其话语里也是兴奋异常,可见他的心情有多好。而堂下的公卿百官却是集体失声,面面相觑,不知何言,这还是他们心中那个为宦官所掌控,只会买官卖官赚钱的皇帝吗?这样玩弄朝臣,用欺骗满朝的计策,偷袭鲜卑,完全和他们心中的那个刘宏的形象不符合。

此刻,便是正在问询刘宏的杨赐也是有些失声,站于朝堂之内,不知何言,毕竟此事于他来说也算头一遭了。想想看,大汉有几次出现汉军只驱草原敌国腹地,除了霍去病战匈奴,远征漠南,封狼居胥;窦宪驱逐北匈奴,勒石燕然外,也就有伏泉这一次直接袭击鲜卑弹汗山。

如果伏泉这一次胜了,汉军破了鲜卑王庭后,那皇帝他们这些朝廷三公九卿,不也可以在史书大记一笔吗?毕竟,前方战士在战场杀敌有功,而后方,可都是他们这些文官士人在准备后勤的,这等盛世,他们当然要插上一手了?

“臣赐恭贺陛下扫灭鲜卑异胡,大汉社稷永存,犯汉者虽远必诛……”杨赐连忙放下刚才质问的话,直接改口,行礼恭祝皇帝起来。

在杨赐说完以后,殿内其余百官公卿也是跟着喊道:“臣等恭贺陛下,大汉社稷……”在场多数都是人精,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既然皇帝为伏泉背书了,当然不会再去问凉州的事情,改而赞颂皇帝。

一时间,崇德殿里,皆为祝贺之声,宛如盛世之象。

第四百六十八章 张然明起复凉州

看着朝堂之内,满殿群臣都对自己臣服,刘宏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不由得,他对于向自己提出此策的贾诩甚是想念不已,顺带着对举荐贾诩的伏泉也是怀念异常。

若是这些可以给他献策的良臣能再多一些,少一些反对他开西邸捞钱,不用于国事的人,那该多好,难道身为皇帝,就不能拿国库的钱供自己享乐吗?再说,政事、军事,难道我这个皇帝都没出钱吗?没钱,国家朝廷还能运转吗?而且与世宗孝武皇帝比,自己花的那点钱根本及不上其花光国库享乐打仗半分……

刘宏心里满腹牢骚,不过却知道此刻是何等场合,毕竟是国家商谈政事的朝堂重地,他要想事情可以回去慢慢想,现在还是宣布政令要紧,所以他之后再未多想,而是很快便说出这次召集群臣的主要目的,

其实今日朝会的目的很简单,自然便是讨论调兵出征鲜卑一事,不然难道还要放过鲜卑,让它恢复元气吗?而随着刘宏与群臣朝会商议,汉军此番出征一事,各路主将也随着刘宏的旨令纷纷出炉,汉军也在一日之后,正式出京。

京师雒阳,随着消息传出,汉军出动,北征鲜卑,在披坚执锐的汉军禁军精锐们,出了雒阳城,在刘宏命令的各部将帅的带领下,直往北疆而去后,这也预示着大汉帝国正式向鲜卑宣战,大汗帝国开始向鲜卑这个入侵汉国无数次的敌人,报大汉帝国与他数十年的血仇。

与此同时,汉朝的天使也在这一天,快马赶到了弘农郡华阴县,来到了已经禁锢在家,赋闲的“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府邸。

“大人,陛下圣旨已令,何去何从,望大人思之。”

随着皇帝刘宏的天使传达起复张奂的诏书后,那天使便恭敬将诏书交给张奂,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这天使称呼张奂“大人”,自然和张奂极有联系,没错,他便是张奂的次子,黄门侍郎张昶。

张昶,字文舒,是“草圣”张芝的弟弟,和其兄一样,张昶也擅长书法,尤善章草,其书法也仅仅略逊于其兄张芝。其年龄略小于兄长张芝,不过和其兄隐世在家不同,张昶却是入仕为官,毕竟,除非张氏不想家族壮大,否则必须有人在朝堂为官才行,在这个看重世家大族出身的年代,人才一旦断层,无人出仕朝堂,那对于家族而言却是很可悲的。

如今,张昶因其父张奂之故,被朝廷任为黄门侍郎,而正好此番刘宏需要派人传旨,让张奂起复,大概是为了体现皇帝对臣子的关心和爱意,刘宏便亲令张昶前来传旨。

“勿需多虑,吾既已存征伐之心,自当陛下有命,提三尺长剑为君分忧。”张奂看了一眼自己的次子,有些浑浊的严重满是慈爱和快乐,毕竟次子入京为官多年,很少回家,如今能多看几次,自然十分开心。

“孩儿非劝大人避世拒征,然大人年高,大军远征艰献,儿怕大人难受行军之苦。”张昶语音哽咽的说道,二人身边的张芝和张猛听后也是连连点头,不过这件事他们自那日伏泉走后,也曾劝阻过父亲几次,可是最终都被固执的父亲推脱了,索性再也不劝了。

“勿劝,勿劝,马文渊所言不假,‘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皇甫威名已卒,段纪明率兵远征塞外,‘凉州三明’独存吾张然明卧榻于儿女手中,此若传至天下,岂非令天下人笑吾畏死乎?当去!当去!”

看着儿子的脸上,张奂心中亦有所感,不过却是佯装大笑回道,声音里有种看透世事的苍凉。毕竟他今年已经七十七了,对于常人来说早该入土,再多活几年又如何,还不是顶多在儿女身边老死吗?对于他这个半生戎马的儒将而言,这明显不是他想要的,从军带兵,会让人上瘾,即使是以文从军也一样,像张奂这样的将领,最渴望的还是死于沙场之上,为国尽忠,已马革裹尸而还,这才是血气男儿的最终归宿。

这边张昶见劝不住父亲,也不再劝了,他也只是如此一说而已,毕竟他不信自己兄长和弟弟这段时间没有劝过,而张奂依旧如此坚持,只能说明他心中已经存了死志,即使死亡,张奂也要带兵出征。

“既如此,孩儿愿大人父出塞,服侍膝下,望大人应允。”当然,张昶劝不住父亲,并不是说他就让自己率意而为,只见他直接跪倒在父亲张奂面前,请求张奂让他随军服侍。

就在张昶跪倒请求父亲应允之后,却见那边的张猛也是跟着跪倒,大声说道:“孩儿亦愿随大人、兄长远征,望大人应允。”很明显,这小屁孩还没把张奂勒令他在家呆着的话听进去,依旧想要出征。

那边张芝见此,也是跟着跪倒在地,不过他却是没有跟着说要随张奂出征,而是劝张奂同意弟弟张昶的建议道:“文舒所言极是,此去塞外远征,路途艰险,大人年岁以高,诸事难以为继,不若令文舒随行,侍奉大人,排忧解难……”

“胡闹!”张奂狠狠说道,一下子打断了张芝的话,当然他这话自然不是对长子张芝说的,而是对小儿子在张猛说的,当初张猛出生时的预言,可一直在张奂脑中徘徊,他可不想让自己小儿子冒险。只见他接着用严厉的语气对张猛说道:“吾出征塞外,尔需苦读经书,与伯英学之,知否?”

父亲的话令得张猛一颤,他本想反问为何如此,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点头应诺道:“孩儿明白。”

“嗯!”张奂颔首,然后转头看着自己长子张芝道:“汝弟顽劣,汝在家需看护其人,莫令其多生事端,另家中诸事尔需尽心扶持……”

一番诚恳的劝告,随着张芝郑重的一声“诺”,以及张奂看着张昶,最终点头说道“痴儿!痴儿!何必如此……”之后,这番依依父子情深之景终于才结束。

接着,张奂和诸子以及家中亲眷合用饭食,因为他们早就得到伏泉的提前示意,所以张奂早就备好了行装,只等天使持诏起复。

因此,吃完饭食后,张奂便次子张昶的搀扶下,以及家中挑选的几名壮年奴仆的伺候随侍中,乘上马车,拿着刘宏的诏书,直奔凉州刺史部治所,汉阳郡郡治冀县。

当然,与此同时发生的却是还未上任的凉州刺史张奂,以其自己的名义,号召闻讯之大汉壮士,无论出身,不问过往,欲随张然明同赴战场,报国家仇,博取功名者,自带兵器马匹,前来凉州郡治会合。

而张奂给的条件也是十分诱惑,呼十人者,赐为什长、呼百人者,赐为屯长、呼五百人者,赐予军侯之位。屯长堪比县尉,军侯则和一县之长、一郡之丞,相仿佛,对于那些渴望功名,建功立业却没有门路的凉州骁勇男儿来说,进身之阶,就在眼前,毕竟有着朝廷边将元老,“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做他们的恩主,他们的前程能差到哪里?

同时,张奂还书信一封,给凉州诸羌,以其名义,征召诸羌兵卒。对于张奂来说,纵然他已经赋闲多年,但身为经年老将的军事嗅觉,还是让他明白现今的局势,他极度缺兵,必须现在征兵,否则时间不等人,迟之晚矣。

虽然张奂不知如今伏泉所率汉军万余偏师如何,但很明显,即使伏泉一路屡战屡胜,但是兵力问题,肯定是他最重要的问题。从此子张昶刚刚所道出的军报来看,伏泉能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建立在鲜卑内耗,和连抽调了大量精锐征讨魁头、步度根的基础之上。

从受降城到鲜卑王庭弹汗山之间的鲜卑诸部落,根本没有太多精锐的部队,所以伏泉带领汉军精锐,当然难有败绩。然而,现在随着他攻打鲜卑王庭弹汗山,不管他有没有攻下,鲜卑人肯定已经得到消息警醒,如果鲜卑数万精锐骑兵会师救援,那么在草原之上,以鲜卑人这些年混战,所留下的铁骑的精锐程度来看,兵力不占优势,又没有太多后勤供应的汉军,肯定岌岌可危。

因此,时间已经不允许张奂成为凉州刺史,再去调集诸郡郡兵救援伏泉了。而且,就是调集,张奂也不敢调集太多,毕竟凉州是大汉西疆重地,不说西疆之外还有时差绕边的诸羌和西域反叛小国的骚扰,就是境内,各个被汉朝内迁安抚的诸部胡人,也还没有完全同化。

即使没有完全同化,这里面有着时间、政治、文化等等问题,但是也说明了一点,就是张奂不可能调走凉州内的太多兵马,而从京师求援,显然根本没有时间,毕竟张奂要火速带兵救援伏泉所部才是。

所以,就地招募兵卒就成了张奂的首选,好在凉州地处西疆,州内尚武,又是汉胡杂居,经过数十上百年的融合,境内武风凶悍,招募兵卒只需稍加训练,就能成型,再加上张奂这个名将指挥,就是不是一支百战百胜的强军,那也是一支精兵无疑。

历史上,后来的汉末西凉诸侯,兵马战力那么强盛的原因,除了兵卒尚武本就凶悍以外,关键就是在于他们多数都是“凉州三明”所掌兵的老底子,在汉羌百年战争,以及诸般平叛中,历经诸般艰苦战斗,军队的战力一直在提高,这才能有后来闻风丧胆的“西凉铁骑”的出现。

华阴县张氏府邸外,顷刻间就剩下了一路送行至府外的张芝和张猛兄弟,以及张府的一众亲眷。此刻,众人不知,那个府中一直顽皮嬉闹的小郎君,正暗暗捏紧了手中拳头,在知道自己父亲要四处号召凉州男儿从军以后,咬紧牙关,心中一股嫉妒之气油然而生,父亲宁愿让外人随他出征,都不带我,太偏心了,我一定要让父亲知道后果,很快,一个不能告诉兄长的计划出现在他脑海……

也就是在这一天,从京师雒阳向着天下,从华阴县到凉州,都传出了大汉帝国出征的消息,比如伏泉率兵破了受降城,收复汉家失地,正准备攻打鲜卑王庭;比如皇帝刘宏起复禁锢在家赋闲的“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令其为凉州刺史,出征塞外的事情……

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一个名为“大汉”的国家机器,正在最高统治者皇帝的命令下,转动起来,向着塞外一个名为“鲜卑”的新进胡人仇敌,征讨进兵,一时间,天下振奋……

远在千里之外的伏泉,自然不会知道雒阳朝廷今天发生的事情,而且军事经验没有张奂丰富的他,自然战略眼光也跟不上张奂,丝毫没有预感到自己的危险。

可能是伏泉因为自己的恶趣味,效仿霍去病、窦宪,筑坛祭天,立碑留名,而感到沾沾自喜,也可能是他屠了不少鲜卑人,玩了鲜卑人的妻女,而骄傲自大、也有可能是朝廷没有进一步的命令,而汉军对于草原上鲜卑内乱的后续情况,无法得知……总之各种原因交汇,令他在破了鲜卑王庭之后,开始迷茫,丝毫不知接下来如何进军。

好在,伏泉的身边有段颎,这位名将虽然也不知鲜卑和汉朝内部情况如何,但是多年的经验,让他劝说伏泉静观其变,驻守弹汗山,等汉军援军到达或者有鲜卑军情再做联系。

同时段颎由让伏泉书信幽、并二州,令边塞汉军速速调集后勤物资,毕竟虽说伏泉这支偏师一直是以战养战来行军,粮食、水源和羽箭不缺,可以靠着缴获,但是兵器铠甲的损毁和弩矢的消耗,却是肉眼可见的,而这两样却是汉军对抗鲜卑人的利器,不能缺少。

张昶,字文舒,伯英季弟,为黄门侍郎。尤善章草,家风不坠,奕叶清华,书类伯英,时入谓之“亚圣”。至如筋骨天姿,实所未逮。若华实兼美,可以继之。卫恒云:“姜孟颖、梁孔达、田彦和及韦仲将之徒,皆张之弟子,各有名于世,并不及文舒。”又极工八分,况之蔡公,长幼差耳。华岳庙前一碑,建安十年刊也。《祠堂碑》昶造并书。后钟繇镇关中,题此碑后云:“汉故给事黄门侍郎、华阴张府君讳昶,字文舒,造此文。”又题碑头云:“时司隶校尉、侍中、东武亭侯、颍川钟繇字元常书。”又善隶,以建安十一年卒。文舒章草入妙,隶入能。

摘选自《书断》

第四百六十九章 马腾胡封

“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被朝廷任命为凉州刺史,号召大汉西北男儿,从军征讨塞外鲜卑,这一消息,在张奂所派之人的传播下,立刻引起震动。

本来许多西北健儿对此不敢相信,毕竟张公年岁已高,又因为一些政治原因,被皇帝禁锢在家赋闲,谁也不信皇帝会起复他。然而,随着之后传来的消息证实,张奂真的被起复,正赶往凉州刺史部治所,汉阳郡郡治冀县,与现任准备告病请辞归乡的凉州刺史魏元丕交接事宜后,西北闻讯之壮士,是彻底沸腾了。

凉州,汉阳、陇西两郡交接处,辽阔浩瀚的平原上突兀而起一群高低起伏的山岭,此山名曰彰山。

山脚下有无数村落,观其建筑风格并不统一,当是汉、胡杂居而住无疑,而村庄偏北有一座青石筑成的小型的坞堡,其主人是附近一带远近闻名的豪杰,姓马名腾,字寿成,乃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

一排大雁在空中飘过,传来阵阵“嘎、嘎”的叫声,山脚石台上,坐于一个长八尺馀,身体洪大的中年男子,这人就是马。其长相面鼻雄异,一看就不是正统汉人面相,其实他是汉羌混血,因其性贤厚,加上身上血统原因,所以深得附近汉胡之人敬重。

望着自己面前的彰山,经过数年来的走私马匹和西域宝物的走私生涯,已经习惯于豪宅美妾,很少再如年少一样,坐在这石台上的马腾,现在却是怔怔出神。

别人以为他马腾是右扶风马阀族人,是名将马援的后人,从世祖光武建国开始,就是皇亲国戚,而且他父祖皆为官吏,定是家资必丰,能有今天自建坞堡,声名传播,也有由此缘故。

其实恰恰相反,皇亲国戚再厉害,也不可能是个后人都有朝廷照顾,就像刘氏皇族一样,如今享受三百多年国祚的汉室,刘氏皇族多如牛毛。你不是汉室直系皇亲,而是太祖刘邦的后人的话,最多只会有个汉室宗亲的虚名,生活没落之时,至多会有同宗给你接济,至于你想要朝廷给你荣华富贵,那就想都别想,唯有自己用才学功名去换取才行。

右扶风茂陵马氏亦是如此,马腾早就不是马氏嫡系了,马阀或许更是让他们他们有一支族人长久留在陇西,没有回乡了。而且到了其父亲马子硕时,早已是衰落不堪。后来在失去兰干县尉一职后,无钱难以返乡,更因贫困,难有钱财娶汉妻,唯有娶粗鄙的羌人女子为妻,在生下两子后又早早病卒,家中只留下一干嗷嗷待哺妇孺,生活之艰辛不难想象。

少时马腾身为长子长兄,自然需要照顾一族生计,为了养家糊口,他便时常进彰山砍柴,之后贩卖从而贴补家用。每每砍柴归来,他便坐于这石台之上,望着青色匆匆的彰山,不断沉思,也就是在这彰山之下,他从小便立下誓言,又着一日必定出人头地,带着富贵声誉,将父亲坟墓带回右扶风,重入右扶风茂陵马氏,让马阀重新记得接纳他,以振他这一支的家声。

一晃十余年过去了,马腾自己也就过了而立之年,经过十数年打拼,马家从简陋板屋变成了现在西北地方豪强惯住的坞堡。坞堡是西北豪强的标配,因为地域情况,时常有乱事发生,多建坞堡自卫,堡内族人宾客平时农忙,闲时操练,遇到祸事时,可以关堡自卫,

现今,马腾从无产无业到如今的田畴成片、牛马成群,为了让族人过上好日子,他不惜带着一干弟兄走私,去早已经和汉朝隔绝的西域,寻找稀有的西域宝物,拿到汉境贩卖,赚取不菲的利润。否则,没有走私,他在西北这边境不毛之地,哪能在这短短十余年只见,也办下这般大的家业,是平常之人数十年甚至一生都达不到的。

当然,这其中马腾除了走私意外,自然也干过其他一些不法的事情,这就不足为外人说道了,毕竟西北是大汉北疆祸乱之地,什么事情都会出现的。

不过,对于马腾来说,置办下这般产业,根本无法达到他心里的愿望,毕竟不能为官的话,终究说来是根基不稳。一方面在西北他空有名气,却无权利,一旦有不轨之徒盯上他,能靠着刀剑守住便好,守不住,就是宗族祸事了,另一方面,他就算有富可敌国的钱财,也不可能风风光光的回到他的故乡祖籍,右扶风茂陵的。

毕竟,虽然目下右扶风茂陵马氏业已衰落,但依旧不是其他世族可以比拟的,而且马氏什么世面没见过,他马腾就是带着弟兄把西域抢劫一遍,估计对马氏而言也只是动容而已,离认可远远谈不上。

而想要被马氏认可,唯有做官才行,眼下……便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这也是马腾今日重回自己年少立誓之地,枯坐半响的原因。

“凉州三明”的张公,号召西北健儿共赴塞外疆场,募兵以击败鲜卑,无论出身,不问过往,呼十人者,赐为什长;呼百人者,赐为屯长;呼五百人者,赐予军侯之职位。

听到这个消息,马腾承认,他自己心动了,毕竟单以他的名望,西北招来五百名骁勇敢战的战士,根本不是问题,而且他终究是马氏族人,张奂知道自己身份,必定善加对待,倒是比如少不了一个军侯。而且有心人都深入草原,打探伏泉本部消息,自然如今北疆战场的军情,也随之传到了汉境,马腾本就有势力,更是早就知道,伏泉已经攻到弹汗山了,以这架势,鲜卑败亡绝对不远。

战场之上,什么样的方式最能立功,当时是攻伐敌国,斩其国主,献其国主首级于御前,马腾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只要张奂不偏心,即使斩不到敌国国主首级,起码也能斩到一些有身份的鲜卑贵族立功,到时候不怕博不得一个“千石”功名。

一旦自己有了“千石”的军功功名,马腾就敢带着自己族人,重回右扶风,毕竟自从马融以来,扶风马氏再也没有先祖马援的军功族人了,反而多以经学出名。他相信,纵然现在大汉士族豪强都是以经学起家为主,但绝对缺少不了武将,一旦自己这个正统的扶风马氏族人回归,马阀必然欣然接纳,到时有着马阀的助力,他起码也可以混一个“两千石”的高官做一下,从而彻底振兴家族,光宗耀祖。

“噔!噔!噔……”

沉重的踏步声在彰山下传来,惊醒了马腾,令他情不自禁回身转过头来,只见胞弟马举踏步而入,四方脸上满是急切和兴奋。在他身后不远,更有黑压压的一堆人影,多为附近亲友以及自己坞堡族人宾客。

“兄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到了近前,马举急急行了一礼,就连忙吼出话来,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丝不敬的意味。

不过,马腾知道缘由,并未反感,而是不慌不忙问道:“汝等何意?应募或不募?”这边马举就等马腾这句话,只听他大声道:“只待兄长应允,小弟所喊堡内外五百多汉胡健儿皆听号令。”

当然,马举并未说下面的话,如果马腾不应,他便自己带人离开,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如果有马腾参与,以他的名声从军,那就最好,如果没有那就自己去了。不止是马腾要复兴家族,马举这个弟弟,也同样如此,否则,也不会来寻兄长,还带这么多人来。

“善!那今日便博一功名也!振兴家族,还大人光回故里!”

“兄长但有所令,小弟必效死也,振兴家族,还大人光回故里!”

一天以后,马腾的坞堡内外,无论是马氏的族人宾客,还是周围村落的汉胡平民,都拿了马腾准备好的衣甲兵器和马匹后,一行五百余骑,直奔凉州刺史部汉阳郡郡治冀县而去。

凉州,北地郡泥阳县,县城之内,一个张狂的策马少年在市肆狂奔,撞倒不受东西,过往行人见此纷纷让避。幸好其只撞到不少商户物品而已,并未撞倒行人,否则,又是一场人命血案,当然无论那少年如何张狂,县城内的百姓都不敢多言,因为县城内都知道,对方有个从军的大官舅舅,连县令县尉都要避其三分。

傍晚时分,市肆即将关业,人们加紧购买物事,反而更添几许热闹,兴许是眼看天色将晚,那少年也觉无趣,准备控制自己舅舅最近送他的这匹西域宝马回家,不想,前面一处食肆里,几个吃饭的客人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李兄可知张公号召凉州健儿从军,出塞远征,扫灭鲜卑乎?”食肆里,一个大汉大口喝着酒,一边和身边之人吹嘘着。

“张公?何人也?”在他身边,一个有些瘦弱的汉子惊讶问道。

“‘凉州三明’之张公!”

“啊!何时有之?”

“尔之消息未免太过闭塞,张公早已接到朝廷诏书,如今正赶往凉州刺史部治所,汉阳郡郡治冀县,接替魏凉州,为新任凉州刺史。”

“啊!大汉幸甚,张公复出,扫平鲜卑国仇,指日可待。”

“正是!正是!那尔可知张公号召凉州健儿从军一事?”

“啊?小弟惭愧,竟不知刺史也。今日谢兄长吉言,明日小弟不才,便往投军,此等兴国利民之事,正为小弟所想也。”

“善!吾亦有此欲也,不如明日通行,可乎?”

“能与兄长同行,小弟荣幸万分,自无不可。”

……

这一幕,发生在大汉北疆各地,听到张奂要募兵这个消息的凉州各地百姓,纷纷讨论不已,不少凉州健儿踊跃报名,赶往凉州各地,这其中,如那食肆中的两个汉民的讨论,只是其中的缩影而已。

远处,刚刚策马狂奔的少年,听后却是紧紧捏住拳头,口中呢喃道:“张奂……征兵……伐鲜卑……吾亦去也,吾也要学舅舅,博一个功名。”这少年叫胡封,而他有个舅舅,却叫李傕,如果在未来的真实历史上,他的舅舅也是汉末群雄不可不提的一个人,

腾字寿成,马援后也。桓帝时,其父字子硕,尝为天水兰干尉。后失官,因留陇西,与羌错居。家贫无妻,遂娶羌女,生腾。腾少贫无产业,常从彰山中斫材木,负贩诣城市,以自供给。腾为人长八尺馀,身体洪大,面鼻雄异,而性贤厚,人多敬之。

摘选自《典略》

“语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春申君失朱英之谓邪?”摘选自《史记·春申君列传》

腾字寿成,马援后也。桓帝时,其父字子硕,尝为天水兰干尉。后失官,因留陇西,与羌错居。家贫无妻,遂娶羌女,生腾。腾少贫无产业,常从彰山中斫材木,负贩诣城市,以自供给。腾为人长八尺馀,身体洪大,面鼻雄异,而性贤厚,人多敬之。

摘选自《典略》

“语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春申君失朱英之谓邪?”摘选自《史记·春申君列传》

腾字寿成,马援后也。桓帝时,其父字子硕,尝为天水兰干尉。后失官,因留陇西,与羌错居。家贫无妻,遂娶羌女,生腾。腾少贫无产业,常从彰山中斫材木,负贩诣城市,以自供给。腾为人长八尺馀,身体洪大,面鼻雄异,而性贤厚,人多敬之。

摘选自《典略》

“语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春申君失朱英之谓邪?”摘选自《史记·春申君列传》

腾字寿成,马援后也。桓帝时,其父字子硕,尝为天水兰干尉。后失官,因留陇西,与羌错居。家贫无妻,遂娶羌女,生腾。腾少贫无产业,常从彰山中斫材木,负贩诣城市,以自供给。腾为人长八尺馀,身体洪大,面鼻雄异,而性贤厚,人多敬之。

摘选自《典略》

“语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春申君失朱英之谓邪?”摘选自《史记·春申君列传》

第四百七十章 张绣杨阿若

凉州,武威郡,有一大县城,名为祖厉县。相传,前汉武帝元鼎三年置祖厉县,属安定郡,因祖厉音嗟赖,故而此城,以祖厉河而定名。

两汉极为重要的丝绸之路,亦通此城,故而,因其县城地理位置特殊,历来便是交通要道、军事重地,素有“秦陇锁钥”之称,所以城池建的异常高大。

祖厉县署,位于县城中央,因县城以往通丝绸之路,占据商道精华之地,故而这县署也和县城一样,建的占地极阔。

而且这县署也不似其他凉州县城,因为边地苦寒,建的寒酸,县署内,瑰丽庄严,磅礴大气,以砖木为主体,朱赤大门面阔三间,面北而朝南,门上雕有精美图案,可见当时修建县署所耗民力财力不低。当然,随着西域被于窴、鄯善、疏勒等国隔绝,陆上丝绸之路就此名存实亡,唯剩边地豪族走私谋利,这祖厉县署自然也没有以前的豪气,除了县署繁华之外,也和其他凉州边地县城一样,有些穷轮。

此刻县署深处,尉曹诸吏的办公地点里,也是传来不少议论声响。尉曹掾史主要职能是主卒徒转运事,只见十几名小吏并成一排,埋首于案,持笔如飞,平日极是清闲的尉曹这几日变得有些忙碌起来,无他,凉州刺史张奂下了,凉州郡县皆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输送定额兵力,转运所需粮草,不得延误。

当然,因为张奂注意西州后方,所以各郡县抽调的兵力其实不多,数百至千人不等,祖厉因为位置特殊,也只抽了一屯兵马而已,所以对于这些人来说,倒是不算什么。对他们而言,唯有转运粮草一事却是紧急,至于军械,凉州刺史内的武库里,完全可以只要有足够的兵员,就立即装备十万大军,所以军械一事也轮不到他们操心。

此刻,那尉曹办公地点内地额声音,自然这一干小吏发出的,虽然他们在执笔工作,但很明显熟悉此事的他们,对此并未用心,即使工作,却依旧在漫不经心的谈论战事。

众县吏年龄多数是在三十至五十年岁间不等,这种年龄才熬到县吏,除了本身本事不济,一心为公,努力做事,却枯在刀笔吏之间熬了年华之外,剩下的就是他们早已看破了官场,抱着过一天混一天的心情混日子了。

自然,也就是后者这些人,带起了头,在办公时候,却八卦朝廷战事,只是他们八卦归八卦,言辞激动处还大喊若有机会,定随张公杀敌建功,报国仇家恨之类的言语,可是无论他们如何吹牛逼,侃侃而谈,却终究没人真正说脱下官服,换上戎装,出塞灭胡。

不过这事情也并非绝对,在角落一处,有一个刚刚及冠不久的青年,因其叔父在凉州军中和家乡都有名声,县署为了照顾其叔父,再加上其人也有一定才华名声,故而比之他人早早被县署征辟为县吏。

只是年轻人总有一股子不甘于天天混日子的冲动,没有被岁月打磨的他们,总是不甘于籍籍无名,而这青年也是如此,时常心中抱怨自己无能,只能为刀笔吏,对于他那从军队的叔父却是时常羡慕不已。

这青年看着身量高挑,猿臂蜂腰,面白似玉,双目有神,长得是典型的是西凉俊郎君的模样。此刻他虽然是在伏案挥毫,但是写着写着,却是下笔速度慢慢的慢了下来,只见他双眉忽而蹙起,猛地将笔拍在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屋内正谈得热闹的尉曹同僚,顿时被吓了一跳,纷纷挺住手中之笔,转头看向这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年轻人。

虽然身边同僚目光有异,可是这青年县吏却是旁若无人,只听其朗声言道:“诸公在此侃侃而言,却无人应张公之召,可羞愧乎?余虽不才,却知大丈夫当马革裹尸,不当谈笑于后方。”说完,这青年冷冷看了一眼四周,脸色许多笑意凝固的县署老吏,振声说道:“方今国有胡贼,大丈夫无它志略,自当犹效傅介子、张骞,投身从军,远赴万里,立功异域,宣威沙场,驰誉丹青,以博封侯,安能久为刀笔吏乎?”

说罢,青年向四面行礼一揖,口中再次言道:“今日绣便与诸君辞行,若无功名,誓不还乡。”之后,青年抬腿即走,一点儿也不为这县署小吏之官位留恋,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和他那在战场厮杀的叔父一样,以军功出人头地,他的叔父叫张济,而他叫张绣。

诸吏谈笑戛然而止,不复事才热闹,因为张绣年言语,羞愧自己不敢上战场却只会浮夸其谈之余,却是面面相觑,望着青年渐渐远去的背影,震惊浮于表面。

百余年前,班超从戎之前,也是对周围轻视他的人这般言语,后来其弃笔从戎之后,绝域轻骑,果然立下功名,封为“定远”侯,名留青史。如今,张绣要学习班定远,立功异域,封侯留名,衣锦还乡,这番豪言壮语,真的会实现吗?

黄昏时分,凉州,酒泉郡郡治,禄福县东市市肆,一场游侠之间的角逐刚刚彻底结束,数十人相斗之间,以一方仅有十余人不到的势力,大胜对面人多势众的一方而结束。

此刻,望着对方那数十人都嚎叫着躺在地上,见到己方那依旧站于中央,面露冷漠的外援,那数十人畏惧此人威名,加之他们刚刚被此人收拾过,最终只能含恨带人退去。

自此之后,禄福县东市市肆有近三分之一的商户,从此易主,他们得改交保护费给今日这获胜的十余人了。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收取保护费的行为,不止是后世的天朝有之,自古以来,就以有之,先秦以来,那些自小便以游侠为生计的男儿,便是靠这种手段捞取生计的先驱者。

只是很显然,收取保护费的利益是吸引人的,相信再过不久,这伙十余人拿下市肆之后,在知道这一段市肆只有十余人守护之后,立马就会有新的没有多少生计的游侠儿,即使畏惧那十余人的为首之人,也会四处呼朋引伴,靠着人数来集结前来挑战,夺取市肆的控制权。

当然,此刻这些游侠儿却是根本不在乎这些,只见那十余人,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身中刀剑躺着的,现在都是兴奋不已,他们高举手臂,大声呼喊道:“东市相斫杨阿若,西市相斫杨阿若!东市相斫杨阿若,西市相斫杨阿若……”

众人口中所喊的“杨阿若”,自然便是这十余人之间请来的外援,不对,说是请来也不准确。准确的来说是平日从不拉帮结派的杨阿若,今日主动找了他们这十余人,一起来抢夺这一段市肆,至于原因,却是因为这十余人中,有几人是杨阿若的发小,相互之间极为熟悉。

旁人只见,那杨阿若一身黑袍,年龄约莫十七八岁,相貌周正,有一股刚毅之相,骨肉均匀,身上看似没有多少壮肉,但从他刚才能带领十余人将数倍之敌打败,并且自己毫发无损看来,此人武力却是极其高强,引起年小瘦弱,从而忽视他的人若和杨阿若交手,必定会因为自己的轻视,从而吃了大亏。

见身边众人依旧呼喊,杨阿若只能举起手中长剑,示意众人禁止,待众人理解其意,不再说话以后,这才转头望向众人道:“诸君,丰欲随邻乡张公,杀敌于异域,今日召诸君夺市肆,却为收市肆之财,为买马及赶路之资。今已夺市肆,望诸君收得财货,取丰可得之财,予丰便可。”

杨阿若姓杨名丰,小字阿若,故而自称为“丰”,酒泉人士,其性格刚正,嫉恶如仇,喜欢行侠仗义,为人打抱不平,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架打,其闻讯便来,从不会缺他,可谓是三日一小战,五日一大战,甭管城东还是城西,有纷争的地方必然缺少不了他的出现,因此坊间时常歌曰:“东市相斫杨阿若,西市相斫杨阿若。”

至于杨阿若口中的邻乡张公,自然便是张奂,因为张奂为迁居弘农之前,祖籍是敦煌渊泉,与酒泉禄福县紧邻,双方只有数百里之隔,故而杨阿若称其为同乡。

虽然杨丰话音不重,却是令在场游侠,脸露震惊,纷纷不敢相信这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好打架的杨阿若所说出来的话。他们想不通那个在他们印象里,只为打架而生的杨阿若,竟然有这般志向,这可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阿若,汝非戏言乎?”短暂片刻之后,便有一瘦小男子反问道,其年岁看着比杨阿若稍大,其与杨阿若父辈为邻居,自小相熟,所以杨阿若才会想筹集买马和赶路路费,前来寻他。

毕竟即使像杨阿若这样的郡内有名游侠儿,其实也没有多少钱,完全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情况,指望他们这样的游侠儿,能够出得起足够的钱,够买马和赶路路费的费用,完全是痴人说梦。

如果有,那只能是非法黑色收入,有的人会去打家劫舍,成为大盗,而有的人却是可以说因为有点良心,或者说胆子稍小,只能靠着武力在市肆之中打架斗殴,称王称霸,从而和那些市肆里面的商户,要一点相对来说够花的钱财来维持生计,但想要暴富,那就只能抢到更多的地盘而已。

不过,狼多肉少,禄福县只有东西二市,可是县内游侠恶少年却是数百上千,想要靠着黑色收入暴富,明显不可能。至于县内游侠众多,却是因为酒泉郡地处西疆边地,民风彪悍,加之汉代游侠之风盛行,自然许多家境贫寒之人,因无路为官吏,家中又无田亩,最终便甘愿为轻侠以过活。

听到好友言论,杨阿若点头回道:“非戏言也,何时有钱,丰便何时离去。”

“阿若!可否携吾前去?”

“嗯?汝愿乎?”

“正是,前番听闻张公号召,吾亦有此愿矣,然一人前去,终无财也,今日有财,自当去也。”那家伙对杨阿若说完,又对其他人道:“吾等早已非少年,整日为这市肆争夺,博些辛苦钱,大丈夫不甘人下,岂能如此?诸君,吾愿随阿若从军,诸君可敢?今日得财,一同投军,努力博取功名,何如?”

场面一时安静,其余人等面面相觑,终于随着一人喊出“吾愿”后,其他人跟着喊道“吾亦愿”而事了……他们都是游侠,自然渴望有一番自己的天下,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还有杨阿若这样的武力高强有名气的游侠同乡当老大,自然便准备就此一搏了。

“善!吾杨丰于此立誓,必带诸君博取功名,衣锦还乡。”

夕阳西下,随着那十余人向杨阿若请行,他们有人要回家辞行,有人要去和刚刚争夺到市肆的商户讨要钱财,也有人去联系其他游侠,再将夺取的市肆控制权廉价卖掉,多赚些银钱,一时之间场地上就剩下杨阿若一人。

“鲜卑?当灭矣……此地再无牵挂,正当远行也……”瞭望北方,杨阿若喃喃自语,手中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这一次他投军,必定要建立功名,光宗耀祖。

对于杨阿若来说,数年的游侠生涯,他早已看清这个世道的法则,汉代是世族豪强的天下,平民想要出头实在太难了,没有出身,一切都是白搭,杨阿若没有出身,唯有从军立功才行,而眼下,机会便在眼前。

第四百七十一章 困于弹汗雨急急

西州男儿问张奂号召,纷纷赶赴汉阳,与凉州邻近的三辅地区,也是不遑多让。毕竟,张奂移居弘农,在三辅人眼里,也是同乡,其又是汉末仅存几位名将,如今有召,自当遵从号令。

各路游侠儿、恶少年,闻讯之后,也是因各种各样原因,收拾行囊,拜别家人,赶赴凉州汉阳郡。

京兆尹新丰,乃三辅名地,素有“鸡犬识新丰”之名,名传天下久矣。

当年太祖高皇帝刘邦,统一天下,建立汉朝,定都长安之后,其父刘太公身为太上皇,住进长乐宫后,虽不似从前贫苦,享受荣华富贵,却因其平民出身,不适应宫廷奢华生活,时常思念故里,想念当年与杀猪卖酒的在一块儿,斗鸡走狗,喝酒打球,说笑打趣,何其痛快,故而一直在宫中闷闷不乐。

为此,本就不尊礼法的刘邦知道后,索性命令巧匠胡宽,在国都长安附近的秦国故地骊邑,为刘太公建造一座与家乡丰邑一模一样的新城,甚至为了让刘太公高兴,直接把老家丰邑的镇子的百姓全部都迁徙了过来。

据传,因这座新地村镇完全按丰邑的式样建造,城墙、赞道、房屋,全一模一样,在皇帝下令,把丰邑的居民全迁到这里后,人们一到,都能熟悉地找到自己的住宅,甚至从丰邑带来的鸡犬一类的畜生,也能找到各自的主人家的地址,此便是“鸡犬识新丰”之由来。

后太上皇刘太公驾崩,太祖高皇帝遂将骊邑改名为新丰,置为县,传至如今,新丰之名,便为新的丰邑的意思。

当然,新丰出名的不止是其建造城池时的名声,其名传至今,更加出名的其是新丰酒,此典故亦与刘太公有关,当年新丰城建成之后,刘太公还想喝家乡的酒,刘邦便让家乡丰邑迁徙来道新丰的酿酒匠,进献家乡酒于刘太公品尝,刘太公喝了之后赞不绝口,就连刘邦也是对此甚是怀念。

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当时汉朝臣子都知道刘邦爱新丰酒,自然为了讨好皇帝,纷纷改饮新丰之酒,就算原本喜爱其他酒水,也会就此改口。从此新丰美酒享誉天下,文人、墨客多有吟咏,赫赫酒徒之辈,未品尝过享誉大汉国的新丰酒,便不可成为酒徒。

城北一破落酒肆,有些破烂的门店牌子里,此刻宾客盈门,说是宾客,其实都是些来往做苦力的老农之辈,喝点酒解解乏,或者一些没钱的游侠儿,因家中贫苦去不起大的酒家,只能来这破落之地三五成群聚集起来,喝酒解苦了。

“文才,快,再饮一杯,不可浪费了美酒。”

“善!善!出便痛饮此杯。”

很快,只见一个长相年轻魁梧的青年,向敬酒之人还礼之后,便将手中耳杯之酒,一饮而尽。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同饮酒的其他几个少年游侠儿,起哄似的,大喊“好酒量,好!好!好……”之类的言语声,这些游侠儿平日无所事事,身上又没多少闲钱,难得喝酒,自然要多闹腾,有多闹腾。

随着那青年喝完耳杯中酒之后,便听那青年放下耳杯于案几之上,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声道:“酒太酸涩,不如城南酒肆,哎……”

“有酒饮之,便已美矣,何故言此扫兴之事,若吾等有钱去城南喝酒,安能来此破败酒肆乎?皆为新丰酒,味道何故差如此远矣?”那劝青年喝酒的游侠儿,听到自己好友如此哀叹,顿时反驳连连道,也是,他们如果有钱,也不会来这明显把新丰酒名气拉低的酒肆来喝酒了,早去城南味道最正宗的新丰酒肆喝酒了,只可惜,那里花费太高,平常他们能去一次,都够在朋友身边吹牛了。

“是也!是也!皆为新丰酒,何故差如此远矣……”长相魁梧的青年听后,也是跟着附和道,其实这几人说是酒的味道差得如此远,其实倒不如说他们是对自己的人生境遇,和那些富户豪族差的如此远的感叹吧,毕竟好的酒肆是有权势之人可以去的,他们这些人去了一没钱,二则身上寒酸模样,估计那些店家明着不说,暗地里也对他们能去一次酒店十分鄙夷吧。

这长相魁梧的青年名为鲍出,字文才,是京兆伊新丰人,少小便成为新丰县内的有名的游侠儿。至于他们口中的新丰酒味道不同,却是因为两家酒肆所制酒不同,就像后世被炒作极高的茅台酒,从正宗茅台酒厂产出的酒,和茅台镇产出的酒,味道能一样吗?

当然,这味道肯定是不一样的,也许茅台镇的酒比茅台酒厂的酒好,也许是茅台酒厂的酒比茅台镇的酒味道好,然而两种酒都产自茅台镇,都名为茅台酒,你能说他们不是茅台酒吗?

“听闻‘凉州三明’之张公,号召西州健儿从军,无论出身,不问过往,呼十人者,赐为什长;呼百人者,赐为屯长;呼五百人者,赐予军侯之职位。今日,喊诸位兄弟前来,便为此事,吾欲借贷钱财,投军北征,敢问诸君欲随吾前去乎?”将今日喊来的几个游侠儿好友,一一敬过酒之后,那刚才劝鲍出喝酒的青年,这才说出了,今日“豪爽”拿钱,请自己兄弟们喝酒,其实一为告别,二却是向拉几人随自己从军,说不得能混个基层军职做下。

其言一出,屋内顿时安静,纷纷望向那二十余岁的劝酒青年,脸上神色各异……

直到杯中酒尽,再无酒可饮,几人与那要从军青年各自言语几句,这才告别离去,有人想从军,有人胆子小宁愿挨在新丰这小城消磨时光,而有人却是抉择不已,比如那鲍出。至于起抉择的原因,当然不是怕死,他可是新丰城中有名的能打架之少年,之所以抉择,却是因其为人至孝,家有老母,不敢舍弃,否则便直接带着手中刀剑,和那劝酒青年学习,找城中高利贷之人借贷从军,至不济领了募兵之钱,来还债。

城南一座破落宅院里,鲍出带着醉醺醺的酒气回到家中,刚一入院门,便撞见自己大兄嫂子正与院中编织麻衣。

“尔又饮酒乎?”嫂子看到丈夫兄弟一脸的酒气,眉头一皱,随即语露鄙夷道:“整日无所事事,喝酒打架,一分钱拿不到家中,真成了白吃闲饭的游侠儿……”

嫂子当着鲍出的面,喋喋不休之极,鲍出心有怨气,却不敢言声,他知道是自己嫂子恨自己无能,毕竟至今他出了打架生事,和朋友喝酒之外,都没有什么生计可言,家中数口人完全靠着兄长和嫂子生活,而他这个早已及冠的人,却找不到生计,完全成了家中白吃闲饭的蛀虫,甚至到了该娶媳妇的时候,也因为无钱,一直拖着,就这样的情况,他能如何反驳?

听够嫂子的“教诲”以后,鲍出带着一种愤怒而又难以言喻的心情进了屋子,他家贫苦,自然没有太多家什,可以说值钱的东西用手指就数了过来。望着屋里的一切,鲍出眼中怒火更甚,又想到自己下午犹豫不决的问题……

最终,他如同往常一样,去自己母亲屋子里拜见,然后在询问完母亲身体如何以后,鲍出向母亲说出了自己本不想说的决定。

“阿母,儿欲往西州从军,此生恐难以侍奉膝下,望阿母勿要念儿,准儿西去。”

……

弘农郡华阴县里,原本日日有张奂弟子前来听课的张府,确是因为张奂西去,担任凉州刺史以后,变得异常冷清。

不过,张奂府门口人气冷清,却不代表府内不热闹,这几日张奂府里,一直都有源源不断的争吵声,起因就是张奂长子张芝和小儿子张猛的吵闹,据说张芝不允许张猛去凉州,甚至在张猛几番依依不舍的强烈要求之后,派人将他锁了紧闭,就是不让他去。

可惜,对于少年人来说,一旦决定了事情,就完全不会退缩的。今日,在观察许久以后,张猛终于发现府内的巡逻破绽,在绕过来往的重重下人以后,张猛终于走到了府中后院,一处院墙之旁,按照他原本调皮时跳墙头的方式,彻底出了张府,去了华阴县署,言道探望其父,让县署开了“传”之后,揣着从家中偷来的几斤黄金,买了匹马后,策马直往凉州方向而去。

张猛自小便爱武艺,也早早学会骑马,倒是一点儿也不为那新马所扰乱,此时,天边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似乎在提醒他,往凉州走有各种困难,让他不要胡闹一样。

只是,对于已经有胆子出走家中的中二少年来说,既然决定的事情,就永远不会放弃,除非被抓住而已。

西北的雨,下不下都是一样,张猛的决定都是如此,而在草原北方,下雨或者不下雨,却是相差极大。

秋雨晚来急,大汉光和三年的秋季,注定不会平静,只是,汉与鲜卑的北方战火,也因为一场长时间的骤雨,而有半月熄灭。

帐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即使兵卒不断用着兜鍪或者其它各式陶碗陶罐,将帐篷的浸满的水舀走,可是依旧阻挡不了帐外的雨水,沿着泥土渗透进帐篷里。

“君侯,如此急迫,非主将所为也。”中军军帐里,段颎看着在自己面前来回走动伏泉,连忙警醒道。

“段公,弹汗山易攻难守,大军只可短居,不可长守,今大军驻扎此地,已半月有余,如不撤,若生祸事该当如何?”伏泉一脸担忧的问道,身为将领,他自然不会忘了驻扎营地要选择易守难攻的地方,否则这对汉军来说,简直是异常值灾难。

鲜卑人身为草原部落,自然不在乎防守营寨,毕竟只要不是意外,在遭遇敌袭后,这些草原人只要找到自己的战马,上马逃遁就行,终究他们只需要食物和武器就有行,部落帐篷这些可以轻易舍弃的。可是汉军不行,没有后勤辎重,就算他们都是骑兵,也很难适应塞外大漠的环境,即使伏泉标榜以战养战,但最终的胜利也是靠着汉军出色的武器装备才能保证的,然而经过连番大战,各种兵器都已损耗不少,再这样下去,若是还没援军的话,他除了率军返回,也就只剩下和李陵学习固守待援了。

“勿慌,军情不明,一动不如一静,吾军不明塞外军情,鲜卑亦同,其皆为骑兵,此种天气,必不敢动兵,待秋雨过后,再议此事不迟。”

此刻伏泉军事经验不如段颎丰富的问题暴露无疑,对于段颎来说,这种天气之下不需要紧张,因为无论任何军队,在这种大雨天气里,都会下降战斗力。鲜卑人都是骑兵部队,战马想在这种天气里大战纯粹找死,除非有一定把握,或者没有任何退路,否则没人敢行险。

其实伏泉如此慌张,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大雨骤然下起,连绵近半月,汉军与外界消息阻隔,为了保险起见,在段颎的提议,只能采取相对稳妥的固守原地的手段,等待军情进一步的发展。毕竟,无论是汉军冒雨行军,还是换到其他易守难攻的地方,潮湿泥泞的道路,以及大军没有跟进的后勤辎重部队,都极大的限制了汉军的进展。况且,附近敌情不明,冒然行军,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扎营地点,现在的这种天气,就是汉军手上有熟悉地形的出色向导,也很难行军,不如呆在原地,等待救援。

然而,伏泉却没有段颎这种对危险丝毫不注意的气度,终究他们所攻占的地方是弹汗山,是鲜卑人的王庭所在,谁也不知道那个和连知道消息会不会来救援,据估计,和连手下起码有数万人,且都是鲜卑的精锐,而汉军现在兵只有万余,没有援军,很难是鲜卑人的对手。

“哎!”最终,伏泉无计可施,只能长长叹息一声,然后便呆呆望着帐外,只见他的亲兵们都放下了武器,将汉军骑兵所穿的胡服裤子提到腿根,冒雨清理又涨到大根处的雨势。而远方的天空里,不是有闷雷响起,似乎在给人提醒,告诉他雨天要谨慎,否则必有祸事。

第四百七十二章 凉州俊杰何其多也

弹汗山东北数百里外,一支黑影在大雨之下,缓缓冒雨挺进,他们胯下所乘的战马,不断与地上的泥水踩踏,渐出脏兮兮的泥水到他们的身上。

看他们身上的装束,应是鲜卑人无疑,足有五、六万人,此刻他们身上裹着各种皮革、蓑衣之类能挡雨的雨具,也不顾雨天不适合骑兵行进的规矩行军,除了短暂休息以外,就是赶路。

这么拼命的原因,也只有一个,王庭告急,鲜卑联盟已有生死存亡之危,由不得各部鲜卑联盟的首领贵族们拼命,而这支鲜卑骑兵,却是鲜卑大人和连以及魁头、步度根的联军。

至于和连为什么能和魁头、步度根联合,自然是和连派慕容拔谈判的结果,魁头和步度根说到底也是檀石槐的子嗣,也是鲜卑有资格继承联盟的大人之一,虽然是被其他鲜卑联盟的大人扶持上位的,但并不代表他们会容忍鲜卑王庭被汉人侵犯。

而那些扶持魁头、步度根上位的鲜卑首领贵族,也不是傻子,其中多数都明白一旦鲜卑王庭和汉人攻破占领,三部鲜卑部落人口被征服同化的话,鲜卑也只有灭亡一途,到时候他们也就别想着如何在鲜卑部落里争权夺利了,因此,纷纷同意魁头和步度根的请求,与和连暂时放下兵戈,合作同盟,先保住鲜卑再说。

当然,此举自然也激起了一些不理智的鲜卑贵族的反对,虽然鲜卑上层贵族认识到汉国的强大,知道唯有联合,才能抵抗汉朝侵略。可是一些中下层的鲜卑贵族,却对汉朝依旧停留在以前的认知,即使鲜卑雄主檀石槐死于汉境,也同样不能打消他们对汉朝的蔑视,在他们看来,既然已经偷袭成功了和连,就不能放过他,应该往死里消灭和连,吞了他的部下。

等将和连部下吞并,杀死和连后,在带领人马名正言顺的收服其他鲜卑部落,草原上以强者为尊,和连一死,鲜卑其他各部落投靠魁头和步度根,顺利应当,到时候他们在带兵去弹汗山,将来犯之汉军扫除。

最终,赶走汉军之后,他们再商量在魁头、步度根以谁为主,决定谁才是鲜卑联盟部落的新的主人。只是很显然,依旧像他们这样的人张狂的人只有少数,在大部分鲜卑首领都愿意暂时放下往日冤仇,救援弹汗山之时,和连、魁头、步度根三人的势力,该何去何从,显而易见。

若是旁人见此,对于三人的势力,竟然能够联合肯定会感到惊讶不已,毕竟他们不说以前,就是那夜宴荔游的骑兵部队,夜里偷袭和连的大军,就让和连死伤损失万余,这份仇恨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化解的。

首先不说那些亲人在对方兵卒刀下死亡的普通兵卒会有抵抗情绪外,就是两方为了潜力搭建高层,恐怕自己就有,不少人在其中和对方各自不对付,你能指望他们以德报怨?就是现在,虽然大势已经明确的联合汉军的重要性,只是依旧不少分属于两方的鲜卑人,在和对方过不去。

对此,鲜卑的中上层首领,也只能对这些情况勉强容忍,只要两方兵卒没有过激行为,那么就任他们去闹腾。

此刻联军的中部,和连和两个半大少年策马行进,身后则是一群穿着各一的鲜卑贵族,像万艾可、慕容拔、宴荔游等鲜卑大贵族皆在于此。那两个少年自然便是和连的亲侄子魁头和步度根,他们此时聚集一起,自然是边冒雨行军,边思量对策。

“汉军攻伐弹汗山,至今不知其情,恐王庭已为汉军所破,以吾之见,当转道于东部,联合诸部落所剩之兵,合兵北进,寻汉军主力决战……”此刻说话的却是慕容拔,其乃是檀石槐时期,鲜卑的老贵族,在场无论是谁,都没有他的资历高,也没有他的军事经验丰富,自然军情,应该先问询于他。

不过,慕容拔有自己老成持重的言论,然而和连却是不能同意,只见他回道:“若吾等不援弹汗山,将王庭拱手送于汉军,必使诸部落部民军士胆怯,恐合兵亦难破汉。王庭乃鲜卑胜地,不容有失,吾欲依原计行动,大军合兵一处,往援弹汗山,何如?”说完,和连便望着魁头和步度根,眼带询问示意,就等他们作答。

这时,见此情景,有部分鲜卑魁头、步度根二人手下鲜卑首领,看出什么,欲上前进言,阻止魁头和步度根回答,只是随着魁头和步度根二人点头应允,这一切已经迟了。

“善!传令,大军加速前进,弹汗山王庭不容有失。”

和连大笑说道,随后看了一眼那几名想要说话的鲜卑首领贵族,眼中意味莫名,似有杀意,他本来就对这些不支持自己上位的鲜卑首领贵族不满,现在眼看对方刚才要坏自己好事,当然更不喜欢了,不过碍于现在正需要他们之时,只能忍住了。

其实和连知道,那几人都是看出他,想要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正确的鲜卑主人,才一心一意,要大军前进。而和连刚才文轩魁头和步度根,其实还有一个深层意思,就是为了掌握这支联军的名义上的控制权,毕竟魁头和步度根军事经验很少,和他相比完全不是问题,一旦鲜卑人和汉人决战,那么只能有一个主帅,自然只能是他和连。

而只要这支鲜卑联军在和连的指挥下,击退歼灭汉军,那么纵然是魁头和步度根手下的兵马,肯定也会对和连刮目相看,到时候和连就可以利用其它手段,慢慢减少魁头和步度根对兵士的影响力,最终完全可以避免再靠武力解决鲜卑争端的问题。

这也是那几个魁头和步度根的手下首领贵族,看出有问题的地方,只是很显然,就算他们想要阻止,除非是彻底的与和连分开,各自管自己的军队而已。否则只能是和连领导,毕竟魁头和步度根没有展现出一定的军事才能,在这种国战里,明显没有和连的名望高,鲜卑的普通兵卒会选择谁一目了然,毕竟谁也不敢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根本不知兵的人手里。

当然,此刻的和连还不知道他的长子骞曼,早已经被伏泉率领的汉军斩首,只以为和连依旧在弹汗山鲜卑王庭苦守,或者带领部众抛弃一切逃窜而已。否则,若是他知道长子已死,恐怕他火速带兵支援弹汗山的理由,会再加上一个。

大雨依旧淅沥,草原以及整个大汉北疆,三边之地,也都笼罩在一片雨水之中,整个边境因为陷入短暂而隐藏着战意的平静。

此时,在凉州刺史部治所,汉阳郡郡治冀县县城外,早已立下了一座宽大的军营,原本冀县城中的军营已然不够凉州闻讯前来参军的健儿的驻扎。为此,刚刚接任为凉州刺史的张奂,只能下令,诸部新募之兵,全部于城外建营驻扎,再由各部新进军官挑选合适兵卒,组练成军。

整座大营中兵员早已过两万余人,汉胡各占其半,甚至有塞外胡人闻讯前来从军之人,当然胡人之中其中已经和汉人无异的归化胡人居多。不得不说张奂在凉州的的影响力之大,毕竟和段颎靠着“杀”而使羌胡信服,带兵从征而言,能得的兵自然和张奂采取怀柔的政策所号召募集的兵相比,自然不多。

终究,没人愿意跟随和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作战,他们更愿意和那些对自己有恩,即使自己犯下了无数错事,依旧可以靠着投降活命的人,上阵杀敌。

坦白来说,张奂这样行事,也是整个大汉边郡多数将领的准则,在他们看来胡人就是不服王化而已,一旦服了王化,就是汉人,即使对方曾经在汉境犯下无数而行也是如此。

所以,刚刚成为凉州刺史,打开了凉州府库,以及皇帝刘宏开了西邸送来的不菲军费的张奂,招募兵卒是根本毫不手软,但凡只要身体素质合格,就发钱入军。对于张奂来说,既然没有足够的时间整训兵卒,那么索性数量和兵卒的个人武艺来决定胜负,反正这些人和伏泉手下那支偏师比,只能成为汉军的“炮灰”而已。

不过,已有十年左右不掌兵的张奂,此番募兵,望着无数踊跃的凉州健儿也是心生感慨,英雄果真是出少年,比之其先辈好的太多。

其中有两人最引张奂注意,一人叫胡封,年岁不大,仅十七、八岁上下,却是异常彪悍,稍加打磨,必是一员猛将。当其人独自前来应募,并且身有良家宝马时,便引起张奂注意,稍加询问,却得知他是自己昔日旧部董卓的爱将李傕的外甥时,却是非常惊讶,问其为何不去投奔舅舅,胡封却是答曰:“吾舅何如张公?凉州男儿不随张公立功异域,可称凉州健儿乎?”

张奂闻后当时便是大为感叹,自己这些老弱之人,却是真的不如这些年轻人了。虽然胡封言语有诸多不敬之处,但却并未令他不满,毕竟谁没有在年轻时侯张狂过,故而,一方面因为想起自己过往,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其也算自己旧部亲属,所以对胡封这张狂的年轻人十分留意。

至于另外一人,也是与其旧部董卓有关,其人也是董卓的爱将张济亲属,是其侄子名为张绣。不过与胡封不同,其人却已及冠,虽然看着一身文弱,儒雅之风浓郁,武力也是不俗,一杆长矛挥得,却是令张奂看得如痴如醉,当即和胡封一样,留于身边。

当然,和胡封不同的是,这张绣却是异常成熟稳重,完全没有这时候青年的傲气,让得张奂连连点头,暗叹凉州后继有人,俊杰何其多也,关西又将屹立朝堂百年。

而当张奂听闻张绣放下自己县吏之位,喊出那句“方今国有胡贼,大丈夫无它志略,自当犹效傅介子、张骞,投身从军,远赴万里,立功异域,宣威沙场,驰誉丹青,以博封侯,安能久为刀笔吏乎”时,更是动容,直叹其必为凉州后起之秀,关西俊杰也。

“故人?马寿成、马寿成……”张奂念叨好几遍才反应过来,马寿成不就是马腾吗,他怎么来了?他若受我驱使,异日还怎么成为凉州叛匪头子?唉,来得越久,影响历史就越深刻,如今颇有面目全非之感!想到这里,张奂一跃而起,快步行向营寨辕门,远远望见马腾、马举高坐马上,背后二百余骑士,神情肃然,寂静无声。

“好一队精锐骑士,稍加整训,不让边军。”张奂心下暗暗赞叹,目光转回马腾身上。

马腾滚鞍下马,待他一动,身后诸人尽皆相从。

“盖长史,还记得昔年一同喝酒的马某否?”

张奂朗声笑道:“马兄,悠悠十载,别来无恙?你我有旧,勿提官名,可以兄弟相称。”

“盖兄弟!”马腾心生感慨,十年前,他刚刚及冠,一文不名,张奂那时也只是个不被人知的少年。

“盖兄弟!”马举亦抱拳道。

马腾说道:“听闻盖兄弟征召凉州义勇之辈奔赴战场,余不才,有些患难与共的兄弟,今特来助一臂之力,效犬马之劳。”

“马兄一至,可是为我解决了好大难题。”张奂此话不假,马腾到来,困扰他良久的北地先零羌难题将迎刃而解。先零羌八百人,谁为统领,颇是让他头疼,用羌人不放心,用汉人则羌人不服,马腾这个汉羌混血儿无疑是最佳选择。

不过……羌人和马腾自带的兵马,相加足有一营千人,权力是不是太大了?马腾能够纵横西凉数十年,和韩遂分庭抗衡,可知能力手腕都不弱,别让他反客为主了。

马腾手一指营寨辕门旁大车上放置的甲胄,言道:“守门卫士称欲入军者,必当一试。”

张奂笑道:“马兄名达州郡,手下儿郎也尽为好汉,何须多此一举。来,进营说话。”

第四百七十三章 庞德

渭水北岸,秋风夹杂着细雨,给西凉大地带来了许多寒冷,只见岸边,一骑缓缓沿着岸边漫无目的的行进。

马上的骑士十分年轻,浑身裹着蓑衣,带着斗笠,看其样子却是离家出走的张猛无疑,至于他为何出现在渭水北岸,当然是往其父所在的凉州刺史部治所,汉阳郡冀县而去。

当然,按理来说,张猛若是从弘农到凉州,完全可以直接过司隶三辅地区,进入凉州汉阳郡,毕竟这是最近的道路。不过,少年人虽然有些熊,但却是不傻,他知道自己长兄张芝一旦发现自己溜出府邸,必然会带人前来寻他,而张芝最有可能的路就是沿着司隶三辅地区,直接进入汉阳郡内,因为这条路虽然是最近的支线道路,但却是被张猛舍弃了。

而张猛所选的道路,却是在从司隶三辅地区先进入凉州武都郡,到了武都郡后,沿着流经汉阳、武都二郡的渭水北上,再到其父张奂所在汉阳郡冀县。他相信,一旦他背着兄长偷偷跑到张奂身边后,无论是张奂还是张芝,只要他苦苦哀求,两人都肯定要留下他,这样一来,他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了。

只是,这计策虽然是好的,然而少年人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那就是因为他自从小时候随其父张奂移居弘农以后,就再也没有踏入凉州半步。因此,即使他事先打探过去往凉州的道路,可是真正踏入之凉州地界时,却是千难万难。

一路走来,张猛倒也没遇到太多险阻,毕竟有着华阴县开具的“传”,但凡进城入关,兵卒将官一问询知晓其乃“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之子后,一方面因为凉州人对张奂的敬仰,另一方面却是张奂如今被委任为凉州刺史,是他们的最高上司。

因这两方面,那些戍守兵卒将官对他十分友好,甚至其问路,还会派专人为其指明,并且派兵随护,在因此他这一番远行倒也没遇到太多波折。一方面是他手中还有不少偷来家里的黄巾可用,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张奂四处征调凉州兵卒,各郡之间随是可见的郡兵行军,不少宵小分子,见之唯恐不及,自然安全问题极好,就是往日里一些不服王化的胡人部落也是安稳异常。

否则,换成另外一些没有什么自己单独出行经验的少男郎,说不得就会被外地人欺骗谋财,甚至因此丧了性命。

不过还好,在赶了半天的路后,张猛终于在渭水北岸,见到一座小城,其名为狟道县城,隶属凉州汉阳郡。

傍晚时分前,稍显破败的狟道县县城南门前,几名裹着斗笠的兵卒正冒雨检查来往出现在城门的行人。很快,一人一马的张猛便引起其中一名兵卒的注意,毕竟除了人在雨中独行十分可疑外,更重要的是对方就是个少年,即使张猛走前自己束了发,却依然因为一脸掩饰不住的稚嫩和嘴角一圈淡淡的茸毛出卖了他真实年龄。

“站住!来者何人?有‘传’否?”

随着那兵卒持矛问询,张猛并不慌张,连忙一一回答,然后还将自己的“传”交个那兵卒查验,至于张猛对兵卒所说他单人远离家乡的意图,自然就是看望父亲而已,并未多说其他事情。

守城兵卒听其诉说,又查阅了“传”,看其模样,又想到对方家世,自然要认真对待,如果不是张猛拒绝对方派人相随的话,张猛肯定又要被各成仙兵卒当吉祥物保护着,这对于想要匿藏踪迹,躲开兄长搜捕的张猛来说,简直是灾难,自然要拒绝了。

狟道县城自然是小城无疑,入了城后,并没有太多繁华闹的景色,而且随着秋雨繁多,路上的行人也是更少,更加添了一份萧瑟。张猛在入城前,便问询过兵卒城内那家客舍最好,因此,并未太多留恋城内景色,便直接往客舍赶去。

行至大半,陡然听到几声奇异的响声,张猛感觉有趣,便下意识的循声走去。

“嘣!”

“嘣!”

“嘣!”

……

街边一栋民舍里的院子内,传来无数声音,张猛牵马往那民舍走去,大概是主人在家,又或者当地治安很好,这民舍却并未锁门,院外之门半掩着,足以让人看到院中的事情。

向院内窥望,只见一个七尺少年正在院内,不顾这绵绵秋雨,引弓扣箭,练习弓术。那少年人将手中的羽箭,射向五十步外插满箭羽的靶子,他长得浓眉大眼,挺鼻阔嘴,相貌堂堂,望之如十六七,只是他嘴边的那一抹细软的茸毛,却是出卖了他的真实年龄,旁人见此,可知他的年龄绝没到束发之年。

此时张猛见此却是大吃一惊,他自幼就羡慕其父,向往和其父一样,长大之后征战沙场,自然也是酷爱舞刀弄棒,而这弓箭当然也在他涉猎之中。

让张猛所震惊的是这个少年,手中所拉之弓的拉力竟然达到一石半,共为一百八十斤,须知此时普通人拉一石半强弓,便可谓普通人之中的佼佼者,而这少年望着就比张猛大两岁,竟然可以收发自如的拉一石弓,这如何不令他震惊?

如此看来,这少年却是天生神力无疑,观其射术精准也在水平线上,换句话说,若是单与同龄人比较,这少年已然超越他人太多。

“贵客临门,便请进门,莫于门外窥视,免叫外人笑话吾家……”只见那少年似有所觉,不过并未收回手中弓箭,而是一边练习箭术,一边喊道。

张猛听后神色一变,知道自己被人发觉,索性不再掩饰,直接推开房门,牵马入内,脸色挂着尴尬的笑容和对方行礼道:“小弟张猛,见过兄长,适才见兄长射箭,窥门而观,望兄长见谅。”

“嗖”的一声,当对面那少年的箭矢,再一次深深的射进靶心之间,带起箭羽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后,那少年这才落下手中之弓,回礼道:“余姓庞名德,见过贵客。”

“兄长不必见外,唤弟姓名便可。”

渭水北岸,秋风夹杂着细雨,给西凉大地带来了许多寒冷,只见岸边,一骑缓缓沿着岸边漫无目的的行进。

马上的骑士十分年轻,浑身裹着蓑衣,带着斗笠,看其样子却是离家出走的张猛无疑,至于他为何出现在渭水北岸,当然是往其父所在的凉州刺史部治所,汉阳郡冀县而去。

当然,按理来说,张猛若是从弘农到凉州,完全可以直接过司隶三辅地区,进入凉州汉阳郡,毕竟这是最近的道路。不过,少年人虽然有些熊,但却是不傻,他知道自己长兄张芝一旦发现自己溜出府邸,必然会带人前来寻他,而张芝最有可能的路就是沿着司隶三辅地区,直接进入汉阳郡内,因为这条路虽然是最近的支线道路,但却是被张猛舍弃了。

而张猛所选的道路,却是在从司隶三辅地区先进入凉州武都郡,到了武都郡后,沿着流经汉阳、武都二郡的渭水北上,再到其父张奂所在汉阳郡冀县。他相信,一旦他背着兄长偷偷跑到张奂身边后,无论是张奂还是张芝,只要他苦苦哀求,两人都肯定要留下他,这样一来,他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了。

只是,这计策虽然是好的,然而少年人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那就是因为他自从小时候随其父张奂移居弘农以后,就再也没有踏入凉州半步。因此,即使他事先打探过去往凉州的道路,可是真正踏入之凉州地界时,却是千难万难。

一路走来,张猛倒也没遇到太多险阻,毕竟有着华阴县开具的“传”,但凡进城入关,兵卒将官一问询知晓其乃“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之子后,一方面因为凉州人对张奂的敬仰,另一方面却是张奂如今被委任为凉州刺史,是他们的最高上司。

因这两方面,那些戍守兵卒将官对他十分友好,甚至其问路,还会派专人为其指明,并且派兵随护,在因此他这一番远行倒也没遇到太多波折。一方面是他手中还有不少偷来家里的黄巾可用,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张奂四处征调凉州兵卒,各郡之间随是可见的郡兵行军,不少宵小分子,见之唯恐不及,自然安全问题极好,就是往日里一些不服王化的胡人部落也是安稳异常。

否则,换成另外一些没有什么自己单独出行经验的少男郎,说不得就会被外地人欺骗谋财,甚至因此丧了性命。

不过还好,在赶了半天的路后,张猛终于在渭水北岸,见到一座小城,其名为狟道县城,隶属凉州汉阳郡。

傍晚时分前,稍显破败的狟道县县城南门前,几名裹着斗笠的兵卒正冒雨检查来往出现在城门的行人。很快,一人一马的张猛便引起其中一名兵卒的注意,毕竟除了人在雨中独行十分可疑外,更重要的是对方就是个少年,即使张猛走前自己束了发,却依然因为一脸掩饰不住的稚嫩和嘴角一圈淡淡的茸毛出卖了他真实年龄。

“站住!来者何人?有‘传’否?”

随着那兵卒持矛问询,张猛并不慌张,连忙一一回答,然后还将自己的“传”交个那兵卒查验,至于张猛对兵卒所说他单人远离家乡的意图,自然就是看望父亲而已,并未多说其他事情。

守城兵卒听其诉说,又查阅了“传”,看其模样,又想到对方家世,自然要认真对待,如果不是张猛拒绝对方派人相随的话,张猛肯定又要被各成仙兵卒当吉祥物保护着,这对于想要匿藏踪迹,躲开兄长搜捕的张猛来说,简直是灾难,自然要拒绝了。

狟道县城自然是小城无疑,入了城后,并没有太多繁华闹的景色,而且随着秋雨繁多,路上的行人也是更少,更加添了一份萧瑟。张猛在入城前,便问询过兵卒城内那家客舍最好,因此,并未太多留恋城内景色,便直接往客舍赶去。

行至大半,陡然听到几声奇异的响声,张猛感觉有趣,便下意识的循声走去。

“嘣!”

“嘣!”

“嘣!”

……

街边一栋民舍里的院子内,传来无数声音,张猛牵马往那民舍走去,大概是主人在家,又或者当地治安很好,这民舍却并未锁门,院外之门半掩着,足以让人看到院中的事情。

向院内窥望,只见一个七尺少年正在院内,不顾这绵绵秋雨,引弓扣箭,练习弓术。那少年人将手中的羽箭,射向五十步外插满箭羽的靶子,他长得浓眉大眼,挺鼻阔嘴,相貌堂堂,望之如十六七,只是他嘴边的那一抹细软的茸毛,却是出卖了他的真实年龄,旁人见此,可知他的年龄绝没到束发之年。

此时张猛见此却是大吃一惊,他自幼就羡慕其父,向往和其父一样,长大之后征战沙场,自然也是酷爱舞刀弄棒,而这弓箭当然也在他涉猎之中。

让张猛所震惊的是这个少年,手中所拉之弓的拉力竟然达到一石半,共为一百八十斤,须知此时普通人拉一石半强弓,便可谓普通人之中的佼佼者,而这少年望着就比张猛大两岁,竟然可以收发自如的拉一石弓,这如何不令他震惊?

如此看来,这少年却是天生神力无疑,观其射术精准也在水平线上,换句话说,若是单与同龄人比较,这少年已然超越他人太多。

“贵客临门,便请进门,莫于门外窥视,免叫外人笑话吾家……”只见那少年似有所觉,不过并未收回手中弓箭,而是一边练习箭术,一边喊道。

张猛听后神色一变,知道自己被人发觉,索性不再掩饰,直接推开房门,牵马入内,脸色挂着尴尬的笑容和对方行礼道:“小弟张猛,见过兄长,适才见兄长射箭,窥门而观,望兄长见谅。”

“嗖”的一声,当对面那少年的箭矢,再一次深深的射进靶心之间,带起箭羽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后,那少年这才落下手中之弓,回礼道:“余姓庞名德,见过贵客。”

“兄长不必见外,唤弟姓名便可。”

庞德字令明,南安狟道人也。狟音桓。少为郡吏州从事。初平中,从马腾击反羌叛氐。数有功,稍迁至校尉。

摘选自《三国志》

史载庞德为南安郡狟道人,不过南安郡此时并无,其是在建安年间从汉阳郡分出去的。

第四百七十四章 马寿成偏师往援

北疆的大雨终将停歇,弹汗山的汉军亦将踏上征途,当汉军派出的斥候报告,东北方数百里外发现大股鲜卑兵马,观其旗号,疑为鲜卑伪主和连、魁头以及步度根的联军。

这一消息令得伏泉大为震惊,连忙召集麾下诸将议事,几番商讨,当即决定除部分失去战力的兵卒看押缴获之战利品南返幽州以外,尽迁汉军诸部东行至白山周围驻扎。

命令一下,原本因大雨而导致整个兵营士气被磨灭,显得死气沉沉的汉军,在各部将帅的命令督促下,再一次行动起来,对于这帮在草原上早就解放天性,将体内的兽性激发出来的汉军来说,上官的命令让得他们再一次感受到了血腥的召唤。

半日功夫,便见汉军分两部进军,一部由伏泉率领,大部汉军东行,一部则由汉军一名受伤军侯率领,带领本部数番大战之后只剩两百余兵的军队,护送汉军近两千伤残之兵北返回。

这些伤兵自然不全都是作战伤残的,作战伤残的也只有大半人马而已,小半人马却是因为半月有余的大雨,多数兵卒不服水土,导致腹泻、呕吐等急症,程度重到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地步。

伏泉见此,本来是命人将这些汉军隔离,他担忧这会引起小型传染病,不可不防,再命他信任的随行军医于忠,带人诊治,不会显然效果不太好。毕竟,一来在这塞外之地,难有于忠需要的药材,二来就是这连绵大雨,根本不利于病患康复,就说伏泉要求各部生火烧热水,都因为没有合适的干草柴火而作罢,甚至伏泉自己也因为沾了雨水的生水喝了几口,导致肠胃不适而拉肚,这样如何能让那些非战斗因素而不能战斗的兵卒治好?

所以,为了下一步的作战,伏泉只能和当初离开受降城一样,将军队中多余的包袱舍弃。毕竟无论是受降城,还是弹汗山,离大汉并州都不远,而且随着汉军对沿路诸个鲜卑部落的暴行传开,如今汉朝边境以北数百里外,除了鲜卑东部还有数个大部落防御边境以外,其余势力不是北逃就是暂时入住其他大部落里,准备联合防御汉军,实在是伏泉所做对于鲜卑人来说太过残忍,因此,即使只有数百汉军兵卒防护,这支缴获了鲜卑王庭所有财富的汉军,依旧十分安全。

只见,弹汗山以北,一队数百人的汉军兵卒,驱赶着数千近万的鲜卑妇女,拉着一车又一车的财货和汉军兵卒离去,那些鲜卑妇女除了少数女子以外,其他个个衣衫不整,很多人衣服都坏了不少,可见在被汉军关押在军营之中,受了多少非人的待遇。不过早已习惯这些的她们,只能忍受着那些相比较草原人,对她们还十分友好的汉军的命令,拖着那些战利品离开去汉境。

三日后,在受降城以西数百里外,一支约有近五万人汉胡联军,缓缓的往动行进。这支汉军虽然人人披甲,但是军阵却是不整,行军途中还有不少军官在呼喝大骂着自己的兵卒,显然不像一支身经百战的军队该有的样子。

汉军队伍中央,一杆苍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绣威风凛凛地一个“汉”字大旗下,旁边还有一杆小旗,上绣一个“张”字。大汉凉州刺史张奂一身戎装乘于马上,他老迈的身躯虽然多年未上战场,不过那骑马射箭,挥舞兵器的本领,却是一直没忘,其眼冒精光令人不敢直视,此刻若不看其样貌,显然谁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位七十余岁的老将。

既然张奂在汉军中央,那么自然这支汉军就是张奂所率的凉州汉军了,在其身后一种将帅骑马如影随形,他们除了近三万人的凉州新募之兵外,和张奂从凉州各郡抽调的五千精锐骑兵,以及张奂自己又下令征召的凉州诸部胡为仆从的军队,匆匆加起来足有近五万人,

不过虽然凉州产马,然而一时之间,凉州刺史部也凑不起五万马匹,就是将所有羌胡部马匹,全部征召,显然也不够。因此这支汉军,除了原本自卑马匹的新募兵卒和凉州精锐,以及那些凉州胡人外,其余徒步前来参军的汉人和归化胡人的兵卒,只能紧急组成步兵方阵,所以大大的拖累了汉军的行进速度。

此时,汉军这只步骑混合部队以最快的速度,去弹汗山鲜卑王庭附近,寻找和支援伏泉所率领的那一部汉军偏师。

“张公,弹汗山离此地尚远,吾军步卒甚多,军势缓慢,依末将之见,不若先遣一支精骑急行东往,若伏巴郡部有难,则可急援之。”张奂身边,有一中年汉子看着东方建议道,这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率兵前来参军的马腾。

“寿成所言确是有理,吾欲令寿成率本部及羌胡铁骑两千,急行弹汗山,寻伏巴郡救援,不知寿成可敢乎?”张奂捋了捋自己的白须,看着马腾,眼中带着数不清的莫名意味道,早就猜出马腾心中野心的张奂,自然不会不给对方机会去表现,特别是马腾的身份十分合适自己的选择。

“末将?”马腾脸上一惊,望着面前的张奂,不敢确定的反问道。他自己可不相信,就是随意的提问想在张奂面前表现自己,就能让张奂直接让自己率偏师出征,这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正是!寿成可敢乎?”

“有何不敢!请张公下令,末将必援之。”听到张奂肯定话语,马腾大声一喝道,他来投军就是奔的军功来得,既然张奂这么给自己机会,他还有什么理由去退缩呢?毕竟,富贵险中求,率偏师离去,固然十分危险,但是相对应的,也能遇到更多立战功的机会,由不得他答应。

“善!寿成听令!”

“末将在!”

“速率本部精骑,选羌胡铁骑两千统之,合兵东行弹汗山鲜卑王庭,往援伏巴郡部。”

“诺!”

随着张奂命令,马腾行礼大声回应后,只见一支为三千人的汉胡混合铁骑,在主将马腾挑选了两千名不错的羌人骑兵后,携带半月干粮,轻装简行,一起出了汉军的阵列,直奔东方而去,这支汉军偏师,将作为张奂麾下的先锋部队前往弹汗山。

自从马腾率手下五百余骑前来投效,张奂便被报信,有马腾这么一批人前来应征,守门兵卒不敢擅专,请求他的指令应对。

因为自张奂用自己的声名,号召凉州诸健儿从军以来,根本就没有人有这么大的魄力,带五百多人来投军,而且还是自备武器,一人一马。当时就被营门之外的汉军将官,前往张奂军帐报信,不知该不该放行入内,毕竟马腾这五百余骑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是对方是有心前来,扮作应募之兵,其实鲜卑细作,暗地里是入营冲杀的话,那么一旦营门打开,营中的那些数万汉军前来应募的新兵,就会因操练不充分,以及各部没有有效的指挥长官崩溃,这个责任可不是守门的汉军官兵敢承担的。

接到消息之时,张奂也是十分诧异,不知道这是凉州那一方豪强来应募的,毕竟就是凉州各地带兵应征的豪族是不少,但多数都是一两百人足矣,张奂见到之后,也都会因为对方家世缘故,给不符合他们所带兵马要求的军侯、假司马一职。

世家豪族和普通平民百姓的待遇不同,就此显现,即使张让作为大汉名将,也没有改变区别,普通人呼百人只能屯长之职业,呼五百人就给军侯一职,而是世族豪强之人,远远会给的更多,那些带一、两百人的豪族弟子吗,都被张奂按其能力给了军侯、假司马一职。

当然,张奂自然也对那五百人存疑,所以在选了数百精锐后,便出门观望,最终也就看到了那五百余汉胡杂骑中,为首的中年汉子马腾。在得知对方实乃真心应募之人,并且身份无误,张奂在诧异明显是汉羌混血儿的马腾,是右扶风茂陵马氏旁支之余,又看到马腾麾下兵马衣甲马匹齐全后,还是十分偏心的给了对方假司马一职,并且留于身边听用。

望着马腾所部渐渐消失自己眼眸之处,张奂捋了白须露出深深笑容,他之所以选择马腾为偏师主将,自然也是有自己原因的,实在是因为没有比马腾更适合做偏师主将的人选了。

虽然张奂他作为大汉朝廷中,和段颎一样,仅存的经年老将,然而他在乡禁锢十余年,原本的旧部基本不在了,张奂很难找到合适的人。毕竟那些旧部多数不是外放他地,就是战死沙场,其余人等随在职凉州,可是才能实在有限,张奂便未召之,因此,此时张奂手上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

现在,张奂所率军中,汉军因无马,半数皆为步卒,显然不适合救援伏泉所部,而其他汉骑,特别是张奂从凉州诸郡抽调来的五千精锐骑兵,是张奂此次出塞的依仗,甚至是他以防大军因为训练不足而崩溃,所留有的底牌,自然不可能轻易抽调,所以,这抽调救援的兵马,自然就落到那些新募的汉军骑兵和召集来的胡骑了。

不过,汉军好说,只是他们未加太多训练,虽然凉州汉人都是自小便学骑术,但是与胡人相比终究缺粮火候,特别是他们可能遇到的是那些可以说是长在马背上的草原鲜卑人,自然这支紧急出援的汉军,应当以胡人为主,而这其中,凉州诸胡中,羌人刚刚被大汉平乱不足十年,百年大战留下的精锐气息犹存,自然便是张奂对抗鲜卑所选胡兵的首选。

只是很明显,要统率这么多羌胡,而且是在汉军偏师中是羌人多,汉人少的情况,选人的问题一直在困扰张奂。好在,随着马腾的到来,困扰张奂的人选难题将迎刃而解,毕竟偏师羌胡多,汉人少,用谁统率偏师,都颇为令张奂头疼。用羌人统率偏师,张奂自己都不放心,谁知道自己会不会看走眼,使得羌人军队避战,或者畏惧为汉朝卖命,直接舍弃汉军逃回凉州,而用汉人则会令羌人不服,因此,使用马腾这个汉羌混血儿无疑是最佳选择。

而且,在接纳马腾以后,张奂在初闻这个汉羌混血自称伏波将军马援后人,为右扶风茂陵马氏旁支时也是颇为诧异。后来得知马腾少年凄惨,直到成年之后,自己走南闯北,才拼下偌大家业和名声时,便记在心里,今日派偏师出塞,像马腾这样经常往来于异域,又为汉羌混血儿的将领,自然成为他心中的第一人选。

其实,今日就是马腾不提此事,一直没有得到伏泉所部消息的张奂,也准备令马腾率兵救援。张奂前几日出塞之前不提此事,也是寄希望于能得到伏泉派出的信使消息,毕竟要派偏师救援,危险性很大,谁也不能会不会还没有和伏泉会师,偏师就出岔子。

不过,如今已过数日,依旧没有信使回信,也就由不得张奂不注意了。正好马腾也是破晓军事之人,今日提出派偏师一事,张奂也就顺水推舟令他出兵,当然张奂自己早已确定马腾会应命。

毕竟对于马腾这个渴望立得功名,光宗耀祖的混血儿来说,这统率偏师,虽然极度危险,但这背后的收益也是极大,由不得他心中的野心滋生应命。而且,这偏师总归也是三千人的骑兵,可是一支不小的军事力量,比他当年走南闯北,冒险积累财富不知好了多少,一向行险的他自然对这小小的救援行动,一点儿也不惧怕。

远方,三千骑极速奔跑之下,烟尘滚滚,马腾策马于大军阵前,此刻心中一片激动,手中握着的缰绳也是更加紧了。

耳边马蹄阵阵,马腾知道,这一次将是他极其有可能立大功的机会,一定要珍惜,他一定要夺取一个功名,从而光宗耀祖,衣锦还乡……

第四百七十五章 做本朝的李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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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雁门郡,战国时赵武灵王为对抗北方诸胡置,后来亦为赵国名将李牧抗击匈奴的第一线。

秦时其治所在善无,前汉时善无亦为雁门郡治,至本朝时移郡治至阴馆,如今,在阴馆县四周,军队密布,诸郡被调集至此的军队密密麻麻,只待朝廷所派主将何进,一声令下,赵苞经过事先安排,早就准备好的两万并州汉军,及所征召南匈奴、休屠等胡族仆从军万余人,出雁门郡,直往弹汗山而去。

此刻并州诸将皆已通过伏泉派出的信使所知,汉军已破弹汗山鲜卑王庭,各部大受鼓舞,不少汉军将士纷纷主动请战,都不想错过这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可谓是士气高涨。

至于伏泉为何只给并州送信,并未给凉州送信的原因,却是因为他图省事,而且并州距离弹汗山最近,加之并州刺史赵苞与他有旧,自然只给了他这封信,否则,张奂若是知道此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派出马腾那一部前往救援的汉胡杂军了。

只是,无论并州汉军如何士气高扬,他们的却一直呆在雁门寸步未动,这让不少寄希望于比凉州军、幽州军以前早日寻到的伏泉偏师,从而提前立功的并州兵士垂头丧气不已,毕竟,与幽州相比,并州之地显然有着极大的便利。

终究并州刺史赵苞,早就得到皇帝刘宏的授意,提前预知汉军要攻伐鲜卑,所以早早就做足了准备,甚至在得知伏泉要率偏师攻伐弹汗山鲜卑王庭后,在麾下掾吏信使送书信至雒阳时,就已经令整个并州做足准备,于雁门集结,可以说这军事准备早已经快人半步了。

然而,无论并州汉军如何准备,他们依旧还未全军动身,至于原因,却是因为那被朝廷派来统率并州诸军的皇帝的大舅哥何进,迟迟未下令出塞所致。其人已被皇帝刘宏下旨,行度辽将军事,持节,统并州诸军出塞远征。

当然,何进统率并州诸军是为了立功的,从而博取更多的额政治资本,为此他可是特意让这自己的老亲家张让,多多在皇帝面前为自己美言,才有今日统率并州军的地位。

可是,当得知伏泉那小儿,竟然带领偏师破了弹汗山鲜卑王庭,杀了鲜卑伪主之子骞曼时,何进就不淡定了,此时,何进正在自己阴馆的临时军营里,握着手中的密信迟迟不绝。

“将军,袁本初此信何意?”何进身旁,其亲信淳于琼望着何进手上书信,疑惑问道,那信淳于琼知道,是近日与何进走的密切的袁绍所寄,至于何进和袁绍如今是何关系,淳于琼却是不知。对其而言,自己这位恩主似乎有意在其亲家张让的宦官势力,和袁绍所代表的士人党人之间,左右周旋,至于到底心向何处,却不是他这个武将可以知道的。

“吾亦不知也,仲简可知营外诸军军议如何?”何进收回手中书信于袖中,淡淡说道,仲简乃是淳于琼表字,何进问的军队私下议自然不是其他事情,而是现在并州军中所谈的大军为何迟迟不出塞的原因。

“回禀将军,诸部皆言将军畏战,与伏巴郡不和,不肯出兵……”淳于琼说了几句,结果说得越来越慢,很快便不说了,毕竟有关自己上官的话多为污蔑,他自然不敢说得太多。

何进点头,并未理会,反而笑着说道:“此戏言耳,吾本大汉军将,此为此徇私忘公之事。仲简,传吾将令,召诸部军将集于帅帐,恩……再将赵并州亦请来也。”

“诺!”

淳于琼听后先是一愣道,他对于何进召集诸将倒是没有疑问,只是对于何进重点将赵苞邀请来,却是十分不解,毕竟赵苞近日,在何进畏缩不前时,一直破口大骂其人卑鄙,军中那些关于外戚之间下套子的阴谋论几乎都是他引爆的,现在又要请赵苞来显然不和常理。

当然,与这一件事情,一样让淳于琼不解的是刚才他在何进手中看到袁绍的密信,那封信十分奇怪,因为上面只有简单两个字,那两个字便是“李陵”,对于不暗权谋的淳于琼来说,实在是想不通袁绍写那位叛逃匈奴的“名将”到底是何意思,而自己这恩主为什么看到这两个字,就立马变了模样,让自己召集军将议事,还要请那个一直散播谣言的赵苞前来,虽然他知道这两者之中有一定联系,不过很显然他却是猜不透。

望着离去的淳于琼的背影,何进脸色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自然猜出淳于琼脸上疑惑之意为何,淳于琼不清楚,可他何进清楚袁绍此为何意,这还不是提醒自己如何对付那自己一直视为心头大患的伏泉,以及他身后的伏氏、宋氏外戚吗?

如果清楚李陵这位前汉胆色果敢的名将,为什么会兵败被俘,杀身不成,最终变节投降的话,就能明白袁绍给自己提的计划的意思了。

自太祖高皇帝立汉以来,忠臣无数,而奸贼亦不少。前者受千古景仰,贾谊后者遭万世唾弃。然而,有一个人却能在忠奸分明的两汉帝制时代,虽变节却又被深深同情,这个人就是李陵。

李陵字少卿,陇西成纪人,是前汉世宗孝武帝时的名将,是号为“飞将军”的李广的孙子,其长子李当户的遗腹子。因为“善骑射”,被汉武帝认为大有李广遗风,特命他带八百名骑兵深入大漠侦查地形,胜利归来后被任命为骑都尉,指挥五千勇士,在酒泉、张掖一带布防。

天汉二年十月的秋天,汉武帝令贰师将军李广利率领三万铁骑从酒泉出发,征伐匈奴。此时的李陵正担任骑都尉,率领丹阳和楚地募集的五千善射之士,在酒泉、张掖一带教习射箭之术,以防备匈奴。

战役打响后,李陵主动要求率领五千步卒,出居延海,向北深入单于王庭,三十天后,李陵部队与匈奴八万铁骑相遇于浚稽山。李陵屯兵两山之间,下令以大车结为军营,出战时“前行持戟盾,后行持弓弩”,当匈奴军逼近时,“千弩俱发,应弦而倒”。获得首战胜利。匈奴调集援军,连续进攻,李陵以“连弩”射单于,使单于差点中箭。以一当十,连战连捷,十天之内共斩杀匈奴骑兵一万余人。按照事先的部署,他且战且退,一路将匈奴单于引向正南方的汉匈边界,在那里,将军路博德负责率军接应。

但是就在距离汉朝边塞遮虏障仅剩下一百多里的时候,汉军被匈奴阻断退路,弹尽粮绝,最后匈奴将汉军围困于山谷,万箭齐发,而汉军矢尽粮绝,只剩随身携带的短刀、车辐做武器的,无法有效还击。而就在此时,李陵苦等的援军却一直迟迟不至,眼看苦守无望,李陵只能选择绝死突围。

当时李陵仰天长叹约“复得数十矢,足以脱矣”,可惜上天没有给李陵翻盘的机会。子夜时分,李陵率领十几名壮士突围,被匈奴发现,数千名骑兵衔尾追击。突围战中,只有十几个人跟随,李陵的副将韩延年战死,最后关头,李陵大呼:“无面目报陛下!”于是放下武器投降了匈奴。

可以说,在前汉对抗匈奴的历史上,李陵以五千军士力抗匈奴八万骁勇之敌,坚持十余日,不可谓非奇迹,不可谓不尽力,然而李陵却最终没有实现其“吾不死,非壮士也”的诺言。

虽然浚稽山一役证明了李陵的军事才能,而最终的结局,却使他背上了“汉奸”的骂名,

得知李陵战败投降后,汉武帝大怒。群臣皆言李陵有罪,只有司马迁言道“陵事亲孝,与士信,常奋不顾身以殉国家之急。其素所畜积也,有国士之风。今举事一不幸,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其短,诚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戎马之地,抑数万之师,虏救死扶伤不暇,悉举引弓之民共攻围之。转斗千里,矢尽道穷,士张空拳,冒白刃,北首争死敌,得人之死力,虽古名将不过也。身虽陷败,然其所摧败亦足暴于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当以报汉也。”

当然,盛怒之下的汉武帝可不管这些,将司马迁打入大牢,随后处以腐刑。汉武帝如此愤怒是有原因的。在他的眼中,李陵身上背负着原罪,这个原罪就是李陵的祖父李广。

汉武帝的父亲汉景帝时期,发生了著名的吴楚七国之乱,李广时任骁骑都尉,奉命跟随太尉周亚夫出兵平叛。为了嘉奖李广在梁国保卫战中的英勇表现,梁王刘武授予了李广将军的军衔。李广毕竟政治经验不足,以为梁王贵为汉景帝的亲弟弟,大汉和梁国不都是一家人嘛,于是愉快地接受了这一封赏。可是李广没想到梁王这一封赏乃是私下授受,以汉朝的将领身份去接受属国的军职,是僭越之举。更何况,汉景帝还曾想过传位于梁王!

自此之后,汉武帝对李广就有了芥蒂。元狩四年,卫青和霍去病统率大军出征匈奴,战事不利,卫青把责任推到了李广身上,李广愤而引刀自刎。此后,李广的儿子,也就是李陵的叔叔李敢又因击伤了卫青,被霍去病射死。

汉初的皇帝对功臣一向是很刻薄的,特别是刘邦为后世子孙做足了典范李家战功赫赫,却敌不过外戚的挤兑,因此李陵心里一直憋了一口气,急于立功,重振家风。汉武帝对李陵的心思极为不满,想给这个年轻人一点颜色看看,于是,在这场讨伐匈奴的战役中,汉武帝使出四招,步步紧逼,并最终把李陵逼上了绝路。

第一招,激将,汉武帝故意安排李陵给同为外戚的李广利当手下,李陵自然不愿意。为了证明自己,他向汉武帝请战,孤军深入匈奴王庭。汉武帝说“将恶相属邪!吾发军多,毋骑予女”,意思是我不会给你配备骑兵,哪怕一骑一马,李陵就说“无所事骑,臣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意思就是我不需要骑兵。面对李陵的冲动行为,精通兵法的汉武帝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对路博德撒谎说本来想为李陵配备骑兵,李陵却拒绝了,汉武帝这么做,无疑是把李陵及其五千步卒拱手送给单于屠戮。

第二招,不援,如果把这五千步卒作为诱饵,在自己的大后方埋伏下精锐部队,将对方引诱进自己的包围圈,聚歼对方的主力,那么这种军事战略当然非常合理。可是预定的援军没有出现,主将路博德无疑该被送上军事法庭。蹊跷的是,汉武帝非但没有治路博德的罪,相反,还在第二年再次派路博德出征匈奴,要他联络李陵里应外合,功成后接李陵回朝。汉武帝自己曾说路博德没有救援李陵是“老将**诈”,而他却仍然派这个“奸诈”之人去接李陵,可见不是“老将**诈”,而是皇帝本人“**诈”。

第三招,陷害,汉武帝派去接李陵的大将经过了精心挑选,除了李陵的两个死敌李广利和路博德之外,还有公孙敖。公孙敖是依附于李广利的,自然不会对李陵有任何同情之心。果然,公孙敖回师后上书言道“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单于为兵以备汉军,故臣无所得”,意思就是汉军曾经捕到一名俘虏,据该俘虏说,李陵在匈奴成为单于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教给单于兵法,准备侵略汉朝,因此无法接他回来。

第四招,断后,听了公孙敖的指控之后,汉武帝大怒,在没有做任何调查的情况下,仅凭公孙敖的一面之辞,就下令将李陵一家灭门,李陵的老母、妻子、子女和兄弟尽皆伏诛。李家原本世代忠良,现在却落了个“陇西士大夫以李氏为愧”的结局。家破人亡,身败名裂,李陵的最后一点退路,也被断绝得干干净净了,最终只能长居于匈奴,终身不回汉地,而得罪汉家两代天子的陇西李氏,也自李广之后的三代人后,渐渐除名于汉朝顶级军将。

当然,即使李陵被汉室陷害,可其亦未为匈奴作任何有害于汉室之事,李陵初到匈奴时,“忽忽如狂,自痛负汉”,然而,不被汉朝包容的李陵在匈奴却得到了单于的礼遇,不但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还封李陵为右校王。征和三年,李陵奉单于之命率三万匈奴精兵追赶汉军疲兵,竟然又一次来到浚稽山。可是这支骁勇善战、以逸待劳、乘胜追击的精锐骑兵,转战九日却最终无功而返。以李陵的军事才能,和他对浚稽山地形的熟悉程度,这难道不令人奇怪吗?

只能说,李陵依旧心存汉室而已,只是再也没有回汉家故地的想法而已,甚至汉昭帝即位后,辅政大臣霍光和上官桀以前都是李陵的好朋友,遂派李陵的故人任立政出使匈奴,劝说李陵回归,他都没有答应。

现在,袁绍给何进迷信中,只有“李陵”这两个字,其意昭然若揭,就是要让如今孤军在外的伏泉,做本朝的“李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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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金莲川逃兵

当年李陵向汉武帝请愿,率五千善**锐步卒,孤军出居延海,向北深入至单于王庭,并且之后李陵部队与匈奴八万铁骑相遇于浚稽山,后来因无援军,困守突围,最终兵败投降。

这等境地,与如今的伏泉率领孤军出塞,简直是出奇的相似,袁绍所送的密信提起“李陵”二字,自然就是以此类比而已。至于为何只写两字,并且不署任何人的名字,自然是为了保密,不给其他人看到而已,他们可不信何进这个一路爬到如今位置的屠户子,能看不出这二字之中的深意。

而袁绍将伏泉比喻李陵,并且发信给何进,自然是希望如今手握并州军权的何进,想办法使得汉军援军支援伏泉支援得慢一些,甚至最好能在伏泉与鲜卑人交火,决出胜负以后再带兵赶去救援。

这样的话,如果伏泉的汉军获胜,何进就可以跟着抢功劳,起码一个救援伏泉的军功跑不掉,当然这是最差的,而最好的就是,伏泉带兵和鲜卑死战,最终伏泉兵败身亡,鲜卑损失惨重,被何进带着兵强马壮的并州军直接摘桃子捡便宜,一举灭了鲜卑余部。

想来到时候,汉与鲜卑两军的胜负结果定然早已分出,在何进和袁绍看来,最终除非出现奇迹,否则伏泉也就只能继续模仿李陵的结局而已。当然,以伏泉杀了鲜卑雄主檀石槐的仇怨来看,伏泉一旦兵败除了身死再无它途,毕竟鲜卑人可不和当时的匈奴人一样,他们死的不是普通的匈奴骑兵,死的是自己的连忙首领,显然继承檀石槐鲜卑联盟首领的人,如果连檀石槐的死亡都不去报仇,并且招降伏泉的话,恐怕会引起鲜卑部民不满,甚至最终失去自己的首领位置。

至于伏泉所率兵马能够战胜鲜卑人,这却是何进和袁绍都没想过的事情,毕竟就算伏泉再能打,手下的兵马也都是汉军精锐,可是他们面对的可是刚刚被他们攻破王庭的鲜卑人骑兵。

那些与伏泉所部有着血海深仇的鲜卑人,自然不会留有余力,怕牺牲人口从而畏惧伏泉避战,他们一定会发了疯了的进攻汉军,而一旦没有了后期供应的汉军,遇到哪些愿意用人命去填的鲜卑人的话,这情景不和当年李陵以少击众的情况一样?

如果说两者之间不同的话,那就是他们两人率领的军队数量不一样,不过据说伏泉所部现在可战之兵只有一万五千余的汉胡联军,并且后勤之中所剩的箭矢,谨慎节约使用也只够数日之需,急需补充。

这样看来,鲜卑人的胜算还不少,毕竟鲜卑纵然就算内耗,但明显国力犹存,凑齐数万兵马合攻伏泉的话,倒是胜算希望很大。如果成功让鲜卑人在汉军三边援军救援赶到前,彻底消灭伏泉的话,那无疑是消除了何进心中的心头大患。

传闻袁绍麾下谋臣如云,如今所言非虚,这般不需自己出面,便可置敌于死路的险计,明显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得出来的。看来自己前番和袁绍密谋,达成合作的想法,却是正确无比。

伏流川,这塞外苦寒之地,便是尔葬身之所也……与某斗,必叫尔死无葬身之路,宦官、士人皆在某侧,某就不信,此番就算尔大难不死,这天子之位还能落不到“史侯”身上……

心中莫名一阵畅快,何进仿佛看到,自己那外甥登上皇位,而自己妹妹却是在皇帝废了宋后以后,登上了皇后位置,甚至是他,也因为汉室一向恩待外戚的原因,登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宝座,而他们何家,也将会在自己这一代后,彻底成为南阳本地的大世家门阀,至于宋氏、伏氏外戚,则在宋后被废后,彻底被他赶出了朝堂……

如果伏泉知道,就因为他毫不犹豫拒绝了袁绍等党人的邀请,就被他们在背后,为了帮助何进,设计如此针对的话,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帐外,脚步声密集,接着随着“呼”的一声,便见淳于琼正引领着此刻受命前来阴馆县,合兵于此准备出塞远征的并州诸郡将领,以及早就对何进最近古怪行为十分看不满的并州刺史赵苞。

见阴馆军营诸人到位,何进也不客套,直接说出了他今日召集众人的目的道:“此番邀诸君前来,并无它事,本将欲三日后出兵,北出雁门,直入塞外,救援伏巴郡所部,不知诸君有无异议?”

在场众人脸色一变,面面相觑,随即纷纷行礼喝道:“末将并无异议,请将军下令。”就是一直对何进有所不满的赵苞,也是在何进亲口说出出兵日期后,也是跟着众人行礼道。

“善!诸将听令!”

“末将在!”

……

在何进正在阴馆县下令,如何能合理的“救援”伏泉所部之时,伏泉也已经率领麾下兵马,在离开弹汗山鲜卑王庭后,一路东进,最终在弹汗山东北,一处气候凉爽,泉流萦纡,沙草茂盛,禽鸟众多的大草原内停下驻扎。

这处草原位于白山之北,境内流淌着一条不知名姓的河流,入得草原内后,一望遍地,金色灿然,只见草原境内开满了不少金色野花,以及其他各色大小不一的不知名姓的野花。

据石屈突言道,此地地积阴冷,五谷不殖,郡县难建,盖自古极边荒弃之壤也。气候殊异,中夏降霜,一日之间寒暑交至,十分适合草原之人,夏季时候畏惧酷热,前来避暑。

平日里这草原水草丰盛,加之其内野花灿烂,数量繁多,景色宜人,对于草原人来说,也是不错的放牧地点。虽然因为此地季节气候变化极大,但是也是不少草原部落,互相争夺的地点,只是如今,似乎他们都知道汉军那支一路出塞以来,对鲜卑人极其残忍的偏师正往这草原一样,早早的为了性命,抛弃家园而离开。

“此地真仙境也,却不知其后何如?”

望着满眼尽是花海的大草原,伏泉满是哀叹的概叹道,随着过膝的水草随风飘动,似乎可以想见当时那些草原部落在放牧之时,“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情景。只是,一切都因为战火的燃烧,而彻底没有了,即使那些背井离乡的人多么怨恨战争,然而,草原民族与农耕民族的命运,不会因为他们的一厢情愿而改变。

其实伏泉不知道的是,这处草原,以后将会因为此刻那草原上不知名姓的河流,被当地的牧民起名为“曷里浒东川”,而那让人一眼就忘不了的金色野花,也会被起名为“金莲花”,直到后来金世宗大定八年五月,以“莲者连也,取其金枝玉叶相连之义”,将“曷里浒东川”命名为后世有名的“金莲川”,甚至到了元代,也因为这处草原的独特环境,建陪都于此,称元上都。

“将军何必如此,两国交战,难有幸免,无非汉灭鲜卑,亦或鲜卑亡汉尔!吾等身为汉将,自当领兵于外,扫灭国敌,此地若因战事不存,自有其因,不需如此也。”段颎拖着有些瘦弱的身躯,披着一件缴获来的鲜卑贵族的保暖狐裘,在伏泉身边道。

“段公?”伏泉诧异喊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跟随段颎前来的其族弟段煨和他身边的亲兵,狠狠道:“段公身体不适,尔等竟令其出帐,罪该万死……”

“不必动怒……咳、咳……将军不必动怒,此乃颎之愿也,非其等可阻,不需责罚。”段颎一边咳嗽一边示意伏泉不必动怒道,自从深秋以来,天气逐渐变冷,加上前番时间大雨倾盆,又有长途跋涉,段颎年岁已高的缘故,诸般原因之下,这位大汉的军神也敌不过病魔的痛袭,据于忠诊断染了风寒,最近一直在休养。

好在伏泉所部汉军,尚未和鲜卑人有过正面接触,使得段颎可以有一些时候休养,不然一旦交战中生病,就是伏泉想要让他休养,也丝毫没有机会。

哎……段颎真是护短,这么偏袒段煨……伏泉心中苦笑,自己不过就是吓唬他族弟还有亲兵一句,就怎么求情,想想当年段颎手下那支少有败绩的常胜之军,段颎又会怎么护短呢?不过想想也是,若是段颎学的吴起这般护犊子,爱士卒,那些士兵怎么会为其送死,取得那么多的战功呢?

“踢踏、踢踏”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骑快速赶来,随后那名骑士策马到伏泉面前,然后快速下马行礼,之后得到允许,才汇报说营内又有两名羌人失踪。

“失踪……被抓……”伏泉目光一凛,喃喃自语,然后继续道:“走,回帐。”说完,他又看了眼段颎道:“军情紧急,便不叨扰段公,还请段公回帐休息,安养身体,以备大战。”

不过段颎并未回这话,而是反问道:“将军可需颎相助否?”

“泉不需也,段公所授,泉尽知也,安能需段公躬行乎?”伏泉反问回道,自从和段颎一起出征,他才发现以前自己摸索的一套用兵方略,和这些名将比,显然太不成熟。大概是两人之间投缘,又因为段颎看重自己的身份,许多用兵经验都没私藏,所以应对付这种逃兵的问题,如果还需要段颎来做的话,那也太对不起伏泉来自后世练就的学习能力了吧?

其实兵营出现逃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毕竟从当初奇袭受降城开始,军队里就不断出现大军兵卒掉队失踪的情况。不过,终究因为穿越无数荒漠,事出有因,汉军诸将对此不可置否,在他们眼里那些失踪的人都不是逃兵,即使有人事后回归,该给的赏赐依旧给予,而没有回归的人,伏泉也会按照为国牺牲的阵亡将士的名义,将他录入汉军花名册,使得其家人得到朝廷的抚恤。

戈壁荒漠终归是险地,谁也不能保证没人不掉队,然而,自从受降城一役后,在之后屡次攻打鲜卑部落,甚至攻破弹汗山鲜卑王庭以后,军队里面的汉军还好,都是经年老将组成,虽然士气已经消磨,但都没有什么扰乱军心的行为。

可是先零羌胡,却是不能,因为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是刚刚被部落首领派来,才真正杀人不久的年轻人,随着他们跟着汉军远征,早就对战斗耐烦,厌战,并且最终直到汉军准备从弹汗山东进以来,用自己行为的表示意愿。

那三个昨日夜里悄悄策马逃跑的羌胡,不是第一批逃走的人了,此刻在汉军依旧建造结实的辕门之上,挂着的五个血淋淋的脑袋,就是比他们三人更早逃跑的先驱者而已,只是很显然,这些人头还是没有引起军队之中那些思乡心切的羌胡的注意。

昨天早上家里来亲戚,中午以后就一直在打麻将,吃了晚饭又打到半夜放鞭炮,到现在才起,实在没时间更新,睡到下午五点才起来,

“桓州曷里浒东川更名金莲川”摘选自《地理志》

“金莲川即山北避暑行宫,五月祭龙且避暑。”摘选自《龙和宫赋》注

“龙庭和林西之地也,和林西百余里,有金莲花甸,金河其中,东汇龙涡。”摘选自《双溪醉隐集》诗注

另外汉代是有阵亡将士抚恤的,对士兵的优抚除了赏赐军功外,还表现在对他们家庭的照顾以及他们的复员安置和死亡抚恤等方面。《汉书·高帝纪》载高祖二年诏令:“关中卒从军者,复家一岁。”即对关中地区士兵的家庭,给予免除一年赋税的优待。又载:“高祖八年十一月,令士卒从军死者,为槥归其县,县给衣衾棺葬具,祠以少牢,长吏视葬。”

东汉继承前汉制度,虽然国家兵制不同,道抚恤相同,而且已经不仅仅局限于西汉的大本营关中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王庭京观胡儿惧

三羌被押进大帐时,帐中汉军诸将皆已分列,衙门为汉羌各部校尉、司马及军侯,连同军中如贾诩之流的文吏,约有七十余人,倒也算是将营帐挤满了。

自从第一次有两名羌人趁黑逃走,被汉军遍撒于四周巡视的斥候发觉,并产生激战,在伤了一名汉军斥候后才抓住这两个逃跑者后。在吸取了经验以后,伏泉便命令要求汉军各部斥候加大巡视力度,多放了一倍多的游骑,一方面监督调查营地四周军情,另一方面就是继续防备有兵卒准备逃走。

“为何欲逃?岂不知军法无情耶?”伏泉通过羌人将官零珂问道,其乃先零羌最先投降并听从汉军命令的一部羌族部落首领的小儿子,因其部落听话,伏泉便在整编了羌人骑兵后,封其为校尉,当然因为羌族非汉军正式军人,这虚名官衔待战时结束,自当无用,没有任何价值。

中间那个年纪尚小,看着只有二十许的羌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回答道:“今去家数千里,数战余生,小人怕难再归家也……”

伏泉听后默然,其实营中很多人都这样想的,只不过真正敢于付诸实践的兵士,很是很少,良久后,伏泉问向一直立于面前右侧的贾诩道:“依罪当如何?”

早就处理过两次这类事件了,伏泉可以说是明知故问,他当然,他之所以这么问,自然是为了作秀而已。

贾诩诧异之后,愣了一下,随后快速回道:“依罪当斩!悬首营门,以儆效尤。”

“嗯……”伏泉颔首应诺,然后转头扫视看向在场其余诸将,问曰:“尔等可有异议?”他说这话当然不是为了麾下那些汉将,而是问那数十羌人将领,如今自己本部因为前番攻伐弹汗山之故,所剩汉人兵卒只有不足六千人了,其中有骑兵三千余,其余皆为步卒,剩下的自然都是羌人骑兵了。

可以说,如果接下来的时候依旧没有汉军援军前来的话,那八千余羌人骑兵,便是伏泉拖住鲜卑人,等到汉军援军决战的大筹码,他自然要为了保证羌人不反,而给他们一定的面子。

帐内一众众先零羌将,感受到伏泉的扫视纷纷面面相觑,接着都是低头不言语,伏泉见之,心中便已明白他们不敢反对自己命令。便对右手边最近的黄忠点了点头。

随后便见黄忠向伏泉一拱手,冲帐外大声吼道:“来人!将此三人推出去,斩!”

那三名羌人虽不熟汉语,但看这情况也知道出了何事,连忙嚎啕大哭,哭丧起来想,想着营帐里的羌人首领贵族们求情,希望他们看在自己是部民的份上,为自己向汉人求情,然而一切都是徒劳,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名羌人军官敢进言一句。

因为,这座汉营里有着原来的羌人恶魔,军神屠夫段颎,也有现在的胡人恶魔,小屠夫伏泉,有此二人在,帐内羌人只要不占理,就不敢反驳汉军命令一句。

而且,本身这三名羌兵逃跑,就令羌人将领理亏,毕竟自从大军一路东进以来,羌人和汉人一样,财货女人都没少享用,汉军即使将他们作为炮灰,也并无亏待,可谓是恩威并施,现在这三名羌人逃跑,很明显先零羌贵族们不敢有任何理由反驳,就像前面被伏泉一怒之下,下令砍了脑袋的无名羌人一样,无人敢阻。

片刻之后,营帐外,伏泉听不懂的羌语哭嚎声戛然而止,接着很快,便见黄忠走了进来,向伏泉禀告,那三名羌人首级已悬于辕门之上,想来这下又可以再震慑那些思乡亲切,厌战的羌人兵卒们一段时间了。

慈不掌兵,古人此言乃至理名言也,然而,这也是有特定基础的,对于这些被伏泉强征来的先零羌人,他们心里就没有认同汉国是他们的家乡,自然忠诚和归属感并没有多少。

他们和凉州各地归化的羌胡不同,归化胡人多数都已在汉朝的高度感化下,逐渐演变成农耕民族了,而这些先零羌,虽然在汉国边境,也有部分人耕作种地,可是想让他们像汉人或者归化胡人一样,为汉朝卖命,显然不真实的。

野狼终归是野狼,和驯养几代的狗不同,即使你给它们肉和骨头,一时之间可能会听从你的话,然而一旦随着时间的延长,野狼最终还是会反噬你一口,现在汉军营中的先零羌,便是这种野狼。

所以,必须要有血的代价,来威慑他们,当然,这种威慑伏泉不会再用多少,他相信等到鲜卑人找到自己的方位,从弹汗山赶来之时,这些想要噬主的野狼,将会因为虎豹的到来,从而拼命保护自己。毕竟他们都是沾满鲜卑人鲜血的刽子手,那些带着仇恨前来的鲜卑骑兵,是不会放过这些先零羌人的,因此,对这些先零羌人来说,除了为汉军卖命,从而保命以外,他们再无其他办法去生存。

至于为何鲜卑人没有立即向汉军驻地进军,却是有原因的,这段时间以来,汉与鲜卑两军之间,也只有汉军斥候零散的和鲜卑斥候交战,互有胜负。

大概是鲜卑人也暂时没有摸清汉军的动向,被伏泉派出的斥候迷惑,不知伏泉已经率领汉军往东行军,正不要命的往弹汗山方向进军,否则一旦他们知道,肯定会调转路线,死死纠缠汉军,和汉军死斗。

对于在草原上,用骑兵和鲜卑人一决胜负,说实话伏泉自己也没余太大的把握,虽然汉军有兵甲之利,可是说到底鲜卑人就是马背上的民族,只要精壮稍微历练,就可以是一支精锐。

反观汉军,除了先零羌人等胡人仆从军以外,真正的汉军骑兵只有数千,其他多数都是一板楯蛮兵为基础,以及淮楚之地的丹阳兵扩充的步卒,无论是在弹汗山那个易攻难守的地方安营扎寨,还是在野外和鲜卑人近身贴住,进行马上决战,两者无论是哪一种,都无疑是鲜卑人的胜算更大。

对于这点,在征询了段颎、贾诩等军中文武的意见之后,伏泉才带人东进,并且找到了这个位于白山以北的草原,依靠山势和附近的地利安营扎寨,加之境内水源不少,这样一个利于防守的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除了天气湿冷以外,简直是汉军防守的宝地。

当然,因为伏泉要求建立稳固营寨的要求,汉军大营至今还在建造,所以伏泉才会要求斥候不得泄露大军行踪,去迷惑鲜卑人,终究多争取一点儿时间,就可以保证大营建造的完美,如果汉军援军不能及时赶到的话,那么他也可以靠着地利的优势,多坚守一段时间。

远方,弹汗山,鲜卑王庭内,当气势汹汹的和连等人,带着麾下五万余铁骑,看到面前的满目疮痍时,尽显哀嚎之声。

这是自从鲜卑雄主檀石槐统一鲜卑,建立王庭以来,鲜卑最屈辱的事情,比之檀石槐战死幽州还要屈辱。毕竟,檀石槐战死,鲜卑人可以说是一时大意,遇到了伏屠夫,然而大后方的王庭被灭,男人尽数被杀,女人被掳掠,这就是鲜卑的国都被汉人占领后,汉人肆无忌惮的在侮辱鲜卑一样,一旦想起就让每一个鲜卑人倍感屈辱。

“可恶,汉人,伏屠夫,和连必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刚刚入了王庭,被眼前破损的帐篷,大火焚毁之下的鲜卑王庭气的大怒的和连怒气声声道。

只是,还未等和连辱骂多久,便见他的心腹万艾可一脸惶恐的跑到和连身旁道:“大、大人……快……快……”

“出了何事?如此吞吞吐吐?”见万艾可如此,和连大怒道,此刻他满肚子怒气无处发泄,如果不是万艾可是自己的亲信,他说不定要用鞭子去抽这家伙了。

“大人,快去王庭、庭内一看……”

带着不解和一丝不安,和连再次骂了句万艾可后,便带着魁头、步度根等人,随着万艾可走了数刻功夫,到了伏泉当时立碑祭天的地方,眼前一幕恐怖的场景,顿时让在场所有鲜卑人恐惧起来。

只见,在被人为开垦出的空地里,在周边被大火焚烧后的破烂帐篷的映衬下,一座高达十余丈,宽百步的京观,出现在在场鲜卑人的眼中。

那些人头,匆匆估计,不下万人,看其头发绑扎方法,应是鲜卑人无疑,皆为男子,有老有小,看他们的样子,应该都是和汉军战斗过的鲜卑人的头颅,不过如今多是都在慢慢腐烂。

“嘎、嘎”叫着的乌鸦不断在头颅之上徘徊盘旋,原本鲜红的血液在京观之中,浸入地面,流过平原,在低洼的沼泽地带,形成了一个个血池,如今虽然干枯,却无时无刻的不告诉着在场鲜卑人,汉人是多么的恐怖。

“汉狗,和连必杀尔等……”

“魁头亦要灭汉狗也……”

“步度根亦然……”

此刻,原本内讧的檀石槐子孙,在见到汉军京观之后,完全达成了一致,那就是无论如何,必须先将这入侵的汉军全部击败,否则就算他们争到鲜卑首领之位,也没有用。因为,自家亲戚争的权利,而汉军,却是要他们亡族灭种,甚至其他原本不愿意联合的鲜卑贵族首领,也因此沉默,见到京观以后,他们也意识到那个“伏屠夫”出塞击鲜卑的严重性。

“骞曼!吾儿……吾儿……”

突然,就在鲜卑众人还在思索今后如何应对之时,便听到和连一声凄惨的大喊,随即循声望去,只看到原本在他们身边的和连,已经跑到了京观之后的一块石碑旁大哭。在那石碑之上,有一看不清模样的头颅,而那头颅之下,正压着一张白布模样的东西。

和连适才熟悉汉文的鲜卑兵卒下,读懂了白布上的文字,知道自己儿子就此命损,不由悲从心来,嚎啕大哭,整个人似乎都苍老了数岁一样。

“鲜卑本塞外小族,归附大汉,后檀石槐叛而自立,屡番侵汉,致使三边罹难……今大汉王师已至,斩首数万,筑为京观,以慰惨死边民,在天之灵……伪主和连见之,速速带鲜卑部众,缚手请罪,否则天兵一至,必令尔之部族从此除名于世……”

这是汉军离开以后,伏泉所命令留下的,和那汉军堆积的京观一样,都是他的命令。他要让这些草原胡族彻底明白,汉人不全是温顺的种族,他们或许大多数会以德报怨,但也有异类,会用同样血腥的杀戮和征服,去回报那些曾经对汉人使用同样手段的异族,而伏泉,这个来于后世的外戚,就是这类人,汉儿不可欺,决不为奴。

此刻,和连满眼泪花,白发人送黑发人,本身就是时间最为痛苦的事情之一,更何况是和连最中意的孩子,他将骞曼留下,驻守弹汗山鲜卑王庭,自然也是存在让儿子竖立名望的意思,现在儿子被汉儿屈辱杀害,怎么不能让他痛苦?

而随着鲜卑兵卒,将汉人所立石碑上,汉军石匠刻下的文字告诉和连时,一股巨大的愤怒令他大声嚎叫一声,然后突然拿起手中的弯刀,狠狠重重往那石块砍去,以发泄怒气,似乎唯有将这石块彻底劈碎,才能让他安稳。

可惜,并无它用,随着一段刺眼的电花出现眼前,那是和连手中经过鲜卑铁匠精心打造的弯刀,和石头碰撞产生的,之后随着电花消失,只见那汉人建造的巨大石碑上,唯有和连弯刀划出的一道刀印,再无其他痕迹。

“啊……汉狗,和连必屠尽尔等……”

随着和连在悲痛哀嚎的,还有在场的无数鲜卑人,此刻这些冒着复仇火焰的鲜卑人的心中,除了向汉人复仇以外,还有一丝莫名的恐惧。

似乎,从先主檀石槐命丧汉国幽州以后,到现在弹汗山鲜卑王庭被汉人屠戮,大鲜卑就在慢慢衰亡,莫非,真是天欲灭亡鲜卑乎?

第四百七十八章 塞外决战已先发

并州,雁门,高柳县以北,出了长城后,广茂的塞外原野上,一股黑色的铁甲洪流,正缓缓向北挺进,那里便是被伏泉攻破的弹汗山鲜卑王庭所在。

这股黑色的铁甲洪流,自然便是汉军无疑,从上往下看去,这是一支步骑约两万余人的汉军,除了何进从京中所带的屯骑营本部,以及并北军五营步兵、长水、射声三营一部兵马,共万余人外,就剩下并州刺史赵苞,所抽调的并州两万余汉军,和护匈奴中郎将王柔一部,以及匈奴诸部胡人仆从军万余人,共约六万大军。

塞外苦寒气候中,一股肃杀之气油然升起,这支汉军除了胡人仆从军外,其余汉军人人精神饱满,散发这一股名为“精锐”的风貌。当然,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便是这支汉军旗帜衣甲鲜明,那些甲胄齐全,光亮如新的,自然便是北军五营的兵马,毕竟身为京师重兵,是大汉国都的门面,是由天下精锐抽调组建的强军,没有好的衣甲陪衬,那就略显寒酸了。

至于衣甲略显陈旧的,自然便是地处北方苦寒之地的并州军了,不过,虽然他们甲胄陈旧,但是风貌气质颇佳,一点儿不似中原一般汉军懒散模样。反而,人人皆露刚毅之色,与那些来自京师五营的天下精锐相比,却是不遑多让,缓缓行军之中,透露着无边的杀气,

可以想见,在北疆连绵防备胡族入侵的战事中,这些边郡兵卒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战争磨砺,军队气质才能和京师抽调天下精锐组建的强军持平。

当然,没有大战,自然无法比拟京师与边地兵马的战力如何,此刻,他们皆披坚执锐,烈烈寒风中,森森铁甲汇聚成一片钢铁的汪洋,渴望着用胡人的鲜血来庆祝自己的生理。他们头顶兜鍪上的樱红流苏,随风而起,仿若一抹胜利凯旋的奏歌鼓舞。

汉军队伍中央,一杆苍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绣威风凛凛地一个“汉”字大旗下,旁边还有一杆小旗,上绣“何”字。大汉国舅,屯骑校尉何进,行度辽将军事,持节,如今一身戎装乘于马上,身后麾下文武骑马如影随形。

这些文武都是何进这段时间靠着自己的权势身份,恩威并重主动亲近的一批兵将,其中多为他所率的京师四营兵马将领,毕竟对何进而言,保证自己在雒阳有一定的武将势力,显然十分重要,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为了外甥,为了家族,他都会铤而走险的。而这些他主动亲近的京师,说不得就是他以后的重要筹码,至于边郡将领,则犹如鸡肋,能力稍强当然可以结交,不强则只当结个善缘,终究他的根在朝中而不是边塞。

“此处据弹汗山鲜卑王庭,尚有路几何?”何进望着北方,一脸思索问道,话里却是饱含深意。

“回禀将军,尚有两百二十余里。”其身旁亲信淳于琼连忙行礼说道,然后想到了什么,故作惶恐道:“将军,近来大军辎重车马多有损坏,行军缓慢,如今有今日之行军速度,已属难得……”

弹汗山在高柳县以北三百里,汉军自前番何进召集并州诸军,下令出兵后,已经行了近半月有余,若是按照平时行进速度,此刻大军却是应该到了弹汗山鲜卑王庭才是。

然而,也不知是汉军得罪哪路神仙,一路北征期间,大军尽出乱子,不是行军所带辎重出了故障,需要停下休整,就是半夜战马受惊,发疯乱跑,奔向远方,需要大军合力才能找回,以及等等的其他事情……

搞得现在汉军军营之中,许多汉军都以为这是上天告诫他们,此次出兵征伐鲜卑不详的指示,让他们赶快退兵。不过很显然,汉与鲜卑之国战,早已不可避免,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兵卒的意愿可以左右朝廷决策的,当然,这些汉军虽然心中忐忑,却是不敢做逃兵,他们可比伏泉军中,那些不知汉军制度的羌人,更加了解军法的残酷。

这些意外,不断的拖累汉军的行军速度,这才有汉军出了阴馆县后,走了半月有余才刚刚出塞,按照这进度,恐怕还得有五、六日功夫,汉军才能行进到弹汗山鲜卑王庭。

“本将心忧伏巴郡安危,故有此急也。”何进心中赞叹了一声,这淳于琼和自己配合的越发成熟了后,便装作十分心急的说道,其实只有他和淳于琼等亲信知道,汉军之所以出现那么多延缓行军速度的意外,完全是他们派人暗地里私下指使为之,为的就是实行袁绍给的将伏泉变成李陵的计策而已。

“将军高义,想伏巴郡知晓将军所虑,必谅解尔。”淳于琼佩服赞道,当然他的内心里自然不会是如此想法,毕竟自从何进告知自己袁绍书信的意思,以及解释他和伏泉只见不可调和的矛盾后,淳于琼虽然震惊,但碍于恩主对自己的大恩,只能听命行事,终究何进能告知此事于他,可见对他是何等的信任,淳于琼为了自己的前途自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两人在这里作秀演戏,虽然言语之中都是关心点击伏泉所部,却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救援计划,对于他们身边不知道情况,却想立功的汉军将领来说,简直是要了命了。

很快,便有一并州汉将出声道:“回禀何屯骑,如今伏巴郡于塞外生死未知,斥候业已数日未有回信,不如令末将谴一支轻骑为前锋,快马加鞭寻找伏巴郡……”这并州将军显然是真的相信何进和淳于琼的鬼话,真的以为他们是因为大军行军慢,不能及时救援的缘故,从而自告奋勇的提议。

不过,很显然,想让何进派兵去就伏泉,就是痴心妄想而已。只见,何进笑着看了眼那并州将领,心中却是已经放弃了拉拢这汉将的心思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然,场面官话还是要说的,否则岂不是暴露了他的心思,只听得何进道:“不可,塞外之地,大军不识得道路,如今伏巴郡已离弹汗山,贸然派轻骑深入鲜卑王庭,若遭遇鲜卑大军,恐有不测……”

在这支汉军里,何进的话明显无人敢反驳,即使知道对方的言语只是一厢情愿,在场众将都是久经战阵之人,都可以找到理由来反驳他,可是,却没有一人再去进言……他们只能用自己略显玩味的眼神,猜测自己这被朝廷空降来的主帅,到底有何意图。

这些猜测何进的兵将里,有一假军侯仿若看穿了何进一样,露出嘴角邪魅的笑容,当然,他出身贫寒,更是汉胡混血,此番主动投靠何进这位大汉国舅,才因有武力,被何进看重,提拔为了假军侯,因此自然不敢多有议论,否则若是惹怒了何进,直接把他刚刚到手的官位罢免,哪可是得不偿失。而且,他还希望靠着自己的武力,夺得战功,将自己军侯面前的“假”字去掉,从而彻底成为大汉正式的中层军官,让何进成为自己建立功名的领路人,帮自己成为司马、校尉,甚至是将军……

那假侯大约二十岁上下,身高八尺余,容貌充满粗狂美感,鼻梁挺拔,额头甚宽,炯炯双眸自然流淌着一股舍我其谁的豪气,一杆铁戟在其马侧,端得是威风凌凌。只是,他的战甲略显寒酸,却是凭白让他掉价了几分,这人叫吕布。

与并州军在何进各种明面暗地里行动,同时进行的,却是幽州军在车骑将军宋酆,率领麾下大将破虏中郎将孙坚,和京师北军之中,越骑、步兵、长水、射声四营,并幽州各郡受令,所征召的诸郡兵马,和护乌丸校尉夏育一部,以及幽州境内乌桓诸般胡人仆从军,共计约有五万人,他们出了幽州上谷郡宁县外的长城以后,也是出塞直奔弹汗山鲜卑王庭而去。

然而,和何进为了拖延时间,故意从出兵到行军都借故拖延而不同的是,宋酆的幽州兵,却是从其被皇帝刘宏任命接管幽州兵马后,除了京师雒阳,就一路紧赶慢赶而来。只是,一来幽州比之并州更远,又有大雨连绵之故;二来宋酆年岁已高,经不起连续奔波;三来便是幽州各郡可没有并州诸郡,有着赵苞提前得知皇帝刘宏意图的便利,不过很显然,无论并州军比幽州军有着多少好的便利,这一切都被何进彻底变成了无用之功。

此时的伏泉却是不知汉朝三边军队的一切,当然就是他知道,也肯定无暇顾及,因为此刻的他,却是已经与和连所率的近六万鲜卑精锐,彻底交战了。

白山之北,汉军军营,此刻经过汉军在鲜卑人往返错失的空当间,早已经依靠山势,在这草原之上,建立了一座依山傍水,利于防守的营寨。

鲜卑大军若欲屠戮汉军,取伏泉项上首级以祭亲人,就必须踏破汉军军营,因为兵力弱小的汉军偏师,此刻就如一只缩头乌龟一样,安然呆在自己的大营里,等待鲜卑人的进攻。

汉军军营内,辕门之下,伏泉神情冷峻,漠然地注视着前方,聚集在营寨前,黑压压的一片鲜卑胡人。虽然自己后勤不多,但是有着这座大营在,鲜卑人想要攻破,也得付出惨重的代价。

在伏泉四周,汉军一队大盾手在其身后左右徘徊,因为伏泉靠得鲜卑人实在太近,为了害怕鲜卑人突施冷箭,他们都是紧张护卫左右,以备危急时刻以盾保护主将。

营外,鲜卑军阵内,和连望着面前似乎坚如磐石的汉人营寨,表情阴冷,经验告诉他,对于鲜卑人来说,只有强攻一途,才能攻破汉军。

因为汉人实在是太狡猾了,他们将营寨建在白山余脉以北,直接让得鲜卑人只能攻击汉军一侧,而其后方和左右两侧,都因为白山陡峭的山脉,根本就不能够鲜卑骑兵冲刺,至于下马沿山路强攻,也很难,毕竟汉人的弓弩手可不是吃素的,而和连想强攻破寨,最大的希望也只能是从正前方攻击。

至于其它诸如投毒,断水源之类的方法,却是根本做不到,因为汉军在这地方建的营寨极大,加之草原内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河流蔓延,鲜卑人投毒也是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最终,在与诸鲜卑贵族首领商议以后,随着和连一声令下,得到和连强攻指示的鲜卑兵马,如同蚁潮一般策马直奔汉军大营而来。

望着面前愈来愈近的鲜卑兵马,伏泉面容冷静,在麾下众将请求下,令诸将依计防御,便退回后方。

“弓箭兵!上箭!”

“弩兵!填矢!”

“嚓!嚓!嚓……”

杂乱地脚步声中,汉军各部的弓箭兵和弩兵,分前后两排在营栅后立定,铠甲与兵器地撞击声中,纷纷挽弓执弩在手,一支支锋利地箭矢早已准备完全,只能各部将领下令,便向来犯之敌,倾泻。

“嗷呀……”

“哇呀……”

数千名裹着破旧兽皮甲、手持弯刀地鲜卑兵卒嚎叫着往汉军前门攻来,狡猾地汉人在寨前挖掘了许多深浅不一地壕沟,而且在地面上撒满了锋利地铁蒺藜,令鲜卑人地战马寸步难行,鲜卑人不得不舍弃了战马,徒步发起冲锋……

失去了战马的冲锋加持,没有速度优势,鲜卑兵卒在汉军坚固地壁垒面前无计可施,前方这近在咫尺的距离,之后对于他们如同恶梦一般。

“放箭!”

“发矢!”

随着汉军各部将领,在观察到鲜卑兵马到达弓弩射程以后,纷纷对着自己麾下的兵卒,下令喝道。

“唆!”

“唆!”

“唆!”

……

一支支锋利地箭矢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死亡之雨,铺天盖地地向着前方鲜卑人头上罩落下。霎时间,惨烈地嚎叫声冲霄而起,缺乏盾牌和重甲保护地鲜卑兵卒一片一片地倒了下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 前后夹击可破汉

九月中旬,已至深秋,湛蓝的天空上,白山之下的大草原上,一批批南归的大雁,排成人字的雁阵,掠空而过。

这些大雁身下,那些裹着破旧兽皮甲的鲜卑兵卒,如同机器人一样,不断的被各部首领组织起来,向着前方汉军的营寨充分,可是很快,他们就被前方汉军的箭矢给打退。

远处,鲜卑后阵,和连恨恨的对着半空挥了一下自己的马鞭,刺耳的破空之声,仿若将空气斩断一样。此时,这位鲜卑大王几欲咬碎钢牙,这已经是他今天强制命令的第九次冲阵了,可结果却还是没能突破汉军的营寨!

这些该死的汉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顽强了?不但顽强,而且狡诈、阴险,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伏屠夫,可恨,真是可恨,待破汉营后,必令尔身首异处……

刚刚负责主攻的轲比能,策马从阵前返回,一脸担忧的劝和连道:“大人,汉军营寨坚固,吾军远来,并无攻坚器械,如此强攻,只徒增伤亡尔?”

“不如此,尔有何策?”和连听后脸色一冷,望着远方的汉军营寨,和营寨前的一地鲜卑兵卒的尸体,语气不善道。虽然这些鲜卑兵卒,都不是自己的精锐,除了自己的杂牌部队外,多数都是魁头、步度根的人马,他不是十分心疼,但是对面汉军如此立寨固守,自己派出的鲜卑兵马,都不能进行有效的还击,也十分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轲比能想了想,恭敬提议道:“大人,不如末将领本部兵马为偏师,绕道白山之后,攀山而走,至汉寨营后,待时机一至,如此两面夹击,必可击破汉军营寨。”

和连闻言双目一亮,心忖好计,望着轲比能连连点头,暗道这个鲜卑的后起之秀果然有些门道。最终,只见和连点头道:“嗯,此计甚妙,便依此计,尔率本部兵马,并吾麾下亲军,合轻骑三千,三日之内绕至汉军身后,待闻号角声,前后夹击,一举踏破汉军营寨。”

话语落下,轲比能昂然行礼应道:“末将领命!”

天色渐渐黑了,鲜卑人在猛攻了一天,前后轮番攻击九次以后,在汉军营前扔下了数千具尸体以后,便相继退走了,在远处数十里外立寨。

汉军营寨内,伏泉带领麾下众将,在夜色中,靠着火把,巡视诸部兵马,这守寨的第一日,效果还算不错。

无疑,汉军在伏泉严令下,辛苦建造的营寨有了奇效,今日一战,不仅没有让鲜卑人摸到营寨周围,反而靠着前面的壕沟等阻挡物,成功将他们限制在那一片夺命之地。如果不是汉军箭矢不多,需要节制使用,不然的话,就算伏泉可以确定,他可以带走更多鲜卑人的性命,毕竟,按照战前的计划,只要保证鲜卑人别逼近营寨便可。

“将军,和连立寨三十里外,真猖狂之极,不若今夜末将率一旅偏师袭其营寨,令尔胆寒……”

关羽还待说着,却被伏泉挥手制止,随后便听伏泉开口说道:“和连如此为之,云长真以为其自大乎?”

“这……将军何意?”

“三十里于鲜卑骑兵而言数刻便至,倘若吾军出塞袭营,能否胜之不知,若为和连趁机袭营,则后果难料也……”

虽然伏泉的话未说完,但是关羽也明白自家上官的意思,鲜卑人既然如此大举进攻,就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给破绽让汉军来偷袭的。

鲜卑营寨和汉军营寨虽然只有三十里的距离,然而这距离正好可以在短瞬之间,使得骑兵快速机动至对方营寨。可能鲜卑人会故意施计,让汉军趁夜袭击,其实暗地里早就准备好了兵马,只能汉军出营,便在草原旷野上和汉军鏖战,到时的结果很显然,人数稀少的汉军偏师,肯定会被鲜卑人包围消灭。

而且,这还算好的结果,更糟糕的事情是,鲜卑人很有可能趁势猛攻汉军营寨,如果汉军营寨被鲜卑人趁乱袭取的话,那么对鲜卑人而言,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望着西北方向的鲜卑营寨,伏泉眼神冰冷,虽然入眼之处,营寨灯火通明,同时夹杂着无数喧闹之声,似乎在说明营地里的鲜卑人十分松懈,诱惑着汉军前来偷袭。

大概是伏泉善于夜袭的名声传得响亮,对面的鲜卑人准备行险一搏,只是很明显,对于早就决定,在这里死守的伏泉而言,就算前面是一座空营,他也不会命令汉军出营寨半步。毕竟,现在营寨易守难攻,而且水源充足,不惧鲜卑人断水源,就连食物也因为汉军一路劫掠,十分足够,完全可以和鲜卑人僵持数月。唯一令人担忧的,便是汉军对鲜卑人造成最大伤亡的箭矢有些不足,却是十分令人忧虑。

可惜,尔等这一番心机,却是无用之功,不过,为何并州后援迟迟未至呢?看来当时应该再寄信于凉、幽二州,也不知赵威豪哪到底出了何事……

夜色如墨,朔风怒嚎,鲜卑营寨不少勇士,依旧在互相谈笑嬉闹,发出各种声音,吸引对面的汉军。空旷的草原上,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篝火,幽红的火光在漆黑的旷野上显得格外碍眼,数里之外都清晰可见,可是,汉营依旧没有动静。

鲜卑营寨辕门之下,望着汉军营地依旧如先前,并无异动,鲜卑大营内的和连狠狠的拍了鲜卑营寨的辕门,发泄心头怒火,为了防止汉军袭营,这一次和连可是严命麾下兵卒按照汉人立寨的方式建立,毕竟普通的营寨或许对于步兵有用,但是对于冲刺的骑兵而言,完全抵挡不了战马猛烈的冲刺。

然而,对面的汉军仿若看穿了他的想法,根本不为所动,这让以伏泉性格为代价猜测其军事部署的和连,十分愤怒,可是却无可奈何,此刻的他,只能寄希望于白日里,悄悄带着偏师离开的轲比能能给他带来好消息了。

翌日,天色蔚蓝,白山北,一支鲜卑轻骑正沿着山麓狂飙突进,数千只铁蹄冰冷地叩击在草原上,激溅起滚滚烟尘。

狂暴地骑阵最前沿,轲比能正催马行进,巨兽般地山峦在山道两侧起伏,耳畔有狂风在无尽怒嚎,有烈烈豪情在轲比能胸际熊熊燃烧,如果自己能在汉军背后杀进,从而将汉寨攻破的话,那么此番首功必是自己,到时候和连必然会给予自己更多的部众和权利,自己也必定能成为鲜卑人的有名大人。

很快,烟尘消散,白山深处,险峻无比的山道上,轲比能大军到了之后,便弃马步行,原本不善于山地攀爬的鲜卑兵卒,在自己主将的激励下,带了兵器,徒步轻装简行,往汉军营寨身后爬去。

“哗啦啦……”

攀岩途中,一块年久风化地大石头忽然断裂,顿时正好让踩在其上的鲜卑兵马坠落山涧。许久之后,便从山涧深处传来一声沉闷地回音,而那兵卒坠落山谷之前,发出的惨嚎声却犹在白山山谷之内激荡不休……

距离失足兵卒咫尺之遥处,轲比能脸色阴沉,身体紧贴着崖壁,并且不断地提醒前后探路士兵:“大家下马步行,贴紧崖壁往前,切不可往下张望……”

可是,即使在如何提醒,该发生的事故,依旧不少。在其身前,一名鲜卑兵卒正小心翼翼的,走过一段因为山泉激溅而湿滑无比的山道。

不曾想,脚下一滑,骨碌碌地摔倒在地上,随后又顺着斜坡往外缓缓滑去,眼看就要滑过缓坡,而坠入陡坡乃至坠落壁立地山涧时,轲比能眼疾手快,用他那强健有力地大手横空伸了过来,紧紧抓住了对方的右手道:“小心!”

一把拉住那鲜卑兵卒,轲比能轻轻地将他拉了回去,这才心有余悸地爬起身来道:“该死的山路,定要小心才是,否则性命难测……”

“诺!谢轲比能大人。”

……

汉与鲜卑激战的草原之上,藏身于汉军营寨的万余汉军,就像一头装甲乌龟一样,死死的呆在鲜卑人面前,他们如果想报仇的话,只有强攻一途,再无其他办法,而今天,预定内外夹击的日子未到,所以鲜卑人必须要继续进攻几次,从而保证汉人不发觉才行。

当然,这种消耗炮灰的佯攻,却不是和连心疼的,甚至对于这种合理消耗魁头、步度根兵马的事情,他还是十分支持的。

随着和连一声令下,一万多鲜卑骑兵就像就像是一群疯狂地蚂蚁,朝汉军营寨发起潮水般地进攻,与此同时,营寨内汉军的反击也如期而至。

“咻!”

“咻!”

“咻!”

……

只听得一声隐隐地尖啸划破长空,然后无数支箭矢,掠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地轨迹,最终再次降临那些冲锋的鲜卑人身上。如同昨日的事情依旧在慢慢上演,不过很奇怪,今日汉军造成的伤亡比昨天还要低,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杀!”

“杀!”

“杀!”

……

激烈地杀伐声便从汉军营寨周围不断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无数地汉军将手上的箭矢纷纷还记,倏忽之间,又有无数支箭矢,从汉军营寨中上攒射而下,落在鲜卑军阵里,再次带走不少鲜卑兵卒的性命。

不过,今日尚好,虽然宛如昨日情景的再现,不过鲜卑军还是再又一次受到了汉军的伤害,付出了几千人伤亡代价,可谓是都不讨好。

当然,对于鲜卑人来说,值得欣慰的便是,此刻在汉军营寨前的壕沟、铁蒺藜等阻碍鲜卑骑兵行进的东西,已经全部被鲜卑人用自己同僚的尸体清理干净了,也就是说,再次进攻,鲜卑人完全可以凭借马力的优势,直接攻到汉军营寨旁,再也不用担心在营寨前不行,成为汉军的活靶子了。

与此同时,就在汉与鲜卑生死交战时,远在西方的弹汗山里,也再一次迎来了一支西方的轻骑兵,这支轻骑兵自然不是别人,便是张奂命令作为凉州军先锋的马腾所部。

和连离开弹汗山时,为了收拢人心,同时也希望能检测汉国边塞的动静,所以留下了数百人看守王庭,监视离鲜卑最近的汉国并州和幽州,有没有兵马出塞。

在何进和宋酆的兵马相继出塞,向弹汗山行军之时,他们便派人告信于和连了,本来打算今日趁着汉国边军未来之时,便东进与和连会合。

只是,很显然,这些只注意南方汉军兵马动向的鲜卑人,完全忘了汉国还有一支可以从西方行军的部队,因此当马腾部队率兵从西方袭击他们时,等到两军交战,这些鲜卑人才如梦初醒,不过这已经迟了,没有意外,留守的鲜卑数百兵卒全军覆没。即使有十数鲜卑兵卒,见形势不对,提前溜走,也被马腾所派的羌人骑兵追上猎杀。

伏泉所立的石碑旁,鲜卑人还没有重建的王庭再次易主,马腾在审问完几个被俘的鲜卑兵卒后,大致得到了一些消息,在知道伏泉对鲜卑人所做的事情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命人这几个鲜卑降俘杀了。

然后,马腾又书信一封,命人快马将此间事情告知张奂,信中除了告知张奂现在的战事如何以外,最主要的便是透露伏泉现在的处境,并且告知张奂,自己将要带兵援助,希望张奂加快速度。

接着,马腾在命令麾下兵卒休整数个时辰,然后大军继续东进,寻找汉军伏泉所部的偏师主力,以及伪酋和连的大军所在。

部队休整功夫,马腾摸着伏泉命人所立的石碑,心中佩服有余,也在想着自己如此前去是否合适。毕竟,张奂未来,自己就算和伏泉会合,也不过两万不到兵马,对付和连所部的五万精锐,真的是胜负难料,凶险非常。

也罢,富贵险中求,这不是吾马腾投军的追求吗?伏巴郡,尔可勿让某失望……

第四百八十章 枪头无有唯投杆

距离和连击汉寨两日后,汉军营寨前,原本被汉军刻意挖掘的沟壑,已然被数千近万具尸体填平填平,唯有少数空隙地方,还有一些铁蒺藜依旧没有被扫灭,不过这已经不影响鲜卑人用战马向汉军营寨冲刺了。

本来以和连的意思,只是象征性的进攻汉营,一方面使得汉军将注意力放在营寨前的鲜卑大军,从而忽视营寨之后的鲜卑偏师;另一方面,自然是希望用攻击汉营这样的机会,合理的消耗支持魁头和步度根的鲜卑兵马了。

当然,至于魁头、步度根一派有什么怨言的话,和连却不会在意,毕竟他自己也是牺牲了一些杂牌部队去做炮灰,根本不给魁头、步度根二人有拒绝的机会,而且对面的汉军和鲜卑有着血海深仇,除非魁头、步度根等人想要失信于鲜卑联盟,否则只能打碎牙强忍着,这是赤裸裸的明谋,他们无法拒绝。

现在,望着前方短瞬之间便可以冲刺到近前的汉寨,和连脸上露出一抹邪笑,这几日汉军的攻势越来越弱,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随着战争的继续,他也越发验证了心中的猜想,今天就是他去验证猜想的时候了。

大战将起,和连翘首望了眼晴朗的长天,暗道今日老天爷也将助他,然后悠然举起强壮的右臂往前狠狠一挥,大声说道,“进攻!为鲜卑亲人报仇雪恨,先破汉营者封大人,捉贼首伏泉首级者,封大人,赐部众五万人。”

话音一落,和连身后,早就被他准备好的三万铁骑,立即发出疯狂的应喝之声,显然那丰厚的赏赐,令他们极为兴奋。

“和连大人万岁!鲜卑万岁!汉狗不可惧也……”

“和连大人万岁!鲜卑万岁!汉狗不可惧也……”

“和连大人万岁!鲜卑万岁!汉狗不可惧也……”

……

前方,万艾可拿出手掌狼牙棒,高举向天、再往前狠狠一引,疾声大喝道,“勇士们,杀……”

“杀……”

三万骑鲜卑战士轰然回应,纷纷策马向前,大地为之一阵晃动,霎时间仿若天地变了颜色。

和连一直将他们留在大军之后,前两日的冲锋也没有带上他们,这一直让这些和连麾下的鲜卑精锐们,十分不满。如今,这三万鲜卑精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们要向对面,侵略他们家园,杀了他们同胞,抢夺他们财产,凌辱他们妇女的汉人,发出愤怒的反击,他们要让对面的汉人知道,汉狗永远是汉狗,大鲜卑终有一日,会南下征服汉人,将他们屠掠奴役,汉人的花花江山,一定是他们大鲜卑的财产!

“哈!”

万艾可大喝一声,双腿狠狠一挟马腹,胯下坐骑昂首悲嘶一声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加速。开始以极速向前亡命狂奔。他虽然靠着和连赏识,以及父辈余荫有了今日的地位,可这也有他自己的实力的缘故,在部落里,他也是少以勇力著称,否则也不会顺利继承部落首领,今日面对汉军,有着家仇之恨,伏泉杀其弟夺其妻,他自然要全力以赴,将对面的汉军全部屠戮,抓到对面汉军的主帅伏泉,杀之,必要用其透露做酒杯,才可泄自己心头之恨。

在万艾可身后,三万名鲜卑骑兵大呼小叫、争先恐后地跟进,他们多数都是和连麾下的精锐之士,少数是魁头、步度根咬牙切齿送来的精锐。在奔跑中,鲜卑兵马本应排列成一条直线的阵形变得一片散乱,只是,虽然散乱,却不密集,他们的距离,足以保证汉军箭矢射来之后,不会造成骑兵连续的伤害。

鲜卑兵马到达汉军箭矢射程之内,如同预料中的情况一样,汉军的箭矢铺天盖地而来,只是明显已经不如前两日密集,可以说一日比一日稀疏,似乎,汉军的箭矢已经不足使用了。

见此情况,万艾可大声喊道:“加速,射箭还击,冲破汉寨!”随即,他自己当先低头策马加速,身上穿着以前鲜卑人缴获来的汉军铁甲,不断阻挡着汉军的箭矢,马匹上的铁甲也令汉军赏不了马儿分毫。

不止是万艾可,就是鲜卑大部分兵卒,也都如此无事,归根到底汉军的箭矢对于这三万鲜卑铁骑而言,实在是太少了,另外就是这些鲜卑精锐,身上的皮甲,明显比前两日的鲜卑兵卒精良多了,有数千人甚至披着汉军的铁甲,自然不怕损伤。

终于,到了骑射的有效射程内后,万艾可大吼一声,微微弯腰,强壮的身体正随着战马地奔跑在有节奏地起伏,二石挽力的铁胎弓已经握于手中,两枝拇指粗的狼牙箭已经绰于弦上,冰冷的箭簇已经指向前方汉寨,那里密密麻麻的汉军,只要箭矢带着杀伤的破坏力进去,就一定可以有所收获。

“喝!”万艾可吐气开声,铁胎弓霎时张满,“咻”的一声便飞驰前去,与此同时,在其身后,同样有无数“咻!咻!咻……”的声音传来,随后便见前方汉寨,鲜卑人第一次有效的杀伤了汉军,顿时有不少汉军中箭倒地。

鲜卑人都是人人善骑射的战士,在弓箭有效的射程内,原本冲刺的三万骑骑兵,一下子便还击了两万余支弓箭,有半数以上都直接落入汉军营中,纵然营中汉军有甲胄护卫,也被那密密麻麻的箭矢带来了数千人的伤亡。

“可恶!”汉军营寨内,伏泉溅此情景,脸上露出一抹愠怒道:“若非箭矢已无,岂容鲜卑宵小如此作为?定令尔难发一箭!”说完,伏泉又道:“传令,各部,依计行事,以投杆攻敌!”

“诺!”

肃立在伏泉身后的亲兵,立刻举起其手中的旗子,用力挥舞,向着汉军各部传达命令,始终关注着伏泉旗号的各部将领,毫不犹豫的向着自己麾下的额兵卒下达命令道:“将军有令,取投杆攻敌!”

上官命令传达,营寨内,各部汉军兵卒,除了弓弩兵外,纷纷放下手中兵器,就近找到他们身边的粗布包裹,将粗布打开,取出里面的投杆。那粗布包裹却是汉军安排深秋以后,天气潮湿,将里面的投杆润湿,从而腐坏而准备的。

所谓的投杆,其实类似于后世的投枪,是伏泉在命令大军建造营寨时,同时命兵卒制作的。其原理十分简单,就是将粗木打磨成尖细的长杆后,将一头削尖而已,为了就是防止汉军箭矢用尽时,不会因为没有远程武器,而让鲜卑兵予取予求。

“发杆!”

各部将帅纷纷仰天凄厉地长嚎起来,同时手中的砍刀向前狠狠一引,得令投杆兵们长吸一口气,先往后退下一步,然后向前迅速奔跑同时张开手臂,将手中的投杆往后高高扬起,当奔跑的速度达到极限时,只披挂着软甲的身躯就像一张弓向前猛地弹出,同时极力后扬的手臂往前全力掼出。

“吼!”

“咻!”

“吼!”

“咻!”

……

只听得汉军兵士在一段不小的距离助跑之后,纷纷扔出手中投杆后,他们自己的吼声和投杆破空的声音传来,随后,这些冲刺的鲜卑人,顿时就被自己面前的惊人一幕给震惊了。

天空之中,霎时间多了无数长长的箭矢,它们比之汉军原本的箭矢,不知长了多少,在阳光的刺眼下,显得十分恐怖。

无数的投杆掠空而起,然后因为力度和角度的不同,在空中迅速交织成绵绵密密的一片,然后向着奔腾向前的虎豹骑恶狠狠地攒落下来,那一片冷森森的枪刃,在残阳的照耀着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冷焰。

“铮!铮!铮……”

万艾可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勉力格飞了三枝迎面射至的投杆,却终于没能挡住第四枝、第五枝和第六枝锋利的投杆,万艾可是这次鲜卑人突击的统领,又策马奔腾在骑阵的最前面,自然也成了汉军将士首先射击的头号目标。

“噗!嗡……”

第四枝投杆狠狠的撞击在万艾可的左胸,然后被铁甲阻隔,没有铁枪头的穿透,最终带起一阵铁甲的轰鸣声后,颓然落地。不过,很快紧随其后的两跟投杆,却是十分精准的往万艾可的大腿,和其胯下的马匹头骨狠狠射去。

“啊!”

“吁!”

……

马匹和人的哀嚎悲嘶声一起传来,还未等万艾可从疼痛中传来,胯下的战马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嘭”的一声倒地。抬眼望去,却是他的马匹早就被汉军投杆,因为马匹奔跑和投杆本身力量的惯性,在尖锐的木杆尖头的穿刺下,威力巨大的投杆,一下子就把马头脆弱的皮骨给射穿了。

幸好,万艾可落马之后,其身后左右的两个亲兵连忙运用他们出色的马术,用双腿控制行进的战马,然后双手抓住万艾可,将其稳稳放到一匹亲兵的马上,造成两人共乘一马的趋势。他们都是精心挑选出来,保护鲜卑贵族首领的勇士,是草原人百里挑一的精锐骑兵,这点动作做起来还算简单,如果没有他们,恐怕,在后面的骑兵猛烈冲击下,万艾可落地之后,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被践踏而死。

倏忽之间,不止是万艾可一人,在前方冲刺的其他鲜卑骑兵,也同样遭遇到了问题,天空之上,密集的投杆虽然对于人的伤亡不大,可是对于鲜卑军中并非全身覆甲的战马而言,明显是一场灾难,稍有不慎,便令奔跑的战马受伤或者毙命,而马上的士兵也因为战马的缘故落地哀嚎。

一时之间,战马的悲嘶声与士兵的惨嚎交织成一片,数千上万的鲜卑骑兵与他们的统领万艾可一样,惨遭落马之灾!有幸运的就和万艾可一样,落马后靠着各种运气留住了性命,而大多数骑兵,却是没有遭到汉军投杆的攻击,却最终死在己方马匹的践踏之中了。

哎!若是能有铁枪头该有多好,必定能给鲜卑人更大的打击……

汉军营寨后,望着寨前的这一幕,伏泉心中哀叹道,其实刚才的攻击,虽然让鲜卑人攻势受阻,然而真正给鲜卑人所造成的伤害却不高。至于原因,很简单,当然便是这些木制的投杆,没有铁枪头的加持,所具备的破甲能力不高。

刚才汉军的攻击,虽然打落了不少鲜卑兵马,但是多数都是他们运气不少,正好被木杆投掷到没有皮甲防护的部位。不然的话,就是投杆没有射穿他们,他们因为投杆和冲刺的战马所形成惯性冲刺立,掉入马下的缘故,真正靠着投杆射穿鲜卑兵卒皮甲的,却是没有几个,而且多数都是拥有巨力的家伙。

伏泉当然知道,这东西加上铁枪头,在后世是真正对付骑兵的利器。当来去无踪冲锋的骑兵遇到,在人助跑之后,所投掷的投枪,因为投枪的投掷力齐大,最终靠着惯性的力量,和那可怕可怕的破甲力,刺穿铠甲,杀伤敌人。

可惜,现在时间紧急,汉军根本没这条件,否则,如果有铁枪头,鲜卑人的恶梦早该来了……

战争,依旧在继续,汉军营寨内,冷漠的投杆兵们,在军队将领的指挥下,如同机器人般,打开身边堆积的粗布包裹,取出长杆,举杆、冲刺。然后投掷,又是一轮投杆掠空而起,如此三番,最终停止。

停止的原因十分简单,因为对面的鲜卑骑兵,在又付出数千人的伤亡后,已经纷纷冲到了汉军营寨近前,他们对于汉军那坚固的营寨门浑然不惧,双手将自己胯下战马的眼睛挡住,然后低头,视死如归的向着汉军的营寨冲去,根本不顾及此刻汉军营寨外围,在战争开始之后,就早已经摆好的用长矛堆积的拒马等物。

那些长矛,在汉军大盾兵的配合下,依靠着汉军营寨的特殊防御,组成了比在旷野之上,对付骑兵冲刺,威力更加强大的拒马,于那些冲刺的骑兵而言,简直就是恶梦。

第四百八十一章 杀机隐现汉寨后

冲刺的战马,抰带着强大惯性,冲击着那在坚固营寨里的,突起的长矛,这不是汉军通过军阵组成的拒马,精心打造的营寨,不是人力竖起大盾那样的脆弱,这些鲜卑兵卒的冲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披甲的鲜卑兵卒,就像被刺穿的脆弱的西瓜一样,砸汉军紧紧握住的长矛的撞击之下,轻易刺穿。一批接着一批,往那已经被突起的长矛,插满了变成坚硬刺猬的营寨冲去,最终除非长矛承受不住惯性折断,否则,这些鲜卑兵卒只能和他们身下的马匹一样,全身布满了窟窿。

这是一场以命博命地厮杀!也是一场关乎两个民族存亡的决战!

在这里生命仅仅只是苍白的数字,是马背上的绝唱,是铁蹄下的据王,是一团团战死后、毫无意义的血肉,双方拼的就是对死亡的承受能力,拼的就是坚强的意志以及冷漠的杀戳之心。

一方若溃,则无异于将胜利的机会拱手相让,也决定了自己的民族,将自此以后,彻底在对方的铁蹄下,颤抖……

白山山麓中段,某侧陡峰下,两千八百余鲜卑兵卒沿着山路,缓缓攀岩,这两日的攀岩行军,山路的崎岖陡峭,令得他们不敢丝毫大意,他们同伴的一百余人,都因为疏忽,从而摔下山崖,彻底丢了性命。

“前方汉军营寨尚有几许?”拖着行军疲惫的身体,轲比能望着前面似乎永远走不完的山路,担忧问道,与和连约定的日子已经到了,可自己还被困在这茫茫白山之中,那可如何得了。

“三十余里。”身边的兵卒连忙回话道,他本是白山之下部落之人,对这白山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也正是如此,他被轲比能选中,随军出行。

“善!传令全军,继续行进,今日必攻汉营。”轲比能大喜说道,三十里的山路今日之内鲜卑兵必定能赶到营寨。当然,若是往日,在平原之上,对于这些马术娴熟的鲜卑骑士而言,也就是数刻之间,可是现在,这连绵山路,却是他们要花数个时辰甚至半日时光才能走完的,不过,幸好他们可以在今日这个约定时候到达。

时光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鲜卑军走到远处的两道山壁后,便听到那向导继续道:“只要过了前边那条峡谷,便出山了……”

顿时,轲比能闻言,举目望去,远处两道高耸的山峰直插入云,周边古木森森,绝壁险恶,如一条恶龙张开双口,随时欲噬人的样子,危险极了。

“来人,往前方峡谷细细探查,汉人狡诈,以免为其所趁,伏击吾等!”前路险峻,轲比能不敢大意,虽然汉军现下应该着重应对和连大人的五万鲜卑铁骑才对,但谁也不敢保证那个狡猾的伏屠夫,会不会在营寨之后留什么后手,所以,他除了小心谨慎,命令麾下兵马仔细搜索峡谷以外,也不敢因为离汉军营寨越来越近,而着急催促麾下军队急行进军,越到关键时候,越需要小心谨慎才是。

出乎意料,派出去探查的鲜卑兵卒,几乎将峡谷两峰都翻遍了,但是也未寻到汉军的一点儿踪影,似乎汉军真的没有顾及身后。稍稍按下心中的不安,轲比能领着大军,小心翼翼地缓缓进入峡谷,纵然事前已经详细探查过,可是他依旧命令麾下兵马,要时刻注意四周安全。

峡谷幽深,比起在外所视,明显显得更加深邃绵长,越往里走,给人的感觉也更家危险。一路怀着忐忑的心情,两千八百余鲜卑兵卒,战战兢兢地越过谷底,不止是这支鲜卑偏师的主将轲比能如此,此刻哪怕是普通的鲜卑士卒,现在也感到莫大的压力。

鲜卑大军阵中,轲比能灵敏观察四周,生怕周围出现异常,一路小心谨慎走过,不禁冷汗迭出,脸上也不知道在何时何地蹭到几道斑斑泥污。当然,在幽深峡谷中,他也顾不得这些了,峡谷中的诡异气氛,令他有些崩溃,周边的杂草、碎石、凸岩,都在他眼里,仿佛都变成了择人而噬的毒蛇,不知何时就会从黑暗中向他突然袭击。

蜿蜒曲折的谷道,绵延数里,来来回回令人头晕目眩,突中几处险恶到极点的路段,如同侦查的一样,也没有汉军的的踪影,大军这一路慢慢吞吞行进,过了快近一个时辰,这两千八百余人的鲜卑偏师,方才全部出谷而来。

见大军安全出谷,轲比能大松了一口气,远方,似乎传来军队响亮的厮杀之声,轲比能听这声音,却是鲜卑语夹杂着不少汉语,虽然声音很轻,但是这声音密集程度,已经说明那里是汉人和鲜卑人交战的地方了。

到此时,经过艰难的白山跋涉之路,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向和连提议,绕道汉军后方前后夹击的冒进了,没想到这小小的白山,风险竟然如此之大,虽然中途也死了百余人,不过所幸现在终于是带领剩下的人马顺利跨越山脉,准备偷袭汉军了。

“哈!哈!哈!”轲比能突然张狂的一通大笑:“地势如此险恶,汉军竟然不加以利用,伏屠夫,枉尔百战百胜,今日亦要亡吾轲比能手下也……”说完,号令全军道:“走!袭汉营!”

一众翻山越岭,此刻早已如同乞丐的鲜卑众军,听了轲比能之言,纷纷举手高呼,然后眼神坚定的随其走去。

三日的艰苦生涯,生于死之间的考验,已经锻炼了他们的意志。现在,想到那些侵犯他们家园,和他们有着血海深仇的汉军,这些鲜卑人自小在草原上成长出的血性,彻底激发,除非大鲜卑如匈奴那般被汉军彻底击败,最后向汉人投降内附,否则,他们是绝对不会向汉人屈服的。

此时,在莽莽山岭之外,汉军营寨前,一场简单而残酷的厮杀才刚刚结束,鲜卑人又一次退却了,不过显然,汉军营地里倒下的一地汉军,说明了他们今日的战斗是多么的成功。

凝视着眼前的一地鲜卑人的尸体,和连不知这场战斗死了多少人,以他的估计,足有近万人。刚才的战斗,汉军的木制投杆着实令他吓了一跳,那木杆的穿透力似乎不行,虽然让鲜卑人多了一些伤亡,但并未伤到鲜卑根本。

不过纵然如此,和连见一时之间难破汉军,还是选择下令撤退,同时也令鲜卑兵卒带几支投杆观察。只是,当和连看到那只是一头被削尖的木竿以后,不由大失所望,他可不认为汉军凭着这东西就能阻挡他的进军。

当然,自始至终,和连也没想过把那木杆尖锐处,换上一个铁枪头来作为兵器使用。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改变,都会造成震惊世界的变化,可是却很少有人独自去猜想改变,只会被动接受。

望着汉军营寨之后,那连绵的白山,和连心里暗暗祈祷,轲比能的偏师赶快出现,以汉军现在被自己麾下精锐缠住,只顾正面的情势,只要轲比能那支偏师从后突袭汉营,自己一定可以就此将汉军收拾。

“传令,大军轮换,继续攻汉寨。”想了想,和连下达了继续进攻的命令,他绝对不会让汉军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在他看来,即使轲比能麾下的兵马,未能及时赶往战场,但是只要鲜卑人不断的进攻汉军营寨,终会把汉军营寨撞破,到时候没有营寨守护的汉军,自然便是鲜卑人军手中待宰羔羊,任鲜卑人予取予求。

至于再次强攻,会不会出现更多的伤亡问题,对于和连来说却也是不用害怕,因为适才的战斗,已经让他看穿了汉军箭矢稀少,甚至只能用投杆来反击,他很怀疑除了长矛以外,汉军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刺穿骑手甲胄的兵器。

“呜!呜!呜……”

鲜卑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那是和连下令,前番没有参与战事的另外两万余铁骑,在各部大人首领的带领下,排列整齐队伍后,又一次发动对汉军营寨的进攻,大地又开始一阵震动。

“可恶!”看着再次冲锋而来的鲜卑军,伏泉怒骂道:“若孤箭矢充足,何教尔如此猖獗!传令,各部坚守,无箭矢投杆之兵,各取长兵短刃,待鲜卑胡人至,与其激战。”

不过,骂归骂,伏泉还是要想办法保证军队不被击溃,如今汉军的守城利器箭矢不足,况且一场血战又至,只能采取坚守政策。

和连猜得很对,现在汉军的确没有已经没有任何箭矢了,而更为糟糕的是,伏泉一直准备多坚守一些日子的投杆,也就在刚才那一战中,用了半数以上,若是鲜卑再来一阵攻击,伏泉最后的用作远程武器的投杆,也即将用完,战事对于汉军而言,已然岌岌可危。

此刻,汉军营寨之后,在那幽深山脉之中,有着无数双眼睛正仔细观察汉军营寨之后,那里,仅仅只有数十汉军来往。

而且并未把守营寨之后,一眼望去,像是在为营寨前的汉军,传送军械和运送伤员的样子,看来汉军的注意力是真的全部被营寨前的大战吸引住了,毕竟那里可是有和连和他麾下的五万鲜卑精锐,由不得汉军不重视。

见此情景,不由令轲比能大喜,当然,他并未下令立刻发起攻势。因为,他适才率领麾下兵卒前来兵营时,汉军刚刚击退鲜卑人的攻势,如果当时立即潜入的话,无疑不是好机会,唯有在汉军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营寨前的鲜卑主力时,那才是轲比能麾下的鲜卑偏师,最好的潜入汉军营寨,偷袭的机会。

当厮杀声再次响起之时,眼见营寨后的汉军走动更加频繁,搬运的东西更多更快之时,轲比能这才转头,对着同样等待许久的麾下兵卒使了眼色,此刻不便说话,防止让营寨之后的汉军警觉,不过那些鲜卑兵卒,早就知道轲比能的计划,所以在他指示之后,随即便行动了。

只见那些鲜卑兵卒,以五人为单位,慢慢的向着汉军营寨之后,潜伏而去……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进则事成 走必尽死

汉寨之后,距离汉军运输伤兵的地点旁,一处宽大营帐之内,不是传来一阵阵的咳嗽之声。

“兄长,将这药服下,病定可痊愈。”

帐内的卧榻之上,年迈的段颎躺在床榻上,裹着数层皮裘,在其身旁,族弟段煨端着一碗泛着难闻味道的药汤,劝着不想喝药的段颎服药。

那药是于忠所制,令段颎要坚持服用,也不知何故,自从段颎生病染了风寒以后,虽有于忠细心治疗,但是一直起色不多,所以这几日紧守营寨,其实段颎都没有参战,不过通过这些日子丢伏泉用兵的观察,他心里也明白,这个天资早慧,的确是个可以信任的将帅,所以生病时候,段颎身为经年老将,却是没有过多参与汉军的军事行动。

“服药多日,皆未痊愈,老也!老也!无用也……”段颎概叹了一句,最终这才不情不愿的,皱着眉头,将那药喝下。

看到族兄喝完,段煨这才安下心来,不过他对于段颎口中所说老儿无用的言语,并未放在心上,就算段颎老了,无用了又如何,他平定羌乱的功劳在整个大汉,也无人能比及。而段氏一族,也会因为段颎的缘故,受到整个西凉的敬佩和余荫,有这一点就足够。

就算朝中那些公卿百官,士人党人对段颎投身阉宦再如何有微辞,也不能抹除他对大汉的贡献,而且如果没有大错,甚至皇帝也不会动其分毫。因为族兄的前半生,可能对不起任何人,但唯独不会对不起大汉,对不起汉朝刘氏皇帝,他投身阉宦没错,为了荣华富贵,振兴家族是没错,但这一切真的是全部自己意愿吗?

要知道,无论是先帝还是今上,宦官永远都是代表皇帝的意愿,投靠阉宦就是效忠皇帝,否则,没有皇帝的意思,族兄就算再有能力,皇帝也不会允许他结交宦官的。彼时身为“凉州三明”的他,掌握着大汉最精锐的,与羌人战斗百年的西凉精锐,声望一时无二,又手握重兵,这种时候,除非皇帝是傻子,一点政治危机觉悟都没有,不然,是绝对不会允许掌握军权的封疆大吏,和宫中的阉宦太监结交的,因为一个不慎,看错了臣子,皇帝必然会有社稷之忧。

“杀!杀了汉狗……”

突然,帐外响起了一阵呼唤之声,那声音段煨不知道意思,因为是似乎是鲜卑胡语,本来他以为是寨前,汉军与鲜卑军交战所传出的声音,不过很快,当营帐之外段颎亲兵慌乱入营报讯后,段煨才知出大事了。

“大事不妙,将军,鲜卑人绕道营后,从白山杀出……”

一语而出,段煨当即大惊,怒喝道:“休得胡言,白山险峻,难有山路通往营后,鲜卑人飞至此地乎?”

“千真万确,鲜卑数千人正往营后而来,小人特来报信。”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段煨有些惊慌失措道,这被偷袭还是他投军来第一次,毕竟军事经验少,自然对于这些突发情况难以处理。

“鲜卑来人几何?已至何处?”不过,段煨虽然惊慌,可是段颎却是不慌,虽然生病,但在病榻之上,却依旧不改他从军多年的霸气,只见他沉着问道。

当然,段颎不惊慌的另一原因,就是他比段煨更了解消息,他早就知道营寨之后,有一些崎岖的道路,如果冒险行军的,是可以通过营寨之后。只是,这些山路,每次可以容纳行进的人的数量,却是不多,所以并未被当时决定在此立寨的伏泉和段颎放在心上,而且也没有在营中大肆宣传,令军中注意。

毕竟,就算有人从营寨之后偷袭,只要汉军作出快速反应,根本不用担心营寨被击破,而且对于此刻兵力不足的汉军来说,防守营寨之前,明显比防守营寨之后,要重要的多了,汉军可没有多余的兵力一直放在营寨之后监视。

“目测三、五千人!”

“具体几何,速速道来。”

那兵卒又是一顿,随即咬了咬牙说道:“三千左右。”

“善!如今战事何如?”

“营后之兵,正与来犯之鲜卑大战。”

……

短短片刻问询,段颎便已将如今形势掌握手中,随后细细思索,连忙对那兵卒下令道:“速将此事告知伏巴郡。”随后,更是对身边的段煨道:“换上衣甲,随吾上站起……”

很快,数刻时间,段颎便在段煨的帮助下,穿上衣服,连忙带人前去击退那活鲜卑人。段颎的亲兵除了那个去给伏泉送信、请求救援的家伙外,其余的亲兵都在刚才发出异响,知道消息后,自发带到前去击退鲜卑人。

当伏泉还在汉军营寨前面,指挥没有任何远程兵器的汉军防御,并且随时随地就快顶不住时,听到鲜卑人从山后绕道进攻也是大急,连忙派了此刻带着自己麾下兵马,作为预备队的徐晃,令他携本部兵马,前去救援汉军,令他必须带人抵抗住营寨后面出现的鲜卑人。

汉军营寨之后,无数鲜卑人,借着山势,终于闯进汉寨,引得汉军一阵慌乱。甫一接触,本来就不是主力,负责运输的汉军,在这些翻山越岭,意志坚定的鲜卑精锐面前,立刻就死伤数十。

段颎在段煨搀扶之下,赶到营后,看着营后战成一团的双方,便皱起眉头。在汉军百余人的慌张苦守下,鲜卑人越来越多的从白山之上奔流而下。汉军杀敌速度明显赶不上登城者,大略一数,鲜卑人已有二百余人在破坏了营寨后的防御木墙后冲了进来,竟是比己方要多了近一倍。

好在,汉军营寨建的坚固,鲜卑人短时间里也只是在营寨之后的木墙上,破坏出了三个够人通过的木洞,而且受限于山路限制,他们虽然以五人为单位,快速进军,不过能冲锋到汉军营寨内的鲜卑兵卒,还是很少。

营内交战,只见轲比能身先士卒,他武力高强,带领十几名部落亲卫状若疯虎的冲向汉军,手上的弯刀舞得跟风车似的,刀刀见血,从不落空,转瞬间便又砍伤汉军数人。

“呼……呼……”轲比能像是一头发情的公牛那般站在原地喘息,充满野性的眼睛环视周围,无有敢与其对视者,都是浑身战栗,面色惊慌。汉军本就被鲜卑人突袭,惊慌失措,现在对方又有此猛将,更加惊骇,如果不是他们知道军法如山,而且又是操练日久的北军精锐出身,否则,换做一般郡兵县兵,恐怕此时早已崩溃。

“胡狗休得猖狂!”段颎见此大怒,推开身边的段煨,举起携带的长剑,大声急吼道:“众军听令,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后寨不溃,援军必至,诸军听令,行偃月阵……”

伏泉麾下这支汉军,其中汉人军队的组成,除了伏自己本部的巴郡板楯蛮兵以外,就是段颎在京师操练日久的北军越骑营。

因此,在段颎这一声大喊之后,原本惊慌失措的汉军除了少数出身板楯蛮兵和本身为先零羌的人不明白以外,其他汉军纷纷仿若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开始行动。他们多数纷纷后退,快速集结到段颎周围,以段颎、段煨恶人为中心,呈弧形排列,形如弯月,仿佛张开两翼的苍鹰,粗粗一看,却是有近百人。

此时,还在和汉军纠缠的两百余先入寨的鲜卑人,多数见此一脸惊讶,他们之中,除非去过汉国抢掠的,见过汉人军阵外,其他人根本不懂什么军阵不军阵的,他们只懂得一个道理:谁最狠,谁最勇敢,谁最无情,谁就赢!

“进则事成,走必尽死,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杀!”

“杀!”

……

随着汉军近百兵卒,在段颎的号召下,集体喊出“杀”字后,他们便随段颎朝着对面的鲜卑军中,狠狠杀将而去。双方狠狠撞到一起,在营寨之后,白山之下,稍显狭窄的地段里,金铁交鸣声,破口大骂声,刀剑入肉声,惨叫哀嚎声连成一片。

轲比能挥刀疾进,酣呼鏖战,身上沾满了血浆,这些血大部分都是汉人的,少数是他不屑的先零羌人的,对于这些早就被汉人杀破了胆,根本连自己曾经的王朝都不敢复辟的羌人,他内心是鄙视的。

至于杀了多少汉军,轲比能记不清了,反正超过两只手就是了,他知道,这场突袭,自己必须身先士卒,否则若是他胆怯,那么这两千八百余名鲜卑勇士,只能等死。轲比能不断收割着人命,不过同时他也发现,原本被突袭,损失惨重的汉军,竟然在用了那个怪异的军阵后,不断的缩减着两军之间的伤亡差距,而鲜卑人自己却因为山路难进的原因,能快速进入汉军营寨的人,却是赶不上鲜卑兵卒死亡的速度。

这样下去,最终汉军会将他的突袭击退,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轲比能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偃月阵中心的段颎,他断定此人必是汉人的首领,因为对方年龄在草原上都是爷爷辈的了,他可不信这样的老爷爷能是汉军精锐,只能是汉朝的经年老将无疑,而且刚才正是他一声高呼后,汉军才会突然变了模样,现在只要杀死他,等到后面鲜卑兵马跟上,然后在全力突击汉军中军,那么汉军营寨也就算拿下了,而这伙侵略鲜卑的汉军,也将彻底死在大鲜卑的铁蹄之下。

浓郁的杀机在轲比能眸中熊熊燃烧,刀头一转,连忙就带几名鲜卑勇士,大步冲向段颎所在,战刀狠狠剁向他的头。

那边段颎直面刀口,却是浑然不惧,戎马半生的他,什么样的生与死没见过,这点威胁,还不他看的。

轲比能很佩服对方,连死都不怕,是条汉子,可惜却是个老爷爷辈的废物。正当他准备用大笑来庆祝自己,看到段颎被自己一刀劈死后的样子时,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战刀还未靠近段颎,便见数柄长矛从旁刺出。

危急关头,轲比能眼神一凛,双刀乱舞,矛头尽折,却不防肩膀被一铁戟勾住,只听得“嘶”的一声,伴随着铁器相撞,以及兽裘划开的声音,轲比能身体一个踉跄摔倒地上。刹那间,汉军又是刀矛临头,他连忙使出懒驴打滚,以背后添上一条铁戟划开伤口的代价逃出生天。

等轲比能被部下勇士强拖着向后退后,他这才心有余悸,暗道汉人阵法果然有些名堂,部落里那些侵略汉国的长辈所言非虚。不过,暗赞归暗赞,但是他嘴上却不会如此,只见他口中张狂叫嚣道:“汉狗!卑鄙!无耻!胆小之极!尔等若有本事,可敢一对一!人多势众,岂为君子所为?汉狗真为狗乎?”

“鲜卑蛮夷!口出狂言!武威段煨……”这边段颎还未说话,他身边的族弟,年轻的段煨却是大怒,见这手下败将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就要执刀出去和这鲜卑蛮夷一对一见真章。

“忠明!住手!呆在原地,立阵攻之!”见情况不对,段煨身边的段颎连忙抓住段煨的手,拉住他,狠狠警示道。

“兄长?鲜卑胡狗如此辱吾,不杀不足以泄恨……”段煨被段颎所止,含恨喊道,他十分不解自己兄长为什么要拉住他,西凉男儿从来没有孬种,鲜卑胡儿如此侮辱他们,就要用刀和剑去报复,让他们亡族灭种,将他们的妻女当做奴隶一样抢过来才对。

“胡闹!尔不知此乃胡狗奸计,意为坏吾军阵,从而以数倍之众,围杀吾军乎?”段颎大声喝骂,把还在碎碎念的段煨说得不敢说话,随后他不屑地看了那边犹自叫嚣的轲比能一眼,心中暗道若非军中,已无箭矢,此阵若配连射弩箭,定叫这鲜卑胡狗,有死无生!

心里一悲,段颎目光尖锐,概叹想到,伏巴郡的援军定会急至,可是汉军营中无箭矢,如何能能守得住,一旦鲜卑人将营寨外围攻破,到时没有营寨守护的汉军,只能和鲜卑人以肉体为盾,刀剑相搏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大事去矣何有援

汉军营寨之后的战事,也只是小规模的突击而已,真正的大战,依旧在寨前,那里是鲜卑大军和汉军主力的决战,一旦汉军寨前被鲜卑大军突破,那么无论寨后的战事如何,这场大战,就将没有任何悬念。

朔风怒号,厮杀不断,汉军营寨深处旌旗飘扬、矛戟如林,萧瑟地杀气在天地间无尽地漫延,他们时刻准备接替前方以血肉之躯,对战鲜卑胡人的同袍。

此刻的汉军营寨的木制寨墙边,早已经是尸山血海,每一刻都有汉军被鲜卑人的弓箭弯刀击倒在地,同样,每一刻,也有鲜卑军在汉军矛戟突刺下,连人带马在他们冲锋的惯性之下,被汉军刺个对穿。

不过,总体上来说,随着战事深入,汉军的损失正一步步的超过鲜卑军,这完全不像一场正常的防御战,归根到底,自然是汉军此刻已然没有任何远程武器了。

无论是汉军沿路以来,以战养战所缴获的箭矢,还是立寨坚守所自制的木杆,此刻都已经尽无,而一旦守军没有足够的远程火力,不管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时代,对于守军而言都将是恶梦,因为你只能靠着肉搏来战斗,否则只能在进攻方近战和远程武器的联合打压下覆灭。

“将军,势危也!一战损兵半数,难保也。当何如?”

一身甲胄早已溅满的黄忠,气喘吁吁的走到伏泉身边问道,他麾下兵马刚刚被关羽所部顶替,撤了下来,粗略统计,就在刚才顶在前线,他就已经损兵过兵,其中多数都是被鲜卑人骑射所射出的箭矢所杀。按照这样下去,只要鲜卑人在保持刚才的攻势几次,那么这次战斗也根本不需要他们突破汉营,汉军就得被消灭了。

“何如?”伏泉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嘴中呢喃,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援军迟迟未至,他这支偏师就算都是精兵悍将,也难有胜算可言。

伏泉身后的贾诩见其模样,连忙行礼道:“将军,唯今之计,当开辕门,决死突击伪酋和连所在,若可斩其头颅,必令鲜卑溃逃,如此方无忧也!”

“突击一策,干系甚大,待孤思虑一二,再行定夺。”伏泉点头回道,却是并未立即答应贾诩所提。虽然擒贼先擒王是此刻汉军自救的好计,然而现在打开辕门的风险太大,还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伏泉不会如此行险,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汉军能不能冲破鲜卑人前面攻寨的大军,杀入敌后,也同样不能保证,开了辕门以后,鲜卑军不会攻破汉军营寨,两者之间,干系太大,不得不防。

望着营寨前方,数万汉军和鲜卑军在营寨周围厮杀,汉军要保护营寨寨墙不被鲜卑人毁灭,而鲜卑军,则是要保证一方面可以有效杀戮汉人,另一方面则是要保证,他们的进攻可以将汉军营寨木墙彻底摧毁,从而能让后面的鲜卑同胞入汉营杀敌。

当然,汉军认真修建的营寨,其防御能力可见一般,鲜卑人又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他们只能用手中的弯刀,一边对抗汉军,一边去砸木墙,结果自然收效甚微。

不过,若是如此就认为汉军还可以稳守,却是大错特错,且不说鲜卑此刻在寨前攻城的两万余骑,在他们之后,除了不断来回奔跑,射箭的骑兵以后,浩瀚如海地草原上,亦然尚有两万余鲜卑铁骑汇聚成庞大地骑阵,他们正虎视眈眈的望着汉军营寨,只等贵族大人的命令,就将继承他们前面人的意识,往汉寨汹涌冲杀而去……

鲜卑阵前,和连微眯双眼,极目眺望前方的战事,汉军以往令鲜卑人忌惮不已的箭矢已经很难看到了,多数也只是零散的羽箭而已,而那些羽箭,完全是鲜卑骑士往汉营中射箭以后,被汉军二次利用的羽箭,换句话说,汉人是真的没有任何可以克制鲜卑人近身的武器了。

两万余刚刚休整的鲜卑骑兵策马肃立在和连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他们复仇的眼神之下,杀机浓郁流露。这些可恶地汉狗,竟敢出塞来草原祸害鲜卑,还敢阻挡鲜卑铁骑地兵锋?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将成为鲜卑勇士的刀下亡魂,不会产生任何奇迹。

倏忽之间,和连高举右臂,嘴中大呼道:“吹号,换阵,继续进攻!”

“大人有令,换阵攻击……”

数十骑鲜卑传令兵从和连地身边疾驰而去,将和连的命令迅速传达,很快,无论是前方攻击的鲜卑骑兵,还是后方准备接替的鲜卑骑兵,都开始了行动。

“呜!呜!呜……”

顷刻间,在悠长的号角声中,鲜卑勇士心中的恨意被激发,一股热血不断沸腾,灼热地杀意开始从每一名鲜卑士兵地眸子里倾泄出来,他们必要将前方的汉军屠戮。

后方的鲜卑骑兵密集如蝗,向着汉军营寨漫卷而来,草原之上,顿时被一大片黑色的人潮所覆盖,滚滚烟尘自鲜卑骑兵阵后漫卷而起,渐扬渐高,直欲遮蔽整个天空……

汉军营寨之后,战事业已进入白热化,段颎依靠丰富的军事经验,在短时间内所制定的偃月阵制敌,虽有奇效,然而战场之上,千变万化,最终还是出了事故。

轲比能在知道言语不能激怒汉军主动破坏自己的军阵以后,一策不成,再施一策,只见他不与汉军主动交战,反而令已经潜入汉军营地的鲜卑兵卒,龟缩一起,不与汉军交战,等待之后己方人多,再团团合围这少量汉军。

既然攻不破汉人的军阵,那就索性不和汉人交手,将自己所控制的地方增多,毕竟汉人兵少,只要己方后续人马再进入汉人数倍之敌,纵然在这狭窄的山脚之下,也一定可以靠着人数,磨死汉人这该死的军阵。

段颎见此,却是微微皱眉,暗道这鲜卑小将真非常人也,有此人在必为大汉祸害,无论如何,必要扫除此人。这种时候,对方却不着急要火速攻破汉营,反而为了保证己方优势,避战自守,除非对方是个傻子,那么必然是草原少有的智谋人物。

毕竟,如果不是考虑到汉军主力,在营寨之前被鲜卑人拖住,不可能派出很多兵马来支援营寨之后的话,对方这么做真的就有些找死了。而且,观那胡将,竟然敢率偏师绕白山袭击,彻底抛弃了鲜卑耐以生存的马匹,轻装而来,白山险阻段颎也是观察过的,对方有此能耐,一旦让他有机会得到鲜卑大权,那对汉国来说,可能会是多了一个不亚于檀石槐的人物存在,十分不利。

“诸君听令,杀,不可使鲜卑之军,入营半步。”

“杀!”

……

眼见轲比能不来攻击,段颎却是坐不住了,他不知伏泉会派多少援军前来,反正不会多。他可不能保证,轲比能这样消耗时间,鲜卑人如果有个数百近千人,潜入到汉军营寨的话,自己现在的兵马加上伏泉派来的援军,到底能不能保住汉军营寨之后不失去。

为了以防万一,鲜卑不犯他,他也要犯鲜卑,只见随着段颎一声大喝命令,围在他身边的汉军兵卒也是跟着大喝,数十人凭着联系纯熟的汉军军阵,缓慢却不失去阵型的想着轲比能继续进攻而去。

而在段颎所部身旁,其他不识得段颎所布置的偃月阵的板楯蛮兵和先零羌胡,也随着段颎将令,手持兵器,自发散在段颎那执行偃月阵一部兵卒的周围,向着鲜卑人杀去。

“勇士们,今已至此,绝不可叫汉狗取胜,死守此地,杀!”见段颎要对自己下死手,轲比能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而去他有破汉营任务在身,只能死战应对。

此刻,汉军与鲜卑军双方都知道,谁如果避战,逃脱一步,那么他们的下场也只有覆灭一途,短短时间内,双方便在此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不过,终究段颎手下,都是汉军战力稍差,运输伤兵的伤兵兵卒,随着时间推迟,不少人也都显露出体力不支之相。终于,在鲜卑人持续的猛烈进攻下,汉军在段颎命令下,所布置的偃月阵右翼,随着几名矛手戟手被鲜卑人击杀,终是崩裂。

“撤!事不可为,守住营后……”见自己阵营被毁,战事经验丰富段颎没有丝毫迟疑,当机立断,命令麾下其余将士后撤。既然已经无力将鲜卑人驱除营寨之外,那也就只能保留有生力量,死死拖住鲜卑人,不让他们潜入营寨,防止他们潜入以后制造混乱,最终造成营寨之前,和鲜卑主力肉搏的汉军,全体崩溃。

戎马半生的段颎知道,这时候切记意气用事,事不可为就要懂得舍弃,否则,一点小小的不合理的失误,最终的结果就是整个战局彻底失败。

保守是一门艺术,行险也是一门艺术,但要如何将这些艺术发扬光大,也是一门学问。

当然,段颎想撤,可不代表刚才想要保守行事的轲比能,想要段颎撤离。在见到段颎军阵被己方破坏,其本人更是下令撤离后,轲比能也是毫不犹豫的用鲜卑胡语喊道:“勇士们,汉狗不行了,杀……”

“杀!”

……

轲比能的手下多数都是随他一起被和连征召的鲜卑部民,可以说对他的话是言听计从,当即便有数十人在习惯之下,大声应和轲比能后,便拿起手中兵器,一起随轲比能向这段颎杀去。

未几片刻,他们身后其他鲜卑兵卒也反应过来,也跟着用胡语大声应和,杀将过来。

那边段颎见此,眼神大惊,己方阵型已坏,一时之间根本难以重新组织,这时候鲜卑人杀将过来,自己这支汉军必然生乱。

大事去矣!若再有片刻时间,安然撤退,整军待战的话……

段颎心中悲叹,眼看自己麾下这少数汉军就要被鲜卑人屠戮之时,忽而从鲜卑斜侧处,传来如雷般的叫喊声,那声音段颎和其他所有汉军都识得,那是汉语,是他们的语言,有人在异处大喊汉语,也就是说,援军来了……

“速将鲜卑胡狗杀退,不可令其入营半步,杀!”

“杀!”

……

随声音望去,只见数百名名汉军儿郎有若出闸猛虎,出其不意,斜插入鲜卑人右肋,很快便击破其翼,接着汉军更是在鲜卑人惊恐的目光中,疯狂砍杀,大有将这数百鲜卑兵卒拦腰斩断的趋势,并且快速已人数优势搏杀其众。

此时,正在鲜卑军前头的轲比能,还没从将要把段颎这支汉军小部消灭的喜悦中出来,就被一侧的汉军打的懵了。

只是,轲比能毕竟是从小部落里,一步一步成长至今的聪明人,见汉军已来援军,人数都已经占了鲜卑进入汉军营寨的兵马两倍有余,他深知这次进攻已无戏,连忙下令道:“后军便前军,撤!”

未几,便见其他鲜卑兵卒,连忙用胡语,口中传呼轲比能的命令,这下可能害苦了汉军营寨后,还沿着白山的山脉,顺势进入汉军营寨的鲜卑兵卒,连忙转身,沿着自己来时的道路,撤退。

不得不说,轲比能所掌的兵,有些门道,只见那些听到撤退命令的鲜卑兵卒,并未慌张,撤退仿若演练一样。已经在营寨木墙旁的鲜卑人,立马穿墙而出,而在较远的地方的鲜卑人,则手持武器,和汉军搏斗,为自己同族争取时间。

在这其中,轲比能最为令人惊讶,他并没有第一个逃离,相反,此刻的他,正带领其他与汉军缠斗的鲜卑兵,死死拖住汉军,使得他麾下的兵卒,不会因为撤退,而被汉军追着屁股打,从而损失极大。

见到轲比能如此,段颎目光更加阴冷,此人危害极大,连忙大喝道:“公明,速速击杀那胡将,不得走丢!”

段颎深知,这场仗,如果不是鲜卑人因为白山山势的原因,一次只能通过几人,无法一次性,全部进入汉军营寨,否则,一旦汉军在营寨之后所立的寨墙在地势平缓的地方的话,由轲比能所率领的这支鲜卑兵马,还真的有可能将汉营毁灭。

当然,虽然现在鲜卑人撤退,但是从他们组织撤退的领导力和执行力来看,轲比能对于汉军危害极大,特别他敢于带偏师绕山袭击汉营的性格,都不得不令段颎深深忌惮。对于为大汉贡献一生的段颎来说,轲比能有如此能力,就不得不杀之,不然,说不得对方以后就是大汉的恶梦。

第四百八十四章 庞柔

汉军的援军虽然到了,然而徐晃本部的兵马,早在之前,就与和连率领的鲜卑主力交手,数番交战,兵卒损失近半,如今,前来支援的援军,也只有六百余人。

好在,鲜卑真正潜入汉军营寨的兵卒也不多,随着汉军在局部人数的增多,上下一心效死,很快,鲜卑进入汉寨的兵马,全部被汉军驱逐了,不过段颎严令要取走性命的轲比能,却是逃脱了。

“段公,末将无能,未斩得胡将,请段公责罚。”

徐晃抱拳请罪,不过当即就被段颎扶起道:“胜败难料,不需如此。”说完,段颎抬眼望向营寨之后,正齐聚观望营内的数千鲜卑人,脸色忧虑道:“胡卒甚多,恐大营难守也,公明,尔率兵留守,切勿令其破营……竖盾,御箭……半步不可退……”

不过,段颎还未将命令全部下达,心中猛然一慌,抬眼望向对面山上,多年的军事经验令他立即改了口,大声向各部汉军示警。

原来,营寨之后的鲜卑人,在被段颎、徐晃所部驱逐出汉营以后,并未气馁。轲比能考虑到适才汉军防守,竟无箭矢袭击,心有所感,便令数十人携弓而来,令其往汉营射箭,以做试探。

结果很明显,在见到汉军只竖盾防御,并无箭矢从营寨中还击之后轲比能便猜到汉军肯定经过和连主力的进攻消耗以后,已无箭矢防御,所以,当即又令全军有弓之鲜卑兵卒,纷纷几人一队,沿着山路运动,待靠近汉军营寨后,向内射箭。

只片刻功夫,挡在大盾以及其他掩体的汉军,便被外面的鲜卑,用手中的弓箭给死死压制了,而汉军却苦于没有箭矢,只能尽力忍受着,却是丝毫买有还手之力。当然,对汉军来说的好消息是,鲜卑兵卒除了识得白山道路的和一些身手不错,带弓爬山问题不大以外,其他多数人都早在潜伏白山之前,就将弓箭和马匹放在山水,毕竟白山的路崎岖,多带一些不必要的东西的话,很可能彻底葬身山沟。

几轮箭矢以后,段颎连忙让人打扫战场,同时令盾兵不可放松警惕,虽然对面也就近百人手中有弓箭,但也不可放松,若是轲比能借着汉军被弓箭压制的机会,再次率兵攻进来,到那时候,现在营地里的半百兵卒,明显支撑不了几次,就会被人数众多的鲜卑兵击溃,从而导致营后失守。

随后,段颎告诫徐晃几句,便令他在营寨之后小心留守,自己却是往中军而去,他要面见伏泉,好好讨论大军接下来的去向,毕竟困守营寨,已成死局,大汉三边的援军,迟迟不至,再这么苦守,明显是不可能的,那样也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鲜卑人围死,必须要变一变策略了。

远处,弹汗山鲜卑王庭所在,伏泉若是在此,比如做梦也想不通,大汉第一个率先带兵到弹汗山的,不是最靠近弹汗山的并、幽二州,而是离弹汗山最远的凉州军。

此时,白发苍苍,年愈七十许的大汉凉州刺史张奂,在望见伏泉所留下的诸多血腥之幕后,概叹了一声,年轻人不知轻重,怎么戾气如此之重呢?

在张奂看来,鲜卑人在如何,毕竟也是曾经大汉的附庸军队,如今,攻下其王庭,自然应该俘虏之后,善待他们。

用儒家先贤的圣人教化,来好好教育这些粗鲁的蛮夷之辈,内迁其众,待三代以后,令其归化,而不该像伏泉那样,使用血腥屠杀手段,强硬震慑,如此作为,和蛮夷何异?

更重要的是,这样做的话,更容易令鲜卑仇视,一旦有了机会,还是会反叛的,就如数十年前,令大汉头疼的羌人一样,段颎杀了那么多羌人在张奂看来,都是无用之功,虽然平了羌乱,但最终还是要靠廉洁吏治,善待投降汉人,令其心诚归附,三代之后,彻底为大汉融合,这才是大汉长治久安的办法。

当然,如果张奂知道,没有用武力威慑,只是单纯用圣人教化,任其内附,积蓄实力,三代之后的异族在中原做了什么的时候,恐怕就不会这样想了吧。有时候,没有杀戮震慑,单纯靠着恩情厚养,最终与养狼无异,而狼不是狗,一旦饿了,它可是会反咬主人一口的。

张奂对鲜卑王庭内所见的一切是愤怒不已,可是他身边的一个少年却是不怒反喜,直接在他耳边喊道:“不曾想那‘戾龙’竟有这般能耐,真妙人也,日后吾定要超越其人,造十万京观,以慑诸胡!”

“胡闹!尔日后若有这般嗜杀行径,吾定逐尔出家门!”张奂听到,大怒喝斥,然后对张昶道:“文舒,若吾逝世,其如此妄为,尔待吾行事!切记、切……咳、咳……”

大概是一时生气,动了怒气,再加上近日身体也有些不好,张奂说了一半,就连咳数声,话语也到此就停了,引得其身旁的张昶连忙扶着自己的父亲,连忙好声劝说,希望父亲安心,莫再动气,同时告诫那个少年人,赶快给父亲赔罪。

那少年人不是别人,当然就是张奂的小儿子张猛,他虽然顽皮,可也是孝顺之人,见此连忙上前跪在自己父亲面前,软声赔礼道:“孩儿不孝,令父亲大怒,请父亲责罚。”这一招叫以退为进,张猛明知自己父亲不会因为这事情而责备他,所以故意认错。

果然,老来才得了小儿子的张奂,闻声以后,虽然依旧因为发怒而喘气不足,但还是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缓缓说道:“尔若明事理,不学那伏流川所为,便为大幸也!十万京观,必死人逾十万,杀生太多,有伤天和,于民而言,无论汉胡,皆以教化为主,此乃要事,尔若为官,切记!切记!”

“诺!”

早有预料的张猛连忙附和应了一声,张奂见此这才缓了气,当然,他刚才威胁说逐小儿子出家门,其实就是气话,为的就是吓唬这年纪小的儿子而已。

自从张猛当时耍了小花招,为了躲避自己长兄张芝的追查,绕道行进,在狟道县城时遇到庞德以后,便随即辗转行进,入了凉州刺史部所在地汉阳郡冀县投军。

本来张猛想直接找父亲张奂的,只是害怕张奂见了他后,强硬将自己踢走,所以采用稳妥的办法直接报名参军,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张猛偷偷在“传”上改了年龄,甚至故意只说自己是张氏远支,与张奂同宗,可是两家已经不甚来往作为托词,得以暂时混入军营。

随张猛一起投军的自然还有那个令张猛震惊的庞德,自那日和庞德相结识后,因为庞德好客,又见张猛虽年少,却气质不凡,得到父母同意后,便留其于家中作客。

张猛思虑片刻,便欣然答应,两人相谈甚久,把酒言欢,好在张奂甚宠小儿子,对于张猛饮酒不禁,所以倒是令张猛能和庞德在酒桌之上,好好结交一番。

在庞德询问得知,张猛从司隶到凉州来的目的,竟然是去汉阳郡投军之时,却是大惊,毕竟张猛即使再如何隐藏身份,但他嘴上的绒毛还是暴露他才十二、三岁的少年年纪,仅仅比庞德小几岁,现在连这个小孩子都要投军报效朝廷,着实让庞德震惊不已。

不过,震惊归震惊,庞德却是哄然大笑,原因就是他自己也正准备待从兄庞柔,将家中琐事处理完毕后,两人一起,去汉阳郡投军的,而庞德在院子里雨天练习箭术,其实就是在为从军做准备而已。

这之后,不需多言,待数日以后,庞柔来庞德家,经过庞德介绍,张猛认识了那个比庞德大了几岁,武艺看似也不俗的庞柔。

一番了解,张猛得知,庞柔比如今年岁十五的庞德大了两岁,平日里和庞德一样,都是狟道县城出了名能打的游侠儿、这一次也是听到消息,知道张奂募兵,想着建功立业,夺取功名,兄弟二人合计一番,虽然家贫无钱买马,但是准备好吃食,也能靠着脚力去邻郡投军,而庞柔所处理的琐事,自然就是为两人筹集路费以及路上的吃食。

因为三人目的一致,当下一番探讨,便决定结伴同行,当下,在庞德拜别父母后,三人同往。其父母虽是第一次听到儿子意愿,但是并未强求,只是叮嘱其小心,便放其离去,或许对这些凉州百姓而言,对于战争早已看开,因为对这片战争基因根深蒂固的西凉大地来说,如果不能种地,也只有投军,才是振兴家族,出人头地的希望。

路上,为了表示对庞德留宿的感激之情,张猛毫无犹豫掏出了他从家里偷来的钱财,在县城为二人都购置了马匹,对于家境并不富裕的庞家兄弟来说,张猛这份大礼实在喜人,本来二人还有所推辞,不过最终也都是在张猛的坚持下,接受了这份大礼,和张猛一起入了军营。

秦时男子达到服役年龄方正式“傅籍”,著于名册,停止服役的年龄称为“免老”。秦代始傅的年龄是十五岁,免老的年龄有爵位者是五十六岁,无爵而为“士伍”者是六十岁。

汉承秦制,西汉初沿用秦代的兵制,但到景帝前元二年时,因国力增强,人口数量大大增长,所以将始傅改为二十岁,到昭帝时又曾改为二十三岁。之后,虽然大汉屡经动乱,但是除非遇到重大战事等特殊情况,能通过兵役,被征入军营的也大多是在束发及冠的年龄左右。

因此,张猛这个明显是小孩子模样的家伙入军营,当然令人重视,并且他又不像庞柔、庞德二人,虽然年轻,但武艺高强。而当初录用兵卒的汉军将领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看不出张猛的“传”上做了手脚,他之所以无视张猛作假,自然就是因为张奂。

毕竟,虽然张猛说他家和张奂关系不近,很少往来,可是人家终究是张奂同宗,自然不能一常人相待,谁知道张猛说得是真是假,如果其和张奂尚有联系,那样的话岂不是得罪上官吗?

所以,那汉军将领徇私,录用了张猛,并且为了以防万一,还给张猛一个无关同样什长职位,掉到自己的亲兵营任职,还将庞柔、庞德两兄弟并入其麾下,为的就是想结个善缘,以防今日这张狂年轻人真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大背景之人。

之后,因为张奂行军时间紧急,三人在稍稍接受汉军操练以后,便随着张奂一声令下,出塞远征。

不过,行军途中,张猛还是被一直寻找其下落的张昶发现了,原因就是当初那招张猛入军的将领,其实早就偷偷将张猛的“传”上的信息,拿到刺史部自己熟悉之人求证打探。

只是,张奂属于新官上任,旧部皆不在身边,能知道张奂情况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刚开始那将领并没有收获。一直到张奂得到张芝书信,让张昶彻查诸军,这才找到隐藏在军中的张猛。

然而,事情已经迟了,彼时汉军已经出塞数百里,张奂可不会浪费时间人力,派人严查送小儿子回凉州。毕竟,如果人数派得少的话,谁也不能确定,张猛会不会再溜回来,而且人派得少,路上也不一定安全,终究汉与鲜卑大战一起,边郡之地定然不稳,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意外。

其后,出于种种考虑,张奂最终把小儿子那一什,以保护自己的名义,全部调到身边,将张猛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守,这才有刚才张奂在弹汗山,被张猛与他相冲突的言论,气得大怒的事情发生。

当然,了解了小儿子躲避张芝追查的手段,让张奂不由惊喜,小儿子逃避追查的聪明,这类似暗度陈仓的手段,倒是颇得兵法要义。

第四百八十五章 蒿里路上同往

弹汗山上,一段父子情深的戏码,也慢慢到了终点,张奂张奂缓完了气,便让他最心疼的小儿子张猛起身,令他日后不准胡言,就放他离去。

“咳、咳,年老无用,时日无多也……”张奂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在次子张昶搀扶下,坐上胡坐,暗自感叹道,此番行军数千里,这位大汉经年老将,已然感受到身体的变化,或许这次征程,将会是他生命的终点。

“大人常以马伏波所言‘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以比己身,然马伏波少有大志,其转游陇汉间,常谓宾客言,‘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今大人年愈七十,率兵五万,出塞北灭胡,复国仇宿愤,自当年虽老而志更壮,岂可轻叹年老无用邪?”

张昶笑着和自己父亲打趣道,作为人子,他当然不能直接说张奂无志,那样可就是大大的不敬了,所以他选择了用事例说话,而这事例,自然是张奂近来一直口中所谈的那位愿意马革裹尸的伏波将军马援了。

当年马援年少而有大志,后,游牧于陇汉之间,时常叹“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意思就是大丈夫的志气,应当在穷困时更加坚定,年老时更加壮烈,现在张昶用马援此事,来劝告张奂,其意已明。

“哎……”张奂愣了半响,却是一句话也说不错了,只能看了眼自己次子,叹了口气道,的确,他是应该要老当益壮,然而说得简单,可是身体上张奂却是知道难有所成。

当夜,张奂也顾不得令手下整理伏泉在弹汗山留下的种种血腥景象,因为他此刻也收到马腾的书信,知道伏泉的处境,所以在令麾下兵马在弹汗山短暂休整一夜后,便令大军饱食以后,全速往东行进。

在那里,白山之下,有一支汉军同胞在等待他们的救援,而且那里,也将是汉与鲜卑最后的决战!

一战,可定北方乾坤,换北疆数十年安定!

路程最远的凉州军早已先至弹汗山,然而并、幽二州兵马却是依旧未至弹汗山,幽州军倒是因为宋酆以及其得令召集兵马时间太少而忽略,可是并州,却在诸多优先因素之下,比之凉州军还慢,直接和幽州军的速度一样,外人看了,也都知道有不寻常。

毕竟这点行军速度,实在是令人费解,只是,现下战事紧急,谁也不敢多加猜测,或许那些依旧在路上,尚未来到弹汗山的并州军队,路上出了其他意外也说不定。

不过,此刻被鲜卑人围困,苦苦等待援军救援,以身作耳准备围歼鲜卑主力的伏泉所率的汉军偏师,可不知道各处援军的去处,他们在意志和信念中,又一个白昼,抵挡住了鲜卑人的冲锋。

营寨之前,汉军值守的兵卒,正用地上死去的尸体,将那被鲜卑撞击的损坏的城墙修复。说是修复,其实就是拿着死人的尸体堵塞缺口而已。

那些死人里有汉人也有胡人,这个时候对于汉军来说,不管自己人还是敌人,先把营寨守好就行了,至于这样是否残忍,哪又如何,性命都没了,他们哪里还能顾得了自己的同胞?不过,若是他们知道此刻汉军中军营寨段颎和伏泉的谈话后,恐怕就明白自己做这些也算徒劳了。

“突围出营?为何?”

本来一人独自在营帐里思索对策的伏泉,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段颎,在他说出突围出营的计划以后,伏泉感觉这有些太快了,毕竟汉军现在不是不可以坚守,可是一旦突围,在外面鲜卑人数万骑兵的围追堵截下,很难保证能够突围成功。

段颎听后并未惊讶,只是狠狠道:“莫非君侯欲为李陵乎?”

“李陵?”伏泉脱口惊呼,然后不解问道:“段公此话何意?”

“仆并无它意,今援军尚不知何时可至,困守孤地,若坚守此地,恐将军只可为李少卿邪?”

营帐里顿时寂静,伏泉被段颎一语点醒,的确,自己营中兵马已经死伤损失过万,可战之兵不足四千,再熬下去,在不知道汉军援军还有多久才会到来时,主动突围已然成为上上之策,否则真等到自己手下无兵之时再去突围,最终说不得他自己就将成为那个没有援军,最终突围被俘,最终投降的李陵。

这可不是伏泉想要的,一瞬间,伏泉目光精明,已然做出了决断……

夜色弥漫,已至深夜,汉军营地在一直被派遣前来监视的鲜卑斥候眼中,显得静悄悄的。

“时辰已至,君侯保重!”段颎一身戎装,对伏泉行礼,然后又想起一事道:“忠明鲁莽,望将军日后多加照拂。”

伏泉狠狠的点头道:“段公放心,孤自应如此。”

说完,伏泉望着这位大汉名将,一脸敬重,至于原因,却是因为这位老将,竟然主动和自己请命,留守汉营。

毕竟,虽然说汉军要趁夜突围,可是汉军营寨也必须有人留守,吸引鲜卑人注意力才是,而段颎就是那个主动请命,愿以自己的性命,带领营寨中,因为重伤无法随同行动的千余汉军,抵挡营寨以外,那尚有三万余人的鲜卑骑兵。

自从这几日鲜卑人围营寨以来,汉军因为无箭矢,所以守寨的伤亡更加巨大,伏泉作为守寨一方损兵万余,而鲜卑人作为攻寨一方,也只是损失了两万人不到,其中大部分人还是先期为了填平汉军的壕沟以及铁蒺藜而损失的,足可见没有箭矢作为依靠,汉军在守营寨时,是多么的弱势。

到了后期,几乎鲜卑人完全依靠自己的弓箭射杀汉军为主,再以战马冲刺,破坏汉军寨墙,如果按此下去,一旦鲜卑人加大攻势,恐怕伏泉这支汉军,根本不需要多久,就会汝段颎所言,最终等死而已。

“兄长!小弟愿留下随兄长,望兄长成全!”后方,知道突围计划,心神一直不宁的段煨,一路跑到段颎面前,拜倒恳求道吗,段颎是他族兄,还是武威段氏的希望,就算现在已经年岁已高,可依然不是段氏可以轻易舍弃的。

“胡闹!成何体统!”段颎狠狠怒斥,然后将段煨握住他的手甩开,大声喝骂道:“大丈夫岂可作此小儿家事,马伏波有言‘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吾等从军,自当以此为志,尔若为大丈夫,勿再阻拦!”

说完,向伏泉等人行礼,然后在众人敬重回礼之后,转身往大军中帐走去。那里原本是伏泉的指挥地点,现在随着他要带大军突袭,成为留守营寨的段颎的营帐。

在这里,段颎将会指挥营寨中的千余残兵,与营寨之外的鲜卑人做最后的抵抗,当然,汉军的各部兵马,无论是汉人还是羌胡,此刻都不敢生出投降鲜卑的想法。毕竟,他们一路上对鲜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如何能指望鲜卑人能绕的了他们,接受他们的投降呢?

因此,在得到伏泉准备突袭的命令的,汉军各部都是喜悦,虽然突围有危险,但总比枯守营寨好得多吧。没有箭矢,纵然营寨里,有汉军一路劫掠的够他们吃上数个月的粮食,可是在抵抗鲜卑人的进攻里,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们只能在鲜卑人的弓箭下防御,然后等鲜卑人策马进攻营寨时,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搭配着残破的城墙,用手上的刀矛向那些大汉的仇敌们还击。

汉军的营寨内,在鲜卑斥候们的眼中,对面的营寨内似乎多了许多火把。当然,这些多出的火把,鲜卑斥候们确是不以为意。

在他们看来,可能是汉军要多加监视营寨之外鲜卑人的动向而已,毕竟汉军营寨虚弱无比,谁也不能保证鲜卑人会不会动了趁夜突袭的打算。

“诸君,大军被围,今夜突击,此去凶险,望诸君珍重,切记莫要恋战,冲出重围便可!”伏泉端酒与营寨中将要一起突围的汉军将帅兵卒下着命令,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只有告诉他们要想活命,不要恋战就好,随后他大声喝道:“诸君痛饮此杯,蒿里路上,孤与诸君同行。”

说完,伏泉举碗率先饮尽,然后狠狠将那大碗摔在地上,此番突围,何去何从,就在今夜。

之后,关羽、黄忠等汉军随伏泉突围的将领。也跟着举起手中大碗痛饮,随后摔杯喊道:“蒿里路上,末将与将军通行!”

紧接着,其余三千余汉军亦是如此,一时间,只听到无数器皿摔碎的声音,只见营寨地上,遍地皆是陶碗碎片。

“传令,开辕门,突围!”

随着伏泉一声令下,汉军营寨顿时杀气沸腾,火光雄雄之下,各部汉军,人人控马,披坚执锐,迅速出了大营。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今夜,无论突围,成与不成,他们若死,都将无乱身份贵贱,在蒿里路上相聚!

援年十二而孤,少有大志,诸兄奇之。尝受《齐诗》,意不能守章句,乃辞况,欲就边郡田牧。况曰:“汝大才,当晚成。良工不示人以朴,且从所好。”会况卒,援行服期年,不离墓所;敬事寡嫂,不冠不入庐。后为郡督邮,送囚至司命府,囚有重罪,援哀而纵之,遂亡命北地。遇赦,因留牧畜,宾客多归附者,遂役属数百家。转游陇汉间,常谓宾客曰:“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

摘选自《后汉书·马援传》

汉军的营寨内,在鲜卑斥候们的眼中,对面的营寨内似乎多了许多火把。当然,这些多出的火把,鲜卑斥候们确是不以为意。

在他们看来,可能是汉军要多加监视营寨之外鲜卑人的动向而已,毕竟汉军营寨虚弱无比,谁也不能保证鲜卑人会不会动了趁夜突袭的打算。

“诸君,大军被围,今夜突击,此去凶险,望诸君珍重,切记莫要恋战,冲出重围便可!”伏泉端酒与营寨中将要一起突围的汉军将帅兵卒下着命令,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只有告诉他们要想活命,不要恋战就好,随后他大声喝道:“诸君痛饮此杯,蒿里路上,孤与诸君同行。”

说完,伏泉举碗率先饮尽,然后狠狠将那大碗摔在地上,此番突围,何去何从,就在今夜。

之后,关羽、黄忠等汉军随伏泉突围的将领。也跟着举起手中大碗痛饮,随后摔杯喊道:“蒿里路上,末将与将军同往!”

紧接着,其余三千余汉军亦是如此,大喝“蒿里路上同往”,一时间,只听到无数器皿摔碎的声音,只见营寨地上,遍地皆是陶碗碎片。

“传令,开辕门,突围!”

随着伏泉一声令下,汉军营寨顿时杀气沸腾,火光雄雄之下,各部汉军,人人控马,披坚执锐,迅速出了大营。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今夜,无论突围,成与不成,他们若死,都将无乱身份贵贱,在蒿里路上相聚!

援年十二而孤,少有大志,诸兄奇之。尝受《齐诗》,意不能守章句,乃辞况,欲就边郡田牧。况曰:“汝大才,当晚成。良工不示人以朴,且从所好。”会况卒,援行服期年,不离墓所;敬事寡嫂,不冠不入庐。后为郡督邮,送囚至司命府,囚有重罪,援哀而纵之,遂亡命北地。遇赦,因留牧畜,宾客多归附者,遂役属数百家。转游陇汉间,常谓宾客曰:“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

摘选自《后汉书·马援传》

援年十二而孤,少有大志,诸兄奇之。尝受《齐诗》,意不能守章句,乃辞况,欲就边郡田牧。况曰:“汝大才,当晚成。良工不示人以朴,且从所好。”会况卒,援行服期年,不离墓所;

第四百八十六章 摸黑扔火把

入夜,鲜卑大营秩序井然,各部兵马该入帐篷休息的,就在帐篷休息,该执勤巡逻的,就在大营周围巡逻,严令大营兵卒无令不可擅自出营。

谁都知道,对面汉军主帅伏泉,是个喜欢夜里偷袭的家伙,先主檀石槐当年战败身亡,就有被伏泉夜里偷袭的事情发生,被其令千余骑兵,冲破数万大军营寨,损兵无数,所以和连自然不会大意,大营防御,可谓是精心之极。

只是,很明显,这一次伏泉可再没有的当初让千余人冲击敌营的想法了,偷袭是建立在敌人毫无察觉防备之下,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而鲜卑人从围汉营第一天起,就日夜派斥候监视汉军营寨,想要在早有应对的鲜卑人身边袭营,明显难度很大。

三千余汉军出了营寨,便直往东行,按理汉军出营以后,应该直往南方突围,在那白山之南,正是大汉边地幽州,鲜卑人如果不怕冒险,显然是不敢再追击的。可是南方是连绵白山余脉。根本不利直接通行,如果绕行的话,那无疑花费时间很多,也容易被鲜卑人看出行军路线,围追堵截,所以风险极大,不利汉军突围。

南下的方案被否决,那就剩北上和东、西方向行军了,不过北上的话,一则道路不熟,二来那里是鲜卑仅剩的没有被汉军攻克的地方,就算摆脱鲜卑人的追击,也很难保证汉军去了之后,能够安然返回,毕竟草原太大,路途不熟,一旦迷路,那于整个大军而言,便如同绝路。

而且最重要一点,北方有多少鲜卑部落存在,汉军不知,倘若遇到大的鲜卑的部落,在前有拦路虎,后有追兵的情况,突围的汉军很可能被鲜卑人夹击,彻底消灭,所以并不可取。

往东突围的话,也是一样,东部鲜卑在汉军攻破弹汗山后,到底有没有余部存在,有多少人依旧在原来地盘上,这同样也是汉军不知道的,所以往东突围,对汉军而言,一样不是的好策略。

最终,在段颎、贾诩的建议下,伏泉考虑之后,命令大军往东突围,在合适地点在,择机回归汉境,无论是回师幽州还是并州,对汉军而言,这都是成功的大撤退。

夜色阑珊,鲜卑大营除了火把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就剩下身下各营兵卒的鼾声,以及来往巡逻的兵卒的脚步声而已。忽然,远方汉军营地的方向,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冲霄而起,惊碎了黑夜的宁谧。

那是鲜卑军派在汉军营地的斥候所吹的号角,是和连为了以防万一,所留下的暗子,一旦汉军有所动作,斥候便吹号,而鲜卑大营里所有鲜卑兵卒,听到号角之声,必须快速出营听命,以备不测。

号角声愈发响亮,鲜卑诸将被这急促的号角声所惊醒,急忙披挂持兵,衣甲都没有整理好,便匆匆前来中军大帐集结。

与此同时,鲜卑大营里的普通兵卒,除了原本巡逻把守营寨的人以外,其他兵卒也纷纷都快速起身披挂,一时间鲜卑大营里人影攒动、火光冲天。

和连也在此时,披挂衣甲,出了中军大帐,他本来以为是伏泉老毛病犯了,又准备偷袭敌营了,然而出帐之后却不见鲜卑营地有所预警。

直到他得到回营报信的斥候传来的消息,汉军一部兵马,打着伏泉和其麾下重要将领的旗号,出了营地。不过他们却不是为了偷袭鲜卑大营,而是准备逃跑,和连听后这才大惊,千算万算,他都没想到那伏泉会这么胆小,打不过就跑,这可和他印象里,那个敢派千余骑袭击其父所掌控的鲜卑大营的伏泉,根本不一样。

当鲜卑诸将出了营寨,准备问询除了何事之时,却见鲜卑大人和连,望着前面汉军营寨前,眼神只能看见的不断移动的火焰,大声下令喝道:“汉军突围,速速追击,胆有反抗这者,格杀勿论,捉伏流川首级者,赐部民三万……”

号令一下,匆匆集结的被指派追击鲜卑诸军顿时群情高昂,高呼“鲜卑万岁”,便在各自的首领带领下,驱马直追汉军。

追击汉军的鲜卑骑兵,和连只派了万骑而已,由老将慕容拔率领,至于和连本人,却是和魁头、步度根等人,一起率领剩下的兵马,准备攻击汉军营寨剩下的汉军士兵,因为斥候报讯,汉军营寨,依然有不少残兵。

东方草原之上,伏泉的三千余汉军,在和鲜卑布在营地外的千余斥候纠缠数刻,摆脱之后,便立马突围,毕竟战事一开,鲜卑人肯定会被惊醒,不早离开危险越大。

只是,这纠缠的功夫,对于后面和连派出的追击军队而言,已然是够了,在汉军出逃至二十里后,和连那万骑在重赏的刺激下,全力追击,终于是追上汉军。

夜幕之上,追击鲜卑人大声嚎呼,说着各式胡语,追击前方汉军,在前面的鲜卑骑兵,兴奋的抽出手中羽箭,对着前面尚在自己射程内的汉军射箭。

密集的羽箭跃上天空,在夜空里,刺出了一阵破空之声,落入到前方的汉军骑兵阵营中,虽然数量不多,而且汉军又有甲胄防护,可是总会有倒霉鬼被射中。这些被羽箭射中的汉军,幸运的只是受了小伤,只要稍微咬牙坚持,便可以继续策马逃窜,而不幸运,多是被射中要害,当场就摔下马来,脱离阵营,倒在地上,随即就被后面追上的鲜卑人,补上几刀,再被无数马蹄踩踏,最终沦为肉酱烂泥,就此踏上了蒿里路,再无生机可言。

“君侯,鲜卑狗贼追之甚急,不如末将率兵断后,以缓其军!”眼见军情危急,勒马跟在伏泉身后的关羽立即开口道,毕竟,这样单独被鲜卑人追击,完全会被鲜卑人的羽箭给彻底耗死,必须要想其他办法才行。

“不可,断后必死也,不智之举,不宜行之!”伏泉一口回绝,追击的鲜卑兵卒粗略估计不下万人,根本就不是汉军抽出几百上千人断后,就能甩得开的,实力上的差距,这是汉军根本无法弥补的。

“然若不施策阻之,吾军必亡,将何如?”

看了眼后方火把之下,追击甚急的鲜卑军,伏泉遥望无尽黑夜,心生一计道:“传令,各部兵卒将火把掷于后路,全军摸黑行军!”

“摸黑行军?”

“依令而行!”

“诺!”

很快,随着各部将领的吩咐,汉军三千余骑纷纷将手上的燃烧的火把,策马手递手,将那火把给军队最后的骑兵,扔到后方。然后,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前面一片漆黑的道路上,勒马前行。

“啊!”

“啊!”

“啊!”

……

后面追击的鲜卑骑兵见汉军舍弃火把,顿觉有异,还未细想,便听到前排的骑兵惊呼,随后,便有数十骑落马,连忙大惊,不少骑兵顿时勒马,以为此处有汉军埋伏,其他来不及勒马的骑兵则绕道追击,顿时鲜卑阵营中间空了一块,分左右行军。

等到数刻功夫,他们看到摔马落地的鲜卑骑兵起身,这些骑兵虽然摔得很疼,但多年骑马早已习惯,忍着疼痛起身,然后再注视适才令他们无端摔下马的真凶。待看到那已经被马蹄熄灭,冒着烟气的火把时,这才明白他们上了汉人当。

他们连忙将爱马扶起,有马蹄尚好还能追击的,则立马继续上马追击,而有的马蹄已坏,马匹已然无法奔跑的,只能彻底放弃了……

原来,伏泉在令汉军兵卒将火把熄灭,然后扔到后面路上以后,那些火把被扔了好几丈的距离,而且还都是没彻底熄灭的火把,当随后的鲜卑骑兵奔来之后,胯下的战马马蹄,踩到还在冒着热气,温度极高的火把,彻底烫了马蹄。

这时候的战马都没有掌马蹄,对于蹄子下的异物温度都异常敏感,而且因为火把铺得很长,这些战马即使能忍受一段道路,可是却不可能长时间都忍受高温,有了一两匹战马倒地,自然会令得后面火速行军,疾驰的战马也被带到,这才有刚才鲜卑兵马一阵慌乱的缘故。

当然,这些只是伏泉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计划而已,毕竟只要能拖延鲜卑兵,那对于汉军的突围也多了很多的希望。

并且,汉军舍弃火把的好处,还在不断出现,只见后面继续追逐的鲜卑人,再想像适才一样,用羽箭在汉军身后,毫无顾忌的射箭,难度变得加大了。

至于原因,自然是黑夜中能见度极低,汉军将火把熄灭以后,那些瞄准的鲜卑骑兵,便彻底失去了瞄准的目标。虽然有月色照耀,但是这点光亮,也只能让他们隐约看见前方目标,而且行进之间没有任何对照物,这无疑让他们很难瞄准。

最后的结果,也很明显,那些鲜卑人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对着前方胡乱射箭,这样射箭的精度和对汉军的杀伤,自然也降低了很多,很多羽箭不是偏了方向,就是力道太远,射在汉军身上也十分轻飘飘的,根本破甲不了他们身上的铁甲。

见此,伏泉彻底松了一口气,这下子,起码暂时安全了,不过这也只是黑夜而已。等今夜一过,除非后面的追军都消失,否则汉军又将重复刚才被鲜卑人射箭追杀的情况,并且白昼之下,情况更加复杂,一旦汉军被鲜卑人追上,等待他们的结果,也就剩下死亡而已。

第四百八十七章 拦腰截断鲜卑军

汉军营寨,灯火通明,把守营寨的千余汉军残兵,手执各式兵器,冷冷的看着营寨之外,鲜卑集结的近两万兵马。

可以撤退的汉军兵卒都随着伏泉撤离,现在就剩下他们这些因大战伤重,不能迁移的军队了,也不知他们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营寨之外,鲜卑军中,和连冷漠注视汉军营寨,根据斥候消息,如今的汉营恐怕只有千余人而已,对于他麾下的鲜卑大军而言,拿下已是必然的结果了,现在也只是早晚而已。

“传令,各部以弓箭攒射汉营,消磨汉军士气,待天明以后,拿下汉寨,寸草不留。”思索片刻,和连下令道,随后遥望西方,那里汉军突围的数千人,才是他心中最惦记的,不过按理来说,在自己万骑的追击下,汉军除非能长了翅膀,否则根本逃不了他的五指山。

“诺!”传令兵领命而,此时,包扎好伤口,一直并未上阵,侍卫在和连身边的万艾可见此却是忽然高声喊道:“鲜卑万胜!”

这一声大喊之后,随即在营寨外的万余鲜卑兵马都是纷纷应声喊道:“鲜卑万胜!”

“鲜卑万胜!”

“鲜卑万胜!”

“鲜卑万胜!”

……

此刻,汉军营寨之内,带着病体的段颎,由着伤了大腿,行动也十分不便的潘俊扶着,凝神皱眉望着营寨之外,鲜卑人示威的场景。

只见,营寨之外,鲜卑铁骑举着密密麻麻的火把,随着鲜卑人呼喝声中,不断随风挥舞,黑夜之中,仿若无数萤火虫般,映入眼底。不过,无论是谁,心里都明白,那夜幕里闪着亮光的星星点点,可不是萤火虫那样美好,它们是恶魔在杀戮前狂舞的准备,死战已然不可避免……

“点火!”段颎冷冷喝了一声命令道,他这话是对身边的潘俊说的,随着汉军其他能离开的高级将领都随伏泉撤离,潘俊腿部有伤,包扎好后已不能骑马,所以并没有撤离。

这也导致潘俊如今是汉军营寨除了段颎以外,最高的指挥将领,从而,段颎若有军令,自然吩咐潘俊办事。

“诺!”潘俊行礼应道,段颎在伏泉带人撤离后,便召他议事,所议论的事情也很简单,就是待伏泉他们撤离后,命令潘俊将汉军营寨里面的食物、布匹、兽裘等生活物资全部烧毁,除了能个维持大军五日的粮草以外,其他东西尽数烧毁,一点儿也不能留给鲜卑人。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在段颎看来,鲜卑历经内乱,又有伏泉率偏师从西向东扫荡,部落生产早已被破坏,不说伏泉本部所缴获的运往并州的牛马就有十余万头,其他的各种生活物资,数量也十分不少。

其中,除了部分被伏泉带来以做备用以外,其他的都被汉军运回并州,现在可以说和连率兵回援以来,鲜卑人都是在消耗自己原本就不多的物资,并且他们除了沿途部落的少量补给之外,现在除了魁头、步度根在大鲜卑山的部落以外,鲜卑人已经没有任何获取物资的来源了。

而大鲜卑山距离此地往返策马都要数日时光,而且数量远远不够数万鲜卑人的消耗,一旦鲜卑人的没了物资,那等待他们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此时汉军营寨里,还有不少缴获鲜卑人所得的生活物资,为了不让鲜卑人得此缓急,所以段颎下令潘俊,将汉军营寨里面的生活物资全部烧掉,不给鲜卑人留任何能用的物资。

数刻工夫后,鲜卑铁骑纷纷来到合适的位置,拉弓对准汉寨,也不用管自己的准星如何,对着汉军营寨就是一阵乱射。运气好的话,说不得再给对方汉军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至于运气不好,也可以通过羽箭的覆盖,慢慢打击营寨里的士气,对于鲜卑人攻击营寨而言,这也是十分重要的,毕竟一旦防守方兵无战心的战斗的话,进攻的鲜卑人,明显明显要攻破营寨的压力会很小。

黑夜中看不到羽箭不断射进汉军营寨,令得无数汉军将帅兵卒只能靠着大盾,在一轮又一轮的箭雨之后,只听到羽箭射在汉军营寨上,或者是羽箭和汉军防御用的大盾相撞的声音。

不过,很快,突然一阵“嘭”的声音从汉军营寨里传来,紧接着便突然看到汉军营寨之后,一阵冲天的火焰光芒,笔直的燃起,一下子吸引了汉军营寨内外,无数的鲜卑兵卒冷冷望着那冲天的火柱。

只是,很明显,鲜卑斥候没有将注意力过多放在汉军的辎重上,所以消息传播得很慢,就是和连自己也没有留意那冲天火柱。否则,一旦他知道那火柱是所用什么燃烧的话,恐怕现在就会下令全军直接攻击汉军营寨,而不是在这准备慢慢吞吞耗死汉军了。

夜幕渐渐由深到浅,天色似乎要慢慢白了,汉军营寨西方数十里地外,伏泉麾下的汉军依旧死死挥动缰绳,勒令他们胯下的战马奔驰,逃避后方鲜卑人的追击。

虽然靠着那后半夜,伏泉的灵机一动,汉军成功用火把,拉开了一些与鲜卑人的距离,并且利用夜色,也成功令得鲜卑的弓箭手,不能对汉军亡命的兵卒进行有效的打击。只是,这一切随着天色渐渐变成白昼后,开始变了……

鲜卑人的弓箭又更加多了,虽然因为距离的原因,真正能打击到汉军的羽箭还比昨晚要少很多,但是如果伏泉麾下的汉军还是找不到办法,甩开身后这支鲜卑军的话,那么伏泉麾下剩余的兵马下落可想而知。

而就在前方,一处丘陵山坡之下,一支三千人的汉羌杂骑,正在此地休息。这支汉羌杂骑自然不是其他兵马,当然是张奂所派的凉州军的先锋,马腾麾下的骑兵。

昨日夜里,军队行军至此,马腾见此地不开阔,易守难攻,便下令军队休息。因为此地离他所得到的伏泉所率的汉军坚守地点很近,而马腾麾下兵马又连续数日行军,他担心继续行军,军队与鲜卑人遭遇的话,体力上吃亏,所以才下令休息。

草原上的冷漠慢慢肆掠,冻醒了裹着狐裘,靠着马背小酣着的马腾,起身看了眼天色,时候还早,马腾并未叫醒麾下将士。此刻,他十分怀念这样在塞外异域,与马为伴闯荡的日子,当年他就是这样带着一帮汉羌兄弟们,出西域走私,现在,他又将来北疆为了自己的功名而奋斗。

“呼……”马腾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晃动了下身子,找来身上的酒囊,用一口烈酒,暖一暖睡觉之后,有些僵硬的身子。

蓦然,耳边似乎听到一阵异响,马腾一惊,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跪下,侧耳靠着地面倾听,很快,他的耳边似乎听到了万马奔腾的声音,以往的经验告诉马腾,有大股骑兵正向自己靠近。

“集结!吹牛角号!有敌情!”顾不得多想,马腾连忙大喊,然后令兵卒连忙吹牛角号,这时候不需要判断对方是谁,因为此时能在草原策马行军的,最大的可能性只有鲜卑人而已。

顷刻间,马腾麾下的汉羌杂骑,乱作一团,他们多数人,都是在熟睡的迷茫中,顶着惺忪的睡眼,匆匆集结。不过,终究是张奂临时征集的兵马,操练的时日又不多,虽然汉军终究是集结而成,不过这集结的速度,显然是有些慢了。

当然,马腾可顾不上喝骂麾下兵卒,他遥望东方,目光渐渐凝实,只见东方天地相接处冒出一条黑线,马腾瞳孔一下子睁大,如果自己以往经验不差,这黑线表明,对方所来骑兵足有万人。

终于,等到三千骑兵集结完毕,马腾不需解释,这些生存于西凉,见过无数骑兵大军的凉州汉羌,自然知道出了何事,纷纷手执兵器,策马望着主将,等待马腾的命令。他们之中,不少第一次要面对大规模战争的兵卒,手中拿着的兵器在颤抖,毕竟己方人数太少,如果硬拼,能够生存的机会十分渺茫。

幸好,马腾并未下令战斗,而是令各部兵卒撤到丘陵之后山坡隐秘处,小心警戒,注意动静,隐藏起来,敌方人数众多,硬拼是不行的。那处丘陵的山坡隐秘处,昨日驻扎前,马腾就已观察过,足可藏下三千兵马,而且易守难攻。此丘位于路旁,而且坡度较缓,适合骑兵从上往下冲锋,旁人若想围攻,不想付出守军数百兵力伤亡,千万不要想消灭守军。

虽然马腾渴望立功,但并不代表他会不自量力,敌众己寡,硬拼实乃下下之选,不智之举,明智之人所不取也。

现在不如留待有用之身,避开此军,这是马腾在西域走私渐渐坐大所明白的道理,实力不够的时候,就慢慢装孙子,等待机会,慢慢积蓄实力,在实现自己的野心。

马腾这支偏师只有三千人,不过成分复杂,其中一千汉骑,两千羌骑,这之中,真正能让他信赖的,也只有他从家乡带来的五百多乡党,因为他清楚知道这些人的实力,虎狼之师或许比不上,但是作为一支拥有血勇之气的精兵,还是可以称呼的,

当然,纵然那五百余人有些实力,不过对比对方兵马的人数,马腾也不敢自大,自己能用这三千人败敌人万骑。

滚滚尘烟愈来愈近,当马腾以为对面那支骑兵到这山谷处,见到山谷地势凶险后,会停下探查时,却见那支骑兵的先锋部队,竟然对着山谷视而不见,依旧快速策马行军,这可好生奇怪。

很快,就在马腾还在奇怪对方为何如此自大时,眼眸处,那支骑兵先锋的黑色甲胄,以及他们所使用的旗帜,顿时令他惊醒,这是自己一直所寻找前来支援的伏泉偏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马腾刚想起身呼喝,可是遥望汉军后方,见到那无数鲜卑骑兵后,当即反应过来,这是伏泉在被鲜卑军追击,自己现在要立即施法救援才行。

一瞬间,种种思绪在脑中飘过,忽然,望着自己面前,利于骑兵冲锋的山坡坡路,嘴中露出笑容,一丝想法顿时出现在马腾脑中。

时间飞速流逝,马腾按兵不动,待伏泉那支偏师通过山坡以后,他眼神直直的望着伏泉军队身后的鲜卑人,默默的计算着通过山坡的鲜卑兵卒的人数,知道鲜卑军约行了一半人时,马腾连忙命兵卒吹响进攻的牛角号。

“呜!呜!呜……”

“诸军听令,截断鲜卑中军,与伏巴郡合兵破贼!杀!”

“杀!”

“杀!”

“杀!”

……

龙吟般的牛角号声霎时间冲天而起,震慑四野,马腾麾下三千汉羌杂骑驰出丘陵,顺坡一泻而下,直如山洪肆虐,猛烈击中正矢命狂追汉军参军的鲜卑军队的队伍腰眼部位,意欲一击即中,将其兵卒大部懒腰斩断。

突然出现的牛角号声和兵卒喊杀声,一下子惊呆了正要追杀前方汉军的鲜卑各部兵卒,听到背后震天的牛角号声和喊杀声,处于前方正带兵追击伏泉残军的鲜卑老将慕容拔回过头,看到正从山坡而下,将自己麾下兵马懒腰斩断的数千汉军,惊得目瞪口呆,

“汉军!见鬼!此处如何会有汉军?莫非吾等中伏不成?伏屠夫早有准备?”慕容拔惊得口不择言,不过戎马半生,他虽然不是鲜卑的名将,但是该有的作战经验自然不会差,只见他连忙举起手中弯刀大声吼道:“勿慌!勿乱!汉军兵马不多……”

不过,很显然,对于这些刚刚还准备将前面忙于奔命的汉军,一点一点,彻底磨死在追击路上的鲜卑骑兵来说,这支从山坡之下,突然杀出,宛如神兵天降一样,斩断他们军阵的汉军,给他们的震撼是极大的,不是短时间就能从慌乱中恢复的。

战争的天平,一下子就在此刻,开始倾斜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婿留丈人之命

马腾麾下的三千汉军忽然以摧枯拉朽之势,由山坡丘林之上,从上而下,猛击鲜卑中军,一下子将原本情势明朗的追击战,变成了乱战。

扬着厚重环首刀的马腾一突而入,只见他手中长刀废物,肆意劈碎眼前阻止之敌,鲜卑人被这突然起来的变故,一下子惊得忘了反击,被汉军连续砍杀百余人。

鲜卑主将慕容拔勒令麾下兵卒反击,这才让部分鲜卑兵卒惊醒,调转马头挥舞手中兵器,前去迎战。然而,这终究是少数人的选择而已,大多数人,则是依旧往前追去,这也造成了鲜卑前后兵卒不听号令,混乱一团,相互践踏的情形发生。

当然,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前方一直逃亡的伏泉所部,显然也有人观察到了后方鲜卑军队的异常。

“君侯,鲜卑大乱……快看,援军至也……那是凉州兵!”犹善骑兵,被伏泉勒令率兵殿后的韩当见到后方异样,火速催动胯下战马,跑到伏泉身边大喊道。

原本一直在前行进的汉军诸将听后,纷纷掉头远望,很快便见到尚有数千人追击的鲜卑军身后,已然有一支汉军骑兵,直杀鲜卑中部军队,其势已有崩溃之像。

“天助吾也,诸君,尚有余力否?援军已至,杀贼!复仇!杀……”

“杀!”

“杀!”

“杀!”

……

随着伏泉率先调转马头,拔剑大喊道,其他汉军听后,也是跟着挥刀狂喊,调转马头向着身后追击他们的鲜卑兵杀去。

一夜逃遁,这些汉军肚子里早就堆积了一肚子的怒火,只是鲜卑兵人多势众,他们又缺乏箭矢,单纯的和鲜卑人火拼的话,鲜卑人只需要和他们拉开距离,用骑射就能把他们耗死。

现在,当得知有援军来后,这些汉军当然大喜,在伏泉的号令下,与那些早已结仇的鲜卑人,决死相杀,他们要让鲜卑人知道,汉军不怕他们,他们永远只是蛮夷,根本不会是大汉天兵的对手。

死也阻挡不住汉军分毫。

此刻没有号角,却一点儿也不会让汉军各部骑兵丧失斗志,相反,他们斗志高昂。伏泉麾下的兵马,都是大汉各郡兵马选拔出来的天下精锐,又有无数血火的磨炼,较高的军事涵养以及对鲜卑人的怒火,使得他们战意盎然,三千余骑在各部将官的命令率领下,分别向两翼迅速展开,只停下前面打头阵的部队,摆开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的冲锋阵形,他们要像一把铁锥一一样,狠狠的刺入这些追击他们的鲜卑兵卒的阵营当中!。

“驾……驭……”关羽根本不给别人机会,早早拍马出阵,举起手中的长刀,对着面前依旧向汉军冲锋的鲜卑前军长吼,“大汉万胜!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

……

后面的汉军骑兵,轰然应诺,声势震天,大有将那些鲜卑兵马,一战而亡的趋势。

“杀!”

“杀!”

“杀!”

……

作为锥形突击的汉军尖头,关羽身先士卒,手持长刀大喊道:“仇人当前,将何入?”

“杀!”众人齐声暴喝,吼声如雷,直冲云霄。

“善。”

“杀!”

……

在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中,关羽身后三千骑顿如洪水般汹涌而出,毫无畏惧地迎向前方滚滚而来、数倍于己的鲜卑军骑兵。

“唆!唆!唆……”

对面见此的鲜卑兵卒,当即利用汉军到他们紧身出演的这个空档,张弓搭箭,羽箭齐出。只见,鲜卑阵中顿时有漫天的箭矢掠空而起,铺天盖地地罩向汹涌而进的汉军偏师。

“噗!噗!噗……”

锋利地羽箭箭顿时倾泄如雨,瞬息之间,数十骑奔腾地汉骑轰然栽倒,伏泉麾下兵卒不少人因躲闪不及落马。不过,鲜卑人能够射箭的次数也只有一次而已,因为汉军的战马随后便知,两军顿时交战起来。一时间,战马的悲嘶声,兵器交接声,夹杂着汉语胡语的厮杀声,响彻云霄。

“噗!”

“啊!”

……

两军交战,关羽状若疯狂,左右难有敌手,只见他转身一躲,随即挥舞手中大刀,便将左侧数名鲜卑骑兵砍下马来,短短时间,便有十余人命丧其倒下。在他后方,随后赶来的黄忠,持大戟左突右刺,亦是连续毙伤毙死数人。

这锥形突击阵型最终尖头部位,就像用尖锥突刺物体时,那尖锐部位刺的越深,所带来我的伤害就越大,故而汉军锥前的数百兵卒,宛若死神一般,死命突击。并且有着关羽、黄忠这两个绝世猛将带头,所以他们突击极深,左右鲜卑人敢有阻拦者,皆难逃一劫。

鲜卑前方,慕容拔连续喝令各部鲜卑骑兵稳住阵型,攻击汉军,刚刚有了起效,他这被马腾懒腰截断的近半骑兵,除了那些追击伏泉所部的骑兵外,其他兵马已然归列了阵型。

就在慕容拔准备先合围马腾所部,将其消灭之时,结果冷不防,伏泉所部发狂,在关羽、黄忠二将带领下,直接突破了那追击的一部鲜卑军,甚至杀入他这部鲜卑骑兵的中军。

“速速擒杀汉将!杀汉将者,吾必向和连大人请封部民!”慕容拔并不慌张,虽然他对于汉军被追杀一夜,竟然还有余力突破防线有些惊讶,不过戎马半生,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在观察到汉军因为其带头的两名汉军缘故,有如此战力之后,身为鲜卑沙场宿将,慕容拔自然有一定的谋略,他连忙下令各部鲜卑兵卒,先杀那些汉将,他明白,汉军两部兵马不比自己多,只要将这些汉军的精神意志支柱杀死,那么即使这一战会损失惨重,但最终的胜利者,只有可能是他们鲜卑。

未几,关羽、黄忠身边压力骤然增多,只见立刻便有数十名靠近他们的鲜卑骑兵,在前后左右夹击而来。不过,令慕容拔惊讶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二人皆是冷眉一竖,手中刀戟狂舞,短瞬只见,便见人头散落,骨折肉裂,竟是二人都在数刻之间,轻松连杀数人的情景。

鲜血陡然从空中飞落,一下子二人身边倒下数人,旁人若是不信这二人武力,他们身边的铠甲上,那被鲜卑骑兵的弯刀劈砍,所留下的数道清晰可见的痕迹,却是真真切切的说明了刚才那一战的确存在。

“二獠真人乎?”

情不自禁,慕容拔见二人神勇,脱口惊呼。以他纵横沙场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勇士,能遇到一个就实属不易,怎么今日一遇就遇到两个?

想到对方是伏屠夫麾下的兵卒,慕容拔忽然也有所释然,或许也只有那位能够将先主檀石槐击败的家伙,才能有这样的兵将吧。要知道,一个绝世猛将,身先士卒的冲锋攻击,对于一支军队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告诉兵卒,战后每人升官发财拿土地那样的奖赏。

思及此处,慕容拔也为三年前,他没有随檀石槐入中原而庆幸,不然,只要汉军和鲜卑人兵力相当,以伏泉麾下这般多的精兵猛将而言,除非鲜卑有神灵庇佑,否则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然而,还未等慕容拔从沉浸在关羽、黄忠二人的战力中清醒过来时,那边和鲜卑交战的其他汉军将领,亦是令他吃惊。只见诸如严颜、徐晃、韩当等一流将领,其等虽然没有关羽、黄忠二人那种一马当先,万人难敌的气势,可是率领麾下骑兵冲击鲜卑各部的效果,一点儿也不比关羽、黄忠二人突击的效果差。

时间流逝,待伏泉与贾诩等文吏,在兵卒的带领下,靠近慕容拔中军只有数十丈时,只见原本那一部追击伏泉所部的鲜卑骑兵,在和汉军短兵相接后,没有后援混战的情况下,已经基本被汉军击溃,其部不是落马战死,就是奔逃后方,会和慕容拔本部去了。

“痛快!痛快!”伏泉大声喊道,憋屈了一夜被追击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出来,追击者顷刻间变成了失败者,这种悬崖式的反转剧情,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觉到那种血腥的爽感。

远远望去,伏泉只见到在慕容拔所部后方,在和鲜卑后军交战的数千汉羌杂骑的旗帜上,以“马”字为首,知道对方将领姓马。虽然不知道那一部数千汉军是谁人带领,可能对方也只有这几千骑兵,还是临时准备救援自己,但是无疑,正是对方的这一次灵机一变的谋略部署,才让自己顺利扭转乾坤,不由得伏泉更加想要知道那人姓名。

姓马?又控制汉羌杂骑,第一时间,伏泉想到对方可能是马超,不会随即取消了自己这个不可能的想法,锦马超现在年纪恐怕连拖油**都拿不了,怎么可能在这?

正在伏泉遥看前方战事时,身边突然涌来一骑,接战那骑在伏泉不远处连忙下马,然后十分恭敬的行礼喊道:“将军,末将有事相告!”

“何事?”伏泉看着面前从战场下来的石屈突,疑惑问道,在他心里,这家伙有表现的机会的话,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能顺风斩杀鲜卑人,其绝对不会退下,现在到自己面前商谈,显然有其他原因。

“这……”石屈突口中含糊,然后看了一眼在场诸人,并未说话,显然,有些事情不好直接说出来。

见此,伏泉喝道:“无妨,有事可直言相告!”

“诺!”石屈突行了一礼,然后这才说道:“前方鲜卑主将,乃慕容拔也。”

一语说完,石屈突顿时不再说话,而在场的其他人听后也是突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纷纷转头望向伏泉,不知自家主将如何应对。

毕竟,自从伏泉在行军途中,将那个万艾可的妻子慕容水苏纳入帐内后,这慕容拔身为慕容水苏的父亲,也可以说是伏泉的岳父了,现在丈人和女婿在战场相见,明显有些出乎意料。想来,自己主帅要徇私了,除非他对于那个鲜卑女人不甚在意,否则,只能保住对方父亲了,毕竟谁也不敢天天和自己的仇人睡在一起不是?而观伏泉对慕容水苏的态度,显然对方的姿色,是吸引住了伏泉的。

沉思片刻,伏泉目光一凝,随即下令道:“传令,各部火速破鲜卑,与前方汉军会合……嗯……令,前方鲜卑主帅,只可生擒,不可杀之!”

最终,伏泉如同众人猜测的那样,下达了一个慕容拔的护身符,毕竟,对于伏泉麾下的虎狼之师而言,可很少会有生擒敌方主帅的事情发生。对他们而言,明显取敌军上将首级,并且悬其头槁于蛮夷邸间,这才是他们这些汉军该做的事情。

这才是“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最好诠释!

第四百八十九章 名将的休止符

这场战斗的形势在伏泉下令活捉慕容拔时,就已经不可逆转,毕竟,在马腾所部加入战场以后,汉军的兵力虽然与鲜卑人相比,还差不多,但也不是相差太多了。

而且,一方有猛将相助,又憋了一夜的怒气,士气大振,而另一方,军队惊慌失措,各部兵马被分割数段,不能号令如一,剩下的结果也只有被汉军步步蚕食而已。

在伏泉下令以后,汉军各将纷纷直奔鲜卑主将慕容拔而来,慕容拔见此,心中一惊,连忙命令身边兵卒迎击,对抗汉军。不过,于汉军猛将而言,鲜卑人没有人数优势后,仅凭护卫在慕容拔身边的千余骑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汉军各部将领所带骑兵,也有千余骑,虽然互不统属,但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这些训练有素的汉军,却是不怕鲜卑人的。只用了数刻功夫,在各部猛将的带领下,他们便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鲜卑兵彻底击破,然后纷纷如同恶狼一样,直奔慕容拔而来。

慕容拔当即转马欲逃,他知道一旦自己战死或被擒,那么对于后军那数千鲜卑骑兵而言,会有什么大的影响,最起码他们多数人会因为没了只会而选择逃窜。所以第一时间,慕容拔就选择后撤,此刻唯有和鲜卑后军汇合希望,以此用人数压住阵角,这样才不会导致鲜卑的大溃败。

只是,很明显,慕容拔的这个想法注定不可能实现,他一开始就成了汉军的目标。在汉军冲锋时,那些为了功劳的汉军兵卒就盯着他这个伏泉的准岳父了,自然不会轻易任他逃离。

很快,慕容拔便被汉军侧面杀来的韩当所部拦下,而韩当也丝毫不给慕容拔面子,在接连斩杀两名护卫慕容拔的鲜卑兵卒后,当即就是一个侧刀,狠狠拍在慕容拔背上,将正要从侧面逃到鲜卑后军的慕容拔打下马后。

“来人,绑住!”

韩当一声令下,便有数名汉军骑兵下马,将慕容拔绑住,根本不给这个鲜卑老将反抗的机会。

另一端,马腾依旧在率领麾下三千汉羌骑兵,与鲜卑后军五千余骑鏖战。虽然马腾兵少,麾下兵卒都是新募之兵,但毕竟是休整过一夜,士气旺盛。而反观那鲜卑五千余骑,都是追逐伏泉所部近一夜的疲惫之军,又在马腾猝不及防的偷袭之下,拦腰截断阵型,而他们反击缓慢,根本进行不了有效的还击,将马腾这支突然杀出的汉军兵马击退。

所以,他们的命运也随着韩当捉住慕容拔以后注定,当韩当命汉军熟悉胡语的兵卒大喊“慕容拔就擒,大汉数万天兵已至”后,那与马腾所部鏖战的鲜卑后军不知汉军底细,在见到自家主帅被汉军俘虏后,少部分鲜卑骑兵当即转向马头,前往救援慕容拔。

不过,这些鲜卑兵卒很明显毫无胜算,面对关羽、黄忠等汉将的兵马阻击,他们很快就陷入了汉军的杀戮之下。而大多数鲜卑骑兵,则是见自家主帅被抓后,当即选择撤退,丢盔弃甲,往东逃去,主帅都被对方生擒,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去做抵抗?

舍命营救主帅,别想了,除非是慕容拔部落的鲜卑兵,其他人见汉军兵力已与己方相差无多,见事不可为,都会选择草原人最简单的强者为尊的生存法则,打不过又不能投降的话,那就只有跑而已。

战斗至此,和连派出老将慕容拔追击汉军突围兵马的计划正式宣告破产,若无马腾麾下三千汉羌杂骑的突然出现,鲜卑兵马或许真的能够靠着人数优势,追击汉军取得一些效果。毕竟,草原广大,没有援军,麾下撤退的又是苦战数日的汉军残军,除非有破釜沉舟的奇迹,否则汉军能够逃亡的几率会十分之低。

可惜,他们偏偏遇上了马腾,初次上阵的马腾以三千汉羌铁骑,中途灵机设伏,斩断鲜卑阵型,助伏泉所部合力反击鲜卑大军,并生擒鲜卑主将慕容拔,可谓是大功一件。

至于这场大反转的战斗结果,以汉军损兵数百,斩杀鲜卑三千余人,其余鲜卑人众,皆亡胆逃窜而告终。当然,汉军那斩杀的三千余鲜卑人里,却是有数百鲜卑俘虏,只是后来都被汉军算进斩杀的鲜卑兵卒里了。

原因自然是因为对于伏泉麾下。被鲜卑兵卒追击一夜的汉军来说,就算没有伏泉先前一路扫荡鲜卑部落,斩杀鲜卑俘虏的先例存在,愤怒的他们也一样不会放任这些鲜卑告饶求活。

而马腾麾下的汉军兵卒,虽有言语杀俘不详者,但是因为其军在攻弹汗山时,马腾就有下令杀俘的先例,而且面前的汉军又是伏巴郡麾下的精锐,他们这些新募的汉军兵卒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对方背景后台可比自家主将硬得多,只能任由那些伏泉麾下的汉军屠戮那些鲜卑降卒了,反正就是他们自己,也对这些鲜卑人没有任何好感,而且身在草原,留着这些俘虏累赘,明显不合适。

清晨的阳光渐渐洒落在这处硝烟刚刚挥散的战场,伏泉麾下幸存的汉军将士纷纷松了口气,就是伏泉自己也为这突然出现的反转,而十分庆幸。

战场之上,无数刚刚支援汉军的汉羌骑兵,打扫着战场,而伏泉麾下许多一夜未休息的兵卒,却是累的就地休息,一点儿没有平时缴获战利品的激情了。

山坡丘陵下,一阵马蹄声急促传来,只见不远处,数骑汉军骑士策马而来,领头一中年人,明显带着有些羌人特征的脸庞。

“驭……”

随着几骑下马,那几名骑士连忙上前,和坐于一块石头上的伏泉行礼,领头之人却是喊道:“末将马腾,见过将军!”

……

与此同时,东方的汉军营寨,在一段急促的牛角号声中,营寨里的千余汉军,纷纷拖着自己伤残的躯体,脸带坚毅的望着营寨之外的虎视眈眈的鲜卑兵卒,他们知道,也许今天上午就将是他们的最后的时日了。

段颎手持长剑,眼神直视前方,仿佛想要透过那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到鲜卑的首领和连一样。想他段颎戎马一生,败绩甚少,不想今日却要亡于竖子手下,可悲,若有援军,今日便是这鲜卑亡族灭种之日。

“诸君,自出塞以来,吾等未尝有败,今日被困,非战之罪,乃人为尔,寨破之时,便是吾等蒿里路上相聚之日,望诸君珍重!”段颎大声喊道,人临死之时,都会爆发出强烈的生存本能,而这些大汉兵卒,只需要言语刺激,也是如此,营寨外的鲜卑人想要灭了汉军,汉军也不是吃素的,鲜卑人想要吃掉他们,也得崩掉几颗牙,付出代价才行。

“蒿里路上再聚,大汉万胜,汉军威武!”在段颎身旁的潘俊听后,随即举起持环首刀的右臂,连刀一起附喝喊道,士气尚未因主帅伏泉带可撤退人员突围而衰竭,正是需要他和段颎激励哀兵士气的时候,自然需要作秀而已。

“蒿里路上再聚,大汉万胜,汉军威武!”

“蒿里路上再聚,大汉万胜,汉军威武!”

“蒿里路上再聚,大汉万胜,汉军威武!”

……

汉军营寨里,千余兵卒大声呼喊,从营寨前到营寨后,无论他们是站着,坐着,还是靠在营寨木墙上,能拿得动兵器的,都死死的握着兵器,高声呼喊道。

一时间,喊声雷动,就连营外的鲜卑人也动容不已,毕竟在他们想来,这伙汉军残军,此刻应该开营寨门,跪地求饶才是。让他们这些大鲜卑的勇士好好揉虐这些可恶的汉狗,他们要将自己亲人的血仇,好好在这些汉狗身上发泄,只是现在,这些汉狗竟然还有这么高昂的士气,这可实在大出这些鲜卑人的预料。

“段公,末将去也!”

喊声已完,潘俊和段颎行礼后,在对方的点头应许下,拖着一瘸一拐的伤腿,以环首刀为拐杖,向着营寨之后走去。

那里,有两百余伤残汉军在坚守,为的是防备那暂时没想到办法,彻底攻破汉军营寨后方的鲜卑轲比能所部的偏师。不过,段颎已经做了安排,他本人将带着近千汉军固守前寨,而后寨,则交给潘俊带领。

当然,潘俊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在寨破之时,将靠近营寨后的粮食等物资点火,此刻那些汉军堆集的物资,早就浇上了汉军之前寻来的火油之类的易燃物,一旦事不可为,就是潘俊点火不留任何物资给鲜卑人的开始。

而且,汉军都知道的是,段颎早就已经将营寨各处都放了不少干草等易燃物,并且都浇了火油,一旦点火,就证明汉军必将惨败,他们将会与攻入营寨的鲜卑人同归于尽,全部化为飞灰。

到那时,鲜卑人即使拿下汉寨,也得再付出一笔血债才行。不过,各部汉军不知道的是,这与鲜卑人同归于尽的方法,却是临行前夜,贾诩在段颎决定留守营寨之后,暗自拜见段颎,将心中所思的策略告知段颎的结果。

否则,纵然段颎再嗜杀,也不会一点儿生路都不给自己麾下将士的。他虽然信奉铁血嗜杀,盛行亡族灭种的不服就杀的杀戮主义,但那是对敌人而言,而对待自己的兵卒,段颎和“凉州三明”的其他两人张奂、皇甫规一样,都是信奉吴起的爱兵如子的策略,自然不会这么残忍。

在段颎看来,想要彻底打败敌人,只有彻底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这些有生力量,不止是对方的兵卒,更是对方的人口。所以除非对方集体投降,否则段颎所指挥的汉军,就从不停止战斗。

也正是如此,段颎的名声在“凉州三明”之中,和张奂、皇甫规受羌人敬仰佩服不同,对于段颎,羌人只有害怕而已,因为一个不慎,段颎就会让他们亡族灭种。

营寨之外,鲜卑军中,马儿的响鼻声不断,无数鲜卑兵卒死死盯着汉营,紧紧握着手中的缰绳,只能鲜卑首领和连一声令下,就向着汉军营寨里面的汉军残兵败将们,发起最后的冲击。

朔风萧萧,鲜卑中军,鲜卑首领和连最后冷冷的看了一眼前方的汉寨,然后这才举起右臂,在近两万鲜卑骑兵的注视下,用鲜卑胡语大喊道:“勇士们,汉狗末日已至,欲报仇者,杀!”说完,右臂狠狠往下一挥,顿时,鲜卑大军齐动。

“杀!”

“杀!”

“杀!”

……

顷刻间,数万只马蹄在大地上奔腾,天地似乎都一阵晃动,无数渴望复仇的鲜卑骑兵,死命的催动胯下的战马,向着汉军大营进行最后的冲锋。

而汉军营寨内,段颎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喊声,口中呢喃自语道:“陛下,老臣今日便为大汉尽忠之日也!马伏波所言‘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未想吾段纪明亦有此等福气,真大幸也!”

说完,段颎竟张狂的大笑起来,然后,过了片刻,突然冷静,然后目光冷冷看着前方矢命冲锋的鲜卑骑兵,再次大喊道:“今去家数千里,再无生路,蒿里路上再聚,大汉万胜,汉军威武!”

随后,汉军再一次齐声喝道:“蒿里路上再聚,大汉万胜,汉军威武!”

无论这些汉军此刻心里如何,于他们而言,已无生路可言,就算想投降,估计那些被他们毁了家园,杀了亲人的鲜卑人也不会留下他们的性命,就是汉军之中的羌人兵卒,此刻也不敢有多余的想法,他们所存的,也只有杀一个鲜卑人,不赔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决死想法而已。

片刻功夫,鲜卑近两万骑,已经汹涌而至,而在汉军营寨身后,轲比能的鲜卑偏师也听到营寨前的异样,紧急下令本部严阵以待的鲜卑兵卒,向着汉军的营寨后方袭去……

血色苍茫下,汉军危如累卵,形势已不可逆转,大汉名将也将要为自己的一声划上最后一段休止符!

第四百九十章 火马之下同归于尽

悠长的牛角号声,在白山之下阵阵展开,汉军营寨之外,随着和连一声令下,近两万鲜卑铁骑汹涌而言。

眼见生死存亡之时,悠忽之间,段口中用他那带有悲鸣的西凉口音,大声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西凉本就是先秦秦国故地,而段家乡也是地处故秦边陲,虽历经秦汉数百年,但这首《诗经秦风无衣》,也一直是西凉男儿最爱。因为从先秦至今,为这片大地抛头颅洒热血,征服四夷,扩张华夏的,从来不缺少他们西州健儿,或许是明知生命的最后关头,这位大汉名将终是情不自禁的吟唱起来。

段悲凉的西州口音,一下子激起了汉军之中,无数西州男儿的悲愤,只见渐渐的不少听到段口音的西凉兵,也跟着用家乡口音喊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个,两个……直到全部,从关西人到关东人,汉军无不一边自发悲愤吟唱,一边用手中各式兵器,和面前的鲜卑兵马殊死肉搏。他们互相扶持,矢志守营,直到自己再也挥不动刀剑,再也唱不了一句自己熟悉的语言乐曲后,这才倒下……

在鲜卑大军近两万大军,冲击汉军营寨数刻功夫以后,汉军营寨不出意外的宣告失守,而营寨里所剩的汉军,之后纷纷在主将段的带领下,与入寨之敌短兵接触,肉搏交战。

短瞬之间,便有数百鲜卑骑兵,攻破的营寨木墙,然后突破了汉军因为人数根本不能有效抵抗的营寨,接着策马直冲营寨之内,肆意杀戮。

与此同时,勒令营寨之后的汉军死死抵挡轲比能部后,望了一眼寨前,汉军司马潘俊便将身边早已准备好的火把,扔到地上。

顿时间只听得“嘭”得一声,大火从营寨之后兴起,烈烈火光中,残存的汉军兵卒,纷纷带着一抹决绝,和那些见到大火,当即大惊准备逃离的鲜卑骑兵们,做最后的同归于尽。

“啊!”

“灭火!”

“救命!”

……

仅仅数刻功夫,身上冒着火焰,不断用身边各种东西试图扑灭大火的鲜卑兵卒,在汉军营寨亡胆办求绕喊着,只是很明显,不止是他们,此刻任何在汉军营寨里的鲜卑兵卒都自身难保,如何能估计其他的同袍是否有性命之忧。

他们多数人最终只能自己在地上打滚,或者干脆跑出营寨,然后全身冒火的在营寨外的鲜卑兵卒里面,像一个火人一样,奔跑打滚、求饶救命……

而且,最令鲜卑人感到震惊的是,一批批尾部燃火的战马,像是疯了一样,从汉军营寨,直面冲击那些策马冲入汉军营寨的鲜卑骑兵,似乎只有那个已经被敞开的汉军营寨大门,才是他们的生命的归宿一样。

一下子,就把鲜卑骑兵的阵型冲散,部分人因为胯下马儿被汉军这些发狂的战马冲击,一个立足不稳,摔倒在地,最终倒霉被地上的大火吞噬。更有甚至,自己或者胯下战马,直接被部分马匹大腿上的刀剑割伤,摔倒在地,失血过多,最后也被大火吞噬,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而对已经冲入营寨的鲜卑兵卒而言,那些向外冲锋的无主战马完全堵塞汉军营寨门,他们想要逃离这汉军着火的营寨,只能另想办法,并且有着营寨里想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汉军未死兵卒的纠缠,这样无疑拖延了时间,也让他们更加可能面临大火的侵袭。

那些无主的屁股着火的战马,都是原本汉军营寨内,所剩下汉军带不走的数千批战马,段下令要火烧营寨,不留任何东西给鲜卑人后,在见到这些汉军战马后,并没有下令宰杀这些马匹。

反而是因为想到一件著名战例,那就是当年先秦齐国危亡之际,名将田单坚守即墨,至后来集中千余头牛,角缚利刃,尾扎浸油芦苇,披五彩龙纹外衣,于一个夜间,下令点燃牛尾芦苇,牛负痛从城脚预挖的数十个信道狂奔燕营,五千精壮勇士紧随于后,城内军民擂鼓击器,呐喊助威。燕军见火光中无数角上有刀身后冒火的怪物直冲而来,惊惶失措。齐军勇士乘势冲杀,城内军民紧跟助战,燕军夺路逃命,互相践踏,燕军主将骑劫在混乱中被杀。田单率军乘胜追击,齐国民众也持械助战,很快将燕军逐出国境,尽复失地七十余城,而田单也在之后迎太子田法章回临淄复国,即位为齐襄王,而田单也因此受封“安平君”。

因此,在看到那些马匹的尾巴之后,段便想到田单的“火牛阵”,所以便立即下令依“火牛阵”摆一波临死反击的“火马阵”,就是死,他也要好好让鲜卑人喝一壶。

所以,才会有此刻这些奔跑马匹的尾巴上,都被装了浸了火油的稻草之类的易燃物,并且部分马匹的马腿上,也都放了一些尖锐的刀剑,横向插着,意在用马匹的冲击力斩断面前来敌之腰部,或者马匹的大腿,让对方落马,可谓是阴毒不已。

“可恶!未想汉军如此狡诈,同归于尽,马尾燃火,歹毒如斯……”汉军营寨之外,鲜卑阵前,和连狠狠的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明明可以只损伤数百人就可以将这一千余汉军残兵解决,最后竟然没想到竟然还要多搭几百人,这样无缘无故的损失,任谁都不会高兴的。

当然,这些“火马”或许可以对此刻在营寨中的数百鲜卑骑兵有效果,但是对营外的鲜卑兵卒来说,他们只需要策马狂奔,避开这些致命的“火马”就行。毕竟当年田单的“火牛阵”能够成功,也是因为燕军立寨守御的缘故,如果换成草原民族,只需要策马合理避开那些发狂的牲畜,就不会有大多危险了。

“火马”终是过去,待鲜卑军重新集结,和连看着屹立在鲜卑大军面前数日的汉军营寨,在一把大火中慢慢化为灰烬,心中的畅快感还是无法言喻的。

毕竟,这一战在他还不算过分的指挥下,和连在鲜卑联盟的权利争夺者魁头、步度根二人麾下所控制的兵马,已经被他利用各种方式削弱了大半,二人所掌握的兵马现在也就只有数千人而已,而他自己,则还剩近两万精锐。这些兵马足够他以最大的优势,巩固自己,在一统鲜卑后,慢慢发展,然后积攒实力后,再次复兴他父亲檀石槐的伟业。

汉军营寨内,此刻再无一个完整的兵卒,他们都是来不及逃出的鲜卑人,还有本就存了死志,满身是火,却张狂大笑的汉军兵卒。

此时,这些汉军兵卒在营寨外未被大火波及的鲜卑兵卒眼里,宛如魔鬼,这些草原人第一次怕了,他们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即使被烈火焚身,也能笑的这么疯狂,完全不可思议。或许,今夜,这些鲜卑兵卒,恐怕有大半都睡不好,因为梦中,他们只会见到汉军魔鬼般的笑容。

大火之下,无论汉人还是鲜卑人,他们身上地衣袍兽皮和毛发燃烧了起来,而尚没有咽气的士兵和战马在火海中不断地翻滚、挣扎,不时发出阵阵碜人至极的惨嚎声,听了直令人毛骨悚然,不及片刻功夫,空气里便开始飘散起烤肉地香味。

并且,因为大火长时间的灸烤,脆弱的木制营寨墙,也被燃烧大半。终于,本就在大战中损坏无数的营寨木墙,再承受不住重压,一段一段,纷纷垮塌,掀起了漫天激溅的烟尘,而后,那木墙也随着大火燃烧,而化为灰烬。

之后,大火形势愈演愈烈,呛人的浓烟和通红的烈火,在汉军营寨中不断弥漫,很快就将所有人吞噬。整座汉军营寨,很快就变成了一座燃烧的大融炉,可是融炉里淬炼的只是钢铁而已,而这里焚烧的却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火势渐渐冲天,待到达一个至高点后,慢慢减弱,直到熄灭。时间过得很快,当汉军营寨的大火彻底随风消逝之时,和连随即便带领一众鲜卑兵将,前往那已经成为废墟之地的汉军营寨探查。

烟味弥漫,夹杂着温度极高的热气的秋风,令得置身其中的和连仿若呆在盛夏时候,在勒令麾下兵卒一番仔细搜索以后,鲜卑最终是一无所获。

很显然,汉军那一把大火,根本就没有留下多少有价值的东西给鲜卑人,甚至和连想用汉军固守兵将的尸体鞭尸,都因为找不到一句完整的汉军尸体而告终。营寨内,无论是汉军,还是鲜卑军,他们的尸体,此刻都因为大火的缘故,烧毁不少,根本难以辨认。

当然,对于和连来说,唯一的好处是他和被他安排在营寨之后,绕道白山的鲜卑小将轲比能和他会师的。

虽然轲比能算是不少人,并且又不能和预定时间一样,突破汉军营寨,但是毕竟说到底汉军撤军,有很大程度是因为轲比能从汉军营寨后方的袭击所致,前后夹击之下,汉军主将伏泉迫不得已决定的。

就是鲜卑人再傻,也知道轲比能的功劳,所以和连再好好夸赞了轲比能后,在将轲比能提为自己亲兵首领,带领麾下兵卒保卫自己,甚至许诺给他的部落加奴隶两百人,作为奖赏。

只是,当数千骑丢盔弃甲,阵型散乱不堪的鲜卑骑兵奔跑亡命而来,并且将汉军有援军,昨夜突围逃窜的汉军,和汉军援军一起,击溃了鲜卑一万骑,而鲜卑主将慕容拔也被汉军擒拿以后,和连的好心情顿时就没了……

最终,在摸不清汉军援军底细之后,和连以及军中所剩的贵族首领,一番商议以后,便快速集结还在汉军营寨内外,四处找战利品的兵卒,直奔北方行军而去。

此刻的鲜卑军,刚刚历经这场攻汉营的大战,损兵近半,而且汉军弓弩凶猛,人数不明已然不能再和汉军硬碰硬的硬拼了,没有充分把握,和连自己也不敢轻易决策了。

午时以后,已经成为废墟的汉军营寨外,又一次迎来了一批数千人的骑兵,他们多是一身血衣,有的人精神极为不好,似乎数日没有好好合眼,在最前方“伏”、“马”的旗帜带领下,这支骑兵自然是伏泉和马腾的混合汉军了,此刻他们正呆呆的望着那已经化为废墟的汉军营寨良久。

伏泉见这满目疮痍之象,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灼热,虽然看架势火势已经烧完良久,但是脸上却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灼人的热力。可以想象得到,大火点燃的汉军营寨该是何等的灼热,而深处大火之中的人,又该承受什么样的痛苦。

一想到自己麾下的汉军,在大汉之下化为灰烬,伏泉心中就有一种不忍,毕竟虽然这些这些被自己留下守营的汉军兵将,本身已不能上马突围,可如果不是他们心中有自愿的想法,怎么会为自己为其他汉军留守赴死呢?

田单者,齐诸田疏属也……田单乃收城中得千余牛,为绛缯衣,画以五彩龙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苇于尾,烧其端。凿城数十穴,夜纵牛,壮士五千人随其后。牛尾热,怒而奔燕军,燕军夜大惊。牛尾炬火光明炫耀,燕军视之皆龙文,所触尽死伤。五千人因衔枚击之,而城中鼓噪从之,老弱皆击铜器为声,声动天地。燕军大骇,败走。齐人遂夷杀其将骑劫。燕军扰乱奔走,齐人追亡逐北,所过城邑皆畔燕而归田单,兵日益多,乘胜,燕日败亡,卒至河上,而齐七十余城皆复为齐。乃迎襄王于莒,入临而听政。

摘选自《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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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暗中手尾谁先从

弹汗山上,又一次迎来了近十万人的汉军步骑,观其旗帜,这支军队却是汉国并、幽二州的边军,他们先后来到弹汗山,此时正于此驻扎。

驻马于一望无垠、绵延起伏的大草原,在十余骑兵的保护下,何进的目光看着这中原难见的塞外美景,陷入沉思,随着军情不断传来,形势愈发令何进感到心慌了。

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伏泉仅率偏师两万骑,出塞后一路东征,斩俘无数,缴获甚多,如今更是在和鲜卑首领和连,在白山之下鏖战,若是真被他等到汉军援军,两军合击打败鲜卑的话,那么无疑这对何进而言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要想让情势对自己有利,何进必要立得大功才行,最起码也要和伏泉的功劳相近才行。否则,一旦汉军回师,陛下大赏群臣,那么何进必然会因此而不如伏氏、宋氏受宠,何氏也会根本不可能实现何进希望中的成为大汉有名望的世家的愿望,这一点是何进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而如今在弹汗上集结的并、幽二州的兵马,除了被何进控制的并州军是受他控制的以外,就剩下那宋酆所控制的幽州军,就成了此刻何进的心病。毕竟这一战,何进是想着伏泉被鲜卑人杀了,之后他去把和伏泉鏖战之后,实力大损的鲜卑人收拾,从而立功。

现在,如果宋酆的幽州军,此刻派出援军火速救援伏泉的话,那么他何进的谋划,岂不是要彻底泡汤了。否则,一旦伏泉存活,除非他何进能斩得鲜卑首领檀石槐的首级,那么这一次汉军出塞远征的首功,就肯定要落在伏泉的身上,就是他何进把鲜卑人彻底灭了,也无法从伏泉手里,抢到这首功。

随着身边“踢踏、踢踏”的马蹄声传来,将何进的心绪从远处拉回,循声望去,只见自己的亲信淳于琼,正带着数十人而来,里面除了淳于琼的亲兵以外,还有最近何进特意提拔看中的一些武力不俗的兵将。

自出兵以来,以前不知名的何进,也是愈发知道手中有良将,再握有精兵,对于自己这一军主帅而言,有着什么样的作用。想想看那伏泉,仅仅一弱冠少年而已,却至今连连立下军功,官位一路上升,虽然其中有着其乃外戚的缘故,但没有那些军功,他如何能做到今天?

而这些军功,伏泉自己真有那么多谋略武力吗?明显不可能,真正的武力只能伏泉麾下那以二虎将黄忠、关羽为首的将领而已,所以,拉拢一些实力不俗的武将,就成了何进首要之选,至于谋略的话,有着袁绍那一系的党人相助,何进十分明白自己现在和伏泉先比,政治人才已然充足,真正的短板,只能是那些效忠他的精兵强将而已。

因此,这一路来,何进除了用各种手段,拖延行军路程以外,就是暗中拍淳于琼在并州军中查探,寻找一些武力高强,又无门路的基层军将,拉拢投入他的门下,毕竟说什么何进也是皇长子的舅舅,又得皇帝宠幸,更是现在并州军的主帅,对于想要加官进爵,却一直没有门路的基层军将而言,何进就是他们的福音,自然有意者纷纷纳入其门下。

“吁……”

“见过何屯骑!”

众人驾马至近前,纷纷勒马和何进行礼,言语恭敬,何进见此十分享受的颔首,随后看着那十余个被淳于琼看上,拉拢到身边的基层军官,心中不由拿他们和伏泉麾下的武将作对比。

不过,很显然,虽然这些并州兵士,人人高大雄壮,武力不俗,但毕竟在名声上和伏泉麾下将领相差甚远。就是那个淳于琼,所一直向何进推荐的一个叫“吕布”的青年,何进在见过真人后,也不得不承认,吕布的身体壮实,武力也不俗,但是总感觉和关羽、黄忠等人有不小的差距。

想到这里,何进也不得不感叹,自己运气不好,想他何进和黄忠身为同乡,这本来是非常好的拉拢优势,可是最终这位绝世猛将,竟然投入自己死对头的伏泉麾下,这真是令人难以接受。当然,何进也不是没有派人私下里联系过黄忠,希望用自己同乡的有利身份,说服黄忠转投自己,不过都被拒绝了。

想想也是,现在无论从任何方面来比较,伏泉都比何进在朝中更加有地位,除非是黄忠傻了,愿意去投效何进这个屠户,因此,何进的这一计划只有泡汤而已。

“将军,幽州军一事已成,应可拖延几日。”淳于琼脸露微笑道,在场之人,都是这段时间何进挑选的亲信,是可靠的人,所以他言语中也没有忌讳,只是说的相对隐秘而已。否则,若是今日之言传到他人耳中,让宋酆那个大汉国丈知道的话,恐怕就是何进,也难逃一劫。

“善!”何进点头笑道,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宋酆那只幽州军,应该会延缓几日支援吧,对于何进来说,只要能拖延宋酆一日,那就是大胜利,否则,除非伏流川天纵之才,真能以一敌十,否则自己的计划依旧能得逞。

其实何进拖延幽州军队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在幽州军的后勤辎重上做了手脚,很多汉军的车乘,都无缘无故的坏了零件,需要修理几日才能出行。

汉军能在草原上战胜鲜卑的,唯有自己的步兵而已,其他无论是汉军自己的轻骑兵,还是胡人仆从军的骑兵,明显想要在野战中战胜鲜卑人,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否则,就不会是现在的鲜卑称霸草原了。所以只要拖住幽州军的步兵,令他们不能行进的话,就相当于拖住了幽州军的步伐。

因此,何进才会令人对刚刚来到弹汗山的幽州军,暗中做手脚,听到这个消息,何进暗中松了一口气。

“魂兮归来,以瞻家邦!归来归来……”

废墟之外,汉军原本立寨的地方,随着汉军将士,悲愤的唱着哀歌,一场不算正规的祭祀正在进行。

草原上石头不多,但在营寨附近,最近的一条潺潺流淌的水边,一大堆各式大小的石块,被汉军各部慢慢收集,堆砌起来,十分令人注目。这些石块,其实是一个坟,相当于一个万人冢,是汉军长眠在这里的见证。

因为大火,多数人葬身火海,最终飞灰湮灭,伏泉为了表示尊敬,因为段和营寨中的汉军将士死亡却没有尸体,所以令人将营寨中的灰烬尽数扫在一起,然后埋在那石头堆之下。当然,如果能扫到汉军遗物,也是一并埋在一起,至于这里有没有鲜卑人的骨灰,那就是未知之数了。

此时,伏泉正在向这个坟冢顿首,而其身边的贾诩,也是跟着伏泉,一起顿首行礼。

“段公武勇冠世,习于边事,垂发服戎,功成皓首,历事二主,勋烈独昭,以孤军转战十余年,长矛劲弩舂其膂,敌为之尽,非其材之过人畴克如是。今竟身殉而无尸,诚可叹也……”伏泉语音哽咽道,虽说他以前和段有些不对付,但随着段转投外戚,又有着一路的帮辅自己,伏泉以前对段在私德上的偏见也是改观。

战火的友情,往往都是能拉近男人之间关系的,即使是死对头,也会因此尽弃前嫌,成为好友。伏泉和段也是如此,随着出塞以来,段这一路来不断指点他的兵法奥义,治军要点等等军旅经验,不仅将伏泉以往的一些欠缺补上,还让两人只见关系更加亲密,在伏泉看来两人之间更像是师徒关系,而不是主副关系。

现在,随着段带人为伏泉殿后,又以大火焚身来表明决死信心,伏泉虽然不知道之后汉军与鲜卑军之间的战斗详情,但也可猜出一些激烈程度,又在得知段死了竟然没有一个全尸,也由不得伏泉为此动情悲愤。

“君侯不必如此,段公大汉名将,死于沙场,乃其夙愿。今若欲段公篙里路上走好,唯授和连之首,灭鲜卑之族,亡其种也……”贾诩安慰说道,他神色平和,唯有语气有不少哽咽,虽然段是其同乡长辈,对他也是照顾有加,但是以他的性子,却是对此看得很淡,说话时候也是一丝感情也没有,可谓是风平浪静。

“文和,孤有一问,段公之策,可为汝所献?”伏泉对此并未计较,真想让这个心中只有自己的家伙彻底动容,除非真的是天大之事,不过很明显,一个大汉老将军死了,根本不算什么,而伏泉现在问得,却是另外的事情。

贾诩看了一眼伏泉,然后一点儿也不作假的颔首,虽未答话,其意已明。

伏泉见此捏紧了手中拳头,此刻他真的很像打这个满脑子都只想着自己的家伙一顿,最好能把他的脑袋刨开,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一个人能冷血无情到这点,该说其不通人性,还是说他所做的是每一各谋略之士都该做的事情呢?

“伟哉段公,粤若新丰。能抚士卒,以平羌戎。良史书德,群贤仰功。庙食之典,皇朝益崇……”

朗朗的诵读了一句伏泉和贾诩手书的祭词以后,伏泉将那自己所书写祭词的白色粗布,扔进石堆前的火堆中,任其燃尽。

望着石堆,伏泉举起右臂大声喊道:“段公,今日吾于此立誓,必亡鲜卑,灭其部族!将和连之首,送于段公墓前祭祀,以安段公之灵!犯吾强汉者,虽远必诛,必为诸将士复仇!”

身后,无数汉人兵卒纷纷效仿,举手起誓道:“必亡鲜卑,灭其部族!将和连之首,送于段公墓前祭祀,以安段公之灵!犯吾强汉者,虽远必诛,必为诸将士复仇!”

声音嘹亮,传遍四野,在汉军诸将士立誓破胡,随即便随伏泉上马,五千余骑,向西方驰骋,伏泉此举是要寻找汉军主力,与他们会合。

毕竟要为段报仇的话,没有足够数量的兵卒,明显不可能成事,他可不认为仅凭自己手下原本的残兵,加上马腾的西凉新兵,就能把和连那剩下的鲜卑精锐给屠戮。

不过,除了少数人以外,大多数汉军都没有注意到,在段死亡的消息被证实后,无数羌骑脸色,却是莫名有种兴奋,纵然此刻他们身为汉军,也无法阻止这种兴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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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鲜卑思变何惶惶

弹汗山与白山之间,一片无名的草原上,当伏泉的残军与张奂的西凉军会师时,已是段死后第三日。

“张公,吾军深陷鲜卑五万余骑重围……段公率潘司马,并千余汉军,坚守营寨,然鲜卑前后夹击,段公不敌,率兵举火,与敌同归于尽……惜哉段公,不堕‘三明’之名,张公,流川求张公借一旅之兵,斩得和连之首,以祭段公!”

西凉军营帐内,伏泉向张奂详细告知了汉军的战役情况,最后嚎啕大哭,恳求张奂借兵复仇。毕竟,现在大汉正式向鲜卑宣战,伏泉再想和开始在凉州那样,肆意调兵已经不可能,大战之下,没有主帅允许,伏泉除了自己原本麾下的兵马以外,就是张奂派来支援自己的马腾所部,也是根本指挥不动的。

“流川勿怒,段纪明一事,仆亦恨也,然今和连行踪不明,纵流川手握数万铁骑,如何灭之?”张奂语气也有些伤感回道,不过虽然他也动容,但是考虑事情还是十分周祥的。

虽然段和张奂私人之间,因为陈年旧事不对付,但是战场之上,对他们这样地位的将帅来说,私人感情不会带到战场上的。而且说到底段也是他们“凉州三明”之一,当年也曾放过张奂一马,如今为和连所败,身亡,种种原因之下,这个仇张奂说什么也要报的,不过即使要报,也不会像伏泉这样极其不冷静的去报。

伏泉听后,再次行礼恳求道,“张公所言,吾尽知也,然吾不欲困守于此,望张公借兵于吾,追寻和连踪迹。”说完之后,伏泉又对帐内,在一旁端坐的护羌校尉田晏道:“田将军,段公因和连而亡,望将军助吾求兵。”

田晏被伏泉点名,因其本就是段旧部,自然不会无动于衷,连忙对张奂道:“张公,伏巴郡本为朝廷所派偏师,如今借兵,却是合乎情理,往张公允许。”田晏的话不算激烈,但是也够,毕竟就算今天张奂不答应借兵,他有刚才支持伏泉的话就不会被人说是忘恩负义了,如果不是他这个护羌校尉麾下的兵马不多,除了本部的一部汉军兵卒以外,也就剩下几千被他强征的羌人骑兵,不然的话他说不得也会给点兵马,帮助伏泉本部恢复实力。

见到伏泉这一副借不到兵就不离开的样子,张奂亦有所动容,而且他也不想将此事传开,被人传流言说自己与段有怨,故意不出兵救援,所以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只是,张奂虽然答应借兵,但是他麾下兵马多数都是新募之兵,所以能给伏泉的兵马自然不会是什么精锐。

三千汉骑,并凉州诸胡两千骑,合五千骑予伏泉,这样算是伏泉原本的人马,麾下尚有八千骑左右,一下子也算恢复了不少的军力。不过,张奂的五千骑,都是未上过战场的新兵,以及凉州被强征从军的诸部胡人,上了战场,对抗和连最后的鲜卑精锐,一旦遇到,能有多少胜算也难得知。

随着伏泉离开,田晏却是对身边的张奂说道:“张公,和连行踪不知,吾等何如?”眼下和连不知所踪,按照出塞之前,皇帝刘宏的命令,汉军必须快速将这场国战打赢,防止花费更多军费,不过现在现在是已经僵持了,因此汉军若是要选则按照皇帝命令行事,那么现在就必须快速找到和连决战。

“等!”

“等?”

“正是,如今和连大军不知行踪,军情不明,待侯骑探查消息,再行进军。”

“诺!”

……

出了营寨之后,伏泉将他那悲壮的神情收起,进而嘴上露出一抹得胜的笑意,终于接到兵了。

其实刚才张奂营帐的一幕,伏泉虽然对段的死亡怨恨不已,但是早就见过无数人生死的他,自然不会如此失态,之所以如此,完全就是要借兵而已。

来时路上,贾诩就和伏泉谈论过借兵的事情,他认为如今形势已经和伏泉出塞时大不相同,伏泉如果还想要补充兵力,明显会十分困难。毕竟,除非是伏泉的大父宋酆,肯定会无条件的分兵给他,像是他的死对头何进、以及张奂这位名将,都不会轻易答应的。

至于原因,何进自不必多说,本来就是伏泉的政敌,当然会用朝廷的官府语言,拒绝伏泉,毕竟支援伏泉的话,对于何进来说就是资敌的行为,何进才不会那么傻了。而和伏泉关系尚可的张奂,在段死后,估计他要借兵,同样也很困难,至于为何如此,自然是段的死,令张奂这位沙场老将警觉了,想到和连可能会偷袭自己,张奂自然不敢轻易分兵,防止被鲜卑人一步一步吃掉侯,连安然返回朝廷都会很困难。

因此,贾诩在路上就向伏泉谏言,要想和张奂要得一些兵马,那么就必须出奇计才能迫使张奂借一些兵力。之后,才有伏泉去张奂的中军营帐,向他哭诉求援的事情发生,为得就是希望在张奂军中逼宫,令他答应。

当然,张奂欲安营扎寨,静等时机,求稳行军,本无可厚非,不过对于伏泉而言,这明显不是他会去做的事情。

所以,在张奂答应借兵以后,伏泉就迫不及待的往马腾帐篷走去。马腾还是如先前一样,被张奂所任免答应的支援伏泉兵马的主将首领,毕竟其汉羌混血儿的外貌,在汉羌骑兵里,也是十分让兵卒信服的,当然,也幸好是马腾指挥才能让伏泉安心,见识过马腾麾下骑兵战斗力的伏泉,自然知道马腾麾下虽然不全都是汉军精兵,但也是一支可堪一战的精壮部队。

暂且按下伏泉收拢新军不提,北方一处鲜卑大部落内,在和连率大军撤到此地后,休整过后的鲜卑诸部,思索战事前后,也都是惶恐不安起来。

大鲜卑最后的五万多骑兵在和连的率领下,反击汉朝入侵军队,竟然没有把那只该死的汉军偏师给击败,反而最后不仅让汉军剩余主力突围成功,还被其联合汉人军队反击,追击的万骑,损伤数千,甚至就连主将慕容拔都被汉军俘虏。虽然最后的结果,是鲜卑人将那位汉朝名将给包围,令其举火,但是遍观这场战役,对鲜卑人来说,出兵五万多,回来也只有近三万,完全就是一场大败。

如果按照这样的伤亡比,不需要多久,只需要鲜卑人再和汉人多交战几次,以汉人的富裕人口,最终等待鲜卑人的也只有亡族灭种而已。毕竟,现在鲜卑人已经没有多少青壮了,即使把各个部落都搜集遍,将那些十几岁的少年,和满脸白须的老人全部征集,估计也只能再凑集两、三万人而已,这点补充的兵力,对于汉军那据说三边之地,出动的十余万人而言,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因此,只要是有点见识的聪明人,见到鲜卑这般情景,都是心乱如麻。而这其中,被和连施了手段,将自己麾下大部分士兵拿去做进攻汉人营寨的炮灰的魁头和步度根二人,更是慌乱无比,也正是这个原因,原本已经决定全力帮助和连抵抗汉人进攻的两人,又开始变卦了。

鲜卑如今一副风雨飘摇之势下,不止是看透了和连本质后的魁头、步度根两人不满,就是他们原本麾下,对于与和连联军,对抗汉人的一些“有识之士”,也是在和连北返后,开始了精心的撺掇。

此刻,魁头营帐,帐里帐外,卫士重重守卫,延生开外,有更多的兵卒守护,严丝合缝,不给任何人钻空子的机会。对于如今被和连削弱的只有四千余骑的魁头而言,将自己全部的兵力布置在帐外留守,足可见帐内所谈论的东西是何等的重要。

帐内,一个鲜卑少年穿着一身贵族服饰,看了眼自己的弟弟狠狠道:“步度根,和连其意歹毒,如此下去,吾等必死,当反矣!勿多虑耳,汉人有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日便是吾兄弟二人决断之时!”

面对兄长魁头的建议,年龄少小的步度根显得有些唯唯诺诺,不过他毕竟也是鲜卑的贵族,自小心里就因环境而十分成熟,只见他稍微低头沉思了一会,这才抬头眼神坚定的回答道:“兄长有命,小弟自当听令!”

“善!”魁头拍掌笑道道:“真吾弟也!”此时,魁头的心里也是稍微松了一口气,虽然步度根和他是兄弟,两人之间关系极好,但毕竟这事牵扯生命安全,他也不能保证步度根心里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如今,形势比当初和连集结大军征讨他们兄弟二人更加严峻,至少当初,他们还有一帮鲜卑的贵族首领们,带着自己的部众全力拥护,再加上大鲜卑山的有力地带,即使他们兵马处于弱势,但还是能有与和连周旋争夺王位的资本。

可是现在,随着和连用自己反击汉军的主帅权利,将他们兄弟二人麾下的贵族首领,以及这些人本部兵马,全部都在和连看似“公平”划分中,拿去当鲜卑填补汉人营寨的炮灰,并且还不能让两人拒绝,最终的结果也就是现在这样,魁头只剩四千余骑,而他弟弟步度根则更少,只有两千余骑跟随,两人一共就不足七千人马,而和连,却依旧有两万余人。

虽然说他们麾下的兵马,历经数番大战,可是说是鲜卑现在的精锐,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毕竟和连那两万骑,也同样如此。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现在和连也不知何故,在安排鲜卑各部营地时,竟然将他们麾下的兵马安排在和连兵马的包围圈内,名义上是说将最好的帐篷草地给二人兵马休整,其实还不是在时刻监视,一旦二人军中有什么变故,他们丝毫不怀疑,和连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彻底把他们的兵马兼并了,从而成为鲜卑名义上的大王,这是他们绝对不能忍受的。

所以,种种原因之下,对于支持魁头、步度根上位的鲜卑贵族而言,此刻就算是鲜卑被汉人彻底消灭,无法在草原立足,他们也管不了了。

因为就算汉人占据草原,将男人全部诛杀,女人全部抓获,不给鲜卑继续在草原生存的机会,但他们也会有活路的,他们可以带人去更遥远的北方迁徙,去侵占别人的地盘,继续延续鲜卑的命运,可是如果让和连彻底兼并了他们部下的话,他们恐怕就没有任何生存的机会了。

以和连的性子,一旦身边没有了任何威胁他的实力,绝对会让他们这些曾经反对他的人生不如死,彻底折磨以后,就让他们永远的离开这个时代,因此,此刻不反,他们所有人的未来,都不可预测。

沉吟几声,魁头扫视了帐内鲜卑贵族说道:“诸位,吾欲与和连提议,率军西往,绕道匈奴狼居胥山,学汉军偏师一般,奇袭其后,以此脱困,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当即,便有人疑惑道:“魁头大人,吾等为何为和连卖命,率兵袭汉,岂非随其愿乎?”

“吾为何随和连之愿?”

“可是……”

“此乃吾等脱困之法也,和连如今围困吾等,若无合适理由,其岂可令吾等脱困?”魁头看了眼众人,脸露得意之色道,这是他想的脱离和连围困的办法。

毕竟,和连一直围着他们,如果没有合适理由,想要离开无疑千难万难,还容易被他抓住把柄,可是如果魁头向和连提出,他们要作为偏师去攻击汉军的话,和连就是有十万个不愿意,也不会不同意,终究和连如果没有好的借口,却敢在汉军准备灭亡鲜卑的时候,再制造一场内战的话,那么他就真的要等着被汉军灭亡而已,

魁头此言一落,帐中诸贵族顿时沉默,他说的句句在理,容不得他们有丝毫不同意,毕竟,魁头的意思很对,不先脱困,根本没有对付和连的机会。

(天津https://)

第四百九十三章 持久游击的影子

魁头营帐内,在一片沉默之后,终于有一鲜卑贵族附和,愿随魁头、步度根以袭汉之名,与和连决裂。

有了一个人赞同,便会有第二个……紧接着便是一群人赞同,很快,帐内原本支持魁头、步度根的鲜卑各部贵族,当即便无视了这件事背后的危险,达成了一致的建议,先寻找机会摒弃,脱困之后,在决议如何针对和连。

看着帐中贵族们的反应,魁头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其实今日召集这些人来,魁头的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毕竟自从他和步度根决定联合和连以来,一部分原本支持他们的鲜卑贵族带领部族远走,另一部分虽然和他们一起加入了和连的联军,但是随着和连不断的削弱他们这些“异己”的实力,导致又有一部分鲜卑贵族大人,不再信任他们。

可以说和连这联合抗汉的计策,如果单纯的以消耗内部的异己势力来看,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但如果以和汉军争斗的胜负和部落的损失来说,和连明显相对于汉军而言,无疑和连落了不少下风。

这也就造成了如今鲜卑军中的情形,原本支持魁头、步度根,而不支持和连的鲜卑贵族们,即使有着汉军如临大敌、亡族灭种的威胁,依然不准备效忠和连,人心四变,便是此时鲜卑上下的情况。

一场讨论随后结束,各部商讨此事的鲜卑贵族纷纷行礼离开,魁头、步度根二人一一和他们打招呼,叮嘱小心行事,不可泄露机密。当然,二人自然不怕这些人会去和连身边告密,至于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本身就是支持自己一方,而厌恶和连的。

纵然现在和连势大,他们也不敢告密,毕竟恐怕他们告密想借此撇开与自己一方的关系,可是以和连的性子,即使他们有泄密之功,估计和连也不会留着这些曾经与他作对的人生存。

等到众人离开后,魁头叫住了同样准备离开会自己营帐的步度根,然后在步度根不解的眼神中,说道:“兄有一事,还需当言,吾已令扶罗韩带兵来援。”

步度根脸色一惊,连忙问道:“兄长不要大鲜卑山乎?”

扶罗韩是魁头的弟弟,步度根的二兄,在魁头和步度根与和连联军以后,他们就让一直无人支持的扶罗韩带着一些老弱之兵驻守大鲜卑山,毕竟纵然他们准备和和连联合,但在汉军入侵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真的将所有的部众全部带回弹汗山附近,所以留下身为两人兄弟的扶罗韩驻守大鲜卑山,他的身份足以使得后方的部众安心。

当然,步度根吃惊的原因自然不是魁头让扶罗韩带兵,而是吃惊步度根要把家底都拿了过来,毕竟此刻驻守大鲜卑山的两千多老弱之兵,可是他们最后的家底,现在步度根要把兵马全部调来,这不是要连老巢都不要了吗?

“尔以为大鲜卑山尚可守乎?”魁头看了一眼弟弟,反问道:“如今汉国大军尽至,斥候来报,已愈十万之众,以和连之才,必败之,吾等不求出路,岂可随和连送死?”

“这……”步度根迟疑道:“不知兄长何意?”

“吾令扶罗韩领兵至狼居胥山,又密令大鲜卑山诸部部落,整齐行装。待与扶罗韩合兵后,留狼居胥山静观汉军攻势,若和连胜,则突击其后,灭其众,一统鲜卑;若和连败,则率军向北,汇合诸部部民,北上活命也。”

魁头的话说得很慢,但停在步度根的耳朵里却是异常震惊,自从檀石槐一统鲜卑以来,大肆招揽汉人谋议,也要求他们这些儿子多学习汉人的兵法韬略,所以步度根知道魁头的意思。

其实就是坐山观虎斗,只要他们离开和连的掌控,就不会再听其命令,而汉军之后的攻势,那就让和连自己去应对。反正对他们而言,自从和连在进攻伏泉、段颎这支偏师时,一直将他们麾下的兵马当做炮灰的事情,已经令得他们对和连失望了,所以和连敢坑他们,他们也敢坑和连。

现在汉军势大,除非天赐奇迹,否则鲜卑必败无疑,而魁头打的算盘很好,就是从这其中抽出身来,用和连的兵马去试探鲜卑还剩下多少气运。

反正现在汉军的目标唯有和连这个鲜卑的主宰者,所以魁头和步度根这样的人也都不会受汉军重视,一旦和连和汉军分出胜负,两人就会做出抉择,是继续争夺鲜卑权利,还是远遁。至于投靠汉军,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伏泉对鲜卑人做的事情他们在弹汗山都已经看到,而且听说他爱杀俘虏,根本不留活口,为了自己的小命,两人根本就不敢去投降汉军,毕竟谁知道伏泉会不会突然就带人把投降的他们这些鲜卑人彻底杀了呢?

屠一次是屠,屠十次也是屠,伏泉屠鲜卑人的血债实在是太多了,魁头和步度根可不敢去和汉人接触,谁知道这一些受伏泉影响的汉人有没有其他的心思。

且不说魁头营帐内商议事宜的众人,离开后到底如何应对,在他们全部走完,回到自己的军队后,魁头营帐的远方,便有数名和连派出监视魁头、步度根的兵卒,赶快去和连的中军大帐报信了。

和连再得到消息时,却是在与自己帐下的鲜卑将领以及几个汉人谋议,讨论军情。毕竟,汉军眼看要查到鲜卑大军的行踪,就要率兵讨伐,这时候再不想如何应对汉军的攻势,无疑是找死的行为。

当派去监视魁头、步度根兵卒,将两人密谋众鲜卑贵族的消息报告给和连后,和连却是面露凝重,直觉告诉他,二人如此小心谨慎,一定有着什么机密事情,只是可惜,他却不得而知。

不过,就算如此,和连也知道现在的首要当务之急是什么,是能够对抗汉军,守住鲜卑的草原。因此,除了命人继续监视那魁头、步度根二人以外,和连则是继续和身边的谋议们讨论军情。

“大人,先主在世时,曾于汉朝出兵一事,有所预料。今依吾观之,当可选先主之计,徐徐图之,将这汉军十万之众留于塞外。”和连身边,一身胡人服饰的李先生,向首座上的和连行礼道。如果伏泉在此,则一点会认得这李先生是何许人也,他就是当时伏泉任柳城县令时,檀石槐率兵入侵时,檀石槐身边的心腹汉人谋议。

本来,按照他的才华以及檀石槐对他的看重,只要那一次侵汉有所收获,这李先生一定可以在檀石槐的帮助下,成为鲜卑举足轻重的人物。然而,随着和连南下失利,授首于幽州,李先生虽然靠着自己的聪明,成功逃回鲜卑联盟,但终究因为檀石槐的死,而一直在鲜卑不受重用。

这一次,在和连冥思苦想不知如何可以有计策对付汉军的时候,一直不受重要的李先生,见到了这个机会,为了能够取得和连的信任,便自告奋勇说出了一些他早就想好的办法。

“有何法?先生速速道来。”和连大声问道,这时候对他而言,只要有但凡一点儿的击退汉军的办法,他都会选择去接受。

“当年先主在时,曾言若汉军出塞,只需令各部部民尽皆北上,留汉军于草原顿留,再令各部兵马,以数百人为一部,绕袭敌后,袭扰汉军粮道,破坏汉军辎重,遇得小部兵马则攻之,遇得汉军大部则遁逃,令其进退维谷,如今汉军十余万兵马出塞,所需粮草巨大,且其军多为步卒,若后方粮道不稳,辎重难济,必难行军。”

李先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若汉军难以行军,后方粮草不济,以如今草原之荒芜,鲜卑部众皆为‘伏屠夫’所屠,其难以就食于草原,又寻不得吾军主力决战,唯退兵耳!”

众人虽有不太理解李先生所言,但是细细思索也能一窥其中道理,而随着他们听到“汉军退兵”的话语时,皆是欣喜不已。因为对他们而言,鲜卑现在的实力已经太虚弱了,根本不是汉国大军的对手,如果汉军能够主动退兵的话,这对他们而言,可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由不得他们不激动。

只是,正当他们洋洋自得的认为李先生的话已经说完时,却又听到李先生说道:“如若汉军不退,一意孤行,大人只需如草原之狼群般,死死袭扰其粮道。待汉军粮尽,撤退之时,再合鲜卑诸部兵马齐袭之。其无粮,士气必失,士气失则亡胆,若如此,则鲜卑必胜,倘若天意在鲜卑,则汉军十余万兵马,能逃回汉国者,十之二三也!”

一语说完,帐内皆惊,从和连到和连麾下的鲜卑贵族、汉人谋议皆是面露骇色,他们不是檀石槐时代的人,自然不清楚当初檀石槐听闻汉国欲举大兵出塞,征讨鲜卑后,命令鲜卑人才一起谋划的防范汉国的计策。

只是可惜,本来鲜卑人已经几乎可以确定的汉人要出兵的计划,竟然不知何故就此搁浅,从而导致这一份足以让汉军全军覆没的军事计划就此搁浅。直到今日,鲜卑面临生死存亡之际时,一直想要在鲜卑好好表现,忠诚于鲜卑的李先生又将他提了出来。

看到众人惊讶的神色,李先生脸上不由露出一分自得之色,虽然这个方案不止是他一个人所想,但是毕竟有他的参与。而在场的鲜卑贵族和汉人谋议,一则都不是当时檀石槐的亲信,二则无疑也都不是檀石槐那样的兵法高手,自然想不出这等奇计,所以这李先生却是有自得的本钱。

若是伏泉在此,听到这李先生的计谋,自然也会称奇,赞道鲜卑也是有能人的,这种颇有后世持久游击战的影子的策略,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出来的。

同时,伏泉也庆幸他当初听了贾诩的话,在刚刚入朝以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把田晏、夏育的奏请出征给弄残,毕竟当时如果真要按照两人的意愿出征,恐怕大汉边郡郡兵最起码得有数万死于塞外。

“善!善!善!”和连细细思索,终是明白鲜卑可以战胜汉军的秘诀后,一连拍掌三次大喊道,他的心情一下子出奇的敞开,因为他仿佛看到自己在逆境之时,大败强盛的汉国,然后继承他父亲檀石槐的遗志,重新振兴大鲜卑联盟。

“恭贺大人!鲜卑万胜!”帐内其他和连的心腹见和连心情,相互看了一眼后,在几个汉人谋议的带领下,向着和连齐声恭贺道。

和连被众人如此恭维,自然心中不免高兴,当下在夸奖了一番李先生后,又学着他当初学的汉人礼仪,用文绉绉的话语说道:“此等奇计,若无先生所述,和连必败,今和连欲请先生随和连左右,望先生成全。”据和连所知,这些逃到鲜卑的汉朝亡人,最喜欢他们这些鲜卑贵族对他们以礼相待,并且好吃好喝好玩供着,就会对鲜卑死心塌地。

果然,李先生听到和连此言,面色大喜,他当然知道和连的意思了,鲜卑身为草原民族,对于武力弱小的文人根本没有太多的官职供应,但并不妨碍鲜卑首领使用手段招揽汉人。最简单的就是和连所说的随侍左右,它的性质就相当于汉朝的侍中,是鲜卑首领的私人顾问,鲜卑诸事皆可参与,而且因为在和连身边的缘故,地位自然大幅度提升,那些原本对他不理不睬的鲜卑贵族,知道以后肯定要重新对待自己,如此恩重的礼遇,怎么不能让李先生大喜?

因此,只见李先生听后,连忙用着汉人标准的礼仪对着和连大礼行礼道:“李某遁亡鲜卑多年,早已无名,今蒙和连大人如此看重,日后必效死也。”

说完,李先生狠狠的朝着和连诚恳一拜,一副视死如归,肝脑涂地的样子。

第四百九十四章 幽并军争谁人胜

翌日,和连一改前数日愁眉之举,神情颇好,更有去寻找一些部落女子,好好奢侈享乐的冲动,但是碍于现在形势,他也只得收敛,

李先生的法子显然让和连对于接下来与汉人的战事有了更大的希望,不过,随着魁头的突然求见,又让他皱起了眉头。昨日和连安排监视魁头、步度根的探子,已经告诉他,魁头、步度根二人在联络旧部,密谈诸事,今日魁头就过来求见,由不得和连不多加猜疑。

当然,毕竟和连是自己的亲侄子,而且现在汉军大敌当前,还不到两人撕破脸的时候,思索一番,和连只能唤魁头入帐。

“魁头见过和连叔叔!”

进帐以后,年轻壮实的魁头就向和连行礼,不过虽然魁头的话十分懂事,可是在和连一人十分不满,至于原因,却是因为魁头对他的称呼,从来没有变过。

没错,和连的确是魁头的叔叔,但是他和连现在更是鲜卑的首领,是鲜卑的大人,魁头即使和和连联军,可是却从未真正服软称呼他为鲜卑的“大人”,反而一直用和连根本不好拒绝的“叔叔”称呼敷衍,这一点不止是魁头如此,就是另一个被其他鲜卑贵族支持与自己抢夺鲜卑大权的步度根也是如此。

因此,即使是和连求魁头、步度根二人联合,似乎带有尽弃前嫌的样子,但是内心里,相比较汉军,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魁头、步度根二人身上,甚至逃利用各种方式,光明正大的削弱二人。毕竟,纵然汉军大败鲜卑,甚至让鲜卑灭亡,但是鲜卑的权利永远都是他和连的,可是,如果让魁头、步度根二人起势,这鲜卑的权利,就不一定是他和连自己的了。

“嗯,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和连点头应了一声,脸上虽带着笑容,其实却有深深的戒备。

这种戒备,魁头自然感受得到,不过他并未流露多余神色,反而是笑着说道:“魁头观汉军势大,鲜卑难敌,故欲向和连叔叔请战,绕袭汉军之侧,袭之!”

“绕道袭汉?”和连脱口惊呼,脸上露出一抹不解神情,当然内心里他却是想到了李先生为他提出的计策,因为魁头说话简略,和连还以为这是有人向魁头密报自己的策略,想让魁头借此机会,做一些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不过,待魁头之后稍作解释,和连知道魁头这是想从汉军侧翼攻击,帮助鲜卑对抗之后,心中稍稍安分,明白自己的计划并未泄露以后,这才询问魁头的具体部署。

自始至终,和连就对魁头、步度根抱以极大的不信任,因此,即使确认魁头没有的得到自己的消息,和连还是不能放下心中怀疑,他询问魁头关于军事计划的具体部署,自然是想确认魁头是否真的有这方面的意思。

毕竟,一个人说真话和假话的区别,完全可以从他的整个故事大概中找寻,他每说一句话假话,就会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弥补,将谎话圆满,和连此意就是要从魁头的部署里,发现端倪,从而确定魁头与步度根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野心图谋。

只是,和连明显失算了,对于魁头来说,他本就是要去狼居胥山的,一切军事行动都是按照自己想法去做的,就是在最后的一环有两种选择而已。因此,在和连听完完整答复以后,也只能放下心来,虽说和连十分不舍得让魁头带兵离开,可是无奈魁头理由合适,他又不是轻易和魁头、步度根二人撕破脸,不然一定会造成鲜卑内部不稳,最终也只能答应魁头,让他带着他和魁头一共约六千余骑,出兵狼居胥山,配合鲜卑共击汉军。

却说魁头、步度根在和连允许下,集结本部人马,准备进军狼居胥山时,伏泉也带着自己麾下的八千骑,在得知幽州军与并州军尚在西凉军之西以后,便辞别张奂,再度西行。

当然,伏泉自然不是去会合如今执掌并州军的何进的,除非何进脑子进水了会借给自己兵卒,伏泉此番想会合的,自然是他的大父宋酆,其所执掌的幽州军亦有数万,接几千骑兵来,自己就又有了可以对阵鲜卑的本钱。

张奂借给自己的汉羌骑兵,伏泉知道战力不行,毕竟多数张奂临时征募的新兵,凉州一地紧临西域,即使现在没有鲜卑人的骚扰,动乱的西域也不可能让张奂抽出太多精兵出塞北征鲜卑。

说实话,在得知张奂一句话,在短时间里募得数万兵卒,并且都是合格的青壮之士时,伏泉也不由得为之一赞,果然是大汉的名将,也只有名将才能有如此名望,短时间内聚拢如此多的士卒。

西凉兵多为新兵,战力不行,但是并、幽二战都并非如此,二州都是紧邻草原。时常遭受鲜卑侵略的边郡之地,他们防备的敌人也只有鲜卑而已,所以此番出塞的都是经年与鲜卑交战的精兵。

伏泉此去找宋酆借兵,不需多少,只需两、三千骑兵,以“幽州突骑”的精锐,在短时间内,配合伏泉原本所剩的近三千精骑,足可以是一股不小的战力了。打仗时,以这支骑兵作为攻坚主力,西凉军那五千骑兵作为辅助,倒是也不用为战力低而发愁了。

正当伏泉做着想入非非的美梦时,这八千骑也终于和宋酆的兵马会师了,只是令伏泉意外的是,他遇到的可不只是宋酆的幽州兵,还有何进的并州兵,也不知这两个死对头,到底是如何凑到一起的,难道伏泉那位族外祖父的宽厚性子,真的能够容忍何进这个大政敌挑衅自己吗?

汉军营地,幽、并二州将士所建营盘,立营泾渭分明,双方立营相隔约五里,因汉军多为步卒,所以虽然二州主将宋酆、何进因某些缘故面和心不和,但还是因为双方行军速度几乎一样,所以建营很近,以为掎角之势,为的就是防备遇到意外情况。

幽州军中军大帐内,宋酆正于帐中阅览兵书,以为宋酆的军事短板补救一二,虽然如今他已经到了看书必须要临近书本才能看清的地步,然而却因为朝中政治,不想被那同为外戚的何氏超越,从而必须要拿起他从前根本不看的兵书学习了。

想他宋酆按理说来也是一武将世家出身,其十世祖宋昌,也是前汉开国功臣之一,秦末时期以家吏身份,从太祖高皇帝起山东,而再往上翻,其十二世祖宋义也是一文武双全之人。这宋义便是原为楚国令尹,秦末楚国复辟后,成为楚怀王熊心的大将军。

章邯攻赵时,虽然宋义奉楚怀王命令,统兵解救,有畏战不前,遭到项羽发动兵变,被项羽斩杀的事情,但不可否认其祖宗也善于兵事的事情,甚至宋酆的十一世祖,宋义的儿子宋襄,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宋义儿子的身份问题,加上宋义也善知兵,宋义死后,军队后推举他做大将军,否则也不会被想要夺权的项羽追杀。

宋氏先祖三代,皆于秦末汉兴,武事起家,足可以说名宋氏家族的武将基因,可惜自从宋昌因为力荐汉文帝入长安登基以后,宋氏由此封侯,便舍弃了武略,改学经学,到了宋酆这一代,完全成了地方大儒,反而是宋氏起家的兵法韬略,却是甚少知晓,宋酆行军途中也加紧看书,其实也是存了几分临时抱佛脚的念头。

许是贴近看书看得累了,宋酆放下兵书,伸展了下自己懒腰,然后想起一事,这才对一直守卫在他身边的孙坚问道:“文台,今日怎未听有喧哗之声?莫非并、幽二州之胜负,已分有分晓?”

听到恩主问话,此时一丝不苟为恩主守卫的孙坚,这才行礼回道:“尚未。”他语气恭敬,声音不大不小,生怕吓着或者让宋酆听不清楚,毕竟对方的年龄足可以与其祖父相比,由不得他不小心翼翼。

对于宋酆,孙坚很是感激,毕竟没有宋酆也就没有他孙坚的今天,说不得他现在还在某些小县里面,担任一些微末小职,也不知要熬多久,他这个毫无出身背景的吴郡小吏子,才能有今日破虏将军的高位,成为皇帝的岳父车骑将军麾下的第一武将,也更没有执掌千军万马,建功立业的机会,这一切,都由不得孙坚不感恩宋酆。

“那帐外何故如此安静?”

宋酆听后又好奇道,并、幽二州同处北疆,相互竞争由来已久,自从宋酆和何进一起联合进军后,因两军行军速度都因为各种缘由拖累,因此那些闻得大战蠢蠢欲动的兵卒,兴奋得不到发泄的情况下,就会时常比校。当然,因为担忧不必要伤亡,双方之间除了械斗以外,其他都可以比较,一方面娱乐自己,另一方面就是在并州军和幽州军之间,提前分出个高下。

因每日闲下来就看书,宋酆自然能在中军营帐听到两军将士的呼喊声,其中并州军似乎有个叫吕布的家伙箭术不俗,听闻其武艺更甚,只是因为不可械斗,不知其勇力到底如何,而幽州军,则是公孙瓒之名最甚,毕竟其有“白马长史”的名声,就算幽州军中有其他人武力比他高强,但是名声显然没有公孙瓒的响亮。

孙坚随后回道:“听闻两军相约三日后选兵蹴鞠,以分胜负,故而安静。”

“蹴鞠?”宋酆念叨一声,随后莞尔笑道:“善!此不失为良法!”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有继续自言自语道:“却不知三日后谁人可胜也?”

“当为车骑之幽州军胜无疑,何进一屠羊之辈,以妹得陛下之幸,封屯骑高位,掌并州军,何与车骑相比?”孙坚听后毫不犹豫的回道,虽然他自己是小吏之家出身,身份不高,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向往成为大世族,相反他十分想要振兴家族,因此对于何进这种无家世背景的屠羊之人,能靠着女人得到他一直渴望的官位和权利,自然十分不满了。

“文台慎言,胜负未分,岂可多言?”宋酆话里虽然是批评语气,但是他脸上却是笑开了花,毕竟这看上去是幽、并二州之间的军旅荣耀争夺,可是又何尝不是他和何进之间的名声权利争夺呢?

如果被人传出去,幽州军败给了并州军,恐怕在外人眼里,自己就会不如何进,如果这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的话,那无疑会更加可怕。所以宋酆看似是读兵书时累了,然后无意中发现没有兵卒喧哗的事情,实则却是因为宋酆从一开始两军争斗时,就十分留心这争斗的结果。

他相信,不止是自己,就是身在并州军内的何进,也是这样的态度,当然,双方都没有明确和部下提起而已,否则,如果提起,那无疑当自己败了以后,会成为一件很丢面的事情,再说主将支持争斗,这也是不好的影响。只是,不管其他,如果没有宋酆和何进的默许,就是并州军和幽州军在打仗时候,两军之间玩的这么闹腾,无疑是十分反常的。

见宋酆貌似生气,孙坚连忙行礼应“诺”。

宋酆随后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一人笑道:“说来文台与孤所荐之右北平程德谋,亦是不俗。其不仅有容貌计略,善於应对,更兼有武力,听闻连败并州军军侯数人,最终败于吕布之手,真良将也!”

话音一转,宋酆接着道:“程德谋既有文武之才,便依文台之策,待战事结束,招其入府,归文台麾下。”

孙坚听到宋酆要留下自己在幽州见到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后立即大喜,随即替自己好友程普谢道:“谢车骑成全。”之所以如此,无它,能进宋酆的车骑将军府任职,待一段时日,只要宋酆力挺,混一个入仕的郎官之途不成问题,之后再由恩主宋酆提拔,仕途肯定通畅,由不得孙坚为自己好友高兴。

第四百九十五章 辕门射戟为天命

正当宋酆还在和孙坚讨论军中诸事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呼”的一声,只见中军军帐的帐篷被一兵卒掀开,快速入了里面。

“报!巴郡太守伏泉率兵而来,欲求见入营,请将军示下。”那兵卒恭敬行礼回道,虽然他已经猜出自家主帅的想法,不过还是说了出来。

宋酆一惊,连忙喊道:“放行!”

“诺!”

随着那兵卒离开,宋酆和孙坚这次面面相觑,不知伏泉此番前来所为何意,按理来说他应该和张奂会师,休整以后,然后在和联系下落被汉军查出以后,率兵和西凉军一起北上扫荡鲜卑诸部才是,而不是跑到后面的幽州军找他而来。

很快,又是一阵“呼”的声响,在宋酆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伏泉一身甲胄入了大帐,然后对宋酆行礼道:“见过大父。”接着,又和孙坚行礼道:“见过孙破虏!”

“尔此番入营,所为何事?”宋酆颔首反问道,他可不信伏泉是单纯的带兵,并且正常的遇到他们这支汉军的,当然,因为宋酆等人不知前方具体战事,所以也猜不出伏泉的具体意思。

“回禀大父,段公已卒……”稍后,伏泉语带悲呛的将自己迟迟得不到援军,最后被和连围困,最终自己率残部突围,独留段颎带领千余残军抵抗鲜卑,并且举火自焚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即,宋酆大惊,眼睛瞪大,脱口而呼道:“段纪明卒乎?”段颎自从改换门庭,投靠外戚一党以来,宋酆就一直当这位“凉州三明”之一的大汉名将颇为看重,如今段颎若亡,其损失就对宋酆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由不得他不震惊心痛。

“正是!”

然而,在得到伏泉的的肯定后,即使宋酆不愿意相信,但也不得不这受事实,久久无语,内心也是十分忐忑,如今连段纪明都被鲜卑战胜,这鲜卑为何会如此之强呢?

之后,伏泉询问宋酆为什么没有派援军去支援,需知但凡那时候他自己有一些汉军援军到来,也不至于最终被和连带领大军追赶包围了。

只是,当宋酆说他在幽州紧急调集诸部兵马后,就一路赶往弹汗山,最终也只是落在何进那支最早得到消息的并州军步而已。而在接到伏泉求援的消息后,他也第一时间准备派兵救援,不过这之中却是遇到种种困难,导致最终都未能成行。

这边伏泉听后脸色却是大变,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宋酆谈及他的幽州军出兵救援时,不是遇到辎重后勤出了问题,就是出了其他事情不能快速行军支援,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伏泉是万分不信的。

之后,随着宋酆精神明显不好,许是段颎的死亡令他心中有溃,最终在知道伏泉说出他准备借兵以后,宋酆告知来日作答复后,就派人领着伏泉出了营帐,去宋酆早就为伏泉准备好的帐篷里休息。

不成想,出了营帐不久,麾下兵卒便前来报信,言道何进邀请他去并州军一叙,这消息倒是有些出乎伏泉的预料,毕竟自己和何进的关系,应该还没有好到这一步才是,对方如此热情邀约自己,倒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幽州军和并州军军营相隔不足五里,伏泉为了保险起见,带着关羽、黄忠、严颜、甘宁这四个麾下最能打的将领,并精骑一百,直奔并州军的大营而去。何进喊他入营一叙,伏泉没理由会怕他,当然不怕归不怕,但是善待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所以带人去好好护卫自己,并且壮一壮声势也是很有必要了。

到了并州军大营,通报了自己的名号以后,守门兵卒并未入营禀报,而是痛快的打开辕门,邀请伏泉等人入内,看来似乎是早有吩咐,莫非何进还会对自己以礼相待吗?

不过,进入大营以后,伏泉却是目光一凛,暗道自己小心无大过,何进与自己势同水火,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让他麾下的并州军这么好的让自己通行无阻,原来这营寨里面才是真正的杀招。

只见,并州军营寨内,何进似乎有意震慑伏泉,与宋酆的幽州军军营里一片祥和不同,何进的并州军军营却是一片肃杀之气,营内数万大军皆是整装束甲,手持坚刃,一脸杀气的排着整齐的军阵,盯着并州军辕门的地方。

他们的目光很明显,就是在等自己这批人进营,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啊!何遂高,尔就这点能耐吗?

伏泉将目光拉长,似乎可以绕过前面并州军的军阵,直面此刻在那军阵之后,估计正与麾下将帅谋士,谈笑风生的谈论自己窘态的何进,不屑一顾的暗想道。

“何遂高,小儿之辈,行此雕虫小计,壮夫所不为也,欺吾等怕此乎?”伏泉冷冷一哼道,目光毫无畏惧,抬脚便向前走去。

身后的黄忠微微锁紧眉头,他在伏泉麾下资格最老,此时形势紧张,伏泉所带四将就是最为自傲的关羽,此刻也得听其命。

只见黄忠暗暗打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百人见到心领神会,皆将手中兵刃亮出,紧随伏泉而上,欲在气势上用他们百人之气,好好硬挫一下对面数万并州军,不过后者也不是吃素的,并未因黄忠等人的气势而退缩,毕竟他们人数众多,只见他们毫不相让,双方剑拔弩张……

终于,两方靠近,不过却是谁也不让谁,但却无一人真的动刀,伏泉驻足片刻,看了一眼并州强军,暗道这等精锐被何进如此使用,真是暴遣天物。

真不知道皇帝刘宏到底怎么想的,竟然将赵苞这个并州兵马的主将换了,否则,恐怕以赵苞的能力,自己攻破弹汗山,他就该带着部队到弹汗山支援了吧?又怎么会出现何进这个数月才行军到这里的废物,难道史书所载真的确切,何进就是这样的无能之辈吗?

此刻的伏泉,尚不知何进在背后玩弄手段的事情,否则一定会大吃一惊,原来何进并不是无能,而是远比自己心中想得更加腹黑,功于心计,这才有他以一屠户之身,帮助妹妹得到那大汉皇后的功绩。

随后,伏泉带人直面往并州军走去,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似乎当前面这数万人是空气一样,这份胆识令得伏泉前面,并州军最前方的兵卒都有些动容,不过他们动容归动容,该做的却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只见他们在伏泉还差几部就和他们相撞之时,就“哗”的一声,带起了一阵铠甲撞击的声音,顷刻间并州军被分成了两队,中间留出一道大的空白道路,直通前方,而前方便是何进并一些并州军将领模样的人,坐在早已准备好的食案之上,上面摆了酒肉,似乎就坐于此,等待伏泉的到来一样。

果然,虚的就是虚的,伏泉虽然开始就不信何进敢玩真格的,但是真亲眼看到这事情,也不由得感慨一句,要是自己刚才哪怕流露出一丝退怯的神情,恐怕就真的着了何进这家伙的道了。

之后,伏泉带人直奔何进处,见到何进,也不行礼,带领麾下众人驻足,自己站着直视何进,他在等,此时谁先说话行礼,便是落了下风,这个暗亏,他伏泉不吃。

半晌之后,两方皆无话,伏泉见此,便知难有胜负,冷哼一声,自顾自的坐到右侧下首第一张食案之下。其余四将则在伏泉之下,很明显,何进早就有所准备,把这食案弄得泾渭分明,看来今日这何进必定有所大事相谈。

“伏巴郡,今日何屯骑相邀,却为攻鲜卑一事相谈!”最先开头的是淳于琼,大概是已经逐渐成为何进心腹的缘故,他已经算是何进麾下诸武将的第一话语权了,某些时刻就代表何进。

“如何谈?”伏泉没有废话,冷冷问了一声道。

“屯骑闻巴郡麾下兵马折损严重,欲巴郡暂且休养,屯骑亲率并州精锐,直捣鲜卑兴盛祖地,大鲜卑山,斩和连首级,以报段公之仇……”

话语一落,伏泉双目一睁,手指更是捏紧得死死的,他麾下四将更是怒目圆睁,像何进这样不要脸的抢功劳的,可真是少有。

其中,一直自傲的关羽更是手掌狠狠拍了桌子,指着淳于琼大骂道:“无胆小儿辈,鲜卑数万围困吾等,不来一兵一卒支援,如今鲜卑亡胆,却欲抢功,尔等欲抢,先从吾河东关云长之刀下走过!”说完,关羽狠狠把腰上环首刀,拍在食案之上,力量生猛,打乱了食案上的几盘小菜,还滴溅了一些酒水。

“关云长,何屯骑在此,尔休得猖狂!”当下,便有何进麾下一军侯指着关羽大喝道。

这下,原本脾气就不好的甘宁坐不住了,他因年幼,前番随伏泉征战立功不多,本就想继续立功,眼下却冷不丁有人出来搅局,直接将手中环首刀拔出,,大喝道:“敢有妄言者,如同此案!”说完,他比关羽更霸道的直接狠狠将环首刀砍到食案之上,当下就将这食案劈成两半。

“巴郡贼子!欺吾并州无人乎?”一下子,何进对面又有不少将领说起话来,而伏泉这里也是有人不敢示弱,两方除了何进和伏泉以外,似乎都陷入了骂战一样。

终于,案首的何进再也坐不住了,其大喝一声“住口”,登时其麾下并州将领全部安静,而伏泉麾下四将,也在他的眼色之下安静下来。

“不知巴郡何意?可退兵休整否?”何进再次开口,话语里依旧是那一套说辞,不过显然没有效果。

“吾本大汉之军,出塞远征乃分内之事,何需撤兵乎?”

一句话,伏泉呛的何进不行,却又无可奈可,暗道只能依那吕布之言了,随即便向案下的吕布打了眼色。

吕布得令,连忙起身道:“伏巴郡,何屯骑观巴郡兵弱,有意为巴郡着想,今巴郡不应,不若以天意而定,若天命使巴郡退兵,则巴郡可退,若天命不在,则不需也!何如?”

“将军何意,如何知天命?”

“辕门之外插有一大戟,离此约百五十步,吾若一箭射中戟小枝,则巴郡退兵,如射不中,则此言为笑谈也,何如?”

那人话语一落,伏泉却是目光一凛,辕门射戟!对方又属并州军,莫非这粗狂汉子是?

“戟在一百五十步之外,安能便中?”伏泉还没答话,身边的黄忠却是口中惊呼道,就是他自诩为射术高超,也不敢这么狂妄。

“此便为天命耳,不知伏巴郡何意?”

“可!”伏泉话不多,冷冷的说了一句,语言含糊,他本来想一口拒绝的,不过想到可以见证这历史一幕,还是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一句,当然在他心中,还有后招魏永,

那将领见此,命人取弓箭来,只见他挽起袍袖,搭上箭,扯满弓,叫一声:“着!”

当下,只听得“嗖”的一声,那支羽箭正正射中画戟小枝,在场并州诸军见此纷纷大喝祝彩,为目睹这神迹为容,就是伏泉麾下四将也是一时失声。

而那将领呵呵大笑,掷弓于地,对伏泉道:“伏巴郡,天命于此,请退兵也!”

却见,伏泉瞪大眼睛,冷冷看着那人道:“吕布!”

第四百九十六章 天命一说何有之

并州军军营之内,四周并州士卒纷纷举起手中兵刃,高呼喝彩,接受众人喝彩的吕布,也是一脸得意,为自己这份本事而自豪。

反观伏泉这边,随他而来的四将,望着吕布所射中大戟小枝的位置目瞪口呆,不说四人中箭术最好的黄忠不敢与吕布相比,就是其他三人,关羽、严颜、甘宁这三名箭术不差的虎将,也是惊得不敢言语。

要知道常人能在一百五十步正中铁戟,已是困难,更何况是那铁戟之上的空心小枝,这可比射中木耙上的红心还有困难,毕竟红心可以作为参照物吸引射箭之人眼球,而这铁戟,只能是用射箭人自己摸索感觉而已,这等箭术已经不可用“神箭”来形容,应该直接可以用“箭神”形容吕布了。

放眼如今大汉天下,有数箭神中,如吕布之射者,鲜有!

不过,虽然吕布很是得意,但随着伏泉最后那冷冷一喝,他却是惊讶转头,看向伏泉道:“伏巴郡竟知布乎?”

的确,吕布确定自己,肯定没有见过伏泉的,可是现在伏泉竟然能够说出他的名字,这就不得不让他疑惑惊讶了。

“九原吕奉先之名,早有耳闻矣!”伏泉颔首,淡淡说道,当然,内心里,却是有股说不出的意味,虽然来于此世见的名将太多,但是见到吕布还是有点难掩的激动,毕竟这位也是三国志中浓墨重彩的一位,或许没有他,并州军和凉州军的雒阳之争,也不会让董卓那么轻易的的就控制住了局面,只是现在他投奔到何进的手下,却是有些意思了。

那边吕布听到伏泉知他名字,脸上却是有些惊喜,毕竟以如今伏泉名声,竟然听说过他,这要是传了出去,对吕布而言,必然是辅助不小。

当然,吕布在短暂欣喜以后,还是没有忘了自己向何进提出的建议,连忙又行礼道:“既天命已定,布便请伏巴郡应诺退兵。”比起其他,能帮助自己快速在何进面前脸,才是吕布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然而,正当吕布觉得这次谈判将是十拿九稳时,却听到对面的伏泉竟然正声拒绝道:“天命?何来天命?孤只令奉先射箭,并未应诺撤兵,如何有此‘天命’一说?”

“这……伏巴郡,莫出尔反尔!”吕布见伏泉一改初衷,连忙还击道,这可是他最好的能在何进面前出头的机会,而且还是何进的大敌伏泉面前,让对方落了面子,自然要好好应对了。

“孤并未出尔反尔,乃事实也,辕门射戟,何有天命一说?”

“适才吾言,辕门射戟,以决天命,射中则退兵,如何不为天命?”

伏泉见吕布此话以落入自己套里,便继续道:“天命者,乃天之意也。《书·盘庚上》有言‘先王有服,恪谨天命,’《楚辞·天问》有言,‘天命反侧,何罚何佑?’《史记·五帝本纪》亦有言,‘於是帝尧老,命舜摄行天子之政,以观天命。’故,天命者,乃天之意也,岂容奉先以辕门射戟而为之?此乃奉先之意,而非天之意也,不可算也!”

话音一出,霎时间令得吕布语顿,他乃边郡武人,自然不会钻研经书,所以让他要学习伏泉一样引经据典的反驳,自然不可能。至于说要用武力来决胜负,那就更加不可能了,就是他背后的何进也不敢在这里动武,传出去就麻烦了。他们可以让并州诸军,在营寨内给伏泉等人下马威,毕竟两方人都没有动手,就是传了出去,也无伤大雅,但是如果动手,一旦传出去,特别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这其中干系就大了。

于公,伏泉也是一方封疆大吏,于私,他还是皇亲国戚,除非谁嫌命不长了,否则只有等到自己掌权,无人可制时,才能动刀剑,不惧任何人。

当然,这边吕布一时语塞,但不代表其他人也都语塞,例如如今坐于案首的何进,此时见到自己亲信已经僵了伏泉一军,眼看事成,自然不会让伏泉在那已经答应的事情上反悔。

只见,何进轻咳一声,然后对案下的吕布道:“奉先,不得无礼,伏巴郡乃吾之远亲,岂容尔如此放肆?退下!”

“诺!”吕布见何进说话,本就无词可对伏泉反驳,此时何进有意接下,自然不无不可,行了一礼后,回到自己的食案旁。心里却是骂道,这些儒生学士,只会嘴皮子上利害,有本事用刀剑武功比划,大汉的边疆不都是他们这些边郡武将用命保护下来,怎么也看不到儒生用命守护呢?当然,恐怕此刻的吕布自己也忘了,这场出塞征讨鲜卑的前期决战,是伏泉率偏师出征的,不过,严格说来,他口中的儒生子弟伏泉,也不完全算是一个真正的儒生学子。

见吕布回位,何进这才转头,笑着对伏泉道:“吾麾下兵将献丑,望伏巴郡勿怪!”

“何屯骑勿需如此,吾等皆为汉将,岂会怪之?况依如何屯骑所言,吾等皆为远亲,何需相斗乎?”说话时候,伏泉把那“远亲”二字,咬得颇重,他可不信何进会真的因为刘宏的缘故,把自己当做他的远亲,就正如自己也从来没有把他当做远亲一样,两人之间,有的只是政治博弈而已,这句话是他在提醒何进,可是又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呢?

“善!”何进对于伏泉的警示不以为意,反而是笑着说道:“今日吾便为伏巴郡解惑,尔所言之‘天命’,吾以为错矣!”

伏泉眉头一皱,反问道:“何错之有?”

“天本神灵,难有影踪,无人可见,其之所命,自应以气运推之,而今日奉先辕门射戟,鲜有人为之,其射中则必为天命也,何有其他?敢问伏巴郡,天有头乎?”何进眼带笑意的问道,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漏洞一样兴奋,似乎劝说伏泉退兵,让他率兵攻打的希望就在这里一样。

“有之。”伏泉斩钉截铁的快速应声回道,随后看了眼何进,心中顿有所悟,似乎,他有点明白了何进此刻想如何反驳自己的想法,可惜,自己在答应吕布之时,早有准备了。

“在何方也?

“在西方。诗曰:‘乃眷西顾。’以此推之,头在西方。”

何进听后,脸色一窘,未想伏泉竟然有如此狡辩之利,直接用典故胡搅蛮缠。不由得让他想起当初这个小儿在雒阳刚刚入朝为官时,就以狡辩著称,善于在朝堂胡说八道,还偏偏能用歪理将一干朝臣个反驳,甚至就是如日中天的汝南袁氏,就屡次被其羞辱,也难有还口之日。

此时,何进不禁后悔,自己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想到这伏泉往往做事皆有后手,自己是不是要中其道了。虽然心中担忧,但是,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何进退缩,只见他继续问道:“天有耳乎?”

“有之!”

“在何方也?”

“天处高而听卑,诗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若其无耳,何以听之?故有之!”伏泉正声回道,看似句句有理,其实答非所问,偏偏何进却是没有丝毫办法反驳。

“天有足乎?”何进继续道,此刻其脸上已有数道汗珠,他从没想过,原本已经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被伏泉如此胡搅蛮缠,看来这“戾龙”不仅嗜杀,还更善狡辩也。

“有之!”

“在何方也?”

“诗云:‘天步艰难,之子不犹。’若其无足,何以步之?故有之!”

话语落下,何进急迫之色愈显,但早已上了船,根本不可能立即下马,只能继续按照他的思路,硬着头破问道:“天有姓乎?

只是,此问一出,片刻无话,何进顿时仿佛注入了火力一般,眼中精光一露,抬头直视伏泉,等待他的回话。

数刻功夫之后,何进见伏泉依旧未回,眼中更加炙热,继续问道:“伏巴郡,吾问尚未答也,敢问,天有姓乎?”

见何进如此,伏泉这才皱着眉头道:“有之,然吾等不可明言其姓,望何屯骑勿问也。”

可是,对于何进来说,伏泉这副模样,就是仿佛再告诉他,伏泉根本没有答案,因此何进继续紧紧逼迫的问道:“天有何姓也?”

“不可,吾等不可言也。”

“如何不可?莫非伏巴郡有意骗吾乎?”何进咧嘴一问,似笑非笑的看着伏泉道,此刻他仿佛有一种局势大逆转的胜券在握的感觉。

深吸了一口气,伏泉见何进神色,感觉自己这酝酿火候差不多后,这才看着何进笑着说道:“也罢,今日吾便言之。何屯骑,天有姓也,其姓为刘!”

此话一落,何进听后却是大笑道:“何以知之?”此时何进还未预料这话中有话,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伏泉随便在找的姓氏,来开脱他刚才语塞的尴尬,所以继续追问道。

谁知,伏泉一见何进神色,就是冷冷喝道:“天子姓刘,故以此知之也!既然天子为天之子也,故天命亦为天子所授之名也,今天子未诏吾撤兵,故适才奉先所行辕门射戟一事,非天命,吾不从也!”

这话说完,伏泉还不待何进有更多想法,又继续道:“何屯骑慎言慎行也,笑天姓刘,如同笑天子,此言传至圣聪,反而不美,如大不敬也……”说完,嘴角带着奸诈的笑容,伏泉直视着何进,他倒要看看,何进还想怎么脱身,如果他再纠缠天命撤兵的问题,自己也不介意将何进这似乎有着大不敬罪名嫌疑的事情捅出。

当然,皇帝刘宏不一定会为此上心,但肯定会让何进有所难堪,反正,想让他伏泉这么凭白无辜的撤退,还是做摘桃子的人,那就得看何进有没有好牙口承受了。事到如今,伏泉哪里还不能明白,今天肯定是何进听到自己先前遇到并州军兵卒的报告,知道自己去宋酆的幽州军营寨了,然后便想试一试有没有办法让自己撤兵,好让他去摘桃子,只是可惜这纯粹是妄想而已,除非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着去分功劳给他。

其实,伏泉想得也对了一半,何进之所以要邀请伏泉来并州军军营,除了商谈这机会不大的伏泉退兵一事,另外就是要确认伏泉近日如何,毕竟虽然不支持支援伏泉的是他,但是何进也不知道伏泉兵马的近日现状,以及伏泉自己的死活,终究他也和宋酆一样,没有得到前线的战报,不过,结果却是何进被伏泉逆转羞辱,真是可笑。

食案之上,被伏泉突然冠上“大不敬”的何进,目瞪口呆的看着伏泉,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时之间却是找不到反驳的话语,最终也只能不再言语,甚至就连撤兵一事,也不在提……

“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摘选自《孟子·梁惠王下》

建兴二年,丞相亮领益州牧,选宓迎为别驾,寻拜左中郎将、长水校尉。吴遣使张温来聘,百官皆往饯焉。众人皆集而宓未往,亮累遣使促之,温曰:“彼何人也?”亮曰:“益州学士也。”及至,温问曰:“君学乎?”宓曰:“五尺童子皆学,何必小人!”温复问曰:“天有头乎?”宓曰:“有之。”温曰:“在何方也?”宓曰:“在西方。诗曰:‘乃眷西顾。’以此推之,头在西方。”温曰:“天有耳乎?”宓曰:“天处高而听卑,诗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若其无耳,何以听之?”温曰:“天有足乎?”宓曰:“有。诗云:‘天步艰难,之子不犹。’若其无足,何以步之?”温曰:“天有姓乎?”宓曰:“有。”温曰:“何姓?”宓曰:“姓刘。”温曰:“何以知之?”答曰:“天子姓刘,故以此知之。”温曰:“日生於东乎?”宓曰:“虽生于东而没於西。”答问如响,应声而出,於是温大敬服。宓之文辩,皆此类也。

摘选自《三国志》

第四百九十七章 蹴鞠实力谁为胜

秋风徐徐,距离何进劝自己退兵已过两日,伏泉之后终是得了宋酆的应许,借了幽州三千突骑给他,而这支汉军精锐“幽州突骑”的主将,也是伏泉熟人,是宋酆钦点的伏泉的旧部,如今人称“白马长史”的辽东属国长史公孙瓒。

不过,如果伏泉还想得寸进尺,再借其他兵马,已然不可能,毕竟他这一支偏师本身所得的命令就是作为诱饵,吸引鲜卑人决战。只是最后却因为汉军的援军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无法赶到,丧失了决战的机会。

自此,伏泉这支偏师也就没有其他的意义了,如果没有皇帝的诏令,其他汉军主将理不理他都没关系,宋酆比张奂好,借他幽州精兵完全就是伏泉是他晚辈的缘故,否则换了他人,这位国丈能不能让你进兵营都难说。至于坐等皇帝的命令,对于现在伏泉来说,真要等的话,估计命令到了,黄花菜都凉了,只能厚脸与人借兵了。

当然,伏泉接到兵后,也没有立即出兵向北,而是继续待在并州军军营里,至于原因,却是幽、并儿军的蹴鞠之争,吸引到了他。一方面,公孙瓒原本就被孙坚预定作为幽州军一方的蹴鞠手,伏泉现在没有大的军事行动,自然不能因为被借走而临时换人,另一方面,也是伏泉在得知吕布也将作为并州军的选手,出战幽、并二军的蹴鞠比试后,他就存了要好好欣赏下这后世有数猛将的具体武力了。

两军军营之外,一处地势平坦的大空地里,今日早已变了模样,只见用木墙所围着的简易的长方形蹴鞠场内,来自幽、并二军内,所挑选的十二名精锐兵士里,赫然有正在不断热身的吕布,这些兵士等待两军主将到场后,就开始这关系幽、并二军战力谁强谁弱的蹴鞠比较了。

至于为何以蹴鞠来比较军队战力,因为自秦汉以来,随着竞赛性蹴鞠的成型,蹴鞠可以表明个人勇武和军队战力强弱,就已经被逐渐证明了。

其实在春秋时期,蹴鞠的雏形已经出现,传说中,这还是黄帝首先发明的。当时皇帝在逐鹿之战中打败蚩尤后,黄帝将蚩尤杀死,便把他的胃做成名叫“鞠”的球体,命士卒以箭射之,以脚蹴之,多中者赏。

虽然这是太古传说,不知道是真是假,可能只能野史杂谈,但自此以后,各国就有了“令作蹴鞠之戏,以练武士”的传统。大概是因为蚩尤所在的少昊氏之国,就在齐鲁之地,所以最开始蹴鞠这运动也就主要在春秋时齐鲁二地流行,不过这种蹴鞠,也只是属于单人娱乐性质的表演而已。

表演者随着音乐节奏,以脚、胸、背等部位踢“鞠”为舞,技巧高明者,还可以同时击鼓、奏乐,每每引来众人围观。到了后来,以机智著称的齐国商人们就先用此法吸引往来人群,再叫卖他们的货物,颇有后世新店铺喜庆开业,请人表演,吸引四处人气进殿观赏的意思,当然蹴鞠之类游戏在那时候也只是城市基本平民的游戏而已,贵族之家多精于君子六艺,不谢于此道。

当年战国著名的纵横家苏秦当上了赵国的宰相后,合纵六国,他来到齐国的国都临淄,为了使齐国共同抵抗秦军,对齐宣王口吐莲花的游说中,就曾留下了这样一段著名的话:“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蹋踘者。”可见,春秋之时,齐国蹴鞠之盛。

及至秦末汉兴,单纯的表演性蹴鞠已然不够百姓和国家所用,从而导致竞赛性蹴鞠大肆发展。在汉武帝时,武帝对于蹴鞠有着深厚的喜爱,在宫中就经常举行斗鸡、蹴鞠等的比赛,游关各地,必有“戈猎、射驭、狗马、蹴鞠、刻缕”之事。其在外出巡视时,也经常少不了有蹴鞠的活动,后来更是要求全军演练。

也因此,既然蹴鞠能成为皇帝所喜好的身体活动,那么贵族大臣肯定也会跟随效仿,一些权贵甚至供养了自己的蹴鞠队伍,以供他们娱乐练习,而在民间,蹴鞠活动也普及广泛。

无论贵族平民,都以“康庄驰逐,穷巷蹴鞠”为乐。

之后,蹴鞠更是用于军事训练,甚至被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言道“技巧者,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之胜”,将其列为兵家技巧之一种,其对抗性和剧烈性已然不是春秋时的带有杂耍性质的蹴鞠能比。

蹴鞠运动中,不仅能提高士兵的身体素质,在练习中还有战术配合,这不仅培养了士兵们对各种战术的理解,还增进了士兵间彼此配合的默契度,在实际运用中,能够结合蹴鞠中的战术灵活运用到战事中,达到战以之胜的作用。以至于霍去病后来在塞外打仗,在供给不够缺乏粮食时,他认为这不能够成为士气不足的事情,便带领士兵进行蹴鞠训练,提升士兵的心境。本朝以来,甚至不少世族豪强,在演练家兵,教授战阵之道时,便多以蹴鞠为学,可见如今蹴鞠于个人武勇以及兵家战阵一道,所展现实力之深,

本朝名士,官至兰台令史的李尤,所作《鞠城铭》有言,“圆鞠方墙,仿象阴阳。法月衡对,二六相当。建长立平,其例有常。不以亲疏,不有阿私。端心平意,莫怨其非。鞠政由然,况乎执机!”这便是对蹴鞠的详细描述,无论何时,汉人皆以此为蹴鞠常例,即使行军途中,亦是如此。

前汉著名名士刘向所著《别录》中亦有言,“塌鞠,兵势也,所以练武士。知有才也,皆因嬉戏而讲练之。今军士无事,得使蹴鞠。”更是说明了,蹴鞠除象征“兵势”、有训练武士的作用外,也用于丰富军中生活,使战士保持良好的体力和情绪。可见兵士平时不加操练之时,也多以蹴鞠强生健体,演练阵法。

通过蹴鞠,一来可以锻炼士卒的体魄;二来通过激烈的身体对抗,可以激发出士卒的勇悍、不服输精神;三来两方对战,又能培养士卒的团队精神;四来因有裁判、有规则,又可以使士卒养成服从命令的习惯,最终做到“令下则勇往直前,令禁则伏首贴耳”。

随着宋酆、何进这两个幽州、并州二军的主将到早已准备好的木台上就位,这场关乎幽、并二军名声的蹴鞠大赛也就此开始。

这种所用的鞠场,呈长方形,为东西向,伏泉站在赛场一侧最前方,刚好可以透过木墙看到赛场里的情况,那木墙称为“鞠城”。此刻赛场争斗激烈,让他无比怀念后世看比赛时,有着专门座位可供欣赏的时代。

只是现在,无疑没有这种幸福,这蹴鞠赛场本就是临时赶制,自然做的简陋,想要在赛场四周有座位欣赏,无疑是在做梦,也只有宋酆、何进这两个当事大佬,坐在东方那处兵士建造的稍高的小看台上,搬来两张胡坐,可以坐下欣赏这精彩赛事而已。

两军在场中来回争抢拼搏,浓烈的竞争气势,很快使得场外观看比赛的其他汉军兵士,为之沸腾,分别为自家所在军队喝彩,疯狂的狂吼乱叫。

每每场中出现一个精彩的冲撞抢断,让对手在地上滚得老远,总能博来支持他们的军士一阵鼓掌欢呼。而当一名球员倚着猛烈的气势,在球场中横冲直撞,连续撞开几名敌人的拦截,把球踢进对方球门的时候,支持他们这一方的军士,所呼喊的喝彩声几乎能把天都撞破,纵情狂呼,惹得伏泉诧异不已,暗道自己心中所想的汉代喜欢蹴鞠的程度,俨然看弱了不少。

不由得,令他想起前汉时候一位著名的球迷官员项处,若以后世而论,他应该是有史记载以来,第一个因足球而名垂史册的人,不过他的经历却很不幸。

项处原本是安陵阪里的一名公乘,临淄名医淳于意为他诊病,告诉他,他得的是这是牡疝病,病因是太过劳累。淳于意要求他千万不能做操劳用力的事,否则就会吐血死去,可是生性爱蹴鞠的项处,不顾淳于意的嘱托,自己作死偷偷跑去蹴鞠,结果之后腰部寒冷,汗出了很多,甚至也吐了血。

之后淳于意再为项处诊断,告诉项处他会在会在第二天黄昏时死去,结果不出意外,项处到了时间,到时果然就死了。项处虽患重病仍不遵医嘱外出踢球,结果不治身亡,由此可见他对蹴鞠的迷恋程度,也可见无论古今,球迷总是最疯狂的一类群体。

目光凝视场内,此时赛事已然过半,伏泉见到吕布和淳于琼身影,他们穿着黑色衣服,正处在进攻一方,暗道何进可真是下了功夫,把他手下有能力的将领全部派了过来。想到这里,伏泉看到其他穿着黑色衣服的并州军诸人,心中存疑,这些人被何进招来,能和吕布、淳于琼一队,就算没有吕布的实力,起码也应该和淳于琼差不多,就是不知这里面会不会有自己听过名姓的人了。

反观现在防守的幽州军一方,伏泉也只识得孙坚、程普、公孙瓒,其实伏泉不知道的是孙坚之所以暂时没有让公孙瓒离开,原因就是因为在程普说吕布辕门射戟之事后,也是吃了一惊,对于拿下吕布自己也没有把握。

所以之后,程普连忙找了他的亲信上官孙坚求助,孙坚听闻后,立即让程普换了原本预定好的参赛人选,并且把本不应该出现在比赛中的他和公孙瓒掉了来,还有其他幽州军中出名有勇力的将领也都招了过来,为的就是要保证这一场幽、并二军的争斗,幽州军能够获胜,从而为自己的恩主宋酆长脸。

本来,若不是为了顾及颜面,孙坚都准备把伏泉麾下小有名气的韩当也给招来,毕竟都是幽州人,说其是借调来幽州军,也是有道理的。但是,终归要了脸面,孙坚没敢这么讨要,当然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在他设想下,幽州军的阵容已然可以完胜并州军了。

然而,事实却和孙坚所想差距甚远,只见赛场之上,吕布控制着圆形皮革内塞满动物皮毛的球体,直奔对方球门,然后在孙坚、程普、公孙瓒三人合力争抢下,竟然直接突破三人,以硬生生的蛮力,打穿了幽州军的防线,然后对准幽州军的球门方位,将脚下之皮革球,送入对方球门,其实力可见一般。

似乎,这一场战事,颇有吕布一人战对方一队的趋势,伏泉眼神眯起,看着那身影,久久不语……

安陵阪里公乘项处病,臣意诊脉,曰:‘牡疝。’牡疝在鬲下,上连肺。病得之内。臣意谓之:‘慎毋为劳力事,为劳力事则必呕血死。’处後蹴踘,要蹶寒,汗出多,即呕血。臣意复诊之,曰:‘当旦日日夕死。’即死。

摘选自《史记·扁鹊仓公列传》

从行至甘泉、雍、河东,东巡狩,封泰山,塞决河宣房,游观三辅离宫馆,临山泽,弋猎射驭狗马蹴鞠刻镂,上有所感,辄使赋之。

摘选自《汉书·枚乘传》

其在塞外,卒乏粮,或不能自振,而去病尚穿域塌鞠也。摘选自《汉书?霍去病传》

蹴鞠,传言黄帝所作

摘选自《别录》师古曰:蹴鞠,陈力之事,故附于兵法焉。

康庄驰逐,穷巷塌鞠。摘选自《盐铁论?国疾》

昔汉武帝平西域,得胡人善蹴踘者,尽炫其便捷跳跃,帝好而为之,群臣不能谏。侍臣东方朔因以此艺进之,帝乃舍蹴踘而习弹棋焉。摘选自《弹棋经序》

高祖窃因左右问其故,以平生所好,皆屠贩少年,酤酒卖饼,斗鸡蹴鞠,以此为欢。今皆无此,故意不乐。

第四百九十八章 各方异动已先开

眼看己方已然大败,场上孙坚等人连忙反击,不过原本并州军一方就有领先优势,而且他们又有吕布这个进球的大杀器。

伏泉观之,仅以蛮力与控球技巧相论,显然吕布比幽州军诸人强了不少,而且一时之间,幽州军一方也找不到可以限制住吕布的方法,这样的话,除非并州军运气不佳,否则这场赛事的结果已然可以分清。

“天兵蹴鞠之势,真勇武也!非西域可及!西域善蹴鞠者,多无能之辈也,何如汉军?”一起跟着伏泉前来看蹴鞠比赛的石屈突见场上激烈战斗,不住赞道。

“此竞技之赛尔,岂如西域玩耍焉?”伏泉回道,他当然知道这石屈突为何如此赞叹了,毕竟西域胡人的蹴鞠方式,显然观赏性十足,但却是一点儿没有男人之间的竞争的热血感,对于石屈突这个兵卒而言,自然有些兴趣缺缺,反而是汉军的蹴鞠比赛,没有那样花哨的姿势,更能晾他喜爱。

虽然自汉兴以来,蹴鞠其实早就传遍西域,石屈突原本所在的呼揭国,自然也是十分多这类喜爱蹴鞠的,就是石屈突自己,在西域呼揭国长大时,也是经常蹴鞠,但是他们西域胡人蹴鞠,却都是和汉国的表演性质的蹴鞠类似,没有他现在所见到的带有军事竞争性质的蹴鞠类似。

当然,并不是说胡人的蹴鞠一点效果也比不了大汉,反而胡人所研究出的一些蹴鞠玩法,其表演形式更令人喜爱。前汉时,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平定西域,发现抓来的西域胡人俘虏也会蹴鞠,而且十分擅长表演,于是让他旋转跳跃表演个痛快,自己在旁边痴痴地看着,大臣们都劝不动。直到后来鼎鼎大名的东方朔向汉武帝进献了“弹棋”,汉武帝这才作罢,不看蹴鞠,改玩弹棋了,由此可见,这些西域胡人所擅长的蹴鞠有多吸引人了。

汉武帝如此,他的祖宗和后辈也不遑多让。据传,当年前汉初建时,刘邦父亲刘太公,身为太上皇,住进长乐宫后,虽不似从前贫苦,享受荣华富贵,却因其平民出身,不适应宫廷奢华生活,时常思念故里,想念当年与杀猪卖酒的在一块儿,斗鸡走狗,喝酒打球,说笑打趣,何其痛快,故而一直在宫中闷闷不乐。

为此,本就不尊礼法的刘邦知道后,索性命令巧匠胡宽,在国都长安附近的秦国故地骊邑,为刘太公建造一座与家乡丰邑一模一样的新城,甚至为了让刘太公高兴,直接把老家丰邑的镇子的百姓全部都迁徙了过来,建造的有名的新丰城。

与此同时,因刘太公也是喜欢蹴鞠之人,刘邦也不只是为他建了新丰城这么简单,甚至还专门召见刘太公相熟的一起蹴鞠的人入宫陪他蹴鞠。当时因为在宫中,除了奢华生活不适应外,另外就是刘太公也是喜爱蹴鞠之人,常为一天到晚踢不到球而郁闷,于是刘邦将原来老家的邻里都招来,陪伴老父亲一起活动。

刘太公如此,其子孙汉成帝也是喜爱蹴鞠之人,当年他爱蹴鞠,臣子以蹴鞠劳累身体为由,劝诫他不要蹴鞠,汉成帝不喜,言道:“朕好之,可择似而不劳者奏之。”最终,在皇帝要求选择不劳累身体,又让他喜欢的要求下,刘向向皇帝进献了弹棋,可把一向荒淫为乐的汉成帝给乐坏了。

场外的战事已然到了终了,孙坚等人全力攻击,也是得了不少分数,可是他么始终没有找到办法,去限制住吕布的的分。即使幽州军一方对吕布不断围追堵截,也很难防守得住吕布的冲击,更何况因蹴鞠有规则约束,场边还有专门的裁判,这些裁判幽、并二军各出一半人,也不敢不公平审判,孙坚等人不可避免的陷入苦战,追分失利,最终难以回天。

在比赛将要结束之前,伏泉便带麾下之人离去,结果已经注定,何必在那里自讨没趣,相信以吕布这样并州军士的性格,肯定要炫耀一番,伏泉可不想见到他们耀武扬威的样子,那样的话,自己还不如早早离去。

若论实力,幽州军六人蹴鞠其实不差,但是架不住何进搞到了吕布这个怪胎,孙坚、程普、公孙瓒几人虽然都不是一般人,可是以勇武而言,显然差了吕布不少。更何况并州军显然早有准备,他们全部以吕布为主力,都去辅助吕布,幽州军六人找不到限制吕布的方法,怎么可能会不败?

当晚,随着公孙瓒一脸沮丧的到了汉军营帐,准备拜见伏泉,商谈何时出兵一事,却在伏泉营帐里,遇到了他此番行军遇到的熟人,由车骑将军宋酆从京师带来的越骑营的屯长臧洪。

臧洪本就是伏泉好友,不过他本来安排在段颎的麾下,只是段颎因其是才入军不久,把臧洪当做新兵,没有点臧洪作为偏师一员,而是将他留在京师雒阳。直到汉与鲜卑大战而起,臧洪这才被宋酆踢调,一起入幽州,整编兵马,出塞作战的。

此番臧洪来自然是问候伏泉的,前两日两人相聚片刻,未想马上又要分别,伏泉告知臧洪自己明日将要离开,他便前来道别。不过时间不长,现在已经不是在雒阳,两人之间闲暇时间很多,臧洪并非汉军高级军官,能离开自己职位的时间,也很有限,因此两人只是浅浅一叙,互相告别珍重,和前番相聚时一样,呆了片刻功夫,便就此离开,未想却是正好遇到公孙瓒了。

初见自己昔日这个颇有野心的部下时,伏泉心里也是感慨,没想到即使自己这个世界的蝴蝶改变了公孙瓒原来的轨迹,可是这位依旧能留名于北疆,依然闯出了他的“白马长史”的名头,可见有的历史,还是依旧在沿着原本的道路行,只是会稍稍有一些不一样而已。

两人商谈之后,在公孙瓒将要离开回自己营帐之时,伏泉却是多嘴问了几句“刘备、张飞”的事情,其实也是他的好奇心理作祟,毕竟刘大耳历史上蹉跎了好久,自己这提前改变了不少的历史,也不知道能不能多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然而,和伏泉所希望的不同,幽州军并没有和并州军一样,提前募兵,自然他们待的只能是原本幽州的郡兵了,刘备本来有没有从军,自然不会再此此出征的幽州军的队列之中。因此伏泉这一问,也就相当于白问了,反而还引得公孙瓒以为伏泉还惦记着,当时在涿县,被拂了面子的事情。

寒夜漫漫,在遥远的大鲜卑山里,无数燃烧的篝火之下,此时正有不少鲜卑人不断忙碌这。他们正做着迁徙之前的准备工作,而在他们旁边,有一支越两千余人的老弱鲜卑骑兵,集结带兵,他们是魁头和步度根在大鲜卑山留下的最后一支兵马。

在这支明显老弱之卒较多的兵马之前,有一个年轻的首领,他是魁头的弟弟,步度根的哥哥扶罗韩。

此刻,扶罗韩握着他刚刚得到的他自己兄长魁头的密信,沉思良久之后,终是作出决定,在命令其他部众在大鲜卑待命,随时准备迁徙以后,他自己则按照自己兄长的命令,带着剩下的骑兵,前去狼居胥山集合。

大鲜卑山的鲜卑后方有异动时,鲜卑前方也有所异动,远在后方的草原上,此刻也迎来了第一批绕出潜行的鲜卑骑士。

三日后,汉军粮道一处无名草原上,数百骑鲜卑胡人,正与一处小山坡上,远远看看前方,正运送东西的车马。这支汉军运输队伍大概两百多号人,皆为步卒,除了有一队汉军兵士外,其他人都是民夫模样,看他们所运的大约四十多辆大车,以鲜卑人的观察,从车辙碾在草地上的痕迹判断,那些车上装的十有八九是粮食。

小队胡骑之前,一鲜卑骑士对主将宴荔游道:“大人,猎物已至。”

宴荔游望着前方的汉军车马,抽出手中的弯刀,对着前方狠狠一挥道:“杀!”

“杀!”

“杀!”

“杀!”

……

伴随着数百骑鲜卑骑兵用胡语的呼喝,前方的汉军车队,顷刻间就被赶上。汉军兵士人少,而且只有少许弓弩,根本对这些鲜卑骑兵造成太多损害。

至于鲜卑人,同样也是不想浪费时间,在汉军到了射程之后,就是一篷乱箭掠空而至汉军车队,立马就将不少车队里的人成了刺猬。眼见鲜卑人人多势众,无论是汉军兵卒还是民夫,都放弃抵抗,顿时作鸟兽散,向着四面八方落荒而逃,争相逃命。

然而,在这茫茫草原上,两条腿又怎可能跑得过四条腿,更何况还是那些?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两百多汉军就被鲜卑人砍瓜切菜般杀了个干干净净。之后,鲜卑人翻遍车队,见多是粮食无误,每人取了可以携带的最大粮食后,便一把火烧了四十五辆大车,随后弃尸扬长而去。

马蹄阵阵,位于鲜卑小队骑兵的宴荔游,随后便带领麾下骑兵,一路西行,他们要避开汉军的排查,去狼居胥山,和魁头、步度根两位大人会合。两日前,宴荔游便随魁头、步度根率兵到了狼居胥山附近,本来按照计划,他们就应该按兵不动才是,后来却是因为感觉不妥,所以众人改变了注意。

而宴荔游之所以会被派来偷袭汉军粮队,其实也只是相当于作秀而已,毕竟虽然魁头、步度根心中有鬼,怀着其他目的,想要在和连与汉军之间坐山观虎斗,但是他们也不能太过明显,因此这才有他们派了宴荔游,带兵偷袭汉军粮道。

如今,宴荔游偷袭成功,可以让魁头、步度根二人给和连一个交代,宴荔游自然不会再呆在这里,拿着可以证明他们成功偷袭了汉军粮队的证据,多绕一些路,避开汉军的耳目,前往狼居胥山和魁头、步度根会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场早有预谋的伏击战就此解决,可惜直到两日后,汉军发现运粮的车队迟迟未至,派人寻找之下,才知道自己的粮草已经出了问题。

昔汉武帝平西域,得胡人善蹴踘者,尽炫其便捷跳跃,帝好而为之,群臣不能谏。侍臣东方朔因以此艺进之,帝乃舍蹴踘而习弹棋焉。摘选自《弹棋经序》

太上皇徙长安居深宫,凄怆不乐。高祖窃因左右问其故,以平生所好,皆屠贩少年,酤酒卖饼,斗鸡蹴鞠,以此为欢。今皆无此,故意不乐。

成帝好蹴踘,群臣以蹴踘为劳体,非至尊所宜。帝曰:‘朕好之,可择似而不劳者奏之。’家君作弹棋以献。帝大悦。

摘选自《西京杂记》

第四百九十九章 封狼居胥汉为傲

狼居胥山,一座汉家史册永远难忘的大山,或许在胡人眼里,它只是塞外一座不算起眼的青山,但对汉人言,它却是汉人的骄傲之地。

无论何时,都不会有后人忘了这个名字。因为和这个名字紧紧相连的是汉人史册上的英雄,骠骑将军霍去病,而霍去病“封狼居胥”的典故,也一直为后人传唱。

当年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军出征,亲自带领俘获的匈奴兵,少带器物,轻装简行,深入大漠,过河活捉单于大臣章渠,诛杀北车耆王,又转攻左大将双,缴获敌人的军旗战鼓。随后又越过难侯山,渡过弓卢水,抓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以此大功,在狼居胥山筑坛祭天,于姑衍山立坛祭地,登山眺望翰海。

伏泉带领麾下万余骑,在宋酆出补足粮草辎重以后,又再一次轻装出行,如同前番他和段颎出塞远征一样,命令麾下各部只带半月干糒肉食,以及弓弩箭矢,其余不带,然后一路往西北行军,直奔狼居胥山来。

当然,伏泉来狼居胥山,自然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这里有鲜卑的偏师,而是在分析了如今汉与鲜卑的形势以后,生性就喜欢冒险的伏泉,在有了张奂、宋酆的援助以后,便又起了冒险的心思。

这一次,在观察了如今汉军和鲜卑之间的形势以后,伏泉便决定绕道去鲜卑后方,好好捅一下鲜卑的腚眼。毕竟,让他正面硬扛和连手下的鲜卑骑兵,用这批混合兵,伏泉自己都不看好,当然,如果有汉军的援军的话,那就无所谓。

不过,不久前段颎的死无疑给他敲响了警钟,这场战斗他要想赚大功,只能靠他自己,如果心里只想着自己后面有汉军的援军的话,那么无疑是非常不可靠的。

然而,伏泉想要冒险复制曾经霍去病的奇迹,可是这注定不是容易的事情,即使是曾经的霍去病,虽然在史书之上,对于他的功绩一派歌颂,但是这其中的艰难却只是寥寥数语,伏泉真正经历就知道这种突袭的艰难。

三日后,伏泉领军逼近狼居胥山北麓,行动不可谓不迅捷。莽莽山脉愈来愈近,催着战马,走至青山脚下,视线被葱郁的山脉遮住,绵延的山林透着静谧,显得很是神秘。

看着这片汉家史册浓墨重彩的山麓,伏泉的内心是沸腾的,或许狼居胥山对于当初的匈奴而言,只是茫茫塞外的一座无名大山。但是对汉人而言,这座大山,却是在秦末汉兴之后,汉人这个名字成为华夏主体以来,民族崛起的重要标志。

若无汉武,则汉家难兴,若无卫霍,则匈奴难衰。

封狼居胥,就是汉家向所有胆敢向他们侵略的异族,所发出的怒吼,是汉人反击异族,在异族领地之中,告诉他们汉人不可欺,汉儿不为奴的咆哮。

当然,封狼居胥,和那句匈奴悲愤的“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一样,是每个汉人都该引以为豪的事情。因为,我们的先辈,就算被侵犯,也从来没有忘记反抗,我们的骨子里从来也只有振兴的血液,无论有多少忘记祖宗之人,但总会有那些记得自己是汉人的后辈,去洗刷自己曾经祖辈耻辱的历史。

犯我汉家者,终有一日,汉家儿郎,当占其故土,以洗前耻……

大军行进至大山右侧,那里有一隘口,内中为一山谷,要进入狼居胥山,走此地为宜。伏泉抱着谨慎心理,派遣兵卒入山巡查,毕竟虽然这座狼居胥山和鲜卑人没有太多关系,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这里会不会有情况,行军在外,保持小心谨慎,这是伏泉所遵守的基本准则。

随着一队汉军骑兵,行进入山,不多时便传来山隘之中,便传来少许厮杀叫喊声,为汉语和鲜卑胡语。汉军各部顿时闻声戒备,就是伏泉自己也是紧皱眉头,暗道莫非自己军队中有奸细,导致鲜卑人早就在这里设下了埋伏不成?

数刻功夫以后,山谷喊杀声渐弱,但显然有分出胜负的嫌疑,因为山谷内的喊杀声里,明显汉语说得多。而汉语说得多的原因,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汉军存活的人数多,鲜卑人存活的少,所以讲汉语的声音盖过了讲胡语的声音。

“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很快从山谷传来,只见汉军一骑满身是血的骑士策马而来,到了伏泉面前勒马停止,并行礼回道:“将军,山谷之内有二十余鲜卑残兵,于此休整,吾等与其相遇,便将其斩杀,如今谷内安全……”

骑士的话说得伏泉稍稍缓了口气,原来只是遇到那些鲜卑人战败以后四散的逃兵,这倒是没有让伏泉疑惑。因为自从他率偏师出塞以来,那些没来得及去投靠和连或者厌战逃避的鲜卑残兵,都会在这些大山里休整,毕竟外面太乱,汉军太多,他们若是遇到汉军,那肯定小命不保,不如呆在这些平日没人出没的大山里,静等大战结束以后,再对自己的未来做出定夺。

打消了怀疑以后,伏泉没有太多犹豫,便命令大军进谷,手中掌握万余骑,这给足了伏泉信心。大军很快便进入隘口,伏泉策马入深处,一眼便见到了自己派出的那一队兵士,此刻都人人见血的在一地的尸体之前。

不过显然,他们之中少了几个人,毕竟山谷之内,短兵相接,汉军这一队人马想要分毫不损的把那二十多骑鲜卑人杀了,显然办不到。

对这一队汉军兵卒的队率说了几句表扬的话后,又一次确认他们没有见到其他鲜卑人后,伏泉观察了一眼谷内深处,未觉有异,便命令大军全速同行。入得山隘之后,伏泉发现这处山谷实在危险,只有早早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山路不易行,汉军骑兵全速行军了约有一刻,伏泉的大军已经进入山谷中间,谷内十分巨大,只是越是策马行进,伏泉却是越发觉得不安。举手止住行进的汉军骑兵,环顾四周,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地势。

这处山谷很大,看着足可容兵上万,两侧还有十多丈高的峭壁,山壁往上是连绵稠密的树林,此刻却是显得极其安静。刚才大概是因为汉军初遇小战,无论是汉军兵卒还是伏泉,都对于山谷里面的安静没有怀疑,毕竟一旦有打斗之声,山谷内的飞禽走兽都会因此被吓走没有声音自然正常。

可是那也只是对于山谷外围而言,而且外围争斗的汉人和鲜卑人才几十人而已,能赶走的飞禽走兽有限。现在汉军已经进入山谷腹地,这些树林里面却是一只鸟雀都没有飞出,这根本不合常理,如果现在山谷依旧没有声音的话,那就只能说明这里面不对,很可能有人,毕竟鸟兽对人有着天生的警觉,特别是很多人的时候。

望着眼前一览无遗的场景,伏泉隐隐有些不安,随着行军停止,山谷霎时安静了下来,静地有些出奇,只有马蹄轻踏,以及马儿偶尔发出的响鼻声。伏泉再次扫了扫头顶峭壁,连番扫视几眼,突然像是发现了大喝一声道:“撤,此地有伏!速速撤推!”

当即,伏泉领着跟在身边的数百前军调转马头,想要立即后撤,然而对于冷兵器时代而言,简易的通讯手段,可不能让军队立即做好撤退的准备,更何况伏泉这支临时凑出来的骑兵部队,其中更有一些张奂在西凉刚刚招募不久的军士。

这些西凉军士,虽然出塞以后,一直接受操练,加上本就是不错的兵员,但是想要在山谷里完成这样急速的行军动作,显然有些不太可能,毕竟就是那些操练日久,身经百战的部队,对于这种情况,也不敢说他们可以快速行军。

此刻,汉军进入山谷的前段兵马虽然都在随伏泉进军,可是中后段的汉军骑兵完全没意识到什么,毕竟伏泉大喊的话在这山谷之中传递也需要时间,直到他们看到前面的汉军骑兵都调转马头时,这才意识到主将下达了什么命令。

山路拥挤,想要全军调转方向,何其困难,前边想撤,中间刚刚反应过来,后边却是反应不及,很快,汉军骑军便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这处山谷里,原本两侧山壁上一直静悄悄的山林中,终于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动静。只见,那些山林之中,突然没有一点预兆地发出数百支利箭,这些箭矢有铁质的也有铜质的,杂乱不堪,现在却是混合着扎入稍显混乱的汉军阵中。

顷刻间,便有数十名汉军骑兵被射中要害,或者胯下马儿被射中,随即摔倒。之后,一直隐藏在山林中的鲜卑人立即露出自己等待已久的獠牙,前番与汉军数次大战的耻辱,他们似乎都要在这一次战斗中洗刷下来。

喊杀声、羽箭声,混着滚滚落下的巨石,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给毫无防备的汉军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当然最重要的是,汉军因为这一幕加大了混乱。反应再慢的汉军兵卒,此刻也意识到了,他们这是中伏了!

在这狭长的山道之中,汉军行动显然受到影星,行军滞涩,而对方鲜卑人却是居高临下,汉军除了以弓弩简单还击以外,根本无从反击,只能在伏泉的带领下,顶着滚落的巨石圆木,以及四处射来的羽箭,仓皇后撤。

在鲜卑人忍不出发起攻击的一刹那,伏泉便是大惊不已,心中一紧,如遭重击。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因为这是他迄今为止第二次遇伏,自然有了一些经验,他连忙命令麾下军队后撤,同时命令各部汉军兵卒边走边撤,以弓弩还击。

从鲜卑人在山崖的吼杀声,以及弓箭羽箭的密集程度来看,有了一定军事经验的伏泉,可以简单地判断出,两侧的鲜卑人绝对不少,起码不下五千人。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不能想着在山谷里反击,必须先撤,鲜卑人有居高临下的便利,可是汉军没有,而且更重要的是汉军所反击的箭矢,对于鲜卑人伤害明显很弱,这从箭矢发射之后的力道便可看出。

虽然汉军弓弩是对付鲜卑人的利器,然而汉军现在由低处向高处射箭发矢,即使汉军的箭矢发射时的拉力再大,可是有着空气和引力的阻隔,落入鲜卑树林时,也是变得软绵绵的,深知有的箭矢未到树林,便中途落下,根本打击不了鲜卑人。

汉军的还击有限,伏泉见此,只能大呼各部赶紧撤退,他们必须要快速突出去,撤出隘口,只有到了外边开阔的草原上,才能更好地应对鲜卑的攻击。

幸好此时汉军的训练优势和伏泉进入山谷后行军的谨慎效果发挥出来,汉军骑军的阵势十分密集,而且没有塞满山谷一侧,所以各部调转马头很快。而且伏泉亡羊补牢的太早,没有让大部汉军全部入内,在谷外的汉军兵卒十分有经验的侧马先行,

伏泉紧要牙关,死扛着鲜卑人的攻击,催促着士卒往外冲去。

骠骑将军去病率师躬将所获荤允之士,约轻赍,绝大幕,涉获单于章渠,以诛北车耆,转系左大将双,获旗鼓,历度难侯,济弓卢,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

摘选自《汉书·霍去病传》

骠骑将军去病率师躬将所获荤允之士,约轻赍,绝大幕,涉获单于章渠,以诛北车耆,转系左大将双,获旗鼓,历度难侯,济弓卢,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

摘选自《汉书·霍去病传》

摘选自《汉书·霍去病传》

第五百章 大鲜卑山行军进行时

山谷树林深处,正在伏击的鲜卑军阵前,魁头与步度根死死的望着峭壁之下,汉军仓惶逃窜的情景。

见此,步度根对魁头激动的行礼道:“兄长,汉军马上撤出山谷,当遣精骑于谷口堵截,再以谷内伏兵攻其困守之兵,令其首尾不得相顾。如此,必破汉军,请兄长下令!”

只是,就在步度根如此激动的喊叫声之后,他身边的魁头却是冷冷的看着汉军逃窜的身影,答非所问的问道:“大军已至何处?”

魁头所问的大军自然不是此刻正在山林设伏的兵马,而是他们在斥候查探到伏泉这支汉军往狼居胥山行军之后,留下当时在自己身边的近半兵马设伏以外,剩下的几千在外游荡不能立即召集的兵马。

步度根回道:“已于谷北十里处集结!”

“善!”魁头喊了一声,然后对步度根道:“传令全军,速速撤退!令谷北骑兵多扬烟尘,以为疑兵之计,此地不宜久,速撤也!”

这一声命令,令得步度根大惊,立即问道:“汉军败亡,安能撤乎?兄长莫忘了阿爷之死,如今仇人伏流川便在眼前,如何可撤?”他口中的阿爷自然是当年在幽州被伏泉授首的鲜卑雄主檀石槐,在伏泉他们入得山谷之后,步度根见到那熟悉的汉军旗号,就是新仇旧恨齐聚,要把这伏泉彻底杀了,已泄他心头之恨,如今魁头让大军撤退,这无论如何也让步度根听不明白,明明有机会获胜,现在竟然主动撤退,这完全就是毫无道理可言。

“胡闹,汉军万余骑于此,入谷者十之二三,其余皆在谷外,吾军若欲灭之,必需集结精锐,堵其众于山谷之内,再辅以弓箭、滚木礌石袭之。然谷外汉军势大,吾军数千骑,如何可敌?尔可有敢言,灭其众损少兵乎?若灭其万人而损吾数千之兵,此吾所不为也!”魁头大声的对自己的弟弟喝道,他当然不会忘了伏泉是他们的仇人,不过如今形势根本不利于他们和汉军死磕,他心中有其他的野心,自然不愿意看自己麾下最后的兵卒,给和连做嫁衣,在这山谷里和汉军死磕,白白浪费。

听完兄长魁头的话,步度根面色一愣,很快他也明白魁头的意思了,的确,对于他们兄弟而言,如今撤退,却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就是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这样死磕能够百分百完胜汉军,终归汉军的兵马比他们多了要读。而且因为汉军入谷后,发现得早,即使鲜卑人有着先前所故意部下的疑兵之计,但毕竟因为进入山谷伏击圈内的汉军较少,所以鲜卑人能靠着山谷里的优势地利,真正能伤亡汉军的也就是入谷的那几千汉军而已。

可是,如果鲜卑人想要死磕,全歼伏泉麾下这支汉军的话,那就得派出人马在谷口之外,堵截汉军,将汉军所有人马死死的困在山谷内,然后靠着山谷里的地利优势,对汉军进行最有效的屠杀。

不过,很显然,这样做是需要极其多的兵力,在两侧山谷口和汉军死磕的,而且死磕肉搏的结果,至少他们要牺牲相当一部分兵力才行,一旦汉军冲破堵截包围网,那么这次伏击也就相当于失败而已。

然而,兵力不足,保存自己的实力,坐山观虎斗,这是魁头和步度根早就定下的策略,如果要是死磕这股汉军的话,无疑很明显他们麾下的兵马起码要损失一半以上,这还是粗略估计而已,也不能保证他们真的能将汉军彻底消灭。

因此,相对于年小,遇事考虑不周全的步度根,魁头即使看到汉军前军狼狈逃窜的样子,虽然心中有一股吃掉这股汉军的动心,但是最终忍住了,下令撤退。除非让魁头以只损失几十几百兵卒的代价,去消灭这支汉军,否则,他是根本不会去死磕的,如今的鲜卑,明显是有实力者为王,有实力者令人信服,如果他们兄弟两个连最后的兵马都拿去和汉军死磕,那么他们以后该怎么自处?该怎么和和连争夺鲜卑大权?如果鲜卑人败了,他们就算是逃跑的话,兵力少,没有足够的实力迁徙,又该如何自保呢?

想明白这些以后,步度根也就不在多言,不发一言的转身而去。魁头见此,知道自己弟弟是心情不好才有些无礼,却并未当回事,睡没有中二的时候,现在这个时候,只有他们兄弟齐心,才能渡过这场有可能是鲜卑最危难的战斗,而且他身为长兄,自然要有这个肚量,能容忍自己的弟弟无礼。

看了眼山下,已经逐渐撤出谷外的汉军,回头看到自己麾下兵卒的弓箭、滚木礌石也不多时,魁头让他们将所有的滚木礌石抛向隘口处,这样可以保证即使汉军追击,也不能立即从最近的山谷里骑马追击了,之后便不再管山谷里的汉军动向。

等过了会儿,在眼见隘口处鲜卑人所留的堵塞物过多,显然不是骑兵能够立即策马穿过的,这才最后看了一眼谷口,带领山谷两侧的鲜卑兵卒徐徐撤离。

且说在谷外,当汉军出乎意料的在伏击中,撤退出谷外后,并未逃跑,而是在各部军官的带领下,在各部将领的命令下,向他们聚拢,然后各部军官组成一个个临时的骑兵军阵,严阵以待的等待山谷外的鲜卑骑兵到了。

不止是魁头、步度根知道被围困在山谷伏击后,该怎么进攻,就是汉军同样也知道,那些基层的已经从军不少时候的军官,对于这场伏击战也是得心应手,纷纷提醒自己麾下兵卒,准备迎接鲜卑人的袭击,只是等了好久,汉军也都没有察觉出异样。

在魁头带着伏击的兵马和步度根的骑兵会师以后,便接过步度根早准备好的木棍,至于木材,却是极少,将它绑在马尾巴上,鲜卑人撤军,所扬出的烟尘,便会让人觉得这支大军的人数绝对不少。当然,魁头和步度根在策马离去后,并没有直接向北方,去和连的地盘,而是去了狼居胥山以西,那里作为匈奴故地,应该已经有不少值得二人驻守的地盘。

“将军,快看!”终于,直到有眼尖的兵卒,望着山谷之后,见到鲜卑人兵马似乎北上以后,连忙指着那支鲜卑大军大喊道。

伏泉闻声,便连忙看去,只见在山谷的北面数十里外,此刻正有无数鲜卑骑兵,一起策马狂奔,卷起阵阵不错的烟尘,向北逃去,看着架势,似乎他们是想主动逃跑,根本不给一点儿机会给汉军反击……

“将军,鲜卑人撤也,吾等可追乎?”见鲜卑人快速撤兵,伏泉身边的年轻小将严颜,见到鲜卑人四处逃窜,终于沉不住气问道。他可是一直把他自己当做伏泉麾下关羽、黄忠那样的心腹的,可是因为年纪,一直没有太大的功劳来让他自己宣传自己的名气的,因此此时见到汉军可以追击败军,又能报了刚才在山谷里的伏击之仇,这才有严颜刻意和伏泉请求的事情发生。

“穷寇勿追!传令全军,就地清点人数,多派侯骑,侦查四处军情,派兵入谷内,寻找存活兵卒……”不过,伏泉显然不会如此,随后,他又立即传令全军,为刚才遇到伏击做着亡羊补牢的措施。

严颜虽然听到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还是行礼后道:“诺!”随即,和汉军其他兵将一样,整顿军务去了。

这一场有些虎头蛇尾的战斗,因为魁头、步度根兄弟的抉择,而匆匆结束。虽然到现在伏泉都不知道这支伏击他的鲜卑军,到底是谁指挥的,但很明显,山谷中的战事,也同样提醒沃特,以后遇到事情都要小心谨慎才好。

远在东北处,在大鲜卑山的最边缘地盘,凉州刺史张奂也终于根据斥候带来的一些隐约笑死,带着麾下的兵卒,第一次正式与鲜卑和连部的小股骑兵战斗了。不过很显然,在张奂手下,又是有着数万人的大部队,对付小股鲜卑骑兵,根本没有太多困难,砍瓜切菜般的就消灭了。

这一次战斗,汉军因为兵力上的优势轻而易举的将那些鲜卑人杀了或者投降,而张奂所部,也跟着寻找到的和连所部的踪迹,慢慢向着大鲜卑山的深处进军。

只是,张奂麾下兵马的西凉兵,如今行军到了这里,粮草已然有了危机。而且他们比幽、并二州军不同,如果完全依赖后勤供应,恐怕从凉州来的粮食到了这里,十石粮食最后能剩一石就不错了。

而且,张奂这支西凉兵自从出塞以来,就没有见过幽、并二州的主帅,自然也没有办法去直接讨要粮草。因此一直以来,张奂麾下的兵马,其实一直都是在张奂默许下,抢劫就地于食,这才得以延续至今。

所以,自从张奂得了鲜卑和连主力的消息以后,就根本没有任何顾虑,抱着就地征收的目的,张奂在不知道幽、并二州军的后勤如今被鲜卑人搅乱得一塌糊涂的时候,还是率兵而去,准备找到和连与其决一死战。

与此同时,宋酆与何进的幽、并二军,也在似乎斥候似乎寻找到和连主力的消息后,一起踏上了率师远征的道路。

只不过,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汉军后方的粮道就不安稳。一时间,似乎原本散落在草原的鲜卑残兵,自主集结一样,暗中窥视着汉军粮道,一旦汉军不察,他们就突袭运粮之军,将汉军的运输队杀散杀光后,就拿走自己可以使用的一定分量的粮食,其他的都烧毁,然后四散逃亡,根本不给汉军反应的机会。

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汉军游骑找到那些刚刚被抢劫后,留下的冒着火焰的粮车,以及一地的尸体。到了后来,汉军不得不不加大运输粮车部队的兵力,甚至何进、宋酆都各自派了大量的骑兵,放置在军队后方粮道上,四散巡视,为的就是保护自己的粮道安全。

这样做,的确是有了一定的效果,汉军粮车被袭击的次数逐渐减少,而且那些被派出来,四处巡查的游骑,也是遇到了几支穿着破烂,明显不像是有组织预谋的鲜卑人骑兵,最终这些汉军游骑也是陆续在后方消灭了不少鲜卑骑兵。

可是结果是不错,然而相对应的就是何进和宋酆二人麾下,有相当一部分的不错的骑兵兵力被牵制住了,鲜卑人似乎在汉军粮道上只有一、两千闲散的骑兵一样,而汉军,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粮道,付出了万骑以上的代价守护,这样看还是汉军有些亏了。

然而,这也没有办法,终究草原广阔,派的搜查兵马少的话,那样对于汉军来说,其实是根本不会有任何效果的。毕竟,那些鲜卑骑兵知道汉军有了后手,他们只需要继续化整为零的四散,抓到汉军粮道的空当,狠狠的集结抢劫烧毁的话,汉军若是派少量的游骑巡视,那是根本不顶用的。

唯有用数量取胜才行,将那些游骑分成百余队,每队一两百人,在广阔的草原四处巡视,鲜卑人为了避免被发现,保住性命,就会谨慎,减少下手的机会,这样才能让汉军的粮道不至于被鲜卑人破坏。

当然,粮道是保住了,可是对于宋酆、何进而言,他们麾下本就是步卒多骑兵少的军队,现在一下子派出这么多骑兵,也就意味着汉军少了在草原上的最主要的骑兵机动性,并且是弱了不少,也不知道若是这被和连知晓,两人该如何应对和连麾下的反击。

或许,在宋酆和何进眼里,鲜卑的和连已经是冢中枯骨了,如果前番不是和连早早撤退,汉军找不到他的主力,无法决战的话,现在和连应该早就被人授首了才是,所以才会如此自大。

第五百零一章 张然明兵败如山倒

时至十月,塞外此时天气愈冷,大鲜卑山周围在后世东北区域,此刻也是落下无数雪花。最先进军至大鲜卑山的张奂的西凉军,虽然厚衣未至,但西凉健儿早已习惯西北苦寒,倒是因为没有厚衣,尚能习惯这塞外天气,只是大雪之下,粮草未继,西凉军命运堪忧。

同时西凉军又与幽、并二州军所拉开距离,也给了鲜卑人一丝机会,幽、并二州军因为大雪之故,加之粮道不稳,行军缓慢,所以,本来准备一直等待时机的和连,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集结了麾下大军猛攻汉军。

朔风萧萧,大地一片苍莽,一片雪花从空中飘落,落在张奂苍老的脸上,化作一片冰凉。年纪大了,张奂脑子经常嗜睡,不过雪花和他手中的长剑从指尖传来冰冷的质感,还是令他神志一清。

张奂极目远望,只见旷野尽头,那里有一条淡淡的黑线在蠕动,如果定眼细看,对方的胡衣弯刀,便已说明他们的身份了,正是张奂久寻不到的鲜卑军。

终于要来了吗?

张奂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从容,继而用他苍老的声音大喝道:“今去家数千里,进则事成,走必尽死,努力共功名!”

这是当年段在逢义山,对抗羌人所说的话,张奂此言除了是用这话激励士卒以外,更重要的是要引起这些西凉健儿的怒意,因为段等西凉人的大仇,需要他麾下的西凉人去报。

虽然张奂迁居华阴,已不算西凉本地人,但出身凉州的他自然知道凉州男儿的特性,张奂现在就是在利用那被鲜卑人杀死的段,这位和他一样在凉州人心中有着特殊地位的“凉州三明”,他相信在场的凉州男儿绝对不会没有听过这话。因为“凉州三明”的事迹,在凉州是每一个凉州子弟从小到大都该听过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有他们这名动天下的“凉州三明”的称号了。

一切便在不言中,西凉军明知大雪天下不扎营,会引起鲜卑人注意,从而很大几率与对方在冬雪之下决战,可是依旧如此,便是因为西凉军上下早就知道张奂的预谋,他们就是要让鲜卑人知道,汉军无粮,没有援军,主动引诱鲜卑人出兵。

对于张奂这位戎马一生的大汉名将来说,如今的局势随着汉军深入,他也能猜出鲜卑人的心思了。幽、并二州的军报他已经知道,鲜卑突然冒出不少小股部队,不断偷袭汉军粮道,同时汉军斥候四处都寻找不到和连的主力,这种种迹象,对于这位沙场宿将而言,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鲜卑人有很大的可能在等待汉军粮尽,然后在大雪之下,以骑兵奔袭汉军步兵,从而得胜。

终归两天腿的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而且雪天汉军后勤不足,鲜卑则以逸待劳,这场仗对于鲜卑人来说,胜算极大。这也是和连没有严格按照鲜卑原先的计划,等到汉军粮尽之时,再突袭的计划,实在是大雪难得,和连自己也不敢保证这场初降的大学能够维持多久。

兵器出鞘声、喊杀声、喘息声、金属撞击声响成一片,无数跟西凉健儿开始战前的最后准备,烈烈寒风吹起他们兜鍪的殷红的流苏,和黑色的铁甲一起,形成一片飘扬的红黑色怒涛。

鲜卑人的牛角号声愈来愈近,地平线上那条淡淡的黑线变得愈发粗了,此刻汉军绵长嘹亮的号角声也慢慢响起,与此同时一起出现的是各部兵卒在将帅的引领下,在中军旗帜的命令下,列阵以待。

汉军兵阵一片肃静,呜呜的寒风中,此刻在汉军前阵,带着手下一队之人的杨阿若听到了身后轻微的牙齿打颤声。

杨阿若转过头来,目光柔和的望着身边的同乡,这同乡只有二十岁,往日里在酒泉,他都是出了名的不要命的爱和人打架抢地盘,如今随自己来了军营,却是变了一番模样。只对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根汉军的制式长矛,此刻他正握着长矛一端的双手,却正在轻轻颤抖,显然依旧还是受不了战场的残酷,可见以往装的不怕死的样子都是知道自己死不了,有恃无恐的。现在,鲜卑人来了,各种丑态,也将会现形了,对此杨阿索却没有多言,人都是要适应新环境的,如果自己这同乡自己适应不了军队的环境,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而已,大战之下,没有人能够有余力关心道他。

不过,毕竟是同乡,随他一起投军的,杨阿若还是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淡然鼓励道:“勿怕,鲜卑人很快就会过去,大汉必胜!”

其实,杨阿若说这话是纯粹安慰而已,因为就是他自己也不敢确定自己所在的汉军,在张奂的计策指挥下,到底能不能获胜,毕竟这招太险了,如果他们前面这些西凉新兵,抵抗不住鲜卑人冲击的话,汉军引以为傲的弓弩发挥不了作用,那么这场仗真的可以说是“悬”了。

马蹄阵阵,大地震动之声愈来愈近,对方是一支庞大的骑兵,当杨阿若看清鲜卑人迎风招展的旗帜时,心脏也是十分不争气地跳动了一下。果然,和张公所言一样,他们将会遇到鲜卑人的主力,因为那鲜卑旗帜的样式,明明白白的告诉杨阿若,这是鲜卑首领和连的旗帜,这样看来,这支进攻西凉军骑兵必然是鲜卑人的主力无疑,也同样是害死段这凉州人骄傲的凶手,一股怒意,腾的涌上了杨阿若的心头……

“诸军,今日尽勉,杀!”

“杀!”

“杀!”

“杀!”

……

随着张奂再一次用他苍老的声音大喊之后,无数意识到对面鲜卑人身份的西凉健儿,和杨阿若一样,顿时血气上涌,呐喊着面对他们面前的仇人,他们要让鲜卑人知道什么是死亡的痛苦。

鲜卑军前方,和连高举弯刀,策马狂奔,他麾下最精锐一千骑如影随形,紧紧跟随在他身后。这一次鲜卑人完全是有备而来,庞大的骑阵仿佛来自地狱的幽涛,挟裹着踏碎一切的威势,如天崩地裂,如惊涛拍岸,向着前方的汉军漫卷而来,纵然此刻他们发现前方的汉军似乎早有准备,他们也是毫无畏惧。

或许是他们知道面前的是汉人的西凉军,而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已经将凉州人的骄傲段,逼得;又或许他们知道,前方的汉军没有退路可言,汉军早已无粮,只要他们这些大鲜卑的勇士,能够突破汉人的阵型,杀入汉人军阵内部,那么在这大学之下,对面的汉军将没有一丝胜算。

脚下的大地有如潮水般往后倒退,天地间只有成千上万匹健,同时叩击大地所发出的轰鸣声,整个世界都在战栗、在颤抖。烈烈豪情在和连的胸膛里熊熊燃烧,灼热了他的双眸,此刻,看着前方仿若待宰羔羊般的汉军,和连似乎又看到自己将汉人的另一个名将打败,彻底给予自己麾下鲜卑人连番战败失地的信心,然后发展鲜卑,将鲜卑恢复到他父亲鲜卑雄主檀石槐时的实力,重现大鲜卑在草原上的荣光一样。

“杀!”

和连大吼一声,手中宝剑狠狠斩落,同时加速马力,直直的带人冲向了汉军的阵前。汉人的阵型连番给了鲜卑人不少的伤亡,深知自己麾下勇士心里状况的和连,决定身先士卒,激励士气。当然了,和连之所以一改往常性格,如此不怕死,是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从汉国传来的消息,知道汉军张奂所部的西凉军,多数都是征召的新兵,操练不多,战力和汉军精锐相差太远,这才让和连有胆子强行带人进攻汉军摆好的拒马阵型。

“杀!”

一千鲜卑铁骑轰然回应,声如炸雷,数千只铁蹄搅起漫天碎雪,如滚滚铁流瞬时越过了和连继续往前冲刺,最前面的一排骑兵将挥舞着手中的弯刀,状若疯狂的往汉军阵前冲刺,弯刀上那锋利的冷辉仿佛令天空的灰暗都为之消退。

骑兵越来越近,汉军新军的军阵不可避免的开始骚动起来,站在前排的士兵开始惊恐地环顾四周,胆怯的已经开始退缩。校尉司马们愤怒的在阵前策马来回奔走,大声喝斥,试图控制住颓势,甚至有校尉司马见到自家兵士喝斥之后,依旧后退,直接阵前斩杀,从而震慑军心。

只是,即使这样,这些校尉司马的努力也只是暂时的,没办法,新兵募集太多,操练时间太短,军中又无太多强有力的老卒作为骨干,用人头震慑军心,也只能维护一时,想要长远,无疑很难。

“嘭”的一声,鲜卑骑兵死死的撞击上汉军早已摆好的拒马,这是大汉至今对付骑兵进攻,步兵所研究出来的最好战术,当即,便有数十鲜卑骑兵当场死于拒马阵前的长矛之下。

之后,更多的鲜卑骑兵,往汉军阵前撞击,于此同时,多余的鲜卑骑兵绕过汉军阵前,出乎意料的从两翼进攻,主动和汉军的骑兵交战。很明显,这一次,和连是想要来一次彻底歼灭汉军的戏码,一点儿机会也不会留给汉军。

坦白来说,和连这是在赌,因为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输了,即使那汉人李先生提供的计策非常好,但是真正进攻的时候,也并不代表鲜卑人完胜。小时候在父亲檀石槐的要求下,学习过汉人文化的和连知道,汉人有不少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事情发生,他可不能保证张奂的这支军队会不会和他交战出现这些奇迹,因此从一开始就没有大意,而是使出百分百的全力,去和鲜卑人死战。

也许,这一次老天爷是真的站在和连这一边,也许,这一次张奂这位大汉名将,赌自己麾下的西凉新兵,可以战胜鲜卑败卒的赌注,彻底赌输了……

反正,不管怎样,两军交战近一个时辰以后,当鲜卑人的嗜血进攻依旧在加大时,在大战良久后,汉军新兵终于承受不住这战争的强大压力了,因此上官斩杀兵卒而稳住的士气迅速消褪。

直到一个汉军前面,正面面对鲜卑军的西凉兵,似乎忘了他从军前的豪言壮语,退缩以后,开始有更多的人在往后退缩,一个、两个……直到一堆人,皆是如此。

能够坚持留在原位的士兵正在变得越来越少,即使那些校尉司马,再连续斩杀了几名后退的士兵,依旧无果,难掩前排大军的颓势。甚至是杨阿若所在的那一队,有一个随他一起从军的同乡,也在性命和情义之间,选择了性命,不顾同乡之间的错愕,返身和其他逃跑的士兵逃去。

当杨阿若想要制止时,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已然跑远了,对此,杨阿若只能摇头,暗骂这家伙无情以后,也咒骂他没有脑子。毕竟,在空旷的平原上,当步兵遭遇骑兵时,只有排起密集阵拼死一搏,才能有一线生机,如果像他那样转身逃跑的话,那只能是自取灭亡而已,道理很简单,毕竟两条腿的永远不可能跑快过四条腿。

而此刻整个汉军的形势也岌岌可危,随着前军多数兵卒的撤退,连带着中军、后军的弓弩兵以及顶替前军的预备兵也跟着不稳。直到那些杀红眼的鲜卑铁骑,如虎入羊群般扎进了汉军前方因为兵卒溃逃而留下的残阵时,手中锋利的弯刀便如同收割机一般,收割着面前在自己战马下,惊慌失措的汉人人头,似乎预示着一场血腥的屠杀将要开始了!

汉军中军的张奂,冷冷的目睹这一切,虽然他对于这场仗的结果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但也没想过这支新兵会败得这么彻底。因为从他准备引出和连决战时,就估算过敌我双方的实力,在他看来和连麾下的兵卒人少,汉军只要坚守阵型,然后靠着弓弩和人数优势和对方磨,就是磨人头也应该将鲜卑人耗光才是。

可是,张奂千算万算也没考虑过,这支鲜卑人虽然兵力比汉军还少,但他们可是和连在鲜卑内乱和汉军进攻鲜卑之后,百战之下所留存的鲜卑精锐,即使有不少补充的鲜卑新兵,但这也不是张奂匆匆集结,训练也就训练两个月不到的新兵战力可比的。

本来,步兵要靠着军阵抵抗骑兵冲锋的话,除了经验以外,那就是需要长久磨炼的意志而已,只是很显然,张奂手下的新兵,明显没有这种意志。

因此,这一场仗从一开始便会兵败如山倒,不过,这一次,是张奂的西凉新军而已。

第五百零二章 大战之下真情义

临时招募训练较少的西凉新兵,即使自己本身再勇武,可是终究不能和那些神经百战的汉军精锐可比,汉军根本止不住越来越多的兵卒,尚未适应这场战争的恐惧而恐惧转身的趋势。

眼见前军大部溃退,张奂大急,不过却并未因此乱了分寸,而是一方面勒令前军尚在抵抗的兵卒慢慢回撤,另一方面又命令中军和后军,但凡有兵卒冲击本方军阵的,无论敌我,管他是鲜卑人还是汉人,全部击杀。

这些都是保守之法,但对于张奂这支将帅而言,这些都是不够的,所谓,兵者,以正合,以奇胜,势弱的时候堂堂正正的防守,明显只能是苟延残喘而已,想要反败为胜,那就必须要以奇而已。

如何有奇,那自然是在势弱之时,决死反击了,所以张奂接着又令他手中一直保留的,正呆在后方的五千西凉精骑,火速出击,与前方的鲜卑兵,进行殊死决战。

此刻,多年的军事经验告诉张奂,在空旷的平原上,当步兵遭遇骑兵时,只有排起密集阵型,用汉军的坚固军阵,拼死一搏,才能有一线生机,否则转身逃跑只能是自取灭亡而已,因为两条腿永远不可能快过四条腿。

因此即使前军崩溃,张奂也必须要求麾下兵卒稳住阵脚,虽然这些西凉新兵,他最初招募的原因就是为了增加兵员救援伏泉偏师,对于他们伤亡多少并未在意,但是纵然如此,张奂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就放弃,鲜卑人就算胜了他,他也要让鲜卑人付出代价。

一声绵长的惨叫在身后突兀响起,竟是近在咫尺,很显然,鲜卑人已经追上来了。此刻正带领麾下之兵,按照屯长之命,稳住阵型徐徐撤退的杨阿若见此,知道撤退已然来不及,连忙执刀转过身来,目光所及,一抹寒光已经照着他的脖子切了过来。

“嗷!”

生死存亡之际,杨阿若发出一声狼嚎,挥刀奋力挡格,汉军制式的环首刀和草原人的弯刀,毫无花巧地撞在一起。

剧烈的金铁交鸣声中,感受到手中手臂之中传来的战马快速奔跑,而产生的极大的惯性,张嘴就是喷出一股血箭,看似柔弱却健壮无比的身体,已经被战马巨大的冲刺力量,冲击的像风筝般飘了起来,在空中翻翻滚滚地往后跌落。

一时间,杨阿若感到整个胸腔已经被挤成了薄薄的一层,再难以呼吸吗,难道要死在鲜卑人的刀下了吗?好悔啊,悔不该带人从军……

瞬息之时,杨阿若有些后悔,当时就不该带自己同乡来参军,倒不是说他怕死,而是因为如果他不带同乡那十几个人参军的话,那么他卖掉市肆地盘的钱,完全够自己买一匹不错的良马。

如果现在有马的话,他完全就不会惧怕这些鲜卑人的骑兵了,杨阿若坚信,以自己的实力,只要在装备同等情况的条件下,即使汉军大势已衰,但他完全可以在这些鲜卑骑兵的攻击下不落下风。

可惜,就是因为带了那么多人,他们卖掉市肆的钱,也只够路费以外,再给每人准备些稍好的酒肉,至于说买马,那明显是不够了,这才有杨阿若为自己只能做步兵,却不能为骑兵而哀叹。

不过,时间绝对不会允许杨阿若多加悔恨,只见那冲锋的鲜卑骑兵,接着马力一刀将杨阿若连人带刀磕飞后,胯下健马随即便是人立而起,昂首发出“咴律律”的连续长嘶,两只前蹄凌空踢腾两下,然后就要照着杨阿若的面门狠狠踩踏下来。

刚刚才倒地未久,杨阿若一时之间还不能起身反抗,见对方马蹄如此,顿时亡魂皆冒,他知道,如果这一下被踩实,他的脑袋只怕立刻就会碎裂,最终化为一滩血肉模糊的闹僵。

正当杨阿若闭眼,准备就此接受自己这“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尴尬从军命运时,突然只听得一声“鲜卑贼子,受死”的长呼,接着便又听到一声马匹的“咴律律”的长嘶,不过这一次的声音,显然不像刚才那样张狂,反而像是一种面临死亡的悲愤。

“嘭”的一声,伴随着战马和鲜卑人用胡语的大呼,杨阿若感觉自己周围的大敌顿时震动了一下,不过奇怪的是自己的身体却并未感觉到压迫的疼痛。

“走!阿若!”

恍惚间,杨阿若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那是自己在从军时认识的新丰游侠鲍出的声音,两人都是本地有名的游侠,名声在外,加之凉州和三秦极近,所以十分投缘。

之后,两人报名投军后,也是有缘的分到一队,不过因为杨阿若带的人多,并且武艺不俗,被任命为队率,而鲍出那一伙人来的少,最终他自己靠着武力,才被上官任命为什长,也就正好分到杨阿若之下,刚才在战场,鲍出见杨阿若危险,便自己孤身持戟前来救援。

睁开眼后,杨阿若便看到自己右侧,倒下一匹被一把长戟刺穿脖子的战马,战马之上,还有一个重重摔倒地上,还在哀嚎的鲜卑骑士。

瞧着架势,竟是鲍出只身凭着手上的大铁戟,用蛮力刺穿鲜卑人没有护具保护的马匹,再连人带马都推倒地上,从而救了自己。杨阿若一边在未自己大难不死而感到庆幸时,一边又为这新丰蛮侠的大力而惊叹,暗道鲍出能在关中扬名,真不是没有一丝实力的。

之后,鲍出连忙将杨阿若扶起,顾不得军中尊卑,直接用他熟悉的称呼对杨阿若喊道:“阿若,一起夺了鲜卑狗贼之马,逃命去也!”

“善!”

听到杨阿若此言,鲍出便知这好友伤势不算太重,便粗粗看了前方战场周围之后,带着杨阿若往右侧跑去,那里鲜卑人的攻势较弱,他们完全可以拿下对方的马匹,然后选择继续作战还是逃命。

两人分别捡了地上无主的长矛到了地方,眼见几名鲜卑骑兵,正追逐前方溃逃的汉军步骑,相互对视一眼,便快步跑到对方身后。然后为了以防万一,两人照着最近的一名鲜卑骑兵的后方刺去,只听到一声骨头崩裂的声音,那鲜卑骑兵只顾着追逐前面逃窜的汉军,根本不防后面有人。

在长矛穿透过脆弱防御的皮甲之后,那名鲜卑兵卒只能慢慢扭转头看着后方,而他的喉咙深处,却是发出一阵骇人的声音,最终一头从马背上栽落下来,长矛刺穿的胸口明明白白的告知其他人,他已经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无主的战马顿时悲嘶起来,鲜卑人的战马多数是那些骑士自小便培养的,当然有着不一样的感情,或许感觉到主人已死,那匹战马却是十分忠心围着战死的骑兵打起转来,竟是不忍独自离去。

不过,这样也好,眼见这马匹未跑,鲍出连忙上前抓住马儿的缰绳,然后在马儿不舍的嘶叫中,拉起依旧在地上喘息的杨阿若,从地上捡了把环首刀送他上马。适才两人合力将那鲜卑骑兵刺杀,鲍出还好毕竟没有大碍,可是杨阿若,却是因为本就有旧伤,之后又耗了不少气力,正在地上喘息,所以这才与鲍出让杨阿若先上马的举动。

而鲍出自己,则是继续找了根大戟,拉着杨阿若的马,准备寻找下一个猎物。只是,很明显,鲜卑人不是傻子,无论是后面正源源不断杀向他的鲜卑人人,还是前方刚刚还在追击其他汉军步卒的鲜卑兵,明显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很快,便见两人前后,无数鲜卑骑兵调转了马头,向着二人杀来,一时之间,两人顿时大惊。他们虽然是本地武艺高强的游侠,但并不说明他们可以以一敌百,况且这些以命博命的鲜卑骑兵,可不是那些下手还有犹豫的游侠,他们可是真正的能一刀将你杀死,绝不会用第二刀的主。

当家,杨阿若拉着鲍出上马,然后调转马头,往战场中军跑去,他们可不敢在此火拼,现在的形势是,能脱离那些鲜卑人便好。

可是,战场本就不大,汉军阵型早已被鲜卑人收缩压制,他们根本逃不了多远,很快便被书名鲜卑骑兵追上,四面八方的喊杀声顿时响起。马上的两人,只能用自己手中的兵器,和那些鲜卑人相杀,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鲜卑骑兵前来聚集,将汉军碍事的骑兵消灭,如果没有援军的话,孤零零起马的两人,在鲜卑人的车轮战斗下,下场基本也是显而易见……

“杀……”

鲍出仰首狂呼,手持长矛荡开左侧鲜卑人的弯刀,随后用力一勾,顷刻间便让那鲜卑人枭首。

接着,鲍出力气不减,戟锋带着一蓬血雾划中第二人,从将对方左肩皮甲空隙处,直接勾穿,引得大呼,接着便在对方大呼之时,对其脸部死死一刺。

顷刻之间,便杀鲜卑二骑,不过,鲜卑人毕竟人数占优,很快便有一骑持刀往鲍出右侧杀来,欲在其新力刚去,难以回力时,偷袭之。若无意外,鲍出定会被偷袭中伤,那是后果难料。

不过,在鲍出前方的杨阿若,在挥刀挡开前面一骑鲜卑人的攻击后,耳边听到右侧身后动静,连忙控马转身,然后极其轻巧的将那鲜卑人往鲍出致命要害捅去的弯刀一挡。

只听到“铛”的一声,鲍出的甲胄上划出一条白痕,原来是那弯刀在杨阿若的干预下,偏出了方位。回过神来的鲍出见此,双目一瞪,回手便是大力挥舞一戟,戟尖精锐的往那鲜卑人头上刺去,毫不留情的把这个企图捡便宜的鲜卑人斩杀。

“多谢!”鲍出哈哈大笑,虽然如今战场的形势不佳,但这并不妨碍天生热爱厮杀争斗的他大笑。

“勿需言谢,吾为报恩也!”杨阿若浅浅一答后,他这样也只是为了还刚才鲍出救他的人情,像他们这样的知名游侠儿最重情义,即使在战场上,也是有恩必报的。

“善!”鲍出当然知道对方意思,不过并未留意,而是继续杀敌,然而战场的形势已岌岌可危。

此刻战场的形势已经不容乐观,脸上的血珠不断低落,眼看着四周冲锋来的鲜卑兵卒依旧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杨阿若、鲍出对视一眼,暗道此番可真要凶多吉少了,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今天也许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只听到排山倒海的呐喊声从后方汹涌而来,两人立即循声回首,只见他们身后,有一支身穿黑色铁甲的汉军骑兵,像一道等待已久的钢铁洪流一样,猛然席卷而来。

目力所及,汹涌而来的汉军铁骑,气势恢宏,和那些短兵相接后,和汉军步卒一样,四处逃跑的汉军骑兵不同,这些铁骑,浑身散发出一种恶狠狠的气息,两人知道,那是张公的精锐,是他们西凉军的精骑。

西凉军前,一骑如飞,马背上一条年轻骑士弯弓搭箭,“唆”的一建又是一箭,一名又一名西凉骑兵应声栽落马下。

真神射也!

见此射术,马背上鲍出、杨阿若的脸色顿时变了,因为他们看对方的年纪,明显尚未及冠,至多不过十七、八岁,可是竟有此射术,年轻之人中真少有之。

第五百零三章 良将不怯死以苟免

这年轻人自不是别人,自然便是精于射术的庞德无疑,他和兄长庞柔被张奂调在身边,和张奂留在手里的五千西凉精骑一起待命。

如今随着形势危急,张奂一声令下,庞德便随那五千西凉精骑一齐,对汹涌而来的鲜卑人,进行决死反击。

西凉精锐冲锋而来,庞德率先策马,披甲持弓,对着前方鲜卑之兵连射数箭,箭无虚发,随后双方靠近之时,收功持刀,仰首狂呼道:“鲜卑小儿,受死矣!”

说话之后,只见他双手持刀荡开迎面而来的数名鲜卑骑兵,当先便是蛮力一砍,片刻之间一刀枭首。环首刀阴寒的刀锋带着一蓬血雾而出,紧随其后,庞德又怒喝一声劈中第二人,这一次,用力更大,因为角度的关系,只见那大刀从对方左肩一直延伸到马项,在将那鲜卑骑兵弄得皮甲砍碎,骨头破裂之时,更是直接砍断其胯下的马首,蛮勇之力,足见非凡。

精锐就是精锐,和张奂所招募的西凉新兵不同,这五千西凉铁骑,是张奂最大的依仗,丰富的军事经验,使得他们即使在势弱之时,也毫无畏惧。本来眼见汉军溃散,准备砍杀一通,接受一场大胜的鲜卑骑兵,顿时为之停滞,甚至慌张惊恐。

究其原因,却是那五千西凉铁骑,此刻正舍弃了两翼正砍杀汉军败卒的鲜卑游骑,而是直接杀入鲜卑中部,欲要直杀鲜卑中军,往鲜卑首领和连所在的中军深处杀去。擒贼先擒王,这是战场亘古不变的法则,张奂即使明知汉军势弱,也根本不在乎,就是希望不大,他也要让鲜卑人大乱。

“保护大人!保护大人……”伤势刚好便随军出战的万艾可,正在前方只会鲜卑骑兵攻略汉军,见到汉军竟然要直攻鲜卑中军以后,顿时惊恐,连忙倒提短矛,调转马头大喊,身边一应鲜卑兵卒闻声随其往返。

数刻功夫,那些败退逃散的汉军新兵们,便发现身后的压力顿减,再回首却是那些鲜卑骑兵,多数都是调转马头救援和连而已,只有少数没有意识到身边情况的鲜卑骑兵,依旧在砍杀着地上无数败亡的汉军兵卒而已。

当然,这些鲜卑兵卒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在汉军中军的刀矛相逼下,有着各部校尉司马的严令,他们匆匆利用鲜卑兵马多数撤离的空隙,再将剩余的鲜卑骑兵压制以后,再次列阵,以待鲜卑骑兵,胆有违命者,几乎都只有一个下场而已。

却说西凉军前军,庞德暴喝中再斩两人,稍稍停下回气,观察周围情况,只见身边那堆等待许久的西凉兵将,正用手中的各式兵器,向着这些猖狂的鲜卑人,发出最猛烈的功绩。

“死!”张绣一身铁甲大喝道,此刻怒发冲冠,抖矛刺出,快过奔雷,接连搠杀两人,斜刺之下,又击倒另一名鲜卑兵,瞬间连杀三人,令得周围鲜卑兵都是莫名惊恐。此刻,他的杀气愈发浓厚,战斗之中,嚎叫出声,手中的矛锋带着寒风呼啸挥舞,左右鲜卑之兵,引得皆不敢靠近其分毫。

“杀……”而张绣身边,小将胡封也是不遑多让,面对迎面而来的鲜卑骑兵,手中丈八长矟后发先至,直抵那骑胸口。那骑鲜卑骑士却是怡然不惧,只见一把抓住矟杆,就准备拽他下马,同时对左右同袍呼喝求援。

未几,便见身边两名鲜卑人,呼喝胡语而来,他们手中都有弯刀,靠近胡封之后,刀刃回卷,锋刃便要对准胡人死穴公会,破肚而入。

危机时刻,战斗经验丰富的庞德,呼喝而来,飞马上前,刀若奔雷,疾速下斩,一下便将一名企图偷袭的鲜卑人杀了,之后又是再接再厉,连杀数人,令胡封周围,再无一个不轨之人。

直到胡封意识到自己出了何事以后,这才连忙向庞德道歉道:“多谢令明!”

“小事也!”庞德大笑一声道,随即便策马向着鲜卑中军而去,他箭术不错,自然目力极好,此时已和鲜卑人短兵相接,他极目看去,已然看到鲜卑中军后方,有一熟悉的旗帜,他知道,那是鲜卑首领和连的旗帜,是鲜卑的大纛,而那里,也一定是他建功立业的最好地方,他要杀过去。

顿时庞德的眼光变得腥红起来道:“吾闻良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今日,乃为国而战,纵死无悔!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杀!”

战场之上,都是看实力说话,庞德刚才连番斩杀鲜卑人的实力,已然证明了他的能力,纵然他此刻并无将职,但他身为西凉军主将张奂亲兵的身份,也值得无数人跟随。此刻,随着庞德这一声高呼,汉军闻声者,也得跟着大喝起来,齐齐直奔和连的中军而去,虽然兵少,但这支西凉精锐,却大有一股彻底反击成功的气势。

“杀!”

胡封跟着大喝一声,策马紧随庞德,直奔鲜卑中军而去。不止是他,在场其他汉骑也是集结一团,和鲜卑的骑兵杀在一起,往鲜卑中军和连处杀去。

就是杨阿若和鲍出这两个共乘一骑的步卒,再又杀了一名鲜卑骑兵后,两人一人一骑,顷刻间就从原本的步兵转为骑兵,加入了西凉军决死反击和连的西凉铁骑的部队里去。

“杀……”西凉健儿们无不纵声狂呼,甘心赴死反击,五千铁骑吼声如雷,平地炸起,他们都明白击杀胡首,汉军才有胜胜机……

汉骑全军十分有默契的全部变为锥形阵,他们义无反顾的扎向鲜卑中军心脏,以惊人的速度疾速推进。

还没有彻底从敌我态势中反应过来的鲜卑人,立时惊得目瞪口呆,本以为汉军无粮,加上大雪之天必然士气低落,自己一方绝对可以凭着绝对优势碾压他们。事实上,战局开始正是如此,他们猛攻汉军军阵,直接就将汉军前军崩溃,然而正当他们以为可以就此一路直推,肆无忌惮的猎杀前方的汉军时,对这种追杀得心应手的鲜卑人却是不曾想,汉军竟然会组织骑兵决死反击,并且真的大有一种将鲜卑中军逆推的趋势。

一时间,左右翼辅佐的鲜卑游骑,见此,更是加足了马力,前去救援和连的中军!

鲜卑中军,和连眼见汉军亡命扑来,那脸上的狰狞份外清晰,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急呼道:“快拦住汉军!拦住汉军……”

数以千计的鲜卑骑兵将和连和大纛护在中心,奋身应战,然而汉军似乎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和刚才那被鲜卑铁骑,稍稍冲击便被踏破阵型的步卒不同,这些突击鲜卑中军的骑兵,完全就如杀神一般,将阻挡他们的鲜卑勇士,一一杀戮,大有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趋势。

无数鲜卑人心中都是疑惑连连,就是和连自己也是如此,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支军队,会有这样的变化,前一刻还软弱如羊,这一刻就变得凶猛如狼!

只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们去关心这些了,那五千骑西凉铁骑如虎狼般,不顾伤亡,只攻不守,挥刀砍翻一切挡在前道的活物,就是死也要开出一条血淋淋的道路,数刻之间,几乎就将面前鲜卑中军劈成两截,清理出一片极大的开阔地,而开阔地前方,就是和连的中军。

见此,和连大恐,他恨自己为什么没忍住,应该多忍一些时间,即使汉军撤退自己大军突袭没有任何收获,也远远比现在面临如此险境好的多……

当然,最让和连想不清的是,原本他都已经看到自己麾下的鲜卑大军已经攻破汉军阵型,马上就要将里面的汉军步卒全部砍杀,最重要的是那些碍人的汉军弓弩兵,他们的箭矢不知带走了自己多少属下的性命。可是,当那一支黑色的骑兵铁甲洪流出现后,将他中军前方的万余骑逆推时,一切似乎就完全变了……

“杀……砍倒鲜卑大纛,砍死鲜卑伪主和连!”

“砍倒鲜卑大纛,砍死鲜卑伪主和连!”

“砍倒鲜卑大纛,砍死鲜卑伪主和连!”

……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那五千骑西凉铁骑也都在听到和连名字后,像打了鸡血一样,所有冲锋的立时疯狂了,那可是鲜卑伪王啊,杀了他,就算战死又有何妨?

顿时,汉军士气更加高昂,齐齐呼喝着直奔鲜卑中军大纛,那里,是他们的功名所在!

“杀啊……”汉军鼓足气,继续发动决死突击,他们要一口气杀到鲜卑大纛下,将和连拿下,一战而定鲜卑,为死去的汉军报仇,为死去的西凉健儿报仇,为死去的段颎报仇。

远处,汉军后阵,张奂见前方动静,面目有些动容,若是真能突破汉军中军,说不定真的能彻底灭了鲜卑。

虽然,此刻张奂的心中对这事情不太抱有希望,毕竟作为老将的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鲜卑人被汉军一时的战力变化给弄得措手不及所致,但是战场之下,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不可能的事情会不会变成可能。

因此,在看到鲜卑中军的威力之时,张奂在见到自己麾下的步卒已经排好阵型后,并没有鸣金收兵,而是想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然而,运气肯定是没有站在张奂一边,归根究底,西凉军的精骑人数依旧太少。反观和连,所带的鲜卑骑兵,有八成都是连番大战所剩的精锐骑兵,而和连的中军处,鲜卑骑兵有近两万,再加上鲜卑两翼回援的骑兵,一时间,就算汉军明知前方数百米外,那里有鲜卑的首领,杀了他,砍下他的首级,就可以击败鲜卑,就可以建功立业,可是依旧没有办法继续前进。

原因就是,此刻的汉军骑兵,已经逐渐被清醒过来的鲜卑骑兵,不断挤压自己的行进空间,在和连前方的数百米内,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使得原本汉军冲锋的的动力顿时没有,自然,想要继续深入鲜卑中军,就更加困难了。

如果汉军主将张奂,此刻再不想办法的话,那么这只被汉军看作希望,作为决死反击的精锐的骑兵,就真的会被两翼越来越多合围的鲜卑骑兵,给彻底包围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意外,除非汉军真的有如神助,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他们前方的数千骑兵打的奔溃,同时又能抵抗得住两翼鲜卑骑兵的合围,杀入和连处,杀了他,并且砍了他的大纛,不然也就只能在这场绞肉机下的战斗中,一点一点的被鲜卑人耗死。

“传令,鸣金收兵!”最终,张奂抉择一番后,还是下了命令,当然,这显然还不够,陷入鲜卑人包围的汉军骑兵,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撤退,就能撤出来的。

因此,在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之后,张奂又对身边中军的传令兵道:“传令,强弩士发矢,直击前方汉军骑兵后方,无论敌我,皆发矢也!”

话音落下,汉军那悠长的牛角号声突然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缓慢的锣鼓之声,前方的汉军骑士顿时一怔,随后满脸不愿,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张奂命令他们撤退的命令。

与此同时,在汉军步卒刚刚排好的阵型后,一批批重新排列好阵型的强弩士,在用腰腹将手中的强弩拉好上矢以后,便在校尉司马的命令下,向着前方的乱战之地,射出一根根密集的弩矢……

后亲与羽交战,射羽中额。时德常乘白马,羽军谓之白马将军,皆惮之。仁使德屯樊北十里,会天霖雨十馀日,汉水暴溢,樊下平地五六丈,德与诸将避水上堤。羽乘船攻之,以大船四面射堤上。德被甲持弓,箭不虚发。将军董衡、部曲将董超等欲降,德皆收斩之。自平旦力战至日过中,羽攻益急,矢尽,短兵接战。德谓督将成何曰:“吾闻良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今日,我死日也。”摘选自《三国志》

第五百零四章 两军皆撤无胜负

汉军的号角擂鼓声,令得前方冲锋的汉军一怔,因为即使知道自己即将深陷重围,这些汉军依旧不想撤军。

毕竟前方,可是胡酋和连在,当年关羽阵斩鲜卑胡酋檀石槐的首级后,其名声传遍大汉,这些汉军无不想再复制关羽的奇迹。甚至,他们也想过,在将和连斩首之后,他们可以因此逆推这鲜卑骑兵,从而大胜。

然而,军令如山,更何况,张奂又令强弩士发矢进攻,这些汉军只能听令而行。

“发矢!”

“梭!梭!梭……”

“咻!咻!咻……”

霎时间,漫天的矢雨,在弩兵校尉的命令下,越过前方刚刚排列好阵型的的盾兵、矛兵,扎进前方正要将汉军反击骑兵合围的鲜卑骑兵里。

对面密密麻麻的鲜卑骑兵,此时就是一个个密集排列的活靶子,无论是马匹还是骑兵,只要不幸被弩矢击中,便一定会被重矢那巨大的威力所击倒,无数骑兵就此被钉在马上,最终落马,湮灭于的鲜卑军中。

当然,鲜卑骑兵合围汉骑,这也造成那威力巨大的强弩,发出的弩矢不可避免的对汉军造成误伤,不过相对于已经逐渐将汉骑合围的鲜卑骑兵,这点伤亡也是值得付出的。

二轮弩矢以后,只见,此刻正与突击的汉骑后方,徐徐合围的鲜卑骑兵,立刻就被清理出一大片空隙,不少鲜卑骑兵,被汉军弩矢巨大的破坏力彻底吓倒,都纷纷不由自主的向左右避让,给了他们包围的汉军骑兵逃跑的空隙。

“撤!全军后撤!”

汉军骑兵自然知道强弩的威力,在骑兵校尉司马的大汉下,各部汉军见此毫不迟疑,纷纷调转马头,向着那已经空白的地段突围而去。

唯有此刻正和几名鲜卑骑兵缠斗,依旧不想放弃的庞德几人依旧还在挣扎,不过军令难为,再加上己方,最终庞德几人只能依命撤退。不过,对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庞德而言,虽然眼见到手的大功恐怕没有,但他却显然不会让和连就如此好过的躲过汉军的突击。

“杀!”却听得庞德一声大喊,随后他将手中环首刀狠狠的往四周一挥,将四周鲜卑人的兵器荡开,然后急速调转马头,往后撤退。

利用这撤退和鲜卑骑兵拉开差距的功夫,却见他抽出马上长弓,手上快速从身后箭匣扣出一箭,然后远远的就对准前方的和连所处,连准备到射出,数息之间,一支锋利的羽箭,便随着庞德“去”的一声大喝,带着隐隐的破空之声,穿越两人之间无数鲜卑骑兵所组成的人墙缝隙,直直的往和连射去。

“啊!”鲜卑中军处,只听得和连一声大喝,随后便见和连右肩被射中一箭,箭头直接没入其中,而和连本人,也是在大喝之后,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右肩,疼痛难忍。

和连本以为那些突击的汉军会被自家骑兵包围,本来大惊之下,顿时大喜,此刻突然就被汉军突施冷箭而重伤,甚至在他看来,原本已经成为口中食的汉军,竟然突围而去,顿时大怒,喝骂着叫唤身边兵马追击。

合围汉军的鲜卑骑兵当然不会轻易让汉军突围,他们从汉军的四面八方,不断紧咬那些汉骑,根本不给他们从容的逃命机会。当然,原本汉军弩矢的发射的地方,他们是根本不敢去拦截的,毕竟谁也不想成为汉军强弩的矢下冤魂。

这时,原本冲在汉骑前方的庞德等人,自然最不好受,对骑兵而言冲锋时最容易,因为他们可以不需要管自己身后,毕竟他们的身后,有着自己的袍泽。

相反,撤退的话,如今后队便前队,作为殿后的骑兵,他们除了要一方面调转马头撤退以外,还要保证自己能抵挡得住身后鲜卑骑兵的追击,这就十分考验马上骑士的个人战斗素质了。

无疑,庞德等人皆是有数的武将,无论他们身边追击的鲜卑兵卒如何撕咬他们,他们都是轻而易举的击溃那些人的纠缠,然后快速撤兵离去,将断后之职完善的十分出色。

这一点,位于汉军中军处的张奂,看得是连连点头,这些精锐的西凉铁骑虽然没有完成自己希望的绝对人物,但是他们的本事已然得到了证明,有了这些人,何愁大汉不灭鲜卑?

战场之下,此刻除了正在一旁重新排列阵型,观看前方战事,严阵以待的汉军以外,就剩下另一边,正不断往汉军新列的阵型移动的汉人和鲜卑人骑兵了。

直到数刻时间以后,当汉军付出了两千余人的伤亡代价后,全部撤离到汉军阵型的两端以后,多数鲜卑人就真的停止住自己的脚步。除了那些依旧为了战功以外,多数鲜卑人除了害怕汉军两侧阵型时不时出现的弓弩以外,就是那些狠狠一插,便有可能让他们就此送命的长矛,不敢继续追击,而继续追击的,也多数因为汉军阵型附近的各种危险从而死亡。

当鲜卑人再一次聚集在汉军阵前时,望着汉军再一次聚集起来的严密阵型,正当多数鲜卑准备重整旗鼓,继续学习上一次的进攻方式,再一次猛攻汉军前阵时,从鲜卑中军处,却是传来了和刚才汉军一样,有些懵的命令。

“全军撤退,速撤!”

这是鲜卑人的命令,此刻战场之下传得极远,无数鲜卑人都是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前番进攻已然证明鲜卑人的战法是正确的,只要再接着这样攻下去,彻底将面前战力不强的汉军消灭想来不成问题,为什么还要撤军?

不过,撤军的原因也很快传遍军中,鲜卑大人和连被汉人射箭中伤了,主将以伤,鲜卑人又不能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轻易吃下汉军。这一下,虽然鲜卑军中依旧有人是最终还是调转马头,随着那些撤退的鲜卑骑兵一起,开始撤军。

看着前方那刚刚将他们军阵冲破的鲜卑人都调转马头离开,汉军刚刚再次列阵的兵卒们,却是纷纷松了口气,此刻的他们有了先前被鲜卑骑兵攻破阵型,追杀的经历,当然不会有太多的信心,认为自己可以顶住鲜卑人的攻势了。

汉军中军处,张奂望着前方撤军的鲜卑人,心中也是松看一口气,适才的战斗已然证明了自己这些新兵的确不是鲜卑人的对手。这不是兵员素质和装备的差距,而是战斗经验和意志力的差距,毕竟没有一定的经验和意志,待在前排拿着大盾和长矛,硬生生抗住疾速冲锋的战马,刚刚上阵的新兵卒,显然不可能彻底承受的。

哎,果然是自己托大了……

这是张奂看到鲜卑撤兵以后,心中所想的最后一句话,随即便在身边次子张昶及一众兵卒惊恐的目光中,突然倒地……

“大人!”

“将军!”

……

只听得不少惊呼,幸好张奂身边的亲兵眼疾手快,将其扶住,否则,这突然而来的一摔,对于这位已经年过七旬的老人来说,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众人为此担心不已,直到随行而来的医匠为其诊治,告知诸人,张奂只是得了晕厥过去,这才安心。想来是这场大战,连番的转折,即使是这位经年老将,也不能承受的住,更何况每一次排兵布阵,对于张奂而言都是极大的身体和心理考验,这一切的压力,终于在鲜卑人撤军以后,彻底释放,让他最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彻底摔倒了。

群龙无首的西凉军,最终也只能暂时由张奂的次子张昶统领,不过其向来并无带兵经验,只是靠着自己父亲的威望,才能暂时统领这支西凉军,所以想让他继续带领大军行军,并且继续寻找鲜卑主力决战,已然是不太可能。

而且,如今天气已下起雪花,本来靠着士气,大军倒是不必为兵士一时无厚衣裹体而忧虑,若是保暖得当,汉军的西凉健儿们倒是一时之间能够忍受一些时日。不过,现在随着西凉军和鲜卑人打得不分胜负,相比较而言,西凉军还算是败了,这却是十分伤及士气,特别是西凉军还是张奂招募的新兵部队,因此,出于种种考虑,张昶最终在军中诸将的建议下,下令撤军。

他们要南返,去和汉军如今在南方,尚未到来的幽、并二州的兵马汇合,顺便向他们讨取后勤辎重,因为对于后勤漫漫的西凉军而言,从凉州长途跋涉至今,他们一路之上到了现在,已经完全靠着以战养战的劫掠政策来维持了。

虽然这种就食与民的政策,一向让张奂厌恶,但是,在汉军和草原牧民之间的存活相比,张奂最终还是做出了最明智的抉择。不过,纵然如此,张奂一路而来的行军路线,多数都与伏泉先前出塞的行军路线重合,因此在伏泉扫荡过一次的路线上,张奂能搜集到的物资可想而知。

更何况,张奂麾下,可是有近五万人马,每日粮草消耗巨大,导致现在西凉军的存粮已然明显不足。没有这场大战,西凉军也得再数日之后退军,否则,没有后勤供应,又是在大雪天下,一直军队的未来可想而知。

这也是张奂此番兵行险策的原因,他可不想自己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出征的机会,就如此无功而返,因此故意诱和连出兵决战,只是他算对了开始,却算错了结局,如果没有他从凉州带来的五千身经百战的精骑,恐怕这一番他就要以一场大败的结局去收尾了。

西凉军和鲜卑军大战的时候,从狼居胥山行军往东北方向乱窜的伏泉所部,此刻也悄悄的摸到了和连的大后方……

虽然,此刻张奂的心中对这事情不太抱有希望,毕竟作为老将的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鲜卑人被汉军一时的战力变化给弄得措手不及所致,但是战场之下,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不可能的事情会不会变成可能。

因此,在看到鲜卑中军的威力之时,张奂在见到自己麾下的步卒已经排好阵型后,并没有鸣金收兵,而是想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然而,运气肯定是没有站在张奂一边,归根究底,西凉军的精骑人数依旧太少。反观和连,所带的鲜卑骑兵,有八成都是连番大战所剩的精锐骑兵,而和连的中军处,鲜卑骑兵有近两万,再加上鲜卑两翼回援的骑兵,一时间,就算汉军明知前方数百米外,那里有鲜卑的首领,杀了他,砍下他的首级,就可以击败鲜卑,就可以建功立业,可是依旧没有办法继续前进。

原因就是,此刻的汉军骑兵,已经逐渐被清醒过来的鲜卑骑兵,不断挤压自己的行进空间,在和连前方的数百米内,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使得原本汉军冲锋的的动力顿时没有,自然,想要继续深入鲜卑中军,就更加困难了。

如果汉军主将张奂,此刻再不想办法的话,那么这只被汉军看作希望,作为决死反击的精锐的骑兵,就真的会被两翼越来越多合围的鲜卑骑兵,给彻底包围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意外,除非汉军真的有如神助,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他们前方的数千骑兵打的奔溃,同时又能抵抗得住两翼鲜卑骑兵的合围,杀入和连处,杀了他,并且砍了他的大纛,不然也就只能在这场绞肉机下的战斗中,一点一点的被鲜卑人耗死。

“传令,鸣金收兵!”最终,张奂抉择一番后,还是下了命令,当然,这显然还不够,陷入鲜卑人包围的汉军骑兵,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撤退,就能撤出来的。

因此,在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之后,张奂又对身边中军的传令兵道:“传令,强弩士发矢,直击前方汉军骑兵后方,无论敌我,皆发矢也!”

话音落下,汉军那悠长的牛角号声突然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缓慢的锣鼓之声,前方的汉军骑士顿时一怔,随后满脸不愿,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张奂命令他们撤退的命令。

第五百零五章 袭扰后方逼决战

狂风呼嚎,雪花纷飞,经过狼居胥山遇伏的事情,只剩万骑左右的伏泉所部,从狼居胥山绕至大鲜卑山后,一路之上,小心进军,再无遇伏。

除了遇到少数鲜卑游骑,几乎一路通行无阻,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鲜卑部落,以及抵抗,不少鲜卑游骑面对汉军大部队,甚至连逃跑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汉军就这样一路寻到鲜卑大营,当天色昏暗下来,黑夜降临时,和连出征以后,空虚的大营只剩数千骑保护数万部民的鲜卑人,汉军探查之后,不可避免的向其后方聚集的部落,发起了突袭。

大鲜卑山余脉处,起伏低缓的丘陵间,借着山坡遮蔽,搭建了不少御寒的鲜卑帐篷,细细观察,不少鲜卑部民兵卒尚安然呆在帐篷里御寒,浑然不知帐外情景。

忽然,山脉之外,响起一片嘈杂熙熙攘攘声,片片雪花之下,一支明亮地火把从山梁后面悠然升起,紧接着,越来越多地羊脂火把连绵不绝地从山梁后冒了出来。

通红地火光照耀下,一支繁杂、庞大地队伍正漫山遍野地散开来,马蹄声和雪夜的狂风混合,若非派人留哨,恐怕无人能注意这山外的大军。

三千骑身为汉军前锋的“幽州突骑”的骑士手握长刀、肩披长弓,从庞大地队伍中呼啸而前,略过狭隘的山口,确认并未再有狼居胥山的埋伏以后,在主将公孙瓒的命令下,大声呼喝,直奔鲜卑大营,而后方的汉军听到声音,也是在各部将领的呼喊下,猛烈的冲击着鲜卑虚弱的大营。

“汉人杀来了!汉人杀来了……”

汹涌冲刺而来的汉军齐齐大呼,不可避免的让鲜卑营地里的鲜卑人发现异常,当一名发现汉军袭来的鲜卑部民忽然焦急大呼起来后,之后越来越多的鲜卑部民,也跟着大喊。鲜卑人在营地里狼奔豕突,不断跑动,声音里透出无数恐惧,毕竟那是随着汉军,是在汉军入侵鲜卑以后,不断做出令鲜卑人恐惧事情的汉军。

那些不少惊呼的鲜卑人中,有咕咕地声音在他们喉咙深处回转,而整个鲜卑营地,似乎有冰冷地恐惧,正在天地间漫无边际地扩散!

“唏律律……”

汉军的冲锋而来的铁骑势无可挡,公孙瓒一马当先,面对阻挡在前的鲜卑骑兵,缰绳猛的一拉,马蹄强壮的前肢凌空一阵踢腾,落地重重一顿,向着鲜卑人疾驰而来!

“杀!杀!杀……”

激烈地喊杀声暴起,汉军齐齐呼喝,随着无数地火把不断出现在鲜卑大营中,在星星点点地火光照耀下,无数骑兵像潮水般冲杀进来。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各式兵器,对着鲜卑营寨内那些因为汉军突袭,不能立即组织有效防御,零散反击的鲜卑骑兵,只片刻功夫,随着几波人数不少的鲜卑骑兵反抗被汉军击溃,鲜卑人便开始的败退。

“汉军魔鬼来了!”

“快跑!”

“打不过汉人,撤!”

鲜卑人见到汉军万骑四处逃跑,纷纷退缩,一点反抗的想法都没有。和连为了令鲜卑人同仇敌忾,在伏泉刚开出塞率军一路屠戮鲜卑以后,就不断将伏泉军队所做的事情,全部宣传到整个汉军。

因此,此刻对于所有的鲜卑部民来说,汉军早已被魔化,如果实力相当,他们会去反抗,而实力不行的话,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如今鲜卑人一触即溃的。

实在是自汉军入侵鲜卑以来,所做的骇人事情实在是太多,对于以强者为主的鲜卑人来说,他们早已被杀怕了。如果和连在时,他们有军队为依托,这些普通的部民自然会安心不少,而如今整个鲜卑大营也就只有数千看守的骑兵,而且还都不是鲜卑精锐主力,面对汉军的攻势,他们如何面对,自然可以想象的到,和汉军反抗一触即溃后,任凭各个鲜卑贵族如何喝骂,都不能阻止鲜卑人的溃散。

战斗的最终结果,除了那些逃得快的鲜卑人以后,便是无数无法立即逃脱的鲜卑人,被汉军的人数吓到,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后,就跪倒在地,分别以鲜卑语和汉语,狂乱地嚎叫起来:“天兵饶命,天兵饶命……”

他们跪倒一片,成千上万的鲜卑人在汉军阴寒的大刀下,将头埋在地上,冷冷发抖,不敢看面前汉军的样子。

跪倒在地的人里,其中多数为女人和孩子,因为他们还能拿得起刀剑的丈夫和父亲,不是在刚刚汉军的突袭中,被杀或者逃跑,就是被和连征召,为了他们大鲜卑的最后复兴,而做努力。

当然,汉军兵卒却是多数没有露出杀戮的眼睛,相反,很多第一次接触到鲜卑部民的汉军兵卒,都是对这些主动投降的鲜卑百姓,不知如何处理。

毕竟,他们之中,多数都是才刚刚被伏泉皆来的新兵,很多人都不清楚伏泉对付鲜卑人的方式,唯有那些出塞以来,就一直是伏泉帐下的兵卒,他们的眼里,有着许多杀戮的殷红。

凄寒的冷风中,雪花随处飘动,伏泉在兵卒的护卫下,走到了这群鲜卑人的面前,不带一丝情感的看着面前这些鲜活的生命。

最终,在伏泉的点头之下,那些早期随伏泉一起出塞的汉军兵卒,冷冷的将那些如同羔羊一般,没有丝毫血气的鲜卑人,进行又一轮车轮下的杀戮,他们要教这些新兵,如何对付这些鲜卑投降者。

深夜,鲜卑大营里斩首的凄嚎声不断,不过却并打搅营地里的汉军活动。原本的中军大帐里,据说原本是和连的帐篷,不过现在,已经成为伏泉的指挥点了。

“君侯,和连主力不在鲜卑大营,据报,其已强袭凉州军,吾等不如出兵其后,寻机破敌也。”

帐内,身为客军的公孙瓒向伏泉谏言道,虽然帐外的鲜卑人嚎叫声不断,他知道那是汉军杀戮鲜卑人的声音,但是本就对塞外诸胡不满,因此倒是对此没有太多想法。并且,说到底公孙瓒也是伏泉旧部,面对故主,就是伏泉做的再混账,但只要不是大问题,公孙瓒自然识得轻重,知道如何进退。

伏泉麾下西凉军的主将马腾也是跟着附和道:“正是!末将亦以为当如此,张公世之名将,又有数万西凉精锐,守住鲜卑人不难,将军此刻若率兵袭扰和连其后,与张公前后夹击,必可大败其人也!”

见二人发话后,伏泉这才问询麾下其他心腹将领,对比其他人,公孙瓒、马腾如今因为所掌握兵马在伏泉军队的地位,自然是极高,伏泉必然要先问询二人。

之后,汉军诸将畅所欲言,其实想法无外乎都是前后夹击和连而已,唯有贾诩对此提出忧虑,言道:“西凉军多为新兵,自守尚有些许不足,汉军若欲大败鲜卑,甚难也。”

不过,最终这位伏泉身边现在唯一的智囊,还是点头赞同伏泉偷袭和连其后,而他给出的理由却是鲜卑后方被伏泉偷袭,和连麾下兵马若是知道这事情,必然都无斗志,纵然鲜卑人大败西凉军,但是伏泉去偷袭,一定也会得到不小的收获的。

翌日,汉军除留下韩当率千余骑看押所俘虏的鲜卑部民以后,其余各部骑兵纷纷出动,按照所得的和连大军主力的动向,往其身后进军而去……

三日后,深夜,鲜卑和连主力大营里,一片肃杀之气徘徊。

羊脂火把燃烧正烈,将牛皮大帐照得亮如白昼,身上箭伤包扎好的鲜卑大人和连,正召集麾下将领议事。

“呼!”风响处,紧闭地帐帘忽然被人一把掀开,数道身影直闯大营,带起地劲风将帐中烈烈燃烧地羊脂火把荡得忽明忽灭。

和连目光一闪,发现来人竟然有他在命令把守老营的将领,不由失声道:“尔为何前来?”

那人抢先两步,跪倒在和连锁很不哭道:“大人,完了,全完了!”

闻声,和连顾不得身上伤势,上前单手抓住对方衣服厉声喝道:“出何事也?”

“老营,老营完了,全完了……牧民和牲口,完了,全完了……皆为汉军所掠!”

“胡说!”和连失声大呼,问道:“汉军如何而来?”

“不知!”

啪!

“废物!”和连狠狠的给了那人一个巴掌,狠狠骂道,鲜红的手掌印之下,直接把那人的牙齿都打的吐血了。

丢了自己的营地就算了,连汉人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在和连看来,这人只能称之为废物。不过这也不能怪那人,因为就是在场的其他鲜卑贵族大人,也都想不通汉军是如何能够偷袭老营的,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因为鲜卑人至今都没有得到一丝消息。

之后,陆续有人提出回师救援老营,抢会人口和牲畜,不然没有后勤供应的他们,在之后面对汉军的进攻,肯定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即使汉军现在也因为和连的计策而没有后勤短缺,貌似鲜卑人比汉人能更胜一筹,然而别忘了,相比较汉军有汉国人口的供应,鲜卑人却是连自己的人口都失去了,这不仅仅意味着后勤辎重的问题,更意味着鲜卑军中知道自己亲人被汉人掳杀的鲜卑兵卒,士气会不可避免的出现波动,使得他们提出必须要回师救援。

待众人建议完后,和连随即看了眼帐内的舆图,眼中精光一闪,厉声道:“来人,命令各军,连夜拔营,回师!”

无论如何,这人口和连必须要救,不止是关乎麾下兵马的士气的原因,更关乎他的鲜卑联盟,能不能继续延续,由不得他不派兵。

然而,很巧,翌日在某处不知名的草原上时,汉军近万骑,却是与和连本部相遇了……

“巴郡小儿贼!欺吾并州无人乎?”一下子,何进对面又有不少将领说起话来,而伏泉这里也是有人不敢示弱,两方除了何进和伏泉以外,似乎都陷入了骂战一样。

终于,案首的何进再也坐不住了,其大喝一声“住口”,登时其麾下并州将领全部安静,而伏泉麾下四将,也在他的眼色之下安静下来。

“不知巴郡何意?可有意退兵休整?”何进再次开口,话语里依旧是那一套说辞,不过显然没有效果。

“吾本汉军,陛下有令,出塞远征乃分内之事,何需撤兵乎?”

一句话,伏泉呛的何进不行,却又无可奈可,暗道只能依那吕布之言了,随即便向案下的吕布打了眼色。

吕布得令,连忙起身道:“伏巴郡,何屯骑观巴郡兵弱,有意为巴郡着想,今巴郡不应,不若以天意而定,若天命使巴郡退兵,则巴郡可退,若天命不在,则不需也!何如?”

“将军何意,如何知天命?”

“辕门之内插有一大戟,离此约百五十步,吾若一箭射中戟小枝,则巴郡退兵,如射不中,则此言为笑谈也,何如?”那人指着辕门外,此刻只见并州军的营寨辕门内,随着那将领的眼色,早有兵卒插了一杆大戟在那

那人话语一落,伏泉却是目光一凛,辕门射戟!对方又属并州军,莫非这粗狂汉子是?

“戟在一百五十步之外,人眼辨识不清小枝,安能便中?”伏泉还没答话,身边的黄忠却是口中惊呼道,就是他自诩为射术高超,也不敢这么狂妄,或者说根本没有把握。

“此便为天命耳,不知伏巴郡何意?”

“可!”伏泉话不多,冷冷的说了一句,语言含糊,他本来想一口拒绝的,不过想到可以见证这历史一幕,还是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一句,当然在他心中,还有后招魏永,

那将领见此,命人取弓箭来,只见他挽起袍袖,搭上箭,扯满弓,叫一声:“着!”

当下,只听得“嗖”的一声,那支羽箭正正射中画戟小枝,在场并州诸军见此纷纷大喝祝彩,为目睹这神迹为容,就是伏泉麾下四将也是一时失声。

第五百零六章 北疆百年有安宁

十月飞雪之下,汉军与鲜卑军狭路相逢,敌众吾寡,形势于伏泉所部的汉军而言极为不利。

两军相遇,和连见到汉军势弱,根本一点儿不给汉军准备的机会,就让麾下大战之后剩下两万余骑,齐齐向汉军杀来。

“今不攻之,则死尽矣,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杀!”伏泉见此,没有丝毫犹豫,抽出手中长剑吼道。

“杀……”关羽、黄忠、马腾、公孙瓒等人无不纵声狂呼,策马当先,甘为先驱。

“杀……”近万名汉军骑兵吼声如雷,平地炸起,虽然汉军之中,多有西凉新兵,面对数倍之敌有所畏惧,不过有着各部主将的身先士卒,他们一时之间却是无所畏惧,挥舞手中兵器砍杀而来。

现在可没有机会给他去思考方法对付鲜卑人,而且形势危急,对于汉军来说逃跑也不可能,唯一的办法也只有和鲜卑人硬拼。

狭路相逢勇者胜,尚有一拼之力时,便要决死相搏!

汉骑全军霎时之间变为锥形阵,义无反顾的扎向鲜卑心脏,以惊人的速度疾速推进。

最前一方,是公孙瓒的三千幽州突骑,其后是伏泉原本的残军,最后才为马腾的西凉军的大部兵马。这是这些天理,伏泉所思索的阵型,可能并不完美,但无疑是短时间里最有效果的冲锋阵型。

当然,仅仅是阵型上的安排,显然还不是最保险的,与之同样进行的,却是汉军最后方位的西凉军,他们在得到授意后,一边策马,一边却在即将和鲜卑人对战之际,大声用胡语呼喊道:“鲜卑大营已攻破,尔等当速速投降也!”

鲜卑大军顿时一阵骚动,不过如今形势危急,根本没有机会多想,很快便继续呼喝着安慰自己的胡语,叫嚣那是汉军的扰敌之计,继续向前冲锋。

雪花弥漫之下,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天际,两支大军仿若踏碎雪地之,在都到了手中箭矢的射程之中后,纷纷拿起手中的弓箭,对射起来。

两军骑士策马向前,皆是目光冷然,数以千计的骑弓整齐划一指向天宇,幽幽的箭簇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寒光,杀气逼人。

“射……”

“嗡……”

这仿佛恒古就存在的声音一瞬间变成世界的主旋律,千万支长箭化作一道道流光,仿佛流星雨般交叉落入对方阵营中。

一时间,双方互有伤亡,不少汉军与鲜卑军的兵卒,被羽箭射中之后,惨叫着坠地,战马亦有不少中箭。惊慌下四处乱撞,不管同类还是人类,撞飞、撞飞……直至死亡为止,血腥、冷漠,没有丝毫同情的人性在此不断上演,有的只有冲锋和杀戮而已。

“呜!呜!呜……”

悠长的号角下,汉军受此鼓舞,呼声沸天,喊杀贯耳,与对方的鲜卑人以命相博。

兵马悬殊之下,此刻不是汉军败就是鲜卑人亡,再没有数日之前,鲜卑人和张奂的平手战局可能,对于汉军而言,只能是一场苦战。

“轰……轰……轰……”

“杀……”

两军无数匹战马相撞,兵卒喊叫声不绝于耳,最先冲入鲜卑营中的公孙瓒,对于杀戮鲜卑胡人,却是热血沸腾。

只见他双目尽赤,巧借胯下白马飞奔之力,手中长矛扎中一人,生生挑将起来,砸飞三四人,其特有的两头都施刃的长矛,挥舞凌厉,左劈右砍,每一次攻击,都会形成尖锐的厉啸,将对手头颅、身体刺穿,割破。

公孙瓒冲势极快,正面迎上一个铠甲精良的人,此人周围侍卫无数,必是鲜卑贵族大人无疑。那鲜卑贵族见汉军将领如此强势,当即喝令周围侍卫兵卒合围,欲要将其合围革杀。

眼见周围鲜卑骑兵愈多,公孙瓒暴喝一声,直如天雷炸响,侧马往前一跃,然后对准那鲜卑贵族的脖子,用力一刺。片刻之间,之间滴着敌血的矛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鲜红的弧线,深深直刺入对方咽喉。

一击必杀!

“啊……”望着对面汉将像是宰牛杀羊般杀死首领,侍卫们怒气冲天,无数弯刀劈头盖脸向他落下,便要取公孙瓒性命,为首领报仇。

对此,公孙瓒巍然不惧,大铁戟横挥而出,一连串金铁交鸣声爆响,将指向自己的武器尽数一一荡开。

那些鲜卑兵卒侍卫们,无一例外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后仰身体,中门大开,脸上露出惊恐与骇然,这是何等臂力,对方神人附体了吗?

直到有曾经和公孙瓒交手过的鲜卑人,用胡语大喊道:“那是汉人‘白马长史’!”一语而出,众皆骇然,公孙瓒为辽东属国长史师,带数十汉骑,便在塞外将鲜卑数百骑打败,甚至之后又不断杀败鲜卑之兵,使得鲜卑骑兵不敢出没其境,并且公孙瓒也是当年阵斩檀石槐的大将之一,这份名声,足以是鲜卑多数兵卒不敢轻易靠近其身。

一道道乌光在雪花间飞窜,一声声凄嚎传入耳中,公孙瓒脸上浮出一缕享受般的笑容,他喜欢鲜血四溢的战场,喜欢肆无忌惮的杀人。当然,因为出身经历的缘故,他的内心里,更喜欢得到至高的权位,所以,他要不断立下战功,不断向上攀爬。

此刻,公孙瓒已率前锋三千幽州突骑,冲杀至鲜卑腹地,想到伏泉战前安排,他抬头远望,看到远处的鲜卑大纛,那里不出意外是和连的中军大帐,也是此次汉军致胜的关键。

“胡酋和连便在此处,诸君,杀!”公孙瓒眼珠圆瞪,大声喝道,随后持矛,率先往和连处冲击。

“杀!”

“杀!”

“杀!”

……

常年与鲜卑人交战的幽州突骑,奋然大喊,随后控马,紧紧跟随主将冲锋。纵然明知前方尚有数倍于己的兵马,然而依旧毫不在乎,因为这就是他们幽州突骑,那支旦有君命,誓死冲锋的大汉北方精兵。

站在汉军身后,伏泉望着那公孙瓒麾下的三千幽州突骑,心中暗叹,当年世祖光武皇帝称赞幽州突骑为“天下精兵”,所言不虚,摇看这支悍不畏死的骑兵,也可以想到刘秀当年攻钜鹿时,见到偏将军景丹亲率的两千精锐突骑冲锋场景时的心情。

即使昔年伏泉在幽州,也未见过这等威力的幽州骑兵,想来除了当时汉军依托步卒以来,没有发挥幽州突骑的全部实力的原因以外,也有公孙瓒自己掌兵以后,不断训练的缘故。这时候,伏泉似乎也仿佛看到了,历史上那个能和袁绍争霸北方的“白马将军”的影子了。

见到公孙瓒所部如计划一样突进,汉军其余诸将,纷纷带兵随行,甚至如黄忠、关羽等将,更是带领左右亲兵,脱离本部兵马,相助公孙瓒而去,毕竟,兵卒再精锐,如果没有好的猛将加持,也很难发挥他们的士气。

当汉军诸猛将一起向和连进攻时,受伤的和连顿时大惊,眼见汉军在自己熟悉的几名汉军猛将下,亡命扑来,那脸上的狰狞份外清晰,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让他头皮一阵发麻,连忙急呼道:“快拦住汉人、快拦住汉人……”

数以千计的鲜卑兵卒顿时集结,将和连和鲜卑大纛护在中心,奋身应战。然而汉军不顾伤亡,只攻不守,挥刀砍翻一切挡在前道的活物,开出一条血淋淋的道路,几乎将鲜卑军劈成两截。

见到前方鲜卑反应,公孙瓒继续大喝一声道:“杀……砍倒鲜卑大纛,砍死胡酋……”

随后而来的关羽、黄忠等人立时疯狂了,那可是鲜卑伪主,杀了他,就算战死又有何妨?即使是早就阵斩过和连之父檀石槐的关羽,心中还是激动不已,或许这就是天生的猛将所拥有的强烈的战斗属性吧。

“杀……”汉军骑兵鼓足气力,发动决死突击,一口气杀到鲜卑大纛下,与和连以及他周围鲜卑侍卫兵卒杀成一团。

公孙瓒突破极快,他马急矛长,一连捅穿三人,招式无穷,力道奇猛,势如猛虎下山,挡者披靡,数息间进到和连身前,举矛就刺。

和连武力本来尚可,毕竟是檀石槐从小悉心培养的继承人,而且必要时刻绝不缺一战的勇气,只是他本就是旧伤未愈,此刻只能持刀勉强防御而已,只是一直防御,终究会有失误的时候。

数刻之间,只听得公孙瓒阔口大张,暴喝一声“死”,鹰目锁定和连,随后挥舞长矛,血光闪耀时,和连口中一口血箭喷出,之间他手中那杆长矛已经深深刺入其脖间。

望着已然死在自己手上的和连,公孙瓒不由狂喜,大喝道:“和连已死,鲜卑大营已为汉军所破,尔等还不归降……”

这一刻,公孙瓒似乎要将他当年错失授首檀石槐的良机弥补,只见他脸现恶容,便要斩了和连之首,不想一道羽箭射中其肩膀,入体极深,顿时令他疼得大叫,勉强拉进缰绳,才保证自己没有立刻摔倒在地。

止住身形,公孙瓒寻着箭矢方向找寻,却见和连身边一兵卒正收弓杀来,不由大惊,他身上,有伤,此刻难以发力,如何能抵挡那鲜卑骑兵的攻击?更何况,不只是那一个鲜卑骑兵,此刻在和连身旁的其他骑兵,在见到和连死后,都目露凶光的望着公孙瓒,丢下手中敌人,直接向公孙瓒杀来,一时间,公孙瓒却是变得危在旦夕起来。

“杀……”千均一发之际,只见一匹大马腾空飞来,然后手中大戟连续挥舞,数刻之间便只见数道血雾飞溅,公孙瓒身边那几名鲜卑骑兵顿时落地,留下他们倒地时,身上的血噗嗤噗嗤往出窜的样子。

“多谢汉升!”公孙瓒见了救援之人,连忙答谢道,那人却是赶来支援的黄忠无疑。

“勿需言谢!”黄忠回道,随即便用手中长戟,对着地上和连的首级一挥,几番运作,隔开其首级后,便用大戟刺中,拿到手里,持头高呼道:“和连死了、和连死了……”

“和连死了、和连死了……”残余汉军尽皆举兵狂吼。

从击王郎将皃宏等于南奱,郎兵迎战,汉军退却,丹等纵突骑击,大破之,追奔十余里,死伤者从横。丹还,世祖谓曰:“吾闻突骑天下精兵,今乃见其战,乐可言邪?”

摘选自《后汉书·景丹传》

第五百零七章 万户阳都侯

朔风呼啸,大雪积攒厚厚一地,对于塞外东北而言,又是个滴水成冰的早晨。

大地银妆素裹,千里漂白,何进走出帐篷,入眼望去,只见营寨之外不似中原,有着城池建筑,远远看着,眼里除了白色再无其它。

帐篷两侧,只见两名守夜的汉军兵卒,一脸严肃挺拔的守卫两侧,他们身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虽是一身寒霜,但是精神头却是挺盛。

何进不由点头,暗道这并州军精锐程度果然不凡,连一宿营兵卒都如此有毅力,看来自己所想扫定鲜卑,立下赫赫战功之愿,必定有望。

只待这白雪消融,他就将提数万虎贲,一路北去,和连麾下所剩的数万鲜卑骑兵,在何进看来,完全就是口中的肥肉而已。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西凉军和鲜卑军的战争结果。

当晕倒的张奂被西凉残军,一路护送回来后,何进自然知道西凉军半数以上都是新兵,可他们却能与和连手下的兵力相当的鲜卑人,战得不分胜负,足可见和连麾下的兵马实力。所以,在和自己麾下皆为老卒的并州军对比后,何进不由对此番大战寄望颇高,他知道,只要他能率军遇到和连主力,以自己的麾下的军队战力,完全可以实现他在政治上的愿望。

如今,张奂的西凉军已败,宋酆的幽州军和自己一样,困于大雪之天,而最让他碍眼的伏泉,手中唯有近万残兵,在何进看来,除非伏泉有老天相助,这一次北征,那大功应该是自己的了。

远方,北边大地上,显现一丝黑影,在何进的眼中,慢慢由小黑点变成人,何进看清楚后,知道对方是汉军的骑士。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骑兵?

何进一脸疑惑,原本在外的西凉军,因为张奂身体的缘故,从而撤军,所以塞外现在应该根本没有汉军才对,可是现在竟然有汉军骑士,这实在令何进疑惑不已。

随着骑士愈近,何进眼中惊疑之色更重,直到他看到那骑士身上,似乎背着一个用白布包裹的人头时,心中惶恐。

因为能让汉军骑士千里运人头的,并且还是从北方过来,似乎只有一点儿可以解释,那人头莫非是鲜卑身份极高的人物?而现在能值得汉军如此作为的话,也就只有一人,莫非对方是和连?

“大捷!大捷!鲜卑大败,伏巴郡率军斩获胡酋和连首级……”

营寨之外,那汉军骑士到达一定距离,便举起手中头颅,大声呼喊道,那兴奋的架势,显然大有一种让整个汉军营寨都听到的意思。

声音一出,何进当即吸了一口冷气,随即眼神震惊,满脸不可思议之色,怎么可能?伏泉怎么会胜了?他手下的那些散兵游勇怎么可能战胜得了和连?

这是何进的第一反应,当然他的内心是不信的,连忙走进营寨辕门之前,对那靠近的汉军骑士大声喝道:“休得胡言!和连授首,凭据何在?”

“在此!”那骑士在远处听到有人质疑,连忙拿起手中首级,将那白布掀开,抓着人头的头发,对营寨内的汉军展露首级面容。

并州军至今因为何进的缘故,尚未与和连主力交战,自然这些把守营寨的汉军甚至于主将何进本人,都没有见过和连的首级,当然不会识得。

只不过,那骑士说得振振有辞,却是不得不令何进以及各部汉军相信。因此,待那骑士入营以后,何进得到首级以后,当即令人请来凉州军诸人,他们刚刚与和连的主力战斗,自然识得和连本人。

凉州军请来的自然是如今掌控全军的张奂的次子张昶,其来到并州军军营后,见到和连人头,当时便是大惊。

一直注意张昶脸色的何进,心中便已明白,这人头一定是和连的人头了,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也就是说那送人头来报信的骑士的话一定是真的,伏泉真的率军击败了和连,这怎么可能?

之后,当张昶招来那报信骑士,询问伏泉斩获鲜卑首级,

“何以如此神速?”何进茫然询问左右,一直质疑的他,还是不敢相信,伏泉真的能战胜鲜卑……

“一战而横扫鲜卑,当世惟有伏巴郡尔!。”

“伏巴郡真乃霍、耿再世也!”

“古之名将,何以过之?”

“快、快……向陛下报捷。”在场众人还在感慨之余,唯有张昶反应过来,连忙吩咐信使前往雒阳。

片刻之后,随着汉军营寨一队骑士,为首之人手持和连首级,策马南下。营帐之中,片刻后,只剩一众将领寂静无声,心中各有所思。

十日后,雒阳城外,一队骑士如飞从北效疾驰而来。

马上骑士皆是风尘仆仆,胯下坐骑汗出如雨,倏忽之间,那队骑士已奔行至城池近前,扯开嗓子大喊起来,一众骑士的喊声登时惊动了城楼上的守军以及进出城门的贩夫走卒,纷纷驻足观望。

“大捷!大捷!北疆大捷!”

“大败鲜卑,鲜卑胡酋和连,战死当场!”

“斩获鲜卑胡酋和连首级!”

守门军卒见到骑士,连忙驱散人群,随后在贩夫走卒震惊莫名的眼神中,急促的马蹄通过城门,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那队骑士早已经一阵风似的刮进了雒阳城里。

直到急促的铁蹄声从长街上渐行渐远,贩夫走卒及守门军卒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语言之中,更多的是身为汉人的自豪,以及大汉兵威再次名扬塞外的兴奋。

片刻之后,宫门之外,守宫卫士神色肃然,从那队骑士手中接过和连首级,再双手高举过顶向着崇德殿里疾奔而去,边跑边喊:“大捷!大捷!北疆大捷……”

崇德殿前,守殿的羽林郎手中接过和连首级,转身登上玉阶,朗声大喊:“大捷!大捷!北疆大捷!”

殿外,黄门侍郎又从羽林郎手中接过首级,一溜小跑奔入大殿,当着满朝文武之面朗声喊道:“陛下,北疆大捷!斩获鲜卑胡酋和连首级!”

正与满朝文武议事的皇帝刘宏,闻言神色震动,不顾失仪,听到和连首级连忙下殿说道:“快快呈上!”这段时间以来,他每日都在朝上和文武议论北疆战事,所以才会有如此不顾皇帝仪态的事情。

中常侍张让见此,急忙带其他中常侍阻止皇帝,然后自己下金阶从黄门侍郎手中接过首级,又一溜小跑送到刘宏手中。

刘宏匆匆打开包裹,见到包裹之中的首级,顷刻间目露喜色,虽然他并未见过和连,但并不妨碍他知道这是真的和连首级。

一想到自己今日竟是完成了自先帝以来都没有完成的事情,刘宏激动的拍案而起,大声道:“善!善!善!”

在满朝文武似懂非懂的眼神里,刘宏连呼三声,才朗声道:“北疆捷报,北地太守泉一战而败鲜卑,胡酋和连战死当场,哈!哈!哈^从此朕之大汉北疆,可保无虑矣!”

大殿上霎时响起一片吸气声,自擅石槐战死,鲜卑势力虽弱,却仍然严重威胁着大汉边塞的安全,不曾想伏泉自当年打败鲜卑,击杀了鲜卑首领檀石槐后,这一次又杀了其继任者和连!

如此赫赫武功,可谓自武帝以来,从未尝有人如此!

甚至,便是卫、霍在世,也不敢说他们能连续斩获匈奴单于首级,顿时,朝中无数人就算是伏泉的政敌,甚至连袁逢、袁隗等人,在忌惮之余也由衷地感叹伏泉用兵有如鬼神、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陛下万岁!大汉万岁……”群臣此刻随心思各一,但还是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齐齐跪拜,大声喊道。

见此,刘宏龙颜大悦,心里好不得意,伏泉是自己重用的,连续两次斩杀胡酋,固然是他用兵有方,但又怎么少得了自己慧眼识人、应对得当的功劳呢?刘宏常常羡慕世宗孝武皇帝虽处于深宫玩乐,却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今天他有种自我体验了一把的感觉,真是过瘾之及。

当是时,刘宏在殿兴奋喊道:“赏封万户阳都侯!”

殿内有人当即便欲反对,不过只听皇帝喊道:“伏泉之功至大,敢有妄议者,当如国贼,斩之!”顿时,无人敢上前,因为,他们从皇帝话语中,听到了杀意…

足观望。

“大捷!大捷!北疆大捷!”

“大败鲜卑,鲜卑胡酋和连,战死当场!”

“斩获鲜卑胡酋和连首级!”

守门军卒见到骑士,连忙驱散人群,随后在贩夫走卒震惊莫名的眼神中,急促的马蹄通过城门,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那队骑士早已经一阵风似的刮进了雒阳城里。

直到急促的铁蹄声从长街上渐行渐远,贩夫走卒及守门军卒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语言之中,更多的是身为汉人的自豪,以及大汉兵威再次名扬塞外的兴奋。

片刻之后,宫门之外,守宫卫士神色肃然,从那队骑士手中接过和连首级,再双手高举过顶向着崇德殿里疾奔而去,边跑边喊:“大捷!大捷!北疆大捷……”

崇德殿前,守殿的羽林郎手中接过和连首级,转身登上玉阶,朗声大喊:“大捷!大捷!北疆大捷!”

殿外,黄门侍郎又从羽林郎手中接过首级,一溜小跑奔入大殿,当着满朝文武之面朗声喊道:“陛下,北疆大捷!斩获鲜卑胡酋和连首级!”

正与满朝文武议事的皇帝刘宏,闻言神色震动,不顾失仪,听到和连首级连忙下殿说道:“快快呈上!”这段时间以来,他每日都在朝上和文武议论北疆战事,所以才会有如此不顾皇帝仪态的事情。

中常侍张让见此,急忙带其他中常侍阻止皇帝,然后自己下金阶从黄门侍郎手中接过首级,又一溜小跑送到刘宏手中。

刘宏匆匆打开包裹,见到包裹之中的首级,顷刻间目露喜色,虽然他并未见过和连,但并不妨碍他知道这是真的和连首级。

一想到自己今日竟是完成了自先帝以来都没有完成的事情,刘宏激动的拍案而起,大声道:“善!善!善!”

在满朝文武似懂非懂的眼神里,刘宏连呼三声,才朗声道:“北疆捷报,北地太守泉一战而败鲜卑,胡酋和连战死当场,哈!哈!哈^从此朕之大汉北疆,可保无虑矣!”

大殿上霎时响起一片吸气声,自擅石槐战死,鲜卑势力虽弱,却仍然严重威胁着大汉边塞的安全,不曾想伏泉自当年打败鲜卑,击杀了鲜卑首领檀石槐后,这一次又杀了其继任者和连!

如此赫赫武功,可谓自武帝以来,从未尝有人如此!

甚至,便是卫、霍在世,也不敢说他们能连续斩获匈奴单于首级,顿时,朝中无数人就算是伏泉的政敌,甚至连袁逢、袁隗等人,在忌惮之余也由衷地感叹伏泉用兵有如鬼神、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陛下万岁!大汉万岁……”群臣此刻随心思各一,但还是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齐齐跪拜,大声喊道。

见此,刘宏龙颜大悦,心里好不得意,伏泉是自己重用的,连续两次斩杀胡酋,固然是他用兵有方,但又怎么少得了自己慧眼识人、应对得当的功劳呢?刘宏常常羡慕世宗孝武皇帝虽处于深宫玩乐,却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今天他有种自我体验了一把的感觉,真是过瘾之及。

当是时,刘宏在殿兴奋喊道:“赏封万户阳都侯!”

殿内有人当即便欲反对,不过只听皇帝喊道:“伏泉之功至大,敢有妄议者,当如国贼,斩之!”顿时,无人敢上前,因为,他们从皇帝话语中,听到了杀意…

当是时,刘宏在殿兴奋喊道:“赏封万户阳都侯!”

殿内有人当即便欲反对,不过只听皇帝喊道:“伏泉之功至大,敢有妄议者,当如国贼,斩之!”顿时,无人敢上前,因为,他们从皇帝话语中,听到了杀意…

第五百零八章 为君寻觅佳人来

天地一片银装素裹,并州历经大雪之后,天地也如染了一层白色一样,不过所谓瑞雪兆丰年,相信今年并州的百姓,应该会如大汉扫平北疆一样,会过得更加美好。

汉军一部约四万人马,俘虏数万鲜卑妇女,以及一路北返四处搜掠的二十余万牲畜,慢慢悠悠的从塞外开进并州云中郡,在云中百姓羡慕兴奋的目光中,走进了云中郡郡治云中县城辖地。

云中城,为战国时赵武灵王于其二十六年,复攻中山,其“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后又“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而置云中、雁门、代郡”。不久赵武灵王在“云中郡”开始兴建“云中城”,作为“云中郡”驻地,到如今,云中城便为并州云中郡郡治。

至于这汉军的四万人马,其实就是伏泉所部和凉州军余部,而何进原本的并州军和宋酆的幽州军,如今却还在塞外,而他们的任务,自然是清理如今群龙无首的鲜卑人去了。

毕竟,当年北匈奴被大汉扫灭,亡遁草原,鲜卑由此收纳草原的先例已有,两人在满朝诸公的压力,以及自己心中都有的小心思的去住下,去彻底扫荡北疆的草原部落了。

不过,在伏泉想来,两人在捞够了足够的功勋以后,便会率师返回了,而空虚的草原北疆,在被大汉拿下一些靠近边疆草原养民牧马以后,其余遥远的地方,估计在数年或者数十年后,又会诞生一个新的草原民族。

只是,当那个新的草原民族崛起的时候,会不会依如匈奴、鲜卑一样,再南下入侵中原,中原能否抵抗得住外侮,伏泉却是不知道了。

也许,到时候,这云中郡,恐怕又要如现在这般,成为抵御北方异族侵略的第一线。要知道,赵武灵王建云中城,可是为了往北征服扩张,增加赵国实力而建的,而自秦设云中郡以来,云中郡更是秦北击匈奴的桥头堡,是中原农耕民族征服扩张的基地……

然而,如今这数百年,却成为了长城以内汉军的防御第一线,无数汉人在此丧命。虽然自汉以来,云中就不乏汉人抵抗外侮的民族英雄,如前汉抵御匈奴的名臣孟舒、魏尚等人,可是云中却是依旧没有了当初建城时的作用,以至于原本用于进攻的城池,因为没有太多的防御基础,最终只能多数时候由得草原异族肆掠……

真是可悲可恨之极!

悲,自为云中城失去建成作用而悲

恨,则是为汉人被奴役而恨……

大军驻扎云中城外,伏泉则与张昶一起率领麾下众将,带着躺在推车上休养的张奂,入得云中城中。

从城外到城内,数万云中百姓闻讯而至,一路高呼,一路欢腾,比之正旦时节,还要热闹十倍。毕竟鲜卑扰边日久,云中又是鲜卑南下入侵的主要地点,百姓恨鲜卑日久,如今汉军大败鲜卑,斩得胡酋和连首级,如何不让这些百姓激动高兴?

不说伏泉麾下立得主要大功的军将,就是张奂手下的西凉军,虽然只是和鲜卑军打了个平手,但也让云中这些汉家百姓争相欢迎这些勇士。当然,就算是何进和宋酆麾下,并未立下主要战功的并、幽二州的的汉军,如果扫荡鲜卑余孽之后回乡,同样也会得到当地百姓的热烈欢迎。

“未想云中百姓竟如此热情!”一行人中,甘宁身为蜀人,见到云中百姓如此,自是不懂北方人的痛苦,他能明白的只有汉人战胜草原民族的快感,却是不明白这些边境百姓,对于异族的痛恨。

一旁的关羽听了之后,捻着自己的胡须,傲然说道:“边境百姓苦鲜卑久矣,今伏巴郡先斩檀石槐,后灭和连,鲜卑一战而定,自当欣喜也。”

韩当听后突然问道:“云长、公明皆乃河东人,又为君侯旧部,此番大军败鲜卑,必可封侯。如今入并州,当如衣锦还乡也!”

关羽、徐晃听后,并未说话,不过他们脸上若有若无的自傲,已然显示了他们心中的想法。两人虽然都是河东人,属于司隶,但河东位于大河以北,地缘上可以列入并州也无不可,所以此刻韩当才说关羽、徐晃入并州,带着战功归来,如同衣锦还乡,这可是十分戳中了两人心中的爽点。

其他伏泉麾下的将领见此,皆是满脸羡慕之色,更不用说那些一同行走的凉州军将,封侯拜相,是每个男子大丈夫心中的理想。项羽曾言道“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汉高祖刘邦亦有“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之语,衣锦还乡,乃是众人之愿也。

到了城外,官吏百姓尽皆站在城外等候,众人稍稍寒暄,汉军诸将皆是大战之后,一路远途而来,皆是劳累不已,因此只是简单吃了接风酒宴后,便匆匆回官舍休息了。

云中城一众官吏对此,虽感伏泉等军将傲慢,但碍于伏泉本就势大,背景通天,现在又经过此番一战,他的前途必将更是何等光彩瞩目,他们自然不敢多言。

当然,云中官吏献的殷勤伏泉没有接到,云中地主豪强也没闲着,毕竟伏泉前途无量,本人又有大背景,现在近水楼台,还不表示表示,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云中王氏子弟王峭与家中老仆驾着牛车,出城向西行走在颠簸、险峻的山路上,去崇山峻岭深处,距离云中县城不远处有一个村子,这个村子听说有个女子,年方十四,美艳名声已传到县城。隔着重重大山,又是封闭不畅的环境下,能出这样的妙人,实在是上苍赐下的一番机缘。

自从听闻伏泉将率军归来,不少北疆不少地主豪强都动了结交伏泉的心思,毕竟他们这些北地豪强,除了世族以外,新近绝地的豪强,除了世族分支以外,就是军功家族,相对于在朝中背景通天的世族而言,他们想要晋升就有些困难了。

因此,门路,这是地方小的豪强最缺的东西,举孝廉茂才实在太难,云中县城人少,每年的名额都非常有限,像王峭这样的豪强,想都不要想了。

很多时候,身为太原王氏分支子弟的他,一直都在想崛起自己的家族,甚至超越主家太原王氏,但没有途径,这一切实在是千难万难。有的时候,他也早就熄了升官的心思,转而想培养家族人才,将自己的梦想交给家族子弟,其实不只是他,像并州其他的小地主豪强,封侯拜相,三公九卿,其实都是他们家族的梦想。

恰好,在伏泉身上,王峭看到了一条通天捷径,只要能得到伏泉同意,安排一、二家族优秀子弟,随他从军或者做文吏。不数年,必然可以有一番成就,如果做得好,封侯拜相,三公九卿,还真不会是奢望,毕竟像关羽、徐晃这样的破落户,都立了大功,可能封侯升官,他们这些地方豪强子弟,靠着家族的一些人脉,还能不比他们做得好吗?

两人一路闲聊着,王峭一脸嘚瑟的,点点头道:“尝闻‘凉州三明’乃国朝名将,可吾以为,伏巴郡才是。云中百姓,常受鲜卑骚扰,深知鲜卑之凶悍勇猛,伏巴郡一战斩檀石槐,二战扫王庭,三战灭和连,此真名将也,卫、霍不及也。”他风仪极佳,虽然有些嘚瑟,这番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定然给人以拍马屁的感觉,但从王峭口中,反倒让旁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不过可惜,他的身旁就一个老仆,否则定然会引得一群人欢呼。

“主公,那是北城赵氏之人!”老仆急切喊道,也是王峭自幼陪伴到现在的仆人,指着曲折山路另一头急切说着。

正在得意鼓吹,幻想自己未来的王峭顺着一看道:“竖子,打的好主意,快!速速追上!”

山路里,牛比马好,一是牛比马有耐力,第二是平缓方便驾驭,不容易翻车掉进山涧里。马失蹄带着车朝坡下跑,会不顾一切跑,常常会想着挣脱;而牛据说不会跑,而是减速,甚至会跪下来拖住滑落的车身。

反正,走山路多是牛车,这也是王峭此番用牛车的原因,虽然慢,但不易发生意外,并且舒服,没想到此番竟然有此妙用,王峭数息之间便赶上了那些人。

曹公与刘备围吕布於下邳,关羽启公,布使秦宜禄行求救,乞娶其妻,公许之。临破,又屡启於公。公疑其有异色,先遣迎看,因自留之,羽心不自安。

摘选自《蜀记》

朗父名宜禄,为吕布使诣袁术,术妻以汉宗室女。其前妻杜氏留下邳。布之被围,关羽屡请于太祖,求以杜氏为妻,太祖疑其有色,及城陷,太祖见之,乃自纳之。宜禄归降,以为铚长。及刘备走小沛,张飞随之,过谓宜禄曰:“人取汝妻,而为之长,乃蚩蚩若是邪!随我去乎?”宜禄从之数里,悔欲还,飞杀之。

朗随母氏畜于公宫,太祖甚爱之,每坐席,谓宾客曰:“世有人爱假子如孤者乎?”

摘选自《献帝传》

初,羽随先主从公围吕布於濮阳,时秦宜禄为布求救於张杨。羽启公:“妻无子,下城,乞纳宜禄妻。”公许之。及至城门,复白。公疑其有色,自纳之。后先主与公猎,羽欲於猎中杀公。先主为天下惜,不听。故羽常怀惧。

摘选自《华阳国志》

第五百零九章 最软蛋的绿帽男

前面策马疾驰的两人,却是云中城内赵氏的人,王峭见到两人策马方向,第一时间就猜到那两人心思。

也对,王峭自己能想到的事情,这云中城里恐怕能想到的人还会有不少,能打上那杜老汉家女儿心思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此刻,那两个赵氏的人,也在商讨着如何讨好伏泉这位刚刚得胜归来的大汉新任将星,只要结交了他,对于他们赵氏而言,必定得益甚多。

男人都爱名利权色,毫无疑问,伏泉那里不缺钱,至于名和权,他们赵氏自己都没多少,所以更不用想了。

因此,对他们而言,只有女人,并且必须是极好的美女,才是他们结交伏泉最好的选择,毕竟伏泉出身琅琊伏氏,这等皇亲国戚的世家,一般的俏丽女子,肯定根本入不得对方法眼。而那杜家女,又是远近八方,郡县留名的美,自然就成了他们眼中最好的结交伏泉的礼物了。

只见赵氏两人中,一年轻人坐在马上,摇头晃脑道:“伏巴郡大战之后气血沸腾,正缺温柔乡,好好消磨消磨火气。赵氏唯祖父勉强做过一任两千石太守,根基太浅,若可得伏巴郡提携,日后前程定可如河东关云长、徐公明一般?”

“主公所言极是,据闻陛下已有言封其为万户阳都侯,复其先祖之爵,若可结交,于主公日后前途必有益处。”身边的中年护卫,连忙笑声认同道,他是赵氏的门客,从已经故去的先主公时就待在赵家,自然希望他身边这个从小见到大的年轻主公,能够结交上伏泉,从而发迹。

跟对贵人,前程似锦,这句话说来,无论古今都是对的。事实上,关羽和徐晃这两个地域上的“并州人”,此刻已经成为许多并州豪族羡慕的对象。

毕竟,不说关羽这个斩杀过鲜卑胡酋的绝世猛将,就是徐晃这个战功不甚突出的小将,有着数番出征塞外,平息内乱的资历,相信此番大败鲜卑之后的论功行赏,一个关内侯是肯定跑不了的,如果以后再立得其他功劳,肯定可以获得有食邑的侯爵。而且,不会有人不相信徐晃做不到,终究,这个年轻人如今还尚未及冠。

没人会忽视一个尚未及冠凭着实打实的战功获得的关内侯的家伙,据说,已经有不少河东、并州的世族豪强注意到了徐晃,甚至有人愿意用族内女婚配之,进行联姻,这可了不得。要知道,在这个重视出身的汉代,世家能愿意将自家子女婚配给并无出身的破落户老革,可真不是一般的事情。

就在赵家二人还在畅谈得到那女子后,将她献给伏泉时,前方山中陡峭的山路,使得两人只能勒马缓行。然而,也就在这时候,两人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车轴声,之后两人循声望去,当即就看到那牛车上探出头来的王峭,立马面色惊讶,随即很快就猜出王峭的来意,立马不顾山路难行,策马狂奔,他们必须要比那坐着牛车的王峭先一步到那杜家之中。

马蹄阵阵,在赵家二人不要命的鞭挞下,那马儿也不再畏惧山势,加快了速度过山路,虽然比平日在平缓道路上慢了很多,但比之二人后面王峭所坐的牛车不知道快了多少。

不过,还未等两人为自己已经与王峭拉开距离后欣喜,突然,只听到两声马儿几乎同时传出的嘶鸣声后,骑马的两人就相继在马儿失控,前蹄子不知道出了何事,突然一软的时候,土地跌落下马。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直乘着牛车的王峭,终于追上了已经躺在地上揉着屁股,却不能一时站立的赵氏二人。

王峭并没有对他们多家言语,因为他们知道,恐怕不止是赵氏在去那杜家的路上,恐怕现在,还有更多的人在杜家的路上,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去和赵氏的人扯皮了,得赶紧去杜家把那杜家女的事情谈好。

匆匆数刻,对于王峭而言彷如数年,终于等到他到了那杜家时,见到杜家的几间屋子外并无车马,并且那杜家远近有名的小女郎正在家中宅院中喂鸡时,王峭的心就安稳下来。

看来暂时还没有人比他先来,而他自己也将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真乃快事!

想罢,王峭便直接步入杜家,摆出了往常对普通平民根本都没有的恭敬态度,求见杜家老汉。

接着,当杜家老汉诚惶诚恐的将他这云中王氏的家主,迎进屋子后,王峭根本没有丝毫铺垫,直言来意,并且当即便把其怀里,来时就准备的十枚金饼全部掏了出来,如今事情紧迫,可由不得他一点一点的和这杜家老汉谈事情。

院中那喂鸡的少女,叫杜白,长的模样俏丽,身段又非常成熟,旁人若不是知道其年龄,恐怕一定会认为她是二十左右的年华少女。

此刻,这少女眨巴却是一边将手中的鸡食,撒入院中的母鸡,另一边却是眨巴着疑惑的大眼睛,望着屋子,她不知道那云中城内的王氏家主,来找自己父亲干什么。毕竟,平时里,那王峭虽然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情,可却是实打实的对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瞧不在眼里,现在竟然这么恭敬来自己家,实在是令人好奇。

一般而言,俏丽的少女,总会有一个从小就青梅竹马的男孩,杜白也不意外。同村一个叫秦宜禄的家伙,就是女孩青梅竹马的恋人,而杜白父母也喜欢这男孩,大有过几年便把女儿嫁给秦宜禄的意思。

当然,也不是没有云中县其他豪强子弟,想来求纳杜白为妾的,不过虽然杜家不是豪富之家,但也算是个中等良家,杜老汉自然不想自己女儿受苦去给那家境稍微好的豪族子弟作妾。

然而,如果来求娶的人家是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王侯子弟的话,这杜老汉却是可以考虑的,毕竟王侯作妾和给普通豪族作妾也是两个概念。

虽然杜白年小,但古人成婚皆早,杜白到了这年龄,在他父母的言传身教下,自然也明白男女之事,而且她对于秦宜禄也有几分好感,如果两人在一起,倒也不无不可。

女孩如此看对方,男孩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当夕阳西下时,从山里打了柴火,准备给自己未来老丈人家送一点柴火的秦宜禄,却是傻了眼了……因为,他想要见的那个人,早在午时,就已经被云中王家的人接走了,据他那已经明确不可能是他老丈人的杜老汉,在邻里吹嘘说,云中王家的家主王峭已经亲口答应,自家女儿肯定要给伏巴郡作妾。

一切,就此变了,可是,秦宜禄在暗暗骂了一句杜老汉无耻以后,最终还是在周围村子的邻居异样的目光里,转身离开,并且打算自此以后,再也不和这杜家的无耻老儿有任何来往。

杜家这不讲信用的老贼,秦宜禄是无话可说,虽然杜家一直以来也并没有答应说杜白会嫁给他,但是在秦宜禄看来,杜白就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现在这杜老汉毁约,秦宜禄不是性格有些孬种的话,换了其他人,恐怕早就去他家闹去了。

至于,像伏泉和王峭这两个相当于他而言,有夺妻之仇的仇人的话,秦宜禄心中虽然有一些怨恨,可却是没有任何的复仇的想法,反而却是有一丝宽慰和羡慕。

或许阿白跟着伏巴郡会更好吧,毕竟跟着自己,过得日子也不会好,真羡慕她,如果自己也能在伏巴郡帐下多好,说不得就能和那关云长、徐公明一样,封侯拜相,光宗耀祖,从此富贵了……

夕阳的余晖慢慢洒在大地上,秦宜禄的身影被拉得越来越长,虽然有了夺妻的奇耻大辱,但他的神情中,却是渐渐从开始的仇恨神态,变成了羡慕,真是说不出来的奇妙。

曹公与刘备围吕布於下邳,关羽启公,布使秦宜禄行求救,乞娶其妻,公许之。临破,又屡启於公。公疑其有异色,先遣迎看,因自留之,羽心不自安。

摘选自《蜀记》

朗父名宜禄,为吕布使诣袁术,术妻以汉宗室女。其前妻杜氏留下邳。布之被围,关羽屡请于太祖,求以杜氏为妻,太祖疑其有色,及城陷,太祖见之,乃自纳之。宜禄归降,以为长。及刘备走小沛,张飞随之,过谓宜禄曰:“人取汝妻,而为之长,乃蚩蚩若是邪!随我去乎?”宜禄从之数里,悔欲还,飞杀之。

朗随母氏畜于公宫,太祖甚爱之,每坐席,谓宾客曰:“世有人爱假子如孤者乎?”

摘选自《献帝传》

初,羽随先主从公围吕布於濮阳,时秦宜禄为布求救於张杨。羽启公:“妻无子,下城,乞纳宜禄妻。”公许之。及至城门,复白。公疑其有色,自纳之。后先主与公猎,羽欲於猎中杀公。先主为天下惜,不听。故羽常怀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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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一十章 自己来做

翌日,云中城中县署官舍,伏泉休息一日后,便与麾下诸将商议,入塞以后诸事。

汉军需要做的事情很多,除了收拢清点各地缴获,入塞以后如何管理俘虏的鲜卑妇女和牲畜,还有就是收拢伏泉麾下,前几波回到塞内的伤兵,遣散那些非汉军募兵,种种事情讨论约有半日,才将将讨论完。

之后,伏泉本打算回官舍休息,却不想官舍仆人来报,言道云中王维栋求见。伏泉听后一愣,来云中之前,他也打听知道,这云中王氏的背景,虽瞧不起这地方豪强,但是想到对方算是太原王氏分支,最终还是令仆人邀对方入内一见。

太原王氏,历史悠久,相传为周灵王的太子姬晋后人。当时姬晋年十七而卒,后周灵王驾崩,其弟贵继位,是为景王,而姬晋长子宗敬仕周为司徒。其时诸侯争霸,王室日衰,宗敬知国事已不可为,遂上表致仕,避乱于晋阳。世人以之为王者之后,仍呼之为“王家”,遂以王为姓,其所留一支便为太原王氏。

宗敬的后裔,瓜瓞绵绵,人才辈出,成为太原之著姓,其后子孙蕃衍,遍布各地,并州各地散播最多。秦朝一统天下,横扫,所涌现出的王翦、王贲、王离的祖孙三人的名将,就出自太原王氏,及至秦末汉兴,太原王氏发展至今,实力已然非同小可。

因此,在知道那王峭王维栋和太原王氏的的背景,也就由不得伏泉不接见了。很快,在官舍之中,伏泉便见到了那看着至多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王维栋,据说其人已经是云中王氏分支的的家族,虽然也仅仅是个小家族,但也无疑说明了这王峭的能力。这也是虽然王氏,底蕴不如其他云中世家,但毕竟依旧是这云中城中数一数二的地方豪强。

“云中王维栋见过伏巴郡!”王峭虽生于边地,但毕竟其家族出身于并州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一套行李下来,倒是大家之风尽显,使得原本因为其出身大族分支而有些轻视的伏泉,不由多加了几分注意。

“嗯!”伏泉颔首,随后继续说道:“先生出自云中大族,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前番听闻伏巴郡出塞扫平鲜卑,战国挥霍,令大汉北疆数年不致有胡人南下之险也。”说道这里,王峭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此番前来,一则拜见伏巴郡,二则,战事终了,峭深无长物,便转为些宝物与将军,其时应已被官舍仆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所谓的礼物到底是何物,如此见不得人,但伏泉依旧笑脸回道:“如此便多谢兄长。”

两人之后聊了半天,王峭似乎根本没有想过,似乎今天就是想好好的和伏泉认识一下,至于和伏泉谈的都是公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事情。甚至之后,也劝伏泉继续休息,并且说出了“大战之后不好好放松身体”的话,着实让伏泉觉得有些不同,和那些来了求见之后的家伙们十分不同,做不了长远的。

之后,两人之间又谈了些其他事情,初步的认知中,伏泉也知道对方也是一个能力不错的人,只是却苦于门路,一直也仅仅只能保持家族实力而言,想要超越前人,无疑还有不少难度。

一番闲聊结束,送走王峭,对方恭敬行礼离开,一点儿也不脱离带水,倒是令伏泉疑惑。不过,伏泉向来对于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在去想,所以伏泉倒是并未在意。

大战之后,伏泉到并州之前,都很少洗澡,如今诸事讨论吩咐之后,伏泉浑身不是非常舒坦,他也自觉该好好洗一洗,泡一泡澡,这才去了后院的偏房里。

后院的偏房里,伏泉泡在一大桶水里,并州的冬天自然不会热,反而非常冷,有了这一桶热水澡的温暖,自然多了许多暖意,并且又可以洗去了这出塞以后,伏泉身上的一身,真是爽不亦乐乎。

水桶里,伏泉慢悠悠搓澡,享受水泽浸润,头枕在桶边上,身子浮在热水里,饭食浑身舒畅。根据热胀冷缩的原理,他的血液多了些,向某处补充过去。

可惜夭儿他们都不在,不然有自己那一众妾室在,给自己揉捏身体,倒是也不错。她们给自己用身体搓完澡之后,自己再用某处血液膨胀的地方,给他们搓澡,那就更不错了。

心中,身边无人侍奉的伏泉,无比惆怅的想到。当然,也不是说他缺女人,毕竟他真要开口,恐怕云中官吏给自己送女人暖几天床的多了去了,他只是单纯的念旧,加上对于普通的胭脂俗粉没有太多想法而已。

只是,正当伏泉还在想着事情时,没多久,一名裹着狐裘的少女推门而入,看到伏泉之后怯生生的行礼道:“妾杜白见过君侯。”

昨天被王峭带入云中城后,王峭就安排家里的婢女,好好教授了杜白这乡野女孩,一套简单的上流贵族礼仪。毕竟是要送给伏泉的,若是连一些基本礼节都不懂,仅仅是长得标志好看的话,说不得会冲撞了伏泉,因此王峭自然要留些时间训练这少女了,否则,很可能昨夜,王峭就要登门面见伏泉,送女给他暖床了。

声音糯甜如酥,身段十分丰满,这给伏泉的第一眼印象,他就确定,这女孩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当然,尤其是那女的一双充斥着崇拜的丹凤眼,格外让伏泉受用,那里面同样传递着一种名为顺从的意味。似乎只要他想,一切就能任意施为,这可是极大的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特别是伏泉能够从那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一种不通人事的纯洁,莫名的还有一种调教欲作祟,真是百感交加,令人难忘。

“抬头。”伏泉冷冷说道,虽然他十分疑惑这少女的身份来历,但是少女的身段,又不得不让他着迷,甚至第一时间不想去问对方来历,而是想再好好的认真看一眼对方的全部。

瓜子脸不出奇,五官精致不出奇,皮肤光洁如玉不出奇,可五官拼在一起,那份媚艳让伏泉倒吸一口凉气,这少女双目眼尾竟然是斜向上的,左眼眼尾处还有一枚红痣,鼻梁高挺,嘴唇圆嘟嘟如樱桃,脖颈光洁修长,配上丰满的身材,简直就是熟与嫩的完美结合,这可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尔从何而来?”鉴赏过后,伏泉这才开口问话道,来路不明的少女,还是必须要问的,即使这里是在官舍,基本对方存在威胁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能排除意外。

“王公将妾买下,送予君侯。”

“嗯?王公?”伏泉呢喃自语,随后反应过来脱口道:“王峭?”

“正是!”

听完,伏泉才恍然那王峭为什么刚才有那样莫名其妙的拜访,恐怕这少女就是他来时带入官舍的,至于对方为何要这么偷偷的送女人,不直接当面送,恐怕也是害怕自己会不收吧。毕竟,对方也摸不清自己的脾气,一旦自己不收,那就是当面被打脸,倒不如这样偷偷送进来,试探自己,自己若是要了一切皆大欢喜,若是不要,那就各留一分颜面。而以王家在云中的势力,只要自己允许和王峭会面,他往自己身边塞一个女人,倒并不会有什么难度。

“如今多大?擅长何事?”伏泉柔声问道,坦白说,对于王峭那样有些小心思的想法,伏泉有些反感,不过看在这少女十分合心意的份上,伏泉也懒得计较了,甚至还十分情愿的接受下来。

“实岁十三有七月,会唱《诗经》,善裁减,会织布,也学过厨艺。”中等之家的少女,虽然日子过得比一般苦命人稍好,但是也不想那些王侯公子之家的女人一样,该为家里干的事情,还是要干的。

还不到十四岁,就能长成这模样?身段该有的都有了,这年头也有激素不成?伏泉一脸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暗暗想着,特别是以他如今浸淫大汉数年的老司机目光,那少女在衣衫之下的两团玉兔,绝对规模不小,更是令他震惊。

他不知道,这面前不到十四岁的杜白,若是在真实历史上,可是被曹操和关羽这两人都为之争抢的杜夫人。想想看,以曹阿瞒善爱人妻的眼光,这女人能差的了哪去,甚至,曹操因为她,把干儿子秦朗对待的和亲生儿子一样,可见其美。并且,杜夫人历史上也是不亚于卞皇后的高产生育机器,为曹操连生两子一女,这种能力,不是比平常人更成熟的身体体质,也是很难的。

“来,脱衣服,为吾擦背。”诧异过后,伏泉很多恢复,这年头早婚早育,说来也不能怪王峭,实在是这小女孩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罢了,罢了,正好去了搓背的,既来之,则安之。

杜白听后,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一喜,知道伏泉收了她,然后就连忙按照昨天王峭府里的姬妾交给自己的一些服侍方法侍奉。只见她立即脱了狐裘,又将里面的衣衫尽数自己除去,露出她那根本不同于年龄的丰满身段,随后她莲步轻摇展示着柔美身段,在伏泉背后先将双手泡在水里暖暖,随后才拿起手巾为伏泉擦洗。

看着伏泉露出水面的雄健宽阔的脊背,杜白咬着下唇,脸颊泛红,目光绽放光彩,仿佛十分的满意。她虽然说对于自己以后的男人是像秦宜禄那样的普通村人,还是伏泉这样的王侯公子不太在意,但是,换做任何一个女人,只要不是太傻的话,无疑都会更偏重后者。

此刻,想到自己也有可能成为贵妇,杜白心里也是不一样的高兴,心里面,也是渐渐的将她那还在心中有些地位的青梅竹马,渐渐挤出了心中。

感受着背后少女生涩的技术,伏泉不由一阵苦笑,哎,十四岁不到,比府中那些姬妾都小,伏泉顿时又觉得王峭人不做人事。找个年纪大一些,难道很困难?身材是对了,可是难道不知道自己更喜欢技术好一点的吗?

唔,禽兽的事情,要做也该他来做,迁怒王峭,实在是有些牵强了。罢了,罢了,这调教的事情,还是由他自己来做吧。

第五百一十一章 搭上好线

三日后,大军休整完毕,伏泉各部也一一召回,同时,又在不少人疑惑之下,征召云中王峭王维栋入军营为自己的佐吏。

之后,伏泉便与张昶一起,率领麾下可入京的汉军将士,驱赶着鲜卑男女俘虏,齐齐往京师雒阳献俘而去。

至于那些缴获的牲畜,除了象征性的选了马匹和牛羊以外,便全部按照刘宏的命令,交由并州刺史赵苞管理,或卖入民间,或为军备,为国谋利,毕竟真要把这些牲畜全部运到京师,那估计沿途要准备的草料就要令人吃惊了。

汉军约有近七千人入京,这里面除了伏泉的原有的五千余手下外,也就是张昶的一千多西凉兵,他们都是此番大战立功颇多,可以入京献俘嘉奖的汉军将士。

其余的汉军,则各有原因,不是了自己该得的赏赐后遣返本州郡戍守,就是因为身体伤残原因,在得到足够的赏赐以后,卸甲归乡养老。至于张昶的父亲张奂,则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能远行,可是皇帝刘宏严令的献俘日期又很紧迫,也只能令张昶代他入京送俘,留小儿子张猛在身边侍奉。

因为时间紧迫,大军沿路也不多停留休息,幸好此番出塞缴获马匹很多,而且多为良马,所以汉军将士皆是乘壮马,又令云中城中工匠做了不少马车,载着一车又一车的鲜卑妇女,以及部分俘虏的鲜卑贵族,往雒阳而去。

有时候,伏泉望着自己这支汉军样子,不由的想起了“马前悬人头,车后载妇女”这诗,当然,现在没有人头,并且幸好这是自己大败鲜卑的场景,而不是后来的乱世。想到后世汉族要面临的无数灾难,他的心里也是一阵快意,最起码,自己这一世,已经将未来的汉族威胁,极大削弱了一些。

一行人,规模浩大的由云中郡直入司隶,沿路经常有汉民见到他们俘虏的鲜卑妇女,知道消息的还好,皆是为大汉再次称霸塞外而一脸兴奋之色,而不知道消息的,只能是分在道路两侧,对这一行人指指点点。

大军出了云中,一路从云中往南,途经西河郡,便到了司隶境内蒲子县。

蒲子县,其名亦有典故,相传,上古时期部落联盟首领,帝喾之子,母为陈锋氏的“五帝”之一的伊放勋,人称尧王。

尧王自觉年事已高,精力乏困,想找一名圣哲之士禅位。尧王查访很久,听说石门山有位叫蒲伊子的隐士德高望重,于是决定亲自上门拜访。尧王来到石门山下,在河湾处遇见一位村夫,问明蒲伊子住址。尧王顺着村夫指引的方向,来到一条沟口,碰见一位挑着柴担的樵夫,此樵夫正是蒲伊子。尧王高兴万分,忙见礼,两人就势坐在沟口的一块大青石上交谈起来。尧王本想禅位于蒲伊子,不想蒲伊子比他年龄还长,随即改变主意,虚心向蒲伊子请教富国强民的治国之策。蒲伊子借古喻今,阐述治国之道,侃侃而谈。尧王聆耳恭听,获益匪浅,相见恨晚,当即拜蒲伊子为师。后来,蒲伊子和尧王坐过的石头,被命名为“进道台”,这条沟也被取名为“如意沟”。

临别时,尧王把这次来访的真意告诉了蒲伊子,并请蒲伊子推荐一位可接任帝位的贤哲之士。蒲伊子便推荐了舜。从此蒲伊子隐居之处取名为蒲伊村,石门山一带统称蒲子山,蒲子县也因此而得名。

春秋时为晋蒲邑,后来重耳奔蒲,便是此地,后来汉置此地为蒲子县。望着面前的悠久县城,伏泉知道,后来五胡时,刘渊起兵后最初定都离石左国城,后迁都黎亭,之后最终又迁都到蒲子县。

想到这里,伏泉不禁捏紧拳头,转身望向自己刚刚离开的并州,似乎看穿了空气,看到并州境内,那些成为汉族附庸军的匈奴人。出塞灭鲜卑的一战,虽然伏泉没有见过匈奴人的战力如何,但是对方的实力却是在慢慢强盛。

对方汉强时甘为附庸,汉弱时便会噬主,若是汉一直不乱,倒是无事,相信再过数百年,终可如后世一般将他们彻底同化。可是再过几年,一场各种阴谋交织的大乱,便会倾覆席卷整个大汉十三州,大汉也将彻底陷入内耗,最终削弱大汉国力,彻底将大汉的制度崩盘。

只是,即使知道,伏泉也无法改变什么,因为这次大乱,有人不知,有人明知纵容,更有人甘愿助其成乱,想要改变,毫无办法。

十一月,河南一带大雪停止,难得的几天好天气,正好就被伏泉这一支汉军遇到,眼看京师雒阳愈近,连番赶路的汉军将士也是一脸兴奋,就是伏泉自己,一路以来的疲态,也是尽数缓解。

眼看再有数日就到了,众人便稍缓脚步,过了蒲子县以后,不再日夜兼行,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入夜,汉军营寨内,一股烧烤野味的肉香蔓延,整个汉营皆是一片喧闹。旁人见之,若非知道这是张凉州和伏巴郡二人麾下,刚刚出塞得胜而归的汉军兵卒在庆祝,说不得还以为是拿一支军纪败坏的汉军了。

一处处点燃的篝火旁,被架好的羊肉正在篝火之上被汉军兵卒来回翻滚,汉军缴获鲜卑牛羊颇多,基本上行军路上每几天就会有一次大的烧烤宴会。一方面是为了补充赶路的体力,另一方面就是补充营养,毕竟要去京师雒阳见皇帝献俘,兵卒不吃好喝好,有好的精神面貌,那该如何见皇帝呢?

在汉军营寨某处篝火旁,马腾呆呆望着东南方向,那里是京师雒阳的地方,是他即将要成名的地方。只是,这也只是他成名的第一步而已,若想像他开始从军那样,想要进入右扶风茂陵马氏的核心圈子,无疑还差的很远。

远处,伏泉陪着马腾慢慢走来,见到马腾,笑问道:“寿成何故如此模样?”

这边马腾听了,顿时回过神来,连忙行礼道:“见过伏巴郡。”至于伏泉身旁的王峭,马腾只是点头示意,并未过分行礼,毕竟身份使然,马腾至不济也是汉军中层军官,而那王维栋只不过是伏泉新收的书吏,根本不值得他行礼。

伏泉含笑点头,虽然他对于马腾很是看重,不过在这个出身决定一切的时代,纵然马腾也是大族出身,但毕竟其一支已经没落,伏泉若是表现的太过刻意,反而会令马腾觉得不妥。至于伏泉身旁的王峭,则是还礼马腾,并未对马腾有些无礼的行为感到不妥,终究对方的身份的战功,不是王峭这个靠着拉皮条的行为可以比的。

“寿成可是在想扶风马氏?”见马腾行礼之后,并未言语,伏泉便主动问道,西凉军那些这段时间认识的潜力股里,伏泉也只有把握暂时能够拿下马腾,至于其他张修胡封之流,暂时下手既突兀也有难度,毕竟没有什么交情,相反也只有马腾两人相识甚久,并且也有一起作战的经历,倒是最有可能下手。

马腾听了,点了点头,并不言语,表示默认。

“说来孤掌巴郡时,寿成与孤有书信往来,可惜一直无缘一见,未想此番于大战之中,寿成领军救援,想来也是缘分,真是多谢寿成。”

“救援伏巴郡,本乃腾分内之事,伏巴郡勿需如此!”马腾听到伏泉言谢,连忙回道,伏泉来意不知如何,他可不敢轻易接话。

“当如此!当如此!”伏泉摆手,然后继续道:“说来孤与马大夫有旧,寿成既为马大夫同族,此番入京,孤可带寿成与马大夫一见。”

话语一落,马腾心态一惊,随即脸上神色快速变化,先是面目欣喜,接着突然冷了下来看了伏泉几眼,似乎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不过并未发现不妥,他不明白伏泉为什么要如此帮助自己,自小在西北闯荡的他,可不信真的会有贵人会如此帮助自己。

在一番抉择之后,最终马腾还是出口反问道:“伏巴郡为何如此助腾?”

“自是一为报恩,二来不愿良将埋没,自与寿成书信往来事,孤便知寿成他日必不凡也!”伏泉淡淡回道,他相信,自己说了这些话之后,马腾肯定明白自己所想。

果然,听了这话,马腾眼中一亮,没有太多犹豫,直接兴奋的语音急促

道:“谢过伏巴郡,此番恩情,腾必效死相报!”

无怪乎马腾如此兴奋,毕竟他们这一支马氏族人已经落魄太久了,想他和马举的父亲一生仅做到县尉,以致失官后家贫无妻,只好娶羌女,甚至马腾当初年少时要砍柴去养活自己的弟弟马举及一众亲人,如今伏泉要介绍马大夫给他认识,他能不兴奋吗?

至于马大夫是何人,马腾知道,那是现任扶风马阀的家主光禄大夫马日磾,他是以前马阀家主经学大师马融的族孙,也是现任马氏嫡系族人中,学问最高的一人,据说其人年轻时已传承了马融的学说。如今伏泉要介绍马日磾给自己,马腾当然兴奋,因为只要自己这个在大战中有过不俗战功的马氏族人出现在对方眼前,再有伏泉为他说情,就不愁如今武将缺乏的马氏,不会接纳自己,他刚才为何愁眉苦脸,还不是因为他自己没有门路和马氏联系吗?

毕竟,此番大战,马腾就算受功,最多也只能做一个千石司马而已,甚至可能只会是从假军侯转为正军侯而已,这点职位,对马氏而言,明显还弱了些,进不了对方的眼中。相反,如果这之中有伏泉的说辞,令的马氏正视自己,那么他的前途就十分可期了。

谈话过后,羊肉已然烤好,几人便和其他汉军一起,取了羊肉,对着从蒲子县带来的酒水,吃喝起来,好不热闹。

吃饭之间,王峭望着伏泉和马腾说话,心中若有所思,伏氏是琅琊望族,世代高官,皇亲国戚,观对方对马腾所为,自己这一次付出果然正确,搭上了伏泉这条线,他家族想要超过本家太原王氏必将指日可待。

五百一十二章 望陛下收回成命

光和三年十一月,洛河之北,雒阳北效,祀祇之坛,一片肃穆。

大汉皇帝刘宏上午便率雒阳城中百官公卿,羽林郎、虎贲郎等一众宫中的郎官,并京师所剩北军兵马,齐齐集结于北效,等待着早已传了消息,今日将进京献俘的汉军将士。

黑甲红袍的汉军兵卒,一眼望不见边,挺身肃立,面容肃穆,翘首等待着胜利之兵。之所以将京师兵马大半集结,除了为了在北效献俘祭天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防备外兵了,毕竟虽然这次献俘的都是大汉得胜之师,但是纵然如此,对于外兵入京,即使皇帝再信任对方将帅兵卒,也得做好万全之策,无论对方人数多寡,皆是如此。

这次出塞作战,取得了自先帝以来,鲜卑崛起肆掠边塞后,前所未有的大胜,即使这些汉军没有出塞,但也并不代表雒阳的兵卒没有想法。当然,现在大汉得胜,他们最多也就只能被调来北效值守,显然是没有其他机会去立功了,不过能有幸目睹今日盛况,至少也能以后和子孙吹嘘不是?

将要至午时许,西北方向的上空,突然烟尘飞舞,还未等众人看清远方出了何事,却见一黑甲铁骑,绝骑而来。

那黑甲骑士到了之后,勒马停留,然后下马向等待已久的皇帝刘宏行礼道:“启禀陛下,得胜大军已至北效。”

话音刚落,便听早就有些等得不耐烦的皇帝刘宏道:“善!诸卿与朕迎吾大汉王师!”

“诺!”

百官公卿,齐齐一拜道,随后便随刘宏下了祭坛,直往西北方向,迎接汉军归来王师。

过了不久,西北远方,近七千前来献俘的汉军,终是感到了北效地点。人人脸上多有疲惫之色,不过想到之后他们将要在大汉京师,受到大汉国最有权势的皇帝的赏赐时,眼中都有一股兴奋之色,倒是在精神上看不出那股疲惫。

“臣泉见过陛下!”

“臣昶见过陛下!”

……

自伏泉、张昶二人下马行礼觐见后,汉军其余将士也是纷纷行礼,一时间只见黑色的铁甲洪流此起彼伏,汉军将士的喊声连天空也被震彻。

“诸将士免礼!”皇帝刘宏对众人喊道,待众将士起身后,这才道:“此战乃诸君奋勇杀敌之功,大汉兴盛,多赖诸君也!来人,奏乐!”

少府的乐师们也奏响了著名的诗经乐曲《小雅·出车》,激扬向上的乐曲,带着丝丝的悲壮与哀伤,如泣如诉。

然后,便听到随着乐曲起伏,少府早就准备的一些人,跟着乐曲,也开始轻轻吟唱起来。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旐矣,建彼旄矣。彼旟旐斯,胡不旆旆?忧心悄悄,仆夫况瘁。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旂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途。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这段话出自《小雅·出车》,是西周“宣王中兴”时,周宣王时的大夫尹吉甫在南仲出征玁狁平定敌国凯旋而归之后,奉周宣王之命写的一篇诗歌。诗的含义为的是称颂天子的功德与英明,同时也反映了战事的艰苦和统帅南仲的英勇与忠心,表达了出征的在外的思念,也描写了得胜的喜悦。

现在用在此处,自然是作为汉军战胜鲜卑之后,作为纪念胜利的曲目而已。其实,那诗歌唱到中途,不止是少府的人在吟唱,刚刚得胜归来的很多汉军将士,也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吟唱,此情此景,心中激动兴奋之情难以言表,自然要寻找途径宣泄自己心里想法了。

待奏乐结束,刘宏看了眼汉军将士道:“此番大军出塞,将士辛劳,数万汉家男儿沉尸塞外,皆大汉忠魂也!”

说完,刘宏像身边一看,很快,便有几名举着灵幡的太常官吏走出,在乐师又一番伤感的乐曲中,低沉的吟唱道:“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兮!不可以讬些。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这是战国时期楚国诗人屈子屈原所作的著名的诗《招魂》,大意是指引英灵魂魄回归故里桑梓的诗句,汉家虽然暂时没有将那些在塞外战场战死的袍泽尸体带回,但并不代表这招魂仪式不做。

待这些仪式做完,献俘仪式便开始了,在刘宏拿着早就草拟好的诏书,登坛祭天祷告,只听他道:“惟光和三年冬十一月,汉伐鲜卑……”

之后,刘宏将记载祷告词的纸张落入熊熊烈火中时,献俘仪式正式开始。

先是汉军象征性的将精心挑选出来的牛羊马匹,一一赶到祭坛之外,展示着汉军武力征服获得的战利品。

汉军兵卒一边驱赶牲畜的时候,伏泉也在一边喊道:“启禀陛下,此番汉伐鲜卑,俘鲜卑牲畜二十余万……”

说完,刘宏听了连连点头,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此番出动了大汉大半精锐出塞远征,花费的钱粮不计其数,可以说直接将他作为私房钱库的西邸几乎都打光了。有时候,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桓帝不作家居,宁愿省着钱去给段颎征讨羌人的原因,实在是打仗太费钱了。

这次汉军虽然胜了鲜卑,彻底将自先帝桓帝以来,汉对鲜卑的窘境逆转,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即使此番大战缴获的牲畜很多,价值不菲,但真要算起来,这些东西,显然不可能尽数填平大战之后所需要的各式花费。

毕竟,三边和京师汉军就共计损失了万余人,主要是伏泉和张奂麾下的兵马,而其他被汉朝征召的羌胡等异族仆从军,阵亡的也更不少,还不要说那些受伤残疾的兵卒。虽然汉军此战是真的彻底打碎了鲜卑崛起的希望,甚至于将鲜卑剩下的多数不敢投降汉军的兵卒彻底驱逐出草原,但这一战汉军所花费的钱粮也是不计其数,恐怕三边数年之内都要因此休养生息了,就算有汉军缴获的那些牛马牲畜,也估计很难弥补损失。

之后,在参观战利品以后,鲜卑特选的战俘便在汉军的押送下,走向祭坛,他们都是汉军挑选的一些俘虏的鲜卑贵族首领。当然,伏泉一路以来实行的都是杀光的屠戮政策,这些俘虏自然后来何进的并州军和宋酆的幽州军,清理草原鲜卑余孽之后,送来的俘虏,否则,恐怕这场献俘仪式,恐怕根本就没有什么鲜卑俘虏了。

只见,祭坛之内,在众人眼中,那些往日里不可一世,丝毫不在乎汉军的鲜卑俘虏们,此刻正颤栗的被汉军绑缚后,强制压在地上,面色惶恐的看着汉国皇帝,口中用胡语或者他们会的简单汉语求饶,因为这种仪式,他们这些草原鲜卑人也经常干过,自然知道汉朝人要用他们做什么。

祭坛之上,刘宏冷冷的看了眼这些异族人,其实说来年幼时便长于深宫的他,对于这些鲜卑人,并没有什么恨意,毕竟,所谓的国仇家恨,在他这个自幼便生活在太监和宫女掌握下的孩子而言,还是不能深刻体会到。

不过,因为刘宏继承的是桓帝的社稷,一来是为了桓帝当年未尽的事业,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向那些对他执政以来,不断挑衅他的百官,证明自己的能力,才会发动这场战争。

如今,战争结束,刘宏自然没有任何理由,留下这些鲜卑人的性命,只见他对着面前那些被绑缚着身体的鲜卑俘虏大喊道:“行礼!”

一句话出,宣布了这些鲜卑俘虏的命运,顿时,那些能听懂汉话的鲜卑俘虏,立即就露出一抹惊恐状,不断用自己被绑缚的身体反抗,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的。

“行刑!”在一声大喝之后,早就准备好的刽子手们。拿起手中的屠刀,对着跪倒在地的鲜卑人,砍去。

顷刻间,鲜血染遍祀祇之地,数十颗人头腾空跃起,而与此同时,却是无数文武百官,以及汉军将士齐齐行礼大喊道:“陛下万岁,大汉永盛!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见到麾下文武如此,刘宏哈哈大笑,然后对太常执行献俘的官吏道:“执蛮夷之头往太庙!”

“诺!”

只见数名太常官吏齐齐行礼回应,然后哪起地上的鲜卑贵族人头,并着他们早已准备好的鲜卑大人和连的首级,送往祭坛不远处的明堂里。

所谓的明堂,便是王朝先祖之宗庙,在夏朝时称为“世室”,殷商时称为“重屋”,周称为“明堂”,至今,则称之为“太庙”。

望着那些被汉军献人头入太庙祭祀先祖的鲜卑贵族,伏泉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好在此番汉军作战的主帅是自己,选择献俘人员的也是自己。不然若是慕容拔被其他人选了,慕容拔成为汉军刀下的献俘头颅的话,恐怕自己刚刚纳为小妾的慕容水苏,会成为自己附中的定时炸弹。

此时,献俘仪式便到了尾声,接下来要进行的,自然是对此番参战汉军的封赏了。

只见,随着刘宏一番点头,其身旁的中常侍张让,便拿起手中早就起草好的诏书道:“光和三年……汉军出塞……鏖战数久……汉军胜鲜卑,特诏:封巴郡太守泉为阳都侯,加食邑万户,凉州刺史奂……追封新丰县侯、越骑校尉颎为太傅……”

冗长的诏书被张让一一念完,从活下来的到死了的汉军将士,一一都被封赏,在他念完后,一众汉军将士,也都齐齐行礼道:“谢陛下隆恩!”

不过,有人感激,却有人非要作祟,却见那第一个被册封,明显得功最大的伏泉,突然向刘宏行礼道:“启禀陛下,万户侯爵,臣不敢受!望陛下收回成命……”

这话说完,顿时令得在场汉朝文武惊讶万分,就是在刘宏一旁,带着自己亲眷刘华等人出席的伏完,在听到自己侄子又要做出一些他看不懂的事情时,也是先是一愣,随后大怒,恨不得现在就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子带回家去好好教导。

只见,随着刘宏一番点头,其身旁的中常侍张让,便拿起手中早就起草好的诏书道:“光和三年……汉军出塞……鏖战数久……汉军胜鲜卑,特诏:封巴郡太守泉为阳都侯,加食邑万户,凉州刺史奂……追封新丰县侯、越骑校尉颎为太傅……”

冗长的诏书被张让一一念完,从活下来的到死了的汉军将士,一一都被封赏,在他念完后,一众汉军将士,也都齐齐行礼道:“谢陛下隆恩!”

不过,有人感激,却有人非要作祟,却见那第一个被册封,明显得功最大的伏泉,突然向刘宏行礼道:“启禀陛下,万户侯爵,臣不敢受!望陛下收回成命……”

这话说完,顿时令得在场汉朝文武惊讶万分,就是在刘宏一旁,带着自己亲眷刘华等人出席的伏完,在听到自己侄子又要做出一些他看不懂的事情时,也是先是一愣,随后大怒,恨不得现在就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子带回家去好好教导。

这话说完,顿时令得在场汉朝文武惊讶万分,就是在刘宏一旁,带着自己亲眷刘华等人出席的伏完,在听到自己侄子又要做出一些他看不懂的事情时,也是先是一愣,随后大怒,恨不得现在就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子带回家去好好教导。

五百一十三章 无地百姓出塞屯田

献俘仪式上,一片寂静,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小吏兵卒,皆是一片震惊。

毕竟如果是他们,在被封为万户侯的话,肯定要巴巴的接受,而不会像伏泉这样,竟然向皇帝推辞爵位,这可是他们万万想不到,也不敢做的。

刘宏面色一冷的看着面前的伏泉道:“卿此言何意?有功不受,岂为人臣乎?”他的话很冷淡,虽然没有多加批评,但话中意思已然说得明白。

“启禀陛下,臣既为人臣,亦为人侄,家叔尚为三千六百户食邑不其侯,臣若为万户侯,岂非不敬尊长乎?不敬尊长,即为不孝,臣自幼便习《孝经》,自知人臣尽忠,人子尽孝,故臣不敢受也!”

伏泉行礼正声回道,他的意思很明确,毕竟他的叔父伏完也才有三千六百户的食邑,而他自己却即将要有一万户食邑,这从另一种方法理解的话,那就是他与伏完相比,食邑比对方多,如果强行追究的话,伏泉在这方面的确会因为官职比对方大,而显得“不孝”了。

此言一出,刘宏一愣,却是不知何言,毕竟谁也没有想到伏泉这么较真,自古就没有人不愿意坐官的,即使晚辈的官职爵位比长辈高,但很多人都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自动忽略这一点,如今却被伏泉当众拿出来揭穿,明显让刘宏十分不满。

只是,不满归不满,可刘宏自己却是不便多说,毕竟大汉以孝治国,伏泉自己先把他放在孝义的第一位了,刘宏自然不可能要伏泉背着“不孝”的名义去做万户侯。

场面一时僵住,无人敢多言,直到刘宏身边的皇后宋氏喝斥道:“大胆逆臣,君命难违,陛下有令尔不从,岂非尔不忠乎?来人,将这不忠之臣押走!”

话语一出,又是满场惊讶,无数文武面目震惊的看着皇后宋氏,纷纷为她竟然喝斥伏泉而吃惊不已。毕竟,谁都知道伏氏和宋氏的关系,如今伏泉拒辞,宋氏不是应该去劝说皇帝不要动怒吗?怎么现在突然喝骂伏泉不忠呢?这反转也太令人接受不了了。

当然,不只是满朝文武,就是刘宏本人,也是惊讶万分。不过,当他听到宋氏要驱逐伏泉时,连忙阻止道:“皇后息怒,阳都侯年幼,不其侯养他多年,今日不敢不孝,实属情有可原。罢了,张常侍何在?”

对刘宏而言,伏泉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的为数不多的大将之才,刘宏可不愿就因为这点事情,而废了他的前途。要知道真要背上一个“不忠不孝”的名声,即使情有可原,那以后就算刘宏要大力提拔他,估计也要仔细考虑的,因此刘宏自然要阻止了。

那边一直在刘宏身边观看好戏,心中暗暗窃喜,希望伏泉就此被刘宏厌恶的张让听言,有些失望的应道:“奴婢在!”他失望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从刘宏的话里,已经听出刘宏不愿严加追究伏泉的意思,这自然让一直对伏泉不满的张让非常失望。

“诏:巴郡太守泉,不敬上谕,特削食邑九千,改两千户阳都侯!”

“诺!”

随着张让行礼离开,刘宏这才笑着看伏泉道:“阳都侯乃尔先祖伏惠公初封之爵,当年高庙事后,尔祖免爵,改任不其侯。今尔复爵,亦复先祖殊荣,必为佳话也!”

这一次,伏泉并未拒绝,而是恭敬行礼接受道:“臣谢陛下厚恩!”

一场闹剧也就此突然收场,这边见皇帝高兴,并未因此责备伏泉的皇后宋氏,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伏泉也是不禁埋怨,这家伙真是不让人安心,好好的万户爵位都不要,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幸好对方送来的书信有用,自己按照皇帝喜欢逆反的性子反着劝说,否则若不是自己相助,恐怕这家伙根本不会如此过了今日之祸。

见事已成,伏泉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面前高兴的刘宏,以及他身边的皇后宋氏,对于宋后的想法,伏泉自己心里当然清楚。不过有些事情自己不便明说,他之所以拒绝万户侯爵,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会背着不忠的名声了,之所以如此,完全是为了不想做树大招风之人。

来时路上,伏泉便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刘宏因为这一次他率领汉军出塞征讨鲜卑的功劳,要赏赐自己为万户阳都侯,本来伏泉也是对于自己能这么快得到这万户侯爵位十分高兴,毕竟大汉立国至今,真正得到万户侯爵位的也是屈指可数,普通文臣武将,能有千户侯爵就算不错了,他这么年轻就得到万户侯,可不知道会让多少人抓狂。

不过,后来贾诩突然找到他,给伏泉类似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警醒之后,伏泉考虑良久,便决定要辞去这万户阳都侯的爵位。

其实伏泉明白,贾诩不可能无缘无故给自己警醒的,后来仔细想想,一旦自己真的接受了万户侯爵之位,那样虽然看上去十分威风,甚至因为伏泉伯父伏完不其侯的缘故,一门双侯,而且还不是那种关内侯、亭侯那样,有食邑无名号的侯爵,而是有着自己封国的名号侯爵,可谓是显贵无比,但是却隐患重重。

旁的不说,就说满朝文武,除了平日和伏氏、宋氏交好的人,在知道伏氏突然如此显贵之后,肯定会十分高兴的。但是其他的人,特别是伏氏的政敌,显然根本不会高兴的,毕竟伏氏富贵程度越大,那就代表这伏氏越得皇帝宠幸,这让其他想要在朝堂一路爬的官员该如何去看?

无论古今,同行之人都会有红眼病的人,当官小的要眼红官大的,写书不火的会眼红写书火的,一切利益使然,不可避免。因此一旦伏氏冠绝于朝堂,那么对伏泉或者整个伏氏而言,必将会有一个又一个显贵高官视其为眼中钉,这很显然不是伏泉想要的,终究伏泉现在在大汉的势力根基而言,还是显得太薄弱了,这又不是后来武力便可占了极大上风的乱世,

如果他能掌一州之地的话,伏泉也就根本不惧朝堂攻伐了。

综上种种原因,最终伏泉考虑良久,选择放弃万户侯的爵位,而找的理由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到的“不孝”的理由。毕竟,如果选择其他理由的话,很显然,都没有这“不孝”更有说服力。

为此,伏泉也就特意在离京之前,去书一封给皇后宋氏,希望宋后在合适机会,为自己辩言几句,从而才会有刚才的事情发生。否则,没有宋后的逆言劝服,恐怕伏泉这一次还真的难过这一关,而之所以选择宋后,自然是因为她和刘宏是夫妻了,这世上再没有任何说服方式有枕头风好用了,当然,刚才宋后突然的喝骂伏泉,也是把伏泉吓的一头冷汗,就是他自己当时也是猜不出伏泉到底想要干什么。

只是,和伏泉有些想的不一样的结果却是,刘宏依旧封了他为两千户阳都侯,削减了很多食邑,这样伏氏还是一门两侯,看着依旧有些刺眼。不过,毕竟没有万户侯那样耀眼,而且汉室以来,一门出过几侯的也不是没有,即使会让人眼红,但无疑不会令他们有那种刻意针对的嫉妒程度,倒也算不错了。

至于刘宏口中所说的伏惠公,自然说的是伏泉的七世祖伏湛,世祖光武皇帝刘秀麾下的名臣。当年刘秀即位,知悉伏湛为名儒旧臣,于是封伏湛为尚书,令他典定旧制,其时大司徒邓禹西征关中,刘秀命伏湛为宰相,拜为司直,行大司徒事。每逢刘秀车驾出征,都会令伏湛留守京师雒阳,总摄群司,可谓是位高一时,极其得刘秀信任。

也因为伏湛的种种功劳,到了建武三年,刘秀念其苦劳,便命伏湛代邓禹为大司徒,并封其为阳都侯。只是,在其年冬天,刘秀率领车驾征伐张步,留伏湛镇守京城,当时群臣在高庙举行蒸祭,而河南尹、司隶校尉在庙中争论,而伏湛一直有着儒臣和稀泥的性子,不想得罪二人中的任何一人,所以没有向刘秀报告这件事,后来被刘秀知道,坐罪免官。到了建武六年,也因为前事,被刘秀削除了阳都侯的爵位,改封为不其侯,食邑三千六百户,领旨后立即前往封国就任,彻底被赶出京师。

现在刘宏说伏泉恢复祖先荣光,也就是如此,毕竟事隔百余年,后辈同样获封和先祖一样的爵位,明显传出去,就是佳话,更何况是一门文武双侯的世家。伏泉想来,如果现在有人修后汉书的话,恐怕有关于伏侯世家的记载,自己和伏完肯定要被单独提及列传并列了。

三日后,朝会,伏泉与群臣跪拜行礼,目视刘宏在羽林郎、虎贲郎的护送下,登上皇帝宝座,开始朝会。

此番朝会的议题早就通知了众臣,没有其它内容,就是大汉征讨鲜卑之后,对于塞外的安置事情,有了窦宪驱逐北匈奴,从而让鲜卑人崛起的前事之鉴,大汉文武自然不可能灭了鲜卑之后,就此不管草原。

毕竟虽然他们不在意塞外的土地,但也不能就置之不理,让草原经过修生养息之后,再诞生出下一个不亚于匈奴、鲜卑的势力。那样的话,无疑是在纵容自己有强敌诞生,这可不是汉室的传统,终究虽然汉室一直在让异族内迁,还给他们土地生存,但是无论是匈奴、乌丸、羌人等异族,都是在汉朝管制下,除非大汉出现极大的虚弱,否则即使他们心有二意,也根本不是汉朝的对手,甚至在汉朝的命令下,只能不断抽调兵马做汉军的仆从军,用自己的族人性命,去为汉军送命做炮灰。

群臣的建议很多,不过在伏泉听来都很糟糕,或者说眼界太浅,就是嘴巴上说的扩地移民,利用肥沃土地牧马养边而已,都是汉室的老一套。

待一堆朝中有名望的群臣一一慷慨陈词,谏言以后,伏泉这才幽幽出列,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奏疏,大声谏言道:“启禀陛下,臣泉有奏!”

那边刘宏没有多想,如同往常习惯道:“卿有何言?”

其实在刘宏心里,他根本没有想过朝会会有什么实质性建议,甚至满朝文武众臣也一样,在他们看来塞外之地,只要掌握可用的肥美草原就行,大汉只要保证草原异族不会轻易壮大,让他们在恶劣环境自生自灭就行,反正那些土包子对他们而言,数十年内不会再有太大的威胁,这样就安全了,根本不必再花费太多的精力。

只是,伏泉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众臣大惊,只听他言道:“臣请陛下实行假贷,以征讨鲜卑所获牛马,赐天下无地百姓,出塞屯田……”

第五百一十四章 化塞外为汉疆

屯田,自前汉文帝以来,便已有之,至今,有军屯与民屯之分,但军屯为多。

军屯其意是以军队戍边屯田,寓兵于农,军屯养军,边防屯田,自给自足。此方法一则可解决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之下自力更生的难题,二又可使兵力在守防时亦不白花人力,可谓是一举两得的构想。

前汉文帝时,晁错就曾建议“徙民实边”,至武帝时,击败匈奴后,名将赵充国建议屯田於边防,戍卫与垦耕并顾,以给养边防军。此法一直沿用至今,大汉三边之地,皆有边塞戍卒屯田,所有屯田的构想与实施都只限于避免从异地长途运输粮食,解决边境守备军队之需。

至于民屯,便是政府组织无地流民屯田,开荒土地而已,不过随着中原土地渐渐早已被开垦,边塞土地一则不为政府重视,二则多交由胡人牧马守边,渐渐鲜有。

伏泉在朝堂上建议的屯田之策,其实并不算新颖,而之所以百官公卿震惊,却是因为伏泉所开口的第一句话中,所提及的假贷汉军缴获的牛马给招募的无地流民屯田。

毕竟,对于满朝文武公卿来说,这些缴获的的牛马,其实都应该是大汉朝廷用来贩卖,填补朝廷亏空的。虽然,自从刘宏开了西邸,他们也不知道朝廷现在有多少亏空,但无疑不可能将这些牛马赐给那些无地流民。

终究肯远赴千里,去塞外屯田的人终归是少,就算是朝廷,也多是是强制让那些罪犯兵卒去军团。而且即使是有人,朝廷也假贷给他们,但是那些塞外苦寒之地,谁能保证那些无地流民能还清债务,并且如果能还清,也不能确定要多少年能还清。毕竟,打仗是要花钱的,无论是战前还是战后,对于大汉朝廷而言,显然解决燃眉之急更重要。

更何况,许多缺钱的百官公卿早就盯上了这批汉军缴获的牛羊马匹很久了,在他们看来,朝廷除了挑选一些精良的马匹充入军队以外,其他的牲畜都应该是拿去卖钱的,到时候如何买卖自然是他们这些官吏该做的,只要上下一倒手,他们的家产肯定会有不少。

想想看汝南袁氏为什么能够崛起那么快?

除了其中有几代人的名望积累的原因以外,更重要的是有当年袁家让袁赦自宫,入宫帮助汉桓帝刘志扳倒大将军粱冀,最后由袁氏族人拍卖粱冀家产的原因。

因为,当年粱冀被桓帝设计政变倒台,粱家家产最终由袁氏族人袁腾拍卖,所得却仅仅只有三十余亿钱,相当于东汉帝国政府的半年税收,为此桓帝还特地免除了全国百姓下半年的税收。然而,粱家的全部资产,如果认真清算的话,当不下一百亿钱。

毕竟,相对于梁氏外戚家族执掌大汉二十余年朝政,以他们一贯压榨豪强、盘剥百姓的历史来说,总家产只有三十余亿钱,实在不能算多。

想想看前汉哀帝时,佞臣董贤受宠得到高位不过三年,倒台后政府清算拍卖其家产,便就得到四十三亿钱。

如果这样对比,仅仅就拿梁家前后出了三位皇后,六位贵人来说,仅她们拿到的大汉皇帝的聘礼一项,依礼就至少应得八万四千斤黄金,约合八亿四千万钱,而如果在加上彩礼钱的话,仅此方面,收入就肯定超过十亿钱。

再说梁氏一门,公、卿、守、将等俸禄达“二千石”以上级别高官多达四十余人,其中包括四位万户候,三位县侯,七位命妇,仅每年的合法收入就超过三亿钱。

当然,粱家真正暴富的,应该是在粱冀掌权的那二十余年,毕竟粱冀可是被称为“跋扈将军”,甚至连皇帝都敢毫无顾忌的下毒毒死的家伙。在这段时间里,拥有权势的粱家还研究出了一套效率极高的敛财本领,当时粱家一党,派遣门客四处游走,把全国各地的地主富商全部登记在册,然后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他们,将他们以及家属关进牢狱,严刑拷打,直到把钱财尽数供出以求活命,其中这些富商中有舍不得几世积累的财富的,就活活因此被打死。

这之中有个叫土孙奋的,以有钱和吝啬而远近闻名,粱冀正好家里有辆马车没用了,就把这辆车以华贵马车的价格卖给土孙奋,原价七千万,卖他五千万,但是土孙奋怎么打量也不值,只愿出三千万。粱冀因此恼羞成怒,勾结郡县长官,说土孙奋老妈偷盗云盗白珠十斛、紫金千斤,没收土家兄弟资产一亿七千万,并把全家人逮捕入狱,折磨致死。之后那些钱,大半都落入粱家手中,而像土孙奋这样的事情,还不在少数。

因此,无论如何低估计算,就算粱家过着华贵奢靡生活,梁家的合法总资产都理应在五十亿钱以上,如果再算上各项灰色不合法收入,梁家的总资产恐怕最低不下一百亿钱。然而,到了主管清算拍卖粱家资产的雒阳令袁腾手里,粱家这自东汉立国以来,便崛起一百多年的皇亲贵族,其家产最终却只卖出了三十余亿,这不得不令人咋舌。

自此以后,本来只是出了三代三公,并且前两代三公袁安、袁敞都是以清廉的汝南袁氏,彻底成为此时天下第一门阀,并且是唯一一个非皇亲国戚的门阀家族。甚至像马氏、郭氏、阴氏、窦氏这些从东汉开国,便是皇亲国戚的门阀家族,也从此以后只能仰望袁氏鼻息,以至于马氏还要十分欣喜的和袁氏联姻,而袁氏联姻也没正眼瞧过马氏,若非有马伦有那流传千古的洞房明辩,估计即使作为大儒马融的女儿,在袁家也不好过。

究其原因,自然是袁氏在这一次倒权臣粱冀的政变中,在以往名望已经势力已经超过其他世族的基础上,经过政变后,财富也远远超过了其他老世。自然,不难想象,在清算拍卖粱家过程中,袁家有族人远腾作为拍卖的主持者,肯定当仁不让,贱卖贱买梁家资产,上下其手,大大发了一笔横财,从此以后,像马氏这样的旧贵族世族,就得羡慕袁家的雄厚财富以及他们数代积累的“门生故吏满天下”的名望势力了。

所以,对于满朝文武诸公而言,此番大战鲜卑缴获的牛羊马匹,自然不能随意赐给那些穷腿子流民百姓去耕作,应该交由他们,合法的去拍卖弥补朝廷国库亏空,同时也让他们合法的赚一笔钱。

毕竟,不说其他,仅仅那些鲜卑的良马,在如今的雒阳便是近百万钱,卖到南方那些地方就更贵了。而且,现在这些马匹都在边塞管理,只要皇帝派了自己人去管理,到时候先中途报一些马匹失踪,之后再低价卖给自己,送钱南方去卖,反正方法多的是,赚个几千万上亿的钱肯定不是难事。

当即,便有议郎、大夫在伏泉话还没说完,刚刚开了出列反对,使得他的话是戛然而止。好在,坐于朝堂上首的刘宏并未因此让伏泉放弃,而是在听到伏泉话中的“假贷”后,眼前突然一亮,十分急切的问道:“伏卿尚未细言,诸卿待其奏完,可再作辩驳。”

一句话,堵得刚刚那些出列反驳的臣子,脸色羞红,只能恭敬向皇帝刘宏行礼,道了一声“诺”之后,回到自己位置,心中却是咒骂,希望这个伏流川别把他们的好事给破坏掉了。

见几人退回,刘宏这才对伏泉道:“卿有何策,细细道来!”

“诺!”伏泉行了一礼,继续道:“回禀陛下,臣以为如今中原土地匮乏,无地流民甚多,今塞外初平,地广人少,虽为化外蛮夷之处,然其地亦多为沃土。如此宝地,若不塞中国之民,则废之,亦有不保之虞,如昔日北匈奴北去,鲜卑崛起事也。”

说完,伏泉顿了一下,继续道:“然百姓念故土,不愿去乡数千里,甘为屯田之民,故臣思之,若以牛马假贷,赐其广田,免其数年租税,令其屯田,可下法令,屯田十载,田亩归其私有,如此,天下无地之民,慕名屯田者,必广也。再辅以军吏佐之,战时御边,闲时务农,兵农合一,则边塞有敌,亦可有自保之力,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

讲到这里,伏泉平稳气息,继续他最重要的谏言道:“臣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塞外夷狄,被发左袵,不通教化,不识中国文字,制度、律法,不敬君王之命,不闻汉官威严,不守汉法之律。臣愚昧,若广纳汉民,屯田融合,移民遣官,军民合一,复先秦扩土之事,化夷为夏,令其言汉语、通汉文、明汉制、通汉法,听君王之命,从汉官威严,守大汉铁律,若如此,少则数年,多数十年,塞外夷狄一代之人尚难,三代以内,必化为中国之民,边塞数万里地,唾手可为大汉疆域,北方自此再无胡族犯吾大汉天威也!”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满殿从高踞上位的皇帝刘宏,到其身边诸常侍,阶下虎贲、羽林卫士,以至公卿百官,尽皆面露震惊之色,陷入石化之中。

大汉边塞军屯,自前汉文帝时,便已有之,甚至汉武帝定西域,就有大力发展屯田之功,但从来没有人提出,靠着屯田,学习先秦诸夏贵族,四处征讨夷狄,化夷为夏的事情,彻底将塞外苦寒之地,纳入大汉版图的建议。

毕竟,抛却塞外之地苦寒的因素,以大汉从陆上、海上两天丝绸之路的探索发现,自然知道塞外之地,可是相当于不亚于中原的广茂土地,征服实在是太难了。

不说每次出兵,所花费的庞大的后勤压力,便是征服之后,如何移民扩边,也是问题。毕竟,作为中央政府而言,不可能在花费重金打造边塞防线,驱赶胡人以后,还要在贴钱给流民牧边,终究这又不是后世生产力高效的时代,中央政府可以靠着人口基数的税收,去花那么多钱去倒贴。

想想看,汉羌百年战争,东汉打光了国库,前后花了两百多亿钱,才靠着“凉州三明”平乱成功。如果汉朝之后真的还有钱,怎么可能没有能臣异士,甚至于英明的汉桓帝本人,看不出学习汉武帝,打造西北,控制西域的重要性呢?

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打仗费钱,政府平了羌乱以后,根本没有多余的资金打造西北。否则,如果汉桓帝有汉武帝经过文景二帝的积累,可以财大气粗的“自敦煌西至盐泽往往起亭,而轮台和渠犁皆有田卒数百人”的屯田规模的话,凉州恐怕此时早就成为汉桓帝攻伐被隔绝的西域的桥头堡了。

汝南袁隗妻者,扶风马融之女也,字伦……隗默然不能屈,帐外听者为惭。隗既宠贵当时,伦亦有名于世。年六十余卒。

收冀财货,县官斥卖,合三十余万万,以充王府,用减天下税租之半。散其苑囿,以业穷民。录诛冀功者,封尚书令尹勋以下数十人。

冀用寿言,多斥夺诸梁在位者,外以谦让,而实崇孙氏宗亲。冒名而为侍中、卿、校尉、郡守、长吏者十余人,皆贪叨凶淫,各遣私客籍属县富人,被以它罪,闭狱掠拷,使出钱自赎,资物少者至于死徙。扶风人士孙奋居富而性吝,冀因以马乘遗之,从贷钱五千万,奋以三千万与之,冀大怒,乃告郡县,认奋母为其守臧婢,云盗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奋兄弟,死于狱中,悉没资财亿七千余万。

荣,少知名,桓帝时为侍中……司隶校尉应奉、河南尹何豹、雒阳令袁腾并驱争先,若赴仇敌,罚及死没……

摘选自《后汉书》

《后汉书》里两相印证,当时主持雒阳粱家财产的就是袁氏中人,而粱家的钱认真算的话,百亿都不算多

第五百一十五章 化胡为汉三策

崇德殿内,一时鸦雀无声,伏泉口中画的饼太大,吓得满殿文武思维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

边塞数万里地,唾手可为大汉疆域,北方自此再无胡族犯吾大汉天威!

这是要直接一口气把塞外全部吞下啊,难道你伏流川就不怕大汉自己撑死吗?

百官公卿无不是这样的想法,先不说他们对塞外苦寒之地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就是有,明白建设一地,就要花费无数钱粮人力建造的他们,也不会愿意花费那么多代价去建设。所以,一时间,朝堂百官纷纷像是用看傻子的眼光,去看伏泉。

“拓土万里?”坐于殿上的皇帝刘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口中喃喃数语后,连忙十分急切道:“卿所言真如是乎?”

“确如是也!”伏泉含糊回道,具体确没多说,因为他知道这里面要花费的代价有多少,如果详细说的话,恐怕会让贪财的刘宏退缩。

如果刘宏退缩了,那么自己屯田移民的谏言恐怕就得夭折,毕竟,在封建时代,在中央集权制度还没崩溃的时候,至高统治者的意愿是十分重要的。倘若有了刘宏的鼎力支持,即使这之中阻力很多,会妨碍到不少利益集团,但这政策也能实施下去,因此,现在就得捡好听的给刘宏听,把这大饼给刘宏彻底画圆满,让他不吃也得吃,坐实了他的屯田移民的想法。

伏泉的预谋没有白费,此刻刘宏的表情,任谁看了,都感觉对方不可能是皇帝。如果没有他那身象征着其大汉至高统治者身份朝服外,估计根本没有人能想象的到他是皇帝,用后世的话来讲,他的样子实在是太猪哥了。

究其原因,自然是伏泉的饼令刘宏不得不狂热的心动,毕竟,从古至今,只要有名利心的皇帝,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拒绝不了开疆拓土的诱惑!

天子,顾名思义,天之嫡长子,自称九州万方之共主,其命源天对封建社会最高统治者的称呼,他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政权,自称其权力出于神授,是秉承天意治理天下,故称天子,是代天牧狩,执掌四海的主人。

自然而然的,每一个自称天子的中国统治者,都会有着强烈的扩张欲望,只要条件许可,中国天子从来都一点儿不介意自己的领土扩大。

为此,有好大喜功、沉迷享乐的皇帝,在百姓困苦的时候,还不忘一边维持自己奢华的生活,同时在不断压榨民力。当然,也有皇帝,即使自己心中欲望很多,但为了开疆拓土,彻底当自己的欲望埋在心里,就是自己的皇宫简陋,所穿所迟衣服食物简单,也要省下军费,去给麾下的将士增补衣甲武器,进而不断扩张疆域……

现在的刘宏就是如此,在听到自己可以拓土塞外数万里后,当即就变了自己的想法,本来他最多的想法就是按照前汉武帝的办法,掌握肥美草原土地,为大汉牧马预警,一来增加汉军马匹的质量,二来就是防止有其他胡人入侵,这些草原可以作为提前预警的缓冲点而已。

这种想法老套也没有意思,所以刘宏不怎么在意,只是,随着伏泉那可以拓土数万里的话说出来,刘宏就变得热切起来了,毕竟就算是塞外没用的土地,只要他拿下,一样可以名垂青千古。

不说其他,就说战国七雄中,身处北方的燕国虽然是最后的姬姓王国,并且领土广阔,但战力却是七国中的“万年小受”,是谁都可以去欺负一下的“弱国”。可是,就是这样的效果,在燕昭王姬职即位以后,命令燕将秦开率军攻略,竟然向西进攻了辽水附近的朝鲜,甚至一举攻到了鸭绿江南岸,夺地二千余里。

只是,这两千余里明明就是那时候的塞外苦寒之地,是其他国家都不在乎的穷苦地方,可就是这样,燕昭王仅仅凭此就被人铭记,就算没有其他的贤明之举,至今也没人会说其不是好君主。

对比现在,如果因为自己,能将塞外数万里地,全部化为汉土,这如何不使刘宏动心?更何况如今那时候的“苦寒之地”,也已经变成了可以耕作的土地,虽然收成不如中原沃土,但起码也可以保证当地军民自给自足,勉强温饱,若是这样,千百年后,因为自己拿下的地方也变成可以耕作的土地的话,刘宏相信,他肯定会因此获得一个不亚于先帝桓帝的谥号和名声,所以十分上心。

不过,刘宏动心不假,但是有人不会愿意刘宏动心,以及这政策实施,特别是朝堂之中,那些本就与伏氏、宋氏不对付的政敌们。

很快,便有朝官按耐不住,只见有一议郎起身出列,对伏泉喝道:“伏巴郡勿建言祸国之事,致陛下失政,国将不国。”

一语说完,满殿又惊,纷纷望向那议郎,待看到那年轻的议郎模样后,纷纷低头,并不言语,准备坐看这两个政治死敌,在朝堂闹腾。

伏泉自己听到那话,也是一愣,暗道自己这建议怎么会祸国,致使国将不果。待看到那喝骂自己的议郎,他面目也是疑惑,因为他确定这家伙他自己不认识,真是奇哉怪哉,屯田这种国策都有人骂。

“敢问屯田移民如何祸国?”伏泉冷冷反问道,此时身在朝堂,他自然要据理力争,否则,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屯田的建议是错误的,要知道这可是关系到自己对于边塞决策的未来,是自己想到的现在这个时代,对于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最好的征服扩张办法,自然由不得对方胡乱阻止,致使计划夭折。

那议郎丝毫不惧,似乎早有准备的回道:“敢问伏巴郡,尔空口移民屯田,化塞外为汉域,可知此策自世宗孝武皇帝时,便已知后果。当年孝武皇帝屯田西北,平定西域,虽有胜绩,然至今时,西域之民尚为蛮胡,非吾汉民,于窴、鄯善、疏勒等国更绝丝绸之路,以此观之,屯田移民之策,只可为战事攻伐之用,想化胡地为汉疆,乃贻笑大方之举耳!”

说到此处,那议郎又转身向刘宏行礼道:“骑兵陛下,伏巴郡此策乃无用之策,臣议郎苗望陛下切勿覆世宗孝武皇帝之辙,致大汉社稷不顾,方今大战未久,应体恤民力,修生养息为宜。”

好嘛,伏泉冷冷望着那议郎,暗道对方可真会挑事,直接用汉武帝屯田移民西域的事情来诡辩,若是换做他人,还真不好反驳,可惜,自己早有应对,注定你想要阻止也不行。

只见,朝堂之上的刘宏出现一丝迟疑神情时,伏泉却是又说道:“启禀陛下,臣之策非世宗孝武皇帝屯田之法也,若循先法,应为诸夏扩张之法也,昔宗周唯镐京一地,至后却享有中原,诸侯臣服,各族蛮夷皆为中国之民,此举岂可与世宗孝武皇帝之法类同?况世宗之法,本只为定西域,征匈奴之策尔,并无拓土西域之心,如何可比今日?”

一语说出,顿时那议郎语塞,没想到伏泉竟然有这种反驳。可是,他和伏氏天生便是政敌,自然不能任由伏泉独占朝堂,赢得帝心,眼神一转,却见他灵机一动道:“伏巴郡所言屯田移民,其策如何,下官不知,然若田可用,昔日世宗孝武皇帝之西域诸胡,如何未为汉民耶?故下官敢问巴郡,若尔策可用,如何可使塞外蛮夷,成吾汉民?”

接着,那议郎顿了一下,语音加重道:“需知,塞外之民,分布颇广,若以军屯治之,汉胡难融,语言不通,矛盾必重,倘若大汉无力治边,恐今日之塞外,又将为昔日之凉州羌也!塞外胡乱起,大汉可有钱粮,远涉千里,平定胡乱乎?昔日羌乱花费两百余亿,以此观之,若平塞外胡乱,大汉靡费有几何?三百亿?四百亿?五百亿乎?”

随后,那议郎又对刘宏行礼道:“以大汉今日之国力,若行此法,必胜祸国之乱,社稷之忧,故以臣愚见,陛下当弃此念,并严惩献此祸策之贼,其人为汉臣,实为汉贼耶!”

“竖子!朱氏儿侥有何氏姓,今日竟敢如此辱吾家,老夫今日必杀这二姓贼!”伏泉被骂,自己还没准备如何还击,朝堂便有人起身咆哮大喊,若非顾忌身份,恐怕看这架势,直接殿前动手也有可能,毕竟对方这话已经触及到伏氏的名声和前途未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自然是伏泉的伯父伏完,毕竟那人骂伏泉为汉贼,对于伏完来说,就是说伏氏不忠大汉,要灭家族根基,他能不激动?不过,伏完的话,也是让伏泉心中一动,因为他倒是知道这个自己不认识的议郎,为什么要如此锲而不舍的针对自己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叫何苗,是宋皇后敌人何贵妃的兄长,自己政敌何进的同父异母弟,因其朱氏之子,故又称朱苗,所以伏完刚才骂他为“二姓贼”。

“伏司隶,殿前失仪,罚俸一岁,日后切勿犯之!”殿上的刘宏抢先在光禄勋要治伏完的殿前失仪罪时,惩罚道,随后又转头望向伏泉道:“何卿所问,伏卿可有应对?”

此时,刘宏最想知道的是关于拓土的问题,对于伏完的殿前不敬罪却是一点没有上心,更何况对方也情有可原。当然,最重要的,却是刘宏心里也不想治罪伏氏,毕竟伏氏现在对他极为重要,所以就如此轻飘飘的含糊应付治罪,这就是简在帝心,得帝王宠信的好处了。

朝堂百官见此,虽有人对无法靠这来打击伏氏而惋惜,但是,他们也不敢去追究,毕竟皇帝都不追究了,他们追究也是自找没趣。

而这边,伏泉在伏完谢罪后,这才向刘宏行礼道:“启禀陛下,何议郎所问,臣有法治!”

“何法?”

“回禀陛下,臣有三策,可化胡为汉。其一,移幽、并二州精骑,入镇塞外,尽逐不服王化之蛮夷于丁零、坚昆,任其自生自灭,并下严令,服王化者汉民,皆穿汉服,言汉语,留汉发,辅以游骑四查,凡不守此法者,皆杀之!”

“其二,拔贤明蛮王夷酋,给予官职,杂以汉官为辅,令其劝服部族言汉语、通汉文、明汉制、通汉法,穿汉服、留汉发,习汉俗,听君王之命,从汉官威严,守大汉铁律,学本朝前事,岁以钱粮赐之,令其众无衣食之忧,如此,其众必多慕王化。此法,可取赋税,易于统摄,三代以内,则其众必自认汉民而不知其先祖种源也!”

“其三,强迁塞外胡人至蜀地、荆南,令其开垦荒地,并如二法所言,习汉语、通汉俗,明君王之令,以华夏博大文明同化之,如此,则塞外将再无蛮夷也!”

三策说完,群臣震惊,崇德殿内,又是一片鸦雀无声,实在是伏泉所说的太过出人意料,可又在他们的情理之中。

在场朝臣,多是高官,是大汉的统治高层,见识自然不低,当然明白伏泉话语里的可行性。然而,坐于上首的皇帝刘宏,却没有群臣那般见识,所以又令伏泉继续详细讲解。

随后,伏泉听令,将自己所想三策,逐条讲解,把心中所想尽数吐出,里面夹杂了后世的许多被天朝验证过的经验,直到嘴中干涩,这才结束自己的高弹阔论。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回报的,因为随着伏泉的讲解,不只是皇帝刘宏,就是满殿朝臣,也多是膛目结舌,他们之中随多有地方良吏出身,知道伏泉三策的作用,但是也不是十分细致了解,而伏泉口中的经验之谈,很多都不是他们所知道的,这不得不让他们震惊,原来屯田移民还能这么干!

第五百一十六章 土地女人孩子缺一不可

自汉以后,真正第一个将屯田发展到极致的是曹操,面临三国时期的人口粮食严重不足的问题,较之刘备、孙权,在中原实行的更厉害的全面化的军事屯田管理制度。

朝堂上的公卿百官,对于屯田移民的认识自然没有伏泉认识深刻,而且伏泉的策略,在他们看来完全没有问题,并且提出的实在是太好了,认真分起来的话,却是可以分为上、中、下三策。

比如伏泉所提出的第一策,实为下策,认真实行起来的话,必可保大汉国百年安宁。

只是却颇有些治标不治本,不能永保大汉边境平安,因为那些被大汉驱逐到异国的蛮夷,很有可能会在异国和其他蛮夷融合,最终恢复元气,形成更大的势力,并且最终再次入侵汉境。因此,此策虽实行操作简单,汉军花费钱粮不会太多,但只可为下策。

第二策却是中策,其类似于羁縻制度,和大汉现在对于边塞匈奴、乌桓、羌人等民族苏勇的策略类似。不过伏泉所献却又有所不同,若大汉坚持此法,不过分压迫蛮夷,终有一日,必可同化其族。

所谓“羁縻”,就是一方面要“羁”,用军事手段和政治压力加以控制;另一方面用“縻”,以经济和物质的利益给予抚慰。其古已有之,然无论哪朝,多是赐予虚位王爵,实行自治,伏泉加以更改,变虚为实,立成万世之良法。伏泉所献之策,根本目的是慢慢同化异族,如同后世天朝对少数民族的政策一样,很难出现蛮夷反叛的事情,除非中央政府彻底衰弱。只是此策花费钱粮人力靡费太多,所需时间也长,也许三代、五代,甚至百年,所以是为中策。

而作为上册的第三策,却是最毒之策,因为用此策,武力压服,至多三代之后,塞外之地除非是有其他外敌入侵,否则便将不复有蛮夷了。

这也很好理解,这就是和后世移民多数移民美利坚的华人一样,最终很多人都只说自己来自华夏,但却是美利坚人一样。在陌生的环境里,和陌生的人生活,最终只能被同化,现在如果大汉将那些蛮夷,强制迁徙到早已经被大汉控制的蜀地、荆南等地广人稀的地方,再用武力强制镇压他们,三代以后,他们的后人即使知道自己出自塞外,恐怕也不会认为自己是蛮夷,而会是认为自己是汉人,是中国之民。

一旁的何苗呆呆的看着伏泉,他想要反驳伏泉的三策,可是却根本无处下手,毕竟他对于屯田移民的理解,也只有本朝以来的经验而已。和伏泉这个总结了后世经验,对比如今大汉形势,所提出来的征服三策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当然,其实在伏泉心中,有一个最好也最有成效的计策,那就是彻底展开大屠杀,按照他当时在塞外斩杀鲜卑胡人的办法一样,凡是不服从王化的,高过车轮的就地屠杀,留下妇女为汉人生儿育女,没有高过车轮的小孩子慢慢教化,根本就不需要废其他那么多事情了。

不过,这实在是太过血腥,伏泉想来恐怕即使满朝公卿心中清楚,这是非常简单有效而且恶毒的办法,也不会答应的。毕竟,以儒经为官方学问的大汉,主流思想恐怕也只是对于危及自己统治的同族百姓会下屠刀,至于异族,在他们的眼中,能和圣人一样,教化诸胡万民,使他们知礼仪,通文明,恐怕才是最好的。

伏泉若是说出,必然会引来一群儒士君子的嘲讽,从他大战归来后,就不知一次听闻朝野之中,对于他屠俘以战养战的策略的痛骂和批判就可看出来,要不是自己是偏师出塞,情有可原,恐怕他们会闹得更凶了。

因此,几番思索,这一策最终还是被伏泉私藏了起来,而是用了对于如今的大汉百官而言,可以接受的三策。

只是,何苗无话反驳,但是其他议郎可不会如此,只见,曾经和伏泉在荆州有着不小纠葛的议郎杨璇,起身出列向皇帝刘宏行礼后道:“伏巴郡所献三策皆为良策,然依伏巴郡之策,拓土塞外,根本之策乃汉民移边,今巴郡以牛马假贷,屯田赐地为诱,固可引无地之民往塞外,然巴郡如何可保出塞汉民,皆可还利于朝廷?又如何可保,汉民长久于塞外?”

伏泉看了眼面前的杨璇,非常疑惑他怎么入朝,有过前番的结识,已知杨璇为人的他知道,这杨璇并不是有意针对自己,其实只是在对自己的计划进行深入的询问而已。

只见,伏泉回道:“塞外之地,皆为沃野之地,若以军屯管之,民无惰心,数年以内,必有大收,则若假贷合理,数年之内,牛马之利,必获利繁多,又可得万里沃土之税,利国利民之举也。”

顿了一下,伏泉接着说道:“至于令汉民长久于塞外,此亦有法解也,百姓出塞,若回中原,必为塞外无亲眷也,今大汉灭鲜卑,俘虏妇女数万人,可将此数万妇女,一同赐予出塞汉民,令其成婚立家。如此,不数年,汉民有地有妻有儿,有此三者,敢问何人欲回中原?”

杨璇听后一愣,若有所思,然后不再言语,和刘宏行李后,便回自己座位,显然对于这屯田移民之策,他不会有太多异议。

终究伏泉第一是吹塞外土地都是沃土,田产无数,当然群臣是对亩产抱有疑问的,只不过在想到可以多田地收税,弥补朝廷亏空,所以没有反对。第二,伏泉所提的用俘虏的鲜卑妇女,给那些跑到塞外的单身汉们成家,让他们有妻子有孩子有土地,想想看现在的大汉会有什么样的人去塞外?那就只有那些穷困潦倒,希望去塞外拼一把,混口饭吃的穷苦汉子而已,只要用一个家在塞外困住他们,就不愁这些人会愿意回到中原,去过原本的苦日子。

其实不只是杨璇,就是朝堂其他百官公卿,也没有异议,毕竟伏泉几乎把各种屯田移民可能出现的大问题,全部说出了解决办法,他们再想反对也没有理由,剩下的情况,也就是看坐在殿首的刘宏,该如何选择了。

毕竟,无论如何处理,那屯田移民前期投入的钱粮,绝对不会亚于一场大战,以大汉如今刚刚大战鲜卑的国力来看,肯定会更加吃紧。就是不知道皇帝刘宏会不会舍得下那些血本了,只是,如果下血本的话,恐怕各地要收重税弥补西邸亏空了。

“伏卿,塞外之地,果可为沃土乎?”刘宏沉寂良久,终是下不了抉择,毕竟如果塞外之地不能种成沃土良田的话,他如果下令假贷的话,肯定要让国库亏本,甚至可能会让整个大汉因为财政赤字崩盘,自然就让刘宏犹豫不决。

“回禀陛下,臣敢担保,塞外之地,必为沃土,若广耕作屯田,大汉数岁便可收数万良田之税。”伏泉行礼正声回道,对于塞外那些土地,其他地方他保证不了,但是塞外东北,必定是沃土,毕竟后世的东三省,可是号称天朝粮仓,同时更是老东北重工业基地。

虽然在此时,因原始森林、沼泽以及天气的缘故,想把现在的塞外东北,变成那个后世动辄产粮以亿吨为计算单位的粮仓,明显目前不太可能,但开发数万里产出可以的田地,在伏泉想来应该可以,而有了这些开垦好的土地,因为汉民和朝廷假贷,朝廷合理收着比中原高了不少的税收,弥补大汉的财政亏空,在他看来完全可行,当然,前提是大汉能坚持下来。

而且东北那边目前人少地多,开发潜力几乎无限,加之土地都是平原,便于耕作,除了冬天实在太冷了以外,可以说现在塞外的东北几乎没有缺点。而冬天,所谓入乡随俗,那些想要去塞外奋斗的人如果连寒冷都抵抗不了,那就最好别来了,想来以人的适应环境的能力,他们自己会找到最好的办法解决,不然,如果没人去适应,恐怕东北就根本没机会发展了。

现在,就看刘宏的抉择,以及刘宏确定之后,在土地、女人的诱惑下,天下到底有多少人愿意去那塞外苦寒之地奋斗了。

至于伏泉在整个计划中,所提到的假贷,其实就是后世的借贷,在春秋时候,便已有之,甚至于那时候也都有高利贷商人的出现。当然,这一次伏泉是让东汉朝廷,去扮演那个贷物品的商人角色而已,而且伏泉这座也有另一个理由,他相信因为这是朝廷主持,是皇帝的借贷之本,那些想要在朝堂缴获的战利品中,上下捞手暴发横财的家伙,恐怕也得就此收敛才行。

和伏泉预想的刘宏快速决断不同,即使刚才伏泉说了很多肯定的话,并且之后,朝野再无人反驳他,身为大汉决策者的皇帝刘宏,在这一次,也没有选择百分百支持伏泉的策略,而是将这提议搁置,并未立即答复。

下了朝,伏泉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这一次自己势微,没能让刘宏最终同意这移民屯田的策略的话,等到以后,自己掌权朝堂时,他也一定要不择手段,彻底将那塞外万里之土,纳入中国的版图里。

随后,伏泉又和老熟人杨璇,结伴同出宫殿,一路相谈两人分别后的诸般事情,毕竟有着类似战友的友谊,因此即使两人之间有些家族上的隔阂,倒也谈得愉快。

至于杨璇入朝为议郎,其实也有原因,原来在伏泉当初平定黄穰之乱后,荆州又在安稳一段时间后,再次发生叛乱,苍梧、桂阳二郡皆反,贼势浩大。

当时叛军相聚,攻打郡县,叛军众多而杨璇兵力薄弱,官吏百姓非常担心害怕。而杨璇却是不惧,他特制数十辆马车,用一排袋子盛石灰于车上,系布索于马尾,又做兵车,专彀弓弩,约定日期会战。随后让马车在前面,顺风鼓灰,贼人不得张目,就用火烧布,马受惊奔突贼阵,再叫后车弓弩乱发,征鼓鸣声震天,群贼惊骇四散,追逐伤斩贼人无数,将其头目枭首示众,郡境以内得以安宁。

事后,和杨璇本就不和的荆州刺史赵凯,却是因为贪图其功,便直接诬奏杨璇并未亲身破贼。杨璇知道后,也在同一时候上奏辩驳,不过赵凯毕竟属于宦官一党,在朝中宫中有人相助,最终刘宏不明原因,直接下旨用槛车将杨璇召回问罪。

在路上,因为防禁严密,没有机会辩明理由,杨璇百般寻找机会,最终咬破手臂,用血写成章奏,具体陈述破贼的形势,并且说到赵凯诬陷他的情况,随后让亲属到朝廷诣厥上奏。

最终,刘宏览奏后,明白了事情原委,便宽宥了杨璇,同时拜其为议郎,而赵凯却是因此,被治罪诬告他人之罪。整件事情,可谓是一波三折,否则,说不得就不会有今日在朝堂见到杨璇了。

心里面,伏泉也明白,这事以后,杨璇的官运肯定会更好,毕竟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不喜欢这种忠贞有能力的臣子的。

第五百一十七章 归去蜀中还诸事

自从伏泉在朝堂献完屯田移民的策略后,在京中除了和伯父伏完一起,一一接待那些上门庆祝的亲友之外,就是处理其他琐事。

五日后,宫中才传来消息,皇帝刘宏最终还是决定同意伏泉屯田移民的策略。

刘宏下令,在幽、并、凉三州之外,扩土三千里,仿西域长史之例,设塞北长史,归并州刺史部管辖。同时,以前汉武帝时所建受降城为塞北长史治所,令北地太守皇甫嵩出任塞北长史。

同时,刘宏又令天下各州郡,号召百姓愿出塞屯田者,自备经费,凭所在州郡之“传”,前去开开垦土地。到达塞外后,他们在向朝廷假贷牛马、种子、女人,农具等物后,每年以田亩牛马产出,由当地官员衡量物价,从而买卖来交朝廷规定的赋税,交税满十年以后,其所种之地为归其私有。

同时,又令现在依旧在草原之上的并、幽二州的兵马,各移半数兵马,由西域长史皇甫嵩统领,戍守草原,以震边塞,同时尽缚不服王化者,尽数内迁,填塞幽、并、凉这大汉人口相对较少的三个边塞之州。

皇甫嵩在迁任北地太守前,可是刘宏的侍郎,可以说因为其叔皇甫规的关系,极其受刘宏看重。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北地这个面临鲜卑、羌人等胡族时常侵略的北疆边郡,刘宏特地选择皇甫嵩为北地太守,希望用他的才能继续为大汉守边。

这一次塞北长史初设,北地原本要防御塞外的地位就大大减了折扣,按道理来说只要派遣能吏,威慑境内羌人,便可使北地安定。因此,并不想大材小用的刘宏,便改让皇甫嵩这个军事才能不错的亲信,去作为塞北长史的试验品,为大汉摸索屯田。

这旨意里,其实伏泉有两点,是伏泉非常不满意的,因为这与他原本提出的策略相比,实在是有些大打折扣了。

第一点,却是这旨意从一开始,就注定会让很多胆小思乡之徒退缩。既然号召的是无地的百姓,也就别指望那些破落户里,有多少人会有胆子去塞外了,首先就是自己的路费恐怕就没人凑得齐了。

当然,对此伏泉也无可指责,方今大战刚落下帷幕不久,恐怕大汉的钱袋子,皇帝刘宏的西邸早就亏空了,能忍住不把那些牲畜妇女,当成财物奴婢贩卖天下,就已经是刘宏这个贪财皇帝最大的让步了。

估计如果不是刘宏看出,现在草原空虚,他只要能移民,就能顷刻间为大汉拓土至少数千里的诱惑,否则,是肯定不会下这个命令的。

不过,虽然这样一来,能够下狠心去塞外的人会更加少,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不是坏事。终究,那些肯去假贷高利贷,或者用其他各种手段聚集钱财,出塞屯田的,肯定都是有大心脏和大毅力的人,这样反而能极大的避免那些知道塞外贫苦,从而出现干了一半就逃跑的百姓的概率。

伏泉相信,只要能看出自己吃苦十年,就能摆脱自己贫苦的百姓,是绝对不会在意没钱去借高利贷的,或者遍卖家产的。不由得,这让他想起后世的闯关东来,毕竟,总有那么一些不满足与生活现状的人,是不会介意这些困难的,如果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他们也根本不用去参加屯田了,反正现在大汉人多,总会有人去塞外的。

至于第二点,便是强行迁徙塞外胡族入幽、并、凉三边,毕竟,本来这三州和草原就相邻,加之其境内内附胡族也不少,现在塞外那些蛮夷胡族内迁,伏泉策略里面的用陌生环境同化的作用,效果会非常小。

甚至于恐怕会有很多蛮夷,为了逃避汉朝的制裁,自己舍弃了自己部族,直接加入三边境内的匈奴、乌桓、羌人等部族寻求庇护,到时候,就是当地官员甚至汉朝知道这些情况,也会因为要安抚这些内附胡族,而置之不理,如果真这样的话,伏泉所献出的化胡人为汉民的策略,可以说是直接泡汤了。

早知如此,伏泉还宁愿冒着天下众人的口诛笔伐,把塞外那些不服王化的异族,用他的老办法,高于车轮者,全部杀了了。至不济,就算不能杀,也要把那些胡族赶走到其他地方自生自灭,也不能像这样,变向的让那些蛮夷胡族拒绝同化,毕竟这可是为祸之道。

想来刘宏之所以这么做,除了也是看到现在内附诸胡,对于汉室的恭敬态度以外,剩下的原因和下旨让无地百姓自备经费一样,西邸之内恐怕早就空了,没钱去把那些胡人送到大汉的南疆去同化了。

可惜了,无论是皇帝刘宏,还是大汉的百官公卿,都不明白,将那些胡人养在边塞,让他们继续按照以前的文化习俗生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又过了两日,伏泉在慕容水苏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白服,前往故太尉段颎府中,之所以去哪里,是因为今日是段氏族人祭奠段颎的日子。

至于慕容水苏,现在却是伏泉的小妾,自从伏泉保住他父亲慕容拔的命,这女人可谓是对他百依百顺,并且草原女人的开放,也让他解锁不少姿势,倒是令伏泉迷恋不已。

当然,慕容拔之后的去路伏泉也安排好了,在刘宏旨意下了后,伏泉便休书一封给赵苞,让自己这位老上司把慕容拔作为归化胡人的典型,相信以慕容拔在檀石槐时期,就是鲜卑大贵族的资历,可以很好的安抚那些一心归化的鲜卑胡人。

伏泉相信,赵苞作为并州刺史,如今管辖塞北长史,一定会看出慕容拔的价值所在,而且自己在信里提及了自己和慕容水苏的事情,相信赵苞会明白的。至于慕容拔,伏泉想来现在鲜卑已亡,对方身为草原人,就算再怎么忠心,也该明白现在的形势了,该以强势的汉王朝为尊,以汉皇为主,他们是绝对不会含糊的,改认汉朝爸爸的速度是绝对不会差的。

伏完和刘华虽然不喜伏泉竟然在塞外找了这么一个人妻作妾,不过想到他早就该成婚,却是一直未婚,却是也并未指责。

不过,刘华之后曾私下告诫伏泉,让他随意纳多少女的,却是不可去结识其他望族女倒是让伏泉疑惑,直觉中,他觉得自己这伯母恐怕想利用自己的婚事要做些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只是一直猜想不到。

作为段颎生前最后一战的主将,还是其主动要求替伏泉断后,才让伏泉逃出生天的恩人,伏泉与段颎可谓是亦师亦友,因此去往段府凭吊段颎,伏泉是必须而且肯定要去的,否则肯定要被天下人指责骂死。

段颎,现在这个时代,在人们眼中复杂难明的大汉名将,其实就是伏泉自己,如果抛开段颎之后投靠伏氏、宋氏外戚的因素,对他也是有些情感复杂。

若论功绩,段颎的战功当时汉末的骄傲,就是后世三国任何一人,即使是魏武曹操也很难与其比及,比及无论段颎生前的战功,实在太过显赫。

可若论人品,确值得商榷,毕竟段颎在政治上,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投机倒把者,和骑墙派一样,谁能给他名利,便投靠谁。这一点,其实无可指责,终究任何一个合格政客,都会选择这么做,只是,他最关键的,最不该的,就是选择了投靠宦官,投靠早就在大汉士人眼中,最为邪恶的宦官。

不出意料,和麾下诸将约好,段府门前场面却是有些凄凉无比,即使有着这次征伐鲜卑的功绩,皇帝刘宏下了不少旨意安慰段颎,甚至又给段颎子孙官职,可是依旧改变不了外朝士人对段颎的态度。

即使来时,伏泉早有心理准备,但见到此景,心中还是忍不住哀叹。这就是一个为大汉国征战了一辈子的名将,他只是为了要更多的名利而已,只是和很多士人不一样,选择了他们的政敌作为依仗而已,却在死后,纵然皇帝标榜他的殊荣,却依旧没有得到一个太尉死后,该有的门前门生故吏奔走悲迎的场面,实在可悲之极,他理应得到更好的待遇。。

不说其他,以段颎的功绩,他理应是凉州人的骄傲,只是伏泉入府中,竟然并未见到有多少凉州籍的士人来奔丧,

唯有和伏泉一起来到雒阳的那些凉州籍的武将们,带着一脸羡慕神往的表情,在段府中为段颎奔丧。而这些武将之中,有的人像庞德、杨阿若这些刚刚立功升官的凉州小民,却是生前连段颎一面都没见过,伏泉见了,不知怎么的,却是想到了“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诗,虽然有些不应景,但里面的一些思想,却是有些相似。

段府人径直进入灵堂,发觉张昶也在,伏泉并未立即和他说话,只是略一点头,然后在段府仆人的引领下,面对着段颎的灵柩深深一揖。

其实,段颎的棺材里并无尸体,毕竟段颎死时,可是点火和攻寨的鲜卑人同归于尽的,伏泉埋葬他时,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找到,又怎么可能会有尸体呢?这棺材里,放着的是皇帝刘宏赐给段颎的金镂玉衣,以及段煨当时在战场里,找到的段颎使用的长剑,其实就是相当于衣冠冢而已。

说来,如果没有刘宏赐段颎金镂玉衣一件,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枞木外藏椁十五具,以示大汉对这位名将的死后嘉奖的话,恐怕在雒阳城里,段颎这位故太尉,新丰县侯,恐怕死的会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终究段颎这个重名利的人,可不会和皇甫规一样,要节俭下葬的,而且如果节俭,也必定为那些与他有仇的人耻笑。

毕竟,金缕玉衣在汉代,是皇帝和高级贵族死后穿用的殓服,外观与人体形状相同。玉衣是穿戴者身份等级的象征,皇帝及部分近臣的玉衣以金线缕结,称为“金缕玉衣“,这是汉代规格最高的丧葬殓服,汉代人们十分迷信玉能够保持尸骨不朽,更把玉作为一种高贵的礼器和身份的象征,而黄肠题凑则与玉衣、梓宫、便房、外藏椁同属帝王陵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刘宏赐段颎这些,可见对其尊崇。

静静哀悼之后,伏泉又是一揖,便出了灵堂,和张昶闲谈打发时间,张昶是张奂次子,虽然张奂和段颎纠葛很多,也有仇怨,但毕竟逝者为大,更何况段颎是张昶凉州长辈,当年段颎还曾放过张奂一马,因此,张昶也不得不来。

之后,待葬礼结束,伏泉送张奂去雒阳城王公贵族都会去下葬的北邙山下葬后,便就此归去。

随后几日,伏泉也就开始自己离开雒阳的准备,事情都很简单,但是却是非常繁琐。比如引见马腾认识现任右扶风茂陵马氏的家主马日磾,又或者和西凉军那些在鲜卑战场上初出茅庐的西凉俊杰们认识等等……之后,伏泉辞别伏完刘华,前往蜀中。

十二月已是冬季,真可谓寒风如刀,刀刀刺骨,这样的天气里在外赶路无疑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然而毕竟身为一郡太守,即使大战之后,得胜未久,伏泉还是得带着麾下众文武,前往巴郡任职。

五百一十八章 黄巾乱事召雒阳

光和七年,春三月初,天还很冷,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巴郡郡治江州县城外,一骑汉军骑士飞速行进,沿途田野黑黝黝的一片,刚种下的春苗贴服地面,遥看近无。马速很快,风呼呼的响,刮在脸上,如被刀割,很快就在守城兵卒诧异的目光中,往郡署而去。

很快,整个郡署,除了早有准备的伏泉以外,其余众人皆是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因为那汉骑带来的消息是在震撼。

张角弟子、济南人唐周上书朝廷,告钜鹿人张角欲谋反,因为事情太大,即使太平道内应中常侍封谓、徐奉二人,也掩盖不住。并且朝野之内,也有一批势力,想利用太平道的势力,解除自己身上的枷锁,诸般势力推动之下,唐周的告发还是传进工作。

皇帝刘宏听后震怒,毕竟事关社稷,火速命令京师禁军出动,几日之内,就将太平道在京师雒阳的势力全部拔除。

朝廷车裂张角党人马元义,使钩盾令周斌将三府椽属,案验宫省直卫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诛杀千余人。一时间,从公卿常侍到平民百姓,受牵连而死者以千计,雒阳上空凝聚着浓浓血腥,久久不散。与此同时,朝廷又命令冀州刺史部,派兵缉拿贼首张角,以及其太平道党羽。

其实,这也不是刘宏和雒阳的公卿百官,第一次听到,有关于太平道的事情了。因为去年末,雒阳就有小儿歌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同时,京都各官署及各州、郡府的大门上不时出现“甲子”二字,按照太平道的计划,他们将在光和七年三月五日内外俱发,一举攻克大汉国帝都。

只是,没想到,原本早就计划好的叛乱,却因为自己手下的内部背叛而夭折。

不过,张角毕竟不是一般人,在知道叛军之事泄,连忙派出快马,星夜驰告各方将军渠帅,要他们立即作乱,以头戴黄巾作为标记,一时之间,天下动荡。

二月,张角和弟弟张宝、张梁分别自称“天公将军”、“地公将军”和“人公将军”,率部。之后,旬月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大汉富庶之地,到处是头戴黄巾之人,所过之处,焚烧官府,劫略聚邑,杀伤官吏,致使各地百姓或流亡,或被迫从贼。闪舞.而安平王刘续、甘陵王刘忠,皆为贼人所俘虏,以应黄巾,二王被关押在广宗县,甘陵相冯巡及刘忠的子嗣则均被黄巾贼人杀害。

黄巾贼乱势大,大汉皇帝刘宏难以应对,原因却是朝中一时无有声望资历者,可以统率天下兵马。毕竟,黄巾贼乱是大汉自光武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大乱,社稷危如累卵,必须有人能整合天下兵马,才能将其彻底剿灭,只是如今朝中,这种人根本没有。

本来若是有原本平定许昭之乱、征伐鲜卑立得大功的车骑将军宋酆在,倒是可以,因为其无论从名望资历,还是身份辈分,都是整合天下兵马的不二人选,只是宋酆却是因为年老,在两年前就已去世,唯有其子强侯宋奇,被刘宏授为越骑校尉,加以提拔。

不过,宋奇本就儒弱之辈,又不知兵事,成为越骑校尉后,并无多少建树,因此就算刘宏有意想提拔这大舅哥也是没有任何理由,终究这黄巾之乱不是小打小闹,他可不敢把天下兵事交给一个废物。

后来,在宦官中常侍张让,以及朝中以袁氏为首的群臣建议下,刘宏以何进曾征鲜卑,知兵为由,下令陟何进为大将军,令其率左右羽林、五营营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镇京师;又置函谷、太谷、广成、伊阙、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都尉,保证司隶大部,大汉中央朝廷的基本控制盘,不受黄巾贼人侵略。

之后,刘宏又召巴郡太守泉、塞北长史皇甫嵩等各地知兵大吏,令其等率本郡精兵,入京朝对,以镇叛乱。这一次,那汉骑送到巴郡的书信,就是刘宏派来的快马加鞭的诏书,令他速速领本部精兵,入京师听调。

“诸君,朝廷此番调兵,贼势紧急,需速往之。孤走后,郡内大小诸事,皆托诸君也!”伏泉召集来麾下文武,然后宣布了此番随他进京的兵马之后,便对剩下的以主簿王谋为首的巴郡文武,拜托道。

巴郡文武之后齐齐一拜道:“明府放心,吾等必保巴郡无忧。”

随后,伏泉再对王谋等人嘱咐多事,令其等火速征募巴郡医匠,作为一个有着现代思想的人,再没有人比他更重视士兵的生命。同时,又令大肆收购郡内王不留行、续断、泽兰、地榆、扁青等十余种专治外伤草药,成品金疮药斫合子也有收集,以作依托。闪舞.

虽说这些东西,去京师雒阳,也能搞到,而且数量绝对不会少,但是雒阳刚刚平息黄巾内应,百姓尽皆风声鹤唳,伏泉也不知道市面上能流出来的能有多少,就是有的话,也不知要贵多少倍。

毕竟,多数明白人都看得出来天下有大乱之势,社稷有崩溃之危,这意味着杀戮战乱不可避免,而往往这种时候,金银细软这些钱财不值钱,唯有药材和粮食值钱,因为它们可以饥饿时充饥保命,生病时治疗保命。

所以,趁着现在蜀地还没有完全听到中原乱事的消息,在巴郡收购才是最好的。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迫,伏泉说不得想要把巴郡邻郡的药材也全部买了。

想到那动辄十几数十万的黄巾军,虽然里面多数都是流民女眷,但备不住对方人多啊,而且还是狂热的宗教信徒。所谓蚂蚁吞象,伏泉可不敢保证自己带着的朝廷限制的几千兵马,能够架得住那么多狂热的信徒冲击。

随后,伏泉又对他任命留守的徐晃、甘宁二人道:“令明,兴霸,孤走后,郡内治安皆托汝等,望汝等守好。”

徐晃、甘宁二人齐齐行礼道:“请明府放心,末将必守好巴郡。”

他们两人,是伏泉安排留守巴郡的重要之人,本来按照伏泉以往的个性,徐晃、甘宁二人也是自己手下的一流将领,虽然年轻,但也可独当一面,上阵冲锋,黄巾之乱虽然历史上最终被平息,但是这可不是说对付他们很容易,真容易的话,也不会使得刘宏连他治理国家的党禁国策都彻底解除。

之所以留二人在巴郡,是因为在伏泉记忆里,那位自己情妇卢道姑的五斗米教死敌张,也就是在黄巾之乱后,在巴郡起兵响应的,而且他的规模,可比益州其他的黄巾势力还要猛。

据伏泉所知,益州境内也有黄巾乱事,不过其规模太小,未成气候,被官军快速扫灭了,反而是张在巴郡的叛乱,却是十分红火,因此伏泉不得不防,他留下徐晃、甘宁二人,就是为防如此。

同时,伏泉又下令开放武库,令度康等板蛮人将领,再入阆中,募板蛮兵三千,由徐晃日夜操练,并派军巡查各地县城。又再令甘宁率领巴郡水军,在鱼腹县周围大江日夜巡视,郡中若有异动,必速灭之。

当然,为了保证不生乱事,伏泉还告诉卢道姑,害怕五斗米教会出现黄巾的事情,在以会帮助卢道姑夺取五斗米教的权利为条件,让她密切注视五斗米教事宜。一旦张有异,官府平定其乱后,就扶持卢道姑和他的儿子掌握五斗米。

其实,如果是伏泉本来想法,这五斗米教如果发生叛乱,也应该和黄巾太平道一样,被彻底取缔才行。不过,终归这是张道陵的道统,而且张道陵的事迹在大汉影响很大,甚至在蜀中无人可及,伏泉没敢暗中给徐晃下令,一旦五斗米教有异,就彻底取缔五斗米教,想来若非如此,历史上五斗米教也不会在张之后,还能生存,并且到了张鲁掌控,加上卢道姑和刘焉的私情,最终再次壮大,并且成为了中国最早的一方政治和宗教合一的诸侯政权。

三日后,兵马粮草齐备,巴郡太守泉率领麾下两千骑,三千板蛮兵,列阵于巴郡城外,在一番激昂的招呼声中,便已踏上征程。

“阿父!阿父!”

城外汉军缓缓出行,在军队一角,一辆宽大的马车上,几名俏丽婢女,正抱着一个三尺左右的小女孩儿,一脸忧色的望着自己家主。她们知道,她们的家主又将赶赴战场,而这次战斗,祸及了整个大汉社稷,无疑是一场不下于他以往任何一次的大战。

“来来来,小桃桃,阿父抱!”穿着盔甲,伏泉走到马车旁,从夭儿身边接过那小孩,一边笑着,一边却是用自己那开始蓄着的短须,不断摩擦着自己这一世的骨肉。

没错,这个三岁多的小女孩就是伏泉的女儿,取名伏灼,小名桃桃。她是伏泉当年和刘华所生的女儿,不过,自从生下以后,刘华就在将羊一些日子后,离开巴郡,返回京师,在不其侯府和她原本的婆家之间穿梭,只再来过两次巴郡。

伏泉知道,刘华是为了自己女儿好,因为伏灼,自始至终,就不该出现,如果伏灼的身世曝光的话,于他们一家三人都没有任何好处。刘华身为一个母亲,几年内只匆匆见自己亲生女儿两次,其实内心也很痛苦,只是,她不得不如此。

当然,伏灼生下来后,伏泉自然不能不让她没有母亲,他对外宣称伏灼的母亲却是夭儿,是他当年在离开巴郡,平定黄穰之乱前,夭儿怀孕的。反正因为夭儿当年在刘华明里祈福,暗地里生孩子时,也一直少有露面,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内幕,再加上伏泉一力作证,因此倒是没有人怀疑。

至于为何取名伏灼,伏泉的意思却是以《诗经周南桃夭》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来命名的。常人只以为伏泉是因为伏灼是夭儿生下的,所以选了这句,其实暗地里,伏泉真正的用意却是“灼灼其华”。

也因为这一点,刘华第一次返回巴郡时,在那几夜私下相会事,对伏泉的温柔服侍却是尤为令他南网,毕竟这个名字,可是令这个女人感动不已。

至于夭儿,生性温柔,又和伏泉如同姐弟的她,自然不敢将伏泉的这丑闻揭发,反而因为自己被伏泉收了后始终无子,所以待这个“女儿”极好,这也让伏泉见了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那样可就太不好了。

“阿父坏!阿父坏!胡子、胡子扎人!扎人!”小家伙死命用那小手推开伏泉,因为伏泉那留下的短须太扎人了,不过很显然,她的小手是根本不能反抗伏泉的。

不过,伏泉也不会过于逗自己的女儿,好好吻了一口小家伙的小脸之后,伏泉将伏灼交给夭儿,嘱托道:“吾走后,家中诸事皆托于汝等,萦儿待产,若出事,可寻文泰、令明相助。”萦儿便是卞萦,这位历史上有名的生育机器,在伏泉返回巴郡后,不断辛勤耕耘下,也终于有喜了,只是可惜,这一次,又是不巧撞到了伏泉出征的时候,也让伏泉又一次看不到自己子女出生的情景,殊为可惜。

夭儿抱着伏灼,点了点头道,眼中柔情似水,似有万中语言,不过最终也是有些哽咽说道:“少主珍重!且必待少主凯旋而归!”

“少主珍重!且必待少主凯旋而归!”夭儿说过以后,其他几个随行的姬妾,也是跟着说道,伏泉望着这些与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家人,心中暖洋洋的,虽然这个时代他们都是自己的玩物,但自问自己与这个时代其他的王侯对待下人的方式要好得多,所以她们也十分关心自己。

之后,伏泉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和汉军大部队离去。

天下大乱,为之奈何?

黄巾,终于还是来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党锢解袁绍出

大汉京师,雒阳城内,何进得旨所召的外将,第一个到达雒阳的,却是和何进以及和他亲善的外朝士人关系匪浅的皇甫嵩。

不过,皇甫嵩和伏泉不同,伏泉是带兵行军速度自然慢,而皇甫嵩却是只带了数十兵卒,一路快马,日夜兼程最早赶到了雒阳。

皇甫嵩,祖父皇甫棱,官至度辽将军,父亲皇甫旗,官至扶风都尉,从父皇甫规,官至度辽将军,他则先为北地太守,又为塞北长史,其一家可谓世代戎马,熟悉兵事,而且皇甫家又一向与外朝士人交好,名声颇佳。这也是何进令人得诏,令人草拟旨意时,故意要求伏泉带兵到京,却只让皇甫嵩不用带兵,快速入京的原因。

刚到司隶境内,皇甫嵩便与早就相等的袁绍等党人密议,到京师后,大将军何进连忙告知皇帝刘宏。刘宏知道后知道伏泉尚未到京,又因如今黄巾乱事浩大,第一时间相召,询问对策。

早有应对的皇甫嵩,在朝会上,面临群臣直言,宜解党禁,招募兵卒益出中藏钱、西园厩马,以班军士。

关乎社稷安危,刘宏一口同意,下令开放西邸,尽出西邸钱粮,骏马,招募兵卒,赏赐抽调前来平乱的天下兵马,以为激励。

只是对于解除党锢,依旧有些迟疑,因为一旦解禁,就意味着要为死去的人翻案、平反,就意味着他犯错了,他是天子,岂能犯错?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党锢解除,那些被他党锢在家的人多数都是有声明的士人,他们解除党锢,便可以再次为官,而且以他们的资历,绝对所授予的官位不低,对于早就忌惮外朝士人势力的刘宏来说,实在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解开党锢,因为那样,朝中到地方的皇权很有可能再次被减弱,甚至被架空。

此事暂时被搁浅,不过皇甫嵩并未相求,而是转而提举国朝武将平乱。以凉州人皇甫嵩、幽州人卢植、扬州人朱儁、有文武异才,分拜为左、北、右中郎将,分三路讨伐黄巾蚁贼,又以司隶为大汉国都,重中之重,举扬州人孙坚、徐州人伏泉、幽州人公孙瓒为将,领兵拱卫中央,防备“黄巾蛾贼”。

六人中,皇甫嵩前为北地太守,又为塞北长史,甚有功绩;卢植两度平定蛮夷滋扰;朱儁亦曾数度镇压反叛,因功封侯;孙坚任破虏将军时,数度平鲜卑;公孙瓒有“白马长史”美誉,平鲜卑时亦多有战功,至于伏泉,更不必提,此六人都是国朝如今,有名的知兵之人,不过刘宏听罢,却是皱眉。

毕竟,司隶本已经在何进的京中将士保护下,可以说暂时无虑,但皇甫嵩是知兵之人,不可能看不出此中缘故,但是竟然提出这种举动,让三名有能力的将领枯坐中央,这很难理解。

不过,时间来不及刘宏多想,他准奏了皇甫嵩三路平乱的策略,但对于孙坚、伏泉、公孙瓒三人,却是令公孙瓒带兵平定幽州黄巾,而被抽调来的孙坚、伏泉二人,则领兵于皇甫嵩、朱儁之后,保护两军后方。

得令后,皇甫嵩便一边整训全国抽调而来的精锐之士,一边又静等各地兵马聚齐,准备出出征。

此番黄巾之乱,得到最大的利益的人非何进莫属,大将军不仅是实际上的天下兵马元帅,还有私人部曲,这个部曲可不是千八百人,大将军部共有五部,每部置校尉一人,营兵千人,合计五千人,正常编制外,另有别部司马若干,就是别立营寨,在几千人间不等。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世祖光武帝平定天下,大裁军士,整个京师,虎贲、羽林、卫尉麾下的宫门卫士,执金吾掌管的缇骑、持戟之士,城门校尉手下十二门卫士,所有兵卒相加也只有万余人。更别提北军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校尉的将士历来也都从属于大将军。

可以说何进自此以后,得了大汉最大的兵权,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当然,何进早有袁氏等人的暗示,自然也知道自己的位置是他与袁氏以及外朝群臣合作的结果,虽然这里面也有宦官的因素在,但是毫无疑问,里面对他助力最大的,却是外朝士人里以袁绍为主的党人帮助。

因此,何进自然也知道该如何给党人报答,以回报他们,同时,也可以得到他们随后给自己更多的帮助,毕竟,在他心里,自然明白,想要让自己的外甥夺下那早已确定的帝位,仅仅是他成为大将军,这明显是不够的。

所以,大将军何进之后,便进宫,上书曰宜解党禁。

刘宏身前案上有两叠奏章,皆二尺余高,一是各地奏报,二为党锢开脱。朝中公卿大臣皆言宜解党禁,如今连大将军何进也是这般说,刘宏心知再不能视而不见,转问中常侍吕强。

吕强回道:“党锢久积,人情怨愤,若不赦宥,轻与张角合谋,为变滋大,悔之无救。今请先诛左右贪浊者,大赦党人,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则盗无不平矣。”他的意思是党锢久积,人情怨愤,若不予以赦免,恐怕幽禁之士会与张角同流合谋,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深知党人愤怒的刘宏,自然明白其中后果,最终惧而从之,下令大赦天下,党人、太平道教徒尽在赦中,唯张角不赦。

次日,“天下楷模袁本初”,应大将军之命,登上阔别十八载之久的仕途,天下瞩目。

却说伏泉率兵一路急行军,过汉中,经三辅,最终直奔京师雒阳,准备听调,平乱“黄巾蛾贼”。

进入司隶境内,过往关口内,汉军兵卒对于来往商客排查严密,到了雒阳更甚,北军游骑数刻之间便有一队游走排查,遇可疑之人便策马盘问。甚至有几队游骑,见了伏泉的巴郡外兵,还来上前询问,可以说整个司隶如同一座戒备森严的军营,旦有可疑之人,就绝对在司隶寸步难行。

京师郊外,极为空旷,想来雒阳百姓也因为近来的消息不敢出门。旷野空气中,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令人作呕,大概是前段时间朝廷诛杀雒阳马元义太平道一党的结果。

巴郡平乱兵马抽调至雒阳,其又以大汉新出世的名将伏泉为首,皇帝刘宏在得到消息,第一时间便下诏相召。

得诏之后,伏泉令兵卒于雒阳城外驻扎,自己选了麾下数将,进入雒阳城中,入朝觐见皇帝刘宏。

数年未来雒阳,任职在外,再回首这昔日繁华的大汉国都,虽然繁华依旧,却是凭白多了几分萧索之气。想到也许再过十余年,董卓可能会一把火将这里烧了,汉末纷乱到来,伏泉不由又想起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何屠户一无功之人,何德何能竟身居大将军位,实乃可恨!君侯之功,大汉今时何人可比之,纵宋车骑已卒,亦非那避战屠户可比?依吾看,此大将军位,必君侯可为也。”雒阳街道上,因兵卒盘查严格,众人牵马步行,年轻的段煨行走时大声喝骂着,身边众将也不由附和着。

“住口,如今雒阳纷乱,周围北军甚多,切勿多言,莫要生事。”伏泉见众人抱怨,连忙喝止道,对于这段煨个年轻人为何如此,他心里也清楚,还不是因为其族兄段颎的死吗?

朝廷晋升何进为大将军,实在让段煨愤恨,如今距离汉军扫灭鲜卑,已经过了四年,当年何进顿兵不前的事情,也早就传到了众人耳边,在场众人都是当年段颎带人断后的活命者,他们自然对当时有可能坐视自己死亡,却不进军的缩头乌龟何进,竟然骤然得到大将军位子,而感到愤恨。

至于当时何进,控制并州强军,却不急于进军的意图,没有人知道,虽然也有传言,何进这样是为了借鲜卑人之手,杀了伏泉,不过因为毫无证据,并且又有并州军和幽州军,都有诸般发生事故的理由,因此这话也只在私下流传而已。毕竟,如果说何进是为了杀伏泉而不进军,但是宋酆作为伏泉的曾外祖父,难道也会因为不想救伏泉,而特地命令幽州军兵卒制造意外,顿兵不前吗?

所以,就是有人拿此讨论,也终是因各种原因而难以深究,当然,伏泉自己,现在却是已把何进列入了心中死仇。即使伏泉自己也没有证据证明何进的真实意图,但是现在随着何进登上大将军位,纵然两人没有恩怨,他们也决难以罢休,毕竟何进掌了大权,谁也不能保证何家不会想要那帝王,更何况历史上,何家可就是出了何皇后,帮“史侯”得了帝位的。

这一切也就注定,伏泉因为宋氏的缘故,无论和何进有没有仇都是死敌,而且,在伏泉心里,他却是没有任何怀疑的认为,何进肯定是这么打算的。

入得宫中,众人便一齐觐见了皇帝,伏泉所带的黄忠、关羽、段煨等将,都是昔日征讨鲜卑后,封了有食邑的亭、乡侯将领,刘宏都有印象,所以在他的诏书里也都一齐将这些大汉能力不浅的将领招入宫中。

“住口,如今雒阳纷乱,周围北军甚多,切勿多言,莫要生事。”伏泉见众人抱怨,连忙喝止道,对于这段煨个年轻人为何如此,他心里也清楚,还不是因为其族兄段颎的死吗?

朝廷晋升何进为大将军,实在让段煨愤恨,如今距离汉军扫灭鲜卑,已经过了四年,当年何进顿兵不前的事情,也早就传到了众人耳边,在场众人都是当年段颎带人断后的活命者,他们自然对当时有可能坐视自己死亡,却不进军的缩头乌龟何进,竟然骤然得到大将军位子,而感到愤恨。

至于当时何进,控制并州强军,却不急于进军的意图,没有人知道,虽然也有传言,何进这样是为了借鲜卑人之手,杀了伏泉,不过因为毫无证据,并且又有并州军和幽州军,都有诸般发生事故的理由,因此这话也只在私下流传而已。毕竟,如果说何进是为了杀伏泉而不进军,但是宋酆作为伏泉的曾外祖父,难道也会因为不想救伏泉,而特地命令幽州军兵卒制造意外,顿兵不前吗?

所以,就是有人拿此讨论,也终是因各种原因而难以深究,当然,伏泉自己,现在却是已把何进列入了心中死仇。即使伏泉自己也没有证据证明何进的真实意图,但是现在随着何进登上大将军位,纵然两人没有恩怨,他们也决难以罢休,毕竟何进掌了大权,谁也不能保证何家不会想要那帝王,更何况历史上,何家可就是出了何皇后,帮“史侯”得了帝位的。

这一切也就注定,伏泉因为宋氏的缘故,无论和何进有没有仇都是死敌,而且,在伏泉心里,他却是没有任何怀疑的认为,何进肯定是这么打算的。

入得宫中,众人便一齐觐见了皇帝,伏泉所带的黄忠、关羽、段煨等将,都是昔日征讨鲜卑后,封了有食邑的亭、乡侯将领,刘宏都有印象,所以在他的诏书里也都一齐将这些大汉能力不浅的将领招入宫中。

所以,就是有人拿此讨论,也终是因各种原因而难以深究,当然,伏泉自己,现在却是已把何进列入了心中死仇。即使伏泉自己也没有证据证明何进的真实意图,但是现在随着何进登上大将军位,纵然两人没有恩怨,他们也决难以罢休,毕竟何进掌了大权,谁也不能保证何家不会想要那帝王,更何况历史上,何家可就是出了何皇后,帮“史侯”得了帝位的。

这一切也就注定,伏泉因为宋氏的缘故,无论和何进有没有仇都是死敌,而且,在伏泉心里,他却是没有任何怀疑的认为,何进肯定是这么打算的。

第五百二十章 本为韩约欲变遂

西邸内,伏泉面见刘宏,发觉数年未见,刘宏脸色比之当年征讨鲜卑后,差了很多。

脸色苍白虚浮,偶尔有几丝微醺病态的潮红,一眼看出是酒色过度的象征,伏泉不由一叹,暗道历史的走向很多时候也没有改变,刘宏还是如历史一样,陷入酒色沉迷之中,无法自拔。

记忆里,刘宏再过五年就死了,初来汉末时,伏泉对此还有些不信,毕竟当时的刘宏虽然可能和英明神武搭不了太多的边,可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脸的身子虚弱相,根本就不像一个虚岁二十九,正为壮年的年轻人,果然过度饮酒,沉溺女色,对男人而言最为致命。

虽然数年未至雒阳,但是刘宏在宫中的做派,伏泉还是听闻不少。他在后宫仿造市肆,让宫女嫔妃一部分扮成各种商人在叫卖,互相盗窃争斗;而他自己则穿上商人的衣服,饮宴作乐。之后又在西邸养狗,让狗戴着官员的帽子,穿着官员的衣服,而且还驾驴车肆意周旋,使得雒阳人人争相效仿,完全是一副不顾一切的享乐模样。

伏泉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一个人会变化的突然这么大,毕竟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把刘宏这样的行为,和当年那个全力支持汉军征伐鲜卑的皇帝做对比。

想来,这就是所谓的成功之后,彻底放纵了吧,终究刘宏可是此番之后,平定了鲜卑。而且观其享乐作风,其实也并不算什么。毕竟刘宏所做的只是显得荒唐而已,并未劳民伤财,

纯粹因为自己喜好而玩耍而已,如果说有什么令人诟病的,那也就是把狗扮成官员,让他们戴官员的帽子,穿官员的衣服,令外朝那些士人感到羞辱,总归说来刘宏的这些举动,明显是在针对那些和他作对的官员而已。

当然,比历史上稍好的是,刘宏这次放纵是在大汉征讨战胜鲜卑之后,感觉到天下从此平安,彻底放纵自我,迷醉于皇权所带来的享乐了。不过,这两种放纵享乐也有所不同,毕竟,原本历史上,刘宏是出塞大军尽数败北从而失去意志,而现在的刘宏,明显没有这种想法。

“臣等见过陛下!”

西邸宫殿内,刘宏在面前一众将领行礼后,有气无力的道:“免礼,伏卿……”

“诺!”伏泉躬着,机械似的回答着刘宏的提问,若是往常,刘宏说不得十分关心伏泉在巴郡的现状,不过现在,随着黄巾叛乱形势危急,很明显他不会问的太过详细,更多的是对于伏泉对于汉军的军事部署的问题。

皇甫嵩关于平乱的部署,伏泉也有所耳闻,虽然伏泉也隐约猜出皇甫嵩有意雪藏自己的原因,不过自然这时候伏泉不会细说,只是不断同意刘宏的话。最终,两人的话题,以刘宏的“尽心效力,杀贼立功”的勉励语告知诸将后,众将离去。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前,一名中年文士出了府外,望着这骤得高位的大将军的府邸,一丝不屑从心而生。

果然,没有根基,靠着左右逢源得到位置的家伙,空有这份机缘,却是连一点儿胆量都没有。

这人大约三十余许,生得俊朗秀逸,一脸的短须显得卓而不群,使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他叫韩约,是凉州金城郡人,此番来京师是作为凉州刺史的计吏,向朝廷上报,大将军何进久闻其名,特与他相见,韩约与何进商谈后,便劝说何进诛灭宦官,只是何进因为他得到大将军之位,除了有外朝士人帮助,也和宦官有着莫大关系,所以没有听从,于是韩约之后请求归还凉州。

想到何进听到自己建议诛杀宦官,夺取大权,帮其外甥夺位时,他那一脸震惊的表情,韩约心中就不可抑制的愤怒。这等左右逢源的家伙,虽然可以凭借自己的人情世故,和他妹妹的关系,能够得到外朝士人的支持,但是韩约知道,此辈最终会被辛苦帮他登位的外朝士人所抛弃,甚至迫害,就算他是帝师大儒,名士杨赐的弟子,也是一样。

皇帝压制外戚的依靠只有宦官,外朝士人要和皇帝夺权,面前的敌人也只有宦官,更何况何进想要和如今地位巩固的宋氏和她的皇子争斗,不动用雷霆武力,快速解决,出对手之不意,根本很难办到。

像这样,只想着靠着阴谋手段废后,就算何进身边聚集了再多的势力,也难成大事。其实,在韩约想来,何进的最终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帮自己外甥“史侯”争那帝位,自己妹妹争那后位,为自己家族的崛起争夺那显贵的机会。

罢了,这京师雒阳之地,也不用再呆了,他日再回雒阳时,必是吾韩约诛灭阉宦之时。

转身,韩约一脸冷漠的上了自己在何进府外的马匹,策马朝雒阳西方而去,他,要去凉州,继续他心中的大业……

当然,不久之后,这个男人将会改名,改了一个令凉州色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名字,韩遂,字文约。

黄巾乱起,南阳郡传来消息,黄巾渠帅张曼成攻杀太守褚贡,消息传来,朝堂顿时安静,百官公卿皆是震惊。

一方面,诧异于黄巾贼寇的实力之大,竟然能战胜大汉郡兵,甚至斩杀大汉一郡太守,实力尤为恐怖;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南阳郡的背景和位置,其乃大汉南都,光武帝乡,此番若被黄巾攻陷,无疑在打大汉皇室的脸,更何况,一旦南阳沦陷,黄巾贼寇下一步的计划,便可明白,自然便是南阳郡以北的河南尹,他们要攻进司隶,而司隶,却是帝都雒阳所在。

朝堂顿时纷乱,皇帝刘宏也是震恐,连忙招帝师太尉杨赐问对,杨赐所言直切,与刘宏争辩,并且字字直击刘宏所为荒唐诸事,提出要求也令刘宏不满。最终,被刘宏喝斥,到四月以后,杨赐因坐寇贼而被罢免太尉。

而朝堂诸公在争论之后,便火速下令,京师平乱兵马火速出京平乱,毕竟第一大汉南都,光武帝乡不可受辱。第二,南阳郡就算被黄巾贼寇占领,也不能任由贼寇控制,否则,任由贼寇借南阳郡为跳板,窥视司隶,那样的话,雒阳危矣!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就算是不知兵的朝堂诸公,也意识到南阳郡的重要性,事情涉及他们的性命危险,自然强烈支持皇帝,催促京师兵马出兵平乱。

三日后,皇甫嵩、朱儁上奏先伐黄巾主力,颍川渠帅波才,至于南阳郡张曼成部,却在一番讨论之后,朝廷下令,由信任南阳太守秦颉击曼成,复南阳。

随后,皇甫嵩、朱儁二将合天下抽调征募来的兵卒四万余人,共讨颍川,嵩、俊各统一军,伏泉则被刘宏临时改拜平寇将军,领巴郡太守事,率本部兵马,居雒阳以南,居中策应援后。

还在等待前方战事,汉军遍传来消息,右中郎将朱儁与黄巾渠帅波才大战,波才击败朱隽,后朱隽率部退守长社,而波才却率领大部兵马,将朱儁所部围困在长社。

消息传来,大汉再次震惊,一边连下数令,令皇甫嵩、朱儁二将务必败贼,同时又令伏泉率本部救援,皇甫嵩、朱儁二人手中掌握着如今平乱的大部分兵马,由不得朝堂诸公不担心。

一旦其中一部被黄巾贼寇消灭,那另一部在人数上的劣势下,也必将岌岌可危,若如此的话,则大汉再无可平乱的野战兵马,唯有靠着司隶地区的兵马死守司隶。如果守不住的话,那么大汉国都刚刚躲过马元义的内应之难,现在就要面临更大的黄巾攻城之祸也,因此,由不得他们不着急。

接令之后,左中郎将皇甫嵩星夜率军,前来支援正被黄巾渠帅波才所率的十几万黄巾蛾贼,包围的朱儁所部

与此同时,伏泉也率本部兵马,出了司隶地区,直奔颍川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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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书《灵帝纪》:是岁(光和四年),帝作列肆于后宫,使诸辨女贩卖,更相盗窃争斗。帝著商估服,饮宴为乐。又于西园弄狗,著进贤冠,带绶。又驾四驴,帝躬自操辔,驱驰周旋,京师转相放效。

李贤注引《续汉志》:灵帝宠用便嬖子弟,转相汲引,卖关内侯直五百万。令长强者贪如豺狼,弱者略不类物,实狗而冠也。

又:驴者乃服重致远,上下山谷,野人之所用耳,何有帝王君子而骖驾之乎!天意若曰,国且大乱,贤愚倒植,凡执政者皆如驴也。

《五行志一》:灵帝于宫中西园驾四白驴,躬自操辔,驱驰周旋,以为大乐。于是公卿贵戚转相放效,至乘辎軿以为骑从,互相侵夺,贾与马齐。

又:熹平中,省内冠狗带绶,以为笑乐。

又:灵帝数游戏于西园中,令后宫采女为客舍主人,身为商贾服。行至舍,采女下酒食,因共饮食以为戏乐。

以上内容简略说来就只有三件事:①在西园与宫女玩“角色扮演”;②西园弄狗;③驾四驴车。当然,这些仅仅是说刘宏的兴趣爱好而已,和“劳民伤财”无关。

至于说灵帝让狗和宫女杂交,如《五行志一》刘昭注引袁山松《后汉书》曰:光和四年,又于西园弄狗以配人也。

这段史料,可信度如何,不好说,我并未写,希望勿喷,因为存有两点疑点。

①范晔写《后汉书》,广录野史入书,但袁山松书中此史料却未录入;

②司马彪《续汉书》志书部分博录异文,也未录入此文。

《典略》:(韩)遂奉计诣京师,何进宿闻其名,特与相见,遂说进使诛诸阉人,进不从,乃求归。

第五百二十一章 长社城下谁成名

长社,本为春秋时郑国的长葛邑,相传因为长葛邑中,社庙的树木猛长,故而改名长社,至前汉时,置县,属颍川郡。

此刻,长社城头,在连续击败了几波黄巾蛾贼的攻城攻势后,数千汉军残军茫然注视城下,如蚂蚁般团团围城的黄巾兵士,相顾左右对望,都是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会被打败?莫非大汉真的要亡了吗?

想前几日,他们四万余大汉国从各地抽调的精锐,领了陛下开西邸拿出的赏赐,在皇甫嵩和朱儁将军的带领下,分兵两路,各帅两万余人,先击颍川黄巾贼,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一部由朱儁将军带领的兵卒,竟然被贼寇打败,兵卒死伤过半,最后只有数千人在黄巾贼十余万的围困下,困守长社小城。

此情此景,由不得这些汉军感到迷茫,实在是敌我实力差距太大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也就是皇甫嵩所率的另一部汉军兵马。只是,即使皇甫嵩另一部汉军来援,汉军两部合兵,也仅仅只有两万多兵马,和城外的黄巾贼寇比起来,还是太少了。

城墙之人,汉军右中郎将朱儁,一脸懊恼的望着城下,如果不是他轻敌冒进,只以为这些黄巾蛾贼,和他以前在交州平乱时,遇到的普通叛乱的叛军一样,面对大汉抽调的精锐兵卒,根本没有还击余力,只需交战,便可一战而定贼寇。

只是,昔日以五千新募抽调兵卒,大战交趾数万叛贼,一战而定,并且逼降数万人的朱儁,这一次在颍川,却是没能再复制那次的奇迹。

黄巾蛾贼明显不同于其他作乱的泥腿子叛军,他们筹谋已久,在反叛之初,就已经将颍川境内,汉朝的几座武库盯上了。之后,随着突然反叛,各地郡县官署根本反应不了,就被黄巾蛾贼攻破郡县,抢掠武库,最终的结果就是各地的黄巾蛾贼,他们单论武器装备而言,已经完全可以说不逊色于汉军了,甚至可能要高过原来平乱的汉军。

而自从得到南阳郡的黄巾蛾贼,在渠帅张曼成的领导下,攻占南阳的消息后,朱儁就不敢拖延平乱进展,他可害怕颍川军的黄巾蛾贼得到消息,和南阳郡的黄巾蛾贼,合兵一路,直进司隶,往帝都雒阳攻去。

以南阳郡郡兵新败,和新任太守秦颉也没有太多兵马的劣势情况,很有可能,真的会在南阳郡和颍川郡,两郡黄巾合兵的情况下败北,最终被黄巾贼占领南阳郡。那样的话,南阳郡绝对不保,而与其邻近的司隶,下场也更能遇到,到时候,最终的结果就是,无论他和皇甫嵩之后能不能平乱,立得大功,但肯定也少不了被朝廷治罪,国都为贼寇攻打,这罪名就算二人有平乱首功,也万万不可能抵消的。

这也是朱儁冒险急进的原因,他准备在颍川郡的黄巾蛾贼还没有和南阳郡的黄巾蛾贼会师前,先将颍川郡这部黄巾蛾贼的主力打趴下,从而在先期就逆转汉军的困境,取得一定的优势。

只是,朱儁大意轻敌,黄巾蛾贼不下于汉军的军械装备,完全使得以往习惯于在武器装备上,碾压叛贼的朱儁在交战之时,就吃了个不声不响的哑巴亏。

当然,如果就算这样,朱儁其实倒是也不可能会大败,毕竟两支交战的军队,在装备接近的情况下,最后比的是兵卒的精锐程度,只要黄巾蛾贼抵抗不住,那么朱儁的汉军还是有可能获胜的。

然而,颍川郡的太平道信徒,可以说是太平道最忠诚的信徒之一,这些道徒或许大多数人的身体素质不如汉军,但是他们的意志力,绝对不比汉军低,甚至远远超过汉军。

豫州地处河南,自古以来,便就是天下富庶之地,人口众多,良田无数。不过,在大汉如今各地皆是世族豪强的时代,一个地方,人口多土地好的情况下,不可避免的就是严格的土地兼并,世族豪强在皇权逐渐削弱的情况下,不断扩大自己宗族在本地的利益,这也就导致豫州的无地贫民和流民的数量,急剧增多。

在封建朝代,如果一个地方,缺少土地的无地贫民和流民多的话,不可避免会产生无数的社会矛盾,首当其冲就是对王朝的埋怨,以及对地方豪强世族的痛恨,最终,也就会在差一点引火的火苗的情况下,彻底燃烧起来。

而前来以传道为名,宣传“致太平”,“财产共有、自食其力”以及“平均主义、平等理想”的思想,对于颍川郡这个无地百姓日多的地方,自然极其受基层百姓追捧。

太平道在豫州扎根十余年,颍川郡又是豫州的精华之所在,并且在这十余年间,太平道明为传教,其实实际上却是在用洗脑语言,恶意灌输推翻大汉,打倒剥削百姓的世家豪强的信念,年复一年的洗脑下,也就造成了这些看着贫弱的百姓,内心里却是有多么大的仇恨意志,这种意志,足以使得他们面临危险而不惧,即使拼命也要和汉军同归于尽,因为他们的思想里,只有打败了汉军,才能让和他们一起加入太平道的亲属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某种程度上说,这些太平道的泥腿子信徒,在思想意志上,完全和后世那各种强制灌输政治思想理念的天朝战士有的一比。而这些被洗脑的太平道狂热信徒,面对装备和自己差不多,甚至还不如自己的汉军,在用人命一命抵一命的疯狂战斗下,汉军能抵挡得住黄巾蛾贼的进攻,那就怪了。

望着前方城下一眼看不到头,蔓延十数里的黄巾蛾贼,朱儁一脸悲怆,牙齿紧咬,若是自己有足够的兵马,真恨不得将这些黄巾蛾贼,全部处死。

想到当时与波才大战时,自己麾下仅有兵两万,而对手的兵马却是他的数倍,如果算上那些老弱妇孺,恐怕其众已经超过他的十倍。然而人数多还不算什么,朱儁经历过以少胜多的平乱战事不少,可是这次却完全不同。

大战时,那些黄巾蛾贼的披甲士足有四五万人,并且其中持有汉军弩具者亦不在少数,仅在装备一项上就不弱于汉军,甚至因为人数优势,有着几大武库的帮助,对手的远程火力就已经超过自己。且对手虽然不如以边军,以及京都五校士,和天下各地抽调的精壮组成训练的汉军精锐,然而其本就是被太平道洗脑的狂热信徒,而且军中皆为父子兄弟、同乡邻人,所谓“父兄歼殪,子弟群起”,真的是殊不畏死,杀一人而引众怒,与汉军不死不休。

汉军人少,黄巾蛾贼势众,朱儁又轻敌冒进,身后无任何援军,纵然汉军精锐,但是他们本就人少,死一人则败局希望很大。而黄巾蛾贼,手中为了更好的生活,被洗脑的信徒炮灰众多,只要武器足够,他们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再拉出一支同样规模的军队,用蚂蚁吞象的法子和汉军死磨,所以朱儁这第一次和黄巾大战的战斗结果可想而知了。

在己方伤亡近半,而黄巾蛾贼也只是才死了自己一倍有余的数量时,朱儁发挥出了他名将的本色,下令全军撤退,退守长社,毕竟再坚持下去最终的结果也只能被黄巾蛾贼磨死,不如撤退。

不过,纵然精锐的汉军有序撤退,没有出现崩溃的情况,也没有让追击的黄巾蛾贼有太多的机会可钻,可是黄巾蛾贼缴获的汉军弩具,也还是让朱儁部在撤退时,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

以至于当朱儁退到长社以后,清点麾下兵马时,原本出征的两万余汉军兵卒,也只剩下七千余人,且身上多有外伤,真是损失惨重,而且这一战,也让朱儁从一寒门小吏,到封侯大吏的在大汉积累的名望,彻底丢了,除非他能在之后的平乱过程中,能够有奇功抵消,否则他的仕途令人堪忧。

“哎!亦不知皇甫中郎何时赶来,不然今日之局势,危矣!”

虽然已经击败了几次黄巾蛾贼的进攻,但是朱儁望着城下似乎数量并未减少的黄巾蛾贼,依旧是担心不已。因为他知道,如果再无援军,这长社小城,自己在几番守城之后,所剩下的四千余兵马,是绝对防御不住那十余万黄巾蛾贼进攻的。

这边朱儁望着城外,一脸悲怆,而城外的黄巾蛾贼阵营,上至黄巾渠帅,下至普通贼寇,却都是一脸兴奋,原因很简单,自然是他们已经将汉朝的名将朱儁打败,并且围困了。

想来只要再过几日,等他们拼光了城内的汉军守城兵卒,这长社城也就要被他们拿下了,而那汉朝名将朱儁,也要被他们授首了,他们可不信,被自己十余万人围困的朱儁,还能逃出长社。

黄巾蛾贼阵中,渠帅波才一脸傲然的望着城头弱小的汉军笑道:“朱公伟老匹夫不过如此,数日之内,必破之!”随后,他又对身边的一众太平道信徒喊道:“二三子,大贤良师有言,大汉必亡,天下必太平,望尔等共勉,先灭城内朱公伟此獠!”

“灭汉!”

“致太平!”

“灭汉!”

“致太平!”

……

一时间,城外各种喊声此起彼伏,在让无数太平道的信徒兴奋的同时,也让长社城头的汉军,脸上忧色更甚。

听着耳边的喊声,波才一脸得意,暗道自己这计策,应该会让接下来攻占长社,打败汉军,营造出机会才是。

波才少时贫穷,流浪天下,后因机缘,为张角收留,细心培养,至今,可以说他是太平道中数得着的知兵之人。他年约三十余岁,身量中等,面貌平凡,与那些世族豪强子弟相比,无甚出彩之处,可谓是真的不能再真的泥腿子。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仪表一般、出身低下的人,却可以一战击败名将朱儁,令大汉国朝堂上下谈之色变,虽然这其中有很多原因,但也不能掩盖波才自身的能力,如果换了其他人,即使有那么多的原因,恐怕也不一定能够击败朱儁这大汉名将。

喊声过后,波才又令麾下兵马,继续攻城,顷刻间,在一阵又一阵急促的牛角号和擂鼓声中,黄巾贼寇如同蚂蚁般,攻向了长社城。

长社城本就是小城,又地处中原,难有战事,自然不会有护城河。而且,波才一直是本着速战速决,然后狭大胜之势,与皇甫嵩决战的意图,因此,他毫不犹豫的继续令各部从四面攻城。

至于波才学过的兵法中所记载的“围三缺一”,波才却是根本不准备使用,对他而言,那样太花费时间,而且这样也会让汉军节约兵力,对他攻城力度也更大。而且,对于汉朝的恨意,让他根本就不想要汉军的俘虏,而且汉军在朱儁手下,也不可能投降,不如直接死磕,反正以人数的优势,汉军根本不可能守得住长社城。

遥遥望着紧紧关闭大门的长社县城,以及城墙上战战兢兢的汉兵,波才心中极是畅快,恨不得仰天长啸几声,今日,又将是他人生里继打败朱儁之后,再一次的巅峰,因为,他将把朱儁这汉军名将,斩首成名。

激烈的号角声中,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黄巾蛾贼,无数汉军兵卒满脸绝望,他们自己也都不清楚这长社城,自己到底能不能守住。

黑云压城城欲摧,进攻的牛角号剧烈的响彻着,激昂而绵长,而那黄巾蛾贼的擂鼓声,每一下的的撞击,都对于汉军的兵卒来说,是死神的召唤。

黑云压城城欲摧,进攻的牛角号剧烈的响彻着,激昂而绵长,而那黄巾蛾贼的擂鼓声,每一下的的撞击,都对于汉军的兵卒来说,是死神的召唤。

第五百二十二章 小城望援唯死战

长社城下,辽远广阔的旷野上,只见得无数着黄巾的兵卒,呼喊着口号,潮水一般的涌向长社城门。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在充满气势的口号声中,黄巾蛾贼声音激烈,不过他们攻城的阵势却是极为松散,他们本就不是职业兵卒,多数都是生活贫困的穷苦人,自愿造反,少数人却是家园被毁,然后被那些造反的黄巾蛾贼逼迫,强行拉入军中的。否则,如果他们不跟着黄巾贼一起造反的话,等待他们的下场,也只有死而已。

自然,此番进攻长社城,波才也不能指望他们能够和职业精兵一样,有什么标准的攻城阵型,只要他们能手持兵器,扛着临时打造的简易云梯登城就行。至于这其中有什么伤亡,却不是波才会去考虑的,因为这些攻城的黄巾贼,其实本来就是他用来消耗的炮灰而已。

如果在长社城上空,就会看到,此刻攻城的数万黄巾贼寇,多数其实都未披甲,只有少数人会披着各种凌乱的披甲或者零散的汉军铁甲。

那些未披甲的黄巾贼寇,衣着都是花花绿绿的,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甚至还有手持农具呼喝者,别说与长社城内,武装到牙齿的汉军相比,就算与黄巾军后方,波才身旁的数万铁甲甲披身的同伴相比,也是远远不如。

毫无疑问,他们将是炮灰,用于消耗汉军弩箭,同时为跟进的手持弓弩的同伴创造良机,不断消耗城头汉军的有生力量,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波才也希望那些被当做炮灰的黄巾兵卒,可以登上城头,和汉军死磕。

只是,即使汉军刚刚打败,但是在战力上,也不是他麾下的黄巾兵卒可以抵抗的。更何况,汉军守城时,他们手中的弩具威力巨大,波才缴获汉军的武库后,和汉军对战时也见识到了那些弩具的威力,自然也不信这些衣甲不全的炮灰兵卒能真的攻上长社城头了。

也因此,波才这几次的攻城,也都没有命令他麾下最精锐的,完全是缴获了汉军武库而全副武装的黄巾信徒攻城,而是一次又一次的用炮灰去消耗汉军。他的目的也很简单,一方面将保存自己的精锐,另一方面就是寄希望于在这些炮灰吸引汉军箭矢的时候,己方所缴获的汉军弩具,可以趁此机会去消耗城头的汉军。

反正,对于波才而言,他才不会那么傻,用自己的精锐去火拼汉军,即使对方有一个汉军的名将,但也不值得他去死磕。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波才都不会轻易用自己的精锐去送命,因为他们这些作乱的太平道信徒,和汉军不同,汉军可以源源不断的从各地征召兵卒,而他们,却其实是根本没有援军,自作乱以后,就意味着他们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依靠自己去生存,他们也只有灭了大汉才会有出路。

前面被派遣去送死的黄巾蛾贼们,虽然明知自己如此做是必死,但是他们并不畏惧,反而他们冲锋的士气却是十分很高,同时,他们人人脸色,望着长社城头,也都是一脸决然之色。

这些人都是无地流民或者贫民,眼看就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太平道给了他们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自然要珍惜和反抗。

“蛾贼攻城,黄巾蛾贼攻城……”长社城头,有汉军士卒眼见叛军将近,立即扯着嗓子喊道,引得城头一阵骚动,诸人惶恐不安。

“住口!再有大喊喧哗者,吾必斩斩!”朱儁毫不犹豫的喝斥者,之后望着城外叛军,振奋鼓舞道:“黄巾蛾贼,蝼蚁之辈也!皇甫中郎援军将至,诸君,封侯拜相,就在今日,努力共功名!”

说完,朱儁又面相向城外大喝道:“擂鼓!死战!”

“死战!死战!”

“汉军威武!”

“死战!死战!”

“汉军威武!”

“死战!死战!”

“汉军威武!”

……

惊雷一般的战鼓声,夹杂着叫喊声,霎时间直冲云霄,顿时天地为之变色。

前排冲锋的黄巾兵卒高高举着盾牌,弓弩兵夹杂其间为其掩护,后面是抬着云梯的攻坚队,几排盾牌手在两侧掩护,而后又是一队弓弩兵,负责登城的一些着甲的战士,手持各式兵器落在最后,他们一路一路小跑,直冲城下。

汉军在各部校尉司马的命令下,待黄巾兵到达合适距离后,随着校尉司马的环首刀狠狠下压,漫天的箭矢顺着城墙倾泻而下,仿若乌云压顶,顿时便不断有黄巾蛾贼中箭倒地,惨嚎贯耳。

只是,对于这帮求生的黄巾蛾贼而言,死亡已经不再是恐怖的事情,无法生存还不如死亡。所以,长社城下,更多的是不管战友,猫着腰继续前进的人,他们高喊着从反叛以来的口号,幻想着自己死后,无论是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还是亲属在人世,都能“致太平”的梦想,疯狂前进,勇猛如斯,根本不知死亡为何物,似乎在大贤良师的带领下,战死也将是一件非常吉利的事情。

守城者一般比攻城一方更有优势,他们站得高,射得远,黄巾蛾贼挨了数轮箭雨,才入射程,随后便听各部渠帅吼道:“射……反击……压制住汉军弓弩。”

黄巾贼寇的弓箭手有不少贫苦猎户,准头尚可,而且他们后方还有更多持弩的兵卒,这些弩兵稍加训练,便可有缴获来汉军武库的弩具,彻底用数量压制城头兵卒稀少的汉军。

仅仅就过了片刻功夫,城头上的汉军兵卒,即使带着兜鍪,也有可能被不知名的流失,贯脑而亡,一连便有数十人因此死伤,不少弓弩兵因此而被压制住攻势。

抗抬云梯的黄巾蛾贼趁机火速推进到城下,随后,那些用于攻坚的黄巾甲士,两人一组举盾扶梯,先登队持盾一跃而上,敏捷如猿。然而上到半途忽有大石落下,砸得不少黄巾着甲兵卒头碎骨折,跌落地面,有那心思决绝之辈,竟是直接从梯子上跳下,宁可摔断腿也不愿受石砸之苦。

登城一开始,黄巾蛾贼即使偶然有几人,侥幸攀上城墙,也会立刻被严阵以待、身经百战的众多汉军兵卒扑杀。

只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开始,在攻城的黄巾蛾贼,不惜性命的攻势下,终于,有越来越多的着甲黄巾贼寇登上了城,然后与城头上的汉军兵卒厮杀。

双方在城垛上来回拉锯数个回合,激战越发激烈,数十个黄巾蛾贼虽是各自为战,却根本不惧死亡,牢牢钉在城垛之上,寸步不退,直至战死为止。甚至有不少黄巾贼寇,望着自己心中如同血仇的汉军,赤红着双眼,叫喊着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嗷嗷嚎叫着扑向十倍于己的汉军,激起一片片血色浪花。

他们没有人能够在这一战活下来,只能以命博命,全部战死,不过这样却为后来者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因为有更多的黄巾蛾贼,已经冒死登城了。

汉军眼看敌人越来越多,有的城头,已经过了百人,立刻发起冲锋,试图将他们全部歼灭,重新夺回战场主动权。黄巾蛾贼自然不甘示弱,已经花了这么多代价杀到这里,又怎么能在长社城中如此退缩呢?

双方胶着厮杀,脚下一片血红,全是双方的鲜血染成,一时间,长社城头宛如血海。

见此,朱儁当即立断,对自从黄巾贼寇登城后,便收在城楼后的弓弩兵大喝道:“弓弩兵,不计代价,齐齐发矢。”

当即,原本被压制退到城楼后的汉军弓弩兵,齐齐冲出,他们不管前方是敌是友,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箭矢齐齐射出,顿时,城楼前倒下一片。

相对于汉军的全副武装,那些只是缴获了一些汉军部分铁甲穿在身上,并没有全副武装的黄巾蛾贼,登时多数毙命,少数受伤者也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随即便被随后涌来的汉军兵卒补刀受死。

当然,被汉军弓弩兵射中的,也有误杀误伤的汉军,毕竟朱儁为了打退黄巾蛾贼的进攻,可是下达了无差别攻击的命令,不过幸好,汉军全部武装的人数众多,多数人只是得了轻伤而已,只有少数几个倒霉鬼,死在了自己人的弓弩之下。

城楼上登城的黄巾蛾贼被清空,守城的汉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后来涌到城墙一侧的汉军,在弓弩兵的掩护下,对着继续登城的黄巾蛾贼进行毁灭性打击,同时又把此时架在城楼上的云梯推下,辅之以火油摧毁。

之后,随着一声又一声“嘭”的声音,长社城墙四周,无数的云梯都被汉军兵卒推下后,在一片火油的燃烧下而摧毁。

云梯已被摧毁,自然对于那些攻城的黄巾蛾贼而言,将再也不能取攻城了,一时间,这场长社城的攻防战,就此暂时停止。只是,很明显,刚才的战斗也只是序曲,就像黄巾蛾贼前面的几次进攻一样,他们只是在用这些战斗,来不断的消耗汉军而已。

“困兽犹斗,且令朱公伟老匹夫再得逞一时,汉军箭矢尽时,便为长社城破之日!”波才望着远方的长社城头冷冷说道,这一番攻城的情况,他早有预料,因此倒是没有因为那些炮灰登上城头没有破城而失望。

实在是因为汉军的弓弩手太多了,如果不能把他们消耗完的话,那么即使他麾下最精锐的着甲战士登上城楼,也肯定会被汉军的弓弩击退,这也是他在进攻长社城时,始终不用自己的亲信缘故。

否则,对于急需要攻破长社,从而洗掠颍川,然后往西北入南阳郡,和南阳郡黄巾会合的波才来说,如果不是因为要付出的代价太大的话,他肯定会毫无犹豫的进攻长社城。毕竟,相对于有着天下十三州的大汉来说,他们太平道从反叛后,就将成为无根之萍,只有通过不断攻略,才能生存。不然,面对各州源源不断输血,运兵运粮的汉军,他们太平道必将最终灭亡。

因此,波才现在如果消灭这部汉军,他完全就可以不顾其他汉军,和南阳郡黄巾一起,兵进司隶。

一旦他们入了司隶境内,到时候以他们两部数十万黄巾兵的数量,入得司隶,完全有可能继续实行马元义渠帅当初所定下的策略,攻陷汉都雒阳,震慑天下,与山东各地黄巾呼应,建立太平道的天下。

只是,这一切,都因为长社城头汉军的弓弩而暂停,深知现在只有手中握有精兵才能造反成功的波才,是绝对不会令他手下那四万余披甲精壮白白损失的。

别看波才手下的披甲兵卒多,可是都是一群训练不多的精壮,多数不知军阵为何物,真要和汉军野战,只能靠着勇气和数量去应对。因此,为了以后,就是慢一些破长社城,波才都不会轻易动用麾下的披甲精壮,他更愿意用那些随地就可以裹挟的流民炮灰,去消耗汉军的弓弩和性命,哪怕黄巾一方死亡的人数是汉军的数倍,那对波才而言,也是胜利。

不过,明显有人不会令波才如愿,只听到一阵“踢踏”的马蹄声传来,随后便见一名黄巾斥候向波才行礼道:“回禀渠帅,汉军一部兵马已至长社以北五十里,半日之后必至长社,其所打旗号为‘皇甫’。”

“皇甫义真!”波才脱口惊呼,脸色不善,虽然早有信报传来,但是他可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果然不愧是军旅世家出身。

思索一番,波才令麾下亲信率三万兵马,并一众妇孺围住长社,这其中有五千他的精锐披甲兵,令他们务必在他争取时间的情况下破城。而他自己,则带剩下的精锐并一众炮灰,合计约六万余人,前去阻击皇甫嵩。

第五百二十三章 贼势军力甚难敌

长社城北四十里外,望着前方一眼看不到头的黄巾蛾贼,皇甫嵩愁得直皱眉头,黄巾蛾贼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还都是披坚执锐的精壮,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皇甫嵩麾下仅有兵卒两万余,而黄巾蛾贼的兵力则是他的三倍有余,再加上他们的装备,皇甫嵩此刻也是明白为什么朱儁会败。

轻敌冒进,被围困长社,若是未见这些黄巾,皇甫嵩一定会怪朱儁大意无能,不过在看到黄巾蛾贼的装备兵力,皇甫嵩却不会这么认为了。

“皇甫义真,其家不愧累世军旅,远迈朱公伟,明知长社被围,危在旦夕,却不轻兵急进……”波才望着自己面前,那数万缓缓行军的汉军兵卒,慨然而叹道,原本他还想继续复制迎击朱儁的神迹,利用皇甫嵩所部应该有的急于救援,从而给对方措手不及,没想到皇甫老匹夫即使明知朱儁所部危如累卵,也根本不急于进兵,是他的意图失败。

在波才身旁,一个瘦削乌黑的中年汉子道:“渠帅,汉军不过两万,吾军六万,皆披甲之士,有何惧之?”

波才听后,自失一笑,他自己总是想着靠一些小阴谋,在最大优势的情况下,以最小的损失,打败皇甫嵩,再回身去灭朱儁,以保留力量应付大汉朝廷接下来源源不断的平乱兵卒。只是,反叛已无后路,谁也不能知道自己这些人还有没有未来,如今皇甫嵩尚未诛除,想得那么远干什么?

“皇甫老贼,要战便战!来人,擂鼓,击之!”波才一声大喝,命令身边兵卒道,兵力、装备都比汉军多,这是波才最大的依仗,既然伏击皇甫嵩做不到,那就只能硬拼了,就是汉军比他精锐又如何,蚂蚁多了都能吞象,何况他手下的这些太平道道徒?

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反正就算自己这六万兵卒全部战死,他也能去其他地方,再拉一支同样的大军,毕竟,对于他们这些流贼来说,这实在是太简单了。

“擂鼓!”

“咚!”

“咚!”

“咚!咚!咚……”

鼓声仿佛一记记震慑人心的闷雷,响彻原野,六万余黄巾贼寇梗着激昂的鼓声,冲向敌阵。他们眼中满是对这个世界的绝望,想到自己在这个世道已无活路,即使他们之前从未杀过人,可是他们此刻的情绪,和整个黄巾贼军的悲愤气氛,也不由得他们不鼓起勇气前进,或许就像他们的口号那样,这世界已经死了,不重新改变的话,根本就不会再有美好的生活。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

贼军终于动了吗?

汉军阵后,主将皇甫嵩见到贼军开始进攻后,皱着的眉头渐渐舒缓,转首对其长子皇甫祚道:“坚寿,迎敌!”他之所以一直慢行,就是寄希望于叛军率先忍不住,不顾一切的攻击他,如今朱儁大部被灭,自己兵少,他可不敢冒然去和叛军决战,因为一旦他再被败,颍川将再无叛军敌手,到时即使大汉朝廷还能从各地抽调兵卒,可也因为时间的问题,根本难以对抗叛军。而且最可怕的是,一旦颍川的黄巾叛军和南阳的黄巾叛军汇合,出兵司隶的话,大汉国都危矣,一旦国都出事,这天下真有可能变了天。

“诺。”皇甫祚行礼回道,然后便对传令兵卒喊道:“命各部进击!”他是皇甫嵩长子,字坚寿,年约而立,身长有姿貌,如今任参军事一职。所谓参军事,亦称参军,顾名思义,即参谋军事者也,本参谋军务之称,一般将帅有员十数人左右。

登时,汉军各部立阵陈兵以待,同时助军司马麴义、护军司马傅燮各率领两千轻骑,一东一西脱离本阵,游弋于侧。此举既能掩护本方两翼,亦可起探测敌方虚实之作用,又利于击敌侧翼,绕袭其后,可进可退,乃步骑列阵不二法门。

黄巾贼寇速度迅速,很快便进抵汉军五百步,已进入了汉军所带的弩车射程,顿时,汉军上百架连弩车、床弩愤怒咆哮,射出了无数的收割性命的中箭。

于人而言,普通的血肉之躯,又怎能抵挡得住在弩车巨大拉力下,飞驰而来的粗大异常的重箭呢?

只见,那些重箭带着破空的呼号声,刺穿一人又一人,至多者可连续贯穿五、六人,一时间,黄巾军死伤极巨,仿佛割麦子一般倒地。

“可恶!皇甫义真,无耻老贼!”波才骑在马上狠狠甩了马鞭,汉军卑鄙,竟然带了这等武器,虽然他们缴获汉朝武库时,也抢了一部分弩车,但是明显抢到的数量少,而且此番前来阻击,没有携带,根本不是汉军的对手。

所幸,这些大型弩车,发射速度很慢,而且波才所派出的前军,也都是他准备好的炮灰,并非他那些精锐,死了倒也不心疼。至于让那些未着甲的黄巾贼当前军冲击,目的自然也很明显,就是要让他们冲击汉军的军阵,为后面黄巾贼的着甲的主力做准备。

很快,那些当做炮灰的万余黄巾众前军,在又挨过几轮箭雨后,进至汉军阵前二百余步。对此,他们面前的汉军步弓兵,立即举弓冲天,随着各部校尉司马一声“射”的嘶喊后。

数千支凌厉的羽箭“嗡、嗡、嗡……”的脱弓而出,当那些羽箭攀升到天空最高处时,原本湛蓝的天空也为之一暗,一瞬间仿若黑夜,而后突然掉转方向,疾速向下坠落,随之那庞大的黄巾贼寇的军阵,刹那间绽放出成千上万朵绚丽的血色浪花。

“射!”

“嗡!嗡!嗡……”

一轮箭雨之后,第二轮箭雨再次袭来,凶猛程度比之前的箭雨,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射!”

“嗡!嗡!嗡……”

“啊!啊!啊……”

前方冲锋的黄巾贼寇们,无助的惨叫着、哀嚎着、哭喊着,然而这一切,都不能换来汉军一丝一毫的怜悯,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双方任何一人都不敢手下留情,因为也许现在让对方存活,下一刻就是他们自己毙命。

汉军阵前,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密集而急促,汉军步弓兵皆是仰射,所射击的目标皆有特定区域,因此只要黄巾贼寇冲破那片区域,基本上便可以存活。

然而,当那些幸运的黄巾贼寇,九死一生的从汉军的箭雨里冲出来后,还没等他们喘息一口气,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弩雨,汉军阵前早就装填好弩矢,蓄势待发的轻弩兵,没有丝毫犹豫的扣动了他们手中的弩机。

“呃!啊……”

“呃!啊……”

“呃!啊……”

……

黄巾贼寇一个又一个,不停的倒下,箭矢入肉入骨声,不断的在战场之上环绕,此时于他们而言,停下是死,退后也是死,只有前进,冲到汉军的阵型里,才能活命。

因此,即使汉军的弓弩射得越来越多,可是那些冲锋的黄巾贼寇,他们为了活命,速度也是不减,反而他们脚下的脚步又是更加加快了几分。

同时,或许为了期望自己可以刀枪不入,逃脱灾难,他们又一次想到大贤良师告诉他们的话,无论是活的,还是将要死的,都纷纷用尽全力,或者鼓足最后一口气吼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先是几十人,而后几百人,再是几千人,最后连带着波才麾下精锐的数万黄巾贼寇,都瞪着猩红的眼睛,喊着那激昂的口号直面箭雨,扯腿飞奔,面对死亡,这些朝代底层的贫苦百姓,在看到生存的机会的时,都是充满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悲壮。

苍天不是指上苍,却是指大汉,大汉国让他们一无所有,生不如死,贫者愈贫,富者越富,豪强地主作威作福,出身决定了一切,而他们,只能完全靠自己,如果自己都靠不住的话,那就基本完了。

说穿了,这完全就是一个靠命的时代,出生生得好,便决定了一切,既然如此,他们这些平民,永远无法出头,甚至连生活都活不下去,那还留着这苍天,这大汉有什么用呢?

既然大汉管不了地主豪强,大汉不能让自己的子民吃饱穿好,那就就应该去死了。而现在,太平道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生存,也让他们明白,只有太平道,也唯有太平道,才能够解救这天下和他们一样生活无助的穷苦百姓。

记得大贤良师曾经说过,太平道会建立一个永远“太平”之国,那里无等级之分、无上下之别、无律法劳役、无剥削欺压、无疾病天灾。而大贤良师,便是因此建立的太平道,他们只有跟着大贤良师,有中黄太一的保护,在天帝神师黄神越的旨意下,推翻大汉,只有这样,他们自己和他们的亲属,才会不再过上那可怕的日子。

因为大贤良师是神人,所以他所说必然无假,而且有着神的指引,他们所做的“起义”就一定是对,他们不是叛乱,而是为了生存,取得自己权利的“起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这已经不再是口号,而是神的预言,是神派来大贤良师,让他们取得生存机会的语言!

随着无数黄巾贼寇,好不畏死的冲锋,终于,有一些黄巾贼寇冲到了汉军阵前,接着,是更多的贼寇和汉军相遇,双方狠狠撞上,瞬间发出了剧烈的厮杀叫喊声。

汉军阵势严谨,皆为操练日久的甲士,他们以长矛、长戟、弓弩压制面前的黄巾贼寇,刀盾手趁隙杀敌,步步为营,机械似的朝前推进,仿佛不杀光敌人就永远不会停歇下来。汉军全身罩甲,对于前方充当炮灰的黄巾贼寇而言,堪称铁壁钢墙,衙门每一次欲图反攻,都会被撞得头破血流,溃散而退,同时,这也意味着有上千条低贱的人命,将永远的消逝于这一片旷野。

汉军前阵,皇甫郦率领着自己部曲搏杀在第一线,只见他手中马矟狂舞,数刻之间,已经不知刺中了第五还是第六人,此刻,他的对手胸口破开一个大洞,却死死抓着不放,其他黄巾贼寇乘机围攻上来,有刀,有戟,但更多的是农具铁钁,铁锸等。

皇甫郦见此大惊,连忙舍了兵器,取了腰间长刀后撤,他虽有部曲拼死相护,头部仍然挨了一铁锸,耳中“嗡”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霎时间从马上跌落。身侧亲兵见此大恐,连忙毫不畏死,不等他落地,便一把将他抱住就向后跑,他的背后结结实实的挨了三刀,这才磕磕绊绊将皇甫郦带出了险境。

对于这些亲兵而言,他们只有保住主将才算完成任务,就算战败也无可紧要,而且皇甫郦的部曲都是皇甫家精心挑选的精锐,有的甚至就是皇甫族人,忠心自然不一般。皇甫郦身为皇甫嵩侄子,身份自然不一般,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就是那亲兵活着,也根本与死了无异,说不得还会连累加入。

得生后,皇甫郦晃了晃脑袋爬起,铁锸属于钝器,他又戴了厚重的头盔,满脸鲜血看着吓人,实则无甚要紧。目光一转,见自己亲兵躺在地上面如金纸,一动不动,已然气绝身亡,皇甫郦悲痛欲绝,亲兵与他与亲人无异,现在见此,如何能不悲愤,他也不令医吏包扎一番,狰狞着一张血脸重新向黄巾蛾贼。

“挡吾者死!”皇甫郦有部曲抵挡来自左右的压力,他只需应付前面即可,一把宝刀连劈带砍,无人能阻。

黄巾贼寇的炮灰很快便被汉军杀散,不过他们败而不乱,一退再退后,待到一定地步后,忽然从中裂开,迅猛的扑向两侧,只见波才赖以纵横颍川的三万黄巾甲士浮现汉军眼底,当真是玄甲耀目,黄旗绛天。

当然,这些波才当做主力的甲士,自然也不是样子货,在看到前方的黄巾同伴分散后,他们当即将手中的早就准备好的箭矢,向着此刻刚刚因为和炮灰战斗,而阵型大开的汉军射出。

顷刻间,只见汉军阵前,弩箭如雨,铺天盖地,而一时来不及列阵防御的汉军,应对不足,死伤甚重。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汉军依靠车弩之阵,纵横数百年,所向无敌,今天终于也尝到了以前无数敌人曾经品尝过的滋味。

汉军后阵,皇甫嵩见此,呆若木鸡,这一下,他似乎又更加了解朱儁败北的心态了,实在是硬碰硬,汉军也很难有把握战胜这些贼寇,莫非,大汉的天真要亡了吗?

第五百二十四章 今日便受此之辱

两军阵前,汉军前军被射散,待数轮箭矢后,黄巾贼寇后方全副武装的披甲之士,便呼喊着口号,向着汉军阵中冲击。

扒开身上的尸体,皇甫郦脸色血污,狼狈不堪,随后在看到黄巾贼寇冲锋而来时,再也没有刚刚复仇的勇气,面对移动铁墙似的黄巾甲士,连忙撒开脚步,两个大步钻回军阵,跑回汉营,不一会儿,两大钢铁怪兽咆哮着交织到一起。

刚才,当黄巾蛾贼的箭矢。密集而来时,皇甫郦便是大惊,要不是他急中生智卧倒,用身边的两具死尸护住身体,否则绝无可能在那箭矢雨中幸免。此刻他逃跑自然是怕了,毕竟,即使要战,也得是划算的战斗才行,两军对战,可不是意气用事才行的。

“波才贼子真毒也,欲以众兵死击吾军。”皇甫祚见此大呼,随即连忙对其父道:“大人,贼势凶猛,当何如?”

“勿急!战事于吾军不利,暂且等之!”皇甫嵩听后,挥手示意自己身边的儿子安静,然后冷冷看着前方战事。他知道波才此举,完全就是想用他刚才充当炮灰的杂兵,再做一次炮灰,用这些炮灰去隔绝汉军在两翼突击的骑兵,然后靠着中军决胜,毕竟,就论披甲决战之士相比,汉军的的人数是远远少于黄巾蛾贼的。

可恶!此等贼子,有如此谋略,不思为汉尽忠,反骑兵叛汉,真该杀之。

心中,眼见汉军面临如此险境,皇甫嵩大骂道,不过面目之上,他皱着的眉头,和死死盯着前方的眼睛,也在说明,这个累世军旅的将军,此刻面临如此情况,也是无计可施。

终究,对比较准备了十余年的黄巾蛾贼而言,汉军所准备的底牌,实在是太少了。此刻,皇甫嵩唯有寄希望于此刻游走在汉军两侧,由助军司马麴义、护军司马傅燮各自领的两千轻骑,这是他对于黄巾蛾贼而言,最大的依仗。虽然现在因为战场形势,不能及时和这些轻骑沟通,但皇甫嵩相信鞠义、傅燮这两个自己看中的将领,会根据战场的形势寻找到机会,审时度势,帮助自己破贼的。

飞速流逝,但对于此刻交战的两军而言,却是无比漫长,每一刻都有利刃刺破身躯,和铁甲与利器的撞击声音,旷野之上,到处都是血色苍茫。

直到整个战役进行到半个时辰后,皇甫嵩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大战场,即使眼见自己亲手训练的精锐,在黄巾蛾贼的冲击下,不断牺牲,可他始终没有动作,他依然在等,在等那可以以少胜多的机会。

突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蓦然响起,飘荡在此刻两军交战的原野之上,苍凉而悠长,却是原本一直游荡在汉军左侧迂回,以骑射攻击黄巾蛾贼的汉军轻骑,终于动了。

其实,率领左侧汉骑的傅燮始终在耐心等待着良机,眼见黄巾军左部与汉军激战正酣,防线有所松动,立刻率领麾下迂回攻击的铁骑,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扑上去,冲击进攻的黄巾蛾贼的侧翼,要将他们直接分隔包围。

中原自古就不是盛产马匹之地,波才的黄巾军多为颍川郡人,而且以穷苦人居多,他们不说没有和骑兵对战的经验,就是有的人恐怕对于马匹,至今也只是见过豪族子弟骑过而已,自己却是根本没有骑过。

因此,面对排山倒海而来,将大地都震的晃动的凉州精骑,他们完全是以懵了,茫然的举着手中的刀戟农具,不知该如何应对,就那么苦苦的等待骑兵的冲刺收割。

“放箭!放箭……”黄巾军里,不少知道骑兵威力的将领,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歇斯底里的嚎道,他们明白,一旦让铁骑杀入身无寸甲的当做炮灰的黄巾军阵中,将会造成怎样灾难性的后果。

无助的黄巾军兵士,被铁骑的气势吓得哆哆嗦嗦举起长弓,或直射、或仰射,不过因为如今黄巾主力正在中军和皇甫嵩的中军鏖战,他们弓箭不多,沥沥拉拉只有数百支箭而已,只给两侧的凉州骑士们,带来了轻微的损失而已。

所谓临阵不过三发,凉州精骑在倒下数十骑后,傅燮率领的凉州骑兵率先轰上黄巾左翼,而在此不久之后,另一侧的麴义业已率领本部骑兵,对着另一侧阻挡的黄巾军的炮灰,发动了攻击。

“嘭、嘭、嘭……”的声音在两侧阻挡汉军铁骑的黄巾军炮灰中不断响起,这些基本身无甲具的黄巾军炮灰,妄图以血肉之躯硬抗铁骑,初时以巨大的伤亡为代价,还能勉强抵挡一波,只是随着后续的汉军铁骑冲击,他们建立的脆弱的抵抗阵型,最终也被覆灭,数刻功夫,这些黄巾军的炮灰伤亡就极其惨重,抵抗的阵势被割得四分五裂。

当然,这些黄巾军的炮灰自然不是两支凉州铁骑的目的,出身西北边地的他们,都是此番皇甫嵩从凉州抽调的精锐,自然也能看出此刻他们要对付的大敌是谁。只见,突破这些黄巾军炮灰的他们,趁势便往向黄巾蛾贼那正和汉军肉搏的披甲之士,突击而去,他们要从侧翼穿插进攻,给这些黄巾蛾贼毁灭性的打击。

又是一阵“嘭、嘭、嘭……”的声音,比前番撞击黄巾蛾贼的炮灰声音更加巨大,穿着汉军甲具的黄巾军的披甲之士,完全被突然突击而来的汉军铁骑将他们的阵型突破成数片区域。

从上空看,两支凉州铁骑仿佛开了闸的钢铁洪流一样,在黄巾军阵中肆虐,将他们分割成互不统属的数片区域,同时疯狂打击,穿插行进之后,再返身迂回,一波接着一波,无止无休的往黄巾蛾贼的阵型冲击。

汉军骑兵冲击的阵势严谨,黄巾蛾贼如同用他们手中的铁甲长矛,临时组成汉军的拒马防御阵型,也许会让汉军骑士碰得头破血流。然而此刻,他们忙于和汉军中军交战,冷不防两翼被汉军突破,加之他们本身就操练少,阵型松散,数刻之间,便被汉军骑兵穿插迂回的进攻给彻底熄灭了攻击的勇气,反而是收缩防线,不断的对付自己身边不断出现的汉军骑士。

不过,后方的黄巾蛾贼能够通过收缩防线,对付汉军穿插的骑兵,而前方正和汉军焦灼在一起搏斗的黄巾蛾贼,却是没这待遇。根本摸不清情况的他们,不是因为没有后援,被汉军步卒杀死,就是毫不知情的被汉军骑兵从身后砍上一刀,随后在汉军步卒的收割下死亡。

很快,汉军阵前交战的黄巾蛾贼便被剪灭,而原本汉军被黄巾蛾贼冲破的阵型,也在各部校尉司马的命令下,慢慢恢复,只等着下一波黄巾蛾贼的攻势。

“凉州铁骑,真天下强兵也!”黄巾军后方,波才望着那短短时间内,便将自己大部兵马分割的数千凉州铁骑,眉头紧锁,他真没想到皇甫老贼麾下的凉州兵,竟然战力如此恐怖,比之前番他战胜的朱所部骑兵,强了不少,莫非边地兵卒都如此悍勇吗?

朱手下其实也有骑兵,不过和出身凉州的皇甫嵩不同,他麾下的骑兵多是出自于三河地区和北军五校中的骑士,这些骑士汉胡不一,数目在三千左右,虽然不多,但是前番作战,给波才所部造成巨大损失。

只是,朱麾下骑兵再厉害,也没到可以一战就将波才大军分割的地步,然而这次,皇甫嵩的凉州铁骑,完全就是一鼓作气分割他的主力,这如何不能让波才心惊?好在,汉朝要守卫西北,皇甫老贼不可能将凉州骑兵全部调来,否则,想到自己面前不是四千凉州骑兵,而是数万凉州骑兵的话,波才心里就是一阵寒战。

“渠帅,如今当何如?”有黄巾将领见此,连忙慌张问波才道,汉军这样子,已经让得不少黄巾将领害怕。

波才看了眼前方,咬着牙说道:“传令,各部死战,决死冲击,汉骑寡,吾军众,只要破了汉军中军,此战必胜。”

“诺!”那将领行礼道,随即告知各部将领,命令各部兵卒,矢志冲击汉军中军。

不久后,黄巾军兵卒,又再一次在各部将领的率领下,呼喊着口号,一边分出甲士,组成拒马,死死拦截汉军捣乱的骑兵,一边又狂热的冲击汉军已经重新整理好的阵型。前番波才率领他们击败朱,早就让他们对于波才的军事能力有盲目的信任,更何况他们是太平道的信徒,是大贤良师召集的安定天下的神的兵马,如何会怕这些该死的汉军呢?

战事立马又激烈起来,仅仅数刻时间,黄巾军便冲到汉军阵前,和汉军撕扯。

望着黄巾军又攻到汉军阵前,波才冷冷一笑,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不计伤亡的给汉军毁灭性的打击,即使不胜,但只要彻底打废皇甫嵩的兵马,那么豫州甚至司隶,就将再无一支可以阻拦太平道的汉军兵马了。

况且,皇甫嵩麾下如今也只剩万余步卒,他们再精锐又岂能以一敌三?因此,只要他不在管对方骑兵的骚扰,死死堵截住,并且派太平道的死忠信徒直击中军。只要能够击破中军,擒杀皇甫嵩,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值得,哪怕全军覆没,哪怕他波才掉了脑袋,也是值得的。

毕竟,皇甫嵩一死,朱也必亡,汉国短期内在豫州、司隶地区就将再无大规模的军队,而太平道在颍川还有陈国的黄巾军,更不提此刻在南阳郡肆掠的黄巾军,只要将皇甫嵩和朱的部队打残,那么豫州、司隶对于太平道而言,只需以炮灰策略,完全就可以攻进司隶,汉朝狗皇帝安排的守卫关卡的兵马,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有可能,他们可以攻陷那原本就在计划之类的汉朝国都雒阳。

当然,即使他们太平道攻不进司隶,但是将皇甫嵩、朱灭亡的话,从天下大势观看的话,太平道将在豫、兖、徐三州再无敌手,只需各地渠帅尽力,必定可以连成一片。而再有大贤良师和张曼成两部并打通冀州、青州、荆州的话,那时,太平道将直接将整个中原精华之地练成一片。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他们占据大汉近半富庶之地时,那么就算他们攻不下汉都雒阳,但也将能和汉国持续抗衡,到时候就算汉朝再从边地调来精兵,他们太平道也将有了自己的地盘,有了合理的纵深与其作战。

汉军后阵,黄巾军的变化尽收皇甫嵩眼底,心知波才这是要拼命了。波才军实力强悍,超出预计,不宜硬拼,当先行撤退,另寻他法,以计取胜为佳,可是如今形势,于皇甫嵩而言,撤也不是,攻也不是,真是两难。

就在此时,只听得“报”的一声大喊,只见一骑斥候,一路小跑从汉军后阵重来,然后来到皇甫嵩身前,单膝跪地道:“禀中郎,伏平寇遣人求见。”

“伏平寇?伏流川?”皇甫嵩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伏泉已经被加封了平寇将军,立即欣喜道:“快快带来。”虽然他因为某些原因对于伏泉有所敌对,只是现在情势于他不利,而且他也不敢承受兵败之责,更不想大汉因此而衰,所以得知伏泉有话,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见过皇甫中郎,伏平寇有言,望中郎与贼寇相持,伏平寇将往黄巾阵后突袭。”一个身披铁甲的年轻军士行礼后,冷冷说道,然后便毫不犹豫的策马离开,完全不在乎皇甫嵩的想法。

皇甫祚与参军事皆怒目而视,这人太失礼了,知尊卑否?

只是皇甫嵩笑了,若真心想跪拜,怎么都能拜下去,多半是不愿吧?想来自己等人在伏泉进京之前的动作,已经被那位少年名将发现了吧,罢了,自己必须解决波才,今日便受此之辱吧。

“传令!擂鼓……全军进攻。”

第五百二十五章 汉骑应从天上来

黄巾蛾贼右侧方约十余里外,一支五千余人的汉军行进于此,正列阵观望前方战事,只等主帅命令,他们便要前进杀敌。

汉军中央,一杆刻着“伏”字的大旗下,大汉平寇将军伏泉,听完前去报信的严颜所述,连连笑着点头,任波才再怎么用兵如神,估计也绝对不会想到,他的侧身后有一支大汉的百战骁骑吧?

特别是伏泉军队不远处,可就是如今尚被波才兵马围困的长社城,对于波才而言,伏泉军队所在的地方,其实就是波才军的安全的大后方而已。除非波才长了第三只眼,否则绝难想到,伏泉这支作为汉军救援的平乱偏师,会出现在他的身后,甚至恐怕就是此刻围困长社城的黄巾蛾贼们,也想不到他们和渠帅波才的军队中军,已经出现了一支汉军。

皇甫嵩若是知道伏泉早就到达此地后,才派人去通知他,说不得又要大骂伏泉无耻,坐看主军陷入困境,却不救援。

不过,这些对伏泉而言,却是一点儿也不重要,毕竟知道那些党人和亲善党人的文武,在自己进京前,就将此番平叛的大功瓜分,就等他们举荐的人平定黄巾后,重新掌控政治权利后,伏泉现在就对皇甫嵩没有太多好感了。

阴了他,还要他对使阴招的家伙有好感?毕竟,说到底以伏泉的功绩,最起码也应该是一路平叛主将,结果变成了一个后勤支援队长,谁遇到不恨?这也是他让严颜去通知皇甫嵩时,特地让严颜不要给皇甫嵩以颜色的原因,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皇甫嵩如此作为伏泉自然要好好让他吃点教训。

“杀!破贼!”伏泉坐在马上,手臂狠狠向前一挥,五千大军顿时行动,两千骑兵在前,三千板楯蛮兵在后,直击波才身后。

旷野之上,此刻伏尸四野,血流成河,唯有用惨烈二字形容。

傅燮、鞠义率领的汉骑杀人杀到手软,死尸残肢遍地都是,战马四蹄几无立锥之地,大大影响了骑队的冲锋。最终,那些开战时便让黄巾蛾贼吃够苦头的汉军铁骑,也陷入了那些狂热的太平道信徒的人海战术中,在两军交战的泥泞中,寸步难行,只能用马刀在战马下对着无数的黄巾蛾贼奋力挥砍。

前方战势焦灼,黄巾阵后的波才却是一脸平静,充耳不闻,汉骑已经失去他们最大的屏障,现在正是施展最后一击,先将那些动弹不了的蟑螂清除,然后完全就可以靠着人数,冲击和突破皇甫嵩的大阵。

想到此,波才眼神一眯,此刻机会难得,他“唰”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刀,然后对着前方的战场大声喊道:“大贤良师有言,汉必亡,全军压上,此战必胜!”

只见,波才亲率身边最后的数千甲士直击汉军,这数千人并非他叛乱后不择手段拉来威逼“教化”后的贫民、流民,他们全部都是是信仰太平道多年的狂热教徒,是他手上最值得信赖一支战斗力。

这些黄巾蛾贼斗志高昂、纪律严明、武力强悍、装备精良,实乃太平道核心力量,更是波才赖以抗衡汉军的本钱。他们皆在甲胄之外,套着破旧的太平道服,手持长刀,眼神中的狂热说明他们的思想有多么的坚定,一经出击,顿时将战场之上难以行动的汉骑大部扫除。

之后如同波才所想,黄巾蛾贼借着这股气势,直冲皇甫嵩本部大阵,一下子就将原本尚在僵持的汉军,打得节节后退。

其实汉军本非这般不济,然而连番苦战,气力心态都已疲惫不堪,再加上波才这支生力军的狂热,远超过其他黄巾蛾贼,他们自然有所抵挡不住。

见此,所有黄巾军纷纷受此激励,不仅刚刚和汉军僵持,有所气馁的中军甲士声势大震,就是那些残存的,在汉军骑兵打压下,四处逃跑的无甲黄巾军,也在周围观望后,开始三三两两随军冲锋,战场的天平一下子向黄巾军倾泻,汉军的形势已然危矣。

伏流川,尔当来矣!速来!速来!不来,大汉危矣!

皇甫嵩见己方中军遭受黄巾蛾贼不住冲击,紧张奢望祈求道,此刻他的心里也是有些后悔,刚才真不该听到伏泉传话,就为了避免撤退的失利结果选择答应伏泉。诚然,战胜波才对他而言十分重要,但是保住这支大军,更加重要,如果最终战胜波才后,自己麾下平乱军队太少,那么明显于他而言就是失败。

“杀!破汉阵,必胜也!”眼见形势利己,波才又大声喊道,他没有像别的统帅那样躲在后面,反而放弃马匹,和冲锋的步卒一起,手执长刀,身处先登,亲自搏杀。

波才明白,太平道能否进驻司隶,立足于河南,成败在此一举,由不得他不搏杀。

黄巾军一众甲士见主将如此不避危险,亲身陷阵,无不士气振奋,一路相随,生死不弃。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口中呼喝着口号,在有波才生力军支援的黄巾军的猛攻之下,精疲力竭的汉军,再难保持住阵型,被黄巾军甲士冲进大阵之中,随后在无数厮杀喊叫声中,双方士卒互相纠缠,狠命死斗。

“直冲牙纛,砍杀敌将……”波才冲入阵中,大声呼喝,长刀挥舞,连砍数人,带着麾下亲信,直冲入敌群。

亲卫护卫左右,舍生忘死,为波才抵挡来自两旁的攻击。汉军各部,因为战争混乱,虽然不知波才就是黄巾主将波才,可是却能断定此人必为黄巾将领无疑,有机灵者数人,暗持弓弩数具,对其临近突射。

两名警惕的亲卫见此,顿时奋身而上,用身躯挡住了暗矢,弩矢透过甲胄,穿破了他们的身躯。波才见此,悲愤欲绝,来不及去关心亲卫如何,手中长刀瞬间挥出,连杀两人,这才将刚才他的危境逆转。

“杀!杀!杀……不世之功,便在眼前!”见得汉军后退之势越来越慌乱,波才读过兵书战策,心知胜利在望,连忙呼唤左右继续杀敌。

不过,正待波才进一步动作,猛然却听见身边有不少人喊道:“汉骑!吾军身后有汉军骑兵……汉人援军来了,逃!逃……”

战场杂音太大,波才虽然没有全部听清楚那些话中意思,但是随着他转头望向己方军队身后后,却是一瞬间明白了那些人所表达的意思,而看到那隐隐有数千骑冲锋的汉军骑兵,波才的身体也是突然像是染上疟疾一般打起冷战。

怎么会……他的后方怎么会有汉军?难道是朱儁的部队?不会,那老匹夫现在应该在长社庆幸自己没破城才对,而且他也没这么多骑兵了,早应该在上次兵败时,被自己灭了大半了,为此自己还缴获了三百多匹良马了。既然不是朱儁,那他们是谁的骑兵?该死!长社的人都是蠢材吗?连敌人在他们附近,都没发觉?

此刻的波才心中,在害怕的同时,又不断骂着,只是这事情也不能怪长社一方的黄巾军,毕竟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皇甫嵩军队身上,谁也想不到在他们两军之间,还会突然有一支汉军出现。

“波帅,汉骑出没,将何如?”当即,便有黄巾军的将领,带人跑到波才身边,护卫他出了汉军阵型问道。

“撤!速撤!快……令后军就地拦截,其余诸军撤退……倘若汉军两面夹击,吾军危矣!”波才看到那数千骑兵,魂飞魄散,他当然明白,一旦这数千骑冲入自己后背的后果,如果真让汉军洞穿了自己本部军队,那么他现在的部队,也就只剩下一个下场,那就是大败而已。

当下,出色的军事嗅觉让波才下令,壮士断腕的让此刻和伏泉铁骑接触的黄巾军甲士,就地用肉躯拦截汉军,为大军做准备。至于说再学着刚才对付皇甫嵩那样,先以一部步卒抵抗汉军,再用麾下其他兵马死冲皇甫嵩中军的想法,完全被波才舍弃,毕竟在连番和朱儁、皇甫嵩的骑兵交手,波才自然心中有数,他麾下的甲士,到底能不能抵抗得住汉军骑兵的冲击。

“那大营……”

“将死矣,要大营何用?”波才大喝反问道,现在军队都要被汉军包饺子了,谁还有心情管自己的大营,能战胜汉军自然都没事,战胜不了那就是去管大营也没用。

“呜!呜!呜……”

“当!当!当……”

紧急的无数黄巾军将士大为疑惑,眼神迷茫,然而当他们转身见到后背那冲锋的汉军骑士,转瞬便明白何意,纷纷按令撤退。

唯有不少接到波才命令的黄巾甲士,看着冲锋来的汉军骑兵,咬了咬牙,匆忙跟着早就心存死志的黄巾军忠实将领,排列军阵,插盾、挺矛,张弓、持弩驻守。当然,也有一些按理应该断后的甲士,面对铁骑出现动摇,不过都被所部的黄巾军将领砍杀。

伴随着远方若隐若现的牛角号声,大地莫名地战栗起来,绿草碧天的尽头,浮出一丝黑线,伏泉所部,终于抵达战场。

两千骑身经百战骑士奔腾而来,漫天的烟尘,沉重的马蹄声,无不予人以沉重的压抑,仿佛肆虐的洪水,一泻而下,无可阻挡。

断后的黄巾军将士,在伏泉所部骑兵到了射程以后,立即将手中只能射出一轮的箭矢射出,只是,因为人数的原因,他们能够给这些汉军的伤害始终是太少了。

反观那些汉军骑兵,见到有所准备的黄巾甲士,又是一阵加速,用他们早就排列好的锥子形阵型,直冲黄巾蛾贼的军阵。

“轰!轰!轰……”

一声声仿佛能够把天震塌的巨响传出,黄巾蛾贼的甲士军阵如波开浪裂,纷纷被冲击的朝两边散去。纵然他们有着不逊色于汉军的装备,但是面对伏泉麾下这支北征鲜卑后,所剩的骑兵精锐,甚至于皇甫嵩的西凉精骑,也都不如伏泉这支骑兵,更何论那些没有出色战斗经验的黄巾蛾贼,他们远远不是伏泉这支骑兵的对手。

仅仅之两刻钟后,随着伏泉所部汉骑全部突破波才临时命令组织的黄巾军甲士防线,冲入黄巾军阵内冲杀,对着那些将后背送给他们的黄巾蛾贼,奋力劈砍,原本疯狂进攻皇甫嵩中军的黄巾军随即对战,不过战不过数刻功夫,却是开始崩溃了,实在是汉骑的攻势太凶猛了。

只见,黄巾蛾贼们海啸一般涌向战场两侧,毫无阵型可言,不断有人倒地被同伴践踏,眼看是活不成了。虽然有人是坚持不退,但是有更多的人却是迫于无奈,又或者随波逐流,被迎面而来的同伴裹挟着向战场两侧跑去。

“败矣!”波才痛苦的呻吟一声,然后眼神悲愤,狠狠的看了一眼这突然出现的汉骑,他实在是猜不出这突然出现的汉军骑兵到底从何而来?

莫非,大汉气数未亡,他们是从天上来的吗?

随后毫无犹豫道:“令各部速返长社,快马令长社之兵御敌!”

随后,亲信寻来几匹战马,随波才上马,一起撤离,与此同时一起发生的,却是战场上,还剩下的数万

骑兵什么时候杀敌最巨?毫无疑问是对方逃跑,把背露出来的时候。

一声声苍凉低沉的号角声,盖俊部一分为二,沮渠元安率领落雕营破阵而出,沿途驰射,黄巾军此刻只顾逃命,几乎没有还手之力,逃亡路上躺满了被射杀的尸体。盖俊则带领射虎营在黄巾群中纵横穿插,黄巾军就像被割的韭菜成片成片倒地。

另一侧傅燮、麴义亦展开追杀,他们苦战一日,筋疲力尽,有些战士累得实在举不动刀矟,却不愿落于人后,驱动战马撞飞踩碎跑在前面的人。而汉军步卒也开始了全线追击,一些凉州人、关中人嫌身上铠甲沉重,拖累速度,卸下铠甲,赤膊上阵,一边呼喝,一边追敌,很有几分当年秦人的风格。

第五百二十六章 高歌劲舞震群贼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对于从没有进行过正规化军事训练的黄巾蛾贼来说,他们能战胜皇甫嵩的汉军精兵,完全靠得是人数和狂热的士气而已。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如同精锐的汉军一样,面对战场瞬间变化的形势作出变动,就比如他们现在陷入腹背受敌的情况,因此当波才看到汉骑出现,就是明白这个原因,所以根本没有反抗的心思,让全军撤退。

不撤,黄巾军就会被汉军前后夹击,陷入包围泥潭,最终溃败。而先撤的话,以汉军这几千骑,想要留下波才的全部兵力,无疑十分困难,这样的话,于波才而言,起码可以保存一部分力量。

这笔账,波才会算,同时,他也懂得如何取舍!

只见,波才坐上亲兵牵来的马匹,立即带着身边的忠实亲信,乘马撤离。这些马匹,是波才原本数十万大军里面,仅有的马匹,他爱惜不已,原本是想在搜罗些马匹,打造一支小型的骑兵部队,现在没想到却是用在了逃跑路上。

可是,波才他们有马可逃,而其他黄巾军,却只能徒步逃亡,他们四处奔跑,尽力求生,当然大多数黄巾兵卒,是聚集在波才军阵后,尾随波才逃离的。

然而,不熟悉骑兵威力的波才,却不明白,骑兵什么时候杀敌最厉害?

毫无疑问,骑兵杀敌最厉害的时机,是在敌人逃跑,把后背露给自己的时候。终究少有人能够在奔跑的时候,还能注意自己后背的,并且,也很少有人,能够跑得比马儿快。

一声声苍凉而低沉的号角声,不断传出,伏泉所部骑兵一分为二,两千骑各有近千骑,追击黄巾蛾贼,他们手中的长刀几乎每时每刻,都能带走一个跑得慢的黄巾蛾贼。

反观黄巾军这边,此刻大多数都只顾逃命,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偶尔有小波自知必死,同时也本就心存死志反汉的黄巾兵,组成简单阵型,对抗汉军。只是,这些也只是螳臂当车而已,他们虽然给汉军骑士造成了一些伤亡,可是最终也是死在骑兵的冲杀和践踏之下。

黄巾蛾贼的逃亡路上,躺满了被杀的尸体,那些黄巾蛾贼,就像被割的韭菜成片成片倒地。在追击的伏泉所部的骑兵身后,皇甫嵩也下令麾下步骑,全线追击黄巾蛾贼,以报复他们被波才围攻的大仇。

其中,皇甫嵩麾下的一些出身于凉州和关中的兵卒,见大局已定,胜负已分,更是嫌身上铠甲沉重,拖累速度,他们直接卸下铠甲,赤膊上阵,一边呼喝,一边追敌,这样做,倒是颇有几分当年秦人的风格。

两军你追我赶,一路上伏尸遍地,波才不断催动胯下战马,和身边数百骑远远甩开后面步行的黄巾步卒,那些步卒正被他们身后的汉军伏泉所部的骑兵追赶。

不过,伏泉麾下的那两支汉骑,此刻业已会师,他们尽可能的把在战场左右两侧逃亡的黄巾蛾贼,有意的驱赶到一起。虽然依旧有不少黄巾兵卒在其他方向逃跑,但是也无大碍,因为波才麾下,最大的一支部队,就在他们的驱赶之下。

随着前方的黄巾兵士越来越密集,汉骑也是害怕陷入黄巾步卒的泥潭,无法发挥自己骑兵的优势,所以逐渐改变原本砍杀的战略,他们刻意拉开和那些逃命的黄巾步卒的距离,转而用弓弩追逐射击那些逃命的兵卒。

当然,伏泉麾下的骑兵自然不可能就如此任由波才逃亡,让波才和长社城外,他留下的另一部分黄巾蛾贼汇合。那样的话,无疑会让刚才那场前后夹击波才所部的大胜效果,大打折扣,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伏泉所部剩下的板蛮步卒,已经在黄巾蛾贼撤退的路上,列阵等好了他们。

“汉军为何在此?为何在此?莫非真天兵乎?”当波才带着数百骑在前方遁逃,见到前面已经列汉阵型,沉着应对的汉军板蛮兵时,再次惊恐不已到,如同他刚才不明白汉军骑兵怎么绕到他的身后突袭一样,现在他也不明白汉军步卒为什么还能出现在他兵马逃亡的路上拦路。

只是,时间容不得波才多想,稍稍抉择,波才就令身边数百骑,绕行汉军军阵,己方兵少,而且看这汉军阵型严密,显然也是精锐,他可不想还没有突破汉军步卒的拦截,就在汉军步卒的包围中丧命。

幸好,这支汉军步卒兵少,只有几千人,而且皆批重甲,如果只是单纯绕阵的话,汉军显然是拦截不了波才那些骑兵的。只是,波才这些骑兵可以逃跑,跟在他们身后行动的步兵明显没有这种机会,速度慢的他们是很难逃过板蛮兵的拦截的。

“渠帅,这般遁走,后军何如?”身边策马遁亡的亲信将领,得到波才示意,一边策马,一边询问道,虽然已经猜出波才的意图,但是那将领依旧抱有希望问道,实在是一下子舍弃数万兵马,令他太肉痛,毕竟这可是要花不少时候才能拉起来的。

波才自然知道那将领所想,不过生来便知道取舍的他,却是冷冷说道:“留之何用?自当舍耶!不舍,如何遁逃长社城?”

……

的确,只有留下那些步卒,让汉军的前后兵马全部去拦截他们留下的兵卒,这样,他们这些波才所部的将领精锐等,才能策马逃走。

很显然,那些板蛮兵也是这么想的,在主将段煨的命令下,他们舍掉那数百骑刻意绕过汉军军阵的黄巾蛾贼,而是主动前进,去拦截黄巾蛾贼骑兵身后的步卒。

那些板蛮兵们,皆批铁甲,一手持轻盾,另一只手持各种自己习惯的刀剑长矛,在各部校尉司马的大声疾呼命令下,眼神凛冽,不畏死亡的冲向前方那些黄巾军步卒。

他们口中呼喊着黄巾蛾贼不知名的板蛮语,每个人都保持着最大的声音,待到和黄巾军遁逃的步卒接触后,突然分散阵型,各自为主,一边继续呼喊这板蛮语,一边又富有节奏的手舞足蹈,以一种歌舞的形势,配合着他们手上的刀剑长矛,与黄巾蛾贼大战。

千人唱,万人和,山陵为之震动,山谷为之荡波……这是前汉名士司马相如所作的《上林赋》的名句,同样也是那些第一次见到这种战斗方式的黄巾蛾贼的真实想法。

三千看着蛮勇的板蛮兵,前歌后舞,虽然和他们战斗,毫无阵型,看着乱七八糟,但是却别有一种不凡的气势,令人震惊,更不提这些不畏死亡的板蛮兵,用这种盾牌兵器和歌舞结合的战斗方式下,所带来的巨大的杀伤力。

板蛮人天性劲勇,善于以歌舞凌人,他们自幼走于山林之间,与野兽肉搏频繁,山林恶劣环境下,自然而然的形成一股彪悍勇猛之气。

这种气势即使是那些一直受太平道蛊惑的狂热道徒,见了也是有些后怕,如果认真形容,那就是对于长居豫州内地的黄巾蛾贼来说,这些板蛮兵,就像那刚刚从深山出来,喜欢自娱自乐的老虎一样,凶猛无比,恐怖如斯。

如果是一、两只“恶虎”,那些黄巾蛾贼倒是不惧,可是此刻向他们攻击的,却是身经百战的三千只“恶虎”,单打独斗能力极强,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才刚刚披上甲胄,拿起兵器,打了几场小仗的“平民百姓”可比。

“杀!”

“杀!”

“杀!”

……

逃亡路上,波才也在回头观望身后形势,只见在他惊恐的目光中,那些如同恶虎的板蛮兵,冲击散乱的黄巾军阵后,压倒性的像是收割韭菜一般,收割着应对不及的黄巾兵士。

而在那些黄巾兵士身后,是近两千汉骑在驱杀,至于汉骑之后,则是皇甫嵩麾下,在前番和黄巾军大战之后,所剩的近万汉军在跟随追逐。只是他们的距离,和前方伏泉的骑兵,明显拉开不少,仅有少数的骑兵能够跟上伏泉的骑兵,两支骑兵会合一起,驱杀黄巾蛾贼。

“可恨!汉军着实可恨!若不使此奸计,吾必胜之,真狡猾之极……”波才见自己那所剩的两万余披甲黄巾兵,被板蛮兵拦下,并且重创时,不住破口大骂,就差他不知道这支突然出现的汉军步骑是谁的兵,否则肯定要大骂伏泉十八代祖宗了。

只是,无论波才如何去骂,战场的形势已不可避免,黄巾蛾贼这剩下的两万多兵卒,基本都是新生去意,不愿再战的兵马,被板蛮拦截,多数都是不想死战,抽准机会便欲逃跑,希望让后面的同伴为自己的逃跑垫后。

人性的自私在这一刻暴露无遗,没有训练过的黄巾蛾贼,所灵机应变的情况,完全不能和汉军相比。

若是汉军遇到这种情况,即使大军依旧有兵卒逃亡,但是肯定会有校尉司马挺身而出,他们会斩杀不少逃跑兵卒,震慑大军,然后就地组织兵卒列阵前后迎敌,毕竟逃跑是被杀死,在此搏命也是死,那还不如去搏命去。

直到板蛮兵凶性大起,片刻功夫,便有数千人死于他们刀下,这才如梦方醒。残存的黄巾蛾贼的将领,连忙指挥麾下兵卒列阵前后应对,遇到不领命依旧向逃跑的兵卒,则是挥手一刀取命,这才勉强止住的颓势。

不过,黄巾蛾贼前番先是与皇甫嵩大战近半日,之后又被伏泉麾下的骑兵追赶跑了近十里,气力早就不行,而板蛮兵相比较他们而言,明显好上不少。再加上这些板蛮兵,不少都是跟随伏泉征战数年,从平黄穰内乱到塞外征战鲜卑的百战精兵,有他们的代表,天性不惧死,骁勇无比的板蛮兵自然是越打越勇,越勇越战,势必要将波才所带出逃亡的大部黄巾蛾贼,留在此地,和黄巾蛾贼身后的汉军一起前后夹击,将他们剿杀。

虽然这期间,依旧有不少黄巾蛾贼的漏网之鱼逃脱战场,但是显然无所谓了,因为对于汉军而言,只要留住他们大部,波才在颍川郡的黄巾蛾贼势力,就必将受到重创,无疑这样对于汉军来说肯定是好消息。

汉军与黄巾蛾贼在刚刚猛烈厮杀后不久,又一次在这处战场上,开始了生与死的血性较量,等到皇甫嵩的大军也加入战场,双方又是足足厮杀了近一个时辰。

这期间,伏泉的板蛮兵也是没了开始的凶猛,毕竟相对于两万余人已经开始反抗的黄巾蛾贼来说,皇甫嵩的残军加上伏泉的步骑,也不过是过万而已,而且阵型分散,不能以汉军自豪的战阵对战,自然不能直接击溃这些对于人数愈一倍,装备又不逊色于他们,并且十分信仰太平道的黄巾蛾贼。

血色苍茫,虽然双方皆是损失惨重,可是却都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攻势更猛,喊杀声之大,直接就将在战场之后,和皇甫嵩一起观看形势的伏泉震惊。

这就是黄巾军吗?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任何叛贼,他们只要在各个将领的号召下,在明知必死的情况里,高呼所谓的大贤良师的神语,就会爆发出极其强大的热情。

远处,一阵号角声突然响起,令得伏泉和皇甫嵩大惊,因为现在绝对不可能有其他兵卒的,而如果出现号角声,那就只能说明,黄巾蛾贼有援军到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汉骑冲阵败贼援

苍茫凄凉的号角声,将战场厮杀的两军惊动,不少兵卒一边肉搏时,一边转移注意力,斜眼瞥视远方,待看到战场远方,那突然出现的数万着黄巾的军队时,神色不一。

黄巾军的兵卒自然是欣喜若狂,毕竟形势对他们不利,虽然他们在尽力苦撑,但是如果继续被汉军这样前后夹击的话,等待他们的也只有灭亡的下场。至于汉军,明明再等些时间就可以歼灭敌方,可是敌人却来了援军,自然是惊恐万分,真可谓是大喜大悲。

“事急矣,伏平寇,吾欲率军于此督战,尔领吾军精骑,阻击蛾贼援军。”皇甫嵩说到底是此番平乱的主将,见到事情紧急,毫不犹豫的命令伏泉道。他的策略也很简单,就是让伏泉率领汉军里,伏泉和皇甫嵩军队所剩的近三千骑,去阻拦黄巾蛾贼的援军,而他就利用现在的时间,先把这被汉军拦截的兵马就地解决,在会合伏泉骑兵,与黄巾蛾贼的援军决战。

故而,此战胜负,至此全部决定于伏泉这近三千骑兵,能不能抵挡得住黄巾蛾贼的援军。若可挡,则此战汉军必胜,若不可挡,则必败无疑。

“诺!”伏泉行礼回应,然后上了亲兵所牵来马匹,对周围喝道:“凡可击敌之骑,皆随吾杀敌!”大喝完后,他便当先一骑向黄巾蛾贼的援军冲去,现在战况凶险,也由不得他和皇甫嵩闹矛盾了,如果败了,恐怕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杀!”

“杀!”

“杀!”

……

片刻之后,汉军后阵,随着一阵激昂的号角声传出,无数汉军骑士,紧随伏泉马匹之后行进。他们互相高声呼应,策马狂奔,不管他们原来是属于伏泉麾下,还是皇甫嵩麾下,此刻都眼神凌厉,以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精神,向黄巾蛾贼冲刺而去。

望着前方的多数衣甲不齐的黄巾蛾贼,伏泉知道,此战若想胜,自己这混合了皇甫嵩惨军的近三千骑,就成了关键依仗。毕竟,骑兵攻甲胄不全的步兵,特别像是这些许多就裹着粗布的黄巾蛾贼,只要能够将敌军阵型冲散,除非发生意外情况,不然以少胜多也不是难事,这也是皇甫嵩当机立断的原因。

只见,汉骑汹涌向前,蹄声如雷,待到了与救援的黄巾蛾贼近六、七十步时,在伏泉一声令下,这些骑兵,纷纷寻来身边长弓,对着前方的黄巾蛾贼射箭而去。

“呃……啊……”

对面的黄巾蛾贼,当即便有不少兵卒被飞来的利箭射中,发出痛苦的叫喊声,仰面栽倒,他们的阵型也不可阻止的出现一丝停滞和混乱。

这边汉军骑兵一轮箭雨之后,接着又是一轮箭雨,两轮箭雨之后,立即在行进间放了长弓,拿出长刀或者矛戟,策马冲锋。

此时汉军离黄巾蛾贼尚有二十余步,然后在短瞬之间,汉军以锥形方阵,突进到救援的黄巾蛾贼的军阵中。

“嘭!嘭!嘭……”

“呃……啊……”

……

一声声骨头碎裂声此起彼伏,黄巾蛾贼顿时纷纷如波开浪裂,哭喊着被汉骑撞成,原本尚算严密的阵型,立即就被汉军分割成了两半。

汉军杀入敌阵,关羽、黄忠、严颜、鞠义紧紧护卫着伏泉冲在最前方,那四将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所过之处,无有全者。其余如傅燮、韩当等将紧随其后,这些人皆非等闲之辈,此刻又入敌阵,杀性大起,暴喝连连,手中兵器挥舞,凡是挡住汉军前进之黄巾蛾贼,尽数被砍翻在地,无数蛾贼见汉将凶猛,顿时吓得如潮水般,主动往汉军骑兵两旁退却。

这些汉军无论是伏泉麾下的,还是皇甫嵩麾下的兵卒,都是骑兵精锐,骑射俱佳。伏泉麾下兵卒便不说了,多是以伏泉昔年征讨鲜卑的骑兵底子建立,而皇甫嵩之兵,尽是凉州勇士,其中多数都是历年和羌人对战的汉军精兵,也有一些张奂征讨鲜卑的精锐,战力也是不遑多让。

他们仿佛飓风一般刮过黄巾蛾贼这软弱的阵型,只见刀矟交辉,弓弩呼号,肆意砍杀,吞噬生命。汉军所经之处,可谓是残肢乱飞,头颅落地,蛾贼的尸体纷纷都成为一堆碎骨烂肉,而这旷野的地上,也是血迹斑斑,无数碧绿的芳草都被染满了妖冶的血红。其后射虎、落雕两营顺势而入,踏过血肉模糊的阵地,

数刻之后,汉军完全将黄巾蛾贼阵型冲击成两段,当然这还不算完,随后他们又在伏泉的指挥下,于黄巾蛾贼后阵拐了个弯。然后到了黄巾蛾贼的右侧之后,直接再次从黄巾蛾贼的右侧突击,欲将黄巾蛾贼的军阵,从前后冲成两段以后,再从左右两侧,冲成四段。

波才策马在救援的黄巾军阵前,适才伏泉带兵冲锋时,他因为汉骑的箭雨凌厉,所以主动退让,也幸好如此,不然说不得他刚刚带了援军来,就要被汉骑给冲锋杀死了。

至于说波才的援军从而而来,自然是长社城外被波才留着围城的黄巾蛾贼,被波才任命留守围城的黄巾将领,在见到波才和汉军大战已有半日,不见两军分出胜负,然后得到斥候报告,波才被汉军前后夹击,十分震惊。

不过,虽然吃惊于汉军的援军如何出现再次,但是那将领还是没忘了波才,连忙点了一万五千兵卒,其中有三千披甲士,来增援波才。

之后,在波才舍弃了麾下兵马,绕过伏泉的板楯蛮军阵后,两军相遇,波才欣喜,连忙接过指挥权的,带领这支赶来支援的兵马,前去支援此刻尚被汉军包围的本部精兵,这才有刚才的事情发生。

只是,就算波才带了援军,但是他支援的兵马多数本就是被他当做炮灰的黄巾蛾贼,现在遇到伏泉麾下的汉军精锐,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从他们刚才直接被汉军的骑兵,把阵型一分为二,便可看着这支军队的战斗力。

见此,波才深知不能任由汉军张狂,虽说他自己也知道这支援军可能不是汉军的对手,不过既然已经来支援了,他自然不会放弃。毕竟,战场之上,形势千变万化,谁也说不准谁胜谁败,说不得他会带兵破了汉骑,然后支援前方被汉军夹击的黄巾军,那样的话,此战还是会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对于志在消灭皇甫嵩,最少也要让他受到重创,无法平乱的波才来说,只要有几分希望,他就不会放弃,因此他连忙命令这支军队的里的三千披甲甲士,列阵对抗汉军,并命令其他无甲兵卒,从旁策应,此刻的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人数优势了。

然而,骑兵和步兵的野外厮杀对战,从来不是人数的多寡可以决定的,而且,相对比步兵,毫无疑问,骑兵的优势十分之大。

更何况,现在黄金军阵型混乱,虽然波才第一时间,命令传令,但是命令传到黄巾军阵型里时,却是要花不少时候。而这段时间里,原本继续冲击黄巾军军阵的汉军,早就进入黄巾军阵中,自然那些因为汉军射箭,阵型混乱从而分散的披甲的黄巾军甲士,根本连列阵的机会都没有。

无数黄巾蛾贼的披甲士,只能来得及数人组阵,不过这点阵势,面对冲刺而来的汉骑,无疑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了。

之后,这一战的结果也就可以预料了,开始的时候,汉军冲破黄巾蛾贼的阵型,用了约有四刻钟的时间,而这一次,汉军也只是用了两刻钟而已。

没错,汉军只用了两刻钟,又再一次把黄巾蛾贼的阵型给冲破,之后,他们又如法炮制,拐弯冲锋,这一次欲从黄巾蛾贼的后方,向他们前方突破,直到这支黄巾兵卒被汉军骑兵的突破崩溃为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汉军再第五次,冲击黄巾军军阵时,早就被汉骑分割成十数段的黄巾军,彻底崩溃了。他们海啸一般的涌向四方逃散,军阵顿时支离破碎,任凭波才命令将领如何约束,都没有有,虽然有少数人在坚持不退,但更多的人却是四散而去。

对此,伏泉自然毫不客气,在命令骑兵冲锋,将那些依旧顽固反抗的人杀死后,就命令麾下骑兵,分成两部,一部在那些逃散的黄巾军援军后面驱杀,另一部则是回援皇甫嵩的汉军主力。

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一则预防这些溃散的黄巾军兵卒,冲击正在与其他黄巾蛾贼搏斗的汉军军阵,别出现意外情况,让这些溃兵把原本汉军的优势给搅黄了。第二就是激励士气,毕竟只要汉军骑兵回援,即使只有数百人,但对于那些依旧在和汉军皇甫嵩主力搏斗的黄巾蛾贼来说,是怎样的一种沉重打击,至于皇甫嵩的汉军主力,自然是激励出更加高昂的士气。

“一败再败,如之奈何!撤!”波才见此情景,痛苦的叫喊一句,虽然对于自己把希望寄托于那渺茫的胜机,有些可笑,不过也有所准备的他又一次当机立断带着麾下兵马逃命,数百骑又一次带着聚集的数千人直奔长社而去。

“君侯!贼首波才!”鞠义眼尖,见到波才逃奔方向,连忙指着喊了出声来,之后便欲带人追击。

“慢!”伏泉当即打断道:“穷寇勿追,长社城外尚有数万贼军,吾军人少,况皇甫中郎尚带兵苦撑,岂可妄为?”

“这……”鞠义沉思了下,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行礼听命称“诺”。

不过,此刻鞠义眼中的炙热光芒,足可见他的内心想法,毕竟那可以贼首,捉拿之后,必是大功一件,这也是他家族令他带私兵受皇甫嵩征召投军的原因,现在却要放弃,自然不甘。只是不甘归不甘,但伏泉说也在理,以波才的马力,很快就能逃到长社城下,鞠义自问,他是无法在这期间追上一心逃亡的波才的,就是其他人也很难,更何况,还要在人数依旧比自己多的黄巾蛾贼里捉拿。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自然也是皇甫嵩的军队,还在苦战,鞠义自知若是拿下波才首级,而汉军却因为意外大败,这功劳无疑也会大打折扣,更何况,他还不一定能拿下。

其实,伏泉内心里,除了有以上两方面考虑以外,最大的原因,自然是不想鞠义这个皇甫嵩麾下的将领,去抢功。毕竟,现在自己麾下可是有不少皇甫嵩的西凉骑兵,如果真有机会斩下波才首级,到时候这功劳怎么分配?

对于皇甫嵩,伏泉自然有些记恨,自然不想将这颍川之战里,最大的功劳拱手让人。若非如此,否则以伏泉以往的冒险性格,自然会集结麾下猛将,去追杀此贼,至于皇甫嵩所部的汉军,他可不信这位大汉名将,会出现意外,败给这先前已经溃败过的黄巾蛾贼的残军。

随后,伏泉亲带大部骑兵,回师救援皇甫嵩所部,只留关羽诸将,将向长社城逃亡的黄巾蛾贼驱散,为了方便,他又下令,令诸兵将皆呼喊“降者免死”,从而加速黄巾贼寇的溃败。

黄巾军多是由同乡邻人、父子兄弟组成,抛出那些忠实的额太平道信徒以外,其他人打仗时杀一人而激众怒,不死不休,然而一旦打败仗,又会引起连带效应,往往是一人弃械,全家乃至全族全乡投降。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

一时间,战场之上,到处传着这样的呼喊声,不少听到声音的黄巾蛾贼,纷纷就此放下兵器,跪地求饶。

这些跪地投降的人里,多数都是波才麾下,那些被当做炮灰无甲的黄巾军兵士,至于那些精锐的黄巾军披甲兵士,他们之中,投降的人却是少有,多数都是溃败后,不管不顾的往长社逃亡,想来他们都是太平道的忠实信徒。

第五百二十八章 自此屯田人众矣

波才援军或逃或降,其本人更是两次撤退,对于此刻仍然在和皇甫嵩的汉军主力争斗的黄巾蛾贼来说,实在是打击太大。

说到底,波才于他们而言,是代表大贤良师张角的,而大贤良师却是神的使者,自然波才也代表神,现在波才败了,不就是说明大贤良师和波才说的都是假的。

现在的叛乱结果,也已经慢慢说明了一个事情,汉朝不会亡,他们推翻不了,天下永远也不会“致太平”,不可避免的,随着波才两番大败,他们也被影响了,开始崩溃了。

不过,说是崩溃,但他们毕竟是忠实的太平道信徒,否则波才也不会选他们作为披甲之士。虽然有不少人选择抛弃同伴,逃亡或者跪地投降,但依旧有不少仍然在形势已然不利的情况下,负隅顽抗,直到战死!

“太平道,真妖道耳!祸乱天下,若天下百姓皆如此,如何服王化?吾若平之,必不留活口,老弱妇孺,皆诛之!”看着那些存了死志反抗汉军的黄巾蛾贼,皇甫嵩喃喃自语道,他脸上阴晴不定,从忧心忡忡到冷血无情,不断变化。

或许是看出如果天下百姓都有太平道信徒的血性,那大汉和世族豪强就统治不了地方,统治不了天下;也可能是他看出太平道的教义,已经严重破坏了大汉治国的儒家根本,损害了封建王朝的统治根基,皇甫嵩这一刻又再次加重了他心中斩草除根,不能让太平道继续生存的念头。否则,若是让前番张角叛乱,朝廷赦免其罪的故事重演,恐怕这些太平道信徒里面,又不知道会不会再出另一个李角、黄角,继续用张角那一套言论,来蛊惑百姓作乱。

血色在大地弥漫,呱呱的乌鸦在天边盘旋,似乎闻到了这数十里路上,不断出现的尸体的味道而高兴。

它们在等,等到那些打扫战场的汉军离开,然后在那些慢慢腐烂的尸体上,品尝着熏臭盛宴。不过,等到汉军兵卒掩埋同袍尸体,又焚烧那些黄巾蛾贼的尸体后,这些等了半天的乌鸦,只能愤怒叫喊应对,然而明显没有任何用处。

待火焰燃起后,汉军两部兵马,合兵往长社行进,长社城内的朱儁部已派人传信,波才败军归长社后,便合长社城外兵马,便撤兵向西,长社之围已解,朱儁已在长社城内备好酒食,迎皇甫嵩、伏泉二部兵马入城。

待至城中,见得朱儁本人,伏泉和皇甫嵩望着这位浑身尽是血污的大汉右中郎将,皆是大惊,昔日以五千弱旅,逼降数万,因此封侯的朱公伟,此刻却是一点儿霸气都无。

而且伏泉想到朱儁麾下,已然和历史不同,相比较于皇甫嵩麾下良将不少,仅仅和伏泉一起率骑兵作战的鞠义、傅燮,就不是朱儁可比。

毕竟出身西北将门,叔父又是“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嵩,他有凉州诸将支持,而朱儁,麾下却是几乎没有什么后来知名的将领。伏泉就不由为他悲哀了,恐怕朱儁现在这副模样,除了轻敌大败以外,就是和他守城时,事事亲力亲为,没有太多得力助手有关吧,

终究原本朱儁信赖举荐,当做助手的孙坚,早就被伏泉拉了出来,并且已经身居高位,在车骑将军宋酆死前,被宋酆举荐担任长沙太守。黄巾之乱爆发后,被皇帝刘宏诏令带本郡兵马入京平乱,后被任命破贼将军,领长沙太守事,和伏泉一样,率本部兵马在雒阳周边支援。

如今伏泉带兵支援颍川,他却是带兵支援兖州,山东黄巾肆掠非常严重,贼帅卜已带人连番攻略郡县,为祸甚大。朝廷希望孙坚可以带兵缓解劣势,以待皇甫嵩、朱儁二人所率的剿灭黄巾蛾贼的汉军主力进攻。

三人都是旧识,相比较于皇甫嵩,伏泉认识朱儁的时间更长,一番客套,众人便至长社县署,酒肉饱食。

虽说是酒宴,不过就是简单的肉食和薄酒而已,没有营妓作陪,毕竟现在战事未休,形势也并未好转。当然,不只是他们主将,三人更是严令兵卒寻欢作乐,违令者皆斩,酒食管饱,但其他乐舞之事全部禁止,甚至连赌博之事都不允许,因为那样可能会让兵卒放松心情,但也可能会让兵卒互相之间怨恨,导致营地大乱。

无乐舞作陪,三人吃饭自然很快,酒宴结束,便进入正题,开始讨论当前最重要两件事。第一是长社之围已解,众人商讨下一步如何进军的对策;第二却是讨论皇甫嵩和伏泉这一战所俘获的数千降卒和部分妇孺的处置问题。

波才带兵撤退,走得慌乱,有部分妇孺因为自己丈夫兄弟儿子没有逃回,所以并未跟上波才的大部队,反而在长社城外的偏僻之处坐等亲人。不过,她们最终也并未等来亲人,反而被汉军的斥候发现,并且查出他们的蛾贼亲眷,将其俘虏。

“贼众虽降,然皆顽暴之徒,依吾之见,无论男女,当尽杀之,以安天下!公伟、流川,汝二人以为如何?”皇甫嵩这话看似是问询二人,可他的眼神却是仅仅注视伏泉而已,想来也是,朱儁和他关系不浅,甚至其人为右中郎将,也都是皇甫嵩举荐的,自然不会去反驳他的意思,因此,皇甫嵩真正问询的只是伏泉而已。

毕竟,虽然伏泉对外有着“戾龙”之称,屠杀胡俘胡民毫不手软,可是对于汉民叛乱,伏泉可是很少干这事,自然皇甫嵩要问询伏泉意思。

果然,和皇甫嵩想的一样,伏泉对于他要屠俘一事严词拒绝,并且反问道:“其众本为汉民,其可轻屠?”

“妖贼作乱天下,留之为祸,不屠则祸乱难息。”

这是皇甫嵩给伏泉的必须屠杀的理由,伏泉想用百姓有地有粮,日子过得下去,自然不会反去反驳,但是最终未能说出口。至于原因,也很简单,这些原本就是普通百姓的黄巾蛾贼,为什么会没有土地和粮食,真正的原因不就是他们这些世族豪强占了大多数土地资源吗?

伏泉若说出这话,不就是给皇甫嵩找理由反驳吗?毕竟,说来说去,就是琅琊伏氏这个名声颇大的儒学巨族,本质上就是世族豪强的顶尖层,如果伏泉说在颍川给那些无地的从贼百姓以土地,无异于自己打自己脸,而且就算是皇甫嵩不反对,可是颍川那些四处避难的世族豪强会答应吗?恐怕,此刻那些侥幸没有被黄巾蛾贼灭族的地方世族豪强,现在眼睛都已经盯上了此番黄巾大乱后,地方上那些没了主人的土地了,就等朝廷平乱后,将那些土地收归自己家族名下了。

最终,伏泉只是回了一句在皇甫嵩听来,最为可笑的“杀俘不降”来回应,然后以大军此番大战,兵卒所剩不多,而且援军又未至,希望皇甫嵩将这些降卒,以精锐汉军为骨干,编练一军,作为大军之后作战的炮灰为用,至于妇孺,则被伏泉建议皇甫嵩待平乱结束,以罪人身份,全部送入塞北屯田。

“屯田?”皇甫嵩诧异道,他可没想到伏泉的思维这么活跃,竟然直接想到屯田,虽然他贵为塞北长史,可是自己都没有写想过去屯田

当然,之后伏泉又问询皇甫嵩,此战之后,若那些为汉军作战的黄巾蛾贼,尚有存活者,

时间不够,先发了,待会替换。

春,角弟子济南唐周上书告之。于是收马元义,车裂于雒阳。诏三公、司隶案验宫省直卫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诛杀千馀人;下冀州逐捕角等。角等知事已露,晨夜驰敕诸方,一时俱起,皆著黄巾以为标帜,故时人谓之“黄巾贼”。二月,角自称天公将军,角弟宝称地公将军,宝弟梁称人公将军,所在燔烧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旬月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安平、甘陵人各执其王应贼。主

三月,戊申,以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封慎侯,率左右羽林、五营营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镇京师;置函谷、太谷、广成、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都尉。帝召群臣会议。北地太守皇甫嵩以为宜解党禁,益出中藏钱、西园厩马以班军士。嵩,规之兄子也。上问计于中常侍吕强,对曰:“党锢久积,人情怨愤,若不赦宥,轻与张角合谋,为变滋大,悔之无救。今请先诛左右贪浊者,大赦党人,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则盗无不平矣。”帝惧而从之。壬子,赦天下党人,还诸徙者;唯张角不赦。发天下精兵,遗北中郎将卢植讨张角,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硃俊讨颍川黄巾。主

中常是时中常侍赵忠、张让、夏恽、郭胜、段珪、宋典等皆封侯贵宠,上常言:“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由是宦官无所惮畏,并起第宅,拟则宫室。上尝欲登永安候台,宦官恐望见其居处,乃使中大人尚但谏曰:“天子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散。”上自是不敢复升台榭。及封谞、徐奉事发,上诘责诸常侍曰:“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或有伏诛者。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张角通,为可斩未?”皆叩头曰:“此王甫、侯览所为也!”于是诸常侍人人求退,各自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赵忠、夏恽等遂共谮吕强,云与党人共议朝廷,数读霍光传。强兄弟所在并皆贪秽。帝使中黄门持兵召强。强闻帝召,怒曰:“吾死,乱起矣!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遂自杀。忠、恽复谮曰:“强见召,未知所问而就外自屏,有奸明审。”遂收捕其宗亲,没入财产。侍中河内向栩上便宜,讥刺左右。张让诬栩与张角同心,欲为内应,收送黄门北寺狱,杀之。郎中中山张钧上书曰:“窃惟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民所以乐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榷财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宜斩十常侍,县头南郊,以谢百姓,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帝以钧章示诸常侍,皆免冠徒跣顿首,乞自致雒阳诏狱,并出家财以助军费。有诏,皆冠履视事如故。帝怒钧曰:“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常有一人善者不!”御史承旨,遂诬奏钧学黄巾道,收掠,死狱中。

第五百二十九章 颍川党人聚集地

和皇甫嵩、朱儁商量完贼寇俘虏的处置事情后,伏泉便带人出了官舍,准备拜访长社士族。

毕竟此生第一次来颍川,而颍川又是和自己老家徐州一样,在汉末三国出了名的是人才集中地。虽然自己这外戚身份可能不受那些颍川政治士族的待见,可是说到底自己也是出身大儒世家,汉朝的两千户阳都侯,就算他们不待见自己,不欲见自己,也得看自己背后的家族和政治背景的面子上,和自己一叙。

想到颍川郡在后汉以来崛起,可谓是备产精英人才,许多名士、或书法、或谋略、或律法等等方面的精英都是颍川人,伏泉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想要去拜访这些精英。

至于颍川郡能突然如此厉害的原因,在伏泉看来,则是有多种原因交替,而且除此一地,天下其他州郡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人才盛景,即使是徐州、益州这样的汉末人才库,在某些政治方面,也比不过颍川的政治人才。

原因其一,汉承秦制,有汉以来,对律法非常重视。前汉武帝“外儒而内法”,宣帝认为“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不可“纯任德教,用周政”,入本朝以来,虽儒家的学说传播越来越广泛,但律法的地位仍十分重要,有许多的世代衣冠,以明律法而出仕高官的律法名家。

特别颍川这个地方,春秋时属郑,后郑国被韩国所灭,又成为韩国的都城和主要势力范围,从郑国时的子产铸刑书、立法制,到申不害在韩国的变法,再到韩非在战国末期集发家思想之大成,以及汉初的郡人贾山、晁错、韩安国等极力推崇刑名法术,从而逐渐地在颍川形成了“高仕宦,好文法”的社会风气,其中阳翟郭氏、长社钟氏便是此中的翘楚。

其二,自后汉伊始,颍川郡旁的汝南郡内,原有的西楚士风开始渐渐转变,演变成为放荡不羁、敢于犯上的士人风气,之后,这种风气向着紧邻的颍川郡靠拢,导致颍川郡其地的政治风气,再原有法家学术的激进勇敢风气上变得更加激进犯上,以至于颍川本土的士人更加崇尚政治,其本身的政治色彩越来越浓厚。

其三,便是后汉一直绕不开的党人势力了,可以说,如今汉朝的党人势力,最初的发起点便是颍川郡。而颍川郡也正是因为党人势力的存在,在整个后汉,甚至于汉末三国,都确定了自己独树一帜的一面,以至于魏晋时期,颍川郡甚至豫州士人,在整个天下都有不可比拟的名望和势力。

之所以如此,那便是颍川名士互为交结,相与婚姻,吏俗朋党的情况,特为紧密,为其他郡县所不能比。可以说凡郡内望族,互相之间皆有姻亲,当年党人堆积朝堂时,颍川士人的官吏甚多,这也是党锢开启,颍川士族损害最多,最为痛恨汉室的原因,根本原因便是其家族子弟多有被禁者,此生不能为官,可以相见,此番黄巾大乱,党锢解除,对于颍川士族而言,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

其四,后汉自顺帝开始,宦官获权,皇权政治无法正常运转,且少数民族与内部起义不断,险恶的政治形势让士人不再专心学术,转而投身政治事业。

用后世的一句话来讲,任何东西一旦扯到了政治,那就会变了味,后汉的颍川郡便是如此,他们真正掌握朝堂权利,特别是党人领袖便为李膺后,结党营私的行为便普遍发生。当然,对于这些世族而言,普通的贪污受贿明显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那一家不都是大族富户,他们真正的索求的,却是皇权一直在保护的政治权利,所以才会有内朝和外朝之争。

其五,自顺帝以后,士人群体奔走呼号,“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簸公卿,裁量执政”,力图挽狂澜于既倒,铲阉宦,清君侧。

不过,一次又一次,仅仅只掌握朝堂话语的他们,被皇权之下的军队所打压,历经无数次的打压,所以严格的政治形势,才会让他们更加急迫联姻,来保证自己的朝堂势力的壮大,从而更加加剧了颍川士人之间的结党和某种程度的超然和排外。

其六,便是自后汉以来,地方权力在世族豪强的影响下,不断失衡的缘故。而中央士人结为党人,通过自己的政治权利,不断影响地方官吏的任免,导致地方名士大族因为自己家族的特殊背景,可以通过垄断州牧郡守僚佐之职,操控地方政治。

这一方面更加促进颍川本地大小世族的结党,也让汉朝中央对颍川的控制能力大大削弱。当然,这一点,不仅仅是颍川独有,此刻整个大汉,也全部都是这一套路。

其七,在宦官专权后的严峻的政治形势下,对于缺乏儒雅之风、热衷于政治的汝颖名士们简直是天赐良机,在这种条件下,汝颖地区的特殊优势由隐而显,汝颖名士遂乘时而起,雄居士林之首。

而相对于汝南郡,颍川郡在党人之中,有名望者甚多,最终更是拿下了党人领袖的称呼,这更加加剧了颍川郡的士族豪强之间的姻亲结党,或许在他们的骨子里,已经慢慢养成了这种唯有靠着亲亲相护,才能独霸朝堂,保证自己政治权利不失去的意识吧!

此番,伏泉要拜访的便是颍川郡的大士族,长社钟氏,其家世衣冠,乃颍川郡望族。是和阳翟郭氏并称的一个法律世家,其出名者如钟皓,曾任颍川郡功曹,教授过门生弟子千余人,而另一人,便是一个叫钟繇的人。

敲开了钟氏在长社城内的豪宅,向钟家仆人报了身份,

因为前番入城之时,长社城内的士族都随朱儁前来迎接过伏泉和皇甫嵩,所以

夜色深深,长社以西,皎洁的月光之下,无数头戴黄巾的人匆匆逃遁,越往西行,队伍人数就越多,所到之处,静谧的夜空都被黄巾蛾贼的行军声,打破原有的安详。

这支黄巾蛾贼的队伍前方,几百匹骑马的蛾贼里,波才望着后方拖沓步行的队伍,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这支队伍,本来惨败而逃,在汉军的剿杀下,能活命者加起来也就剩两万余人,没想到这一番逃遁,队伍竟然又多了一倍人马,有五万余人。

忧的是相比较波才叛乱前预备已久的兵马,现在这支队伍,衣甲不全,兵器不足,粮草不丰,战力不精,无论是人数、装备、兵员素质和作战实力,都远远不如前番,也不知日后该何去何从。

至于波才的军队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自然是因为他从长社败逃后,带着残军一路西行,可谓是快马加鞭,累了就只令兵卒小歇片刻,困了也就只令兵卒假寐一会,沿路之上,但凡遇到稍有人烟的村庄里邑,必是令麾下败军烧杀抢掠一番,激励士气,同时恢复实力。

有反抗的人就地革杀,然后挨家挨户抢掠值钱的物品和粮食,最后烧毁村落里邑,摧毁天地,逼得原本安居乐业的有地百姓,变成无地无房的“平民”,再强迫裹挟他们入黄巾军中,再用太平道的教义慢慢将他们洗脑,自然就扩大了自己的实力。

当然,如同历史上很多泥腿子流民反叛的初期套路,波才这样做的后果,拉起队伍来自然迅速,只是无疑这里面会有很多妇孺,以及不少根本不知兵朕战斗的青壮,和职业兵卒比起来,他们恐怕上了战场,多数都可能会吓得逃跑。

不过,即使知道如此,波才也不会去计较的,就是这些强拉的兵卒一点儿战斗力没有,但是作为炮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反正他也不会心疼。

如果说真正让波才心疼的,当然是猛攻皇甫嵩未果,反而屡番被汉军施计击败,损失惨重。

四、五万披甲士,弩具数万,两万太平道忠实信徒,十余万兵马,可以说是豫州太平道之大半精华,颍川郡黄巾主力,一战而没,而且未得全功,孰为令波才心疼不已。

何以致此?何以致此?

逃亡的时候,波才心中总是不断想着这话,要知道豫州曾是太平道发展最顺利的一个州,是让大汉天子寝食不安,汉朝百官公卿为之惊恐,受天下瞩目的存在,如今竟然被汉军打败城如此,这实在是让波才想不通。

颍川郡黄巾军如此,也不知同为豫州太平道的汝南郡黄巾军又该如何?而北方冀州的大贤良师,也不知反叛情况如何?莫非,这汉室的苍天真不该死吗?

心中无比失落,波才不再去想那缥缈的未来,此刻还是想着怎样带自己麾下的兵马在这天下求生吧!

“传令,各部整训兵卒,戒备行军,全力攻占阳翟,入城之后,放兵三日。”看了眼西方,本就是颍川郡人的波才,心中有数,知道颍川郡郡治阳翟离此尚有五十里,便下令道。

为了保证自己离开颍川郡,还能有一些不小的实力,波才此刻便将自己的目标放在了颍川郡的郡治阳翟了。

其实,阳翟本来就在波才的进攻计划里,要不是皇甫嵩、朱儁的汉朝兵马平乱,波才早就整编好麾下兵马,攻打阳翟县城了。

而现在,波才之所以在逃亡路上,还冒险惦记着要进攻阳翟,自然是因为阳翟作为颍川郡郡治,城内武库中兵器众多,只要攻占阳翟,以他拉流民的手段,完全可以靠着阳翟的武库,再一次打造出不逊于他原本的大军,这也将是波才能够再次反叛的根本。

其次,颍川自本朝以来,士族众多,富户无数,阳翟作为颍川郡的郡治,城中士族富户当然不需要多说。对于现在刚刚打败,急缺钱粮的波才来说,这些士族富户,完全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所以这也是波才即使知道他的军队后方,可能会有汉朝的追兵,但他还是要冒险攻打阳翟的原因。

“杀!”

“破城之后,放兵三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数刻之后,一群刚刚经历过惨败逃亡的黄巾蛾贼,以及失去家园,被迫从贼的百姓,不时高喊着口号,仿佛听到什么令人兴奋的事情一样。

或许可能是他们单纯的想要报复,想将自己所遇到的不幸,完全倾加于他人身上一样,这些黄巾蛾贼们,不断挥舞着手中所带的各式兵器,直奔阳翟县城而去。

第五百三十章 从祖以下皆得解释

长社钟氏现任家主钟瑜,在接到府中仆人报信,不敢怠慢,出了屋子,便来迎接伏泉,而此时,伏泉也随着几名刚才钟氏出门确认自己身份的青年来到钟家大堂。

“见过伏平寇!”钟瑜带着一众此刻尚在府中,闻讯赶来的钟氏族人,齐齐行礼道。虽然钟氏贵为颍川大族,家族更是出过“颍川四长”之一的钟皓,但受限于党锢之祸,一直和其他颍川士族一样,十分低调,即使如今党锢已解,但是面对如今长社城中的外来过江强龙,钟氏这地头蛇还是要低头的,终究实力不如人,他们可不敢保证得罪伏泉后,对方会不会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嗯!”伏泉颔首,然后略微看了眼面前这钟氏族人,其人年约五旬,身长七尺余,五官刚正,三绺长须,身上不自然透露出一股文人的儒雅之气,一副大族出身人士的相貌。不过,伏泉却不记得这家伙在历史上出过名气,而观其能成为钟氏族长,想来应有几分才华和能力。

看了眼伏泉,见他脸色如常,钟瑜这才有些估摸不到伏泉来意问道:“寒夜凄冷,平寇不如往屋内一叙?”

“固所愿也!”

“请!”

钟瑜引着伏泉一行人当先往大堂走去,钟氏族人随后跟随,后面不少钟氏的少年子弟,一个个望着伏泉年轻的面容,对着伏泉的背影指指点点。

“元常,这伏流川来此,所欲何为?”

“不知,只愿此非祸事。”

“无妨,如今不同往日,党锢已除,以吾钟氏实力,黄巾贼乱平息,族中诸位长辈必可登得高位,这伏流川若真欲动钟氏,也得掂量几分方可!”

少男们在各种私言,更有不少少女也在私语,不同话题却和男子不同,大概也是听说过不少伏泉这同龄之人的事迹,私下间羞红了脸谈论那少年名将的故事。

有不少春心萌动的少女,内心里都幻想着能和伏泉有一些不可言喻的故事,毕竟对于这些情窦初开的女子而言,有才华的大英雄,一直都是他们的心中初恋,只是,她们明白,作为颍川士族子女,她们所想的事情大概是永远也不会发生的。

到得大堂,屋内仅剩数名年近四旬的老者相随,想来皆是钟氏的有名望辈分的长辈。想想也是,伏泉虽然年轻,但身份毕竟不同,如果此刻让一些没见过世面的青年晚辈来接待作陪,无疑有些失了礼节。

之后,在钟氏家主钟瑜自我介绍后,伏泉又在钟瑜的引见下,认识了堂内几人。前面几人和伏泉猜想的倒是一样,都是钟氏家主的长辈。

“不知平寇此番过府,所为何事?”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钟瑜虽然不知道这句话,但也明白伏泉此番来钟府肯定不会是相他说的,简单的来看看而已,毕竟没听说过还在打仗的将军,会没事找事的夜里去陌生人的府邸串门的。

故作沉吟一番,伏泉这才笑道:“先生勿虑,孤此番前来,只为请钟氏派一二俊杰,以助孤平贼耳!”

“平贼?”钟瑜诧异一声,看了眼一副正经其事的伏泉,显然不相信对方所说,委婉拒绝道:“回禀平寇,长社钟氏子弟出类者甚少,恐并无合平寇心意之人。”

这话可谓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伏泉的要求,伏泉不怒反笑,如果钟氏能这么容易答应自己,那就无疑于背叛汝颍士族。而且钟瑜说得这么委婉,其实也十分给伏泉面子了,毕竟别忘了,伏泉当年可是几番在朝堂怒怂了袁氏,而在汝颍地区,毫无疑问,汝南袁氏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如果让袁氏之人,知道钟氏被伏泉这么轻而易举的命令,那钟氏在汝颍地区如何呆得下去?

不过,既然来了,伏泉也不会空手而回,他就那么直直的看着钟瑜,待把对方看得头皮发麻后,突然道:“如今国有妖贼,祸乱天下,社稷如累卵之危,苍生有倒悬之苦,而往来颍川之平乱兵士,皆为外郡客军,不识道路,钟氏乃长社大族,颍川著姓,世善刑律,当年林虑长以笃行称,今日先生竟出诳语,不知是何意耳?真枉有郡望耶!”

一语而出,直接令得堂内的几名钟氏长者侧目,却不好反驳,他们总不能说伏泉讲的是对的吧,那样的话,岂不是自己承认他们长社钟氏沽名钓誉吗?

至于伏泉话中所说林虑长,却是指的是钟皓,他与荀淑、韩韶、陈寔四人,是汉朝同郡之间的鼎鼎人物,并称为颍川四长,其等并以仁信笃诚,使人不欺。其中,时人称荀淑为当涂长、韩韶为嬴长、陈寔为太丘长、钟皓为林虑长。而作为出身于世代精通刑律的长社钟氏的子孙,钟皓年轻时就以敦厚笃实为人称道,公府曾经连续征召其人,不过都因为钟皓二兄没有出仕做官,被他拒绝,后来他干脆隐居密山,讲作诗格律,教授学生一千多人。

“平寇所言差异,前番长社被波贼所困,吾钟氏所率家仆助右中郎将守城,乃长社之最,平寇岂可诋毁?”钟瑜反驳了一句,然后故作正经道:“既然平寇甚看好钟氏,钟氏自不推脱,吾便向平寇推荐几人……”

说着话,钟瑜口中,便连续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不过伏泉听了却是一点儿也没兴趣,原因很简单,这些钟氏族人的名字,他听都没听过一个。

本来伏泉以为这是长社钟氏人才繁多的缘故,所以他们族中能力出众者都不少,自然伏泉不认识的人很多。不过,随着钟瑜话语说完,伏泉都没有听到钟繇的名字时,他的脸色就阴晦无比,如果钟繇都不能进入长社钟氏的俊杰之列,那可就真是在说国际玩笑了。

只见,伏泉冷哼一声,然后喊道:“孤于长社城外,与波贼鏖战,尝闻长社钟元常相貌不凡,聪慧过人,不知先生可否割爱,令其随孤平乱,待颍川贼定,必令其归家。”

说完,伏泉虎目一睁,仿若有傲然杀意,直接令得钟氏大堂一冷,在场钟氏长者皆是震惊面前这年轻人突然展现的气势。此刻,他们之中,才有人想起来,这位可是手上沾染了不少胡人的鲜血,为此,他们也在某些人指示下加入宣传摸黑的阵列,没想到,今天他们竟然要直面于此。

“元常?”钟瑜嘴中念叨几句,然后怒目看着伏泉,却并未再拒绝,因为此刻他已经猜出伏泉今日的来意了,为的就是要征辟他那已经在党锢解除后,可以为官的族侄,也是他们长社钟氏新一代年轻人的希望。

当然,既然党锢解除,而且伏泉又要临时征辟钟繇入军,对于钟繇这个大好年华的年轻人而言,明显是机遇,毕竟只要跟着伏泉立功,日后再入仕,起点绝对不低。

只是,钟瑜还是有顾虑,其一自然是汝颍士族对于外戚的厌恶,甚至袁氏和伏氏之间的朝堂争斗,都促使钟瑜不会答应;其二自然是仕途问题,今日钟繇被伏泉征辟的话,无疑就让他和伏泉之间有了一段渊源,虽两人不为主臣,却会让钟繇的仕途打上一层伏泉的烙印,这对于一向以汝颍士族之首,汝南袁氏为主的长社钟氏而言,无疑不是一个好的结果,毕竟一旦让袁氏知晓,肯定会增加两者之间的矛盾。

不过,形势比人强,钟瑜摸不准伏泉的路子,而且他也没有太多可靠理由去拒绝,最终还是同意伏泉所求,命人去将自己的爱侄钟繇请来。

说是爱侄,一点儿也不需,其实钟繇早在幼时,便已经相貌不凡,聪慧过人,不过因为其祖父钟迪因党锢而不仕,钟繇也因此明知难以做官,从而有些荒废学业。

后来钟繇和叔父钟瑜一起去京师雒阳,途中遇到一个相面者,相面者看到钟繇相貌,便对钟瑜说道:“此童有贵相,然当厄於水,努力慎之!”相面者的话并没有初时并没有引起钟瑜注意,即使对方已经提醒钟瑜,钟繇面相富贵,但是将有被水淹的厄运,让他们请小心行走。

结果,走了不到十里路,在过桥时,钟繇所骑马匹突然惊慌,钟繇被掀翻到水里,差点被水淹死。而也正因此,钟瑜看到算命先生的话应验,心中震撼,便越来越欣赏钟繇,甚至供给他钱财,并且时常教导,使他专心学习,可谓真是待如亲子。

因此,对于钟繇,钟瑜可是十分喜爱,甚至于在其因党锢不能出仕,钟瑜都对他寄予厚望。因为钟瑜知道,党锢一定会解除,就算皇帝不会答应,但他们这天下的党人士族,也得逼着他答应。

否则他们这些士人家族如果永远做不了官,那么等待家族的命运,也就只有破败而已,这是天下所有的士人家族都不会允许的。

就像光和二年,上禄县长和海当时上书谏言皇帝道:“礼,从祖兄弟别居异财,恩义已轻,服属疏末。而今党人锢及五族,既乖典训之文,有谬常常之法。”

谏言的意思是根据礼制,同曾祖而不同祖父的兄弟,已经分开居住,家财也已分开,恩德和情义已经很轻,从丧服上说只不过是疏远的家族。而今禁锢党人却扩大到这类疏远亲属,既不符合古代的典章制度,也不符合正常的法令规章。

当时皇帝刘宏看到奏章后醒悟,便对党人的禁锢从伯叔祖父以下解除,这其中虽然有和海的功劳,但也不乏他们这些受到党锢影响,宗族子弟不能为官的士族的推波助澜的结果。而说来也巧,钟瑜能在今天担任长社钟氏的家主,也就是因为从伯叔祖父以下解除党锢,使他得以幸免,并且靠着家族的关系在郡署为官,随后告退的缘故,否则以钟氏的人才储备,也轮不到钟瑜做家主。

不然,以皇帝的性子,肯定恨不得他们所有曾经和他作对的党人所在的家族,子孙都不能为官才好,怎么可能放开一道口子,让党锢从伯叔祖父以下解除呢?

还不是因为皇帝顶不住外朝压力,放出的一道口子而已。只是,很明显,这个口子对于他们这些党人士族而言,明显不够,他们需要的更多。

所以,这才有他们准备了好久,并且甚至不惜破坏自己原本的利益,促成了这一次黄巾大乱。毕竟,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仅仅凭着张角那蛊惑人的伎俩,他哪来那么多钱粮去准备这场谋划已久的叛乱?

需知张角叛乱前,太平道的忠实信徒天下之间便有数十万,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这数十万信徒不事生产的无地流民,恐怕早就饿死了,怎么可能还可以组织一场暴乱呢?甚至张角在黄巾大乱前,就曾因为叛乱被抓,结果最终毫发无损的脱罪,这其中没有他们这些士族的帮助,刘宏也不可能真的去赦免此人。

最终,这场大乱的结果,虽然让各家士族损失都多,但无疑这些损失是值得的。因为,他们解除了党锢,而只要党锢解除,他们的家族精英再一次重登大汉国的政治舞台,那些损失的东西,他们也都会有其他的方法去弥补。

终究,无论在何时,权明显比利更为重要,有权才会有利。这也是自后汉以来,党人与皇权之间,一直在朝堂争夺帝国统治权利的原因,而后果也很明显,党人夺权后,中央政府对于地方掌控衰弱,反之,皇权夺权后,加大地方掌控的同时,也其大限制了党羽的勾结。

光和二年,上禄长和海上言:“礼,从祖兄弟别居异财,恩义已轻,服属疏末。而今党人锢及五族,既乖典训之文,有谬常常之法。”帝览而悟之,党锢自从祖以下,皆得解释。

“自章和以后,其有善绩者,往往不绝。如鲁恭、吴祐、刘宽及颍川四长,并以仁信笃诚,使人不欺。”李贤注:“谓荀淑为当涂长、韩韶为嬴长、陈寔为太丘长、钟皓为林虑长。淑等皆颍川人也。

钟皓字季明,颍川长社人也。为郡著姓,世善刑律。皓少以笃行称,公府连辟,为二兄未仕,避隐密山,以诗律教授门徒千余人……皓年六十九,终於家。皓二子迪、敷,并以党锢不仕。繇则迪之孙。摘选自《后汉书》

钟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也。尝与族父瑜俱至洛阳,道遇相者,曰:“此童有贵相,然当厄於水,努力慎之!”行未十里,度桥,马惊,堕水几死。瑜以相者言中,益贵繇,而供给资费,使得专学。摘选自《三国志》

第五百三十一章 政略改之曹魏亡

大堂内,几人随后闲聊,伏泉随后在等钟繇的时候,向那几名钟氏的长辈询问钟氏如今的情况,无外乎是钟氏在如今黄巾乱起,党锢解除后,准备如何安排族中精英的情况。

言语之中,伏泉还十分热切的透露自己虚心纳才,不吝渴望钟氏人才来他麾下,只是很显然,伏泉的这话被钟氏这些老家伙无视了,他们抬出自己与曾经的当然领袖李膺有亲,暂时不需要伏泉的照顾。

听后,伏泉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让颍川这些党人士族,改变对自己的敌对立场,向自己靠拢的话,那除非自己能和后来的曹操遇到的良机一样,才有可能。

否则,如果袁绍不是立足河北后,扶持河北士族,而打压随他起家的汝颍士族的话,也不会造成袁绍的河南老底子集体出走,以至于后来袁绍麾下的颍川士族集体在袁绍的眼皮子底下,投向曹操。

或许这其中有一开始袁绍为了照顾曹操这个小弟,而送人才给曹操使用的原因,但若非颍川士族感觉不到自己在河北受到打压,又怎么会最终倾力帮助曹操呢?实在是当时的情况下,天下的势力早已形成多数,不少诸侯麾下都有自己的精英班底,他们这些颍川士族再想压宝无疑很难,也很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们选择的了,最终无疑曹操这个尚处困难中的潜力股十分合适他们。

毕竟,初期的曹操麾下,除了自己的曹氏、夏侯氏宗族亲信外,外姓的文武很少,对于颍川这些自古便喜欢跻身政治的士族来说,无疑是非常好的选择,起码比起去其他早就有不少班底的诸侯那里来说,选择曹操明显不会让他们再耗费太多争权夺利的精力。

而且,不止是汝颍士族,就是其他各地投机得晚,没有从一开始压宝的士族,多数不都是看清楚曹操麾下的政治人才匮乏而去的吗?

可是,很明显,他们的算盘打得也不好,虽然身处逆境,但是曹操可并不接招。曹操自幼心智早熟,总是因为阉宦后人而备受世族歧视,而且对于这些世族的心思也十分明白,特别是这些士族之间,互通有无的关系,使得曹操一直忌惮。

想想看,颍川荀氏可是曹操麾下最重要的政治方面的人才支撑,仅仅荀彧一个人,就给曹操推荐了荀攸、郭嘉、钟繇、陈群、司马懿、杜袭、戏志才等士族人才,可见士族之间互通有无的关系。

这里面,虽然有袁绍占据河北后,为了控制北方,大力提拔北方士族,造成他麾下北方人才鼎盛,而河南等地士族人才,因为并非出身北方,不能立足于河北,在河北出不了头,只能另投他人的缘故,但也充分可见士族之间的人脉影响力。

后来曹操得到了颍川士族的大力支持,但他对士族始终是心存防备的,他知道士族之间互通有无,如果放任不管,会尾大不掉,所以他对士族的信任始终是有限的。

而原本一直歧视他的颍川士族,竟然如此大力支持他,明显让曹操这个多疑的“神经质”十分忌惮,所以始终曹操都没有让士族掌握兵权。如荀彧、荀攸、陈群、司马懿等,始终都只是谋士,而掌握兵权的,始终都是曹氏、夏侯氏等亲信,或者是张辽、徐晃等非士族将领。

因此,曹操时代,士族势力始终没有过分出头,只能在政治领域出彩。而且,对于士族,曹操是既利用,同时也在打压。比如边让、孔融、荀彧、崔琰、杨修等士族名士,都死于曹操之手,这其中,虽然也有着其他原因,但多数还是因为曹操个人出色的政治手段。

然而,到了曹丕继位后,或许因为自己出身,以及夺位时士族出力多,使得曹丕对士族却过分信任了,改变了曹操一直限制士族的初衷。

最简单明了的,便是司马懿、陈群在曹操时代,职位都不高,更没有染指兵权,但在曹丕继位后,二人都位极人臣,且都开始掌握兵权。比如陈群在曹操时代,仅仅是侍中,曹丕继位几年后,他官至镇军大将军,领中护军,录尚书事。司马懿在曹操时代,只是军司马,曹丕继位后,司马懿官至抚军、假节,加给事中、录尚书事。曹丕临死前,还任命司马懿、陈群、曹真为顾命大臣,并高诉曹叡,三人可完全信任。

当然,如果仅仅是重视士族,这还不会完全影响曹魏皇权对于朝堂和地方的掌控,而曹丕更疯狂的是,他不仅仅是重用士族,而且还同时打压和限制宗族势力。

对于曹氏和夏侯氏宗族,曹操一直非常信任,如曹洪、曹仁、曹真、曹休、夏侯渊、夏侯惇等,都是曹操麾下手握重兵的大将。

只是曹丕继位后,大概是出于他夺位后的艰辛缘故,曹丕对自家兄弟甚是防备,使得曹魏的宗族势力,一改曹操时期的鼎盛。比如曹彰的离奇死亡,曹植被严厉看管,而曹丕的其他兄弟,也都同样被严格看管,如囚犯一般。当然如曹真、曹休这些非亲兄弟将领,虽然也被曹丕重用,但受信任程度却不如陈群、司马懿这些士族人才。

并且,在国家的选官政策上,曹丕也改变了曹操原本重用寒门人士的政策,而重用士族之人。毕竟在用人方面,曹操是坚持“唯才是举”的原则,不看出身,如五子良将、李典、许褚、典韦等人,都不是出身大族的人脉,可是却都得到曹操的重用。

然而到了曹丕,他对于寒门士人,却是极其不重视,甚至他还通过了陈群提出的对于士族而言是福音的九品中正制,选人上完全向士族倾斜。

从此之后,曹魏选人才,比汉选人才方式更加明确。主要看出身为主,原本就势力巨大的门阀士族势力,一下子又进入了质的飞跃发展,为之后的两晋门阀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最终,这就导致了曹操时代,麾下文武权力分散、互相制衡,而到了曹丕时代,却有了麾下文武的权力集中、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

曹操时代,文官只负责行政、后勤和谋划,武将掌握军队,权力分散。士族、寒族、亲族三方互相制衡,而到了曹丕时代,士族一家独大,压倒了皇亲和寒族,权力也更加高度集中,如司马懿、陈群等人,都是既领兵,又掌握行政大权,可谓是出将入相的存在。

所以,后来曹魏的灭亡,在伏泉看来,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曹丕的过错,毕竟作为魏国第一个皇帝,他改变了曹操的最重要的基本政策,最终导致了曹魏被司马氏篡权。

至于长社钟氏现在不在意伏泉的招揽,具体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对钟氏而言,他们有更好的大腿可以抱,根本就不比在意伏泉这个外戚的影响,因为他们有另一个外戚的保护和提拔,而那个外戚还是伏泉的死对头,相信对方会十分乐意保护和提携钟氏的。

没错,那个伏泉死对头的外戚,自然是大将军何进,至于他为什么要提携钟氏,自然是因为他现在极为倚重的现任当然领袖袁绍了。

毕竟,袁绍和钟氏之间,也是有姻亲关系的,他们之间,有一个姻亲纽带,那就是袁绍的岳父李膺。

林虑长钟皓有个侄子钟瑾,是钟皓兄长的儿子,而钟瑾的母亲是李膺的姑姑,后来李膺又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钟瑾,因此钟氏和如今袁家的掌权人袁绍之间,可是有着极深的联系,所以他们倒并不怕甚至不待见伏泉。

这一点,在伏泉见到钟繇之后,显得尤为明显,对方在听到自己的征辟之意后,明显对自己的招揽十分不情愿,但毕竟伏泉现在在长社势大,就是皇甫嵩、朱儁也得相让他几分,所以钟繇或者说他背后的钟氏,可不敢轻易拒绝。

终究,士族为了宗族利益,可是很少得罪其他权势之辈的,况且伏泉征辟钟繇的理由也很正经,钟繇如果拒绝,那明显会被伏泉说成与蛾贼有旧,不肯相助汉军,因此钟繇也仅仅只是同意为伏泉平定颍川黄巾蛾贼时带路,却并不接受伏泉征辟。

对此,伏泉并无不可,毕竟他之所以要钟繇,还不是为了想在之后征讨黄巾的时候,好好认识一下这些颍川大族吗?

想来有了钟繇帮之牵线,以颍川士族之间的姻亲关系,伏泉想来自己肯定能少走些弯路,如果这些时间里,他能收拢一些不错寒门士人也不错。毕竟,后世出名的颍川谋士里,可并不仅仅只有那些世族谋士,不少颍川的寒门谋士也不错,如果能提前得其一,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把属于别人的,能抢来变成自己的,这是伏泉一贯有的想法,终究这样可是削弱对手,壮大自己实力的绝佳办法。至于别人之后怎会如何,那就不是伏泉所考虑的了,谁让现在这个世道,出现了他这样的怪胎呢?

面前的钟繇一副翩翩美男子的样貌,年约二十余许,放在何处,也是令人瞩目的存在。伏泉见了,也不由得暗赞果然是颍川世家,数十代之间的联姻,基本没有一个样子长得差的。而看到钟氏大堂之外的青年男女,望着那些人眼中,有羡慕,有嫉妒的表情,伏泉十分肯定这个美男子就是钟繇无疑。

毕竟,那些男女眼中的表情不是假的,而能够让钟氏的青年男女出现这样表情的,除了钟繇,伏泉也再想不出另外一人。

稍后,伏泉又简单问询了钟繇的学问,其实也是在由钟繇入手,好好提前认识下颍川士族的学问。他如今也是任过一方太守了,考校一些学子的学问,自然也并无不可,而以这一世看的书也不少,让他们考究学问,从一人的学问中,推断一地的人才实力,其实也不难。

钟氏一众人等虽然觉得伏泉这套路有些荒唐,不过却是并未阻止。待得伏泉问询结束,然后又和钟氏众人客套一番,随后和钟繇约定了入自己军营的时间,这才作罢回营。

翌日,长社城内,收到两封求援信,一封是颍川郡郡治阳翟的求援信,另一封则是汝南郡的求援信,使得刚刚经历过一番大战,尚在长社县城休整的汉朝平乱大军,都抱怨着随各部主将出动。

阳翟的求援信的内容十分简略,大意是黄巾蛾贼渠帅波才,率麾下七万之众,围困阳翟县城,颍川太守阴修希望左、右中郎将皇甫嵩、朱儁以及平寇将军伏泉,率兵救援。

至于汝南郡的求援信,却是写得异常详细,而且形势比阳翟更加紧急,因为汝南黄巾在邵陵大败率领郡兵平乱的太守赵谦,并且更是有和陈国作乱的黄巾蛾贼汇合,再攻颍川救援波才的趋势,情势败坏,岌岌可危。

验证过两封信中颍川郡和汝南郡的太守官印,以及阴修和赵谦的私印,又向带着数名精骑,历经千辛万苦,突破黄巾蛾贼的重重围追堵截,前来送信的颍川郡和汝南郡的计吏问话,询问事情经过,伏泉三人都确定这两封信的真实性。

而且因为两名计吏所言情况都很严重,加之阴修和赵谦信中所书写的字迹慌乱,显然二人写信时已经被危如累卵的形势。

因此,三人一番计较,最终决定先在长社临时征募兵卒,补充各自的兵力。之后,让伏泉率汉军所有骑兵,以及他麾下所剩的板楯蛮兵前往救援阳翟县城,至于皇甫嵩和朱儁二人,则是率领二人麾下所有汉军,阻击汝南、陈国二郡国黄巾蛾贼。

在悠远的长号声中,汉军分为两部,依次出了长社县城,直奔自己预定的平乱地点而去。

第五百三十二章 单家子中出徐福

翌日,在长社通向阳翟的道路上,一处依旧冒着零散黑烟的里邑外,一支四千余人的汉军步骑,正在这处里邑外休整。

近三千汉军骑士散落在各处,或整理武器、或聚众闲聊、或合目养神,自有休息,甚至有人干脆拿出博具,呼朋唤友赌上几手。其实军中历来禁赌,不过因为军旅之中,娱乐活动甚少,赌博一事可谓是屡禁不绝。

对此,伏泉虽然感觉战时赌博不好,但终究没有出面禁止,自己麾下士卒,多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兵,他们崇拜自己、信任自己,愿意追随他在战场上厮杀,过着可能有今天却没明天的凶险日子,伏泉自然无法忍心剥夺这些兵卒仅剩下的一丁点儿的娱乐呢?

况且,这里可不是塞外,在塞外伏泉可以允许自己胡夏兵卒对胡人施暴,抢掠、杀人、甚至强暴妇女,自己都听之任之,但是在中原,对于自己同胞,伏泉可不会下此令。因此,能用赌博让这些虎狼们,控制住自己的兽性,伏泉也认为非常值当,而这一路行军,没有发生什么扰民的事情,伏泉还是很欣慰的。

当然了,经过黄巾蛾贼这么一祸害,这一路上能活命逃亡的百姓已经非常少了,能被汉军碰到的,也都是没什么油水的穷苦百姓。这些人的话,不要说去抢劫他们了,汉军兵卒见到,还得遵照伏泉的命令,拿出部分军粮接济,并且告知他们长社县城方向暂时安全,让他们前去避难。

在兵卒聚赌的不远处,伏泉带领军中一应文武,商讨事情,不过,他们愤怒的模样,显然他们却并没有商讨救援阳翟县城的策略。

“蛾贼着实可恨!波才当杀!百姓无辜,受此大难,太平道真妖邪耶!”伏泉指着那明显刚刚被祸害不久的里邑喝骂道,任谁看到这般模样心里都不好受,至于是谁做的这件事情,也根本不用多想,唯有在长社战败后,一路逃难的波才会这么做。

钟繇见伏泉动怒,连忙出言安慰道:“平寇勿怒!太平妖道自食其言,必不长久,当务之急,乃破波贼之军也!”他的话语很委婉,其实就是在变相的要伏泉不要在路上磨蹭,早日到阳翟救援,平定波才的颍川黄巾,这样钟繇也就可以合理离开伏泉了。

对此,伏泉莞尔一笑道:“此事不急,斥候得报,波贼又聚合七万余人,虽皆乃乌合之众,然吾军唯五千余,取之不可不慎重!”

说完,伏泉制止了钟繇的继续劝说,然后转移话题道:“素闻颍川深得夏风,政尚忠朴,青年才俊颇多,元常今日得闲,何不与孤细说一二?”

其实,伏泉当然知道钟繇的意思,不过他心中另有所图,自然不会那么快如钟繇所愿的去救援。至于说波才现在的七万余人,伏泉还不放在眼里,终究经过前番败事,波才虽然这一路逃窜裹挟了不少流民,可是明显与以前相比,无论是战力还是装备,都差了一大截。

纵然是波才麾下尚有数千披甲之士,但想要攻克颍川郡郡治阳翟县城,无疑十分困难。毕竟阳翟县内可是不少颍川大族的聚集地,这些世族都有自己的家仆护卫,一旦遇到可能要他们命的黄巾蛾贼攻城,为了宗族只能拿家族的血本守城,所以从一开始伏泉就明白阳翟县城不会被破,甚至皇甫嵩、朱儁二人也明白,因此他们才会让伏泉就率五千余兵,去攻波才七万余众,甚至还把军中所有的骑兵都让伏泉带走,为的就是希望他能快速平定颍川黄巾和他们会合,一起去对抗陈国和汝南郡的黄巾。

这边钟繇听到伏泉转移话题,知道无法再劝,只能和伏泉说着简要说着他认识的颍川郡诸才俊。毕竟钟繇也是长社钟氏的重点培养人才,所以倒是和很多颍川青年有过交集,介绍的时候也很详细,倒是让伏泉对于颍川的地理、风俗人情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颍川郡乃是豫州大郡,秦王嬴政十七年置,以颍水得名,故名“颍川”,治所在阳翟,至今辖城十七。黄巾大乱前,颍川有户二十六万余,口一百四十万,仅次于豫州汝南、陈国二郡国。

其地人文荟萃,有颍阴荀氏、许县陈氏、阳翟郭氏、长社钟氏、舞阳韩氏等等的名门世族。并且,颍川人才频出的同时,却也继承了他们自先秦时遗传的“剽悍”、“剽轻”、的遗风。

《史记》有载:颍川、南阳,夏人之居也。夏人政尚忠朴,犹有先王之遗风。颍川敦愿。”便有此意,而所谓“剽悍”者,便是形容颍川郡内士人。

《汉书》载曰:“颍川、南阳,本夏禹之国。夏人上忠,其敝鄙朴……颍川,韩都。士有申子、韩非,刻害余烈,高仕宦,好文法,民以贪遴争讼生分为失。”因为有法家先辈申不害、韩非二人的影响,其地不仅重法治,还重术治,有浓厚的权谋思想,发展至今,则成为了颍川士族固有的“高仕宦,好文法,喜争讼,多朋党”的剽悍之风。

其地又因距离京师雒阳仅五百里,交通之中枢所在,而且当地豪族众多,联姻密切,人才辈出,党人领袖所谓“八骏”者,颍川独占其三。也正因此,随着党锢开始,颍川便堪为党锢之祸的重灾区,境内荀、陈、郭、钟、韩等姓皆被牵连,不过现下随着党锢解除,想来不久之后,朝堂之中,颍川之地又将诞生不少高官。

至于所谓“剽轻”之风,说得却是寒门游侠士人,出名者,便如光武帝刘秀麾下“云台二十八将”中的颖阳候祭遵祭弟孙,其因被衙门的官吏冒犯,便成为了“结客杀之”的“奇士”。前汉名士邹阳曾评点各地风气,谈及颍川时,便说其“时奇节”。所谓“奇节”,即有仕宦结党和游侠风气的意思。

钟繇给伏泉将颍川的地理风情一一介绍,谈及颍川士族寒门之间的“剽悍”、“剽轻”的风气,却是一点儿也不避讳,倒是让伏泉又对着颍川士族之间有了更深的认识。

随后,便该是钟繇介绍颍川人杰了,在钟繇将一些如“荀氏八龙”这些老一辈的颍川才俊介绍之后,随后伏泉便听到了不少熟悉已经成名颍川的名字,如司马徽、荀彧、荀谌、荀攸、戏志才、辛评、郭图等等,皆乃名士能臣之辈。

对此,伏泉不由暗叹,这便是曹操和袁绍能够起家的基石,就是自己老家徐州和它的人才储备比起来,认真比较也是差了不少。

想到后来罗贯中借用司马徽之名,打广告的那句“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伏泉也是戳之以鼻,诚然二人有才能不假,可是如果只靠着一两个逆天才子,就想着夺天下,无疑是痴人说梦。

在伏泉看来,如果要打广告的话,倒不如说“若得颍川之士,天下可定”来的实在。虽然这也有夸大之嫌,但无疑,在党锢解除以后,以此时天下各州郡人才储备来看,颍川之士明显独居榜首。

“打起来了!”

“颍川竖子动剑了!”

……

远方,突然传来呼喝之声,惊动了正在商谈的两人,伏泉和钟繇皆是面露诧异,随后循声望去,却是那些赌博的兵卒人里,有两人在不知何故,在军中私斗了。

只见,一头戴庶巾,儒士打扮的年青男子,披头散发的手持长剑,对着伏泉麾下的板楯蛮兵挥剑,长剑挥舞之下,那手无兵器的板楯蛮兵只能四处躲闪。

好在板楯蛮人善于近身搏击,在那颍川儒士的进攻下,并未有多少损伤,不过那儒士剑术也很了得,若不阻止,说不得会出人命。

眼见那儒士剑挥得愈演愈烈,大有对方不死便不罢休的意思,伏泉连忙呼喝,命令麾下兵士,将那两人收押,下了儒士的剑,带到自己面前询问。军中严禁私斗,若是二人不给自己一个交代,不说那动剑的儒士,就是自己麾下那板楯蛮兵,也少不得被惩处。

待得二人被带上来时,那儒士披散的头发业已草草整理了下,看着倒是个俊秀的青年,只是却不知道何以动粗。

伏泉刚想问话,却冷不防听到身边的钟繇,忽然惊喝道:“徐福!”

话语出口,也是生生把伏泉的问话给咽了下去,带着一丝考究的神情,愣愣的看着面前这徐福,暗道,这人不会真是他吧?

“元常识得此人?”

待伏泉话问完,钟繇回道:“回禀平寇,此人乃繇之同乡徐元直,略有才学,却好侠义,殊为可惜……”

是他!

绝对没错!

一定是他!

前世的时候,伏泉犹记得几个可悲的人物,其中一个人叫徐庶,当然,在徐庶改名之前,他却叫徐福,颍川郡长社县人。

而随着钟繇介绍,伏泉可以确定,面前之人就是那徐庶没错,毕竟,现在这家伙可没有为人报仇后,改过自新而改名的。

当时,徐庶杀人后,用土白粉涂于脸上,披散着头发逃走,被官吏抓住。后来官吏问徐庶叫什么名字,徐庶一句话也不说,官吏于是把徐庶绑在柱子上作出准备肢解的样子,并击鼓下令周围市场里的人出来辨认,但都不敢说认识这个人。最后,徐庶的朋友出现,一起将徐庶救走,徐庶非常感激,并且痛定思过,于是不再舞枪弄棒,一改自己平时的剽轻奇节,转而改名,去学舍认真求学。

但是同舍的学生们都嫌弃徐庶先前做贼,凡事都不肯与徐庶一起。徐庶于是每天都起床的特别早,一个人打扫卫生,不管什么事都先问问别人的意见,认真学习儒学。渐渐的,徐庶对于儒家的经义学问都非常精通,这才有后来他“折节学问”的趣闻传播。

至于说徐庶可悲,原因自然十分简单,罗贯中那句“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就说明了一切?当然了,徐庶真正去曹操那里,原因可不是老罗说的那样,他去曹魏那里,完全是和刘备有关系。

那时曹操南下,大破新野,刘备不听劝非要带着百姓逃脱,拖慢了逃跑进度,徐庶与诸葛亮一起行至长板坡时被曹操击溃,这时候徐庶的母亲也被曹操抓了去。

然后,才有徐庶言“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於事,请从此别。”来辞别刘备,为了母亲转投曹操,否则,这位颍川寒门名士,起码在蜀汉,也能官至高位。

当然,后世所谓“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却是完全没有根据的。徐庶非但不是一言不发,而是说了很多话。否则徐庶决不可能会官至右中郎将、御史中丞的,毕竟,除非是曹操傻了,不然才不用千石的官职,去养一个什么建议都不提的谋士的。

想到这里,伏泉顿觉这事情有意思得多了,毕竟,记忆里徐庶可是标准寒门士子,是十分适合自己拉拢的颍川人才,而且不说忠义的话,徐庶真是一个不错的谋士。

第五百三十三章 四姓小侯待救援

一番询问,伏泉得知,这徐福之所以和那板楯蛮兵争斗,却是因为两人赌博,那板楯蛮兵输了太多钱,口出不逊,言语之中,辱及徐福母亲。

徐福父亲早丧,如今唯有寡母一人,因此事母极孝,当即便含怒拔剑,势必要和这言语辱母的板楯蛮兵,一决生死,这才有之后的事情发生。

听了之后,伏泉也不由感慨,徐福后来会杀人改名徐庶,也并不是没有缘由的,毕竟像他这样不考虑家人便动刀的游侠风气,为友人报仇明显就是平常事了。不过,也正是因此,本来出身就不太好的他,杀人改名后,去求学进取,能被那些高门大族瞧的起才怪了!

而对两人私斗这事情,伏泉一时间也是难以决断,实在是这二人,其实各自都有过错。

两汉以孝治国,孩童识字后,读的第一本书就是《孝经》。老母受辱,徐福如果不生气,才是怪事,而此时复仇之风兴盛,盖因《春秋》之义,子不报仇,非子也。

当世去上古未远,民风质朴,复仇之风盛行,复仇不止局限在血亲之间,乃至为老师、为朋友报仇杀人的事例,都屡见不鲜。

百余年前,历经两汉兴衰的大名士桓谭曾有疏称:“今人相杀伤,虽已伏法,而私结怨雠,子孙相报,后忿深前,至於灭户殄业,而俗称豪健,故虽怯弱,犹勉而行之。”

著名的襄公大仇,九世报之,对此更是影响深远,因此常有辱及父母长辈亲友者,被对方寻机仇杀。虽然至本朝时,复仇之风虽减,不复先前,但仍盛行,不说伏泉自己当年就因为曹破石辱伏完之事,怒杀其人,就是伏泉所认识苏不韦、阳球等人,哪个不是因父母之仇,而动刀杀人的?

而且加之社会对复仇者的同情与支持,官吏如果给复仇者减刑甚至释放,会得到百姓赞赏,所以导致复仇者甚少惩罚,故而因私仇而刀剑相向者,可谓是有恃无恐。即使有人没能逃过官署的处罚,这些人逃脱之后,也会有不少百姓之家,会因为对方的事迹,而主动庇护。

以鉴于此,一方是自己麾下兵马,另一方又是自己想要的能臣,伏泉自然不好偏袒谁,否则偏袒任何一方都会令他难堪,最终,伏泉选择了最为稳妥的两方皆受罚。

毕竟,仅仅只罚了板楯蛮兵的话,无疑会让麾下兵卒有怨言,终究他们是跟随伏泉南征百战的老兵了,而仅仅只罚徐福的话,也会让这孝子对伏泉有怨恨,让伏泉想要收纳他的想法功亏一篑。

伏泉让那板楯蛮兵,先与徐福道歉,随后又令军士以杖二十来惩罚他,不过念及大战在即,此罪战后再罚。至于徐福,其既已被征召入军,自然得服从军法,如今在军中私斗,固然情有可原的,但不可不免罚,其罪比板楯蛮兵更重,已经到了出刀剑的地步,伏泉量情叛其杖五十,不过和那板楯蛮兵一样,一样在大战之后,再追其责。

两人对此皆无异议,那板楯蛮兵久在军旅,自然明白伏泉的意思,而徐福也不是傻子,也听出了伏泉这话的中的深意。

终究,伏泉只是说了大战以后,再行清算,但并没有说是那场大战,颍川平定波才是大战,可是汉军可并不是只平定波才一人,还有全天下的黄巾蛾贼需要平定。因此,伏泉这话就相当于明面上给双方一个台阶,而那板楯蛮兵给徐福道歉,也就相当于和解此事,让两人在此事上和平解决。

所以,经过一番明面上的和解,徐福和那板楯蛮兵尽皆领罪,那板楯蛮兵随后回自己军列。而徐福,却是被伏泉召来,以“君至孝之人,吾甚敬之”招到身边,得知其也是读书之人,只是平时好游侠风气后,便临时给他按了个军吏的身份,让他在自己身边相随。

就这样,徐福宛如得到一个天降大礼包一样,从一个在长社被汉军强制征募的游侠,成了一个汉军军吏。

不过,内心里,徐福却是十分欣喜的,毕竟他本来就只是一个寒门士人而已,他的家中不富裕,虽然有幸学过经书,而且才学也逐渐在郡县展露,然而无疑他这样的寒门士人,在那些世家大族眼里不受待见。否则如果出身稍好一些,徐福也不会现在还不会过着半文半武的游侠生活,恐怕早就被郡县因为至孝,而举孝廉、茂才了,所以,如今能被伏泉提携自然万分欣喜,连心中对于那粗鲁板楯蛮兵的无礼和伏泉的惩罚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之后,伏泉害怕军中再出什么幺蛾子,便令全军收拾行装,整理兵器,出兵直趋阳翟,而此时的颍川郡治,早已是血色苍茫了。

正值午时,颍川郡太守阴修站在城头,向城外窥视。经过数番攻城血战,阳翟县城外,全部都是无边无垠的黄,密密麻麻的黄色蚂蚁在移动,偶尔会有静止的红色,这些人都是黄巾蛾贼无疑。

整个阳翟县城都被围住了,远处、近处,东边、西边,官道上、城外的旷地上,原野上、林木中,除了远处颍水那一面,其他地方除了死尸外,到处是大多衣衫褴褛、拿着五花八门兵器的黄巾蛾贼。

有那么一瞬间,阴修觉得,如果城外那些黄巾蛾贼每人吐一口吐沫的话,恐怕整个阳翟县城,都会被他们吞没吧。

“明公勿忧,长社来报,伏平寇已率平乱大军至,以平寇之能,加之前番波贼大败,吾等只需坚守数日,必可待伏平寇破贼也!”身边,五官掾张仲行礼说道,他乃是阴修心腹,自然明白自家郡守何故如此,毕竟,身为皇亲,自家郡守明显和现在大多数皇亲国戚一样,只通经学,不习兵事,被这城外密布的黄巾蛾贼给吓傻了。

“善、善、善……城中诸事,皆托公也!”阴修语速急促,显得手足无措道,连忙又再次拜托张仲代他接管城中防务,这已经是自从波才围城后,阴修不知道的第几次拜托了。

“诺!”张仲端正行礼应答,郡守乃其主,主有命,他自当领命。随后,他又再次观察城外的黄巾军说道:“妖贼虽众,然多散乱,无有军纪,不足畏惧。”

眼见阴修稍安,张仲又道:“孙子云:‘教习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波贼之兵,皆无家无地流民,仓促骤聚,未习训练,兵甲不全、无有纪律、不识战阵之道,前番大战又败,何惧之有?”

“孙膑有言:‘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故,如今之势,波贼已无天时。再则,阳翟乃颍川大城,城坚民众,兵甲不缺,纵城中兵少,然只需招募壮丁,分发兵器,誓死守城,波贼非有数万精兵,难克也!故,波贼无地利,而吾军得。”

说到这里,张仲又指向城外,对着那些围城的黄巾蛾贼道:“明公请观,城外蛾贼多皆面带饥色,眼冒绿光,脚步虚浮无力,必为饥饿所致,应为前番贼败,兵甲粮草皆损之故。孙子云:‘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吾等此四点皆战,城中百姓深知贼毒,必不从贼,附吾军以击贼,此人和为吾军得也!”

“如今形势,吾军坐守坚城,士卒饱食,兵器铠甲精良;彼等执锄、锨之属,冒天寒地冻,聚於野外,饥寒交迫。此乃天时、地利、人和,三者,贼军皆不得,波贼虽小有智谋,又奈吾何?故,此战,其兵必败。”

听完张仲所言,阴修连连点头,欢喜说道:“甚是!甚是!”而他原本惊慌的脸色,也是好看了不少,他出身南阳阴氏,大汉顶级门阀,有名的“帝后之家”,四姓小侯之一,又不是阴氏支系,可以说从一出生便是享受着荣华富贵。只需要学习经学,等到成年,依靠家世,扶摇直上,何曾见过如此血腥残酷的局面?

其实在被任为兵曹椽后,荀贞一边调遣人手出城,砍伐近城的林木,凿开结冰的护城河,做守城的准备;一边下到军营,用了几天时间熟悉郡兵的情况。兵法云:“知己知彼”,就要迎来大战了,兵可以不知将,将不能不知兵。

本郡共有郡兵三千余,因地处平原内地,不临北疆,也不临海,郡中亦无大河,故而没有骑兵,也没有楼船兵,全部是“材官”,也即步兵。

通常来说,“材官”分为三类。一类是“甲士”,即重装步兵,士卒多健壮勇猛,盔甲齐全,装备重型锐利兵器如戟、戈、矛等。一类是轻装步兵,不着铠甲,使用矛、剑、盾等轻型短柄的武器。一类是“蹶张士”,即弓弩兵,使用弓、弩。

颍川郡三千余郡兵里最多的是轻装步兵,占了一大半,一千七八百人。弓弩兵次之,约七八百人。甲士最少,只有四五百人。

甲士和轻装步兵被混编在一起,两千多人编成了一个“部”。依照惯例,弓弩兵独立编制,编成了两个“曲”。

荀贞亲自下到各部、曲,一个队、一个队的走过去,仔细核实兵员人数,并仔细检查士卒装备,同时仔细询问平日的训练情况。

经过核实,人数倒是不错,各部、曲郡兵加在一块儿,共计三千一百余人,只是这三千一百余人并不是每一个都能上阵杀敌。荀贞在各曲、各队都发现了不少白发老卒,一问年龄,老的六十多岁,小一点的也五十多了,铠甲都穿不上、武器都拿不动了,还怎么上阵杀敌?

有汉一代,特别本朝以来,“募兵”分为两类,一类是临时招募,战后解散;一类是长期在役的职业军人。乐府诗唱道:“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说的就是后一种募兵,颍川郡兵里那些五六十的老兵也正是属於后者。

不过两者又有不同之处。乐府诗里唱的是一个随军出征、身不由己、想回家而不能回的老卒故事,颍川郡的这些老兵却是因为家穷,为混口饭吃而留在军中的。“募兵”要给钱的,叫“雇值”,生民不易,与其饥一顿、饱一顿,不如待在军里,还能有个温饱。

各曲都有这样的老卒,统计上来,一百多人。当此关头,不合适将之辞退,万一惹得其中有人生冤,反而不美。荀贞索性把他们编成了一个屯,负责后勤补给。

颍川邻近京城,交通便利,经济好,人口多,是个富郡,郡兵们的装备不错,训练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自从光武皇帝罢免了郡国“都试”后,内地的郡国兵大多训练松弛。所谓“都试”,就是一年一度的军事演

好在,有了张仲的一番介绍,知道不会死,形势也不危险后。阴修在数刻以后,也是恢复了以往的大族气度,令得他身边颍川小族出身的张仲看到,都不免惭愧,暗道自己太守虽然才智中庸之辈,但这份大世家出身,与生而来的气度就不是自己或者旁人可比的,果然,阴丽华的余荫,不是一般的厚啊!

未几,阴修想到那前来救援自己的伏泉,不由叹道:“说来怪哉!那伏流川亦可称吾远亲,家中又乃大儒出身,却不知为何如此知兵?连番平定内乱,又征塞外,为大汉扩地数万里,真羡煞旁人也!”

还不待阴修说完,城外便传来喧哗之声,却是蛾贼攻城了恍惚里,那无边无垠的白上无边无际的黄好似成了茫茫大海,而阳翟城则仿佛是一艘独自航行的小船,风云变色,暴雨将至。

波才抽出佩剑,斜指城头,随意大呼了一句。

立在他身后、左右的甲士、轻卒、骑士随之举起兵器,齐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城外一两万人同时舞动各色的兵器,嘶声狂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第五百三十四章 太平之世可真有

夜幕凄深,阳翟县城外,灯火通明,吵杂一片,那是白日连番攻城未果的黄巾蛾贼,正在自己搭建的简陋营地内,毫无军纪的散漫放纵。

那些简陋帐篷,层次不齐,一点儿阵型也没有,周围虽然有不少黄巾兵卒巡逻,可是明显巡逻的心不在焉,整个营地,根本一点儿攻城军队的样子都没有。

黄巾军营中帐内,主帅波才听着帐外情况,不由苦笑,他如何不知出了何事,只是他却无法改变。毕竟前番被皇甫嵩、伏泉大败,现在又攻不下阳翟县城,这些本就没有军纪的兵卒,又在裹挟了大部流民后,能听他的指挥就不错了,还能要求他们严守军纪?

说不得只要波才稍加严肃军纪,就会让兵营内出现哗变,波才可不敢保证,这些因自己而走上叛乱道路的蛾贼,会不会因此记恨杀了他,

而黄巾营地就如此模样,他们营地外,自然也没有什么斥候了,此举,自然是便宜了此时率兵已经移动到他们营地不远处的伏泉所部。

此时,近三千汉军骑士,和他们身后的近三千步卒,都在伏泉率领下,冷然望着前方黄巾兵营。

眼见黄巾营地吵杂,伏泉抽出手中长剑,大声对左右喊道:“建功立业,就在此时,将何如?”

“杀……”

一众汉军补骑奋声回应,声若惊雷,瞬间撕碎静谧的黑夜,紧接着近三千骑像凛冽的狂风一样,瞬间向黄巾蛾贼的营地杀去。

这些黄巾蛾贼早就不是波才叛乱前所率领的精锐兵卒了,而且营地内的蛾贼防备警戒也很弱,当然就算是那些精锐兵卒,他们建立的营地也不会有设拒马之类不利于马匹行走的防御器械,因为他们终究只是一群没有经过整个操练的农夫而已,所以汉军攻入黄巾蛾贼的营地很是方便。

营地里正互相闹腾的黄巾蛾贼们被巨大的喊杀声和马蹄声给震慑,他们匆忙拿起兵器,就冲出帐篷营地,准备反击。一见迎面而来、杀气腾腾的汉军,当场就被革杀,不时有披坚执锐的黄巾兵卒前来迎战,不过他们的反抗在马匹的冲击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从一开始,结局就已注定,面对这群乌合之众,汉军疯狂的展开杀戮。其中尤以关羽、黄忠二将所率的本部精骑最为凶猛,他们策马进入营地后,纵横驰骤,逢着那些战力弱小的黄巾蛾贼,执刀便砍,率众突入,猛冲猛杀,而后,经验丰富的二将合力,两队骑兵一起,直奔黄巾军的中军大帐而去。

而其他骑兵,则继续在黄巾蛾贼营地冲杀,配合后面赶来的汉军步卒,保护他们在营地四周,取来营地火把,点燃帐篷,粮草等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同时大喊“汉军破营,快逃、快逃”,一时间举火如星,喊声大震,许多被强迫入军的流民,眼看黄巾军形势不利,纷纷四处逃窜。

波才耳边听到帐外传来喊杀声,霍然出营,眼见营地如此,却并未愤怒,反而像是有一丝解脱,对左右护卫的尚存的太平道忠实信徒大喊道:“逃无活路,进尚有生机,诸君,唯死战!杀!”

大喊之后,波才拔出腰间长剑,当先向着那已经冲锋而来的汉军铁骑杀去,从这两日没能攻破阳翟县城,而且麾下黄巾蛾贼的军纪又奇差,本就有不少谋略的波才,如何看不到这颍川太平道黄巾的未来?

败,肯定是要败了,而且以己观天下,波才似乎也看到了天下之内,太平道的黄巾信徒们的未来。很显然,从唐周向汉朝告发太平道开始,他们就注定不能成事了,所谓的“致太平”、“定天下”,完全就是他们自我空想而已。

之所以他们尚没有被消灭,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提前占据了,准备的十余年的时间优势而已。如今,汉军精锐的援军,源源不断的从天下各州调集,而他们,却只能不断的裹挟那些毫无战斗力的流民作战,谁胜谁败,一看便知。

当然,波才对此不怨恨太平道,也不怨恨大贤良师,因为正是太平道,也正是大贤良师,告诉他们生活困苦,就应该找那些剥削他们的富户豪右之家算账,重新订立这天下的新秩序,而像他和大贤良师这样的带领百姓寻求太平的智者,就应该成为制定那套新秩序的人。

至于波才怨恨的,第一肯定是那向朝廷告密的唐周,其次,自然是那些明明在他们起事前,不断帮助他们的人,却在起事后,摇身一变,成为剿杀他们的急先锋,并且还将他们在汉朝内部归附的势力一并拔除。

波才想不通,这是为什么,那些说好的盟友为什么要背叛他们太平道?否则,即使有唐周告密,以那些人的能量,也依然可以快速在太平道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帮助他们合纵天下。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是那群被禁锢的家伙的棋子而已,把他们利用完了后,就要对他们疯狂杀戮了,要将知道这些事的太平道高层,一并解决,让这件事情永远的被遮掩吧。有很多时候,波才都觉得,唐周的告密本身就是那帮家伙的图谋而已,否则,打死他都不信,忠诚的大贤良师子弟,会主动向汉室告发泄密,这在太平道内,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杀……”

见到波才冲锋向前,其随身护卫的太平道信徒,也跟着拿起手中兵器,往那些向中军营帐冲锋的汉军杀去。波才不怕死,他们也不怕,反正他们都是太平道和大贤良师,为了天下百姓“致太平”的神的使者,不推翻这让人活不下去的汉室,他们也根本没有任何活路。

随着波才带着亲兵抵抗,夜袭的汉军也才遇到令他们头疼的抵抗,而主帅如此,那些前番一直被汉军夜袭打懵的四处逃跑的黄巾蛾贼们,也开始逐渐清醒,不少有着战斗经验的蛾贼,也不断向着波才靠拢,力图在波才的指挥下,朝袭营的汉军反扑。

不过,一切也只是徒劳,黄巾蛾贼多数都是被裹挟的流民,即使拿了武器,也就是战斗经验不丰富的步卒而已。反观汉军,除了长社城内临时征募的几百游侠儿、恶少年以外,无论是骑兵还是板蛮步卒,都是久经善战之兵,怎么可能会被黄巾蛾贼这种抵抗而马失前蹄?

更何况,伏泉数番成名的战役里,他出名的就是喜爱夜袭,麾下将士也是对夜袭有着深入骨髓的基因,自然对此丝毫不惧。

霎时间,低沉而悲凉的牛角号声突然响起,近三千汉军精骑,一改前番作乱的趋势,纷纷狙杀那些试图向着波才靠拢的黄巾蛾贼。而波才那侧,除了黄忠、关羽所率本部骑兵,和波才步兵鏖战外,尚有数支小队骑兵向其支援。

其中便有伏泉本部骑兵,在他身旁,鞠义、徐福二人,各持刀剑,护卫左右。鞠义是伏泉向皇甫嵩借调的,毕竟伏泉手下并无凉州籍将领,而皇甫嵩给他的数百骑,却都是凉州骑兵,伏泉一方面害怕那些凉州骑兵,会因地域关系不服管辖,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私心作祟,才向皇甫嵩提出此议。

后来皇甫嵩估计也是怕自己从凉州征调来的数百精锐的边骑,被伏泉私吞,毕竟借兵不还在汉军内部也不是没有的事情,特别是兵马少的情况下,因此便让鞠义统率这支骑兵,听候伏泉调遣。意图很明显,就怕伏泉吃到嘴里不还,毕竟,即使是皇甫嵩,也舍不得这些凉州精锐,纵然现在凉州骑兵也只剩下数百骑而已。

太平道如今仅剩七万余众,看似兵多将广,但其实其战力,远远不及巅峰时期的波才军,仅有甲胄数千,弩数千,其余多是乌合之众。反观汉军,战士虽不满六千,却有三千骑兵,兼且连战连捷,士气极高。

喊杀声间,营地内,各处黄巾蛾贼皆被杀的慌不择路,不少人更是直接跪地求饶,只是,就算他们求饶,可也有很多人都被杀红眼的汉军,挥刀毙命。唯有波才处,和关羽、黄忠所部骑兵,胶着不下,那向波才靠拢聚集的数千忠实的太平道信徒,完全不在乎死亡,有着波才带领,他们在用自己的血肉为盾,拼死也要把关、黄二人所率的数百骑围死。

见此,伏泉先是令鞠义、徐福率骑兵救援,然后再令人高呼:“今蛾贼穷途末路,惶惶有如丧家之犬,岂耐大战?吾军必胜,努力共功名,先斩波才,大汉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数千汉军一边砍杀,一边狂吼,这声音先是从伏泉附近出喊起,之后传遍全营,无数听到的汉军附声应和,那声音里似乎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每一次响起,本就有些失控的黄巾军更是骚动不已,越发混乱。

那边波才见场中局势,也是歇力嚎叫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黄巾军随后也是大喊呼应着波才,数万人的呐喊声动四野,远处的阳翟县城城头上,此刻也是被这声音惊动。

“汉军……威武……”汉军不为所动,一声声激昂的口号继续响起,手中的屠刀也是更加卖力,仿若天际之中,不断响彻着这呐喊,同时,空气里的血腥越发浓厚了。

时间缓缓推迟,两军依旧厮杀,每一刻,都会有无数性命死亡。而远处的阳翟县城方向,一支手举火把的军队也跟着缓缓出现,黄巾蛾贼顿时大惊,而伏泉麾下的汉军,却是大喜,因为那支军队的旗帜是大汉,他们是大汉的兵马,是阳翟县城的汉军颍川郡兵。

“汉军……威武……”汉军再次高喊,而那只增援的颍川郡兵,也是跟着大喊,他们带着愤怒的表情,也加入战场,向着这些连日攻城,让他们死了无数袍泽亲友的黄巾蛾贼进攻。

“杀!杀!杀……”波才依旧在左右信徒护卫下杀敌,然而,再看到那支过来增援的千余汉军后,他就知道,这一战败了。虽然这支汉军的援军虽少,但是对于熟知汉军战力的波才来说,汉军有援军的话,他们根本就不会有更多希望,不过纵然如此,他依旧不会放弃,就算是死,他也要让汉军付出代价。

“逆贼受死!”却说鞠义等部救援,关、黄所部终于从人海中解脱,然后数部合力,千余骑死死突进,直冲波才所在。

此时,汉军骑兵和赶来的步兵人数已和波才身边兵卒持平,而那些板蛮兵也是极大的吸引了波才步卒的兵力,使得汉军骑兵有了冲锋余力。

之后,汉军千余骑直冲波才,沿途所拦兵卒尽皆斩杀,而波才却对越来越近的骑兵见之不顾,持剑攻击,只是他个人明显抵抗不了骑兵的冲锋,短瞬之间,便被淹没在那冲锋的铁骑之中,想来就算没被汉军兵器砍杀,也要被冲刺的战马踩城肉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胜负终会分晓,黄巾军中的忠实的太平道信徒不见波才音讯,嘴中的声音越来越小,一脸迷茫之色。

苍天,或者说大汉国,我们当真能杀死它吗?大贤良师说能、波才将军说能,但是为何至今没有胜呢?为什么大贤良师在北方还有传来消息呢?大汉国是这样的强大,太平之国……我们真的能建起来吗?

“降者不杀……降者免死……”

……

眼见黄巾军士气迅速滑落低谷,不少人手中兵器几乎拿捏不住,或跪地求降,一片败象。

“大局定矣!”伏泉高兴谓左右道,随后又让各部兵卒呼唤口号,诱导其他依旧负隅顽抗的黄巾蛾贼抵抗。毕竟,说来这些黄巾蛾贼里,有不少被裹挟的流民,本身无辜,伏泉也不愿多做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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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阳翟俊杰已不少

战事已完,阳翟县城外,除了少数黄巾蛾贼大战之时逃窜,其余或死或降。颍川郡内黄巾自此以后,除了少数黄巾蛾贼余孽,还在郡内各地作乱外,可以说再无大患。

一番清点,此战伏泉麾下汉军死伤千余,杀敌两万余,俘虏约有四万多,其中多为老弱妇孺。至于死伤的汉军兵卒,其中多是作为主力冲锋袭营的骑兵,三百余骑士阵亡,五百余骑轻重伤不一,也算是损失惨重。

命各部安置伤卒,管控俘虏后,伏泉便与前来会师的,阳翟县城内的援军首领会面。

只见,一个头戴儒冠,身披软甲的青年,带着几名兵卒,在被派去接任钟繇引领下,慢步走来,看到在汉军众将包围的伏泉后,便在钟繇示意下行礼道:“阳翟辛仲治,见过伏巴郡。”

“辛仲治?”伏泉反问道:“莫非乃‘颍川四士’辛佐治之兄乎?”辛佐治,乃是颍川名士辛毗,其和同县赵俨、许下陈群,定陵杜袭并称为“颍川四俊”,号为“辛、陈、杜、赵”,郡县知名。当然,此称可能有吹捧之嫌,但明显也可看出四人的名气能力,而前次有钟繇为伏泉介绍颍川俊杰,所以他还记得辛毗之兄的名号,如无意外,此人当是辛评无疑。

“正是!”那人傲人回应,脸上还有几许自得,虽然他的名声没有和他弟弟一样,并入“颍川四俊”之列,但他却并无不满,相反因此而自得。毕竟,只要有心人便会明白,这“颍川四俊”只是他们四人得名早而已,并非说他们的能力在颍川士子之首,否则若是如此,岂非让郡内一众名声出众者笑话吗?而辛评作为辛毗之兄,旁人知其名号,也不敢小觑于他。

“尝闻辛君大才,未想亦有武勇,颍川真人杰之地也!”

“谢平寇妙赞!”

经过一番询问,伏泉才知,辛评是黄巾蛾贼围城后,知道贼势紧急,自愿率家兵帮助太守阴修守城的。今夜波才大营被伏泉夜袭,辛评见此,精通兵略的他知道城内出兵的重要性,便主动向太守阴修请战,带兵合攻波才,这才有后来的事情。

一阵急促的夹杂着铁甲摩擦的脚步声传来,众人望去,却是数名汉军兵卒走来,他们手中拿着一个包袱,上面接着光亮,似乎可以看到殷红的血液。

未几,那几名兵卒拿出包袱,行礼说道:“报!贼首波才首级寻到!”

“快快拿来!”伏泉听后,焦急说道,波才在刚才的夜袭里,被汉军战马踩踏,尸首一直未寻得,不知所踪,如今那些被派出打扫战场的兵卒寻到,岂不让他高兴?毕竟,传授敌将首级至京师雒阳,无论怎么说,也是大功一件不是?

片刻之间,伏泉结果那兵卒的包袱,打开之后,便见一个面部被踩踏了约有一半的首级,模样虽依旧能看出几分波才的轮廓,但明显让伏泉有所不满,拿这首级去交差,实在有些掉价了。

“此真波贼首级乎?”伏泉看了言眼那几名有些惶恐的兵卒问道,显然,他们也是发现这首级的问题,害怕原本非常好的报功之事,引来伏泉的咒骂,否则,估计来报功的就是他们之中的一人而已,而不是这伍兵卒一起来了,终究谁也不嫌弃自己的功劳少不是?

很快,那伍兵卒里的伍长便出列道:“正是!贼子所穿衣服,乃波才太平道服。”

“善!令人火速传授雒阳,献于陛下,言颍川黄巾蛾贼已定!”伏泉将波才首级,交与身边的黄忠,让他安排人,把这首级送往京师雒阳报捷。

之后,伏泉又再令诸将安排兵卒就地扎营,看押俘虏,再请辛评代信,请阴修安排酒肉饭食,犒赏大战之后劳累的兵卒。至于入城一事,伏泉则以夜深,营中俘虏过多,不宜远离为由,暂时婉拒,言道明日白日再进城。

辛评也知道伏泉所部的情况,并未多劝,终究用数千人看押数万人俘虏,是必须要多加谨慎才行。纵然这些人多数都是战斗力弱的老弱妇孺,但谁也不能保证意外,所以也是没有多加邀请,应承了酒肉之后,便回阳翟县城。

一夜无事,伏泉和汉军将士们一起,享受过阳翟县城内送来的酒肉后,便睡去,直到第二日早晨,伏泉才带着钟繇、徐福这两个颍川人,并数十名亲兵,在辛评的引领下,往阳翟县城而去。

沿路之上,几乎没有平地,皆是死尸,宛如地狱。时至夏日,天气已然加温不少,空气里散发着无数恶臭,地上密密麻麻着黄巾的死尸,也在反应着这两日波才围城时的惨况。

在城外和相迎的颍川太守阴修和随其迎接的郡署官吏,阳翟的士族子弟一番结识后,伏泉便在对方的邀请下,入郡署内为伏泉接风。

郡署内,歌女奏乐,舞伎起舞,侍婢奉上精美的馔食,因早有示意,众人皆未食早食,所以见了食物都是食欲大振,再加上身边有满堂美女,倒是让人完全忘了这城外昨日还是刀兵相加,宛如两个世界一样。

看着这副奢靡景象,虽然从出生皇戚一族时,伏泉便已习惯,然而他吃饭饮酒之余,也是不由感叹太平道能如此猖獗,世族豪右这般的奢侈作风,才是张角能够蛊惑那么多忠实愚民的根本原因吧。

毕竟,世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寡”自然指的是贫穷,而“均”自然是不公平,这话意思当然是说人都是不恨自己的东西少,而是恨这个世界不公平,而张角的太平道所提出的“致太平”思想内的公平,对于那些见到了世族豪右奢靡之风的贫民来说,造成的冲击有多大。

即使是后世,受到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一样都有仇富心理,又何况现在?伏泉想来如果世道真的公平的话,恐怕就不会有叛乱了,只是很明显,这根本不可能,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来就没有公平,有的只是你吃人和被人吃而已。

好在,自己这一世是出身在吃人的那一类的,否则,如果没有出身,恐怕就算自己有天之骄子的才学,也得等那些党人大佬们坐镇天下,才能有他伏泉投靠明主,从此发迹的时候吧?

满堂数十人,除了阳翟职位不低,有资格入宴会的官吏兵将外,其余多褒衣博带,鸿儒硕学,皆阳翟士族之名士。

经过阴修介绍,伏泉也是认识了不少他前世便听闻过的阳翟的才俊,如阳翟郭氏的计吏郭图郭公则,辛氏的辛评、辛毗两兄弟,还有其他稍小豪强小族出身的司马徽、赵俨、繁钦、枣祗等人。

阳翟郭氏和辛氏,都是郡中大姓、一县冠族,以诗书传家,两家的年轻一辈多为正统的儒生,如郭图、辛评、辛毗皆是如此。

辛氏兄弟中的长兄辛评,伏泉业已见过,待见其弟,谈吐之间,顿觉得其兄弟二人能在颍川得名,果真才学不凡。至于辛毗能入“颍川四俊”之名,在伏泉看来,应该是和他先前所想一致,这里面吹捧的嫌疑十分大。

至于郭图,此人也是才学颇佳,而像司马徽等人,伏泉也是一一询问,司马徽就不多说了,可是后来为诸葛亮、庞统打广告造势的奇才,其和南阳名士宋忠宋仲子其名,有知人论世、鉴别人才的能力,也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传闻其为人清高拔俗,和其商谈,伏泉也能感觉出其学识广博,真是道学、奇门、兵法、经学等无不精通。

当然,现在还没到后来,司马徽那“水镜先生”的称呼还没到来,有那么一瞬间,伏泉想着要不要现在撺掇这家伙办一个私学,然后提前把自己家乡那应该才几岁的家伙找来,让这位汉末名师好好教导?嗯……奇才正太,提前养成,似乎倒也不错,看来有机会得去一趟徐州了。

这几人都是伏泉熟悉之人,纵然他们对于伏泉这外戚有所抵触,但在伏泉的百般厚皮脸的询问下,又是在公众场合,还是和伏泉相谈几句,但话语之中,伏泉觉得明显不甚热情。而像赵俨、繁钦、枣祗等人,伏泉对他们认识不多,而他们大概也是出身小族,加之对伏泉这外戚也不太感冒,所以只是简单客套一番,倒是让伏泉觉得好生没趣。

看这些人模样,估计若不是阴修是颍川太守,恐怕这群士族也不会对那位外戚有所感冒,恐怕外戚之中,只有像马融或者自己伯父伏完这样的大儒外戚,才会让他们热情相待吧。

不过,就算如此,伏泉也是有所收获,毕竟,从辛评等人的言谈中,伏泉便已对颍川人才的实力大概了解了不少,和先前与钟繇对话所想的一样,这颍川郡真是一个人才库。

初,俨与同郡辛毗、陈群、杜袭并知名,号曰辛、陈、杜、赵云。摘选自《三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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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酒徒狂生戏志才

推杯至盏,觥筹交错之间,酒宴已近终了,宴会气氛依旧好不热闹,坐于主座的阴修,因为自己治下郡内波才以除更是高兴不已。

虽然颍川尚有少部分未被汉军扫灭的黄巾蛾贼余孽,但很明显,那些人再如何,也无法威胁道颍川的安全了,阴修也不用再担心阳翟和自己性命的安危了,能不高兴吗?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最终,伏泉带着徐庶出来郡署府,至于钟繇,却以需和同门师兄弟胡昭叙旧为由,留在郡署府内,言道待伏泉率军离去,其再随军出行。

胡昭,这名字对伏泉而言十分陌生,甚至郡署酒宴开始前,伏泉与其结识都差点忽略这个有些低调的人,唯一让伏泉诧异的是他的字,竟然叫孔明。

“孔明”二字,在伏泉听来,自然是自己那个徐州小老乡的字了,诸葛孔明才是,却没想到颍川还有个胡孔明。当然,若是伏泉知道,这胡孔明清高恬淡,在真实历史上养志不仕,袁绍、曹操数番知其名征辟,皆被胡孔明严词拒绝的话,一定会吃惊不小,能得袁、曹二人如此礼遇,其才能绝对不低,或许叫孔明的人都是有才能的人吧。

至于胡昭和钟繇是师兄弟,却是因为他与钟繇,都师从同郡书法大家刘德升。其人乃是颍川郡的书法大家,著名于世,雅擅隶楷行书,伏泉前世学过书法,今世更是从小练习,自然也是听过刘德升之名。

可以说刘德升是纡书书法创始人,因其创造了介于楷书与草书之间的“行书”字体,在后世被人称为“行书鼻祖”。他的纡书法虽然是草创,但字迹妍美,风流婉约,务求简易,笔划从略,离方遁圆,浓纤间书,如行云流水,非常局面捷,被后人列为“妙品”,独步此时。

而且,伏泉不知道的是钟繇,胡昭两人,以后书法大成后,时人有“钟氏小巧,胡氏豪放”之说,并称二人为“钟胡”。当然,不止是他们两人,因为学习德升的纡书笔法,从而书法大成,著名于世,就是后来王羲之、王献之也都学习过刘德升的纡书字,可见刘德升的书法实力。

既然钟繇要见同门师兄弟,伏泉当然不便拦着,而且因为他之后想做的事情,也不方便钟繇介入,索性成人之美。至于伏泉之后的行动,无它,自然是游历阳翟县城,最好能拐带一些寒门士人出山才好,而帮伏泉带路的,自然是徐福这个颍川还算出名的寒门游侠士子了。

“平寇,阳翟城中,若论单家寒士,令福相敬者,唯有一人,然……”徐福得了伏泉吩咐,大概是想在伏泉这赏识之主面前表现,十分殷勤的带伏泉,往他所知的一阳翟寒门才子家走去,只是,话至中途他却有所顾忌,面露犹豫之色,未多言语。

见此,伏泉不由惊奇问道:“元直何以踌躇?莫非有所顾虑?”

徐福道:“此人精通兵法,深有算略,智虑千里,良、平之才也。”

伏泉听之,更加诧异道:“若如此,孤求之不得,元直何须顾虑?”

所谓良、平,自然是指大汉太祖高皇帝刘邦建国时,所倚重的开国谋士张良、陈平二人,就像伏泉的好友贾诩一样,昔日年少时在州郡并不出名,直到汉阳名士阎忠言贾诩有良、平之奇,这才知名州郡。

现在这徐福有此大才向自己举荐,竟然还如此有顾虑,的确令人惊讶。当然,伏泉并不怕徐福为了讨好自己,胡言乱语,毕竟对方说到底可是那颍川至孝的“徐庶”,若是这般诓骗,明显和他历史上所留名声不符。同时,伏泉心中也是窃喜,能令徐福这般形容的,必定是真才子,而若论颍川寒士,在伏泉心中也只有那人有此等能力了。想到那人的性格,伏泉心中有所明悟,却是猜出几分徐福的顾虑所在。

却说徐福听后,脸露苦笑道:“其为二名之人,有负俗之讥,恐不为平寇所喜。”

闻徐福之言,伏泉眼睛微微眯起,所谓二名,自然是其人不用此时流行的单名,而取二名,这在世人眼中是低贱之人才会取的。至于负俗之讥,指的是不谐于流俗而受到世人的讥议,小者酗酒、好色、爱财,大者侵占民利、鱼肉百姓、违法乱纪,伏泉曾经见过的袁绍倚重的谋士许攸就是这样的人。

颍川人,取二名,有负俗之讥,莫非果然是他?

心中迫切知道答案,伏泉急问道:“此人何名?”

“戏志才!”

果然,真是他,记忆里此人是曹操得郭嘉之前的一名被荀彧推荐给曹操的颍川筹画之士。后世戏志才之所以闻名,只是因为他在郭嘉的传记中被提及到,不过因为他英年早逝,所以他的事迹在后事已经不祥。

但就眼下来说,从徐福对戏志才的赞赏来看,他大概是年轻时因为出身寒门,生活不检点,名声差,导致在社会主流的士族之间才名不显。直到后来颍川俊杰,不是去了董卓那里,就是去了袁绍之处,荀彧一时之间搜刮不到太多人才,只能向曹操举荐了出身寒门的戏志才,当然,随着董卓、袁绍逐渐打压河南汝颍士族,那些汝颍川士族这才又在荀彧的举荐下,纷纷转投曹操。

当然,对于戏志才所谓的“负俗之讥”,伏泉却是不甚清楚,心里也在想他不会是大奸大恶之徒吧,那样可就不好了,当即回道:“二名而已,人起何名,岂分贵贱?然元直适才所言‘负俗’乃何事?”

“酗酒好色,痴迷博戏,放荡轻浮,不耐俗礼。”

听到这里,伏泉放下心来,朗声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元直所言皆小节,烦劳元直带路,孤今日必与戏志才一见。”

“诺。”徐福见伏泉不为戏志才的二名鄙夷,也不计较戏志才的“小节”,这才放下心来,受命做的第一件事情,他自然想做好,否则,若是伏泉不喜戏志才,岂不是说他搞砸了吗?同时,徐福也对这大儒世家出身的外戚,有了更不一样的看法。

当然,徐福问此问题,其实也有试探伏泉性情的问题,君择臣,臣亦择君,他自从无厘头的被伏泉看重,提拔于身边,也是一直有所忌惮。毕竟,徐福自知其出身寒门,很难被那些大族官吏接纳,从刚才他入郡署里参加酒宴,即使他是伏泉的人,也没有被那些知道他是寒门出身的颍川同乡士人在意,一顿酒宴他都没和那些人说过多少话,这与同样被伏泉带来的钟繇,完全成了两个极端。

因此,徐福如此踌躇的举荐戏志才,其实暗地里,也在观察伏泉神色。好在伏泉并无徐福心中所想的那些大族出身的官吏脾气,倒是让徐福放心不已,否则,一旦看出伏泉对寒门有所歧视,徐福心中也在想自己待伏泉离开颍川后,便找机会请辞回乡照顾他的母亲。

随后,两人边走边谈,伏泉也在徐福的告知下,进一步知道戏志才的具体情况。他早已及冠,年少时便在颍川士人中斩获一定声名,不过因为寒门出身,一直不为士族所看重,而颍川本土士族有名子弟太多,导致州郡选举人才,几乎没有他这样有才学的寒门子弟有晋升之途,故而他始终不得州郡举荐,又不得郡县征辟,因此戏志才一直蹉跎至今。

而且,凡是有才学的人,性子都是高傲无疑,戏志才便是如此,他不喜求托于权贵豪门,遭权贵白眼,换来一身仕途。因此,久而久之,他索性不羁言行,自托于酒徒狂生,日日在市井之中厮混,与人斗鸡走犬、博戏饮酒、流连女闾作乐,生活变得逐渐不检点,名声亦差,徐福初次和戏志才相识,就是以游侠身份来阳翟闯荡,于阳翟城内的酒肆见到对方的。

那时,穿着一身破旧衣袍的戏志才,正在酒肆里,和人激辩,将与他争论的一小族士人说得羞愤难当,直让也同样对士人之人没有太多好感的徐福深感畅快,便邀请他共饮美酒,而戏志才本就不是富裕之人,见有人请酒,对方看样子也是和他一样豁达的寒门士人,料想性情相投,所以毫不犹豫答应他的请求。

接着,两人把酒言欢,徐福得知对方是小有名气的寒门士人戏志才,也是大喜。并且谈吐之间,徐福也察觉到了戏志才是一个才思敏捷的人才,于是主动和他谈论学识。

两人一经交谈之下,徐福更是吃惊,因为那个衣衫褴褛的戏志才博闻强识,近如颍川的山川风土、远到幽并边地的战事情况,对方都能够娓娓道来。而且旁征博引,令得学识同样不低的徐福,也是颇为叹服其才,当然,不止是徐福,就是戏志才本人,也对徐福的才学有所诧异。

这番谈论,从天文地理,山川形胜、名人轶事、朝政兵事,两人谈的畅快不已,正所谓英雄惜英雄,他们都是寒门出身,也都有怀才不遇的悲愤,所以这一谈之下,顿是幽州相互引为知己的感觉。

由此之后,两人也算是有所结交,不过徐福家有寡母,而且并非富裕之家,钱财不多,路费很少,所以虽然和戏志才相处不错,但很少来阳翟县城,寻戏志才见面。

伏泉耐心听完了徐福关于他和戏志才结识的一通言语之后,面色越来越兴奋,毕竟,对于想要在颍川提前寻得一、二贤才的他来说,这并非士族出身,穷困潦倒而又腹藏才华的戏志才,不就是他想要寻找招揽的人才吗?内心里,伏泉已经对这个阳翟的戏志才,充满了浓厚的兴趣,还是那句话,提前招揽别人的人才,让别人没人才可用,这就是他的先机。

行了不小路途,在阳翟县城内的一处市井酒肆外,徐福突然停步,然后对伏泉行礼道:“平寇,戏志才之家吾不知也,然吾往日皆在此酒肆寻得其人,想来今日亦在。”

正说话间,只听得酒肆内,有一阵高昂悲愤的歌声传来,令得徐福一怔,随即喜道:“平寇,此歌乃戏志才所唱,其必在酒肆也!”

“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兮,变化而蟺。沕穆无穷兮,胡可胜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优喜聚门兮,吉凶同域。”

“彼吴强大兮,夫差以败;越栖会稽兮,勾践霸世。斯游遂成兮,卒被五刑;傅说胥靡兮,乃相武丁。夫祸之与福兮,何异纠纆;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

……

闻得此刻,伏泉心中一震,他知道这是前汉名臣贾谊的名作《鵩鸟赋》,这歌是贾生谪居长沙时所作。此赋借与鵩鸟问答以抒发了自己忧愤不平的情绪,并以老庄的齐生死、等祸福的思想以自我解脱,当然,这赋中,还有贾生的怀才不遇的悲愤之情。

戏志才在市井酒肆,放歌此赋,明显意有所指,就比如他刚唱的这诗赋的后一句。

讲的是作为君王,当吴国横行江淮,称霸中原的时候,好大喜功、所向无敌的夫差迎来了他的末日,而百折不饶,忍受艰难困顿的勾践卧薪尝胆,在会稽山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迎来了灭吴的一天。

至于作为臣子,李斯辅助君王一统天下,位极人臣不可一世,最终落得一个腰斩的下场,而傅说却困顿于版筑之间,坚韧刚毅,不移其志,最后成了商王武丁的丞相。

福祸相互依附纠缠,如同绳索绞合在一起,天命不可解说,谁能知道天命之究竟?

这歌在戏志才的呐喊声里,伏泉宛如身临其境,似乎听到了贾生在作此赋时,那种对于命运不公的悲愤,同时,歌唱者声音中那不羁世俗的狂放,也是颇为触动伏泉心弦。

“阳翟戏志才,酒徒狂生,有趣有趣!今日便会尔一会!”伏泉口中喃喃自语,随后点头示意,在徐福的引领下,莞尔进入酒肆。

胡昭,字孔明,养志不仕……昭善史书,与锺繇、邯郸淳、卫觊、韦诞并有名,尺牍之迹,动见模楷焉。

先是时,颍川戏志才,筹画士也,太祖甚器之。早卒。太祖与荀彧书曰:“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汝、颍固多奇士,谁可以继之?”彧荐嘉。召见,论天下事。太祖曰:“使孤成大业者,必此人也。”嘉出,亦喜曰:“真吾主也。”摘选自《三国志》

至于“二名”,前文马日磾解释过了,这里一笔带过,防止说水。

第五百三十七章 非太平道乃在朝堂

伏泉一行人进入酒肆之后,立马就有趋步迎接的皂衣小厮,嚎着嗓子,热情上前接待。

虽然这酒肆是阳翟县城内的破旧小酒肆,但这些小厮都是有眼力见儿的,自然看得出来伏泉这一行人不一般。

这次进城,因事先通知,伏泉特地换了一身华贵袍服,身后又带着数十披坚执锐的兵卒,试想这等出行气派,谁人可有?那小厮也是识人无数,怎么可能猜不出来伏泉大富大贵的身份?

言笑之间,徐福让小厮领着他们往酒肆内放歌之人的地方,那小厮略一诧异,面露古怪,最终还是把伏泉等人带到酒肆偏僻角落的一处破旧坐榻旁。

酒肆内,此刻还在喝酒吃饭的客人们,见到伏泉那对兵士,顿时噤声,生怕他们说错话,做错事,被这些兵卒带走。

毕竟,现在阳翟县城外的黄巾蛾贼,昨日才刚刚扫平,太守阴修这段时间内一直在派人搜查太平道余孽,即使是蛾贼平定,这事情依旧没有结束。因此,城内现在有不少人因为说错话做错事,而被当做乱贼,抓去官署审问,他们可不想自己受那无妄之灾。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

旁人不敢发声,酒肆内唯那歌声依旧,只见,在那小小角落里,有一头戴庶巾,留着凌乱短须,一身邋遢模样的青年,正一边举着自己耳杯中仅有的酒水,一边旁若无人的高歌,旁人见之,完全是一副破落萎靡之相。

“戏兄!戏兄!”徐福见那人后,快步走上前去,这才想到业已失礼,连忙行礼道:“小弟见过兄长!”

“小智自私兮……嗯?”戏志才高歌之下,突然被人打断,转头看来,见是徐福后,惊喜道:“未想竟是贤弟!来来,痛饮此杯……”

只是,戏志才话语落下,刚准备令小厮取来酒水耳杯,再加一二小菜时,这才想起他身上已无分文,就连这酒水的钱还是靠着自己常来此地,和酒肆老板赊账要的。而那酒肆老板,对他也早有怨言,若非戏志才是常客,又认识不少郡内名士,恐怕根本不会赊账给他,现在戏志才要请徐福,他怎么可能指望人家,能再赊他一顿请徐福吃喝的酒菜呢?

气氛顿显尴尬,好在徐福也只戏志才情况,连忙笑着转移话题道:“不需如此,不需如此,今日小弟前来,乃另有要事。”

“要事?”戏志才一愣,随后这才注意到跟着徐福而来的伏泉一行,待看到他们的衣着了,略显诧异,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指着伏泉他们疑惑问道:“莫非贤弟此番随汉军平乱而来?”

“兄长神算!”徐福应声回道:“此番福正是应伏平寇召,随军平乱!”

“汝入军平乱,汝母如何照顾?”戏志才知道徐福是至孝之人,这也是他看重徐福,与其交友的原因之一,自然疑惑不已。

“回禀兄长,福此番从军,乃家母所逼。其言,男儿大丈夫当志在报效国家,提三尺剑为国杀贼,特令福不以其相念,随军平乱!”徐福说这话时,脸色少有的出现几分害羞,毕竟,徐福曾经想照顾老母,而不听从征召的,结果被自己母亲这么一番深明大义的批评教育,想他自诩为读书之人,思想觉悟竟然都不如自己母亲高,实在不知意思。

因酒肆宽敞,所有客人靠着不远,所以徐福和戏志才的谈话,那些不敢发声的客人们也都听到。而许多客人,包括戏志才,初次听到徐福这个故事,都是啧啧称奇,就是伏泉等人之前早已知道,现在听到徐福讲述,依旧有所触动。

真奇母也!疼爱子女是为人父母者的天性,而徐福之母为了大义,竟却能割舍舔犊之情,舍得让小儿提剑杀贼,从军报国,真可谓奇母了!

戏志才知道具体情况,称赞了一句,然后转头看着伏泉等人,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起身对伏泉行礼道:“见过伏平寇!”

行礼之后,戏志才也不等伏泉示意,摆了摆衣袍,自顾自的坐回自己的食案,一点也不顾及伏泉的脸色,仿佛他就是为了和伏泉打个招呼一样。

“哈哈!”伏泉制止了自己左右见戏志才无礼,准备上前教训对方的兵卒,然后装做没发生那事情一样大笑着,走到戏志才的食案前坐下,笑道:“久闻戏君洒脱,不耐俗礼,今日见之,真坦荡君子也!”

“咦!”戏志才轻咦一声,眼中看向伏泉闪过一抹异色,他倒是没想到伏泉这大族出身的世族子弟,竟然能如此隐忍和洒脱,的确是和传闻中一样,有些不同。

“今日得见戏君,孤心中甚喜,不知戏君可否与孤,寻静谧之所畅谈?”伏泉也不多话,直接对戏志才说道,这戏志才刚才的样子就已经说明了,如果想他出仕,一定不能按套路,用常理来出牌。与其恭恭敬敬请人家出山,还不能保证成功,承担被对方打脸的危险,倒不如直接一点,反而会让对方接受。

“固所愿尔!”对面戏志才再次惊疑了下道,他倒是没想到伏泉会在自己不留情面后,还这么敬重自己,倒是令他颇为觉得有趣。看了眼身边一直和自己示意的徐福,知晓他意思的戏志才,最终还是决定看看这能令徐福归顺的人物有几分能力。且试伏泉一试,若是伏泉这世族出身的高官,能对他这寒门士人敬重依仗,戏志才倒是愿意出仕。

从一开始猜出伏泉身份,戏志才也就明白了徐福此行带伏泉来的目的,无非是请他出仕而已。他对此倒是不避讳也不拒绝,终究只有为官出仕,才是他们这些辛苦读书想要一展抱负的寒门士人的梦想。但是,想要让他戏志才出仕,如果对方和其他世族一样,瞧不起他这寒门,甚至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他,只是对他的才学有所倚重的话,就算对方用再好的东西诱导他,他都不会动心一下。

随后,伏泉有令小厮,带几人去酒肆里面的雅间,喝酒谈话。小厮得令之后,不敢怠慢,一路陪笑着领一行人往雅间而去。

当然,在路上,伏泉也是询问了戏志才如何猜出自己身份的,谁知戏志才言道,徐福是受伏泉征召,随伏泉来阳翟平乱的。而今日伏泉麾下人入郡署饮宴,早就传遍了市井,酒肆作为人比较多的地方,戏志才自然也听到,因此,在看到伏泉等人随徐福来后,戏志才便猜出他们是伏泉军的军将兵卒。

并且,伏泉所穿华贵衣着,价值不小,也不是一般将军可以穿的,再配合今天戏志才所听到的流言,自然也就猜出伏泉的身份了。

听完戏志才言论之后,伏泉并未显得太多惊讶,毕竟对方也是被曹操所赞之人,能力自然是不缺的。只是,很明显,戏志才这话有取巧之处,他的证明言论也都不是有利的证据,因此他多半是瞎猜的,如果伏泉刚才否认自己身份,在伏泉想来,恐怕戏志才也不敢坚持他的猜测才是。

兵者诡道也,用兵之道,在于千变万化、出其不意,恐怕戏志才早已深明此中道理,故意在诈自己而已。

到了雅间,众人坐下后,那小厮在笑着给这些上门的客人奉上热汤之后,就开始快速介绍肆中的酒肴嘉柔。

不过,伏泉明显不信,也不指望这破旧酒肆能有什么美味佳肴,而且刚在郡署府吃过,肚中自是不饿。因此随意点了些酒肉果蔬后,又让戏志才点了下,这才令小厮下去备好酒菜。

过了一会,酒水、肉食、果蔬陆续上案。戏志才见此,却是一点儿礼节都没有,拿起箸后,便随意夹菜,自顾自的吃喝,一点儿不给伏泉等人面子,伏泉和徐福对此也是相视苦笑,因早有预料,伏泉却也没有太多不满,只是取来酒水小酌。

前汉自从盐铁会议之后,酒水、盐铁官营的经济政策就有所放松,而到了本朝,酒水、盐铁的贸易更是完全放开,允许私人贸易贩卖,国家借此从中征税,虽然本朝有“禁群饮”的法令,也因为天灾频繁、粮食欠收,汉朝廷曾经在多地进行禁酒,但是饮酒之风依旧风靡,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喜好饮酒。

故而,虽然没有榷酒沽,但这喝的酒,依然还是官家的酒。这家酒肆里的酒自然也是官就,所以倒是不会因为没有美食,再有要喝劣酒的苦恼。

待见小厮放完菜肴离开,伏泉也是放下酒杯,对身边亲兵示意,随着雅间门被兵卒关封锁,伏泉这才开始了自己的对话。

“尝闻戏君大才,甚慕之,如今天下遭黄巾蛾贼作乱,汉室板荡,不知戏君可愿出仕,助孤平定大乱?”

却说戏志才正在吃喝,听到伏泉之语,顿了一下后,却是反问道:“黄巾小乱,平寇只需一一清剿,必可定之,志才无甚才学,恐非平寇所慕之才。”

话语里,戏志才先是委婉回绝,然后就在伏泉听后诧异,接不下去话时,却又继续笑道:“平寇所虑,不在太平道,区区蛾贼,难成大事!唯汉室朝堂,宫中府中斗争之事,乃平寇之忧虑所在!”

此话一出,伏泉却是眼神一亮,然后问道:“请君细言之!”

其实,伏泉作为后世之人,自然知道黄巾之乱会被平定,他刚才之所以用黄巾大乱来问戏志才,自然是想要试探戏志才智略。不过,没想到这家伙根本不接自己的茬,而是直接说到了自己带兵平定黄巾大乱以后的事情。

戏志才所言,完全就是直指自己以后的发展,的确,就像他所说,伏泉真正该忧虑的是平定黄巾大乱后,大汉朝堂上的事情。毕竟,如今党锢解除,这自从桓帝以来,大汉便实行的党锢政策,就将彻底终结,而朝堂上,将会出现更加复杂,而且合法话的结党情形。

这样发展的话,无疑外朝和内朝必定会再次发生从前的争斗之事,而且这次争斗必将更加剧烈。被皇权利用宦官,党锢十余年,又结下无数血仇的党人,是绝对不会甘心咽下这口气,纵然他们可以为官,但明显不会忘了仇恨,朝堂为了权利争斗明显会更加激烈,如果时机合适的话,恐怕吃过无数亏的党人,这一次却不会再给宦官,甚至宦官身后的皇帝,任何夺取他们权利的机会。

而在此之中,伏泉身为外戚,在皇权影响下,夹杂在外朝党人和内朝宦官之间,细细想之,就可以预见在黄巾大乱平定后,面对即将到来的封赏争权的情况,他将面临多少的攻击。

特别是现在,随着皇后宋氏的父亲车骑将军宋酆已卒,而宋氏也无杰出人才,并且朝廷之中,真正尚和宋氏有关的外戚,也就只有伏完和伏泉父子。可是,很明显,伏完是儒生,虽然高居司隶校尉,但在接下来,这平定黄巾贼乱,以分功劳的朝堂里,伏完是根本没有机会的。

原因自然是伏完没有战功,而这次平乱的,也只有伏泉这个外戚名将,外朝党人在针对攻击宦官的同时,自然也要针对他。至于为何如此,想想看如今党人在和谁合作,又是谁作为最后一根稻草,压得皇帝刘宏不得不低头,解除党锢。

自然是现在的大将军何进,若非他和党人谋划,在这之中运作,让亲近党人的皇甫嵩、朱儁掌握平乱主要兵权,然后自己又率先谏言解除党锢。刘宏百般无奈,又在中常侍吕强的引导下,直到不解除那些党人会和张角合作,这才为了江山,解除党锢。

否则,若是兵权在手,就算党人支持何进,刘宏也不会如此就范。现在党锢解除,党人与何进合作,自然要投桃报李,而何进的愿望,天下皆知,当然是希望他的外甥成为太子,之后继承大汉帝位,他的妹妹成为大汉皇后。

可是,若想完成这些,摆在何进面前的,那就只有一个敌人,自然是老牌的外戚宋氏,而宋氏如今在朝堂站得住脚的,也只有姻亲伏完、伏泉叔侄。

若是如此看来,一旦黄巾大乱由此平定,伏泉入朝,可想而知他会遇到多少的政治攻击?

第五百三十八章 孝子名士皆宣传

后世对于颍川谋士,多以奇谋智绝闻名,然而,真正说起来,这朝堂政治才是颍川士族成名于天下,世代不绝的传统,就是连戏志才这样的寒门士人,也都受地域风气的影响,谋略之外,更善政治。

见伏泉有问,戏志才眼中闪过一丝暗笑,略带深意道:“平寇镇疆于外,何人敢欺?”

点了点头,伏泉若有所悟,本欲再问,只是对面戏志才却是又吃喝起来,看这架势是不打算再说什么。见此,伏泉便止嘴不问,傲骨之士都有自己的性格,他可不想让戏志才对自己不满。

三人继续饮酒,期间戏志才似乎有意撇开伏泉,只与徐福一起叙旧,完全将伏泉放置一边,甚至徐福几番想要可以宣传伏泉,也都被戏志才制止,倒是令伏泉颇为尴尬。

好在,前世也是看过不少贤才识别明主的戏码,伏泉当然不信戏志才即使再不耐俗礼,放荡不羁,会真的刻意忽略他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如果那样,这家伙也就不用在这偏僻酒肆里,唱那《鵩鸟赋》,概叹自己怀才不遇了。

果然,随着伏泉被戏志才无视许久,却并无不满之色,反而就坐于一旁,静观两人谈话,戏志才一番点头之后,终于有所动静。

“党锢已解,‘天下楷模’袁本初受大将军何进之命,征集天下名士,其中多为海内党人,颍川名门皆有出头之日,可怜吾等寒门,却仍为仕途发愁,世道真不公也。”戏志才像是抱怨,又像是意有所指,喝着酒,对徐福说出这番话。

徐福闻讯,回道:“袁本初乃天下楷模,有名君子,尝闻其结交之人,不论出身,以兄长之名,前往相投,必有所获,不知兄长……”

“有名君子?”戏志才打断徐福说话,冷笑一声道“若非其别有所图,岂会禁欲至此?然其孝名如何,元直不知乎?”说完,戏志才便转头看着,此刻正握酒独饮的伏泉,打趣道:“平寇可信袁本初真为‘孝子’乎?”

闻言伏泉先是一愣,随后思索一番回道:“孝与不孝,非人所为,乃天下之口也!”

“咦?”戏志才听后惊咦一声,诧异的喃喃自语道:“非人所为?天下之口?妙哉!妙哉!素闻平寇年少‘治瘟’之名,尝有过人之智,今日得见,志才方知传言不虚。”

“吾小智也,何如先生大智?诸般不解之惑,正需先生相助也!”伏泉谦虚回道,却又不失时机的恭维了戏志才一下,引得对面的戏志才大笑不已,可是并未接伏泉之话。当然,虽未回话,但很明显,伏泉这番话,却是让戏志才刮目相看不少。

方才,戏志才所问,其实就是在确认伏泉的心性之后,有意要试探伏泉,看他贤明,会不会被袁绍所建立的孝名给迷惑。好在,伏泉的回话更加有趣,直接说了有没有孝名,不是看孝子本人的行为,而是看天下人的传播,这就好比后世的舆论宣传,很多明星、高官,表面上光鲜正直不已,没有人揭发时“伟光正”或者“道德模范”,但是背地里,一旦黑历史爆出来,一个一个都是惊碎一地眼球的。

这一切,也都是舆论宣传的重要性,后世如此,当世亦然,袁绍到底是不是“天下楷模”?是不是“孝子”?这答案,不在他自己那些尽孝的行为,却是在于天下人的口口相传,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袁绍在外的口碑,很明显,他的口碑很好,自然就是“天下楷模”和“孝子”了。

至于那些宣传袁绍口碑的人,自然不会是那些社会地位低下的普通百姓,而是那些掌握地方话语权的世族豪强,特别是世族豪强中的“名士”之类的知识分子。任何事情,在他们口中连番宣传,通过他们在地方上的舆论威信力,即使是黑的,他们也能宣传成白的。

放到袁绍身上,在当今为父母守孝的规矩礼法下,伏泉可不认为袁绍真的是一个孝子。毕竟,大汉以孝立国,对于为父母守孝,可是自有一套规矩礼法,守孝期间,袁绍要注意不许欢笑,不许穿美服,不许歌唱,不许听音乐,不许跳舞,不许洗澡,不许上班,不许投资,不许享美食,不许饮酒,还有许多其它的忌讳,最重要的是还要禁欲。如果违反了这些忌讳,那就是不孝,就是伪君子,服丧也就白服了。

袁绍为此熬了六年,虽说期间没有传出什么不孝的行为丑闻,但是伏泉知道,那些忌讳规矩,袁绍忍了六年却并没有真的一直遵守。

不说其他,便说袁绍因母丧辞去濮阳县令后,穿着豪华的衣饰,带着大批车徒回家,将入汝南郡界时,突然想起同郡许劭,大恐道:“吾舆服岂可使许子将见。”于是遣散宾客,换上简朴的衣服,独自驾车回家。

许劭作为汝南名士,是袁绍的同郡老乡,以品评人物著称。他的手里有着天下知名的“月旦评”,而其又并非党人,评论其他人,基本都是不给面子,用后世的话来说,许劭就是汝南有名的具有权威公正性的“毒舌”。

就是颍川境内,也有不少名士都被许劭恶评,可是他们都忌惮于许劭,却也不敢因此得罪他。曾经许劭到颍川,完全按照自己喜好拜访名士,不少颍川郡内有道德学问的名士长者,都曾与其同游,只有“颍川四长”之一的太丘长陈寔,许劭不喜,根本见都不见,不去拜访。

此举可谓是丝毫不把陈寔放在眼里,就连党人领袖陈蕃,许劭也曾对其不敬,。当时,陈蕃的妻子去世后回乡安葬,乡里人都去参加葬礼,只有许劭没有去,。

有人问许劭是什么原因如此,许劭说道:“太丘道广,广则难周;仲举性峻,峻则少通。故不造也。”意思是陈寔陈太丘道术太广,太广就难以周到;陈蕃陈仲举性情严峻,严峻就不能通达,所以他不去。

想想看,陈寔和陈蕃二人,一个是颍川士族名宿,一个是天下党人领袖,许劭都如此不给面子的讥讽,可见许劭的“毒舌”。当然,不管许劭这样是为了借陈寔和陈蕃二人出名,反正许劭的“毒舌”,可是让袁绍害怕不已。

至于为什么害怕?当然是害怕许劭毁其辛苦积攒的名声,毕竟,袁绍可是因为母亲死去,辞官守孝的,虽然当时袁绍才回汝南,母亲丧礼都未开始,但是他却必须要穿丧服回家。

可是,袁绍当时穿的还是他做官时的华贵衣服,所以在想起许劭后,袁绍才会说他不能穿这身华贵衣服入郡,不然若是被许劭见到,恐怕他想建立的孝子名声,立马就会因为许劭讥讽他守孝期间穿美服,而彻底没了。

故而在伏泉想来,袁绍坚持长期服丧,并非是他内心至孝,出自对母亲和继父的真心哀悼,而主要是在别人,特别是许劭等社会名流面前演戏,博一个“孝子”名声而已。

当然,这并不是说袁绍不孝,毕竟,纵然袁绍在服丧期间,可能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出格行为,但肯定做的极少,但绝对不会说没有。至少,在伏泉看来,一个已经结婚生孩子的青年,是绝对不会能面对身边的各种美貌婢女的诱惑,能禁欲守孝七年的。

换一种思维,一个已经尝过鱼水之欢,女人滋味的男人,是绝对不可能说能禁欲,忍受六年不碰女人的。而且,袁绍本人也不是不近女色之徒,这从他后来的妻妾便可看出,故而,在伏泉看来,袁绍所谓的六年禁欲,只不过是他出格行为很少,暴露的极少而已。

毕竟在这里面,肯定有不少党人名士以及袁绍自己,动用他们的力量,为袁绍宣传,纵然真有丑闻出现,也会适时掩盖的缘故。充分保证袁绍能继承他的岳父,党人领袖李膺的名望,让惨遭党锢的党人集团,能够继续发展,等待时机,再现朝堂。

这个时代,有些人在丧期举办宴会,有些人的妻妾在丧期内怀孕,甚至只是为生活所迫而做点小买卖,都会受到社会舆论的严厉谴责,被冠上这个时代最令人憎恨不耻的“不孝”之名。

在伏泉看来,如果不是有人掩盖,否则,仅仅凭着袁绍遇母病故,服丧归乡,竟然不穿丧服,而穿华贵衣服的事情,只要有人用词稍加宣传,这一件事情,就能完全将袁绍宣传成一个不孝之子。如果这样,就肯定不会再有现在这所谓的“天下楷模袁本初”了。

“正如平寇所言,孝与不孝,皆在天下之口。”戏志才顿了一下,继续道:“若如此,元直以为袁本初可为‘有名君子’乎?”

“这……”徐福哑然,不知如何言语,他倒是没有往此多想,完全就是受舆论波及,才会认为袁本初是有名君子,天下楷模的孝子了,毕竟相比较和颍川士族打过不少交道的戏志才,徐福只能说是有些智略的游侠儿而已,能接触到了解的实在是太少。

“也罢,此事不提!”戏志才话题一转,又说道:“方才元直言道,大将军虚心求才,袁本初为其举荐天下名士,吾等有出头之日,然袁本初所荐之士,真有吾等之位乎?”

显然,戏志才可不信袁绍会真的是虚心求才,见惯了士族嘴脸的他明白,除非是没有选择,否则依照那些士族的德行,是永远看不起他们这些寒门士人的。特别是像他这样,智略才学不低的寒门士人,世族豪强更是不喜,就是戏志才曾经遇到的一个叫荀彧的家伙,虽然和他相谈甚欢,而且对自己也十分礼遇,但是戏志才知道,对方眼里,恐怕也只是将自己当做工具而已,或许对方以后为官,可以让穷困潦倒的自己,为其吏效忠而已吧!

真是可恨,若非自己出身寒门,没人为自己宣传,只能靠着才学在郡内赚得薄名,不然还可能会被别人见面就想要自己为吏吗?想想看,那个荀彧“王佐之才”的名声,还不是他们党人何颙为同样出身党人家族的荀彧宣传的,否则,若非如此,对方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才学显名于郡的士人而已。

可惜,自己就是少了这份机遇,若是能得人宣传,这负俗之讥又如何?还不是能宣传成不拘小节的名士?毕竟,负俗之讥,可以形容他坏,也可以形容他好不是?

想到此处,戏志才手中耳杯紧握,大喝了一口水酒,就在此时,徐福的声音却是让目光一惊。

“那如今伏平寇在此,欲得兄长久矣,今日更屈身拜见兄长,此心此意,寻常士族不及,兄长既不如袁本初麾下,何不投平寇乎?”徐福一脸得意笑道,虽然他不知道那些党人名士的内幕消息,但并不妨碍他的机智,直接用袁绍和伏泉作对比,希望戏志才转投伏泉,这却是直接打的戏志才措手不及,大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一时间,原本辩才无敌的戏志才,却是突然沉默起来,显然,还是下不定决心。毕竟,虽说伏泉这次来,看着诚心,但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伏泉有意如此,还是他真心如此,当然,最重要的自然是自己要保持身份。

终究,有才学的名士,按照惯例,都要好好推脱下,最后才选择明主,不然,怎么能衬托那些名士的重要性呢?

许劭字子将,汝南平舆人也。舆音预。少峻名节,好人伦,多所赏识。若樊子昭、和阳士者,并显名于世。故天下言拔士者,咸称许、郭。初为郡功曹,太守徐璆甚敬之。府中闻子将为吏,莫不改操饰行。同郡袁绍,公族豪侠,去濮阳令归,车徒甚盛,将入郡界,乃谢遣宾客,曰:“吾舆服岂可使许子将见。”遂以单车归家。劭尝到颍川,多长者之游,唯不候陈寔。又陈蕃丧妻还葬,乡人毕至,而劭独不往。或问其故,劭曰:“太丘道广,广则难周;仲举性峻,峻则少通。故不造也。”其多所裁量若此。

摘选自《后汉书》

第五百三十九章 没能力也能混成高官

自戏志才沉默以后,几人再谈了数刻,这酒宴就因为戏志才一句“不胜酒力”,从而结束。

虽然不知戏志才是真的因为前面在酒肆喝过到量,还是装得酒量不足,但伏泉最终也没有多加挽留。自始至终,伏泉都没想过可以一次性拿下这些奇人异士,除非,他能有在巴郡的运气,能出现董扶这个益州士人的外挂,否则只能按照套路,慢慢邀请这些在野隐士出山,刘备请诸葛亮都逛了三次,伏泉可不认为自己能比刘备那老革差!

“平寇,戏兄才傲之人,不拘俗礼,若有得罪之处,望平寇勿怒!”因刚才戏志才多数时候,都无视伏泉,徐福害怕伏泉迁怒,所以连忙出言解释道。

“无妨!奇人异士,自有其自傲之处,孤非无量之人,岂会不相容之?”伏泉自然不会为此动怒,一番安慰言语,这才将徐福安抚。

当然,在伏泉看来,戏志才这就是待价而沽,臣择君主的常态而已。而且这类人一般都是有不少能力的人,否则,换成一个明显能力不行的人,估计早就在伏泉面前跪舔效忠了,根本也不需要伏泉这么容忍了。而那种没有能力,却依旧装成名士奇才的,自然也有,但这类人能成高官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想到这里,伏泉就想到了此番太平道叛乱,当时朝廷诸公面对黄巾蛾贼束手无策之时,那个说出只要派人对着黄巾蛾贼高声朗诵《孝经》,就必定会使得那些蛾贼自动瓦解的向栩,这才是那些少数能装成奇才,一路混大官的榜样。

至于向栩其人,他的事迹放在后世也是令人震惊和大笑的,可以说他读书以后,就已经准备为他的人生下一盘大棋。

向栩字甫兴,河内朝歌人,是两汉交替时,道家知名人物向长的后代。其年轻时为诸生,性情古怪不伦,是个很奇怪的人,年轻时在家读《老子》,好像是在研习道家的学问,好像是在学道,但他又像是个狂生,而他的狂法也很出人意料。

比如,向栩经常喜欢披头散发,拿着根红色生丝头带子系在头上,然后成年累月的坐在灶台北面的一块板床板上不起身,甚至坐到了板床上出现了他膝踝足指的印记痕迹在上面的地步。

这还不算什么,向栩还自己将自己打造成不喜欢说话,却喜欢大声长叫,一高兴就吼两嗓子的形象。有客人来拜访他,他也不拒绝,但客人进家门后,向栩往往不跟人好好说话,甚至直接就不搭理人家。他还自比孔夫子,收了一些弟子,纷纷取名名为“颜渊”、“子贡”、“季路”、“冉有”这些名字。

有时候,向栩骑着毛驴入市,向人讨吃;有时邀了全体乞儿到他家住宿,为他们设置酒食,带他们又吃有万。当时人们不知道他的深浅,纷纷都认为是个高人,毕竟一般常人看到这样比较奇怪的人,要么认为他疯,要么认为他傻,要么就会认为这个人高。

很显然,向栩既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所以大家都认为他是个高人,久而久之,他的名气甚至直接在州郡流传。而郡里最终也是闻其名声,便征召其人,其后甚至还举其为孝廉、贤良方正,有道,公府征召等,甚至他又与彭城姜肱、京兆韦著一道被征召,可是向栩都不答应。

之后,旁人见到向栩连大汉士人都在乎的为官之基,孝廉方正这些都不要,就更加认为向栩是个高人了。以至于地方州郡甚至大汉朝廷也是如,。所以,后来朝廷为此特下诏征辟其人,令其为赵国相。去赴任时,当时人说向栩一定会保持俭朴的,但向栩却改乘着华丽的马车,驾着良马,直到此时,这才有人开始怀疑他原来是个伪君子。

而向栩到任后所为,也十分验证了这句话,因为他到任以后全不看官府文书,甚至几乎就不去官署办理政务,以至于他入职以后,官舍中都长满了杂草。只是,就是这样,像向栩这样根本不干实事的人,他的官运,却是一直步步高升,最后他入得朝中,征授侍中,每当朝廷里讨论军国大事,他就一脸正气大义凛然反驳,以至于百官公卿都怕他,也不清楚这人是怎么回事。

若非是此番太平道大乱,黄巾蛾贼有倾覆社稷之忧,恐怕向栩这一辈子都会这样浑浑噩噩,直到他不再为官而已。

然而,太平道张角作乱,向栩上书陈述国家利害得失的事,稍稍讽刺了皇上左右的宦官寺人,不想国家用兵,只要遣派将领,在河上朝北读《孝经》,那些叛乱的黄巾蛾贼自然会自己土崩瓦解。

中常侍张让闻之,当即就因为向栩前番讥讽他,便诬陷向栩不要国家命将出师,怀疑向栩与张角是一路人,想作黄巾蛾贼的内应。皇帝刘宏本就对向栩无礼感到不满,又看到这向栩竟然异想天开的说读《孝经》就可以平定叛乱,当即便明白这向栩能力的不靠谱,而且也怀疑向栩的动机,就下诏收捕向栩,送他黄门北寺狱,命人杀了。

其实,向栩死得有点冤,也不能说他说得不对,只能说他没能力。因为向栩所说的《孝经》,却是为大汉帝国政府武力镇压太平道愚民暴动提供了理论基础,《孝经·天子》说道,所谓“天子之孝”,就是“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

在什么情况下,天子有必要“刑于四海”呢?《孝经·纪孝行》又给出了非常清楚的答案,却是“为下而乱则刑”,太平道领袖张角身为庶人,擅自组织民众与朝廷对抗,当然是“为下而乱”,理应加重刑了。

只是,很显然,无论向栩是书读多了,自己读呆了,还是他想特例独行,反正没能力的他,最终把自己玩死了。当然了,不管向栩有没有能力,他都是靠着自我宣传,从而崛起,成为高官的榜样,对比戏志才这个有能力,却发迹不了的家伙而言,明显好得太多。

当然,若是戏志才也用向栩的套路,能不能混得好,伏泉想来也是可以的。不过,很显然,对于戏志才这个自傲的家伙而言,他可以不耐俗礼,放荡不羁,但绝不会用欺骗的方式去博出身,这大抵是一种傲骨,他们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崛起,唯有靠自己的才学,至于其他方式,完全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因此,伏泉也不由为戏志才、徐福这些人感到悲哀,恐怕若非汉末诸侯争霸,三国乱世开启,他们这些人或许一辈子都得在乡野隐居,至多靠着才学在乡里之间,混得到一、二小吏职位,而想要再进一步,无疑是千难万难的。

大汉的官吏选拔,早就随着时间沉淀,成为了世族豪强的后花园了,除了偶尔一些漏网之鱼的官位,不然没有出身,对于寒门而言,几乎无出路。这也是皇帝刘宏,建立鸿都门学的缘故,还不是因为世族豪强垄断了绝大多数选拔官员的途径,刘宏面对自己手中都是世族之人的预备官员毫无办法,为了培养忠于自己的势力,特地从寒门子弟招收学子,另辟蹊径的以诗词歌赋来招收培养官员,用以对抗外朝结党的士族士人。

不过,很明显,对于长于谋略的戏志才而言,他的谋略是根本无法去参加鸿都门学的。而且,在颍川作为党锢的重灾区的背景下,戏志才身为颍川人,估计也很难有胆子,去投靠宦官掌控的鸿都门,从而与颍川的世族决裂。

戏志才的家,在阳翟县城,东市附近的里闾里,却说戏志才和伏泉辞别后,便带着微醺醉意,亦步亦趋的回家中休息,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

醉酒醒来,最是口渴,戏志才同样如此,寻来家中的破旧陶罐,取了些凉水喝完,这才稍显舒服。

之后,带着懒洋洋的身体,戏志才斜卧在家中的榻上,用手抵住瘦削的脸颊,乌黑发亮的眼睛在自家这有些破落的小屋里四处扫视,脑海中的思绪随之慢慢扩散。

男儿大丈夫成家立业,封妻荫子,这是每个男人都该有的梦想,戏志才也不亦然,否则他也不会明知自家为寒门,很难凑得起他读书的经费,而毅然决然的去阳翟县城内一处同为寒门士人的私学求学。

只是,当初梦想依旧在,如今却是一身空,知道娶妻多年,他戏志才依旧还在这市井打转,虽然也是在士人之中有些名气,但明显不如其意。

现在,一个机会摆在戏志才的面前,而且根据他以往打探的消息,也知道那人的性格和一般士族不同,倒是一个值得投效的对象,然而,他依旧有所顾虑。

看来,得想个办法,再测试一番,这伏流川的真心程度!

戏志才心中慢慢想着,也就在这时,他家中的房门被推开,接着便见一个瘦弱稍显驼背的女子,穿着破旧衣服入门来,这女的就是戏志才的妻子。而她的手上,却是抱着几件破衣服,戏志才知道,那是妻子为别人缝补的衣服,往日妻子也就是靠这些赚点闲钱,补贴家用。

两人打了一番招呼,戏妻因事情急,而且想省一点而烛火钱,便就在窗前,靠着夕阳最后一点儿光线,缝补衣服。

望着自家妻子,戏志才心中顿生无数愧疚,还有痛恨。他的妻子,戏志才认为是贤良无比,即使他碌碌无为,却一直勤俭持家,省吃俭用给他出外潇洒,可是他自己,却是到如今,还是一事无成,也累得自己妻子,从一个芳华少女,早早的变成了一个佝偻妇女,甚至眼睛也因为常年缝补衣物,视力明显下降,这明显不是他这个男人该做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戏志才的妻子缝补完了一件衣物,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将衣物凑到面前,轻启贝齿将细线咬断。望着窗外的还未消失的阳光,脸色欣喜,也顾不得其它,连忙又拿出一件衣服,继续缝补。

也就在此时,戏志才看到,自己妻子那常年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显得无比粗糙的手掌,那手掌宛如四、五十岁的老妇女,令人心疼,要知道,他的妻子,也不过二十余许而已。然而,也就是这双手,在自己毫无生活进项,一味在市井之间徘徊,支持着自己。

真是愧对吾妻,不行,这一次机会,绝不措施,吾戏志才一定要出人头地。

宛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戏志才看到妻子那粗糙手掌,终于下定了决断,对着依旧缝补衣物的妻子道:“这两日家中不必打扫,后日家中有贵客至,尔备粗茶便可!”

第五百四十章 满屋脏乱不得坐

却说伏泉与戏志才一别,便带徐福一众人回军营,因为有了戏志才一时,所以倒是暂缓增援皇甫嵩、朱儁所部一事,而是先整理此番灭波才所部豫州黄巾蛾贼的战后事宜。

一方面,伏泉令人挑选所俘黄巾蛾贼青壮,编为敢战先锋之士,作为下次进军黄巾蛾贼的炮灰,毕竟有了大战波才的经验,伏泉对于其他地区的太平道黄巾蛾贼,也不敢大意。

在他预估,各地黄巾蛾贼,应该和波才所部一样,人数众,并且都因为抢占当地武库,在装备上和汉军差距不大,伏泉若不想把自己麾下的兵卒早早就耗光了,无疑现在选择他们之中的人作炮灰是当前最佳的办法。

当然,此举虽然略显残忍,但在伏泉想来,至少自己给了这些愚民和被裹挟的百姓,再一次选择的机会,起码比皇甫嵩他们好得多。要知道,如果真按历史来选择,他们恐怕早就成了皇甫嵩所部的刀下亡魂,成为他们封侯拜相的累累军功了,而现在他们只是作为炮灰,依旧有生存的机会,只是他们生存的目的地是塞外北疆的苦寒之地而已。

另一方面,伏泉却是命人前往阳翟县城内,召集各种医匠,为伤兵治伤。昨日的大战伤兵过多,伏泉可是担心这些兵卒没死在黄巾蛾贼的刀下,却死在自己人的救援不利上面,那可就糟了。

两日后,一切安好,伏泉正于营帐内休息时,却闻得营帐之外,有一稚龄童子,送来绢信,指明要交给伏泉,兵卒不敢大意,便送信而来。

接过书信,伏泉大致看了一遍,这信是戏志才给他的,却是邀请他去其家中一叙,言语倒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如果说有的话,却是让伏泉赏点钱财给他童子,因为他让那童子送信时,可是明确说了对方能得到一点跑腿钱的。

真是矫情,难道他不说赏赐,自己就不会赏赐吗?至于非要在信里,指明了说吗?

伏泉莞尔一笑想着,心中为这戏志才逼自己感到无奈,不过这钱还是要给的。当下便唤人来,从营内取来数百钱,就准备让兵卒送给营寨之外,因他并非兵卒只能在营外等候的童子。

然后,思及一事,伏泉又唤来自己亲兵,令他们派出一伍兵卒,送那童子回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伏泉还是知道的,常人如果携带几百钱,说不得都会引起一些宵小之徒的觊觎,更何况是那送信的童子呢?有了自己这一队精锐亲兵的守护,想来那童子回家安全无忧,就是有宵小之徒知道,也得掂量他自己的能耐。

本想取信之后,便带人再次入阳翟县城内,亲自入戏志才家见他,不过谁曾想,他这一举动,令得麾下几名将领不满纷纷劝阻伏泉不要再去。他们也都从亲兵口中,得知戏志才前端对伏泉的无礼举动后,自然对那个傲才自大的家伙不满,眼看伏泉要再去,所谓君辱臣死,当然不愿意伏泉再去受那气。

是时,关羽和黄忠等几将,在中军大帐苦劝,关羽道:“平寇前番亲往拜谒,戏志才自大之人,如此怠慢!想其乃有虚名而无实学之辈,故如此迟迟不入平寇麾下,平寇何惑于斯人之甚也!”

伏泉听后,笑着摇头道:“不然,云长所言过矣!昔齐桓公欲见东郭野人,五反而方得一面,况如今,孤欲见市井大贤耶?”

这边关羽被伏泉这话说得不知如何反驳,那边黄忠便出言道:“平寇差矣!凡贤才,必有贤德之礼也,前番平寇亲迎,其张狂无礼,无贤无德,如何有大才?何足为大贤耶?”

“张狂无礼,无贤无德,便无大才乎?汉升此言太过,不知‘高阳酒徒’乎?如今,戏君大才未知,尔等岂容如此污蔑?”伏泉怒斥众人,随后又道:“孤意已决,尔等勿需再劝,元直随孤入城,其余人等好生谨守大营,大营乃重中之重,营内黄巾蛾贼俘虏甚多,切不可生乱!”

“诺!”众人见伏泉大怒,虽心中不快,但却不敢再言,齐齐行礼回道。

点了一队亲兵,伏泉和徐福领着那一对兵马,皆乘马入城。路上来往行人颇多,见了这支汉军骑兵,想起颍川太平道叛乱以及前两日在阳翟县城外,汉军消灭波才所部一事,纷纷避让,生怕他们因为耽误了这些兵卒,而凭白惹上祸事。

一路上,伏泉见道路两旁人数不小的百姓,不由感叹颍川到底是豫州大郡,大战才刚过去几天,这阳翟县城外就已经有这么多人了,若是寻常小县,大战之后,可没有多少百姓,敢去出城感受那血腥弥漫之所。

不过,伏泉在感叹,他身边的徐福却并未感叹,从军营出来后,徐福却是一直在沉思伏泉刚才的言语。

对于伏泉相信戏志才,认为他有大才,甚至用“高阳酒徒”来比喻戏志才,这十分让徐福高兴,毕竟伏泉这般相信戏志才,也就相当于变相相信举荐戏志才的他一样,这无疑会让刚刚加入伏泉麾下的徐福高兴不已。

然而,好是好在“高阳酒徒”这里,坏也是坏在这里。所谓“高阳酒徒”,自然是指前汉开国名臣,太祖高皇帝刘邦麾下的知名谋士郦食其。

其为陈留县高阳乡人,其和戏志才一样,少年时家境贫寒,好读书,不过人生发展不同,郦食其后来,却是当了一名看管里门的下贱小吏。但是尽管如此,县中的贤士和豪强却不敢随便役使他,而他和戏志才一样有些自傲骄狂,所以县里的人们都称他为“狂生”。

后来,当刘邦率军路过陈留的时候,郦食其碰见了一位老乡,是刘邦手下的一个骑兵。他让这个人向刘邦推荐自己,说道:“高阳贱民郦食其,窃闻沛公暴露,将兵助楚讨不义,敬劳从者,原得望见,口画天下便事。”意思是他可以帮助刘邦成就大事业,这个小兵听后真的向刘邦推荐郦食其,刘邦就让郦食其到驿舍里去见面。

不过,郦食其遇到刘邦却有波折,众所周知,刘邦不喜欢儒家的教义,甚至干过往儒生的帽子里撒过尿的事情,这次听说郦食其是个儒生,便不打算见了,让兵卒赶他走。

等郦食其得到兵卒传话,当即灵机一动,大喝道:“走!复入言沛公,吾高阳酒徒也,非儒人也。”让那兵卒再去告诉刘邦,他不是儒生,而是高阳酒徒,一介狂生,而也正是如此,郦食其成功靠着这一手宣传,引起了刘邦注意。

刘邦见郦食其非同一般之人,便召见了他,两人边喝酒边攀谈,谈得挺投机,后来,郦食其设计攻克了陈留,开启了他辅佐刘邦的建汉伐秦之路。

徐福知道,伏泉将戏志才比拟郦食其,是在说戏志才有大贤之才,不能因为其出身市井,甚至言语张狂无礼,有负俗之讥,就小看他。

这是徐福非常感谢伏泉的一点,是他话语里好的地方,但是坏也就坏在这里,毕竟,伏泉将戏志才比拟郦食其,那将他自己比拟成谁?是太祖高皇帝刘邦吗?

越想徐福就有些后怕,虽然他明白这可能是伏泉言语之中的无心之失,但是流言蜚语,三人成虎之下,这就算再是无心口误,也估计会被抹成黑的。如果被有心人听到,特别伏泉在朝中的政敌知道,都会成为他的黑历史,却是颇为令徐福忧虑。

但愿无事!徐福心中暗暗想着,他也不打算去问伏泉,因为这事,的确是越提越黑,想到刚才营中都是伏泉亲信,想来这事情应该传不出去才是,如此徐福也就稍稍安心。

一行人到得城内,直往东市,离戏志才家所属里闾尚有半里之外,伏泉便令众人下马,牵马步行。

到了戏志才家外,伏泉令兵卒在外守候,不可扰民,便带徐福一起,往其家而去。此刻正值白日,里闾之中游走百姓甚多,见了戏志才家竟然围了这么多兵卒,不免纷纷好奇观望,猜测戏家出了何事。

伏泉和徐福两人,见了那些观望百姓,不免若有所思,随后都是想到了什么,相视一笑,脸上皆是大好心情,看这情况,今日来此,必将有大收获!

两人来到戏家门前叩门,很快便见一个略显苍老瘦弱的女人开门,伏泉当然不知,就是徐福虽然和戏志才久识,但也并没见过这女。问询之下却知是戏志才妻子,两人连忙行礼,然后将情况告知,戏妻早知前因,便邀请两人入内。

只是,还未高兴太久,走路之时,便听戏妻道:“两位郎君今日来得不巧,吾家良人虽在家,但白日犯困,如今尚在床榻,却是未醒。”

伏泉闻之,略一诧异,与徐福相视,却见他也是一脸疑惑,显然不知道戏志才此举何故。的确,明明是戏志才主动邀请他们的,伏泉也自认自己没有拖延时间,怎么这家伙就睡了呢?

此中有古怪!这是伏泉的第一想法,看来得随机应变,处处留心才是。

之后,戏妻又道:“妾这便唤醒良人,两位稍待!”

伏泉听后,连忙阻止道:“既如此,且休唤醒,孤与元直等上一等无妨。”

接着,两人随戏妻徐步而入里屋,脚步声放得很轻,就见戏志才仰卧于屋内卧榻几席之上,看着是睡得正香。二人又是相视看了一眼,随即互相明了,依旧保持不打扰戏志才的原则,便欲在戏家屋子里,寻一处坐塌坐下。

然而,寻找过程中,这才发现,戏家屋里不知为何环境极差,屋子的案几坐塌上,几乎都落了不少灰,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刚才他们走进里屋时,因为脚步很轻,动作也不大,卷起的灰尘不多,而且他们注意力也都在睡在床榻上的戏志才身上,所以并未发现屋内异样。

现在随着这满屋灰尘出现,伏泉再是傻子,有了前世那么多臣子选主的经历,也明白这一切都是戏志才坐的局,目的自然是考验他。

不过,伏泉明白,却有人不明白,就比如一心推荐戏志才入伏泉麾下的徐福。年纪轻轻的他,还不是后来那个经历不少人情世故的徐庶,身上沾了游侠脾气,十分冲动,没看穿戏志才用意,只以为这戏志才是在故意捉弄二人,要他们两人吃这满屋子灰尘,自己却装睡让他看下笑话。

虽然想不通戏志才为何如此,但不妨碍徐福发怒,当下就要上前拉起这戏志才质问。只是,还没实施,就被伏泉拉住,并以眼神制止他的行为。

徐福当即就要质问伏泉为何如此,没想到伏泉又示意他安静,之后手指门外,眼带严厉示意。明白伏泉意思的徐福虽有不满,然而主君发话,他这臣子自然不能不从,只能怀着怒气,往门外而去。

屋子里,顷刻间,安静之极,只剩伏泉孤身站着,等候面前床榻之人,而床榻之上,那似乎睡熟之人,却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郦生食其者,陈留高阳人也。好读书,家贫落魄,无以为衣食业,为里监门吏。然县中贤豪不敢役,县中皆谓之狂生。

初,沛公引兵过陈留,郦生踵军门上谒曰:“高阳贱民郦食其,窃闻沛公暴露,将兵助楚讨不义,敬劳从者,原得望见,口画天下便事。”使者入通,沛公方洗,问使者曰:“何如人也?”使者对曰:“状貌类大儒,衣儒衣,冠侧注。”沛公曰:“为我谢之,言我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使者出谢曰:“沛公敬谢先生,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郦生瞋目案剑叱使者曰:“走!复入言沛公,吾高阳酒徒也,非儒人也。”使者惧而失谒,跪拾谒,还走,复入报曰:“客,天下壮士也,叱臣,臣恐,至失谒。曰‘走!复入言,而公高阳酒徒也’。”沛公遽雪足杖矛曰:“延客入!”

摘选自《史记》

第五百四十一章 镇守于外可安内

这恐怕是伏泉来于此世后,第一次等人睡觉吧,当然,还是他心甘情愿的等,不得不让这一世都是让别人等他的人,颇显怪异。

不过,伏泉知道,这一次虽然是第一次,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以后,如果他正如面前的戏志才所说,和外朝士人发生对决时,为了人才,即使人家在睡觉,他也应该要等人家醒了去拜求。

刘备能够三顾茅庐,曹操能够赤脚相迎,甚至周公也能吐哺,他自己为什么不能等人起床?要知道,无论这些是不是他们的本意,但无疑事情传出,会让天下士人知道他们的名声,对他的看法不一样。而且,真到了那一步,大汉真要乱时,就不会再有什么外朝内朝之分了,那时候的士人只会去选择自己最信任的潜力股,除了少数人,死忠主君外,其他人都是子啊广撒网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伏泉想来至少有好几刻钟吧,反正他就一直站着,直到那床榻上熟睡的人苏醒。

只听得一声大的哈欠声,床榻上的戏志才长长的吐了口气,然后伸着懒腰自言自语,不知说着什么。

然而,很快随着戏志才不断扫视身边情况,一直在他身边坐等的伏泉,终于入得他的严重,令他惊讶诧异道:“平寇!”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样,连忙下床行礼赔罪道:“小民有罪,往平寇息怒!”

“无妨无妨!今日戏君相约,真幸事也!”伏泉笑着打着哈哈,然后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戏志才道:“前番与戏君,相谈甚欢,今日不如再往酒肆处相谈一番,何如?”

戏志才飒然一笑道:“固所愿尔!尚容更衣。”

“自当如此!”

之后,戏志才便入屋内屏风后更衣,伏泉则出了屋子,心中却是安稳,刚刚戏志才起身眼神清明,并无睡熟之相,细细想来,多半刚才戏志才一直在装睡。既然是装睡,那就说明他和伏泉想得一样,实在考验自己,虽然不知道戏志才考验自己什么,用意何在,但随着伏泉邀请戏志才出外用餐,对方没有回绝,这就表明,自己要招揽其人有戏,对方对自己观感稍好,倒是不用害怕对方拒绝自己的招揽。

又过了约有半响,却见戏志才出乎意料的整衣冠出屋,伏泉望着对方那稍显破旧,却十分干净的儒服,便知这衣服戏志才一定很久未穿。而戏志才这突然换衣,随之而来的却是他好好梳洗打扮了一下,和前番见他时,那邋遢、不修边幅的模样完全不同,梳洗打扮后,虽然不能说是玉树临风,翩翩君子,但至少看着像是一个年轻俊杰的样子。

同时,伏泉心中也是暗想,戏志才一改常态,不再以往日那邋遢,不修边幅的模样和自己见面,这番用意,其意已明,一切只待今日商谈了。

“戏兄!尔欲何为……”不止是伏泉觉察到,就是在门外相侯的徐福见了,也是一脸诧异,因为他几乎就没有见到过穿得这么干净的戏志才。

这完全和他记忆里的那个穿着破衣服,一副穷酸模样,却能和他在市井之间,喝着酸酒,却依旧能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妙论天下的戏志才完全不同。当然,相比较伏泉而言,徐福还是慢了好几拍,这才突然想明白戏志才的用意。

“今日内人收拾一套旧衣,便寻来穿之,望君见谅!”戏志才淡淡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伏泉和徐福相视对看一眼,却并未露笑。

看破不说破,戏志才如今想法,两人大致都已经能猜到大半了,不就是在为自己出仕找点颜面吗?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当然不能出言讥笑,人都是脆弱敏感的,都有自己的逆鳞,对于戏志才这样的自傲之人,即使你已经从他的行为猜出他维护面子的幼稚想法,但你也不能将这种心情表露出来,否则说不得会让原本已成定局的事情,出现岔子,这自然是伏泉不想发生的事情。

随后,伏泉令徐福带路,三人带着一众兵卒,前往阳翟县城内最好的酒肆吃酒。这一次,既然是伏泉选择,那当然不能再去戏志才原本去的那些市井破落酒肆了,一来会让自己身份掉价,二来伏泉当然是要烘托自己对戏志才的重视了,至于其三,自然就是那种酒肆环境,让早就习惯锦衣玉食的伏泉,一直有所抵制。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大概就是这个道理,记得前世,自己富裕旅游时,还十分喜欢去那种隐藏在小巷深处的小饭店,寻找当地美味了。而现在,对于那种坏境还算可以的小酒肆,即使酒水菜肴也还将就,但他依旧是提不起任何兴趣。

三人来到酒肆,不由分说,伏泉令热情而来的小厮找了一间偏僻雅间给三人,随后又令那小厮在附近的雅间,给自己那些护卫的兵卒准备饭食。

兵卒也是人,进城都这么久了,伏泉当然不能自己在吃饭,却让手下饿着肚子,给自己护卫。至于这样,是否会让宵小之徒暗害自己,伏泉想来应该不会那么悲催,毕竟,这里也是繁华热闹的场所,伏泉又选的是雅间,真有刺客来此,欲图不轨,估计不是被外面的客人发觉异常,就是被在自己附近吃饭的兵卒寻见端倪吧!当然,这些兵卒吃肯定是吃好的,至于酒水,自然是没有的,否则,若是他们醉了,谁给自己护卫安全?

“前番戏君言道,孤此番平乱于朝,必有大祸。孤细思审之,亦为略同,然戏君所提‘封疆于外,静观朝廷’之策,固可自保,然朝内无人,如何可保皇后太子之安危?”吃喝几番,伏泉便直接进入正题,这正题自然就是前番戏志才藏着噎着的话,能看出伏泉将会遇到的政治攻击并不是太难,因为就是伏泉自己也能有所预感,真正难得是如何能够最大限度的,对自己没有任何伤害损失的化解这次危机。

“阳翟野人,疏懒性成,不耐俗礼,数番失礼于平寇,不胜愧赧。”戏志才先是突然赔礼道,这却是令得伏泉眼前一亮,因为戏志才既然是在赔礼,那不就代表一点,他依然心里认同伏泉为主,否则如果不是这样,以这家伙那自傲个性,怎么可能会为他前番数次失礼伏泉而道歉?

因此,这只有一种解释,戏志才在为自己出仕做铺垫,埋下他一鸣惊人的伏笔,而现在,那伏笔已来,自然就是如何让伏泉在黄巾大乱评定后,安稳的渡过那些被解除党锢的士人大佬们,平分自己胜利果实时,将对伏泉这个政敌所进行的政治攻击。

只见戏志才继续道:“自太平道叛乱以来,天下黄巾受贼首张角号召,并起叛汉,陛下开党锢以制敌,本为无奈之举。如今,党锢已除,党人复出,其所谢者,唯大将军何进、与平寇本有私仇,故,若将军后留京师,则必为何进所攻,此乃去死之道尓!”

说到这里,戏志才饮了一口耳杯中的酒后,继续道:“在下谏平寇镇守于外,自知宋后、太子安危,平寇难保!然平寇可想,若平寇掌兵于外,离京不远,朝中诸人,敢生大变乎?”

一语而出,伏泉愣住,却是细细品味戏志才这番话,而夹在两人之中的徐福,却是不解其意,此刻的他依旧太年轻,又没有经过那场人生大变,虚心求学,对于朝堂政治,他还是有些不懂。

然而,徐福不懂,伏泉却懂,思索一番后,终是明白戏志才所言,这才发现自己真是掉入死胡同里了。原先他询问戏志才之事,完全是想问他,平乱成功后,他如果设法让自己镇守一方,这样虽然可以保证自己领兵在外,不受朝廷所累,但这样却不一定能保证宋后和她孩子,不会在掌权之后的何进威胁下,出现后位和太子之位被废的变故。

毕竟,如果伏泉不再京师,以坐拥天下兵马掌控权,还有一众外朝士人的帮助,再加上和何进关系极好的宦官,何进在京中几乎组建了一个大汉高层的势力联盟,而他自己,就是这个联盟暂时稳定的因素之一。而以皇帝刘宏信任宦官的性子来看,如果何进想冒险,这还真有可能让他抓住机会,让他妹子和外甥上位,这是伏泉一直关心的地方。

不过,随着戏志才一番解释,伏泉却是有些豁然开朗。的确,在京师靠着自己以前的实力,即使刘宏再听信宦官的话,也许能够保证宋后和太子一时帝位安危,但无疑等到一定时机,何进完全可以碾压自己,所以这完全即使取死之道。

可是,如果伏泉领兵坐镇于外,而且坐镇地点还是离京师不算远的话,何进等人如果想要实现他们的计划,那就得好好掂量下,他们能不能保证他们能够抵挡得住自己的进军。毕竟,如果那样的话,无论何进等人有如何想法,从一开始,自己离京师近的兵马,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威胁,不得不让他们重视。

至于他们敢不敢赌自己,一旦他们有所动作,自己不会冒着“叛乱”的罪名,进军雒阳,伏泉想来他们不敢赌,因为这事情从一开始就明显不会发生。终究,伏氏和宋氏现在可谓是唇亡齿寒,除非伏泉想束手就擒,否则他自己肯定要奋力一搏,这可是雒阳城内的那帮家伙,完全不敢想的。

除非那时候,朝堂里如今实力最大的外朝士人以及何进,能够不在乎自己,疯狂赌一把的话,那么宋后和太子的地位安危,看似有些不稳,但其实并无大碍。

疑惑顿时解开,伏泉大喜道:“戏君大才,孤甚服之!来,请满饮此杯!”

说完,伏泉拿起手中耳杯,率先饮尽,戏志才见此,也不含糊,毫无拒绝的举起酒杯,也跟着满饮。

伏泉见此大喜,心中已然明白时机成熟,便出身拜请道:“泉虽名微德薄,才智不高,愿先生不弃愚钝,出仕相助,泉当拱听明诲。”

该做的降低身姿,伏泉已然做了,那边戏志才见此,心中陡然有了些许自得,不过并未迷失自我,因为两人都知道这只是做戏而已,而戏志才也是早有此意,如今机会已至,当然不会拒绝。

只见,戏志才声音哽咽,饱含深沉道:“市井小民,平寇既不相弃,志才自当愿效犬马之劳。”

随后,见戏志才答应,伏泉当即大喜,随即便令徐福去雅间外,令兵卒取来他们保管的金饼。这是伏泉早已准备好的献金礼物,他知晓戏志才家境,自然要备好一些心意,好一开始便收拢这些新附自己麾下人的心。

这里不是巴郡,现在又在军中,伏泉如果因为战时的原因,随便给戏志才安个没有实权的闲职,自然显得有些不够重视。因此,为了体现重视,伏泉便准备了金饼,虽然财物俗气,但也从另一方面体现了重视不是?

一开始,戏志才见此,固辞不受,认为伏泉有辱其人。

只是,随着伏泉说道:“此非聘大贤之礼,但表孤寸心耳。”

戏志才最终才接受,他并不是不爱钱财之人,只是相对来说,自己刚刚新附伏泉麾下,便受到这样礼遇,完全让他有些难言的不自在感觉。当然,与此同时,戏志才也感受到了伏泉对自己的重视,不由暗中庆幸,自己所选之人当为明主也。

其实,早在伏泉进入戏志才家中时,戏志才对于伏泉的考验便开始了。戏志才故意把家里弄得脏乱差,就是要看伏泉这人,到底会不会因为外在,而忽视人才,一方面测试伏泉的容忍度,另一番就是测试伏泉是否虚伪,毕竟,一个生活邋遢,不修边幅的下属,他的这些行为,会让很多表里不一的上官露出他们虚伪求才的原形。

至于戏志才在家中睡觉,却是他在观察伏泉对自己的重视程度,如果期间伏泉暴走的话,戏志才便可看出伏泉求才的真心实意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隔墙有耳遇二才

一番君臣相见的戏码就此诞生,伏泉想来,如果自己能够名列青史的话,估计会流川所谓的“志才选君”.

之后,三人又是觥筹交错,畅谈天下,不过他们在畅谈,隔壁雅间同样也在交谈,讨论天下诸事。

初时,三人并未留心隔壁的言语,只是依旧交谈,只是随着隔壁的言语越加深入,他们的的话语却是越少,眼神也是愈发凝重。

其中,以伏泉眼色最重,至于原因,却是因为两人此番所讨论的却是伏泉向皇甫嵩进言,将战后所俘之黄巾蛾贼,全部徙边塞外,扩土屯田的事情。

自从前番伏泉谏言以后,皇甫嵩便与他一起具名上书朝廷,以前番所俘太平道余孽过多的理由,希望朝廷对那些被人挑拨的愚民网开一面。毕竟,黄巾蛾贼中,以不知太平道张角真实面目的愚民百姓最多,如果一味将他们连坐处死的话,也是有伤天和,倒不如本着建设国家的精神,弄到塞外屯田移民的好。

两人里面,一人说得不多,听其言语,应该对于屯田没有太多深入研究,所言优劣都是随着这几年塞外屯田后,早已被皇甫嵩等人发现的优劣点。当然,令伏泉三人重视的当然不是此人所谈,让他们重视的却是另一人所说,其与刚才那人所谈完全不同。

那人所谈的却是当下社会言论所没有注意到的点,比如,屯田之策真的可行的话,不仅在塞外,还可以在西域,甚至在西域更西的地方实行;比如,扩土移民后,可以为国家增加不少合法的官员岗位;比如,将塞外化为中原,中国就将再无北方胡族大敌了……

这些论点,正是吸引三人,甚至令伏泉最为注意的,因为这些都是伏泉所没想到或者说他忽略的。毕竟,伏泉对于屯田的认识,还是后世总结的一些经验教训,至于其中更深入的成果,他也没有深刻清楚,现在那个人能够如此深入明了的说了出来,实在是不得不让他注意,有那么一瞬间,伏泉都想知道对方是不是和他一样是穿越而来的。

不过,最终伏泉还是确信对方只是自己总结出来的这些论点而已,因为他的话里,明显对于他所提出的论点,没有充分合理的解释依据。只能说,对他而言这些东西仅仅只是猜想而已,然而,最可怕的是,他的那些猜想,都十分接近现实。

半响以后,隔壁雅间两人应该是谈性已至,或者说对于屯田,因为没有太多参考依据,所以结束了那番对话。不过,正当伏泉准备命兵卒,请来二人一叙时,却突然听到隔壁传来高唱辞赋的声音,想来是那两人换了话题,转而讨论辞赋了。

这一次,原先那讨论屯田,论点不足的男人,却是突然雄起,直接就是朗诵了一首,连伏泉都有些惊叹的辞赋。

只听那人高喝道:“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何以结愁悲?白绢双中衣。与我期何所?乃期东山隅。日旰兮不来,谷风吹我襦。远望无所见,涕泣起踟蹰。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南阳。日中兮不来,飘风吹我裳。逍遥莫谁睹,望君愁我肠。与我期何所?乃期西山隅。日夕兮不来,踯躅长叹息。远望凉风至,俯仰正衣服。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北岑。日暮兮不来,凄风吹我襟。望君不能坐,悲苦愁我心。爱身以何为,惜我华色时。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褰衣蹑茂草,谓君不我欺。厕此丑陋质,徙倚无所之。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

诗赋唱完,雅间内一片寂静,究其原因,却是这诗赋作得极好。它用第一人称的口吻,来叙写爱情的欢悦和失恋的痛苦,运用铺彩摛文的手法来刻画女主人公丰富的感情活动。全诗可分为三个层次,首先是追忆初识的光景;然后是回忆热恋时的情景;最后是抒写被弃的景况,完全令人听完,.

“妙哉!妙哉!”戏志才洒脱之极的大赞道:“未想今日竟闻此等佳作,真幸甚也!”说完,拿起手中耳杯,一杯美酒便已开怀而尽,喝完之后依旧是一副陶醉表情,显然十分高兴。

伏泉同样如此,本来对于两人好奇不已的他,听了这诗赋后,又不由产生爱才之意,有着招揽了戏志才之后,再去招揽二人的想法。

不过,心里面,伏泉也知道,自己所想可能是妄想而已,至于原因,当然就是在这酒肆。毕竟,这酒楼可是颍川郡郡治阳翟县城里最好的酒肆,普通之人显然根本来不了这里消费的,而那两人又是在酒肆的雅间里用餐,显然家境起码在中人之家以上,而以他们所展现的额才学来看,最有可能的是此二人出身士族,这很显然不是眼下正是外朝士人眼中钉的伏泉暂时可以招揽来的。

未几,只听得隔壁屋内,传来几声伏泉所派兵卒,和隔壁的两人对话的声音,是那兵卒诚恳请二人来隔壁一叙。很快,片刻之后,便听到两人应允的声音,又过了一小会,随着脚步声传来,伏泉的雅间里很快便进来二人。

只是,那二人进来之后,在雅间里的五人,除了戏志才以外,却皆是诧异不已,纷纷直视己方朋友,暗道不会这么巧吧!

他们之所以诧异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此刻所见之人,他们相互间都有所认识,而那两个进入伏泉雅间的家伙,也算伏泉熟人,因为他们正是伏泉前番在郡署府酒宴里,认识的繁钦和枣祗二人。

这两人分别出自阳翟县城的繁氏和枣氏,一个叫繁钦,另一个人叫枣祗,俱是高冠儒服打扮。令人年纪其实不大,应该都是刚刚及冠不久,穿着各自儒服,倒是颇有几分帅气的模样,也算得上是才貌兼备了。

伏泉望见,两人见自己十分惊讶,当然,在见到戏志才后,他们更是有些惊讶,至于徐福,大概是存在感弱了些,繁钦和枣祗二人却自动无视。

“今日于酒肆饮酒,初闻隔壁有大才之士相谈,孤甚喜之,便令人相招尔等。未想却是汝二人,真乃幸甚!来,孤先饮一杯,多些二位来此!”未免气氛便的尴尬,伏泉率先举起手中耳杯,对那两人敬酒道。

“谢平寇妙赞!”对面两人,在伏泉说完后相视一眼,随后齐齐行礼应声道,不过他们眼中,却是明显有几分后悔,大概如果知道这雅间是谁在此饮酒的话,估计他们就不会再来了。

问询之后,伏泉此得知,原来刚才那令人感同身受的诗赋,却是繁钦所作,诗赋名为《定情诗》。

“定情!定情!”伏泉喃喃自语,然后大笑道:“果然是‘定情之诗赋’也,此番来阳翟,便闻休伯以文才机辩,得名于汝颍之间,长于书记,尤善为诗赋,汝颍年青士子皆不敢与尔相比,今日见之,果真有诗赋大才也!”

休伯,却是繁钦表字,伏泉说着恭维话,但却并没有对繁钦,有太多的招揽意愿,毕竟,深刻知道天下即将不稳的伏泉,是不可能喜欢这些只在诗赋上小有所成,却不能发挥出实际能力的人。这类人,除非和平年代,能靠着自己才学,在朝堂上投机,否则,他们的仕途明显会不顺,甚至有可能来一出昔日为天才,今日却只为刀笔吏的事实。

“谢平寇妙赞!昔日平寇少时,亦作佳作无数,吾不及也!”繁钦笑着回应,当然笑容也有些虚假,她虽然在感谢,其实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被伏泉看上。否则,伏泉如果学习他对钟繇那样,对自己进行半人生逼迫妥协的话,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随后,恭维过繁钦后,伏泉这才看向另一人,既然繁钦不是他的目标,那么这枣祗,显然就是伏泉的目标了。

“适才听闻枣君所言屯田之事,感触颇深,不知枣兄所言屯田诸般利弊,乃何人所传?”伏泉试探问道,虽然来阳翟时,也知道枣祗在阳翟县城内有不小名气,但毫无疑问,多问情况并不是坏事。

“回禀平寇,吾所言皆乃平日所思,尝于北方游人,听闻平寇所授屯田良策,心中甚喜,便时常钻研,故有此等言论。若有不实之处,望平寇勿怪。”枣祗回道,言语之中,却有几分恭敬,伏泉想来,大概是因为自己所提的屯田策略吧,毕竟看这人神色,应该是十分喜欢自己所提到的良法。

“枣君真大才也,屯田之策,剖析之深,世所罕见,孤甚服之!”伏泉感慨道,不止是他,就是戏志才和徐福看向他目光都有所不同。

只是,伏泉注意到,戏志才看枣祗目光里,虽有敬意,但却有不少敌视,细细想之,伏泉觉得大概是寒门士人对于士族中人的一种不可描述的感觉吧。

想到这里,伏泉不由感慨,真不知道这戏志才后来投靠曹操时,是如何与颍川士人集团相处的。明明对对方有说不清的恨意,却甘愿由颍川士人引荐,明明有智略大才,施展才华却不能为君主独记,实在有些窝囊。

或许当时,眼看汉末群雄争霸,乱世开启,知道再不得人赏识,自己就得一辈子碌碌无为,这才在同为颍川的名人士人荀彧的介绍下,认识曹操,并且被曹操的识人之法打动,即使他的功劳可能会让他最不喜欢的士人得利,最终为了自己,也有各方面原因,戏志才甘为曹操所用。

不过,现在自己招揽了戏志才,以后看来就没有曹操什么事了。真为自己那拐弯亲戚曹操难过,只是,想到曹操那得天独厚的宗族人才,伏泉心中也就不难过,同时,他的心里,又加深了一种想法,那就是要继续收拢其他人才,反正这是稳赔不赚的买卖。

嗯,颍川郡内,还有哪些寒门士人可以拿下呢?还是得多招揽几个,削弱敌人,从现在做起!

想到这里,伏泉思绪飘散,陡然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看着枣祗,暗道不会这么巧吧?这枣祗不会是最早向曹操提出屯田的哪一位吧?还是曹操最困难时,那位给曹操集结粮食的大功臣,屯田鼻祖吗?

第五百四十三章 曹魏最大之功臣

在后世,和历史上其他枭雄一样,总有人会评判帮助曹操,让他能够崛起于汉末乱世,并且造就曹魏的第一功臣,各有各的说法,可谓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郭嘉,有人说是荀彧,有人说是贾诩,有人说是曹氏的那些宗族武将……当然,对伏泉而言,这些人都不该为曹魏的第一功臣,在他看来曹魏的第一功臣,是那个一开始就追随曹操,天性忠能,即使袁绍数番招揽,都不为所动,甚至给曹操提出屯田,解决了他最重要的粮食问题的枣祗。

错不了,那个人,就是伏泉眼前,这个尚未将黄巾蛾贼,亦战亦耕的兵农合一的军事属性研究透的枣祗。

若无枣祗,曹操恐怕有兵无粮,甚至可能撑不到官渡大战,也许很有可能在与袁绍决裂前,就已经兵败被杀了。因为,正是枣祗,在后来汉献帝初平三年时,曹操占领兖州,自领兖州牧后,被任命为东阿令,镇守东阿,由此开始为曹操积攒了不少粮食。

那时候,枣祗在东阿期间,致力于劝课农桑,积谷屯粮,并且勤修武备,组织操练东阿军民,并将东阿城的城防工事加固修缮一新。也就是这时,他便开始揣摩实验了一些屯田的雏形,并且在粮食方面,也有了极大的收成效果,到后来那场曹操差点被吕布灭了老家,从此退出历史舞台的兖州之战,若无枣祗,曹操也很难赢得最终胜利。

是时,吕布、陈宫乘曹操出兵徐州之机,突然发难,袭击兖州,兖州隶属各郡县纷纷叛离,仅剩东阿、鄄城、范县三城仍然忠于曹操。后来,吕布、陈宫占领兖州大部以后,派兵猛攻东阿城,只是因东阿城城墙非常坚固,枣祗又率军民顽强抵抗,因此东阿城始终都没有被攻下。而之后,东阿也成为日后曹操反攻吕布,重夺兖州的可靠后方和军需基地,这其中虽然有曹操当时的老大袁绍派兵救援,但是若无枣祗以东阿一城的粮食供应,恐怕曹操即使有援军,也没有军粮去供应。

故而,能几番拯救曹操于绝境,东阿之富庶,自然也引起了许多人觊觎,就比如袁绍,私下里几番招揽枣祗,欲委托高官重任,原因自然就是希望他能帮助袁绍,将北方快速恢复生产,把北方的后勤基地打造好。

所以,枣祗的最大贡献,就是在于他为曹魏集团,在四战之地的兖州,准备难以想象的军需粮食。而这些粮食,就源于他首倡实施的屯田制,这为曹操解决了曹军困扰已久的粮食问题。

自从汉末以来,先有太平道叛乱,黄巾蛾贼为祸天下,后又有接踵而来的诸侯争霸,那时候只能说是“田无常主,民无常居”的局面,不仅无数百姓生活在饥饿之中,就连各路军阀,其实粮食也都短缺。

许多军阀,因为严重缺粮,而在战争中失利,就是曹操,在他最初几年的征战中,也经常因为粮食接济不上,被迫中途撤兵,放弃即将到手的军事胜利。而枣祗,就是在随曹操镇压叛乱的太平道黄巾蛾贼余部时,对黄巾蛾贼不断演变的亦战亦耕的兵农合一的做法发,领悟到了很多,并从中受到启发,最终彻底研究出了屯田的一套方案。

直到建安元年,曹操击败了颍川汝南的黄巾蛾贼后,从中缴获得到了一大批耕牛、农具和劳动力。枣祗就建议曹操利用这些农具,在许昌一带开垦土地,实行屯田,以解决曹操最为迫切解决的粮食问题。最终,曹操采纳了他的建议,并任命他为屯田都尉,全权负责屯田事宜。

枣祗便开始在许昌试行屯田,他首先将荒芜的无主农田全部收归曹操所有,把招募到的大批流民,按军队的编制编成组,由国家提供土地、种子、耕牛和农具,由他们开垦耕种,获得的收成,由国家和屯田的农民按比例分成。

而最终研究出的屯田方案,所取得的成绩,也是十分喜人,因为在这方案实施的第一年,曹操就“得谷百万斛”。

没错,就是“得谷百万斛”,要知道万斛谷物可足够千人吃上半年,而百万斛谷物,那就是十万大军,作战半年,如今,许昌一县,便能供给十万大军半年军粮,这种成效,如何不令人震惊?想想看,不说其他县城不如许昌,但只要其他县城,能收获有许昌一半的粮食,曹操之后还能怕再无粮食?

于是之后,曹操就下令,郡国都置田官,招募流亡百姓屯田。后来,又在枣祗的建议,接受其议,下令军队屯田,屯田制得到广泛地推行。

也正是枣祗首倡屯田制的实施,使长期遭受战争破坏的北方农业生产,在短期内得以恢复并稳定了下来,无地流民被合理利用种田,许多因为战乱而荒芜的农田也被开垦,曹魏也因此积存了大量的粮食,这才有之后“数年中所在积粟,仓禀皆满”,使曹操“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的结果。

可以说,屯田制的实施,不仅为曹操解决了令人头疼的军粮问题,而且还为他争取了大量的人口,从而加快了曹操统一北方的进程,进而极大的保证他三分天下具其二的成功。

换句话说,没有粮食,曹操就算有千军万马,就算他集合了汉末三国所有的名臣良将,也没有用。“民以食为天”,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没有人会饿着肚子为你拼命,这也是战场之上,无数将军都会保证自己粮道通畅的缘故。

民国文豪蔡东藩有言:“峻与祗戮力劝耕,才阅数年,得积谷数百万斛,且令州郡各置田官,所在丰饶。操因此得用兵四方,不劳输运,卒能战胜攻取,兼并群雄;曹氏功臣,祗峻当居首列!比诸两荀一郭,殊不相让。”此中便可看出枣祗之功,甚大!

甚至南宋名儒陈普亦曾为此作诗云:“千里无烟已十年,一朝许洛翠秧田。乾坤渠肯容曹操,聊为苍生解倒悬。”

枣祗之功,可见一般,其人应为曹魏得天下之首功。若无他在后方,以屯田积攒粮草,恐怕曹操早已无米为炊,如果像程昱那样,靠着屠城,杀人后把人制做成肉干,变为人脯充当军粮的话,恐怕即使曹魏得了天下,这天下也就再也没有人口供給曹魏统治了。

这也是后来,北方大半个中国,经过黄巾大乱以及连年的军阀混战后,由原来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的景象,变为“仓储积所在皆满”的主要原因。枣祗之功,不但解决了曹魏的军粮问题,为曹操征伐四方,平定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且也使得大量流离失所的无地百姓,重返家园,安居乐业,可以说,他在曹魏建立甚至整个汉末大乱后,能够使的百姓安居乐业,不使得中原从此变成“人无完人”景象的最大功臣。

之后,伏泉邀请二人入席,又是一番觥筹交错,不过二人明显有所拘谨,话也不多。这番表情,伏泉见了顿时明了,今日却是不会有可能拉拢二人了。

当然,对于繁钦,他倒不是很在意,毕竟以后可不是太平盛世,诗词歌赋做的再好,他也不需要,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枣祗,终究如果有了这个忠诚的农业大家归顺,至少以后不会为后勤而发愁。

打仗,无非拼的兵力、钱粮和人才,而相对而言,如果前两者占了绝对优势,后者就不会显得那么重要了。毕竟,只要实力优势占据明显的人,不会出现内讧,即使他输了许多次败仗,但是纯拼消耗,就是耗,也能将对方耗死。

酒宴结束,伏泉一行人与枣祗、繁钦二人,打了招呼,便就此离去,并未多言。

望着远远离开的伏泉等人,繁钦面色凝重,对身边的枣祗道:“枣兄,观此形势,莫非戏志才欲投伏流川乎?”

“应是如此!”枣祗语气有些冰冷的说道:“戏志才有良、平之才,未想竟投此人,殊为可惜!吾颍川大才,为何如此?为何如此?”说话时候,枣祗连连摇头,像是真的在为戏志才投错了人可惜,其实内心里,他却是在为不能让这高傲之人,投身他们士族门下而可惜。

“是极!是极!惜哉此人也!”繁钦点头应道,不过,他自然知道枣祗何意,但并未点破。

身为士族出身的繁钦,自然也想以后出仕,能有这种有大才的寒门士人为辅,这样,明显对自己有益甚多。而且,像戏志才这种有大才略的人投靠他的话,肯定不会仅仅止步于低位的,爬上高官之位,也很正常,到时候,以他作为故主的身份,戏志才肯定要对自己照料许多,于家族大有裨益。

这也是汉代如今整个世家大族的现状,一方面垄断选拔官吏途径,使得寒门士人为官困难,另一方面,又不断逼迫寒门士人,借助世家大族的资源为官。从一开始,他们就坐实了那些潜力股和家族的联系,使得那些接受过他们帮助的寒门士人,不能割舍他们,最终让家族能够更加富有人脉和实力。

一路护送身有重金的戏志才回家,路上,伏泉又想戏志才、徐福打探枣祗和繁钦二人。对此二人,徐福却是知道不多,只有同在阳翟县城的戏志才更加熟悉,虽然他不想多提两人,但是毕竟已经入得伏泉麾下,自然不好拒绝,只能一一说出。

因此,伏泉之后也是知道两人的大致背景家世,枣氏和繁氏,算是阳翟县城内的中等家族,势力却不算小。

不过,枣氏本不姓枣,应姓棘,只是其先辈为了避难,来到颍川,后来改姓为枣而已,这在汉代无数逃命的人里,倒是很长见。而枣祗和繁钦二人,却是两家之中颇有名气,也受重视的青年才俊,不过,两家也因为和颍川郡内有名的党人家族联姻,也是受到不少党锢的风波影响,导致二人至今尚未出仕。

言语之中,伏泉看得出来,戏志才应该和两天还算熟悉,不过他的话语稍显冰冷,大概,可能因为一些不知名原因,戏志才和他们的关系很差吧。

路上,除了问询枣祗和繁钦的家世之外,因为心里还惦记着见识阳翟的其他贤才,伏泉自然也跟着询问,比如他很想见识的郭嘉其人。

只是,虽然戏志才知晓那少年郭嘉,但是按戏志才所言,出身阳翟郭氏旁支的郭嘉,虽有才名,但自小就比较低调,除非去郭氏找人打听,否则是很难知道他的具体方位。

对此,伏泉只能熄灭了自己心中的见识之火,他可不想去郭氏窜门,上次去长社钟氏,拉一个钟繇陪自己“游玩”颍川都够累的了,更何况让他这次再去郭氏?只能等有缘再见吧!

最终,送完戏志才回家,伏泉便带人出城离去,与戏志才相约两日后,在他安顿好家中诸事后,便待他去城外军营和伏泉所部汉军汇合,一起往汝南、陈国方向,会师皇甫嵩、朱儁所部汉军。

回到家中,戏志才详细和妻子说明情况,其妻虽已从夫君这两日的异常中察觉出什么,但还是没想到戏志才竟然投靠了伏泉。

然而,所谓夫唱妇随,戏妻并未劝阻,在拿着戏志才所带来的金饼后,一番感谢伏泉恩德后,为戏志才置办了几身新衣,便有买来酒菜,做出几味美味佳肴,为夫君送行。

两日后,戏志才一改往日懒散,早早起身,在和自家妻子依依惜别后,戏志才有深深嘱付道:“吾受伏平寇亲顾之恩,不容不出。吾妻可于此安稳生活,待吾随平寇功成之日,必当封侯拜相,令汝一生富贵。”

言罢,戏志才拿起妻子手中,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行囊包裹,往阳翟县城外的汉军大营走去。

第五百四十四章 奇男子香味极重

中平元年五月,豫州汝南郡和陈国交界处,有一县城名为西华,乃汝南郡大县。

春秋时,西华县乃宋华氏分封地,其中居东者为东华,居西者为西华。其境内有一河流,直通颍川,若有足够船只,沿河速行,一两日内便可到达颍川,殊为迅速。

西华县城,夏时,属豫州,周时归陈,陈灭以后,归楚,至秦初,于此地置长平县,后到汉时,分置长平、西华二县。如今,长平县业已并入西华,而这几番演变的西华县城,现在却又是一番绞肉机般的惨烈战场。

太平道渠帅彭脱,于邵陵大败汝南郡太守赵谦以后,合汝南、陈国二地黄巾蛾贼二十余万人,围攻此刻正在西华县城固守的皇甫嵩、朱儁二人所率的两万余汉军。

刚在颍川大战过黄巾军波才所部,现在又在西华对战彭脱所部,此刻正在西华城头,率领麾下汉军,死死牵制住黄巾蛾贼的皇甫嵩,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黄巾蛾贼,不由又是感叹,这豫州黄巾蛾贼都如此厉害,也不知道太平道的大本营冀州会是如何?

当然,虽然城外的黄巾蛾贼,攻势甚急,但是守城的皇甫嵩、朱儁二将,却并未惧怕。毕竟,经过和波才所部的几番混战,二人都对这黄巾蛾贼的实力有所了解,这也是他们离开颍川后,与彭脱所部交战,并没有第一时间和彭脱对战,而是一直固守西华县城,阻止彭脱所部,沿河速行,支援颍川郡黄巾军波才所部的原因。

作为大汉如今有数的实力派战将,皇甫嵩、朱儁二人当然知道,刚刚连败汝南、陈国二地汉军的黄巾军彭脱所部,无论是实力还是士气,都不一般。汉军从颍川原来救援,不说周师劳顿,就是人数上的劣势,也由不得皇甫嵩在西华县城固守。

一方面,这样可以阻断彭脱部救援颍川,给伏泉清理颍川郡波才不的黄巾蛾贼,准备时间;另一方面,自然就是等待刚刚经历大胜的彭脱部,在经过漫长的攻城战后,将他们的士气正盛的锐气消磨,然后待各地赶来的大汉援军会合,再与黄巾蛾贼决战,这才是最好的作战方式。

也就是在两军在西华县城外,将这里变成绞肉机战场僵持不下时,伏泉率领自己本部兵马,在钟繇的带路下,出了颍川郡,与钟繇分别后,终于来到了这处战场。

此时,黄巾蛾贼彭脱部,依旧围攻城池甚急,只是,连番苦战,造成彭脱部明显对于突然出现的汉军伏泉所部,应对不急。在伏泉以麾下铁骑为前军,配合步卒进军,在一众猛将的带领下,硬生生突破了彭脱部的阵型,造成彭脱部军势大乱。

彭脱所部本身就是汝南、陈国二地的联军,会师时间很短,又多数是裹挟的百姓,所以阵型一乱,很难收拾,可谓是兵不知兵,将不知将,主将渠帅彭脱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两地的黄巾蛾贼联军安抚下来。

然后趁此机会,伏泉所部与城内汉军里应外合,在城内汉军的接应下,入得城中,终是见到了皇甫嵩、朱儁二人。见面之后,并无它事,自然就是讨论,如何击败围城的彭脱所部,从而彻底平定豫州境内最大的几股黄巾蛾贼。

不过,谈论之前,伏泉也是见到皇甫嵩身边,却是多了不少身影,比如伏泉曾经的熟人,和他有着拐弯亲的曹操。当然,此时的曹操,并不像历史上那样,受限于宋氏在宫斗中失败,他的从妹夫,也就是伏泉的舅父宋奇受牵连被诛杀,他也因此失去了顿丘令一职,在家赋闲,郁郁不得志,直到后来才被征召为议郎,继续他的仕途,而是因为在顿丘的政绩出色,早早被调入中枢,担任议郎。

伏泉知道,曹操和自己不是同路人,即使他和自己那窝囊舅父宋奇关系匪浅,但也不能让伏泉对他有太多好感。毕竟,若是将来自己有可能掌权,和外朝党人再开启一次大汉的权利争夺的话,伏泉相信曹操的第一选择,不会是自己这个拐弯亲,而依旧会是一直瞧不起他,骂他“赘阉遗丑”的外朝党人,跟着如今党人的领袖袁绍,忠心成为他的小弟,和自己成为对立面。

也不知现在自己那舅父宋奇,看到曹操即使见到宋氏得权,依旧和何进、袁绍走得近,会有什么样的感触?当然,伏泉自然也猜不出曹操的用意,大概他是想在两个外戚间徘徊,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要洗除他“赘阉遗丑”的骂名而已,反正伏泉见到曹操之后,并没有和他说过多少话,仅仅只是作为熟人亲戚之间的简单客套而已。

曹操大概也是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尴尬,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因此两人之间倒是有些相安无事。当然,曹操此番前来,却是因为他被朝廷拜为骑都尉,受命领兵前来支援皇甫嵩等部汉军,而皇甫嵩身边,此刻各地郡国抽调赶来援军也有不少,伏泉一番认识,发现多为豫州、兖州、以及荆州东南部的兵马,少数其他地方抽来的,反正兵力很多也很杂,粗粗一算,加上伏泉赶来支援的汉军所部,一下子有近五万人,恢复了皇甫嵩、朱儁前番出师征剿黄巾时的汉军人数。

只是,在伏泉看来,人数兵员虽然补齐了,但是这战力和装备素质,显然不如以前,汉军援兵多半也就比黄巾蛾贼稍好一些,一部分汉军还有些不如那些黄巾蛾贼了。

想想也是,豫、兖、荆三州,都算是中原内陆地区,荆州还好,前番有江夏五水蛮乱以及黄穰之乱的影响,兵卒好歹有些战力,而豫、兖二州早就多年不习战事,又是中原富庶大州,能指望这二州的兵马能全部达到合格汉军兵员素质水平就不错了,还想指望他们成为皇甫嵩、朱儁在京师编练许久的汉军平叛精锐,显然不可能。

因此,这也就造成了这些援军里,豫、兖二州这两个人口大州,所谓的精兵人数,在伏泉看来,还不如荆州派来的少量兵马多了。伏泉想来,历史上,若非荆州早有叛乱,剿灭黄穰贼子的过程中,不少抽调的荆州兵得到锻炼,恐怕荆州所丢失的,就不会仅仅是一个荆州境内靠得江夏郡最远的南阳郡了,如果黄穰之乱能推迟一些,和张角一起叛乱的话,也许就是荆南也要被叛军彻底攻克了。

其实这样说的话,这荆州倒是和伏泉的老家徐州,以及徐州旁的扬州一样,若不是有当时祸乱徐、扬二州的会稽妖贼许昭之乱,朝廷命令臧旻为扬州刺史,统率徐、扬二州兵马,前后历时三年平定,锻炼了大量的州郡兵马的话,恐怕现在的徐、扬二州,大部分郡县,也要被黄巾蛾贼的突然叛乱而波及了。

就这,徐州靠近青州的地段,如今也是蛾贼繁多,显然,徐州越是靠近当年许昭的根据地会稽的地方,郡县兵卒的战斗力就越弱,就越不能对抗那些暴动的太平道乱民。

从这一点,便可看出大汉如今受黄巾蛾贼损害最大的几处地方,无一不是境内州郡兵马,多年未遇到大的战事,原本该淘汰替换的兵卒没有替换,很多头发发白的汉军职业兵,依旧在内地州郡混吃等死,大多数兵马,一月能有几次整训操练,都算不错了。

这样的兵马战力,可以说因为东汉自光武建国后,废除材官,集权中央,削弱地方的效果。但很明显,优点是很好,极大的帮助了重兴汉室的刘秀掌握天下,利于统治,但是时间长了,无疑弊端也多,到了现在,安定多年无战事的州郡兵卒,战力不高,和那些早就不要命了,想要获得一片自己世界的黄巾暴民比起来,想要战胜平定他们,实在很难。

而这些,也是大汉为了平定太平道,此刻不断抽调边军入中原的原因,同样,也是后来凉州军在兵力人数不占优的情况下,依旧不怕关东诸侯联军的原因。或许,在那些常年在边境作战的凉州军而言,那些临时招募的关东兵马,虽然他们手上有着锋利的兵器,但很明显,在凉州军眼里,这些关东兵马,不过就是拿了武器的农夫而已,甚至他们的武器,在他们眼里也都和锄头那样的农具无异。

兵在精,而不在多,从一开始,从来都不是出相身居朝堂,独享京师安逸的关东人能够明白的,他们和从骨子里,就知道如何打仗的关西人不懂,他们也只有经历过一次次惨痛的教训,吸取经验,才能磨砺出自己的军事素养。这些人中,如袁绍、曹操等人,皆是如此,他们一开始,都是败多胜少,也是经历一次又一次战斗,一个成了后来的北方霸主,另一个,成了后世的魏武帝。

除了和曹操一样,那些大汉从各地抽调来的援军外,伏泉也见到了不少身穿儒服的士人,这些士人却和曹操不同,他们基本上都是自愿听从皇甫嵩征召,带领家兵,或者独自入汉营,来帮助汉军,剿灭豫州境内黄巾,还他们家园安定的。

知道这一点,伏泉也是不由苦笑,自己征召个钟繇,还要和对方约法三章,钟繇送自己出了颍川后,便可离去,而这皇甫嵩,一纸书信相招之下,人家直接带家兵,远赴支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或许,学习皇甫嵩一样,和那些党人士人搞好关系也不错,毕竟这样他在各地得到的帮助也绝对不会少。不过,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很快就被伏泉否决了,因为,真这么做的话,他恐怕就得步入何进的后路了。

也不知道,现在在雒阳城内,开始志得意满,心里计划如何帮助妹妹成为皇后,外甥成为皇帝的何进,能不能看穿那些不断听从其征辟,入大将军府的知名党人们的最终图谋。或许,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了,即使他知道,应该也是在他的死期之时。

当然,这些前来支援皇甫嵩的士人,多数伏泉没听过,有的即使听过,但也没看重,否则,天知道他在西华县城内,看到那么多潜力股,会有怎么样的吃味心情。

唯独只有一人,让得伏泉有些耿耿于怀,而那翩翩少年郎,却是一个伏泉见面以后,便可猜出大半的奇男子,只因为他身上的香味极重。

三国时代一南一北有两大奇男子,不仅相貌出众,才华亦为诸人冠,并都留下一段传颂千古的雅事。

周郎顾曲、荀令留香。

前者言周瑜,后者言荀彧。

周瑜精于音乐,醉酒之后,其有阙误,瑜必知之,知之必顾,故时有人谣曰:“曲有误,周郎顾。”

荀彧喜好熏香,久而久之身带香气,《襄阳记》载:“荀令君至人家,坐处三日香。”

此人正是后者。

波才围皇甫嵩于长社。嵩兵少,军中皆恐。贼依草结营,会大风,嵩约敕军士皆束苣乘城,使锐士间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嵩从城中鼓噪而出,奔击贼陈,贼惊乱,奔走。会骑都尉沛国曹操将兵适至……皇甫嵩、硃俊乘胜进讨汝南、陈国黄巾,追波才于阳翟,击彭脱于西华,并破之,馀贼降散,三郡悉平。嵩乃上言其状,以功归俊,于是进封俊西乡侯,迁镇贼中郎将。诏嵩讨东郡,俊讨南阳。摘选自《资治通鉴》

性爱香,上厕常置香炉。主簿张坦(垣)曰:“人名公作俗人,眞不虚也。”和季曰:“荀令君至人家,坐席三日香。我何如令君?君何恶我爱好也。”坦(垣)曰:“古有好妇人,患(惠)而捧心嚬眉,见者皆以为好;其邻丑妇法之,见者便走。公欲使下官退走耶?”

季和大笑,以是知坦。

摘选自《襄阳耆旧记》卷五·刘弘

第五百四十五章 王佐留香厚脸谈

后世三国时代,一南一北有两大奇男子,不仅相貌出众,才华亦为诸人冠,并都曾留下一段传颂千古的雅事。

周郎顾曲、荀令留香,前者言南周瑜,后者言北荀彧,此南北二人皆有各自雅韵之事。

其中,周瑜年少时精通音律,即使在喝了三盅酒以后,弹奏者只要有些微的差错,他都能觉察到,并立即会扭头去看那个出错者。因此,由于周郎相貌英俊,酒酣后更是别有一番风姿。弹奏者多为女子,为了博得他多看一眼,往往故意将曲谱弹错,所以久而久之,当时有人传谣道:“曲有误,周郎顾。”

唐代诗人李端因此,作《听筝》一诗赞道,“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至于荀彧,因在三国时期,荀彧曾官为尚书令,故称为“荀令君”。相传,荀令君人品正直高洁,是一君子,姿容也美,他喜好熏香,久而久之身带香气,而他到别人家里,走了以后,他曾坐过的地方好几天都会有香气传播,故有人因此云“令君至人家,坐处三日香。”

李端亦有诗云,“熏香荀令偏怜少,傅粉何郎不解愁”,诗中说得便有此意,至于“傅粉何郎”,却是指的是何晏。

据说何晏才华出众,容貌俊美,而且喜欢修饰打扮,面容细腻洁白,白得像雪一样,无与伦比。因此魏明帝疑心他脸上搽了一层厚厚的白粉。一次,大热天之时,魏明帝着人把他找来,赏赐他热汤面吃。不一会儿,他便大汗淋漓,只好用自己穿的衣服擦汗。可他擦完汗后,脸色显得更白了,明帝这才相信他没有搽粉,而是“天姿”白美。而何晏当时天下闻名,也很会清谈,再加上天生长的漂亮,所以也是三国时期有名的美男子。

当然,何晏还有几个身份,却为他既是何进的孙子,也是曹操的干儿子,以及曹操的女婿。后来何进被害后,连亲族都被连累,以至于儿媳妇尹氏都被曹操这个党人的少妇爱好者纳入家中,孙子被当做养子,也是可悲。

不过,何晏既然是三国时期有名的美男子,自然也说明他的祖父何进,长得也不差,也不会是后世传言那样,何进出身屠户家庭,他就长得丑,相反,不仅不丑,反而是大帅哥,家族基因优秀,天生皮肤好,因此妹妹能被皇帝看中,而孙子却是三国有名美男子。

旧衣香,留他荀令;新曲误,顾了周郎!

伏泉在西华县城内,所见到的香味极重的奇男子,却是前者,“荀令君”荀彧。在见到对方帅气外貌,以及闻到对方身上的不断散发的香味,伏泉心中便以猜出对方身份,因此难掩心中激动,主动和荀彧攀谈。

“足下可是颍阴荀文若?”

皇甫嵩的临时官署里,面对伏泉突然而来的主动询问,荀彧初时有些措手不及,见来者十分年轻,并且身穿一身铠甲,连忙回礼道:“正是!不知足下姓名?”

“琅琊伏流川!”

“伏平寇!”荀彧惊呼一声,随即面色不太自然道:“不知平寇前来,所为何事?”

“无事无事!”伏泉笑道:“尝闻荀君乃‘王佐之才’,至今未曾得见,甚憾矣,前番率军过颍阴时,往君府上拜访,得贵府仆人告知,君已远行赴皇甫中郎帐下,故今日前来拜见。”

此话说完,荀彧面色一缓道:“有劳平寇挂念,前番皇甫中郎相招,余随伯父前来助皇甫中郎破贼也。”荀彧说话很慢,看着轻松,其实心里也有些打退堂鼓,他可害怕伏泉利用权势,会威胁自己干什么,实在是即使如今党锢解除,但自幼就被强权者害得不浅的荀彧,现在依旧对于这些人有所防范。

荀彧尚幼时,中常侍唐衡本想将其女嫁给汝南名士傅公明,然而傅公明不娶,无法,后来唐衡羡慕颍川荀氏书香门第,人杰频出,便欲与之联姻,荀彧父亲、“荀氏八龙”之一的荀绲畏惧其权势,不敢拒绝,遂以幼子荀彧配之。

是时,阉竖用事,四海屏气,左悺、唐衡得皇帝信任,重权在握,杀生在口,故那时有谚云“左回天,唐独坐”,意思是朝廷中枢权威,莫不出自此二人之手。权势之大,不可想象,荀绲因此和唐衡结亲,可谓是保全宗族之法,不然说不得唐衡会用手中权势,对于知名的党人望族,颍川荀氏做出什么样的报复事情。

只是,荀绲这个决定虽然保证宗族免受磨难,但害苦了荀彧的前半生,毕竟,在荀彧幼时,士人之间,因为党锢之祸愈演愈烈,直接导致原本对于宦官就非常厌恶的外朝士人们,更加不喜宦官,甚至仇视到宦官的亲属都被外朝士人所鄙视和唾骂。

即使是何进本人,帮助了外朝士人解除党锢,但因为他将其另一个妹妹,嫁给中常侍张让的儿子,也导致何进现在虽然有无数党人,听从其征召入大将军府,但不少士人心中,依旧对此颇有微词。或许历史上,何进被党人彻底坑害,除了因为他在外戚和宦官的权利斗争中,始终迟疑摇摆,使得那些党人因为害怕何进和其亲属等外戚,对于自己亲家张让等宦官网开一面,最终再也等待不及复仇,所以一起将碍事的何家人全部铲除了吧。

何进如此,荀彧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娶了宦官之女为妻,即使你出身于名门望族,这也会导致你名声有污。自幼聪慧的荀彧自然知道此事,为了弥补亏污,从小发奋、潜学、养名,不断改变世人对他娶宦官之女为妻的看法,世人因他从小才名显露,终是改变看法,荀彧这才得以免于别人的讥议。当然,即使这样还不够,并不是说你有才名,和宦官有所联系,就会彻底让人改观对你的印象,否则何进都帮党人解除党锢了,可最后不还是依旧被坑吗?

真正让荀彧彻底为士人接受,为党人所念,却是因为后来南阳名士,党人何顒见到他,批其为“王佐之才”,才算彻底让荀彧摆脱了他的亏名。

见到荀彧慌乱模样,伏泉心中大致也猜出其心中想法,不由有些好笑,恐怕这位大才因为年轻,心中慌乱之下,却是失了分寸,少了思考。

如果自己想要强行逼迫颍川荀氏做事情,恐怕早就一纸征辟书信到荀氏,给他们警示了,当然,虽说自己的征辟书信可能在他们眼里威胁不大,但至少也表明了自己态度不是?荀彧连这一点都没有反映出来,实在是让伏泉有些失望,暗道所谓的“王佐之才”就是这样吗?

只是,细细想之,伏泉也能理解荀彧的心情了,实在是自己这身份,十足的和士人之中掌握话语权的党人大佬们对立,对党人士人而言太过敏感了。如果荀彧但凡和自己有所牵扯,都会让他辛苦至今所养的名望,一朝皆散,所以他不是没有想清楚自己的想法,而是不想和自己有太多纠缠才是。

想到这里,伏泉不由想到那给荀彧批语的何颙,其能如此赞美荀彧,说不得除了荀彧本身就有不俗才名以外,就是因为荀氏宗族的党人名士,为了帮助荀彧洗清亏名,特地请来何颙,演一出戏码,为荀彧造势了,毕竟,这种造势宣传,对于颍川士人而言已经成为传统了。

“伯父?不知文若随谁人而来?”之后,伏泉表情就变得玩味了,别人越不想自己做什么,他就越想做什么,厚着脸皮继续和荀彧交谈,而且声音说得也变大,故意让官署里,被皇甫嵩临时征召来的一众幕僚名士们,见到两人交谈。

对面荀彧听到伏泉唤他表字,眉头皱起,暗道这伏泉怎么如此可恶,他和伏泉根本不熟,然而伏泉竟然如此亲切的唤他表字,这不是明摆着要让他刚刚跳出宦官女婿这坏名声的火坑,进而又跳入一个不和党人士人合作的“伪君子伪名儒后人”的外戚火坑吗?

前两年,因为何进愈发和党人合作,也帮助党人在党锢时,救了不少受到迫害的同伴朋友,故而天下不少党人士人都在为何进造势宣传,刻意摸黑伏泉,所以伏泉的名声,在荀氏这样的党人名士大族里,其实很坏,这也是荀彧害怕又跳入伏氏这个外戚火坑的原因。

不过,既然伏泉有问,荀彧自然不能不回,只能回道:“在下伯父,荀慈明。”

“六龙先生!”

“正是!”

“‘荀氏八龙,慈明无双’,有六龙先生在,豫州蛾贼,必破也。”伏泉得知此番皇甫嵩竟然请出荀爽荀慈明后,概然叹道,他这话倒不是恭维,而是说的是事实。

颍川荀氏如今声望之大,除了因为其乃先秦战国思想家荀卿后人外,也是是因为荀爽之父,本朝名士荀淑的缘故。荀淑生有八子,这兄弟八人俱有才名,故时人有“荀氏八龙”之称,而荀爽排行第六,在这八人之中,身为第六龙,却是声望最盛者。

盖因荀爽从小好学,十二岁时即读懂《春秋》、《论语》,当时的名臣杜乔见到他后称赞说:“可为人师。”荀爽于是因此益发深思经书,乡里有喜庆丧吊,他都不参加,甚至朝廷有征召,他也不应命,潜心苦学,久而久之,所以有“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赞誉。

随后荀爽遇到第二次党锢之祸,为了避难,荀爽便隐居海上,接着再南逃到汉滨,避难十多年间,专心著书,因此被称为“硕儒”,在士人之中,名声是愈发响亮。

因此,本来荀氏兄弟名声在豫州乡土,名声就响亮异常,再有一个受尽迫害的党人六龙,这名望也是大的没边,在伏泉看来,皇甫嵩竟然能把这荀爽请来,真是做到了点子上。

毕竟,现在已经和历史不同,自从伏泉在长社和皇甫嵩商量关于战后,将那些黄巾蛾贼的降兵,全部用军事化管理,调到塞外屯田徙边,现在这战后的豫州处理方式,就不能用历史上皇甫嵩所采用的屠杀豫州降贼的处理方式了。

而皇甫嵩不用屠杀这种快速简单又高效的处理隐患方式,那就只能用其他的方式,来安抚震慑降卒了。现在,有这在党锢之后,名震天下的豫州“硕儒”出面,那些降卒肯定会因为荀爽的面子而安稳,终究这些黄巾蛾贼,还是十分尊重这些地方大儒的。

性爱香,上厕常置香炉。主簿张坦(垣)曰:“人名公作俗人,眞不虚也。”和季曰:“荀令君至人家,坐席三日香。我何如令君?君何恶我爱好也。”坦曰:“古有好妇人,患(惠)而捧心嚬眉,见者皆以为好;其邻丑妇法之,见者便走。公欲使下官退走耶?”季和大笑,以是知坦。摘选自《襄阳耆旧记》卷五·刘弘

何平叔(何晏)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饼。既噉,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摘选自《世说新语·容止》

瑜少精意于音乐,虽三爵之后,其有阙误,瑜必知之,知之必顾,故时有人谣曰:“曲有误,周郎顾。”

荀彧字文若,颖川颖阴人也……彧年少时,南阳何颙异之,曰:“王佐才也。”摘选自《三国志》

中常侍唐衡欲以女妻汝南傅公明,公明不娶,转以与彧。父绲慕衡势,为彧娶之。摘选自《典略》

(荀淑)有子八人:俭,绲,靖,焘,汪,爽,肃,专,并有名称,时人谓之“八龙。”幼而好学,年十二,能通《春秋》、《论语》。太尉杜乔见而称之,曰:“可为人师。”爽遂耽思经书,庆吊不行,征命不应。颍川为之语曰:“荀氏八龙,慈明无双。”……后遭党锢,隐于海上,又南遁汉滨,积十余年,以著述为事,遂称为硕儒。

摘选自《后汉书》

第五百四十六章 颍阴荀氏才俊多

对于太平道黄巾蛾贼,伏泉认为这个邪教团体很矛盾,矛盾的点就在于这个说要改换朝代、“致太平”的组织,一方面四处破坏,攻略郡县,另一方面,却是对于地方名儒,十分尊重,多有地方因有名儒在此,而未被黄巾蛾贼骚扰。

据伏泉所知,就是豫州境内,各郡县里,有不少地方因为有名儒在,而未被黄巾蛾贼侵犯,完全和他们以往对待各处村落百姓的方式不同。

比如,如今正在汝南的名士袁闳就未被黄巾蛾贼侵犯,导致汝南郡的百姓,因此就跑到袁闳的乡里避难,而黄巾军蛾贼对袁闳表示敬重,约定不去侵犯袁闳乡里。

又如,后来大儒郑玄从徐州返回老家青州北海郡高密县,途中遭遇数万黄巾蛾贼,当黄巾蛾贼得知是郑玄返回,都在路边跪拜,并约定不去侵犯高密县,打扰郑玄。

此番种种,都让太平道显得十分矛盾,袁闳出身汝南袁氏,却早已与从父袁逢、袁隗往来不多,他见当时正险恶混乱,然而家族富足隆盛,便经常对兄弟们感叹说:“吾先公福祚,后世不能以德守之,而竞为骄奢,与乱世争权,此即晋之三郤矣。”

所谓“晋之三郤”,却是指先秦春秋时期晋大夫郤锜、郤犨、郤至的合称,这郤氏三兄弟皆位列卿大夫,四军八卿占其三,显赫不已,然而却在一朝之间,家毁人亡,宗族尽丧,袁闳此意,自然形容汝南袁氏。

而袁闳也正是因此,预感到家族将要多难,随着党锢开始,预感到天下不太平的他选择隐居汝南,与从父袁逢、袁隗在京师雒阳过着奢华生活相比,他只在乡间自己所筑的土室,居处仄陋,以耕学为业,甚至袁逢、袁隗数番送馈赠钱财给他,他都不接受,因此在郡内名声很大,百姓皆佩服其人。

至于郑玄,家族没落,出身寒门,甚至要早早出仕为乡中小吏,弥补家用。可是,就是如此,他也勤学苦读,成为当世全才,教授数千弟子,天下闻名。

两人未在战乱中被侵犯,大概因为黄巾蛾贼中,有不少被裹挟的流民,敬重二人,所以并未侵犯他们,同时,这也说明了当地的名望大儒,对于黄巾蛾贼的影响力。

如今,皇甫嵩将豫州名士,“慈明无双”的荀爽请出,自然对于安抚那些投降的黄巾降兵,有无法想象的作用。毕竟,那些刚刚和汉军生死相博的黄巾蛾贼,或许不会信任刚刚才对他们放下屠刀的汉军,但绝对对于荀爽这个本地名望大儒,信任非常。

简单来说,在他们眼里,荀爽这样的大儒,看重名节和家族名望,比什么都重要,如果荀爽欺骗他们,导致他们出了意外,那不说荀爽自己的名誉,就是整个颍川郡的颍阴荀氏都会因此而降了门第。

当然,伏泉想来,就算荀爽真的欺骗,估计士人间的舆论也不会让他的声誉和颍阴荀氏受损。毕竟,真实历史上,皇甫嵩可是举起屠刀将战败俘虏的黄巾蛾贼,全部屠了的,可是就是这样“残暴”的皇甫嵩,在士人之间,他的名声都没有受损和摸黑,反而一直被吹捧,成为了大汉朝自“凉州三明”之后的又一名将,和其叔父皇甫规,一同成就了一段“叔侄皆名将”的佳话。

如果荀爽失约,导致俘虏的黄巾蛾贼被汉军屠杀的话,恐怕士人之间,也不会说什么,或许会加工出一套荀爽为了天下安定,帮助汉军巧用机智,不惜自降名声,安抚住黄巾蛾贼,让汉军能够从而平定太平道大乱的戏码。

反正,这个时代的舆论掌握在他们手上,该做怎么形容编排,也只有他们去制定规则,而一件事情,想要他变好还是变坏,都是取决于舆论宣传的威力而已。宣传好的房门的话,太平道起事,黄巾起义就是贫苦百姓反抗封建暴政的重大事情,至于宣传不好的,那就是太平道叛乱,不过是邪教头领张角,蛊惑愚民百姓,利用他的迷惑言论,发起的暴动而已。

无论古今,舆论宣传都是一件无形的利器,只是,古代封建王朝的统治者大多数都没有注意,而到了后世,每一个国家,都不会将自己的舆论宣传交之于他人之手。

就算西方那个号称舆论自由的国度,虽然许多言论尺度是很大,但依然有自己的底线,类似于某位上节目,揭露天朝高官腐败事情,结果节目播放一半便就此中断,也都说明了没有什么绝对的自由。

至于像海峡对岸,没来过天朝的台湾同胞,在千禧年后,还会上节目,说大陆贫困,连一个茶叶蛋都吃不起。这听着是匪夷所思,可是也是明明摆摆的现实,一切都是舆论而已,洗脑宣传得好,就是说天朝还生活在上个世纪偶读没问题。

这也早就了好多港台富翁,直到大陆崛起后,才一梦醒悟,往北方投资,只是,早已玩了。像后来那些早早放弃港台,前往北方开辟事业的港台富翁,即使赚了钱后,卷钱离开,但他们对于舆论的解读,就不是单单停留在关注官方给出的信息而已。当然,有的人会对此解读成眼光,然而,所谓超前的眼光,也可以说成是对于形势的正确解读,而这形势,其中也包含舆论形势而已。

却说荀彧之后与伏泉商谈,在见到伏泉听到自己叔父之名,对他被皇甫嵩请来之后,十分赞誉后,年轻人的脸上也不免有些骄傲。毕竟,这是光耀他们家族的好事情,特别是伏泉本人还是有了名的对党人不待见,现在竟然佩服他叔父,这实在是令他惊喜又感到自豪。

“从父!从父!”

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大喊,引得伏泉循声望去,反而是荀彧并无异常。伏泉见此,若有所悟,然后望向一众来人,那一众人皆与荀彧面相上有所类似,想来应该是荀氏族人,之后,伏泉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暗道今天不会这么巧,再遇到几名大才吧!

随着那一行人到了身边,荀彧和几人颔首示意后,对众人介绍伏泉道:“此乃伏平寇!”随后,荀彧又对伏泉道:“此一众人等皆乃吾族人,因皇甫中郎有令,其等皆于城中帮衬,故而未能亲迎平寇,往平寇见谅。”

荀彧介绍完伏泉后,那边荀氏一众人等面露古怪,不过还是保持着士族应有的礼节,向伏泉行礼道:“见过伏平寇。”

伏泉慨然应礼,然后对荀彧笑道:“尔等皆为国而战,孤岂会责备?”说完,话题一转道:“素闻颍阴荀氏,青年一辈,人才济济,今日文若在此,何不为孤介绍一番?”

“这……”荀彧听后面色一怔,他刚想借族人来此之机远遁,脱离伏泉的纠缠,没想到伏泉直接转了话题,只是两方见面,不相互介绍,实在说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诺!”

来人众多,荀彧一一介绍,伏泉也是带着前世一种莫名情绪,从荀彧口中,认识和结交这颍阴荀氏在汉末三国时代里,脱颖而出的几人。

这些人中,伏泉熟悉名字便有荀彧三兄荀衍荀休若,其后来出名之事,就是曹操得邺城后,以监军校尉守邺,都督河北军事。后来在曹操征袁尚时,高干密遣兵谋袭邺,他发觉后高干图谋,将其击破,并诛杀高干,以此功封列侯。

之后,便是荀彧四兄荀谌荀友若,他后来最出名的事情,便是劝说冀州刺史韩馥投降袁绍,交出冀州,可谓是袁绍手下的得力谋士。

荀彧同辈之中,只有此两人前来,这两人也都是风仪甚好的青年,不过交谈之中,他们给伏泉的感觉是风采都不及弟弟荀彧。虽然荀彧被自己厚脸相求,政治得没脾气,但是一番交谈,伏泉还是能知道荀彧的才学如何,当然,想想也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任谁摊上这么一位“王佐之才”的弟弟,都肯定要被压下风头。

接着,荀彧又为伏泉介绍其他几位前来的荀氏族人,听其介绍,这些都是荀氏在本郡有名的族人,此番都被荀爽带出一一历练。只是,这几人名,伏泉却是没有印象,想来不是他们在史书中没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早早离世了吧。

直到荀彧之后,又介绍到一人,便让伏泉眼中又是一亮,其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国二荀中的另一人荀攸荀公达。

当然,荀攸之所以到现在才被荀彧介绍,却是是因他的辈分小,矮了荀彧等人一辈。因此,即使他是荀氏年轻一代名气最著者,也得遵守尊卑。不过,虽然荀攸辈分小,但是他的年龄却是比荀彧长了足足六岁之多,可是纵然如此,他还是改变不了排名靠后,这就是规矩,古代不可逾越的尊卑规矩。

看着面前明显年纪稍大的荀攸,伏泉也是仔细端详着这位未来曹操的主要“谋主”,在荀彧介绍下,伏泉也知道这荀攸从小有奇谋绝智。

荀攸从小身世坎坷,他的父亲荀彝,虽然曾任州从事之职,家族背景不小,只是在荀攸很小时候便失去父母。而荀攸祖父荀昙曾任广陵太守,不过,他也才荀攸十三岁的时候去世,可谓是身世坎坷。

过去荀昙手下一个叫张权的官吏,主动找来要求为荀昙守墓。荀攸对叔父荀衢说:“此吏有非常之色,殆将有奸!”荀衢趁着晚上睡觉的时候趁机盘问,果然张权是因杀了人,逃亡在外,想以守墓隐藏自身,从此人们对荀攸另眼相待。

伏泉闻之,心中也是对他刮目相看,连忙与其交谈一二,结果,交谈之下,发现荀攸果真如史书所言,性格木讷,拙于言行。

只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随军十八载,献策无有失手,官渡一战大放异彩,为救白马之围,先是献声东击西之计,诱使袁绍分兵,斩大将颜良;后遇追兵,建议以辎重诱敌,果断出击,再诛大将文丑。其后又施数谋,为曹操定鼎北方做出了同僚难及的贡献。

据说许攸一生为曹操献计十二奇策,死前托付钟繇整理,可惜钟太傅未能完成,半数失传,但仅凭史书留下的记载,就足以见到这个木讷之人的绝佳智谋。

第五百四十七章 皇甫中郎有何意

是夜,皇甫嵩的临时官署里,济济一堂,大汉平定豫州黄巾蛾贼的主力汉军文武将帅,皆汇集于此,商讨如何平定西华县城外,彭脱所集结汝南、陈国二地的二十余万黄巾蛾贼。

也就在此时,伏泉却是望到了那“慈明无双”的荀爽,其人正在大堂一处,又荀氏宗族一干年轻人陪伴,倒是显眼异常,其人看着年约五十左右,两鬓斑白。

不过,主动上前交谈一番,其人与伏泉所想的和他伯父伏完那样,克己守礼,古板固执的大儒倒是有些不同。荀爽的言谈举止虽然严格恪守礼仪,但不让人觉得刻意,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他声音清柔,言谈温和,这番模样倒是和许劭对他的“慈明外朗”的评价无异,只是伏泉却觉得他说话之间却是透着一股小心谨慎。

想来荀爽这样,大概是这些年里一直隐瞒身份,不敢轻易示人,在外逃遁的缘故。据说其是党锢解除后,冒着被黄巾蛾贼侵犯的危险,思乡心切回家的。

好在荀爽一路还算安全,虽说路上遇到几股黄巾蛾贼,但是其逃亡返家,身无多少财物,而且又自报身份,黄巾蛾贼闻其乃豫州逃亡大儒,皆不敢侵犯,礼送其离开。伏泉听闻于此,暗道大概皇甫嵩也是知道这些消息,才会特招荀爽前来相助吧,不过这样也好,倒是让自己提前结识了荀彧等人,否则,再让他等到平定黄巾大乱的战事去登门拜访,估计也不知道还要花费他多久。

随着一阵皮靴踏地的声音传来,皇甫嵩、朱儁二人带领自己麾下兵将前来,众人见此,纷纷噤声,归于本位。

伏泉自己也快步跟到皇甫嵩身旁,与朱儁一起,在皇甫嵩左右。虽说他和皇甫嵩不同归属,相反他的地位还应该高他许多,但是此番朝廷指定的平定黄巾大乱的主将是皇甫嵩,这也由不得伏泉遵守汉军军中的尊卑铁律。

堂内众人一番见礼,随后皇甫嵩、朱儁、伏泉三名朝廷指定的平乱大将,按照主次,坐到堂上,开始了此番军事会议的探讨。

“蛾贼渠帅彭脱合汝南、陈国二地二十余万众,军势甚大,西华城内汉军多久不习战,若欲胜之,甚难矣!”大堂之上,朱儁率先说出如今情势事情,并且摇头叹道:“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话语落下,骑都尉曹操便出声喝道:“纵蛾贼百万,吾等唯死战尔,有何惧哉!”

此话一出,堂内气氛却是一震,像是开出了话题一样,各部文武都相互思索,讨论对策,不过敢出言皇甫嵩、朱儁二人,自己所想对策者,实在寥寥,而其对策被堂内文武和皇甫嵩、朱儁、伏泉三人所采纳的也是一个也没有。

看着堂内一众人等,都皱眉苦思,看似讨论,却毫无对策的样子,伏泉不由摇头,此刻大汉如今“关东出相,关西出将”的形势已然明了,这些久未习战的汉军将领,军事素质还是差了些,怪不得后来被董卓这一支关西凉州军给完败了。

当然,看到曹操在大堂内振声大喝,一脸坚毅决然之色,伏泉眼中也不由出现一丝诧异,心道无论后来曹操经历了什么,变成了什么样子,但现在,他依旧是那个想在墓碑上刻下“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的志向青年而已。他一心想为大汉建功立业,可是没想到,历史却给他开了好大一个玩笑,最后让他成了魏之开国雄主,人生际遇,殊是离奇。

堂内诸将皆未有合适对策,皇甫嵩见此,出声打断众人道:“今伏平寇来援,正当其时,吾有一计,破贼易耳!”

众人闻声皆闭嘴,带着疑惑目光,望向堂上的皇甫嵩,暗道其有何计策。

皇甫嵩望着众人目光,却并未多说,只命令诸将今夜整顿兵马,安排兵卒休息,待三更随其出兵。众人虽不解其意,但皇甫嵩身为主将,又知兵事,自不会无理取闹,只能听令,待此番讨论结束,去安排各自兵马。

临走之时,皇甫嵩叫住伏泉,嘱托道:“流川初来,人马皆乏,便令出战,嵩甚愧之,然今日天时已至,望流川倾力助之!”

伏泉听后诧异,按皇甫嵩这话,今夜自己会是重要因素,随即问道:“不知中郎何意?”

“时机未至,不可泄矣,出战之时,流川自会知晓。”

看着皇甫嵩老神在在的装逼,伏泉真想撂摊子走人,不过还是忍住,与其打了招呼,便随后离开。而大堂之内的其他文武,也相继离去,顷刻之间,便只剩皇甫嵩、朱儁与二人所带的亲兵等人。

“中郎!伏流川远来至此,吾等便令其出兵,其可应乎?”朱儁望着伏泉离开的背影,不无担心的向皇甫嵩问道,毕竟,前番长社城外,伏泉可就是带着怨气,让他们到了不少时候的炮灰,才出兵的,见识到伏泉的强横脾气,实在不由不让朱儁担心伏泉这次会不会被突然勒令出兵,而撂摊子。

“吾军精骑,皆在其手,如今军情紧急,其若敢不从,休怪吾军法无情!”皇甫嵩也看着伏泉背影冷冷回应,然后语锋一转道:“况且其于颍川久呆,纵远来西华,然其军亦有气力,如何不应?”

这番话一出,朱儁恍然点头,不再多问,心中暗道怪不得皇甫嵩在伏泉今日入城后,就如此火急火燎的按照先前他制定的计策,命令伏泉出兵,原来是早就看出伏泉之所以呆在颍川良久,是已经休养不少时候了。

官署之外,荀氏宗族一行人,步行回自己住处,他们来时所带的马匹,都被皇甫嵩以军中缺马为由征调走了,导致他们即使有车,却也无马可催动驱使。

初时,荀氏宗族年轻人都因此对皇甫嵩有所怨言,不过在荀爽的压制下,只能交出马匹。后来了解到整个城内的马匹,无论贫富之家,都被皇甫嵩强制征调后,若无交出,便以从贼论处,他们也是再无怨言。

其实,这也怪不得皇甫嵩,在长社之时,伏泉将二人军中所有马匹都带走了,整个军中,也只有一些高级将领,尚有马代步,其他人只能步行了。而皇甫嵩出身西北,自然知道骑兵对于军队是何等重要,特别是对付那些黄巾蛾贼,更是利器之一,为了再凑一支数量可观的骑军,这一路上,皇甫嵩可是每到一地,除了大肆征募兵卒外,就是征集马匹,然后以自己麾下的凉州步卒转为骑兵。

凉州人出身边地,也多善马,即使是步卒,但只要挑选一番,也会找到不错的骑兵兵员。很快,皇甫嵩就凑了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队伍,不过,虽然兵员素质不错,但是这马匹的质量却有些良莠不齐了。

虽然汉代善养马骡,自前汉武帝以后,天下马匹都不是后世宋明那般奇缺,就是豫州一地,也能搜刮出数千匹代步马骡。但终究水土有别,无论是比体格、比力量、比度、比耐力,中原都远逊于边地马匹。

这也是皇甫嵩明明有了计策,却一直没敢用自己那临时拼凑的骑兵作战的原因,实在是骑兵马匹不行,不能胜任作战需求。也因此,这些天,皇甫嵩除了带兵守城以外,就是坐等伏泉将他带走的汉军主力骑兵带回,因为那些汉军精骑,可是此战能胜的两个重要因素之一。

却说荀氏一行人步行回家,一路之上,有族人探讨皇甫嵩将行何策,然左思右想,皆是不得其法,直到有人见到荀彧、荀攸叔侄,皆是一脸智珠在握的神情,便出声问询。

不过,荀攸本就拙于言行,并未说话,而荀彧也知提前泄露皇甫嵩之密不好,同样没有说话。荀氏族人见此,只能追问,而叔侄二人也是坚持不说,直到那边荀爽也被勾起好奇,知晓荀彧、荀攸二人能力的他,出言相问,二人见荀爽问话,对视一眼,终碍于尊卑,只能道出心中所想。

当然,这话只有荀彧在说,至于荀攸,却是呆于一旁,并未言语。

只听,荀彧看向自己一众族人道:“诸君可记得皇甫中郎此数日,勒令全城搜集火油等物乎?”

一行人中有人回道:“记得,皇甫中郎有言,军中火油已无,需搜集守城。”

荀彧点头,然后反问道:“然军中火油早已用完,这几日皆未使用,为何突然搜集?”

“兴许为军中此时急需!”

“然尔等这两日可见守军用火油乎?”

“这……”

荀彧这一番问询,令得众人有些手足无措,的确,荀彧不说,他们还没注意到皇甫嵩以军中缺乏火油守城,下令全城搜集火油等易燃物,却根本不用那些火油的事情,这实在有些自相矛盾了。

很快,有人问道:“文若既知,直说便可!”

“此事易知尔,皇甫中郎欲夜袭,以火攻蛾贼!”荀彧正声回道:“彭脱所部蛾贼,依草结营,乃兵家大忌,此时已至夏暑,若以火攻,则贼必溃也!”

众人一惊,随即恍然,不过又有人道:“既如此,这几日,皆有大风吹作,为何皇甫中郎拖至今日?”

“无它,缺精骑尔!精骑一至,为防天有不测,无风可依,自当从速夜袭贼营。”

“精骑在何地?”

“伏平寇处也!”

……

随着荀彧一番解释,众人终是明白了皇甫嵩的想法,的确,如果真如荀彧所说,那么汉军的确需要精骑,而皇甫嵩军中的那千余骑,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显然都不够去冲破黄巾蛾贼大营,从而放火的。

从古至今,用骑兵以少胜多的战例是不少,但多是集中在己方骑兵精锐的情况下,而所谓精锐,自然是从马匹到兵员素质,和作战装备都精良的情况下,毫无疑问,原本皇甫嵩麾下的那一千余骑,是达不到这标准的。

这也是皇甫嵩在伏泉麾下兵马进城,就连忙安排作战的原因,实在是这几天连续起风,皇甫嵩可不敢保证,休息几日后,还能有这样的好天气,只能立即召集诸将,下令作战。

至于刚才讨论对策时,皇甫嵩等人让城内诸将商谈对策,除了是为了迷惑众人,担心消息走漏外,也是希望看看有没有人会想到更好的计策。不过,很显然,那些文武将领所提计策,没有令二人满意的,可能是他们的智谋只有如此,也有可能,有智谋者,都没有说话的机会,展露才华。

其实,火攻之计,皇甫嵩早有准备,这是某日夜里,他巡视西华县城,见到城外黄巾蛾贼营地而偶然想到的计策。

时乃夏日,烈日炎炎,那些黄巾蛾贼皆怕酷暑,所以都选择西华县城外,阴凉潮湿之地,扎营歇息。这些地方,多是野草丛生之地,而黄巾蛾贼本就多为流民,除太平道忠实信徒外,向来不守军纪,无有法度,更不知兵家大忌,依草结营。

当然,这里面,除了那些流民以外,就是渠帅彭脱,也不知依草结营的危害。虽然他为防止汉军火攻,小心谨慎的命令麾下兵卒,将西华县城外的树木,砍伐一空,命人全部拿去制造攻城器械去了,但是对于那城外漫山遍野的野草,却是未多加注意,没有令人除去,从而留下了祸根,让皇甫嵩寻得良机。

不过,恐怕就是彭脱严令,估计也不可能把那些野草除去,终究这些黄巾蛾贼,和纪律严明,受到严格训练的正规军队有所差距。

却说官署之外,荀氏族人在听荀彧讲解,明白了皇甫嵩所思,而在另一边,伏泉也是在戏志才、徐福二人的讲解下,明白了皇甫嵩的用意。

闻讯之后,相对于自己身边,一众摩拳擦掌,准备夜袭黄巾蛾贼营地,建功立业的将领,伏泉脸色却是有所古怪,暗道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己断了原本皇甫嵩在长社的火攻大功,却让他在西华在复制一遍他历史上该有的功劳吗?

第五百四十八章 关云长可排第几

夜晚,风高月黑,星月潜行,连续几日肆掠的狂风,依旧大作,引得西华县城城墙上的汉军旌旗不断飘扬。

三更时分,西华县城东门内,匆匆集结的汉军将士,在饱食酒肉后,于东门内待命。

皇甫嵩刚对面前集结的汉军说明今晚夜袭策略,随后看了眼城头上的汉军旌旗,不由大喜,道:“天助吾也!大破贼军便在今日!”于是命汉军军士各束草一把,由伏泉麾下汉军精骑和城内新募骑兵为前锋,出城袭贼。

西华县城东门缓缓打开,无数汉军快速出城,一路直奔黄巾蛾贼军营。此刻,黄巾蛾贼军营内,营火渐熄,刁斗无声,无数白日苦战的黄巾蛾贼都已进入梦乡,唯有一些彭脱安排的精锐的蛾贼兵卒在营内外巡逻。

一路之上,汉军并未掩饰行踪,黄巾蛾贼太多,斥候四撒,任汉军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毫无声息的潜伏进贼营。倒不如趁着汉军骑兵众多,以骑兵的冲刺之力,快速消灭沿路来犯之敌,冲入贼营放火,再趁着敌营混乱之际,和后到的汉军主力齐工贼营。

却说汉军在各部将领的带领下,引军出城,首当其冲的便是关羽、黄忠等人所率的伏泉所部骑兵,和鞠义、皇甫郦所率的皇甫嵩新旧兵卒组建的凉州骑兵,之后,便是汉军各部步军兵将,依次出城。

黄巾蛾贼本事围城,故而其军扎营之地,离西华县城并不远,汉军骑兵一路狂奔,胯下马儿撒开蹄子直行,他们手上的火把,都被那马儿的速度所带起的劲风摇曳不已,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要熄灭一样。

一路之上,不时遇到数十近百黄巾蛾贼的巡逻兵卒,可是都不能阻止精锐的汉军骑兵分毫,不是因为人少,被汉军骑兵屠杀,就是直接被汉军铁骑冲开阵型,甩开马后不顾,最终被随后赶来的汉军步卒消灭。

数刻功夫,汉军骑兵便已至黄巾蛾贼大营,此刻已有不少贼兵被营寨之外的动静或被惊醒,或被通知起身应战。机警和早就得到通知的人直到不对,纷纷出营,准备寻找兵器迎战,而反应慢和没被通知到的人,还在睁着朦朦胧胧的睡眼询问事情经过,有不少人还裸露着上身,尚未穿戴衣服甲胄。

当然,汉军可不顾黄巾蛾贼这些,前军的汉军铁骑,望着黄巾蛾贼大营那明显不甚坚固的寨门,猛烈抽动马鞭,胯下的马儿受痛之下,汹涌的朝着寨门撞去。

“嘭”的一声巨响,那寨门毫无意外的应声倒塌,随后凶狠的汉军骑兵,一手持刀,一手持火把,仅凭自己熟练的马术,用大腿控马,一边接着腰力,斩杀来阻击的黄巾蛾贼,一边又四处在黄巾蛾贼的帐篷、粮草等地,纵火大呼“汉军势大,彭脱已逃,速降”的谣言,一时间,黄巾贼营举火如星,喊声大震。

远处,西华县城东门城头上,皇甫嵩带着伏泉、朱儁二人,观战城外。见到汉军骑兵攻入黄巾蛾贼大营,蛾贼营中起火,当即命人于城墙之上,点燃火把,互为呼应。

一时之间,西华县城城内城外,漫山遍野,皆是火光,似乎将那黑寂天空烧绝,大有一股焚天烧地之势。

直到此时,那些还在酣睡的黄巾蛾贼,这才感觉到不对,被营地内的炙热火光和兵卒呼喊惊醒后,不由大惊,出帐一看,营中火光连天,风助火势,火借风力,把前营烧得一片通红。

无数黄巾蛾贼或连忙寻来甲胄兵卒穿戴,或寻找主将集结,或几人一组,拦截入营之汉军。不过,他们的想法是好的,可是汉军骑兵放火之后,便在各部将领的命令之下,四处冲击砍杀,

汉军可不是吃素的,无论是伏泉麾下的百战精骑,还是皇甫嵩的凉州骑兵,都是深谙骑兵交战之辈。或许皇甫嵩麾下那一千余新晋招募的骑兵,他们胯下的战马质量不好,但是论起驾驭这些战马的骑兵,这些骑兵的个人军事素养,可都是不低的。在凉州边境和无数侵犯叛乱汉家疆土的控马胡族对抗的他们,无论是步战还是骑战,他们所展现的军事素养,都不是黄巾蛾贼这些很多都是流民临时组建的暴动分子可以比拟的。

只见,黄巾蛾贼营地喊杀声不断,汉军骑兵纵横驰骤,在贼营外围,逢着落单蛾贼,便是见人就杀。遇到集结多的蛾贼,那就数部骑兵合一,在各部将领的带领下策马突入其阵,凿穿贼阵后,就是一阵猛冲猛杀,绝不叫这些营地外黄巾蛾贼有容易建立反抗的机会,一旦有大部黄巾蛾贼集结,立马就将这些苗头砍杀熄灭。

当然,因为汉军骑兵对比那二十余万的黄巾蛾贼数量稀少,在战前皇甫嵩制定的战略中,就没有要求他们突破中军,只是让他们清理外围的蛾贼,等汉军步军主力杀到,两军合师,直杀黄巾蛾贼中军大营。

黄巾蛾贼中军大帐,彭脱望着营地情况,之间火焰张天,麾下兵卒惊慌,马不及鞍,人不及甲,不少人四散奔走,当即怒道:“不意汉贼火攻,实可恼也!”

可是,面对营中混乱情况,彭脱也不得不采取措施,快速思索后,他当即下令,中军将士紧守中军大营。同时不断集合崩溃兵卒,在中军大帐处,依托营寨地势,建立狭小的防御阵型,从而抵抗汉军骑兵的冲击,不过,若是有人冲击中军大帐,不分敌我皆杀之。

彭脱深知,当务之急,却是尽快组织起一定数量的反抗实力,以求自卫,汉军这番袭营,决不可能是简单的骑兵偷袭火攻而已,肯定还有更大的后招。

本来,今天夜里,彭脱考虑完明日围城的战略部署后,便在帐内小酣片刻,后来被营地外喊声惊醒,在兵卒告知下,知道汉军袭营,便令人为其披甲整装,又令大营军队集结,准备迎战汉军袭营。

可是,黄巾蛾贼军纪散乱,操练不足的弱势就此体现,直到汉军骑兵将大营搅得天翻地覆后,真正集结到彭脱身边的,除了他最信任的那数千太平道信徒外,也就只有几百黄巾蛾贼,其他人,不是死于汉军骑兵刀下,就是还在营地外围,面对汉军的屠刀躲闪抵抗。

然而,他们的抵抗用处不大,没有机动性和冲刺力的他们,面对汉军骑兵,只能是呆在原地,被左突右杀的汉军骑兵,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

更为可怕的是,因为大火和汉军骑兵的突然快速袭营,大多数的黄巾蛾贼都处在一片混乱之中,真可谓是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甚至有不少战斗经验不多的黄巾蛾贼。见此情景,当即崩溃,不再应战,脱营而逃。

就这样又过了数刻,出城以后,一路疾行而来的汉军步军,终是赶到了黄巾蛾贼大营。他们见了黄巾蛾贼大营情景,当然不需,各部将领将各率本部兵卒,和骑兵一齐鼓噪杀进贼营营地深处。

中军大帐处,此刻已慢慢集结了数万的黄巾蛾贼,正慌乱未定间,忽闻金鼓动地而来,定睛一看,数万汉军步卒在数千铁骑的冲锋带领下,汹涌往中帐而来,大部分人不由颤抖。

汉军的骑兵实力,这里和汝南、陈国汉军大战过黄巾蛾贼自然是知道的,而且面前这些汉军骑兵,可不是一般骑兵,而是刚刚扫平波才渠帅的汉军骑兵,想波才渠帅如此天资惊艳之辈,都被汉军灭了,这也由不得那些黄巾蛾贼对汹涌冲刺而来的汉军骑兵产生惊恐了。

甫一接触,黄巾蛾贼就被汉军铁骑冲破,贼军不敌大惧,多数哭嚎着往后就跑,慌乱中自相践踏死伤者不计其数。彭脱见到后逃败军,大惊,连忙命令兵卒砍杀,绝不能让他们冲垮自己中军。

奈何冲撞而来的败军太多了,而中军营中面对这些哭喊哀叫的自家兄弟又于心不忍,结果手上稍慢了一点,大营便被撞开,败军如潮水般涌入。

好在彭脱也早有准备,于中间空地列阵大呼:“散开!散开!冲撞中军者,死!”逃到此处的败军见了自家将军,心下稍安,神智也恢复了过来,听见喊话,不用多说,便自动往两侧跑去,稍有迟疑的人,便死于箭雨长枪之下。

之后,汉军骑兵冲来,彭脱深知此刻要激励士气,方可一战,于是点了一军,领军身先士卒从侧翼直击汉骑。

却说汉骑先锋关羽见贼将来得凶恶,丝毫不惧,拖刀迎了上去,口中喝道:“来将通名,某家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然而彭脱狞笑一声,压根就不理会,两马交错之时,用尽全身气力,往关羽身上一刀劈下,关羽使刀一挡,“当”的一声大响传来后,关羽在马上晃了两晃,右臂一阵涨麻,心道此贼子好大的力气,立即收敛心神,沉着应战。

另一边,彭脱掉转马头,挥刀再舞,同时大喊道:“再战!”

关羽见到彭脱竟在自己面前如此狂妄,让他在汉军骑兵面前有所出丑,不由大怒,随即拍马舞刀来战彭脱,同时勒令身后汉骑,不可插手,让他们随其他骑兵,直攻中军。

其实彭脱武艺并不高,刚才完全靠着出其不意,比关羽早有准备的用尽全力,这才让关羽出现失误。如今,关羽认真应战,其自然不是对手,起初的数回合间,彭脱还能招架一些,然而随着关羽刀势愈加凌冽,彭脱再难应战,终是被关羽看准机会,对其胸口就是一刀砍去。

一击即中,之后彭脱洞门大开,再与关羽战不两合,便身子一晃,栽于马下。关羽见此,捋须大笑,正欲取其首级,却被一队黄巾蛾贼突然出现,死命抢了彭脱尸体回去,再欲追时,已是没入正死死抵抗的黄巾蛾贼人群中,走得无影无踪。

此时,关羽这才发觉刚才与其大战之贼身份绝对不一般,随后听到无数蛾贼叫喊奔跑,听到“渠帅未死,莫慌”话语的声音时,却是大怒道:“蛾贼!留下彭脱首级休走!”

随后,策马跟随其他汉军骑兵,陆续突进黄巾蛾贼中军,与此同时,汉军的步卒也相继涌入,一下子形势胜负已然可见。

此刻黄巾蛾贼阵中,无数人见了彭脱落于马下,生死不知,皆是大惊。不少黄巾蛾贼小头目,举目四望,又见火光漫天,卒士四散奔逃,知败势已成定局,再难挽回,便各率本部人马一路突围而去。

混乱之中,见到主帅可能生死不知,无数蛾贼自相逃离,余众当然更加慌乱。于是汉军马步兵卒,见此更是大肆杀戮。

二十万余黄巾蛾贼,顷刻间便是崩盘大半,四散逃离,战场之上,唯有彭脱麾下忠诚的太平道信徒,死死抵抗汉军,不过他们的抵抗,明显属于徒劳。

寒夜被火光照的炙热,血腥和叫喊声中,只剩下无数悲哀的声音,像是唱出生命中最后一抹绝唱一样喊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只是,他们的口号,能否实现,估计他们死了也不会知道……

直到天明,汉军将最后抵抗的黄巾蛾贼斩杀,检点人马,才发现这厮杀一夜,数万黄巾授首,俘虏数万,其中多为老弱妇孺,余众皆逃散不知所踪。

那些黄巾蛾贼俘虏,皆是人人烟熏火燎,多有烧伤,被汉军疯狂屠戮一夜的气势震惊,此刻都如蝼蚁一般,没有生气的听从汉军安置吩咐。

皇甫嵩、朱俊、伏泉三人白日入得贼营,手下有兵卒献来扫除战场后,所得的贼首彭脱首级当即大喜。

得知彭脱是被关羽斩落在地,被抢回尸体后,抢救不及,流血过多而死时,皇甫嵩、朱儁二人甚至不由羡慕的语气酸酸伏泉道:“云长真乃国朝第一猛将,吾等甚煞流川也!”

对此,伏泉只是笑笑,毫不在意道:“二位中郎切勿如此,云长于吾麾下,尚不可为第一,何为第一猛将乎?”

二人一愣,对视一眼,朱儁问道:“那关云长可排第几?”

“不知!”

“为何?”

“吾麾下与云长不分伯仲者,尚有数人,论及何人第一,甚难排矣!”说完,伏泉还不断摇头道:“难矣!难矣!”

“……”

见此,皇甫嵩、朱儁想到伏泉麾下尚有成名的将领黄忠、严颜等人,心中真有杀死伏泉的冲动,其他人手下若是有一、两个关羽这样的虎将,都该笑死了,而伏泉,似乎却有一堆,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第五百四十九章 被王允惦记上了

夜袭功成,汝南、陈国二地黄巾蛾贼渠帅彭脱授首,大部蛾贼逃散,余者或降或逃,至此,可以说豫州太平道自此已难成气候。

皇甫嵩、朱儁、伏泉商讨一番,考虑到豫州境内黄巾蛾贼,已构不成太多威胁,便上表朝廷,具言此战,告明豫州太平道已定,雒阳之危稍解,并上奏各部兵将功劳以慰帝心。

与此同时,三人又下令各自麾下汉军,分部出击豫州境内,其他郡县中逃散的小股黄巾蛾贼,彻底将这些不安定份子剿灭。

汉军信使加急往雒阳而去,各部汉军将领也各率本部兵马,于豫州境内剿贼,两日后,一支汉军数千人,出现西华县城外,当先一面旌旗,上书一个“王”字。

“听闻伏流川入得西华,一夜之间,助皇甫义真、朱公伟大破蛾贼渠帅彭脱二十余万众。”汉军前方,一相貌清奇的文士,对身边骑马并行的青年说道“文举,尔与伏流川世交甚密,其人如何?尽言一二。”

对面那青年乃是伏泉故人孔融,而问话孔融之人,却是朝廷新任的豫州刺史王允,孔融是王允上任之后,被其于京中征辟为从事。此番,孔融却是随王允平定豫州粱国境内太平道黄巾蛾贼后,前来与皇甫嵩、伏泉等人道西华会合,全面接手豫州各地汉军平定蛾贼的烂摊子的,毕竟,皇甫嵩、伏泉等人终究不可能久待豫州的。

“明府不知,吾与伏流川世交虽密,然与其相处不多,故难比之。”孔融淡淡避开王允的这番回话,他虽然和伏泉不是很熟,但是观伏泉行事,自然也有对伏泉的一定的判断,不过,王允的问话,却根本不是他可以回的。究其原因,实在是这里面有坑,一个回答不好,必然让王允对他不满,这可不是孔融所愿意见到的。

孔融知道,王允问自己这问题,无非是在用他和伏泉比较而已,毕竟,王允出身并州大族太原王氏,世代人才辈出,多有州郡冠盖之人出仕。而王允作为太原王氏如今的领头人,自然也是不遑多让,他自小意气非凡,立志于功名,常习诵经传,朝夕试驰射,故而无论文武,皆勤奋苦练,从小饱读诗书和泛阅经传,同时还坚持习武强身,可谓是太原王氏数十年不世出的一名文韬武略无不精通的全才。

直到同郡党人“八顾”之一的郭泰郭林宗,见到王允后,听闻王允所下苦功,惊叹与他的才学和武力,而对其赞曰“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由此之后,受限于郭林宗的名声,王允名气渐大,知名州郡,更是因此从一介郡吏,被朝廷三公同时征召,以司徒高第征为侍御史,直接从地方州郡高升到中央朝廷,天下闻名。

试问,这样一个从小便相当于努力开挂,一步一步上到中央朝廷的人,内心会是如何?不用想也都知道王允是个自傲的人,而现在突然又遇到一个无论名声,还是功绩,甚至年龄、官职等,都完爆他的伏泉,孔融不用想,王允内心有着莫大的妒忌,因此,他自动回避了王允一切关于伏泉的问题,谁不知道说了让王允不满的话,会不会让他记恨上你。

“也罢!即将入城,伏流川如何,吾自当知。”王允见问不出什么,只能轻叹一声,然后不再多问,催促麾下兵将,快快入城。

当然,王允如此惦记伏泉的原因,除了一方面真的由于嫉妒,伏泉一个年少外戚,竟然比他年轻那么多,就建立了不遑于前汉卫青、霍去病的功劳外,另一方面,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伏泉对于党人的态度,让他嫉妒之下更显讨厌。

王允与郭林宗有旧,两人关系更是密切不已,郭林宗又位列党人“八顾”之一,虽然王允并未遭到党锢波及,但是其因为种种原因,与党人无异。而王允知道伏泉素来与党人不合,甚至对于党人所送的种种橄榄枝,全部拒绝,再加上,现在党人支持何进,这就不得不让他多对伏泉用心,同时心里也在想着多知道一些伏泉的资料,好和伏泉见面之后,利用各种手段,好好暗中整治一下这位自大的皇亲国戚。

西华县城北门口,皇甫嵩、朱儁、伏泉三人,率城内兵将,迎接昨日有信报送来,约定今日到西华县城的豫州刺史王允。

因王允未至,三人又在继续这两日里,他们三人一直纠缠的话题,不过终是无果。

至于那话题,却是皇甫嵩、朱儁二人,欲向伏泉借骑兵,因为二人军中,骑兵都短缺,希望如今骑兵依旧最多的伏泉各匀一些骑兵给二人。

只是,很明显,伏泉自己骑兵都短缺,又怎么可能会借给他们,因此他是各种和皇甫嵩、朱儁打哈哈,反正就是不借,对此,皇甫嵩、朱儁二人都是颇为无奈,却又都奈何不了伏泉,让得伏泉看二人吃瘪,心里不是如何痛快。不过,若是此时,伏泉知道,自己被王允那阴谋家惦记住的话,恐怕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吧。

不久,三人久等的王允所部汉军,终是到了城外,而他们也是见到了此行前来的王允和其麾下一众属吏。

“下吏见过皇甫中郎、朱中郎、伏平寇……”率先说话之人,却是孔融,其早年便受司徒杨赐征召,任职司徒掾属,与三人都认识,而王允不认识,所以让他代为介绍。

“兄长,数载未见,别来无恙!”皇甫嵩、朱儁二人和孔融叙过旧后,伏泉也跟着象征性的附和一声,不过却并未深谈,两人家族虽然关系密切,但是现在孔融被王允征辟,他自然也不好跟孔融在王允面前走的太近。

见此,孔融也是明白人,礼貌回了一声,也并未多言,不过双方眼神却是都确认过,皆知对方意思。在与三人打了招呼后,孔融便向王允介绍三人,随后三人互相见礼,也就算是彻底认识了。

“见过王使君……”伏泉打着招呼,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后世褒贬不一,那位设计除去董卓,可又将蔡邕杀死的东汉名臣。

其实,王允名气真的很大,伏泉虽未见过,但也听过他的名声,不说党人“八顾”之一的郭林宗像何伯求批注荀彧那样,批注王允为“王佐才”,就是王允出仕州郡时,所干的事情,也是十分有名,远近传播。

王允看着四旬有余,这个年纪,其实放在中枢,早应该担任要职,为晋升三公做准备了,但是王允却不同。他其实大半辈子都在州郡任职,直到去年才被司徒袁隗召辟入京为侍御史,这样说来,其实王允也算是算是袁家故吏。

而王允在边地州郡,任职多年,所积累的偌大官声,名气也十分大,其中为官时所做两件事,最为出名。

其一位王允十九岁那年时,他就被郡中推举为郡吏,任职不久后,便遇上一件极其复杂棘手的事情。

山西晋阳地区有一名叫赵津的小黄门,依仗他背后的有朝廷当权宦官撑腰,便在当地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百姓慑于赵津的淫威,敢怒而不敢言,也就在此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王允得知这一消息后,根本不顾赵津的后台,便下令逮捕赵津,并立即将他解押东市,斩首示众,以慰民心。

只是,宦官终究是皇帝的“家人”,是皇帝最亲近的人,而且赵津是否真如王允所言有罪,也未有认定,王允这般不奏而斩,自然触怒当时为政的桓帝。而赵津兄弟又和宦官走得近,便因此告发桓帝,桓帝听闻,随之震怒,当即便将王允的上司太守刘质,召入京中问罪,最终刘质下狱而死,可是这件事的主要行动者王允,却未出事。

伏泉想来,大概这其中有王允背后太远王氏的为其保命的原因吧,之后,王允为护声名,主动为刘质送葬去平原,并且为其守孝三年,这才出仕。此举,不仅为他之前害了故主太守刘质的冒失举动取得社会原谅,同时也跟他的忠孝名声,赢得了更大的名声。

其而,则为王允同郡的同乡中有一个名叫路佛的事情。大汉那时,中央和地方买官鬻爵的现象十分严重,特别是在地方上,官僚权钱交易极为普遍,而这路佛,便是那买官的一人之一。

路佛从小娇生惯养,既无学识,也无德行,仗着家里有钱,便向太守王球行贿,要王球给他个官当。而王球对此见怪不怪,一点也不在乎路佛的学识瘟疫,收下路佛的赂贿后,便给了他一个补吏的职位。

王允本就对这种肮脏交易十分忿恨,之后当众揭露路佛的丑行,并与王球变颜争辩,指责他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王球为此恼羞成怒,利用手中权力,立即将王允捉拿起来,投入牢中,准备随时杀掉。

当时,并州刺史邓盛很早就听说过王允的事迹,很是钦佩他的才识和性格。当邓盛得知王球要杀掉王允的消息后,立即亲自骑上快马,前往太守官署,征辟王允做此时府中的别驾从事。王球畏惧刺史权势,最终放了王允,王允因此得救,并且知名州郡,而路佛却因此事在州郡之中,名声被人唾弃。

因为这两件事,使得王允的名声在州郡之间越来越大,甚至传到了京师雒阳,伏泉也因此听闻其名,并且,他也因名声,最终受益,被三公征辟,直到今天。在太平道举事,黄巾蛾贼祸乱天下后,于乱事爆发时,朝廷因他出身边地,有武略,特选拜为豫州刺史,即刻赴豫州平定乱事。

也正是因为王允出近时候早,以及他被三公征辟时间也短,恰好和伏泉、皇甫嵩、朱儁这在太平道举事前,都是外将的三人没有认识的机会。

不过,虽然如此,就伏泉所知,王允靠着朝廷的一纸任命,带着麾下属吏,靠着豫州境内的所抽调征募的数千兵卒,在豫州以北的梁国等地平叛颇有成效,甚至大破了梁国等地的一部太平道黄巾蛾贼的别部渠帅,可见这王允还是有几分军略的。

当然,在伏泉眼里,无论这王允有才学,还是有军略,真正让伏泉在意的是王允的心机计略。毕竟,虽然没有老罗所谓的连环计那么出色,也没有所谓的貂蝉美人计,可王允却是实实在在的靠着计策,把杀董卓,这件大部分想干而干不了的事情干了,这可就由不得伏泉不在乎,要是被这外表看着人畜无害的家伙惦记上,还不知道要中什么套?

只是,若是伏泉知道,他已经被王允惦记上了,也不知他会有什么表情?

王允字子师,太原祁人也。世仕州郡为冠盖。同郡郭林宗尝见允而奇之,曰:“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遂与定交。

年十九,为郡吏时,小黄门晋阳赵津贪横放恣,为一县巨患,允讨捕杀之。而津兄弟谄事宦官,因缘谮诉,桓帝震怒,征太守刘质,遂下狱死。允送丧还平原,终毕三年,然后归家。复还仕,郡人有路佛者,少无名行,而太守王球召以补吏,允犯颜固争,球怒,收允欲杀之。剌史邓盛闻而驰传辟为别驾从事。允由是知名,而路佛以之废弃。

允少好大节,有志于立功,常习诵经传,朝夕试驰射。三公并辟,以司徒高第为侍御史。中平元年,黄巾贼起,特选拜豫州刺史。辟荀爽、孔融等为从事,上除禁党。讨击黄巾别帅,大破之,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等受降数十万……

三年春,连雨六十余日,允与士孙瑞、杨瓒登台请霁,复结前谋。瑞曰:“自岁末以来,太阳不照,霖雨积时,月犯执法,彗孛仍见,昼阴夜阳,雾气交侵,此期应促尽,内发者胜。几不可后,公其图之。”允然其言,乃潜结卓将吕布,使为内应。会卓入贺,吕布因刺杀之。语在《卓传》。

摘选自《后汉书》

第五百五十章 两虎相争谁获利

新任豫州刺史入城迎接完毕,众人随王允入城,酒宴款待,酒席上伏泉早早离去,一点都没给王允过多和自己客套的机会。

深知不能和这工于心计的家伙深交的伏泉,席上也是很少和王允交流,都是简单应对,和旁人对待王允的态度,简直成了两面对比,引得皇甫嵩、朱儁等人都是微微诧异,都以为王允这和袁氏、党人瓜葛颇深的家伙,与伏泉之间有什么旧怨仇恨。

夜晚,舞乐消逝,笙歌已完,皇甫嵩的临时官署里,在送走了一批批前来参加酒宴的宾客后,此刻官署后院里,只有皇甫嵩、朱儁和王允三人在密谈。

“皇甫中郎、朱中郎,日前允败黄巾蛾贼后,于太平道别部贼首渠帅处,获得密信数封。”说话时候,王允将怀中密信取出,皇甫嵩、朱儁看到那密信被王允用绢帛包裹,而且藏在怀中也很隐秘,显然这信十分重要,也意味着王允口中所言之信,定然关系重大,不由令人好奇不已。

随后,见皇甫嵩、朱儁二人疑惑神色,王允也不卖关子,将绢帛打开,交给二人道:“此乃阉宦张让宾客,与黄巾蛾贼密信,以吾观之,纵此信非张让与蛾贼联系,其亦应知此事也。”

这边皇甫嵩、朱儁二人骤闻此事,也是骇然无比,自从太平道起事以来,皇帝身侧宦官被发现与贼合谋者也是不少,但都是相对来说份量在宫中不足之辈,根本没有达到当时权倾朝野的“十常侍”的地位。他们从没想过,现在竟然连皇帝最信任的宦官张让,都和太平道有牵连,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前番,太平道起事前,被朝廷镇压捕杀的马云义,就曾与宫内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人合谋,欲以这些宦官为内应,配合太平道起事。

然而,虽说这些中常侍也是皇帝身边信任的人,消息传出来,也是令满朝哗然,天下震恐,他们没想到太平道在本来有谋逆之心而被朝廷赦免后,竟然发展这么快,隐藏这么深,现在直接就把皇帝身边的人都给拿下了。而一旦太平道谋逆之事,未被揭发,等到黄巾蛾贼准备充足之后,这些隐藏在皇帝身边的人,他们所爆发出的恐怖后果,实在不敢想象。

现在,比中常侍封谞、徐奉之辈,权利更加大,更受皇帝信任的“十常侍”之一张让,竟然也有和太平道黄巾蛾贼有勾结的嫌疑,这实在不让皇甫嵩、朱儁震惊。

毕竟,如中常侍封谞、徐奉之辈,他们如果能配合黄巾蛾贼的话,能帮助蛾贼的最多也就是泄露朝廷情报,在紧急的时候给黄巾蛾贼助力,最大的危险可能是他们会危及皇帝的性命。只是这点,相对来说也很难,终究大汉的禁军郎将,挑选的方式一再腐败堕落,但最起码也会保证宫中戒备森严,封谞、徐奉之辈要完成此事,也是非常困难的。

但是张让不同,贵为皇帝最信任的宦官,中常侍张让可是常被皇帝刘宏言曰“张常侍是吾父”,他手上所拥有的权利实在不在,如果张让真和黄巾蛾贼有勾连,这所带来的后果,可能直接导致现在刚刚将天下太平道镇压的汉军,顷刻间被黄巾蛾贼翻盘。

这之中,对于大汉,影响繁多,最重要有三点。其一,以皇帝刘宏对张让的信任度,一旦张让进言,将各地镇压太平道的汉军将领和各地州郡官吏替换,换上一些军事经验不丰富的无能之辈统领的话,那很明显,汉军很有可能在无能将领的指挥下,遭受重创。

其二,张让等人,作为刘宏所开设的西邸大管家,可是有掌控天下钱粮的权利。而汉军出兵,镇压太平道,最需要的就是钱粮后勤的供应,一旦张让有二心,在这些东西上有所使坏,那很明显,随着钱粮供应不足,汉军能不发生哗变,军队从此崩了那就好了,至于想要和黄巾蛾贼大战取胜,明显也非常困难。

其三,也是最重要一点,张让作为皇帝最信任几人,在宫中权利巨大,甚至无人敢对其不敬。假如他私藏兵刃,带着利器入宫,然后择机,袭杀皇帝,还真有可能在宫中大汉禁军反应过来前得手,那样的话,整个大汉,就会陷入群龙无首,进而影响政治军事,给太平道黄巾蛾贼更多的机会。

稍稍平复心情,皇甫嵩、朱儁二人相互验证书信真伪后,相视一眼,更是大骇,信当时真的,或者说即使是伪造的,但也已经伪造得和真得一模一样了,而又有并州王允这位名士一力作保,那张让和太平道勾结一事,可能就真做不得假了。

片刻之后,二人之中,随后由皇甫嵩出言问王允道:“此事不知王使君欲如何处置?”

王允语气重重回道:“党锢至今,朝中忠臣义士为阉宦害死者甚众,如今太平道生乱,党锢以解,当以此信告阉宦勾连叛逆,为不臣之事告之,以报诸公枉死之仇!”

“既如此,事祸大汉社稷,吾等当火速具名奏书,上告陛下,弹劾张让所涉谋逆之事。”

话语未落,却听王允道:“不可!”

对面两人齐问道:“为何?”

“此事应由伏流川告也!”王允捋了捋自己的短须,眯着双眼,一脸奸诈道,他双眼中的精光,似乎发出一种名为心计的光芒。

“伏流川?”皇甫嵩、朱儁二人听后,皆是一愣,不明白王允为什么要把这到手的功劳推给伏泉,甚至他这个明明深恨宦官的人,听到此事后,应该第一时间上报朝廷,现在却要拖延至今。

“正是!”

“使君为何……”

“无它,两虎相争尔!”王允不等朱儁的话说完,便直接出言打断,说完还瞥了一眼二人,若有深意的加了一句道:“此事大将军与袁虎贲皆知!”

“两虎相争?”皇甫嵩、朱儁二人口中皆是念叨了几句,随后都是反应过来其中意思,顿时大惊,因为按照王允的意思,这是朝中有人要布局让伏泉这宋氏、伏氏外戚的主要领导者,和宦官“十常侍”之首的张让火拼。

坦白来说,二人反应过来后,都觉得这计策对于外朝党人士人和大将军何进而言,实在是太妙了,同时又实在是太险恶歹毒了。

毕竟,对外朝党人士人而言,如果由缴获到这信的王允去上告朝廷,首先,明显对士人有所敌对,而深爱宦官中常侍张让的皇帝刘宏,就不一定能够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上,对待这件事。甚至于,刘宏极有可能袒护张让,而张让没被他们因此扳倒,肯定会反戈一击报复,这就要让他们冒着巨大风险,去对付宦官,明显不是他们愿意见到的。

现在,假如有办法,让本来就和张让等人不对付的伏泉去状告张让,以皇帝对于伏泉的倚重,这件事情绝对是比他们去告,能公平公正得多了。而一旦伏泉告发张让,这就意味着内朝的外戚伏氏、宋氏和宦官集团的火拼,毕竟这两个政治集团的领导者的朝堂角逐,肯定不能让附庸于两者的其余官员善了。

最终,无论结果如何,两者即使不死,起码也得伤筋动骨,这对于党锢刚刚接触,急于占领朝堂,取得自己绝对话语权的外朝士人而言,极为重要。倘若,二者之一,有一人完蛋,那就更好了,因为无论是谁完蛋,对于他们都极为有利的。

当然,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两者都完蛋,这样皇权在朝堂上就再无可以保护自己的大势力了,那大汉的局势又要恢复到他们坐镇中枢,掌控朝堂的时候了。至于皇权再次崛起,那也得等好久,不过,已经吃过亏的他们,再让外戚和宦官这两个内朝势力再次崛起,明显不可能,毕竟就是他们支持的何进,基本上他的势力已经从何进与他们合作开始,到了今天,基本都被他们架空了,如果事情到了那种的地步,朝堂的皇权势力根本很难再有复苏机会。

至于对于大将军何进,那当然更有利了,毕竟,削弱宋氏、伏氏,一直是他的愿望。如今有机会完成,自然不会吝啬于他的姻亲张让了,即使张让的儿子娶了他的妹妹,他也可以放弃。

如此看来,真如王允所言,这两虎相争之策,是目前来说最好的计策。不过,这计策是对于外朝党人士人和大将军何进而言的,而对于皇甫嵩和朱儁来说,显然实行不实行,是没有太多区别的。

然而,在听到王允说出何进和袁绍都知道后,就不由得不让他们考虑答应了。王允话中的“袁虎贲”,指的却是袁绍,其在党锢解除后,就被大将军何进征辟为大将军府掾吏,拜为侍御史、虎贲中郎将。

虽然皇甫嵩、朱儁二人和党人士人之间关系匪浅,但并不代表他们是党人,终究二人与党人士人之间,都有所不同,即使被接纳,也依旧被排斥于他们的圈子之外。

先说皇甫嵩,他和党人士人有所瓜葛,其一自然是他叔父“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了,毕竟皇甫家和党人密切,便是从皇甫规开始,若非是皇甫规,即使皇甫嵩对于党人士人如何有好感,他也不会那么早就被他们接触。

其二,却是因为皇甫家只是凉州将门,而且崛起稍短,可以说暴发户式的寒门无异。在那些多为世族出身的党人士人眼里,还是有些异类,即使皇甫家有皇甫规的名望,也依旧免不了俗,终究关西与关东,将相之间,文武有别。

至于朱儁,其虽然是经学士人出身无疑,但是他却是正经的寒门士人,这一点,明显就注定他融合不进,党人那家族背景深厚,政治氛围浓郁的势力。寒门与世族之间,此时矛盾明显,纵然无数寒门士人最终投身世族,但在世族眼里,其出身依旧被人鄙夷。

虽说汉代文武不分,名士之间能文能武者繁多,但那也只是出身好的名士,出身不好者,自然要被针对对待了。否则,是个寒门出了天赋出色者,靠着经学或者武功上位,使得家族快速崛起,这让他们这些早就稳固的世族如何保住自己的家族地位?

想要保住,唯有打压,区别针对,从根本上保持住他们阶级固化的优势,让那些新崛起的寒门,只有投靠他们这些老牌家族这一条路选择才行。这才是最有效的让他们家族不衰落,并且保持住家族地位的最好办法,而这样,即使家族出现一两代的天赋人才的断档,但也不至于让他们家族一落千丈。

因此,在明白何进和袁绍,这两个皇甫嵩、朱儁二人,目前最需要依靠的人对此事点头后,考虑许久,二人终是作出决定。

二人齐齐赞道:“此等妙计,吾等甚服,愿听使君差遣!”

他们二人自然不是傻子,既然王允通知他们这件事,那就说明,这件事要处理,肯定需要他们做些什么。否则,如果不需要他们做,王允自己直接去做了,哪还能要告诉他们?

见面前二人如此识趣,王允微笑点头道:“此事易尔,望二位将军将此信交由伏流川,务必说服其人,上告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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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于贼中得中常侍张让宾客书疏,与黄巾交通,允具发其奸,以状闻。灵帝责怒让,让叩头陈谢,竟不能罪之。而让怀协忿怨,以事中允。明年,遂传下狱。

(袁绍)后辟大将军何进掾,为侍御史、虎贲中郎将。

摘选自《后汉书》

元义数往来京师,以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摘选自《资治通鉴》

元义数往来京师,以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摘选自《资治通鉴》

第五百五十一章 音清体柔易推倒

屋内,很快便只剩了王允一人,看着皇甫嵩、朱儁二人离开,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深意的笑。

其实,王允这么做,除了不想自己出面引起伏泉怀疑以外,另外就是为了试探皇甫嵩、朱儁二人而已。他是个心计多疑之辈,除非自己清楚,否则不会听信外人诉说,因此和二人不熟的王允,才会想出这一招一石二鸟的计策,来实现政治意图。

当然,皇甫嵩、朱儁二人还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件事情最初本来是王允搜到信件后,和袁绍等人商议,由他们和何进一起,向皇帝刘宏施压的。毕竟,以现在的局势,只要何进和他们联手,他们还是有很大希望扳倒宦官的。

可是,愿意让伏泉去告发宦官的何进,在最初王允等人拉何进告发宦官时,直接却是被何进拒绝了。这让王允等人耿耿于怀,若非是他最后折中提议,可以想法子祸水东引,造成两虎相争,恐怕这件事情,最后也只能有王允单独告发了。

这样,成与不成,也不会让党人有太多损失,大不了就赔上个王允而已。终究少了何进的影响力,对付瘦死骆驼比马大的宦官,单纯的靠他们这些刚刚重新可以回到朝堂的党人,还是不够的。

想到这里,王允不由暗恨何进,这个依旧想在士人和宦官之间,左右徘徊,两面通杀的屠户,真是得不得利益,不下重注。如果可以坑伏泉的话,何进就可以舍弃他的姻亲,而如果他们逼何进作出最终抉择,不留一丝机会给宦官,却又推辞不已,若非是伏泉不识相,王允真恨不得选择伏泉成为当初窦武式的人物,而不会选择何进。

屠户子终是屠户子,这何遂高从来就不和他们是一路人,看来,日后目的完成,也该将这家伙舍弃了。这大汉,自袁氏非外戚门阀登顶后,就不在需要这种首鼠两端,在两边都得利的外戚了,他们这些士人,不会再想要受制于任何人了!

翌日,当皇甫嵩、朱儁二人,无端端造访自己临时下榻之地,将他们手中的信件交到伏泉手里时,伏泉阅览信件后,思索一番,却是并未如二人所愿那样,答应上告,而是差点就差指名道姓的骂皇甫嵩、朱儁和王允了。

“中常侍张公乃陛下肱骨,朝中重臣,岂会行此大逆之举?依吾看,此事乃逆贼欲搅乱朝局所为,皇甫中郎、朱中郎,请速将寻得此信之人交出,吾必缚其入京,以陛下之明,定可识破此等逆贼奸计,将这不忠逆贼绳之以法!”

屋内,伏泉振声大喝,一副愤慨模样可是把皇甫嵩和朱儁二人说得一跳,特别是他话里意有所指的话,也是令得二人心中有鬼,不敢接伏泉之话。

当然,自己这段话就能让面前二人打了退堂鼓,在气势上,从一开始就压迫二人,这也是伏泉所意想不到的。

“伏平寇,事涉大汉社稷,望平寇深思,张让……”

“糊涂?张公乃陛下心腹,何需行此大险,此定为贼子嫁祸之举,皇甫中郎英明人杰也,岂可不知其中真假?”

……

任凭皇甫嵩、朱儁如何劝说,伏泉就是不买账,坚持声称张让是被冤枉的,这份书信乃是有心贼子恶意为之,意在离间大汉君臣。同时,伏泉又气势汹汹的要二人交出献出迷信之人,他要将其送到京师雒阳受审,反正各种和二人不对付。

直到到了饭点时间,伏泉要留二人吃饭,二人见根本不能劝说伏泉,只能离开。至于和伏泉吃饭,他们还是拒绝了,终究,他们要去和王允复命。

不过,回去的路上,他们也是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和宦官作对的伏泉,这次会这么偏袒宦官,不和他们合作。他们对于伏泉说得那一套,自始至终都不信的,如果真这样,当初惹了伏泉的中常侍曹节、袁赦等人,现在恐怕也不至于死了吧?更何况张让可是伏泉死对头何进的姻亲,伏泉有这把柄,更不应该放弃才对?

自始至终,皇甫嵩、朱儁二人都没有透露出王允参合这件事情,只是说他们军中兵卒,搜到了这封信,因为事关重大,才想让在皇帝刘宏面前深受宠爱的伏泉去告发的。当然,二人可以随伏泉具名,只是伏泉这一套根本毫无理由的拒绝,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望着皇甫嵩、朱儁二人离去的背影,伏泉心里也是冷笑,若非他记忆里,可是隐约记得汉军平定豫州黄巾蛾贼时,王允搜到张让宾客与太平道勾结的书信,导致张让受罚,最终又复仇王允的戏码,恐怕还真的着了别人的道了。

这种时候,自己告发张让,其中后果只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便知道了。如今,党锢解除,朝中党人势力恢复,如果这时候他告发张让,不是消耗自己,和别人做嫁衣吗?虽说伏泉不知道这件事背后曲折,但既然和王允这心机老阴币扯到一起,那他就不可能去做这种犯傻的事情。

不说皇甫嵩、朱儁二人复命,将伏泉誓死要为宦官证名的态度说出,引得王允大怒,还又想继续想法子,让伏泉在朝堂告发宦官时,京师雒阳的信件,使得王允的图谋落空了,因为皇甫嵩、朱儁、伏泉三人,都被朝堂命令而强制带兵离开了,他们要继续去其他州郡去平定黄巾蛾贼了。

且说三人合兵,夜袭彭脱,打败黄巾蛾贼后,捷报入京,皇帝和满朝诸公得报吗,皆是大喜。毕竟,豫州就挨着京师雒阳,如今豫州黄巾蛾贼主力皆被灭,自然就代表京师隐患顿消大半,当然大喜。

同时下诏封赏,封皇甫嵩为都乡侯,食邑两千户;改封朱儁为西乡侯,加食邑五百户,迁镇贼中郎将;加封伏泉原本阳都侯食邑五百户,迁平寇中郎将。

之后,又诏命皇甫嵩三人,分兵支援其他各地平贼大军,诏皇甫嵩讨伐东郡,朱儁讨伐南阳郡,伏泉讨伐陈留郡,务必将大汉紧靠司隶的几郡黄巾蛾贼主力,尽皆歼灭。至于豫州,那些黄巾蛾贼的散兵游勇,则交给新任豫州刺史,刚刚镇压黄巾蛾贼一部,斩首其部渠帅的王允解决。

却说王允入西华两日后,朝廷诏令下达,皇甫嵩、朱儁、伏泉三人得令,不敢怠慢分别领本部兵马出了西华县城。只留下面上微笑,其实内心大骂的王允,在城头送三人离开后,转身望向京师雒阳的方向,眼神坚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也罢,既然此事不成,那便吾王子师亲自去解决那阉宦逆臣吧!

兖州陈留郡,春秋时郑地也,为陈所侵,故曰陈留,战国时魏惠王都大梁,即其地也。秦始皇一统天下后,废分封,置郡县,设立了陈留县,属三川郡;汉高祖刘邦在西进灭秦的途中曾攻占陈留;汉武帝元狩中分河南郡置陈留郡,逮至兴平中,董卓暴乱天下,魏武乃自此兴兵倡义,可谓是历史悠久之地。

因陈留郡与东郡路途一样,伏泉便和皇甫嵩一同行军,到陈留郡后,皇甫嵩带兵往东郡,而陈留郡,因为黄巾蛾贼兵少,便有伏泉平定。

路过圉县,伏泉想起一事,令军队驻扎在圉县郊外,独自带着数十骑,往陈留蔡氏拜访。至于去蔡氏拜访,自然并非他事,乃是拜见故人蔡邕而已,毕竟伏泉和蔡邕也算渊源颇深。

不说蔡邕为伏泉扬名,以及伏泉就蔡邕于危难,就是蔡邕是伏泉成人礼的祝师,这点渊源,由不得伏泉路过其家,而不拜见。而且,蔡邕又和其他那些名士党人不同,对于他这外戚,倒没有那种偏见,想到这汉末时期的名士老好人的结局,伏泉也是不由一叹,或许这家伙真不该出仕,老老实实做自己学问,而不去施展其政治才华,那该多好!

到达蔡氏府邸,通报身份,守门苍头当即不敢大意,请伏泉入府同时,又连忙通知蔡邕。

没用多久,蔡邕就大步流星赶来,人未至声已到:“平寇……”

“议郎折煞吾也,称流川便可……”见蔡邕如此称呼自己,伏泉连忙打断,同时行礼道:“见过蔡议郎,数年不见,不知议郎安好?”

“甚好!甚好!若非当年有流川之助,恐怕吾亦逃亡天涯也!”

蔡邕说得唏嘘,一晃,距离他当初被阳球陷害,绝仕已有六年,其间唯有伏泉那次成人礼,才能再入雒阳,可是却不是为官的。

这话令得两人陷入沉默,蔡邕自然是回忆往事,而伏泉,却是不知道如何应答,毕竟无论他怎么宽慰蔡邕,绝仕六年,对于蔡邕这种想为官的恶人来说,也不是他一时能够让人安静的。

过了好半天,蔡邕才平缓心情,伏泉见此,这才转移话题说道:“张角振臂,天下大乱,兖州首当其冲,不知议郎安否?”

“太平道逆贼虽犯上作乱,却并未扰吾家人。”

伏泉早有所料,不过只是担心蔡邕,此时得到安全,点头道:“吾从豫州而来,所遇州郡名士,皆未受扰,幸甚!”

随后蔡邕问起豫州战事始末,伏泉简单诉说,却并未添油加醋,如实解说,听得蔡邕大为感叹,同时也为伏泉高兴。心里面,这位大汉名士,也不由对自己当初这扬名外戚小儿,有了一丝嫉妒,年仅二十四,已是大汉列侯,一地封疆大吏,即使有外戚身份加持,但其攻来遍观大汉数十上百年来,也根本就找不出第二位相比。

本来见过蔡邕,伏泉变欲离开,无奈蔡邕强力挽留用餐,盛情难却之下,伏泉只得答应。不过,这顿饭吃的也让伏泉有些放不开,至于原因,却是蔡邕并未拿伏泉作外人,让其一家五口都和伏泉一起进食。

其中,就有蔡邕之妻,和蔡邕的女儿蔡昭姬,和她的弟妹。对方加入在此,这么一来,伏泉自然要守礼拘束,当然放不开。

伏泉先向蔡邕之妻蔡氏行礼,而后将目光转到蔡邕身旁的大龄女童身上,女童自然就是伏泉的熟人,那个大名鼎鼎的“蔡文姬”了,当然此刻应叫蔡昭姬而已。

自伏泉进来,她就一直盯着他猛看,眼中全是小星星,她今年十岁,披发亮眸,脸庞形似瓜子,丰满洁白,带着些许婴儿肥,让人感慨她未来必定是个小美女,心有所属间,伏泉竟然有了一丝可耻的占有欲。

咳咳,我不是萝莉控,不是!不是!

虽然如此对自己说着,但伏泉心中,却是不断出现“萝莉有三好,音清体柔易推倒”的话语,挡也挡不住!

再加上,伏泉身边也那个只比蔡昭姬大几岁的杜白,那个历史上曹操有名的杜夫人,数年前也被他收入房中,收入房中的年龄也就比蔡昭姬大几岁,这不由不让伏泉生出其他的非分之想。

特别是,这个萝莉,弹唱俱佳,才貌双全,长得美丽,又会“弹琴”、“吹箫”,呸呸呸……我到底再想什么?

不过,另一个时空,蔡昭姬的人生际遇十分悲惨,丧父、丧夫,被胡人掠走十数年,中年别子归汉,千载之下,犹令后人同情……

想到蔡昭姬的一切,都应该始于蔡邕为蔡昭姬选的那个丈夫,没想到是个病鬼、短命鬼时,伏泉外表下的君子之面,又开始慢慢松动。

自己怕什么,反正再等几年,蔡昭姬便可婚假,既然自己和蔡邕有如此缘分,以自己那事身份,就是求其女为妾,蔡邕至少来说也不会轻易拒绝的。而如此,这便已改变蔡昭姬这些命运,不用让她像历史一样,遭受那么多不幸,这不挺好?

念及至此,伏泉像是为自己的龌蹉行为,找到了正义的理由一般,又一次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小萝莉了……

以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绳之以法则为罪,施之以德则为功。

摘选自《后汉书》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不让胡笳十八拍再现

酒足饭饱,蔡邕兴起,又取了琴来弹琴助兴,伏泉闻之,暗道果然是汉末的音律大家,所弹之乐令人神往。

听得兴起,望向年纪小小的蔡琰,心中一动,在蔡邕一曲演罢后,对蔡邕道:“来时闻得议郎爱女精于音律,不如令其抚琴一曲如何?”

“可!”说完,蔡邕望向蔡琰道:“昭姬,抚琴一曲,于平寇赏之!”

“诺!”

十岁的蔡琰恭敬行礼之后,便走到蔡邕身边,小小的身体端坐后院的一张书案前,蔡邕拍了拍爱女的瘦肩,回到食案前,将屋内交给蔡琰。

待蔡邕坐好,只见蔡琰神情严肃,手抚七弦,亮丽的琴声徐徐响起,缓缓流淌,四溢开去,充盈着大堂每一处角落。

伏泉闻之,眼露异色,暗道蔡琰不愧为蔡邕之女,这等年纪,所弹之曲,在他这一世能比之者甚少,就是连刘坚那个当初教他琴乐的家伙,都比之不及。

同时,伏泉也感叹怪不得蔡琰可以在后世留下那么大的名声,这份天赋,的确是有道理的。只是,想到让蔡琰成名的另一个因素,伏泉就不淡定了,那首流传后世的《胡笳十八拍》,固然说明蔡琰的才情,可又何尝不在说明汉末三国的大乱,天下百姓所经历的灾难吗?

虽然伏泉不知道《胡笳十八拍》的具体内容,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清楚汉末三国流传后世的诸侯争霸,枭雄之路,这里面是用了多少百姓之命去填的。如果有可能,他永远都不想来到这个时代,毕竟,能让一个王朝从近六千万人,短短几十年,就分裂成三国,并且三国总人口算上各国抓来的蛮夷,也就不足千万,这里面就算抛却瘟疫这类的不可控因素,但也足够说明这连连征战到底有多乱!

这一世,我定要以雷霆之势,将那些跳梁小丑,扫灭入历史垃圾堆。

死死握着耳杯,伏泉一口将杯中之酒饮尽,气息一遍,似如猛虎觉醒一般。

屋内的琴声渐渐归于平静,伏泉回过神来,然后大笑谓蔡邕道:“昭姬天赋高绝,仅音律一项,异日大汉必又出一‘班惠班’也!”

“昭姬尚幼,难当平寇夸耀,需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蔡邕谦虚回道,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却显露他的真意,的确,任何人夸奖自己的爱女,是个父亲都会开心不已。

至于所谓班惠班其人,却是指本朝女性名士班昭,班固、班超的妹妹。其字惠班,博学高才,当时兄长班固著《汉书》,未竟而卒,班昭之后奉旨入东观臧书阁,续写《汉书》。伏泉此意,是将蔡琰比作音律上的班昭,自然赢得蔡邕高兴,当然,有时候伏泉也不无八卦的在想,恐怕蔡邕在生下女儿后,就有将蔡琰培养成班昭的意思吧?不然,为什么要给她取了昭姬这个字呢?还不是意有所指吗?

和蔡邕一家用过餐饭,听完琴曲后,伏泉又简单与蔡邕聊了会天,便起身告辞,出了蔡府,蔡邕一路相送,任凭伏泉如何推辞,让他回家,这位至性大儒都不答应。

“议郎,如今阉宦势弱,不若随吾从军平贼,事后吾必向陛下请功,召议郎回京。”路上,伏泉想起蔡邕似乎一直都想入京为官一事,心思一动道。毕竟,只是让蔡邕跟着自己混个军功,等黄巾之乱平定,让他重新做官而已,怎么说都是自己已经开始预订的准岳父了,只有让对方欠自己人情多一些,再加上他们之间的渊源,到时候求亲,才能更顺利才是。

闻言蔡邕一愣,随后想到什么,摇了摇头道:“吾老弱之辈,不通兵事,如今大将军召袁本初入京,想来不需军功复职也!”

“这……”蔡邕这话,可谓是打得伏泉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他到现在都一直对袁家有所花冠,难道他忘了当年差点被阳球害死,而袁家为了自保,却根本不出力,救他这个和袁家交好之人吗?

而想到真实历史上,若非董卓入京,征辟蔡邕,恐怕蔡邕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入京了。即使董卓入京前,何进和党人基本已经掌控中枢,宦官之辈都收敛实力,不敢和外朝相战。而何进和袁绍后来更是已经掌握了天下大半权利,就算如此,那时候他们也没有征辟过蔡邕,可想而知蔡邕在他们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样定位了。

念及于此,伏泉喝道“黄巾卒起,八州叛乱,太平妖贼所为,乃自世祖光武皇帝中兴汉室以来,从未有之乱象。如今朝堂数变,天下人言滔滔,再有前番封谞、徐奉谋逆之事,阉宦为求自保,纷纷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颇为收敛,势微之势已显。”

说到此处,伏泉加重语气道:“当此时,议郎乃海内大家,天下名儒,如何绝于老宅而无人举荐?莫非何遂高、袁本初之流,皆乃无眼之人,不知高明乎?若如此,此番天下各地所征辟之党人名士,其名比之议郎,何如?”

这段大喝之下,说得蔡邕哑口无言,口张了又张,终是将口中想要反驳的话,咽回涌到嘴里,或许,他的反驳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因为他根本无法反驳。

也是,自己还是想的太想当然了,袁氏也只是拿他当一个碑匠而已,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自己和袁氏最大的关系,也不过就是为他们族人,下葬后的石碑操刀而已,纵然他曾经和袁本初有过不小往来,可这样也不能保证袁本初就会一定看在旧情,来帮他复出,就像现在,如果想征辟他,早就和其他逃亡的党人一样,被朝廷征辟了,党人需要趁此平乱机会,极速恢复实力,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同伴等待?还在等待的,也只有那些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党人放在心里的家伙了吧!

面前蔡邕心中所想,伏泉自然无法得知,他也只能做最后的劝导而已。毕竟,除了因为蔡文姬的缘故,自己如果真能把蔡邕召到身边,对于自己也是有不小的帮助的,以蔡邕的名气,很多事情对自己都必定会有无形加持的。

只是,说了半天,蔡邕依旧没有回音,伏泉最终也只有在出了蔡府,临别之前,作最后一博道:“议郎,陈留贼众甚少,数日可定,若议郎另有它想,可于军中寻吾!”

言罢,伏泉转身离开,带着自己那几十骑骑兵回军营,只留蔡邕一人呆望着他们的策马背影。

花开两头,各表一支,却说王允告发中常侍张让门客,和黄巾蛾贼勾结,进而弹劾张让的奏书送至雒阳,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自从太平道起事以来,大汉朝廷就是数番变动,先是太尉和司空又换上了新人。邓盛替了杨赐为太尉,张温替了张济为司空,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不过是如今刘宏为了应付险峻局势所安排的正常官位流动,只是因为这两人都是三公,而且是在太平道起事后这一特殊时期,所以令人感觉朝中不安变动。

当然,真正让人感觉朝中覆辙明显的是侍中向栩、张钧两人,坐言宦者,下狱死。前者自是枉为名士,讥讽弹劾宦官之余,还不想国家兴兵平乱,说出了遣将于河上,北向读《孝经》,黄巾蛾贼自当消灭的可笑话语。

向栩此举不被皇帝下狱,那可就怪了,那个皇帝会对这类异想天开的臣子手软,如果不是没有证据证明向栩也勾结太平道,说不得刘宏都要认为这家伙是为了让太平道起事谋夺大汉天下的难度降低才提的,其所言语,完全与逆臣言语无异。

而向栩之事只是插曲,真正令朝堂起波澜最大的,却是张钧弹劾宦官,若非无实质证据,恐怕诸常侍都将覆灭,这也是他们将各自在外为官的亲戚朋友全部召回,从而收敛的缘故,实在是害怕再出祸事,他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

本来十二个中常侍,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皆封拜侯爵,深受天子宠信。于是利用权势,父兄子弟布列州郡,所在贪残,为人蠹害。

更有甚者,宦官无所惮畏,并起第宅,其宅邸豪华程度,如宫室无异。传言皇帝刘宏爱登永安宫楼台,眺望雒阳城全景,宦官害怕皇帝发现自家邸宅不符人臣之规格,便命人劝谏皇帝说:“天子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散。”

刘宏自此以后当真不再登高,一方面可见刘宏事关社稷,也是从谏之人,另一方面,也说明宦官深知帝心,由此更是肆无忌惮。

直到封谞、徐奉勾结太平道,谋逆之事事发,皇帝诘责诸常侍道:“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或有伏诛者。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张角通,为可斩未?”

这才让诸常侍大骇,深知离死不远,皆叩头认错,之后人人求退,各自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平息皇帝震怒。

然而,此事虽暂时压住,但并不代表士人会放过十常侍。毕竟,如今太平道起事,黄巾作乱,大汉江山社稷累卵之时,有太多机会,可以针对弹劾宦官了。

到了某次天子召群臣议事,郎中中山人张钧便上书道:“窃惟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人所以乐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榷财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宜斩十常侍,县头南郊,以谢百姓,又遣使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

张钧所言,皆是将太平道作乱一事,责任全部推到宦官手中,欲借着前番中常侍封谞、徐奉的影响力,彻底打压宦官。此举,是要借机将宦官一网打尽,可惜心不仅太急,又太大了,一下子要把宦官全部往死路上逼,先不说宦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会是那么容易的就被他一纸奏书几百。再说宦官也不是傻子,坐以待毙,任由张钧蹂躏,而不反击。

当皇帝刘宏将张钧的奏书拿给张让等人阅览,结果张让等人一看,心下大惊,慌忙之中都在自救。这些人服侍刘宏惯了,十分明白刘宏心意,一个个又都是会做戏的,放到后世,都是影帝级别的,于是各自皆免冠徒跣顿首,乞自致洛阳诏狱,并出家财以助军费。

其时,刘宏四处发兵,军费靡费甚多,西邸用度不足。见到宦官皆献家财,并且张钧所奏皆是臆想,并无和封谞、徐奉那样谋逆的实据,而且自小便对诸常侍有感情,所以力保诸常侍。

于是刘宏有诏,让中常侍等皆冠履视事如故,并怒斥张钧道:“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当有一人善者不?”

刘宏本意,是借此平息事件,毕竟谁也没证据说十常侍都参与谋逆,这样既得了宦官钱财,又能保住宦官之命。可是,宦官自然不会放过一直针对他们的张钧,他们派人私下诬奏钧学黄巾道,御史承旨审理,将其收掠狱中,而其所在大狱,却为宦官所管,自然张钧下狱,无人立即解决的话,也就别再想出来了,最终张钧死在狱中。

不过,宦官报仇心切,张钧无辜死于狱中,也是激起朝堂群臣怒火,只是并无证据可以反击宦官。直到王允这封弹劾奏疏入京,这就宛如原本看似平静的湖面,被倒入生石灰一样,彻底将朝堂再次弄得沸腾起来。

再加上,这其中,又有不少有心人的暗中推波助澜,以及这书信真实度太高,因此群臣在朝堂合力奏请下狱中常侍张让。

当然,这一次群臣吸取教训,他们主攻张让,也用张让的事情,去牵连其他中常侍,这一下子就打破了宦官之间的团结。其余常侍见事不涉己,纷纷高高挂起,不为张让求情,最终导致张让孤立无援。

本以为就此可以铲除张让,谁知令群臣意想不到之事发生,皇帝对张让大为不满,不过念及旧情,而且此事证明不了张让谋逆,仅仅只是让张让叩头陈谢,并未治大罪实在与先前向栩、张钧二人,没有证据证明和太平道有勾结,却惨死狱中,差距甚远。

也因此事,让得更多外朝士人,看清了皇帝的真面目,同时也知道,不架空皇帝,没有权利,他们不会有什么公平,在皇帝眼中,和宦官相比,永远是要区别对待的。

第五百五十三章 陈留壮士黑汉者

朝堂外朝与内朝的权利倾轧,伏泉自然不会管的,于他而言,无论是王允拿下张让,还是张让如历史那般治了王允,他都没有多少利益,倒不如任其发展。

却说伏泉于蔡府辞别蔡邕,回营休息一夜后,便率兵扫荡陈留郡内群贼。不过碍于麾下兵少,伏泉倒是令人传书陈留郡署,与郡署借兵,共同围剿,最终也是调来了一千两百郡兵。

当然,并非陈留郡守小气,陈留一郡在太平道起事前,兵马其实不多,即使黄巾大乱后,征募不少兵卒,但也不多,这一千两百郡兵还是因为伏泉有持节之威,火速凑来的。不过,兵卒不多,但其精锐程度却是明显比之豫州兵好了不少,明显对付陈留郡内的黄巾蛾贼绰绰有余。

而且,兖州境内此时黄巾蛾贼并不多,最大的一股便是东郡的渠帅卜巳,人马有数万,其余各郡黄巾蛾贼数量,也就在一、两万之间。

至于原因,除了一方面太平道在兖州传道不太顺利,各地渠帅能力稍弱以外,另一方面自然是兖州本地豪族文武皆重,使得起事的太平道在兖州没有捞到便宜。

太平道起事之后,无数豪族闻讯,响应朝廷号召,应募平贼,使得本就在兖州实力不是太平道拔尖的兖州黄巾蛾贼,即使做足了准备,但长久之后,败在有这些文武一流的兖州豪族兵马手中,也不冤枉。

因此,伏泉如同游猎一般,让陈留郡兵打头阵,自己带着麾下步骑压后,反正如今陈留郡内的万余黄巾蛾贼,也掀不起大浪来,实在是他们在兖州各地吃的败仗实在是太多了。

伏泉所过之处,听到的百姓传言,也是多有汉军胜绩之词,不由心中暗道,果然后来曹魏能成功,也不是简单的靠魏武的文韬武略,这兖州一地也不可小觑。

虽然,兖州在后来汉末乱世,地处中原四战之地,没有稳定的大后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兖州不好。相反,兖州其实也是一个被后人忽略的地方,这里出名的文臣武将,也有不少,然而却没有那种才名十分妖冶之辈出现,只能说豫州、徐州、冀州、益州这些地方,人才库实在是开了挂了。

想想看,魏之五子良将,五人之中,兖州出了两人,另外诸如满宠、臧霸之余,皆是良将之选。而兖州文士之中,陈宫、程昱等人,也都是智谋艳绝之辈,这些一个人才聚集地,配上曹操得到枣祗那样的农业屯田大杀器,以及汝、颍地区的谋士,其实在他脱离袁绍隶属时,便已经在人才上面不输于袁绍了,唯一差的也就是地盘、军力和粮草了。

“子远,兖州黄巾蛾贼已平,难有寸功,可有它想?”

连番大战,在扫平了陈留郡,最后一股数千人的黄巾蛾贼后,伏泉约来一陈留郡兵的屯长,感切问道。

在伏泉身边,一个年纪刚刚及冠的青年,脸上又是膜拜,又是惶恐的回道:“回禀平寇,懿欲贼定后,待州郡征辟。”

“如今党锢已解,州内党人名士,定为州郡征辟,尔纵有军功薄名,亦难征辟入府,望君深思!”伏泉听到对方打算在平定黄巾大乱后,坐等州郡征辟为官,连忙阻止道,且不说他这样能,能不能赶在现在党人集体出来做官的时候,捞到位置。就是知道面前这人是谁,伏泉也不会轻易答应,让他离开,毕竟,到手的文武让对方飞了,这明显不符合伏泉能拉到麾下,就想尽办法拉来的的一贯方针。

“这……”

面前的青年哑然,的确,伏泉说得有理,他如果真的空耗在家乡,虽然机会征辟入州府,但是明显几率很小。兖州境内受党锢影响,不能出仕的名儒大贤也不少,此番党锢解除,想都能想得出来,州府肯定率先征辟那些人,除非是征辟完了还有位置,否则像他这样只是响应朝廷平定黄巾蛾贼而从军的人,除非朝廷有封赏,征辟为官,否则想晋位,实在有些太困难了。

这青年叫吴懿,字子远,是兖州陈留郡本地人,此番正是响应州郡号召,率领家族私兵从军平贼的。他在伏泉要求支援的陈留郡兵之中,担任屯长一职,因清剿黄巾蛾贼时,伏泉无意与其结识,感觉此人风度不错,而且谈吐有才,便与其交谈,这才知道他的身份,因此直到今天,也是在劝说吴懿随他从军,去建立更大的功勋。

当然,吴懿虽然有些才华不假,但是明显还没有到伏泉的要求,真正让伏泉十分想彻底拐带走吴懿的事情,却是因为吴懿的妹妹,可是后来的蜀汉皇后,这可是有名的大白菜,与其让其他两个人祸害,还是交给自己来得好。

“言尽于此!”伏泉说了一句道:“若子远有意,泉必于军中相迎!”

随后,伏泉离开,只留下吴懿一人呆呆思索此事,当然,伏泉早早结束此话,却是因为他另有要事。至于这要事,却是伏泉派出寻人之兵,得令返回了。

汉军军营,中军帐内,此刻已是站了十几个人,多为伏泉麾下兵将,唯有一亲兵还有一个陌生壮汉。

只见那壮汉形貌魁梧,身板如钢铸铁浇,头上裹着黑色的平顶帻,窄衣短袖,腰中插了一柄环首刀,看其形状却非儒生,像个轻侠之徒。

望到那人猛士身材,伏泉便知不会有误,在中军营帐不远处,便快步走倒那轻侠的身前,握着他的手,喜不自胜,说道:“来陈留后,久闻君之大名,知君志节任侠,今日得见,幸甚之至!”

这个轻侠唇上蓄胡,两腮胡须蓬立,观之勇悍威猛,看不出他的年岁,估计二十多,不到三十的样子。他被伏泉的热情给弄得愣住了,有些局促,不过却很感激,他抽回手,撩衣便拜,说道:“平寇国之名将,先定塞外,又破黄巾,威名远震,蒙君不弃,遣兵召小人来,小人惶恐之极!”

“勿需如此!勿需如此!”伏泉拉起壮汉之手,用劲想将他拉起,不过很显然,这壮汉勇力非凡,伏泉根本不是他对手。直到对方看伏泉模样,自己不好意思,才在伏泉的眼神示意下,自己起身。

对方这一起身,伏泉更是能直观感到这人的身姿真是魁梧异常,暗道果然是能和吕布过手,不露败相的人,就这身体素质,还真是厉害。

这人不是别人,自然是这陈留郡的游侠恶汉典韦,来到陈留,伏泉怎么会忘了这个家伙?因此,伏泉一面平贼,一面令兵卒前往征辟其人,并且命令兵卒,无论典韦现在如何,都得给他带过来。反正,现在平定黄巾蛾贼,朝廷只要不是谋逆大罪,一切人只要帮大汉定天下,都可以将功赎罪。

来到陈留后,伏泉也知道典韦因为义气为襄邑刘氏杀人,一直躲藏郡内,官署几番追捕,都没有缉拿此人。所以,这也正好给了伏泉钻机会的空子,他怎么会不清楚,陈留郡署捉不到的原因,是地方游侠庇护呢?

而想要找到典韦也很简单,直接去找典韦所报仇的襄邑刘氏便可,他可不信,以汉代这种报恩风气,这些人被典韦报仇,会不去照顾典韦。否则,不说其他,就是陈留当地的游侠儿,都会不耻那襄邑刘氏知恩不报所为,找上门去捣乱的。

之后,便很简单,只要兵卒寻来典韦,告知自己免其罪,征辟入军,伏泉可不信这个逃罪的游侠儿不上钩。别说典韦现在走投无路,就是他没犯罪,与在陈留当个游侠儿相比,明显被伏泉礼请送入军,更有前途不是?

至于典韦之所以见了伏泉如此激动,一方面就是伏泉这初次见面,就表露出这番急切求才模样令他震惊,另一方面,自然就是感激伏泉帮他免罪,送他大好前途而已。

两人之后一番寒暄,伏泉毫不顾忌身边诸将各异神色,哈哈大笑。然后亲热地握住他的手,上下打量,越看越是欢喜,见他腰上的环首刀,疑惑问道:“素闻君使得一手好长刀,又擅使双铁戟,听说君之双铁戟重达百斤,今见君之环刀在腰,不知君之双铁戟何在?”

“在营内。”典韦指着营帐不远处的一辆轺车道:“因戟极重,顾未随身携带。”

“取来!”

“诺!”

典韦喝罢,便独自一人去拿双戟。很快,众人便见到典韦手持两支铁戟而来,有识货之将,如关羽、黄忠等人,面色凝重,他们闻得伏泉令兵卒特地招人入军,心中自然有所嫉妒,这才团团而来相见,此刻见到那对铁戟,不少人都已收了情势之心。

“予吾一观!”

“诺!”

接过典韦双戟,伏泉握起,刚一接触,面色便是一变。那双戟入手极其沉重,差点拿不住,险些掉下,他笑顾身边诸将,赞叹说道:“真神力也!遍观诸军,唯云长、汉升可及!”

这番话说得典韦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而其余诸将,除了关羽、黄忠稍好,其他人都面色不愉,毕竟被自己主将说不如别人,这脸面当然不好,不过他们又不能记恨伏泉,所以只能对那黑汉眼露凶光了。

不过,典韦生性性情之人,有些天然傻,对于众人敌视目光并未在意。而且他脸黑,被伏泉说得脸红,也没人看得出来,想到一事,连忙说道:“小人之双铁戟并无百斤之重,仅八十斤重尔。”

伏泉闻之还是诧异,八十斤?这他么也是神力,还这么谦虚!欺负人啊!想到此处,便将双铁戟递给他,喝道,“君且舞之?”

“诺!”这轻侠将双铁戟接过,便在营帐外舞动,持戟跳跃,前趋后退,辗转腾挪,运使如飞。

这一下,中军营帐诸将顿时为之变色,尽皆骇然,就是关羽、黄忠也是目光一凝,随即也和众人齐声赞道:“真神力也!”

汉制一斤约等后世的半斤,八十斤折合后世四十斤,四十斤的双铁戟拿在手中舞动起来轻如片羽,非天生神力者不可为之。而无论在何地,汉军之中,看待将领能力,除了谋略以外,自然便是战力,典韦此举,纵然他交手经历不多,战场经验不足,但也不能不让许多将领叹服,因为就这一手,便击败了伏泉军中一大批将领,容不得轻视。

见中军营寨外诸将模样,伏泉脸露微笑,他如何不知这些人突然围在中军营帐所为何事,还不是为了见典韦而已。如果有可能,他们不无想要和典韦切磋的意思,毕竟多一个人入军,受伏泉重视,对于这帮都想着立功授爵的将领来说,都是威胁和争夺者,容不得他们不敌视。现在,随着伏泉有意让典韦展露武艺,这是彻底好好给了众人下马威,相信这些人即使不满,估计也得考虑一下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有能力拿下典韦。

随着典韦一双铁戟舞完,伏泉大喜,开心得都要笑出声来了,他连连拍手,真是喜不自胜。这等猛将简单得手,能不开心吗?

舞戟多时,典韦面不红、气不喘的走到伏泉面前复命,伏泉心中暗为惊叹,心道:这般神力,取来军中,若能使之得当,足可为陷阵爪牙。

不由,心中更喜,眼见典韦腰间长刀有些破损,不由叹息道:“如此英雄,岂可用此刀乎?”

说罢,对左右呼喝道:“取吾刀来!”

闻之,帐外诸将色变,因为能得伏泉授物者,军中唯数人尔,除关羽、黄忠等人外,旁人都没有这般待遇,而现在,按照伏泉意思,却是要送这壮汉宝刀,这直接使得一些人不淡定了。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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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古之恶来誓效死

一声冷喝,众人皆惊,伏泉循声望去,却是望见关羽一脸傲气的望着典韦,眼中神情莫名。

“云长,何故如此?”

关羽走来行礼道:“将军之刀,应赏锐猛之士,岂为无名之辈觊觎?”

言下之意,这刀不应该赏赐给像典韦这样,还没有在军中闯出明堂的人,显然,关羽是嫉妒了。毕竟,就是他,当年也只是得到伏泉的赠马而已,并未得到伏泉宝刀,现在按他们对伏泉的认识,明显典韦得了宝刀,还会被赏赐宝马。

这明显让关羽这自傲之人无法直视,就算典韦有些本事,但毕竟没证明过自己,自然让关羽不服。当然,若想让关羽服气,也很简单,自然是和他一战了。

看了眼关羽,伏泉莞尔一笑,到没想到关羽这么容易受刺激。不过,这样也好,与关羽一战,却是能极大的帮助典韦在军中站稳脚跟,因此,他若无其事道:“也罢,尝闻典君勇武,今日便与云长一战,以效诸军。”

说完,挥手示意,当下军中诸将四散,留下大块空地交给关羽、典韦二人,众人凝神屏气,认真注视着场中二人,不敢错漏分毫。毕竟,关羽是军中有数猛将,武力自然不低,而典韦却是伏泉主动相请,又认识不久,便以刀相赠的,以他们对于伏泉眼光的认知,自然知道典韦武力绝对不会低,再加上刚才典韦舞动双戟的事情,他们知道,这场比试,注定会是精彩的比斗。

“诺!”关羽、典韦二人纷纷行礼道,这类猛将都有自己的傲气,典韦虽是游侠出身,但也不代表他愿意被关羽等将看不起,毕竟,换到十年前,关羽等人不过也和典韦一样,都是游侠恶少年而已,谁的出身都差不多,只要有能力,立下军功,也许他们的位置,就是自己明天所占据。

至此,多言无益,无论如何,一切唯比试论之。

“请将军指教……”典韦缓缓伸开手,对关羽行礼道,既已入军中,该有的礼节还是该有的,即使关羽现在明显和他不对度。

“锵!”

关羽之刀脱鞘而出,刀刃冒着寒光,与此同时,关羽喝道:“来战!”

“将军,请……”

“典君,请……”

“噔”的一声蹬地声,关羽八尺雄壮之躯仿佛离弦之箭般射出,中间脚尖一点地面,再次弹起,两人之间原本有的两丈距离瞬间被填平,关羽双手持刀一记力劈华山,势若疾电。

典韦面色不改,跨出一步,腰马合一,手中双戟,赫赫生威,一时间呜声大作,似乎周围的寒风全部被卷入双戟的周围,形成音啸。

两人争斗,自是令得在场军中诸将讨论,却说战场一旁,严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身边的黄忠道:“汉升兄,此战谁人可胜?”

黄忠听后,不答反问道:“尔以为何人?”

“自是云长也,关将军不世出之虎将,那陈留轻侠,如何比之?”显然,即使严颜在军中一直与关羽争功,但对于关羽的实力,他还是十分认可的,所以信心十足。

谁知,黄忠听后,却是泼了一盆冷水,摇头道:“以吾观之,云长对此人,亦难胜也!”

“汉升兄如何可知?”听完黄忠所言,严颜大惊,虽然他也惊叹典韦的勇力,但也没想到对方能是关羽对手。

“嗯……”黄忠迟疑了一会儿,随即慢吞吞说了两个字道:“直觉!”

“直觉?”

眼见严颜诧异神色,黄忠也不解释,只是点头道:“观战便知!”

其实,黄忠自己也不能确定典韦能不能战胜关羽,他的直觉,只是单纯的看伏泉而已。毕竟,黄忠也是少数被伏泉赠物的人,而且他更是原本伏泉起家的军中老班底之一,自然知道伏泉看人的眼光,现在伏泉对典韦如此重视,这也由不得黄忠在心里不断的对典韦加分,甚至有种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那陈留黑脸汉子的实力,和关羽以及他本人相差不多。

“铛!”

关羽力劈华山之刀砍来,典韦以双戟阻挡,刀戟之间的碰撞带出了星火点点。而关羽那挥刀所带来的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以双戟阻挡对战的典韦承受不住,连退数步,这才稍稍稳住身形,不在后退。

典韦眼中迸出一丝异色,持戟的手臂肌肉微微抖动,缓解酥麻之感,自从他成为游侠,使得这双铁戟后,州郡数以百计的对手里,还从未有人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果然,能在塞外胡人和太平道黄巾蛾贼里,数番战斗,斩敌首领的关羽,他的名头可不是吹的,这番实力他典韦佩服。只是,就算如此,今日,他典韦也不会就此放水的。

心中,典韦对关羽除了更加重视外,同时,也升起了无数战斗的火焰,强者之间,只有对方的战斗力,能让自己重视,这样才能更加让自己兴奋。

这边典韦兴奋,那边的关羽同样如此,强者对话,一招便可试探出对方实力,刚才刀戟碰撞后,关羽对于典韦也是收起了轻视之心。内心里,他不得不承认,伏泉所招来的这个陈留黑汉,的确是个猛士,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在军中,刚刚入营就超过他,因为这是不可原谅的。

一边想着,关羽一边又重整气力,接着又突然猛喝一声道:“杀……”

随即,关羽跨步欺近,刀化流光,又一次罩住典韦全身。

这一回,典韦不再单纯防守,只见他右手铁戟,拖住关羽长刀,然后横向一移,带动关羽的刀锋横移的时候,另一边左手的铁戟,随之横扫,戟尖直直的对准关羽腹部刺去。

“竖子胆敢……”关羽怒喝,突然双腿蹬地,凌空一跃,在将刀锋从典韦铁戟处避开后,同时也是一记飞脚,对准典韦左臂踢去。

此刻典韦左手已然挥舞铁戟,去势难消,根本来不及后撤。眼见如此,典韦索性不退,而是以命博命,右手铁戟,戟尖一转,直接对着关羽靠近的身子一侧刺去,就算自己受伤,他也要以命博命的去和关羽死斗。

“嘶……”的一声传来,那是战袍被利器划破的声音,接着随之而来的,却是“磁……”的鞋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众人望去,这是关羽踢中典韦后,典韦被强大的冲击力引导,身子自动向后撤离所发出的声音,他的身子被带出丈余,无数人纷纷惊叹关羽那一脚的威力,这实在是恐怖!

要知道,典韦的身材起码有近两百斤,而关羽一脚之威,能将典韦带出丈余,这份实力,不恐怖才怪。

不过,典韦并未因此使得手有太多伤害,挥了挥自己的左臂,将酸麻感消除,随后,这一回,他主动进攻。

“呛”的一声,两人面色一红,脚掌撑地,抵死不退,两人就在方寸间闪转腾挪,只见刀光大盛,戟影乱舞,巨响连连。关羽以硬砍劈开典韦戟锋,顺头而下,典韦却是双戟回旋,挡开杀招,反刺关羽之颈,双方贴身搏杀,招招凶险,不一刻便汗流浃背。

见此,原本对典韦有所不屑的严颜,却是惊的不自然的吞咽一口唾液,小声又对黄忠道:“云长兄世之虎将,竟与此人难分上下,这……”

话说一半,严颜却是住口,不知如何言语,的确,典韦这一番实力,足足是太震惊众人了,就是原本只是对于伏泉有种莫名信任的黄忠,此刻也是愣愣望着战场,不知何言?实在是典韦的实力太令人震撼了。

场上两人战至数十回合,打得是难分上下,不过总体说来,关羽算是稍占优势,毕竟典韦几番刺中关羽身体,都被经验丰富的关羽避开要害,仅仅将他的长袍划开而已。

可是关羽所为,却是实打实的利用腿脚,踢中典韦几次,若是这般而论,显然关羽更胜一筹。只是这样并不明显,毕竟,战斗之中,一方出现失误,都有可能出现一波流解决的情况,因此两人只能是五五之分。

见此,伏泉知道火候已到,再打下去,无论谁胜谁负都不好,因此他大喝道:“住手!”

声音响亮,掷地有声,容不得关羽和典韦不听,二人皆是有所默契的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各自收了刀戟,向伏泉行礼。

“云长乃不世虎将,典君稍逊几分,亦为不世猛将,此番比试,谁胜谁败,吾皆不喜,为喜今日又得一猛士也!”伏泉大笑道:“来人,将孤宝刀赐予典君,嗯……再将陛下赐吾西邸宝马取来,一并予之!”

典韦听后,面露感激大声道:“小人谢过将军,将军大恩,没齿难忘!”

随后,伏泉想起一事,面色古怪的对典韦道:“尔可有表字?”

闻之典韦一窘,脸色虽因奇黑,看不出红晕,但是那扭捏姿态,显然说明了问题,只见典韦难得的小声道:“回禀将军,吾未有表字。”

“嗯!”伏泉点头,不过并未问其原因,想也知道,肯定是家贫,数代没有官吏,也没有诞生出文化人,取不取社会主流所用的的表字,自然无所谓。

接着,伏泉故作思考一番,然后玩味道:“典君骁勇,如古之恶来,无字又何如?”

……

比试之后,伏泉下令设宴为典韦接风,当然,酒席之间,众人除了讨论刚才关羽和典韦的战斗,还有伏泉之后赠刀赠马的事情。不过,讨论最多的,自然是伏泉最后对于典韦的评价,那句“古之恶来”。

“恶来”者,商朝时的猛将,以勇力而闻名,这评价不可谓不高。而且,这也是伏泉除了说黄忠、关羽是“万人敌”外,少有的评价麾下兵将的言语,一切都识得众人对这刚刚从军的黑汉,重视不已。

只是,现在的重视,和之前的重视不同,之前他们是存心想要打压典韦这个抢夺他们升官立功机会的新人的。现在,他们却是存了交好之情,毕竟与关羽一战,已经证明了这个伏泉特别礼贤下士的黑脸铁汉,有多大的武力。

而有这种武力的人,基本上都是未来前途无限之人,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得战功,这一点是所有人的认知。也正因此,大家都要换了脸色,去和典韦相熟,即使包括关羽、黄忠也一样,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以后会不会需要典韦的帮助,如果现在和典韦结怨,明显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当然,也正是因为伏泉的这番话语,使得日后典韦即使富贵后,自己想取字,也取不了,因为无数人私下都因此称其为“恶来。”伏泉也不知道,自己一时恶趣味,直接把罗贯中取得外号盗用了,不过,典韦武力,却是当得其“恶来”称号。

席间,典韦与原本自己根本不可能想象自己能遇到的众多汉军名将饮酒,不断出身。他来汉军军营前,也曾设想过与伏泉见面后,风趣会怎样对他,却实在没有想到伏泉竟会这么热情,着实令他受宠若惊。

要知道,现在的典韦只是一个有勇力的轻侠而已,而在陈留,说俗了,典韦也就是个打手,他替襄邑刘氏杀人就是收钱替人报仇的。虽然本身有几分勇力,并且因为此事被郡中豪杰所识赞赏,但是在那些豪杰眼里,却依旧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武夫而已,而且,那些豪杰也不过是本地少有势力之人,如何能和现在汉军营中,这些随便一找,就有可能是千石以上的大汉将军可比?

最主要的是,伏泉对他的态度,典韦能感觉到,却是与那些豪杰不同的,那些豪杰只是把他当一个可利用的打手,可是伏泉,对他则是十分尊重,一种对于心腹的推心置腹的尊重,这一切都让他感动无比。

伏阳都大儒世族出身,皇亲国戚,当朝名将,大汉英雄,而我只是一个乡野勇夫,他却先是遣人登门送礼,免我死罪,继而见到我后又日此这般恩重,厚待于我!此番恩情,我必当报之,纵万死亦无悔也!

营帐里,典韦拿起耳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心中却是已经下定决心,要为伏泉效死。他本就是一个尚气轻死、受恩知报的游侠,否则也不会为了襄邑刘氏,动而杀人,现在被伏泉如此殊礼打动,自然打算更加不惜命而尽忠。

第五百五十五章 凉州 风乍起

时间流逝,悄至七月,大汉天下各州郡,依旧陷入在如火如荼的剿灭太平道黄巾蛾贼的战事中。

这期间,天下不止太平道叛乱,其余各地依旧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有乱事发生。

先是大汉南疆交州,地处偏远,又非富庶之地,而前后数任刺史,都是交钱买官而来,在任上为了弥补损失,自然大家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的同时,也多搜敛钱财,为转任其它富庶之地而准备,更加使得当地民怨沸腾。

他们这般“多无清行,上承权贵,下积私赂,财计盈给,辄复求见迁代”的举动,使得当地驻军和吏民,尽皆不满,最终反叛。然而,交州叛军却与黄巾蛾贼不同,他们执刺史周喁及合浦太守来达,自称“柱天将军”,后杀刺史周喁,遣人请阙,数喁罪状,说明反叛缘由,请朝廷给予说法。

交州的叛乱消息传至雒阳,皇帝刘宏闻之,诏精选能吏,前往交州查之,以安地方。三府选京令东郡聊城人贾琮为交趾刺史,贾琮到地,查明交州数任刺史,在任上,不断搜敛当地明珠、翠羽、犀象、玳瑁等异香美材之物,使得民怨沸腾,吏民驻兵皆反。

后贾琮讯其反状,言当地“赋敛过重,百姓莫不空单。京师遥远,告冤无所,民不聊生,故聚为盗贼。”并移书告示,各使安其资业,招抚荒散,蠲复徭役,诛斩渠帅为大害者,简选良吏试守诸县,岁间荡定,百姓以安。巷路为之歌曰:“贾父来晚,使吾先反;今见清平,不敢复反!”

东南有乱,西南亦然,巴郡妖道张脩,率领麾下忠实信徒,聚众叛乱。张脩以妖术为人疗病,其法略与张角同,令病家出五斗米,号“五斗米师”,叛乱一起,百姓故而皆称其为“米贼”。

不过,张脩的叛乱注定和历史不同,巴郡官署只用数日,便将米贼数万叛军平定,斩杀数千,其余逆贼皆俘,主簿王谋依照伏泉离去前,所留清剿郡内黄巾蛾贼之命,尽徙数万反叛五斗米贼入塞外屯田。

巴郡平乱之所以这么快,一方面自然是准备得当,伏泉所留徐晃、甘宁二将,在伏泉率领郡中精锐出中原平叛后,日夜募兵操练,同时肃安郡内,以防生变。

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有五斗米椒卢道姑为内应,于张脩准备秘密起事前,探得消息,令其子张鲁,星夜送信入郡署,使得巴郡郡署准备得当,派人火速抓捕张脩,并行文附近州郡,通知张脩欲反,令各地尽做准备。

张脩见事败露,只能火速举事,仓促之间,各地五斗米贼多难配合,使得汉军轻而易举的拿下多数为集结成功的贼寇。而后,巴郡各部汉军,合兵急迫张脩所集结的近万乱民,甘宁威猛,斩张脩于乱军之间,自此只用数日便定郡内叛乱,至于巴郡附近州郡,得到消息,也将郡内不多的张脩部的叛乱米贼平定,俘虏则按照事先约定,移交巴郡,由巴郡官署统一组织,送往塞外屯田。

这一次,巴郡平乱的消息传至雒阳,皇帝刘宏大喜,各赐平乱首功徐晃、甘宁者为列候,食邑数百户,尽迁为杂号校尉。同时,巴郡郡署其余文武,亦有大赏,有数人因为封关内侯。

至于此番告发张脩谋反的卢道姑等人,巴郡官署具名保奏五斗米教唯张脩所部有反意,其余皆信道之人,未有谋反之心,刘宏并未牵连。

而且,大汉公卿百官多有信道之人,否则也不会被张角等人蒙蔽,坐视这个本就有过谋反罪行的人,再次聚众谋反,这里面虽然有不少政治因素,但是和众人信道,不无关系。加上五斗米教是张道陵的道统,张道陵又是大汉有数的“诚信得道”之人,自然,种种原因在,即使卢道姑等人和张脩之间曾有勾结,但终究因为没有最终参与谋反,而并未追究。

后来,也正因此,朝廷对于依旧有嫌疑的卢道姑等人,也并未可以针对。反而,因卢道姑等人有功,对于有功之人,皆有赏赐,其中,张鲁这个少年,因其有星夜传信平乱之功,被刘宏赐为羽林郎入朝。

这两场趁着大汉整合天下实力,对付太平道之机所产生的叛乱,终究因为叛军实力弱,并未引起大汉国太多的注意,真正会令大汉国头疼的,却是之后西北凉州所想要趁机得势的叛军。

当然,这股叛军,如今尚在北地及枹罕河关蛰伏,他们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最大限度成功谋反的机会。

在凉州这片土地上,经历了大汉国百年平羌战争的他们,深知要想在凉州起事,有多么艰难。凉州兵可是大汉三边精锐,州内又因位置特殊,自前汉以来,便是屯兵重地,如此军事重地,汉军实力尤为秦汉,而如果想要起事成功,那么无疑要等到凉州汉军的实力削弱到一定程度方可,这才是叛军能成功的的关键时候。

无疑,这个机会离他们并没有太远,随着冀州汉军的平乱战事进行,他们的机会因为事态变化,陡然出现。

冀州乃是太平道的大本营,妖贼首领张角本身便是冀州钜鹿人,在此经营经年,信徒众多。因此随着张角振臂一呼,天下太平道响应叛乱,冀州就因为太平道根深蒂固、打造历史最久的优势,无论是兵力还是叛军精锐程度,都非其余各地能比,甚至一度要让这大汉世祖光武皇帝的中兴龙起之地,成了太平道争霸天下的中心根据地。

大汉朝廷对冀州自然不敢大意,且不说这里和世祖光武皇帝的关系,光是冀州特殊的地理位置,就不是大汉朝廷能够轻松处理的。

先秦春秋时,有一部星相书《元命包》中有言,“冀地有险易,帝王所都,乱则冀治,弱则冀强,荒则冀丰,故曰冀州。”这其中便可知冀州于天下之重要性,甚至曾一度有“冀之得失,关乎国之兴亡”的论调。

毕竟,自光武中兴汉室以来,冀州人口便是常列于大汉十三州前列,加之其地自大禹治水后,境内河水使得其沃土无数,这种底子,本身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争霸天下的基石。

而冀州自古便是“土平兵强,英杰所利”之所,是“南北之冲,戎马之场,要害之重地”,其“东近瀛海则资储可充,南临河济则折衡易达,川原绕衍,控带燕齐”的重要地理位置,使得无数枭雄得此而得天下。

光武得此,中兴汉室,后来汉末时代,袁绍曹操二人北方大战,若非意外,袁绍亦可定曹操,从此虎吞天下。而魏武得了北方,更是第一时间,将其治所迁于邺城,以冀州管控天下,可见其地重要性,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在现在这个生产力没有爆发的时代,冀州的位置天然就决定了他成霸称王的基础,是其他地方很难赶得上的。

因此,大汉朝廷自然不容冀州有失,从一开始,刘宏便下诏,派北中郎将卢植率北军五校士、天下诸郡兵经河内直驱冀州。同时又令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为副,率领一部并州骑兵和幽州突骑,及并、幽二州所征胡兵南下,与卢植所部对冀州太平道黄巾蛾贼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严令卢植快速平定冀州黄巾,不能使冀州糜烂,大汉江山有失。

卢植不亏是知兵之人,经过几番较量,他带兵之后,成功使得作为太平道发源地,信徒最多,也是黄巾蛾贼为祸最大的冀州,难有寸功,甚至自身难保。他连战破贼帅张角,斩获万余人,使得张角等黄巾蛾贼退走,集结于广宗严守,卢植见此,则筑围凿堑,造作云梯,欲围困太平道主力于广宗,待其粮尽,垂当拔之。

很难想象,那些狂热的太平道信徒,在张角三兄弟的领导下,本应该爆发出极大的战力,甚至应该作为天下太平道主力的冀州,现在竟然被汉军压缩在巨鹿郡广宗县动弹不得,只待其粮尽,汉军无论是围死还是和出城活命的黄巾蛾贼决战,都将必胜。

不过,随着皇帝刘宏派遣小黄门左丰,到军中观查黄巾蛾贼形势,冀州平叛事态便有所变化。而这变化,不仅使得汉军临阵换将,让本来已经感到绝望的黄巾蛾贼看到一丝翻盘希望;同时,也给蛰伏在凉州已久的叛军,感觉到了在凉州起事成功的希望。

却说小黄门左丰到达卢植军中,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受贿贪钱。这是现在大汉官场的常态和潜规则,即使现在是平定黄巾大乱的关键时期也一样,毕竟,于左丰而言,明知卢植此番要立大功,从而得到皇帝和朝廷大赏,他不跟着分点羹,无疑是不可能的。

而且左丰知道卢植曾师从大儒马融,当年马融在位,最大的臭名便是他为了自己奢靡生活,完全不顾忌他大儒名声,和家族皇亲国戚的身份,不断受贿,这一点使得左丰从一开始便打算要从卢植处收来一笔财富。

然而,不曾想,卢植是个硬骨头,坦言身上无财,不肯行贿。姑且不论卢植是真没钱,还是性格刚毅,见到左丰是宦官,厌恶其人,为了声名而不行贿的,反正在左丰眼里,卢植作为马融弟子,不可能不行贿,如今卢植不给左丰钱,摆明了不知好歹,因此左丰自然记恨。

回道京师雒阳后,左丰便对皇帝刘宏言语道:“广宗贼易破耳。卢中郎固垒息军,以待天诛。”言下之意,便是冀州汉军平定张角的太平道主力,十分轻松,而卢植现在只建堡垒,围困张角等人,却不进军,一定是怀有二心,只等天下形势有变,便可谋私。

此言可谓是诛心之极,如今正是太平道大乱天下的关键时期,刘宏亲眼见识了大汉江山差点颠覆的危机,自然十分敏感。而卢植现在手握冀州一地,大汉所集结的天下精兵,军权全部集结其一人,一旦有变,事必危矣。

刘宏不敢大意,加上卢植屯兵不发,大有左丰进言的大逆之意,因此,刘宏大怒,以槛车征卢植入京,收押诏狱问审。当然,为了避免卢植之事有冤,刘宏并未下死手,却是令其减死一等,如同后世无期徒刑一样,先收押,只待事情缘由问明,再作他审。

当然,卢植作为冀州汉军主帅,被下罪免职,朝廷自然不能令大军主帅久悬,否则定然军心不稳。后来,经过朝中讨论,大将军何进及其属吏袁绍提议,改拜时为河东太守的陇西临洮董卓为东中郎将,令其代卢植为主将,火速平定冀州太平道。

只是,虽然汉军换了主将,但冀州的黄巾蛾贼依旧未见得有翻盘希望。因为董卓出身边军,亦是知兵之人,只是能力上面与卢植还有所差距,他改变了卢植的战法,放弃围攻张角据守的广宗县,而率主力北上攻打张宝据守的下曲阳县,围攻了两月余都未克。

虽然如此,但董卓并未给冀州太平道黄巾蛾贼几分机会,明眼人皆知,只要大汉朝廷不生乱子,太平道注定难挽大局。

不过,冀州的形势变化不大,而凉州的形势,却因为董卓成为冀州汉军主将而改变。其原因就在于董卓入冀州前,不仅带走了其原本河东的凉州旧部,甚至朝廷还听从董卓建议,又从凉州调兵予董卓,助其平贼。

究其原因,却是因为无论是朝廷还是董卓,都对冀州现在的汉军,有所不信任。

毕竟,原本冀州汉军主将卢植是幽州涿郡涿县人,标准的北方人,而大汉抽调冀州兵马,也多以北方兵居多,其余地方,则都在当地平贼,不好抽调。

自古乡党之情最重,卢植身为北方人,又是知名大儒,其人性格刚毅,有高尚品德,本身就有独特的魅力使得大多数兵卒倾心,甘愿为其赴死,其中,以前来支援的卢植弟子,幽州军公孙瓒所部最重。

此番卢植因为宦官谗言,被下狱问罪,直接就导致这些冀州汉军不满,军心不稳。而朝廷选派的袁氏故吏董卓,又非北方人,乃是凉州人,这个选择,从一开始就令冀州的大部分汉军不满,首当其冲的便是为卢植赴死最多的幽州兵。

无论何时何地,地方军队都有各自派系,如今冀州黄巾蛾贼快要平定,他们北方人,幽州人出力最多,现在突然换个凉州人来,这如何使得冀州汉军满意?

终归太平道被剿灭,功劳如何分配?首功该何人取得?是身为主将的凉州人董卓?还是他们这些出了大力气的北方人?这一切,都促使朝廷需要抽兵给董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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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 邺城宦者已愈制

对于原本卢植手下的幽州军而言,他们如果诚心诚意的服从董卓,那明显不可能,毕竟倘若董卓最终剿灭冀州黄巾,斩杀张角,那么此番大汉平定黄巾蛾贼的首功,完全就会被董卓窃取大半,这无疑不能让他们所容忍。

因此,想让此时在冀州的汉军完全听从董卓之命,显然是不可能的。

无论是董卓还是大汉朝廷,当然都不可能完全信任这支汉军,因此,再调一支兵马前往冀州就很有必要。而董卓出身凉州,最好抽调兵力的地点,自然是其家乡,大汉精兵出产地凉州,并且因为董卓所属旧部,也都是凉州兵马,两方合作自然默契不一样。

所以,董卓从河东出发,带其旧部以及凉州所抽调精兵入冀州,自然朝中允许。只是,凉州自太平道起事以来,数番调兵,前有皇甫嵩,再有董卓,各地精锐抽调大半,内部空虚,因此自然会引起一些本就心中所谋甚大的野心家的觊觎了。

且不说凉州之地叛乱如何,自董卓率兵入冀州,并未取得战果,反而在改变卢植战法,放弃围攻张角据守的广宗县,而率主力北上攻打张宝据守的下曲阳县,围攻两月余而不克,此举又引起朝廷皇帝和公卿百官的不满,最终董卓如卢植一般,槛车征董卓入廷尉,后叛“减死罪一等”,至于冀州主将,最终则令刚刚结束兖州战事的左中郎将皇甫嵩为主,平寇中郎将伏泉为副,率兵主持冀州平贼大事。

兖州东郡横跨黄河两岸,紧邻河北冀州,之前,正是在汉军围剿冀州的这个非常时期,兖州东郡黄巾蛾贼渠帅卜已听闻皇甫嵩领兵讨伐东郡,自知己方实力不及刚刚大胜豫州太平道的汉军,赶紧点齐兵马,准备渡河逃入冀州。同时,星夜派人,向冀州太平道求援,希望对方接应。

不过,冀州太平道早已自身难保,如何有多余兵力接应,而皇甫嵩也深知不可令卜已部,渡河会师冀州太平道,死死追击。最终在苍亭追上黄巾蛾贼卜已部,将其击败,并且擒获卜已,斩杀黄巾蛾贼两千余人,余者尽数受降而俘,交由当地官署看管,待太平道大乱平定,送入塞外屯田。

后陈留、东郡二地黄巾平定,汉军皇甫嵩、伏泉部,随即合兵,横扫济阴郡,济阴郡黄巾蛾贼数量本就少,更何况此番是汉军两部主力合剿,数日之间,或死或俘。

自此,兖州黄巾被皇甫嵩、伏泉部旬日之间平定。随后,朝廷旨意传来,令二人领兵渡河,前往冀州主持大局,二人不敢怠慢,休整一番,便领旨渡河,前往冀州平叛。

进入八月,气温居高不下,连那风都带着一丝火燎,过河次日,骤然迎来一场大暴雨,清风送爽,洗去了一路烦躁,好不凉快。

然而,汉军将士却并没高兴多久,反而是满腹抱怨,原因却是这场暴雨下得太大,把沿路官道弄得泥泞不堪,每踏一步,必要带出一脚泥水,混着污水的泥泞的黑土地里,都是一步接着一步的过至膝间的脚印。

如伏泉这些将领和骑兵,有着马儿代步还好,其他不少步卒,没有这般便利,为了省事儿,干脆直接脱下靴子,打着赤脚行军。当然,这些步卒其实还好,军中最可怕的,却是那些运输后勤的车辙,泥泞的土地使得装载无数军械粮食的木车,即使有不少兵卒推动,依旧显得寸步难行,大大的增加了行军时间,困难也是加重。

途经魏郡邺县,大雨结束,汉军停兵休整,魏郡太守闻之,亲率郡署属吏及一干郡兵,出城迎接,并备好酒肉犒军。

后因军情紧急,皇甫嵩命大军于城外扎营,严令兵士出营,更不得入城。而他,和伏泉以及两人麾下部分将领,受魏郡太守之邀,入城接风。

接风酒席是在郡署府中办的,期间并未有魏赵之地出名的奔放舞伎作陪,除了酒肉尚可,其他一切从简,令得皇甫嵩大赞魏郡太守有清廉之风,不骄逸奢靡。

待魏郡太守面色尴尬的言道,他这般作为,皆乃其麾下属吏审配谏言所致,让其警醒,众人闻之皆对审配有所好奇。而那魏郡太守又称审配为明镜,为人正直,刚正不阿,皇甫嵩因此大赞审配其人,称赞赵地所在,刚烈正直之才,有审正南足矣。

审配字正南,年约三十余岁,身量颇高,五官端正,留有一撇短须,腰悬长剑,一双浓眉又直又长,斜飞入鬓,为他平添几许英朗之气。

这般相貌,便有一番地方名士的风采了,更何况,其气度也不同凡响,即使皇甫嵩屡番赞美,也没有洋洋自得之情。而审配对皇甫嵩敬而不谄,应答得体,如此风仪,看得皇甫嵩等人暗暗点头称赞,伏泉自然也是其一。

看着眼前这位历史结局不是太好的忠臣,伏泉也是不住感慨,审配果如史书所传那般,忠烈慷慨,有不可犯之节。从他和伏泉等上官的对答中,便可看出,他和历史上那些直言进谏的直臣并无区别,而且确实是忠心无比,只可惜这类臣子,有好结局者甚少,历史上能真的克制自己容忍这类臣子冒险直谏的君主,也是屈指可数。

席上没有太多娱乐活动,众人吃完酒食后,略无它事,便就此告别魏郡太守离去。魏郡太守深知大军平乱要紧,能留于郡署吃饭,已属难得,自然不敢多加挽留,只令审配作陪,送诸人离去。

出了郡署,审配主动开了话题,与众人闲聊,皇甫嵩大概是极其喜欢审配,和他聊得极为投缘,伏泉却并未多说话,只是用心打量这繁华的邺城。

街道上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其中有豪门子弟、官宦人家,又有商贾富豪、仕女小娘、奴仆小厮乃至游儿乞丐,显得一派富庶繁华景象。

伏泉对此诧异,同时也是有所理解,不得不感慨邺地之繁华富庶,即使现在整个冀州尚处于汉军剿灭太平道黄巾蛾贼的的关键时期,但是这却是一点儿也不影响邺城百姓的生活,与城外的战事相比,邺城实在算是安居乐业之极,同样也证明了邺城和雒阳一般,是大汉顶级城市,这也是雒阳后来被董卓破坏了,冀州成了人口顶级大州的原因。

河北位置险要,冀州地方富庶,境内兵强马壮,其中,冀州大戟士之名,因光武帝赖之定鼎天下而闻名,如此宝地,怪不得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随着审判行走,街道行人渐少,市肆也跟着少了,反而是富丽堂皇的宅屋增多,伏泉越发感觉不对,按照这般带路,这就不是出城的样子,而是带他们去邺城内的富户住宅区,完全透着诡异。

不止是伏泉,就是皇甫嵩等人,聊着聊着,也是发现一些异常,只是审配脸色波澜不惊,倒是没有让他们怀疑审配等人心中有鬼,依旧和他一边聊天,一边行走。

直到众人走到了一处地方,皇甫嵩猛的打住话语,转而看向不远处一栋建造规格,明显逾制的宅邸。这等富丽堂皇的宅邸规模,怕是一般王国的王府规格,也比不上,而邺城之中竟然有人建造这般规模,实在令人心惊谁人有这般能量,只手遮天冀州之地,他们在外地,都不知道邺城中还有这般府邸。

“回禀二位中郎,此乃中常侍赵忠之别府。”审配见皇甫嵩模样,也是知道不需再隐瞒,捋了捋自己的短须,淡淡的解说道。

众所周知,汉代人直接呼唤旁人人名,可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常人少有直称对方名字的时候。更何况,中常侍可是比两千石高官,赵忠本人甚至还有列候侯爵爵位在身,按正常称呼,旁人该称其为赵常侍或赵侯,而像审配这般,毫无在意旁人的在公众场合直呼其名,可谓是胆子极大,也是极其不屑阉宦了。

之后,皇甫嵩和伏泉对视,皆有所想,两人何等聪明,都不是政治萌新,经历算计无数,立刻就猜出这审正南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多半是故意把他们领到赵忠的府邸,趁机进言,两人若是故作不见,不用多久,整个河北的士人都会知道皇甫嵩和伏泉惧怕阉人了。

伏泉更是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审配,心中不由暗道,审配性格是正直,不过却同样隐藏着一股舍我其谁的专制。自己和皇甫嵩按理皆为其上官,可他竟然这般设计针对他们,说他是胆大包天?还是刚正不阿,不畏强权呢?

此时,伏泉心中也是有股自嘲,没想到自己一直防备,却被这审配算计了。也不知这是审配一人所为,还是早就得到魏郡太守属意,后来想想,伏泉觉得,这大概是审配一人执意所为,不然,若是魏郡太守早知此事,恐怕是那太守亲自带他们来赵忠府邸了。

而且,如果魏郡太守知道此事,也根本不会等到现在才告发了,恐怕自己就已经上书朝廷了。然而,如果他真的上书朝廷的话,现在估计也不可能呆在这魏郡太守的位置上了,因此,这事情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审配在领他们出郡署后,便临时决意,要让皇甫嵩、伏泉二人上奏弹劾赵忠。

毕竟,如果那魏郡太守惧怕赵忠权势,得到授意,将这件事情掩盖,不让消息传播,那么就算他再虚心听取审配谏言,在这件关系到他官位的事情上,也是肯定不会让步的。

所以,恐怕审配一直都想找机会将此事令人奏书朝廷,只是毫无机会,毕竟没有一定权势,就算他们的奏疏能送到雒阳,恐怕朝廷的公卿百官,甚至皇帝都可能见不到他们的奏疏。现在,皇甫嵩、伏泉二人的到来,则给了审配一个可以完成心愿的机会,他当然不会就此放弃。

如今形势不在己方,稍有不慎,便可名声尽毁,第一个回答审配的,却是皇甫嵩。只见他故作摇头失笑道:“正南既有此心,仆何敢推诿,此事当如实禀明朝廷,请陛下惩处不臣。”

当然,话是这样说,但伏泉在皇甫嵩身旁,却是见到这家伙眼神冰冷,想想也是,被人这样利用,还能好受?只是,皇甫嵩要名,自然不会自绝于士人,因此只能答应,甚至根本不能发火。否则,如今阉宦势力依旧强势,如果他这份奏疏上奏,使得宦官因此进言皇帝,和卢植、董卓一样,换了他冀州汉军主将的身份,恐怕想要借此立得大功的皇甫嵩就要因此哭了,终究历朝历代能有这种中兴机会的却是不多,而得到这机会的每一个人,于史书而言,都将留下自己的名声。

有皇甫嵩作为领袖,伏泉稍稍思考番,也点头应诺,不过他却在此耍了滑头,言道:“孤随皇甫中郎,上奏朝廷,具言赵忠不法之事。”

言下之意,他不会主动上奏,最多就是相当于在奏书上署个名而已,出了事情,宦官第一时间不会和他火拼,而是先和皇甫嵩这个何进的亲密人物火拼。伏泉这般回答,也是有自己原因,他自然不怕河北士人甚至天下士人说他偏袒阉宦,他真正怕的是如果皇帝刘宏知道自己,见了赵忠愈制,而不去禀报,会不会对自己猜忌,毕竟,今天伏泉见到赵忠府邸认为理所当然,明日就有可能他自己建造府邸也愈制,这种东西如果一旦进入皇帝脑海,那么最可怕的就是极有可能给你打一个心怀二心的外戚标签,这无疑是非常可怕的,因此伏泉唯有答应。

审配闻之,脸色大喜,振衫长揖道:“赵阉猖獗,无人敢管,下吏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还望中郎见谅。”

其实,一切如伏泉所料,虽然魏郡太守虚心从,但在某些问题上,却是始终不肯点头,比如这弹劾赵忠。若非其人惧怕阉宦,审配早就让他上奏朝廷了,如何会等到今天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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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幽凉之黄巾争

中了审配“奸计”,无论是伏泉,还是皇甫嵩都无心逗留邺城,翌日,便继续行军。大军北上,离开魏郡,进入巨鹿郡,过了数日,终于到达下曲阳县城外的汉军大营。

自董卓治罪,汉军军营实际最大将领,原本的副将护乌桓中郎将宗员,率领一干将领出营迎接新任主将皇甫嵩和副将伏泉,主要将领包括卢植的幽州系、本地的冀州系、董卓的凉州系及京都五校士和天下诸郡兵。

踏入军营,与各部将领一番相互熟识后,伏泉便察觉有异。其中幽州系的将领满身轻松,似乎知道皇甫嵩是主将,也无太多畏惧之心,而且幽州系的一干将领内,伏泉并未见到公孙瓒其人,甚至他在幽州为官时,所知的有名将领,竟然全然缺席此列,问明缘由,皆言军务缠身,不便前来,着实透着不少古怪。

终究,如果其他幽州系将领未来,伏泉还能理解,可是公孙瓒不来,这可就太奇怪了。毕竟,说到底,公孙瓒还是自己故吏出身,就算和自己有些矛盾,而且他军务再缠身,但最起码也得派人来和自己道个安才是。

这可是一点儿都不符合历史上,那个成为北方枭雄前,十分注重名声,为送犯罪的故主,在自己祖坟面前,喊出“昔为人子,今为人臣,当诣日南。日南多瘴气,恐或不还,便当长辞坟茔”的公孙伯珪啊!

至于其余各地兵马将领,明显比幽州系好多,首先精神饱满状态就不一样,见到已经成名的皇甫嵩、伏泉二人,都显得更加精神。特别是凉州系将领,见了皇甫嵩后,虽然前番在董卓指挥下,累战不胜,但是依旧有股边兵的锐气尚在,显然其志未衰。

见此,伏泉根据前番所得情报,这才恍然,恐怕幽州系兵将如此,还是和董卓替换卢植,而如今皇甫嵩替换董卓不无关系。

如果替换董卓的是其他人,不是皇甫嵩,哪怕是像朱儁那样的南方人也好,恐怕幽州系将领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如此无所谓,完全不在意这是军中一样。

毕竟,皇甫嵩和董卓都是凉州人,就算朝廷换了主将,对于幽州系的将领而言,即使平定了冀州太平道黄巾蛾贼,他们依旧没有太多功劳可分,自然,不会对皇甫嵩这新任汉军主将有太多好感。

想必,这也是皇甫嵩进了军营以后,见到幽州系诸将样貌,甚至大半幽州系将领缺席,并未动怒的原因,实在是动怒了又如何?卢植一事冤屈甚大,皇甫嵩自己也卢植也有交情,自然不敢过分逼迫其旧部,更何况,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凉州人就理亏,只要现在幽州系兵将不在军营闹事,恐怕凉州兵将都谢天谢地了。

宗员乃是荆州南阳人,南阳宗氏亦为当地大族,祖辈那是开国大将宗佻,是当年随光武帝刘秀突破新朝大军重围的昆阳十三骑之一。而宗佻之弟宗广,在世祖光武即位时期,任尚书令,此后家族依靠祖辈余荫,扎根南阳,教育族中子弟经学武略,世代将相名臣不绝。

却说皇甫嵩被领到了中军大帐后,拉着宗员之手,笑着说道:“将军辛苦,军中诸般事宜,皆难为将军!”

护乌桓中郎将宗员闻之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皇甫嵩何意,只能苦笑摇头回道:“卢中郎一事,朝廷处断不公,北方诸兵将这般,已是克制之极,望皇甫中郎勿怒。”

卢中郎自然就是卢植,宗员知道,皇甫嵩此言,却是因为他在董卓领兵及被罢免时,将军中的幽州系兵将弹压住,没让他们因为卢植治罪一事,闹出哗变等大事。毕竟,这种信任主将被无端迫害的事情,最容易使得这些为主将卖命的兵将,走入不归路,而宗员作为卢植之后,最大的幽州系将领,能压制住幽州军兵将,其中辛苦,懂兵之人皆知,更何况,宗员还是幽州本地将领,而是南方外地将领,能将本地的幽州兵控制,这份能力值得皇甫嵩答谢其人。

皇甫嵩之后也是叹了一口气道:“此中缘故,孤已尽知,卢中郎必将救之!”

数道敏锐的目光在皇甫嵩话语落下后,不断扫视他身上,伏泉在皇甫嵩一侧,都敢感受到其中的炙热,夹杂着疑惑,似乎还有一丝的愤怒。

伏泉随着目光方向望去,却是见到那是从在场所来的幽州系将领中传来,殊为诧异。大概,他们也是在为皇甫嵩拿了原本属于卢植的功劳,而感到愤怒,又为皇甫嵩刚才所说他将要救卢植而感到炙热和不解疑惑。

当然,具体皇甫嵩,将如何解救卢植,调解军中幽州系兵将气氛,伏泉不得而知,反正军中诸将一番结识以后,皇甫嵩便令各部还归本部,待皇甫嵩和伏泉所带兵马休整完毕后,再行进攻。

一番休整,两日后,皇甫嵩下令各部将军于中军大帐集结,讨论平贼大计,伏泉赶到中军大帐时,略显诧异,却是因为这两日里他基本没见到的公孙瓒等幽州系主要将领,皆在营中。

见伏泉进来,公孙连忙向其行礼,伏泉坦然受之,也并未说什么客气话,故吏向旧主见礼,这是大汉官场常态。除非你是皇帝,否则,坏了礼数,那就是将要面对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自坏名声,而向后来董卓杀了自己故主袁隗,便是破了大忌,让得他从一开始在舆论上就败给了关东的党人士人。

之后,伏泉稍稍安慰公孙瓒,靠着自己记忆,坦露卢植没事,记忆里,卢植一直活到了刘宏死后,所以他肯定无事。

公孙瓒对此只当伏泉宽慰,并未流露太多高兴,之后,便为伏泉引见,认识这几日里,伏泉并未见到的幽州系的诸位将领。

除了原本在幽州,伏泉见过的将领以外,大多数将领他都是一扫而过,原因为何,却是他们都是历史上籍籍无名之辈,值不得他多留意。如果这些人,真有因为时运不济,而被历史埋没之人,以后总会有机会可以看到的。

在这之中,伏泉还遇到自己麾下兵将的亲属,如他的老部下盖援、易固、田猛等人的族人。这些人见了伏泉,却是异常亲切,也很恭敬,大概是和他们有着一层渊源,虽说那些老部下,因为能力问题,都被伏泉放置在别军,也都未进入到如今伏泉军中的顶级,但毕竟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所以伏泉还是和他们聊了不少。

不过,待公孙瓒介绍到一个名叫徐荣的幽州将领时,伏泉才留意正视此人。想来,这位就是传说中先败曹操,后败孙坚的大将,可惜,也是时运不好,此番,若有机会,倒是可以纳入自己帐下听命。

徐荣年岁已过三旬,躯体粗壮,脸如紫铜,留着一撇长须,身上散发着一股冷若冰霜的沉着气息,一看就是拙于言行之人。通常这种人,都有一定的才能,他们更愿意埋头做事,听从上官命令,最好的完成任务,这种人不善于勾心斗角,是每个君主都颇爱的人才,难怪他能在王允那老阴谋家清算下,免于一劫。

“都乡侯、左中郎将至!”

随着中军营帐外,汉军兵卒一声大喊,皇甫嵩手持节,走入营中,众人按照官职,依次分列左右。

一番客套虚礼后,皇甫嵩直接进入正题,下令明日起兵,大军放弃董卓计划,率兵继续使用卢植所留计策,围攻广宗县城,先破太平道黄巾蛾贼首领,“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部,将黄巾蛾贼的希望灭除,之后再克下曲阳城,攻打张角弟,“地公将军”张宝部。

这番提议,有人赞同,自然有人不赞同,赞同者原因很多,有卢植计策很好,也有想用实施卢植计策,来挽回功劳的。而不赞同者,原因却只有一个,因为这是全盘否定董卓的计划,使得现在董卓走后,他们一切努力都化为泡影,当然,这些人只有那些被董卓从河东和凉州带来的凉州军兵将。

“皇甫中郎此言何意,董中郎所留计策甚妙,只需依计而行,克拔下曲阳城,何需转道广宗?卢中郎……”当下,便有一少年人,用凉州口音十分纨绔的喝道,伏泉循声望去,这人却是他熟人,他正是昔年征讨鲜卑时,自己认识的凉州少年武将才俊之一的胡封。

“胡闹!住口!”不过,胡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身边一个长相不算英俊,却十分有威严的中年汉子喝骂。

随后,那中年汉子向皇甫嵩请罪道:“边地之人,不识礼数,望皇甫中郎勿怪!”

只是这人话语里,却并未有太多责备的语气,却是十分令人疑惑,而且他说胡封出身边地,这也不是在变相的说皇甫嵩这个同样出身边地的人,不知礼数吗?

细细看之,这人其实还有几分模样和胡封相似,就是身上那股战场的杀气,从里到外,油然而生。胡封这所历战事不多的少年屯长和其相比,显然太多幼稚,这人乃是李傕,董卓旧部,伏泉第一次见到时,心里也是暗道,果然外甥有时候长得像舅舅,可不是随便乱说的。

明里喝斥,暗里支持,凉州人拆凉州人的台,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冷场!

气氛极度尴尬!

大汉名将竟被一少年军官反驳,而那少年,却被其舅舅明为训骂,其实却是在袒护,这可是颇有舅甥二人,合伙打脸主将的意思。

最令人感到不解的是,这主将皇甫嵩,却是和他们一样,都是出身凉州,现在凉州人却打凉州自己人的脸,这可是让在场不少兵将产生了看戏的意思。

皇甫嵩脸色冷清,他虽然早就想过自己下此令,会让军中凉州诸军不满,只是没想到这些凉州骄兵悍将,会这么猖狂,一时间难以接受。

在他看来,以他的叔叔“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的名声,即使自己做出了有悖于凉州军利益的事情,这些凉州兵也会明白自己以大局为重的意思,帮助自己作战。虽然最后凉州兵将所得到的功劳收益,会少一些,但是早点结束战事,大家立了功勋,回家安居乐业不更好?

然而,出乎意料,这些凉州兵可不领情,或者说任何一个兵将都不会领情,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到手的功劳会少大半。

正当皇甫嵩准备喝斥李傕、胡封这对舅甥时,早得到皇甫嵩示意,直到大军作战计划,这才愿意入营的幽州系兵将,却是提前出言为皇甫嵩助威。

“董中郎之计,已有明证,大汉天下精锐,围攻下曲阳城,两月不克,此等计策,比之卢中郎之计,相差甚远……”

只见,公孙瓒一脸恨意的出列反驳,然而话未说完,便听胡封直接打断喝道:“若非尔等,今日下曲阳城早当破之,如何会如此?”

“竖子!再敢胡言,吾必杀尔!”

“来就来,真当吾凉州儿郎,怕尔‘白马长史’之虚名?”

“尔……”

……

“住口!中军大帐重地,再喧哗者,军法从事!”

……

营内,陡然之间,火药味渐重,胡封不知是自己本身天不怕地不怕,还是有人刻意授意,和公孙瓒口舌争执不断。言语不断升级,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动刀枪之意,不过,最终都被中军营帐中,脸色铁青怒气十足的皇甫嵩喝斥,不敢再有言语。

当然,言语是没有了,可是眼神攻势依旧,胡封那一脸少年英雄傲气,盯着公孙瓒的样子,任军中谁人看到,都不得不暗暗夸奖,李傕其人有个好外甥,小小年纪就敢随张奂出征塞外征讨鲜卑,现在更是不怂公孙瓒这早就闯出明堂的大汉边将。

其中,那些凉州系的将领,见到胡封这般模样,都是高兴不已,对这凉州的后起之秀,更加看重,毕竟,胡封此举,可是实实在在的帮了这段时间憋屈的凉州人,出了一口恶气。

第五百五十八章 吾等去伏中郎处投奔

帐内,随着之后皇甫嵩以主将身份,严令诸将不得再有喧哗军营者,并且下了死令,全军转攻贼首张角所在的广宗县城,这才将这番插曲平息。

公孙瓒望着面前的凉州少年,若是其他时候,胡封的样子会让他想起昔年的自己,让他从而对胡封拍手称赞。

可是现在,心中对其赞叹的同时,公孙瓒却不能认同他,因为认同胡封,这就是在说明他恩师卢植当初所制定的策略是错误的,而朝廷治罪卢植是正确的,他们幽州军此番在北方为大汉平定黄巾蛾贼之乱的大部分功劳,都将被他人分割,这无疑是公孙瓒所不能认同的。

当然,公孙瓒也明白,胡封说得对,其实无论皇甫嵩换不换董卓的策略,汉军都有可以胜利,毕竟冀州的黄巾蛾贼,现如今最大的两股就被汉军围困在广宗、下曲阳二地。而且,这二地里,可是盘踞着太平道黄巾蛾贼三大首领,“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地公将军”张宝和“人公将军”张粱三人。

只要灭了这最强三人组的势力,群龙无首的太平道,最终只能沦为普通流民军了,毕竟,让汉军忌惮太平道的就是张角三兄弟对于信徒的蛊惑,能让他们短时间内产生巨大的战斗力,这是很可怕的。

而没有了张角三兄弟的信仰加持,明白太平道这个邪教背后的虚伪目的,就是太平道主力的信徒,也会因为失去信仰,失去大部分狂热的战斗力。

只是,明明知道如此,但是汉军却屡番未能得逞,其实这也是有原因的。首先,卢植当时为主将,明白穷途末路的太平道会爆发出惊人战斗力的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毕竟,无论汉军现在优势如何大,但攻城者伤亡一定比守城的十余万黄巾蛾贼大。

卢植自然会选择围攻张角,待广宗城内粮食用尽,城中的黄巾蛾贼,为了生存主动和汉军野战,从而可以用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代价。

不过,这一点,却因为左丰陷害卢植一事,而最终失败。

换到董卓,一方面为了保证凉州系兵将的权益,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卢植在广宗的做法是对的,可是朝廷需要董卓快速结束战事,所以董卓最终选择舍弃广宗县,而围攻城池守备相对更弱的下曲阳县。

然而,换来的结果却是两月未克,这其中,固然也有下曲阳县城的黄巾蛾贼,面对绝境所爆发出的强大的战斗力以外,同样也有当时董卓麾下,实力最强大的依旧是汉军幽州系的兵将的缘故。

这些人深恨董卓抢了卢植位置,并且要窃取他们的果实,转而让凉州系上位,一直出工不出力,不肯为董卓卖命。

至于董卓麾下,身为客军的凉州兵,纵然朝廷抽调了不少凉州的精兵悍将给他,可是实力上依旧不足,并且相对于一马平川便可直入冀州的幽州军,其他如并州、司隶的精兵,明显在数量上,因为路程远近难行,和幽州兵不能比。

至于冀州本地的精兵大戟士,承平日久的冀州,州郡本身所拥有兵力就不多,也就是太平道起事,张角作乱,各郡县才开始大肆募兵平贼,指望冀州本地能给董卓多少支援,也是不太可能。

因此,卢植、董卓二人都未能成功,但却留下了让得两军都不能和平合作的烂摊子。

当然,想到皇甫嵩昨日私下里和他见面时,皇甫嵩所提的几个条件,就让公孙瓒动心,同样,也让幽州系的其他兵将动心,这也是他们今天一反两日前常态,全部来兵营的原因。

皇甫嵩提了两个条件,第一放弃董卓所改变的进攻策略,从而沿用卢植先前所用的先攻广宗县城的张角部;第二,战事之后,幽州兵将会得到主要功劳,甚至其本人也会向皇帝和朝廷上书,为卢植求情,并且以他所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的策略皆为卢植所献,从而让朝廷放出卢植。

这两个条件,完全符合幽州系兵将的利益诉求,因此自然让幽州系兵将高兴,转而让失去了功劳的大部分凉州系兵将不满了,甚至有的人竟然私下说出皇甫嵩是他们凉州人的叛徒。只是,以皇甫嵩以及皇甫家族在凉州的名望,凉州系兵将即使再不满,也不敢违逆其意,出工不出力,最多也只能发发牢骚,挑起些事故而已。

也正是因此,才会让原本对皇甫嵩态度相反的幽州人,现在对皇甫嵩的态度越发好,同时也让原本应该对皇甫嵩态度,没有太多敌视的凉州人,竟然生出不信服之意。

随着皇甫嵩以主将的命令,严令军中秩序后,帐内气氛明显有了军营的样子,皇甫嵩见此,这才转头对身边的几名文士模样打扮的问道:“此事诸位如何看之?”

当下,便有一个中年文士出列行礼道:“卢中郎之策,乃妙计也,然所需时日尚久,若如左丰之事,朝廷有变,亦难有成效也。”

这中年文士年纪在四旬上下,身量适中,脸容清瘦,五绺长须,目光奕奕有神,直透人心。此人伏泉认识,前番入营旁人将其介绍过,其乃冀州别驾从事沮授,魏郡广平人,字子与。当初太平道张角发动叛乱时,安平、甘陵二王相继被黄巾蛾贼俘擒,冀州大骇,刺史、太守、相国争相逃亡,沮授见此却是临危不惧,率领势力尚弱的州郡吏员官兵合力抗衡,屡施妙计与黄巾蛾贼周旋,才不使冀州尽落于那些黄巾蛾贼之手,此番却是皇甫嵩闻其谋略之名,招入军中问策破贼。

别驾,亦称别驾从事史,别驾从事,简称“别驾”,自汉以来设置,为州刺史的佐官。与治中堪称刺史的左膀右臂,尤以别驾权势最重,号称“任居刺史之半”,就是说这个职位相当于半个刺史。

能得别驾之职者,自非常人,伏泉初见沮授其人,也是带着一股遗憾可惜而又敬佩的目光,看着这个智谋之士的。毕竟对于沮授,伏泉认为他可以说是河北最有气节的义士,同样,他也是一个堪与荀彧比肩的奇才!

其人战略、战术两者具佳,曹操能够快速崛起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战略,就是他率先提出来的。他从一开始就建言袁绍东拔黄巾余孽,西扫黑山贼党、灭张燕,北击公孙瓒,收戎狄匈奴,迎天子号令天下。袁绍正是按照着沮授所提出的这幅伟大的战略蓝图,一步步完成他北方霸主的伟业,只是,沮授所提的最后一点,袁绍却没有照做。

事实证明,“挟天子以令诸侯”可谓是沮授所提的最好的战略,伏泉想来,若是袁绍后来不冒险,听从沮授提议求稳的话,恐怕就没有曹操什么事情了。

不过,想到沮授的结局,伏泉也是一阵可惜,毕竟,壮志未成,为君所献的霸主伟业,一朝皆败,不得不说可悲之极。

“下吏亦如此想之!”沮授说完后,在他身边,一个年岁和他差不多的中年人,也是出列行礼回道。

他眼正鼻端,气派高雅,一撇短须透露睿智,至于这人,伏泉也知,而且就算没有见过面,伏泉以前都听过这人名号,他叫田丰,现任巨鹿郡从事。其和前番在邺城,设计让皇甫嵩、伏泉弹劾宦官的审配其名,在冀州的诸从事中,魏郡审配、钜鹿田丰二人,都以正直刚强而闻名。

田丰他自幼天姿聪慧,少年时丧亲守丧,守丧的时间虽然已过,但他仍笑不露齿,因此逐为乡邻所器重。当然,真正让田丰出名的,却是他在仕途上的刚强,他博学多才,在冀州很有名望,最初被太尉府征辟,推荐为茂才,后来被选为侍御史,因愤恨宦官掌权,朝中党人名士数番被害,于是弃官归家,不再出仕……直到太平道黄巾蛾贼起事,朝廷下令解除党锢,这才决定出山,被郡署征辟为从事,皇甫嵩闻其名而招之,其人权略多奇,甚有功绩钜鹿黄巾蛾贼之乱,能有如今优势,其出力甚多。

据传,田丰弃官返乡时,身为太尉的帝师杨赐苦苦挽留不行,这般刚强,自然使得他出名无比,可谓是享誉天下的大名士,伏泉见得,就是沮授,对其言语也是恭敬无比。

两人出言后,又有几人出言认同,显然,他们也都认为皇甫嵩采用卢植的策略没错,毕竟这样一来,完全就可以让前番董卓掌兵时,出工不出力的幽州军,发挥出他们应有的作用。

之后,皇甫嵩又询问其他文武,皆无异议,唯有一干凉州系军将出言否定。不过,很显然,已经考虑这些的皇甫嵩是根本不会在意他们的,下令全军依计而行,至于朝中会不会有变,皇甫嵩却是一脸毫无在乎。

看着皇甫嵩那副模样,伏泉觉得,他能有如此自信,大概是觉得放眼如今天下,朝廷是再也找不到能代替他成为汉军主将的人了吧!

营外,一干凉州系兵将,愤慨的窃窃私语,发泄心中的怒气,同时也不忘了表扬刚才为他们争了脸的胡封。

“尔之外甥真丈夫也,依吾看,日后必超尔之功!”杨定一边看着胡封,一边对胡封身侧的李傕打趣道,他字整修,年近四旬,雄壮威武。

“是极!是极!此子日后不可限量!”另一旁,自杨定说完后,又有一个和他年岁差不多的中年将领出言赞同道,他叫胡轸,字文才,和杨定一样从军前皆是凉州大人,所以两人十分熟悉。

大人即为豪强,就像同样出身凉州的马腾,他也是豪强,不过真杨、胡闻名凉州的时候,马腾还是一个落魄青年,在历史上,双方可不是同一级别的。只是,很明显,这一世,靠拢伏泉的马腾,获得右扶风马氏的看重后,杨、胡这两个地方小豪强,显然现在和马腾比,是天与地的区别。

胡封被夸的,难得的他的脸都红了,改了性子般,最终只能不断推脱说能力不足等等的言语,才引得众人停止打趣了。当然,内心里,他们还是认可胡封的未来的,终究胡封刚才的举动,可不是其他少年敢这么做的。

其实,事前这些凉州将领就得到消息,皇甫嵩要出卖凉州人的利益,所以才会准备此出。原本在计划里,凉州系兵将只有张绣和胡封入得他们眼中,但是碍于张绣习性,很少做次无礼之举,他们害怕皇甫嵩会因此记恨他们,从而选择了脾气相对火爆的胡封,为的就是希望给双方都留一点台阶下而已。

凉州系与幽州系因为卢植、董卓的原因而不睦,现在胡封此举,完全算是替凉州系出了一口恶气。然而,他们日后始终还是要听从皇甫嵩的命令,配合幽州人,破了广宗县城,平定黄巾蛾贼的,想到这里,刚刚怂了皇甫嵩和幽州系的凉州众将,还没度过兴奋劲,又愁眉苦脸下去起来。

“吾等去伏中郎处投奔,何如?”突然之间,和其侄子张绣性格一样,身为凉州诸将大佬的张济,打破他以往的沉默,语速缓慢的开口道。通常,性子稳重的张济,很少说话,但是往往说话,却是点出主要话题点。

话语落下,顿时,引得在场一干凉州将领安静下来,他们脸色各异,古怪非常。

当然,心里面,有不少人倒是同意张济刚才说的这话,毕竟现在董卓治罪,他们这些董卓旧部可谓是无根飘萍了。而且,众人也不知道董卓此事,会不会和卢植一样幸运,如果朝廷要斩杀大将,他们这些人恐怕就真的没有领头人了。

本来,出身凉州的皇甫嵩,算是一个他们可以投靠效命的对象,只是,随着皇甫嵩不顾及凉州人的利益,把原本可以给凉州人的大功,送给幽州人,这是他们绝对不能忍受的,如果有其他选择,这些凉州兵将,会第一时间抛弃皇甫嵩的。

这些兵将,看得是自己的利益,他们才不在乎卢植是不是无辜的,反正想让他们用功劳去救卢植,简直痴心妄想。所以,遍观军中,和凉州军有缘的伏泉,成了众人心中的又一投靠对象!

第五百五十九章 广宗城内贼已动

广宗县城城头上,太平道贼首张角,手执九节仗,身着黄色道袍,面色素白如雪,飘渺之气四溢,恍如谪仙,飘然而来。

“大贤良师!大贤良师!大贤良师……”

“天公将军!天公将军!天公将军……”

守城的太平道黄巾军的信徒兵卒们,在看到他们向往的大贤良师后,登时换了一副模样,疯狂大喊张角别名,与先前数番和汉军大战失败,又被连续围城的衰败模样,完全不同。

自从太平道起事以来,他们与汉军作战,这些日子里,连番失败以后,所经受的疲惫、惶恐等等负面情绪一扫而光,纷纷端直身子,手中死死握着兵戈,望向“大贤良师”张角的眼神中尽显狂热之色,似乎只要张角在,他们就算面临绝境,也一样可以战胜援军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汉军。

其实,最近除遇到战事外,张角是很少露面的,可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似乎,这位一直宣传他将会带领大家“致太平”、建立属于他们的天堂国度的大贤良师,突然消失了一般。

于此,太平道黄巾军中传言很多,有人说大贤良师在沟通天地,请求神兵,需要安静作法,不能轻易外出;有人说,大贤良师正施秘法,要让汉朝发生突变,诸如让皇帝刘宏突然死亡,让汉军不断变换主将,使得军队大乱,让他们突然拥有神力,将日益强大的汉军战胜……

当然,这些都是黄巾蛾贼的兵卒私下里,或者在有心人的有意指挥下,传播的消息。目的除了让兵卒不会因为张角不常出现,而失去信仰,同时也可以稳住士气,让信徒兵卒们因为张角的神秘而一直保持战斗力力。

其实,张角之弟张梁和他身边的亲卫兵卒都清楚,张角的生命早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自起事后,张角便已卧床不少时候,无数有名医匠,被黄巾蛾贼秘密抓捕,送到张角卧榻之前,要求其诊治病情,但大多数都因为束手无策,而被黄巾蛾贼杀死,毕竟,这些黄巾蛾贼可以允许张角以其他方法死去,但绝对不能说因为得了绝病而死的,因为这关系到太平道能否在汉军的围攻下,继续保持生存的战力。

很可笑的是,一直以来号称符水咒说可以疗病,吞符、**可以包治百病,延年益寿的张角,竟然要寻来医匠治病。所谓“精者吞之,谓之神也”,使符存于心中,心有所思,符的神力就随之发出,神力发出,百病被驱散,人就会恢复健康状态,精神饱满的谎言,就此被张角、张梁自己打破。

这也是张角要隐藏行踪,同时让张梁寻来医匠,无论能不能治好张角的病情,都要将给张角治病的医匠杀了,为的就是保证张角建立太平道的谎言,不会被打破。

虽然,自从太平道起事以来,各地陆续传来噩耗,黄巾军不佳的战绩,已经让很多原本忠诚的太平道信徒,对于他们举事产生怀疑。但是只要没有证据,那么这个谎言依旧可以保持下去,即使不少信徒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裂痕,也不能改变他们对太平道的忠诚。

不过,今日张角突然下床,却是令张梁和张角亲卫门不喜反惊,因为他们多数人想到,这位“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太平道的心灵支柱,即将就此撒手人寰……

他们之中,不少人伪装成见到大贤良师而喜极而泣的样子,其实却是自己心知多半这是张角死前的回光返照,为此而痛哭流涕,因为张角一死,太平道的谎言自然被戳破。

更可怕的是,张角死了,就代表太平道黄巾蛾贼的信徒兵卒,会因此彻底失去信仰。而没有信仰的兵卒,对于黄巾军这种脱胎于太平道的宗教产物,他们的兵卒如果失去信仰,多数会因此废了,失去大半战斗力。

烈日之下,张角伫立于广宗城头,他的身子和其他人,满头大汗、口干舌燥不同,一点汗也没有,也冷得无比。

远方汉国来自天下的援军,正排成无数长龙涌入城外汉军大营,激起的烟尘遮天盖日,张角眼神冰冷,粗粗推测之下,遍直到汉军人数最起码已有数万,并且有可能,日后还会涌来更多的援军。

“天预亡吾乎?天预亡太平道乎?”

张角口中喃喃自语,虽然城头的强风,将张角的道袍吹起得如同仙风道骨,但是此刻的他,身体是如此的虚弱,也不知还有多久,他就将彻底死亡。

至于张角如此感慨,自然也是看出了如今汉军的强势,还有太平道的衰弱。汉军现在可以派出这么多人马北上,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汉军现在已经基本评定的南方的太平道。

豫州、荆州、兖州等地太平道黄巾军,恐怕都被汉军扫除了,即使还有余孽,那也是小部分,对于大局而言,无关紧要。想到从四处传来的消息,张角真想好好骂一骂这老天,为什么这么对他,明明大汉已经虚弱无比,正是他带领人,重建天下的时候,为什么要让他如此失败?

若非那些可恶的帮助自己的士人,背弃诺言,又怎么会让太平道接二连三的损兵折将?

而最令张角感到心痛的是马元义和波才的死,这两人都是太平道里,有数的人才,都是自己希望百年之后,依旧可以带领太平道建立自己世界的人才。

然而,短短时间内,马元义和波才,相继死去,给太平道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毕竟,这两人都是太平道里有数的可以够改变天下大势的良才,若是能让他们多加积攒经验,必然会让太平道得霸天下。

至于如今各州郡,太平道黄巾军所损失的各部兵马,这倒是没有让张角有太多难受,终究那些太平道信徒和兵卒没了,只要有地方供给他们抢掠就好,很快就能恢复实力。反而是人才损失了,本就没有太多自我造血能力的太平道,根本无法和精英知识分子始终集中的大汉朝廷,可以对比。

当然,如今,再谈这些已无益处,还是多想想,怎么才能战胜汉军,才是正事。张角幽幽收回目光,摸着有些头疼的脑袋,他转首谓张梁道:“三弟,太平道皆托付于尔,勿要勉之?”

张梁看着自己长兄,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头行李道:“兄长放心,吾一定振兴太平道,与二兄合力,扫除汉军,推翻汉室。”

“善!”张角宽慰点头,显然对自己弟弟的回答有所高兴,然后又在城头转了转,尽可能的保证每一个守城的太平道的信徒兵卒都能看到自己。

或许,张角自己也很清楚,这一次,也许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为了能让太平道有更多的可能,张角要尽他最大的力量,去提升广宗县城太平道黄巾军的士气。

最终,张角在太平道的信徒兵卒那疯狂的呐喊中,强撑着身体,和那些兵卒说了一些类似于“太平道可以翻盘”,这些连他自己也已经不信的话语,激励士气,然后才离开。

这段时间,自从太平道起事以来,随着各地太平道黄巾军起事被镇压的消息不断传来,为太平道花费了无数心血的张角,受不住连番的打击,突然又有恶疾降临到张角头上,然而,为了太平道举事的成功,手中再无良才的张角,最终只能决定自己来带兵对抗汉军了。

不过,张角无疑是一个好领袖,组织者,但却绝非军事奇才,而这件事情,也是在他被卢植击败后终于明白过来。可是,那时已经迟了,冀州太平道黄巾军,已经愈发衰弱了,终有一日,会被汉军扫灭。

为了挽回局势,张角最终决定采用张宝的提议,让张宝率兵守卫下曲阳县城,从而和广宗县城的汉军,互成犄角,只是如今看来,此事并未给汉军带来太多的麻烦。

虽然因为汉军分兵围困广宗县、下曲阳县二城,使得两城的防守压力减小,但是汉军与太平道黄巾军之间,所存在的巨大的战争后续潜力,始终是弥补不了的,汉军可以有大汉十三州的无限的后援,而太平道黄巾军,显然无法去破坏劫掠的话,是根本没有任何的“支援”的。

无论张角有没有军事天赋,但是他自己终究没有逃过病魔的侵袭,这位太平道的精神支柱,终于自己也没有百病不生,谎言欺骗了别人,可是最终,也没能欺骗得了他自己,带着一副病躯离开。

对太平道教众来说,张角就是他们心里的天,若知大贤良师去世,不用汉军打击,自己就会崩溃,所以张梁和张角亲卫秘不发丧,只是寻了城内隐秘之点下葬,万幸张角自己本来就极少在城内露面,而且有了他最后一次激励士气,因此倒是也没有人会去怀疑张角已经死了。

当然,张角出现所留下的东西很多,比如太平道黄巾军的士气,就因其出现有所提升,甚至不少黄巾蛾贼,再一次恢复成如同当初起事一样的气势。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张梁知道,这战如何,全看汉军表现。于他而言,当然希望汉军能够尽早攻城。这样太平道黄巾军,只需要守城即可,一方面可以用守城来弥补两军的实力,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粮食,太平道不同于汉军,汉军可以靠着天下十三州,不断输送着粮食军械兵员,而太平道只有孤城两座,显然是没有这个能力。

并且,广宗县城内,太平道黄巾军的粮草,已然因为几个汉军主将不不住围城,导致城中粮食急缺。

因此,自那以后,张梁习惯每天登城眺望,就是希望汉军有所异常,否则,这就只能是太平道率先应对了……

终于,当太平道的军需官告诉张梁,城中粮草已不足十日之用后,张梁这才感觉紧张,但依旧在城头眺望,寄希望于汉军攻城。

一天、两天、三天……汉军全无动静……

最后两日,张梁见汉军军营,依旧无兵马出兵攻城,只能苦笑,并且下令全军饱食最后一顿,然后全军出城攻击,与汉军决战。

既然汉军不攻城,那么只能由他们主动出城,不过,相比较守城,太平道黄巾军出城与汉军野战的话,显然实力还是有些不足的。

“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声瞬间扫遍广宗城内各个角落,穿着各式衣服,刚刚饱食一顿的黄巾军各信徒兵卒,纷纷停下手边之事,面色表情也是陡然凝重,战鼓声的特殊性使得他们知道,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要开始了。

一辆敞篷马车缓缓行在街头,四周有遮蔽,看不详细,但车厢旁那一杆随风飘扬的大旗,以及张角亲卫军告诉太平道教徒,里面坐着的正是大贤良师本人。

“大贤良师!大贤良师!大贤良师……”

“天公将军!天公将军!天宫将军……”

太平道教徒们欢呼雀跃,纷纷被甲持兵跟上,人群越聚越多,转眼间就过数万众,尾随着张角马车鱼贯出西城门,井然有序。不只西面,南北城门亦开,排列出城的黄巾众宛若三条气势磅礴的黄色巨龙,目标一致的游向西门外的预定战场。

此番,广宗县城内的太平道黄巾军倾巢而出,总兵力过十二万,其中铁甲士四万,皮甲士三万,弩三万,大型弩五百具,更难的是冀州紧邻幽、并,本地亦盛产马匹,张角耗费数十年心力,组建起一支八千人的铁甲骑兵,连战折损,尚有五千。

回望洋洋洒洒十数里的大军,张梁心头升起骄傲,接着又感到一阵气馁。他打心里尊敬大兄张角,可其却非领兵之将,太平道初起时虽未经历过战阵考验,但实力绝对在现今之上。

可是就是这样,太平道竟然连败于卢植手下,要知道当时卢植当时只有四万兵马而已,虽然有不少汉军抽调的边军十分精锐的因素在,但也不能是太平道黄巾军弱于汉军的理由,换了他张梁统帅,绝不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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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今必将灭贼余一役

十月的天在北方已经有不少凉意,汉军营寨外,黄巾蛾贼兵马齐动后,营内的汉军反应也不慢。

“呜!呜!呜……”

“城内的蛾贼出来了……”

嘹亮的牛角号声响彻军营,接着汉军各部校尉司马凄厉的呼喊声,划破了长空,也带动了军营里的汉军。

他们必须要在黄巾蛾贼出城列阵完毕前,让汉军大营内尚在休整的汉军集结,加入并会合前方一直围城并未撤军的汉军队伍,大规模军团作战,从来没有乱战制胜的说法,唯有统一的军阵队列,赢得战争的希望才更大。

只见仆兵、杂役乱成一团,为训练有素的汉军精兵披甲,随后与精锐甲士一起集结,各部一队队有序的从营地开中,会合先前一直围城,并未撤军的汉军队伍,准备应战正在出城列阵的黄巾蛾贼。

“蛾贼终是出城了,此番吾军必胜也!”汉军出营列阵迎战时,中军大帐内,伏泉望着那陆续出城列阵的黄巾蛾贼军,松了一口气道。

皇甫嵩凝重的神情舒缓,也是松了一口气道:“自此,孤将无碍也!”

汉军在皇甫嵩的指挥下,汉军除了留有一定部队,围住下曲阳县城,并且阻止太平道其余贼军支援广宗外,就一直水泄不通的围死广宗县城。他们早已围困了广宗县城近两月,其实,不止是广宗县城内的黄巾蛾贼粮草紧张,就是汉军自己,如果黄巾蛾贼自己不出城的话,他们估计自己也要熬不住,只能强攻了。

否则,恐怕即使皇甫嵩背后再有大将军何进以及朝廷党人士人们的支持,皇帝刘宏也可能会一力要求将皇甫嵩下狱,换伏泉、朱儁或者其他知兵之人前来统率汉军。这般做法,实在是因为大汉朝廷已经耗不起了,纵然围困黄巾贼军,逼黄巾蛾贼出城野战的计策再妙,但相对于短缺的粮食而言,如果皇甫嵩再不下令出兵,刘宏也不得不再换主将了。

就像是前番被朝廷治罪的卢植、董卓二人,虽然其中卢植有宦官左丰诬陷其有二心的原因,董卓有主动攻城,两月余未克,屡战未果的缘故,但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两人耗费了太多的时间,没有出现战果,而大汉朝廷此刻根本没有稳定的钱粮供应,天下州郡都有乱事,军队钱粮供应不足,所以根本不可能任由主将长时间率领数万甚至数十万大军耗着,这也导致大汉皇帝刘宏开始失去耐心了。

现在,天下各地援军纷纷转移冀州,如今汉军大营中的汉军人数早已有逾十万人了。而汉军想要长期围困广宗县城的黄姐蛾贼,便要为麾下士卒,准备衣食住行各种花费。

比如此番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之乱,历经夏、秋,已将至冬日,夏秋两季还好,衣着简单,只需单衣和鞋履而已,衣服花费钱财相应较少,但十余万人也要有数千万钱。而到了冬日,购置冬衣的话,一套冬衣起码就得包括袭、绔、袍、禅、履这些,单单是这一笔支出,十余万汉军花费就得要上亿钱。

其他兵器维护,战马口粮这些方面,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平乱的数个月间,最起码自北方到中原,各州郡恐怕都没有多少存粮了。

像是粮草,虽说冀州富庶,本是就是大汉的产粮大州,然而太平道黄巾蛾贼起事以后,本地的春秋之粮皆已无望,唯有靠其富庶的底子,吃着一些郡县没有被破坏的府库的老底子。至于冀州北面幽州,和西面的并州地区,都是大汉边疆苦寒之地,历来就是大汉的穷困之州,往年还要靠着冀、青、兖三州接济,自然是指望不上他们运送钱粮的。

而河南诸州,豫、兖二州黄巾蛾贼刚刚平定不久,百姓恢复安定,都在嗷嗷待哺,也根本拿不出钱粮,东方的青、徐还有黄巾蛾贼作乱,司隶虽太平道起事以来,便被朝廷迅速斩杀境内黄巾蛾贼,没有叛乱威胁,但它要确保京都数十万人的生计,也是无钱。

最西方的凉州,也是苦寒之地,地方位置又很特殊,从来都是大汉朝廷出钱出粮的地方,也根本指望不上。

到了南方诸州,荆州刚好,只有南部靠近司隶的南阳郡地区受到贼乱波及,如今也将要被镇贼中郎将朱儁和南阳太守秦颉以及荆州刺史徐璆的兵马击败,损失不多,以荆南诸君的存储,还是有不少粮食。

益州的话,更不需要担心,原本时空也就只有“米贼”张脩寇略巴郡而已,其余郡县也未受波及,而现在,张脩早因为伏泉留了准备,在他想要起事时,就被伏泉的留下的徐晃、甘宁二将扑灭,所以也有存粮。至于扬、交二州,贼乱很少,也还有一定余粮。

因此,时至今日,遍观大汉十三州,整个冀州汉军的粮食,吃的除了冀州历年来的节余意外,现在完全是靠着大汉朝廷从遥远的南方诸州,运到北方的粮食,这其中靡费,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也许如果广宗县城内的黄巾蛾贼再能忍几个月的话,或许皇甫嵩再镇定自若,但朝廷的旨意估计也让他承受不住。否则,他的下场,即使他没有战败过错,前番也立有大功,估计也难逃刘宏的一力治罪,无论是何进还是党人,都很难保住他,这也是皇甫嵩见了黄巾蛾贼出广宗县城和汉军野战,松了一口气的原因。

“流川,蛾贼既已出城,前方诸事皆托于君,孤坐镇后方,待君凯旋!”皇甫嵩见两军即将相持,看了眼帐内诸将,最终还是极其不情愿的下了命令道。

“诺!”

伏泉应声行礼,然后看了眼左右诸将,率先出营,前往汉军前方指挥前线。

在他走后,中军营帐内,除了伏泉贴身兵将典韦随行外,其余在营帐的幽州军领头人物公孙瓒、宗员等人,以及凉州军的领头人物李傕、张济等人,也是快速跟随伏泉出营。

其中,公孙瓒、宗员等幽州军将领,还是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皇甫嵩,行礼示意,表露他们的不好意思。而凉州军众人,却是一脸无所谓,看都不看主将皇甫嵩,快步跟随伏泉出营,宛如像是抱紧伏泉大腿的狗腿子般机灵。

很快,营内再无他人,只有皇甫嵩一人,看着众军将离去的样子。

对于幽州军和凉州军诸将的态度,皇甫嵩也是苦笑,他当然猜的出为什么身为副将的伏泉,会比他这主将还要受欢迎的原因。

凉州军不用细想,皇甫嵩已经做出了伤害凉州军兵将的事情,这些凉州兵将肯定不会再和他这个凉州主将一条心了。而伏泉也是和凉州军有缘之人,当初塞外征讨鲜卑,伏泉可是有段时间,帮助张奂次子张昶掌控过凉州军,现在凉州军内的一些青年才俊都与伏泉有旧,自董卓治罪,凉州军一时之间群龙无首,身为凉州人,深刻知道凉州那个地方和草原有些类似,谁拳头大,凉州人就跟谁。

现在皇甫嵩已经有了放弃凉州军的意思,也就不怪这些凉州兵将,快速作出抉择跟伏泉离开了,至于幽州军众人这样,当然是因为伏泉从某种意义来说,可是半个幽州人。毕竟,他最初成名的战争,就是在幽州为柳城令,斩杀鲜卑胡酋檀石槐的战争,况且现在幽州军中,最有名气的公孙瓒也是他的故吏出身,就更加让幽州人敬佩伏泉了,若不是他皇甫嵩曾经答应帮幽州军就出卢植,恐怕也不会有公孙瓒等人对自己抱歉的意思了。

当然,这些其实皇甫嵩也早有预料,某种意义上说,他也考虑到这些了。毕竟,经过豫、兖二州的战事,皇甫嵩也明白,想要战胜张角麾下的精锐的冀州太平道黄巾蛾贼,唯有将麾下的兵马拧成一条绳子才行,可是幽州军明显不会轻易中招,所以他唯有用条件交换,才能使得幽州军出全力,不至于让自己出现董卓的覆辙。

本来,若是没有伏泉,以皇甫嵩和皇甫家族在凉州军的名望,就算他出卖凉州人的利益,那些群龙无首的凉州军,也只能效死听从自己,否则,他们战后就将没有靠山。而没有靠山的兵将,想要在战后有好的功劳分配,无疑很难,因此,为了利益,他们只能选择妥协。

不过现在,有了伏泉这个凉州、幽州的润滑剂,自然这两方兵马,更愿意效忠伏泉,有意架空皇甫嵩。当然,事已至此,为了灭贼,不让朝廷像卢植、董卓一样治罪自己,皇甫嵩也只能忍了,最起码虽然也许他会失去不少在军中的名望,但是这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大乱的首功,肯定是他皇甫嵩自己的,这便足够了。

蔚蓝的天空下,汉军大军数量与蛾贼相比,也是不遑多让。此时天下汉军,陆续汇集冀州,汉军大军所过之处,卷起无边尘土,他们停于太平道黄巾蛾贼大军面前一千步左右,萧风阵阵,千军万马间,只觉阵列森森,杀机盈野。

汉军六万余玄甲步卒组成左中右三军,而在两翼,骑兵纵横,左翼由幽州突骑及并州骑兵组成,约有一万余人,右翼为伏泉麾下骑兵,董卓旧部凉州铁骑,和三河骑士、北军五校胡骑,同样有一万余人。后方,尚有万余铁甲汉军步卒列阵以待,配合着仆兵、杂役组成的预备队,只等出现意外,上前助阵。

在向前军策马行进时,伏泉遥望双方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的人群,缓缓感叹道:“自光武中兴以来,中原之地,何时可有数十万大军之战?”

多少年?

跟随伏泉行军的主将问候不由哑然,至少有一百多年了吧?毕竟自从世祖光武平定天下以来,中原承平甚久,即便近年来偶有叛乱也是疥搔之患,无足轻重,二十万人级别的大会战,莫说中原,便是边地也是数十上百年难得一见,唯有那令大汉朝廷头疼的汉羌百年战争出现过数次,就是鲜卑檀石槐,也难有一次性出动五万骑兵以上的大战,真是太久了。

看着人数,伏泉心中又不进澎湃,怅声慨然道:“将十万众,上报皇恩,下全功名,此所有为将者之愿也!亦吾之愿也!然有汉以来才杰辈出,又有几人能达成此愿?吾本皇戚,才干平庸,幸赖吾皇天恩,皇甫中郎重视,今必将灭贼余一役,令大汉自此承平,百姓安康……”

“今必将灭贼余一役,令大汉自此承平,百姓安康……”

“汉军威武!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大汉万岁!大汉万岁!大汉万岁……”

在伏泉说完,身后跟随的典韦闻声,立刻用他的大嗓门对空喊起,接着,其他兵将附和,最终传遍全军,汉军士气之盛,令人向背。

等待了许久,面对这拯救社稷于为难的大功,一向以军功为傲的汉军,无论是兵是将,这一次都不会放过,面前这十数万黄巾蛾贼,即使再困难,他们也要击碎!

第五百六十一章 蛾贼军势云泥别

两军阵前,像是双方默认了开战时间一般,上百面大鼓被擂响,擂醒了双方兵将的同时,也擂起了这场大决战的序幕。

“汉军威武……”汉军阵内,各部屯长、军侯纷纷拔刀出鞘,对着面前黄巾蛾贼挥动,全力喝道。

数万汉军兵卒闻声,跟着呐喊道:“汉军威武!汉军威武!汉军威武……”声音阵阵,响彻不绝于耳,似欲与军阵之后的战鼓声相较量,震人的声浪一波盖过一波,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很快便传到了对面黄巾蛾贼阵前,似乎要在战役开始前,便要先声夺阵……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闻得汉军如此嚣张,对面的黄巾蛾贼们也是不甘示弱,以战鼓对战鼓,口号对口号,奋力回击,保证他们即使如今形势灰暗,也不能就此怂了。

毕竟,他们的精神支柱“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就在背后,这次决战,他们自己虽然都不敢保证一定会获得胜利,但至少在气势上不会认输,哪怕之后会战败,哪怕他们就此身死……

双方兵卒不约而同向前迈进,汉军队形整齐,肃杀之气四散,而黄巾蛾贼人多势众,虽然阵型凌乱,但现在能在广宗县城头活下来的,基本都是精锐的弟子,所以这对阵两方趋势相对不大,九百步、八百步、七百步……两军走得越来越近,大战也将一触即发。

五百步内,被推动的两军床弩停止前进,随后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发出怒声嘶吼,巨型弩矢带着凄厉的啸声,在蔚蓝的长空中交叉而过,钻入对手人墙。

床弩弩矢冲击力巨大,两军将士的铁甲根本不能阻其分毫,常常一矢之下,贯穿三、五人才会停下。那恐怖的杀伤力,在战场上的宛如将人变成肉串,极具威慑性,任是意志多么坚韧的人在它面前,也要低头、战栗。

“传令,三军迅速攻入敌阵,骑兵直冲汉军中军,速战速决,不可拖延!”张梁深知与汉军相比,太平道黄巾军训练相对较少,而且没有太多打军团对战经验,在这样的大规模军队混战时,绝不能拖,越拖下去,越对己方不利,要打的话,就一定要快,快到令汉军阵型不稳,这样他们才有获胜希望,所以火速下令接战。

“诺。”太平道黄巾军令旗手,两手挥舞旗帜,在鼓声中,向前军传达命令。

太平道黄巾军诸将得到指令后,不断喝斥麾下信徒兵卒,只见黄巾蛾贼的军队明显加快前进的步伐,飞速进抵匀速行军的汉军阵前二百步。

这时,经验丰富的汉军两翼步弓手,在各校尉司马喝斥命令下,立即举弓仰射迎击。只见数万支长箭瞬间离弦,天空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漆黑的羽箭,直若乌云压顶,遮天盖地。

那些利箭十分轻易的穿透了铁盔、铁甲,以及身无铁甲防护的肉身,顿时不少黄巾蛾贼痛苦哀嚎,满地打滚,但更多的人却是什么感觉也没有,直接死去。或许对于上战场的人来说,这种没有痛苦感觉的死法,应该称得上幸运!

“还击!还击……攒射汉军……”见此情景,立即便有不少黄巾军兵将,对自己麾下信徒兵卒愤怒吼道,命令他们发箭还击。

无数黄巾军幸存弓兵,纷纷张满强弓,拉弦迎击。不过,他们还击的同时,汉军的第二波箭雨,却是如蝗虫般一样,再次落到他们的头顶。这一次,黄巾军死伤更甚,只过了数刻功夫,汉军凭借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训练有素等等方面,成功的用远程兵器,暂时压制住了对手。

见到黄巾蛾贼想要反制汉军,却被汉军压制,伏泉轻蔑一笑道:“蛾贼张狂,试论天下,谁人敢与吾强汉比弩,纵过数百年,亦无人可比!”

身边的幽州步兵将领徐荣闻声,随即附和道:“蝼蚁之辈,岂敢与王师争锋?蛾贼若非朝廷不制,官府不禁,如何有今日实力?今中郎率兵取之,蛾贼必灭,不世之功,唾手可得!”

伏泉颔首不语,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徐荣,暗道这老实人竟然也会拍马屁吗?而且还拍得“句句属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不知道其欲何为?主动示好投靠,还是为了希望自己多给幽州军立功的机会吗?

如果是前者,自己自然欣喜,至于后者,显然自己给不了太多。不说自己那些旧部也要功劳,就是不久之前主动前来示好投靠的凉州诸军,自己也要分,而幽州军也和自己有关系,所以根本不可能刻意偏袒那一派。因此这一战,伏泉只能保证这三军比其他地方兵马,立功的机会相对多一些,但这三军比起来,显然都是同样公平境界,要得功劳完全只能靠自己争取而已。

当然,伏泉和徐荣说得的确是事实,若是比弓弩,在这个时代的大兵团会战里,汉军可真的不怕任何人。毕竟,汉承秦制,自秦朝伊始,便对弓弩有着独特偏爱,而且前汉时,面对骑兵凶猛的匈奴人,缺马的汉军只能在弓弩下功夫,这一定程度上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王朝对于弓弩的深入研究和喜爱。

而且伏泉知道,就是真的再过数百年,也难有朝代兵马敢和汉军比弓弩,也只有到了那个同样少马的“大送”朝,才能在弓弩方面,完全压制住汉军。

“传令,各部不得妄动,立阵迎敌,以弓弩蚕食蛾贼!”

“诺!”

既然黄巾蛾贼如此自大,那就休怪汉军用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战果了。汉军步卒诸将,接到伏泉命令,便依令指挥军队,就用这最简单的弓弩阵,攻击黄巾蛾贼。

广宗县城外,短时间内就变成炼狱,黄巾蛾贼似乎从来没有从这几个月中的大小战斗中吸取教训。除非靠着人多,用人命和更多的弓弩才能压制汉军,否则,兵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他们永远是在用人命在向汉军教学费。

不过,这种压制是短暂的,因为他们前方,冒死突进的骑兵终于突破了这十分遥远的五百步距离,与汉军接壤。在骑兵身后,是无数并没有被汉军弓弩吓跑的黄巾步卒,也就是在他们和汉军交战以后,那些被汉军弓弩压制,不敢前进的黄巾蛾贼,这才在各自兵将的喝斥声中,继续往汉军军中冲锋而来。

面对雪崩一般,滚滚而来的黄巾蛾贼,汉军将士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或者说,对训练无数经验充分的他们而言,此时根本毫无章法的黄巾蛾贼,根本就不在他们的眼里。

他们深知,此刻只需要保持阵型,迎击黄巾蛾贼散乱的阵型就行,古代军团大作战,什么武将武勇、乱战强者,在如同机器一般的铁血严苛的军阵面前,都不足挂齿,谁的军阵先乱,谁就可能第一个输。

至于像那些乱战赢得胜利的军团,不是没有过,但是很少很少,而且汉军将士知道,面前的黄巾蛾贼,明显不可能是那种乱战高手。

最起码有一点,他们不是每个人都不怕死,就像刚才冲刺一般,除了太平道的忠实信徒以外,大多数兵卒都不敢冲破汉军的弓弩压制。这些人最多也就是打打顺风仗而已,大不了硬仗,而那种乱战军团,至少来说,军队中的每个人,都是存了死志,疯狂扑击敌军的疯子。

所以,对于汉军兵卒而言,他们只需要依据着上官的命令,各司其职,该肉搏敌军者肉搏,该抵挡骑兵者抵挡,该射击弓弩着射击……一步一步,将面前的黄巾蛾贼,带入他们的坟墓。

汉军阵前,迎接黄巾蛾贼骑兵和步卒的,是汉军最通常摆设的拒马。只见,巨盾被汉军深深插入大地,锋利的长戟、长矛搭在上面,尖锐处寒光闪闪,阴森刺骨。

冲锋而来的黄巾骑兵见此毫不犹豫,撞击而去,一往无前,骑兵可以说是黄巾军的重中之重,所以张角挑选的十分谨慎。

这些骑兵都是太平道绝对忠实的狂热信徒,只要得了命令,他们就会拼命,视死如归。

即使他们下一刻可能就被大盾撞得粉身碎骨,也可能就被锋利的矛戟扎得满身窟窿,他们也要用尽全力策动胯下的战马突破汉军军阵,同时用手中的长戟、长刀杀向对手,纵然是死,也要让汉军付出代价,杀一个他们够本,杀两个他们就赚一个。

“嘭!嘭!嘭……”

“轰隆!轰隆!轰隆……”

“杀!杀!杀……”

冲在最前方的黄巾军骑兵,在和汉军搏斗后,在付出的大部被灭的代价后,终是将汉军的防线给冲动了。

只见,汉军阵线被撞得向内凹陷,在阵线后面,很快便有汉军兵将惶恐填补漏洞。然而,这明显很难,因为在黄巾军骑兵之后,无数头裹黄巾的步卒,已经狰狞着脸冲锋而来,一场白刃接触战不可避免……

“杀……”

这些紧随骑兵冲锋的黄巾蛾贼,也都是太平道死忠,冒着弓弩冲阵,如今到了汉军破碎的阵型前,自然更加疯狂,或许,想到接下来可以杀戮汉军,为他们这些日子死去的亲友报仇,会更加让这些宗教信徒狂热。

便见无数黄巾蛾贼呐喊着挥舞长刀,汉军军阵前,没能立即稳住阵型的汉军兵将,立刻因为人数劣势,被这些黄巾蛾贼杀得血肉横飞。

后排汉军将领见此,反应极为迅速,第一时间命令军阵收缩,同时令阵后汉军立即列阵阻敌,待前方残余的汉军边战边撤,追杀的黄巾蛾贼顿时傻眼。只见又一道拒马临时组建,重盾之上,无数长矛、长戟整齐划一,向前平刺,和刚才骑兵撞击的拒马阵一样,然而这一次,他们再无骑兵,想要突破,唯有靠着血肉之躯去突破。

“大贤良师在此,诸君莫要迟疑,以血肉冲之,死后无论篙里路上,亦或时间,皆可‘致太平’,得中黄太一眷顾!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

就在前方黄巾蛾贼迟疑之时,只见黄巾蛾贼军队后方,一辆敞篷马车缓缓行进,在其身边,有一支黄巾兵卒,举盾持刀戟护卫。

众人知道,那是张角的车马亲兵,而随着车外那些张角的亲兵齐声高喊,这些在汉军阵前忠诚狂热的太平道信徒们,顿时兴奋狂热起来,他们似乎一点儿也不考虑那些兵卒的话语是否真实,纷纷呼喊这口号,向前方汉军如同刺猬的阵型上冲锋而去。

或许,对他们而言,只要有大贤良师在,那他说的一切就是真的,他们不需要考虑这事情的真实,因为他们现在就是为太平道而生,就是为太平道而死。

顿时,汉军阵前,一场乱战袭来,黄巾蛾贼如同疯狗一般,撕咬着汉军防线,这种狂热让无数汉军将士措手不及。再加上这阵型是临时建立,不算十分稳固,在蛾贼以命博命的进攻下,终于打开了几道缺口,随后便有无数黄巾蛾贼冲入缺口,和汉军军阵内的兵卒厮杀,混战已然将至……

两军激战不休,十数万步卒蔓延数十里,互相纠缠,大呼奋战,喊杀震天,顺风荡出数十里,亦能听见,吓得周围平民紧闭家门,神情惶惶,如同末世。

汉军阵后,皇甫嵩见到黄巾蛾贼竟然连破汉军两道防线,神色越发凝重,谓左右道:“卢尚书莫非天人不成,竟以四万拼凑之兵,屡败此等强军?”

“这……”

在其身后,沮授、田丰等征召谋士面面相觑,他们现在也感到奇怪,在他们的印象中张角不善用兵,屡出昏招,最终只能困守广宗,可是今日,黄巾蛾贼的实力却是突然暴涨,这次野外浪战,黄巾蛾贼与以前相比更是如同云泥之别,实在匪夷所思。

如果说是张角出现,让黄巾蛾贼狂热,士气大涨,这也有些说不过去,毕竟以往时候,他又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现象实在不可思议。

第五百六十二章 勾心斗角诸骑军

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由不得皇甫嵩等人再多去琢磨为什么太平道黄巾蛾贼实力会暴增的这么快,更何况现在是汉军必须要改编,不然任由黄巾蛾贼这么突破的话,恐怕很快便能让他们直接突破汉军纵深了。

“令骑兵出击,于两翼包抄,直杀贼首张角马车,擒得其首。如此,敌必自溃!”皇甫嵩指着前方张角马车处,当机立断道:“再令,后军压上,必须助前军稳住阵脚,只待骑兵破贼,全军出击,一招灭敌。”

传令兵抱拳称“诺”,随后便拿起手中令旗,几番挥舞,向着前军发出指令,而皇甫嵩身边诸谋士闻得其言,也是皆称赞道:“中郎所言极是!”

“将军,皇甫中郎有令!”

汉军前军,正喝斥前军被蛾贼突破防线的伏泉,闻得身边典韦呼喊,随即循声望去,很快便读懂了皇甫嵩的军令。

“既如此,皇甫中郎有令,自依令而行!”伏泉说道,本来按他本意,是想组织精锐兵士,反冲杀贼军,从而稳住阵型的。

毕竟,只要将黄巾蛾贼冲在最前方的忠实狂热信徒给消灭大半,他们后面那些没有勇气冒着汉军箭矢冲锋的步卒,也自然做不到刚才黄巾蛾贼狂热信徒以命博命冲锋的狂暴气势,这样汉军就能抵挡住黄巾蛾贼这一番的攻势了。

不过,现在既然皇甫嵩准备全军压上,直接结束战斗,伏泉也不打算阻止。终归汉军一直维持军阵不动,无非就用要一边用军阵消耗贼军的同时,一边试探出黄巾蛾贼的具体实力,看看对方有没有隐藏的大杀器。

只是,这一番交锋,黄巾蛾贼虽然实力因为张角主动坐镇暴涨,但是明显全军出动以后,都没有什么令人震惊的军阵战法出现。

或许,这一次出城野战,与汉军进行最后搏命决战,在贼首“张角”眼里,他的出现就是黄巾蛾贼的大杀器了吧。毕竟,这番战斗的效果也很突出,黄巾蛾贼突破性的堂堂正正的将结阵以待的汉军军阵,连续突破两道结实的防线,这是在难得。

要知道,往日他们太平道黄巾军,在与结阵的汉军交战时,除非对方人少,靠着以命博命,以及比汉军更多的弓弩远程杀敌,可以突破汉军军阵,不然如果在两军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他们能突破一道汉军防线就算万幸,更可况现在可是一鼓作气突破两道。

然而,如果太平道黄巾军没有其他隐藏的大杀器的话,那么仅仅凭着“张角”这个邪教教主,所出现带来的士气实力暴涨,虽然一时之间可以抗衡汉军,但如果想要战胜汉军的话,这无疑是非常困难的。

因为直到此时,汉军都只是在用军阵防守,还没有开始什么有效反击,作为可以靠着步卒军阵,就可以逆推匈奴、鲜卑这些草原民族的汉军,他们的反击同样不比靠着军阵防守差。

“呜!呜!呜……”

汉军右翼,耳中听着熟悉而亲切的号角声,让得凉州一干早就等得双眼朦胧的边地骑兵,如同焕发了青春一般,清醒了几分。

郭汜大声的打了一个哈欠,嘴巴张得足够塞进一颗苹果,一边策马,一边还不忘在马上直直的伸了个懒腰,将边地之人娴熟的控马技术展露无疑。

要知道,在还没有铁质马镫的时代,汉军骑兵都是以单边木质的马踏,作为上马的缓冲而已,而平日里像郭汜这些凉州边将,都是不屑于用马踏的,因此刚才的那一番动作,完全是靠着他的腰力和双腿肌肉的控制力来做的,这种控马实力,其中难度无法想象,但在郭汜这般操作下,却显得如何吃饭喝水一般,容易简单。

伸手揉了揉眼睛,郭汜这才笑道:“本欲酣睡,却闻出战,也罢,今日便让皇甫匹夫知晓,凉州男儿无此懦夫辈!”

身边李傕闻声调侃道:“郭多汝这盗马贼,贼性不改,好逸慵懒,既已欲睡,便就此回营,此番平贼大功,便由吾等代劳!”

“是极!是极!”

“郭多,尔不如回凉州,复盗马为生,大战一事,吾等代劳便可!”

……

有了李傕这一声带节奏的调侃,很快其余凉州诸将,如胡轸、王方、李蒙、等人,便跟着李傕的调侃,继续对郭汜口头上“落井下石”起来。

“豚犬之辈,逞言语之利辱人,待会倘若杀敌不如吾,汜必令尔等后悔!”见众人联合欺负自己,甚至还用他的黑历史编排,郭汜气得红脸,指着他们叫骂起来,脸上的腮帮子都鼓囊囊的无处发泄。当然,他最恨的还是率先挑事的李傕,毕竟在场之中,只有他和李傕、张济等将是董卓的老部下,其他人相比他们来得较晚,若是没有李傕这一番起哄,郭汜就是给他们几个胆子,这些家伙也不敢这么黑自己,可是现在被李傕这么一搞,这些人明显是找准了机会肆无忌惮的“落井下石”,摸黑自己,可偏偏他又无可奈何。

“哈!哈!哈!”

见郭汜情景,凉州诸将皆笑,一时间,右翼的凉州骑兵仿佛并未参加大战,而是像是举办家宴一样。

旁人见此,或许会说这些凉州边兵自大,不过,知道这些凉州边兵习气的人,可不敢这样想,因为打仗之前相互笑骂,对于这些边兵早已是常事,或许说打仗于他们而言就是吃饭喝酒那样简单,根本不用紧张。他们和普通人不同,年年都有兵事的边地,早就将这些边兵,打造成了对于战争不惧反喜,某些方面而言,他们甚至是渴望到一定程度的战争机器了。

当然,凉州诸将调笑郭汜的话,也是有缘由的。其实,郭汜以前并不叫郭汜,却是叫郭多,而他当时干的事情也遭人不耻。他在被董卓折服前,干得是盗马的勾当,当时的凉州刺史都知道张掖郡有个盗马虏,其人叫郭多,边地但凡有马之胡人部落,都有他盗马十几,甚至其人胆子大的没边,连大汉国边郡看管的畜马场里的马,也敢去偷,并且屡屡顺利,无人能制。若不是董卓这凉州豪强收服了他,恐怕说不得能让这家伙,混成一个边地的大豪强,当然,他的实力都是盗马犯马获得的。

现在,被这帮凉州老兄弟,大战之前又旧事重提,还变着法,换着话语戏弄他,也怪不得这西凉大汉气得连都通红。

“咚!咚!咚……”

战鼓声重重响起,一直寡言的张济突然策马出声道:“诸位凉州兄弟,董中郎已下罪,幸伏中郎保吾等无忧。此番纵是把兵马全葬于此,这平贼头功,吾等也要争上一争,绝不可叫幽州人得逞!”

一语而出,凉州诸将都先是一静,随后想起这段时间和幽州军的恩怨,纷纷出言附和。

郭汜第一个出言道:“放心,今日若叫幽州人夺了首功,吾郭汜便辞官归乡,回凉州盗马去!”

“凉州健儿,何惧幽州懦夫!”

“不惧!不惧!”

……

“诸君还待如何,随吾杀!”

“杀……”

……

随着凉州诸将这一番看似吵架般的争吵后,五千余凉州铁骑瞬间起动,随着各自主将往前方黄巾蛾贼军中冲刺,而他们的士气,也随着各自主将的不断教唆,而愈发提升,愈发暴虐,仿若只有杀戮,才能平息他们心中的怒火。

只见,凉州铁骑不断加速、加速……越奔越疾,越奔越快,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仿佛要把大地踩碎,将天空震塌。

在他们身后,三河骑士及京都五校骑兵的将领却是相互观望,会心一笑,而后率军紧紧跟上。幽州军和凉州军的纷争,他们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凉州人这么冲动的原因了,而既然凉州人愿意冲在最前面,他们乐得成全,同时相随其后,砍些人头,捡捡功劳。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想过,拼劲全部实力,去争夺这平贼首功,反正他们京中有人,无论哪一仗,这功劳向来不会缺他们一份,根本不至于拼了命去抢这首功。而且这最大的首功,莫过于去进攻被黄巾蛾贼紧紧守卫的张角马车了,很明显,想要这首功,并不是第一个冲进贼军军阵,就能抢到的,有时候等到前军被敌人耗尽了,他们这些后来者,说不定能够幸运的捡到点便宜。

不过,此刻右翼,还有比这些司隶附近的兵马慢的军队,他们就是同样被伏泉安排在右翼的由严颜指挥的其本部骑兵。

“将军,凉州、司隶诸骑皆行,吾等何如?”严颜身边,被伏泉委任严颜副将,新来的陈留人吴懿,向严颜请示道,他的面上焦急,显然不想自己离那些外地骑兵太远,不然这样的话,他之后立功的机会肯定会少的。

在陈留时,经过伏泉略带示好的拉拢,最终,吴懿考虑再三,还是辞去郡中职务,投入伏泉麾下,毕竟与在伏泉麾下,立得平乱大功相比,他在陈留这中原大郡,苦等孝廉、茂才这些为官名额实在是太难了。

望了眼和前方其他诸地的骑兵,和己方骑兵的路程,严颜点点头道:“两通鼓后,全军出击!”

“诺!”

就在吴懿行礼回应,准备回身下令时,却听严颜又道:“子远,且慢!”

“嗯?”

“尔不必忧虑,吾令兵士缓行,乃中郎授意,此番大战若欲得首功,擒获贼首张角,并非先入敌阵者。”

“中郎……”

“嗯!”

“可是……”吴懿吃惊,显然不肯相信这是严颜得到伏泉授意,才会故意让骑兵后行,毕竟这样无疑是在起跑线上,就输给那些一样想要首功的其他汉军骑兵。

严颜望着前方黄巾蛾贼军阵,语气缓缓道:“困兽犹斗,况人乎?广宗若克,太平道必败,城内十余万蛾贼,岂会轻降?此番必苦战也,不可轻敌!”

吴懿听后,恍然大悟,暗道自己行军打仗还是嫩了点,然后和严颜行礼,转身去命令身后骑兵准备。

汉军右翼尚在“勾心斗角”间,与此同时,汉军左翼主要有并州铁骑和幽州突骑,配合一部分其它郡少量骑兵的左翼骑军,也在无数兵卒的呼喝声中,往黄巾蛾贼的军阵冲锋。

不同的是,左翼除了少数自知己方骑兵少,拿不到首功的其它郡骑兵保留实力外,近万并、幽二州骑兵,却是拼了命的往黄巾蛾贼的军阵冲锋。

毕竟,与凉州人一样,幽州人为了卢植,还有他们自己的功劳,自然不会落后于他人。至于并州人,虽然他们和幽州军、凉州军并无恩怨,但终究并州军也是边军出身,自然渴望战事,崇尚军功,即使没有恩怨,他们也要豁尽全力去争夺那平贼首功。

“咚!咚!咚……”两通鼓后,汉军右翼的伏泉本部两千余骑,也在主将严颜,副将吴懿的率领下,往黄巾蛾贼军阵冲锋而去。

选择严颜还是对了,若是换了关羽、黄忠等将,估计此刻就和凉州军那帮粗鲁猛汉一起,去争功去了。

汉军步卒前军,伏泉看到右翼自己本部骑兵,在严颜的率领下,落于骑兵最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暗想道。

其实,按道理,这骑兵的主将,最好依旧选择自己的老部下,像关羽、黄忠这样的万人敌率领最好。不过,深知这张角麾下黄巾蛾贼可怕的伏泉,可不想自己这些精兵,白白赔在这里,那十几万黄巾蛾贼,多数都是宗教狂热分子,可不会和普通兵卒一样,怕战马碾压的,如果他们用肉身和骑兵拼命,那么谁先冲锋到敌阵,谁就最有可能丧命。

因此,选择关羽、黄忠这些非常自傲的人为主将,实在有可能直接不听令,在其他骑兵飞奔后,跟着率兵冲击。当然,如果有能制止二人的副将在,伏泉还是有可能让二人为将的,不过很显然,遍观自己麾下,以二人的资历、战功,无人敢制止二人。

所以,考虑再三,伏泉选择严颜为骑兵主将,并且用吴懿这个新人为副将,他相信纵然严颜也有几分自傲,但有吴懿的牵制,肯定要深思,不会轻易的说去抗命。至于关、黄等将,皆以黄巾蛾贼步卒难敌,将他们全部调入正面战场杀敌,很好的堵住了那些想要和骑兵突入敌军的将领的嘴。

当然,在伏泉心里,还有一个想法,使得他并未想过让骑兵快速深入敌阵,擒杀对方主将。记忆里,张角在皇甫嵩平定黄巾前,就已病死,伏泉因此,从一开始就对能不能拿到擒杀张角有所怀疑。

虽说这一世随着他的重生,很多事情都在改变,伏泉也不知道历史上皇甫嵩平乱具体时间,因此也不敢多做假设,即使现在前方战场有“张角”的马车,但没见到真人前,伏泉还是没有任何把握。

故而,与其为了一个可能没有的首功,而让自己宝贵骑兵白白折损,伏泉还不如保留实力,至于功劳,自己身为平乱副将,战场前军指挥,还能没有功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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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马腿比人命值钱

黄巾蛾贼左翼前方,一脸怒容的凉州铁骑,带着一股秋风扫落叶的气势,直奔黄巾蛾贼军阵而去。

郭汜本是盗马虏出身,骑术之高不需多言,即使放到人人会骑马射箭的凉州,那也是万中无一。此刻,他坐于飞驰的骏马上,在离贼军尚有五六十步时,目中放光的望着黄巾蛾贼军阵吼道:“踏破贼营,封侯拜相,当在此时!”说话同时,他取出长弓,高高张开双臂,靠着胯下双腿力道和腰间的力量,率先射出一箭。

“杀!”

身后的凉州骑兵齐声应喝,跟着也如同郭汜一样,取箭射往贼阵,顿时箭如雨下,射入黄巾蛾贼,人头攒动的黄巾蛾贼军阵,立即便有无数身影,在乱箭之中倒下。

见此情景,此时跟着凉州骑兵后面的其它郡骑兵,包括严颜所率的伏泉本部骑兵,都有些惊叹,暗道这些凉州人的骑术,真不一般,果然名不虚传。要知道,在没有马镫的时代,能靠着己身实力,在高速策马之中,将箭矢送到六十步以外,这份能力,只有真正的精锐骑兵方可,很显然他们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反而是凉州军,从兵卒到将领,都有这等射术,实在让人心惊。

数十步的距离,对于高速冲锋的马匹而言犹豫,转瞬便至,五千余手持刀戟矛矟的凉州骑士“轰”的一声巨响,便见无数只马蹄踹翻了黄巾蛾贼明显不如汉军坚固的盾墙,从而撞入阵中,突进而去。

“杀……”

李傕大矛奋力刺出,连续穿透两人咽喉,右臂一绷,挑着两具尸体砸飞数人。这等天生神力,骇得他身边,亲眼见证这等恐怖实力的黄巾蛾贼兵卒连吞唾液,如见鬼怪,顿生逃离之心,惊惧万分。

然而,他们后面涌来的同伴,却是不给他们机会,那些受命前来阻击的黄巾蛾贼,不断推挤,将前方的同伴直接送到李傕的矛锋下,顿时惨呼此起彼伏,鲜血四处乱洒。

“杀……”

郭汜铁矟击穿一人胸口,而后抱着马脖子跳下,避开身边接踵而来的无数刀戟,脚尖点,快速跃回马上。

而这时,先前被他杀死的那人还未倒地,正睁着莫名的双眼,感受着全身汩汩流出的鲜卑。随后,郭汜手一探抓住他那透背而过的矟头,用力拔出,接着掉转铁矟,连续横扫,将身边围攻而来的黄巾蛾贼,傻得喊叫声四起,成片成片的随之倒下。

“杀……”

樊稠双目尽赤,手持长戟,此刻巧借战马飞奔之力,大戟死死的扎中一人,而后硬生生的将其挑空起来,接着用力一挥,那名黄巾蛾贼的尸体,宛如巨石一般,直接就是砸飞了四名后面的黄巾蛾贼,令得不少他身边的黄巾蛾贼惊骇,生出一种不敢前进之感,可是在后方同伴的挤压下,还是要咬牙前来围攻才行。

数十斤重的大铁戟被樊稠单手握持,竟像是没有重量一般,左劈右砍,每一次挥舞,都会形成尖锐的厉啸,将四周围攻拼命的黄巾蛾贼的头颅和身体切开。

“杀……”

张济与那三人粗狂的作战风格不同截然相反,手持长矛的他,动作简洁,虽然看着没有太多威慑力,但却是很实用。他的攻击,总是以最少的力量刺出,快速而准确的给予向其奔跑的敌人,致命的一击。

只见,在张济手中,长矟化作点点黑光,四周的黄巾蛾贼可以完全看见张济的出矛,却根本阻止不了那矛向他们劈刺而来。唯有在张济出矛之后,或捂眼睛、或捂咽喉等脸上的致命部位,之后叫喊着无力的栽倒地上,随后因为大脑被破坏而死亡,即使到了至死时,他们的目光里都带着一丝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这将领的长矛怎么能出的这么快。

李傕、郭汜、樊稠、张济四人,皆是董卓旧部里最悍勇智谋之辈,也是董卓麾下资历最老的一批将领,此刻为了凉州人的荣誉,也是彻底拼了命了。

在四人的带领下,凉州铁骑快速便将黄巾蛾贼的左翼防线给破了,五千余凉州铁骑,叫喊着横冲直撞,尽情杀戮。黄巾蛾贼死伤惨重,虽有不少人被凉州兵的凶狠给镇住,但碍于如今形势,退亦死,攻尚有活路,因此犹然亡命扑来,双方你来我往,至死方休。

无数的黄巾蛾贼,被迫调集,前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汉军的马蹄。他们之中,有无怨无悔,为了太平道“致太平”的盛世而甘愿献出生命的,也有此刻后悔,不想送命,想要投降,却是毫无办法前来抵挡的……不过,纵然他们来多少人,想要一下子将汉军赶出自己的军阵,无疑有些困难,因为在凉州铁骑攻破黄巾蛾贼左翼防线后,后面的其余诸郡的汉军骑兵,也跟着陆续前来了。

黄巾蛾贼左翼如此,右翼其实情况也与其类似,甚至情况相比,右翼更糟。汉军的并州铁骑、幽州突骑这两地骑兵,论起战力来,却是一点儿也不会逊色凉州骑兵,更何况两家骑兵比凉州骑兵还多。

因此,公孙瓒、吕布等骁勇闻名的幽、凉二州的将领率领下,二州骑兵给予黄巾蛾贼右翼的打击更大,突进黄巾蛾贼军阵的距离和范围,更深更大,直杀得右翼的黄巾蛾贼,只剩下哭爹喊娘的份了。

鼓声、号角声、厮杀声交织,任何人听到这些声音,都会变得血液沸腾,心头烦躁。而黄巾军后阵的主角张梁,此刻却是显得很平静,或者说至少表面上,他装得很平静,深知战场上主将不能乱的他,即使形势如何恶劣,也不会让麾下信徒兵卒看出他的慌乱。

张梁淡淡的扫视了两翼,对于在己方阵中,任意杀戮肆虐的汉军铁骑,他也只是冷冷的看了几眼,而后冷声谓左右道:“令前军加紧攻势,直突汉军中军,不需管两翼汉骑冲杀!”

当即,便有身后黄巾军将领出声道:“若如此,两翼汉骑如何应对,吾军皆乃步卒,如何可阻?”

“选两翼精锐步卒持矛戟,对汉骑马腿砍之!再令各部紧合军阵,吾军势众,汉骑无冲刺之力,周旋于吾军兵卒之间,又有何惧?”

闻声,张梁身后诸将皆恍然大悟,的确,只要砍了马腿,无论汉军骑兵再如何厉害,实力都会下降很多,到时候在两翼明显比汉军人数的他们,完全可以凭着人数和汉军骑兵硬磨了。

“‘人公将军’妙计,吾等不如!”众将振奋之下,齐齐行礼,赞了一声,其实对于砍马腿,这些军事经验不多的黄巾军兵将还是很陌生的。以往对抗汉军骑兵,他们都没有这样的大规模军团作战的先例,都是要么被汉军用骑兵凭着人数优势追赶溃亡,要么是他们用人命和弓弩,把汉军骑兵射成刺猬,像这样听到张梁说砍马腿制胜的法子还是初闻,细想之下感觉非常不错,却不知其中难度,只以为有了方法而高兴。

随后便有数将离开,纷纷选派兵卒对抗汉军骑兵,或者去前方黄巾军督战,催促兵马,攻击汉军中军。黄巾军训练不多,甚至连最简单的旗语都不能做到百分百传令,因此经常是在黄巾军主将身边配备了一些兵将,遇到紧要事情,直接让这些兵马传令。

望着几名将领离开,张梁心中悠悠叹了一口气,这时候黄巾军和汉军之间,将帅之间巨大的军事素质差距,已然暴露出来。

若是这里换成汉军的话,张梁相信,恐怕等他说了这法子,就会立马有人质疑。且不说黄巾军用人命去填补两翼汉军骑兵,能不能填得了,毕竟这时候去砍马腿,面对数千上万的骑兵,这些兵卒能砍成功多少,说不得还没近身就被汉军骑兵杀了。

而且,即使用人命去填,为后面的兵卒砍马腿争取时间,可是这样消耗,黄巾军两翼真的能够消耗得起吗?说不得等到死亡一定人数,两翼就会自己崩了,从而让汉军骑兵从两翼深入己方中军,彻底赢得此战。

这是张梁应对策略的冒险之举,稍微军事素养高,能模拟出战争进行的将领都会明白,张梁在赌,他在赌今天连破两道汉军防线的黄巾军,会不会在汉军骑兵攻破己方两翼时,率先把汉军中军击破,从而直捣汉军中军的将帅指挥处,从而奠定这一战黄巾军的胜利。

没办法,已经到了破釜沉舟的地方,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让张梁舍不得了。此战败了,太平道一切就完了,他自己也将没命,因此,这样的话,他只能去赌了。

“‘人公将军’有令,斩断一条马腿者,赏二石麦,一千钱……”黄巾军两翼,刚刚策马而来的传令将领,眼看两翼败坏形势,张口就许下重诺,面不红气不喘。

他们都是是张梁的心腹大将,亲眼目睹大贤良师仙逝,也深知广宗城内钱粮如何,自然知道自己这牛皮根本完成不了。然而,对于现今的形势可谓是最清楚不过的他,也知道此战那是关乎太平道之存亡,许胜不许败,一旦败了,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既然他们都将是死人,谁还会来管他们要奖赏,恐怕就是来求奖赏的兵卒,估计也没命来求吧,他可不信,杀红眼的汉军,能放过那些死命搏杀的黄巾兵卒。至于说,假如己方真的胜了,有人来求赏的话,他们也不怕,毕竟一旦胜了,太平道纵然南方皆败,但至少也能与汉朝划黄河而治,虎吞北方,到时候纵然幽、并二州贫寒,但凭着冀州之富庶,养兵北都不算难,自然更加不差这点赏赐。

“斩断一条马腿者,赏二石麦,一千钱……”

“斩断一条马腿者,赏二石麦,一千钱……”

“斩断一条马腿者,赏二石麦,一千钱……”

……

命令一下,两翼黄巾军信徒兵卒瞬间沸腾了,大声疾呼,四处传播,同时如同着了魔一样,像潮水一般涌向原本他们还十分害怕的汉军铁骑。

心里面,不少平日里吃不饱饭的蛾贼还在念叨着:一匹马有四条腿,只要砍了一条腿,立马这马就没用,到时候砍了它的四条腿,就有八石麦,相当于四千钱。如果斩十匹马的话,那就是八十石麦,也就是有四万钱……

拼了,人死卵朝天,砍不到马腿,被汉骑杀了,那就趁早离开这没多少活路的世道。砍到了马腿,拿了钱粮,他们就跟着太平道,跟着大贤良师过好日子去……

“杀马……”

无数黄巾蛾贼都想到了这些,大声呼喊,一改前番姿态,魔怔般的迎面直击汉军骑兵。

黄巾军右翼,一名十余岁黄巾少年直面迎面而来的幽州突骑,稚嫩的脸上,虽然有着一丝惊恐,但更多的是一种名为贪婪和兴奋的狂热。

只见,他在一名幽州突骑的骑士冲杀来时,猛的往地上一扑,而后在这间隙,看准那骑士胯下战马的马腿,挥刀猛砍。霎时间,血光暴闪,那匹战马突然失去两腿,唯有哀鸣一声,而后凭着惯性向前扑去。

少年砍了马腿,兴奋无比,心里喊着:两只马腿,四石麦,两千钱,对了,还有两只马腿没砍,不能浪费了,也不能被别人抢走……

只是他刚才前扑杀马,显然用了太多的力气,此刻却是躲闪不及,被摔倒的马儿正中压在其身下,胸骨尽碎,刺破内脏。

“啊!”少年大叫一声,也就只能叫这一声,就发不出话来,只能边咳血边看着和马匹尸体一起进入眼帘的蓝天想:要死了吗?不行!不行!麦还没到,钱还没拿到,大贤良师,救命!救命!阿翁战死了,家里就剩阿母和阿妹了,他不能死,死了阿母和阿妹就活不下去了……为什么,大贤良师起事前说他们不会死是假的,说他们有中黄太一护佑刀枪不入是假的,说他们能够建立起“致太平”的世界,也是假扥?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少年一家都信太平道,父亲为了保护他,逃命的时候战死,现在他也死了,他的老母和年幼的幼妹,显然能在这世道生存的机会很小。

“杀马……”

当然,那少年的疑惑,制止不了这场战斗,也打破不了太平道的谎言。即使眼见许多冲在前方的同伴,砍了马腿死亡,但依旧有不少黄巾军的信徒兵卒奋不顾身上前砍马腿。

他们比秋收时割麦子还要勤快,不怕死的用各种方式砍杀马腿,或许他们心里,马腿此刻比他们的命还要值钱。

一时间,原本肆掠的汉军铁骑在黄巾军两翼,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第五百六十四章 刘张公孙何突骑

斩马腿,阻击汉军铁骑,终是取得奇效,黄巾蛾贼不畏死亡的拼命攻势,将原本准备从两翼包抄的汉军铁骑给堵在无边的蛾贼人潮中了。

“中郎,骑兵难克,当何如?”前方骑兵受阻,无法破袭,很快便有军将前来,向伏泉问话。

“莫急!”伏泉安慰道:“幽州突骑,世祖光武皇帝用之平定天下,并、凉二州铁骑,亦非平庸之辈,有过人功勋,以善战著于内外。今两万余骑,左右包抄,稳操胜券,何须急矣?”

“然、然……”

“勿急!勿急!大战之下,身为主将,切不可慌乱!”伏泉见那军将焦急神色,又一次严厉警告,随后道:“传令,先擒贼首张角者,为首功,孤必向陛下奏请封侯!”

“诺!”那兵将应喝一声,刚想离去,随即想到什么,疑惑道:“中郎尚有令否?”

“无令!”

“……”那军将哑然,刚欲再问,不过,最终还是忍住。

望着那将样子,伏泉自然猜出对方神色,毕竟自己刚才那番话相当于白说,什么命令都没有,就是激励士气而已,这样子,似乎根本不能快速破了黄巾蛾贼斩马腿的战法而已。

当然,伏泉本就没想过找办法,对于黄巾蛾贼斩马腿的招数,他说这话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激将而已。本来,汉军两万余骑,其中大部都是边塞精锐,这等实力,对于太平道黄巾蛾贼,如果说以一挡百,显然有些吹嘘了,但是如果说以一挡十的话,那倒是还有点这样的意思,毕竟两方的整体实力,确实实在是相差太大。

所以,黄巾蛾贼军阵被汉军攻破两翼,显然是必定的,至于何时成功,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现在,伏泉下这命令,其实就是在刺激凉州和幽州兵之间的矛盾,逼得这两支边郡兵更加拼命,因为一旦破贼的首功被对方拿了,恐怕他们自己要后悔死了,因此更加拼命。

“先擒贼首张角者,为首功,伏中郎必向陛下奏请封侯!”

“先擒贼首张角者,为首功,伏中郎必向陛下奏请封侯!”

“先擒贼首张角者,为首功,伏中郎必向陛下奏请封侯!”

……

一时间,先是从前军步卒,然后是骑兵,交相喊起这话,无数正在前房与黄巾蛾贼冲击兵卒的汉军步卒,突然像是发了魔一般,士气大涨,竟然抵挡住连破他们两道防线的黄巾蛾贼的攻势,甚至隐隐有一丝逆推的意思。

当然,高官厚爵的诱惑,所提升的战力只能是一时的,终究张梁麾下的黄巾蛾贼,也不是吃素的。在短暂的反击黄巾蛾贼后,他们最终也只能依旧和蛾贼相持,不过,这些并不是伏泉想要的,他下达此令,最重要的意图,却是要死逼大汉三边的边地骑兵拼命,他可不信,仅仅是斩马腿,就能让这些大汉精骑害怕。

“杀……”

幽州突骑中,有一黑脸英俊少年,正随着幽州骑军厮杀于黄巾蛾贼阵中,不过,若是因为其英俊外表,在这战场上就忽视他的实力,显然会吃大亏的。

他虽然年轻,看着十七、八岁,尚未及冠,但是他的格斗技巧显然在普通人之上,而且力气极大,一把长矛常常能将蛾贼洞穿刺死,而后将那蛾贼,十分轻盈的像是扔沙包一样,将对方当成武器,扔向其他前来围攻的黄巾蛾贼阵中。

这人如果伏泉在这,一定可以认出,他便是昔日在涿郡,一起喝过酒的张飞。此刻,张飞手中长矛又是连刺三人,招招取命,鲜红的血溅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让他心头一阵愉悦,他喜欢这种临阵厮杀的感觉,这会让他疯狂,让他兴奋,当然,如果能指挥千军万马,让敌人在杀戮中忏悔的话,那显然更好。

后方传来汉军的叫喊声,这一下子使得张飞惊醒,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策马,往他不远处的兄长刘备方向跑去。一路之上,他的长矛也未闲着,又是连刺数人,收割不少鲜活的生命。

“大兄!大兄!”

刘备此刻正率领麾下一屯幽州突骑,随公孙瓒破袭黄巾蛾贼阵营,闻得张飞喊声,连忙挥剑刺死身边一个本来的蛾贼后,对其喊道:“益德,何事?”

“后军!大兄快听后军军令!”

张飞嗓门极大,又是焦急喊着,这一声大喊,不止使得刘备向后方听着,就是刘备身边不少乱战的幽州铁骑,也都一边砍杀黄巾蛾贼,一边聆耳听着后面汉军呐喊的军令。此刻战场上的厮杀叫喊声极大,即使汉军后阵无数兵卒大喊,在前面冲杀的刘备,听着后方喊话,依旧显得有些吃力。

“擒张角者,得首功,必封侯!”刘备听清之后,口中喃喃念叨,眼神突然闪出一抹亮光,手中长剑更是紧握,最后一个奖赏对他来说诱惑太大。

此番,他投公孙瓒从军平贼,不就是想振兴家门吗?而试问天下,还有比封侯拜相,更能令他振兴家门的吗?此刻,原本只是单纯想跟公孙瓒一起,靠着军功救出恩师卢植的刘备,在听到可以封侯后,心中不由升起另一股念头,甚至于某些程度上,他已经忘掉了他跟公孙瓒拼命凿穿黄巾蛾贼军阵的初衷了。

至于说这封赏令是伏泉这个副将下的,而非主将皇甫嵩下的,刘备却是不甚在意,毕竟,虽然皇甫嵩是主将,但是在某些方面,比如信誉、封赏这些地方,他是远远不如伏泉的。终究碍于身份以及军功,在汉军兵卒眼里,皇甫嵩这个主将与伏泉对比,实在有些名不副实了。

如果说刚才命令是皇甫嵩发出的话,恐怕刘备还有犹豫一下,要不要为此拼命,他可不敢保证这位耍了他们凉州自己人的皇甫嵩,会不会再信口开河,要是得了张角首级,没有功劳,那岂不是就此亏了?当然,如果皇甫嵩没有信口开河,真的给他们报功,可是皇帝不批的话,那也没辙不是?

这可不是刘备或者其他汉军恶意揣测的,实在是皇甫嵩麾下已有先例,在他率军入冀州前,因为平定兖州太平道黄巾蛾贼,就为部下请功。其中,皇甫嵩麾下护军司马傅燮,除了率兵斩杀兖州太平道渠帅卜巳外,还相继斩杀张伯、梁仲宁等重要兖州太平道黄巾蛾贼贼首,理应有大功,然而,就因为傅燮在投军平贼前,曾上书弹劾宦官,使得宦官对他特别怨恨,后来在中常侍赵忠等人的言语蛊惑下,皇帝刘宏竟然有功不赏,这不得不让汉军兵将对于皇甫嵩的信任度,十分低。

反而是伏泉,以他大汉国戚和名将的身份,即使此番奏功,没能获得封赏,但是以后也肯定可以兑现,毕竟,现在大汉的太子,可是他的表弟,等到太子即位,还用担心这位到时必定大权独揽的外戚不兑现昔日承诺?

当下,思索片刻,刘备不迟疑,谓张飞及左右亲信骑兵道:“诸君听令,随吾去长史处!”

话语未来,率先巧准方向策马,张飞及刘备麾下骑兵闻令,毫不迟疑紧跟,场上还有其他非刘备麾下骑兵,看到刘备所去方向,念及他和长史的关系,也抱着想要立功的想法,尾随而去。

所谓长史,在幽州突骑中,自然没有别人,他就是昔日伏泉旧吏出身的公孙瓒,因后来出任辽东属国长史,常骑白马,屡建奇功,得名天下,被时人称为“白马长史”,后来因为其征讨鲜卑之功,被朝廷任命为涿县县令。此番更是因为其名,在太平道黄巾蛾贼起事后,被皇帝刘宏任命,招募、统率幽州兵马,归受其师北中郎将卢植只会,平定黄巾蛾贼。

刘备之所以如今在公孙瓒麾下,也是因为他在太平道黄巾蛾贼起事后,眼看这参军平乱,绝对是可以让他振兴门楣的好机会,因此便带着他在涿郡的一帮常年随其左右游侠恶少年,随其师兄公孙瓒出兵。

那时正巧公孙瓒正受命,募兵讨贼,因刘备与其关系,便直接任命其为一屯之长,故而有他如今的身份,不得不说,现在的刘备可是比真实历史的起步,好得太多了。

“杀……”

张飞跟上刘备,一杆长矛飞舞,紧紧护卫在武力明显不是太强的刘备周围,生怕刘备遭到合围的黄巾蛾贼的毒手。只见,他手中长矛如龙飞舞,左挡右砍,全力搏杀,勇不可挡,马蹄所经之处,留下一地蛾贼尸体,直叫跟随他们的幽州突骑为此称好。

“将军!将军!”到了地方,刘备见到正依旧率令麾下骑兵,在第一线,死死砍杀黄巾蛾贼的公孙瓒喊道。

不得不说,公孙瓒武力不俗,在他四周,围聚着十数个,手持各种兵器,准备偷袭他,砍他的马腿,甚至砍了他首级领功的黄巾蛾贼。可是,无论那些蛾贼如何围攻,在公孙瓒的两头施刃的长矛挥舞下,围困他的黄巾蛾贼,都没有沾得太多便宜,只剩下公孙瓒在他们围攻下,游刃有余的挥舞长矛,收割他们性命而已。

以刘备观之,这等武力,比之他手下头号猛卒张飞还要厉害。当然,张飞吃亏只是吃亏在从军稍浅,战斗经验比公孙瓒少而已,刘备确信,假以时日,只要张飞积攒足够经验,肯定能够打得过公孙瓒的。

这其实也是公孙瓒所认同的,当初他带张飞从军,几番交战,公孙瓒见到张飞骁勇,又很年轻,爱才心喜,数番和刘备索要张飞,希望张飞随其左右,欲委以重用。好在,张飞是个有良心的忠义性子,数次拒绝公孙瓒,坦言只呆在他兄长刘备身边,否则,如果换了他人,刘备说不得还真要把这好苗子送给公孙瓒了。

“玄德,何事惊呼?”斜斜一矛,将胯下马儿右侧的一个中年蛾贼刺死,公孙瓒闻得熟悉声音,出声问道。

刘备指着汉军后方,高声道:“将军!快!快听军令!”

公孙瓒闻言,一边御敌,一边聆耳倾听,很快,他便听到后方喊话,顿时眼神突变,目光阴冷的看了一眼前方。那里,是黄巾蛾贼军阵的左翼,公孙瓒知道那是凉州铁骑冲阵的地方,当然,公孙瓒往那里观望,只是想看一看凉州人,此刻已经冲杀到什么地方了。

只是,此刻战场之上,黄巾蛾贼众多,公孙瓒即使乘于马上,也不能看得太清楚,但还是可以瞥到凉州骑兵的大致方位,眼见和己方突入的深度相差不大,这才松了口气,他可真怕这首功被憋了一肚子气的凉州人抢了。

不得不说,伏泉这一声命令,即使是公孙瓒,都不能淡定了,究其原因,自然是封侯。想他公孙瓒,戎马北疆,所立功劳无数,但真正因为功劳而获得大赏的,无一不是率兵随伏泉作战,这之中缘由,公孙瓒自然知道,还不是因为朝中无人提拔,否则,凭着他在北疆闯出“白马长史”偌大威名的功劳,公孙瓒确信,如果他朝中有人,肯定早就因功成为一地太守或者入朝封侯了。

看看伏泉麾下那些一直随他征讨的将领就知道,曾经和他基本在同一水平线,甚至像关羽、黄忠、徐晃等人起点还不如自己。他当时还是家族关系,担任郡吏,而关、黄、徐三人只是随伏泉上任县令的白丁,现在,那三人都有了关内侯爵,而他,只能担任一县令,实在让公孙瓒不服。

现在,伏泉下来海口,只要擒获张角,得到首功,他一定可以为对方奏请封侯,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伏泉此番不问你的出身,不问你隶属何方,只要能擒拿张角,凭着实力,都能封侯。

这种承诺,使得公孙瓒和刘备一样,也不能淡定了,甚至和刘备一样,在他心中,也已经将这件事情,摆在第一位。而第二位,自然是获得首功,和皇甫嵩做交易,救出恩师卢植而已,好在,这两件事情对他们而言,可以同时进行,否则,就难办了。

“诸君听令,封侯拜相,当在此时,随吾杀!”

燮素疾中官,既行,因上疏。书奏,宦者赵忠见而忿恶。

燮军斩贼三帅卜巳、张伯、梁仲宁等,功高为封首。

燮击黄巾,功多当封,忠谮诉之。帝识燮言,得不加罪,竟亦不封。

梁众精勇,嵩不能克。明日,乃闭营休士,以观其变。知贼意稍懈,乃潜夜勒兵,鸡鸣驰赴其阵,战至晡时,大破之,斩梁……角先已病死,乃剖棺戮尸,传首京师。

摘选自《后汉书》

据以上史书记载,张梁部在张角死后,的确是战力大涨,皇甫嵩率领天下精锐,战不过张梁之兵,可以看出张角的军事实力真的不如张梁,而且张梁部战力提升很快,并非我有意拖剧情

第五百六十五章 鼓声壮烈送行尔

公孙瓒一骑当千,幽州突骑顿时势若猛虎,紧随他的白马之后,直奔黄巾蛾贼军阵后方,张角马车所在。

刘备、张飞及公孙瓒亲卫统领,其从弟公孙越率兵,护卫左右,往来阻拦之黄巾蛾贼,非死即伤,倒下地后,骑兵所至,难有生机。

这边幽州军如此,与幽州军同在黄巾蛾贼军阵右翼的并州军,同样骚动不已。校尉吕布闻得汉军军令,也是疾呼左右,与其一同,直杀贼首张角处,他如此拼命自然也是为了得首功,从而指望在官位上更进一步。

当然,对于吕布来说,他自然不会是稀罕伏泉的许诺,毕竟相比较没有后台的幽州军和凉州军,他们并州军可是很早就抱上了何进的大腿,而自从何进成为大将军后,并州军更是不缺朝中后台。

一时间,黄巾蛾贼右翼,并、幽二州骑兵士气大震,在公孙瓒、吕布、张飞等猛将的带领下,一改适才被黄巾蛾贼斩杀马腿所带来的颓势,所剩近万骑,死死的往张角马车处冲击。

眼见幽州兵如此迅猛,另一边黄巾蛾贼左翼的凉州军,自是不甘被其超越,在郭汜、李傕等将的带领下,跟着直击张角马车处。

凉州老将身先士卒突袭,那些青年才俊自然也不含糊,只见,凉州铁骑后,有数百骑,像是突然暴走,深深的扎入黄巾蛾贼阵中,短短时间内,他们厮杀进入的纵深,就超过了郭、李等人。

“不想吾等已老,勇武不及此辈少年!”甚少说话的张济,厮杀之余,看清楚那些人后,突然摇头叹道:“老矣!老矣!”

其余诸将闻声,亦随其望去,见到张绣、胡封、杨阿若、庞德等军中青年俊杰,不由心中认同张济所言。他们这些人年纪说来,都可以做那些青年的父辈了,按道理,靠着经验,他们进攻的纵深,应该比这些年轻人还要深,只是,张绣、胡封等人,都是昔年随张奂,出兵征讨鲜卑的猛将,虽然年轻,但是战斗经验,可不算少,所以对比张济等老将,他们可是既年轻,沙场经验又不相差太多,难怪张济等人要服老。

这一点,就是董卓亲信旧部出身的王方、李蒙等人,也不得不服。他们相比较张济、樊稠等董卓麾下的老一辈将领,可是更加年轻,然而就算如此,对比起张绣、胡封等人,还是差了许多。

只是,凉州老将中,多数人在感慨自己老了,但也有人在感慨时运不济,这人就是随张济等人厮杀的董旻,不过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刚刚被朝廷治罪的东中郎将董卓之弟。

董卓当时被治罪后,同样从军的董旻并未被株连,只是,很明显,他的能力和名望不及兄长,根本驾驭不住兄长手下这些边地骁将。甚至于,当这些边地兵将,因为群龙无首,加之皇甫嵩不维护凉州人利益,使得他们最终联合,准备一起投靠与凉州人有缘的伏泉,董旻也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

看着面前那些骁勇善战的凉州年轻人,董旻就不断替自己兄长董卓不值,如果兄长没被治罪,恐怕凭着皇甫嵩这自断凉州人忠心的举动,素来在凉州有声名军功的兄长,肯定会有手段,能够使得这些年轻人折服的。

毕竟,自张奂死后,这些当年他招募的凉州俊杰,虽然没有主将,但早就融入了凉州群体中,可以说他们对于凉州军的归属感很强。

而且,这些人中,张绣、胡封二人,都是兄长董卓亲信部将张济、李傕的侄子和外甥,这天生就注定董卓与他们有缘,折服他们投身董卓一派的凉州军,有很大把握。

其实,本来在董卓被任命东中郎将,接手平定冀州黄巾蛾贼的战事后,张绣、胡封、杨阿若、庞德这些昔年张奂留下的凉州青年精锐,才被朝廷从凉州诸地抽调,暂时隶属于董卓麾下。而董卓也不是凡人,自然看得出这些人的实力,这段时间,也是不断出招,拉拢这些凉州精英,就打算等战事结束,就好好将这些凉州精英收服麾下,从而增添自己的在凉州的名望和势力。

结果不曾想,董卓还没完全施展,就被治罪免官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做官了。当然,对于这些凉州精锐来说,他们选择凉州大佬投靠,也并不一定非选兄长董卓,其实也可以选择现在汉军主将,同样是凉州人出身的皇甫嵩,其家族乃凉州将门,叔父更是鼎鼎大名的“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可以说,皇甫嵩如今能够成功,除了他本身所具有的能力以外,也就是靠着其叔父留下的声望和底子,这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凉州人传承下来的边军精锐。

如果自己兄长董卓能熬过这冀州的祸事,在董旻想来,只要吸收了这些凉州青年俊杰的骨血,董卓不愁不会实力壮大,成为边疆有数的凉州名将,日后所立战功更多,前途更大,甚至说不得会成为当今凉州第一,就是皇甫嵩这样的凉州将门,有着浓厚的凉州精兵底子,也很难和董卓比。

然而,如今这一切,都一成虚无,董旻不得不概叹老天不公,这美事没落到他兄长头上,反而要让伏流川这个外人,白捡到这么多人才,想想就觉得可恨。

此时,如果伏泉在此,知道董旻打算的话,肯定会对此十分认同,同时也会感到幸运,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一样,让他一次性有机会手下这么多凉州才俊。毕竟,凉州现在知名武将,也就董卓和皇甫嵩二人,可是前者治罪免官,后者又做出了类似出卖凉州军利益,欢愉幽州人利益的事情,这些凉州年轻人,如果不想在战后,立功得不到回报的话,现在只能另寻它路,找到一个好靠山,无疑,曾经和他们打过交道的伏泉,就成了他们的投靠首选。

而伏泉一旦得到这些新老凉州兵将的支持,他的实力,明显会暴增,旁人不可小觑。历史上,无论是皇甫嵩,还是董卓,甚至董卓死后,他麾下留名的凉州军阀,能够成名或者纵横汉末,最大的原因还是曾经“凉州三明”所留下的那些凉州精兵,而伏泉得到这些兵马,绝对是如虎添翼。

从开战至今,已过数个时辰,时间可谓飞逝,两军之间,明显各部兵卒气力都消耗其大,不过却又有不同。

黄巾蛾贼们少有严格训练者,到现在挥动刀剑,显然没有原本有力气,反观汉军,虽然他们的脸色也告知他们快到了极限,但是长时间的训练和丰富的战斗经验,使得他们即使重复做着枯燥的搏斗动作,但姿势基本没有变形,而且每一刀一剑,还是十分有力。

至于这样的后果,也很明显,只见许多气力不足的黄巾蛾贼,挥动刀剑和汉军肉搏时,常常是与对方兵器碰撞后,就因为力气小的缘故,而被汉军将兵器弹开。随后,如同机器一样动作的汉军,凭借着本能的反应,对准一时来不及反应阻挡的蛾贼命门,砍杀而去,就将原本和他缠斗良久的蛾贼杀死。

这一幕,在战场上各地都可看到,形势随着时间的拖延,渐渐将原本黄巾蛾贼连破汉军两道防线的额不利局面扭转。胜利的天平,也开始往汉军这一边倾斜,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黄巾蛾贼的士气,无形之中,开始减少,而汉军,却是愈加旺盛。

当然,这样的优势,相对于步卒而言,骑兵却是更加明显。毕竟,居高临下,黄巾蛾贼也因为力气和士气缘故,不能对骑兵进行有效的砍马腿威胁,汉军骑兵自然更加能够利用高度,从容挥刀砍杀步卒了。

率先崩溃的是黄巾蛾贼的左翼,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攻破黄巾蛾贼左翼的不是一直玩命破阵的凉州军,而是军队一直处于最后的伏泉所部两千余骑。直到刚才,他们才在严颜、吴懿的率领下,突然发力,打得气力消耗过大的黄巾蛾贼措手不及,根本防御不了,就已不支而沦陷。

黄巾蛾贼左翼崩溃,经验丰富汉军铁骑见此良机,自然不会放过,纷纷往那崩溃的缺口冲击,往蛾贼中军而去。

很快,黄巾蛾贼军阵缺口越来越大,汉军铁骑冲锋蛾贼中军的人马也越来越多,形势已然开始明朗,只要汉军攻破黄巾蛾贼中军,蛾贼必败。至于蛾贼一方,现在却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因为他们疯狂冲击的前军,此刻已然在和汉军步卒胶着,而且更可怕的是,这些前军现在也没了战事初期的疯狂,慢慢落于下风了。

一将焦急赶往中军,对张梁行礼,凄然喊道:“‘人公将军’、‘人公将军’……左翼败了、败了……汉军数千骑直逼中军,当何如?”

张梁看着左翼情况,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目光萧索,心痛如绞。面上虽惊恐,但却并未说话,或者说,此刻他也是无计可施,究其原因,却是广宗如今地形,早已将他们逼入死路。

广宗,《禹贡》所载其属冀州,商代帝辛于此建沙丘行宫,西周时属邢国故土,也是历史悠久之地。也正因此,自商周以后,此地为后人多加建设,境内河流数番改道,至今可谓是北连巨鹿,南接曲周,沙丘峙其左,漳水绕其右,冈阜相属,林木郁然,赵陲重地,以控齐鲁。

其地理位置特殊,使得此地发生无数大事,如春秋末期,其地属晋,战国时期属赵国,赵武灵王于此建立沙丘宫,后来发生著名的“沙丘宫变”,一代雄主赵武灵王饿死宫内。

后至秦代,其地属钜鹿郡,千古一帝秦始皇即病逝于此,当然,也因此,才又有一场“沙丘之变”,赵高与李斯杀害公子扶苏,拥立秦二世即位,为日后秦亡做出了不小贡献。

而且,至今,至汉时,其地为堂阳县辖境,属钜鹿郡,元始二年,封孝王玄孙刘如意为广宗王,而建广宗国,盖取“推广宗子”之意。后国除,及至本朝肃宗孝章皇帝刘炟,在此“以广先帝基业”之意,析堂阳县地,而置广宗县,仍属钜鹿郡。

当然,无论是“推广宗子”,还是“以广先帝基业”,广宗县都没兑现得起汉代皇帝的重托,到了现在,这里也要发生一次改变大汉国运的事情,差点成为推翻大汉四百余年基业的大本营,可谓是“朝代末地”,实在令人唏嘘。

不过,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广宗既是推翻大汉的大本营,却也因为后人建设,导致现在的张梁,别无选择,除了进兵和汉军死磕,不然也只有退回城内,等待自己饿死。

究其原因,却是因为现在的广宗战场,西有漳水环绕,东、北两侧,则被卢植当初围城时,于广宗城两侧挖掘凿堑,连绵数十里,南面是汉军大营,可以说从根本上,便将此地围城一座孤城。

当然,此刻退往城中,其实按道理来说,也不失为一条退路,到时趁着夜黑风高,渡河逃窜。不过,张梁事先早就派人探查知道,在那漳水另一侧,尚有一部冀、幽二州的郡兵坐等,只待己方渡河,他们便出现,半渡而击,和皇甫嵩的大军一起,将他们剿杀在漳水之中。

死地,现在局势,对他们而已,只能是一方死地。要想得生,他们也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击破对面的汉军,就算是死,就算战胜不了,他们也只有进攻而已。

“杀死张角……杀死张角……”

耳边,传来数千汉骑喊着激昂的口号,那声音仿佛近在咫尺,宛如索命的音符。张梁抬眼望去,汉骑此刻正向着他,直冲而来。

张梁扭头,冷冷下令道:“擂鼓……全军出击,成败在此一举!”

这是最后一鼓,是张梁为了死战,最后激励将士士气的一通鼓。这一通鼓后,张梁也将出战,当然,他的眼神求死,而这一鼓,倒不如是他对自己,还有被他们太平道蛊惑的信徒兵卒,所赠送的送行鼓!

上百头裹黄巾的汉子,热泪盈眶,作为太平道的忠实信徒,为了这最后一鼓,他们死命甩动臂膀,奋力敲击面前的大鼓。

“咚!咚!咚……”

鼓声壮烈,张梁将头上黄巾最后一次裹紧,随后举戟悲呼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杀!”

“杀……”

无数亲兵见此,大声附和,接着持兵,随张梁迎击汉军骑兵。

第五百六十六章 四面八方皆死路

大战已至终章,这边黄巾蛾贼左翼崩溃,所带动不仅仅是张梁的中军要决死一搏,对于正在右翼抵抗的蛾贼,也有不少动摇,以至于蛾贼右翼松动,给正猛攻右翼幽、并二州骑兵,也找准机会,突破了蛾贼右翼。

战事,已然不可逆转,最终,黄巾蛾贼并没有靠着锐气,攻破汉军中军,反而,却被汉军骑兵,从两翼包抄突袭到己方中军。

“轰……”

“杀……”

汉军铁骑迎头撞上张梁部中军,双方将士目光如炬,互相交叉,殊死搏斗,一直到死才罢休。

张梁身先士卒,呼号向前,手中长戟重重扫中一骑,又砍倒一马,马上骑士应声跌落下来,被其身边亲卫扑杀。他不仅在三兄弟中,最精通谋略,同样,武艺也是不俗,自小就随乡中无疑高强的猛士学习,一手大铁戟,挥舞得也是不逊于常人。

冀州出名的便是大戟士,光武帝赖之定鼎天下,其地百姓与边郡不同,自小便酷爱习戟,就如张梁亲卫,也多是使戟居多。

“铛!”张梁长戟斜挡,一声闷响,兵器上传来不可抗拒的大力,被冲得向后跌去。

严颜望着面前那穿着道袍的蛾贼,眼中划过一抹奇色,张梁身材瘦弱,竟然能挥舞大戟阻挡自己策马而来的凌厉一击。虽然其人也向后飞得很远,但明显是接住了,要知道,自己可是借助了马力冲刺而来,而对方竟然接住,这实在是令人不敢相信。

张梁此时虽裹着黄色头巾,然而头发披散,所以严颜却是看不出这早在汉军传遍画像的太平道“人公将军”的真容。

但是,张梁衣着明显与其余蛾贼不同,严颜心中明白,此人必定乃黄巾蛾贼渠帅一类的人物,这不由使得他想要擒杀此人的愿望暴涨。挥手示意,将身后赶来助阵的兵马驱散,令他们去对付张梁亲卫,严颜便又再次侧马杀来,一把长刀当即又向张梁临头斩下。

“铛!”又是一声闷响,虽然严颜全力劈砍,但终究因为没有坐骑冲刺治理,使得张梁还是接住了。当然,张梁其实也并不好过,接住严颜猛击的他的铁戟戟头,已然被砍成数段

看着自己原本如同儿臂粗的铁戟,被面前的汉军将领的长刀,削得仅剩一丝戟尖,原本的大戟直接变成了“长矛”。张梁怒极,随后索性变戟为矛,一声低吼下,使力握紧手中戟杆,将戟尖剩余尖锐处,对准严颜,随即便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刺严颜而来。

“铛!”

又是一声闷响,随后伴随着的是张梁的一声痛呼,却是严颜策马,同时用刀背直击张梁戟尖,让其改变方向,而他自己,却是斜斜的避开了张梁的突刺。

而当严颜避开攻击后,也并未含糊,在张梁冲刺变换了方向,来不及刹住脚反抗的时候,他便立马挥刀直往张梁后背处袭来。

“啊!”

一刀,严颜正挥刀砍到张梁背上,引得后者一阵倒地痛呼,这一招,张梁便败也。

“嗖!嗖!嗖……”

周围无数绳索突然飞来,张梁吃痛倒地之下,不及躲闪,被套住脖颈和双臂,接着喉咙和手臂一紧,他便被拽倒拖行。亲卫见此,愤慨难平,便欲要上前救援张梁,可是严颜手下汉骑岂肯避让,双方暴吼着杀成一团。

“喔!喔!喔……”三名汉骑手拽缰绳,御马飞奔,张梁口中痛呼,在泥浆中滑行了数米,鲜血在地上划出了一片红地,直到三名汉骑策马到严颜身边,他才停止了大喊,不过那虚弱的气息,也预示着他身体的虚弱。

“将此贼绑了,止住伤口,待中郎定夺!”严颜见到诸骑,看了一眼在地上大呼的张梁,便毫不犹豫下令道,此人身份不低,战后也是一大功劳。

主将被擒,生死不知,黄巾蛾贼随力战救援,可最终还是救不出这广宗县城唯一的希望。并且,两翼冲锋而来的汉军,在击溃挡路的蛾贼后,开始不断向中路奔来,配合严颜所率的先期攻入黄巾蛾贼中军的汉军,合击敌人。

中路黄巾军皆是太平道嫡系,多为信奉太平道五年以上的死忠,他们虽然死战不退,可是一无主将,二却是步兵对骑兵,差距太大,特别是中军近万人马,也只有汉军铁骑一半左右,实力差距太大,在死命硬抗一阵,终究因实力不济,抵挡不住,彻底溃散。

不过,他们毕竟是黄巾蛾贼死忠,即使败了,大多数人还是就地抵抗,最终,被源源不断攻入他们中军的汉军,分散砍杀。

“张角在哪,杀……”

吴懿率兵冲杀一阵,忽而望见蛾贼人群溃散出,飘扬着写了“大贤良师”、“天公将军”的旗帜。旗帜下,正是适才黄巾蛾贼阻击汉军后,被淹没入蛾贼滚滚人群的张角马车。

当即,吴懿策马往前,左右数十骑见此,毫无犹豫随其前往。

“汉骑来了,杀!绝不可使‘大贤良师’之死讯传出。”见到吴懿数十骑,被张梁命令保护张角车马的数十亲卫的首领,大声疾呼,随后当先持刀前往抵抗。

其余护卫相望一眼,战局至此,他们都知道已无活路,当下便相继跟着前去应战。他们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紧紧守护张角车马,寸步不离,即使张梁中军被汉军突破,也并未移动分毫,现在却是不能不动了。

原本,他们的使命就是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车马里面的秘密,无论是汉军还是己方兵马,这其中,特别是己方兵马最不能知道张角车马里面的秘密,因为知道,此战必败。

现在,形势明朗,已经无所谓知道不知道,而且他们作为太平道死忠,甚至因为张角等人亲卫的缘故,可以说是反贼中高层,大汉朝是断无可能让他们活命的,索性不如现在以命博命,多杀一个汉军还赚一个。

“杀……”数十亲卫齐齐暴喝,迎击吴懿数十骑,双方犹如两头愤怒的公牛,猛力顶撞,头破血流。

低吼一声,吴懿捉刀入阵,手中长刀划出一条线,当下便有两颗人头冲天而起,他虽然出身陈留经学家族,但是兖州连接北方,陈留、东郡一带,和河东三河地区一样,习有北方彪悍民风,所以他的武艺,也算不俗,对付这些蛾贼,还是绰绰有余的。

左右亲兵为吴懿挡住偷袭,他所做的只是需要面对前方蛾贼而已,扬刀、血迸,扬刀、血迸,如此反复,蛾贼虽是张角亲卫,但并非太平道精锐,所以吴懿冲杀之下,汉骑就像飓风一般横扫而过,留下一地残肢断尸。

之所以张角亲卫武力低弱,却是另有原因,盖因太平道内中秘密繁多,许多事情神秘不得为外人得知,甚至内部中人,非特别可靠之辈,也不能告知。所以,张角三兄弟,选择亲卫首选,不在于其武力,而在于忠诚,他们深知,只有保护好太平道的核心机密,才能让大业可成,所以选的人是太平道死忠,却并非武力高强之人。

那数十名亲卫,所起的抵抗,对于吴懿麾下这些随伏泉南征北战的骑兵而言,宛如大海中的一抹浪花,虽然起了些声响,却并无太多阻碍。

一阵残酷而血腥的厮杀,张角马车周围的土地,染上了一片血色,最终归于寂静。

“杀!”

没了阻拦,吴懿率先策马往张角马车处狂奔,其余汉骑依令而上,后方,也有严颜等骑,以及姗姗赶来,一脸不敢的凉州骑兵。而在前方,却是突破了黄巾蛾贼右翼后,正死命往张角马车处赶来的幽、并二州骑兵。

到了马车周围,眼见前后其他州郡骑兵都要相继赶来,吴懿不敢怠慢,也不和车内人影废话,第一个跳上马车,举刀就向里劈砍。他可害怕自己和里面张角废话的功夫,导致其他州郡的骑兵赶来,到时候,人家结果了张角的话,这首功是谁的,那可就说不定了。

虽然伏泉开战时便私下警示过严颜和他,让他们二人,最好能活捉太平道为首的张角三兄弟,但事急从权,现在这局势,想要获得大功,只能如此了。

只是,这一刀劈砍,和吴懿想象的完全不同,虽然借着马车帘幕,吴懿也亲眼看到自己的刀砍在了那人影身上,而且从手中长刀传来的阻挡反击感,也确确实实说明了他砍到了那“人”,但奇怪的是,应该随之出现的人中刀之后的叫喊声却是完全没有。

这实在是有些诡异,吴懿发愣片刻,随后望向身边诸骑,而其余骑兵,眼见这番景象,也是面面相觑,不知什么情况。

“子远!出了何事?”后方,严颜拍马赶来,他来不及拭去脸上死在他刀下的蛾贼的鲜血,急忙问道。

“将、将军!车内有古怪……”吴懿有些结巴的回话,随后在严颜问询下,小心翼翼的快速说明情况,严颜听后自然不信,按他这说法,难道张角三兄弟真有刀枪不入,金刚不坏的神功不成?

随后,又见其余州郡骑兵将至,顾不上许多,直接跳上马车,挥刀用力直接对着马车砍去。

“嘭”的一声,马车在严颜全力一击之下,顿时四分五裂,木板散开之间,露出车内真面目。其内,并无活人,唯有一个用稻草扎的草人,而这草人身上,却是披上道袍,戴着黄巾,在马车幕帘遮挡之下,远远望去,即使细看,也看不出里面是何情况。

诸人不禁面面相觑,满脸疑惑,张角何在?他的马车里为什么只有草人?莫非贼首已跑?

“……”严颜皱紧眉头,今日之事,实在出乎意料,本想斩将夺旗,夺得首功,没想到竟然斩了个假人。

而且,祸事连连,后方一骑突然赶来,疾呼道:“将军,适才所擒蛾贼,趁兵卒杀敌之机,撞蛾贼弩车而死!”

闻得这骑言语,严颜暗骂晦气,思索一番,也顾不得其他道:“当务之急,砍断张角大旗!来人,速砍之!”

“诺!”

象征着“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的旗帜一倒,黄巾军瞬间崩溃,无论是前军依旧和汉军缠斗的蛾贼,还是崩溃的两翼,许多蛾贼随着中军大旗的斩断,顿时变了一人,纷纷放弃抵抗,四处逃脱。

即使战场之上,依旧有不少太平道死忠的黄巾蛾贼在抵抗,可是毫无章法的单打独斗,现在没有团结一致有效,他们的抵抗只能是蚂蚁撼树般的拖延,于战局一点效果都没有。

当然,这些抵抗的人中,大概也有不少聪明人,他们知道,就算是逃,他们也逃不掉,汉军早就将广宗县城四面封锁,他们不死战寻求活路,单纯是逃跑的话,最终的结果也只有死路一条而已。

战场所剩的零散的抵抗,在汉军娴熟的剿杀下,最终被扑灭。而那些四散逃离的黄巾蛾贼,汉军却是没有急着去追击,东、北两侧是深深的凿堑,难以通行,西面是宽大的漳水,而南面,则是他们汉军的大营,这些蛾贼逃跑,根本就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自寻死路而已。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那些蛾贼不管是逃回城中想带领亲眷逃跑,还是打算直接逃跑脱离战场的,都发现了这样一个问题。无论他们是从东方,还是绕过城池从北方逃跑,东、北两侧,汉军在数个月围城时间内,花费大精力所挖的凿堑,都不是他们这些败军能够轻易跃过的。

而南方,是汉军大营,他们想从这里逃,明显是笑话,去了估计就被汉军杀了,运气好的话,倒是可以投降,据说不少其他州郡的同道投降后,都被送去塞外屯田过活了。

那么,这样想的话,他们也只有一条路而已,那就是西方的漳水,只是,那宽大的漳水,他们有办法可以穿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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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广宗蛾贼已先平

漳水,其实并非一条河,广宗县城东面的这条漳水,只是整个漳水的一个支系。

冀州自古以来,便是水患频地区,故而自先辈开拓天下伊始,这里便是治理水患的重要地方,境内河流,时常因此而改道。

远的便有远古大禹治水时,其最初开始治理水患的地方便是冀州,近的有在战国时期,西门豹治邺时引漳十二渠。而漳水,作为流淌冀州的大河,也因此而数番改道,至今,冀州境内便有两条漳河水,时人为了区分,便称其为清漳河与浊漳河。

而在广宗县城西面的漳河水,便为清漳河,亦称清河,冀州治下清河郡国,便是因此得名。

残阳如血,天地齐喑,战事已不可逆转,命运也再无后路。

清河水旁,五万余人,徘徊岸边,进退不得。

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他们都是太平道忠实的信徒,有的人是刚刚还在战场的兵卒,有的是一直呆在广宗县城中,为太平道战胜汉军而祈福的家眷。

现在,张梁败了,他们再无退路,这宽大的河,他们是过不去了。

望着眼前他们曾经热爱无比的清河水,最终,站在前面的太平道终是信徒们,作出了他们的抉择。

“噗通!”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前方的太平道信徒们,一个接着一个,前仆后继的跳入清河水中,而后面的太平道信徒,却是再此迷茫抉择不已……

“中郎、中郎,快看……”

伏泉在汉军收拾完广宗县城外的战场残局后,刚准备带领一众兵将克取显然无法阻挡汉军的广宗县城,突闻身边将领呼喊,然后就看到了这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清河水宽广,河水也深,据闻其有数丈深,正是靠着这个优势,导致其蓄水量丰富,也使得清河水两岸的土地,变成良田沃土。

可现在,那些领头之人跳入清河之中,并未挣扎,反而主动将头塞入河中……

他们是在寻死,太平道之信仰将亡,“致太平”的梦想将亡,而他们也不想再被奴役,唯有寻死而已。

“快!快!令兵马呼喊,投降者凡非蛾贼渠帅者,皆可免死,朝廷徙其入塞外屯田,数年之后,其等皆可有田,再复安康!”

紧急时刻,伏泉当机立断,令汉军兵卒呼喊,他可不想这些黄巾蛾贼全部投河,这样的话,无疑成就了这群暴民的名声。

而且,最重要一点,对于这些暴民而言,让他们自寻死路,明显是最好的结局,伏泉可不想这样。毁坏了别人的家园,让无数百姓无家可归,生活破碎,这些人仅仅是一死,无疑是太便宜他们了。

于伏泉而言,这种人就像后世侵华日军,来中国烧杀抢掠,等他们认罪后,罪不大的认罪之后,就被国家便宜遣返。而罪名大的,却仅仅是一死而已,这明显对于被他们伤害过的人,是极其不公平的,现在伏泉有机会去选择对付这些人,自然不会让他们简单去死。

如今,塞外缺人,急需人口去展。而这些人再如何,只要不是谋划谋反的领,按律只要投降,也都不至死,正好,将这些求死的人劝服,之后给他们画个大饼,让他们去塞外建设地方去。

这就像后来的苏联,对付关东军那帮日本俘虏,可是毫不节制的压榨,想想后来曹魏治下屯田兵的辛苦,伏泉就越决定要这样对待这群黄巾蛾贼。甚至,就算以后在其他地方俘虏这些蛾贼,只要可以,他也都全部送到塞外。

既然中原你不满意,肆无忌惮的去折腾,那不如直接就把你送到塞外去吧,反正塞外土地多,在军管之下,逼着你们做着比自愿去塞外屯田,你们也反抗不了。

这期间,汉军也不打你们,杀你们,就是逼你们干活,到时候塞外建设起来,你们活下来无所谓,如果累死,那也就自己认命了,说不得你们还得感谢大汉,让你们多活了这么长时间。

左右兵将得令,很快,便四处呼喊起来,不一会儿,便有靠近那些黄巾蛾贼的汉军大声呼喊,引得蛾贼后方出现骚动,而前方,却依旧是不理会汉军呼喊,死死跳河的太平道忠实信徒。

“大郎,汉军说投降免死!”

“卑鄙汉军,岂可轻信?”

“可去塞北亲友,皆有土地,而诸州郡被俘之人,亦往塞北而去……”

……

河旁的黄巾蛾贼后方,不时传出这类话语,他们都是心中迷惘,是该随着其他同伴为太平道殉死,还是该投靠汉军。

人都是会随大众的,这些徘徊在后方的太平道信徒,都是在张梁败亡后,不知道如何应对的人。他们和前面那些忠实的太平道信徒不同,他们被太平道洗脑蛊惑不深,而且多数是带有胁迫性质的,被迫加入太平道的,因此在亲友乡党这一番鼓动下,显然对于汉军的话十分心动。

大汉剿灭太平道至今,豫州被俘虏的黄巾蛾贼,随着兖、并二州主要蛾贼皆平,已经有不少豫、兖、并三州的人,开始被汉军迁徙至塞外了,这些黄巾蛾贼里,也有不少人听到了消息。

而且,塞北屯田是大汉数年前所下的诏令,至今也已经有不少人前往,这之中传来的靠着努力耕耘,就能成功,最终拥有自己的土地,安居乐业的事情太多,一下子也让这些黄巾蛾贼心动不已。

如果他们有土地,有自己安稳的家庭,能够快乐生活,谁还愿意去造反呢?

故而,在这些人纠结犹豫了一会儿后,终于,蛾贼后方有人出列,他高举双手,显示自己没有任何防身兵器。待汉军骑兵来至后,他便立马跪地乞降,在活命和理想之间,那人最终选择活命,他还不想死。

有一人人站了出来,自然之后,站出来的人更多了,这些人很快便改变了跳河的想法,开始汇合汉军,求降过活。

不过,与伏泉意想中的黄巾蛾贼怕死,有了活命机会后,起码有大半人会选择求活不同,即使他所说的条件再好,也无法阻止那些心中已存死志的人跳河。

毫无疑问,这些人跳河,即使本身水性极好,现在也是任凭河水淹没自己。最终,整个清河之中,有两万余太平道黄巾蛾贼,殉葬于清河之中溺亡,尸体浮满河面,清河水几乎为此断流。

随后,安抚好刚刚改了念头,不自杀求死的黄巾蛾贼,伏泉留下一部人马看押他们后,便打算率领各部兵卒,攻克广宗县城。此时,后方的皇甫嵩也带着大小将官,匆匆来到军前。

听闻张角失踪,未见人影,得知汉军擒获张角马车的皇甫嵩,顿时没了好心情。他本以为,汉军此番应该可以拿下张角了,可是现在人却没了,真是让他郁闷。

问遍军中所俘蛾贼,汉军也是一无所获,也对,普通兵卒如何能知道黄巾军机密。而且张角的秘密,除了太平道高层,也就只有那些太平道蛾贼的忠实亲兵知道张角下来落,不过很显然,此刻这些亲兵都已阵亡,疯狂的战斗下,他们就没想活命,自然汉军难知真假

乱猜无益,最终,皇甫嵩下令,围攻广宗,现在广宗城对汉军而言已无多少威胁,自然要一鼓作戏啊拿下。

不过,广宗城内的黄巾蛾贼将领,明显是识时务的人,知道抵抗不住,因此直接开城投降,倒是让一众还想立功的汉军将士暗道晦气。

当然,如今广宗城内的情况,也由不得城内蛾贼不降,张梁已死,城中也没有什么太平道的忠实信徒,不投降还要干什么?至于那些太平道忠实信徒,早就在清漳河水中,准备喂了鱼肚了。

进入广宗县城内,皇甫嵩将张角身边的各种人物,皆唤来询问,他必须要知道张角下落。不过很显然,城内已经没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了,而原本知道的人,却是已经踏入漳河水后,再也没有希望。

到了张角府邸,眼见府内占地颇广,装饰奢华,有的装饰甚至已有违制之嫌疑,众人不禁暗道张角敛财之狠。就是伏泉,也被此震惊,没想到骗人的神棍这么赚钱,倘若你身临其中感觉更加明显,

看着眼前这不似一般人家可以拥有的府邸,伏泉不由暗暗为张角三兄弟而咂舌。虽然他知道古代品行不端的道士,会用符水谋利,但一直也都以为他们骗钱不会太多,可现在看到张角的宅邸,真是不得不感慨,汉代做道士,真是既能免死,还能谋财。

想想看,虽然张角兄弟是钜鹿大户,但是这也并不代表他家的钱财。就可一次如此肆意妄为的建一座这么大的府邸,明显也里面有不少信徒的帮助。

至于为何官署不查,除了因为张角在钜鹿有名望外,另一个就是张角是道士,而且是那种谋反后还被赦免的道士。

后来,在张府中,皇甫嵩又唤来被俘虏的张角姬妾,那些女人一直被关押在张府后院,被锁在大门,不得出来。陡然见到汉军这么多刚刚从战场上出来的凶恶汉子,害怕极了,特别是他们有的人还是满身满脸的血污。

随着那数名姬妾,被皇甫嵩一一喝问,众人终于是问出了答案,明白了张角马车为何无人的原因。

“张角死了?已经病死,而这次指挥大军和汉军对战的却是张梁……”

皇甫嵩身后的文士兵将闻得姬妾所言,这才恍然大悟,他们也一直奇怪张角怎么突然会用兵了,原来是早就换了人,以至于使得汉军不备,差点让张梁翻盘。

不过,张角一死,这样一来,此战的功就难说了,引得在场众将皆是唏嘘。而伏泉自己也是庆幸,幸好自己有些记忆,没为了功,就让兵卒死磕,不然明显很亏。

诸将如此,身为主将的皇甫嵩自然也十分不满,没抓住张角,如何能衬托他这个主将的功绩?好在,适才入城,通过检验,皇甫嵩也知道严颜等人所擒杀的贼人是贼张梁,这样看来,此战倒是也有收获。

想到这里,皇甫嵩却是深深看了一眼伏泉,心中暗想,伏泉麾下猛将如云,就真像他当时所言,像关羽这样的万人敌猛将,在其手下,也不一定能排得上第一,真是令人羡慕。

眼见屋内气氛尴尬,不少将领在为努力而未取到级,兴致不高,皇甫嵩连忙激励道:“下曲阳城尚有张宝部蛾贼十万余众,擒杀此贼,太平道可定,此亦为振兴社稷之不世之功。”

屋内诸将听后,深以为然,不断点头,眼中也有炙热之色出现。

何谓不世之功?

就是说不是每一代任,都能碰上的功劳,太平道黄巾大乱,波及天下,自光武中兴以来,大汉已有百余年未有此等大乱。现在,即使他们没有斩获贼张角,但是只要参加完全部战役,将太平道平定,这份功劳,也是巨大的。

想到这里,众将心头火热,即使如公孙瓒这些还有其他目的的将领,也是一改没能杀死张角的遗憾之色,振奋起来。

“不世之功,就在眼前,望诸君努力共功名!”

“诺!”众将齐齐行礼道:“努力共功名!”

当然,虽然定下了计划,但是这再次动大的围城战役,可不是一时二刻就能完成的,毕竟,大军刚刚鏖战,需要休整,而汉军也要为攻打下曲阳县城,做好诸般准备。

之后,皇甫嵩令大军安抚广宗县城内百姓,无论谁人,只要不是朝廷认定的大恶的渠帅,皆以礼相待。当然,这样对待蛾贼的同时,也要万分提防,除了收缴兵器以外,就是合理将那些投降蛾贼,分批安置,直到将他们迁徙塞外为止。

与此同时,皇甫嵩也下令,寻找张角尸,终于,汉军在张梁家中庭院内,找到张角尸棺。皇甫嵩当即下来,剖棺戮尸,传京师,与之一起的,是皇甫嵩所上奏的汉军战报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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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猗猗惠君

下曲阳县,乃前汉元始二年置,属冀州巨鹿郡,至王莽篡汉后,分钜鹿郡为和成郡,下曲阳县为和成郡郡治,及至光武中兴,其地又还属冀州钜鹿郡治下。

汉军休整数日后,广宗县城内诸事皆由皇甫嵩安排好后,便令大军余十月中旬出发。

十月正是秋冬交接之时,中旬一过天气日渐转凉,而转凉之后也预示着冬天即将不远,皇甫嵩下令全军,一定要在冬日来临前攻克下曲阳县城,平定叛乱。

毕竟,拖到冬日,不说攻城麻烦,就是汉军各种后勤供应,也会更加困难。不说兵卒口粮,就是冬日更换的保暖的衣甲鞋靴,对于十余万汉军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谁也不能保证,皇帝刘宏会不会因皇甫嵩逗留广宗县城多日,导致攻克下曲阳城缓慢,而让朝廷多付出那么多钱粮支出,而治罪皇甫嵩。

皇甫嵩深知,对于经历太平道黄巾大乱的朝廷来说,他这般消耗,即使有着剿灭张梁,攻克广宗县城的大功,最终也说不得会落一个卢植、董卓那样的境地。到时候,就算他背后的党人为他求情,估计也改变不了皇帝的怒火,终究功劳再大,没能让大汉快速休养,他的功劳也相当于无,这一点,抛却董卓这“败军之将”不提,皇甫嵩与卢植之间,其实也就相差一个“左丰”而已。

至十月末,天降小雨,汉军大军终至下曲阳县,此时天气也变得很快,比之在广宗县城时,更冷了几分。

望着前方仿若近在咫尺的下曲阳县城,城楼上残破的太平道旗帜格外令人注目,伏泉策马想着,或许那旗帜也已经知道城内蛾贼的命运了吧!

“冬日将至,天气愈冷,恐怕吾等来此便将战矣!”严颜摩擦着双手,似乎是在取暖,但他话语里的兴奋,却是在告诉众人,天气再凉,也阻止不了他要战斗。

关羽眼见严颜如此,剑眉瞥了一眼严颜,一脸傲色道:“下曲阳城,亦乃坚城,董中郎围攻两月不克,足可知其坚。今张梁兵败广宗城,张宝若有几分智谋,定不出城,而将守城死战,拖到冬日,汉军撤兵,其方有胜机。故而,希伯欲破城,恐麾下之骑兵难有用处,骑兵将无用矣!”

一语而出,便让严颜失去气势,不发一言,他之所以兴奋,无非是在广宗县城时,靠着麾下骑兵,基本锁定了伏泉所部首功。

但不美的是没能擒获张角,只杀了张梁,对于功劳极度渴望的严颜来说,自然还想要那首功,而再想得到首功,无疑就只有在下曲阳县城擒杀张宝而已,可是现在按关羽所言,张宝的确是会死守下曲阳城,这明显让麾下全是骑兵的严颜为难,总不能让他这些宝贵的骑兵,全部都去当步兵去使吧?

或许他可以这么下令,但严颜知道,一旦他擅作主张,伏泉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废了,骑兵明显比步兵精贵,更何况是伏泉麾下这些正当壮年,历经无数战斗的精骑,损失一个,估计都会让伏泉心疼,又怎么可能让他糟蹋?

眼见一直嘚瑟的严颜,一下子焉了,其余诸将却是高兴,放声大笑。

这笑声惊动伏泉,回望诸将,闻名缘由后,不禁摇头道:“尔等休要张狂,希伯麾下之骑兵不可攻城,莫非尔等可乎?”

众人闻得伏泉声音,立即收敛,同时心中一颤,皆是不解伏泉之意,毕竟,不让他们攻城,那还有谁可以攻呢?

他们本想问询,不过见到伏泉不想多言,终是没敢出言,留下一肚子疑惑。

当然,伏泉之所以没说,却是因为这话不便细说,到了时候,众人都会懂的。想想看,此番大汉各州郡精锐,云集冀州,虽是立功无数,斩获颇多,甚至攻克广宗县城,擒杀张梁,戮尸张角,但这些功劳,却没有一件大功与冀州人关系很大,这很明显会让军中作为本地人的冀州军有所怨言。

而冀州盛产大戟士,此乃步卒精锐,光武赖之成事,虽其出名之处,乃是军阵强兵,但论及攻城,这些扔了长戟,拿上短刀盾牌的步卒,也不可小觑。

加上钜鹿太守郭典不仅有治政之能,又不失为一员猛将,前番卢植以弱兵屡破张角大军,其功甚伟;后来又助董卓攻下曲阳县城,出力甚多;此番又为皇甫嵩攻克广宗县城时,以钜鹿强兵,死死围困下曲阳县城,未能使张宝得机救援广宗县城,屡番种种,特别是最后一点,就使得皇甫嵩欠下郭典人情。

所以,此战,在伏泉看来,皇甫嵩一来有其麾下主力,来自大汉三边的凉、并、幽三州兵马,多为骑兵;二来又有前番攻克广宗县城欠下的郭典人情;三来,此地又是冀州辖地。因此,这一战,皇甫嵩理应会让冀州人出战,其余州郡兵马作为辅助。

大军到了下曲阳县城外的汉军大营,只见,宽大的下曲阳县城周围,如同伏泉前番所去的广宗县城一样,被挖满了凿堑。

其四周,北靠滹沱河与漳水河分支,宽大的河水,如同广宗县城外的清河一般,阻挡了所有蛾贼的北面退路。当然,这北面的漳水河分支,却是冀州境内的浊漳河,和广宗县城外的清漳河不同。

东、西两面,却是在钜鹿太守郭典,合冀州诸郡国调集之兵四万余众,深挖凿堑之下的“大瓮”,南面是大汉步兵精锐冀州大戟士的军营。此刻的下曲阳县城,如同昔日的广宗县城,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四万余冀州郡兵,将下曲阳县城中的黄巾蛾贼变成瓮中之鳖,只待时机一到,扫平灭除。

当然,伏泉看到的不止是这些,他看到的还是那郭典的才能。一路来下去阳县城时,沿路所闻百姓传唱郭典事迹,当时还不信,现在看到这般情景,却是不得不佩服这位冀州“惠君”,真是被历史遗忘的文武全才。

毕竟,能一人掌控四万余拼凑之兵,把下曲阳县城内的十余万黄巾蛾贼,围困得死死的,郭典的能力毋庸置疑,足可谓称得上是知兵良将。因为能这么干的人,在大汉军队中,也只出现过另一人,他的名字就是卢植,当然并不是说其他人做不到,只是很少而已。

而且,据闻,前番董卓率汉军围攻下曲阳县城,郭典率冀州郡兵辅之。初时,郭典进言,学习卢植在广宗县城作法,在下曲阳县城四周深挖围堑,困死城内的蛾贼取胜,董卓担心自己重演卢植旧事而不肯。

郭典因此遗憾,却并无怨言,反而是独自守城西,当时,张宝兵马正甚,时常与汉军死磕,董卓不能制,而郭典闻之,率兵孤军在城西与蛾贼硬战,昼夜进攻,至死不休,蛾贼因此被郭典率兵攻入城内,张宝得知大骇,之后只敢守城,却是不敢出城与汉军正面野战,害怕因此丢了城池。

这件事情,足可见郭典之能,而且冀州百姓也因此,传唱赞扬郭典道:“郭君围堑,董将不许。几令狐脱?化为豺虎。赖我郭君,不畏强御;转机之间,敌为穷虏。猗猗惠君,保完疆土。”

到了汉军大营附近,此刻已有不少人在营外等候,伏泉随皇甫嵩身后,会面了下曲阳县汉军诸将。

有着皇甫嵩身边的冀州名士沮授、田丰代为介绍,两方汉军入了中军大帐后,互相结识却是不费功夫。伏泉所识当先一人,自然是闻名已久的郭典无疑,他出身左冯翊郭氏,也是名门后裔。

左冯翊郭氏乃是太原郭氏分支,就是出了党人“八顾”之一的郭泰郭林宗的太原郭氏,其家族自开基始祖前汉郭孟儒伊始,屡出贤臣良将,虽多为名声不响之辈,但绝不可低估。

不过,郭典其人,却是与伏泉所想有些武风不同,其人身上却是透露出浓浓的儒士之风,说话言语间,也是极为有礼,明显家族礼节很好。这倒是让伏泉诧异,果然人不可貌相,暗想张宝能被此人,以弱兵,生生压制在下曲阳县城下,到底是该谁冀州大戟士厉害?还是该说郭典实力生猛呢?

之后,陆续又见了不少冀州将领,不过其中将军校尉,伏泉却多是不识,却是让他倍感疑惑,毕竟袁绍手下的河北兵将,可也是有不少良将的。

直到后来,有几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军侯上前与他见礼,伏泉这才感觉有了点意思,因为这几个青年军侯名字分别为颜良、文丑、张郃、高览、朱灵。

与其他主人面见自己不同,伏泉一改先前自持身份的架子,对这五个青年军侯,言语之中,颇多关心,倒是令得五人受宠若惊。不过,终是因几人的军侯身份,在这全是将军校尉的长矛里有些不够,只能和他们闲聊几句,留个眼缘而已。

这一番举动,引得在场诸人诧异,不过大多数人,却是没放在心上,唯有少许人想到伏泉过往,面有所思。

其中,就有一直在伏泉身旁的皇甫嵩,他看到伏泉表现,笑问道:“在场皆为大汉良将,流川却冷落大将,而独喜小将,真怪哉也!”

对此,伏泉却是笑着反驳道:“谁可知今日之小将,不为日后之大将乎?中郎可敢与某打赌,此战之后,此五将必扬名也!”

“这……”皇甫嵩被伏泉这话说得,不知何言,他本来只是打趣而已,现在却被伏泉这么一搞,也不知该不该打赌。毕竟,想到伏泉可是有名的眼光毒,今天他这般诉说,是不是看出这五人身上的潜质出来?

“二位中郎,勿再谈笑,今日当议破城之策,兵将如何,自有可大战定夺!”这边郭典见皇甫嵩哑然神色,连忙出言,打断并转移了话题,倒是让皇甫嵩从尴尬中恢复出来。

“是极!是极!”皇甫嵩笑道:“今日诸将齐聚,便商讨破城之策,不世之功,当在眼前,望诸君共勉!”

“诺!”

诸将齐声说道,伏泉跟着应喝着,但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因为他发现,原本帮助皇甫嵩缓解尴尬的郭典,自从说话以后,眼神却是一直在站在大帐最后的颜良那五人身上乱转,心中暗道这郭典未免也有些妖了吧,不会真被自己一句话说的,看中那五人吧?

来不及多想,皇甫嵩便命人取来舆图,和郭典商讨了解如今下曲阳县城的形势后,便开始布置战术起来。

下曲阳县城,和广宗县城一样,被汉军围困日久,也是即将粮尽,据闻城内已经开始计划供应饭食,唯有守城作战的黄巾蛾贼才能吃个半饱,其余家眷所分配粮食,却是极少。

很显然,被郭典打怕的张宝,因为有着广宗县城张梁死战而败的前车之鉴,是即使城内无粮,也不打算出城死战了。其妄图靠着合理分配粮食,好好拖延城内黄巾蛾贼断粮的日子,想这样拖延到冬日之后,待汉军因为天气寒冷,无法作战而退兵后,再想其他办法。

不过,很显然,皇甫嵩不会让张梁的计划轻易得逞的。而且,虽然张梁的计划是好,但实施起来,明显有难度。

事实上,不用细想,皇甫嵩、伏泉等知兵之人,都猜得出来,那些分到食物的黄巾蛾贼兵士,肯定会将自己所得食物拿回家让亲人食用,他们则食用少许,或者直接饿着肚子守城,如此,他们的战斗力可想而知,而这一点,正是此番汉军取胜的最大优势。

敌无粮,兵无战力,己方渴望建立不世之功,如此这般,任凭张宝有着太平道的宗教鼓惑,也弥补不了兵士吃不炮所带来的战力差距。

至于作战安排,也不出伏泉所料,皇甫嵩令郭典率其本部冀州诸郡兵,并将从广宗县城带来的其余冀州兵,义兵交给郭典,令其猛攻下曲阳县城西面,自率本部天下诸郡兵马围攻东、南两面,妥妥的要让功于冀州人。

此举,自然让得在场将士哗然,众将皆有怨言,然而皆被皇甫嵩一句“郭钜鹿以弱兵大破张宝,何人可如此”而回绝。诸将见此,碍于皇甫嵩主将身份,又不敢反驳其言,只能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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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吾天生有此能 何足道哉

凉、并、幽三州兵马多为骑兵,即使前番攻克广宗,主要攻城的幽州兵,步卒也是有冀州人相助,现在皇甫嵩把这些人都给了郭典,明摆着要让功于郭典,诸将可谓是敢怒不敢言。

然而,事已至此,已不可挽回,只能听令,准备攻城,

翌日,汉军云集下曲阳县城下,从东、西、南三面齐攻下曲阳县城,同时,皇甫嵩又令公孙瓒,率幽州突骑,绕至下曲阳县城以北的河岸对面待守。如同前番在广宗县城汉军派兵把守清河对岸一样,一旦有贼人跳河,若是其溺死尚好,若其侥幸潜水逃走,那么骑兵便将其击毙。

黑云压城,旌旗无数,皇甫嵩淡然的望了一眼前方的下曲阳县城,随后对全军大声喝道:“太平道乱,祸及大汉,今除张宝,定下曲阳,不世之功,便在眼前,诸君,努力共功名!”

“努力共功名!”在皇甫嵩喊后,汉军兵卒闻得此言,齐齐附和,一时间,喊声响彻云霄。

之后,皇甫嵩下令擂鼓攻城,随着鼓手敲击战鼓,闷雷似的鼓声传出,既响且慢。但对守城的黄巾蛾贼而言,那每一下的敲击,都犹如千斤重担,压在他们心头。

汉军各部攻城兵卒,踩着鼓点,一步一步向前移动,进抵三百步时,城上黄巾蛾贼开始攒箭施射,似乎想要用那些羽箭,将汉军这股梦靥赶走。

数千支羽箭于各三面城墙上,飞速袭来,汉军将士身体尽量缩在铁盾下,阻挡前行。听着箭矢稠密射中盾上的闷响,以及不时传来的倒霉同伴的惨呼声,这些身经百战的汉军心头却是郁闷无比,汉军弓弩之法,在当世可谓是天下无敌,然而唯有一种情况,会令他们暂时落入下风,那就是攻城。

毕竟,黄巾蛾贼居高临下,优势明显,他们的箭矢会射的比汉军更远,也更有穿透力。汉军本就处于低位,即使和黄巾蛾贼相同距离射箭,他们的羽箭,也会因为重力等原因,极大的降低射程和穿透力。

三面城墙下的汉军,都挨了十数轮箭雨后,终于都推进至下去阳县城外百步,此刻,也终于到了关键时候。

霎时间,汉军鼓声大作,喊杀如潮,各部校尉司马纷纷举起兵器大呼左右道:“仰头……弓兵前排齐额射……中排齐眼射……后排齐鼻射……弩兵仰击……”

他们所用的射箭战术,是汉军无数次作战里,所总结的登城作战的经验。这样分批命令各部步卒,以各种高度往城头射箭,既可以在敌军城头,进行密集的打击,又可以保证不会因为角度等问题,对己方兵马造成误伤。

一时间,弓弦骤鸣,箭矢如蝗,只见天边有无数的细长黑影,跃上城垛,而后坠落,密集覆盖城上所有区域。

忍耐已久的汉军,此刻终是向那些抢夺大汉武库的黄巾蛾贼们复仇了,他们在告诉蛾贼,这片大地,也只有一支军队,才会玩弓弩。那支军队,不是这些刚刚拿起兵器没多少时候的蛾贼,而是他们这些汉军,是从前汉以步卒对抗匈奴至今,一直将弓弩作为军队力气的汉军。

下曲阳县城上的黄巾蛾贼们,遭到汉军反击,避无可避,瞬间被射倒一大片,惨呼不绝于耳,看得旁人胆战心惊,浑身颤抖。汉军调集的来自天下的数万控弩之士,此时几乎用箭矢,将三面城头全面覆盖,似乎根本不会再给蛾贼反击的机会。

“快……快……登城……杀贼……”

“夺城……杀贼……”

“箭矢……压制……”

……

各式各样的叫喊声,在汉军弓弩成功压制城头的黄巾蛾贼后,此起彼伏的传开。只见,早就准备好的汉军攻城队伍,火速涌到城下,立梯,架弩,冲门,三者同时进行,军队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操练良久。

为这次攻城,郭典这些做的准备是极为充分的,就连他命人为汉军制作的云梯,也都极为精良。

云梯之上有钩,紧扣城墙,使得汉军士卒不须担心云梯被对方推倒,而且制造云梯材质极硬,一般的石块,还不能将那云梯砸碎。

在弓兵和积弩士的不断掩护下,先登城头的汉军勇士口叼长刀,一手持弩,一手并脚攀爬,动作利落,敏捷如猿,除非是运气极差,被蛾贼滚木石、金汁火油给杀掉落至地,否则他们基本上都能率先登上城头。

此番,汉军虽是三面围城,但东、南二侧的汉军兵卒,刚刚周师劳顿而来,又加之他们原本的冀州步卒都皇甫嵩调到郭典手下,自然攻城兵力见拙,兵少而又疲惫,自然不能指望他们能在东南二侧有多少战果。

而三面汉军,初战便气势最足,战果最大的,自然便是皇甫嵩内定的攻城主力,郭典手下合冀州诸郡国,近七万的兵马。

“杀……”第一个爬上城的汉军战士,发射弩箭,射杀一人,随后取出口中长刀,提刀跃入,就欲杀敌,然而不等其双脚落地,便有十余支长矛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击杀。

“杀……”声音喊出,又有人上来,死法和前一人,如出一辙。已至末路的黄巾蛾贼,此刻爆发出了他们最后的求生意志,他们面临绝路,退无可退,唯有死战。

西面城头之下,汉军逐渐将西城之下围满,无数冀州先登兵士,舍生忘死的攀城杀敌,为他们冀州人的荣耀而战,随着越来越多人登上城墙,双方在城垛之上展开了激烈拼杀。

这一幕,其实并非只在西城,在东、南城头,这两处汉军的步卒虽然不足,但也依旧有不少汉军兵卒登城与黄巾蛾贼血战,终究论及功劳,那是大多数兵将都会舍身相争的。

当然,相对于西城的黄巾蛾贼数量,东、南城头的黄巾蛾贼,显然少了很多,这才能让东、南城头的汉军,在兵力较少时候,已然有登城的可能。张宝虽然被困死下曲阳县城,但他却并非庸才,自然在战前,就观察到郭典手下的兵力大增,而郭典给张宝的孤军便差点破城的恶梦,使得张宝非常忌惮郭典,所以在西城配置的兵力极多。因此,西城城头,在郭典的指挥下,是眼下整个战场上人数最多,也最激烈的战场。

天空尚蓝,却被硝烟带出不少黑色,下曲阳县城城头上,各种喊杀声不断,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不少人倒地。他们或者就直接在城头被踩死,也或者被推到城下跌死,总之,此刻,你要想活命,唯有战斗,将身边来犯之敌杀死,否则,那就只能是你自己倒下,最终死亡,这种关头,基本是很难在倒地后还能活着的。

有句话说得好,生与死,就在一念之间,而现在,生与死,却只在你还能不能战斗!

汉军后阵,伏泉站在皇甫嵩身侧,遥望远处下曲阳县城,顿时就被汉军这一波操作给吸引震惊了。

坦白来说,虽然他此生所经历大战不少,但是像今天这般数十万人的攻城站,特别是这完全靠着人命去填,并且是完整的汉军远程兵种和步兵兵种,合力用人命去填,不惜一切代价去夺取城的战事。

“流川,幸好昨日赌约未成,不然,今日仆将输矣!”

皇甫嵩显然是心情极好,从他突然开着玩笑便可看得出来。想想也是,黄巾蛾贼在汉军第一波猛攻之下,就被汉军登上城头,足可见其如今下曲阳县城内的蛾贼实力如何。

就算,他们能顶住汉军攻势,将汉军登城的兵卒赶跑,但很明显,汉军有第一次登城,就会有第二次,而且攻势肯定会更加猛烈。可是,作为守城的黄巾蛾贼,在粮食不足的情况下,兵卒没有足够持续的气力,能不能一直维持这般高强度的作战,将汉军的攻势一直顶住,实在有待存疑。

“嗯?”伏泉疑惑应道,随后便跟着皇甫嵩的目光,看到了远方下曲阳县西城城头上的战事。待看到自己昨日盛赞的五人,正指挥兵马登城时,总算明白了皇甫嵩的意思,同时心里面,也对正在西城城下,只会兵马猛攻西城的郭典,产生了一丝莫名敌意。

此人太贼,自己随意为五人造势,准备日后有机会拉拢一番,竟然就让他上心。伏泉可不认为,颜良、文丑、张、高览、朱灵这五个年轻军侯,能够有那么大的能量,让冀州诸校尉司马信服,让他们作为攻城的第一线指挥官。

很明显,只有郭典这个钜鹿太守,才能在冀州刺史不在时,靠着自己的官职,压服那些人,这也就是说颜良等五人,明显是受到郭典支持,才能有今天攻城的机会的。

看来今日之后,这五名冀州一地的精华将领,应该要比历史上提前出名了,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自己倒是可以派人去试探一波,想来郭典虽是重用他们,但信任度还不高,否则也不会让他们五人,只率领本部数百人和其他兵将,一起作为第一线攻城的队伍了。

伏泉心中这般想着,当然,要是换他作为郭典,伏泉觉得,或许他会直接给这五人各配一部兵马数千人,让他们不计伤亡轮番破城吧,这可比让这五人指挥本部数百人效果大的多。不过,郭典能如此重用这五人,其实也不容易了,终究,两人之间,信息差距还是太大了。

“真不知尔之眼光,为何如此之毒?此五将,日后必当为冀州‘五虎’!”看着颜良等五人,在下曲阳城头上,率兵死战夺城的样子,皇甫嵩蔚然叹道,于他这类的名将而言,识别将领是否有前途上限还是有的,而他说出“冀州五虎”,显然已是对颜良等五人极高的评价。

“吾天生有此能,何足道哉!”伏泉不理会皇甫嵩有些嫉妒发怒的目光,望着前方下曲阳县城,语气缓慢,十分装逼的说道。

这不废话吗?张国良能在评话三国里,评价颜良,文丑,张,高览为“河北四庭柱”,再加上一个袁绍、曹操都中意无比的朱灵,说他们是日后冀州军的精华,都不为过。

西城城头下,汉军又一波攻势到了终了,登上城头的数百名汉卒,除了少数人在黄巾蛾贼用火油烧毁云梯前,及时从半空中跳落受了伤外,其余人等,又几乎都战死城头,被西城上的黄巾蛾贼,靠着人数优势,给消灭了。

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下曲阳县城上下,混合着满身汗液,以及时不时传来的粗气声,让得整个战场显得极为简单,却又残酷,因为此刻交战的每个人,不是死,就是生。

清点了麾下兵卒,看到自己五百兵卒此刻损失近半,不到三百,颜良大怒,呼喝左右,令兵卒再寻来新的云梯,扣上城头,同时又令弓弩兵压制城头,自己叼着短刀,寻了盾牌,便要亲自上阵。

这些兵卒都是他辛苦训练的,而且多是冀州同郡同乡,感情极好,现在折损这么多,如何不让他愤怒?更可况,这一战,大概是昨天那位大汉少年皇戚名将,阳都侯伏泉对他的赞赏,郭典竟然让他这样的小军侯参加了攻城第一线,这份机遇,他要是抓不住,那以后就别想升迁或者封侯拜相了。

至于想要抓住机会,无疑只有率兵先登城头,并且就此拿下城头才行。所以,无论如何,颜良都知道,这一战,他就是死,也要拿下西城,否则,那他不如就此死在城头吧。

如今天下,随着张角、张梁已死,虽然北方太平道黄巾蛾贼余孽还有不少,但是无疑能够让他们成名,就此升迁的,也就只剩下张宝了。其余之人,明显和被称为“地公将军”的张宝,差的太远了。

因此,除非颜良愿意慢慢耗时间熬资历,那么他只有现在拼命,机会就此一次,去了就不会回来。这一点,此刻在城头下的文丑、张、高览、朱灵四人,也是清楚无比。

第五百七十章 五将用命 尚有忧患

耳边只有惨叫呼喝声,颜良在云梯送至城角后,奋力将一架云梯搭到城墙上,振臂高喊一声“杀”,随后叼着长刀,举着盾牌,当先而去。

“杀!”

此刻,不需多言,其麾下所剩三百余步卒紧随其后,搭了云梯,就继续登城。这些冀州郡兵,因为太平道起事之大,州郡募兵,所以他们多数都是出自同郡同县的。

这也导致他们很多人都是同乡邻人、亲友兄弟组成,而这类兵卒有一大特色,那便是打仗时杀一人而激众怒,在血仇的愤怒,必定与敌人血战到底,不死不休。

霎时间,这些精汉汉子架起了一具具云梯,口衔长刀、手脚并用像猿猴般顺着云梯攀上了城头。而不止颜良这一部,其他在西城城头下的文丑、张、高览、朱灵四部兵卒,也都紧随自家军侯,攀梯而上,誓死破城。

“杀!”

“杀!”

“杀!”

……

山崩海啸般地呐喊声,汹涌而起,顷刻间下曲阳县城城下,又密集了无数兵卒,冒死上前,远远望去,整个下曲阳县城的西城城墙上,汉军兵卒宛如蚂蚁一般,附在城墙上。

很快,身先士卒的颜良,在汉军弓弩的压制下,靠着轻盾,躲过两轮箭雨后,终至城头。“杀!”

刚至城墙头,眼见几名黄巾蛾贼,准备刺矛而来,颜良眼神一凛,先是将手中轻盾砸向一人。随后,拿起口中长刀,大吼一声,挥刀将面前那几根长矛隔开,接着便利用这时间功夫,脚下踩着云梯用力一蹬,借助这不多的反弹力,一个翻滚便跃上城头。

“铿……”

颜良滚到城头,立刻便是一个驴打滚起身,还没站定,便有有数名黄巾蛾贼,手持刀剑,前来与其搏杀,他连忙挥刀阻挡,这才避过难关。随后,眼看城头挤满的蛾贼,颜良又是暴喝一声,眼睛赤红的前去搏杀。

“噗!”

一名黄巾贼兵闪躲不及,脑袋被颜良砍个正着,血光飞溅中,那蛾贼的脑袋顷刻间就像是西瓜般碎裂开来,其状惨不忍睹。

“杀!杀!杀!”

身后,越来越多的颜良麾下顺着云梯攀上城头,只见他们手中耀眼的钢刀翻腾起一片冰冷的杀机,与城头上的黄巾蛾贼搏斗。

不止这一处,城头其它地方,继颜良之后,文丑、张、高览、朱灵四人也各用各的方式,相继跃上城头。

五人之中,论及武艺,明显颜良、文丑最佳,其余三人都是长于兵阵治军之术,所以登城略慢。不过,慢归慢,这五人都非寻常兵将,其中颜良、文丑二人,可都是有勇冠三军的能力,在这登城决战里,二人那恐怖的武力,显然极为重要。

而当这五将,率领他们麾下仅剩的近千步卒,登上城头后,西城城头上的黄巾蛾贼,明显感到更多的压力。

两军之中,越来越多的兵卒,哀嚎着倒在血泊之中,双方眼中,都是赤红无比,此刻他们的脑海里,估计也就剩下杀人而已。

“善!善!善!”西城下汉军后阵,钜鹿郡太守郭典连叫三声,拍手赞道:“未想吾冀州,竟有此等猛将,真大汉之幸,冀州之福也!”

不过,话音一转,郭典却是摇头叹道:“可惜将有能,竟不得其用,惜哉!惜哉!”

其身后,连忙有心腹兵将接着话吹捧道:“幸赖明公慧眼,此五将方有今日扬名之战也!”

谁知这马匹却是拍到了马腿上,郭典听后却不是该有的欣喜样子,反而面色一冷,心情不好道:“若非伏中郎昨日之言,吾岂会如此?”

这一句话,一下子就将那兵将说得不敢出声,尴尬之极。于郭典这出身名门、文武兼备的家伙而言,自然有着自己的骄傲,他可不喜欢拿别人之功,贴在己身,这对他而言是种侮辱。

而且,对于伏泉这个同样出自名门,文武双全的大汉名将,郭典其实早就心中有种计较,他自认为自己不比伏泉差,只不过没有伏泉的运气和背景而已,这才有今日的事情发生。

今日郭典之所以力排众议,安排颜良等五将出战,自然是清楚伏泉对于文臣武将,似乎有出众的识人眼光。本来,郭典对此还有所怀疑,而昨日伏泉一时脱口的与皇甫嵩的赌博之言,却是让他找准了机会,故而才有今天让颜良等五人出战的事情。

谁曾想,颜良这五将,竟然这么出色,这实在是让郭典不好受。再加上,那兵将竟然用郭典最在意的伏泉的功劳,贴在郭典的身上,这对心中有股傲气的郭典来说,能有好心情就奇怪了。

这伏流川真令人羡慕,若是他有此等眼光,凭着家世和能力,恐怕今日也该能做一做大汉平乱的中郎将,立下这平乱社稷的不世之功,封侯拜相,青史留名了吧?

郭典一边心中乱想着,一边观望着前方城头的形势,张宝部的战力他心中有数,毕竟一群饿着肚子的汉子,指望他们有多大的实力,无疑不可能。当初郭典就带着一郡兵马,就能孤军杀上下曲阳县城的西城城头,就可以看出张宝部的实力如何了。

而且,郭典也知道,下曲阳县城城内,其实估计除了弓弩外,黄巾蛾贼应该也没多少其他的守城器械了,这从汉军前面几次攻占城头,守城的黄巾蛾贼用的火油金汁不多,便可看得出来,这也让郭典在看到颜良等五人亲上城头,带领己方兵卒死死占住兵扩大城头,就十分高兴的原因。

因为,只要汉军牢牢占住城头,不让黄巾蛾贼赶下城池,那么在体力、人数等方面都有优势的汉军,可以完全就这样在城头和蛾贼消耗。直到那些粮草不足,饿着肚子,休息时间极少的黄巾蛾贼兵卒,再也坚持不下去,抵挡不住汉军的进攻时,那下曲阳县城被汉军收复,明显也就只剩下时间问题而已。

事实上,战事也正是如此发展的,西城上的黄巾蛾贼,遇到颜良这五个都有猛将虎将之姿的军侯,完全是倒了大霉。有他们五人在,城头上随他们登城的兵卒,气势完全不同,加之颜良、文丑二人,武力过人,常常一人对战数人而将数人击毙,就是张、高览、朱灵四人,面对数人围攻,虽然不可能将蛾贼全部击杀,但也能保证他们不落下风。

虽然大汉的郡国兵在战力上,综合起来远远不及边兵,但那也是要分人的。就像是颜良、文丑、张、高览、朱灵麾下的兵卒,他们的战斗力,绝对不弱于边兵,后世有句俗语叫做“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五将率领麾下兵卒,死死的占据城头他们所占有的位置,后方,其他各部冀州郡兵,也在郭典和各部将领的催促下,架起了更多的云梯登城。

此刻黄巾蛾贼对城下的其他郡兵,已经没了威胁,即使他们尚有弓弩等远程兵器,但相比较打击城下的汉军,明显打击城头的汉军更加重要。

不过,城头上,汉军和蛾贼互相交替,除了少数射术精准者,敢于尝试射箭,以及不需要过多瞄准,只要近身就可设计的弩兵,大多数箭兵只能在各自兵将的令下,弃了长弓,拿起长刀和汉军厮杀。

他们都知道,现在不战,等到汉军攻破城头,那就迟了!

城头上,寒光一闪,颜良手中长刀已经横扫而出,两名蛾贼被其挡住攻击后,未及防守,顷刻间便被他腰斩为四截。在他身边,一脸凶煞之相的文丑,也是不遑多让。

只见,文丑高高跃起,将面前一用刀面抵挡的蛾贼,一击毙杀,蛾贼刀口已断,整个人从头颅往下,皆成两半。落地之后,迎面又再冲来两名蛾贼,文丑先是一脚将一人踢到在地,而后挥刀,沿着另一人的耳侧,当头对其斩下,很快那人的脑袋碎成两半,露出了白色红色混合的东西,场面十分血腥。

不远处,张虽然武力不及颜良、文丑二人,但是所杀蛾贼,也有不少。

面对两名蛾贼挥刀砍来,一刀用力之下,斩断其中一名蛾贼长刀,而后刀口一转,先取另一名蛾贼性命,随后复砍一刀,将那断刀的蛾贼击毙。

动作简洁高效,却没有颜、文二人那般勇猛,当然,张心中,此刻更愿意取马厮杀,其马上功夫也是不遑多让。冀州靠近并、幽二州,地理位置又很特殊,境内善马者不少,张便是其一,他虽然是在为了平定黄巾大乱,应募投军成的步卒军侯,但最能发挥他全力的,还是在马上而已。

另一边,高览、朱灵二人,却是和颜良、文丑、张三人不同。他们初时登城后,虽然也在死死杀敌,不过,在他们麾下兵卒登城后,二人却是直接在城头,命令麾下兵卒结阵御敌,虽然看不到出色的个人武勇,但是二人麾下步卒的兵阵,也是让急于把汉军赶下城头的黄巾蛾贼头疼无比。

“可恶!”西城城楼上,守将眼见己方势弱,拔刀大怒道:“杀!赶走汉军,赶走汉军!”

“杀……”

而后,那守将身边的黄巾蛾贼怒喊随他冲杀,不过,很显然,他们的抵抗,明显显得不是很有成效。于颜良等人而言,他的反击,不过是隔靴搔痒而已,而于整个战局而言,更是无关痛痒,因为无论如何,结局已经注定。

时光慢慢流逝,整个下曲阳县城,响彻的只有一片厮杀声,东、南二面的城头虽然大战人数不如西城城头多,但是激烈程度却是不遑多让。

大概也是看出汉军主攻为西城,此刻从城中,甚至东、南二城,都不断有黄巾蛾贼被抽调而来,支援西城,只是依旧不能把城头上的汉军赶跑,反而又让后面登城的汉军,越聚越多。

红色的血液在城头上,溅满了一地,在秋日艳阳的照耀下,恍如人间惨狱。秋风萧瑟中,那徘徊在耳畔的喊杀声,就像是一个个夺命的音符,摧残着双方兵卒,然而,残酷的战场下,他们似乎听不到喊杀声,有的也只有靠着日常的操练,机械的躲避、攻击、砍杀……

伏泉随皇甫嵩在汉军后阵,目睹城头一切,两人都是身经百战之人,这般场景,早已不能使得他们动容,唯有皇甫嵩所征召随军而来的凉、冀二州的参谋名士,却是承受不了这般场面。

不过,还好,随着西城城头上那杆飘荡的太平道旗帜,在众人眼中倒下,紧随其后的插上了一杆“汉”字大旗后,他们就不再用看到刚才那般惨烈场面了。

西城城头上下,数万汉军看到城头旗帜变更,皆是大喜,不由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吹呼声。这呼喊声,从西城传到东、南二城,随即传遍全军,汉军由是士气大震。

在西城汉军陆续入城,甚至城门也被汉军打开时,东、南二城的黄巾蛾贼的旗帜,也被换成了汉军旗帜,战局由此已定……

皇甫嵩见此,大笑道:“善!善!善!下曲阳城破,太平道乱事则平,不世之功,文武诸将,皆有得也!”

伏泉闻之,脸上同样露笑行礼道:“恭贺中郎,此番万户侯必可得也!”

“同喜!同喜!”

皇甫嵩笑着还礼,此刻,无论二人有多少纠葛,都忽略性的遗忘。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这等自世祖光武皇帝中兴以来的大功,完全能令两人忘却不愉快。

毕竟,无论如何,作为主、副将的两人,所得功劳肯定最大,赏赐自然也最多,而若是在这之前,传出两人不合或者其他的传言,那无疑传入京师和皇帝耳中,明显就有些不美了,自然,两人都不想多生事端,以免夜长梦多,发生意外。

只是,两人这般“收敛”,可是在场中人,却是有人有意打破这种美好,。

却听得一声讽刺道:“太平道乱,黄巾蛾贼祸及大汉,罪魁祸首尚在京都享乐,不思弥补,却以吾等为其补过!可恨!可恨!可恨之计……”

第五百七十一章 儒教天命

说话之人,却是刚刚卸任信都县令的凉州名士阎忠,他年约四旬左右,长相并不英俊,惟有双目闪闪有神,给人一种能够看透世间一切事物的感觉。

不过,其人也确实如同当初皇甫嵩所介绍般出名,就连伏泉也耳闻其有“人伦识鉴”之能,被他一语而登上仕途者不在少数。而且,阎忠所鉴之人,也几乎都有不小成就,这并不是在说假话,因为伏泉自己也算半个见识其鉴人之术的人,就比如伏泉的好友贾诩,就是其人发掘,并未其扬名。

贾年少时并不出名,只有阎忠这凉州名士,见了他后,认为他与众不同,称其有良、平之奇。所谓“良、平”,自然是指大汉开国名臣张良、陈平,事实上贾诩最终结果,却是对得起阎忠所言,后来在真实历史上,几乎如张良、陈平二人那般,低调做人,却屡屡为曹操父子,献出绝计,后来更是成为了魏之开国三公的太尉,这么看来确实是有良、平之奇无疑。

当然了,在伏泉看来,贾诩若是在张良、陈平二人中比较的话,他却更像是张良。恐怕若非曹操对臣子,不像刘邦因为微末地痞出身,在意江山不稳固,而兔死狗烹的话,说不得后来的历史上,贾诩也要成为三公以后,辞官隐居了,至于学习陈平那样自污免祸的话,估计是做不来的。

至于原因,无它,性子使然,贾诩这家伙虽然喜欢做官,但并没到痴迷程度,如果涉及自身危险,是根本不会去冒险的。

闲话少说,阎忠其实是皇甫嵩在他赋闲在家后,从家乡凉州所征辟的谋士,自皇甫嵩奉命平乱太平道黄巾蛾贼以来,一直随侍早皇甫嵩左右。

适才,阎忠此言,可谓是大逆不道,忤逆之极,罪魁祸首谁人也?

其话中之意,为如今在京师享乐的朝廷高层,而以当今士人之间的舆论,太平道举事,却是朝廷无能,天子昏庸,奸臣当道,致使百姓生活困顿,黎民黔首揭竿起义。

当然,在伏泉看来,这话太过官方,如同历朝历代的亡国之君,他们在民间的官府舆论、评价,几乎如出一辙。

不过,很明显,这些东西,在人口中,想怎么说都能怎么说。

太平道举事,真是起义吗?

明显不能用起义来定义,最简单的一项便是这些起义的百姓,不说那些被裹挟的百姓,就是太平道的忠实信徒,他们是怎么来的?

他们最初成为太平道信徒,可是喝张角三兄弟的符水,治病救命,忽悠来的,这样的人举事,被说是反对昏庸朝廷起义,明显贻笑大方得了。

再则,说这些举事的人,都是困苦农民,明显也是胡扯之极。

先不说张角三兄弟,几乎起事前,都靠着太平道谋利成为富甲一方的巨户,其广宗县城的宅院,伏泉见了都震惊,便说太平道高层,也都有不少朝廷上层在呼应,最可说明的便是太平道举事前,被朝廷发现并诛杀的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人,他们可是心向太平道,并愿意为太平道内应的。

伏泉看来,如果做个对比的话,太平道其实和后世的白莲教类似,当然,白莲教和张角的太平道比起来,实在是差得远了。

虽然张角的这套玩法确实是日后白莲教的祖宗,但玩得真心比白莲教高大上太多。白莲教主要在底层民众中流传,所以时常凸显出逼格太低,太土的气质,而张角的太平道则是同时在上层和下层流传,无论涵盖面、组织度还是理论高度,都非后世的白莲教可比。

这是因为,从先秦至今,无论豪族阶层还是平民阶层,对“天命”的说法都深信不疑。说他们迷信也好,虔诚也罢,他们认为要当天子,光有实力还不行,还得有天命,而张角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使自己在部分上层人士中成为天命的代言人。

如本朝初学者班彪,并不认为太祖高皇帝刘邦夺取天下是群雄逐鹿、优胜劣汰的结果,而是认为刘氏拥有天命,所以他在《王命论》中写道:“世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达其故,以为适遭暴乱,得奋其剑。游说之士,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

这种天命论,不是个例,而是自上而下,有意宣传洗脑民众思想,最终成为社会常态,成为统治者有效统治天下的神器。所谓“朕即天命”,便是如此,于统治者而言,什么有利于自己统治,当然就选择什么宣传。

而这一点,不止是大汉如此,即使后世,也依旧盛行。如南朝名士沈约,在得天下的问题上,为了巩固门阀士族以及皇权统治的根基,亦推崇天命说,反对逐鹿说,其在《宋书·符瑞志》中说道:“夫体睿穷几,含灵独秀,谓之圣人,所以能君四海而役万物……力争之徒,至以逐鹿方之,乱臣贼子,所以多于世也。夫龙飞九五,配天光宅,有受命之符,天人之应。”

甚至直到晚唐时期,屡试不第的杜光庭,为了仕途还借助《虬髯客传》这样的传奇故事来强调天命,反对草昧英雄,希望借此为官,比如该传奇故事的末尾说道:“乃知真人之兴也,非英雄所冀。况非英雄者乎?人臣之谬思乱者,乃螳臂之拒走轮耳。我皇家垂福万叶,岂虚然哉。”

以上种种,皆表明了天命说对百姓的影响的深远,即使后来汉末乱世,诸侯皆有实力,然敢称帝者,唯袁术而已,其余之人,就连曹操,在其弹下“文王操”时,心中估计也在想着所谓天命不在我而已。

而就像张角,此番他率领太平道起义,所用的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在一开始,就用了天命说,他说了天命到了要变的时候,这才能获得绝大多数信奉太平道的信徒的认可。这也是伏泉在和皇甫嵩建议,迁徙所俘虏的黄巾蛾贼去塞外,要重新进行思想教育的原因,因为不将他们的天命重新变回大汉,他们想改变天命的思想,依旧会成为隐形的祸根。

天命论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自然也不是一时一刻可以形成的,从西周早期,周公就提出“敬天保民”之言,一变商代的“敬神”而为“敬德”,使中国政治向现实性和理性转变,到至圣先师孔子,更是“敬鬼神而远之”,因此容易给大家一种儒家思想与宗教、鬼神毫无关系的错觉,甚至被当作文化优越性来大肆宣扬。

实际上在专制皇权面前,理性比神性更加不堪一击,神性还能令皇帝有所敬畏,理性能否对皇帝形成制约则要看皇帝的心情。

早期儒家与上古神学其实密不可分,孔子虽然不怎么谈鬼神,但并没有否认鬼神的存在,相反他还相信麒麟降世会带来太平,并且因为好不容易出现的瑞兽麒麟被人打死,精神受到巨大打击,从此搁笔不作,不久便与世长辞,即所谓“绝笔于获麟”。

到了前汉董仲舒时,儒学糅合了道家、阴阳家思想,认为上天是有意志的,并且会对人间的事做出反应,具体怎样反应是一门学问,叫做“谶纬之学”。这一点,一下子就获得了汉武帝的认可,因为他的思想,极大的附和统治者的统治,甚至有了之后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而后汉建国,光武帝得谶纬之力甚多,之后历代皇帝也都对谶纬加以发展,最终建立了一整套的儒家神学体系,甚至连东南西北中五方神祇是谁都一一规定好了,班固的《白虎通义》便一一解释。

当然,不止如此,为了更加巩固天命论,自汉以来,就不断依照儒家典籍,将社会实际事物改变,从而更符合天命论的传播。比如《尚书》等儒家典籍中的语句就成为带有神圣性的教义,前汉甚至曾经根据《尚书》、《周礼》的辞句把九州改为十一州,把宰相改为三公,使现实符合儒家典籍的描述。

甚至于,太平道起事时,向栩提出“但遣将于河上北向读《孝经》,贼自当消灭”的平定黄巾蛾贼的论调,其中也不无天命论的影子,当然,这个提议,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真。

但身为名士的向栩,如此信奉儒家经典《孝经》,甚至它的经文简直有了滔天的法力,可以平乱。可见如今的儒家已经成为类似佛教的法则宗教,虽然没有造物主那样的唯一真神,但有神圣性的法则,如同佛法一样的儒经。

如此说起来,儒家的思想此刻跟宗教,已经没什么区别了,甚至可以直接称其为“儒教”了,只不过这是官方并未如此定义而已。

不过既然是带有神性的宗教,理论上自然高于现实的皇权,如果皇帝干得不好,可以借上天的旨意让他退位,这就是改天命。

前汉后期的儒生眭弘、盖宽饶都曾劝汉朝皇帝退位让贤,虽然都被找借口干掉了,但汉朝皇帝并不敢说天命和禅让本身不对,因为他反对,也就是在反对大汉统治天下的根基。

是时,前汉政治每况愈下、难以挽救时,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汉朝皇帝应当退位让贤,以儒学宗师刘歆为首,大家认定这个“贤”就是模范儒生王莽。于是王莽代汉称帝,立志建造儒教教义描述的理想世界,却因施政脱离实际,引发天下大乱,身死国灭。

到了东汉,东汉皇帝有意宣扬谶纬,维护自己的神选地位,同时也吸取了前朝的教训,不再让儒生有改天命的机会,从而夺位。

当然,这些举措都是暗中进行的,自光武刘秀以来,他们都是大力大展儒学,同时也在控制好儒生的思想,所以将东汉中后期,大力发展外戚、宦官势力,使得他们交替专权,与儒学士大夫抗衡。

不过,这种天命说,也并非一直深入人心,时代在变,局势在变,当中国内部,再一次经历汉末三国般乱世时,天命说再也禁锢不了民众了,新的思想随之诞生,

经历中晚唐的藩镇割据、五代十国的惨烈乱世,王纲解纽,百姓看到君王夺位不一定长久,所谓天命纯属君主自己贴金以后,社会现状却如后晋宋初学士安重荣所言道:“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耳!”

从此,自中唐开始,以柳宗元、欧阳修为代表,天命论在逐渐成为社会支柱主题的士大夫那里已经逐渐破产,取而代之的是仁政说。即士大夫更多的从现实层面要求皇帝行仁政,来获得政治合法性,而不再关注是否受命于天的问题,从秦汉以来带有神学意义的五德终始、传国玉玺等神学天命的元素也不再被重视。

这才有后来,让得士大夫为之称颂的大宋,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在士大夫眼中,天子再无神权天命加持,只是他们支持维护统治的人而已。至于为何维护统治,自然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毕竟,自宋明以后,中央朝廷都不能完全统计出地方的户口税收,而士大夫们,也逐渐开始了寒门崛起,便可享受奢华生活的通天道路。

而为何统计不了地方户口税收,原因自然很多,最大原因自然是寒门崛起的士大夫们,为了成为豪门,为自己谋私而已。

在宋,即使高薪供应士大夫,但是官场贪污受贿,个人土地兼并,依旧成为惯例。而到了严格控制俸禄的明,从来就是为了自己的士大夫们,自然更加不想过苦日子,搜刮更加卖力。

倘若宋明能有秦汉在地方上的控制力度,下至一乡、一里,都能查清户口,登籍在册的能力的话,恐怕这些士大夫们,能上下其手的机会就不会有多少了。

反正于士大夫而言,能和皇帝平起平坐,自然就不会再有先人对于君权神授的敬畏之心,他们可以在外面利用皇帝名义为所欲为。而皇帝,按照他们的仁政思想,就该坐于深宫,在他们的支持下,垂拱而治,所见所闻,所该知道该想的,都该是他们告诉皇帝的,不和他们思想一致的,那都是禁制,是毁坏社稷,亡国之举。

当然,放在如今的大汉,士大夫虽未出现,但是士人却已经在了。

自党锢以来,士人受打压迫害甚重,早就存了换天命的想法,比如他们有的人想立容易控制的小皇帝争权,有的人支持太平道,有的人却想着政变……无疑,适才说话的阎忠就是其中之一。

第五百七十二章 阎忠诫劝清君侧

在场众人,多为皇甫嵩所征辟之地方名士,少有武将,但在阎忠指责使得太平道举事的罪魁祸首在京中享乐,却没有人指责阎忠大逆不道,全都沉默不语。

这般场景,如此沉默,则表示,有的人认同所以沉默,如那些地方名士;有的人虽不认同,但此时却不敢出声,如那些军中诸将;有的人却是听不懂其中深意,自然,无话可说,如伏泉身边的亲卫典韦这类不知天下时局,政治险恶之人。

当然,没人说话,并不代表真的没人说,只听得伏泉喝道:“大胆狂生,太平道妖贼,犯上作乱,乃预谋已久之计,尔何故曲解其意?莫非……尔有异心乎?”

言罢,身边的典韦闻讯,冷哼一声,手中紧握伏泉所赐之宝刀,看其样子,一旦伏泉有所命令,必拔刀砍之,以威慑在场诸人!

伏泉自然不会如此做的,倒不是他怕得罪在场士人,主要是害怕因此令他好友贾诩难做。贾诩自昔日随伏泉征讨鲜卑立功后,便因其功,外放荆州为县令,两人之间时常有书信交流,据说此番平定荆州黄巾,其不久自后方输送钱粮,还屡向荆州刺史徐璆献出破贼妙计,和历史不同,在这场祸及大汉天下的黄巾大乱里又一次扬名了。

阎忠作为当初让名声不显的贾诩,扬名凉州,称其有良、平之奇,换句话话,他便与贾诩有大恩。也可以说从那一刻起,贾诩便与阎忠在某种联系上,绑在了一起,甚至说贾诩师出阎忠之门也行,这种联系,如果自己今日对阎忠动手,即使伏泉和贾诩关系在好,日后倘非必要,贾诩估计都不会将自己作为投效首选,所以伏泉现在却是有不能动阎忠的理由。

典韦的压迫,并未令得阎忠害怕,只见他气势不弱,针锋相对道:“伏中郎何出此言?若非世道昏庸,朝廷选贤不明,致使百姓困苦,无地可耕,无衣无食,天下之黎庶何故反叛?”

闻得此言,伏泉眼中一怒道:“天下黎庶,何故无地?百姓为何反叛?素闻先生凉州名士,今日见之,名不副实,敢问太平妖道起事前,黎民百姓之地,为何人所有?”

那面阎忠闻后,略一迟疑道:“自当为阉宦门生子弟,如十常侍者,多放父兄、子弟、婚宗、宾客典据州郡,辜确财利,侵略百姓,百姓之怨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

“满口胡言!”伏泉怒喝道:“吾等皆为士族,土地在何处,当自知也!敢问阎君,汝家地从何来?”

一语而出,又令众人寂静,伏泉这话可谓是直接把众人包括他自己的面具都撕了。的确,这天下反叛百姓的土地,除了少数阉宦门生利用权势所侵占的以外,真正的大头,自然就在各地的士族豪强。

他们在地方户籍田亩上,依旧按照人口田亩交税给中央朝廷,朝廷税收不少,自然也不好也没能力去管那些大量侵占土地的士族。终究,后汉复国,士族豪强出力甚大,甚至光武帝刘秀和其兄刘縯,本身也是地方豪强出身。两人虽是前朝落魄宗室,但是家资也不少,若非刘縯少时,不事家人居业,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他们也不可能在起义初期,有那么多的人投靠。

正因此,对于地方豪强侵占土地,让门生子弟充斥郡县吏员,控制地方,朝廷也不好多问。而对于中央朝廷而言,只要按照户籍田亩数,收得应有的税赋便好,这边导致了虽然朝廷收得的田亩税足够,但是那些土地已经多数不属于普通百姓了。

而这些普通百姓,因各种原因,将地卖给当地豪强地主后,自己除了靠成为豪强地主的宾客佃户,交比以前交给官府的税收更多的粮食或钱财,给豪强地主存活以外,自己只能另外谋生。

这其中,他们改行的行业各式各样,但是能成功谋生的极为少数,大多数人,没了土地,就再也不能存活于这个世道,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而随着太平道举事,这些人在宗教蛊惑下,反叛朝廷,自然也理所应当。

现在,伏泉将这话说了出来,完全是阎忠没想到的。在他看来,同出士族,伏泉肯定要回避这一点,这样他就有信心将伏泉辩倒,而伏泉如今挑明,就让他难办了。

一时间,阎忠却是没办法反驳,总不能说天下士人都没地吧?这无疑说出去都令人贻笑大方,现在这个一切靠出身的朝局,自寒门崛起,成名天下,谋得高官的人,虽然不是没有,但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阎忠可不敢说天下出自豪强士族的士人,可都没地。

皇甫嵩见事态有些严重,连忙出言制止道:“流川,今日初定太平道,大喜之日,不需为此小事争论。”很显然,皇甫嵩可是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伏泉可不会愿意这样。

“中郎此言差矣?阎君言语之中,所言罪魁祸首,颇为深意。”伏泉打断皇甫嵩的话,转而对阎忠问道:“敢问阎君?尔所言罪魁祸首为宫中寺人?然寺人何故有此权,莫非尔所言乃寺人背后之人,当今陛下乎?”

说到后面,伏泉语速说的缓慢,一字一句,皆给人以莫名的气势压迫。

这一番问话,可谓是令在场众人色变,因为伏泉在这里可是有借刀杀人的意思。他这样做是把话挑明,就看阎忠如何应对,若是其敢有冒犯天颜,僭越之语,无需伏泉动手,此刻汉军主将皇甫嵩,就会直接将其法办。

毕竟,倘若此事传开,对皇甫嵩非常不利,一来阎忠是他征辟之人,现在说了这话,其中是不是有皇甫嵩的授意,谁也不好说;二来,如今整个汉军主将可是皇甫嵩,军中出了这样的事情,传到朝中,如果皇甫嵩不治罪,那很难让其他人暗中揣测,皇甫嵩有没有和阎忠一样的心思,终究现在天下主要的精锐汉军可是掌握在皇甫嵩手上,由不得朝中百官以及皇帝多想。

所以,除非皇甫嵩真有不可告人之心思,不然他为了自保,必须施展雷霆手段,当众严惩阎忠,否则,最终他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毕竟流言蜚语,可不是一般的能无形杀人。而皇甫嵩这样做的话,无疑对伏泉极为有利,终究他只是起了个头,真正动手的却是皇甫嵩,与他无关。

当然,皇甫嵩的情况,换到伏泉身上也是一样,毕竟他和在场诸人不同,他可是大汉皇帝极为重视也极为注意的外戚。如果今天有人言语不敬,伏泉不加之问责的事情传出去,这种谣言对他而言,也是极为不妙的,因此适才他开口痛骂阎忠,其实也是有几分不得已,非做不可。

场面一时因伏泉所言安静下来,极为沉闷,在场众人皆是心思莫名,不好多说,唯有阎忠口中紧咬,似想说些什么,但却有所顾忌,不敢出声,只能鼻尖吸着气忍受。

好在,这种情况总有人救场,只见沮授忽然喊道:“下曲阳城内令旗传信,城内妖贼,业已肃清,中郎,此时当入城尔!”

很显然,沮授此意就是为了转移话题,将此事揭过,皇甫嵩闻言,很识趣的点头道:“既如此,诸君随吾入城耳!”

“诺!”中军诸文武,闻此令,如蒙大赦,连忙齐声行礼喝道,而后随皇甫嵩一起,直奔下去阳县城而去。

上马随皇甫嵩入城前,伏泉脑中却是想到了什么,暗道,莫非阎忠等人其实是在用此法,逼迫皇甫嵩作乱吗?毕竟,若非自己今日在中军,恐怕就是阎忠指名道姓说天子昏庸,望皇甫嵩率兵清君侧什么的,恐怕以在场的那些地方名士的态度,都不会阻止,甚至不会去泄露今日这话,只等皇甫嵩应允,便可霎时挥军西往,直趋如今党人名士所控之雒阳,定鼎天下。

想想也是,若非背后有人在帮助,就算阎忠胆子再大,也不会当面这般试探皇甫嵩,最起码也该私下回话,这样还留有周旋余地。当然,就算是私下这般言语,伏泉也确信皇甫嵩不会如此,毕竟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无论是党人士人如何以当今皇帝刘宏,昏庸荒唐程度一点也不弱于历代亡国之君,大汉四百年之期已至为由,劝诫皇甫嵩带兵入雒阳,清君侧或者改天换地,皇甫嵩也不为所动。甚至后来董卓为防后院起火,一纸诏书,征皇甫嵩为城门校尉,便可将手握三万兵马的皇甫嵩征辟入朝,收编其众,也是有着原因。

当时,皇甫嵩其实不是没有机会,如果他听从其长史梁衍所说,起兵清君侧的话,以其麾下精兵,配合袁绍麾下的关东诸侯,一东一西,夹击董卓,即使董卓麾下有身经百战的凉州精兵,估计也很难得势。

之所以如此,其实还是因为虽然出身将门,但自幼熟读儒经的皇甫嵩认为刘汉天命,深受天命论的影响,受到儒学礼教的枷锁禁锢,愚忠而已。这一点,其实在大汉,并不在少数。

如此想来,伏泉也庆幸,多亏自己没做这汉军主将,这看似平乱的指挥大功虽好,可是却背不住有人捣乱。想想看,若是自己被人当众请愿,说出希望他带兵西往,全窦武未尽之功,清君侧,灭阉宦,自己该如何去做?

难道真的就是一刀斩了那人就行了吗?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即使自己自保斩了对方,但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明显就不会让他好过,说不得随便找个理由,就让他回京赋闲了。严重的话,有人落水下石,恐怕也是卢植、董卓的下狱问罪的后果。

想来后来董卓之所以不肯交兵权给皇甫嵩,也是在黄巾之乱丢了兵权后,深知了兵权的重要性。以至于他后来知道刘宏不行,看到了内朝和外朝之争的大变,吸取了他老上司曾经在窦武之事的教训,死死握住兵权,不走张奂老路,看准时机便如张奂那般,带兵入京,只是不同于张奂被欺骗,自己交了兵权回乡养老,他董卓,却是自此打算做大汉的外戚权臣而已。

不过,世事弄人,董卓看准了时机,也投靠了对的人,结果后来还是因为政见不合,利益不均,最终被曾经联合政治盟友们,一朝反叛。

真可怜他入住朝堂以后,各种对党人盟友的照看,如果知道结局,想来董卓说什么也不会连自己的心腹主力凉州军的利益都不顾,也要先把高官实职,交给那些党人了。

毕竟,拿到董卓给的高官实职的党人们,可正是因此有了对付董卓这个政敌的实力和名义,若是董卓让麾下凉州诸将入主关东的话,恐怕关东诸侯起事,也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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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 太平道平阎忠遁

不知过了多久,走至下曲阳县城南门外,只见一面象征着汉军的大旗,在城头上迎风招展。

这里是汉军中军处离下曲阳县城最近的地方,虽然不是攻城战时,两军交战兵力最多,打的最惨烈的地方,但也并非是小孩子玩的泥巴仗。

城已破了,血腥味混合着汗液味道,在鼻尖久久萦绕,挥散不去,耳畔之中,依稀还能听到先前的厮杀声,四处分布的不分穿着黄色衣服和汉军兵甲的尸体,诉说着刚刚结束的这场攻城战的惨烈。

下曲阳城这一战,面对城北面河对岸的汉军游骑,想要殉河的黄巾蛾子也不少,即使皇甫嵩因为伏泉的缘故,没有纵容部下,屠戮下曲阳城,又有汉军前番在广宗县城号召黄巾蛾贼不要跳河的经验,但最终依旧有两万余人,自发的为已经彻底衰败的太平道跳河殉葬。

“若非太平道有忠贞之士悔悟,密告反迹,以张角妖术,蛾贼勇猛,如今天下局势,甚难知也!”听闻蛾贼跳河殉葬,望着这满城血战所留痕迹,皇甫嵩轻轻叹道,或许这也正是历史上他纵容部下对黄巾蛾贼屠杀的原因。

除了太平道的教义已经严重损害的儒教的根基以外,就剩下这些暴徒如果没有合理的处置措施,任凭他们这些勇猛之士,安置到民间的话,不出多久,只要有人再振臂一呼,还是会反叛的,这才只有靠着屠杀,将这些隐患极大的除去。

入得城中,街道巷陌,已不复往日模样,到处是尸体,还有各种破坏的残垣断壁,可以想象,汉军入得城中,除了主动投降的贼人,其他的黄巾蛾贼做出了怎样的抵抗。

“张宝妖贼,死守孤城,城破亦不降,该杀!”皇甫嵩见此又是大喝,令得在场众人噤声,不过却皆是点头认同。的确,明知不可为,还带人反抗,造成这般伤害,真该杀之。

伏泉闻后谓城内迎接诸将曰:“妖贼何在?”

立即有一军侯行礼道:“城破后,于县署擒拿其贼,正押于县署。”

“善!带路,去县署!”

“诺!”

皇甫嵩闻得此言,抢在伏泉回话前,提前命令道,那军侯得令,便带众人往县署而去。

县署在县城中间,下曲阳县城也算是大县,其能容纳张宝麾下十余万人口,便知其规模,所以走去县署还需要一段路程。

路上,那军侯一边带路,一边也为皇甫嵩、伏泉等人讲解擒拿张宝经过。原来,城池攻破后,西城虽然是汉军最先占领的一处城池,但却并不是汉军第一个攻进下曲阳县县署的,最先攻进城内不是别人,却是皇甫嵩之子皇甫坚寿,带领皇甫嵩麾下的精锐先攻入县署的。

当时,已经知道大事已去的张宝,也是在县署里面,带人和汉军做着最后的殊死搏斗。不过,那时再战,已经和螳臂当车无异了,在被汉军一一解决了其亲兵后,张宝最终被皇甫坚寿打落手中长剑,一脚揣在地上,由皇甫坚寿的亲兵绑缚了。

期间,张宝也曾有过寻找机会自尽的举动,不过却是被早就吸取前番张梁被绑后自杀的教训,被汉军兵卒严加防范,甚至害怕其咬舌自尽,塞了块黄布到他嘴里。而皇甫坚寿绑缚张宝后,就一直坐镇县署,无论其余各部汉军谁来,都不能见到张宝一面,意思很明显,就是在等其父皇甫嵩来才行,各部汉军碍于皇甫嵩的权势,也只能熄灭了其他心思,任由皇甫坚寿在县署里待着。

听到此处时,伏泉不由得望了眼皇甫嵩,他似乎正为初闻自己儿子擒拿贼首张宝,而感到一脸惊喜。心里面,伏泉却是在揣测,该不会这一切都是皇甫嵩事先已经预料到,故而早有准备的吧?

毕竟,让郭典的冀州军作为攻城主力,死命进攻下曲阳县城的西城的话,无疑会让张宝和城内的黄巾蛾贼做出错误判断,认为其他东、南两面城头不是汉军主要攻击点,从而减少守备兵力,将城内的主要战力放在西门。

这样的话,即使西门最早破城,但面对西城内黄巾蛾贼聚集的大部分精锐,在巷战里,冀州军也会遭遇不少抵抗,这其中不止是兵卒上的损失,同样也有时间上的损失。终究,东、南二面城头,汉军也肯定会破城的,到时候面对城内比西城更低的反抗,这就很容易使得进攻东、南二面城的汉军,快速平定反抗,并且深入城中,有极大的把握第一个攻克敌方的指挥中枢,比如像皇甫坚寿这样最快攻到县署,擒拿张宝。

谈话之中,伏泉问明皇甫坚寿和皇甫嵩之侄皇甫郦,分别带领皇甫嵩麾下精锐,在东、南二城,和其他州郡汉军攻城时,也是越发觉得此事在皇甫嵩的预谋下的可能性很大。毕竟,没有任何人会愿意放弃到手的大功,而皇甫嵩又不得不去还郭典的人情,所以,他倒是有很大可能性,去完成这一时二鸟之计。

一方面,又可以做人情,以还郭典;另一方面,又能有机会,保证自己的首功不丢失。当然,这些也只是伏泉的猜测而已,他就是去问皇甫嵩,对方也不会承认的。毕竟,就算如此,谁也解释不来皇甫嵩怎么有把握保证他儿子能擒拿贼首的,只能说他自己也在赌,赌他儿子或者侄子,能不能第一个遇到张宝。

到了县署,在皇甫坚寿对皇甫嵩行礼后,众人便见到了那位太平道的“地公将军”,此刻,张宝却是一脸愤怒的望着众人。

预料之中的皇甫嵩见了张宝,会和张宝横眉冷对,并且对他怒斥几番的情况并未出现,皇甫嵩只是认真看了几眼张宝后,像是确定了对方身份一样,就命人将张宝拉出去砍了。

或许,从一开始,皇甫嵩就只是想要确定,张宝这太平道起事的三位主犯的真实身份,以全其功。

总之,随着张宝血淋淋的人头,被皇甫嵩令兵卒快马送京师雒阳,与之一起的是皇甫嵩的报捷战报。当然,这战报也只是简略版而已,至于战后具体功劳的上报,则需要数日的审核才行。

自此,声势浩大,影响深远的黄巾大乱,彻底被大汉镇压,历时九月有余。

此战,汉军斩敌四万余,蛾贼跳河殉葬者两万余,俘虏黄巾蛾贼六万余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汉军己方也死伤近两万,战役可谓惨烈。

是夜,下曲阳县城内响彻了汉军兵卒的狂欢声,此番立下不世之功,无论是谁,都是兴奋不已,美酒,歌舞,女人,成了所有汉军将士的享乐工具。

本来,汉军这么早狂欢,还是有所隐患的,毕竟那些人数不低的黄巾蛾贼俘虏,一旦发作起来,也令人难办。不过,随着张角三兄弟的灭亡,太平道的真面目也被揭露,所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虚假信仰,也随之崩碎,那些完全没了魂儿的黄巾蛾贼,根本也不会再生出反抗的心思了。甚至,就连汉军军中本未带营妓,从被俘虏的蛾贼中,挑选美貌妇女作为营妓,都没能激起那些剩余蛾贼的反抗。

县署里,原本擒获张宝时,汉军和张宝麾下兵卒打斗的血迹,已经被清理,使得这县署也有了几分县署该有的样子,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那戒备森严的汉军兵卒,实在太多了。

内院中,县署之外的喧哗声,不断传来,那是城内汉军纵容享乐的声音,除了皇甫嵩的心腹兵马,在他严令下守城,和看押俘虏外,其余诸郡的汉军,都在肆意放纵。

当然,那些喧嚣的声音,根本没有打扰到内院谈话的两人,却是因为这两人所谈的事情太过震撼,而这两人正是皇甫嵩和他征辟的谋士阎忠。

只见,阎忠对皇甫嵩行礼道:“夫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而不旋踵者,机也,故圣人常顺时而动,智者必因机而发。今将军遭难得之运,蹈易解之机,而践运不抚,临机不发,将何以享大名乎?”

皇甫嵩回道:“何谓也?”

“天道无亲,百姓与能,故有高人之功者,不受庸主之赏。今将军受钺于初春,收功于末冬,兵动若神,谋不再计,旬月之间,神兵电扫,攻坚易于折枯,摧敌甚于汤雪,七州席卷,屠二十六万方,夷黄巾之师,除邪害之患,或封户刻石,南面以报德,威震本朝,风驰海外。是以群雄回首,百姓企踵,虽汤武之举,未有高于将军者。身建高人之功,北面以事庸主,将何以图安?”

“心不忘忠,何为不安?”

“不然。昔韩信不忍一飧之遇,而弃三分之利,拒蒯通之忠,忽鼎跱之势,利剑已揣其喉,乃叹息而悔,所以见烹于儿女也。今主势弱于刘、项,将军权重于淮阴;指麾可以振风云,叱咤足以兴雷电,赫然奋发,因危抵颓,崇恩以绥前附,振武以临后服;徵冀方之士,动七州之众,朋檄先驰于前,大军震响于后,蹈迹漳河,饮马孟津,举天网以为纲罗京都,诛阉宦之罪,除群怨之积忿,解久危之倒悬。如此则攻守无坚城,不招必影从,虽儿童可使奋空拳以致力,女子可使其褰裳以用命,况厉智能之士,因迅风之势,则大功不足合,八方不足同也。功业已就,天下已顺,乃燎于上帝,告以天命,混齐六合,南面以制,移神器于己家,推亡汉以定祚,实神机之至决,风发之良时也。夫木朽不雕世衰难制,将军虽欲委忠难佐之朝,雕画朽败之木,犹逆坂而走丸,必不可也。方今权宦群居,同恶如市,主上不自由,诏命出左右。如有至聪不察,机事不先,必婴后悔,亦无及矣。”

二人所谈,自然并非它事,而是阎忠又私下找到皇甫嵩,继续进言他白日未干完的事情,若非是伏泉那一波打断,恐怕在白天,阎忠就会将他早就准备好的清君侧的言语,当众向皇甫嵩道明。

看着眼前一脸激动的阎忠,皇甫嵩承认,阎忠所言的确对他很有利。如果真按照他的计策,现在起兵西往,兵进雒阳,不说诛阉宦,清君侧,就是让他皇甫家代汉篡位,也很有可能。

只是,他有所为,有所不为,刘氏是天命,而他皇甫家是赖刘氏而起,绝不能做此不忠不义之举。因此,皇甫嵩厉声回道:“嵩本汉臣,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岂可为此不义之举,此事休提!”

言语之中,果断回绝,令得对面竭力为主谋划的阎忠,失望无比,却又无可奈何,若皇甫嵩真的有二心的话,又何必拖到现在呢?

不过,阎忠既然愿意为皇甫嵩征辟,自然不会不尽自己谋士职责,只听他再次重重提醒道:“中郎前番于邺,已然得罪赵忠,今虽有不世大功,然阉宦记恨,其若寻得时机,必加害于中郎,忠言尽于此,望中郎三思。”

此刻的阎忠只是做了一个谋士的本分而已,毕竟,皇甫嵩与阉宦之间,仇恨加重,一旦天下太平,皇帝再次选择打压士人党人,从而夺取自太平道起事后,已经不断增强的党人势力,那么再次得势的宦官,肯定不会放过皇甫嵩的,这一点,阎忠知道他必须提醒皇甫嵩。

当然,皇甫嵩自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不过他还是选择拒绝。阎忠见此,自知多说无益,最后一次向皇甫嵩行礼后,便告辞离去。

皇甫嵩见了,点头应允,只是在阎忠走出门口时,说了句“望君一路无事”。他知道,阎忠这次离开,必然唯有逃离而已,毕竟今晚之事,就是阎忠自己,恐怕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以后不告发,而且也不敢保证会不会被人知晓,于他而言,太过危险,只有离开而已。

夜幕深深,阎忠靠着皇甫嵩谋士的身份,编了理由出了下曲阳县城,最后看了眼县城,随后一路西去,他准备回凉州,那里是他的地盘,即使因为今日原因,出了事,他也会有一份自保之力。

第五百七十四章 凉州第四次汉羌大战

震惊天下,搅动大汉半壁江山的太平道乱事被平定,随着皇甫嵩再次送张宝首级至京师雒阳后,彻底使得大汉王朝安稳下来。

皇帝刘宏和百官公卿为此,以太平道黄巾蛾贼被平定为理由,诏告天下,将年号从光和改成中平,自此今年又成为中平元年。

伏泉初闻此事,却是摇头苦笑,中平意思虽好,寓意中正平和,乃平定天下大乱,期望天下安康的好名字,可事实却是自太平道被平定后,大汉却在一步一步的开始在各派争夺中,走向深渊。

天下参与平乱的诸郡兵云集冀州,等待朝廷封赏,不过却因此番乱事极大,汉军之中,有功奖赏的兵士军将甚多,因此朝廷派人核查功劳所需时日自然更多。

这样导致该有的封赏一直拖延,而汉军之中,唯一有封赏的唯有汉军主将皇甫嵩。其因指挥汉军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之乱,这不世之功,第一个封赏的当然应该是他。

朝廷为此,拜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一方面施加权势助其管束云集冀州汉军,另一方面,却是因为皇甫嵩这能文能武的名将,在朝廷暂时还没有选好冀州的治理者之前,好好治理刚刚经过战乱的冀州,让这光武龙兴之地,恢复生产,再现昔日繁华。

当然,真正的封赏却是后面,刘宏又亲封皇甫嵩为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食邑,合八千户,自此皇甫嵩一跃成为如今大汉军将新贵。

在领旨以后,皇甫嵩首先便上奏朝廷,请免冀州一年田租,以赡饥民,刘宏得奏应允。因此,冀州百姓在战乱之后,不用因为无钱粮缴纳税赋而愁,民众为感激皇甫嵩所为,甚至为此歌曰:“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等待朝廷封赏的日子里,云集在冀州的大汉诸郡兵马,多有思乡情绪激动者,于他们而言,太平道乱事已经平定,他们现在就该回家见家中亲人,如何能因为朝廷审核军功太慢,而滞留此地?

思乡心切,不免令得军中士气下降,兵卒心绪不宁,虽然冀州没有传出汉军军纪的丑闻,但也足以使得身经百战的皇甫嵩忌惮,故而其往日除了巡视冀州诸郡县生产情况外,就是来军中开导兵士将领,让他们放心,只要朝廷核查功劳后,他们就可以领了赏赐,回家和亲人安聚,倒是极大的稳住了士气。

抛却了皇甫嵩曾为了平乱,而放弃凉州人的利益,使得皇甫嵩遭受凉州兵将记恨以外,皇甫嵩对待兵卒却是十分好。

因此,在此事上,首先支持皇甫嵩,并未生乱的不是别人,正是远离家乡数千里,前来中原平乱的凉州兵卒。有一军支持理解皇甫嵩,其他各地兵马也相继在皇甫嵩的安抚下,继续安心等候朝廷封赏。

闻知此事,伏泉也是不由佩服皇甫嵩,仅仅凭着他以往的事情,就能使得那些眼中只有钱和官的兵将尽弃前嫌,足可见他出色的人格魅力。

想到来时一路之上,皇甫嵩可是比自己更加体恤士卒,很受军中诸兵将爱戴,伏泉就释然为何他一点儿不怕他出卖凉州人的利益,实在是再如何,凭着他昔日所积攒的威势,的确有人反抗,但也不敢动他。

一路以来,每次行军驻扎,一定等全军的营帐都搭建好,皇甫嵩才会自己的营帐。军士们都吃上饭,他才吃饭,官吏有因事受贿的,皇甫嵩便再赏赐他钱财,官吏心怀惭愧,有的甚至自杀,如此,可见皇甫嵩为何会有这么搞的人格魅力,即使再浪,旁人也最多只会私下里说说而已。

时间走走停停,转眼又是半月,汉军军营终于随着皇甫嵩的努力,而恢复如常,各部兵卒再无前番绝望之感,也却是令人感觉欣慰。

只是,天下诸郡兵,做梦都没又想到,凉州羌人,自汉羌百年战争以后,在天下即将恢复安定之际,再一次反叛了……

伏泉得知此事,自然是在雒阳城中的信使,送信至邺城后。看完战报,伏泉才知,凉州反叛的羌人,乃是北地郡的先零羌,当即大恨,昔年征讨鲜卑时,应该更多抽调北地先零羌兵随军出征。

若是那样,恐怕现在先零羌人瞧准大汉虚弱之机反叛,恐怕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因为大多数羌兵,不是直接死于定鲜卑之战,就是剩下的少数战争幸存者,也完全被伏泉收编,完全融入他麾下骑兵了。

如今,其等勾结枹罕、河关群盗,共立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李文侯为将军,杀护羌校尉泠徵,使得凉州大乱。而后,又有金城人边章、韩遂二人,皆素著名西州,群盗诱而劫之,使专任军政,杀金城太守陈懿,攻烧州郡,凉州由此大乱,及至现在,金城、陇西、汉阳、安定、北地五郡皆反,唯有五郡寥寥数县尚在坚守,而尚在大汉朝廷控制下的武都郡及河西四郡,却因抽调兵力入中原讨太平道黄巾蛾贼,兵力不足,自守有余,进攻明显不足。

下曲阳外的汉军大营,汉军诸兵将闻得此消息,皆是心头战栗,刚刚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后的兴奋陡然消逝,不知如何应对。

其中,中原南北州郡郡兵,倒是问题不大,毕竟此事离他们家乡太远,与他们自身利益波及不大,大不了可能冀州之战结束,他们也无法回乡,要继续去西北平叛而已。

其他州郡兵马可以如此,但唯有西北的凉州人不行,原本剽悍的凉州人现在可是人人自危,这之中,除少许汉兵外,其余汉胡兵将,皆是人人自危。

这其中,奉大汉朝廷之命,被征募的羌兵以及归化羌人、汉羌混血儿等,此时皆是人人自危。

原因无它,此番起兵谋乱的主谋,乃是先零羌人,而他们这些和羌人有直接或者间接血缘关系的兵卒,即使他们是真心效忠大汉,但当此时机,谁敢信任他们?

而凉州汉兵,除了征募良家子外,其他多数兵将,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凉州豪强出身,这直接导致了他们十分恐惧,甚至胆战心惊。

因为此番凉州谋乱的叛军之中,可是有那些身为汉人的枹罕、河关群盗。凉州豪强之所以成为豪强,自然是黑白两道通吃,他们可以家传经学不足,但是家族兵势一定要够,毕竟身处在那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兵灾的地方,不多一点儿准备,那该怎么行?

在这些不为人知的那些准备里,他们都或多或少和当地的盗贼有所勾连。本来在和平时代,这都无可厚非,就是当地官署,也不会因此治罪这些豪强,毕竟环境使然,这些都是必须,而且就算是当地官署,有机智的官吏,也都和那些盗贼有所勾结。

然而,现在不同,枹罕、河关群盗反,而且是和羌人一起作乱,这乱子有多大?恐怕不下于昔年的汉羌百年大战,这种后果,一旦朝廷怪罪,不说那些和枹罕、河关群盗勾连的官吏吃不了兜着走,就是他们这些帮助大汉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的凉州豪强,恐怕也难逃过惩罚,所以此刻凉州军中,但凡和凉州豪强有点关系的兵将,皆是惶恐不已,生怕突然汉军之中,来一场自相残杀的“株连”之战。

可以说,整个凉州军,皆是弥漫一股不祥的气息,从早到晚,凉州兵将除了警惕入自己军营的外人以外,不时都有人遥望西北,似乎希望能看穿时空,看到千里之外的家乡到底出了何事?而他们自己,接下来的前途,亦很渺茫。

当然,久经战事的凉州兵将,不比此刻还在想着加入的中原泥腿子,他们惶恐之余,多数都猜测,大汉现在有多少兵可调?如果此番凉州乱事不能平定成功,无论大汉对他们信不信,他们到底还要不要忠心大汉?

毕竟,他们的家乡,他们的青竹,他们的根,就在凉州,如果大汉不能平定此番大乱,他们难道真的要老死在异乡吗?

而且,自汉羌百年大战以来,凉州军功豪强,和屡出将相的世族不同,他们大多数并没有因为儒经缘故,对于大汉和天子,有很强的归属和忠诚感。

在汉羌百年战争中,他们不断在汉人和羌人的控制下发展,深知家族就是他们的根,没有根就如无根漂萍,恐怕会肆意让人宰割。一定程度上,随着现在事态发展,这些凉州军功豪强,也生出了事有不对,就是冒死,也要回乡的准备,中原的繁华世界,大汉的高官厚禄虽好,但也好不过他们的根。

根在,则尚有崛起之机,根亡,即使成为三公九卿,也有可能一朝死于政治斗争!

其实,这些凉州兵将,所想这场叛乱难治,不无道理。想想自本朝立国以来,汉羌百年战争里,所发生的三次规模庞大的凉州羌人大起义,哪一次不是耗费大量时间、财力和人力才能解决的?

汉羌百年战争,哪一场不是旷日持久,特别是第三次战斗,如果不是后来出了凉州三明,要不是段颎段纪明在最后关头高举屠刀,杀得羌人元气大伤,说不得到现在羌乱依旧未定。

在这几场漫长的战争里,一代又一代的东汉名将,前仆后继,血战河西走廊,与羌人或胜或败,而无数的汉家男儿,血洒河西,魂归异地。

可是结果如何,羌人刚安定没几年,之后他们就按下葫芦起来瓢,这边平定了,那边又开始造反,始终无法将其完全平服,令其诚心归顺。

百余年里,漫长的河西之地,可谓是烽火连天,汉人百姓惨遭杀戮,流离失所,被反叛羌人所掠人口、钱财不计其数,而汉朝更是为此,前后共耗费二百四十多亿钱,先后有多名太守被杀,诸多将领战死,其惨烈程度,难以想象。

不过,羌人当然付出了更巨大的代价,因为战争,诸多叛乱部族被汉朝击灭,然而造反的苗头却如地里的韭菜一样,刚刚割了一茬,却接着一轮又一轮的疯长,平羌战争,由此一直成为历代东汉君臣心头最沉重的包袱,直到段颎的出现。

现在,第四次羌人反叛又来了,而这次汉羌战斗,又和以往不同。

以前都是羌人自己闹事,影响还不大,而且羌人武器装备都成问题,对于汉军危害还不大。现在不要,如今连汉人自己也加了进来,使问题复杂百倍,谁知道那些和凉州豪强勾结颇深的枹罕、河关群盗,会给羌人什么样的援助呢?

而现在,大汉国为了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先是抽调天下精兵,其中凉州军身为天下有数精兵,就抽调甚多,并且大汉国为了平定太平道,消耗了难以计数的钱财、人力。如果现在大汉国再抽调兵马平叛,它还有足够的钱财、人力,去应对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因为大汉自汉羌百年战争后,国库一直紧张,即使皇帝开了西邸,将原本潜规则的钱权交易放在台面上,从而获得了大量的钱财,但相对于弥补历代大汉皇帝平羌所留下的财政赤字,还是捉襟见肘。

当然,在他们心里,还有一个最担心的顾虑,那是凉州三明已亡,现在谁人能在凉州之地,再次平定这场比前面三次战争危害更大的战斗?

观当今大汉,知兵之人本就少,而现下可与“凉州三明”相比者,也是寥寥无几。

比如面对鲜卑人,数有战功的公孙瓒、孙坚等人,明显不够,因为这不仅需要你有武力,还有要相当的战术指挥能力。而皇甫嵩、朱儁、卢植等人,虽然都有镇压乱贼的经历,而皇甫嵩更是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的主将,以前更是担任北地郡太守时,屡次和羌人交手,但他却并未有相当大的战绩可以证明,他可以平羌。

并且,就算皇甫嵩有灭羌的功绩可以证明他能担此任,但皇帝和百官公卿,会容忍这位刚刚平定太平道的第一功臣,去镇压凉州吗?

需知功高盖主,最为帝王忌讳,甚至出了阎忠之事,恐怕皇帝都不放心,再将所有兵权,交予皇甫嵩之手吧?要交,也得试探出皇甫嵩真无一心才行。

这样看来,如今最有可能掌兵定凉州的,只有伏泉这个少年名将了,他的能力和资历却是没有问题,。可是,如今朝局,党人以及宋伏外戚的政敌何氏,会甘心让伏泉领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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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章写的很头疼,本来打算早上码完的,不过还是拖到的下午,因为一直在推演,毕竟我下面要写的可能是整个起点网文都没有写到的东西,也要填很多读者好奇我为什么没让主角做平定黄巾主将的坑了,说真的,我感觉我真的是在网文的基础上,创造了一个历史了……

嵩复与钜鹿太守冯翊郭典攻角弟宝于下曲阳,又斩之。首获十余万人,筑京观于城南。即拜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合八千户。

以黄巾既平,故改年为中平。嵩奏请冀州一年田租,以赡饥民,帝从之。百姓歌曰:“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嵩温恤士卒,甚得众情,每军行顿止,须营幔修立,然后就舍帐。军士皆食,己乃尝饭。吏有因事受赂者,嵩更以钱物赐之,吏怀惭,或至自杀。

摘选自《后汉书》

第五百七十五章 安抚诸军谁效死

汉军各部兵卒,特别是凉州军兵卒的变化,皇甫嵩自然有所察觉,一番思索,其第一时间,派人招来伏泉,商讨安抚事宜。

接到传令,伏泉当然也是猜出几分皇甫嵩传召自己的用意,他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当即喊了身边数人一同前往皇甫嵩所在的下曲阳县县署。

只是,伏泉的心中,也是有几分揣测,按理这安抚诸军,皇甫嵩一人前去就可以了,以他如今槐里侯、冀州牧的声望,诸将肯定更信服他才对,自己这个副将虽然有着战功和资历,但是其实去了也插不上什么话。

前番自从皇甫嵩被朝廷封为冀州牧后,因为天下各地抽调而来的汉军,尚未封赏,依旧云集下曲阳县城,其本人也未往冀州刺史部的治所邺城,而是一直呆在下曲阳县城处理州内公务。

这也苦了下曲阳县城内的一众官吏,州郡最高长官在这,他们这些刚刚在汉军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后,才被选拔来下曲阳县城上任的官吏,自然不敢大意,对皇甫嵩照顾周到之极,生怕惹怒了这位大汉名将的直属长官。

后世很多人会曲解州牧制度,甚至传出了刘宏允许刘焉重开州牧制度,造成了汉末诸侯混战的主要原因,其实这是错误的。

州牧制度自古有之,其名自前汉成帝绥和元年十二月,“罢部刺史,更置州牧”时,便已有之,此为汉代州牧之设的开始。当时丞相高陵侯翟方进以为:《春秋》之义,用贵治贱,不以卑临尊。刺史位下大夫,而临二千石,轻重不相准。乃奏罢刺史,改制州牧。

其后至哀帝建平二年时,阳乡侯朱博在为御史大夫时,仍奏复刺史,因此复改为刺史,到了元寿二年后,又复为州牧,王莽时也依旧置州牧,期间州牧制度一直沿用到本朝光武帝建武十八年。

光武帝刘秀因为天下已定,需要削弱地方,加强中央集权,减少州郡长官权利已成必然,故而下令“罢州牧,置刺史”。但刘秀依旧置刺史十二人,其制比西汉稍异,不过从称谓上又恢复了西汉武帝时的叫法,直到如今,平定太平道后,大汉又重复有州牧之设。

此时虽然大汉依旧使用刺史之位,但并不是说不置州牧,一般而言,非重大特殊情况,朝廷依旧会用刺史之位治理一州。然而,太平道黄巾蛾贼祸乱天下,差点覆灭大汉的江山社稷,冀州为太平道谋反主谋张角三兄弟的大本营,若以刺史之职治理冀州,明显欠缺力度,因此此时皇甫嵩便因时而宜,被大汉朝廷授予了冀州牧之职。

至于以后刘焉建议开设州牧,只不过是为了明确了选用列卿、尚书担任州牧的建议而已,当然刘宏自然也知道完全使用州牧治理一州的弊端,因此初期,刘宏在批准“重置州牧”后,先后也只是批准三个州牧,而不是把州牧的权限全部开放。

这其中,也只有刘焉为益州牧,黄琬为豫州牧,刘虞为幽州牧而已,相对于大汉天下十三州,他只设置了三个州牧,而且其中两个是汉室宗亲,可见刘宏对此事是非常谨慎的。当然,后来刘宏病危前,封董卓为并州牧,令其将所属兵马交给皇甫嵩统治,那也是刘宏看出了羽翼丰满,兵多将广的董卓的野心,下诏明为升官,实则为了剥夺董卓兵权的明智之举。

只可惜,计策虽好,刘宏却是没耗过时间,早早死了,而刘宏死后,中央朝廷无人镇压,大汉所置州牧,可以说并非中央朝廷愿意封的,甚至很多人的州牧职位,都是自封自领或者别人请奏的。

到了下曲阳县官署,见了皇甫嵩,皇甫嵩也不废话,当下别说明召唤伏泉意图。

“流川,凉州生变,下曲阳外大营诸郡兵军心有异,唯凉州兵最甚,今日仆欲安抚其众,不知汝可愿往乎?”

伏泉闻后,不假思索道:“此吾本职,岂敢推辞!”

“善!”

皇甫嵩大笑一声,随后便令人备马以及犒军所用酒食,他将与伏泉同去城外汉军大营。汉军前番攻占下曲阳县城后,刚开始几日,都在城内把守,后来情势安定,皇甫嵩害怕兵卒久呆城内出现事端,便令全部汉军,除了那些大战中伤残的兵士,还有留一些必要的戍守兵卒在城内驻扎外,其余汉军人马皆返回城外驻扎了。

此时已近十二月,天气寒冷,今年又提前冷的异常,就连伏泉自己都裹起来厚厚的狐裘,更何况城外的汉军大营了。聚集在此的天下诸郡兵马,也因为天气原因,少了许多平日常有的操练。许多兵卒,都裹着皇甫嵩四处凑齐的厚衣,在营帐里升着火炭,喝着温酒取暖。

其实,按道理,太平道黄巾蛾贼平定,即使朝廷一时之间,不能明确封赏,但也可以让这些汉军提前返回原籍,日后再行封赏也不迟。

按这情况看来,正月之前,朝廷的封赏必定到冀州,至于原因,自然是要让诸郡兵马回家过正旦,和亲人团聚。当然,如果这些汉军里,如果有被朝廷抽调去凉州平叛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因是临时前来,并且皇甫嵩事先也没有通知军营中兵将,所以到了军营,随着皇甫嵩一声令下,汉军军营里便响起了集结的牛角号和擂鼓之声,无数或睡下或正取暖的汉军兵卒,闻得此声,稍作诧异,然后便在本能的驱使下,穿戴整齐衣甲,拿了兵器便往军营校场赶来。

一时间,大营乱做一团,除了兵将的呼喝声,就是兵卒的各种慌乱准备的声音。不过,也仅仅只有数刻钟时间,大营中的汉军就已经集结完毕在校场了,这就是强汉的兵马,即使战事已定,天气严寒,但该有的职业兵素质,从未有所缺失。

随着各部兵将上报皇甫嵩,他们麾下兵马都集结好后,皇甫嵩便在校场阅台上,看了眼台下脸色各异的汉军兵将,直接就开始宽慰诸军起来。

说实话,皇甫嵩的语言很简短,他出身将门,有长留军中,自然知道安抚诸军不需要废话。简明扼要的将朝廷不会因为些许小事,从而加害任何一个对大汉效忠的兵将后,皇甫嵩便用他和伏泉的名义担保,之后便让伏泉对诸军谈话。

这时伏泉看到台下汉军诸将的神情,也是终于明白皇甫嵩为何会点名相召自己一同来军营安抚兵将,与其说皇甫嵩让自己凑个人数,倒不如说皇甫嵩看中的是自己背后的身份。

什么身份?

自然是伏泉所独有的外戚身份,从某一方面来说,他说出大汉不会加害有功之臣的这话,可以让汉军诸兵将认为这是出自刘宏授意,而且比起一般所谓的刘汉宗亲说这话,更加有用。至于原因,一个当今天子的表侄,以及当今皇太子的表兄,这两个身份足够使得众人安心。

皇甫并非庸人,当然明白安抚军心的道理,而且也知道仅仅是他这个主将去安抚,效果也不会太大,即使他出身天下知名凉州将门皇甫氏,即使他的叔叔是“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也一样不行。

伏泉与众兵将说完以后,和皇甫嵩交谈几句,便一起去各郡兵兵将安抚,毕竟,普通兵卒还好靠着语言忽悠,但是这些汉军兵将军官,可不是简单在校台上胡扯几句就行的,只有安抚了他们,才算真正将汉军安抚下来。

汉军之中,除了伏泉所属的骑兵中,有昔年征讨鲜卑后,便一直跟随他的北地先零羌稍好些,毕竟他们也算随伏泉征战无数,自然相对来说信任伏泉。其他受皇甫嵩征召,随护军司马傅燮、助军司马麴义等凉州大族豪强入关平叛的凉州羌兵,都是唯恐大汉国不分青红皂白,将他们当做叛贼杀死。

当下,伏泉第一时间招来自己麾下军职最高的羌人司马强良,他本来是当初第一时间归顺伏泉,并且主动出兵帮助伏泉征讨鲜卑的羌人小部落酋长的儿子。不过后来汉军征讨鲜卑后,便主动留于军中,不愿回部落,据说他父亲儿子众多,他就算回部落,估计也没有当汉军军官过得好,更何况汉人的花花世界肯定比羌人的好。

严格来说,强良却是心慕王化,主动归化愿做汉人的典型,这也是伏泉一力提拔他做军中司马的原因。除了因为他征讨鲜卑的战功以外,更是为了要让他在愿意跟随自己的羌人中,树立一个榜样,让更多的羌兵主动顺从自己。

这和历史上诸多汉末凉州军阀,靠着羌兵起家的路子是一样的,如董卓、马腾无一不是对麾下归顺羌兵推心置腹,再配合凉州汉军的精锐,最终能称雄一方的原因,就是后来的刘备,也是如此。

历史上的蜀汉,在很大程度上,要借助羌人的军事力量才能苦苦在三国中支撑。这之中,除了因为羌族对于刘备的好感以外,剩下的就是刘备乃至后来的蜀汉,对于羌人出身或者有羌人血缘的将领的提拔,令得他们愿意为弱小的蜀汉赴死。

至于羌人对刘备有好感,原因当然不是刘备所打出的汉室延续的旗号,真正的原因,却是在于一件不起眼的东西,那就是牦牛尾。

没错,就是牦牛尾,看似可笑,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刘备从小家贫,只能随母以贩履织席为业,而编织履席,就使得他不可避免的与羌人的特产牦牛尾结下了不解之缘。以至于在后来行事上,因为对于羌族的熟悉,对待羌族,刘备所为,使得诸羌誓死相随。

而自刘备建立蜀汉后,青旄等羌族部落的骑兵常年跟随刘备出生入死,又特别为诸葛亮所看重,在许多书信中屡屡提及;另外,就是为刘备占领益州立下大功的马超,也有羌族血统,虽然之后刘备因为某些原因疏远,但依旧给予重权;乃至于诸葛亮出岐山北伐时,凉州诸羌族,皆是群起响应;更有甚者,最后一名为汉朝捐躯的将军姜维,也像他的姓氏“姜”显示的那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羌族人。当汉朝在大多数汉族人心目中已经像肥皂泡那样破灭之时,羌人却还在为之浴血奋战。

强良出身北地郡先零羌,因他有射雕之能,又是羌人豪酋之子,在羌人中威望也算极高,

由他出面安抚众羌最好不过。

不过,要让强良安抚其众,首先要自然要先让他安心,毕竟,说到底,北地先零羌谋反的部落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他父亲的部落。如果有的话,无论他父亲是被迫参与,还是主动谋乱,无疑都对他是不利的。当然,换句话说,如果强良这个最大嫌疑人都信奉大汉,其他羌人有什么理由害怕大汉呢?

而叛乱被胁迫,这也是很有可能的,汉羌百年大战,历次羌乱,都并非所有羌人主动挑起的,无一不是一两个部落挑事,随后随着事态扩大,最终导致所有羌族,或主动或被动只能与汉朝死磕。

伏泉找上他开解道:“汝随孤征战数年,前后自塞外入中原,辗转万里无算,歼敌无数,为大汉立下赫赫战功,身居司马高位,纵然汝族生乱,只要汝心向大汉,孤必保汝无忧。”

“……”强良抿嘴默然,并未说话,归根到底,他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敏感到他这个只想要做汉人的归化羌人,都不敢流露出一丝对家乡的怀念。

“莫非汝不信孤?”

强良被伏泉这一问,问的惶恐,连忙回道:“君侯所言,良自信之,然军中流言日起,朝廷屡现赏罚偏颇之举,良信军侯,却难信朝廷!”

“放心!孤在此,无人敢动尔等!”伏泉颔首正声说道,强良话语里并未称自己为“中郎”,而是用他的阳都侯爵位称呼,已然依旧在视自己为主,这已说明他的心思,自己当然要保他。

至于强良所说朝廷赏罚偏颇,自然是指如护军司马傅燮等人,立功后,可以封侯却因为朝廷上层弹劾,而失去封侯的事情,这自然极大的打压了这些兵将对朝廷的信服度,想来日后边将不敬京师,其中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君侯大恩,良必效死!”

望着一脸激动的强良,伏泉又道:“善!如今孤有一事,需尔为之?”

“何事?”

“军中羌人无数,孤欲使尔劝服诸羌,令其好生待于军中,不得生事。其等皆为大汉有功之臣,纵羌人为祸,亦与其等无关,待朝廷封赏下达,必可安心也!”

闻得伏泉所言,强良迟疑片刻,这才脸色凝重的行礼道:“诺。”

他的家人、朋友现在可能都是大汉国叛逆,而他现在却是大汉国军将,还要劝服同族一起为大汉效死,甚至日后,他们有可能战场相见,道这一声“诺”,却是于他而言,如重千斤。

见到强良神色,伏泉自然洞悉其心思,不过却无话可劝,只能轻轻对他肩膀拍了几下,随后摇头离开。他若是看的对,就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选择,否则,就算他为自己赴死几年,那也休怪自己不认昔日战场之情。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三通三绝 定复西域

告别强良,伏泉出了其军帐,行出不远,便闻一阵悠扬婉转的羌笛声,婉婉传入耳中,雄浑之中带着丝丝哀怨,苍凉而又透着无尽凄美。

不知不觉间,王之涣的那句“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一诗,浮现在伏泉眼中,令他脑中泛起一片思绪。

他想到久在绝域的班超,年老病重思归,所上书祈求的那句“臣不愿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此何等令人伤感?

玉门关,可谓是大汉的痛,因为它代表了西域的失去,和现在的凉州叛乱一样,自光武帝复国以来,此二地便一直令大汉梦断。

难怪后来的魏武帝,最初的梦想只想做征西将军,做一个治世之能臣,实在是西边,无论是绝壁之西域还是苍凉之凉州,都是此时所有大汉臣民的痛!

前者三通三绝,使得大汉再无汉武帝后的西域繁华,唯有开辟海上丝绸之路,才可沟通欧洲,然而,此时并非后世,航海的硬件和技术远未如后世发达,海陆二者丝绸之路里,谁优谁劣,谁给大汉的便捷更多,一看便知。

而后者,汉羌百年战争,却是令得大汉朝廷自此财政开始崩溃,赤字一直明显,唯有靠着数代“昏君”靠着饮鸩止渴的敛财办法,努力维持。

现在,西域已绝二十余年,复通之日几无定数,若是任由凉州叛乱的声势扩大,伏泉想来,恐怕丝绸之路复通,定然遥遥无期。

不行,他一定不能让这场凉州叛乱,如历史这般声势浩大,最终造成整个大汉朝廷,都产生了放弃凉州的悲观想法。

他要平定凉州之乱!

他要夺会西域!

他要让大汉定鼎世界之巅!

这不是现在这样单独吊打周围的胡族,从未弱于下风这么简单,他要的是汉族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力量!

一瞬间,伏泉仿佛明白了自己心中的一丝想法,那就是凉州要平、西域要复、天下要定、世界要扩!

循着那笛声走去,却是凉州军的驻地,想来这羌笛是里面的羌兵或者归化羌兵所吹,说来在这冀州之地,能听到如此边地凄凉之曲,也颇有一番别样滋味。

既然是要来安抚诸兵将,索性走到凉州军驻地,那就去看看吧,反正里面的老熟人也不少。伏泉如此想着,便入了营地。

只是,他前脚刚一踏入凉州军营,便见得军营之中,凉州兵卒对他的莫名戒备眼光,十分令他感到不安。看来这凉州军果然不是刚才他和皇甫嵩的简单安抚就能奏效的,要想让他们安然待在军中,必须要好好安抚那批凉州的骄兵悍将了,伏泉如是想着。

很快,在识得他身份的凉州汉羌兵卒的“拥护”带路下,伏泉走进了凉州军驻地的一处大帐内,只见此刻这凉州军帐内,却是挤满了各部凉州系的将领。

李傕、张济、麹义、傅燮……等等熟人,他们无论是原本董卓系的部将,还是皇甫嵩系的部将,此刻却全是挤在一处,想来都是在讨论他们凉州兵的去路,或者更深入的讲,是如何对待他们麾下那些羌兵、归化羌兵以及汉羌混血儿吧!

见到伏泉进入营帐,在场凉州众将皆是一愣,随即李傕等人便怒视拥护伏泉而来的凉州兵卒,想来是责怪他们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吧。不过,明显一开始,伏泉就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进了营地就让人带他寻找诸位兵将,他们想要反应过来,也没那个时间。

“未想诸位将军皆在此地,不知有何要事相商?”见在场兵将,都无反应,伏泉便自己开口道,当然,话语里却是故作不知众人想法。

“见过中郎!”

众人齐声行礼,随后便见护军司马傅燮,于在场凉州诸将的目视下出列道:“吾等闻得凉州大乱,思乡心切,正商讨对策。”

“哦?”伏泉意味深长的先是看了眼傅燮,直把这位出身北地郡灵州县的文武双全之将看得发毛,而后又环顾在场凉州诸将道:“诸君勿需担忧,凉州乃大汉西北重地,绝不可生乱,纵如今太平道初定,朝廷经用不足,然出兵平叛一事,必无拖延,到时还望诸君效死平贼,还凉州安定!”

闻得此言,在场众将皆相视左右,片刻功夫这才齐声回道:“吾等分内之事,职责所在,定效死平贼,还凉州安定!”

这话的潜台词算是他们暂时安稳,但如果事态的发展,并没有伏泉所说的那样的话,也就难保这些凉州兵将,会不会做出一些幺蛾子事情了。不过,对伏泉来说,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因为记忆里,董卓在黄巾之乱下狱后,正是靠着这场凉州叛乱,才能靠着朝中的关系再次被起复的。

而董卓也正是凭借着凉州三明留下的凉州军事集团的老底子,在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和凉州汉羌叛军这两场战事里,不断扩充兼并和树立自己的威信,才有了后来不尊号令,不听圣旨,只等时机一至,便挥兵入京争权的董卓了。

只是,这一世,自己是不是该想点办法,让董卓没有历史上那样的机会呢?悠忽之间,伏泉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暂时安抚了在场诸将以后,伏泉随后便决定找这些人里面的威信大的人,私下谈话,毕竟,武将也是有团体的,有这些在武将之间更有威信的人的帮助,才能更好的安抚这些兵将。

至于伏泉首先私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代表凉州诸将,和自己谈话的傅燮。说实话,傅燮能代替在场凉州诸将说话,刚一开始,伏泉还有些意外,毕竟此刻能在场之人,无一不是凉州精干之士,没有一定身份背景,还真压不住这些人。后来想到傅燮的出身,伏泉也就释然了,至于原因,自然是在场诸将,还真没人能给和傅燮比出身。

傅燮,本字幼起,后因慕南容三复白珪之事,便索性改字南容,而其乃是前汉名臣义阳侯傅介子之后,北地傅氏同样也是凉州望族,比之在场从凉州抽调来的兵马出身都好,再加上傅燮本身也是著名西州,所以也就不奇怪他能代表在场诸将说话了。

其身长八尺,容貌魁梧,一副边境年少时入洛阳求学,师从太尉刘宽,举孝廉后,听说举他为孝廉的郡将逝世,于是弃官去服丧,由是知名州郡。所谓“南容三复白珪”,乃出自《论语·先进》中“南容三复白珪,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一事。

南容者,即和伏泉先祖伏不齐一样,被后世称为孔门七十二贤之一的南宫适,其字子容,亦称南宫,春秋末年鲁国人,他既是孔子的学生,又是孔子的侄婿。

而三复白珪,其中白珪,却是指《诗经·大雅·抑》中所言“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此诗诗意乃是教人避免言辞有失,孔子主张邦有道则直言直行,邦无道则可直行而言辞谨慎,以免招来灾祸,后来他见南容反复诵读《诗经》中“白圭”句,甚喜之,便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了他。骆宾王作《夏日游德州赠高四》一诗中言道,“一诺黄金信,三复白珪心”,说得便是此事。

当然,傅燮改自己的表字后,也是一直按照表字之意行事,常常直言,甚至此番入中原平定黄巾蛾贼前,还上书朝廷,弹劾宦官,让赵忠等中常侍怨恨,这才有他之前率兵斩杀兖州太平道渠帅卜巳、张伯、梁仲宁时,皇甫嵩一力禀奏他在交战中的功劳,朝廷竟有功不封的祸因,实在是宦官从中说了不少坏话。

和傅燮的交谈其实很顺利,北地傅氏虽然也和北地先零羌,枹罕、河关群盗有所联系,但并未有人呼应乱贼谋反。而且,虽然北地郡也已经几乎在乱兵治下,但傅氏却并未从贼,据说正支持州郡讨贼,所以他可谓是后顾无忧,当然,在伏泉看来,这傅燮就算后顾有忧,估计也不会有其他心思,至于原因,无它,性格使然,傅燮的性子就注定他要为大汉守节到最后一刻,绝不会从贼。

和傅燮谈完后,伏泉又邀请他开解他麾下兵卒以及营内各处凉州军,得到傅燮满口同意后,这才打算离开。

不过,路过军营木栏时,却见鞠义正翘首西望,脸色暗淡,随即心中有所好奇,便上前打起招呼道:“麹兄所思何事?何故伤感?”

话语里,伏泉却是十分亲近,主动以兄喊之,毕竟是后来袁绍麾下的牛人,现在不拉好关系,更待何时?

麹义听到声音,转头看到伏泉,略一惊诧,连忙行礼道:“见过中郎!”

“免礼!免礼!麹兄还未回话,适才为何如此?”

闻后,麹义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无事!无事!”。

见此,伏泉以为麹义是担心家人,便安慰道:“麹兄家族乃是金城大族,无须担心。”

谁知,伏泉此话出口,麹义却是满嘴苦涩道:“中郎所言,乃义心中苦楚!”

伏泉不解其意道:“不知鞠兄何意?”

“麹氏一族随韩边二贼反矣!”

“这……麹兄……将欲何为?”伏泉听得惊讶无比,却又觉得理所当然。鞠义口中的韩边二贼,自然是被羌胡叛军劫持并推举为首领的原本名为韩约的凉州名士韩遂,和原本边允的凉州名士边章了了,当然很难说二人是主动从贼,还是被迫从贼,反正这两位出身凉州金城郡的名士已经叛乱了。

而这两位凉州名士参与叛乱的后果也是极为严重的,首先便是凉州境内,不少大族豪强看到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后的大汉的虚弱,便跟着从贼,甚至有不少原本令族人随凉州军入关平乱的豪强大族,连那些身为汉军的族人性命都不顾,直接反水改变立场从贼了,而鞠义所在金城鞠氏,便是主动跟随同乡韩遂、边章二人造反。

“中郎,义心中苦矣!家族弃吾,陷吾于危难,倘若贼乱平定,吾尚有归乡之日,不然凉州乡土,吾此生无望矣……”

只见鞠义一脸悲伤的说着,伏泉心中也能感受到他那份被亲人抛弃,于军中袍泽之中深受白眼针对的想法,大概刚才参加凉州团体议会,鞠义都不敢在场上讲话吧,实在是家族害得他根本无脸面对袍泽,不敢讲话。

这时候,伏泉突然想到一事,他和鞠义认识时间也不少了,知道鞠义的性子还是非常不错的,根本不像历史上那个的样子。他一直奇怪,为何鞠义总被袁绍不喜,甚至袁氏臣子对其也多有不满,估计原因,就在此处。

想来,历史上的鞠义性格之所以令袁绍不满,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的缘故。的确,遭逢家人彻彻底底的背叛,这种事情,不让人性情大变,那也不太可能。

当然,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日后鞠义会先随韩馥,后投袁绍,原来竟是因为如此,家族的背叛早让他选择不相信任何人,只要形势对谁有利,他就会选择帮谁,和谁走的近。

或许,正是因为鞠义后来这种墙头草的个性,才会让看出苗头的袁绍选择痛下杀手吧,即使对方是他手下定鼎北方的第一战将,也不会放过,这是一个枭雄该有的决断。

傅燮字南容,北地灵州人也。本字幼起,慕南容三复白珪,乃易字焉。身长八尺,有威容。少师事太尉刘宽。再举孝廉。闻所举郡将丧,乃弃官行服。后为护军司马,与左中郎将皇甫嵩俱讨贼张角。燮素疾中官,既行……书奏,宦者赵忠见而忿恶。摘选自《后汉书》

傅燮字南容,北地灵州人也。本字幼起,慕南容三复白珪,乃易字焉。身长八尺,有威容。少师事太尉刘宽。再举孝廉。闻所举郡将丧,乃弃官行服。后为护军司马,与左中郎将皇甫嵩俱讨贼张角。燮素疾中官,既行……书奏,宦者赵忠见而忿恶。摘选自《后汉书》

第五百七十七章 叶落归根当青州

麹义被家族放弃,这件事情是伏泉始料未及的,莫非这就是出身凉州的他,最后竟然在冀州发迹,屡换主公的真正原因吗?

突然,伏泉像是想到了什么,含蓄的问道:“不知麹兄如今欲作何打算?”

“伏中郎,实不相瞒,末将欲禀报皇甫中郎,此后滞留冀州,为关东人,不复凉州,如此也算叶落归根!”

看了眼伏泉,麹义沉吟一番,想到伏泉身份,自己不说出想法,恐被怀疑,这才吐露心中真言,看这话意思,他已经打算和家族一刀两断,恩断义绝了。

“叶落归根?”伏泉再次不解,鞠义留在冀州,这段历史他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有后来袁绍手下的出身凉州的第一战将,但是鞠义竟然说留在冀州是叶落归根,这可就让他不解了。

“末将祖上乃前汉孝哀皇帝时尚书令鞠谭,因东平王被诬一事,削职为民,避难湟中、后居西平,改姓为麹,逐有金城麹氏。”麹义望着东方,缓缓说道,语气悲凉,令人神伤。

那里,是麹义祖先鞠谭的家乡,平原县城的方向。也许以后,那里可能是他自己最终的归宿,只是这个归宿,到底能不能长久呢?家乡凉州,他基本是回去无望了,而冀州,也真的是他的最好归宿吗?

平原县虽属青州管辖,却与兖州的东郡一样,位置横跨黄河南北,紧邻冀州,地理位置很近,所以麹义才会说他留在冀州是落叶归根。

至于鞠谭此人,伏泉却是知道一些,其人乃是汉哀帝刘欣的尚书令,这种尚书令是“九卿”中专门掌管皇帝奏章的一种官职,是皇帝的近臣,在前汉晚期为了抑制相权,其作用相当于位居三公的宰相。

所谓东平王被诬陷一事,却是汉哀帝建平三年时,东平王刘云的封地内,出现了一块怪石,其“瓠山中间,有大石转侧立,高九尺六寸,移原址一丈,远近传为异闻,哗动一时”。这是卧着的一块好端端的长方形巨石,既没长腿也没人搬动,却自个儿翻个身打个滚儿立了起来,当时东平王刘云认为不是好兆头,便在王宫内仿瓠山形状造一土山,上立石像,系上黄草,以便随时祈祷。

这件事被在京城做“待召”的两个妄人,一个叫息夫躬,另一个叫孙宠的知道后,便借此“发生事端,以图封侯”,于是向汉哀帝上书言道:刘云“宫中立石,祗毁朝廷,欲求非望,行霍显之谋,荆轲之变”,托中常侍把书信转交汉哀帝。

而就是这封奏疏,成为了鞠谭避祸的关键,说到这里不得不提汉哀帝得到皇位的过程。其实刘欣本非皇位正统继承人,他只是汉元帝刘奭的孙子,汉成帝刘骜之侄而已。阳朔二年时,刘欣父亲定陶恭王刘康去世,刘欣才因此袭封定陶王爵位。当刘欣年长后,伯父汉成帝无子嗣,在与叔父中山王刘兴经过一年的激烈争夺后,于绥和元年被立为太子。

绥和二年,汉成帝病逝,刘欣最终才即位为帝,改元建平。这其中,经历了不少皇族争位的血腥,所以刘欣对于皇位可是极为敏感的。

因此,随着息夫躬和孙宠二人的上书,奏疏里面的一句“行霍显之谋,荆轲之变”,可谓是彻底刺激到了对皇位极为敏感的汉哀帝。

汉哀帝看后大怒,立即下旨废东平王刘云为庶人,其他参与的人一律处死。廷尉梁相,尚书令鞠谭,仆射宗伯凤上奏,“因未见确实,应委公卿复讯”,被正在气头上的汉哀帝判为“不知嫉恶讨贼,意存观望,罪与相等”,遂削职为民。

为了保全性命,鞠谭同儿子鞠閟逃避到凉州西平,隐姓埋名易鞠为麴,繁衍至今。在凉州羌人之地,至今已近两百年,家族从无到有,逐渐兴盛,成为边地金城郡的豪强,不过,他们一直不忘,能够和祖先一样,再次步入中原,再次登上大汉朝廷的顶端。

只是,凉州自古边将辈出,各地豪强世族也不少,作为新晋崛起的金城麴氏,想要在孝廉、茂才这些为官的关键位置上,和各地大族争夺,明显没有优势。

所以,这一次,在大汉面临太平道起事,这危害江山社稷的大乱后,金城麴氏看到了曙光。只要能够帮助大汉朝廷平定这场大乱,立得大功,那么家族必将有人可以腾飞,因此,在皇甫嵩去京师前,征募凉州英杰入关平贼时,金城麴氏毫无犹豫的派出了家族的希望麴义,带来家族私兵随皇甫嵩入中原剿灭黄巾蛾贼。

可是,没想到世事变迁极快,这边金城麴氏刚想扶汉,保刘氏社稷,立大功复兴,那边金城名士韩约、边允二人便改了姓名谋反。

韩、边二人在家乡金城一带的影响力巨大,经过一番抉择,或许是感觉作为从龙之臣,对于家族更有优势,金城麴氏也跟着谋反,却因此将还在中原平乱的麹义抛弃,以至于现在的麹义想要叶落归根。

不过,伏泉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的金城麹氏叛乱,最终却成就了一个人,他就是张绣。当时麹氏谋反,金城的麹胜袭杀祖厉县长刘隽,而张绣那时候是县吏,不久就寻找机会刺杀了麹胜,为故主报仇,本郡的人都认为他十分忠义,于是张绣招合少年,成为本地豪杰。可是现在,张绣已然从军,有其伯父为其铺路,自然也就没了这番机遇,也不知会让哪路豪杰得到这机会崛起。

骤然听得麹义家族的此等秘闻,伏泉先是吃惊,随后面露恍然,怪不得历史上应该随皇甫嵩出征中原平乱的麹义,会一直滞留冀州。若非他的家族在凉州出了事情,致使麹义不能返乡,否则仅凭麹义之能,靠着随皇甫嵩平定黄巾蛾贼的功劳,在朝廷面临凉州叛贼的威胁时,肯定应该调他这样的熟悉地方的凉州悍将去平乱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历史上后来汉末凉州出身的军阀,莫不是因为这一场拖延到汉灵帝刘宏死后的凉州叛乱里,积攒了实力和羽翼。如果不是这样,估计后来的三国里,冀州就少了个大将,而在连年混战的凉州,可能又会出现一个小军阀了。

当然,这样看来,也的确如麹义所言,除非凉州贼乱平定,他是不可能回到凉州了,首先大汉朝廷会不会相信他这个叛乱家族出身的将领就难说了,更何况假如汉朝真让他去凉州平乱,面对家族亲人,麹义会不会下狠手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吧!

如果不是麹义有着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的大功,可以适当的证明他并无反意,恐怕麹义早就被朝廷治罪下狱了。想来历史上,麹义在冀州虽然叶落归根,但是在汉末群雄争霸之前,一直饱受外人非议吧,毕竟他的家族还在凉州叛乱大汉。由此也决定了麹义的性格,这也解释了麹义先随韩馥,后投袁绍,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袁绍麾下第一猛将麹义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留在冀州的,伏泉没有为探得历史秘密而高兴,反为麹义感到难过,他无法想象一个汉代人被家族抛弃会是怎样的痛苦,这件事无疑会影响麹义的一生,可能他这辈子再难相信任何人了。

这就是历史上那个先投韩馥,再奔袁绍,随后帮助袁绍发动了著名的“界桥之战”,并在这次战役中把他在凉州,对付羌人“拒马”、“砍马腿”,依靠盾牌长矛弓弩列阵的的战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大败公孙瓒,为袁绍立下赫赫战功的麴义。

他的武功,那时应当当在河北名将颜良文、丑之上,是名副其实的河北第一名将,而且麴义在界桥大战中创造的以少胜多的战例,被以后历代军事家所推崇。可惜,终是因没有一个能帮助谋划全局的的谋士相助,而未成大器。

或许,后来史书言其“自恃有功,骄纵不轨”从而被袁绍所杀,袁绍真正杀他的原因不是麹义居功自傲,而是他心有不轨吧?

只是,袁绍也只是感觉,并没有证据而已,所以才会用其居功自傲来作为主罪,真正的原因还是“不轨”。否则,仅仅是居功自傲,袁绍只需冷落便可,而不是要痛下杀手,甚至连麹义的逃亡余部也不放过了。

而袁绍也正是因为对麴义这个第一功臣痛下了杀手,才会导致后来官渡之战前,全天下都准备结交袁绍,并在战后俯首称臣,甚至连那个一直和袁绍不对付的弟弟袁术,都要北上送玉玺,以求庇护,唯有凉州群雄,都没有去结交袁氏,反而隐隐有着支持曹操的意思。

至于原因,自然是袁绍杀了凉州人麹义了,毕竟麹义作为袁绍手下第一功臣,说杀了就杀了,身为凉州人的他们,兔死狐悲之下,为何要主动投袁呢?

看着面前十分落寞的麹义,伏泉知道这是自己和对方结下最好人情好时候。当然,心里面他也在提醒自己,此人可大用,但不能全信,因为他的心思,没人能知道。

伏泉饶有所指道:“麹兄真欲此时甘愿终老冀州乎?”

“不知中郎何意?”麴义诧异问道,伏泉的话里,他是听出了一些不同,但他不明白,他这样一个叛乱嫌疑犯,现在不找个地方安心过日子,还能做什么?大汉现在可还有他的容身之所吗?

“麴兄言道,欲叶落归根,然冀州虽紧邻平原,终非麴兄根之所在,岂可为‘叶落归根’?”伏泉慢慢说道,话语里,带着一股蛊惑,慢慢诱导鞠义。

“非叶落归根?”麴义呢喃一句,像是有所悟道:“中郎所言极是,然义乃待罪之躯,如何可选?朝廷可安心令吾往平原安置?”

其实麴义自然是明白伏泉何意,还不是希望他去先祖鞠谭所在的平原县安居,这对他而言,才算是真正的叶落归根。只是,现在这个时期,朝廷恐怕也不敢让他离开冀州,毕竟他这个嫌疑犯,还是待在原地,不乱跑才能真正的让朝廷安心。

“此话错矣,麴兄所担心无非朝廷治罪,倘若有人作保,以麴兄剿太平道之功,中原之地,令麴兄执兵,应无难处。”

闻得此言,麴义摇头道:“话虽如此,然此等时候,何人敢为义作保?”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伏泉淡淡而又肯定的话语声传来,令得鞠义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伏泉道:“中郎非戏言乎?义与中郎……”

“麴兄看孤所言,乃戏言乎?”

“这……”麴义哑然,的确,伏泉主动和他说这话,明显不是作假,而且其贵为皇戚列候,又是平定太平道的副将,确实有资格为他作保。

沉吟了一会,麴义行礼道:“中郎大恩,义无以为报!”

话语里,却未说效死,伏泉听后,眼皮微动,看来,这家伙还是在提防任何人,即使别人在帮他,否则,旁人遇到此事,都会接着说一些“效死”之类的话,而麴义却已经不说了。

“不需如此!不需如此!”伏泉托着麴义双手道:“麴兄大才,孤已尽知,岂可令朝廷因小事埋没?今青州太平道虽定,然泰山等地,常有盗贼及黄巾蛾贼出没,孤欲保奏麴兄,令麴兄率兵平贼,想来朝廷必准也。”

说完,伏泉不理会麴义的再次答谢,心里却是淡淡一笑,给敌人下绊子才是自己最想要的。袁绍,你没了麴义,还能在冀州发展那么快吗?让你们这些对手发展的慢,才是我最应该做的。

而且,伏泉做这事情还有一个想法,记忆里,青州也是曹操崛起的重要点,那里良将也不少,最关键的是青州兵,如果自己先让青州这个隐患没了,他们不是更没希望?

等等,这事情还不能让麴义一个人去做,如果麴义在青州发迹自立,那自己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他要平贼,也只能做副将,自己还应该找个主将,反正自己也只是告诉麴义让他率兵去青州而已,到时候等他立功,让他安心在平原附近成家就行,也不算违诺,恐怕就是这样,麴义也得感恩戴德才行。

那么,绕回原点,这麴义立功,分得头功的主将,伏泉该找谁呢?

张绣,武威祖厉人,骠骑将军济族子也。边章、韩遂为乱凉州,金城麹胜袭杀祖厉长刘隽。绣为县吏,间伺杀胜,郡内义之。遂招合少年,为邑中豪杰。摘选自《三国志》

曲(麹)义自恃有功,骄纵不轨,绍召杀之,而并其众。摘选自《后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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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张让委屈王允将罪

和鞠义分别,伏泉又安抚汉军其他州郡诸将后,便回到下曲阳县城自己的临时府邸里,虽然诸将士气都不算高涨,但至少可以保证冀州这十余万汉军,不会出现其他问题。

不过,和麴义的对话,也是让伏泉对于接下来的有了一丝谋划,其一自然是他要利用这次凉州叛乱,继续为未来谋划;其二,自然是选择带领麴义去青州剿贼的主将。

前者是为了继续快速积蓄实力,就像历史上在这场叛乱里,慢慢羽翼丰满的董卓等一众凉州军阀一样,只有战争,也唯有大乱的地方,才是暗中扩充实力,却不会被人说三道死。而后者,出于对麴义的一丝不好的预判,这是伏泉为了以防万一的无奈之举,可是这人选,一时之间却不好选择,实在是伏泉不希望这边压制住麴义,那边又养了另一只白眼狼,这样的话未免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当然,现在伏泉不是一个人,麾下谋士也有不少,虽然大多数依旧在巴郡任职,为自己巩固大后方,但是在颍川可是拿下了戏志才、徐福二人,遇到这样自己抉择不了的事情,正该是这些谋士出手的时刻了。

可惜,蔡邕在陈留,最终还是没有和自己大军随行,算是变向的拒绝了自己的邀请。伏泉想来,恐怕现在能够打动这位大儒的,也只有京师的主动征辟而已,毕竟这才能对得起这些人的身价和逼格。

而这样看来,蔡邕在后来接受董卓征召,开始时自己推辞有疾病,不接受董卓征召,这是真的不想入朝,还是和许多名士一样,故意装逼推辞,待到了合适时候也有待商榷了。毕竟,在董卓喊出那威胁之语“吾力能族人,蔡邕遂偃蹇者,不旋踵矣”后,蔡邕应命入朝,可是把他前半辈子想做的官都做了,甚至之后若非是董卓几年内衰败,不然说不得他能在董卓的扶持下,坐上那三公之位也说不定。

这么想来,蔡邕最后能为董卓叹息,从而得罪心计小人王允,从而惨死也说得过去了。董卓对他恩情不小,蔡邕作为至情至性之人,自然不会忘恩负义,能为董卓感慨几句,也是说明蔡邕对于董卓仇恨少而又感激颇多。

伏泉喊来问计的人不是别人,自是戏志才无疑,至于徐福,碍于他还年轻,虽有小才,但却是还为成长城后来的那位智谋之士,因此不便考虑。

将心中二事除了不该说的细细说明后,戏志才听到伏泉所托,顿感器重之意,捋了捋短须,思索一番,接连说了几句话后,便不多言。

“若皇甫冀州不可掌兵,则凉州之事,非将军主之。另麴义之主将,将军从弟皆应入仕,此正当其时也!”

这话简短,却是字字珠玑,把伏泉给点悟了。的确,戏志才所言确是如此,只要皇甫嵩不掌兵,如今天下,自然没人有资格和他争平凉州之乱的主将。

毕竟,卢植、董卓二人早就因为攻城不利而下狱,现在卢植因为皇甫嵩在平定太平道后的奏疏里上书求情,具言其攻城之法,皆为卢植所赐,为其免罪。至于董卓,现在估计还要在牢狱里多待会儿,伏泉虽然不知道董卓如何出狱掌兵的,但很显然二人想和伏泉抢主将之位,明显很难。

而朱儁、公孙瓒、孙坚等将,或因资历不足,或因此次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时,有失利之败,朝廷恐怕也不会轻易授权,终究这凉州的叛乱可不是太平道能比的。

太平道充其量破坏力大,波及范围广,但只要大汉寻得时机,都可以最终将这些宗教弱兵剿灭。可是凉州叛乱不同,汉羌百年战争,至今分为三次,哪一次不是时间长,汉军损失大,耗空了国库也不能根治,这种乱事,稍有败绩的人估计都不会在朝廷的考虑范围内。

如此看来,只要让皇甫嵩当不了主将,现下整个大汉,也只有伏泉自己能够去凉州平乱了。毕竟,首先他本身就有在凉州与羌人交战的经历,并且伏泉征讨鲜卑时,面对数倍于己的骑兵,败绩甚少,最终还大胜,这样子对比,满朝文武还真没人能比的过他,除非那人无乱背景后台都极大,并且得到皇帝的许可,这才有资格和他一争。

至于麴义主将一事,戏志才提起自己从弟,伏泉初时也有些愣住,不会很快便反应过来。的确,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从弟已经大了,快要出仕了,现在有机会帮他,伏泉怎么能不去帮?

再者说了,随着朝中局势愈发不稳,说不得以后真会提前开启这序幕,自己尚无子嗣,如果日后有了什么变化,比如汉末提前来临,伏泉也得好好提前规划一下,让家族宗族子弟,在麾下文武面前露脸,以防不测。

想到这里,伏泉挥退戏志才,持笔疾书,快速写完一封奏疏和一封家乡后,检查一遍后,便命兵卒,快马送至雒阳。

午后,一骑汉军骑士快马加鞭,除了广阳县城,在大地的远端,愈来愈远。

……

五日后,京都,雒阳,皇宫西邸内,此刻正从中传来一片歌舞之声,好不热闹。

大汉皇帝刘宏自太平道黄巾蛾贼被平定后,心情大好,一改先前愁苦之色,日日留连西邸,似乎要补偿前番为了太平道之事,而耗费的时光。

当然,也不是说刘宏现在没有烦心事,毕竟那凉州叛乱,也是令得大汉朝堂惊动,不过,终因为凉州太远,就是凉州自立,也不过损失西北而已。如同当初的西域一样,这完全不能让刘宏感受到如太平道这般危害江山社稷的切肤之痛,而且汉羌百年大战,刘宏也未体验,所以,刘宏一直并未放在心上,依旧简单认为派出一员大将,率领数万精锐,便可平定乱事而已。

身处美轮美奂的御花园,被秀丽可人的宫女服侍,刘宏双眼朦胧,享受无比,心里也是大恨那些叛乱的反贼,他执掌国家这么艰难,还要让他伤神这么多,差点坏了他的社稷。

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刘宏循声望去,顿时脸变一变,鼻音中带着一股粗气哼了声后,对于那手持奏疏的宦官视而不见,而那宦官没有皇帝允许,也是不敢上前半步,生怕做错了事情,再惹刘宏生气。

眼见刘宏的脸色阴沉如墨,让背后的中常侍赵忠、夏恽、郭胜等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生怕他们又惹得皇帝不悦,从而和那站在外面等候的宦官一样,让皇帝记恨。

“陛下,张常侍来了……”最终,赵忠为了老友,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那站着的人正是中常侍张让无疑。

“不见!让此獠滚!朕不治其罪,已属大恩,其亦有脸面入宫乎?”刘宏一口拒绝,脸上浮出一丝哀伤与愤怒,不过熟知皇帝的宦官们,依旧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不舍。

之所以刘宏不待见张让,其中原因无怪乎当日豫州刺史王允从黄巾蛾贼处搜到的掌门宾客写给太平道黄巾蛾贼的书信而已。虽然当时那事情闹得雒阳满城风雨,但还是被刘宏一力压下,仅仅是让张让叩头陈谢,并未治其大罪,算是袒护之极。

当然,虽然刘宏不忍张让受罪,但是这并不代表刘宏会原谅张让,这从这数个月里,刘宏一直在宫中不待见张让一样。明面上,刘宏可以在朝臣眼中,依旧表露他对张让的宠幸,但是暗地里,这等有着背叛他的奴仆,刘宏真是欲除之而后快,但终究是不忍心而已。

即使那封关于张让宾客写给黄巾蛾贼的信里面,并没有他们参与黄巾叛乱的内容,不过刘宏作为天下之主,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旁人,刘宏早就举起屠刀,然而张让有所不同。先帝刘志没有子嗣,因大将军窦武企图找一个容易控制的小皇帝,刘宏才幸运的登上帝位。刘宏少失父亲,入宫时年仅十二岁,可以说是被张让、赵忠一手带大的,后来也因为要利用宦官打压士人的原因,刘宏更是常言:“张常侍乃吾父、赵常侍乃吾母”,他和宦官的感情之深,可见一斑,这也是宦官屡次有事,只是不是谋逆大罪,刘宏屡屡偏袒帮助的原因。

现在,刘宏视为“父亲”的张让,居然可能背叛他,这实在让刘宏受不了……

张让眼见刘宏不舍,壮着胆子上前开口道:“陛下……”

“滚!”

“陛下,平寇中郎将泉有奏疏上呈。”

“嗯?檀奴儿?”刘宏听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哼道:“尔将奏疏呈上。”

伏泉往日很少上奏,刘宏很是疑惑,而且他毕竟是刘宏心中的爱将,而此番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立功甚多,因此即使张让再让刘宏讨厌,还是架不住他手中的那封奏疏。

“诺!”张让听后,连忙笑着送上,心里面也是松了一口气,事实上今天正是看到这封奏疏,张让才有胆子见刘宏。

因为张让知道只有这样刘宏才会让他上来说话,而他只有说话的机会,才能想到办法为自己辩解。这几日里,想过种种办法,张让终于想到了办法为自己解脱,可以不仅让他重获刘宏的信任,也可以让那个王允狗贼出事的毒计。

接过奏疏,刘宏快速浏览一番,脸色偶有变化,但令人看不出其心中深意。赵忠、郭胜等中常侍见此,以为这里面有对何进不利之事,连忙暗中与张让使眼色,希望能知道伏泉这奏疏到底有什么东西,不过很显然,张让自己都没看明白。

因为那份奏疏,也就两个内容,里面伏泉除了言语中诸多恭维冀州牧皇甫嵩,羡慕他的功劳之大,天下无人可及,而他自己也想立功,并且主动请缨去平凉州叛乱,希望赶超皇甫嵩,也成为大汉功臣而已,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张让也无法告诉赵忠等人奏疏里有什么。当然至少来说,这奏疏和何进无关,因此张让才敢将其带进宫来,否则,就算这奏疏能让张让重获皇帝信任,他也不会带进宫的。

将信看完,刘宏将那奏疏随意扔于一旁道:“雒阳城中近日可有皇甫义真消息?”

“有,百姓皆言,皇甫义真乃大汉第一功臣,匡扶社稷之功,无人可及!”

“未想竟有此事,妙哉!妙哉!”刘宏像是自嘲一样,口中随意说着,但明显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令得左右中常侍皆面面相觑。

不过,张让可不管这样,他久在禁中,察言观色、洞悉人心之能练就得炉火纯青,见到刘宏说这话,就知道他心思已经不放在记恨自己身上,趁机扑通一声跪倒地上,痛哭流涕道:“陛下,老奴冤枉!”

“冤枉?”刘宏回过神来,诧异道“王豫州为何诬陷汝?”

“陛下,王允与吾有私怨。”

“哦?有何私怨,一一道来。”

“老奴有一门生,名为王球,曾任太原郡守。郡里有路佛者,少有名声……陛下,王允此报复老奴也!”张让哭着把他门生王球和王允之间的恩怨说了出来,而后故意将这件事情,说成王允为了打击报复他这个王球的后台,从而引得刘宏谅解。

“果有其事?”刘宏一脸狐疑,要说张让背叛他,他是怎么也不信的。张让一个阉人,自己视其如父,掌握朝中权柄数十年,朝中敢与其作对者,除了自己安排的伏氏、宋氏等几人,再也无人,就是大将军何进乃至三公九卿,谁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的?而太平道黄巾蛾贼能给他这些吗?

“老奴岂敢隐瞒陛下?”张让指天发誓道:“如有谎言,天打雷轰!”

“如此说来,朕错怪让父了!”

张让大哭道:“只要陛下不弃老奴,老奴所受冤屈再多又如何?”

刘宏取来手巾递给他,笑道:“莫哭!莫哭!当朝中常侍,一把年纪苦于宫中,倘若朝臣知晓,尔脸面何存?”

“陛下,老奴心中实在太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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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 不其侯府孩童事

在皇宫里享乐的皇帝收到了冀州的快马奏疏,而与此同时,雒阳城内的不其侯府,也同样收到了一封来自冀州的家书。

后院的书房之内,伏完放下了手中的书信,脸色转而露出深思之色,时而愁苦。他却不知自家那侄儿到底想要如何,不知如今正是收敛声息,静待时局一过,党人与何进一伙,声势渐灭,再有他们宋、伏老牌皇戚复起之时吗?

毕竟,皇帝绝对不可能一直让党人和何进主导时局,只待他们在太平道黄巾大乱的用处过去,肯定会有伏氏、宋氏崛起的机会,至于这么急吗?

这些年来,自国丈、车骑将军宋酆死后,伏完其实在政治上,有所弱势。随着何氏借助朝中士人的势力崛起,又在前番太平道起事时,靠着士人党人一系列的手段支持下,登上了大将军的宝座,伏完在朝中的声势其实锐减,甚至不少原本投靠宋氏、伏氏的墙头草,也都转向何进一派。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莫看士人因为党锢,被宦官打压的抬不起头,但是这天下、这朝堂的中坚,依旧是那些士人无疑。宦官再厉害,也不可能让所有基层的官吏,全部变成士人,所以,何进得到他们的全力支持,又有太平道起事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乱,实在是恰逢其时一跃冲天,伏完想打压何进都没有办法。

其实,说起来,伏泉虽然在政治上有所弱势,但那也是和何进这种一跃冲天,飞黄腾达的人比的,与其他人比起来,其实伏泉真的晋升不算慢。

毕竟,自从伏完任职司隶校尉满期后,在刘宏“政绩斐然,有才实干”的评价下,他已经被刘宏升为卫尉,成为当朝九卿之一,可以想见,只要有机会,三公空缺,伏完不是没有机会登上那无数人都渴望的大位的。

而这一切,还是建立在伏完如今才四旬不到的年纪,这样的升迁速度,着实比一般人好的多了,要知道,这个年龄,有不少世族之人还在州郡为吏了!

当然,伏泉能这么快升迁,自然是有着外戚身份的优势,不然,以大汉虽没有特别规定,但相当于默认的潜规则一样,三公九卿没有五十岁的年纪,一般人是很难被提拔的。自光武中兴以来,在大汉的历史上,三公九卿除非是名声特别大,功绩特别高的臣子,才有可能提前升任这些职位,现在,伏完以不足四旬之龄,升任九卿,的确算是晋升不慢。

而且,卫尉可不是九卿之中的闲职,其可是雒阳的实权九卿之一,甚至在宫中,何进即使成为大将军,也不能和伏完相比。

卫尉之名,始于秦,为九卿之一,掌率卫士守卫宫禁。后汉朝兴起,承其制度,沿袭卫尉之名,为统率卫士守卫宫禁之官。至汉景帝时,其一度改名中大夫令,后又恢复旧名。新莽时改为大卫,东汉时仍称卫尉。卫尉即卫将军。

按汉制,卫尉设一人,官秩中两千石,掌宫门的卫士和宫中的巡逻。当然,同样是在宫中领兵,卫尉的职责不同于光禄勋。光禄勋掌管站岗的卫士,即宫中郎官、虎贲郎、羽林郎这三郎,并负责皇帝的贴身侍卫。而卫尉则掌管守卫宫门的士兵,并负责宫城内的巡察。

总之,二者之间,一个保护的对象是皇帝,另一个头保护的对象却是皇宫,这也是在宫中伏完比何进有权势威信的原因。

终究,何进虽然成为大将军,而大将军乃是将军的最高职位,但其朝中资历不足,又无可靠功绩,仅仅有个生了个皇子的妹妹依靠,显然不足以令天下兵马信服,毕竟在她妹妹之上,还有个生了皇太子的宋皇后不是?

再则,大将军自古皆为职掌出征征战,仅战时临时受封,遇战则命,战毕即除,并非常设之职。本朝初,大将军原位,本在三公之下,之所以如今位列三公之上,却是在汉和帝时,窦宪出任大将军,由于窦氏权势太大,朝廷震动,故而群臣联合奏请以大将军位列三公之上,这才有如今大将军的威势。

不过,何进就算成为大将军,但也只能管天下郡国之兵,却管不了宫廷兵马。宫禁之兵,自古就只听从皇帝命令,保护皇帝安全,护卫皇宫,如何会对何进这个大将军有所顾忌?

自然,在宫中,身为宫禁之兵,除了早就有所预谋被收买插入宫中的兵卒,其他忠于大汉之兵,如何会对大将军假以颜色?后来,宦官借机杀了何进,若非宫禁之兵只尊皇室命令,不受大将军指挥,说不得何进在皇宫中还能免受宦官暗中雷霆之击了。

当然,宫禁之兵,还有个称呼,那就是南军。不过,南军虽不受大将军节制,但自光武中兴以来,大力裁军,宫南军至今唯有数千人而已。而这数千人,不仅要护卫偌大的皇宫,还要守卫皇室诸陵园寝庙,如此一来,兵员更少。否则,若是兵员数量,有前汉南军时的数万人规模,恐怕也就没有后来袁绍等党人,有敢带兵入宫诛杀宦官的勇气,自然也就没有后来董卓等边兵入京的事情了。

需知,南军虽然并非汉军主战兵马,但也不容小觑,刘宏虽然将羽林郎、虎贲郎这些数百石郎官贩卖,但从未将护卫他安全的南军的选拔标准降低。而倘若南军兵力充足,以他们的战力,只需皇帝一纸诏书,护卫雒阳却是绰绰有余。

至于南军是否忠诚,古有明证,前汉周勃、陈平等人设计合谋智夺吕禄军权,铲除诸吕,是谁最后还在皇宫之中,保护前汉后少帝刘弘,唯有南军而已。只可惜,相对于兵马远胜自己的周勃、陈平等人,南军只能用自己最后的尊严,用性命去维护正统皇权了。

是时,长安的宫门为之血变,南军无一人活命,这才有后来汉文帝刘恒入长安,登基为帝后,有大肆扩充自己宫禁兵马的理由。否则,仅凭那些为了权利,连皇帝都敢杀的大臣,如何会在那关键时候,同意刘恒任命亲信护卫皇宫,并且扩兵呢?实在是因为,皇宫、皇城的护卫兵马,自他们剿灭诸吕时,已经被剿杀的所剩不多了,里面大多数还都是刘恒入京登基前,他们或多或少自己掺了沙子的亲信兵卒。

“也罢!便助尔耶!”伏完悠悠的叹了一声道,他知道自己拉不住伏泉的性子,既然伏泉想在此时和何进都,他这个伯父只能助他了。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下一句为何?”

“有……有……”

书房之外,传来一阵读书之声,惊醒了正在冥思的伏完,这才想起,接到家书之时,他还在大堂里教授孩子读书,连忙出去查看。

之所以如此急迫,实在是家里那几个孩童太闹腾了,伏完现在想起,自己答应侄子伏泉教授他安排来的几个武人将领孩子学问的事情,就一阵后悔自己当初没坚持不收他们做学生。

早知如此,就应该坚持自己所想,这些武将孩子太顽劣了,不该教导。若非伏泉去求自己家里那母老虎刘华,硬逼着自己答应,再加上那几个孩子的父亲也都有不错的前途,日后可以大用,他打死也不想教授这些顽劣孩童读书,他们可比伏氏家教严厉的孩子顽劣了百倍不止。

果不其然,伏完刚一出们,便见到那几个顽皮孩童,又闹腾起来了。

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儒服少年,正在树下,教授一个应该和他同龄英俊少年读书。

这被提问的少年,长得虎头虎脑,两只大眼睛又黑又亮,贼溜溜的很是讨人喜欢,而出身凉州的他体格雄壮,不同于同龄之人,也很招旁人注目。不过,他的学问显然和他的外貌成了反比,连最简单的书籍,这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应是根本不用功,此刻被面前问得根本背不出那最简单的《论语》名句。

“听着,下句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啊……”

就在那大龄少年还在教授读书的时候,却见天上,突然射来好几个树枝,结结实实的往那儒服少年头上的羊角扔去,引得正自顾自读书的少年连声叫唤,头发也是脏乱不堪。

“哈哈哈!三兄又被打了!三兄又被打了!”

“耶耶耶!”

……

却见,两人所靠近的树上,正有一男一女,两个幼龄孩童拍手叫好。这两人手上都是脏兮兮的,显然,刚刚那无辜飞来的树枝,正是两人的杰作。

而此刻,被弄得满头脏乱的儒服少年,本来一脸仇恨,正准备和闹事者拼命的他,抬头看见那一对幼龄男女后,却是立马焉了,脸色愁苦的道:“小妹,莫要折腾为兄,让父亲知晓,受苦之人,亦为兄长也!”

深知因为自己那个堂兄的原因,整个不其侯府家里,都对这个堂妹如同掌上明珠,这个少年知道,除非有明确证据,自己那父亲肯定会把妹妹顽劣的原因说成是自己管教不严,好好批评他一顿。

当然,就算有明确证据,这少年也确信,自己父亲不会为难自己时,同样,也不会为难自己那小妹,一切的原因,还是因为他那个堂兄。

为什么?为什么堂兄会这么爱护小妹?想到自己堂兄每年即使远在外地赴任,不给他们带东西,也都要给小妹带东西,这个少年就是一肚子怨念。

“不不不!就不!三兄为何读书?和小妹一起玩树枝可好?”

树上,稚嫩的哄笑声中,那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拍着小手在那里咯咯笑,而她身边,比他大几岁的小哥哥,却是一脸苦笑的在那里和下面被砸的儒服少年还以善意的抱歉。若非他帮助这女孩上树,又怎么可能让这女孩拿起树枝砸她的三兄呢?

当然,其实这少年的内心里,也是有一种砸那经常考校他们学问的少年的渴望。毕竟,任何一个贪玩的少年,都会对自己的老师,有着一种仇人的报复想法。

然而,这少年想归乡,但并不敢实施而已,若不是今天有着身边的女孩撑腰,给他几个胆子都不会这样,否则让他父亲知道,指不得要让他受家法。

说实话,听从在和女孩的命令,除了那少年也想要报复外,自然就是少年人对于同龄女孩的一种美好纯真的爱慕的。

而那女孩,自然也有一番资本,她年纪虽小,但长的是粉妆玉啄,就跟玉雕出似的,别提有多可爱了。这种样子,对于很多同龄的男孩来说,当然是有种不可阻止的诱惑,因此也就成为了她身边那男孩言听计从的诱因了。

庭院树下的美好,对于这个少年男女来说,却是十分短暂,两方依旧在喧闹,不过,却因为一声苍老的责备,让得他们后怕不已。

“伏寿,关平,尔等还不下来?成何体统?”

第五百八十章 虎父无犬子

随着伏完这话一出,那在树上扔树枝的男女幼童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自然是伏泉的堂妹伏寿和关羽的儿子关平无疑了。

而此刻在树下,教授其他孩子,被伏寿称为三兄的儒服少年,乃是伏完的三子,伏泉的三堂弟伏均。至于那个出身凉州,被伏均教授《论语》的虎头虎脑的英俊少年,他姓马,有一个让伏泉一见之下就甚喜之,主动要求他来伏完麾下读书的名字,那就是马超,那个后世一直传诵的“西凉锦马超”。

树上下四人被伏完那一声叫喊,也是吓了一跳,脸色各异。其中,在树上的伏寿和关平二人,最是大惊,毕竟,他们二人敢如此放肆,也就是趁着伏完接到书信,回书房看信,而不是将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而已。

现在,当伏完回来,伏寿和关平二人,自然如同老鼠见到猫一样。若是细细观察,便会察觉那先前被伏均问得一句话都答不上来的马超,却是很快的转头,对着刚刚从树下下来的二人,在伏完、伏均二人视线的死角处,吐着舌头,那副样子,显然是在为伏寿、关平二人接下来的后果而悲哀。

随着二人小心翼翼的从树上爬下,伏完一脸阴沉的看着二人道:“尔等不要命乎?竟敢私自爬树,回去抄录《孝经》十遍,今日交出,抄不好不得离开大堂一步!”

顾不得组织语言,伏完开口就是一顿大喝,直把关平和伏寿二人给说得头都不敢抬一下,低声行礼道“诺”,随后便欲往大堂而去。

然而,这时候,突然院子前方,传来一阵打斗之声,其中夹杂着两道熟悉的青涩声音,一下子令得伏完大惊,忙惊呼道:“黄叙、孙策二子何在?”

“不知,适才还在附近……”这边伏均看了看四周说道,说话语气越来越低,显然,他也是发现了情况的不对。

似乎在伏均把马超拉出来单独替父授课时,那两个年龄和他相近的小魔头,竟然趁着这机会溜出去了。

说话时候,伏均身边的马超,却是在明白黄叙、孙策那两个武艺不俗的家伙打斗时,眼中突然放光,精神焕发,完全不似刚才那虎头虎脑的粗苯模样,双手捏成拳头,不断摸索,嘴中更像是流出口水一样,显然,听到打斗,他的手也是手痒无比。

“气煞吾也!气煞吾也!”伏完明白那二人可能又私下比武后,大声怒道,而后也不管这几人,连忙跑出院子,去循着声音传来方向走去。他可不希望这几个孩子在自己府中出现什么以外,毕竟他们的父亲都是宋氏、伏氏外戚的忠诚勇武下属,若是出了岔子,显然无疑会让那些猛将对宋氏、伏氏不满。

眼看伏完离开,场上所留四个少年孩童,相互忘了一眼,都选择了跟着去看好戏。就是伏均这个自小就被伏完教育的礼节不失的小大人,也是整了整自己脏乱的束发后,带着其他几人,直奔武打声音所传的方向。

另一处别院内,两个年轻俊俏的少年郎,正各自持一把木刀,打斗着。旁人若是小看二人,就一定会吃大亏,因为他们拿起木刀相互之间的战斗,一点儿也不逊于外面那些异于常人的游侠私斗,可见这两个年轻孩子的武力如何。

这两人自然就是刚刚伏完口中所说的黄叙和孙策了,前者乃是昔日被张仲景救活的黄忠的儿子,而后者却是深受宋氏、伏氏外戚大恩的孙坚的长子。

他们和先前的关平、马超一样,都是伏泉特别要求他们的父亲,将孩子送到伏完这里授学的。毕竟,对伏泉而言,要想笼络这些绝世猛将,除了给予官职厚禄这些前途以外,更要让他们不为后代烦忧,而这让几人孩子来伏完这里学习经书,自然就是一步妙棋了。

让他们送长子来,其实也是相当于一种变相的试探,有点类似于质子的性质,如果其等有二心,绝对不会立即答应或者说理睬自己的。终究,老师对学生的影响会很大,一旦他们以后对自己有所想法,但考虑到长子和伏完有这一层师生关系,都要三思而后行。

而且,这些孩子拜入伏完门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更是一种早早的将他们的政治标签打了进来,将他们的家族和伏氏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

其中,孙策、马超都是在历史上证明过自己,而关平有其父压制,事迹不显,至于黄叙,历史上却是早死,也不知其前途如何。但伏泉想来,虎父犬子的事迹终究是少,就算这两人都废了,可有着孙策、马超的支撑,以后就是伏氏有什么变故,以这二人后来的权势的,也会效死力保的。

如果说,倘若关平、黄叙这两个没有在历史上多留几笔的人,因为自己的改变,日后发挥出不小的作用,那对自己而言,可就大赚了。所谓“虎父无犬子”,伏泉觉得,只要不是过分放弃自己,纨绔无度,儿子再如何,有其父风采,都是可以成才的,成不了才,也就是差的机缘未至而已。

当然,这收孩子做学生一事对于伏氏来说益处甚多,但对关羽、黄忠、孙策、马腾这四人来说,甚至他们的家族来说,如果没有做墙头草的准备,那么也是十分有益处的。

毕竟,汉代以经学立本,除非你想做一辈子的武将,否则在文武不分的汉代,肚子里起码还是需要一点儿墨水的。这也就让那些孩子的父亲,他们从家贫一路走到现在,成为了大汉的权利阶层后,也在想着如何让子孙有一个更好的出身和起点。

如此看来,当伏泉提出让他们送孩子到伏完这里读书时,对着四人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然除了马腾以外,一开始就极度渴望伏完收徒。一来,伏完是现任不其侯,也是青徐伏氏学的大家,是天下有数的知名大儒:二来他更是皇戚,自家孩子能够拜在伏完麾下,当然要庆祝了。

关羽、黄忠、孙坚三人开始都没有异议,他们能有今天,不都是宋氏、伏氏的提携,自然十分清楚这样的对自家孩子的后果,所以纷纷答应。

而马腾,则是一开始没想同意,其实按他本意,是想让现任马氏家主马日收马超为徒的,这些还能保证马腾这一支偏支和主家的联系。不过,马日即使看到马腾的增长,也为马腾这一偏支证明了,但也没有答应收马超为徒,至于原因,自然是马腾的资历和官位,还不值得马日重视,因此,最终马腾为了让马超从小便有好的出身,还是让马超拜在伏完门下了

“杀……”

前院里,院子不算大,两人也只是单纯比武,倒是让这里成为一个不错的习武之地

打斗时,些许距离对黄叙来说仿佛咫尺,踏步,抡刀,瞬息间,手中木刀带着厉啸兜头斩下,此刀若是变成铁的,估计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人血了。

“哐!”

孙策双手持木刀硬挡住黄叙这雷霆一击,缩后一步巧妙卸下大力,其实心中也在嘀咕,不是说黄叙小时候得过绝症吗?怎么还能有这般力气?

之后,孙策在黄叙发动第二轮攻势前抢先出手,刀出带出一阵风声,瞬间,黄叙也不得不暂避其锋,心中也在暗道这孙策倒是和他爹一样,都是勇猛之辈,武艺不低。

两人再次陷入静立,他们的目光也都微微下斜,见到手中木刀,都已经出现了不少的裂痕,密密麻麻的,也令得二人微微蹙起剑眉,在清秀的脸上煞是可爱。

“杀……”

而后,两人同时暴喝一声,疾走,对刀,随着木刀似乎要在裂痕中慢慢崩碎,“锵锵”不绝于耳。

“唰……”

孙策险险避过敌刀,双目如炬,挥刀横扫,黄叙以刀截击,继而再度抢攻,打的是难解难分。

“铛!”

一声激荡后,黄叙仰头长啸,刀势如奔腾之大河,排山倒海卷往对面,实在难以想象,这么小小年纪,用木刀就能挥舞出这等刀法,实在非常人所谓,长大之后更是不得了。

孙坚此时额头微微浸着汗,见此,口中暴喝道:“来得好!”

说完之后,孙坚挺刀相迎,双方翻转腾挪,游走厮杀,刀势尽为幻影,看之不清……只是,战至如此最激烈时,伏完的身影也是到了这里。

见到打得如此凶险的两人,很少见到打斗场面的伏完却是有些惊呆了,幸好这木刀很难伤及人性命。否则的话,如果不是木刀,他们用任何真刀的,伏完恐怕现在就要拼着这张老脸,忍着被伏泉埋汰,也要把那几个孩子全部逐出不其侯府,任你父亲是谁,都和他无关。

其实,这种孩子比斗在不其侯府里并不是一次,那些人对于伏完的脾气也算是了解颇深了,所以一直以木刀相斗,为的自然就是避免被伏完踢出军营。

“黄叙、孙策,尔等还不住手?”顾不得去寻思两人刀法如何,伏完连忙大喝道,阻止他们继续比武,实在对于他而言,两个少年这么打斗,太过危险了。

当然,即使是伏完,也不得不承认这二人刀法是了得,可见几人未来前途,真是可谓是“虎父无犬子”,但此刻当务之急结束两人这场无休止的争斗,这时伏寿等人也赶了过来。

果然,听得此音,打斗进入忘我的两人,这才回头看到正一脸怒容看着他们的伏完,立马和见到鬼一样,收了自己的木刀,而后和伏泉行礼。

当然,收刀是收刀了,不过他们却是一点反思都没有,全都在等伏泉训示。看他们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显然,他们是害怕了。

伏完此刻心力交瘁,有些累了,批评了二人以后,如同刚才惩罚伏寿、关平一样,也狠狠的惩罚这两个比武者,这才将这件事情解决。而后,留下伏均好生看护,又掉来几个奴仆看守,保证没人能保住这几人离开后,伏完这才去后院休息。

一时间,不其侯府的大堂里,飘荡着好几个抄写《诗经》的少年谈论。不过,为了保证伏泉绕过他们,直接和他们父母打报告,这几人就不敢不认真写,也不敢偷工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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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内举不避子

翌日,朝会,群臣跪拜行礼,目视大汉皇帝刘,宏在羽林郎、虎贲郎的护送下,登上皇帝宝座,开始朝会。

此番朝会,所议之事甚多,毕竟太平道刚刚平定,天下各地善后事宜,皆有报禀,所以耗费议论的时间甚多。当然,今日最主要讨论的依旧是各地平乱的汉军封赏问题,以及刚刚出现的凉州叛事。

前者经过数番讨论,已近终了,就差几个人,是该定罪还是受赏的问题,朝廷众臣意见不一,所以平定太平道近半月,尚未明发圣旨。

而后者,百官公卿却是出奇的没有太放在心上,即使他们有的人心中已经可以预见到,这一次汉人和羌人联合谋乱,可能比前面三次的羌人叛乱,危害性更大,影响更加深远,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或许是凉州离他们实在是太遥远了,遥远到久居在承平雒阳城内的百官公卿,已经厌倦了战争;又或许,历年来平定凉州所耗费的巨大财政,也已经让他们不敢再去提平乱这件事情了。

乱,就乱吧,反正,再乱的话,只要不威胁到京师安全,任凭他们在凉州那苦寒之地折腾去吧,而且西域已经不在了,如今再要不要凉州,也无所谓了。

事实上,原本的历史中,凉州叛乱久日不定,大汉群臣见此,为了减少政府压力,控制财政赤字,更是有人向皇帝提出了放弃凉州这等祸国建议。

此刻的大汉君臣,都在刻意的遗忘,那与太平道威胁中原相比,已成小患的凉州乱事。

若非明年韩遂、边章带兵悍然入侵三辅,威胁前汉帝都皇陵安全,更是让京师雒阳直面凉州叛军威胁,彻底将大汉君臣忘却凉州的美梦打碎,恐怕凉州一直都在乱着。

也正是因此,面对着京师安全,大汉君臣第一时间都出奇的同意皇甫嵩这平定太平道的第一功臣领兵守卫三辅。之后,便了有皇甫嵩带着被赦免的董卓,带兵平叛未果的事情,更有了董卓开始慢慢积蓄实力最终登顶的故事。

“卢植之事,冀州牧嵩既已言表,植行师方略,嵩皆资用规谋,济成其功,可见前为朝廷过失。传旨,诏植无罪,复为尚书。”刘宏脸色潮红,虽然说话时软弱无力,但语气里,依旧透露着大汉皇帝的威势,令得群臣不得不臣服。

“诺!”

见到群臣无异议,刘宏便继续道:“卢植无罪,则董卓所谋,乃败兵之举,然其于边疆多有微功,其罪不变。”

这一番话,立即引起了诸臣热议,前面卢植本为有名清高士人,大儒马融高徒,对于皇帝不再治罪卢植,自然毫无异议。

然而到了董卓,竟然继续治罪,这就让很多朝臣不好了,毕竟虽然董卓是边将武人,和他们这些士人其实格格不入,但好巧不巧,董卓曾被司徒袁隗征为掾吏,铁板钉钉的袁氏故吏,这就使得他已经从身份上来说站在了袁氏,站在了党人士人的这一面。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在卢植被治罪后,董卓才会被群臣推举为卢植的继承者,否则,以董卓关西无背景的武将身份,如何能被一直瞧不起武将的士人如此推举呢?

不过,大概是受够了这些群臣一面瞧不起自己,一面又十分依赖自己,这才在后面最终被士人欺骗后,董卓才会大肆杀戮了,甚至连自己的故主袁隗都毫不犹豫的灭了其满门。

当然,此刻朝中,第一个出言反对的,却正是董卓的故主,司徒袁隗。

只见,袁隗起身行礼道:“陛下,不可!罪臣董卓虽有过失之行,然非战之过,是时其若行卢植之谋,必为朝廷治罪,故而其有罪,然非大罪,不可依照原罪处置。”

袁隗手下,如今只有董卓这一个还算是大汉的沙场宿将,自然舍不得让董卓继续受苦,他还想着让董卓为他们袁家在平定太平道后,巩固军事资本了。作为朝堂老油条的袁隗,自然知道袁氏仅仅凭着那些文士故吏,想要保住如今天下第一门阀的地位,远远不够,还必须要有武将故吏才行。

遍观诸军,如今军队里,能符合袁氏政治投资人选的,却是极少。毕竟,如伏泉、皇甫嵩等人,不是将门出身,就是贵戚出身,怎么可能去附庸袁氏?而且,就算是他们附庸袁氏,袁氏真的会相信这两人吗?

剩下的潜力股将领里,对于袁氏来说,也只有董卓和朱儁二人了。这二人中,后者起步比董卓好,早有战功,又已封侯,即使是寒门出身,袁氏想要收纳也差了很多,因此也只有董卓这个前者,才符合袁氏的根本利益了。

毕竟,董家虽然也算是西北的小将门,其父董君雅曾任颍川郡纶氏县尉,但无疑这种掌兵的县尉,和皇甫嵩家族相比,差了很远,完全不值一提。即使董卓和皇帝生母董太后,有着拐了不少弯的亲戚关系,但很明显,对于皇帝、太后而言,他依旧是个路人而已。

因此,种种原因,董卓是最适合袁家一直拉拢培养的人,而他原本被判“减死罪一等”,也说明的董卓之罪巨大,这也是袁隗主动起身求情的原因。

可是,纵然有着司徒袁隗的求情,但是皇帝依然不为所动,冷冷拒绝,似乎对刘宏而言,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没有什么求情不求情的事情。

无奈,袁隗只能应下,心里面,却是思索回去和自己那个侄子讨论,如何搭救董卓之事,相信这个隐忍这么久的侄子,应该也不想失去董卓这个打入军队的好人选。

不过,正当袁隗思索间,却听到堂上的皇帝又开口道:“太平道定,黄巾贼平,前番朝廷业已改元,然朕心有不安,百姓受此罹难之苦,故令下月大赦天下,唯谋逆者,皆不可赦。”

一句话,直接打断了袁隗的思路,双眼瞪大,面露不可思议之色,他不明白,皇帝前番刚说了要继续治罪董卓,怎么现在又放过了他?这变化,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现在,皇帝刘宏口中可是说了除谋逆者外,大赦天下,赦免所有人的罪状,董卓当然亦在此列,合着他袁隗一番舍了面子的求情,竟然啥也没得到,这当然让袁隗不可信的脸上之下,更有了一番被耍的耻辱。

然而,木已成舟,袁隗想质问出了什么事情,估计也没人能告诉他,毕竟董卓能被皇帝专门设立这语言陷阱救人,明显是付了大代价的。

除了皇帝的西邸,还有董卓的便宜亲戚皇后生母,这二人都被董卓送上了大礼,故而在皇帝和董太后眼里,董卓虽然有罪,但是也可以待罪立功,所以刘宏必须保他。所以,才会有刘宏先斥责一顿刘宏,而后再突然来个大转折,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为了不引起朝臣怀疑自己有鬼,实在是一场太平道的乱事,也让朝臣知道了西邸的真正钱财收入,让得那些摸不到钱的士人,变得十分关心钱的数量而已。

所以,这才有刘宏自导自演的戏,为的就是让朝臣猜不透,董卓到底是不是贿赂君王了。

卢植、董卓二人的事情过去,刘宏就道:“凉州叛乱一事,卿等有何高见?”他的话题转得很快,不少朝臣都没跟上节奏,而且就是跟得上节奏,他们也只有眼观鼻,鼻观心的混时间,等待理解刘宏所言而已。

第一时间,在刘宏说完后,便有几个听懂的朝臣上前行礼谏言,劝诫皇帝不用管凉州战事,只需拱卫好三辅就行。至于凉州,只需要学习本朝先例,将那些凉州百姓迁徙三辅就行,到时候,只剩一片残破的凉州,即使韩遂、边章再强悍,可是面对已成废墟的凉州,他们二人还能怎么发展呢?

这些朝臣,说什么凉州边远,人口稀少,现在羌人和汉人判乱,声势远比前几番大战巨大……等等各种理由,推辞朝廷平叛,而朝堂上,虽有见此怒斥的朝臣但更多的人,却是选择沉默,死死不发一言。

直到几人说完,皇帝脸色不愉时,卫尉伏完突然起身进言道:“凉州乱事,恐复有昔日汉羌大战之患,臣完请陛下慎之思之,不可使之复为大患。”

“伏卿所言有理,然如今太平道初定,朝廷空虚,如何平之?卿可有良策?”见到伏完出言,刘宏眉毛一挑,露出深意之小,言语略带玩味说道。

前番伏泉刚刚给他上了一封请战奏疏,今日伏泉这叔父伏完就一改往日少言寡语,主动和自己谈论边事,如果说这两件事情没有关联,刘宏根本不会信,他要搞清楚这叔侄二人到底在搞什么鬼,甚至主动向伏完这根本没提过边策的卫尉,寻求良策。

“回禀陛下,今凉州天下要冲,国家藩卫。高祖初兴,使郦商别定陇右;宗世拓境,列置四郡,议者以为断匈奴右臂。今牧御失和,使一州叛逆,海内为之骚动,陛下卧不安寝。臣完为国思所以弭之之策,若使左衽之虏得居此地,士劲甲坚,因以为乱,此天下之至虑,社稷之深忧也。故,凉州不可乱,有乱当选良将必平之。”

伏完引经据典的说道:“昔晋悼公问祁黄羊之事,可知君主缺贤臣良将,臣应尽力举之。故圣人曰:‘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今臣完举臣侄,平寇中郎将泉为将,率兵赴西州平乱,其外征讨鲜卑,内则数番平乱,功绩斐然,朝廷有数之兵之人,又得昔日凉州名将段纪明之传,深知与凉州羌兵作战之策,是故臣冒死举之!”

说到最后,伏完深拜,不过其话落后,满朝却是非议,因为伏完举荐伏泉领兵平乱,这就实在值得满朝群臣深思了。

毕竟,伏氏说到底是外戚,虽然外戚领兵在大汉十分常见,但那也要看情况。现在,伏完一个从未掌兵平乱的人,竟然能说出如此国策,还特别热情的举荐伏泉为将,这不得不让朝臣怀疑伏氏叔侄的用心。

而如何氏、袁氏等势力之人,更是第一时间跳出来反驳,虽然他们都不在乎凉州乱事,自己也都不想去平乱,毕竟羌人有多难对付,想想汉羌百年大战就知道了。但是这些深刻保持着一个政治观点,那就是对手想要的,自己一定要阻止,哪怕自己不需要,也不能如愿。

更何况,伏完这么热情的举荐他侄子,这不是让他们抓伏氏的把柄吗?

因此,立刻便有附庸袁氏的议郎出言道:“回禀陛下,圣人所言‘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虽未先贤圣言,然非今日用之。如今国朝大兴,先有扫灭鲜卑之功,后又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此皆光武中兴以来,从未有之盛事,伏卫尉岂可言国朝无将乎?”

说到这里,那议郎突然言辞激烈起来道:“冀州牧嵩,本为凉州名将皇甫规之侄,深知凉州边事,其又有平定太平道大功,依臣思之,当为平乱良将。如伏卫尉所言,大汉方今无良将可选,岂非为笑谈乎?臣愚钝,敢问卫尉所言,与祁黄羊相比,谁为公?谁为私?若为私,其心何如?”

一句话,可谓诛心,当即就让伏完大怒,在殿中对那议郎咆哮道:“奸贼!尔污蔑吾家,其心可诛!”

第五百八十二章 千里相聚凉州事

朝堂为之寂静,那议郎所言看似是直言,但言语之间,颇多有挑拨伏氏叔侄忠诚之意,当然也不得不说他所言无理。

“住口!朝堂重地,岂容喧哗!”刘宏坐于堂上,大声斥责,把即将要争执的二人打断,而后对二人处以罚金,这才将此事揭过。

当然,凉州乱事,现在不可不问,刘宏便直接言道:“冀州刚平,民生凋敝,朕不忍世祖龙兴之地崩坏,冀州牧嵩有治世之才,今不宜妄动,不知诸卿可另有他选?”

言下之意,刘宏是不考虑皇甫嵩去平定凉州之乱了,这一点,朝中有不少人也是猜到,唯有像刚才那阻止伏完举荐伏泉的冲动御史那样的人,依旧再恳请皇帝收回成命,让皇甫嵩继续领兵平乱。

不过,很显然,他们的建议,都遭到了刘宏的拒绝。对于刘宏来说,除非是必要,他是肯定不会再任命皇甫嵩为将的,即使满朝公卿都同意,但唯独他这个皇帝不能同意。

毕竟,刚刚领兵平定太平道,居于首功的皇甫嵩,其功绩、资历和声望,已然到达人臣顶峰,任何一个皇帝对于这类将领的使用,都是慎之又慎。即使皇甫嵩传出有凉州名士王忠撺掇他起兵擒王,而皇甫嵩不为所动的忠心言论,但是刘宏也不敢全信,终究是忠是奸,并不是一两件事情就可以看出来的。

司徒袁隗见此,脸露忧虑,本来此刻他提议旧吏董卓可谓是恰当其时,然而董卓罪责还没到赦免之时,现在提议,明显不合适。

至于提议他人,他们袁氏旧吏中,也同样没有合适的人选,终究朝中能够拍着胸脯说百分百对付羌人的人,却是很少的。就连卢植、朱儁这样的平定太平道的名将,也相比董卓而言,没有征讨异族骑兵的经验,因此只能作罢,于朝中袁氏门生做了眼色,让众人不要再争。

而朝堂之上,大将军何进此刻也是面露忧色,不知该不该选人争取这平定凉州的主将之位。只是他成为大将军后,门下投靠将领虽多,但多为关东之人,关西和凉州羌人有对战经验的很少,而且他们也并无资历统领大军,这很明显让何进犯难。

即使他随便举荐一个凉州将领,再寻来智谋之士助其立功,但估计这提议,首先在皇帝和满朝公卿眼中,就不可能通过的。因此,何进也只能跟着作罢,并让朝中何氏的附庸者,也不要相争。

最终,刘宏眼见朝中公卿无人举荐,细细一想也知道众人想法,的确,自己排除了皇甫嵩,估计也没有人敢举荐其他将领去凉州了,毕竟凉州如果真的和平定太平道差不多的话,也就不会有汉羌百年大战了。

“既如此,伏卿所举其侄,亦乃国朝良将,确为适合人选。传旨,诏平寇中郎将泉,得诏后,火速入京,共商西州乱事。”

自刘宏此道旨意说出,朝会所论主要事情已然谈论完毕,随后又有谏议大夫苏不韦上奏,言道青州泰山等地贼乱频生,贼寇势众,多为泰山群盗和太平道黄巾余孽,祸乱州郡,请皇帝派兵平贼。

这事情对于朝堂公卿和皇帝而言,相比较凉州乱事,确实是小事一桩,只需讨论如何派兵选将便可,毕竟相比较那帮凉州叛军,这些中原的兵马相对来说,对付起来可是简单的多了。

不过,群臣一番探讨,却是在如何调兵犹豫不决,毕竟朝中群臣,都想让自家门生派系去立功。最后又由卫尉伏完提议,以如今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的兵将依旧集合在冀州为由,就近调兵平贼,此法获得皇帝认可,毕竟冀州和青州紧邻,此举相比较从其他地方调兵,可谓是节省了很多钱粮。

当然,至于如何调兵,从哪一部汉军调兵,自然无法讨论,最终又在伏完提议下,直接让如今掌管冀州的冀州牧皇甫嵩举荐。毕竟,相比于尚在千里之外的朝中君臣,无疑皇甫嵩所言最具有话语权,这提议有理有据,无懈可击,一下子让得很多人断了心中想法。

一场朝会,也就就此终了,雒阳城外,数十骑骑士,随传旨的黄门侍郎一起,直奔冀州。

……

三日后,朝廷封赏由快马火速传入冀州,汉军兵将皆喜不自胜,毕竟各郡兵将,人人有功,皆有封赏。

其中,伏泉在原阳都侯基础上加食邑两千五百户,合五千户,并以知兵事为由,立刻招其入京师,商讨平定凉州乱事。

与之一起传来的消息里,除了凉州乱事的愈加恶化以外,也有朝廷准备抽调兵马入青州平叛的事情。

就在诸将纷纷议论谁人能够被选去平乱之时,伏泉却是一脸明了之色,一切都在向计划行走。他知道,现在恐怕皇甫嵩已经得到传旨的黄门侍郎的另一道诏书了,而之后,皇甫嵩会按照麴义的再三请求下,主动为这随他一起从凉州来的大将,举荐他和麾下的凉州步骑为平贼之军,从而为麴义开出一道新的立功之路。

而等到皇甫嵩的举荐奏疏到了朝廷后,不出意外,会因为麴义家族是叛贼的原因,让群臣反对。这之后,宋氏和伏氏的力量也会随之涌现,他们会提出以“麴义为副将,伏德为主将”的建议,全力促进这件事情的成功。

至于皇帝刘宏会不会答应,伏泉想来,以他伯父伏完的财力,和皇后宋氏的枕头风,刘宏也不得不答应。而伏完会不会花大价钱,让刘宏在西邸低头,这还需要想吗?天下有那个父亲,不希望自己儿子,特别是嫡长子的前途好的?

因此,这件事情,除非出现意外,否则必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至于事后麴义知道他只能为副将,而主角是伏泉堂弟时,会不会找伏泉算账,伏泉却是不担心,毕竟本来让他带兵出冀州平贼都是千难万难了,麴义还会怨恨自己吗?

而且,这件事情的后果,说到底不过是麴义作为副将,以后得到的功劳会相对少些而已,他还不至于对伏泉这个举荐恩人,产生怨恨。

翌日午时,伏泉起程,随行者唯亲兵十数骑,只有麾下诸兵将,则暂留冀州。

槐里侯、冀州牧皇甫嵩率领冀州诸郡兵将送行,伏泉拜别众人,最后拉着戏志才,小声叮嘱道道:“冀州诸事,皆托君尔。”

“君侯宽心,冀州之事,志才必效死尔。”伏泉如此看待自己,将冀州事情全部托付给他,戏志才十分激动的回道,毕竟,他才到伏泉身边几个月,便有得此重任,可见伏泉对他的信任,由不得他不激动。

“孤信君尔!”伏泉颔首,随后想起一事皱眉道:“军中羌人,尚需注意……”

戏志才闻得此言,面色严肃道:“志才在,必不令其等生乱。”

伏泉点头,随后拍了拍戏志才的肩膀,转身上马离去,直往西方而去,那里是京师雒阳的方向,身后,十数骑汉军骑兵紧紧相随。

……

十二月已是冬季,真可谓是寒风如刀,刀刀刺骨,偏偏路上又有几场大雪降临,让得原本花费就不少的赶路日程,花得更少了。

这样的天气里,骑马赶路其实是件非常愚蠢的事,伏泉一方面为了表现和手下同甘苦共患难,严词拒绝了坐官车的请求;另一方面,却是皇帝旨意催促甚急,坐车明显速度慢了,伏泉也不想夜长梦多,想着早日入京,好不让自己这深思而得的平乱计划出现意外,从而依旧坚持骑马。

好在,伏泉昔年征讨鲜卑时,也习惯了塞外苦寒,这些风霜随大,但他也能坚持,就是在雪地里策马狂奔,还是让他受不住,没办法,实在是太冷了。

下曲阳县距离京都雒阳,千里有余,众人一路风尘仆仆,期间因为大雪耽搁了数日,于十五日后,众人方才抵达雒阳城郊。

入了城中,众人一路策马到不其侯府,门仆苍头看到伏泉,高兴至极,上前嘘寒问暖。言语里提及男君、女君、夫人等人,早就等了伏泉好久了,不过连等几日都没等到他,还以为他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了。

伏泉闻后,心思一动,难不成是有谁来了?毕竟,这苍头说的男君、女君自然指的是伏完、刘华,而那夫人,自然应该指的是自己的女人,不过,到底是谁呢?是一个人还是全部呢?

果然,苍头禀报他在巴郡的家人,全部都被伏完提前召回京师,刻下就在家里,伏泉不由大喜过望,直接推开门仆冲进大门。

来到汉代这么多年,如今也算妻儿皆有,家庭满满的温馨感虽然不是什么刻骨铭心,但是在刚刚历经大战之后,陡然见到故人,还是让伏泉十分喜悦的。

“阿父、阿父……”

一入府内,便听到伏灼的叫声,原来她正被夭儿抱着,在府内玩雪。机灵的她,像是知道伏泉要回来一样,伏泉刚入门,便叫了起来。

闻得其声,伏泉满脸欣喜,一路跑过去,从夭儿手上夺了伏灼,抱在自己脸上狂亲,喜爱之色尤为明显。伏泉想来,这大概只有用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来解释了,而且伏灼身世自己有亏,也因此更加宠爱她,算是一种弥补吧。

“坏!坏!阿父坏!阿父坏!胡子、胡子扎人!扎人!”小家伙一别数月,依旧如同当初一样,对于伏泉这几个月在外征战,所长起的胡须十分厌恶。死命用它那小手推开伏泉,因为伏泉那长起的短须太扎人了,不过很显然,她的小手是根本不能反抗伏泉的,只能螳臂当车的阻止那扎在脸上的痛感。

“大兄!大兄……”

远处,也传来一阵女孩的清脆叫声,伏泉还未反应过来事,他那堂妹,快四岁大的伏寿挥舞着手,尖声叫道。而后挣扎着脱离了一个少妇模样的女人怀抱,一蹦一跳跑来,抱着伏泉的大腿好不松手,好像害怕这对她极好的堂兄会突然又走了一样,那小摸样可爱极了。

“久奴,想死大兄了……”伏泉一把抱起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犹如一只小白熊的伏寿,“啵啵”的亲个不停,亲呢之情尤为明显。

他的胡茬擦着伏寿粉嫩的脸蛋,也让小姑娘十分不好受,只能一边把他往外推,一边喊疼。毕竟只是自己堂妹,而不是自己亲女儿,伏泉也不敢太过戏弄,省得伏完来训教,戏弄一番便把她放了下来。

谁知这一放,便出了祸事,小家伙伸出她的小手道:“大兄远归,当赠久奴礼物尔!”

“这……”伏泉哑然,他如何不明白伏寿的意思,自己以前无论在何地,每次见面都送礼物给她,今天从冀州回府,自然不能免俗。

可是,伏泉因为得了旨意,来得仓促,根本没时间也没这个想法给她们准备,哪有东西给这小祖宗啊……一时间,伏泉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回复。

伏寿见此,水汪汪的眼睛里似乎冒出露水一样,娇滴滴道:“大兄坏!莫非忘带礼物给久奴乎?”

“自然未忘!”伏泉当即说谎道:“然大兄细想,粗俗之物,岂能相送久奴?故未备礼……”

“那不还是没有?”小家伙直接打断道,大眼睛里面更加湿润,似乎又有哭泣的危险,显然根本不信伏泉的鬼话。

“有!”

“在何处?”

“日后?”

伏寿眨巴着眼睛,疑惑问道:“日后?”

“善!日后吾妹必得天下大贵之礼也!”伏泉打了个谜语搪塞道,反正让你当皇后,谁也阻止不了,也不算我吹牛逼说谎了。

“如何贵之?”

“日后便知!”

“大兄诓小妹……啊……啊……”伏寿感觉自己被欺骗了,直接“啊”的就哭起来了,那声音是响彻府邸,让伏泉真想自己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活该自己以前送礼,这倒好了,现在都成习惯来追债了。

不过,这哭声还没持续多久,便听到一声威严的声音传来道:“久奴,汝兄长远来,安敢顽劣?”

一声大喝,直接让得伏寿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本人更是如同老鼠见到猫一样,立即跑到那中年少妇旁边,站得规规矩矩的,表现的如同乖乖女一样,似乎完全没有先前和伏泉讨要礼物,最后没有得到礼物而哭闹的事情。

伏泉见此,却是大跌眼镜,暗道这历史上也算贤惠的伏皇后,原来小时候这么顽皮。不过,貌似这一切都是他惹出来的乱子,若不是他宠爱这妹妹,以伏寿庶女的身份,能有如今在不其侯府这么闹腾,而只有伏完一人能管的处境吗?

第五百八十三章 谁谓我无忧 积念发狂痴

内院书房里,伏氏叔侄见面之后,便进入这里商讨诸事,至于伏寿、伏灼等人,则各归各院,伏完发了怒,自然她们可没有继续自由玩耍的时候了。

伏完捋了捋长须,语气严肃道:“汝率兵平定西州乱事,已成定局,然朝中公卿百官,多有谏言此番出兵当在精,而不在多,此事甚难定夺。”

“吾可领兵平乱,已为幸事,不求其它。”伏泉笑道,心里却在沉思伏完所言,他的话里其实却是透露着深刻的含义,那就是朝中有人不想让他多领太多兵马平叛,至于是谁,想想也就知道,自然是那些见不得伏泉立功的人了,比如何氏;比如袁氏……

闻得此言,伏完淡淡点头,并没有就此事多言,伏泉既然说了这话,那就说明他定有准备,也就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了。

之后,两人又把关于如何使伏德,成为朝廷平定泰山群贼的主将的事情好好讨论了一遍。期间,伏完又主要问询了麴义此人的能力,毕竟事关自己长子的前途,伏完还是比较重视的。

因此,关于麴义的能力如何,伏泉一一列举,主要讲的就是和他一起,在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时,麴义的诸般军事谋略。

当然,期间伏泉是好不吝啬赞美之词,夸赞麴义的能力,直把伏完说的眼中异彩连连,似乎他就要看到自己长子立得大功,从而得到皇帝赞许的样子,之后,说不得就要走他堂兄的老路,年纪轻轻就进入朝廷中枢了。

现在伏完已经位列九卿,只要时间允许,三公之位绝对不成问题,所以在他心里,还放不下的自然是其所出诸子的前途问题。这一点,不说古代,就是现代也是如此,否则这时候世族豪强又怎么会成为社会中流砥柱的存在,除了他们所掌握的资源比一般普通人好以外,剩下的就是家族对于族中子弟的殷勤帮助了。

麴义的能力问题给了伏完一颗定心丸后,伏泉这位办事谨慎,所以显得迂腐的伯父,又再次问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鞠义的忠诚如何。毕竟,既然选择了麴义,伏完自然不会不调查麴义的背景,当麴义出身正随韩遂、边章叛乱的金城麴氏的消息被他知道后,也就由不得他不担心麴义的忠心了。

如果麴义在平贼时,有什么二心,到时候离开了冀州汉军诸部的监视,谁知道这位凉州悍将会在青州那地方做出什么坏事呢?

对此,伏泉却是不以为意,只是对伏完笑问道:“麴义其人,如今可有选择余地乎?”

此话一出,伏完哑然。没错,麴义纵然再笨,再有二心,这时候也不敢去发动叛乱,毕竟大汉此时携带平定太平道的余威,除了凉州,还有谁敢在这时候跳出来摘桃子呢?麴义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要和大汉作对,背叛大汉,谋取自立。

两人之后又谈论了其他事情,多为朝廷要闻,伏泉久不在京,也信不得其他人,唯有伏完寥寥几人可信,因此,几人有这功夫,不如现在就听。

这话一直谈论到有婢女来禀报,说伏泉的夫人请他会院里,言语之中,好像说明伏泉的孩子醒了,夫人让他赶紧去院子里看看孩子。

第一时间,伏泉便通过对方言语想到了她所说的人是卞萦,毕竟他刚刚见过小伏灼,夭儿自然不会再催他。现在他的后院里,敢这么直接让他回屋的,恐怕也就只有卞萦了,终究只有她在自己离开前有了身孕,并且正好是要生了的。

回到自己久别的不其侯府别院,这别院依旧和自己当初所在时几乎一模一样,听苍头讲,自己不在时,伏完、刘华也不允许外人进这屋子,还时常令人前来打扫,不过却是严令,不得动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二人对伏泉浓浓的爱护之情况,十分明显。

当然,现在这别院里,与以前自己所在时唯一的区别,那就是别院里面的人却是多了,除了夭儿、卞萦、慕容水苏这三人外,也还有自己在巴郡当年伏完从徐州等地为自己寻来的诸位姬妾。

她们闻得伏泉回京,各个喜不自胜,使出浑身解数来打扮,就为了能够在伏泉与她们久别重逢时,有所动心。

一时之间,别院里,莺莺燕燕,百花夺目,个个皆是锦衣狐裘,仪态婀娜,风情万种,令人目不暇接。

既然已经入得自己别院,伏泉自然也不需要伪装什么,所有到他面前的姬妾,都被他一一环腰抱起,过尽了手瘾。

随后,诸人相继入室,伏泉尚来不及坐下休息,热切的问卞萦道:“吾儿何在?是男是女?”

卞萦小声说道:“女儿。”说话时候,她眼色忧忧的看了眼伏泉,待见到伏泉听到女儿时,并无异常,这才安心,她可害怕伏泉会因为所生孩子的男女性别,而对她有所不满,对孩子十分苛刻。

当然,这一点是不可能的,伏泉前世就是女儿精贵,光棍汉娶个媳妇有的能让一家三代花光积蓄,他自然对于自己所生男女无所谓了。况且,他还这么年轻,也能找更多的女人,只要一番耕耘,好好播种,他可不信生不出儿子来,至于会不会走霉运,每胎都生女儿,那伏泉只能说是老天爷在坑他,可能这是他这个穿越者的不同之处吧。

稍后,卞萦指了指里屋隔间,轻笑说道:“适才念奴醒来……。”

“念奴?”

“下妾想念君侯,自请为君女所取小名,望君侯恕罪。”说话时候,卞萦起身,语气诚恳的向伏泉行礼赔罪道,看这样子,却是害怕伏泉为此迁怒于她。

“何罪之有?何罪之有?”伏泉摇头笑着,而后口中呢喃道:“念奴!念奴!好名!好名!谁谓我无忧,积念发狂痴!真乃好名也!”

伏泉说这话却并非无的放矢的,他所念的“谁谓我无忧,积念发狂痴”一诗,乃是本朝民间所相传的一首不知何人所作的情诗。

其诗的全文为“兰若生春阳,涉冬犹盛滋。愿言追昔爱,情款感四时。美人在云端,天路隔无期。夜光照玄阴,长叹恋所思。谁谓我无忧,积念发狂痴。”讲述的是一个女子,怀念自己情郎的意思,前四句言道那个女子自己虽经历艰苦,反而却情意如旧,后六句却是言道其所思已远,相见无由,忧思累积,至于发狂。

虽不知卞萦才学是否听过此诗,用没用此典故出处,但伏泉心里也是暖洋洋的,得妾如此,夫复何求,怪不得后来曹操要把她立为正妻,甚至封为皇后,这种长得漂亮,又不因为男人有许多女人而吃醋,知进退的女人确实是十分讨人喜欢的。

而且,“念奴”二字,其中那一个“念”字,也表达的卞萦对伏泉的情意,也是让伏泉难以忘怀,自己也是有些亏欠她了,以后还是要好好补偿才行,嗯……学习曹老板的精神,让她多生几个孩子就不错,自己可不能让这出名的生育机器,有名宝器给浪费了。

“君侯喜之,下妾甚安!”卞萦安心说道,语气里渐有欣喜之色,似乎未伏泉喜欢她所取的名字,而感到高兴一样。

“来,坐吾近前!”

“诺!”

令卞萦坐在自己身前,伏泉而后搂着她丰腴的身子道:“为吾诞下良女,辛苦萦儿了。”

“此乃妾之本分,自当如此。”

“吾女何在?”

“正在里屋,适才念奴醒来,未几数刻,如今却是又睡了。”

伏泉哑然失笑道:“果然吾女,皆‘睡龙’也!”

“君侯真会说笑,尔本‘戾龙’,何有‘睡龙’之称?”卞萦捂嘴笑道,对于伏泉这种自己给自己起称呼,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显然十分看不惯。

“吾自小贪睡,既已成‘戾龙’,如今为‘嗜睡戾龙’又何如?而‘嗜睡戾龙’便为‘睡龙’,故吾为‘睡龙’也!”

“这……”卞萦瞪大眼睛,不知何言,伏泉那一套顺口溜般的反驳,完全是不要脸之极,可偏偏让人找不到理由反驳,似乎真如他所言,“睡龙”便是“嗜睡戾龙”一样。

“啊!啊!啊……”

里屋之内,传来一阵孩童的叫喊声,不用说,大家都知道,那是屋子里刚睡下去的念奴,又醒了。

“阿父!阿父!小妹醒了,小妹醒了,吾要看看……”小女儿不消停,这边自从伏泉进入别院,还没折腾的大女儿伏灼也跟着不消停了,只见她拍着手,跳到伏泉面前喊着,看那样子是要伏泉抱着一起到里屋里面,看她的小妹妹。

“善!随阿父一起!”伏泉大笑,抱着伏灼宠溺的亲了一口后,带着她一起走进里屋,在其身后,以夭儿、卞萦为首的一众姬妾,紧紧跟随。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室内数座小火炉烧得极是红火,里面温暖如春,在这略显严寒的雒阳冬日里,这里可谓是一片世外桃源。

伏泉抱着伏灼,快步走进来,举目看去,只见一个身长不足一尺的小儿,正躺在榻上手舞足蹈的叫喊着。小家伙穿着赤红心衣,黑发还不算长,肌肤还有些皱皱的,不过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眉目’颇似伏泉,煞是可爱。

看到自己小女儿那皱皱的皮肤,伏泉不由心疼,她明显刚出世没几个月,就从蜀地千里奔波进京,现在又是寒冬,若是路上出现意外,那可怎么得了?汉代如今的医疗技术,可不比后世,不说人与后世比都不算长寿,就是幼儿的夭折率都很高。

不过,自己伯父毕竟在家族独大,他要求自己妻妾入京,那就没人敢不应,就是夭儿这个自小照顾自己的婢女,也不敢反抗。

当然,伏泉也不怪自己伯父,毕竟巴郡刚刚出了“米贼”张脩的叛乱,虽然在伏泉的刻意谋算下,还没如何声势浩大的开始,就被平息,但对于伏完来说,蜀地也不是安全之地,命令自己亲眷家属入京,也十分令他理解。

好在,自从于忠在自己身边,巴郡郡署也有不少医术不错的医匠,有他们一路上随同,再加上徐晃抽调的巴郡板楯蛮兵的精锐一路护送,倒也无事。

伏泉放下伏灼,而后走上前去,用厚被将小女儿掖实,而后慢慢抱起,眼中蕴含温柔。

说来也巧,这小女儿似乎认识伏泉一样,再被伏泉抱起后,立马止住哭声,如同一个乖宝一样,安详的看着面前的大男人。

“咦!真怪也!吾等哄念奴,其皆不应,唯君侯抱之,乖若雌兔。”

“是极!是极!真怪也!”

……

夭儿在伏泉身后惊讶说道,这话令得在场诸姬妾,都出声附和,毕竟,前些日子,她们可被这小祖宗闹得够呛。

“阿父!阿父!小妹似吾,小妹似吾……桃桃幼时见了阿父也不闹!”身旁的小家伙伏灼,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蹦蹦跳跳的说着,而后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在她脑袋上方,被伏泉抱着的小妹道:“念奴!念奴!长大后和阿姐一起玩!一起玩!”

“乖!真吾女也!阿父日后必令虎子娶尔!”伏泉不理会皱巴巴的小家伙的嫌弃,死死的往念奴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大声笑道。

“君侯说笑,念奴才不满周岁,如何谈及嫁娶?”卞萦在伏泉身后嗔怪道,作为母亲的她,自然对于伏泉这个父亲说怪话,十分嫌弃。

“此时不谈,更待何时?需知吾女,可有不少英杰盯着,吾不早作准备,将何如?”伏泉反驳说道,他这话自然不假,毕竟以伏泉现在身份,恐怕他生了女儿,早就有一堆大汉的新老贵族等着和他联姻的。

说不得现在伏泉放了话,就有不少少年英杰,上门说现在不娶妻,守身如玉,等到自己女儿长大了,娶自己女儿了。

卞萦听了,也是反应过来,听出伏泉的意思,呐呐不言。

正当伏泉还准备继续逗弄自己女儿时,他身边的伏灼却是听了父亲言语,大声喊道:“阿父!阿父!桃桃日后也要嫁虎子!”

伏泉听了笑问:“为何?”

谁知这鬼灵精怪的小家伙,转悠了她滴溜溜的大眼睛道:“虎女岂可嫁犬子?”

闻得此语,伏泉哑然,直直的看了眼面前的大女儿,满脸不可思议,继而却是十分欣慰大笑道:“善!善!虎女自不可嫁犬子,日后非虎子,阿父必将其驱打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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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 今日之祸已有先因

翌日又是朝会之日,伏泉仅仅只得赖在慕容水苏的床上,小半刻时分,便在伏完所派的几波苍头家仆的催促下起了身。

在诸姬妾和两个女儿的陪伴下,简单享用了早食以后,便去前院,准备和伯父伏完一起入宫参加朝会。

只是,伏完大概是派人催促自己久了,等得不耐烦了,可能有些恼火,自己先走了。伏泉也只能令苍头备好马匹,准备自己单独策马入宫,当然,伏泉也不担心伏完会责备自己,毕竟他长久在外,与家中诸姬妾久别胜新婚,年轻人火气大,多耐一会儿也实属平常。

大雪之后的雒阳城里,街道之上,也只能看到零散的雪迹,与城外随处可见的雪白成了两个世界。

想来都被人清扫了吧,果然不亏是现在东方大都市,伏泉一路策马慢行,不断为古人对于街道治理感慨着。

“流川!流川!”

路行不远,伏泉超过几辆前方的马车,便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回头望去,却见是自己的老熟人马日磾。

当下,便回马而去,并未下马,就在,马上行礼道:“见过马射声!”

“本为远亲,何需如此客套?”马日磾一愣,而后脸色百转,先是故作愠怒,随后又十分无奈的说道:“仆不喜兵事,亦无掌兵之才,奈何陛下有诏,不得不从。”

“马射声言重,太平道起事,蛾贼祸乱天下,陛下令射声掌兵,实为亲信重任之意,此乃大喜之事,想来它日射声荣登三公之位,亦不远矣!”

“多谢流川吉言!”马日磾摇头笑道,语气里虽然透露出对这掌兵武职的不满,但是依旧透着喜悦,伏泉看来,可能是马日磾知道如果按照射声校尉的路子晋升,他能得到的三公位置最大可能只会是太尉,而又喜又恼吧!

毕竟,对于身为一个经学大家,年纪轻轻便继承他的族人,大儒马融学说,以才学入仕的马日磾来说,明显和很多关西人不同,不想以武事晋升,而是想在他擅长的经学文事晋升官职的。

可现在,刘宏明摆着是希望让马日磾从武职上晋升,如果这样的话,射声校尉晋升三公,那也只有太尉一职,而以伏泉想来,马日磾可能更想去做司徒或者司空,所以才会有如此神情。他喜的是有希望登上大汉如今的人臣顶峰三公之位,忧的却是不能以文职荣登,可能要靠他不喜欢也不擅长的兵事登位,自然有些不满意了。

对此,伏泉只能说美好的东西都会有些许瑕疵的,十全九美就可以了,想要尽善尽美,还是有些难度的。当然,马日磾之事,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又何尝不是刘宏对于马氏的看重呢?

而马日磾掌兵的日子,可是在太平道起事后,刘宏特地下令的,这种时候如此下令,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皇帝对于臣子的信任。即使刘宏知道马日磾兵事不行,但依旧如此为之,可见对其信任之重。

想想也是,右扶风马氏自本朝立国以来,可谓是贵为大汉顶级皇戚之一,而马日磾是如今右扶风马氏的家主,刘宏不如此倚重他,还能倚靠谁?

就像伏泉和他伯父伏完,甚至他们的死对头何进,抛却党人、派系等政治因素,刘宏在这场祸及大汉天下的乱事里,除了任用知兵之人平乱以外,那就是大力提拔亲信皇戚担任京师守卫的重要职位。

因为刘宏知道值此时刻,唯有京师雒阳安全,才能保住大汉,而如何保证京师安全,不存在安排什么名将坐镇,只需要兵力充足,再安排亲信忠心之人在各处险要镇守,确保内部不乱,这样的话,就算靠近京师雒阳所在的司隶地区的豫州、荆州、兖州三处黄巾蛾贼将州郡郡兵攻破,但雒阳本身所在的天险,也能将他们阻隔于外。

再坚固的堡垒,多数都是由内部攻破的,刘宏明显深谙此道,所以司隶地区所选兵将多为亲信忠心之人,而对皇帝而言,最亲信的人,莫不都是皇亲国戚而已。这才有刘宏妥协党人,任命何进为大将军的事情,除了害怕党人因为迫害严重和黄巾蛾贼全面合作以外,剩下的就是何进再如何,他也是个外戚,而他如果想要让何氏壮大,明显不可能和黄巾蛾贼合作,唯有死死抱住他这个大汉的皇帝而已。

正思索间,伏泉又听到马日磾的马车里,传来另一声熟悉的声音,“多年未见,流川还识得仆乎?”

伏泉循声望去,却见马车之内,竟然还有自己最近关心之人,他就是卢植。

“见过卢尚书!不知尚书安好?”伏泉行礼道,当然对于卢植和马日磾坐一辆马车也不意外,毕竟,卢植说来也是大儒马融高徒,和马日磾可谓是同出一门,关系自然极为密切。

“尚可。”卢植简短回道,似乎是不愿意提及,伏泉也能理解,毕竟本来有着能成为平定太平道第一人的大功,最后却搞得下狱治罪,虽然被平反,却也只能继续担任当时的旧官职,换了是谁,即使再豁达的人,心里面恐怕都不好受吧!

“不提此事,流川此行,莫非进宫入朝乎?”马日磾也看出好友面色不愉,连忙转移话题,问伏泉道,其实他这也是明知顾问,谁不知道皇帝刘宏召伏泉如今,商讨平定凉州乱事,伏泉现在回来,这么一大早和他们一起往皇宫方向,也只有去宫里参加朝会了。

“正是!陛下诏泉入京,商讨西州乱事,今日朝会,自当入朝。”伏泉行礼,恭敬说道,虽然知道马日磾有明知故问之嫌,但他还是得把事情说清楚。

马日磾听后伸手请道:“来,流川,若不嫌弃,上车与吾等同行。”

“长者有令,不敢辞尔!”伏泉并未推辞,因为马腾的关系,他和马日磾之间关系也是越走越近,比以前两家身为皇戚还算更进一步,自然更愿意和这老牌皇戚走得更紧。

而且,想到接下来他要去凉州平乱,如果能得到马日磾的一些帮助,以右扶风马氏在关西的人脉,对伏泉来说,他接下一定能得到不小的好处收获。

虽然伏泉的母家宋氏,也是右扶风人,算起来他和马日磾还是半个同乡,但很明显,宋氏和马氏比起来,即使宋氏和马氏的历史都能追溯到前汉开国,甚至当今皇后出自宋氏,但是在此时,马氏纵然有所衰落,但他的势力也不是风头正声的宋氏可比的。

就像伏泉所惦记的马腾,自从和马日磾相认,虽然不是十分受马日磾重视,但是他的升迁也不低,在韩遂、边章带领叛乱大乱凉州后,他便被人举荐,之后被朝廷拜为汉阳郡都尉,直面凉州叛军兵锋,保卫三辅之地,责任重大,这之中,伏泉想来没有马氏的帮助,那绝对有鬼了!

入得车内,几人又闲聊一会,卢植便道:“流川平定冀州太平道蛾贼,快与吾等将来平叛经过。”看其模样,显然也是十分牵挂冀州太平道,毕竟自己眼看就要完成,却如此功亏一篑,实在遗憾。

伏泉当然自无不克,面对二人,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卢植听罢叹道:“吾为主将时,张角妖贼高卧病榻,其弟张梁正纠合众将,安抚太平道蛾贼,此正是千载难逢之机,一战而定之时,未想却功亏一篑,致使大汉先换董仲颖,后换皇甫义真为将,耗费钱粮无数!实在可惜!”

“尚书言之有理,左丰此獠几句谗言,令吾大汉国多付出数倍之伤亡、钱粮。倘若于此也就罢了,因关东迟迟不能平定太平道黄巾妖贼,致使西州汉羌叛贼暴起,而西北边疆,州郡空虚,朝廷一时半刻抽也调不出兵力镇压,致使凉州叛贼轻易席卷五郡,西北为之大乱……”

伏泉附和道,虽然卢植被罢免,原因有很多,但真正的诱因还是左丰之人,若没他弹劾卢植,其他原因也无法导致卢植出事,所以罪魁祸首是他,明显无疑。

想到此,伏泉也不由遗憾,如果历史上,卢植早早平定了冀州,云集冀州的大汉诸郡精锐,及时趁着盛夏赶赴凉州,恐怕汉羌叛贼早已平定,也就不会出现韩遂、边章二人,因为种种巧合和叛贼合作,到时候就算二人有异心,也得在大汉倾国之力聚集的兵马前收敛。

马日磾闻此,也是跟着道:“太平道虽平,然犹有余患,天下各地黄巾蛾贼余孽甚多,况凉州乱事,短期不可平定,如汉羌大战前事,耗费朝廷钱粮,而中原蛾贼余孽再趁此时机作乱,则大汉又将危矣……”

三人闻此,相视而叹,现在这已经是无解之事,朝廷国库空虚,经用不足,又有两面受敌隐患,实在危险。

此刻,卢植又想起了当年大将军窦武选立皇帝之事,那时的朝廷就已经渐生乱象,明明当时正该选一位年长有德之人治理国家,而窦武却为了争权夺利,选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更是将此人教导尽付宦官女人,他自己,却和诸子享受先帝桓帝所留宫中诸般宝物,各色美女,沉迷享乐,一点都没有所谓党人君子的风范。

即使党人诸名士,屡次谏言,全都不听,最终酿成大祸,导致宦官暗中掌权,内朝又起,雒阳政变,而窦武也是误己误家误国,真是可恨之极,若是自己当初再有几分实力,也不会有今日之患!

真是厉害啊,所谓的党人三君,名声大又如何,还不是争权夺利之徒,入了党人又如何,掌权以后还不是沉迷享乐,致使昨日之因,成就了今日之果!

很快便到了宫门之外,三人依次下马,而后验过身份,缓步一同入宫。

到了崇德殿内,殿中已是人头涌动,数百人林立,今日都知道是刘宏准备选派伏泉平定凉州乱事的日子,所以早有不少人准备好了,伏泉三人进来时,便有无数道目光直刺过来,他们都是扫过卢植、马日磾后,很快便一起死死盯着伏泉。

当然,并不是说这些人想和伏泉抢功,实在是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未见过这大汉的少年名将,伏泉望见,朝堂之内多了很多不熟悉的面孔,而那些扫射自己的目光,也都是从这些人的身上出现了,想了想,伏泉便明白这些人大概就是党锢解除以后,受到大将军何进一力举荐入朝的各路以前被迫害,禁锢在家数十年的党人吧,如今复起,一下子便占了朝廷近半,可见当初窦武时候,党人执掌大权的盛况。

“流川,看来汝之威名,已传天下尔……”马日磾意味深长的开着玩笑道,他当然明白那些党人为何如此看着伏泉,不过他可不想掺和此事,这是宋氏、伏氏和何氏的外戚斗争,又掺杂了党人,其中水深程度连他们马氏都能避让,更不敢直接加入,除非一方优势已明。

伏泉苦笑不语,这话他也不好接,马日磾此举摆明是拿他开涮,而且也是明知他不好开口细说其中缘由。

时,皇太后父大将军窦武援立灵帝,初秉机政,朝议欲加封爵。植虽布衣,以武素有名誉,乃献书以规之曰:植闻嫠有不恤纬之事,漆室有倚楹之戚,忧深思远,君子之情。夫士立争友,义贵切磋。《书》陈“谋及庶人”,《诗》咏‘询于刍荛’。植诵先王之书久矣,敢爱其言哉!今足下之于汉朝,犹旦之在周室,建立圣主,四海有系。论者以为吾子之功,于斯为重。天下聚目而视,攒耳而听,谓准之前事,将有景风之祚。寻《春秋》之义,王后无嗣,择立亲长,年均以德,德均则决之卜筮。今同宗相后,披图案牒,以次建之,何勋之有?岂横叨天功以为已力乎!宜辞大赏,以全身名。又比世祚不竞,仍外求嗣,可谓危矣。而四方未宁,盗贼伺隙,恒岳、勃碣,特多奸盗,将有楚人胁比,尹氏立朝之变。宜依古礼,置诸子之官,征王侯爱子,宗室贤才,外崇训道之义,内息贪利之心,简其良能,随用爵之,强干弱枝之道也。武并不能用。

摘选自《后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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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有些憋屈的大将军

感受着崇德殿内的一阵阵怪异目光,伏泉面不改色,走到自己该去的朝堂一角,他如今并非朝官,唯有等皇帝朝会时候宣诏,方可觐见。

幸好没有多久,代表朝会开始的三声钟响,渐渐响起,否则伏泉还不知道,要被这些人当做珍惜动物看多长时间。

“陛下驾到……”

随着私人尖锐的声音大声响起,大汉皇帝刘宏,在虎贲、羽林引领下,慢慢步入大殿。

“拜……”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轰隆一声,殿内百官公卿,齐刷刷地跪拜,煞是壮观。

“起……”

之后,众臣各就各位,一脸严肃,准备开朝。

刘宏高踞殿内首座,许是今日见到平定太平道的功臣,心情颇佳,伏泉见他的脸色十分红润,并没有他伯父所说,陛下自从大汉平定太平道后,夜夜笙歌,身子一日比一日的虚弱之相。

今日百官议事,其实并无太多大事,只有太平道灭亡后,各地的恢复和治理情况。而众人也都等着主要的大幕,所以前面所议论的事情,讨论很快,通过也很快,很少有人反驳。

见再无他事,刘宏也不拖延,招来伏泉之后,先让他详细介绍了他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的经过,而后才引申到令他出兵凉州,平定叛乱的事情。

而刘宏和百官的态度,也和伏完在家时,告诉伏泉的一致,基本上除了少许人以外,大多数人都是认为,直接让叛军在西北自生自灭,

崇德殿内,伏泉出列,立于当庭,对于刘宏所提题诸般问题,皆有答复,甚至对于刘宏仅能给他抽调万余兵马,配合他原本在冀州和益州的兵卒去平乱,伏泉也都没有拒绝。

当然,有答应,自然也就有要求,伏泉来时早有一番计较,现在肯定要有所收获。

“求将求士?”

殿上,刘宏疑惑问道,今日朝会,伏泉给他很大不同,面对种种不利命令,皆未反驳,反而如今还要求将,着实令他不解。

“正是!”

“准!不知伏卿,所求何人?”

“回禀陛下,臣求冀州牧嵩子坚寿、前凉州刺史奂子猛为副,并以西州才俊、曲江令诩,随臣统兵,一同入凉州平叛。”伏泉正声回道,却不想此二人之名报出,殿内诸臣都是饱有深意的望向他,就是刘宏看着伏泉也是多了几分莫名意味。

“可!传旨,诏此三人,速速入京受命。”

不过,刘宏却并未阻拦,而是立即应允,伏泉不要钱,不要粮,更不要兵,这对朝廷而言都是极难准备的事情,仅仅是给两个副将的话,他当然应许。

事后,朝会结束,期间并无臣子反驳,许多人似乎都有一场看戏的准备。

毕竟,去凉州平乱,就率领一万余,不足两万人平乱,其中一半以上还是他伏泉不熟悉的兵马,真以为得了段颎的指导,就能复制段颎在第三次汉羌大战的奇迹吗?

这是很多人的真实想法,不少人更是脸色淡然,实则内心狂喜,虽然伏泉也做出过许多奇迹,但是对于羌人,他们可不信。羌人可不是鲜卑人,鲜卑即使再精锐,人口数量也就那么多,当初被汉朝灭亡的鲜卑,充其量全民皆兵也就十几万人而已,可是羌人却不一样。

整个凉州,羌人和带有羌人血统的归化羌人、汉羌混血儿,可是几乎占据了大半,特别是边远数郡,一郡之地的汉人最多也就几万,剩下的都是羌人。

现在这些叛乱羌兵之中,还有汉人身影,这就更乱了,而以如今的战事预演来看,乱军的规模还会继续增加。凉州诸羌,或主动,或为了保护自己部落被动的参军,如此看来,一汉军所面临的羌人兵锋起码十几二十万人,且都是边地骁勇善战的骑兵,可汉军,只有伏泉麾下的万余步骑而已。

当然,大汉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汉军以少胜多,打败羌人的事情,那就是曾经的“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不过,段颎再牛,除了他个人的战术魅力以外,也是靠得是他麾下戍边数十年所磨炼出来的汉军精锐,那些汉军的战力,远远不是伏泉即将率领的拼凑出来的汉军所能比的。

想想看,大汉为了平定太平道,早就将天下精锐抽调到冀州,现在皇帝刘宏能够给伏泉拼凑的兵马,不用猜都知道,不会是各地一等一的精兵,这种兵马,想要对付如今有了汉人参与的凉州叛军,显然战力明显有些低了。

别有心思的诸臣,心里都在想看着好戏,恐怕现在唯一让他们担忧的,就是伏泉向皇帝所要的三人,个个身份都有所不凡,不知会不会让伏泉寻得翻身的机会。

诸臣所想,伏泉自然不知,但也能猜得几分,不过却并未放在心上,朝会之后,他便和伏完一起出宫回府。

期间,伏完也几次询问伏泉可否为难,不过都被伏泉含糊应对,说实话,能不能平定凉州之乱,他不是很有把握。毕竟他要面对的是凉州边地纷乱错杂的局势,还有那个在后来三国历史里,被有所忽略的凉州名士韩遂。

若非韩遂后来几次所使用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策略,大汉朝廷几番调兵平乱失败,也不会彻底令大汉群臣绝望,甚至喊出来放弃凉州的话来。此人论及能力,足可当得是文武双全,足智多谋了,而其与贾诩相比,恐怕就差了贾诩那洞悉人心的“妖”了,好在,此番他把贾诩喊来了。

伏泉这次求将,求谋士,其实并不是胡乱为之。无论是求皇甫坚寿和张猛为副将,还是求贾诩为随军谋士,其实都是为了对付凉州的纷乱局势和韩遂此人。当然,本来伏泉还想把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荀彧招来,毕竟,能提早让这些后来的名士和自己产生关系,打上自己的几分烙印,这样明显会让他们在以后投效其他人时,有所忌惮。

不过想到颍川荀氏那颇深的党人背景,伏泉最终还是打消了这想法,谁知道荀彧来了后,会不会受家族所迫,给自己玩水。历史告诉他,这些名士如果坑起人来,绝对是难以防范的,而且若是荀彧拒绝征辟,明显也打了自己的脸,所以伏泉最终取消这点想法。

而求皇甫坚寿和张猛为副将,伏泉的想法却是为了自己入凉州后,快速融入凉州世族豪强,毕竟这二人加上自己麾下的段煨,都是昔日“凉州三明”的亲属后代,有他们在,就是给那些凉州世族豪强吃一颗定心丸。

况且,自己表奏皇甫坚寿为副将,明摆着是要带他去立功的,毕竟只有战事,才是武将升迁的最好标准,伏泉不相信,皇甫嵩不会没有想法。到了自己堂弟伏德为主将,率领麴义及其麾下兵马平定青州泰山群贼时,伏泉相信皇甫嵩肯定会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也赞同伏德为主将,虽然他们之间并未做出任何交流,但伏泉相信,皇甫嵩绝对会这么干,为的就是不欠自己的人情。

至于稍待贾诩,自然就是对付韩遂了,否则自己麾下戏志才等人,在谋略上,伏泉还是有些担心他们都斗不过韩遂。

雒阳,大将军府邸,自何进荣登大将军后,何府就一直在扩建,如今也已经是雒阳城内,数一数二的高门大宅了,每日往来府中的各地名士,也是络绎不绝。

下了朝会后,何进回府,便招来府中名士、佐吏以及投靠他的朝臣,商讨伏泉今日朝会平定凉州叛乱之事。

大堂中,何进高坐主位,望着堂内名士如云,再念及初为大将军时的艰难境遇,大为感慨。虽说他得到此位,和党人有着密切关系,但还是在邀请党人领袖袁绍出山的过程里,吃了一记不大不小的闷亏,那就是主动逼迫皇帝刘宏,解除党锢,让刘宏对他有所不满。

不过,好在自从袁绍入幕府后,数月下来,名士豪杰归心,加入他麾下越来越多,颇有一种“天下才士,尽入我彀”之感。

同时,袁绍的加入,也让何进在朝中的势力大涨,甚至已经让他谋划了一些准备让皇帝废后废太子的戏码,从而让他妹妹和外甥上位。

四海之内,名士皆望吾何氏,此大势所趋,区区宋、伏,螳臂当车尔……

待众人坐定,何进猛拍几案,咬牙切齿道:“悔恨当初,未发现韩遂此獠狼子野心,不然安能令其出得雒阳。”

袁绍道:“大将军息怒,如今事以成真,当务之急,如何阻凉州乱贼余于三辅之外,不可令京师面临叛贼兵锋。”

刘表闻言,立即道:“汉室宗庙皆在三辅,一旦受到叛贼袭扰,吾等死后有何脸面见列祖列宗?”他是党人“八俊”之一,党锢解除后,便被何进征辟为大将军府掾吏,其身为汉室宗亲,自然十分关心三辅重地,那里可是前汉宗庙所在。

见此,何进安抚道:“景升勿急,朝廷如今派伏流川平贼,相信三辅之地,必然安全,吾等只需拱卫三辅,不令叛贼威胁京师,便足矣。”

何进这话,和袁绍前番所讲一样,都十分巧妙,只是说了保证三辅安全,至于凉州,仅仅只是阻敌而已。

在场众人自然明白其中深意,凉州之后的叛乱为谁管辖,自然是伏泉,那里出了好事坏事都和大将军何进无关,何进只要保住三辅安全,自己无事便可。这样的话,以伏泉弱兵平乱凉州,胜算几乎渺茫,如果出了事情,关系和他们都不大,皇帝治罪也只能治罪伏氏,到时候他们再在其中玩弄一些手段的话,就可以牵连宋氏,自然也能帮助何进完成心愿。

当然,有人是支持这样,有人内心之中,却是鄙视何进,若不是现在还有用到他的地方,恐怕早就想办法让这个迟疑的墙头草大将军见鬼了,他们就是对付伏流川,也不会让何进如此轻而易举的享受胜利果实的。

看到众人神色,何进点头,刚想再说点话,却见袁绍突然语气凝重,缓缓说道:“王使君被抓了……”

王使君自然说的是豫州刺史王允,被抓的原因自然是他在攻打黄巾军时缴获数封张让门客书给太平道黄巾蛾贼的信,张让凭借刘宏的宠信蒙混过关,一直怀恨在心,前番寻机诬告,王允遂被捕入狱。这次张让出手,必是要置王允于死地。

随着袁绍此话一出,大堂气氛立时僵住,所有人均看向何进,仿佛在逼他表态。

何进以指敲案,僵笑道:“王使君海内名士,吾定当设法救之,就怕人微言轻……”何进话里颇有敷衍之意,张让在禁中数十载,何曾遇到过波折,王允差一点毁了他,直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此时的张让正眼红着了,现在谁敢为王允说话就恨谁,何进不想和张让起冲突,毕竟是自己亲家,他可是想继续投机了!

这边许攸眼睛微微眯起,笑着说道:“吾记得王豫州乃太尉邓公之门生,司徒袁公的故吏。”

太尉邓公名盛,弘农人,早年任并州刺史,王允因与张让门生、太原太守王球龌龊,被抓进大牢,当时就是邓盛力保之,面对张让的威胁怡然不惧,铁了心捧王允上位,王允犹是名气越来越大,成为海内共闻之名士。司徒自然就是袁隗,王允正是借助袁隗之力由吏转为官,而袁氏,却是何进现在登顶的主要推手,二者政治后台都明显很硬。

而许攸这话,却是在告诉何进,王允靠山很硬,三公就有两个,现在就差你一人没有表态了。

眼见糊弄不过去,何进硬着头皮道:“既有邓公、袁公出头,吾自当联名保之。”

袁绍淡淡的笑道:“将军英明。”

“将军英明……”

在场诸党人也是一脸敬佩的说道,当然,他们心里面,自是欣慰,只有这样的大将军,才是他们所需要的大将军,若是皇帝和宦官也这样听话,这天下如何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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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联姻是宋伏的需求

等待平乱的日子,是焦急的,也是无奈的,毕竟时至深冬,不利军队远行,后勤也是十分困难,再加上朝廷抽调兵马也需要时间。

这段日子里,伏泉主要就待在不其侯府,每日除了给伏完和又怀孕的刘华请安,就是和诸姬妾久别胜新婚,或者逗弄膝下双女,怡然自得。

每次看到刘华又隆起的肚子,伏泉心中就暗自嘀咕,难道自己家族的基因真的是猪基因不成?

是不是都是要一生育,就要生一窝孩子,刘华这已经是第五胎了吧,她还不算老,还能继续生育,而自己伯父伏完,明显也不像是提前进入不举无力状态,君不见除了伏寿母亲那个姓樊的小妾以外,不其侯府里,还有不少他新纳的小妾吗?

如此说来,自己伯母刘华还算宽容大度,即使在家多数时候是个母老虎,但对于伏完有的地方还是很体贴的。

偶尔的时候,伏泉会被皇后宋氏召见,入宫讨论家常,不然就是小小的出去访友一下。至于想像以前一样,自己回京,无数京师达官显贵,为了靠拢宋氏、伏氏,来登门和自己套套近乎,明显已经不太可能了,当然了,对于那些人,伏泉也不在乎,他还乐得清静,不用去和这些人虚与委蛇了。

宋氏数年不见,就是前番入京受诏平定太平道时,伏泉也因为时间紧迫,没有去宫中拜访,这次回京待这么久,自然要免不了拜见自己这个姨母。

至于京师雒阳里,虽然他和多数公卿百官不熟,但混迹官场这么多年,总归有几个还算熟悉的,就比如上次朝会上,一起同行入宫的卢植、马日磾,都是现下可以值得相交的人。

日子虽说过得舒服,但对于伏泉而言,凉州之事却是扎在心头的刺,时时在心。

朝廷的各项平叛准备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凉州传来的边地情报也显示着叛贼因为冬天,不会有什么大动作,这些虽然都让人安心,但是伏泉内心却总有一番不安定。

原因就是朝廷自始至终似乎都没有大量抽调兵马的举动,这实在是让伏泉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准备来年开春时,临时现招兵马来平叛?

真以为他是战神吗?

用一堆刚刚招募的农夫,去对战那群战斗经验丰富的汉羌叛军?

如果说这之中有何进的身为大将军,准备暗害自己,那也说不通,伏泉自然不会相信皇帝刘宏会犯这种错误。

毕竟,谁也不会相信凉州叛军的实力会那么渣,用才招募的新兵,就能解决凉州战事。或许对付太平道黄巾蛾贼,你可以这么干,终究那些蛾贼很多都是刚刚被拉到战场的新兵,然而对付凉州的叛军,恐怕就是大汉的精兵良将,都得头疼好久。

这日,又一场连续两日的大雪停息,雒阳城内被染上了一层层厚厚的银白色,天地为之花白。

不其侯府外,中常侍吕强坐着马车,带来几个小寺人,恭敬邀请伏泉入宫,伏泉苦笑一声,只能应命。

“吕常侍,皇后今日又是何故?”

靠在马车一头,伏泉裹了裹自己的狐裘,懒洋洋道,霜前冷、雪后寒,这种冷天气就该在家里抱着女人睡觉,出门简直活找罪受。不过人家是皇后,是大汉的除皇帝以外,最有权势的人物,也由不得他不听命。

“还不是万年公主之事!”吕强无奈笑道:“公主仰慕君侯武功,皇后不得,唯令老奴前来亲迎君侯入宫。”

伏泉闻之亦是苦笑,暗道自己那姨母是不是这辈子早早进了宫中,就没做过媒人,这种招式实在太老套了,明眼人都知道是你在有意撮合。

刘葭这个万年公主也才十二周岁,虽然在古人这早婚早育的时代的确不小了,对于情爱之事,女孩相对而言都开放,不过很明显,对于刘葭这个常年在深宫之中的公主而言,她能知道仰慕自己才怪了,至多就是对自己这个时常送东西,而且名声很大的表兄,存在一点儿说不透的好感而已。

当然,这事情看破不说破,皇后有意把公主嫁给你,而且还是皇帝的独女和长女,怎么看他都不亏。别忘了,汉家的公主,其实在政治上,个个都是雌老虎般的存在,娶了公主,对于伏泉而言,明显是利大于弊。

至于会不会和很多汉朝帝婿一样,压制不住公主,导致公主在外面是雌老虎,在家比外面更凶猛,伏泉却是不会担心。毕竟刘葭还小,而自己早已经是汉代名将,又是他表哥兼未来的弟妹之兄,怎么看自己赢面都比刘葭大。

反正,对于伏泉而言,只要不是混的不像后世宋明大多数的驸马一样憋屈,有名无实的话,问题不大,都可以接受。当然,现在这时候,帝婿还不叫驸马了。

皇后宋氏的心思,伏泉自然也猜得到,无非就是现在宋氏没了宋酆,靠着那个和党人纠缠不清,有点窝囊的濦强侯宋奇,明显不够。加上现在何氏又在何进的崛起下,有着党人士人的支持,对宋氏步步紧逼,宋后自然想要保证她现在唯一的有力依靠伏氏的忠心的。

固然伏氏现在和宋氏是绑在一根绳上的政治势力,但对于宋后而言,这明显还不保险,至于如何才能保险,古往今来,莫不过于联姻。

一旦联姻,宋、伏就真的分不开了,当然,这不是伏泉父母那般联姻,这种联姻还是十分脆弱的。如果说真到了那种宋氏不保,伏氏尚有生机的情况,宋后也不会怀疑伏氏会选择壮士断腕,抱歉自己的方法,因此,她要的是那种联姻之后,伏氏只有必死为自己效力的方式。

而宋后该如何达到这种方式的联姻?

对于宋后而言,自然是要最大限度的绑住伏氏,令伏氏一丝挣脱都没有。据伏泉所知,他如今又怀孕的伯母刘华,之所以一直拖着不让他成亲,拒绝了无数大汉豪门贵胄的联姻之举,似乎就因为她和皇后宋氏之间,在达成某种密谋。

这种密谋,伏泉不得而知,本来他的心里其实就有一个猜测,那就是历史上自己那个堂妹伏寿成为皇后。不过现在看来,这事情还没成真,自己可能就被伯母卖了,和宋后联姻,先把皇帝刘宏的女儿娶了吧!

毕竟,如今形势,明显现在让伏寿和宋后的皇子刘崇结合不现实,实在是两人太小,这种政治联姻根本不牢固。因此,马上到了成婚日子的刘葭,和一直被刘华拖着,导致正妻之位空悬的伏泉,两人联姻,势必是现下最好也最牢固的选择。

不过,这事情还是有些难度,毕竟自己比刘葭大了十二岁,有这么多妾室,还有两个女儿,而且她们也只比刘葭小了不到十岁,既是皇后一心想同意,可是皇帝刘宏会不会忍心呢?汉室是有公主再嫁的前例,老夫少妻在大汉贵族圈子里也不算稀有之事,可是放在皇家,特别是对方还是皇帝独女,伏泉如何想,都感觉刘宏也不会因为自己多厉害,是大汉的少年名将就会这么同意。

路上,吕强又将这几日宫中,特别是皇帝刘宏和张让等人的一些谈话告知自己,可谓是事无巨细,凡是他知道的,几乎都如实说出。

这倒是让伏泉松了一口气,因为从吕强口中,伏泉知道张让等人现在都是将注意力放到那差点要毁了他的王允身上,整日在刘宏身边寻找机会,要将王允置于死地。

然而,若是以往,他们这些皇帝信任的宦官,完全有一千种一万种机会和和办法,让得罪他们的王允,彻底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现在局势变了,朝堂里的党人势力复起,他们是绝对不愿意见到同为党人中坚骨干的王允葬身宦官之手的。

更何况,王允是太尉邓盛的门生,司徒袁隗的故吏,仅仅是这两人,在如今的朝堂里,就由不得皇帝刘宏考虑,该不该放权,让张让等人去放手去干。其实于刘宏而言,他才不管党人到底有没有如张让所说,是为了打击报复,才诬陷张让的,他要的只是一个对付宦官的借口而已。

终究,刘宏是为了保护大汉社稷,防止党人和太平道黄巾蛾贼联合,这才在何进和亲党人的朝中士人的逼迫下妥协,下旨解除党锢的,这口气他不肯能咽的下,而且就是没这口气,他也不能让党人就此崛起。

因此,张让这次要找王允算账,确实是刘宏愿意见到的,当然,内心里,刘宏也不无补偿张让的意思。毕竟,这些宦官是少时养他长大的,于他而言,如同亲生父母,在张让哭诉自己被报复以后,刘宏一番反思,也觉得自己仅仅因为一封张让宾客和太平道黄巾蛾贼的书信,从而怀疑治罪张让而感觉不对。

如果说书信里有张让和太平道黄巾蛾贼的证据,那还没事,可是信里啥也没有,刘宏却因为他自己一时的愤怒,失去理智,而怪罪一直在他手下与党人士人对抗的宦官,实在是有些不对。

而且,更有可能,那些党人就是因为前番中常侍封谞、徐奉等宦官与太平道黄巾蛾贼勾结一事,看出了自己见了信,会失去理智,不问青红皂白,治罪宦官,才会如此兴师动众的弹劾宦官的。

换句话说,他们就是要利用自己作为皇帝的敏感,从而离间自己和宦官,这是刘宏不无意外的猜想。当然,无论这事情的内幕到底怎么样,那些党人士人还是低估了刘宏对于宦官的信任程度,致使他们要陷害宦官未成,却让自己就此被宦官反咬一口。

也是出于种种原因之下,刘宏才会默许,甚至暗中支持宦官对付党人,甚至在朝廷赏赐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的诸功臣里,有意少封甚至不封一些和宦官作对的党人士人,借此打压。而相应的,为了再次维系宦官的生存,刘宏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封了那些在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里,出力少立功少的宦官为侯,以此让宦官对抗党人士人。

当然了,此举虽好,但也是弊大于利,毕竟宦官势力是又有和崛起的党人士人对抗的资本,可是朝廷也因此,逐渐失去了让那些从底层向上爬,渴望立功升官的基层兵卒的威信。

有功不赏,大功少赏,赏赐不均等等,对于那些心中唯有利益的普通兵将而言,是最容易失去忠诚的,这点无数史实已有明证。

突然想到了什么,伏泉开着玩笑道:“如此说来,张让等人倒是不会为难吕常侍了。”

吕强笑道:“王允之事,其等自顾不暇,又岂会精力构陷别人?”

“言且如此,然吕常侍不可大意,以免前番被诬之事再生。”

“君侯放心,此事老奴自明!”

想了想,伏泉觉得自己还是要再提醒一下吕强才是,毕竟,如果再出事,伏氏也不一定还能有机会救得了他。

作为吕强一直相信,同为宦官的张让等人,即使双方意见不合,也不会对自己下毒手。只是,最终吕强还是被自己所认为的同类人害了。

前番,太平道起事后,除了何进和党人士人建言外,吕强作为中常侍,也因为明白时局,建言皇帝应赦党人,诛杀贪官,考核地方官吏是否称职。

张让、赵忠等宦官等人因此大惧,纷纷征还子弟在州郡为官者,也由此,使得他们都记恨上吕强了。可是吕强不知,终是大意,后来,赵忠等诬奏强兄弟为官贪浊,刘宏不明之下,派人拘捕。

若非后来,伏泉伯父伏完和皇后宋氏为了保证他们在宫中的呼应吕强无事,一力求情,否则吕强后果必难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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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一元难有再复始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经历了中平元年的太平道起事的黄巾大乱后,大汉国也开始了帝国新一年的展望。

无论是皇帝刘宏,还是公卿百官,都迫切希望在新的一年里,能够使的大汉的实力恢复到太平道起事之初,这样,不管谁最后当权,都将享受到美好的胜利果实。然而,这一切注定不会那么完美,与之相对的,是大汉国的局势一直在日益恶化。

大雪之后,春回大地,万里景色洋溢出盎然的生机,整个雒阳城中,也是一片和谐幸福的气氛。

正旦以后,伏泉明显感觉这种气氛少了,当然这不是民间的,而是朝堂和天下大势的,因为又出现太多事情了。

其一,乃是西北凉州叛贼也随着天气渐暖,有所异动,但具体如何,依旧不明。

其二,却是北方有所异动,冀州太平道黄巾蛾贼主力虽灭,可是其余孽未全部扫除,加上各地盗贼并起,复有黑山、黄龙、白波、左校、郭大贤、于氐根、青牛角、张白骑、刘石、左髭丈八、平汉、大计、司隶、掾哉、雷公、浮云、飞燕、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畦固、苦哂、罗市之徒,并起山谷间,不可胜数。

其大声者称雷公,骑白马者为张白骑,轻便者言飞燕,多髭者号于氐根,大眼者为大目,如此称号,各有所因。

而其军队人众,大者二三万,小者六七千,皆不可小觑。其等活动于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诸山谷,其所众兵马可至百万有余,依靠太行山险峻山势,来往自有,河北诸郡县并被其害,朝廷不能讨。伏泉知道,他们未来将会形成一个叫“黑山贼”的势力,知道被大汉朝廷招安后,才会被称为“黑山军”。

其三,便是除以上两者大贼以外,天下还有并、幽、青、徐、荆、扬诸地小股蛾贼余孽及盗贼出没,可谓是遍观大汉十三州,除了司隶以外,皆有叛贼身影出没。

如同当初太平道黄巾蛾贼起事一样,不过,稍稍不同的是,这些蛾贼除了黑山贼势力太强以外,其余都非特别厉害,大汉朝廷也不需像剿灭太平道黄巾蛾贼一样,而烦忧。

对此,朝廷也有诸般对策,那就是挑选良吏良将,往各处平贼。其中,凉州不说,自然是伏泉,而黑山贼,则交给冀州牧皇甫嵩,毕竟出自其辖地之内,理应由他出兵,至于其他地方,也各有人选剿灭贼人,后来的汉末群雄倒是有不少人就是在这场委以重任的平乱里,得到机会的。

伏泉想到,历史上若非韩遂、边章势大,后来更是入侵三辅,使得京师雒阳直面面临叛军兵锋威胁,这才让朝廷紧急召回了皇甫嵩,并且抽调了冀州不少兵马,使得剩余的冀州兵马,守城有余,但想要出兵剿灭黑山军,那就变得难了。

这一世,自己能不能平定凉州乱贼不问,只要自己不让凉州叛军入侵三辅,朝廷不调走皇甫嵩的话,恐怕黑山贼能不能继续如历史一样,抗衡官军,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对于皇甫嵩,在兵事一道上,伏泉还是十分信服的,而且冀州现在的汉军实力也不弱,再配上皇甫嵩的话,他可不信黑山贼那些人能是皇甫嵩对手,若是皇甫嵩能把这些黑山贼全部拉到塞外屯田的话,倒是能让大汉一下子少一个心腹大患。

一月末尾时,随着朱率领荆州平定太平道的汉军回雒阳,伏泉也是终于明白了刘宏和朝廷给自己准备的兵马何在了,那就是朱所带来的平定荆州太平道黄巾蛾贼的汉军。

知道是朱所部汉军,伏泉却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些兵马历经太平道黄巾大乱,也都是精兵无疑,而且这其中,还有伏泉的老熟人孙坚和他麾下的数千精兵。

或许是历史轮回,注定孙坚和曾经举荐他的恩主朱有缘,前番在皇甫嵩、朱、伏泉尚在长社和波才对持时,他带兵在兖州侧翼与兖州黄巾蛾贼周旋,从而缓解豫州战场的压力后。

及至波才受死,豫州太平道黄巾蛾贼平定,皇甫嵩、伏泉二人带兵北上从兖州一路杀向冀州时,孙坚却是被朝廷安排,和朱合兵,前往荆州,平定当时已经攻占宛城荆州太平道黄巾蛾贼张曼成部。

当时,荆州太平道南阳黄巾蛾贼首领张曼成起兵,自称“神上使”,拥众数万,杀南阳郡太守褚贡,屯驻宛城百余日。

之后,朝廷所任命的后任太守秦颉,率领兵马,于战场上击斩张曼成。不过,黄巾蛾贼余孽又举赵弘为渠帅,并且因为他们依旧占据宛城和南阳郡不少地方,所裹挟拉拢的兵马越来越多,达到十几万人,致使秦颉兵力单薄,不能对抗,上奏朝廷求援后,彼时豫州太平道已平,这才有朱和孙坚来荆州的救援。

却说朱、孙坚带兵赶赴荆州后,与荆州刺史徐和秦颉二人合兵一处,共约一万八千余人,进击赵弘,人数虽少,但都是经过数番大战的精锐,其中更有孙坚麾下的百战精兵。

这些都他在宋酆麾下时,从自己家乡所带,还有以前在京师、幽州征募的兵卒,步骑皆有,他们都是历经平定许昭妖贼和征讨鲜卑等大战的精兵,战力上而言却是十分精悍的。

从六月直到八月,汉军在朱、孙坚、徐和秦颉的带领下,围困宛城,却始终不能攻破宛城,剿灭蛾贼取胜。期间,因为耗时日久,所费钱粮无数,朱也和卢植、董卓一样,被人上奏,要征召朱俊回京,另选良将征讨荆州太平道。

若非司空张温一力上疏劝阻,在朝堂据理力争道:““昔秦用白起,燕任乐毅,皆旷年历载,乃能克敌。俊讨颍川,以有攻效,引师南指,方略已设,临军易将,兵家有忌,宜假日月,责其成功。”

此话可谓是对当时局势的用兵良言,意思是当年秦用白起,燕任乐毅,都是旷年持久,耗费无数时间钱粮才能够克敌的。现在朱讨颍川,已经有所功效,率部南征,计划已定,临阵换将,这是兵家所忌的,应该给他时间,让他成功。

最终皇帝刘宏也考虑到临阵换将的后果,毕竟冀州三度换将,大好形势糜烂,谁都看得出来,因此依议。这事情后来传到南阳,也是激怒了朱,他于是挥兵急攻宛城,杀死赵弘,可是依旧没有攻破宛城。

随后,黄巾蛾贼又以韩忠为帅,仍然死守宛城,妄图待冬天来临,汉军因钱粮耗费巨大,自行退兵。彼时局势,依旧对汉军不利,虽然汉军杀死了赵弘,但黄巾蛾贼却没消灭多少,汉军和蛾贼的兵力差距依旧悬殊,而黄巾蛾贼还是守城一方。

朱最终因兵少不敌,筹谋一番,下令解散城围,扎下营垒,筑造土山。此举实则另有目的,随后每日,朱下令汉军,面对宛城城内,鸣鼓呐喊,摆出进攻城西南的态势。

黄巾蛾贼此时也没有什么今天兵法韬略的战将,自然不识得朱计策,只能全都赶赴应敌。朱却打了个回马枪,与孙坚一起,率领精兵五千,进攻东北,将士鼓勇,登城而入。

期间,孙坚领兵进攻,他独当一面,亲冒矢石,率先登上城墙。其麾下部众受此鼓励,纷纷紧随其后,与其一同进攻的朱见了,都不得不感叹孙坚乃江东猛虎,这一鼓作气之下,果然攻下了宛城的外围城廓。

贼首韩忠见此,果断麾下兵马,退守小城,惊惧非常,最终更是请求投降,以求活,免除一死。

是时,朱的司马张超及徐、秦颉,因为想要快速解决战斗,不行再耗费时间,都愿意答应韩忠的请求。不过朱却不同意,他厉声说道:“兵有形同而势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唯黄巾造寇,纳降无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更开逆意,贼利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寇,非良计也。”

这话意思是说出兵有形同而实异的地方,当初在秦末的时候,百姓没有稳定的君主,所以以赏附来劝降。现在海内一统,只有黄巾蛾贼造反,纳降他们不能使人向善,讨伐他们足以惩恶。现在如果接受他们的投降,那就滋长他们造反的意念,给他们有利就进战,不利就乞降的想法,这是纵敌长寇的策略,不是良计。

这一句话,可谓是直接让三人无法反驳,无法,只能听从朱调派。而朱说完以后,便下令汉军急攻,但一连数日,都未能攻克。

后来,朱登上土山,望黄巾余部形势,然后对张超说道:“吾知之矣。贼今外围周固,内营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也。万人一心,犹不可当,况十万乎!其害甚矣。不如彻围,并兵入城。忠见围解,势必自出,出则意散,易破之道也。”

这话意思是朱知道为什么不能把已经应该没有反抗能力黄巾余孽平定了,因为他们把黄巾蛾贼四处围困,使得蛾贼内部焦急,看不到逃生出路,又求降不得,想出来也出来不得,所以他们只能殊死战斗。而一支军规,万人一心之下,尚且无人可当,更好何况是小城之内,近十万黄巾余孽呢!

汉军各部因为太想立功,完全忘了兵家的“围三缺一”之法,到了此时,朱才明白强攻的害处太大,不如把包围撤除,再集合部队攻城一面,那么贼人见到包围已经解除了,就必定会出逃跑走。

逃跑的时候,贼人心中想跑,必然不会再有战信,兵心自然就散了,这是易于攻破小城内黄巾余孽的方法,也是歼灭他们的最佳机会。

于是朱下令汉军解围,韩忠见围解,果然引军出战,朱乘势进击,大破其军,追击十余里,斩杀万余级。韩忠等人只好投降,不过秦颉却不理,下令杀死韩忠。

不过黄巾蛾贼狡猾,自韩忠带兵逃跑时,尚有不少蛾贼不敢行动,因此小城之内,尚有大量黄巾蛾贼守城。他们见首领投降亦被杀,欧不能自安,又以孙夏为帅,还驻宛城。朱随后进攻,孙夏败走,朱率兵西鄂精山,两军大战,汉军击杀数万,黄巾蛾贼最终崩溃,除少数遁走外,其余或死或降。

自此,才有朱挟平定豫州、荆州太平道大胜之功,振旅还京师雒阳。在交付兵权以后,被朝廷拜为光禄大夫,增邑五千户,而其麾下兵马,接受各自赏封后,全部归伏泉调派。

二月初,皇甫坚寿、张猛、贾诩三人相继入京,与此同时还有伏泉提前安排的巴郡和冀州二处,他的旧部兵马也相继赶来。

除此之外,尚有一支令伏泉意外的汉军也跟着来到,他们就是在冀州的凉州诸军,尤其以董卓旧部为主的骑兵。

这些人其实本来并不在汉军调派给伏泉麾下的序列,却是皇甫嵩自己主动上书,以冀州靠近并、幽二州,骑兵甚多,不需要这么多的凉州骑兵为由,全部由其子皇甫坚寿带领,送到伏泉麾下。

皇帝刘宏和朝中公卿百官虽然知道这是皇甫嵩裸的保护他儿子,还有想让他儿子立功的方式,但终究还是答应。毕竟,论起在凉州作战,还有谁比这些出身在凉州的边地健儿合适呢?

当然,在下令这些凉州兵划归伏泉序列时,朝廷自己人也是严格审查了一些兵将的来历,终究,凉州军中,如麴义这同样被家族抛弃,或者家族现下和凉州叛军不清不楚的人还是不少。

只是,这些注定是徒劳的,皇甫嵩既然敢把这些凉州兵让他儿子送给伏泉,自然是有所考虑的,早就提前把里面那些不合适的人划出来了,他们不是继续在冀州随皇甫嵩剿灭黑山贼,就是被调给麴义,准备去平定青州泰山群贼了。

诸事已备,将至二月中,朝会上,皇帝刘宏诏平乱诸将入朝听命,汉室即将出兵平凉州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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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必令凉州成赤地

宽大的崇德殿内,当庭之上,群臣瞩目中,此番受命被皇帝刘宏诏入京师的三人,随伏泉一起恭敬立于当庭。

“凉州乱事,大汉心腹之患,诸卿皆为大汉肱骨,望此番西征,振旅还师。”大汉皇帝刘宏,坐于堂上,看着堂下诸人,振声说道。

堂下诸人齐齐行礼道:“臣等定不辱命,西征凉州,振旅还师。”

随后,便在皇帝眼神示意下,中常侍张让当庭宣布此番征讨叛乱的旨意,旨意宣完,诸人齐齐退去。

雒阳城西门之外,汉军一万余步骑,集结于此,刚刚得到朝廷赏赐不久的兵卒们,脸色有喜有怒。

一方面,有的人对于刚刚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不能享受太多安稳日子,就要往苦寒的西方远赴数千里,去凉州平叛而不满;另一方面,有的人却是对又可以平乱立功充满欣喜。军心士气,高低不一,尚需各部兵将安抚。

伏泉带着三人到了军队出,先是当众痛斥凉州汉羌叛军不忠大汉,祸乱西州,羌人屡降屡叛,不思尽忠,他受皇帝刘宏任命,讨伐凉州,而后便一声令下,命令大军出征。

军队缓缓行进,伏泉和被皇帝指派来为大军送行的伏完、马日磾等人告别后,便转身上马,带人直奔西方。

“君侯,平西将军已走,莫需挂怀!”见身边的伏完,依旧望着前方,那个他渐行渐远的侄子,马日磾开口安慰道。

伏完摇头笑道:“孤之陋样,倒令马射声见笑。”

“此人伦常情,君侯言重。然此番平西安归,君侯必当为万户侯也,到时一门双侯皆万户,此必吾大汉佳话!”马日磾笑着安慰道,毕竟是自己亲侄子,有这样子很正常,马日磾倒对伏完这样子有什么不满。

“谢马射声吉言!”伏完摇头苦笑道,虽然凭白升了食邑是好事,但一想到这是他那侄子,用命换来的,他只是跟着受用,伏完心里就沉甸甸的,感觉对不起他那早亡的兄长。

两人话中,所讲的平西将军不是别人,就是伏泉,他此番被刘宏任命为平西将军,假节,统辖凉州、三辅诸兵,与副将中郎将皇甫坚寿、张猛二人,出兵讨伐凉州叛乱。

至于马日磾口中,伏完万户侯一事,却是事出有因。昔日征讨鲜卑后,伏泉受功,被刘宏封为万户阳都侯时,因为自己的万户食邑比伯父伏完不其侯的三千六百户食邑多,从而开始拒绝,逼得皇帝刘宏后来改了命令,缩减了食邑才让伏泉接受。

这次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后,刘宏明显吸取了教训,为了害怕伏泉继续拒绝,他先是以先帝桓帝无子,自己愧得大位,应照顾桓帝女为由,直接加了刘华丈夫,桓帝帝婿伏完的不其侯食邑三千户,凑成六千六百户食邑,随后再赏封追加伏泉的阳都侯食邑,凑成五千胡,如此也就使得伏泉在接受赏赐时,顺理成章的接受,从而没有拒绝。

在马日磾看来,以伏泉以往的战绩,即使此番平定凉州叛乱困难,但至少也不会无功而返。而无论是皇帝刘宏还是朝臣都明白,只要伏泉不让凉州叛军继续扩大,造成前三次汉羌大战的影响,甚至缩小叛军影响规模的话,即使不能彻底平定,但对于朝廷来说,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必然好会继续受赏。

而受赏的话,伏泉的阳都侯食邑还是要继续加的,这样看来,刘宏为了保险肯定又会继续提升伏完的食邑,这才有马日磾提前向伏完道喜的事情发生。

冲开了一丝家人离别的哀愁,伏泉带着一万余人,一路慢行,前往长安。

因为军中兵卒的情绪不一,伏泉没有贸然令兵卒死命奔赴凉州,赶在开春前平乱,他知道,想要速战速决,那无疑是找死的行为。想想看,三次汉羌大战,都没有速战速决的事情发生,凭着自己,就可以速战速决吗?更何况对面的凉州叛军里,可有那个智谋不低的韩遂,这也是个被低估的老怪物。

所以,这一路上,伏泉行军很慢,主要做的就是命令将领,安抚好诸军情绪,那些对于又有战事,可以继续立功的兵卒除外,伏泉针对性的要求各部将领调节那些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后,没能和家人团聚多久,心情低落的兵卒情绪。

连他这个主将,早在雒阳城内和家人团聚了一月有余,现在出征,心情都有所失落,更何况那些和家人短暂相聚,甚至有的还没回过家的兵卒情绪,伏泉不敢想象,如果这些兵卒带着这种情绪上战场,会不会让自己的军队内部,出现崩溃。

就这样,本来急行军三日便可到长安,愣是让伏泉走了七日,期间路过华阴时,伏泉有所停顿,由张猛和其他一众兵将,去张奂的墓前祭拜了一番。

朴素的墓碑前,并无太多装饰物,唯有那个刻着“汉凉州刺史、度辽将军张公之墓”,显得如此显眼。

与“凉州三明”的另一人皇甫规一样,张奂当年征讨鲜卑前,便已经嘱咐后事,遗令若有不测,诸子得其尸首,必素服薄葬,这朴素墓碑若非那张奂的名字,恐怕在如今实行厚葬的汉代,恐怕没人会相信这是一个汉代名将的墓碑。

众人祭拜过后,伏泉和闻讯赶来的张奂长子张芝见面,并打了招呼后,便在墓碑一侧凝思。至于张奂次子张昶却是没来,他不在华阴,因为当年征讨鲜卑的功绩,如今却是在关东某郡任一郡太守,想来可以算是大汉朝廷对于张奂这位名将的补偿吧!

张公,好久不见,此番除了路过看你,就是和你的前半生,和皇甫公、段公的前半生一样,去为大汉的凉州边事奋斗!

你可知道,当初你和皇甫公建议安抚的羌人,如今却是又反了,在大汉历经太平道黄巾蛾贼的大乱下,又狠狠的扎了大汉一刀!

这就是你和皇甫公想要的安定吗?我想,这不是,此番如有可能,希望你能看到,我会继续使用当年段公对我说的话,无论羌人如何,胆有反抗者,必杀之,就是将凉州染成一片赤地,鲜血让西北全是腥味,也要如此!

哪怕用一年、两年……十年,我也要保证这羌乱至此不复发生,因为以后,你们“凉州三明”誓死捍卫大汉,将会乱了。而大汉乱了,西州再乱,大汉失去的西域,甚至如今若即若离的河西四郡,以及整个凉州,都将可能远离大汉怀抱。

这一点,我不允许发生,自汉武帝以来,便一直在大汉手上的西域,必将回到我们手上,而我要的不是这样,还有更远的地方,无论路上、海上……也许你认为可笑,但熟知历史的我不认为,相信我,大汉如今蠢蠢欲动的世族豪强,如果有了大汉之外那广阔土地的吸引力,绝对会断了内斗的心思……他们是隐患,也是王牌!

再见,张公!希望下一次,还有机会来看你,虽然对于你过往诸般决策我有过异议,但是观你一生,为汉族所做的,的确不该因为汉末这场党争之乱,只留下“凉州三明”的事迹而已,若是后人知道这场汉羌大战,从前汉就开始的话,一定会对你和皇甫公、段公二人有所敬佩吧,否则西域必失,凉州不保,又何来有汉族在丝绸之路上的种种辉煌呢?

告别张奂墓碑过后,伏泉谢绝了张芝邀请众人去张府,他将设宴款待的邀请,而是转而带领大军继续行进,终于,进入了京兆尹地界,这也预示着,前汉的帝都长安,也将不远了。

京兆尹,故秦内史,其以以内史掌治京师。后前汉立国,高帝元年属塞国,二年更为渭南郡,九年罢,复为内史。武帝建元六年分为右内史,太初元年改右内史为京兆尹,分原右内史东半部为其辖区,因地属畿辅,故不称郡。其职掌相当于一郡太守,但可参与朝议,治所在长安。

提起京兆尹,就不得不提“五日京兆”一事,其典故,源于汉宣帝时期的京兆尹张敞。

前汉时,长安流传着一句话:“前有赵、张,后有三王”,说的是五位有名望的京兆尹,其中的张,就是指张敞,其字子高,乃前汉茂陵人。

中宗孝宣皇帝五凤四年时,平通侯杨恽被腰斩后,有官员上奏认为张敞是杨恽的同党,而且关系密切,不宜再担任京兆尹。汉宣帝当时爱惜张敞这一人才,将奏书扣了下来。

尽管奏书留中不发,但大臣们参奏张敞的事情还是在京城传开了,京兆所在地就是这样一个环境,有许多事情还没有形成定议就传的满城风雨,这种对张敞很不利。

此时,张敞布置一个主管捕贼的手下去办一个案子。这个贼捕椽姓絮名舜,姓很稀有,名和上古的圣贤挂者钩。絮舜也得知张敞已经遭到弹奏,并认定其一定会被革职查办,便将肩上的挑子一撂,回家歇着去了。有朋友劝絮舜说,张京兆平日里待你不薄,你这样做不是落井下石吗?

絮舜听不进去他先是说,我以前为张敞干了不少事,够尽心的了。有些像员工跳槽时的口气。然后很有把握的预言到,现在他张敞自身难保,顶多也再当五天京兆,哪里还顾得上管我的事。

张敞闻讯后,随即派人,将絮舜抓了回来,罪名乃是擅离职守。

这时已经接近年底,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就要来临。按照惯例,每当一年覆始新春到来之际,身为一国之主的皇帝都要办一件善事,派使者到民间和首都周围的各个监狱中去查访冤情,大赦一批犯人。此案如果不能在新年到来之前结案,絮舜必赦无疑。

有关人员根据张敞的指示加班加点突击办案,要在新的一年到来之前将絮舜搞定。七查八问终于抓住把柄将絮舜定为死罪,决定执行弃市。

临行刑前,张敞让人传话给絮舜,你不是说五日京兆干不了什么事吗,冬天已到尽头,你还能再活下去吗?

几天之后,皇帝派出的使者下到基层查问冤情。絮舜的家人用车拉着尸体,将张敞的那番话写在竹简上挂在车前,喊冤告状。汉宣帝认为,张敞此举也就是量刑不当,可以从轻处置。张敞被免去一切职务回归到初始化阶段,成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张敞在家闲着,新任的京兆尹的工作却很不得力,打架群殴、盗窃抢劫一类案件频发,长安城中又乱了。汉宣帝重新想到了张敞。

来自皇宫的人到达张敞的家门口时,他的妻子和儿女以为大祸即将临头,相抱痛哭。张敞大笑,他说,我只是一个贫民百姓,如果要治罪的话,来上两个县衙的小卒子就可以绑起来押走,不至于劳驾皇上身边的人。你们赶快收拾东西,我将受到重用。

还好,后来宣帝问明原委,认为这算不了什么大事,想叫张敞设法逃脱。于是先宣布了以前关于他同杨恽有株连,不宜再居其位的奏状,将他削职为民。受到这样的处分,张敞也明白了宣帝的用意,便缴还印绶,知道后来继续复出为官

“五日京兆”一词,就这样,慢慢的流传了下来,一般都是指为官不会长久。

当然,关于张敞,还有一件广为流传的故事,那就是他亲手给自己的妻子描眉。这本来是自家的私事,不只怎么搞的传了出去,长安城中许多人都津津乐道的评价说:张京兆描的眉妩媚的很,当时称为眉妩,可见张敞也是个闺房情趣中人。

负责监察工作的官员认为描眉一事,有悖于朝廷大员的道德行为准则,就参了一本。汉宣帝亲自过问此事,张敞回答说,我听说在私房之内夫妻之间的事情远不止描个眉毛。

在这方面,汉宣帝的体验比张敞要深的多,也就一笑了之,而张敞的画眉之事,也被后人经常以“画眉之乐”来表达夫妻之间的天伦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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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章 是宦官的人又如何

时已至二月末,虽是初春时节,不过三辅靠近西北,依旧寒冷。

背阴处,多余的冰雪尚未化尽,沿路的柳树早已抽出一条条翠绿的枝条,吐出一簇簇嫩绿的新芽。伏泉望之,心中不由喊了出“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只希望接下来的战事,凉州西北的羌笛,不会响起,去怨这刚刚焕发绿意的杨柳了。

后来李白有诗云:“送君灞陵亭,灞水流浩浩。”如今灞河的水尚有些冰面,透着无尽阴寒,就像灞上那些正迎接汉军兵马的一众文武兵将一样,阴沉愁眉。

大汉靠近凉州的三辅官吏,都为他们很可能直面凉州叛军而感到忧虑,毕竟三辅之地,皆有前朝皇陵,虽本朝迁都雒阳,但是三辅皇陵依旧是本朝皇帝的祖宗。若是三辅出事,他们这些官吏必将无一幸免,即使侥幸未被朝廷处死,可这也预示着他们今后的仕途必将难有再进。

京兆尹张则以下一众文武将官,皆到灞上,迎接伏泉所部,伏泉笑着与众人打着招呼。

面对众人迎接,伏泉并无不适,虽然面前的是司隶地区,仅次于京师雒阳的三辅地区的长官,其等身份自然与普通郡守不能相比,终究三辅拱卫京师,非皇帝亲近之人不能担任此职,可见尊崇。

对于他们的迎接,伏泉当得起如此殊荣,毕竟,一来他是代表朝廷而来,张则等人虽然是皇帝亲近之人,但与伏泉相比还是差了点,自然要放下姿态;二来,京兆尹还需伏泉的军队抵挡凉州叛军,当然要巴结一下。

“五日前便已得到大军消息,未想伏平西来得如此慢。”张则恭敬说道,他和伏泉当年征讨鲜卑前,其任职北中军侯时,两人便已认识,他就是那个“卧虎”。

其在征讨鲜卑时,也有不少,后来官运也算亨通,先是当过凉州刺史,现又为京兆尹,官职虽然从一方封疆大吏变成京师附近的拱卫官,看似变小,实则不然。毕竟,京兆尹拱卫京师,里京师雒阳之近,数日可至,一旦有变,难以应变,非皇帝亲近之人不可当其职,旁人都知道,张则京兆尹任期一到,必是朝中九卿之位。

伏泉笑道:“路遇华阴,扫祭张公,故来晚矣!”

“未晚!未晚!凉州苦寒,韩、边二贼尚未动矣,况平西祭拜张公,凉州将岂有怨言?平西有此心,真乃吾大汉良将也!”张则笑道,他自然派人调查过伏泉来时的消息,也知道伏泉去过张奂墓前,之所以有此问,乃是故意为了最后推崇伏泉而已,莫看他是“卧虎”,但能连续辗转多处要职,在朝中也没有什么敌人,他自然也是个成精的老狐狸。

众人见面完毕,随后张则领伏泉随行入长安城内,后面二人下属,依次并行。

路上,伏泉问张则凉州诸事,京师所得到的凉州情势的报告,还是有些简略,为了就近了解,伏泉还是决定问如张则这样的当事亲历者,身为京兆尹,他不会不知道具体情况的。

闻后张则应下,便一边为伏泉带路,一边将自从凉州叛贼叛乱后,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出,未有隐瞒。张则现在可不想出了岔子,最终导致自己受苦,明明他还有一些时候,任期满了,只要朝廷调他入京,必是九卿,到时候管那凉州乱事如何,只要不会妨碍他的前途,自然无事。

“左昌?盖勋?”

“正是!其人趁凉州空虚,朝廷下令募兵时,截取军费数千万,后屡番决断,皆非人为,韩遂、边章二人,为贼所掳,后又从贼,皆有此人之因。”

“罪臣左昌现在何处?”

“正在城中,陛下有令,其人罪深,令槛车征其入京治罪。”

“令兵卒缚孤军中,明日于城外枭首,传首凉州郡县,以正军心!”

“这……”张则惊恐迟疑道:“其为陛下所诏之人,平西私下斩之,恐有不妥。”

“非常之时,必行非常之事,如今叛贼兵锋正盛,凉州兵将军心低下,此正需鼓气之时,左昌此人人头,明日孤必斩之。”

“可……”

“放心,陛下之处,孤必亲自奏书,张京兆不需烦忧。”伏泉厉声道,他只当是张则害怕因为他的关系,从而连累到张则,所以直接了当说了出口。

“平西误会。”张则摇头道:“吾所忧乃左昌背后之人。”心里面,张则也是松了口气,其实伏泉所忧,他自然是有的,在听到伏泉不会让自己栏责任,他自然非常开心,当然,知道伏泉背景的张则,还是想这时候做个好人结个善缘,好好把左昌的事情说出来。

“背后之人?”

“正是。”

“何人?”

“据闻,左昌与宫中关系斐然。”

宫中,自然指的是宦官了,反正伏泉可不知道宋氏的势力里有左昌这人,不过想想也是,除了宦官那些势力,外戚的亲信即使要贪污,也不会刚刚当官,就贪污征兵的军费,这不是自己给自己背后的金主挖坑吗?

伏泉点了点头,不过还是眼神坚定道:“带来!敢有阻拦,皆缚之!”现在的局势,宦官自己还在为何进和那些党人士人头痛,自己何必怕他们,更何况,他从来就与宦官不对付,也不差这一个两个了。

至于他之所以如此对付左昌,甚至要从皇帝手下抢人,从某方面上来说,他这已经有些抗旨的意思了。自然是因为斩了左昌对他十分有利,而且皇帝竟然给他持节,便宜行事的机会,这左昌按道理自己斩了,他自然也无所谓。

当然,最重要的是,伏泉知道左昌犯了刘宏心中的大忌讳,那就是贪污钱财,虽然刘宏自己也喜钱财,但是别人贪财和自己贪财,明显是两个忌讳。

只需要自己在奏疏里无限夸大左昌贪污的事情,并且将凉州乱事的罪责大半推到他的身上,几番之下,刘宏自然也要然他死。而对自己,最多就是下旨申斥自己几句,毕竟,刘宏现在可还需要伏泉给他把凉州的乱事平定了。

不过,说起来,其实凉州叛乱,能有如今的规模,左昌在其中却是“功劳”甚大,他扮演的角色实在太好了,只不过,这是为叛贼添砖加瓦而已。

那时,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率领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关群盗叛乱,杀护羌校尉泠征,震惊朝廷。

朝廷立即下令时为凉州刺史左昌,招募兵马平乱,并且忍着天下尚在平定太平道叛乱时,播下大量军费,令其募兵,为的就是消除隐患于开始,毕竟朝廷诸公和皇帝都不是傻子,谁都不会坐视汉羌百年大战的危害,而凉州群贼,皆有以前羌人的危害潜力,甚至更大。

然而,左昌可不管朝廷如何急迫,他趁着朝廷让他征兵时,私自截取朝廷所播下的军费数千万中饱私囊,引起了无数凉州文武的不满,但多数人终是因为其官职最大,权利最重,而不敢有异议。

唯有一个叫盖勋的汉阳郡长吏坚持劝阻,左昌当时不高兴,于是派盖勋率军驻守汉阳郡阿阳县,正面对叛军锋芒。左昌原以为盖勋必定败仗,即便不战死,待其返回后也可以用军法处死,此可谓居心歹毒,一计连着一计,而且盖勋手下兵马也不多,面对叛军兵锋,很难有生还之理。

谁料,盖勋也不是吃素的,带着弱兵,多次作战并成功守住阿阳县。而连番进攻不克的叛军,见阿阳县无法攻破,便调转一头,转向攻打金城郡,斩杀了金城郡太守陈懿,随后又俘虏并胁迫边章、韩遂入伙,共推举边章为首领。

在此期间,盖勋请求左昌,派兵救援金城郡,左昌却是因为怨恨,还有畏敌,始终不肯。不过,也正是这一战,才让韩遂、边章彻底有了理由倒戈,毕竟左昌代表朝廷,而他不就二人,也就相当于朝廷不救,无论二人心中到底如何所想,在叛军推举他们为首领后,一番权利和忠心的抉择下,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权利,即使这个权利在麾下无数军阀头头面前,有些太低了,但终究有办法收回。

可以说,若无左昌这百般猪队友的行为,恐怕如今凉州的乱事,也不会乱得这么快。

伏泉想来,现在斩他,正当其时,毕竟对于现在的伏泉来说在,当务之急,必然是振奋被叛军连番攻克凉州郡县的汉军兵卒的士气,而如何提起士气,除了物质上的奖励外,杀左昌这个人人皆恨的前长官,明显是最提士气的举动。

伏泉想来,现在斩他,正当其时,毕竟对于现在的伏泉来说在,当务之急,必然是振奋被叛军连番攻克凉州郡县的汉军兵卒的士气,而如何提起士气,除了物质上的奖励外,杀左昌这个人人皆恨的前长官,明显是最提士气的举动。

只需要自己在奏疏里无限夸大左昌贪污的事情,并且将凉州乱事的罪责大半推到他的身上,几番之下,刘宏自然也要然他死。而对自己,最多就是下旨申斥自己几句,毕竟,刘宏现在可还需要伏泉给他把凉州的乱事平定了。

不过,说起来,其实凉州叛乱,能有如今的规模,左昌在其中却是“功劳”甚大,他扮演的角色实在太好了,只不过,这是为叛贼添砖加瓦而已。

那时,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率领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关群盗叛乱,杀护羌校尉泠征,震惊朝廷。

朝廷立即下令时为凉州刺史左昌,招募兵马平乱,并且忍着天下尚在平定太平道叛乱时,播下大量军费,令其募兵,为的就是消除隐患于开始,毕竟朝廷诸公和皇帝都不是傻子,谁都不会坐视汉羌百年大战的危害,而凉州群贼,皆有以前羌人的危害潜力,甚至更大。

然而,左昌可不管朝廷如何急迫,他趁着朝廷让他征兵时,私自截取朝廷所播下的军费数千万中饱私囊,引起了无数凉州文武的不满,但多数人终是因为其官职最大,权利最重,而不敢有异议。

唯有一个叫盖勋的汉阳郡长吏坚持劝阻,左昌当时不高兴,于是派盖勋率军驻守汉阳郡阿阳县,正面对叛军锋芒。左昌原以为盖勋必定败仗,即便不战死,待其返回后也可以用军法处死,此可谓居心歹毒,一计连着一计,而且盖勋手下兵马也不多,面对叛军兵锋,很难有生还之理。

谁料,盖勋也不是吃素的,带着弱兵,多次作战并成功守住阿阳县。而连番进攻不克的叛军,见阿阳县无法攻破,便调转一头,转向攻打金城郡,斩杀了金城郡太守陈懿,随后又俘虏并胁迫边章、韩遂入伙,共推举边章为首领。

在此期间,盖勋请求左昌,派兵救援金城郡,左昌却是因为怨恨,还有畏敌,始终不肯。不过,也正是这一战,才让韩遂、边章彻底有了理由倒戈,毕竟左昌代表朝廷,而他不就二人,也就相当于朝廷不救,无论二人心中到底如何所想,在叛军推举他们为首领后,一番权利和忠心的抉择下,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权利,即使这个权利在麾下无数军阀头头面前,有些太低了,但终究有办法收回。

可以说,若无左昌这百般猪队友的行为,恐怕如今凉州的乱事,也不会乱得这么快。

伏泉想来,现在斩他,正当其时,毕竟对于现在的伏泉来说在,当务之急,必然是振奋被叛军连番攻克凉州郡县的汉军兵卒的士气,而如何提起士气,除了物质上的奖励外,杀左昌这个人人皆恨的前长官,明显是最提士气的举动。

伏泉想来,现在斩他,正当其时,毕竟对于现在的伏泉来说在,当务之急,必然是振奋被叛军连番攻克凉州郡县的汉军兵卒的士气,而如何提起士气,除了物质上的奖励外,杀左昌这个人人皆恨的前长官,明显是最提士气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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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章 左昌头颅有妙用

长安城外,灞上军营,这里是伏泉所部汉军的临时驻地,如今,却是要上演一出血腥一幕。

将近午时时分,汉军营地前的空地上,已经树起了一截木桩,树桩之上,有一人被绑缚在上。那人此刻鬓发齐乱,神情萎靡、一脸邋遢的样子,他的衣服虽然有些脏乱,但看得出来是一件价格不菲的袍服,显然之前身份不一般,这个人,就是被伏泉抢来,即将要斩首的左昌了。

木桩对面,伏泉率领麾下汉军冷冷看着这将死之人,此时,左昌被绑的时间已有一天,在他被汉军兵卒强行从槛车上抓来这里后,可谓是水米未尽,如今是又累又饿,还要担心自己的头颅被伏泉取来祭旗。

“伏流川,快放吾,陛下亲命槛车征吾入京,今日尔若杀吾,它日必遭大祸也!”死到临头,左昌还在咆哮,妄图令伏泉畏惧,从而放了他。

当然,左昌可不敢用他背后的宦官后台吓唬,因为深刻知道伏氏、宋氏外戚集团和宦官集团势同水火,他用宦官名义去吓唬,无疑是愚蠢的。说不得这样子的话,伏泉反而会更加愤怒,从他数次在朝堂上冲撞宦官,连续数名大宦官因他而死可以看出,他根本不怕宦官,因此左昌此刻只希望用皇帝来威慑伏泉了。

在左昌想来,自己即使被治罪,也因该被皇帝治罪,毕竟他是被槛车征入京师的,如果现在伏泉敢不顾皇帝命令,对自己动手的话,一个抗旨不尊大不敬的罪名,就得让他这个外戚完蛋,到时候无论他是不是名将,谁也保不住了,如大汉史上历年来都没有好结局的外戚名将一样,这是左昌最大的依仗。

“大祸?嘴硬!来人,封了此獠之嘴!”伏泉瞥了一眼左昌,冷冷道:“陛下命吾平定凉州叛乱,可便宜行事,尔贪污军费,致使兵将皆无战心,又另有数番罪过,使得凉州有如今乱象,汝罪之大,百死不足惜!今日斩汝,陛下知晓,亦必不阻拦,汝以为汝尚有生路耶?”

被兵卒最终塞了布条在嘴里的左昌,一脸怒气的望着伏泉,眼神里满是怨恨,像是要把伏泉生吞了一样。

明明,他只需要到了京师,就可以逃过一劫,为什么会在此地遇到伏泉,才会出现这意外?只要到了京师,把自己存的那些钱财拿出,托人找张常侍、赵常侍他们求情,并且拿钱贿赂陛下买命,以大汉常有的罪臣花钱赎罪的先例,自己肯定不至于死,没想到现在却是遇到了伏泉,这下子,不死也得死了……

此时的左昌知道,伏泉说得是真的,凉州乱事发展到今天,战事糜烂至此,皇帝甚至给了伏泉便宜行事的机会,就是不在乎他做什么,只要伏泉不谋反并且帮大汉平了凉州的乱事,任何事情只要没超出皇帝的容忍底线,伏泉都可以做的,就比如杀了他这个造成凉州乱事糜烂成现在这样子的罪魁祸首。

“时辰已至,来人,行刑!”伏泉看了眼天色,待见到天边的那轮红日。到了地方后,便对左右说道。

身后的贾诩带着几个兵卒领命道:“诺!”

“唔!唔!唔……”望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几人,左昌满脸惊恐,眼角带泪的摇着头,似乎是在渴求他们放了自己,只是,任凭他如何发出求饶的声音,也根本阻止不了那三人的动作,今日,他必死,没有任何机会可言。

走到左昌面前,贾诩对左右兵卒点了头后,立即便有数人上前给左昌解绑,将他从木桩上,移动到地上。而后再次绑缚,再令他跪下,头朝西边,以示向西方凉州乱事死去的汉军兵卒百姓赎罪,并将后面衣服撩开,留下宽大的脖子后面,给后面的刽子手做好劈砍目标。

“惟中平二年春七月,有汉罪臣凉州刺史左昌,坐断盗罪,贪污军费无计,又畏死怯战、错失战机、陷害长吏,诸般失察之举,辅祸之罪……致使叛军迭起,凉州失地,百姓罹难,此大罪也,今汉阳都侯、平西将军、持节斩之!上告朝廷陛下重托,下安兵士百姓之心,时候已至,即时斩之!”

贾诩将他按照伏泉要求所写的斩首告书读完,将那告书死死的扔向左昌面前,就在左昌抬头往那告书看上一眼,并且想要再次求情之时,立即有名兵士将他按死,随后在他挣扎之际,身后早就亮出锋利大刀的刽子手,当即就将手中的长刀斩落。

霎时间,一颗人头高高跃起,凌空之时,他那求饶无知的眼神里,似乎尚在询问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这么早就动手一样。

或许,伏泉让他跪西方斩首,就是让他对凉州懊悔,对凉州百姓赎罪,对凉州兵将道歉吧,终究他是现在凉州乱事最大的责任人。

“来人,将此贼首首级,传授三辅、凉州,并沿路告之,大汉援军以至,钱粮赏赐皆有,令诸军共勉,平定凉州叛贼!”望着面前在地上滚了不少距离的左昌透露,伏泉厉声道,而后,便有几名骑士,取了左昌首级,上马往西而去。

待那些骑士离去,伏泉转身对将这场斩首事件看完的汉军将士道:“左昌其贼,贪污成性,畏死怯战,此等贼子,必当杀之!此番征讨凉州,孤不愿见有人重蹈此人覆辙,若查之,其罪与此罪同等。”

此话一出,场上汉军兵将齐齐噤声,他们知道这是伏泉来时路上,一直安抚他们,纵容他们之后的第一次告诫,是他身为主将的第一把火,这伙烧起来,烧得他们措手不及。

伏泉的话里意思其实透露两个意思,第一不希望有人贪污军费,第二就是打仗之时,不希望有人畏死怯战。这两点,在伏泉看来,是此番征讨凉州的重中之重。

凡是研究过前三次汉羌大战进程人,都知道,这三次汉羌大战,都是汉军一开始大意轻敌,又有不少兵将畏死怯战,使得叛贼在开始兵力、军力都不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越来越不怕和汉军大,实力也是越来越大,最终导致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这其中,部分汉军畏死怯战也是有原因,这个原因就是汉军自上而下都有的贪污军费的传统。大汉贪污之风,时至今日,可谓是盛行无比,就连本朝知名学士、大儒马融,在职高位期间,也是一直贪污,用来自己的挥霍,大儒如此,其他人就更不必提了。

之所以军费贪污,导致凉州兵卒兵将无战心,原因也很简单,众所周知,本朝自光武中兴以来,兵制主要以募兵为主,征兵兵卒却是少有,这无疑导致了军费钱财成为一支军队战力的主要来源。

说穿了,募兵来的兵卒就和后世雇佣兵一样,他们打仗就是为了钱,有了钱才会有动力,没有钱,则明显会士气下降。

有句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是这个道理,可汉军十分看重的军费都被贪污的话,也不用指望他们有什么战斗的动力了,自然会在一开始,因为将领的贪污导致军队的败坏,而军队败坏,能保证他们能够去平叛吗?

显然是不能,而“凉州三明”后来之所以能够命令兵卒用命,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不贪污军费。并且与此同时,他们和兵卒同甘共苦,使得渐渐因为军费被贪污而失去战心的汉军,再次燃起了大汉兵将该有的战心,也正是因此,才让汉军在他们掌兵之后,即使出现不利情势,也不至于出现前面汉羌大战时的一些大败战争。

所以,伏泉在听到左昌的诸般罪行后,特别是贪污军费和畏死怯战这两点,便动了杀人的心思。对他而言,这一方面可以给予自己带来的这些外地客军警示,让他们提前进入状态,毕竟前面自己为了安抚军心,可是做了不少的努力,并没有严肃军纪,使得不少兵卒有所放纵,但也让他们少了很多对于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后,不能归乡的不满,而今日,他们就该收敛,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将领了。

另一方面,自然就是给尚在凉州,士气不高,又无钱财的凉州兵卒带来信心,有了原本罪魁祸首,却并未因此受死的凉州刺史左昌的人头在,他们自然会明白自己这个外来主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的人。

贾诩接过兵卒送来的告书,他刚才扔告书,其实只是为了吸引左昌的目光,帮助刽子手行刑而已,并没与真的想去把这告书给左昌,毕竟这伏泉让他赶写的告书,其实也是伏泉的护身符,是为了给皇帝的交代而已。

对于这封告书,贾诩知道,伏泉已经召集了凉州各地驻守兵将,命他们派人往右扶风齐聚,商讨平乱事宜。到时候,那些兵将派来的代表,都要在伏泉这位新任将领的的威逼之下,或主动或被动的在这份告书上签字。

至于那些不敢签字之人,他们所代表的将领连他们自己都必将被伏泉以各种理由调开,这既是伏泉为了保证自己杀左昌免受刑罚的保命之举,也是伏泉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他就是要通过此事,去好好试探各地的兵将是否和他一条心。

毕竟首先有着凉州诸将的联名告书,皇帝纵然会因为伏泉擅作主张杀他没有立死罪的人,现在也得考虑伏泉做得对不对,该不该动伏泉,动了伏泉之后,会不会使得局势恶化,终究伏泉此举,已经尽得凉州兵将之心,动他却是要考虑几分。

到了凉州各地兵将这边,如果他们连和伏泉一起告左昌,斩杀左昌都不敢,那么明显就是不信任伏泉这个新任的凉州一地的最高军事长官,这样也就代表他们可能会在某些时刻,不听自己命令甚至背叛自己,这种人伏泉自然留不得。

反之,即使那些兵将依旧对自己有疑虑,但有了这封联名告书在,从某些方面上讲,他们就已经和伏泉是一个阵营了,上了车后,想下车,那明显很难。

当然,至于有的人并非亲自来,而是让心腹前来,他们自然没有签字。这样的话,他们会不会因为没有签字,形式上可以说是没有加入伏泉阵营,会不会导致他们背叛伏泉,这种情况有,但贾诩却认为很难。

终究,那些被派来面见伏泉的,都是凉州各地兵将的心腹,他们的签字一定程度上就已经代表他们背后凉州各地将领的意思,如果那些将领敢背叛伏泉,恐怕背叛之后,也没人敢相信他们,一旦没人相信他们除了叛汉,想在政治上有所出路,显然不可能。

可是一旦叛汉的话,他们的家族、亲人都会受此连累,而一开始就没有和韩遂、边章等人联合的他们,现在还会去叛汉吗?明显不可能,因此,只要他们的心腹签字,他们即使不愿意,最终也只能屈服,特别是伏泉的权势比他们厉害的多的情况下,所以他们不敢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是贾诩帮伏泉想得掌握凉州的第一步,出身凉州的他,自然知道那些凉州骄兵悍将的脾气,只有一开始给他们下马威,再在大棒之后,给萝卜让他们高兴才能让他们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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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士别五年 当刮目相看

左昌人头掉落,军中为之一震,一名故凉州刺史人头掉落,这样的曾经的封疆大吏,显然他的人头是极有威慑力的。

这种封疆大吏的人头,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兵将的震慑,还有伏泉威信的提高。此时此刻,伏泉麾下这多数从朱手下接手的兵马,再也不敢对于伏泉有所不服,否则,今日的左昌就是明日的他们。

之后,伏泉又宣示了次日大军开拔,进驻右扶风的命令后,便命令麾下各部兵卒,回营休整,准备明日的行军。

开春的午后还显得阴冷,伏泉之后也往自己中军大帐而去,不过,刚到大帐前,却是见到了张猛,看他的神色,却像是等了不少时间的样子,想来是刚才伏泉训诫全军后,他便过来了。

伏泉疑惑问道:“叔威,何故在此?”

“回禀平西,末将此来,却有所惑。”张猛行礼道,年纪轻轻的他,虽然尚未及冠,却也已经算是入仕多年了,和当初伏泉初见他时,完全与众不同了。

“可是为左昌之事而来?”伏泉淡淡笑道,心中已有猜测,毕竟,左昌刚被自己斩杀,张猛就来,的确不难让他不怀疑。

“正是。”张猛听后一愣道,青涩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解,似乎不知道伏泉怎么会猜出他的想法一样,还是暴露了他的入仕以来的经验资历的不足,猜不出很多官场老油条的心思。

“入帐细谈。”

“诺!”

拍了拍行礼的张猛的肩部,伏泉笑着拉他入营,张猛有些惶恐跟着,一点儿也没有当初在张奂府邸,对伏泉的不敬。也许,这些年来的入仕,让他逐渐成熟,又或许,张奂在他少年时早逝,让这个刚刚见识过战场险恶的少年,再经历丧父之痛,彻底的成长了吧。

昔年,征讨鲜卑后,以仓促组成的凉州新军,对阵鲜卑大军的张奂,最终落败而归,昏迷之后身体逐渐不好,后来带着病体回乡,最终离开人世。前后之间,对于当初自己逃出张府,不听话的张猛冲击太大,恐怕才会导致张猛现在的样子。

至于张猛为何与常人不同,尚未及冠,早早出仕,自然有着张奂的缘故。当年张奂死后,朝中有人建议,张奂虽有败绩,但一生之中为大汉立功无数,纵然早年返乡不仕,可皇帝有召,便携带病躯从征,实乃忠臣,特向皇帝提议,重赏其家属。

这家属自然只能是张奂后代了,刘宏并未阻止,特恩准封了张奂后人一个童子郎的名额,当然,与此同时相对的,“凉州三明”另外两人皇甫规、段二人后代,也都有封赏。

毕竟,张奂已经封赏,另外两个不封赏显然不好。前者无论在政治上是何立场,但至死都算为大汉尽忠,而后者,虽在政治上有投靠宦官的投机之举,遭受无数党人士人非议,不过也算是至死为大汉奋斗,因此刘宏还是力排众议,给了另外两人子嗣,一个童子郎的身份。

这份赏赐,看似简单,但其实极重,毕竟,童子郎可是大汉二十岁以下的预备官员。倘若有人早早得到,只需要磨砺数年,至少要比他人早几年十几年,成为大汉的六百石到千石官,当初伏泉入朝为官时,也是得了童子郎的身份,再靠着家族背景,以及自己的功绩,才能平步青云,可以说刘宏的封赏不可谓不重。

张奂一共只有三子,长子张芝早已无心仕途,整日在家研习书法,自然不取。而次子张昶也是早已入仕,更是随张奂在征讨鲜卑中,立下一些功劳,仕途也算通顺,并且有着其父张奂的名望,想来日后继续升迁,没有太多忧虑。

因此,对于张家人而言,这份功劳也就只有还未成年的张猛最为合适,所以这小家伙,比历史上的他,更早的入京为童子郎。上了太学之后,便因为其父,被刘宏早早指派任并州小县,任一县县尉磨砺,直到现在被伏泉向皇帝刘宏请旨,调来担任副将,个中曲折不断,只能说是两人有缘。

至于另外皇甫规和段的后人分童子郎名单,说来也巧,安定皇甫家族的那人也在伏泉身边,他就是伏泉的另一个副将,皇甫坚寿。想来皇甫家族经过思索,最终却是将那童子郎的名额,交给了现在皇甫家的擎天柱皇甫嵩的儿子。

而武威段家,却是将那童子郎名额交给了段之子,不过因为其子年幼,现在也就才满十二岁,刚刚上太学,伏泉也是因此最终思索,没让他成为自己副将,实在是太小了,没有一定的作战资历,带着累赘。

虽然张猛也未及冠,但至少也有了三年多的入仕经历,也曾经参加过征讨鲜卑的国战,加上张奂的余荫,担任副将,也是够了。至于段儿子,显然没有这些条件,到了军中,就算他父亲是段,恐怕也不能服众。

进入营帐后,张猛行礼道:“今乱事未定,平西尚未入凉州,便斩大汉罪臣,此中一切,若传至朝中,引起非议,岂不授人以柄乎?所谓倒持泰阿,授楚其柄,朝中平西之敌,欲置将军死地,必以大不敬参奏,此倒持干戈之举,恐出师之功未成,朝廷便已槛车征平西入京矣!”

张猛显然在政治上已经有所想法,他倒是看透了自己擅杀左昌,消息传到朝中,会令某些人惩治自己的机会。授人以柄,他还能让谁针对,除了那些一直和他不对付的党人以外,自然不会有其他人。

这些人可不会在乎凉州的乱事有没有人能够平定,恐怕就是大汉现在只有伏泉一个人能够平定凉州乱事,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在后面弹劾伏泉,就和王允在大汉尚未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时,就迫不及待的上书朝廷,弹劾张让一样,对待政敌,如果有了可以一举打残对方的证据,他们可是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致死,无论何种情况,即使国家可能因此灭亡。

看到张猛成长到这样,伏泉表示很开心,不过很显然,他还是嫩了点,还是不明白能够决定这件事情的人,不是那些朝臣,而是皇帝刘宏。就和张让那涉嫌和太平道黄巾蛾贼谋逆的事情一样,如果不是刘宏当时不想动张让,恐怕张让早死了,皇帝想要留你,你就是真的谋反,他也有办法让你不死。

伏泉闻后感慨道:“士别五年,刮目相看!叔威能有此般见识,张公在天之灵,必欣慰矣!”

的确,伏泉想来,没有任何一个父母,看到自己孩子短短几年成长起来,不会高兴的,只可惜,张奂这最疼爱幼子的父亲,却是永远也无法在这个世界看到张猛的变化了。

闻之,张猛连忙行礼感谢道:“谢平西妙赞!然……”

“不急,叔威之言,孤已尽知,此事且听孤道来。”伏泉见张猛有话,连忙打断道:“汉羌大战百年,至今大汉无将可制,唯“凉州三明”可平,叔威可知皇甫公、张公、段公三人,何以平之?”

“……”张奂闻后,刚想回话,不过话到中途又觉不对,对于带兵之事,他还是一知半解,不好谈及。

见此,伏泉笑道:“无它,唯善待兵卒、爱兵如子、军法严明,治军严谨也!”

“这……”

“昔吴起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但有病疽者,起为吮之,使得士族效死,方有其麾下劲旅。观‘凉州三明’平羌,与起类似,时汉军边将失于绥御。乘常守安,则加侵暴,苟竞小利,则致大害,微胜则虚张首级,军败则隐匿不言。军士劳怨,困于猾吏,进不得快战以徼功,退不得温饱以全命,饿死沟渠,暴骨中原。徒见王师之出,不闻振旅之声。酋豪泣血,惊惧生变。是以安不能久,败则经年。“凉州三明”于此整治西疆边军,军纪为之一变,方令久败汉军振奋,后以平羌,此皆先代之良法也!”

张猛听后点头,显然默认伏泉所言,张奂是他父亲,他自小就听“凉州三明”的事迹,自然知道曾经的“凉州三明”,面对当时凉州军中将军贪污,军队上层败坏的险恶情况时,如何应对的。

“再则,昔孙武之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今西州分争,兵戈方始,若复废法,何以讨贼耶?左昌恶贼,为取私利,贪污军费,陷害忠良,战事一开,又畏死怯战,如此狗贼,合当斩之。”

“可如此,朝中诸臣可听平西乎?到时群臣奋起,告平西大不敬之罪,末将恐平西之位悬矣!”

闻后,伏泉大笑道:“叔威之言错矣,此事不在诸臣,而在陛下,而今西州战事,陛下必不治罪,汝放心矣!”

张猛错愕道:“平西如何得之?”

“山人云,不可言,不可言!汝回去自行领悟也!”伏泉见张猛问话却是不言道,而是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谜语,赶走他,让他自行领悟。

这事情贾诩早已想到,也让自己写了奏折辩解,想到贾诩建议自己所写的奏折,伏泉就明白,这事情,自己不会有事了,至于张猛懂不懂,还是让他自行领悟。

迁规弘农太守,封寿成亭侯,邑二百户,让封不受。再转为护羌校尉。熹平三年,以疾召还,未至,卒于彀城,年七十一。摘选自《后汉书》坦白来说,凉州三明我最喜欢段,但是皇甫规,抛出他多心计,在政治和对待外族的一些相对软弱迂腐的建议,在忠心和兵事上,我还是十分敬重的。虽然是大器晚成,但却是半生戍边,死在任上,无怨无悔,和班超受西域一样,只望有生之年看到玉门关模样。

第五百九十二章 法若不行 何以服人

次日,天气不错,汉军万余步骑,也在昨日伏泉的震慑之后,换了一副模样往右扶风而去。

塑风阵阵,车辚马萧,回望身后的前汉古都良久,想到长安城后来所历经战火,不免感伤,这座历经风霜的古都,不该因战火而衰败。

大军一路北行,出了京兆尹辖地,便到了右扶风境地,到了这里,伏泉也算是故地重游。他之所以将右扶风定为和各路凉州汉军兵将商讨对策的地方,除了右扶风已经直面凉州外,那就是右扶风也是伏泉母亲,扶风平陵宋氏的所在地。

右扶风,故秦内史,时主爵都尉,掌列侯。至前汉立国,太祖高皇帝元年时隶属雍国,二年时更名为中地郡,到九年时又罢免,复为内史。孝景帝皇帝中六年时,又更名都尉,到了世宗孝武皇帝建元六年,又分为右内史,太初元年更名主爵都尉,为右扶风,取扶助风化之意,治所在长安。其职相当于郡太守,因地属畿辅,故不称郡,为三辅之一,本朝时移治所于槐里。

此时,越往西边走去,路上所遇羌胡,或者外貌上明显有着羌胡血统的人,却是越来越多,直让人以为这里是边地,而不是三辅。

当然,这些羌胡自然不是凉州叛乱的羌胡,他们说起来也只能算在归化羌胡之列,只是这些归化羌胡到底有多归化,却是并不好说。

一路之上,路上所遇的来往羌胡,总让伏泉觉得有所不对,但说出那里不对,却又不能完全说出来。

他们给人的感觉却是总觉得这些羌胡看自己的眼神里,有很多不明而喻的意味。伏泉见此虽然有所疑虑,毕竟现在凉州羌胡正在叛乱,很难说他们心里有没有其他的想法,但他也不能因为这没有确凿证实的想法,就去针对这些羌胡,抓捕他们,消除潜在隐患。

为此,贾诩还特地找到伏泉,向他深深建议,要盯紧这些右扶风的羌胡,昔年他便遭受羌人劫持,若非其施以巧计,用他是段颎外孙的理由,将那些依旧害怕“凉州三明”,特别是杀人屠夫段颎段纪明的羌人吓退,恐怕现在他贾诩还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了。

对此,伏泉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这些羌胡虽然外表上是羌人,但是在如今大汉的户籍里,他们显然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汉籍户口了。因此,除非是能明显抓住这些羌胡的谋反之心,就是伏泉自己,也不能轻易的下令抓捕羌胡。

也正是如此,汉羌百年大战,即使与大汉作战的是羌人,但这些战斗,却已经不是外战,而是内战平乱了,正是这样,那些在汉羌百年大战里,一代又一代为汉族赴死的兵将们,永远也成不了民族英雄,只能在史书一角上,留下自己微不足道的名字,可是多数人却是忽视了西域,忽视了凉州这片苍茫大地上,为汉族的辉煌奋斗的人。

羌人,分布关西诸地,且各有联系,凉州、三辅之局势,由此便可看得冰山一角,不管是大汉外部还是内部,都是复杂之极。

其实右扶风有羌胡存在,自然是有原因的,甚至整个三辅之地,包括伏泉来时的京兆尹,也有一些羌胡,只是与左冯翊和右扶风相比,京兆尹因为距离凉州太远,所以境内羌胡相对而言少了很多而已。

不过,虽然看着是少,但是假若有人将这些善战的羌胡聚集起来的话,伏泉想来,短时间内,聚集一支数万大军不算难事,这对于三辅而言,却也是不小的隐患。

之所以拱卫京师的三辅地区,有这么多的羌胡,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他们能在这里定居,自然是迁徙而来,而他们被迁徙的原因,却是因为他们都是曾经汉羌百年大战里,被汉军击败投降的羌胡后人。

只是,羌人投降是投降,但明显大汉的思想教育还是没有做好,这些羌人和凉州的羌胡一样,先祖是投降了,但是他们这些后辈,明显没有被大汉教育好,怕也只是怕杀的数百万的羌胡投降的“凉州三明”,等到“凉州三明”死去,他们的后代都将怀着仇恨,开始向给他们屈辱的大汉王朝复仇。

凉州的羌胡在一阵恰到好处的时机内,发动了反叛,而三辅的羌胡,除了已经忠心大汉的人以外,还是有不少人在等着和凉州羌胡一起,再次复兴他们先祖曾经的荣光。

大军进入右扶风境内,伏泉并未去右扶风郡治槐里县,在他看来,除非是现在的右扶风脑子秀逗了,才会在郡治槐里县城守着自己。

谁都知道当今皇后宋氏出自右扶风平陵宋氏,伏泉母亲乃皇后族妹,此番入得右扶风,在大汉以孝治国的前提下,伏泉不先去平陵祭拜先祖,如前车骑将军宋酆等人,跑去槐里县驻扎,那不是找骂吗?

平陵,名字里既然带了“陵”字,自然便知这是皇帝陵寝,至于是谁,却是前汉孝昭皇帝刘弗陵。

其即位时年仅八岁,在汉武帝留下的的辅政大臣霍光、金日磾、桑弘羊等人的辅政下,沿袭武帝后期不再穷兵黩武的政策,与民休息,加强北方戍防。并在任上,进一步改革武帝时制度,罢不急之官,减轻赋税。因内外措施得当,使得武帝后期遗留的矛盾基本得到了控制,前汉王朝衰退趋势得以扭转,最终也有了“百姓充实,四夷宾服”,“昭宣之治”正是在他手下开始。

至元平元年时,刘弗陵因病驾崩,死于未央宫中,年仅二十一岁,在位十三年,谥号孝昭皇帝,并葬于平陵。

当然,无论当时作为汉武帝刘彻与钩弋夫人赵婕妤生的小儿子的刘弗陵,如何因为长辈的政治博弈取得帝位,也不论其兄戾太子刘据当年遭受了什么样的冤屈,若是刘据即位会不会做得更好,总之刘弗陵开启了汉武帝以后的又一次汉族兴盛。

而且,随着前汉中宗孝宣皇帝刘询即位,刘询作为刘据的孙子,这皇位还是落到了刘据一脉手中,也算是天理循环。

这日,终是到了平陵地界,毕竟是皇帝陵寝,在前汉“迁陵”的政策之下,即使有着前汉末年的战乱,但随着本朝立国,平陵至今也是十分繁华,路上所遇车马行人不断。

与迎接的平陵令简单交谈之后,伏泉便直接先去了平陵宋氏所在,早得音信的宋氏族人已经为伏泉将祭奠诸事准备好了,倒是也不需要伏泉准备些什么。

说来也巧,伏泉这辈子除了幼年来过,也就是当时宋酆死时,从巴郡来匆匆为他送行,此番虽是故地重游,但也是别有一番新鲜之感。

拜祭了宋氏诸先祖之后,伏泉便留在宋氏府邸,坐等接到他命令的凉州诸郡兵将,派人前来商讨征讨凉州叛军的事情。

幸好,宋皇后兄长宋奇在京中,否则,作为如今平陵宋氏,十分不得族人之心的族长宋奇日日在府邸陪伴自己的话,那他可就真的感觉不太好了。

在伏泉还在等着凉州兵将的使者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师雒阳,随着左昌之事传来,朝中无数伏泉的政敌,像是鲨鱼闻到血腥味道一样,纷纷准备好了奏疏,要在朝会上好好弹劾伏泉这个大不敬之臣。

对他们而言,作为被皇帝刘宏下令,槛车征入京中治罪的前凉州刺史左昌,即使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也不该被一个大臣,擅自抢走治罪,这等不顾及皇帝命令的大臣,就该彻底直接治罪下狱才是。

崇德殿内,朝会之上,听闻送左昌入京的长吏报道,刘宏显然十分气愤,毕竟作为皇帝,自己要治罪的罪臣,被臣子不上报,私下里杀了,这无论如何都让刘宏十分不好受。

群臣见此,更是兴奋之极,不断上奏,弹劾伏泉此举有多么大不敬。对他们而言,大不敬是除了谋反罪以外,治罪最大的罪名,伏泉竟然犯了这样的以下欺上的罪名,那就该好好的重重的治罪。

当年,司马迁为投降的李陵向汉武帝求情,结果被汉武帝治罪大不敬,后来因为司马迁无钱赎罪,最终判了宫刑。虽然造就了之后《史记》的绝唱,却让曾经的武帝爱臣,彻底打入冷宫,其它诸如此般故事,无不吸引着伏泉的政敌们在后方弹劾伏泉大不敬。

见满朝回应,刘宏见此更是愤怒不已,正欲下旨,不顾伏泉正处理凉州乱事,召人以槛车征他入京治罪时,中常侍吕强却手持一封奏疏,从殿外走来。

吕强丝毫不顾及朝臣扫视的目光,径直从一旁过道走到刘宏身边,细语几句,而后便在刘宏诧异的目光里,将那封奏疏交给刘宏。

不少朝臣见此,心中却是一跳,暗道不好,看皇帝刘宏神色,明显事情出了状况,只是到底出了何事,他们却是不知道。

事情其实正如他们所想一样,吕强手上的奏疏,自然是伏泉所上,当然,为了保证自己的奏疏不被拦截,伏泉特地让人将奏疏送到吕强府上,让吕强送到刘宏手里。

幸好伏泉所派的兵士,也是骁勇之极,那被伏泉抢了左昌的官吏,即使比伏泉所派骑士提前离开京兆尹,但还是被伏泉所派骑士赶上,和他一前一后的赶到了京师雒阳,不过就是先去送信到吕强府上,慢了点速度而已。

却说吕强向刘宏进上伏泉奏疏,刘宏打开奏疏,只见奏疏曰:“臣本庸才,叨窃非据,亲秉旄钺,以励三军。今左昌贼子坐断盗罪,贪污军费无计,又畏死怯战、错失战机、陷害长吏,诸般失察之举,辅祸之罪……致使凉州诸军兵无战心,将皆畏死,叛军迭起,凉州失地,百姓罹难,此大罪也。故为振凉州诸军士气,严惩贪污之徒,臣擅自斩杀其贼,虽知不敬,然将在外,有所不受,不胜惭愧,俯伏待命!”

这封奏疏伏泉说得很低调,看似是把罪责全部拦在自己身上,其实却是暗中把左昌的诸般罪责全部说了出来。

刘宏看后,第一时间自然是愤怒,当然让他愤怒的自然不是伏泉杀了左昌,愿意认罪伏法,而是左昌诸般举措,竟然害的凉州乱事坐大,让本就被太平道黄巾蛾贼折腾的够苦的他,又要面临这样的叛乱,实在让刘宏非常痛恨。

当然,这毕竟是伏泉的一面之词,真实所在,刘宏自然不会全部听取,要证实的话,还是需要派人调查。

如果说事情真相真的如伏泉所言,左昌让得凉州军心士气大乱,那么刘宏自然要为了平定凉州战乱,对于伏泉斩杀左昌的“无奈之举”有所理解。但如果不是的话,这欺君大罪,可是大不敬之罪中最重的罪责,足以治死,不过,刘宏的心里却是明白,伏泉不至于犯了大不敬后,再来欺君,这不是找死行为吗?

此时,也得到伏泉书信的吕强又细声和刘宏道:“臣闻治国者,必以奉法为重。法若不行,何以服人?此中情况,与治军类同,今凉州军心,因左昌大乱,伏平西得陛下便宜之令,斩杀左昌,传授凉州,以振军心,此虽有不敬,行事鲁莽,然如今形势紧迫,一番赤胆忠心之举,情有可原,望陛下三思!”

听得此言,刘宏逐渐点头,原本愤怒的心情也安静许多,随后谓群臣道:“左昌之事,未临其境,无有定论,朕欲派人查明此事,待此事明了,再定伏泉大不敬之罪!”

这旨意,自然使得无数群臣不满,毕竟,不能一下子把伏泉打死,谁也不知道伏泉会不会有后招。然而,帝命难违,他们也只能遵从,于是退而求其次的准备对那审核左昌之事的臣子身份下手,终究,如果这审查之人是自己人的话,就不愁制服不了伏泉了。

只是,他们想不到的是,在未来数天后,一封凉州兵将联名对左昌罪责的告书,让得他们的计划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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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三章 擎受者并非禽兽

天边的太阳已经升上了高空,平陵西方,十余骑风尘仆仆的赶来,看他们的装束,明显来自凉州无疑。

为首的中年人,脸型粗狂,明显有着几丝羌人血统,带有一丝刚毅之美,在他怀里,还有一个扎着羊角的童子,他们带着身后十数名披坚执锐的骑兵,直奔平陵而去。

“阿父!阿父!此番来平陵,能见到大兄吗?”中年人怀里的孩子,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望着前方逐渐清晰的平陵城,大声问道。

“马超?”那中年人呢喃了一句,而后摇头笑道:“汝兄现在京师求学,岂会在平陵?”

心里面,这中年人也清楚,即使马超不在雒阳求学,他和兄长也绝对不希望马超在汉阳,甚至在三辅,因为现在的情势,凉州甚至毗邻京师雒阳的三辅之地,都不安全。

那少年称呼马超为兄长,自然是马超兄弟,当然,此刻抱着他的父亲并非马腾,因此,他当然不是马超亲兄弟。

少年名叫马岱,是马超的族弟,而抱着他的人,则是马腾弟弟马举,此番来平陵,自然是代表如今担任汉阳郡都尉的马腾,来参加伏泉在平陵举行的商讨如何平定凉州乱事一事。

“哦……”少年口中叹出少许失落之气,他和从兄马超年龄相近,自然玩得极好,而两个从弟马休、马铁太小,玩闹之中自然有些隔阂,自从马超去了京师雒阳求学,马岱就十分失望,现在又一次被父亲马举打击了一番,自然又一次失望了。

“放心,汝想见马超,此番为父处理平陵之事,便命人送汝与马休、马铁入京,汝必有机会得见马超。”马举自然知道自己儿子心思,便说话宽慰马岱道,当然,他这话绝不是谎话,而是真的。

此时,马休和马铁,正分别在后面两名随行的骑士怀里,只等马举参加完平陵的军事会议,便要托人设法将这三个马腾、马举这一支的下一代,送到京师。

京师雒阳那里,自从马超去了不其侯府求学以后,马腾便花费了不小的钱财,在雒阳买了一座别院。那别院虽然不是太大,但足够马家兄弟四人居住,里面也算设施齐全,奴仆也都是熟悉之人,再有他们的右扶风茂陵马氏族中长辈马日磾等人时不时的照顾,相信他们在京中,即使没有他和马腾这两个父亲的照料,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

至于马腾、马举二人,为什么急于把马岱、马休、马铁三兄弟送到京师雒阳,原因当然是凉州的叛事了。

汉阳郡如今直面凉州叛军兵锋,身处前线的马腾、马举,自然知道凉州叛军的实力,实在厉害无比,汉军想要和他们对抗,实在很难。

说实话,在他们心里,对于如今凉州汉军,能不能战胜韩遂、边章二人率领的叛军,也没有谱。甚至于就算现在伏泉来指挥,在他们心里,如果事有不对,恐怕如今尚在汉军控制下的安定、汉阳、武都等郡的控制地,都将被叛军攻陷或者突破,到时候的结果必然是凉州失陷,三辅被叛贼入侵,大汉西北边疆,就此将会彻底被叛贼断绝。

因此,为了以防万一,马腾、马举二人,不得不为身后未来之事,早做准备。本来他们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把他们的孩子送往祖地右扶风茂陵,毕竟,以现在马腾的身份,身在茂陵的马氏族中长辈,当然会好好帮他们照顾马岱三兄弟的。

只是,马腾、马举深知,右扶风毗邻凉州,一旦凉州沦陷,右扶风首当其冲面临叛军兵锋,到时候三辅之地,也必将不安全。

到时候,整个大汉,真正安全的只有京师雒阳了,毕竟,身为帝都,若是被叛军侵入,这是皇帝刘宏以及大汉群臣都不能容忍的事情,那时汉朝必定会毫不顾忌的调动兵力对抗叛军,所以马腾和马举才会决定把孩子都送入雒阳。

当然,若不是现在马腾、马举二人,早就已经步入仕途,而且混的也非常好,否贼,以现下的局势,马腾说不得会毫不犹豫的加入凉州叛军的阵列。

实在是凉州叛军现在的形势真的太好了,这等优势,在马腾和马举二人看来,未来十年,汉朝可能都无法平定凉州,而凉州叛军,有这十年时间,以凉州军之骁勇,未来绝非等闲可比,甚至可能自成一国也不一定,到时候,以他们曾经在凉州的豪强声望,未尝不可自成一方势力。

可是现在,他们的前途明显比和叛军厮混好得多,毕竟他们现在背靠右扶风茂陵马氏和琅琊伏氏这两座大山,又是正经的凉州军将出身,朝廷为了平定叛军,肯定要重用他们。

那时候,封侯拜相,手握重兵,成为一方大吏,也未尝不可,又何必和叛军在凉州那苦寒之地厮混呢?在凉州,他们的前途,充其量也就是凉州一方豪强而已,至于真想在凉州成为开国功臣,显然是做梦。

到得平陵后,马岱令众人带着三个孩子,去平陵的传舍安排休息,自己打听了伏泉所在,单独去宋氏府邸,求见伏泉。

此时已是午时,所谓春困人乏,伏泉也是有些困意,而凉州各地汉军兵将都未来齐,所以他也是放心大胆的休息。

得到宋府苍头传讯,马举到来,伏泉顿时面露喜色,马氏兄弟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将是他不可或缺的一环,当即,洗了把脸,命令奴婢为他更衣后,出门亲自迎接马举。

却说马举被拦在宋府之外,惶恐等待,他虽然和伏泉也算有了不少交情,但也把握不好伏泉的脉络。终究,这位平西将军,可是一来就违抗旨意,擅自斩首前任凉州刺史左昌,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马举和马腾可都是惊呆了。

毕竟,左昌说到底也是一方刺史,就是贪污军费,惹得凉州诸军皆有怨恨,但终归是一方大员,朝廷也并未因这贪污罪,杀了左昌,伏泉可到好,一来就斩了左昌,这不得不让马腾、马举,有所震慑,考虑伏泉是不是想杀一批败军之将,好让他彻底掌控凉州汉军。

甚至于这一路上,马举也担忧伏泉对他和马腾兄弟的态度有所转变,到时候他们兄弟也就危险了。开始之初,他们兄弟二人也在考虑将家小全部放到雒阳的危险性,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伏泉的想法,最终,马举还是带了家小来了。

当然,在马举心里,也有另一个考虑,那就是一旦和伏泉谈话,有所不对,便命人把家小再送回凉州。不过,这次送回,当然不是汉阳郡了,而是凉州深处,他们兄弟二人虽然现在当了汉朝的兵将,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和那些凉州叛军没有交情,终究凉州叛军里,可是有着不少的凉州豪强和羌人豪酋,那些人里也有不少马腾、马举的熟人,托个人照顾自己的家小,根本没有问题。

而与叛军里的凉州豪强、羌人豪酋有关连,这些也是马腾、马举二人所忧,他们可十分害怕,伏泉是以杀左昌为开头,起势,彻底整顿现下的汉军各部。因此,如果真这样发生的话,也就不怪他们兄弟脱了这身汉军皮,去和凉州兄弟厮混了,即使伏泉对他们兄弟极好,甚至连马超都送入大儒伏完门下求学,但是这也改变不了马腾、马举二人从底层爬起来,内心里天生的自我保护性。

好在,马腾、马举的担忧,明显不存在的,当马举看到伏泉一脸欣喜的亲自出迎他入宋府时,脸色却是大喜,因为这一开始,就向他传出了一个好的信号,那就是伏泉并无针对他们兄弟之意。

“擎受,汝来得可巧,孤还在想寿成派何人来,未想却是汝……来!来!来!入府详谈。”

伏泉出了宋府门口,一脸欣喜的拉着马举的手笑道,那样子,就像是见到至亲之人兴奋。毕竟,当年征讨鲜卑时,张奂命令马腾率兵救援伏泉时,马举便在那支军队中,换句话说,他对自己也有恩,而且以两家之间现在的交情,伏泉十分有必要和马举关系密切起来。

至于擎受,却是马举的表字,当时伏泉初听到这个字时,也是差点笑喷,毕竟能用“禽兽”作表字的人,绝非常人。

不过,这个字当然不是随便起的,其实也有深意,举者,向上举,亦为擎也,指的是满怀敬意地向上举起,而擎受之意,却是指的是比喻担负重任、顶天立地的人,因此,“擎受”二字,当然是形容人好的意思。

这一点,和马腾的表字寿成,可谓是相得益彰,腾者,自然是腾飞的意思,寓意家族在其手中复兴壮大。至于寿成者,“寿”字为长久之意,“成”字却是指的是成功,两者合一,当然是也是希望马腾成功,并且带领家族长久兴盛的意思。

能把马腾、马举名字起得如此有深意的,其人学识定然不小,伏泉想来,马平当年给马腾、马举二人起这名字,显然是寓意深远。而马平虽然家道中落,但是毕竟出自右扶风茂陵马氏,家学渊源在这,若是一般家庭,还真很难起得出这好名字。

马举见此,心中忧虑尽消,连忙拱手道:“末将何德何等,令平日如此礼遇?”

“当如此!当如此!如今凉州叛军猖獗,若非寿成与汝二人,死守汉阳,恐怕这右扶风大汉皇帝陵寝之地,亦将遭受惊扰,那时悔之晚矣,孤不亲迎汝这功臣,那该迎谁?”伏泉大笑,而后拉着马举之手往宋府道:“来,入府与孤详谈凉州局势。”

“诺!”

二人随即进入宋府之内,宋氏毕竟也是右扶风望族,贯穿两汉,历史久远,府邸自然极大,装饰也是十分奢华,与三辅之地里的其他两汉望族一样,透着一种沉淀历史的骄傲和尊崇。

不过,这倒是并未让马举有所惊讶,毕竟,他也是随马腾认祖归宗过的,对于茂陵马氏祖地,还是见过的,而宋氏和马氏比,却自然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除非宋氏以后再出几个贵妃皇后,否则,也是很难比得上的。

入得大堂,宋府内的几个宋氏族人,听闻马举前来,也是连忙出来和他结识,几人笑嘻嘻的模样,亲切的如同数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让伏泉见了,暗道一声假惺惺,虚伪之极。

若是以前,马举自然得不到这份殊荣,甚至马腾亲自来了也不行,原因很简单,自然是出身。即使马腾、马举一直声称他们是右扶风茂陵马氏族人,甚至是有据可查的,但是,只要他们没被马氏认同,大汉的贵族们当然不会瞧的起这出身依旧在平民的马腾、马举兄弟。

可是,现在不同,当现任马阀的族长马日磾,承认了马腾、马举兄弟马氏族人的身份的时候,他们的出身就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旁人可以瞧不起二人身份低微,有羌人血统,但不能不瞧不起右扶风茂陵马氏。

因此,也就由不得宋氏族人,闻得马举前来,出来相见了。否则,换做伏泉先前觐见的其他凉州兵将派来的心腹,除非是大族出身的长吏,这些宋氏族人却是根本连影子都看不到的。

当然了,不止是他们,就是伏泉自己,像刚才那样,亲自出宋府,迎接人入府也是极少的。

和宋氏族人一样,除了那些大族出身的家伙,伏泉才会看其名字,抉择是否迎接,其他的人都得规规矩矩的在府外厚着,然后得了伏泉命令后,再忐忑入府,面见伏泉这位现在凉州的最高军事长官。

这些人里,出身差的,基本都是如此,只有一青年人,出身较差,但是伏泉听了他的名字后,毫不犹豫的亲自出府见识此人,而那人的名字叫做李儒,其他人,无有例外。

大堂内,随着那几名宋氏族人离去,在宋府婢女端上茶水后,伏泉便坐于上首,倾听马举讲述汉阳郡,以及整个凉州的形势。这些话,伏泉已经听了不少长吏讲过了,但是现在还是继续听一遍,毕竟,每个人的理解,都会有所不同和偏差,伏泉不知道凉州具体形势,如今唯有小心而已。

再说句,孙盛的《蜀世谱》里所记载的“马超从弟岱,字伯瞻,腾兄翼之子也。父翼入许为北军中候,后还凉州,凉州乱,将亲族数十西入。岱弟抗,随翼西入,或至西海。”这个其实并不可靠,马岱的表字并无定论,而且《蜀世谱》错误很多,这里我是自己杜撰的马举,有疑问,别喷。

第五百九十四章 凉州叛军尚有后手

两日后,凉州各地军将使者,皆已赶到右扶风平陵,伏泉一一和诸将详谈后,便召开自己准备进驻凉州的第一次军事会议。

虽然来得并非凉州各地兵将,但作为他们的使者,这些人基本上可以代表他们,伏泉的一些决定,这些使者支持与否,也相当于他们背后的人是否支持。

“平西请看,自开春以来,叛军于金城郡内屡屡异动,汉阳郡亦有数路贼军斥候出没。末将与兄长猜测,叛军近日,极有可能侵入汉阳,望平西即刻调兵,助守汉阳,倘若汉阳有失,则大事去矣!”

舆图前,马举手指汉阳郡与金城郡方向,正声说着,只是他的话一出口,就令在场兵将噤声,有的人望着舆图,都不自觉的“嘶”出一口凉气来。

金城郡与汉阳郡毗邻,在汉阳郡以西,而汉阳郡的位置又在右扶风以西,这也就是说叛军从金城郡出兵,攻占或者突破汉阳郡后,就可以直面侵入三辅,这实在是太可怕。

毕竟以叛军兵锋之盛,说不得三辅也会被其贡献,而三辅地区,有不少前汉帝陵所在,一旦为贼所有,在场所有人,包括伏泉,甚至连同那些使者所代表的兵将,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祖宗陵寝,竟被叛贼所侵犯,皇帝刘宏知道后,就算不想治罪,在满朝公卿百官的激愤建议下,都不得不治罪。终究大汉以孝治天下,前汉皇帝虽然自光武帝刘秀立国后,和现在的皇帝血缘较远,但毕竟是他们的祖辈,刘宏受限舆论,到时候必须要治罪。因此,众人明白,无论如何,就是凉州全部被叛军占领,也不能让叛军进入三辅。

伏泉看着舆图转而问在场众人道:“其余凉州诸地,可有叛军异动?”

在场众人听后,面面相觑,而后都不断摇头,并未出声,意思很明显,其他郡都没有发现汉阳郡这般的异常。

想想也是,以叛军现在声势,明显要搞得更大,才会有更大的出路,而入侵三辅的话,明显声势会不小,于叛军而言,三辅定然成为他们的的主要目标。

现在,以韩遂、边章二人在金城郡的声势,金城郡不少豪强纷纷依附叛军,二人让叛军主力进驻金城郡,如果想要出兵三辅的话,明显进攻汉阳郡,对他们而言无论是时间、路程,都是极为有利的。

看样子,叛军以汉阳郡为主攻点,已然没有太多问题了,伏泉随即点点头道:“大军开拔,孤进驻汉阳,助马都尉死守汉阳。”

“平西英明!”

众人随后齐齐行礼,伏泉悠然点头,回看诸人,却见贾诩眼神眯起,望着舆图,面有疑色,深知他脾气的伏泉心里却是有几分莫名预感,而贾诩身边,也同样紧紧盯着舆图的戏志才,更是加深了伏泉的想法。

只是,二人都没有当场提出疑问,显然有所计较,因此伏泉并未打算在此寻根究底,而是点头,示意关于叛军行动的讨论会议结束。

眼看一场军事会议将要结束,正当来自凉州各地的兵将使者,在为看破叛贼路线,寻找到了策略而高兴,准备离开时,却发现伏泉似乎根本没有下令让他们离开的意思。

登时,就让这样人感到了一丝不一般,很明显,伏泉军事会议还留下他们,必然有所目的。

果然,只见伏泉看了眼众人道:“前番孤路过京兆尹,得知左昌狗贼,任凉州刺史时,贪污枉法,构陷吏臣,诸般种种,实属罪大恶极,故而将其授首。今有告书一封,望诸君联名,送入京师,以正左昌之罪,文和,取告书来,予诸君阅览。”

话音落下,早有准备的贾诩收敛心神,从怀中掏出了那封当初他带人斩首左昌前所念的告书,交给众人一一传阅。

此时,有不少消息灵通者,早就听过伏泉下令斩首左昌的告书,此刻见了这告书,却是并不意外。不过,真正让他们的意外的,明显是伏泉要求他们联名签署那份告书,送到京师,一起告发左昌的目的。

这事情实在是太大了,一时间,就让大部分使者做不了主,如果真的签了这份告书的话,无疑就是要和伏泉绑在一个阵营,对于他们这些久守凉州的人来说,显然是不符合自身夫人利益的,他们可不希望过早的选择阵营,而让自己进退两难。

而且,对他们而言,签了这封告书,明显会在一定程度上,和左昌背后的宦官集团有所结仇。他们可不是伏泉,不怕宦官,否则,若不是忌惮宦官,以左昌这屡屡害苦凉州兵将的事情这次他被朝廷治罪,他们早就一起对付左昌了,又怎么会让他有命活着出了凉州?

只是,有人不愿意,有人愿意,随着伏泉话语刚落,便见代表安定都尉马腾的马举喊道:“平西有令,末将自不敢辞!”

说完,便取来笔墨,大笔一挥,在那告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职位,其靠拢伏泉之意,十分明显。

对此,不少人也不怪马举做这开始附和之人,毕竟,以马氏和宋氏如今紧密的关系,马举和伏泉又是老相识,马举不投伏泉,去找其他人投效的话,明显不及投劳伏泉来得好。

过了半晌,真正在场之人,真正上来签字的也就只有几人,那几人伏泉都不认识。除了安定都尉傅燮这个在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时,伏泉所认识熟人,他所派来的长吏,让伏泉没有意外,其他几人却是连他们和他们代表的主将,伏泉都不认识,不过现下,他却是记住了,毕竟对方这么主动签字,明显是透着示好的意思,伏泉当然不会对此拒绝了。

有不少人执拗于为自己主将谋得凉州军事上,最大的便利所以根本不在乎左昌的人名,自然也就不想签字。

见此,伏泉喜怒不明道:“国有逆贼,致凉州大乱,今左昌不法,孤欲调查前事,凡从左昌为乱者,必重惩之。”

这话,听着是要好好治理左昌的同属,但在场众人基本都是混了有年头的官吏,自然听得清楚伏泉话里的内涵意思。

什么叫做“从左昌为乱”,要知道左昌还没有叛乱了,充其量就是左昌为官,逼反了一些汉人,又在平乱中,诸多行动从另一方面帮助了叛军而已,可现在,伏泉竟然直接定性左昌为乱,这未免有些太扯了吧。

可是,现在伏泉作为凉州的最高军事长官,这事情该怎么定性,明显他最有话语权。如果他借着左昌为官时的种种“资敌之举”,再告发左昌是叛贼的话,再加上如今左昌已死,死无对证之下,即使有人为左昌求情,但没有人能有证据证明左昌没有资敌,还真有可能让朝廷为了安抚伏泉,希望他能够安心平定凉州贼乱,从而把左昌定性为叛贼。

而如果左昌为叛贼的话,这事情就更大发了,毕竟,一个左昌显然不能够让叛军这么顺利,他可定有同党,一起暗中帮助叛军出卖大汉。

这样的话,那些听从左昌命令,在抗衡凉州叛贼失利的兵将,也都有可能有从贼之举,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家都有可能是叛贼了。而如何定性叛贼,显然这之后都会是伏泉一句话的事情。

明白了这一点,在场尚未签名之人,多数都不安的看着伏泉,暗道伏泉这一举真是诛心,毕竟这是明白告诉他们,如果不跟着自己签字,就得担心他日后掌权凉州,拿那些不听话的人治罪,而现在最快解决不听话的人的办法,明显没有什么能够比和叛贼有勾结最令人省事。

当然,如果是行的端坐的正的人,明显不怕这些,可是别忘了,这些守御凉州的兵将,和大汉选派官吏太守不同,他们不受“三互法”的限制,因此多数兵将都是正正经经的凉州人,不少人还是出身于凉州豪强大族。

现在凉州叛贼崛起,那些兵将的家族,可有不少人和叛贼里反叛大汉的豪强有旧,因此,只要伏泉查起来,基本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正正经经的说自己和叛贼没有什么旧交关系的,所以他们如果还想保住官位的话,除了听从伏泉的命令,别无他法。

这一番思索,当下,再不需伏泉多说什么,立马就有人坚持不下去,主动上前在那告书上签名。

有一就有二,人都是从众的,况且这事情还关乎他们的前途命运,即使明知他们所代表的主将,可能对此不满,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签了。不过,以他们经验,如果自己主将知道今日的情景,也会同意的。

最终,除了少数几人,依旧不为伏泉话语所动,伏泉也就并未再逼了,反正如今大半凉州兵将的代表都签了这封告书,相信这封告书送入京师,朝中百官就没人有理由弹劾自己了。

至于那几个不签字的人,日后待他真正把凉州控制,有何时机会,再一一对付。当然,事后一番问询,伏泉得知,那几人背后的兵将,除了是老牌皇戚后人外,就是宦官一党,心里这才了然,为什么这些人都不怕自己威胁了,毕竟,人家的后台也硬啊。

解散了这场会议,伏泉之后,又大笔一挥,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奏疏。

奏疏里不时言语怀疑左昌有通贼资敌之嫌,句句诛心,再附上那一封签满了凉州汉军兵将签名的告书,伏泉相信,刘宏见了恐怕要恨死左昌和他背后的宦官了吧,能给政敌上一点儿眼药水,伏泉心里面当然是开心不已。

在一伍精锐骑士,快马携带奏疏,前往京师后,伏泉望着骑士远离的背影,心里终是松了一口气。至于奏疏的安全,伏泉确信自己这一伍的百战精骑,想来旁人想要拦截,也得吃点苦头,如果不是派了太多骑兵,令人生疑的话,为了这封保命奏疏,伏泉恨不得直接派百骑一路护送奏疏入京。

这事情解决,伏泉随后便前往贾诩住处,他的住处在平陵官舍,宋府虽然大,但里面又不是不住人,里面住的宋氏族人也不少,自然不能容纳伏泉麾下的一应佐吏。

而且,伏泉本身也算是宋氏亲戚,住在宋府自然没什么,可是他那些佐吏住进去,显然在身份上,会让宋氏这外戚皇族有些不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除了害怕激怒宋氏族人,还有担忧冲撞宋氏女眷,伏泉最终还是自己单独住进来,而让麾下其他文武,住在平陵官舍。

到了贾诩住处,只见大堂里,不止贾诩一人,尚还有二人,这两人里,一人却是先前讨论凉州叛军时,和贾诩一样,脸色不对的戏志才,而另外一人,却是徐福。

见徐福听贾诩和戏志才讲话,一脸懵逼的样子,伏泉想来,恐怕徐福是被戏志才拉来的吧,不过他却是一直没发现什么不同,对此伏泉不由摇头,终究相比贾诩、戏志才,徐福还是太年轻了点,历史上如果没有后来改名前后的诸多经历,恐怕也不会蜕变成后来的智谋之时。

三人见到伏泉进来,齐齐行礼,伏泉也不做作,颔首示意之后,便表明了来意。

说完之后,贾诩和戏志才对望一眼,随后在贾诩点头之下,方才有戏志才出言道:“回禀平西,吾等怕叛军尚有后手。”

闻言,伏泉一愣道:“后手?”

“正是。”

“在何处?”

“北地郡。”

“北地郡?”伏泉闻言,面露不可思议道:“方才闻名北地长吏,其地边境,并无异常,如何会为叛军后手?”

的确,现在非常局势,凉州各地汉军都对叛军监管极其严密,生怕叛军出现。如果叛军在北地有后手,他可不信北地兵将会发现不了异常。

“如今汉军各部皆注意金城叛军,趁此时机,倘若叛军只以羌胡入侵北地,以北地、武威二郡之先零诸羌为主,其等若假扮塞外游牧羌人,由塞外突以奇袭,恐北地再无异常,亦将为叛军攻没,到时叛军便以此直插三辅之地也!”

第五百九十五章 叛军并非铁板一块

戏志才的话令得伏泉一愣,的确,此刻凉州汉军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金城郡里,韩遂、边章的老巢,如果叛军真的留有后手的话,那的确是太可怕了。

至于塞外的羌胡部落,没引起凉州兵将注意,伏泉也并不意外,毕竟,羌人部落里,也有不少保持中立,或者不愿参战的。

他们自从凉州叛军起事以来,就纷纷向北迁徙,那里虽然现在是塞北长史的屯田之地,不过因为塞北如今移民不过,在凉州以北,尚有不少汉军触手没有控制的无人地带,被这些羌胡部落暂时聚居。

如果现在,凉州叛军抽出一旅精锐的羌骑偏师,以战养战,绕道北地以北,奇袭北地,说不准真会让叛军计划得逞。而且这时候,倘若叛军再派一支兵马,从他们占领的毗邻北地郡的武威郡绕道突破,和塞外北面羌胡联军,那北地可就真的没救了。

一瞬间,心中模拟出叛军的可行进军方案后,伏泉自己都惊出一身冷汗,以韩遂、边章二人的谋略,不可能想不到这招。

想到这,伏泉忙问道:“孤唯精兵万余,然凉州叛军势众,若分兵往凉州,恐武都、汉阳、安定三郡,皆有为金城叛军突入攻陷之机,此大忌也!”

武都郡、汉阳郡、安定郡,三郡都毗邻金城郡,金城郡在三郡以西,将汉军防守的面积拉的非常大,使得汉军防守极其费兵力,伏泉如果现在分兵北地郡,到时候如果金城郡的叛军进攻三郡,他的防御问题就很大了。并且,凉州叛军多为骑兵,行动迅速,一地攻不下,就可以换一地,伏泉要抵抗凉州军就更加困难了。

因此,现在对伏泉而言,不到万一,千万不能分兵。而不分兵的话,仅凭北地郡刚刚被反叛的北地先零羌击败,损失严重的汉军郡兵,能抵挡得住现在兵锋正盛的凉州叛军吗?

“平西勿忧,北地之事,亦可不需调兵。”戏志才行礼道:“本朝以来,北地毗邻先零诸羌,郡内民风彪悍,如今虽有前番为叛军所败之败绩,然却非为溃兵,此时只需遣一大将,整合败军,并于北地募兵,警惕周边异动,必可无忧。”

“倘若叛军攻武都、汉阳、安定三郡为虚,实则尽起兵马两路合击北地,如何阻之?”

伏泉提出隐忧道,戏志才的话说得没错,但这也是建立在叛军不会出全力进攻北地的前提下,如果叛军真的全力进攻北地,那么这一切可就难说了。

终究说起来,北地兵马还是太少了,其地处边地,郡内人口本就不多,再加上前面凉州叛乱,北地郡兵在和先零羌人作战时,损失太多,所以现在郡内十分空虚。戏志才提议的,派出一员大将,去北地临时募兵整训,做好防御准备,设想的确是好的,但这也是建立在叛军只是会遣派一旅偏师而已,如果叛军是全力进攻北地郡,那对于汉军来说,便无异于灭顶之灾了。

即使伏泉派人去临时募兵守城,但是如果叛军舍近求远,行奇谋,绕过此刻正在武都郡、汉阳郡和安定郡。不与这三郡内,正集结守卫的汉军主力交战,全部从汉军的弱侧北地郡攻击,那么北地郡的确最容易被叛军突破,到时候,叛军也许真的就可以入侵三辅了,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一招类似于后世的迂回包抄,伏泉可不相信,韩遂、边章这两个凉州名士,不知道兵法的这一套。其中,特别是韩遂,历史上他能在凉州盘踞那么久,可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戏志才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复,只能转头望向一直缄默不言的贾诩,眼神里似乎渴望他说些什么一样。

却见贾诩感受到了戏志才的目光,而后摸了摸自己的短须道:“纵是叛军之中,有能人谏言此计,然以诩之见,叛军比不会全军尽赴北地,一旅偏师,便为多也!”

“叛军为何如此?”见到贾诩开口,也就由不得伏泉不认真考虑,虽然他说话每每都有一股装逼的气息,但是就冲他叫贾诩,伏泉也得听听他的高谈大论。

“无它,叛军内乱尔,其互不统属,诸事谋划看似为韩遂、边章为主,然真正主事者,实乃绑缚二人之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李文侯。”贾诩顿了顿道:“观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人,皆为羌族豪酋,自不通谋略,谋反多为劫掠获利,如今叛军于金城突入汉阳三郡最近,其等安能同意叛军舍近求远,绕道北地出兵耶?”

这话说得在场其他三人眼前一亮,就是连一直对于形势还不太了解的徐福,都恍然大悟,更何况伏泉和戏志才二人。

伏泉拍手赞道:“善!幸有文和,何愁凉州乱事不平!”

“将军妙赞,下官愚钝之人,此分内事尔!”贾诩淡淡说道,话语里,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一股逼格,令得伏泉真想打他一顿,不过终却是因为他的看透人心之妖,而罢休。

的确,贾诩这熟读人心的能力,实在令人惊叹,无论是伏泉还是戏志才、徐福,甚至现下伏泉麾下的凉州兵将,恐怕都没人想到凉州叛军虽然有着对抗汉朝这个统一目标而反叛,但其实他们内部,却也是内斗的厉害。

任何一个割据势力,真正做主的都是有兵有粮的实权派而已,这也是很多空有名头,却没有实力的上官被架空的原因,因为兵马都在实权派手中。同样,这也导致了很多名义上的上官,会想出各种办法,袭杀那些实权派,进而掌控他麾下的兵马,坐实自己的权利。

现在,凉州叛军就是如此,说穿了,韩遂、边章两人,只不过是那些反叛的羌胡和盗贼将军劫持来的人质而已。只不过,这两人可能骨头软,又或者本就另有想法,在被劫持后,主动加入了叛军,而因为两人特殊的身份名望,所以叛军主动将他们推举出来,作为他们的首领,从而增加自己的声望和势力。

然而,就算韩遂、边章二人是首领,但他们也只是一个无兵无粮的架空首领而已,叛军里面真正掌权的只有北宫伯玉、李文侯这样的羌胡盗贼的将军而已。韩遂、边章两人如果建议合适,叛军也许会听从,但是如果建议不合适,不符合其他实权派的心里定位的话,那么很显然,他们是根本不会理会的。

贾诩所言,就是如此,想想看,那些羌胡、汉人盗贼,起兵反抗汉朝,难道真的是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吗?

很显然,这一点并非他们最需要的,他们最需要的还是起兵之后,自己可以劫掠财货、女人、俘虏,壮大自己的人口实力,特别是羌胡的豪酋,对于叛乱,他们更把这场叛乱看成部落的扩充而已。

这一点上看,他们的想法和韩遂、边章这些投靠叛军的人,显然目的不一,甚至可以说简直是背道而驰。

韩遂、边章他们加入叛军,主要目的是为了建立自己的政治渴求,并不是烧杀劫掠,他们更希望凉州自成一国,而后有机会替汉,掌国治民。这明显和北宫伯玉、李文侯这些人不一样,对于北宫伯玉、李文侯这些人来说,只要能扩充自己的实力,有钱粮财物的利益就好,至于给自己提升政治名望,加官进爵这些,有当然更好了,没有却是也无所谓。

因此,即使叛军之中,有人提出从北地进军,那些掌权的羌胡盗贼的将军,恐怕都不会同意,最多就是同意派一旅偏师,去北地碰碰运气而已。

毕竟,现在凉州叛军势大,优势明显,突破武都郡、汉阳郡、安定郡这三郡,其实都不是难事。而只要突破了这三郡,就是汉朝关中精华的三辅之地,那里面无论是人口财货,都不是在凉州各地抢掠可比的,有这么大的利益在,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绝对不会同意大军先绕原路去北地,再从北地突破,进入三辅这一条路线的。

因为,想要抢掠,无非就在于一个“快”字,很明显,突破了一个兵力少的边郡,就能去三辅抢掠,明显比还要绕道,更快的多了。

叛军多是骑兵,一旦突破三郡任何一个,根本不会给听到消息,想要逃命的三辅百姓机会。而相比之下,从北地绕道,一旦他们在金城郡消失几天,如果夜长梦多,让得汉军猜出他们的意图,提早通知戒备,他们能不能突破汉军重兵防守的北地郡就必然是个问题。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明显会让三辅之地得到消息的百姓,提前逃离,到时候他们这些叛军还能抢到多少?

要知道,叛军现在除了羌人的部落尚在从事生产的老弱妇孺外,其他人根本不事生产,所有钱粮物资多数都靠抢掠。也就是说,他们打仗完全靠得就是以战养战,如果抢的少的话,明显对于叛军打击极大,因此无论如何,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绕道的,他们只会选择突破三郡,直接去三辅。

想到这,伏泉蓦然有了一丝灵感道:“文和此言,莫非是已猜测,叛军此番必出兵,主攻汉阳乎?”

贾诩突然眼中精光一闪道:“诩有九成把握!”

伏泉听后一愣,忙问道:“剩余一成为何?”他知道,贾诩没有百分百把握,轻易是不会下决定的,现在他竟然说只有九成把握,这实在是令伏泉好奇。

“剩余一成……”顿了一下,贾诩摸着短须,冷冷道:“倘若韩遂、边章夺权,釜底抽薪,将羌胡、汉人群盗诸将施计斩杀,掌控叛贼全军,以其等才智,后事不可料也!”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又是一震,这时伏泉经此提醒,也才想起,历史上韩遂后来不正是杀了边章和其他叛军首领,这才把这股肆掠汉末十余年的凉州军,扭成一团的吗?当然,虽然后来韩遂又不可避免的和其他凉州军阀争权夺利了,但是如果不是他那第一次的吞并,恐怕就没有后来他成为一方诸侯的事情了。

当然,伏泉也注意到,贾诩的话里,却是有所收敛,后事如何不可料?

换句话说,如果韩遂、边章这些汉人名士掌握了羌胡群贼,他们的进攻方式就不是轻易可以猜到的了。他们不会和北宫伯玉、李文侯这些人一样,只注重抢掠而进军,他们甚至可能都不会选择从北地郡进军,如果不是进攻三辅,可以让他们声势大震,获得极大的政治利益的话,恐怕即使三辅有着金山银山,他们都不会去选择。

不过,还好,伏泉知道现在的韩遂还没有那个实力,毕竟刚刚加入了叛军不到一年,他如果想入历史那样,将北宫伯玉、李文侯这些实权将领釜底抽薪,显然还差了一些意思。

想到这里,伏泉不由又看了眼贾诩,这家伙还真得是妖,历史上曹操就靠他才把凉州联军这座铜墙铁壁给离间得了,现在换到自己,直接就猜出了叛军想要彻底崛起的真正走向。

一番问对,伏泉心中已然明了如何抉择,如果知道叛军意图,他再想不到办法应对的话,那他就别做这个平西将军。

之后,伏泉有与贾诩、戏志才、徐福三人细细一番问询,便已有所决断。

翌日,随着数道命令从伏泉处发出,命皇甫坚寿为主,关羽为副,二将携五百板楯蛮兵往援北地郡,并以佐吏戏志才为谋士。

至于为何让皇甫坚寿为主将,却是因为其父皇甫嵩曾任北地太守,他又出自凉州将门安定郡皇甫嵩氏,安定郡又与北地郡紧邻,换句话说他和北地郡颇有渊源。如此,皇甫坚寿在北地处理募兵防守,以及和北地郡官吏商讨其他事宜,明显比关羽好得多。

这些优势,可不仅仅是关羽这个屡立战功的战将,可以比拟的,因此伏泉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了皇甫坚寿为主。不过,在他看来,恐怕到了打仗,两人之间的主副关系就得换一换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改变命运的董卓

雒阳,自前番朝会,皇帝刘宏决定选派贤臣,查明被伏泉斩杀的左昌,在凉州刺史任上的诸多不法之事后,这几日的朝堂里,都在为选择谁去调查,而争论不休。

不过,各方都想为此事谋利,所以始终是无法定下,此事也就一直拖延。

司徒袁隗府里,自从袁绍被袁氏看中,倾尽全力帮他和何进合作后,袁隗的府邸比起昔日冷清许多,倒不是说他这个司徒做得多差,而是除了袁隗的老朋友外,大多数人都去拜见那个明显会是袁氏的下一代最有希望的接班人,天下楷模的袁绍袁本初去了。

这日,司徒府外,来了一个中年大汉,他身高八尺左右,长着一张四方脸,大耳圆目,须髯如戟,鼻翼略宽,两边嘴角微微下垂,形态威猛,气势逼人。不过,虽然外形十分令人震撼,但这大汉明显神情十分失落,无端端的给他的外貌,添上了一层迷茫

看了眼眼前司徒府这熟悉的故地后,这大汉向司徒府前的苍头通报了身份,并未等太久,便被引进入内,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这大汉乃是司徒袁隗的旧吏出身,他的名将叫董卓。

入得司徒大堂后,大汉看到大堂里的老者,连忙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拜道:“故人董卓,拜见袁公。”

故人,董卓说出词语,是他以前身为袁隗故吏的自称,历史上,后来袁绍会愿意招他入京,就是因为这层缘故。汉代故吏与故主之间的关系,某种程度上,比之君臣还要牢靠,因为他们的利益很大程度上非常紧密,可惜袁绍后来也没有想到,董卓这位袁家故吏会反客为主。

汉代门阀之所以能够经久不衰,就是因为它形成了以门生、故吏为首的庞大复杂的关系网。他们两者的关系,小到为主效劳,大到生死相依,乃至故主死亡为其服丧三载者,也不乏有之,很多程度上,两者家族的利益都已经紧密到不可分割了,可以说比君臣关系还要牢固、可靠。

后来,董卓作为故吏,敢杀故主袁隗一家,有汉以来,绝对是独一份了,以至于正是他开了头,才会有其他人随之效仿。

这种人,在汉代的主流舆论里,不声名狼藉,遗臭万年,那就没天理了,而袁绍、袁术兄弟后来组织联军讨董,为什么会获得全天下大多数士人党人甚至百姓舆论的支持,原因也就在此。

因为,其一,董卓触犯了汉代士人党人的禁忌,如果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开头杀故主,那么汉代所结成的故主与故吏的利益关系,就会顷刻破碎,从后来屡屡有故吏背叛故主便可看出,董卓一事带坏了多坏的头。

至于其二,就是袁绍和袁术,从董卓杀袁隗一家开始,就已经成为了天下人同情的对象。有汉以来,复仇之风盛行,官府民间对于复仇之人也都报之以同情,而在袁氏兄弟身上,他们所背负的仇恨,却是在舆论宣传之下,成为既有国仇又有家恨的最大的仇恨,这自然让成为复仇者的两人,赢得了极大的支持。

国仇者,大汉为董卓权臣所乱,家恨者,两人亲叔父袁隗,被仇人故吏董卓杀死。这两者,在二人高呼起兵复仇之下,为国为家的名义,自然让他们开始就站在了舆论的制高点,获得全天下同情者的支持,再加上袁氏四世三公的政治基础,汉末群雄开局,两人实力最大毋庸置疑。

当然,可能也就是在这方面,袁氏四世三公的威信,让得袁家人都太过自大了,因为无论是袁绍还是袁术,这两兄弟的任何一人,在这方面都信错了不少重要的人。他们兄弟都有被非常重要的袁氏故吏背叛的事情,袁绍有董卓、韩馥,而袁术有孙策。

“仲颖快快起身,尔大汉宿将,岂可如此?”

袁隗见到董卓行此大礼,连忙说道,不过,话虽如此,但是袁隗却并未去起身扶起,或许是他年岁大了,不想多动,又或许,是他根本就无所谓董卓行礼不行礼了。毕竟,自从董卓因为剿灭太平道未果治罪后,他如今虽然无罪,但还是太敏感了,袁氏现在最佳选择还是不相助为好。

只是,董卓显然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特别是他被赦免以后,袁氏和何进都没有主动前来询问照顾,他就知道袁氏的态度了。所以,董卓并不回话,他知道口中求情没有,同时也不打算起身,就一直保持跪拜姿势,希望以实际行动,打动袁隗。

本来历史上,随着韩遂、边章带领叛军突入三辅,朝廷为了抵抗叛军,不计前嫌,因他是凉州宿将,熟悉凉州地理和叛军实力,这才特地起复他,让他作为皇甫嵩的副将,抵抗叛贼,这才有机会再入仕途。然而,现在随着伏泉平乱凉州,他还有没有起复机会,尚未可知。

虽说在汉代,主和吏之间有着不一样的类似于后世君臣父子的联系,但也不至于见面就用跪拜大礼,董卓之所以如此隆重行礼,却是因为今日他有求于袁隗。

自从前番太平道黄巾蛾贼起事后,北中郎将卢植被朝廷罢免后董卓靠着故主袁隗的关系,在大将军何进的举荐下,以及袁氏门下一干众臣的支持,朝廷便改拜董卓为东中郎将,代替卢植,接管剿灭冀州太平道的重任。结果,最终董卓不幸,被朝廷罢免至廷尉受审,判“减死罪一等”,好在平定太平道后,皇帝刘宏大赦天下,董卓才因此得以赦免其罪,成为庶民。

只是,赦免归赦免,但是他以前所积累的一切全部都没了,特别是他治罪后,留在冀州的凉州旧部,全部被朝廷划给伏泉,征讨凉州叛贼了。董卓虽然和伏泉交往不多,但他想也想得到,以伏泉和袁氏的对立,自己就算有机会去讨要这些起家的旧部,估计都没可能。

当然,现在摆在董卓面前最重要的,还不是讨要旧部这么简单,现在于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获得一官半职,否则,就是以他一身白身的庶民身份,那些旧部就是对他还有情义,恐怕都不会说投靠他。

所以,万般无奈之下,董卓左思右想,知道他现在也只有两条路子而已。一条,就是花费钱,去贿赂自己那个远亲,皇帝刘宏的生母董太后,靠这层关系获得官位;另一条,就是找自己的故主袁隗了,以袁家现在的势力,帮他获得官位也没有难度。

权衡利弊之下,董卓决定双管齐下,当然,主要还是找袁隗,而董太后那里,就是希望她在皇帝面前说点好话,让皇帝对自己前番作战失利的坏印象有所改观。

这一次丢官治罪,比董卓上一次为西域戊己校尉因事免职,对他打击更大,也更让他明白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的道理。心里面,他也在暗中发誓,日后他若是有机会再起,就绝对不会再给其他人有机会这么对待自己,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想要掌握,他就得有权利,只有权利才是立身之本。

以后等自己复起,就绝对不会让别人掌控自己,只有权利,才是最重要的,这一刻,跪拜的董卓,死死的攥紧自己的拳头。

袁隗未见董卓攥紧的拳头,他只看到董卓跪拜不起的样子,脸色无奈摇头说道:“仲颖如此亦无用矣,非仆不助尔,实乃前番冀州战事,陛下不喜仲颖也!”

这话,袁隗直接道出结果,就希望董卓知难而退,可是这显然无用,董卓知道倘若袁氏用力,他还是有机会的,一切就看袁隗帮忙不帮忙了。因此,董卓还是一言不发,跪拜不起。

“仲颖如此,全无青年锐气,颇显老态,岂可再为将耶?”

不想,袁隗其他话没有激怒董卓,唯独这句话,直接令得董卓脸色一脸,气势汹汹起来。

只见,董卓起身雄立身躯,口气激昂道:“廉颇暮年为之一饭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马,卓今日尚过五十,何言身老?仆尚能再为大汉效力二十载,望袁公成全。”

说罢,董卓直视袁隗,虎目透露无边锐气,但面对袁隗,他却有种如同奴仆般的恭顺,这是他再用态度告诉袁隗,只要袁氏肯继续花费大代价帮助他董卓,他董卓绝对不会忘了袁氏,依旧如从前,帮助袁术巩固袁氏势力。

当然,董卓这副模样,也是隐藏了另一面,倘若他的权利被夺,被盟友背叛,或者继续被当做政治牺牲品给舍弃的话,任何胆敢阻止他的人,他都不会手下留情,在权利面前,没有情义。

望着面前这一脸锐气的董卓,袁隗心中若有所思,从没看走眼的他,看到过太多这样的人,他那种感激不尽的颜色,让袁隗明白一旦自己帮助董卓,董卓必然会尽心帮助袁氏。

也罢,袁氏麾下,如董卓这样的出色边将实在太少,今日救了董卓,日后若是急需,必有大用。

最终,袁隗点头道:“仲颖之事,仆已尽知,且待回府,静等消息。”

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过明白,袁隗说得简单,但意思很明显,他会帮助董卓,董卓顿时为之大喜。

“谢过袁公,日后旦有差遣,卓必效死之!”董卓又是大礼跪拜道,他并未考虑袁隗能不能救他,以袁氏如今的实力,救援自己虽然有难度,但是并不代表不可能,只是他们会浪费不少代价而已。

“不需如此!不需如此!仆累了,就不留仲颖了,来人,送董将军离开。”袁隗笑道,而后便送董卓离开,对于董卓,他还没有到那种必须看重的地步,自然不会多留他在府里。

董卓自然也识趣,告罪一声,便随袁府奴仆离开了,留下司徒袁隗一人,呆在大堂。

望着面前董卓离开的身影,袁隗不断思索,最终想到了一个官职,还比较适合董卓,那就是朝廷派去凉州调查左昌之事的人,若是董卓识相,和伏泉死磕,以他在凉州的根基,还真有可能把左昌之事,做成扳倒伏氏、宋氏外戚集团的引子。

只是,想法虽好,到了朝会之上,袁隗刚刚准备让自己安排的好的袁氏党羽,进言董卓为凉州之事的不二人选时,谁知道皇帝刘宏便突然开口道:“左昌逆贼,足当死以!”

一句话,便将左昌定性,打得袁隗一个措手不及,不知道刘宏为何突然转变态度,直到后来刘宏拿出一封凉州大多数兵将联名的告书,上面具言左昌诸多不法之事,这才明白,无论这奏疏是不是伏泉有意还是那些兵将无意上书的,任何人都想要用左昌的事情对付伏泉,明显不可能了。

顿时,袁隗知道事不可为,便就此打住,而董卓也就由此失去了再次踏上凉州崛起的道路,至于他的后路,却是在袁隗想了数日之后,在朝会上举荐,让他去并州为司马,随汉军一起,征讨黑山军。

第五百九十七章 时候未到 尚需从长计议

诸事已毕,右扶风再无可恋,伏泉收整诸军,便率兵往凉州汉阳郡而去,那里,不出意外,将会是他和韩遂对决的主战场。

一路上,右扶风鲍鸿紧紧相送至右扶风和凉州边境,他今年四十余岁,大耳方脸,粗眉挺鼻,气度沉稳。

可是,他这一路上的样子,可完全没有那种沉稳气度了,一路送伏泉时,鲍鸿完全可以说是前恭后倨,笑脸相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家伙是伏泉忠实的狗腿子了。

伏泉来右扶风时,鲍鸿就第一时间离开右扶风郡治槐里,直接来平陵迎接伏泉,这几日里,更是毕恭毕敬,每日都主动来宋府问安,其心真是和还没出生的司马昭一样,路人皆知了。

只是很明显,伏泉和鲍鸿其实并不熟悉,甚至于他和鲍鸿,仅仅只是在平陵才认识几日而已,自己都被对方这般热情给弄懵了,他可从没想过一个堂堂大汉的右扶风会这么礼遇自己,因为不出意外,只要鲍鸿自己不犯傻,他马上入朝必定是秩二千石的大汉高官,完全不需要如此礼遇自己,而鲍鸿这样做,只能说他十分有问题了,不是官名有亏,就是想从伏泉这里得到什么。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伏泉只是派人暗中查探了一番,便得到了鲍鸿贪污索贿的诸多传言。当然,虽然如此,但是鲍鸿也颇有本朝大儒马融贪污的风范,即使各种贪污,但在任上民政军事方面,都处理的不错,不像那些贪污受贿的官员,得了钱后又将自己治理的地盘弄得一团糟。

不过,这也让伏泉有些不理解,毕竟鲍鸿说到底也是大族出身,一般而言,为了名声,不到万不得已,基本不会做这事情。这类大族出身的官员,除非像是马融那样生活极其奢靡的人,连家族积蓄都不够挥霍,只能贪污弥补,否则,为了名声,他们一般都不屑做此事。

除非一点,这鲍鸿虽是大族出身,但其实已是破落偏远庶支,家中根本没有多少资产,完全是靠着自己能力,再配上在官场出名后,靠着家族见到他的潜力后的支持,这才能有如今右扶风的地位。

其实,也正是这样,鲍鸿虽然出身于并州上党大族鲍氏,但其实因为家道中落,即使是上党鲍氏一员,但和马腾一样,一般而言很难出头。

要不是鲍鸿文武俱佳,比马腾稍好,带着运气成分,最终凭着自己的实力成长起来,又得到家族的一些支持,这才有今天,否则,真说不出他比马腾谁好谁坏了。

至于鲍氏来历,说来也别有一番故事,他的先祖,乃是前汉哀帝时的名臣鲍宣。那时,鲍宣素以敢于上书直言,抨击时政为著名。他在上书中,曾指出“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有七死而无一生”这样的言论,至今都为人所拜服。

然而,和多数的直臣下场一样,最终鲍宣的下场也不好,至王莽秉政后,因鲍宣不附从王莽一党,被王莽以事逮之入狱,逼得鲍宣因此自杀。

当然,鲍宣当时也是极有远见,生前将长子鲍永,次子鲍升避居于上党屯留,自此上党鲍氏,也开始了其大汉望族的开始。

鲍宣的儿子鲍永,孙子鲍德,玄孙鲍昂,连续数代,皆有名于当世,尤以鲍昱为最著名。鲍昱历仕光武帝、汉明帝、汉章帝三朝,两番贵至三公之位,在司徒、太尉这两个位置上,皆有不小功绩,因此为上党郡鲍氏望族的形成,打下坚实的基础。

“如今路已将至凉州,下官职责所在,不能再相远送,望平西恕罪!”

鲍鸿十分恭敬的说道,按理来说,他可是大汉的右扶风,虽然现在需要伏泉的军队抵抗叛军,有所巴结,但也不用如此刻意恭维的自降身价,不过,现在他还真是如此自降身份了。

“鲍扶风有心了,不需如此相送,尔久不在槐里,非人臣所为也。”伏泉带着一丝愠怒的语气,教训道,他话里的意思是对鲍鸿为了送自己,却是一直不去右扶风的治所槐里处理政事而不满。

可是,面容上,伏泉却是暴露了自己,对于鲍鸿这般识趣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是十分高兴的。毕竟,任谁被一个京师的实权高官这么礼遇,当然会很开心了,即使是伏泉,见惯了大场面,但也被鲍鸿这样的识趣行为给吸引了。

而且在伏泉记忆里,这鲍鸿似乎也是后来刘宏的西园八校尉之一,能和袁绍、曹操等人并列,足可见他的实力,虽然不知道鲍鸿后来为什么没有在汉末群雄闻名,可能是早死或则其他,但并不妨碍于伏泉现在和他结个善缘。

终究,谁知道日后自己有没有有求这个在雒阳掌兵的校尉呢?若是事有不对,自己说不得也能有个在京师的隐形兵马也说不定,总归西园新军的实力也是刘宏挑选天下精锐编练的,还是不能小觑,有一定战力的。

见伏泉笑容,鲍鸿心中有数,笑道:“应当如此!应当如此!凉州此后皆需伏平西依仗,如今凉州乱贼当为大汉第一政事,下官纵放下案牍,亦应助平西尔!”

“罢!罢!孤此番入凉州,若是钱粮军械不足之处,望鲍扶风倾力助之!”见鲍鸿是吃死了自己喜欢他这套,伏泉也不再勉强,而是想到自己以后所需,和他亲切相求道。

既然此番和凉州叛军大战的地点,很有可能是汉阳郡,那么与汉阳郡最近的右扶风,自然就成了伏泉最需要的后勤基地了,所以对于鲍鸿的态度,也带着一分祈求。凉州自古便是贫寒之地,如今又刚刚经历大乱,对于汉阳郡钱粮军械能不能再支撑一场大战,伏泉心里也有问号,因此现在鲍鸿既然有意和自己套近乎,他当然来者不避了。

“自当如此!平西慢走!”鲍鸿笑着回应道,看伏泉样子,他就知道自己这番努力没白费,总算又搭上了伏氏这条外戚线上。

“鲍扶风留步,日后终有一见!”

望着伏泉大军越来越远的身影,鲍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慢慢陷入沉思,想到刚才伏泉所求自己,鲍鸿也在考虑自己到底该不该全力帮助伏泉。

事实上,鲍鸿此番来和伏泉亲近,也是冒着一定风险,他的风险自然不是别的,而是家族的站队。

上党鲍氏其实现在也算是党人一派,家族除了他这个靠着运气,才崛起的家道中落的庶支以外,还有不少家族英俊已然加入了袁绍麾下。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他们上党鲍氏这一代的英杰鲍信。

当然,虽然鲍信现在是上党鲍氏分出去的泰山支脉,但是因为如今分出去时间不多,泰山鲍氏如今依旧是上党鲍氏一类。

现在对于鲍鸿而言,在家族如今都站队党人那一派时,他却和伏泉建立这种私交,自然是有风险的,毕竟党人所支持的乃是另一支外戚大将军何进所在的何氏。

只是,鲍鸿能有今天,可以说大部分靠得是自己,到了后面才靠得家族,因此内心里面十分自私的,也正是以前穷怕了,他才会没到任上就贪污,就是害怕以后自己不行,还能给后代留点东西。

对于家族,鲍鸿可谓是看透了,家族嫡系还好,有着财产继承,当然不会有太大问题,而他这样的庶支,如果如他一样,从基层爬起来的话还好,否则,一旦没有才学能力,最终也不会被家族如何好的对待,所以出于自己思考,鲍鸿最终还是决定和伏泉接洽。

从基层爬起的鲍鸿,从来不信将命运放在一个人的手里,其实不止伏泉,甚至宦官一党,鲍鸿也有所接触,只是和伏泉一样,留个善缘而已,日后若是出了问题,还可以自保不是?

这边伏泉还在为自己的后勤计划着,而远处西方的金城郡,凉州叛军们也在为行军计而争执着。

如同贾诩所料,叛军正为是从汉阳郡全军大举进攻,最终攻入三辅,还是派一支偏师,绕道北地,主力大军随后与偏师两路夹击,稳妥的拿下北地郡,再入侵三辅,产生了不小的争论。

帐内,两方激烈争执,谁也不让谁,只是很明显,韩遂、边章一派的汉人势力,有些势弱。

“韩遂、边章,此战就此定了,直接攻汉阳,汉军势弱,不必绕道!”羌胡豪酋北宫伯玉大声喊道,对于韩遂、边章竟然敢主动挑衅他们的权威,北宫伯玉十分不满,他们二人似乎还不知道这里到底谁做主一样,别以为让他们做首领,所有人都该听他们的。

李文侯随之呼应道:“应当如此!应当如此!”

“可……”

韩遂当下便欲继续说话,不过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声“啪”的声音,他的话语也自此被打断。

只见,那声音却是北宫伯玉,大力拍案几的声音,随后便听到他语带威胁道:“汝等真欲为主乎?汝等为汉人,非羌人,此事吾等羌人自做主也,攻汉阳,抢三辅,往北地太费时也!”

这句话说得毫不留情,简直是一点儿颜面,都不给韩遂、边章留,完全把现在名义上是凉州叛军的二人当成空气了。

“尔……”

听得此言,韩遂可是被气得不轻,当下就欲开骂,可是却被身旁边章立即拉下阻止道:“文约,不可……”

耳边这句轻喝,这才让韩遂惊醒,想到此时情况,只能忍受。

就在两人准备就此忍受时,那边李文侯也觉得北宫伯玉那句话过了,毕竟他们也需要韩遂、边章的帮助,因此笑着打着圆场道:“韩将军、边将军所言亦无不可,依吾看,不如分兵一路,按计行事,奇袭北地,得之便可,不得亦无妨矣!”

而这话让得李文侯身边的北宫伯玉十分发怒,他可不想照着这两个汉人的意思走,不过既然李文侯发话了,在李文侯的眼神示意之下,终是忍住了,反正也就是一支偏师而已,大不了给一些不是完全服从他们命令的杂牌,还有韩遂、边章自己的军队去拼命,反正他们主力肯定是要打汉阳郡,去汉朝的三辅抢劫的。

“谢二位将军!”这话却是边章说得,韩遂并未答话,看着边章说话时的顺从模样,心里十分气愤,他感觉边章这个和事老不是做大事的人,叛军如何不能合成一股绳子,是根本走不远的,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一瞬间,韩遂捏起了手中的拳头。

最终,这事情的结局,和贾诩所预料一样,叛军主力大举压上汉阳郡,而只有韩遂率领一支偏师,直奔北地,只是,这支数千人的偏师,多不是精锐,明显去北地有些找死,

离开营帐不久,韩遂在无人之地,怒气冲冲的低声吼道:“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

部将麹胜一路跟随,见到此景,阴沉沉道:“非吾族类,其心必异!将军,吾等跟随将军,可并非求如此富贵耶!”

麹胜年约三旬,孔武高大,密须方脸,他出自金城麹氏,还有另一个身份,乃是麹义堂弟,也是金城麹氏附和韩遂、边章叛乱的主力。当然,历史上,他最终也是成就了一个人,那就是张绣。

当时麹氏谋反,麹胜袭杀祖厉县长刘隽,而张绣那时候是县吏,不久就寻找机会刺杀了麹胜,为故主报仇,本郡的人都认为他十分忠义,于是张绣招合少年,成为本地豪杰。可是现在,张绣已然从军,有其伯父为其铺路,自然也就没了这番机遇,而麹胜也留了一命,并且因为金城郡同乡的身份,很得韩遂、边章的信任,只是对于边章那个软蛋,一直顺从羌胡,让他不喜,在麹胜心里,只有韩遂才是做大事的人。

韩遂阴沉看了麴胜一眼,而后缓缓说道:“时候未到,尚需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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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八章 终至汉阳

凉州,并非伏泉第一次来此地,不过前番因为要征讨鲜卑,只是匆匆去了北地,并未有时间欣赏这西北风光,此番虽也是平叛,但却是不急于一时,倒是比前番来此地时,多了不少时间去欣赏。

说来,凉州之名屡有更迭,其古称有雍州、盖臧、姑臧、休屠,自大汉将凉州纳入版图以来,先设雍州、后改凉州,而凉州又有“雍凉之都”、“天下要冲”、“国家蕃卫”等诸多称呼。

其实,前汉立国时,凉州尚不在大汉手中,当时太祖高皇帝刘邦称帝,建立大汉,刘邦原想定都洛阳,后迁长安。但由于北方匈奴过于强大,刘邦忍辱负重实施大臣娄敬的和亲策略,以求休养生息,积蓄实力,等待机会,一雪前耻。

后来吕后、汉惠帝、汉文帝、汉景帝继续执行这一政策,先后向匈奴单于冒顿单于、老上单于、军臣单于遣送很多皇室公主和亲,并奉送大批财物,在这之中,凉州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至前元六年时,当时匈奴的草原枭雄冒顿单于遣右贤王大败月氏,后又派老上单于杀其王据此地,随占领河西。之后,匈奴休屠王被派遣至此筑姑臧城、休屠城,并在休屠城中供奉有匈奴人的圣物祭天金人,而姑臧、休屠二字来源于姑臧山。

当然,草原胡人的猖獗也长久不了,到了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刘彻即位,靠着自刘邦以来,特别是“文景之治”的积累,汉朝人终于向着曾经给予他们耻辱的匈奴人,出了他们复仇的怒吼。

元朔三年时,汉武帝刘彻便向匈奴重要的河西之地,下达了汉朝打败匈奴,极为重要的诏书。当时,刘彻下旨改雍州曰凉州,“以其金行,土地寒凉故也”,意思是其地处西方,时常寒凉,凉州因此而得名。

从此,古雍州正式改名凉州,成为汉代的十三州之一,其辖地中,有着汉匈之间极为重要的河西诸地。

而到了前汉元狩二年,自从汉武帝刘彻派遣骠骑将军霍去病出征,大破匈奴休屠王城,在休屠城中夺走匈奴人的圣物“祭天金人”,并且使整个武威郡彻底纳入大汉版图,增设武威郡,凉州自此便开始成为大汉不可分割的一地,下辖陇西、天水、安定、北地、酒泉、张掖、敦煌、武威、金城、西海十郡。

也正是彻底掌控凉州,开始不断斩断匈奴人通往西域的重要道路,没有西域各国的给养,匈奴至此开始了它衰败的道路。

到了元封五年,汉武帝刘彻又下令在天下十三州各置一刺史,凉州刺史部正式建立,治所在武威郡姑臧县,而姑臧也正是因此有了“雍凉之都”的称呼。作为当时大汉刺史中,最重要的几个刺史之一,凉州刺史权利很大,而后来两汉时,众多用兵西北甚至更远的地方战事,凉州都是作为其中不可缺少的一处,在两汉的历史上光。

更始三年,自光武帝刘秀复国后,定都雒阳,重新设立雍州,治所姑臧,但是不久取消,后又设凉州牧,治所武威姑臧,后迁天水冀县。

只是,本朝初期延续了前汉的行政建制,而凉州豪强自开国出便已崛起,加之凉州地处西北,民风剽悍,悍不畏死。自古凉州精骑便横行天下,一直便有“凉州大马,横行天下”的传言,也正是因此,所有又有“雄兵出凉州”之说。

现在,地处汉羌边界的凉州,又再次因为一场羌人和汉人的参与,卷起了大汉的西北烽火。

大军进入汉阳郡内,一路之上,气氛愈紧张,久经沙场的伏泉在这里,闻到了一股名为战争的气息。

沿路的客商渐渐稀少,还与不少百姓,慌张往三辅方向前进,看到伏泉麾下的汉军时,还与其他地方不同,竟然隐隐对他们有一种名为戒备的眼神。

对于这些汉家百姓的目光,伏泉细细想来也明白了,他们怕的不是汉军,而是那些从贼的汉人军队,不说主动反叛的罕、河关群盗,就连那些被凉州叛军攻克城池,不愿受死投降的汉人官吏兵将,都不得不让这些百姓戒备,因为他们不知道对方到底还是不是汉军。

不久,大军终是到了汉阳郡治所冀县,而冀县,同样也是如今凉州刺史部所在,至于汉阳郡之名,却是在本朝永平十七年时,改天水郡名,变成汉阳郡来的。

冀县,乃是先秦时候,周庄王九年所建,至今已有近千年,高大的城池远远看去,便有一股历史沧桑的气息涌来。当然,现在的冀县城池,明显是经过历代汉人百姓加固重建而来,否则,仅仅凭着先秦时候的技术,恐怕这身为凉州刺史部和汉阳郡治所的冀县,早就不知被多少异族和叛军攻破多少次了。

到了冀县城外,汉阳郡郡守范津,率领州郡一众大小官吏,亲迎伏泉。当然,迎接伏泉的人里,可没有凉州刺史了,因为自从左昌被朝廷治罪后,朝廷就还未选好新任的凉州刺史,本来按照惯例应该是治罪左昌后就该选好新的人选的,只是,因为伏泉杀了左昌后一番事情,最终还是把这事情给拖延了。

“见过伏平西!”

范津十分有礼的和伏泉行礼道,他是南阳人,字文渊,看着年近六旬。浑身上下,弥漫这一副温文尔雅的儒者气息,但说话之间并不古板,看着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物。

“凉州之事,多劳范汉阳费心矣!”

伏泉笑着回道,这老者对他这么有礼,他当然也得给些面子,而且来时路上,伏泉也听说范津治理汉阳很好,甚得郡内百姓之心,想到自己要征讨凉州叛军,那么这范津的帮助是毋庸置疑必须要争取的,现在建立好的关系,明显非常需要。

“此吾分内之事,自当如此。”

随后,和范津打好招呼后,伏泉便又和其他汉军官吏兵将互相认识,毕竟是凉州刺史部治所所在,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凉州各地名士。当然,这些人里,也有一些伏泉的熟人,比如现在担任汉阳郡都尉,掌握汉阳郡一郡兵权的马腾。

前汉时,一郡之地,太守为郡之长官,而于太守外,汉朝还承秦制置尉,到了汉景帝时改尉为都尉。前汉都尉专管本郡军事戍防,其治所别立,置官属,在郡中与太守并重,有时可代行太守职务,所以郡都尉也可以说是郡守副2,其主要职责侧重在军事方面,协助太守,但由于边郡的军事防务太重,往往需要把边郡划分成若干个防区,因而仅靠郡都尉一人是不行的,所以许多边郡都在不同的防区设置部都尉,有些类似于近世的军分区司令。

不过,本朝自从光武中兴以来,裁减兵员,罢免天下郡国兵,并且在内地郡国取消都试,省略都尉,其职由太守兼,唯有因为边郡战事不断,有的地方仅仅凭着太守一人,很难治理和作战,因此本朝只在边郡继续保持都尉及属国都尉,或出现极端情况时,临时设立,事情解决的话,便就罢棉。

当然,虽然如此,但本朝的郡都尉却和前汉不同,本朝的郡都尉其实在某些方面并于太守他们有自己分县,掌治县内百姓民众,他们所掌管的地方,甚至可以直接说大会大郡之内的“小郡”,权利也是不小。

马腾身为汉阳郡都尉,现在身处凉州叛军侵略的前线位置,他所掌管的权限,自然也是不小。郡守范津明显知道自己武事不行,所以对于马腾,在军事上完全放开手脚,将汉阳郡以西,毗邻金城郡的平襄、道等数县兵事,全部交给马腾,甚至还主动下放了当地的一些民政大权,只希望马腾能够抵挡得住凉州叛军的攻势。

期间,所见凉州名士太多,伏泉都有耳闻,但总体兴趣不大,凉州多出武将,文士对比关东,还是差了些,唯有一人,却是引起了伏泉注意,那人叫盖勋。

初听到此人名字,伏泉便知道是谁,因为这不是后来东汉历史上,少数几个刘宏十分信任的大臣吗?那个让刘宏诏令何进和蹇硕这两个当时朝堂重臣,为其送行的盖勋吗?

想到了后来刘宏对盖勋的独特信任,伏泉自然对这个汉阳郡长史十分友好,态度上比之其他凉州名士,都是亲近了不少,令得盖勋惊讶的同时,也让其他凉州士人感觉不对。

盖勋,字元固,敦煌广至人,今年四十余岁,一撇短须看着精明无比,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正直之气,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一看就像是个忠臣、直臣的样子,怪不得后来刘宏对他那么礼遇,这气度让人看了就明白了不少。

而盖勋身上的这股儒气,自然是他自小习读儒经所有,他家是敦煌大族,世居广至县,祖辈高官迭出,其曾祖盖进曾为汉阳郡太守,秩两千石,其祖父盖彪官至东汉大司农,位列九卿,秩中二千石,其父盖思齐,曾任安定属国都尉,秩比二千石。到了盖勋,年轻时便被举为孝廉,如今汉阳郡长史,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当然,盖勋的忠和直其实也是早有缘由的,这一点,后来伏泉在汉阳郡问询,便知道这位汉阳郡长史这些年在任上的确是一个正直忠心之人。

当时武威郡太守仗着在朝廷中有权贵撑腰,而在当地胡作非为,凉州从事苏正和准备弹劾此人,而凉州刺史梁鹄害怕得罪权贵,便想将苏正和治罪杀害,就此事向盖勋咨询。盖勋与苏正和有仇,有人就劝盖勋可以趁机报仇,盖勋说:“不可以!因为公事杀害良臣,是不忠!乘人之危,是不仁!不可。谋事杀良,非忠也;乘人之危,非仁也。”

于是盖勋劝说梁鹄:“夫绁食鹰鸢欲其鸷,鸷而亨之,将何用哉?”最终,梁鹄听从他的意见,不再治罪苏正,帮其解围。

苏正和得知盖勋为其解围,大喜,特意拜访盖勋,表示感谢。而盖勋确实是闭门不见,派人传话说:“吾为梁使君谋,不为苏正和也。”

事情了解,盖勋恨苏正如初,只是为了凉州刺史诸君,为公事而弃私事,足可见其忠心正直,而且盖勋的人品,也是郡内赞叹的。

前番太平道起事时,曾任武威郡太守的黄被征召,但黄失期未至州府报道,梁鹄准备上书弹劾他,将其治罪,盖勋为其说话,梁鹄才作罢。黄携带二十斤黄金送给盖勋表示感谢,盖勋说:“吾以子罪在八议,故为子言。吾岂卖评哉!”对他而言,一切为了公,而不为私利,因此始终不受钱财。

而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在凉州叛乱时,被伏泉斩的左昌,当时尚在任上,他趁着征兵时截取军中饱私囊,盖勋知道坚持劝阻,左昌不高兴,于是派盖勋率军驻守汉阳郡阿阳县,正面对叛军锋芒。

左昌原以为盖勋必定败仗,即便不战死,待其返回后也可以用军法处死,不料,盖勋多次作战并成功守住阿阳县。叛军见阿阳县无法攻破,便转向攻打金城郡,斩杀金城郡太守陈懿,胁迫边章、韩遂入伙,共推举边章为领。而在此期间,盖勋请求左昌派兵救援金城郡,左昌不肯。

后来,边章率军包围凉州汉阳郡冀县,左昌无计脱身,惊恐失措,只能派人向盖勋求援。而汉阳郡从事辛曾、孔常疑虑而不敢听从,盖勋却并未因左昌前事而悔恨,反而怒骂辛曾、孔常道:“昔庄贾后期,穰苴奋剑。今之从事,岂重于古之监军哉!”

当年,庄贾失期,司马穰苴就将其斩,辛曾、孔常因为害怕盖勋威胁,这才同意出兵。

盖勋率援军抵达冀县,斥责边章等人背叛朝廷。边章、韩遂都说:“左使君若早从君言,以兵临我,庶可自改。今罪已重,不得降也。”

意思是左昌当初要是早听您的话,派兵来救援金城郡,或许我们还能改过自新,如今罪孽深重,不能再投降了,于是,边章等人哭泣而去,解除对冀县城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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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九章 大战将至血腥起

三月中旬,冀县城内的汉军整训完毕,在一片战鼓号角声中,往汉阳郡西面进军。

草长莺飞之天,沿路的杨柳都绽放出了新芽,路上不时听到阵阵幽怨的羌笛之声,不知是因为家乡动荡而怨,还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事。

大军急行军,三日之内,就已经到了如今战事的最前线,位于汉阳郡中部的平襄县。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汉阳郡以西,靠近金城郡的勇士县,如今已经为凉州叛军所占,而勇士县却是占据汉阳郡近三分之一领土,在舆图上几乎汉阳郡西面都是其管辖范围。

之所以勇士县所辖范围如此,也是有原因的,这原因最早可以追溯到秦末时,匈奴崛起的往事。

秦始皇三十七年,秦始皇于东巡途中驾崩于沙丘,宦官赵高胁迫李斯发动“沙丘之变”,他们秘不发丧,合谋篡改了始皇的传位诏书,“遗诏”指责扶苏在外不能立功,反而怨恨父皇,便遣使者以捏造的罪名废太子扶苏,赐公子扶苏、蒙恬死,改立胡亥为新帝,为秦二世。

这之中,在扶苏和胡亥的权利争夺中,就牵扯到了当时秦朝的名将蒙恬,而蒙恬在秦始皇生前就被秦始皇命为太子扶苏的监军,在帮助秦朝建立北方防线时,就建立了当时处于戎、羌、狄、匈奴杂居地带的榆中县,勇士县那时尚未置县,就在榆中县的管辖之下。

赵高、李斯要除扶苏,与扶苏关系密切的蒙恬就成了障碍,并且当时蒙恬又掌众兵,因此蒙恬的结局也可以见到了。

随着“遗诏”下达,扶苏自杀,蒙恬却因内心疑虑,请求复诉,尔后他被赵高等人囚于阳周,并且同时派人接手了蒙恬手下重兵,自此诸事再无隐患,胡亥顺利成为二世皇帝。而蒙恬,却因为其弟蒙毅,曾在始皇面前,在立太子问题上说了胡亥的坏话,最终被胡亥先是囚禁并杀死了蒙毅,而后又将已经被囚禁的蒙恬杀死,自此,秦朝的蒙氏将门自此衰败。

与此同时,曾经被蒙恬压得抬不起头的匈奴得知蒙恬已死的消息,立即趁此时机,举兵南下,占领蒙恬当年所建的北疆诸县。那时诸县初建,无论是人口、兵员都不足抵抗匈奴的入侵,而且在诸县被侵占后,秦二世等人也因为朝中权利争夺和国内之后的乱事,无暇顾及,导致匈奴至此开始壮大。

那时榆中县,特别是其境内苑川河一带,水土丰茂,一直是养马的好地方,因此成为了戎、羌、狄、匈奴等族杂居的游牧地区,戎、羌、狄多放牧牛羊,匈奴则放牧骡马,不过为之前一直被秦军压制,不敢妄动。

但自从匈奴占领榆中县,势力壮大后,其他各族因为匈奴明显占具了优势,纷纷归顺,自此在匈奴的管理下,这里变成了以牧马为主的畜牧区,为匈奴提供了不少精良的凉州大马,也成为了匈奴崛起的不小因素。

后来,直到前汉武帝元狩二年时,汉军在与匈奴大战获胜,榆中县境内大部分匈奴撤离,到了元朔二年,汉武帝恢复榆中县,这里便开始了它成为汉家牧马地的主要地区。

而勇士县的设立,便是在之后元鼎三年时,汉朝将当时未能撤离的匈奴等族集中在榆中县东南方,分榆中大半土地设立勇士县,两县并存,同属当时的陇西郡。至于勇士县设立的原因,听其名字便知,一方面利用那些归降的匈奴等胡族在此地牧马,为当时前汉与匈奴大战提供良马的马匹资源;另一方面,就是在汉朝需要时,可以快速的利用编户齐民的制度,将那些归顺的胡族牧民,征召为骑兵,送入战场。

时光荏苒,勇士县的土地并未贫瘠,其境内的良马,一直是凉州人的主要马匹产生区。而且其中不断改变的,只有他的属地而已,它先被从陇西郡分出,改属天水郡,到了本朝,随着天水郡改名,又隶属汉阳郡。

当然,无论郡名如何改变,勇士县的地位在这,不管在哪,作为凉州主要产马地的勇士县,它的辖地自然不能少。即使它的县内,在籍的百姓数量很少,但它也是汉阳郡辖地最大的县,原因自然就是它县内的良马很多。

这也是凉州叛军攻占金城以后,迫不及待的就向靠近的勇士县发起进攻,并且在拿下勇士县后,并未立即往汉阳郡治所冀县发起攻击的主要原因,因为叛军需要消化勇士县的资源,特别是县内的良马资源。

毕竟,叛军起事,想要对付汉朝之后肯定会有的平乱大军,只有不断扩军,而在凉州这片开阔地上,最好的军事力量无疑就是骑兵。并且凉州边地之人,基本从小都与马为伍,纵然有的人马术不娴熟,但是对比中原之人,他们也算是一名合格的骑兵。

另外,占领勇士县,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叛军比如要占领他的因素。这原因或许那些羌胡之人想不到,因为于他们而言,他们部族里不缺马匹,自然一定程度上看不上勇士县的战马,但对于加入叛军的韩遂、边章等汉人,当然不会想不到,对韩遂等人而言,即使叛军因为羌胡的缘故,不缺良马,但是这勇士县,也是叛军所必须拿下的关键地方。

至于原因,自然也是马,虽然叛军在一定程度上不缺马匹资源,但是他们不缺,不代表前来平乱的汉军不缺。深知在凉州开阔地上,骑兵对战重要性的韩遂等人,当然明白,一旦他们占领勇士县,那么对于缺少最大马匹供应地的汉军而言,无疑在一定程度上是灭顶之灾,首先最简明的一点,就是汉军的机动性,对比叛军,肯定有所不足。

这消息是伏泉在冀县城内,和汉军诸将商量之后,才知道的,当初知道这消息时,伏泉立即又对叛军的军事谋局,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叛军的这占领勇士县的布局,确实是诛心之举,想来这也是后来汉朝甚至要抽调并、幽二州的精骑,前往凉州平叛的重要原因,而这次抽调兵卒的军事行动里,也间接成就了孙坚甚至之后江东孙氏麾下后来的精骑部队。

现在,伏泉的首先目标,就是在勇士县内广茂的牧马草地上,和即将到来的叛军对战。

入得平襄县城,伏泉命令大军在城外休整,他麾下所带的是在冀县整理过后,和凉州汉军一起整编而成的一万骑,以及他麾下以旧部板楯蛮兵为主的步卒。

至于其他兵马,不是被分到汉阳郡其他县城守城,就是交给马腾,毕竟,这场战争,主要战事就是在城外乱战,而不是守城。战争的主要点在于机动性,多带步卒无异,只需要带足够兵力,守住平襄县便可,带多了也没用。

不过,以汉阳郡为例,凉州汉军除了汉阳郡外,其他尚在汉军麾下的诸郡,恐怕也只能勉强凑出一万余骑兵,这完全不像是以凉州大马,纵横天下的凉州骑兵应有的实力,想来实在是叛军准备太好了。

平襄县,乃前汉时置,初为天水郡治所,王莽篡汉后,为镇戎郡治所,到了本朝初,复为天水郡治所,一直到天水郡改名。

说来天水郡的名字,也是有一段趣事,其本为邽县,原本是邽戎之地。随后先秦时,秦武公取其地,置邽县,后改为上邽县。到了秦始皇时,初置天下为三十六郡,上邽是陇西郡中一县。汉武帝时,置天水郡,上邽又是其中一县,后位平襄县所有。

而天水郡之名,始于前汉武帝元鼎三年,源于一段“天河注水”的美丽传说,由此得名。

相传那时,上邽人烟稠密,屋宇毗连,“山水灵秀,林木密茂”,秦末汉初,长期的征战加上干旱,上邽城民不聊生。一天夜里,忽然狂风呼啸,雷电交加,一道金光闪耀,地上现出红光。顿时,大地连续震动,在轰隆隆巨响声中,裂开一条大缝。只见天上河水倾泻而下,注入裂开的大缝中,形成一湖,名曰“天水湖”。

此湖水位稳定,水质纯净,甘冽醇厚,“春不涸,夏不溢,四季滢然”。人说这湖与天河相通,又叫它“天水井”。后来,这个传说被汉武帝听到了,他就给上邽北城的湖旁,新设的这个从陇西、北地二郡析出设置的郡,起名“天水郡”,从此,便有了“天水”之名。

到了平襄县内,伏泉便感觉一股发自内心的亲切之感,后来想想,大概是源于祖先的亲切之感吧,毕竟风姓始出天水,在遥远的先秦时代,有个出自风姓,以蛇为图腾的伏羲部落诞生于此,而伏羲,正是伏泉的先祖。

风氏出自上古三皇之首的燧人氏,那时,燧人氏自立为“风”,这是华夏最早之姓氏,而伏泉便是风氏之人。

当时,伏羲带领部族,开始“正姓氏,制嫁娶”,实行男女对偶婚。伏羲随父风燧人叫风氏,其他或以所养动物为姓氏,或以所种植物为姓氏,或以居所为姓氏,或以官职为姓氏等,于是华夏姓氏自此起源。

伏羲时期,为制嫁娶,姓与氏有严格区分,以女子为传承中心的宗族皆称姓,以男子为传承中心的宗族则称氏。“氏同姓不同者,婚姻互通;姓同氏不同,婚姻不可通。”

从此,华夏远古的先民以姓氏制嫁娶,在社会发展上,形成了一股飞跃。

至于所谓风姓,并非姓风,那是姓与氏分开,所谓风姓,乃是部族之姓,并非限制人的姓氏,伏羲被称为风姓始祖,是说他们部族姓风,而伏羲的姓,按照现在理解,应该是他的“伏”这个氏,只不过经过时间演变,流传至今的意思已经变了。

在平襄县城西城城门上,伏泉遥望西方苍凉的大地,心里一片忐忑,却不知这场凉州战事,自己面对韩遂,有如何结果?

此时,在凉州的塞外,正带着自己麾下数千骑兵的出塞的韩遂,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心中所有所思,回望身后的凉州大地,死死捏紧了自己的马鞭,继续抽动。

而金城郡内,凉州叛军在北宫伯玉、李文侯的指挥下,在饱食一顿后,便挥师直向汉阳郡而去。

一场大战,已然将至,凉州,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光和中,凉州贼起,发幽州突骑三千人,假瓒都督行事传,使将之。摘选自《三国志》孙坚有幽州突骑的原因,是公孙瓒去在讨伐张纯之乱平乱之后,幽州还是派遣骑兵入凉州,只是公孙瓒之后升官没去,幽州骑兵在凉州不受待见,一部分人后来逃回乡,和当时征召的匈奴、乌桓骑一起,另一部分就被当时在凉州其他将领收下,程普韩当这两人,应该就是那时候跟随了已经开始崛起的孙坚,而江东孙氏的骑兵,虽然因为马匹不出名,但是在战力上也不能小觑,里面大部分都是幽州突骑的底子

光和中,凉州贼起,发幽州突骑三千人,假瓒都督行事传,使将之。摘选自《三国志》孙坚有幽州突骑的原因,是公孙瓒去在讨伐张纯之乱平乱之后,幽州还是派遣骑兵入凉州,只是公孙瓒之后升官没去,幽州骑兵在凉州不受待见,一部分人后来逃回乡,和当时征召的匈奴、乌桓骑一起,另一部分就被当时在凉州其他将领收下,程普韩当这两人,应该就是那时候跟随了已经开始崛起的孙坚,而江东孙氏的骑兵,虽然因为马匹不出名,但是在战力上也不能小觑,里面大部分都是幽州突骑的底子

时候跟随了已经开始崛起的孙坚,而江东孙氏的骑兵,虽然因为马匹不出名,但是在战力上也不能小觑,里面大部分都是幽州突骑的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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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 伏泉小儿必败也

夜色深深,伏泉麾下的大军来到平襄县城内已有三日,这几日里,大军除了每日大张旗鼓的在平襄县城内外训练以外,那就是每日在城内呼喝伏泉所编写的类似“剿灭叛军,收服凉州”的口号,好像生怕城内外的百姓不知道他们是新任平西将军伏泉麾下的精兵似的。

汉军的这番异动,自然不会让人忽视,据城内外的兵卒斥候报告,这几日总有形迹可疑之人在城内外出现,而汉军也是根据伏泉要求,只是抓了几个太过明显的奸细,以示平襄县城防守严密外,就并没有多做准备了。

而到了今日,平襄县城内的汉军突然夜里实行宵禁,甚至和平襄县城一样,在汉阳郡以西,汉军与叛军交战的最前线的几处县城,也都接到伏泉的命令,城内外夜里都实行宵禁,凡夜间出没之人,皆当叛军奸细抓捕入狱,着实使得这几地百姓搞不懂。

当然,普通百姓自然搞不懂,能搞懂汉军图谋的,也只有汉军那些制定战术的将帅谋士而已。

平襄县城外,汉军大营,此刻一万五千名兵卒,正在各地将领的带领下,静静等着大营前方,他们熟悉的平西将军的命令。

看了眼天色,觉得时机已至,伏泉对身边诸将道:“按计行事!”

“诺!”

以亲信黄忠为首的汉军诸将,齐齐行礼后,便按照事先安排,带领各自兵卒,按顺序出了大营。

只见,大营里,一万名骑兵,相继出了大营寨门。他们胯下的马匹,在嘴巴和马蹄上,都裹上了厚厚的粗布,并且出门后,都未带火把,完全靠着汉军早就准备好的向导,向着大营外的西南方向而去。

“文和,如此可行乎?”对于让骑兵摸黑前进,伏泉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若是被叛军知道自己的意图,那这场战役里,他必然要战败了。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敌众吾寡,吾等做到如今,已尽全力,若不能破贼,此天意也,非人力可为。”贾诩淡淡道,话语里,似乎对于这场他提出的冒险之举,完全没有任何责任一样,还把一切推给了老天。

伏泉见了,恨得牙痒痒的,真想现在给这家伙两巴掌,才解兴。只是,很明显,他即使这么想,但也不会这么做的,况且,一切就像贾诩说得那样,现在局势下,不行险,想要抵抗住叛军如今近十万人马的攻势,实在非常困难了。如今唯有行险,而贾诩之计,看似极险,但却别有一番稳妥。

来到平襄县城那日,汉军派去金城郡的十波探查的斥候,终于回来了三波,同时也带来了伏泉和所以汉军兵将非常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叛军不仅又有一部先零东羌部落的援军加入,甚至远在益州边境的西羌部落,也有不少跟着加入叛军了,这些曾经被名将段打残,甚至差点就此灭族的东、西羌族,经过了两到三代人的休养生息,恢复了实力之后,又一次张开了他们的獠牙,显露了他们的野心了。

如今,叛军号称十万大军,虽然兵马可能夸大,但在伏泉等人看来,叛军七、八万人肯定是有的,而且这些还不是步兵,都是马术娴熟的骑兵,即使他们之中,有强有弱,甚至有不少新兵,但是以凉州人骁勇善战的传统来看,实力也定然是不弱的。

并且,以如今叛军所拥有的地盘来看,这七万左右的叛军,很可能已经达到了一人双马的装备,实力可谓是极为恐怖。

七万人,人人双马,这等机动能力,对于如今唯有一半凉州地盘,兵马少,并且多为步卒的汉军来说,实在有些吃不消,虽然叛军并非全部是精锐,但是人数上的优势,以及兵卒的骁勇,也不能令人小觑。

当然,最令汉军感到无奈的是,如今的叛军,对于汉军主动列阵,除非迫不得已,已经不会主动进攻了。

自从段当年以长矛、大盾,配合弓弩,辅助骑兵的战法,将东、西二羌的羌人杀的要灭族后,这些已经吃过亏的羌人骑兵,现在和汉军对战时,见到汉军的兵阵,多数都是主动避开,宁愿不决战,也不来攻击。

这直接让汉军对阵骑兵无往而不利的“拒马”战法,直接失效了,这也是前番凉州汉军平叛时,被叛军压制的主要原因。

本来汉军就比叛军少,叛军骑兵又多,现在汉军的主要兵阵战术又失效了,反观叛军,靠着骑兵的优势,绕过汉军主力,四处劫掠,等到汉军露出机会时,又快速集结合围,汉军没大败失去整个凉州,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综上种种,面对汉军出于这种劣势的情况下,当贾诩私下向他提出一计险策后,伏泉当即就同意计划,这才有现在汉军的行动,而前面无论是故意让叛军斥候探得平襄县城内汉军虚实,还是各地宵禁,都是为汉军快速转移军队,做好准备。

随着最后一支汉军骑兵离开大营,伏泉这才对身边的吴懿道:“子远,孤走后,平襄诸事,皆托于尔也!”

“平西放心,懿若在,城便在,必不叫贼军得城!”吴懿高声喊道,语气里十分激动,毕竟,伏泉这是主动放权给他表现,他能不激动吗?

“善!走!”伏泉笑道,而后对身边未走的贾诩等人示意一番,也乘马离开,一时之间,大营之中,只剩下那些板蛮兵为主的步卒,尚未动弹。

“祝平西此行功成!”

在伏泉将主力将领都带走后,整个平襄县城内的兵将,都将听从吴懿调遣,而且想到伏泉计划的最后一环,吴懿就十分兴奋。于他而言,建功立业,对比以前的话,完全是天壤之别,他是越发觉得他辞去了在兖州的官位,跟随伏泉的明智,要是还在兖州的话,现在还想要碰到战事立功,明显很难。

想到他当时听到冀州牧皇甫嵩正奉朝廷的命令,抽调周边汉军,一并原本回句冀州尚未归乡的汉军,去剿灭黑山贼时的可惜,恨他没有在兖州待着,不然说不得能攒聚些军功,吴懿现在想想就感觉好笑。

且不说朝廷会不会抽调到他去剿灭黑山贼,就是抽调到的话,他带兵去剿灭现在明显对大汉危害不了多少的黑山贼,能捞到多少战功?相反,跟了伏泉,这么快就捞到在凉州平叛,去平定危害大汉西北边疆的叛军,这怎么想都比在兖州熬着好不是?

不由得,吴懿为自己的睿智而沾沾自喜起来,同时,内心里,那颗渴望在仕途获得极大成功的心,又让他思索着如何能够在伏泉心里,留下更深的印象。

毕竟,伏泉麾下名将他多,吴懿可不信自己的那点实力,能和那些早早跟随伏泉的人相比,而若是不想以后被伏泉冷落,必然需要有一个时常能在伏泉眼前出现的机会,加深印象而已,不由得吴懿想到自己那个妹妹,家乡有名的美人儿。

虽然如今才十几岁,但是长得俏丽无比,旁人一看便知,再长几年,肯定是个庆国庆的美人儿,反正妹妹肯定是要嫁人的,不如送个好靠山,而且送到阳都侯府上,也不算亏了自己妹妹的身份。

王峭在并州送美人的事情,早就在军中传了遍,并且那个小美人杜白,也一直颇受伏泉喜爱,而王峭自己也因为这样,诸般战事中,能力平平的他都能捞到不错的表现机会,就比如这次,王峭早早离开了平襄县城,在吴懿看来,肯定是接到伏泉密令,出去办事去了,反正无论吴懿怎么看,王峭送女人就没亏过,反而赚大发了,不由令他也产生了这样的冲动。

不过,王峭也因为此,虽然屡次立功,但一直让伏泉麾下其他人所为其不耻,当然,有不少人心里,其实也是隐隐十分羡慕,就恨自己为什么找不到杜白这样的绝色,孝敬上司。

干了,等此番平乱,老子回家就想办法撺掇阿父同意此事,如此好的妹妹不利用,真是暴遣天物……只是,却不知此事要是让叔父知道,会不会就此阻止,那样就不好办了,得想个办法摆平才行。

看着伏泉等人乘马的身影越来越远,吴懿心中不断想着,他的叔父叫吴匡,如今投靠于大将军何进,而以现在朝中伏氏和何氏对立的场面来看,他的那位叔父,明显不会同意他将自己妹妹送到伏泉床榻之上。

那样的话,对于吴匡而言,他在何进团体里,肯定会因为侄女和伏泉的关系而疏远,因此此事他必然阻止。

只是,他叔父阻止又如何,吴懿必然要办成此事,吴匡能死心效忠何进,那他吴懿又为什么不为伏泉效死呢?

待汉军骑兵走了约一个时辰后,吴懿这才对身后步卒道:“诸军听令,举火,入城!”

很快,随着一声令下,五千汉军步卒,举着火把故意拉长队伍,又将事先准备好的马骡这些运输牲畜掺杂在队伍之中,又一些步卒驾驭,大军缓缓的往着平襄县城内走去。

汉军的马骡早已被装扮好,完全与运输队伍不同,都是以作战队伍的方式装备的,在黑夜之中,除非是借着火把仔细去看,否则是根本看不清那些到底是真正的骑兵,还是故意伪装的。

在城门大开之中,大军喊着口号,慢慢入城,一时间,引得不少平襄县城街道上的百姓,透过门窗,去观望汉军。

不过,因为宵禁,他们无法出门观看,而且,汉军的火把打的不是很密,充其量只能够让他们看清骑兵和步兵而已,却是让这些百姓,都以为那是汉军的主力大军。

当汉军到得城内军营后,便在吴懿命令下,熄灭火把,就地休息。而后过了半个时辰后,待得平襄县城内的百姓又歇息后,汉军又将马骡腿脚口鼻,用粗布捂住,而后不打火把,慢慢出城,到达城外的汉军军营中后,又故技重施,点燃火把入城。

如此三番,五千人的板蛮兵,就变成了一万五千人的汉军全部实力,他们在黑夜之中,入驻平襄城内军营,守卫县城。

这个消息,在第二天,便被平襄县城内,叛军的斥候传了出去,在快马的传递之下,很快便到了现在已经率领大军齐聚在勇士县内的北宫伯玉、李文侯等叛军主将的大营。

啪!

“狗贼伏流川,欲于平襄城阻绝吾等,痴心妄想尔!”叛军中军大帐内,北宫伯玉看了斥候传递来的消息,手掌重重的拍在案几上,咬牙切齿道。

“是极!依吾观之,这平襄当弃尔!”李文侯附和道,他的提议很简单,就是放弃攻击平襄,反正他们攻击汉阳郡又不是只能走平襄一路,明知道汉军精锐在平襄县城里面等着他们进攻,他们除非是傻了,才会去围攻平襄县城,即使他们的优势很大,但是这种损兵折将,却是得不到太多利益的事情,他们才不会去干。

“一万骑兵,五千板蛮兵,皆乃伏流川昔年南征北战之精锐,这平襄城难破也!伏泉小儿此计毒也,其昔日常有以弱兵困守孤城,待耗尽攻城之军气力,再施奇计破敌之举,不想今日此獠又欲故技重施尔!幸有二位将军奇智,得此机密,如此,伏泉小儿必败也。不过,此消息为真乎?”一旁的边章也跟着应道,当然,素知兵事的他,还是问询消息真实性,毕竟若是中计,那边不好了。

“放心!伏泉小贼此数日内,屡屡捕吾斥候,其封锁消息之举,不言自明,消息必真尔!”

边章听后,摸了摸长须道:“若如此,平襄不可攻,不如转道西进,先破道,再直取冀县。冀县一为汉阳郡治所,二为凉州刺史部治所,其若被破,汉阳必乱,凉州必乱,到时吾大军一鼓作气,攻入三辅,天下必惊,谅伏泉小儿再有奇计,此番必将亡于吾等马蹄之下!”

“善!传令大军,饱食一番,西进道!”

第六百零一章 每一发兵 头鬓为白

汉阳郡,獂道县东南,落门聚内,伏泉率领一万精骑,行军一日夜,终是到了此地。

一路上,即使伏泉对于军队行踪掩饰很深,但还是遇到一些来往的汉、羌之民,为了保证大军行踪不被泄露,伏泉也都不问其出身来历,无论他们出于何种目的,全部一并拘拿,随军队行进,只待战事结束,便发予路费,让他们归乡。

落门聚,其名自华夏兴起以来,是中国历史最早的“聚”,其名最晚也在先秦时期出现,而在后世,这里也会将会演变为那个历史悠久的洛门镇。

彼时,落门聚虽然还未变成后世的天下名镇,但也能看出一些繁华景象,毕竟,汉阳郡前身天水郡,便是前汉丝绸之路开辟以来,汉家商贾所走的必经之路,而落门聚当时也成为了不少商贾的必经之处。

不过随着西域被阻断,以及凉州乱事发生,如今的落门聚,也只能看出昔日的繁华景象,却没有太多商贾前来,人流也是少的可怜,只等待未来的某一天,当汉家再次向西域伸出触手后,它再次复兴。

“落门聚、落门聚……”伏泉望着眼前小邑聚,嘴中呢喃,而后对身后跟随众人中的一名青年将领道:“令明,此地莫非为来征羌破隗嚣处乎?”

青年乃是庞德,他和伏泉的副将张猛亲善,因此,虽然职位不高,但也能跟随伏泉身后。当然,若是常人,伏泉一定会斥责对方不知礼数,但是庞德的话,面对这样的青年才俊,伏泉自然容忍之,况且他本就是獂道县人,此番来落门聚,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也有用处,就像现在。

“平西博闻强记,德甚服之!”庞德行礼道:“昔日来征羌受世祖光武皇帝之命,兵伐隗嚣,建武十年时,攻拔落门,隗嚣支党便献出隗嚣之子隗纯投降,自此陇右大定!而落门者,即此聚也。”

伏泉朗声笑道:“令明方为博闻强记耶?记得如此清晰!”

“德为獂道人,此处距吾家乡仅数十里,少时更时常游玩,安能不知?然平西为关东人,徐州离凉州数千里也,却知此事,德不及也!”

“哈哈哈!”伏泉大笑,庞德这小小的马屁,显然让他非常高兴,心情大好之下,突然又想到一事,而后望着落门聚外的那处隐约可见的河水道:“既到落,复望渭,每一发兵,头须为白,叛军至此,必败也!”

这话出口,一时间令得气氛一冷,少数知道接下来军事行动者,反应过来后,都是深深的望了一眼伏泉,而后纷纷赞曰“平西睿智,汉军必胜!”。

至于其他不懂之人,却是在懵逼之中,跟着呼喝起来,毕竟,称赞上官,在何时都是对的,除非你不想在伏泉手下混了。

只有少数之人,虽不知道具体行动,但联想到伏泉说到来歙破隗嚣的事情,还有他引用了一段光武帝的名句,却是心中激动,因为他们知道又将有大仗可打了。

来征羌,便是指本朝开国名将来歙来君叔,其被封征羌侯,故而称其为来征羌。至于隗嚣,却是本朝开国时,陇右的大军阀,其割据陇右,自称西州大将军,实力非同一般。

现在,伏泉提到来歙在落门聚大破,又比拟叛军在此必败,显然说明了一些将要发生的事情。而且,伏泉话里,还改编了下光武帝的那句名句,实在不能不让人兴奋。

提到来歙破隗嚣,就不得不提光武帝的那一个典故“得陇望蜀”,当年光武帝灭了隗嚣后,就对大将岑彭写信道:“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鬓为白。”

岑彭便是后来的舞阴侯,字君然,云台二十八将之一,刘秀写这信,自然是希望他去平定当时还在蜀地割据的公孙述。

这话的意思是,人总是苦于不知足,刘秀得到了陇地,还想要得到蜀地,而每次出兵,头发都会因为想战略而白。现在伏泉说出,也是在比拟,他为了这场战事,也不是伤了多少白头发了,明白此意者,都知道伏泉此番出兵,绝对用心不少,而以伏泉以往的战绩,此战,赢面很大,自然让他们十分欣喜,毕竟,大胜仗就意味着军功和爵位,仕途更上一层楼不是?

在落门聚西面外,有一条渭水支流途径此聚,伏泉在欣赏完落门聚这个最早的聚的风景后,便率大军直奔那条渭水支流的上游处了,这里也是此次行军路上一直想着地方。

此刻,这条支流上游处,早已被汉军兵卒封锁,靠近之人皆被汉军缉拿,可谓是戒备森严。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这条支流上游的地方,早被汉军兵卒和他们征调来的民夫,用装满沙土的沙包,将上游给阻断了。

如同筑堤蓄水,汉军已然用人为制造的堤坝,在这里蓄满了不少的水,只等来客品尝这西北凉水的滋味了。

“维栋,此番若胜,汝功不可没。”望着面前堆的足有三人高的沙包,伏泉大笑着对王峭赞道,这就是他提前让王峭带着自己密令,来到獂道县的原因,就是让他来这里搞基础水利建设的,当然这水利工程只是为了好好阴一把叛军而已。

“分内之事,一切多劳平西妙算尔!”王峭谦虚回道,不过,他脸上的兴奋劲,却是掩盖不了的。

毕竟,自从王峭献女,加入伏泉麾下以来,虽然也有不少功劳,但在伏泉军中,在文武方面比他厉害的谋士武将太多了,搞得他一直只能捞一些小功劳而已。现在,伏泉给了他这么一个不费事,却有大功的差事,能不让他兴奋吗?

“数日之内,水位可会再涨?”伏泉笑问道,对于王峭的兴奋,他自然知道为何,不过并未打破,而是转移话题,毕竟王峭这样,不也是他故意如此照顾吗?

王峭行礼道:“回禀平西,下官已询问当地官吏百姓,此时早春,若不出意外,当有数场小雨,水位应有增长。”

闻得此言,伏泉立即道:“既如此,速速再备沙包,叛军未至此地,不可令上游一滴河水,流入下游!”

“诺!下官已有准备,只待叛军至矣!”

“善!”

随着王峭一应回答,伏泉这才放下心来,这渭水支流的上游水位,可是自己此战胜利的关键,绝不可有失,甚至比他隐瞒骑兵行踪,故意埋伏在这里,更加重要。

根据贾诩的计策,凉州汉军如今兵力上,处于劣势,毕竟虽然凉州上游数万兵马,但汉军需要分兵扼守诸地,能给伏泉所调动的兵马当然有限。而叛军不同,如今号称有十万人的他们,可是人人皆是骑兵,无论是机动力还是人数,汉军都不占优势,所以贾诩才会献计,在这落门聚以西的渭水支流上,用水攻之法,击破叛军。

至于伏泉先前在平襄县城里演了那场瞒天过海的戏,自然就是为了让叛军以为他已经率领主力,死守距离叛军所在的勇士县城最近的平襄县城,令叛军明白平襄县城是个硬骨头,从而让他们怯退,放弃攻打平襄县城,转而换取另外的目标。

叛军都是骑兵,此番目的也是以抢劫为主,转道行军自然正常,而以叛军只想快速攻入三辅,实现战略目标的意图来看,他们西进攻取獂道县城,就有很大概率的可能了。

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叛军不攻平襄县城的话,他们只能绕道,而他们绕道的路径,无非是往西边和往东边这两条路而已。

对比往东边进发,要经过阿阳、成纪、略阳、显亲等数县,无疑直接西进往獂道方向走最合适,毕竟,县城多的话,也意味着汉军布置的防守兵力也会多。东边毗邻的数县那里是汉阳郡的精华所在,任何一个地方长官都会最大限度的尽力死守的,终究这里若被叛军攻占毁坏的话,整个汉阳郡肯定要废了。

而且,西进獂道,对于叛军来说,还有另外一个好处,他们纵然无法攻破獂道县城,也可以完全放弃,因为獂道县城的东南方向,就是冀县县城。这里,不仅是汉阳郡的郡治,而且也是凉州刺史部的治所,一旦攻占这里,汉阳郡震动,凉州震动,到时长驱直下,攻入三辅,也绝对不是难事。

前番叛军入侵,也都是这种套路,面对难拔之县,全部都是围困之后退去,转道攻击其他县城。只是,在金城郡被叛军攻破,韩遂、边章等汉人名士加入叛军后,他们的战术又有了新的变化,那就是绕道之后,直接围攻汉阳郡郡治冀县,而后围点打援,扩大战果。

如果凉州其他郡兵前来营救,所遇汉军较小,便利用骑兵优势,和汉军野战,如果遇到汉军较多,则率兵远遁,令得骑兵不多的汉军只能望而却步,担心追击之后,反而中了叛军埋伏。

这也是前番左昌任凉州刺史时,被叛军围困冀县县城的原因,若非身处前线的盖勋,威胁汉阳郡从事辛曾、孔常出兵,恐怕那时候左昌就要身死在叛军围攻冀县战火之下了,也就等不到伏泉斩首其首级了。

贾诩的计谋就是如此,叛军既然已经有过绕道汉军身后,奇袭围困冀县的例子,那么如果再有机会,肯定也不会放过,特别是知道汉军主将伏泉把麾下的一万五千名马步精锐,囤积在战事最前线的平襄县城时,更加会让叛军产生孤注一掷的冒险冲动。

终究,叛军即使不打獂道县城,只需要过了獂道县城旁的那条渭水支流,途径落门聚,便可以直接攻打冀县县城了。到时候,就算伏泉得到消息,可是已经迟了,再加上汉军主力都在伏泉手上在,这样的话,叛军在时间上和兵力上的优势,都极其有可能的拿下冀县的。

不过,叛军要拿下冀县的话,那就必须要过这条渭水支流,而这支流有几处河水较浅,可以供骑兵直接过河,这也是前番叛军能够快速围困冀县县城的原因。

现在,伏泉在这渭水支流的上游建造起人工堤坝,等到水位高涨到一定程度后,只待叛军过河,便决堤放水。到时,数万叛军骑兵过河,必将被高涨的河流拦腰阻断,而后早就埋伏好的汉军步骑,从叛军前后杀出,那时候,刚刚被“从天而降”的滔天洪水冲刷懵了的叛军,如何会是叛军的对手,汉军必然会取胜,当然,至于能够杀死多少敌军,那也就只有天知道而已。

当然,这一切也都是几率问题,如果叛军不上伏泉的当,那自然也没辙。因此,伏泉才会保守的留下吴懿,带着五千板楯蛮兵死守战事第一线平襄县城。另外,也通知汉阳郡诸县和凉州诸郡,整备兵马,以防开春之后,叛军继续进攻。

所以,此番伏泉能投入的兵力,除了他瞒天过海带来的一万骑以外,和獂道和冀县二县的兵马,至于其他的,也就是在汉阳郡附近各县以及陇西郡抽调来的骑兵三千余人。

这些抽调来的骑兵,是陇西郡和汉阳郡各县内原本的骑兵,以及当地招募的有马的游侠、恶少年,至于在汉阳郡各县抽调他们来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那就是现在叛军骑兵多,汉军如果没有得到其他地方骑兵补给的话,也就只能固守各城池。至于出城和对方野战的话,一来叛军见到汉军兵阵,基本不和以前羌人一样死命进攻,汉军步卒的兵阵没了用处,反而要担心在行军途中会不会遭受叛军骑兵利用速度优势袭击;二来的话,如果汉军用人数明显不如叛军的兵马和叛军在野外浪战的话,那明显是送军功给叛军的,叛军用人数就能完全碾压那些汉军骑兵。

因此,既然那些零散的汉军骑兵放在各郡县浪费,伏泉自然把他们征召过来,给自己这次设伏,增加战胜几率。当然,为了隐藏消息,伏泉也只是在靠近落门聚的汉阳郡和陇西郡暗中抽调的,并且就是抽调兵马,也是以平西将军的名义,抽调到冀县,名义上是身为州治、郡治的冀县空虚,抽调骑兵防守而已。

整个调兵过程,一点儿没有说明有这场埋伏的事情,而那些抽调而来的兵将,也是到了落门聚这里,才知道他们的命运,可以说这是一场完全做到保密的行动了,能不能成就看叛军会不会入瓮了。

不过,说来唯一可惜的,那就是伏泉虽然快马给陇西郡调兵的命令,但因为时间上不够,调来的骑兵也就只有陇西郡靠近落门聚的一千余骑而已,否则,指不定还能再多出数千骑了。

脸颊之上,一丝丝春雨缓缓滴落,伏泉仰望似乎即将有落下大雨的上天,大笑道:“天助吾也!”

的确,雨都下了,那沙包堆积的人工堤坝,自然也会蓄满更多的水了,如果叛军还不来的话,老天爷无疑太浪费了自己的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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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二章 韩遂疑窦变兵事

灵武谷,位于凉州北地郡最北边的廉县境内,本来是大汉靠近边塞的一座景色不错的山谷,而现在,却已经为叛军所有。

自从凉州叛军起事以来,凉州北面廉县、灵州县二县,皆为羌胡所破,唯有北地郡郡治富平县,因为北地百姓毗邻羌人,深知城破后他们所面对的险境,誓死和富平县的郡兵守城,方才守住,否则,恐怕这富平县这北地郡郡治都要为叛贼所有。

当然,叛军围富平县城的时候,也没忘了多占一些便宜,他们派了数支羌胡骑兵,趁军围困富平县城,将北地郡大部兵力牵制之机,出兵绕道富平县城之后,劫掠了不少地方方才罢休。因此,如今提起叛军,北地受到迫害的军民,无不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带着麾下数千骑的韩遂,就是在此局势下,来到了灵武谷里,按照计划,他们将继续北上,道灵武谷以外的绝壁塞外处,而后绕过北地郡内部。

到时候,无论是从后奇袭北地郡郡治富平县,还是深入敌后,劫掠其他北地郡南方数县,甚至进入三辅,都不是难事。当然,这一切也都得建立在北地郡的汉军,实力不是太强,否则仅仅凭着麾下这数千汉羌杂骑,韩遂可也没把握能够突入北地郡。

不过,根据最新消息,那个汉朝名将伏泉,率领他带来的汉军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的主力,已经进入汉阳郡地界,想来这北地郡里,汉军应该不会有什么精锐的援军部队了。

只是,韩遂感觉,一切似乎都发生的太过寻常了,隐隐中透着一股不对劲,至于为何如此,他却是说不太清楚。

简单来说,韩遂就是有一种直觉而已,毕竟,现在他们的对手,可不是前任凉州刺史左昌那个贪财的酒囊饭袋,而是汉朝的少年名将伏泉,他可不信这位年纪不大,却早已是久经沙场的汉朝平西将军,排兵布阵会这么普通,要知道他能有今天,可是和其他靠着关系成长的外戚,伏泉今天的地位,可是他一步一步在战场上打出来的,这不由不让韩遂怀疑汉军背后有什么恐怖的深意。

“将军,时候不早,当出塞也。”韩遂的身后麹胜,见韩遂还在灵武谷内沉思,不由提醒道,因为按照计划,再不出塞的话,恐怕就配合不了汉阳郡那里的叛军主力的行动了,虽然麹胜对于北宫伯玉、李文侯他们不满,但并不代表他会在这种情况下故意撂摊子。

闻言,韩遂却是摇头道:“不急!待斥候归军再言,此番战事,吾心中极为不安。”

“可汉军戒备严密,吾军数路斥候,皆未返回,这一路斥候亦当难返也!”

“约定时候未到,岂知其下落?”韩遂冷冷回道,他明白麹胜的意思,事先大军便已经派出数波斥候,潜伏进北地郡郡治富平县城内,查探军情,可是却是无一路按时返回,这就促使麹胜对着最后一路派出的斥候也不抱希望,即使现在离约定时间还没有到,但他却是已经等不了了。

那些斥候都是军中各将领所挑选的心腹,而且又都是叛军,显然不会半路去做逃兵,那是嫌自己命长了。毕竟,这些逃兵显然不可能逃回叛军的掌控地,只能去汉军治下,可是他们若是被人认出来,无异于灭顶之灾,汉人可不会管他们是不是悔过自新,想隐姓埋名做顺民了,肯定是直接当做奸细抓了,好换取赏赐。而之所以那些斥候回来不了,能存在的原因对韩遂而言,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富平县城内,汉军防备极为森严,他麾下这些行踪可疑之人,全部都被人找出马脚了。

“这……”被韩遂一番反驳,麹胜苦笑道,却不知如何回答,毕竟,韩遂说得有理,他根本无法反驳。

而韩遂说完后,眼看尚有不少时间,便又往灵武谷谷中走去,只留下麹胜一脸尴尬的留在原地,而后待韩遂走远,这才紧紧跟上,他既然忠心于韩遂,自然不敢强求韩遂行动。

走在这春天到来后,小草逐渐宽茂的山谷里,韩遂望着尚能看见的无数残桓断壁,心中凄凉,他知道面前这些被破坏的军事设施,都是当年段太尉在灵武谷里追击羌人,大破其军所留,如今虽历经十余年,然而当初战争所留下的痕迹气息依旧未变,现在尚能闻到无数血腥之气,如临其境。

所谓段太尉,自然便是已死去的段颎,建宁元年,逢义之战时,段颎带兵万余人,携带十五日的粮草,从彭阳直往高平,与先零诸种战于逢义山,大破其贼。而后,连续日夜追击溃羌数百里,不将羌人杀的灭种亡胆不罢休,其中在这灵武谷里,便有这一番追击战。

当是时,羌人逃至灵武谷,紧急搭建守卫设施,段颎见此,并未退却,分别派骑司马田晏率五千人出其东面,假司马夏育带二千人绕其西面,羌兵分六七千人围攻田晏等,田晏等与其战斗,羌人溃散逃走。

这一战后,羌人彻底亡胆,除少数负隅顽抗者,在凉州群山峻岭之间苟延残喘以外,其他羌人不是战死,就是丢盔弃甲投降,自此先零诸羌逐渐平定,直到后面段颎最终决战的射虎谷一战,汉军阵亡四百余人,斩首一万九千人,彻底平定羌乱。

韩遂毕竟是凉州人,自然对“凉州三明”敬重不已,他们都是凉州的骄傲,可惜三人军功都大,对外战争皆有扬名异域之能。可惜,在政治上,三人却明显不行,明明都手握重兵,却不肯清君侧,扫灭宦官,甚至后来连段颎这名将都阿附宦官,这是韩遂极其鄙视之举。

却不知,这今日的残桓断壁的破败场景,会不会是明日,他自己的下场?

望着这大战之后的废墟,韩遂心中想着,段公,尔英明一世,最终却失晚节,阿附宦官,谋取富贵,此非吾韩遂所为。有朝一日,吾必要扫除阉宦,还大汉一个太平之世!

身后“踢踏、踢踏”的马蹄声传来,韩遂循声望去,却见一名穿着普通汉人百姓衣服的青年,策马而来,随行的叛军将士却是并未拦截此人,因为那青年却是早先军中派出的斥候。

那斥候到的韩遂身前处,便立即下马,行礼道:“见过将军。”

不过,韩遂却不废话,直接问道:“北地郡内可有异常?”

“回禀将军,小人潜伏至富平,探得数日以前,富平县内,汉将皇甫坚寿,率领关羽,并五百板楯蛮兵,入驻富平。”

“五百板楯蛮兵?”韩遂疑惑问道,直觉告诉他,汉军这次投入在北地郡的兵力实在太少了,这和他们在北地郡内执行如此严格的戒备措施,显然不太符合。若是汉军真的认为北地郡不重要,那为什么要让皇甫坚寿和关羽二人为将前来?

二人之中,前者出自安定将门皇甫氏,其叔祖皇甫规,父亲皇甫嵩都是名将之姿,更何况皇甫嵩还曾经担任过北地太守,让皇甫坚寿来北地,足可见汉军对于北地的重视。至于后者,不需多言,伏泉历次大战的主将,立得大功无数,猛将万人敌也,这两人入驻北地郡,却只带五百兵卒,难道伏泉是疯了,真以为叛军实力不行,只需要这点援军就够了?

“正是!”

青年斥候的回答令得韩遂疑虑更深,随即问道:“二人入北地,有何异动?”

“自皇甫坚寿、关羽二人入北地,其下令征募兵卒,又令北地豪族,备其家兵,聚兵待战,郡内每日皆有汉骑巡视,端得是戒备森严。小人回程之时,便为汉骑追捕,幸而杀散数人得脱。”说完,那青年斥候故意将身子移动了下,将他战袍上胸前和腹下的累累血迹,露给韩遂看,希望韩遂记住自己。

“善!速归列也!”韩遂赞许道,随后挥退青年,他并没有去问询这青年是否受伤,毕竟战场之上,受伤难免,而且以这青年现在还能给他耍心眼难看,明显他的伤势不大。

“诺!”

听到韩遂命令,青年脸色一暗,便欲行礼离去,剧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现在不该是他就此得到韩遂赏识,从此飞黄腾达吗?

刚走几步,突然那青年听到韩遂道:“慢着,汝姓甚名谁?”

这话令得青年顿时雀跃,连忙转身行礼道:“回禀将军,小人成公英也!”

“善!归列!”韩遂听到名字,一愣之后,随后面色回转,继续下令道。

“诺!”

看着成公英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神情,韩遂面露笑容,这些人想上位的心思是好的,但是自己就算想扶持,也得好好打磨才是,不然如何挺高自己的威信呢?

“将军,此子倒是不错,可加栽培!”麹胜一直观察成公英,对于成公英的动作,他自然也清楚,而且成公英也是金城人,麹胜自然知道其才名,所以自然为他说好话。

“不错,此子便归汝麾下!”

“诺!”

内心之中,韩遂也很明白麹胜之意,他在金城郡自然也听过成公英之名,对方既然是自己同乡,又如此示好,不加以磨炼,引为心腹,那还干什么?

至于成公英的耍心眼举动,韩遂也不在乎,而且韩遂自然也知道他的想法,无非是想在自己面前显露他的功绩,从而引起韩遂的注意而已。当然,韩遂对此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这也说明对方是忠于自己的,现在的他可是想要极力培养自己的心腹,参加叛军这些时日后,他越发对于一盘散沙,只想劫掠却无大志的叛军失望,有朝一日,他必定要整合叛军,而想要完成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有自己的实力。

然而,成公英的话,也是令韩遂心中疑窦渐生,观皇甫坚寿和关羽此举,完全就像是知道北地郡有战事,从而征募兵卒守城的,莫非是他们的行动已经被泄露给汉军了吗?

不对,应该没有泄露,如果汉军知道他们进攻的地方是北地郡的话,就应该大力增援,而不该只是带五百兵卒而已,这点人马,面对叛军主力,就算汉军再精锐,也都不够叛军塞牙缝的。

除非,汉军早就知道叛军只会来一支偏师,所以根本无所畏惧,这个想法出现之后,就快速扎根在韩遂心中。当然,他也有理由这样猜想,毕竟伏泉麾下的主力如今多数都聚集在汉阳郡,而这次叛军的主攻方向,也是汉阳郡无疑,两相对比,如果伏泉已经猜出叛军行动的话,那么这场貌似实力悬殊的战斗,可就悬了。

韩遂相信现下没人会泄露叛军情报给汉朝,但也并不怀疑叛军的军事行动能被汉军猜出,毕竟汉朝能人辈出,猜出叛军进攻意图并不难,就是他自己,平日对阵,也能猜到不少汉军兵将的作战意图。

正在韩遂深思之间,远处又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马蹄声,打断了韩遂的思考,循声望去,却见一队羌骑而来,韩遂顿时面色一变,这不是他的军队,乃是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的麾下,莫非大军在汉阳郡出了什么变故了吗?

随着那队羌骑有些桀骜的行礼,并说明来意,是前来送边章给韩遂的信时,韩遂立即放下心来,至于羌骑对他的无礼,他却是视而不见,如今形势不利于他,一切只能等待。

接过书信,韩遂立即拆开,边章在信里言道叛军因为平襄城内伏泉囤积大军,叛军不想肉搏,随即改变战略,打算复制曾经对付左昌的绕道奇袭冀县的战略,希望韩遂准备好和叛军主力会合。

因为信中谈的都是叛军机密,所以边章特地安排了一队羌骑护送,足可见边章在信里,将这场战事的经过写得如何精细。

只是,韩遂看了信,脸色却并未和边章那样乐观,直觉告诉他,伏泉在平襄县城内,做的完全不是一个沙场宿将该会做的事情。

毕竟,任谁也不会明知叛军有过绕道偷袭的事情,还把军队收缩在城内固守的,甚至于连那一万骑兵,都放到城里当步兵用,难道伏泉打算把这些精锐骑兵当步兵用吗?

正常的守军将领,起码会让骑兵在城外,帮助守城军队,伺机守城,若是寻得机会,奇袭攻城军队的首脑之地,那还说不得有一场大胜了。

因此,综上种种,韩遂心中慌乱,他预感汉阳郡必有大事发生,而且这北地郡也显然不安全。当下,韩遂便喊道:“全军听令,进兵汉阳!”

周围将领,听得此言,略显错愕,然而在看到韩遂神情后,便知他看出什么,只能听命行事,未几,便见数千叛军转道往汉阳郡进军。

第六百零三章 孙坚将计欲袭贼

道县,乃陇西郡与汉阳郡之要害,自古便为凉州要道,其名由来,顾名思义,乃戎狄聚集之地也。

据古书记载,是一种凶猛的豪猪类动物,虎狼不能近身,而生活在这一代的子民之所以命名道,作为本民族的象征,是有威严强盛,不可侵犯的意思。而在汉代,“道”类似于后世的自治县区,是胡汉杂居的所在,和汉代羌道、狄道一样,道是汉人和戎狄的杂居之地。

后来三国时候,蜀汉丞相诸葛亮六出祁山,便是取道时属南安郡的道县城,最终直取时已又改名天水郡的汉阳郡和安定郡,使得蜀汉兵势迅猛,直逼长安,引得魏帝茶饭不思,难以安睡,可见道县之重要。

就像现在,道县县城外,就已经聚满了不少衣甲不一的凉州叛军,其军中羌人最多,汉人较少,虽然显得不伦不类,但是叛军声势却是不低。

因为道县城外,并无护城河,周围地形十分开阔,城池也不是非常高,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又十分骄傲自大,因此直接命令麾下将领各将万骑堵住四门,并且令兵士围攻,他们二人则率领剩余叛军在道东门外,随时准备接应。

按他们的想法,就是把这小小的道县城,作为他们攻破冀县县城的开胃菜,他们必须以雷霆之势,扫灭道县县城内的汉军,好好震慑一番这汉阳郡的其余各地守军。

只是,叛军的想法注定要破灭,在连续数番的强攻下,道县县城虽残破不已,但是依然挺立,那城头上的汉军军旗,仿佛谁也拔不动一样,挺立在城头。

遥望着满地己方军队尸首,粗粗估略了下,北宫伯玉知道,小小的道县城,这几次他们进攻起码死了两千多人,而受伤的也有快三千人,这种损失是他从来没有预料的。

虽说汉军居高临下占据地利,但是以前番屡屡被他们打败的汉军战力而言,就是顶住他们数番攻势,守住了小小的道县城,也不该给他们造成这么大的损失才对,莫非城内有了汉朝的援军不成?

这是北宫伯玉的第一反应,随即便对身边众人道:“道如此难破,城内莫非有诈,汉军已有援军应对不成?”

“应该没有。”李文侯心中有所怀疑,但看着道城楼,还是摇头道,城楼上的汉军数量并不多,旗帜也没有可以的军队旗帜,这并不像有援军的样子。

“那为何如此难攻?”北宫伯玉继而问道,他可不信汉军真的实力大涨,汉阳郡的叛军实力他们领教,也不是一天两天应对的了,这道县县城内的汉军不该有这种实力才是。

一旁的边章见此,捋了捋自己的短须道:“道自古便有诸戎聚集,如今虽已属汉地,然汉胡杂居,其民风彪悍,于凉州城内,亦是前列之选。今吾大军尽起,城内军民死战,有此战力,应有此因。”

听得此言,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这才点头,大概也只有这种原因可以解释了,他们历次奇袭冀县,都没有攻道,此番第一次围攻,受此大损,也只能找这个原因了。

而此刻的城楼上,汉军再又一次击退叛军攻势后,整理城楼狼藉的同时,又严阵以待城外的叛军。

城楼一角,脱掉兜鍪,扮成普通兵卒的孙坚,正仔细窥视着城下的叛军,生怕道县内的虚实为叛军侦查。当然,不止是他,其他汉军也都是改变了衣着,全部变成县卒模样,甚至各部将领,都不得打出自己的旗号,旁人不知城内虚实,一定都会以为他们都是原本道县内的兵卒的。

自从伏泉率兵至落门聚后,念及道县城内的汉军守军,恐怕抵挡不住叛军攻击,便一边抽调冀县县城内的汉军步卒两千人,又派了孙坚统率这支步军,令其守城,原道县城内的一众兵将,皆听其命。

对伏泉来说,此番行动绝对不会出现意外,而这道县就是其一,毕竟,渭河支流上游的人工沙包堤坝,可都是从河水周边的道、冀县等地征召来的民夫,若是道县城被破,那么极有可能会被叛军知道渭河支流的虚实,所以道县城必须要守住。

至于叛军攻不下道县城,会不会因为汉军实力增长停止入侵,伏泉却是不怕,毕竟,叛军出兵是为了抢劫的,若是直接退兵,无疑会让叛军内部出现问题,在伏泉想来,除非叛军的主帅都是猪脑子,否则即使明知汉军实力可能增加,也会咬牙去冀县县城的。

因为叛军需要进攻,他们需要攻占县城,抢劫财物,来维持士气,若是得不到他们想要的利益,这支一盘散沙的叛军联盟,必将崩溃。

“孙将军,以如今形势,叛军若再大举压进,道恐将破也!”孙坚身边,道县令十分恐慌的对孙坚道,毕竟,谁都知道叛军来攻,如果投降还好,不投降,城破之后,或许叛军因为有汉人将领的关系,对于百姓迫害不深,但是像他这样的县令,死命抵抗,肯定连同家属都有身死受辱之苦。

自从一开始孙坚入城时告诉他叛军要大举来袭,这位道县令就忐忑不已,若不是孙坚带着两千兵卒来,城外还有伏泉的一万骑兵,他都准备一旦守城不利,就识时务的出城请降。

反正叛军之中有汉人,都是凉州人,而且道县城里面也是汉胡杂居,天生就比其他凉州郡县于叛军而言有优势,因为县内也有不少归化羌胡,所以叛军对他这个治理道县还算不错的县令肯定有好感。如果他再十分识时务的话,一般都不会为难,反之,若是死死带人抵抗,恐怕城破自己也得跟着受累。

孙坚听后笑道:“放心,贼子攻城半日,以吾观之,贼子必将退也。”

“为何?”

“时间!”

“时间?”

“正是!”

那道县令细细思索,也是明白孙坚的意思,的确,按照他得到的消息,叛军此番入侵,却是想和前番入侵一样,奇袭攻打冀县。而他的道县城,只不过是叛军搂草打兔子,顺手而为。

本来恐怕在叛军眼里,他这道县城,应该只需要一、两个时辰便能攻破,到时候他们抢了东西,再去攻打冀县,一点儿也不浪费时间。

现在,叛军在道县城已经浪费了快半日了,再拖下去进攻,恐怕冀县也该知道他们的行军目的,到时候他们的作战意图明显就很难实现了,这可是叛军不愿意看到,因此孙坚说叛军要退,这道县令也是明白了。

“将军大才,下官佩服。”

那道县令随即小小的拍了一下孙坚的马屁,只是很明显,这套路孙坚不吃,却见孙坚依旧死死盯着城下,观望叛军一举一动,若有所思,像是在计划着什么一样。

道县城外,当麾下兵马又休整好后,叛军主将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几人,在又讨论了一会儿后,权衡利弊之下,终于决定退兵,转道直接攻击冀县了。

对于他们而言,绝对不能舍本逐末,冀县才是此战的关键,若是因为在道县城外浪费太多时间,而让身为凉州州治、汉阳郡郡治的冀县有了准备,调来精兵护卫的话,那么他们这次入侵的目的,显然达不到了。

因此,现下于叛军而言,只能放弃继续进攻道县城,往冀州县城而去,那里,无论是进攻难度,还是城内能够劫掠的东西,都远比道县城多得多。

“呜!呜!呜……”

嘹亮的号角声夹杂着无数羌笛声,以及羌人的嘶吼声音,随着马蹄阵阵,叛军的数万骑兵顿时远走道县城的西北方向,徒留下一地的叛军尸体。

“孙将军、孙将军,叛军已退!叛军已退!”道县令见到叛军撤退,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他悬着的心,终于是可以放下了。

不过,叛军撤退,显然没让孙坚高兴,他要的可不是仅仅完成伏泉给他的死守道县城的任务,这数万叛军在他眼里,就是战功,如果不能参与最终的大战,无疑他会后悔死的。

望着叛军撤退的方向,孙坚冷冷问道:“城内尚有多少兵卒?”孙坚前番作战时,一直守着东门,其余三门为他麾下其他将领守着,因此对于城内守军数量,不太清楚。

那道县令闻得此言,气势一弱道:“尚不足两千,且多数带伤。”

孙坚听后一愣,这才明白这道县令为什么说叛军再进攻的话,道县城就保不住了,他自己带来两千,而道县城内因为地方也毗邻金城郡,又有前番叛军奇袭冀县的事情,所以郡内也有两千重兵把守,算上他入城以来搜集的精壮,足有近五千人。

现在,道县城内就剩不到两千人,这一切的发生也就半日时间而已,如果真给叛军足够的时间,孙坚不敢去想后面会发生什么。

这场战斗,孙坚就一直没想过用什么计谋守城,实在是两军兵力悬殊太多了,本来他还以为死守能守个几天了,没想到竟然可能半日就被破城,不由得,对于这支叛军的实力,孙坚有了新的认知。

然而,叛军强又如何,他孙坚从不怕对手强,当下,孙坚下令道:“传令,命吴景、程普等,聚麾下可战之兵,于东门集结!”

话语里,孙坚语气冰冷,令得身边的道县令,不敢直视。

“诺!”

道县令如蒙大赦,行了一礼后,便离开,对于孙坚这个官位比他大的上官,这县令实在不想多和他有太多联系。半日的相处,他就明白,孙坚这位上官的脾气,可不是太好,一旦激怒,谁都不认,还是远离的好。

孙坚治军还是很有一套的,虽说他带来的两千兵卒,多数都不是他本部兵马,但是像他的亲信妻弟吴景,老手下程普等人,能力都不俗,随着命令一下,事情办得很顺利,不到半个时辰,东门之外,便集结了近九百兵将。算上他东门所剩的两百余人,还是能凑出一支不错的战力的。

东门外,孙坚带领东门所剩之兵,会合众军,而后扫视众人,扬声道:“吾欲追敌,尔等敢同赴否?”

当下,吴景、程普先声暴喝道:“有何不敢?”

“愿效死力!”随后,其他兵将立即响应,众人吼声如雷,直冲云霄。

“善。”孙坚豪气冲天的大喊,而后跃上兵卒准备的战马,同时疾呼:“欲报仇雪恨者,于武库领兵械,速来东门!”

“欲报仇雪恨者,于武库领兵械,速来东门集结……”

千余人跟着孙坚大呼,他们的吼声,瞬间传遍每个角落,道城为之鼎沸。

城西角的一个破屋前,一个看着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怔怔看着被拖回的父亲,其身体布满了刀痕,骨碴外露,惨不忍睹。

阿父为什么会死?因为叛军来了,那些羌人凶残,县里要每家都要出一个壮丁守城,阿父年近五十,早已年迈,刀都不能砍动多少,可是为了让他活下去,把他锁在家里,自己去守城了。

本来……本来……应该死的人是他,而不该是阿父啊,该死的叛军,好好跟着大汉过日子,为什么还要反叛?

“欲报仇雪恨者,于武库领兵械,速来东门集结……”

城内的喊声又至,这少年仿若受到什么感召一样,当下将父亲尸体放在屋里,取来一块白布盖上,便自己往县武库而去。

少年刚硬的脸庞,显然不是纯正汉人,但此时,他的心里,对于可能和他有着一族血液的叛军,心中只有仇恨。

城东,王老汉年不到六旬,头发却全白了,浑浊的眼睛布满了干涩的泪水。他曾是汉军的一员,后来便在此落户,娶了当地一个归化羌女,原因是那个羌女曾经在一次大战后,救了受了重伤的他。

两人恩爱非常,后来也生了两个儿子,而受他影响,两个儿子先后成为了大汉士卒,可大儿子早年死在西羌之乱,如今,小儿子也因为守城死了,至于他的妻子,也因为曾经出外,被叛军所杀,现在,他成了孤家寡人,而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自从汉羌百年大战以来,受到伤害,损失巨大,并因此疲惫衰弱的,不仅仅是大汉朝,还有大汉治下的凉州百姓。他们在这些战斗里,失去的不仅仅是财产,还有亲人,当一切都随着战争失去的时候,他们最后只会选择去报仇。

这也是孙坚为什么不惧怕叛军,道县内,户口不少,并且因为汉胡杂居,民风彪悍,而且百姓体格健壮,这些都是优秀的兵员,都是拉到战场上便可乱战的兵卒。

如今叛军攻城,死的不仅仅是孙坚的援军,还有城内百姓的父子兄弟,当仇恨的怒火起来之时,他的麾下就不愁兵员了。至于这些兵卒,上了战场,能不能行军阵,孙坚却是不怕,反正一旦叛军遇伏,到时候就是一场乱战,还需要什么军阵?

一个时辰后,孙坚带着麾下明显参差不齐的五千余人,往道城东的渭水支流走去,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怒火……

第六百零四章 天上怪异的黑东西

渭水支流,岸边原本广阔无垠的平原上,突然扬起真正沙尘,随后便见数万骑兵,浩浩荡荡的出现,似乎给原本安详和平的环境里,添上了许多冰冷血腥。

这支大军自然就是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的叛军了,在舍弃了獂道县城后,他们便令全军快马加鞭,用了一天的功夫,终于到了这里,而只要他们越过这条渭水支流,中途经过落门聚,再行军两日,便可直取凉州州治、汉阳郡郡治冀县了。

大军中央,北宫伯玉、李文侯和身边数名叛军主要人物商谈甚欢,当然,他们并没有去谈论在獂道县城下的失败故事,那样做的话,无疑会动摇军心。

前方渐渐到了渭水支流,望着熟悉的地方,边章心中莫名有些异样,连带着原本还在和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谈笑的心情,也变得有些阴霾。

时间一长,边章的异样,显然会被旁人察觉,北宫伯玉见了,疑惑问道:“边将军,出了何事?”

边章摇头道:“不知为何,某心中忐忑,此地似有异样。”

“有何异处?”

“不知。”

“哈哈哈!想来昔日边将军为盖勋老贼斥骂,今日尚不安也!”见边章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他感觉异常的原因,北宫伯玉想起一事,大笑道。

众人闻言皱眉,暗道这北宫伯玉真是羌胡之辈,张狂至极,一点儿也不会给大家这些盟友留面子,就是他的好友李文侯,此刻也是对北宫伯玉这话有些微辞。

其实,北宫伯玉这话算是揭短了,去年,边章带人奇袭汉军后方,围困冀县,后来盖勋带人救援冀县,并且痛骂边章等人反叛大汉的事情,这事情大家都知道。之后边章向盖勋忏悔,并且撤兵,一定程度上而言,在众人心里,边章有些懦夫了,但大家现在毕竟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北宫伯玉再怎么样,也得考虑清楚说这话的后果才是。

场面一时尴尬,就是当事人边章被北宫伯玉,提起这往事,也是有些不自然,毕竟,说到底,一年之前,他还是汉臣,如今却成了反贼,身份变化,实在太快。

李文侯见此,赶紧出来打圆场道:“边将军不必忧叹,待吾等攻破冀县,必擒拿盖勋老儿,为将军解恨!”

“对!擒拿盖勋老儿解恨。”

“攻破冀县,擒盖勋老儿!”

“劫掠冀县,杀入三辅。”

……

“走!”

随着李文侯的开头,很快他的话便获得了身边诸将的附和,只是说着说着,就变了味,骨子里还是盗贼的他们,说了几句就把话题转到抢掠去了,而后便在北宫伯玉的带领下,策马跟上大军,直奔渭水支流而去。

原本应该是被安慰的边章,顿时被叛军诸将这番前后变化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便因为可以抢劫的兴奋策马离去。

想到刚才众将的话语,边章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反叛大汉的想法对不对了,他们为加入叛军,找到了清君侧,扫除宦官,还大汉政治清明的理由。

可是,随着时间演变,叛军还是那支只会劫掠的贼军,而他,却似乎已经忘了当初的愿望,反而融入的叛军,享受他在叛军中的地位。同时,也陷入了这支新近崛起的军事势力中的争权夺利之中,完全和以前不同。

算了,一切自有天命,他再如何悔恨也没用,倒不如活在当下,随波逐流得畅快。

很快,边章调整了心情,也跟着策马离去,至于他先前感觉和他去年来到此地的异样,暂时放在一边。

前方,便是渭水支流,叛军去年便已走过此地,根本不需要怎么寻找,便在下游一处潜水滩里聚集,准备渡河。

叛军众人都在渡河准备,而到了河岸边的边章,见到河水,心中虽然又是起疑,暗道这河水为何如此之低?

“传令,渡河!”

听到北宫伯玉下令,准备命令军队渡河时,边章连忙阻止道:“且慢!”

“嗯?”被边章打断,北宫伯玉明显不乐意道:“边将军欲如何?”

“此地有古怪。”

“古怪?”

“正是!”边章正声答道:“去岁,某途径此地,河中水位尚无如此之低,实在可疑。”

听了这话,众人之中,除了去年随边章出兵的人以外,其他人皆是被边章吸引,连忙询问边章的疑惑。

随着边章讲解,言道去年途径此地,水位高过马腿,今年却是已经低过马腿,而且两者差距比较大,有古怪之后,再有着去年也经过这里的叛军将领印证水位的问题,一时间却是让不少人开始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诈了。

不过,有人怀疑,有人当然相信,比如北宫伯玉,听完边章所言道:“夏日水位比春日高涨,十分寻常,边将军莫要多疑。依某看,边将军已为盖勋老贼骂破胆耶!”

说完,北宫伯玉哈哈大笑,引得身边其他不少人,也跟着大笑,显然,没把边章这个新近的叛军高层新贵放在眼里。

而被羞辱的边章,本欲回敬北宫伯玉一句,然而想到如今军中北宫伯玉的实力后,只能收住想法,他们的权利都是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赐予的,除非是两人不在了,否则他边章显然是没有上位的机会的。

当然,也因此,知道自己再如何提醒,边章索性不再言语,任由北宫伯玉下令。

“传令诸军,渡河行军!”

对着身边亲兵,北宫伯玉大喝起来,其实,他的心里不是没有对着河流水位有过怀疑,实在是这条支流只能比马腿小腿高,显然太对不起它的源头渭水了。

不过,毕竟现在时间重要,若是花费时间在这支河流细细侦查,找到原因再出兵,明显这波奇袭的策略,肯定要被毁了。因此,北宫伯玉很急切,甚至怀疑了水流有鬼,但还是执意要大军快速行军,因为时间根本耗费不起。

再迟几步的话,等到冀县县城内,汉军派出的通风报信的兵卒告知城内叛军的行踪,到时候,叛军明显再攻城会很有难度。前番才放弃进攻獂道县城的北宫伯玉,若是不能快速攻下冀县,别说之后的入侵三辅了,就是想抢劫冀县县城,都不可能,而且,这也会引起叛军之中归附他的人对他的忠心,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北宫伯玉丝毫不怀疑这些人会背叛他。

因此,在听到边章的担忧之言后,北宫伯玉立即怂了他,然后立刻下令军队过河,大军是需要一场放纵来维持士气了。

渭水北岸的远方,一片丛林之中,一片安静,连一只鸟儿都看不到,可见这林中必有古怪,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伏泉麾下的一万精骑,正埋伏于此。

适才,眼见叛军到河岸边,禁止不动,可是吓坏了伏泉,生怕叛军看出什么来,不过还好,在看到叛军终于全军往渭水支流浅滩处行军后,他也是松了一口气。

时间缓缓流逝,此刻,一分一秒,对伏泉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他需要观察叛军渡河的人数,才决定什么时候给上游堤坝旁的汉军发信号,掘堤放水。

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在那渭水支流的南岸,只有马腾临时凑齐的七千余步卒,若是真的放太多叛军过河的话,说不得马腾的兵马还能被叛军歼灭,到时候这支叛军残军说不得还能趁势攻破冀县,而后再杀入三辅。

而以伏泉用大水淹没他们的仇恨来说,说不得这些叛军要大开杀戒,那样的话,伏泉就算此战埋伏了叛军,估计也得因为三辅被侵而受罪,这显然不是他所想看到的事情。

不久,再看到叛军渡河人数约莫有七、八千人时,伏泉便立即对身边黄忠示意,令其放信号,让上游放水。

黄忠得令,对着树林之后,正严阵以待的数十汉军将士一挥手,那数十将士立即拿着手中的东西,出了林子之外。

在林子外的无人之处,那数十将士,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灯笼模样的东西。不过,和寻常的灯笼相比,这些灯笼都被人为的染了黑色,而且这灯笼的体积,明显比寻常的灯笼大了好几倍。

众人小心翼翼的摆放好自己的“大灯笼”,不让里面的油脂露出,而后便有一名兵士,拿来早已准备好的火烛,将灯笼里面早就放好的油脂点燃。

未几,随着各个“大灯笼”里面的灯火点燃,“大灯笼”在地上停留不久,便飞上空中,而诸兵卒待灯笼全部飞起,而后快速跑回树林,准备好自己的兵器战马,因为他们知道,一会儿将会有一场恶战。

天空之中,顿时,飘起了数十个黑点,惊动了无数人。

“平西此法甚妙,诩服之。”

树林里,贾诩看着天上飘起的无数黑点,显得一脸懵逼,任他也没想到小小的灯笼做大了,还能有如此妙用?

“此小事尔,不足挂齿也!”

“……”

伏泉毫不犹豫的装了一逼,直把贾诩弄的不知何言,看着贾诩那一脸懵逼的样子,他的心里也是极爽,每次都是看着他装逼,这一次终于自己报仇了,真是相当的开心。

之后,伏泉麾下其他将领,也都跟着恭维伏泉,却是令他心中别有一番滋味,嘿嘿,后世都知道的“孔明灯”,拿出来在古人面前装逼,用古人的东西调戏古人,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远方,正当叛军正按部就班的在河岸浅滩处渡河时,陡然之间,便有不少人发现天上黑色的异常,纷纷窃窃私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此为何物?似为灯笼?”边章指着天上的黑色东西,疑惑问道,这看着像是灯笼的东西,隐隐让他有所不安,莫非他今天的不好感觉,真的要应验不成?

其余众人听得此言,皆是摇头,他们也不知道那天上飘着的黑色东西,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灯笼的话,众人其实都见过,特别是元宵节关灯,对此他们也不会太过惊讶。毕竟,自从前汉将粗纸发明以来,灯笼便被百姓造了出来,聪明的汉人祖先用竹篾扎成方架,糊上纸,里面放上油脂,做成大灯,灯笼便被造了出来。

而也因此,前汉时,随着汉文帝刘恒下令将正月十五命名为“元宵节”后,及至本朝汉明帝刘庄下令点灯敬佛,百姓挂灯后,汉代百姓便有了元宵节观灯的习俗。

这些叛军都见过灯笼,但却没见过这么大的灯笼,而且还是黑色的,一股名之不详的气息,慢慢袭来,令得众人皆是愁眉。

渭水支流上游,春风习习,吹荡着王峭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这一刻,陆逊的身影看上去显得格外的清冷。

“将军!叛军已过河,当掘堤尔?”身边的曲长望着下游方向,已经渡了不少的叛军,连忙提醒道,虽然他们看不清下游的具体情况,但是那些渡河的黑影,还是能看得清楚的。

“平西无令,不可掘堤!”王峭霍然拒绝,伏泉安排他在此掘堤,是给他机会,严令他看天上指令,没有命令,就是叛军全部渡河,他也不会下令的。

“可天上并无动静,再等下去,叛军必定渡河,到时,悔之晚矣。”

“胆有抗令者,斩!”王峭冷声喝道,随后翘首向天,就是看不到任何指令,任凭叛军渡河,他也不会下令掘堤的,于他而言,伏泉的命令就是天。

“这……哎……”曲长黯然,知道劝也不用,而后望着天空,暗想平西将军真是有病,天上如何可传讯,白白痛失良机,真不像名将所为。

只是,倏忽之间,那曲长突然看到天上一连串的黑色东西,当即指着黑色东西激动道:“将军,快看!”

王峭一直看天,此时已然看到,当即,他的嘴角已经绽起一丝冰冷的狰狞,望着下游正在渡河的叛军,一字一顿地喝道:“传令,掘开大堤,将下游叛贼全部淹死!”

“诺!”那曲长轰然应声,回头便是挥手对麾下兵卒大喝道,“将军有令,掘堤放水!”

数百名严阵以待地汉军士兵,随后和征集来的民夫,迅速挥动锄头开始挖掘起来,不到片刻功夫就在那沙包堆成的大堤上掘开了一道口子。

很快,便见无数和谁顺着口子缓缓外溢,在和谁无所不至地浸润下,缺口两侧的沙包很快软化、倾颓,然后迅速扩大,很快,大堤里的河水立刻就变得狂暴起来,往着下游奔涌而下……

第六百零五章 洪流丧胆皆戚戚

渭水支流下游,叛军依旧正慢慢渡河,只是,大地突然的震动,不止是令得他们胯下的战马受惊,就是他们自己也是纷纷感觉到了不对。

“为何如此?莫非地动乎?”

北宫伯玉勒住了胯下受惊的战马,而后对身边同样安抚战马的叛军高层问道,自从本朝学术大家张衡发明地动仪,预知地震以来,对于地震,他们也都是习以为常,毕竟凉州自古以来,便是大汉地震的高发地带。

“不知……”边章摇头道,其他人也同样摇头,来之前也没有听过可能会发生地震啊,纵然凉州已经被他们占领了大半,但是汉朝得到地震的预警,肯定会明文发给他们还在管辖的地方,绝对不会不顾及凉州尚存的汉军和汉民的。

耳边似乎听到海啸的声音,空气里也似乎有些潮湿的水汽,令得边章一惊,脑海中突然想起今日来时他所见到的诸般异常,特别是这条渭水之流的水位明显不和常理的下降,一个震惊的想法,随之出现在脑海里。

“大事不好,汉军必定在上游掘堤蓄水,待吾军来此,发水攻之!”

边章大叫,一下子令得众人胆颤,北宫伯玉此刻也没了嘲笑边章的想法,连忙对左右喊道:“撤!快撤!”

可是,一切已经迟了,既然能听到流水声,那也就说明奔腾的河水,已经转瞬即至了。

只见,瞬息之间,那汹涌的洪水,带着白涛,席卷而至。

一时间,只听得万马争奔,征鼙震地,渭河尚有,大水骤至;七军乱窜,随波逐浪者,不计其数。

“轰!轰!轰……”

巨浪一股一股的向着正在渡河的叛军军队打了过来,那原本看着密密麻麻的人潮队伍,顷刻之间,便被冲散,而后冲断了阵型。

此刻在河中的叛军骑兵,几乎就在眨眼功夫,被洪水冲得人马分离,很快就淹没在了洪水巨浪之中。若是这些西北汉子识得水性,恐怕会有不少生存希望,如果不会的话,只能说存活希望极其渺茫,在大自然的天威面前,他们个人的勇武明显十分微不足道。

河岸两边的叛军,虽然对于那些淹没在河水里的同袍,十分怜悯,但也在庆幸暗喜自己没有那么倒霉,正好在洪水来时呆在河水里渡河。他们同袍转瞬之间,就在他们面前便被洪水淹没,看着实在是太可怕,恐怕这会成为他们有的人一辈子的梦靥。

然而,他们的庆幸明显保持不了多久,随着河岸两旁汉军号角、战鼓声昂然响起,惊魂未定的他们就要面对养精蓄锐的汉军攻击了……

“呜!呜!呜……”

“咚!咚!咚……”

“杀!建功立业,当在此时!”

“杀!为凉州父老报仇!”

……

号角声,擂鼓声,夹杂着汉军愤怒的嘶吼声,对于此刻依旧混乱,被大水冲懵的叛军来说,完全就是噩梦。

整场战斗,说是一边倒的屠杀也不为过,叛军纵然有人想反抗,但一人之力,如何和团结的汉军可比?

而且,大部分叛军,在大水之后,见到叛军出现后,立马调转惊慌的马头,逃窜而去,任凭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等人如何叫骂,都没有。最后,甚至这三人,眼看大势不可挽回,也带着身边亲信,逃窜而去,再也来不及去管他们留在渭河支流两岸的兵马了。

此战,汉军兵分两路,一路是伏泉所率的一万汉军精骑,直攻叛军大部,另一部是马腾率领的各地抽调来的七千多步卒,进攻已经渡了河的近万叛军。

两方战场皆是大胜,伏泉先是击溃叛军大部,除了少数倒霉鬼正好在汉军兵锋内外,其余叛军都是早就机智的逃窜了,唯有些许逃不走的叛军请降。而马腾那里,虽然步卒对阵骑兵有劣势,但叛军刚刚经历大变,哪有什么战力,与马腾麾下精锐步卒对战,在汉军一排又一排的拒马阵和弓弩下,那些叛军为了逃生,只能奋不顾身的冲锋,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汉军抽调更多的兵力合围他们,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而已。

事实也正是如此,随着伏泉快速清理,赶跑了叛军大部主力后,便绕路疾行,经过在渭水上游的浮桥,直奔马腾处。

这座浮桥是伏泉早就命令王峭准备的,为的就是要让骑兵能够快速在两岸通行,至于原因,当然就是为了歼灭那些过河的叛军了。

从一开始,伏泉就没想过一战就能解决叛军主力,这明显是不可能的,毕竟对方都是骑兵,除非他们不想跑,否则,一旦撤退跑起来,伏泉根本留下不了多少。所以,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的伏泉,直接便将目标对准了那些过河的叛军。

洪水之下,他们想要快速找到撤退之路,当然不可能,而他们的能够逃窜的路,也只有往汉阳郡以东的深处而已,至于原本的河水,在洪水冲过之后,明显暂时不能让他们通过了。

只是,有着马腾这些步卒的牵制,只要伏泉的骑兵按时赶到,他们的命运和下场,也就显而易见了,除了战死,也就只有投降了。

这一战,汉军大破叛军,杀敌万余,俘五千余,其中,大半死亡的叛军,都是被洪水淹没而死,起码有五千余叛军兵马葬身了鱼腹。

湿润的空气里,靡靡血腥之气不断散发,这一战来得太过轻松,伏泉眼见麾下骑兵尚有余力,便立即下来剩余的九千余骑,随他过河追敌。

趁你病,要你命,能多杀一个叛军,就多杀一个,这是伏泉一贯不吃亏的作风,若是能借此和自己早先准备的暗子一起收复勇士县,恢复汉阳全郡,那也不错。而且,想来以勇士县的地理资源,伏泉相信叛军在那里应该还留有不少马匹,若是取来,那边可以极大的减小凉州汉军和叛军之间,骑兵数量上的差距了。

至于留下马腾这个汉羌混血儿,处理安抚那些投降的叛军,按伏泉的意思,这些降兵,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只待此战结束,便讲他们编练成炮灰,去对战叛军主力,凉州的汉军实力不足,唯有如此,才能缓解暂时的兵力之荒。

西边远方,当叛军狼奔豕突的往金城郡方向逃跑时,孙坚所率领的五千余人,正列阵以待,洪水所带来的地动山摇的声音,即使孙坚远在战场数十里,都能感觉得到,是时,孙坚果断选了一处地形狭隘处,下令麾下兵马列阵迎敌。

孙坚可不信,一旦洪水来临,那些西北的旱鸭子,能在这洪水之下,击败伏泉的兵马。事实上,等了约莫两刻钟,待见到那些阵型不整四处逃散的叛军溃兵时,胸有成竹的孙坚便明白,伏泉那里胜了,现在就看他的了。

溃逃而来的近两千叛军骑兵,此刻显然也注意到了孙坚这支挡在前路汉军,若是往常,即使他们和大部队逃散,看到孙坚军中那些衣甲不全,明显像是刚刚征集的民夫军队,他们这近两千人也不会虚的。

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用胯下的铁骑去击破敌阵,让对面的将领知道,不要试图去挑衅他们的战马。可是现在,随着刚刚渡河时,被汉军伏击,他们哪还有胆子去浪战,特别是眼前是一处狭隘的地形,有利于伏击,谁也不知这支汉军“弱兵”会不会还藏有其他埋伏?

因此,这近两千叛军骑兵纷纷避开,从汉军军阵的两旁,疾驰而去,反正这支汉军都是骑兵,他们只要避开他们箭矢的射程,应该可以安全的逃离。而且,在他们看来,恐怕对面那些不知道汉军从哪抽调来的乌合之众,见了他们也不敢主动攻击才是。

见此,孙坚眼中,露出一丝冷笑,没想到运气这么好,正好碰到一支叛军溃散部队,如今,叛军已入其瓮,就等给他建功了。

“诸军听令,变阵,竖盾立矛,弓弩齐发!”

随着孙坚一声大喝,汉军阵型陡然一变,从高空看去,他们形成了一个圆形,而最外围的汉军兵卒纷纷竖起手中的铁盾,后方的长矛兵,跟着立矛于盾牌缝隙处,形成拒马,以应对叛军的骑兵。

而在汉军军阵内,无数汉军手持弓弩,对着两旁发出手上愤怒的箭矢,他们都是孙坚在獂道县城内征召来的百姓。

汉朝尚武之风盛行,这些凉州百姓,地处边塞要地,自然尚武之风更甚,用起汉军制式的弓弩来,即使算不上得心应手,但也十分娴熟。孙坚从未想过,真的让这些百姓去和兵甲齐全的叛军硬碰,那无疑是送死,这一战他就是在赌,赌的是伏泉会不会伏击成功,而那些被伏击的叛军,会不会有胆子来主动攻击他这支弱旅。

事实证明,孙坚赌赢了,早被渭水洪流吓破胆的叛军,此刻根本无心应战,甚至连孙坚所在之地的地形都没看清楚,就直接从汉军军阵的两旁逃离,这下子,他们的命运已然注定。

眨眼之间,便见万千箭矢,连续不断的射向汉军军阵两旁,而刚从汉军军阵两旁逃窜的叛军,霎时就有数百人被射落下马,而这却只是开始而已。

无数叛军望着他们与汉军军阵的距离,这才醒悟,这处狭隘地内,他们就是在最边缘逃窜,也是在汉军的射程之内,对面汉军的将领肯定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故意这样子进行的,可恨,他们都想着快点逃跑,根本没有觉察到这些。

当下,知道这一战难有善了的叛军,连忙改变方向,从四面八方进攻汉军军阵。对他们而言,如果任凭汉军这样用弓弩进攻他们的话,恐怕他们还没逃出弓弩的安全距离,就要完全被汉军这样给耗光了。

所以,他们只有攻破汉军军阵,把这股汉军杀散,杀退,才有可能逃出生天。只是,孙坚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让他们破阵了,站在汉军外围,竖盾列矛的,多数都是凉州汉军的正规精锐兵卒,和那些征召来的百姓可不同,叛军想要把军阵外围这个铁的乌龟壳子突破,明显不撞破几颗牙是不可能完成的。

“嘭!嘭!嘭……”

“咻!咻!咻……”

“啊!啊!啊……”

汉军的拒马明显不是摆设,叛军连续几番顶着箭矢攻击的冲锋,方才突破了两道铁盾的口子,只是,他们再想寸进,显然不够了。

因为这数千人的叛军,此时经过数十轮的箭矢之后,还能活动的已经不足数百人,而叛军想要凭着这数百人,去把汉军军阵内的数千人杀光,实在有些困难。

毕竟,这些人虽然看着是临时征召来的百姓,但是凉州百姓,哪一个不是有点武力的,更可况,他们突破进汉军军阵之后,骑兵所依赖的马力也不够了,一切,都注定了这支溃逃的叛军小部队的下场。

“狗贼,拿命来!”

“獂道父老,今日当报仇也!”

“报仇!报仇!”

……

羌人勇猛,以战死为荣,以病死为辱,獂道县城为汉胡杂居之地,境内羌人不少,不可避免的也沾染了羌人的这种风气,使得獂道县的兵员一直生猛强悍无比,往日便是汉阳郡的主要兵员征募所在。而如今,又是为家乡父老乡亲报仇的时候,他们的战力自然极为恐怖。

那为父报仇的汉羌混血儿少年,手中挥舞大刀,如同疯魔一样,连斩数名陷入在人海的叛军骑兵;那要为自己两个儿子报仇的王老汉,虽已近六旬,但显然宝刀未老,先是十分有经验的连斩了几条马腿,而后又和其他獂道百姓一起,将那些少了马腿落马的叛军骑兵,乱刀砍死……此刻的战场上,尚有无数像他们这样,为血亲报仇的獂道百姓,要将这股叛军吞没。

这场战斗并不漫长,随着数十名眼见形势不对,策马远遁而去的叛军漏网之鱼,逃离战场后,孙坚便明白,这意外的功劳他是拿定了。

第六百零六章 韩文约兵进平襄

汉军的攻势,不止于此,除了在渭水支流伏击叛军以外,当初伏泉留在平襄县城内的五千以板楯蛮兵为主步卒,也早在叛军进入獂道县境内时,由吴懿率领,出了平襄县城,往叛军大后方勇士县而去。

当汉军大败叛军主力时,勇士县城外,汉军吴懿部,就已经开始围城了。本来按照吴懿的计划,他是准备利用叛军守军不知前方战事细节偷袭取城的,不过,最终的结果却是他只能用围城的笨办法,老实的的拼部队实力攻城。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勇士县的骑兵太多了,虽然叛军主力,都已经往獂道县而去,但是并不勇士县内没有骑兵,加上不少叛军还要牧马,因此勇士县内广茂的土地上,时常有叛军散骑游走,吴懿军中并无规模化的骑兵,论起速度来,根本追不上那些见了他们就跑的叛军,自然也让他们撞见后,很快就回城通风报信去了。

勇士县城内,如今算上各种杂兵等等,也就千把人,面对汉军整整五千步卒,驻守勇士县城的叛军,还是有点犯怂。

吴懿几番劝降,都没有结果,叛军一直相信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等人的兵马,还在汉阳郡腹地处纵横。而吴懿这支汉军步卒,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偷偷过来,妄图袭击敌后,截断进攻叛军归路的汉军,只要他们向叛军主力求救,待到援兵返回时,自然可以解脱。

而且,勇士县毗邻金城郡的榆中县,两县距离很近,只要纵然现在叛军在后方没多少兵力,但是他们求援,金城郡也也能凑个千把人的援军。一旦这些援军到来,有了他们,城外汉军的兵力优势,对于勇士县城内的守军而言,确实没有太多的优势了。

见守城叛军固执,吴懿当下也不奢望能够减小军队损失了,夺取勇士县城,缴获勇士县内剩余的战马资源,是伏泉给他的严令,现在在完全的兵力优势下,如果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明显是在告诉别人他的无能。

“杀!先登城楼者,赏万钱!”

“杀!”

“杀!”

“杀!”

……

“呜!呜!呜……”

“咚!咚!咚……”

随着吴懿一声令下,五千汉军步卒呐喊着声势,拿着自己手中临时制造的云梯,往那勇士县城攻去。

此战,吴懿用的还是老一套的“围三阙一”的戏码,当然,汉军五千人的兵力严格说来也不是太多,所以吴懿只是让汉军两千人主攻南门,又在东、西二门各留一千人佯攻,自己率剩余一千人留做后军,独留北门给叛军逃窜。

北门之外,是毗邻汉阳郡的武威郡地界,如今已经为叛军占领,那里是叛军面临城破之时,见到北门没有汉军攻城,最有可能逃窜的地方。

这场战事,并没有经历太久,只用了约莫近一个时辰,就随着叛军击退了汉军几次进攻,城池岌岌可危,三处城门都面临破城的危险,如吴懿所料般主动北逃而结束。

他们因为前番凉州乱事,完全低估了吴懿军队的战力,以为用自己的千余人,就能守住勇士县城。结果,当汉军大举攻城时,事情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这些都是伏泉麾下百战精兵老底子的汉军,冒着箭矢、滚木礌石攻上城后,与叛军接触,就打的那些守城的叛军哭爹喊娘。

而且,双方兵力本就悬殊,叛军一共千余人,还要分守四城,兵力捉襟见肘可见一般。若不是佯攻东、西二门的汉军司马,得到吴懿严令,他们只是牵制勇士县内东城和西城的叛军,不得猛攻,浪费不必要的兵力,恐怕他们这千人部队,都能把勇士县城的城门攻破了。

面临三门都有被破危险,己方守城兵力又明显不够,而且城外的援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勇士县城内剩余的数百守城的叛军,明显做了一个最明智的决定,果断放弃了城池,骑上战马就往北门外撤退,根本无心恋战。

逃跑时候,叛军里面有心计的兵卒,还主动把城内的战马解开,让他们挣脱缰绳的束缚,而后一起带出北门。他们深知战马的重要性,既然现在一时之间处理不了这些战马,那就用笨办法直接带出去,纵然这样也有战马出城后被汉军找回的风险,但只要能让汉军少一点资源,那也算成功的。

此战,汉军死伤两百余人,便将勇士县攻破,勇士县叛军只有数百人,骑马逃出东门,对于这些溃卒,吴懿也没有追的意思,他的任务只是收复和保住勇士县,那数百败兵的首级,他还看不上眼的。

春风习习,空气中早就没有杨柳刚抽芽的清新的绿意气息,它们早就被汗水和血腥的味道取代,似乎还有不少羌笛响起,却不知是城内还是城外响起的。

忍着鼻尖的难闻味道,吴懿登上勇士城楼,下令各部处理战场,而后加固城防,便又专门安排一支队伍,去将城外因为叛军解放而暴走的战马找回。

据没来的及逃跑,被汉军捉住的叛军降卒交代,勇士县内自从叛军搜刮之后,还有三千余匹战马,而城中只有四百多匹,扣除叛军逃兵骑乘的战马,那应该还有两千多匹。这两千多匹战马,虽说都是叛军主力挑剩下来稍差的劣马,但毕竟也是战马,对于如今极度缺马的汉军来说,是急需的战略资源,吴懿当然不会任由他们在城外游荡。

这边勇士县城为汉军收复不提,却说北宫伯玉、李文侯和边章等人,在汉军发起伏击后,为情势所迫,不敌撤退后,连续急奔数十里,这才稍稍安定,开始整理败军。

叛军被伏击后,可谓说是往四面八方逃窜,他们开始收敛兵卒时,所带七万余大军,竟然只收拢两万余人,其他不是走散,就是被汉军埋伏追击杀死了。

后来,随着其他逃跑失散的叛军,被他们相继遇到,叛军这才又像滚雪球般的越来越大,只是,虽然如此,他们的军队的数量增加,但是不少叛军别部的指挥系统,却是已经崩溃了。不是他们的司马校尉不在,就是什长、曲长失踪,很多兵卒归队后,大有一种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意思,这等实力,简直如一盘散沙无异。

北宫伯玉等人此刻也是被那洪水伏击吓破了胆,甚至忘了收敛兵卒后,临时整顿队伍,他们此刻心里,就是逃命,汉军明显已经在汉阳郡准备了不少的陷阱让他们跳了。他们若是还傻乎乎的往冀县县城猛攻,想着之后占领冀县,入侵三辅的美事,那可真是闲自己命活得长了,至于一直在他们身后追击的伏泉所部,对于叛军而言,往常会和伏泉死磕的他们,现在却是一点儿战斗的兴趣都没有。

就这样,叛军日夜不停的逃跑,一点儿都没有进攻的想法,甚至在经过獂道县城时,看着獂道县城明显少了不少的守军数量,他们还是毫无犹豫离开,根本不再想着报仇。

伏泉追着叛军,一路捡漏,遇到叛军逃跑的小部兵卒,绝不手软,能吞则吞,就那样死死的吊在叛军主力后面,不断扩大着自己的战果。

路上,伏泉也碰到了擅自出城,带领一帮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斩首千余的孙坚,在责备孙坚擅离职守冒险的同时,伏泉又夸奖了他,一堆萝卜加大棒的手段,直接让孙坚愧疚,却又心悦诚服。

最终,又随着孙坚请战,伏泉欣然同意,他带着程普等亲信将领,选了他麾下善马的两百多兵卒,骑乘缴获来的叛军战马,加入了伏泉追击叛军的阵营。至于孙坚部剩余的步卒,则被其命令,由其妻弟吴景率领,将那些受征召的獂道县百姓顺利送回獂道县城,然后让吴景把獂道县城剩余的汉军兵卒,休整过后,全部带回冀县县城,交由汉阳郡都尉马腾手中。

其实,对于伏泉而言,如果前面的他追击的这支叛军主力,能够在收敛兵马之后,对他这追击的一万骑进行反攻的话,说不得他会因此退兵。

毕竟,叛军即使在渭水支流受了大败,但现在的败军对比汉军而言,实力上还是有着不小的优势的,倘若他们真的反攻伏泉的话,伏泉面对这局势,确实不会和他们在野外这般硬对硬的浪战的。

只是,很明显,对于一支亡胆的军队而言,四周的任何景物,都将风声鹤唳,更何况是身后还有一支敌方精锐的铁骑。他们对此,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心里也就只有逃命,逃到安全的地方活命的想法而已。

花开两头,各表一支,却说勇士县城内的叛军逃离后,策马狂奔约莫半日,却是猛然见到前方烟尘滚滚,似有大股骑兵冲锋而来,这可是吓坏了这帮逃兵,他们还以为汉军大举反击,准备进攻武威郡了。

不过,待见到那只军队的旌旗,立马放下心来,因为这支军队,正是在北地郡灵武谷内,察觉到异常,立马改变行军路线,想要返回汉阳改变局势的韩遂所部的数千人。

勒马之后,韩遂初时见到这些明显是叛军的逃兵,心里便是一阵不安,还以为这是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等人的叛军主力,要是那样的话,大事便休矣!

但在听到面前这些兵卒自称勇士县守军,这才安下心来,随后便问道:“勇士县内,出了何事,速速道来,不得有一丝遗漏。”

“诺!”带头的勇士县逃兵屯长,应诺之后,便将勇士县战事的前后,说了出来,话语之中,极大的夸了汉军的实力,大有希望以此来逃避他丢城逃跑的责任。

“尔言汉军多有持铁盾短刃之兵,登城时候,骁勇异常?”韩遂听完兵卒叙述战事经过之后,眼中精光一闪,像是发现了什么,连忙问道。

“巴郡板楯蛮!”韩遂冷冷对那曲长道:“汉军势大,罪不怪汝,然汝有失城之罪,不可不罚,吾欲贬汝为什长,可有怨言?”

“并无怨言,将军再造之恩,没齿难忘!”那屯长得此言,如临大赦,兴奋拜道,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于他而言,本来就是顶着脑袋逃命的,如果不是遇到韩遂,他都准备带人去落草为寇了,毕竟,其他人丢城逃跑或许没事,但像他这样的主要守城军官,绝对难辞其咎,因此,不落草的话,他的性命堪忧。

韩遂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让那败兵屯长归列,转手之间,便把这数百人的逃兵,吸纳到自己麾下。现在形势大变,按汉军这样的进展来看,北宫伯玉那里也绝对有事情,这时候,正是他吸纳壮大自己势力的时候,对于这些相当于无主的兵马,韩遂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吞并。

当然,对于这逃兵屯长,韩遂其实杀了他也无所谓,终究这屯长麾下的那些败兵逃不了,韩遂想吞并也是没有阻碍的。之所以放了他,也是韩遂知道此事不怪这屯长,毕竟,此番攻克勇士县的,可是伏泉麾下的板楯蛮兵。

自从伏泉在战场上逐渐成名以来,巴郡板楯蛮兵的威名也逐渐鹊起,而板楯蛮兵不说历史战绩,就是对付羌人,昔年也是蜀地平羌的主力之一,这些战绩随着伏泉的名声响亮,也不断让人认识到他们的厉害。

在确认了那是板楯蛮兵后,韩遂自然也明白,那屯长若是遇到其他兵马,可能靠着千余人的守军,可以等到援军的到来,可是对上这支百战精锐的板楯蛮兵,明显不太可能。所以真要将他杀了,韩遂还觉得可惜,毕竟他做得确实没错,而且韩遂现在还想靠着收买人心,收拢更多的叛军兵卒听令自己,这屯长当然就成了他千金买马骨的小白鼠了。

心中将所掌握信息消化,韩遂沉思片刻,便令大军,直趋平襄县城,那里,应该是汉阳郡如今的真空腹地,同样,也有可能是他韩遂的机缘所在。

第六百零七章 西州之主 当为韩将军

两日后,平襄县城以西,仓皇西顾的数万骑叛军,被万余骑汉军追击至此,还是没能从那场大洪水中反应过来,依旧如没了胆一样逃窜。

汉军自然乐见其成,伏泉带兵就这么一路追着,碰到跑不下去,落单的叛军骑兵,除了主动下马跪地投降的,直接收编,其他的负隅顽抗者,都是直接砍杀,也是收获不少,两天里也是斩俘数千,战果不小。

北方数十里外,韩遂的数千骑兵,也是好巧不巧的赶到这里,不过,对比于正互相追逐,根本没在四周安排斥候的汉军和叛军主力,韩遂所部显然是安排了斥候,并且在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知了韩遂。

“汉军将万骑?汉军人数可看得真切,确定无疑乎?”

接到斥候消息,韩遂认真问询,汉军追击的骑兵数量,关乎他能不能救援不得马虎。若是汉军追击的人数少还好,若是多的话,那他就得考虑凭着自己这数千人,能不能,值不值得去救援北宫伯玉等人所率的叛军主力了。

那名叫成公英的斥候,迟疑了一下,还是正声道:“应无疑也,至多不过万五之数!”

“当如是乎?”

“确定无疑!”

“再探,汉军若有异动,速速探明!”

“诺!”

随着斥候在韩遂赞许的目光下离去,韩遂捋着短须。陷入深思,虽然那数万骑兵相互追赶,可能妨碍他计算汉军兵力的判断力,但是韩遂还是确信对方说的是真的,汉军也有一万余骑而已,甚至说汉军有一万五千骑都是说高的。

因此,按照韩遂的推断,除非是汉军又得到中原方面的支援,所以这万人就是汉军的全部实力,按理他倒是可以对付。只是,韩遂心中有着另一个计划,现在的局势之下,即使他有可能凭着手下这数千骑骑兵,重创那万余骑汉军,从而继续挽回可能有的大败声势,可是韩遂却依然不会去做,当务之急,他需要保存实力,并且不断扩大才行。

“将军,汉军兵势虽大,又挟大胜之威,然吾军尚有数千骑,未尝不可一战!”麴胜在韩遂身边进言道,于他而言,虽然讨厌北宫伯玉、李文侯等羌人将领,但是如今局势,这叛军主力还是要救的,否则,叛军很有可能因此而亡,这完全不是麴胜愿意见到的。

“勿急,此事吾自有分寸。”韩遂安慰道,他此刻自然不会命令手下仅有的数千骑心腹骑兵,去为叛军主力陪葬,于他而言,那些叛军主力虽好,但是却不比这数千心腹忠心,假如救不了叛军主力的话,韩遂也绝对不会那这数千骑开玩笑。

“诺!”

眼看麴胜行礼,策马于一旁,韩遂点点头,思索起来。

西北之地的风沙很多,韩遂不知道脸上吹了多少沙土,但早已习惯,目光所及,前身边数里处,有一带树木,顿时韩遂心生一计。

却见韩遂指着那片树林,对诸将道:“令诸军皆往砍伐树木,拴于马尾,随吾救援。”

话音一落,这些骑兵,纷纷在各自将领的命令下,争相往那小树林而去,他们都是韩遂的心腹,可以说信任他最深,因此他们并没有因为韩遂奇怪的命令,而选择不干。

约莫有数刻钟,这数千骑,都很好的完成了韩遂的命令,每个人马尾上的奇怪装饰,让人看了觉得这根本不是一支正规军。

很快,见众人兵将都准备好,韩遂也不拖延,下令之后,便带领军队直接往汉军侧翼冲去。

不远处,数万骑相逐而来,看到身后汉军死死紧盯,根本没有撤军准备,叛军无不惊恐万分,感觉毫无生路可言。然而,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反击的准备。

“平西当心,勇士县已为叛军所占,再往西去,恐有为汉军反噬之危。”

行军之中,汉军有步将,见得大军已经过了平襄县城,伏泉还没有收手的意思,连忙谏言道。他们不知道此番大战的具体战略,勇士县在他们的记忆里,此时还是被叛军所占领,现在继续深入的话,很有可能进入敌后,若是叛军留有后手准备,可能追击不成反被伏击因此必须要慎重。

伏泉听后,大笑道:“不需如此,令大军全力追之,若无意外,此刻勇士县城,已为吴子远所有也。”

吴子远?

收复勇士县城?

身边众人闻得此言,纷纷诧异,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伏泉的意思,一番猜想便知伏泉留下吴懿率领五千以板楯蛮兵为主的步卒,守卫明显没有太多防御压力的平襄县城的意图,原来是准备在叛军主力全部进入汉阳郡深处后,让吴懿率领这只步卒,当做骑兵,绕袭敌后,断叛军归路的。

只要汉阳郡西方的桥头堡勇士县城在手,汉军就算再往西去,也是无碍,而相反,若是叛军逃到勇士县城外,见到这本来保命的稻草飞了,可想而知对叛军士气又怎样的影响。

悠忽之间,也不知谁人起哄,大喊道:“平西妙计定凉州,汉羌叛军自此灭!”

这一句话,很快引起了身边其他意识到这是恭维伏泉好机会的汉军诸兵将的注意,他们也是大声更着附和,一下子,越传越远,很快,这万余骑汉军骑兵,也都跟着大喊起来。

“平西妙计定凉州,汉羌叛军自此灭!”

“平西妙计定凉州,汉羌叛军自此灭!”

“平西妙计定凉州,汉羌叛军自此灭!”

……

本来伏泉想命人断了这恭维的话,不要再讲,后来发现全军因此而士气振奋,也就不再禁止,这种追击战内,更需要追击的一方有惊人的气势,才能让被追击者,根本没有反抗的心情,最终如同温水煮青蛙般,将被追击方给彻底吞没。

只是,汉军的好心情明显不会太久,有眼见的汉军骑兵,突然发现,在己方大军北方,竟然有一股数量不明的骑兵出现,顿时大惊,连忙有兵将见此,派人向伏泉传讯。

“报!北方有大部骑兵出现,数量不明!”

闻得此言,汉军无不大惊,就是伏泉自己,看到北面那部骑兵也是震惊无比。此时汉军在凉州的兵力,伏泉是最清楚不过的,他知道,那部骑兵绝对不会是汉军,因为汉军现在在其他各郡的骑兵,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或者说根本赶不到这里。

并且,远方漫天的烟尘,那是无数马蹄掀起的尘埃,以及那阵阵入耳的马蹄声,有若雷鸣,看其威势,最起码足有万骑之众,这等数量,已经和自己麾下的兵马持平。

伏泉明白,扣除自己本部骑兵,就是把现在大汉王朝在凉州各地的其他骑兵,全部集结起来,估计也只能凑不出这等规模的骑兵。因此,如果这样看的话,这股骑兵的来历不言而喻,自然是叛军而已。

“文和,依汝之见,如今局势,当何如?”伏泉第一时间,问了身边的贾诩,他虽然心里有所想法,但还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希望可以继续扩大战果。

贾诩望着那股骑兵,眼神锐利道:“平西已有应对,何需问诩。”

“莫非真如是乎?”

“敌情不明,冒然行事,恐生大祸!”

“唉!”伏泉哀叹一声道:“可恨!大功铸成,只差一步,实在可恨!”

“来日方长,平西勿恼,想吴子远已复勇士县,今又杀俘叛军愈有三万,当为大胜也!”

“若再得精骑两万,如何于此驻足?”伏泉怅然,随后对身后兵将下令道:“传令全军,退兵,后撤五里!”

下令之后,伏泉再次凝望着那股叛军骑兵,只见烟尘阵阵中,密布的旌旗飘动,更有无数披甲的骑兵在驻足观望,气势不小,同时也让伏泉更深一层失落。

如果汉军现在继续进军,那么很有可能面临这被叛军从两路包抄的危险,而且叛军这两路的兵力都比己方多,为了保险起见,伏泉只能从原本的主动进攻,转为现在的被动观望的样子,这一点,也得到了汉军各兵将的认同。

对于叛军的具体实力,汉军也不是非常清楚,如果说叛军除了此番入侵汉阳的主力外,在后方还留有一定数量的兵马,看守老巢,他们也不奇怪。因此,他们也就根本就没有想过这是叛军的障眼法,此刻,他们甚至连主动派兵,和那股叛军不明数量的骑兵交战的想法都没有。

当然,就算是有人胆子大,想要冒险试探,伏泉也不会答应,因为他在细细查看之后,也看到那支叛军不明数量的骑兵上的旗帜,那写着“韩”字大旗的将旗,明确告诉了他,那是叛军的另一个重要将领韩遂的部队。

而先前根据贾诩的猜测,叛军是极其有可能派一支偏师进攻北地郡的,如果这支偏师的主帅是韩遂的话,以韩岁的才智,可能是发现了不对劲,或者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带着原本进攻北地郡的骑兵,前来救援叛军主力了。所以,伏泉是绝对不会冒险,派兵去试探那支叛军部队的,因为对方极有可能是真的拥有万骑的,这时候派骑兵去试探,无疑是送死,伏泉才不会干这个亏本的买卖。

“将军,快看,汉军已撤军!”

麴胜指着伏泉所部撤退的万余骑汉军,大声喊着,尚在深思布局,若是与汉军大战如何应对的韩遂,闻得此言,连忙抬头,待看到汉军真撤了,也是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喜悦之情,不溢言表。

若是伏泉真带兵和他作战,他还真没想好,怎么凭着这数千骑兵,去对付汉军刚刚大胜的精锐骑兵。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需要去想了,汉军还是输不起,一旦情况有所不对,还是会如同他所想的,以保留实力为主,他总算是猜对了。

“哈哈哈!”韩遂突然大笑道:“吾曾闻,伏流川昔日以晋大夫栾枝破楚军之计,反其道行之,逼降巴郡板楯蛮人。今日,若其知晓,吾以此策,逼退其军,不知当有何想?”

看到撤退的汉军里,那一杆醒目的“伏”字将旗,韩遂便知道如今凉州汉军的主将伏泉,也在这支汉军中。当下,想起自己所用之计,却是他曾经听过的伏泉对于当初叛乱的板楯蛮人所用的计策,如今却被他活学活用,把伏泉这个大用此计之人给吓退,这怎么说来也是一种美谈,心里面想起来,就是一阵舒畅的滋味,难以形容。

“将军妙计,依吾看,西州之主,当为将军也。北宫伯玉、李文侯等贼,坐拥大军,却为伏泉小儿弱兵所败,真豚犬之辈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麴胜借此时机,大声赞道,同时目光瞥向身后众兵,这时候,是他为韩遂这个新晋加入叛军的首领,造势的大好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韩遂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麴胜,谦虚道:“此事不足挂齿,北宫伯玉、李文侯等将军,皆文武之才,吾与二者比,云泥之别也!”

“北宫伯玉、李文侯等贼岂可与将军比之?将军切莫自谦!”麴胜大喝,随后眼观左右,觉得时机已到,酝酿铺垫的差不多了,再次大声道:“西州之主,当为韩将军!”

说完之后,麴胜又喊了一声,而后目视左右亲信,给予眼色,左右之人闻得此言,也是跟着大喊,这一下子,就立马带动起了在场的数千骑,纷纷大喊,其中那被韩遂免罪的屯长,喊得最为热烈。

“西州之主,当为韩将军!”

“西州之主,当为韩将军!”

“西州之主,当为韩将军!”

……

眼见于此,韩遂笑着喝止,而后绝口不提此事,先派斥候,上前联系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自己却是继续观望伏泉所部,只等确认他们不再追击,这才显露军队实力,会合叛军主力撤军。

这一战,对于韩遂而言,胜或败,已然不重要了,因为刚刚那一喊,无形之中,就让声望大增。

有着伏泉以弱兵大破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所率的叛军主力为衬托,自己却用计策吓退伏泉,两者对比,无论是现在的这数千骑,还是叛军主力,都知道该如何选择了。而韩遂此番带兵来平襄的目的,自然也就是要吞并和蚕食那已然大败叛军主力。

既然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之辈,不能善加利用手中优势,那就别怪他韩文约不客气了,这凉州,如果不能整合一起,日后必为一盘散沙,被汉军各个击破。

当然,目下在韩遂眼里,除了暗中整合凉州叛军以外,那就是想办法对付伏泉了,通过这一战,韩遂深知伏泉这个祸害,绝对是他在凉州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大的祸害。

第六百零八章 凉州风再起

中平二年,凉州开春的这场战事,汉军在平西将军伏泉的指挥下,前后斩俘叛军两万余人,收复失地勇士县,自身仅损兵数千,可谓是大胜。

这场战斗,大败叛军,不仅仅是将前番汉军屡屡在凉州败给叛军的耻辱洗刷,振奋了凉州汉军士气的同时,也彻底打击了叛军的嚣张气焰。

即使叛军一直在事后宣传韩遂用了几千人把伏泉吓退的事情,但也根本压制不了汉军如今凉州的声势。而且,传闻叛军因为此战,陷入内乱,不少叛军战后在北宫伯玉一派和韩遂一派徘徊,以叛军现在的情况,想要继续生乱,明显不可能了,这也给凉州汉军集结实力,准备了充足的时间。

大胜消息传至京师,皇帝刘宏振奋,大喜之下,以伏泉在平凉州叛乱之事上,经验很多为理由,直接在伏泉原本的平西将军,持节的基础上,又将原本空虚的凉州刺史的头衔封给伏泉。

自此,伏泉因此,在原本统辖凉州、三辅诸兵,可便宜行事的基础上,彻底坐实了他此刻与皇甫嵩齐名的天下里实力最强的有数大将之名。至于伏泉原本在外出征,一直挂在身上的巴郡太守的头衔,自然没有了。

不过,伏泉在巴郡还有不少家底在,他自然也不会将那些徐晃、甘宁,以及像王谋、王商那些帮助他治理巴郡的谋士良吏留在巴郡,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留着他们给别人做嫁衣。

因此,伏泉先是上书朝廷,以凉州兵马对付叛军不足为由,求皇帝刘宏再调天下兵马入凉州支援,这其中,他点名希望将留在巴郡的旧部调来。

刘宏见此,并无怀疑,毕竟,板楯蛮兵以步卒对抗羌骑,自古以来就有奇效,所以也是没有多想的批准了,这样徐晃、甘宁一部得诏之后,按照伏泉先前送来的书信吩咐,精挑细选了一些青壮兵卒入援凉州,只留下一些忠心老卒留守巴郡。他们将会被朝廷新派的巴郡太守控制,不过,很显然有了伏泉的珠玉在前,后面的接班之人,想要比伏泉厉害,那就差了远了。

徐晃、甘宁二将,虽不知伏泉让他们留下一些年纪最大的老兵意思,但还是照办。直觉告诉他们,伏泉让他们留下那些三十多岁,还在巅峰末期的兵卒,是别有深意的,只是他们却想不出来。

至于王谋、王商等伏泉昔日担任巴郡太守的旧吏,都被伏泉写信,一一相招,直言如今他初任凉州刺史,所掌控的凉州刺史部人数空虚,各职位都是虚位以待,等待他们到来。

其实,也不需要伏泉多说,那些人多数也都会主动前往凉州,投奔伏泉的。汉代故吏除了已经谋取到好的职位后,仕途无忧外,大多数故吏,都会随着故主升迁任免,这表明了故吏的忠心,也造就了他们的名声。

而也因为故里主动追随故主,时间一长,这也导致了故吏与故主之间,虽然不是君臣,但是关系胜比君臣,并且十分稳固,甚至私下的潜意识里,造成了一郡一州,对于郡守州牧都是当做主君的原因。

现在,这些人有着伏泉的书信相招,无形之中又加深了一份信心,而且他们昔年进入伏泉麾下,又有益州名士董扶对他们前途的谶纬预测,他们自然也更加选择追随伏泉了。

这任免升迁之事,交接准备的都算不错,唯有一事,那便是五斗米教的事情,毕竟,他们在伏泉之后的规划里,也有着不小的用处,若是因为伏泉现在不掌握巴郡而让他们不受控制,无疑非常不好。

只是,如今鞭长莫及,伏泉不能全部管制,思来想去,唯有书信一封,交给现在五斗米教的管事者,他的情妇卢道姑。希望这俏丽寡妇能看清楚局势,好好管好她那几个儿子,若是以后真要发生什么意外,也怪不得伏泉要对那几个干儿子下狠手了。

当然,大汉在天下的战事不止是凉州一处,这场凉州的第一场战斗,其实也只是大汉这一年的开始而已。开春一过,天气回暖,自从太平道主力被剿灭以来,分布在各地的黄巾蛾贼余孽,在短暂的安稳后,又开始复苏了。

朝廷也正是对诸地聚集准备的平贼兵马,下达了平贼的命令,首当其冲的便是槐里侯、冀州牧皇甫嵩,其将率领冀州此刻准备的五万余人,入得险峻的太行山山脉中,剿灭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等地重新复燃的太平道黄巾余孽黑山贼。

对于此事,伏泉早有耳闻,只是他对于这战事并不乐观,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对于皇甫嵩的能力有疑问。、

相反,皇甫嵩的能力是没问题的,其人作为东汉最后的几位名将,剿灭黑山贼这种流寇余孽,还是很轻松的,真正让他们不乐观的却是黑山贼,并不是说黑山贼实力多强,而是因为黑山贼太难找,太狡猾了。

想想看,漫长的太行山山脉早已被黑山贼掌握熟悉了道路,在山上,如同在自家后花园一样。如果汉军进攻之后,黑山贼不敌,全部躲入群山峻岭之间,那样的话,对于汉军而言,头疼的就是他们人数不够,如果在这群山峻岭里把黑山贼全部找出来的话,无疑非常困难。

那时候,汉军每一路派去搜捕的人都不能少,因为派的少的话容易被黑山贼伏击,最终全军覆没,而派的多的话,汉军能不能将太行山上的漫山遍野查遍,都很难说。而如果皇甫嵩采取进山之后,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方式,先攻一个山头,之后一个山头的方案,这样无疑会浪费好多时间,也不知大汉朝廷能不能容忍他,这样浪费大汉的钱粮的。

要知道,汉朝去年才刚刚剿灭完太平道,到现在为主,各地州郡还没有恢复生产,皇甫嵩如果拖延日久,没有取得很大的成果的话,说不得很有可能因此而和去年在冀州平定黄巾的卢植、董卓二人一样,被免职治罪。

随后,自从皇甫嵩领兵去后,剩下的便是伏泉堂弟伏德,被朝廷封为降贼中郎将,率领鞠义本部以及冀州诸军抽调的兵马,合步卒五千人,入青州平贼。当然,这事情开始并不顺利,原因自然是鞠义,其家族叛军的因素,使得不少百官公卿对此持有异议。

但因为伏完早有准备,安排朝中不少人举荐,并且暗中又送了刘宏和董太后不少钱,几番施为之下,才给无功的伏德,安了个降贼中郎将的头衔,这才能让他为主将,鞠义为副。

鞠义如今因为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的功劳,升迁为校尉,若是给伏德安排的低了,显然不可能控制这个高傲的家伙。

期间,伏完为了保证自己儿子的功劳,还写信让伏泉派一、二良士,辅助伏德。对此,伏泉也不敢怠慢,一来有伏完的逼迫,二来伏德也相对于未来伏氏基业的守护人,这出仕的第一功,当然要安排的好好的,因此只能从巴郡那帮要赶往冀州的人里,选派了几人,让他们先行辅助伏的。

天下间的事情,就这样似乎按部就班的进行,各地不是像伏泉这样继续准备实力平叛,就是已经平叛,一切都在向着汉军平乱的节奏开始,但就在这股风平浪静之下,也酝酿着波澜。

秋,七月,三辅螟,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伏泉的进攻计划。

凉州,金城郡,临羌,湟中羌大营。

中军大帐内的十数个羌帅们脸色难看,各自喝着闷酒,自从前番在汉阳郡大败,各个部族不仅没有抢到战利品,而且损兵折将,又在有心人的挑拨下,不少人对于饭桶一样的北宫伯玉非常不满,转而亲善间接靠着智谋救了他们一命的韩遂。

湟中羌纵横凉州数百年,在二十几年前的段颎时代更是号称无敌,当时段颎带着一万两千湟中义从羌横扫整个凉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打得凉州诸羌胡看见他们就绕着走,骁勇冠于汉军。现今居然被伏泉这小儿,率领弱兵,一战大败,伤筋动骨,这让羌帅们如何能够接受。

一名羌帅喝下一杯酒,皱着眉头说道:“北宫将军,如今局势,依吾看,不如听从韩君之言。去岁叛乱,吾等在边、韩二君率领下,数番大破汉军,斩俘数万,打得可真解气。然而自从将军不听韩君所言,这日子……”

有人补充道:“是极,日子比去岁难过多矣。”

又有人感慨道:“唉,汉人多有智谋之辈,若无汉人相助,吾等于凉州寸步难行也!”

北宫伯玉、李文侯听后皆是面色一沉,军中谣言传播,他们不是没听到的,当下便有忠心之人拍案而起道:“尔等欲为汉奴乎?羌人绝不可如此!”

先前开口的羌帅冷笑道:“吾只知今年各部没有捞到一丁点好处,麾下勇士却死伤上千,而以伏泉小儿之名,以后损失会更多。”

诸羌帅大部分附和道:“对极!对极!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望诸位将军深思之!”

北宫伯玉李文侯终相视一眼,后者开口说道:“韩遂非常人,素有兼并吾等之心,若投靠此人,不出两年,吾等非死即废。故……日后不要再提此事。”

不少羌帅心里似有不甘,脸现挣扎,追问道:“真无半点回旋余地?”

李文侯才摇头,猛见羌帅摔杯落地,牛皮大帐瞬间被无数刀剑划开,几十名羌人一脸狰狞的冲入进来,专砍北宫伯玉、李文侯及其亲信羌帅,大帐内一片刀光剑影,呼喝喊杀声、利刃入骨声、临死惨嚎声此起彼伏。同时外间亦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李文侯武艺一般,斩杀两人后,左腿被砍断,不等起来,数刀落下,一顿乱砍乱剁,身上刀伤数不胜数,仅头便挨了六刀,脑浆洒得满地都是。北宫伯玉怒骂连连,一柄大刀使得异常娴熟,左劈右砍,勇不可挡,转眼间帐内只剩下他一个抵抗者,羌人纷纷后退张弓搭箭,将他射成刺猬。

望着帐内一片狼藉,羌帅叹气道:“将军,别怨恨吾等,伏泉小儿素有段颎真传,吾等不想再复前番羌人先祖之祸,韩君智谋,必可令吾等无忧!”

凉州,金城郡,允吾县,同样也有一番故事。

深夜,边章宅邸被血色淹没,地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脸上无一例外带着一丝困惑与愤怒,死不瞑目。

韩遂提着一柄滴血的剑,一步一步向深处走去,俊朗秀逸的面容在黑暗下忽闪忽现,给人一种妖冶诡异的感觉。

麴胜小跑到韩遂近前,禀道:“边府上下五百余口,尽数诛除,只余边章一人。”

五百多条生命在韩遂眼中似乎不值一提,停也没停,继续迈着坚实的步子前进。

边章安安稳稳跪坐在主位上,衣衫洁白如雪,一尘不染,漆黑的进贤冠下是一张平淡到极点的五官,双目越过厅内杀气腾腾的甲士,直视着走进来的韩遂。

见到韩遂,边章缓缓开口道:“自从军中有传言,吾便知将有祸也!”

韩遂默然无语,拿出一块手巾,擦拭着爱剑上的血迹,良久,对身后众人道:“退下。”

众甲士面面相视,直到韩遂再次喝退,这才听令,如退潮一般撤离大堂。

“将门合上。”韩遂又命令道,他要和边章,这个几十年的朋友,好好谈谈。

边章失笑道:“你就不怕我暗藏弩箭,把你击杀当场?要知道,只需手指轻轻一扣,你为之努力前半生的一切就将随之而去。”

韩遂面色复杂的摇摇头:“几十年的交情,吾太了解汝。”

“是吗,说吧汝想要干什么?”

“整合叛军!”

“杀光凉州军头领,一个人当头?”

韩遂默认,边章看了摇头道:“你做不到。”

“吾可以,因为吾是韩遂,韩文约!”韩遂说罢,起身向外走,推开门的同时,无数甲士冲入大堂,弩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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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 朝中危机阴谋事

叛军惊变,韩遂利用伏泉大败叛军后,在叛军之中制造舆论优势,而后又收买汉羌诸兵,最终杀边章、北宫伯伯玉、李文侯等人,整合叛军,几乎没费什么刀兵就扭转了原先叛军大败,凉州似乎要因才安定的局势。

当伏泉听到这消息时,也是震惊无比,不过,令他震惊的倒不是韩遂一统叛军,他震惊的是这件事情来的如此之快,简直没有防备。

伏泉清楚记得历史上韩遂最终可是成为凉州最大的军阀,先后败皇甫嵩、张温、董卓、孙坚等名将,后受朝廷招安,拥兵割据一方,无人可制,即使是曹操对他也无能为力,若非是贾诩的一招离间之计,彻底毁了凉州军队同盟,恐怕曹操也没办法制衡其人。

现在,韩遂提前整合了凉州汉羌叛军,这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伏泉也拿捏不住,不过,既然局势如此,他也必须早做准备。

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便是抽调征募兵卒,伏泉知道,纵然叛军经过前番大战,损兵折将,韩遂这一番整合,叛军的人数大概最多也就五万左右。但是,即使是这五万人,人数不多,也不是伏泉能小觑的,毕竟,现在这支叛军的主帅是韩遂,整个军队都听他的,而不是原本处于互相有隙,互相制衡的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等人的指挥。

从一盘如同散沙的整体,彻底便为了一支只听命一人的军队,再加上凉州兵卒自古以来的强悍,对于统辖凉州,兵力只比韩遂稍微多一些的伏泉来说,这威胁十分巨大。

因此,伏泉当即便上书朝廷,请求调兵,起码三到五万步骑,而他第一时间所注明要的就是大汉北方,幽、并二州的骑兵。

至于理由,也很简单,叛军都是骑兵,为保证能够匹配叛军的机动力,明显抽调骑兵支援最好。而幽州突骑、并州铁骑,都是大汉的精锐骑兵,并且北方边疆如今早已无战事,剿灭太行山里的黑山贼,骑兵也没法派上用场,所以抽调他们来凉州,明显最好。

至于第二件事,那就是命令三辅之地,即使受了螟灾,也要抽调够十万大军半年所需粮食,如果不够,只能向京师索取。

对此伏泉也是无奈,凉州贫寒,往年都需要三辅诸地接济,再靠着郡内自己的屯田和税收维持,只是这两年,随着凉州叛军前番持续入侵,州内根本没有多少粮食可以为其所用,因此即使三辅有灾,伏泉也不能不严令三辅准备。

而伏泉也明白,若是日后能压制住韩遂,他一定要在凉州屯田,积蓄实力。距离记忆里的党人反击越来越近了,虽然不知道这场乱子会不会如同韩遂提前兵变一样提前,还是延后,但是伏泉掌控凉州就要为日后做准备,提前掌握优势,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这些消息传至朝堂,百官公卿闻得此言,不少人为此,大骂伏泉无胆无能。

仅仅是韩遂一个凉州名士,整合了叛军,就让伏泉吓得要向朝廷求援这么多?他不知道朝廷现在还在北方,集合了大批兵力,剿灭黑山贼吗?

大汉即使能再从其他地方抽调兵马给他,但能不能凑足足够的后勤给他,这完全就是个未知之数!

实在是,自从太平道起事以后,大汉为此伤筋动骨,现在要大汉维持一西一北。两条大的战线,这基本上不可能。

甚至于,朝堂上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带着险恶目的,开始流传对伏泉不利的舆论。这股势力的舆论认为,伏泉早就和韩遂私下联合,二人各自分享消息,完成各自目的。

其中,伏泉得到韩遂提供的叛军内部消息,埋伏在叛军必经之路,用水淹之计大破叛军,从而得到大功,升官加爵。

而韩遂,却从中得到伏泉给他扬名的机会,以不足五千骑杂骑,就能吓得伏泉主动退军,这实在是和伏泉以往盛传的名将之名,不相符合。并且,之后伏泉在故意在凉州以缺粮食后勤拖延,迟迟不趁着叛军大败的良机,进攻剿灭叛军,这样只是为了给韩遂足够的时间去整合内部,从而一家独大。

按照那些人所说,伏泉和韩遂两人,在这件事情内,各取所需,互相配合,简直天衣无缝。而最诛心的言论却是,现在伏泉之所以要兵要粮,无非是想养寇自重,从而独掌西州,令朝廷不能制,其心可诛。

为此,卫尉伏完等人明面上在朝中据理力争,直言伏泉如此奏疏,必有原因。暗地里,伏完也是忧心忡忡,发了长信令府中亲信日夜狂奔送来凉州,以从未有过的语气告诫伏泉,不要毁了琅琊伏氏的名声,该收敛就要收敛,免得让家族遭受大祸。

这信伏泉于凉州刺史部收到,看得直皱眉头,他从没想过自己只是想要对于韩遂这大敌做足准备,竟然出此大祸,不知道是谁这么会编故事,编的这么环环入扣,如果自己不是本人的话,初闻此事,也是会有八成相信。

“使君,信中所言何事?”贾诩如今被伏泉任免为别驾,时常在伏泉身边,接受问询,在看到伏泉见了家书,如此皱眉模样后,不由好奇道。

只是,伏泉却未理会,他将信气得扔到案上,拍案大怒道:“岂有此理!谁人有此胆,陷害于孤!”

见此,贾诩连忙取来信,细细阅读,越看,他也直皱眉,信中事情说得简直天衣无缝,连他也想不到会有人敢这么污蔑伏泉,而且还说得这么有理有据。

其实,对于伏泉当初要求向朝廷求援,贾诩也是认可的,毕竟,凉州汉军的骑兵数量,对于马贼性质的叛军而言,还是太少了,如果不准备多一些的话,对于如今要成为一个整体的叛军而言,他们的实力不会因为大败之后的人数少了而减小,反而会增加。

所以贾诩当时并未反对此事,那时和刚开始朝廷对于凉州战事悲观不同,随着伏泉一战大破叛军,虽然有为了保存实力,不敢冒险从而撤退的事情发生,但是通过这一战,也是证明了汉军不惧叛军,不会重蹈以前的覆辙。因此现在向朝廷求援,朝廷为了提前结束战事,减少损失,一定会答应的。

不过,这一切都随着朝堂的这股言论而失败了,贾诩遗憾的同时,看着这信,也是有了几分狐疑,很快,一丝想法出现在脑中。

却见,贾诩眼中精光一闪道:“使君,朝中诸公如何可知韩贼疑兵之详细,此事吾等不知,朝中诸公如何可知?”

这一番话,却是提醒伏泉,因为就是他自己,知道韩遂疑兵的总数量,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而他给朝廷的奏疏里,也只是稍稍提及的这件事情,毕竟,这奏疏是他向皇帝邀功的,当然不可能详细提及自己的黑历史了,可是,现在竟然连朝中百官公卿都知道这么清楚,实在有些奇怪。

因为伏泉知道这消息,还是派了斥候潜伏进叛军所控制的地方探得的,可是远在雒阳的百官公卿,却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凉州有人传信吗?虽然有这个可能,但是几率也不大,毕竟,随着自己担任凉州刺史,大权在握之下,早就把当初自己来凉州前,那些不和自己合作的人,不是谏言贬职走,就是直接找了他的黑材料,将对方治罪下狱,现在整个凉州的中高层基本都是自己的人,又有谁会敢在自己背后动刀子呢?

事情实在是有些蹊跷,不是贾诩提醒,伏泉也没有发现,但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消除这件事情在皇帝眼中的影响才是,毕竟,谣言永远是君臣之间最有效的离间方法。

当下,在贾诩建议下,伏泉上书朝廷,具言他要求增援的原因,并且一力担保,凉州叛军此后战力更加恐怖,不增援,恐有大患云云。当然,奏疏里,伏泉一句都没有为自己和韩遂的谣言反驳,至于原因,却是贾诩提醒,现在的局势,万不能让朝廷抓住他在朝中有不少消息渠道的把柄,本身就被人污蔑为不臣之人,若是再有一个密切注视京师的诬陷,那可就真的洗白不了了,到时候再说伏泉心中没有什么想法,恐怕也没几个人会相信了。

奏疏送至雒阳,皇帝刘宏到底是何心情,伏泉却是不知,但是随着十日之后的诏书下达,伏泉却是知道,这件事情还是让刘宏有了几分猜忌。

原因就是刘宏只是答应给了他一万骑兵,而且这支骑兵很杂,从幽州、并州的汉军骑兵里抽调四千骑,又再令北疆的匈奴、屠各、乌桓等胡族,抽调六千骑,两支军队合万骑,支援凉州,帮助伏泉抵抗数量繁多的叛军骑兵。至于后勤供应,只是令三辅按需准备,若是不够,司隶地区稍加补充。

诏书最后,甚至还严令,伏泉必须尽快解决凉州战事,若是拖延,后果自负,很显然,刘宏也是信了一些谣言了,对于伏泉不能立即把“战力弱的叛军”扫灭,很有意见。

对此,伏泉接旨之后,只能召集诸将,被逼着要找韩遂决战,即使韩遂不和自己决战,他也要和叛军打一场。而且,此战只可胜,不能白,他只有再打一场胜仗,才能取得他在皇帝心中的信任。

夜晚,雒阳城内,中常侍张让府外,一个人影行迹可疑的出了中常侍府邸,随后便上了大将军府的马车,直奔凉州而去。

府内,在得到苍头告知那人已经返回凉州后,张让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同时也饮了一杯案几上的酒大笑道:“伏流川,昔日之仇,终可报也!哈哈哈……”

笑声肆意,但张让府中的一亲信宾客见此,还是忧心道:“常侍,此番与韩遂联合,有大患也!”

张让听后,摇头道:“富贵险中求,陛下如今身体愈发不适,‘史侯’尚未得位,孤甚急也!何况,此事何遂高亦知,恐怕,那群党人也有份,吾等皆盼‘史侯’得位,旁人知孤与韩遂联系,如何敢告发孤?”

宾客闻得此言,恍然大悟道:“常侍英明,在下不及!”

“哈哈哈!喝酒!喝酒!”

“诺!”

心情大好,对于自己宾客的

数日后,韩遂得到自己回到凉州的亲信回应,知道自己花了重金,所联系的张让已经安排好一切后,望着凉州方向,想着那个昔日被自己吓退的人,冷冷笑道。

伏流川,此时此刻,你该如何行事?纵然我在兵事上不及你,可是这政治计谋,你不及我。边兄,汝在天之灵,看到此景,还会再说伏流川会打败我吗?

这大汉的朝堂,就是一锅粥,既然堂堂正正赢不了,那我就只能使用暗谋了。

笑声肆意,但张让府中的一亲信宾客见此,还是忧心道:“常侍,此番与韩遂联合,有大患也!”

张让听后,摇头道:“富贵险中求,陛下如今身体愈发不适,‘史侯’尚未得位,孤甚急也!何况,此事何遂高亦知,恐怕,那群党人也有份,吾等皆盼‘史侯’得位,旁人知孤与韩遂联系,如何敢告发孤?”

宾客闻得此言,恍然大悟道:“常侍英明,在下不及!”

“哈哈哈!喝酒!喝酒!”

“诺!”

心情大好,对于自己宾客的

数日后,韩遂得到自己回到凉州的亲信回应,知道自己花了重金,所联系的张让已经安排好一切后,望着凉州方向,想着那个昔日被自己吓退的人,冷冷笑道。

伏流川,此时此刻,你该如何行事?纵然我在兵事上不及你,可是这政治计谋,你不及我。边兄,汝在天之灵,看到此景,还会再说伏流川会打败我吗?

这大汉的朝堂,就是一锅粥,既然堂堂正正赢不了,那我就只能使用暗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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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又是一年不稳事

入秋之后,西北天气愈发寒冷,本来就不便出兵,即使皇帝有所催促,伏泉也不会犯傻似的在冬日出兵,毕竟这说到底可是兵家大忌。

随着三辅各地,以及北方诸地的汉胡骑兵,不断涌入凉州,任何人都明白,伏泉进入凉州后的第二次攻势即将开始。

当然,就算西北大地,陷入短暂的和平,可是天下却依旧不算安稳。

其中,天下不安稳,还是由皇帝刘宏,或者说是刘宏信任的宦官,所导致的,至于内中的根本原因,自然是经过太平道之乱后,国库已经空虚的财政。

二月份时,南宫云台发生灾事,雒阳宫殿不少因此遭受到损坏,刘宏想要快速得到钱修建,可是他却没有太多办法。因此中常侍张让、赵忠见此,劝说刘宏,对全国的耕地加收田税,每亩十钱,用以修建宫殿,铸造铜人。

这一举动,自然引得天下愤怒,毕竟,天下才刚刚自太平道祸害之后,修生养息不久,刘宏这样加税,明显是不给那些百姓活路。

乐安郡太守陆康见此,便上书谏言劝阻道:“昔鲁宣税畮而蝝灾自生。哀公增赋而孔子非之,岂有聚夺民物以营无用之铜人,捐舍圣戒,自蹈亡王之法哉!”

陆康此言,是用鲁宣公和鲁艾公的事情,借此来警示刘宏。当年春秋之时,鲁宣公按亩征收田税,因而蝗虫的幼虫大量孵出,造成灾害;鲁哀公想要增加百姓的赋税,孔子认为这种作法不对。言道怎么能强行搜刮人民的财物去修造无用的铜人?又怎么能将圣人的告诫弃之脑后,自己去效仿亡国君主的作法呢?”

这话其实比喻极其到位,刘宏自然明白,只是宦官们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如何肯让皇帝取消这份命令呢?因此,他们弹劾攻击陆康,说他援引亡国的例子,来比喻圣明的皇帝,是犯了亵渎皇帝的“大不敬”的罪过,而刘宏一听,当即震怒,命令用囚车将陆康押送到廷尉监狱受审。若非火来侍御史刘岱上书为他辩解,陆康才未被处死,放逐还乡,否则指不定得出什么事情来。

至于征收税赋的事情,刘宏和宦官自然也没落下,朝廷又下诏让各州、郡向朝廷进献木材及纹理美观的石料,分批送往京师雒阳,兴建宫殿。

在这期间,宦官们在验收时,百般挑剔,对认为不合格的,强迫州、郡官贱卖,价格仅为原价的十分之一。而各州、郡不能完成定额,于是重新购买木材,偏偏那些审核的宦官们仍是百般挑剔,不肯立即接收,致使运来的木材都堆积在一起朽坏了,宫殿则连年未能修成。与此同时,各地不少花钱从西邸买官来的刺史、太守,更是利用这机会私自增加百姓赋税,从中贪污,人民怨叹哀鸣。

可是,尽管如此,偏偏事情的始作俑者,只是想修建一些受损的宫殿的刘宏,却为此赔上了更坏的名声。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皇宫需要的木料和石料,总是数量不够,一直没有修建完成。

没有木料和石料,刘宏只能命令西园里,他的心腹卫士分别到各州、郡去督促,这些人恐吓惊拢州郡官吏,同时收受大量贿赂。要求那些刺史、二千石官员以及茂才、孝廉在升迁和赴任时,都要交纳“助军”和“修宫”钱。

这两个名目的钱,当然就是刘宏变本加厉索财的原因,其中,大郡的太守,通常要交二三千万钱,其余的依官职等级不同而有差别。凡是新委任的官员,都要先去西园议定应交纳的钱数,然后方能赴任。

大多数人对此,采取了认同,反正交了钱后,去任上贪污一些,总会赚回这些本钱。只是,总有人不认同,比如有些清廉之士,见到皇帝主动索贿,直接请求辞职不去,不过最终还是被逼迫上任、交钱。

这期间,河内人司马直刚刚被任命为钜鹿太守,因他平素有清谦之称,故将他应交的数额减少三百万。司马直接到诏书后,怅然长叹,说:“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随后,司马直借口有病而辞职,不过未获批准,而在赴任途中,他走到孟津,上书极为详细直率地陈述了当时的各种弊政,然后服毒自杀。

当然,司马直的事情也不见是坏的,因为他的奏章呈上后,刘宏见了很是受到震动,知道他的一厢情愿,让的不少人谋利,于是下令暂时停止征收修宫钱的事情,这才让那些大赚不少的人收手。

对此,伏泉也无话可将,此时大汉的官场早已如同历代长久王朝一样腐败,无论你是党人、士人、外戚还是宦官,在任上可以为了名声不贪污腐败,毕竟他们多数出身世族,其实根本不差钱,但是除非万不得已,千万别档别人的财路。

而多数人对此现象都是被迫适应,坚持不下去只能选择同流合污,只有少数人依旧能够坚持,可是,此番让他们交钱的是皇帝刘宏,是刘宏看那些世族出身的官吏有钱,要实行政治抢劫,除非是你不愿意当官,否则,只能同流合污。

若非是凉州此刻身处战事之中,而且本就苦寒之地,伏泉想来他若是在刘宏下此诏时候,在其他地方任职,却是不知道他该如何应付刘宏的那些苛刻条件。

伏泉不是怕要花多少钱当官,对于他来说,继承的家产哪怕和曹操他父亲曹嵩学习,花个一亿钱坐三公也没问题。当然,今年这么做的,自然有人,那人就是幽州名士,高阳安平人崔烈。

其时,二月份不只是皇宫出现灾事,连乐城门也同样出现灾事,根据本朝立国以来的禳灾制服,伏泉的政敌司徒袁隗便因这两件事成了替罪羊,被罢免。

而崔烈自认崔氏冀州名门,自己少有英称,历位卿守,又是名士、时有“崔杜”之称的大书法家崔瑗的侄子,按理来说应该当三公了,便向皇帝刘宏乳母程夫人输钱五百万。任命当天,天子亲临,百僚毕及,被程夫人当众说破,崔烈声望立时大跌,众人皆嫌其铜臭,伏泉闻知此事,这才知道“铜臭”的出处典故来源于此。

只是,可笑的是那些嫌弃崔烈有铜臭的人,他们看似清高,难道暗地里都没有交钱给刘宏,从而升迁吗?明显不可能,想来若是崔烈不找刘宏的乳母,直接去西邸求见刘宏,当面陈情的话,恐怕也没人这么说了,毕竟你只要不和宫中的宦官一派有所勾结,哪怕是买官卖官,旁人知道也不会如此耻笑,本朝大名士马融不久如此,身为贵戚,屡屡贪污受贿,虽然会让人暗中不耻,但是明面上,马融依旧是当时社会的楷模,众学子士人膜拜的对象。

至于伏泉怕的,却是那些木料、石料,众所周知,好的木料、石料本就难寻,而且寻到,那些大木头、大石头,所花费的人力、物力也不知道有多少,这也就代表着当地官府征召的劳役民夫有多少,无形之中,就让刚刚经过太平道黄巾蛾贼祸害的百姓们,还没有修生养息好,就再一次陷入困境,恐怕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百姓经过太平道之事后,即使不少人明知做盗贼反抗对付不了大汉,还是为了对付官署,想要达到心里想法而做贼。

对于刘宏所为,伏泉也不好多说,天下纷乱之时,他的行为虽然有些昏庸,毕竟有着修建宫殿,却被信任的官吏坑害的混账事,至于更加肆无忌惮的买官卖官,看似是贪财,其实又何尝不是汉朝缺钱呢?

毕竟,大汉即使去年平定的太平道之乱,但天下并没有安定,如今大汉可是依旧在北方和西方两线作战,刘宏没钱,能打什么仗?难道要那些大汉的军队都是甘于牺牲的白武士,不要钱不要粮,不要任何赏赐的为大汉作战吗?明显不可能,就是他们想,他们家中的妻儿亲眷都不可能让他们这么做。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刘宏在收钱方面,明显有些操蛋了。他又建造了万金堂在西邸内,引司农金钱、缯帛堆积堂中,并且又在诸小黄门、常侍家里藏匿寄放钱财各数千万,又于河间买田宅,起第观。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在吸取教训,在为前番平定太平道时,被皇甫嵩知道他的西邸内的钱财,让他把所有钱财宝马赏赐军士的应对,终究这样,再行赏赐,就没人能够真实惦记上大汉的财政了,那样的话,对于刘宏来说,可操作性就更大了。

当然,这一年内,也不是没有好事情,除了伏泉在凉州导演的大胜,在北方,皇甫嵩毫无压力的进攻黑山贼,所取得的效果也是破丰,黑山贼数番有汉军野战,皆被皇甫嵩击破,最终他们无奈,只能躲在太行山中的群山峻岭之间,令得汉军一下子毫无办法。

虽然汉军可以集结兵力,一处一处的沿着山脉进攻,进而一步一步的剿灭黑山贼,只是如今已经入秋,马上便是冬日,皇甫嵩不可能用这耗时的时间,在冬天里再和黑山贼玩捉迷藏,而黑山贼自然也是寄希望于冬天到来,能让皇甫嵩的汉军自觉后退。

两军如此僵持,不过率先改变的,依旧是黑山贼,至于原因,却是黑山贼的首领换了,换成了一个名叫张燕的人。

然而,张燕本名却是此名,他本名叫褚燕,至于为何改名,却是因为他的好友张牛角的缘故。初时,张牛角、褚燕合军攻瘿陶,牛角身中流矢,并且因此死亡,临死之前,命令他的部下尊奉褚燕为统帅,而褚燕也因此,为了报答好友,纪念他,便改姓了张。不过,因为张燕身轻如燕,又骁勇善战,兵士见了十分仰慕,因此军中有人为此号穷曰“飞燕”,久而久之,其“飞燕”之名也盖过了本名,最终旁人便因此称呼其为“张飞燕”。

因为张飞燕的军队势力在和张牛角合兵后,接管了张牛角的军队后,势力庞大,不少太行山的山谷寇贼,见了都因为你势力多争相依附张飞燕所部,到了后来,张飞燕的部众广范,殆至百万,号黑山贼,河北诸郡县并被其害,地方官府不能讨,这才有朝廷让冀州牧名将皇甫嵩,用前番留在冀州的,参与平定冀州太平道黄巾蛾贼的大部分汉军主力,去讨伐黑山贼。

结果,皇甫嵩不负名将之名,打的百万黑山贼只能龟缩太行山内,不负以往声势,张燕见势头不对,最终便遣使至京师雒阳,奏书乞降。刘宏遂拜燕平难中郎将,使领河北诸山谷事,岁得举孝廉、计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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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 马镫马蹄铁初显威

中平三年春,经过秋冬时节的准备,汉军与叛军都在积蓄实力,凉州的汉军终是在伏泉于冀县县城的校台上的命令下,出兵了。

“南容,不必远送,此番大军攻金城,钱粮皆靠汝也!”

冀县县城外,伏泉对着傅燮,认真叮嘱道,其于去岁底,被伏泉举荐为汉阳郡郡守,伏泉所率这一路直接进军金城郡的兵马,自然要多靠傅燮帮助了。

当然,伏泉愿意这么给傅燮面子,自然是看出他的能力,比范津好很多,而且范津在凉州这偏远苦寒之地待得时间太久了,也数番表奏请辞,希望会家乡南阳颐养天年。不过,范津这态度在伏泉看来,似乎有点儿拍了叛军一次又一次进攻汉阳郡,生怕他也糟了这霉运,这才早早去职还家。

“诺!使君放心,有燮在,钱粮必无拖延!”傅燮行礼回道,对于伏泉,他还是很感激的,其中除了有昔日平定太平道是结下的情义以外,也就是此番他举荐自己为汉阳郡太守的情义。

傅燮本就是经学文士出身,自然是希望为自己任一方,而不是做一个守卫边防的都尉。本来当初受诏时,他便想辞官,后来不是因为韩遂、边章之乱,因为他不忍凉州受制于贼,这才在安定都尉上待了不少时候,之后随着伏泉大败韩遂,看到形势对大汉有利,便又有了辞官的心思,只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辞官时,伏泉的举荐就让他圆了梦想,自然十分感激。

“善!”伏泉大喊,随即上马,在一众凉州文武的护卫下,率领自己这一路马步合计三万人大军,直往金城而去。

与此同时,尚有另外两路兵马,一路由关羽统率,率领伏泉所予五百凉州骑,统领朝廷从北方派来的一万骑骑兵,出北地,横扫北地塞外,所剩先零羌余孽。

另一路,却是有黄忠率领伏泉昔日南征北战,所剩的三千余精骑,从陇西郡出发,直攻陇西郡内枹罕、河关等地群贼。

三路大军,伏泉皆有严令,凡有一丝抵抗者,皆杀之,逆贼盛名者,必屠族。这话潜在意思,便是大战之前投降的叛军,可以接受投降,但是一旦与汉军大战,有所抵抗,那就不需要封刀了,至于那些叛贼名气响的,也不需要估计,打败他们直接屠族作为惩罚。

此时不同刚来凉州,那是伏泉兵力奇缺,尚需要用一些俘虏充当炮灰,而现在,他要从根本上让得凉州逆贼知道叛乱的下场,甚至于在伏泉心里,他的这道命令,更像是希望就此将凉州所有叛逆羌族,全部屠戮。

后方的冀县县城越来越远,伏泉身边诸文吏面色各异,对于这场战事,看法不一,其中,便有人对于伏泉这般分兵进攻,依旧有所危虑,就比如如今被伏泉征入凉州刺史部的文吏李儒。

在李儒看来,凉州叛军的兵力本来就比他们稍多,但是伏泉现在竟然还敢分兵进攻,这实在有些自以为是托大了,纵然伏泉前番有大破叛军的资历在,但是这也不能说明叛军的战力非常低了。要知道,叛乱之初,当时北宫伯玉那几个无谋之辈,就靠着这支叛军,横扫了凉州,现在换成了一个比他们更厉害的韩遂,伏泉有什么勇气敢分兵托大的进攻呢?

当然,这个问题李儒曾经也是私下问过伏泉,甚至不只是他,就是凉州本地,甚至于伏泉以前所带来的益州、中原的名士谋吏们,也是明里暗里对于此事有所谏言,不过都被伏泉一力强势压下,让他们坐等战事,一切都会好的。

对此,李儒和众人想不明白,只以为伏泉是依仗黄忠那些骑兵,是他一直带领的百战精锐,才这么说的。

其中,这些人里,有人愿意相信此事,并且不去多事,诸如贾诩这些人,都是静静坐等看戏。而像李儒这些好奇的人,他们本来想去私下看看黄忠的军队,再做谏言,不过,任凭他们怎么打听,都找不到黄忠的骑兵,这实在让他们好奇,伏泉肚子里卖的什么迷魂汤?

或许,这一切,真的只能等战事才能知晓,事实上,对于伏泉而言,他甚至觉得,派出四千多骑都嫌多了。即使盘踞在陇西诸地的群盗约有万余,而且也不是一般的杂牌骑兵,但他们也绝对不是黄忠所部的对手,至于原因,那就是他已经给黄忠所部装备了马蹄铁和马镫。

陇西郡郡治狄道西北之地,便是枹罕县与河关县,这里,便是凉州叛军里,汉人盗贼反叛的发源地。时至今日,随着之后又有凉州义从狄道人王国、枹罕人宋建反叛,陇西的汉人叛军势力,已经要将陇西郡亦西覆盖了,甚至于还传出目光短浅的宋建已经打算就利用所占领的地方,称王建国的消息,可见陇西郡叛军的猖獗。

黄忠率部早在伏泉出兵之前两日,便已出兵,如今便到了陇西叛军的主要盘踞点枹罕县,之所以如此,便是为了打陇西叛军一个措手不及,好尽快结束战斗,和伏泉的主力配合,进行下一步计划。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当黄忠所部四千余骑,出现在枹罕县外时,叛军才匆忙聚集起六千余骑应战,对于这点叛军,以前黄忠或许还感觉棘手,现在却是不值一提。

自去隋秋末以来,黄忠便率部,受伏泉密令,藏兵于陇西练兵,为的就是等待这一天。当时,在见到伏泉暗中带他观看的马镫、马蹄铁后,黄忠便是震惊无比,特别是马镫,真是骑兵利器,由不得他现在对比叛军不张狂。

初时,黄忠像麾下很多兵将一样,对于马镫不以为然,认为无能者才会装备它,可当他自己装备之后,并且在亲眼看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兵卒踩着马镫立起,而且使力更多,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动作之后,顿时改变了看法。

这完全是把一个普通骑兵,变成精骑的神器,黄忠换做以前根本不敢想象,他知道,如果现在有十万骑装备马镫的骑兵的话,恐怕就是一下子占据大汉半壁,都不成问题。

而随着伏泉说出要让他秘密以伏泉的亲信旧部练兵,等待汉军进攻的命令后,黄忠的心不由热了起来,甚至于能在陇西郡的一个无名山谷里,带着四千余骑藏匿了快半年,连正旦这些日子都没有出面。也正是因此,黄忠率部出兵后,陇西郡的叛军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因为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毗邻的凉州刺史部治所冀县所在的汉阳郡而已。

当然,对于伏泉严令自己和兵卒不得说出马蹄铁、马镫的事情,黄忠也明白,这等东西如果流入叛军的话,那会带来什么样的隐患。所以他很支持,至于军中会不会泄密,伏泉和黄忠却是不担心,毕竟黄忠所部皆是伏泉昔年所剩精锐,可以说都是非常忠心之人,想让他们背叛伏泉,除非是伏泉身死,或者他们的指挥权交给了别人。

汉军和叛军这两支军队在枹罕城外的平原相遇,汉军四千余骑,人数略少,而枹罕叛军,粗略观察,就已经临时便召集了六千余人,并且后方还有各地援军赶来,却是人多势众,不过,胜负从一开始便决定了。

双方遥遥相望,短视的宋建破口大骂道:“汉军为何来得如此之快?斥候无用!坏吾大事!无用之极!”本来,他都准备和韩遂、王国等人商量好,自己在枹罕这一亩三分地上做土皇帝了,只需要按照约定给他们提供钱粮兵员就行,可是美梦还没达成,就被汉军突然进攻,这一战因为没有防备输的话,他也就根本当不上诸侯王了,能不气氛吗?不过,汉军人数少,自己已经有机会。

“放心!汉军人寡,不怕!”一旁的王国鄙视的看了一眼宋建道,对于这个墙头草般的短视之人,他也不想说什么,这么早就想称王道寡,真是脑子进水了。如果不是宋建家族在当地很有势力,王国不及的话,说不得他就吞并了这个和他一样同是凉州义从,曾经一起从陇西郡汉军反叛的朋友了。

“善!今日便让这数千汉军身死枹罕也!”

此话一出,叛军士气顿时大震,不少宋建的死忠闻言,皆是大呼“万岁”,以振声势。

对面,黄忠见叛军如此兴奋,自然也能猜出对方想法,不过,今日的战斗,注定不能用常理解释。随着他把手扬起,“呜、呜”的激昂号角声,顿时迅横扫原野,听得也是等待半年的汉军将士热血沸腾,敲兵应和,喊杀如潮水。

见士气已起,黄忠拔刀大喝道:“建功立业,当在此时,杀!”

“杀!”

“杀!”

“杀!”

……

漫天的号角声中,四千余严阵以待的铁骑轰然而动,喊杀正正,一瞬间,战场到处充斥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大地也因铁蹄而颤抖。

“轰隆隆……轰隆隆……”

叛军诸兵将面面相觑,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天翻地覆,马蹄声未免太响了,就像晴天炸雷一般,为什么会这么响?要知道他们可也是曾经拥有十万铁骑的叛军,虽然人数可能夸大,但也差不离,可就是这样,也没有如今这么夸张啊……

“莫非汉军给马蹄子,穿上铁履不成?”王国震惊之余,随意的开了一句玩笑话,缓解周围气氛,不过他却不知,这一句却是已经道破了内中玄机。

“不管了,杀!”宋建可不管汉军如何,在他看来,汉军四千骑过来,完全是送死,自己这些军队,完全要灭了他们,当下就率领部下对战。

两支骑兵,如同两道钢铁洪流,逐渐拉近,只是,叛军随后便看到令他们震惊的一幕。

只见,黄忠部并没有近身接战的意思,而是斜斜飞冲,侧对凉州骑兵,而后便在叛军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直接全体立身而起,弯弓搭箭,王国、宋建皆是惊讶之后再惊道:“骑射?”

不容二人多想,号角声愈加激昂,数以百计的长箭飞离弓弦,笔直的贯入骑阵,一波接一波箭雨无穷无尽,叛军骑兵人喊马嘶,乱成一团,某些聪明人顿时下马,欲以坐骑为墙,拉弓还击,可惜能够中对手的叛军兵卒却是寥寥无几,而这些人多在下一轮被汉军的箭矢覆盖,彻底丧命。

噗嗤一声,宋建低头看向右胸,一支羽箭犹然颤动不停,鲜血顺着伤口泊泊流出,染红衣甲,那没入半支箭头的伤口,足以说明这一箭的力道有多大。

宋建亲卫见此,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寻来铁盾在其身旁防御,而王国亲卫见此,也是有模有样。悠忽之间,却是听到宋建口中嚎叫道:“七八十步远?汉军皆乃神灵附体乎……”

不怪宋建失态,骑射虽然骑兵都会在马上射箭,但是那射程很多骑兵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一般人也就是二三十步而已,能射出五十步,都是力大无比之人,射程过七八十步远的,更为罕见,而那些射程过五十步的人里,基本上大多数人射出的羽箭到了地方后,就会没有太多力道了。

可是现在,汉军竟然有四千余骑射程达到七八十步远,并且羽箭到了地方后,穿透力并未丧失,这他么的实在太邪门了,汉军四千余骑人人皆有此能,这真是太恐怖了,这仗没法打了,还怎么打,根本打不了。

毕竟,他们这些叛军,莫看人数上似乎有六千余骑,然而如果现在想凑出汉军这种七八十步骑射的人,可能根本都凑不出一百人出来,而且这些人里,敢保证自己的羽箭到了地方后,还能继续有穿透力的,穿破敌军铁甲的,那可就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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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二章 一日复陇西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胜负,两方骑兵,一方有马镫,一方无马镫,战力便有着天翻地覆的差异。

隆隆声中,汉军一队队铁骑擦着叛军飞驰而过,箭矢铺天盖地,无穷无尽,仿佛天女散花,令得叛军将卒根本无法招架,射程上的差距此刻早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梦靥。

他们无法还击,只能拿起手中各式的防御兵器阻挡躲避箭矢,同时口中徒劳的咒骂着、哀嚎着、惨叫着,然而任凭他们如何挣扎,等待他们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有不怕死的兵卒见进退无路,当即便主动上前,欲和汉军肉搏,借此打破一边倒的局势,可是,他们的妄想注定破灭,这般做法,只是他们嫌弃自己死得太慢而已。汉军见到这些兵卒,只会更加猛烈向这些近处的目标射箭,让他们倒在半路,明确自己优势的汉军根本不可能放弃自己到手的优势,去和叛军肉搏,损失兵卒,那只能是脑子进水的行为。

王国头皮一阵发麻,他从未想过汉军竟然会有这么一支恐怖的军队,这是他反叛前,一直没有见过的,若是早知有这种恐怖的骑兵,他也许根本不会反。

这不是汉军该有的实力,王国出身自凉州骑兵,甚至麾下有不少原来的凉州汉军骑兵,自然知道作为大汉最精锐的骑兵出产地,凉州的骑兵的真实实力,而这支汉军,明显已经超过了汉军的真实实力。在王国想法里,纵然对面是伏泉麾下的绝世猛将黄忠,所带领的兵马不同凡响,但是与凉州骑兵比起来,实在不该有这么大的差距才是。

一时之间,王国不知该如何应对,眼看着己方战力急减少,逼得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命令余骑起亡命冲锋,没办法,什么也不做与等死无异,杀上去或许还能搏一搏。

“呜呜……呜呜呜……”

“杀……”王国为了鼓舞士气,带着数十部曲一马当前杀出,凉州人素来热血重情义,一见王国身先士卒,大家见了汉军实力,虽然心里怕得要命,却不得不随在背后。就是身中羽箭的宋建,见此也带着部曲上前,于他而言,不仅仅是和王国唇亡齿寒,同样也知,今日不胜汉军,以后也没多少机会做他的凉州诸侯王了。

汉军似乎全然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仍旧有条不紊的射箭箭,随着叛军临近,长龙一般的汉军军蓦然从中间断裂,后部士卒收弓换刀,划出一道弧线,正面迎向叛军部。

“杀……”王国眼中满是坚毅之色,他心里暗下决心,此番必须要重创汉军,令得汉军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不然,一旦他们主动撤退,以汉军骑兵的射程,完全可以放风筝的射死他们,只有令得汉军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方能有一线生机,他们就是不能战胜汉军,也能安全的离开。

两支铁骑,此刻就像两头疯的公牛,竖着犄角,猛烈的想着对手冲击,只是当他们接触之时,原本冲击的一方才知道另一方的厉害。

人群之中,王国大喝一声,刺倒一名汉军骑卒,长矟上下翻飞,左后翻转,矟锋耀目,连杀四人,能从凉州义从一跃而起混到叛军将帅,他自然有几把刷子。只是,他的脸上丝毫不减轻松,反而愈加绝望,仅仅眨眼的工夫,身旁随他冲入阵中的数十名部曲只剩下数人,而一起冲击敌军的两千余骑,更是被砍翻大半。

“世上如何会有此等骑兵?汉军骑射无双,近战竟亦无敌乎?”王国稍稍分神,顿时被砍中胸口,他身披双铠,没有伤到,不过有明显的痛感与震感,他左臂抬起将飞驰到侧面的对手砸下马。这时又有一刀一矟落在身上,其中大矟刺穿肩部,王国痛得狂吼,拔出矟,夺过来翻转锋口,刺其落马。

“王兄,当下何如?”不远处,宋建也是遭受到了同样的待遇,只是,作为后入阵中的他,稍微比王国好,身边还有十数个部曲相随。而他见了王国受敌,连忙来援,两人合在一处,又聚集起了数十散骑。

“如今之势,退必死,进尚有生,别无他法……杀……”王国失落的回了一句,而后又向前进攻,即使对面尚有此刻是他们似乎战胜不了的汉军,他们已经损失过半,王国也不退缩。

眼见如此,宋建脸色挣扎,终是跟着王国上前,本来他想过后退,只是王国说得没有,以汉军骑兵的能力,他们就是想退也退不了,汉军完全可以将他们追击至死。的确,后退,只有死路,如今,唯有死拼,说不得会有奇迹出现……

在阵中叛军,眼见主帅如此,顿时大振,扯着嗓子高喊,随他们上前,希望直接将汉军冲垮。只是,随着又一波和汉军的短兵相接,时间流逝,他们人数不断减少之下,这些叛军越发觉得深感无力,甚至他们的攻击频率也是越来越低,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自己遇到的每一名汉军,都像是那些百里挑一的豪杰勇士一样厉害?

他们根本打不过,似乎天下的豪杰勇士都聚集到了这支汉军一样,他们的骑术、射术、持刀劈砍术,都不是普通汉军兵卒所为,完全就是身经百战的屯长、曲长级别的军官才有可能实现的,实在是太恐怖了。

战局的结果已然明了,在有着马镫马蹄铁的汉军的强攻下,叛军无论如何反抗,纵然他们的人数略多,但是结果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这一战,用时不足两个时辰,叛军六千余骑,仅有百余骑及早发现时机不对,逃窜而回,剩下的叛军尽数丧生在汉军的屠刀之下,有着伏泉先前的严令,汉军根本不接受这些和他们对战后,还想投降的叛军的求饶。至于如今尚盘踞在枹罕县、河关县等地的叛军贼首王国、宋建二人,尽皆死在汉军的乱刀之下。

而汉军却只有死十三人,伤四十五人的战绩,甚至这些死伤的汉军,多数都是叛军进行绝死反扑时死的,若是一直用箭矢放风筝的话,恐怕都不会受伤,这一战,汉军可谓是大获全胜。

“传令,进军枹罕、河关诸地,派斥候通知盖陇西,速派郡兵支援。”眼见叛军有人撤退,黄忠知道时间的重要性,连忙让人统治陇西郡郡守盖勋,让其带步卒支援,毕竟如今叛军大部都被剪灭,贼首也被斩杀,剩下的攻城战,自然需要陇西郡的步卒来应对了。

早在伏泉举荐傅燮为汉阳郡太守时,就连带着举荐了另一位凉州名士盖勋为陇西郡太守,本来,按照伏泉本意,还是希望举荐自己的亲信担任凉州的郡守,像傅燮、盖勋等人,都不是他的亲信心腹,用之还是会引起那些一直在自己身边担任文吏的亲信不满。不过,后来几番思索,又有贾诩点拨,伏泉最终还是任用二人,甚至连带着又举荐了数名他只听过名字,未见其人的凉州名士为官。

至于为何如此,自然是因为他要快速获得凉州中立和支持汉朝的豪强的支持,像王国、宋建这些,先附汉讨贼,之后有背叛的凉州豪强不少,很大程度上成为了汉军平乱的障碍和隐患。

究其原因,还是这些凉州豪强无论在汉朝还是叛军里面,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凉州之地,自古就是凉州人玩得转的,否则,前三番汉羌大战,如果羌人能得到哪怕一部分汉人豪强的支持,恐怕最终都不会被大汉征募凉州豪强,调集天下兵马平定。

历史上,对那些凉州豪强而言,每一次的凉州乱事,就是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而韩遂、边章加入叛军叛乱,能让叛军割据凉州数十年,朝廷不能制,其声势比前几番羌人叛乱大得多,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韩遂等凉州叛军,获得了多数凉州豪强的支持,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韩遂也不会割据凉州数十年。

现在,伏泉就是要和韩遂争夺更多的凉州这些地头蛇的支持,而大力举荐提拔凉州名士,就是他对于凉州豪强的示好,若是和他的前任左昌那样,贪污受贿不提,还时刻针对盖勋这样的凉州大族出身的文吏,恐怕也就只有败北了,区别就是投靠叛军,和叛军勾搭的凉州豪强有多少而已。

因此,此番如果能得到大多数凉州豪强的支持,对于伏泉而言,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所以他哪怕知道这会引起不少亲信的不满,没能根他飞黄腾达,但是伏泉依旧要这么多。

至于盖勋其人如何,不需多言,来凉州时,盖勋的事迹伏泉就听得不少,而且也见过其人,知道他的能力和人品,几番考虑,便决定举荐他为陇西郡太守,配合黄忠完成此番剿灭陇西郡内汉人群盗的事情。

黄忠下令之后,便留下一队汉骑,照顾死伤兵卒,同时打扫战场,等待和引导随后盖勋的陇西郡汉军郡兵,盖勋早得伏泉命令,集结兵马于陇西郡郡治狄道县城内。而狄道县城距离枹罕县城等地不远,因此自黄忠抛出斥候,到得盖勋收到消息,火速急行军出兵支援事,仅仅也就只有一日的功夫而已。

盖勋此番为了赶时间,只带了三千步卒,莫看少,但这都是他上任以来操练的精锐,在他看来,攻城绰绰有余。

而且,陇西郡内的叛军现在兵力不足,毕竟,本来盘踞在陇西郡的叛军也就只有万余人而已,现在就被黄忠一下子灭了六千多主力,还不算后来黄忠路上所遇到被他小额的叛军援军,剩下的叛军兵卒在分布诸县守卫,一个县城能有一千兵马,都算是不错的了,因此对于攻城的汉军人烟,它的兵力真的是显得“雄厚”了许多。

不过,出乎盖勋的意料,本来他还以为带兵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攻打,会距离伏泉安排的收服陇西诸县的时间迟很多,只是,到了地方,才惊觉枹罕、河关等县,竟然被黄忠全部占领,真是进展神速,令盖勋觉得不可思议。

究其原因,却是因为陇西诸地的叛军,除了原本对战汉军的六千余骑,还有随后被黄忠慢慢歼灭的千余骑,剩下的叛军在知道黄忠所部只用不足两个时辰,把王国、宋建等人全部斩杀,能不让他们害怕吗?

因此,陇西郡剩下的叛军知道此事,再加上王国、宋建这两个他们的头目已死,无人主事之下,他们立即就吓得弃城而去,奔赴金城郡,投奔韩遂去了。

与此同时,伏泉率领的三万汉军主力,也才刚刚过了平襄县城,准备到进攻金城郡的桥头堡勇士县而已,而当陇西郡的大捷传来,伏泉看着黄忠、盖勋的报告也是大喜不已,这样的话,韩遂的一臂已断,却不知接下来他该如何应对了?

当然,不止是伏泉,就是一直被他蒙在骨子里的,比如李儒等人,听到战报,都是不可思议的说出类似于“黄将军一日复陇西,此等战绩,真古之名将!”的话来。

而后,他们想起一力支持黄忠的伏泉,又不断恭维起他,但都被伏泉一笑了之,他们不知道黄忠这么厉害的原因,可他能不知道吗?

不就是马镫和马蹄铁二者呗,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马镫。后世有言,马镫的发明,在军事史上,是划时代的一件大事,因为他标志着骑兵在冷兵器战争里最终的崛起。

比如,没有发明马镫前,骑兵为了骑牢在马上不被因为奔跑而猛烈颠跛的战马摔下,都是靠着自己要离,利用悬垂着的双腿紧紧夹住马上,同时双手还不得不紧紧抓住马鬃,这样控制马匹的,这样操作的话,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马镫,就是一对悬挂在马鞍两边的脚踏,供骑者放置双脚,也可以辅助骑者上下的马具。有了马镫,骑乘者的双脚有了强劲的支撑之点,骑者更容易在鞍上通过调节自己的重心以保持平调,更容易驾驭马匹,使人与马连接为一体,让骑乘者解放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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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从此无羌唯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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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伏泉在见到汉代骑兵没有装备马镫、马蹄铁时,就想把这件跨时代的利器弄出来,不过最终还是制止了。

其中原因,也很简单,时机不合适,伏泉不确定自己的未来最终能走到何方,如果因为提前鼓捣了这玩意儿,把自己给玩拖了的话,那未免就太不值得了。到了现在让马镫和马蹄铁问世,虽然还是有些早,但为了对付韩遂和他麾下的数万骑,伏泉要想胜利,只能靠着装备优势了,而以他现在的身份,如果严守秘密的话,还是可以守住几年,不被他人知道的。

起码,现在尚在汉军控制下的凉州半部土地,基本上都是伏泉的,并且伏泉这次安排装备马镫、马蹄铁的骑兵,都是一直随他南征北战的部队,忠心程度绝对不需要多说,而只要他们平日里收起马镫保管好的话,就算有人怀疑伏泉用了什么方法提升部队战力,也很难发现其中的秘密。

当然,至于说黄忠那不到五千骑,能不能硬拼得过韩遂的数万大军,伏泉却是不担心,毕竟,对战韩遂的还是他这一路的汉军主力,他要用这三万步骑,彻底摧毁韩遂。至于黄忠,说到底也只是偏师性质而已,伏泉可不想过早的让这支骑兵暴露在众人眼中,难保那些身经百战的汉军文武中,不会有聪明人猜得出其中关键。

得过陇西郡全地光复的消息,汉军军中的氛围明显更好,毕竟这预示着这场战事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大军就这样一路经过勇士县。

在勇士县城里,伏泉和守城的将领吴懿嘱托数语,让他一定要率领重新分配给他的五千步骑,守住勇士县城,保护好大军的粮道,勇士县城和平襄县城之间,是广阔的牧苑,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一支叛军偏师从汉阳郡毗邻的武威郡内杀入,在这块地点里截断汉军粮道,这也是伏泉明明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还要调拨给吴懿五千步骑的原因,实在是粮道太重要了,如果粮道被断的话,汉军在金城郡内一定寸步难行,毕竟本身凉州就是苦寒之地,再加上金城郡又被叛军占据多时,汉军就算想就地征粮,金城郡的百姓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余粮可够大军征用的。

叮嘱过后,随即伏泉便率汉军征讨主力,出了勇士县城,往毗邻勇士县的隶属于金城郡的榆中县而去,那里,将是此番征讨叛军的第一站,而与此同时,北地郡以北的塞外,关羽与皇甫坚寿等人,率领一万零五百骑攻打北地郡外的先零羌,他们的目的,却是要再断韩遂的叛军一臂。

先零羌从凉州叛军反叛以来,便是最早加入叛军的一支羌人,甚至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若非本身加入过汉朝军队,学得不少兵事本领,加上他们出身湟中羌,令得羌人相信,这才会被先零羌以人数上的优势推为首领。

否则,作为同样起事的枹罕、河关等地的汉人群盗,显然不会允许军队高层全是羌人的,这也是他们当初迫不及待的劫持俘虏韩遂、边章二人后,推举他们进入叛军高层的原因,无非是互相猜忌,害怕被当炮灰而已。

这种利害关系下,自然也导致这些叛军的忠诚度是极其脆弱的,所以自从北宫伯玉、李文侯和边章等人,带领大军被伏泉以弱兵伏击大破后,韩遂却同样以弱兵吓退伏泉后,大部分汉羌叛军决定反叛,不惜杀了北宫伯玉等人,拥立韩遂为主的原因。

现在,伏泉为了切断这支叛军最大羌胡的和叛军的联系,主动分兵誓要将如今不少兵力尚在金城郡的先零羌后方连根拔除,这样,无论此战汉军是胜是败,先零羌也必然要因此衰弱,甚至因为部落的灭亡,而彻底被其他部落同化。

“昔日,北地羌胡为段太尉、伏凉州所服,未敢有异心,不想如今猖獗至此,今日,便是其等灭族之时。”塞外一处草原里,关羽侧马望着前方的羌人部落,冷冷说道,同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炙热,显然非常激动。

灭国诛族,擒敌酋长于君前,都是每一个武将梦寐以求的事情,关羽自然也不会例外。现在,伏泉让他率领万骑灭羌,这等战功若成,必令他扬名,而且因为是他率领的缘故,这名声必将日后能让他在青史之中,留下更加响亮的名字,自然关羽因此非常激动。

“将军,末将父兄子弟反叛,皆为形势所迫,妄将军手下留情。”一旁,因为熟悉地形,此番被伏泉特地调来的强良,对着关羽行礼恳求道。

先零羌是强良的家,虽然他这数年来在伏泉麾下,早就当自己是汉人,但是现在真的让他带汉军去灭自己亲族,还是有些不太忍心。

当然,不只是强良,即使伏泉麾下其他羌人出身的亲信,这次也被调来,作为关羽的本部骑兵,他们的内心在知道伏泉的灭族大计后,也是脸色不佳,纵然知道伏泉也给了自己族人生路,但是想到反叛的后果,他们也无法释怀。

至于说让他们也跟着族人反叛,这也不可能,数年在汉朝的军旅时光,早就让他们不想再去选择塞外那苦寒的牧马生活。他们不少人以前在部落地位低下,是汉朝给了他们好的生活,能在这前后反差的生活里,选择因为血缘亲情而反叛汉朝的终究是少数。

这一点,就算是汉人也是如此,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汉奸,当一方给了你比之原本来说,多了不可想象的好处和福利以外,多数人终究会选择背叛,所谓的家国、亲情、忠诚都会被他们统统舍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莫不如是!

关羽沉思片刻,看了眼强良道:“君侯早有言语,若羌人归顺,非真心反叛,则尽数内迁凉州,穿汉服、习汉语、尊汉律、服汉官,则皆免死,不然,族灭身损,活口不留,吾若留情,尔欲令君侯治吾罪乎?”

“……”

眼见强良无话言语,关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若汝族人真心投汉,何有汉羌之见耶?”

强良听后,沉思了一会,终是行礼道:“末将欲为大军先锋,愿将军准许!”

“善!汝率本部并屠各、匈奴两千骑,直杀中军,本将率领余部,包围羌族庐落,若其等反叛,年轻妇女留命,其余之人,高于车轮者老弱青壮男丁,尽灭之!”

“诺!”

强良重重的点头,而后忍住心神,望着前方的先零羌族部落,狠狠策马而去,若是族人依旧反抗,那就不得不怪他心狠手辣了,纵然此番可能会令先零羌灭族,他也要去做,因为他要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保护他如今所取得的一切,族人背叛他,也就别怪他无情了。

战前,伏泉早已通令各部,汉军对付降而复叛的羌族,此番不再接受抵抗之后的投降,一律复其昔年征讨鲜卑事。换而言之,那些反叛的羌族,但凡敢于反抗汉朝天兵的,那么就全部杀死,按照伏泉当年征战鲜卑时,所用的策略一样,其部落只留年轻妇女,而孩子则留个子低于车轮的,其他人,全部屠杀,不留活口,从根本上,将羌人的再次反叛的源头给灭绝。

此等灭族绝户之策,伏泉麾下,像强良这样的北地先零羌出身的兵将,自然知道有多么恐怖,毕竟他们也是跟着伏泉经历过他屠鲜卑的人,想想看,现在大汉北疆,可还有人敢称鲜卑人?

只有在北疆更北的地方,大汉触手碰触不到坚昆、丁零等势力里,有那据说是由曾经的鲜卑大人魁头、步度根、扶罗韩等人,所率领的数万鲜卑余孽,依旧称呼着自己为大鲜卑。

他们这三个曾经的鲜卑雄主檀石槐的后人,在当初知道和连败北,鲜卑最后的大军被汉军或俘获杀,只有少数逃离后,明白了鲜卑已经没有和汉人叫板的实力,连忙收拢草原上的鲜卑败兵,一起逃窜大鲜卑山之后,带着他们早就准备好的一些部族,果断北迁,然后在坚昆、丁零等势力内,往西寻求活路。

至于之后为何往西,那自然是因为北疆最北的地方,他们都知道是一片冰天雪地的所在,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游牧民族能够生存的地方,他们只有学着曾经被汉朝打断了骨头的北匈奴一样,往西北方向寻求活路。

当然,因为如今西域各国阻断道路,他们的实力也不如曾经的北迁的匈奴人,他们没有选择从西域迁徙的这条线,而伏泉后来在知道他逼得曾经也在历史留名的几个胡族枭雄逃亡的事情后,感觉好笑至于,也再想不知道这支鲜卑余孽,会不会用他们强盗式的方法在坚昆、丁零等地扩张部族,并且和那支北匈奴一样,缔造有一个令欧洲人颤抖的“上帝之鞭”呢?

现在大汉管制下的北疆草原,经过这数年的控制和教化,已经再无一个自称鲜卑出身的人了,在屯田的军管下,大多数人都只说自己是汉人,他们说汉话,穿汉服,遵守汉官的命令屯田,妥妥的都是汉人的生活方式,也许他们有的人潜意识里还知道他们是鲜卑出身,但大多数人都已经主动忘却了自己本来的身份了。

知道这些,明白执行伏泉命令的后果,如强良等人在将这些事情换到他们自己的亲人身上时,难免兔死狐悲,只是,就算如此,强良等人即使明知道执行这命令的后果,他们为了自己,依旧会认真的执行。

望着强良策马离去,招呼兵卒的身影,关羽看了眼身边皇甫坚寿、戏志才等人,缓缓道:“诸位,吾等亦当备战也!皇甫将军率并州骑于左翼,戏军师率幽州骑于右翼,吾自率剩余兵马,往其后而去,大军四面合围其众,休叫羌胡走脱一人。”

“诺!”

皇甫坚寿和戏志才都是行礼领命道,而后各自去招呼兵马,当然,被关羽命令时,皇甫坚寿的脸色其实并不好,但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没有发作,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上下从属关系变了。

本来,作为伏泉的副将,按理来说皇甫坚寿应该命令关羽才是,只是论及战功方面,皇甫坚寿比起关羽实在是差得远了,而这里他们麾下的是一万汉胡杂骑,其中不仅有大汉军功赫赫的并、幽二州的骑兵,也有那些桀骜不驯的匈奴、屠各、乌桓等族骑兵,这些兵马要想掌控,无疑要有极大的威信才可以。

因此,考虑良久,伏泉本有意直接招呼皇甫坚寿回到身边,随他决战韩遂的,但是想到其父皇甫嵩任职北地太守时,颇为民心,有他在,这支外调而来的汉胡杂兵,如果引起北地百姓厌恶的话,还能有所调解,不至于引起什么乱子。

事实证明伏泉的想法是对的,这支明显有着胡人的汉军骑兵,起初一开始是真的让北地百姓不满,甚至也发生了不少矛盾事情,若非皇甫坚寿出面,北地百姓念在皇甫嵩的面上,没有针对,不然说不得也是一大隐患,

伏泉知道此时,这才亲入北地,和皇甫坚寿密谈后,依旧让他留下的。当然,留下归留下,但是此番出兵的从属关系确实变了,战功卓著的关羽成为主将,率领这汉胡杂骑,横扫北地先零羌,而皇甫坚寿,只能为副将了。

所以,皇甫坚寿对此当然有所怨言,不过他也是明白他的战功太少,而且对于关羽的战功,他也很服气,并且为了大局着想,也一直没有闹事。

“呜呜呜……”

激昂的号角声响起,羌人庐落左翼,皇甫坚寿勒兵以待,看到强良真的杀入羌族庐落后,明白其众真心归汉后,也率领麾下两千并州铁骑,往羌族庐落杀去。

此番被伏泉变成关羽副将,他虽有几分不满,但并无怨言,他明白只有靠着军功,才能证明自己,因此冲锋在前,可谓是毫不含糊。其身后并州兵,虽然有不少人因为某些缘故和伏泉不对付,但毕竟这次是对抗外敌,并且主将又如此身先士卒,所以也是战意高昂。

庐落右翼,被伏泉任命为关羽这一部偏师的军师的戏志才,也在号角响起后,明白强良等人心意,跟着杀了进去,当然,武力稍逊的戏志才,虽然也是身先士卒,不过他的身边却是有着一队关羽专门派来的自己的亲卫部曲相随。

后方,关羽率领剩余四千余骑赶到,在明白强良等人心意后,也跟着杀入羌人庐落,没错,即使是前面看到强良那么多的表忠心,关羽有着伏泉暗令,也不敢真的相信强良等人,只有让他们做出行动,才能相信,这也是关羽给强良的都是胡人骑兵,没有汉人骑兵的原因,为的就是一方面把胡骑当炮灰,另一方面测试强良而已。

结果也很明显,强良等人通过考验,也就是如此,关羽才能出兵,望着前方的羌人庐落,关羽心中冷笑,此番横扫北地塞外后,世间将再无羌族,唯有汉人。

那些羌族所剩的投降之人,即使汉军不杀,到了凉州后,也将会被伏泉按照塞北长史的模式屯田,用军事管理的方式教化,在高压之下,快速同化他们,将他们这一代用屯田榨干,直到二、三代以后,彻底变成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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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各自出招余后手

关羽所部的汉胡杂骑的偏师,战果自然明显,先零羌主力大部都在金城郡,和韩遂联合,对抗伏泉,塞外所剩部落的留守兵力,自然不会太多,一共就不足两万骑而已,

而且这还不是羌人一个部落的整体,而是各个部落留守兵力的总和,每个部落的守卫兵力大的数千,小的也就数百人,如果再将羌人部落中,尚能上战马的老人和可以上战马的少年征召的话,也能凑足四万余人,只是这样的军事实力,无疑十分不够看的。

对比起关羽麾下可以随意出击的骑兵,这些先零羌部落就如何四散的羊群一样,任由汉军这群恶狼肆掠,而且汉军属于奇袭,等到羌人部族得到消息,准备各部落集结联军对抗汉军时,已经有近一半的羌人部落,彻底化为飞灰了。

无论是汉军还是仆从的匈奴、屠各、乌桓等胡骑,他们都不是吃素的,就算有的羌人部落还有数千可战的骑兵,给汉军造成了一些障碍,但是最终还是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直到羌人最后匆忙集结了两万余骑,欲与汉军决一死战,汉军才遇到像样的抵抗,毕竟无论是人数还是对敌准备上,这支羌军都比过往汉军偷袭的羌人部落厉害的多,只是一切已经注定,这一战最终也是汉军自损两千余,大破羌军,杀敌两万余,唯有千余骑逃出生天,不过,他们再逃,也逃不出汉军的手掌。

塞外扫荡,断叛军一臂的战事,关羽前后用时半月,将塞外羌胡诸部落连根拔之,前后杀六万余人,俘近八万妇孺,其中大半是年轻妇女,少数是未及车轮高的羌人孩童,其余尚有近万羌人,得以逃脱,或继续往北方更北的塞外逃遁,或是绕道,前往叛军治下的武威郡,打算在那里或者去武威郡毗邻的金城郡,投靠同族羌兵羌将。

除此之外,汉军还前后共救出三千余被羌人俘虏后,关押部落内奴役的汉人百姓,至于羌人部落内其他东西,除了值钱的财物细软以及粮食、战马、兵器等物被汉军缴获后,派人带回北地郡外,其他没用的东西,都被汉军一把大火和曾经羌人部落一起,化为灰烬,即使销毁了汉军的证据,也预示着先零羌这个屡次降而复叛汉朝的羌族,将由此彻底衰败。

车马徐徐离开,那是前来接应的北地郡兵千人,他们将解压先零羌诸般财货和俘虏的妇孺送往北地郡,同时一并送往北地郡的还有汉军死伤之兵卒的遗体和伤员。

望着眼前的车队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于眼帘之后,关羽目光向北向南,挥手谓诸军道:“进兵武威!”

随着阵阵的马蹄传来,关羽偏师所剩七千余骑,直接从塞外往武威郡进发,那里,是韩遂叛军中同样势力不小的武威羌胡的大本营,只是相比起塞外的先零羌,这些曾经因为先祖被汉朝击败,强迫内迁的羌胡,无论是战力还是人数,都不可与先零羌比,但也不能小觑。

不过,如今随着武威羌胡加入凉州叛军反叛,他们的部族命运,也将和塞外的先零羌的下场一样,而关羽所部偏师下一步的目标,自然就是一路从塞外杀入武威郡,再从武威郡,杀入凉州叛军的大本营金城郡内,会合金城郡内伏泉所率领的汉军主力。

当塞外的大捷传至遥远的金城郡内时,汉军已经沿路连拔榆中、金城二县,并且留下足够兵力保护粮道后,一路直往金城郡郡治允吾县,在允吾县城外扎营,只是,到了这里,汉军却就此止步,仅仅是在城外二十里扎营,再无异动。

“将军,汉军驻营数日,顿兵城下,所欲为何?”允吾县城楼上,麴胜看着城外依稀可见的汉军大营,对身边的韩遂问道,汉军陈兵允吾,并无围城,实在和他们先前一往无前连克二城的气势不相符合。

韩遂眯着双眼,同样望着汉军大营,捋着短须道:“恐怕伏泉小儿,留有后手?”

“后手?”

“嗯!”韩遂捋着短须点头道:“前番陇西传来噩耗,金城右臂已断,若吾所料不差,伏泉小儿此番在等西方消息!”

“西方?”麴胜闻言一惊,而后望向西方,惊呼道:“武威诸种羌?”

“正是!”韩遂应了句,而后又担心道:“恐怕不止武威诸种羌,塞外之先零,亦难逃毒手!”说完之后,韩遂皱眉,目光也投向了西方,这一战,他有后手,伏泉也有后手,只是很明显,他的后手还未出现,伏泉却已经先发制人了。

麴胜闻言忧心忡忡道:“这可如何是好?先零羌、武威诸种羌之兵,倘若知晓其部族下落,军心必不稳,恐有分崩之祸!将军,事不宜迟,当封锁全城,不可令消息入城!”

闻言,韩遂摇头笑道:“迟也,伏泉小儿迟迟不围城,其意已命,乃欲令败军送消息入城尔!况且,城外两万羌胡骑兵,此刻恐怕早得败军同族消息,如何封锁?”

“这……莫非无计乎?”

“无计,然此事莫管,虽吾军两翼已断,然汉军顿兵不前,亦助吾也,此战,是胜是败,尚未可知!”

“将军放心,此等妙计,汉军何有能人知晓?况且,凉州汉军兵力不足,如今大半皆在此地,其等何有兵马对付城外羌胡游骑耶?”

“话虽如此,然吾心中不安,至今尚未明白陇西汉骑,如何会有此等战力?莫非伏泉小儿麾下,皆乃天兵不成?”韩遂一脸不得其解的神情道,随着枹罕、河关等地的叛军余部逃回金城郡,韩遂自然也知道黄忠对战王国、宋建的大战,因此自然疑惑颇多。

对于汉军突然有了一支数千人,似乎都是由神射手组成的骑兵,颇为震惊,而且还不止于此,那数千人的神射手竟然近战也无敌,面对势均力敌的敌军,完全是砍瓜切菜的解决对手,这听起来实在是太恐怖了,让他根本难以相信。

王国、宋建麾下的兵马战力,韩遂还是有所了解的,说他们是精锐,其实还差了点,但也是良兵之选,毕竟都是曾经被汉军征募的凉州义从反叛的底子,所编练的军队实力,自然也不会差,面对同等的精骑,自保也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可就是这样的军队,在面对人数比他们还少的黄忠所部,完全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存在,这不仅是韩遂不相信,并且就是叛军的其他将领也不相信,然而,事实就在他眼前,由不得别人不信。

想到当时询问那些陇西溃兵时,这些溃兵一脸恐惧的神情,韩遂就确定他们没有说谎,所以这也成为了他的担忧,他就害怕伏泉这家伙除了黄忠这支精锐中的精锐隐藏以外,还留有其他底牌没有施展出来,如果那样的话,他这一战可能会败,而且会败的很惨,这韩遂根本不想看到的事情。

见韩遂提起黄忠所部的事情,麴胜也不知如何言语,毕竟事实在那里,由不得他抵赖汉军的战绩,只能转移话题劝道:“将军勿忧,伏泉小儿有雄兵又如何?汉军若无粮,其纵有百万雄师,亦为冢中枯骨也!”

“嗯!”韩遂点头,应了一声,算是被麴胜这话,暂时放下心中烦忧,随后目光阴冷的看着汉营,仿佛要透过那千里之遥,看到汉军大营里面的主将,那个他视之为大患的凉州刺史,伏泉可以断他两翼,他韩遂又何尝不能让汉军等死呢?

本来,在韩遂将叛军整合完毕,虽然叛军军队人数,比之以前,少了不少,但是战力上,经过他的整合后,却是上涨不少。

面对汉军主动进攻,考虑良久,韩遂还是决定先守再攻,应对汉军的大举进攻。虽然如今叛军的实力对比汉军还是占了不少优势,但是念及去岁被伏泉以弱兵大败的战事,军中不少兵将对于伏泉尚有阴影,直接硬拼可能会出现不少意外,因此韩遂这次也没有打算直接找汉军应战,而是准备依靠他现在所掌握的凉州地盘的优势,用金城郡、陇西郡和武威郡的掎角之势,对付汉军。

若是从舆图上看的话,就会发现,叛军的大本营金城郡,两侧分别是叛军所掌握的陇西枹罕、河关等县,以及武威郡,这就使得即使汉军大举进攻,韩遂也用熟练的应用地形,从陇西郡和武威郡,调兵来救援金城郡了。

当然,这种守势,其实并不是韩遂真正的意图,对于熟知兵事的他来说,他当然知道叛军一直守的话,无疑是愚蠢的,毕竟,总有的时候,再如何防御,都有可能被汉军击破。因此,考虑良久,他决定利用金城郡和汉阳郡的纵深做文章,和伏泉来时所担忧的一样,他是想断汉军粮道,然后在汉军因为无粮、缺粮从而撤退的时候,率领叛军的精锐骑兵,从后追杀他们。

而且,韩遂欲断汉军粮道,也是安排了两手准备,其一,自然是伏泉先前所料,由他安排在外的汉羌骑兵,饶道叛军掌控的武威郡,直接入侵汉阳郡,在汉阳郡勇士县和平襄县的广茂的牧苑之地,拦截阻断汉军的粮草。

只是,这一路,随着伏泉可能安排的进攻先零羌和武威郡羌胡,可以实现最初战略构思的机会,其实已经不大了。

毕竟,这一路绕道很远,派的兵马多的话,可能因为人多容易暴露布标,从而达不到袭击的效果,而派的少的话,说不得会遇到汉军大举进攻武威的骑兵,最终被汉军吞噬,怎么看都已经没有太多把握,韩遂自然不再这样冒险了。

至于其二,却是在金城郡内断粮,而为了达成这一准备,韩遂也是下足了本钱,在汉军进攻允吾县的路线上,他在榆中县和金城县,就各自象征性的放了两三千的杂兵守卫,几乎就相当于不设防而已。

要不是害怕让汉军瞧出破绽,韩遂估计只会放几百人,这也是汉军能够快速进入到允吾县外,并且连拔两城的原因,不然的话,若是韩遂真这么做的话,不说榆中县,仅仅是韩遂的老家金城县,他要是真想要守护的话,肯定也不会让汉军轻易得到的。

为了让汉军快速进攻,从而空出有效的纵深,给他事先早就安排在外的两万汉羌骑兵,突袭汉军粮道的机会,韩遂直接连他的家族所在都舍弃,不得不说其心狠。

只是,现在汉军到了允吾城下,也不进攻,就驻扎下来,这实在是让韩遂暗中窃喜的同时,也带有一丝疑惑。

窃喜自然是他可以不用付出太多伤亡,就让拖住汉军的步伐,给后方的汉羌骑兵争取断汉军粮道的机会了。本来,在韩遂的想法里,他放汉军一路直下允吾县,汉军一定会因为前面二城攻拔的容易,想要再接再厉攻允吾县,所以为了守住允吾,拖着汉军,韩遂也是做好了艰苦的守城准备,直接就是在城内聚集了近三万的兵马,将原来的骑兵都变成步兵用,无论是羌人还是汉人,就是为了守住伏泉的进攻,只是都被伏泉这按兵不动给搅和了,也不由得让他疑惑,伏泉到底有干什么?

允吾城内,突然传来无数嘈杂之声,韩遂问询,连忙问询麴胜,麴胜下城巡视后,回来禀告,原来果真入韩遂所料,有先零羌和武威羌胡派人求援,原来是汉军派了一部汉人和北方匈奴、屠各、乌桓等胡族的骑兵联军,由塞外直接杀入武威郡了,自此,韩遂所预料的汉军要破其两翼,皆已应验。

现在,胜负各半,接下来,就看汉军与叛军如何见招拆招,各施谋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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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 断粮道者却中伏

金城郡,前汉始元六年置,治允吾县,初辖六县,属凉州,后来建制因形势多有变迁,至今已领允吾、枝阳、金城、允街、榆中、浩亹、令居、破羌、安夷、临羌十县,因郡内有湟中内附诸种羌,人数不少,实力不弱,也算是凉州要害。

当然,金城郡之名得益于其郡内金城县,其设于前汉元狩二年,那一年,前汉名将骠骑将军霍去病,两次过黄河,千里奔袭河西走廊的匈奴,实现了“断匈奴右臂”的战略目标。而霍去病出击匈奴后返回的路上,派大行李息在黄河南岸今西固城一带修筑城堡,由此设县。

至于其名来历,为何叫金城,却是说法不一,这之中大概有三种说法:其一,掘地得金之说,传说当初人们“筑城时掘地得金”,故有金城之说;其二,地势险要之说,金城自古为战略要地,是通往河西走廊和青海的咽喉,由于这里一面为河,一面为山,地势险要,人们因此以地势险要,固若金汤之意而取名“金城”;其三,金城在前汉京师长安的西面,从五行方位来说,西方属金,所以命名金城。

如今,随着伏泉率兵连拔金城、榆中二县,不顾身后,直趋允吾县,对持韩遂,当潜藏在金城县以西,躲避了汉军层层斥候布控的湟中诸种羌和汉人叛军,出现在金城县外时,金城县守将杨定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幸好杨定在董卓、伏泉手下也算是身经百战,被伏泉安排后方留守金城县,令其保护粮道,也并未大意,一直派兵戒严,在叛军欲凭借马力,强突城时,连忙关城,并未使得城内所屯大军部分转运粮食受损。

“使君率兵攻金城,城外数万叛军如何来此?金城兵少,如何可守?”望着金城县城外,杨定惊恐对左右道,按理来说伏泉率领大军主力在金城县和韩遂对持,叛军即使派兵袭击粮道,也不该有这么多的兵马才是,难道伏泉的汉军主力都是死人看不到叛军少了这么多骑兵吗?

“将军,当务之急,应征募民夫,准备守城,并报知使君。”心腹副将见此,连忙提醒杨定,城内只有两千兵卒,其中还多为运粮辅兵,若是叛军攻城,以他们的兵力根本不能防御,必须早做准备才是。

“是极!是极!快,依计行事!”

杨定快速令副将安排,自己就在城楼,察看叛军攻势,以作应对。

不过,叛军眼见城内守将如此谨慎,并未在城下多做停留,本来以他们的兵力,如果攻城,明显可以拿下,但是对于这支叛军而言,他们的任务不是破城,而是断汉军粮道,攻城这样十分耗费兵力和时间的事情,明显不是他们的首选。

是以,叛军并未在金城县外停歇,而是绕城继续东进,去往金城县和榆中县,中间广阔的开阔平原地区,寻找汉军的运粮队。

见此,杨定意识到,敌人不是冲着金城县来的,继而忧心忡忡,这么一大股骑兵,突然出现在后方,不破城,断汉军主力退路,到底是要干什么?

东方,必定要起一番波折,只是,远在金城县的使君知道吗?

其实,杨定的担忧并非毫无理由,汉军本就兵力不足,现在拉长了战线,汉军现在不仅兵力更加缺少,而且还要布置重兵,沿路护卫退路、粮道,对于汉军本身负担就大,如今一支数万人的叛军出现在后方,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叛军快马扬鞭,疾速驰进,于一个时辰后杀入金城、榆中二县深处,这里已是敌人腹地,他们的运气不错,才稍加搜索,便于东方数里外发现一支缓缓向东的车队,据斥候回报,这是一支由数百乘大车组成的民夫车队,有士卒在侧护翼。

见到汉军车队,叛军首领湟中羌胡无戈好剑,判断此必为联军粮车,时间紧迫,耽误不得,乃下令从弟无戈太剑率五千骑从后奔袭,另以汉人副将成公英率五千骑绕到车队前方,阻击、堵截漏网之鱼,他则自将万骑拦腰主攻粮车大队,三面包围之下,必能快速解决这支汉军粮队。

随着命令一下,两支兵马前往粮队前后,无戈好剑便在原地,冷冷看着这支即将成为他军队铁蹄之下亡魂的汉军粮队。

无戈好剑,听其名字便是他是湟中羌的大贵族,远祖甚至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春秋战国之际湟中羌人总首领无戈爰剑,湟中羌人称奴隶为吴戈,爰剑曾为奴隶,而无戈爰剑有这名字,自然是因为他是奴隶出身。

秦厉共公时,无戈爰剑被秦人俘获,去当奴隶,学会了当时秦国较先进的农耕技术和畜牧经验。后来,无戈爰剑乘机逃跑并摆脱追捕,与一被割掉鼻子的女子结为夫妻,来到黄河、湟水、大通河之间耕作和蓄养牲口,因其带来了湟中羌人所不具有的经验,所以人们对他倍加敬重,都愿归附,种族部落遂繁衍强盛。子孙遍及凉州诸地,如无戈好剑者这些嫡系,都是世代为湟中羌人首领。

先祖是奴隶出身,湟中羌人自然痛恨被人当做奴隶,这也是前番三次汉羌大战,湟中羌屡次反叛的原因,汉人官吏因为王朝财政空虚,对他们这些在籍交税的羌人,施加重税,盘剥太甚,远远超过他们应该交的,这逼的他们不得不反。

而无戈好剑便是如此,他要和汉人战斗,他让湟中羌再次成为凉州的主人,这也是当初韩遂夺权,他赞同韩遂,并且率部一力支持的原因,北宫伯玉、李文侯和边章那些人,都被汉军吓破了胆,没有任何实力了,这些人不想和汉军接战,那就只有去死,换另一个敢战有谋略的人来统率他们就行,并且汉军主帅伏泉颇有段颎风范,无戈好剑不会愿意羌人再经历曾经段颎那个杀神,对于凉州所做的一切,那不是他和所有羌人所愿意看到的。

马蹄阵阵,叛军一路也未有遮掩,声音奇大,当叛军联军准备前后夹击运粮队的时候,后者同样发现了对方,汉军运粮队是有士兵保护不假,可人数满打满算不超过五百,更多的是起到警卫、防护的作用,驱赶贼寇、饥民尚可,对付叛军这实力和正规军差不多的兵马,特别是叛军羌胡的精锐骑兵,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杀!”眼见前方汉军粮队有异动,无戈好剑毫不犹豫,在前后兵马还未准备好时,便带兵直入汉军运粮队,本来是想稳妥些,不让运粮队走失一人,使得在榆中县那里暴露他们的行踪,但既然汉军发现,为了避免有汉军提前逃跑,他也就只能先进攻了。

对于无戈好剑而言,他故意留了金城县和允吾县的范围,没有设置斥候,为的就是让在允吾县的汉军知道他们后路被断,粮道被劫的消息,造成军心大乱。而金城县到榆中县之间,无戈好剑却是安排了不少斥候,就是防止消息走漏,让得榆中县知道他们的军队虚实,安排汉阳的援军来求援,因为无戈好剑的最终目标,还是要占领金城县和榆中县二者任意一城,彻底将汉军这条唯一粮道给占领,如果汉阳郡真的倾入凉州全州的兵力,那么他们还真得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身后叛军各部骑兵得令,在点绕了不少火把之后,便跟随无戈好剑冲锋而来,很明显,他们断敌军粮道,就没打算自己把粮食带走。

一见有敌来袭,从未经历过战争的输粮民夫大是恐惧,身如筛糠,抖个不停,有些胆子大的,趁人不备,悄悄溜进夜幕,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的民夫四散逃亡。此时汉军汉阳郡的士卒,无暇顾及他们,面对这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围成车阵,拼死抵抗,同时派人求援附近大军,速速前来相救,只是,那看着有数万人的叛军骑兵,无疑让他们有些绝望,凉州境内,除了伏泉的主力,还有哪一路汉军有这样的实力对付他们。

“轰隆隆……轰隆隆……”万余骑兵飞驰而至,火光通明的运粮车队在他们看来,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靶子,黑暗中,一支支狰狞的长箭夹带着厉啸之声袭来。

“呃啊……呃啊……”

汉军将士虽以粮车为盾,但依然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而且他们之中,也只有少数几副弓弩,对于汹涌而至的叛军而言,无疑于杯水车薪。来时运粮钱,他们根本就没想过粮道会出现这么多叛军,没有做太多的准备,这些弓弩如果不是担心意外,说不得也不会带的,否贼,如果带起装备的话,他们用粮草作为掩护,其实也可以抵挡一阵的。

战事发展很快,叛军不仅倾泻箭雨,时而又有持火把者将其甩到车上,引燃粮草,而后避开粮草,坐等粮草焚毁。

初时汉军兵卒尚能应付,快速把火扑灭,防止粮草摧毁,叛军骑兵直接冲锋,然而随着叛军攻势渐猛,火势弥漫,很快顾此失彼,到最后不敢再躲藏车阵之内,免得被大火烧成灰烬。

眼见汉军士卒四散冲出,无戈好剑这才大笑,他为了保存实力,不想多做无谓伤亡,也就没打算让万骑一起踏破粮车阵。与强攻粮车,靠着马匹冲刺力和人命来作为代价,很明显无戈好剑更喜欢这样用烧粮草产生的大火,逼汉军自己出来,毕竟这样不仅省力,也省兵。

汉军兵卒冲出之后,只能选贼突围或厮杀,不片刻,喊杀声便停了下来,只有数十带伤汉兵,眼见无路可选,跪地投降,等待着命运的降临,盼望同为凉州人,这些人看在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运粮兵绕他们一次。

未几,掌握这数十汉军命运的人,携数骑径直来到大火冲天处,静静地看着火焰,但并未立即明确那几人如何处理。

“大兄,此事需速速了结,火光一起,榆中县必派人探查,若知道吾等军力,恐有不测!”无戈太剑在无戈好剑身旁提醒道,作为他的兄弟,无戈太剑自然知道此番行动目标,不忍心看着他的兄长再次浪费时间。

无戈好剑直接道:“无妨,多加斥候,纵是榆中县派人探查,又如何?其无斥候回城,安能得知吾军虚实?”

“将军所言有理,然此数十汉军,当何如?”成公英连忙附和这位羌人大首领道,虽然对于无戈好剑的自大,他有些不满,但还是履行着韩遂给他的重托,自从前番为斥候,禀报消息时得到韩遂青睐,他已经快速成为将军,并且已经进入韩遂心腹了,因此对于韩遂知遇之恩,他还是很感激的。

“成将军所言有理,来人,皆斩尔!”无戈好剑知道对方已经是韩遂红人,自然有所收敛,而且成公英说得没错,不把汉军那帮累赘想办法处理,难道还留在凉州继续祸害百姓吗?

当然,心里面,无戈好剑也是有些鄙视成公英,汉军如今主力都在允吾县城外,汉阳郡也没有太多兵力,如何能凑出大军对付他们呢?

从一开始,他们这支奇袭粮道的两万骑兵,就已经在实力上,远迈凉州各地,所以无戈好剑从不担心。

随着兵卒得令,准备对着跪倒在地,求饶一样的汉军兵卒斩首时,远方不可思议的传来一阵激昂的号角,接着天地之间,却是传来阵阵马蹄声,那声势却是和叛军的两万骑声势,相差无几,显然对面骑兵不少。

仿若被人打了一针一样,无戈好剑面色惊讶望着声音传来方向,拳脚握紧,口中狠狠道:“卢水胡……沮渠慕汉……彭当……湟中无戈好剑与尔等,势不两立,诸军听令,杀……”

远方的号角声,有汉人号角,但更多的像是胡人所吹号角,细细看去,遍见无数骑兵冲锋而来,多为穿着明显不是汉人的胡人,他们是卢水胡,是至今尚在安定郡服从汉朝教化,未有叛意的卢水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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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十六章 卢水胡

成千上万骑骑兵,仿佛是早就等着这支会断汉军粮道的叛军一样,令得叛军骑兵,皆是惶恐不已,纷纷看向自己的兵将,己方明显是中计了,现在必须要决定去路未来了。

其时,不少叛军将领心里都在犯嘀咕,有的恐怕连麾下兵卒都不如,完全不知如何应对,这是叛军此刻的真实写照。当然,不止是叛军,就是对面伏击的汉军,见了叛军似乎有叔万骑,也是有些担心,叛军真舍得下本钱,看这数量,劫粮食断粮道都用了起码两万骑兵,完全是疯了。

不过,就算叛军来了这么多人又如何,汉军同样也是早有准备,自然不怯,

“呜呜……呜呜呜……”

龙吟般的号角声漫天而来,震慑四野,愈来愈近,偏将军马腾率领本部两千骑,并安定卢水胡两万骑驰出平原,对着刚刚肆意砍杀汉军粮队的叛军冲锋而来。

“见鬼!卢水胡如何附汉?自吾等起事以来,其等两部相帮,今日如何举倾族之兵来此?”处于汉军最近的无戈太剑,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汉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不过,现在情势由不得他们犹豫什么,连忙对无戈好剑道:“兄长,事急矣,当何如?”

“速速迎击!”

“诺!”闻得此言,无戈太剑应了一声,便拔刀对左右道:“杀!”

“杀!”

“杀!”

“杀!”

……

两方骑兵很快便相撞,只是,叛军骑兵将本来就因为伏击粮队放下戒备,阵型四散,而且汉军攻势直如山洪肆虐,甫一接触,叛军骑兵就被汉军彻底冲散,与此同时,汉军也瞬间将尚未有准备的湟中羌人砍杀不少。

马腾一脸冷漠的冲锋在前,他自从去岁伏泉大败叛军后,也因功被朝廷封为偏将军,归于凉州刺史伏泉麾下,以讨伐叛军。今日这番战斗,却是汉军早就准备良久的请君入瓮的战事。

为此,他这个偏将军,带着本部骑兵和卢水胡派来作为汉军附庸的两万骑兵,可是一直在榆中县和勇士县中间,叛军耳目不能触及的偏僻地界,隐藏了不少日子。他们从汉军占据榆中县后,便一直潜伏,不敢暴露行迹,直到伏泉顿兵允吾城下,和韩遂相持时,这才接到命令出来,然后便在金城县和榆中县交汇处,静等叛军袭击。

这场战事从一开始便已落入汉军的计划之中,汉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阻挡身前之羌人,而后掉头四散猛击其他敌人,扬着厚重环首刀的汉军骑士,和叫嚣着卢水胡语,不断挥舞兵器的卢水胡人,肆意劈碎各处敌人,羌人叛军大意之下,失去了开局优势,纵然他们勇猛无疑,也阻挡不住同样有着勇猛胡人的汉军分毫。

而且,最让叛军想不到的是,现在最可怕的不是突然冲锋来的汉军,即使这些汉军是突然袭击,但毕竟双方都是骑兵,纵然开局不利,但且战且退,还不会损失太大,此时最令他们感到害怕的却是他们的内部。

“卢水人反了!”

“逃!快逃,中计也!”

……

无数正与汉军厮杀,或者正准备与汉军接战的叛军骑兵,猛然之间,异变突生,突然冷不丁便被身后或者身边的同伴砍杀。他们没有死在汉军的刀下,却死在了原本应该同生共死的同伴手下,当他们看向砍杀他们的同伴时,多数人都没有闭上眼,真是死不瞑目,显然到死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只是,事实已成,无数活着的叛军顿时更加惊慌,他们不知道在身旁还有没有敌人,前有强敌汉军,后有不知身份的内奸,使得根本不能相信任何人。

“伊健多,狗贼!”后方,无戈好剑闻得自己带来的卢水胡竟然也跟着阵前反水,当下就大骂卢水胡的的首领伊健多,他怎么也没想到,部族都在湟中的两千多卢水胡兵,竟然也敢反,他们难道不怕消息传出去,家人不保吗?

“将军!此地不详,军中不稳,当撤矣,迟则生变!”成公英眼见局势不利,而且以汉军这般设圈套的样子来看,还不知有什么后手,既然截断汉军后方粮道的战略目标不能实现,那就速速撤离,别再这里浪费兵力,否则,拖到汉军其他援军到来,那更麻烦。

“嗯!吹号!传令全军,撤!”无戈好剑毫不迟疑,成公英的能力他是知道的,韩遂对着年轻人的才气多加夸赞,况且他也不是不知兵的人,这种局势确实一旦抵抗不住汉军的第一次冲锋,那么对于防守的他们来说,留在这里只会徒增伤亡,当下便下令撤军。

随着撤兵的号角声一起,无数叛军如蒙大赦,这场战争虽然才刚进行不久,他们却是根本无心大战,毕竟到底有多少敌人都搞不清,到时候死也不知道死在水手里,还在这里坚持有什么用?

当然,叛军想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汉军见此是死死的咬住他们后尾,而叛军无心恋战,也没有给汉军有效反击,最终的结果不难想象。

此战,汉军杀敌一万两千余,而自身仅伤亡千余人,实乃罕见大胜,至于剩余数千叛军四处逃散离开,汉军追之不及,也并未再追击。

马腾心情颇佳,将手中宝刀在战袍上擦拭,似乎对于刚才他自己带头连斩三个投降的羌胡头颅,并不在意。没错,汉军杀敌一万两千余,这个数据有水分,因为伏泉早有严令不留反抗羌胡叛军之命,所以即使刚才有快四千的羌人俘虏,马腾也是毫不犹豫执行了伏泉的命令,杀俘而已。

“老咯!老咯!如今斩首三级,就已无力,昔日征鲜卑,老夫亦曾连斩十级胡首!”马腾擦拭完,十分惋惜道,目光之间,似乎让他想起昔年的所为,那时候,还是刚从军的他,被张奂派出驰援伏泉,就曾被伏泉忽悠,彻底领略了让人跪在地上,看着他们求饶自己一刀一刀斩首透露的畅快之感,只是,自那之后,他也很少再尝到这感觉的了,自然有些迷恋。

马举催马而来,身后跟着三人,在看到马腾样子后,自然明白出了何事,还是小心提醒道:“大兄,杀俘不详,以后当少为之!”

“胡言!”马腾立马骂了一句,不过并未多说,杀个俘虏而已,这事情他都干过了,也没见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反而跟着伏凉州如今官越做越大,怎么可能不详?

“……”

见马举被自己怂的无语,马腾不忍心多说,随即看向他身后三人,其中两人是随他出兵的安定卢水胡的首领沮渠慕汉和彭当,至于另一个陌生样子的男人,却不知道,当即道:“尔等可有要事?”

“未有!”马举立马回应,而后指着其中一个马腾没见过的人道:“此乃湟中卢水胡首领伊健多。”

“见过将军!”随着马举介绍完,那穿着汉服,面容微白似有羯族血统,面色有着不同一般羌人的白皙的汉子,行礼道。

“不需如此!”马腾连忙笑道:“此番若非将军外结大汉,何有此番战果?如今,叛军丧胆败归,此战将军为首功也!”

“些许小事,不足言功!”伊健多连忙低调道:“若非伏凉州不计前嫌,湟中卢水胡尚无生路,韩贼之军不知王师天威,必败也……”

“湟中卢水胡本为韩贼胁迫,今明大事,弃暗投明,将军之功,伏凉州必有重赏也!”见伊健多如此谦逊,甚至对于汉军一阵吹捧,马腾自然知道对方为何如此,还不是因为他和他的部族前番被湟中诸羌和汉人叛军胁迫入军吗?

这是污点,而且是致命的黑历史,所以即使伊健多此战应该立了大功,但依旧不敢居功自傲的原因,实在是如果汉军卸磨杀驴,他都没地方后悔。当然汉军不会如此,而卢水胡被胁迫,其实这也不是完全对的,毕竟刚开始,伊健多除了是因为叛军势大,以部族安全胁迫他让湟中卢水胡加入叛军,也有自己反叛汉朝,去富庶的汉朝抢一把的心思,实在是凉州苦寒,而且官吏税赋日重,所以导致即使卢水胡在金城郡男女老弱一共就数万人,也逼得伊健多开始时铤而走险,跟着叛军反叛。

“谢将军抬爱,湟中卢水胡必唯伏凉州之令是从!”

眼看伊健多识趣的誓言效忠,马腾索性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大家都是明白人,他自己本来就是凉州豪强出身,在某些方面和这些胡族豪酋没有区别,只要别再三心二意,按照现在伏泉对于这类主动投诚的态度,只要不是有特别不能容忍的行为,还是对于这些人既往不咎的,而且说到底伊健多的倒戈,其实也是汉军自己争取的,当然不会卸磨杀驴了,伏泉还等着靠着湟中卢水胡在凉州叛军里面潜力买马骨了。

言归正传,今日这场战事其实也是汉军早已准备的,早在准备进兵前,伏泉便派人去联系自从叛军反叛以来,一直保持中立的安定卢水胡了。

所谓卢水胡,听其名字自然就知道是凉州和羌人齐名的凶悍之族,其族“卢水”之名源于先秦殷商时代的西戎卢方,当时卢方是西北的部落方国,境内有卢水向东南流入泾河,自古便是诸戎杂居的地方,也因为地理关系,民风彪悍,兵卒劲猛,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吸取各族民众,很快便在安定郡内形成了名为“卢水胡”的部落。

之后,也随着部族演变,卢水胡不断发展,在凉州形成了泾渭流域的安定卢水胡,河西走廊的临松卢水胡和河湟谷地的湟中卢水胡,这三支卢水胡,不过三族皆有联系,平日里,都以人数最多的安定卢水胡为主。

自本朝光武复国以来,因为国策的原因,凉州卢水胡也作为大汉的雇佣仆从军,曾多次出征西域和北匈奴,镇压各地起义,是大汉河西士兵的重要来源,并且和羌胡不同,其族一直未有反叛的事情,颇受大汉信赖。而卢水胡雇佣仆从军中,也有不少因军功被汉族朝廷启用,封官加赏,而彻底汉化,视自己为汉人。

前番太平道起事,卢水胡便听皇甫嵩之令,派出不少族中精锐骑兵,随皇甫嵩入关平叛。按理来说,凉州叛军反叛以来,他们也应该相助汉朝,不过,事实却是相反,作为大汉一直依赖的可靠兵员,卢水胡却是一直按兵不动,在安定保持中立,而汉朝和叛军也是对此没有过多追问,仿佛无视了他们。

之所以如此,自然也是有原因的,这原因就是生活在金城郡的湟中卢水胡,被叛军裹挟跟着反叛,令得安定卢水胡不敢妄动,而大汉朝廷也在信任和猜忌之中要被,便没有主动要求其出兵。

至于当时肆掠凉州的叛军,也没有自讨没趣去刺激这支卢水胡,在他们看来,安定卢水胡和湟中卢水胡不同,叛军想要逼迫他们,也因为没有全面控制安定郡而放弃,因此他们只要保证安定卢水胡保持中立便可,事实上开战至今,安定卢水胡便一直如此,这也是叛军谁也没想到伏泉还藏有这么一支骑兵大军的原因。

其实,安定卢水胡也没有叛意,不然也不会一直作为大汉雇佣仆从军,甚至派人随皇甫嵩入关平太平道,只是因为湟中卢水胡的反叛,生怕遭到猜忌,不敢妄动,而汉朝也没人去询问此事,仿佛遗忘了他们,因此他们一直处于尴尬的地方。

不过,当伏泉派人联系他们,保证只要他们服从朝廷命令,不追究前事时,安定卢水胡十分欣喜,部落首领沮渠慕汉和彭当二人,得到汉朝需要援军的命令,为了表忠心,倾力派出两万骑兵,只留数千兵守部落,甚至自己亲自带兵支援。

与此同时,有着伏泉的命令,他们也私下联系自己的同族湟中卢水胡,此时湟中卢水胡已经因为叛军被伏泉大败,形势不利而动摇,又在得到同族传来的汉军只要投降,过往不久的承诺,当下一拍即合,答应作为内应,为汉军效力,这才有这次伏击战的结果。

战斗的结果,很快便被马腾传至允吾县,当伏泉在军营中得到消息时,随即目光深思望向前方的允吾县城,暗想韩遂知道消息,会是如何表情呢?

当然,这还只是开胃菜而已,真正的大战,也该来了,想来允吾城内,也该有所动作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当往西域

深夜,允吾城内,寂静无比,城外汉军扎营,即使未有攻城的预兆,但是韩遂还是严令允吾守军,不得怠慢,所以夜里除了巡逻和有任务的兵士,旁人能随意走动的很少。

允吾县城县南处,一处宽大宅院里,里面有百余人正手持兵刃,严阵以待。看他们装束,却是和湟中卢水胡的伊健多一样,没错,他们自然就是伊健多以兵卒皆伤,不能战斗,留在允吾城中的兵马,今夜,将是他们用武的地方了。

眼看时机已到,为首一人挥手,而后道:“走!”

众人得令,悄悄的分批悄悄出了宅院,直奔离他们只有数百米远的南门,这时候通过这些天卢水胡人的观察,那里是城南守军交接的地方,正是他们奇袭开门,与城外隐藏起来的夺城汉军会合的时候。

宅院本就离得允吾城南近,很快,他们就到了南门附近会合,路上并未遇到其余兵卒。因为早有观察,他们知道这时候的短时间内,巡视兵卒换班,基本遇不到其他人。

只是,刚到了城门前,就被城门前交班的巡视兵卒拦下道:“站住!何人?所来何事?”

“吾等奉韩将军之令,前往城外送信!”

“送信?”守城兵将狐疑道:“稍等,吾等问询将军府便可……”

虽然现在允吾县城外囤积着汉军大军,但这几日因为汉军没攻城,所以叛军也经常开城出入,不过却没有夜里出行的记录,那兵将出于警觉,还是决定去请示韩遂处。

然而,还未等那将说完,异变突生,这百人已经靠近守门兵卒,当下便由开头一人挥刀对着身边守城兵卒砍了一刀,而后道:“杀……”

“杀……”

“杀……”

“杀……”

顷刻间,早有准备的百余人,便呼喊着卢水胡语,对身边这些原本是袍泽的人砍去。

“快!拦住!拦住!”

“奸细!有奸细夺城!”

……

守城兵卒呼喝声不断,反应过来的人纷纷反抗,只是卢水胡人志不在此,他们把城门前的数十人杀死杀退后,便派了数十人守在内门口,剩下的人全力打开城门。

此时城外,夜里悄悄潜伏进南门不远处的汉军三千骑,听到南门处的喊杀声,当即在李傕、张济等凉州兵将的命令下,往南门冲锋而去,马蹄飞奔时,那南门的城门也是出现了一道亮光……

原本的金城郡郡署,现在被改为韩遂的将军府,豁然之间,韩遂从睡梦中霍然惊醒,头颅重重的砸在案几,这才察觉他是深夜看书看得累了,直接在书房里睡着了。

“将军!将军!”书

房外传来了麴胜焦急的喊叫声,韩遂整理了下自己衣着,这才回应道:“出了何事?”

麴胜道:“无戈将军来人报信。”无戈将军自然就是无戈好剑,他自从败了以后,便连忙派人前来报信,只是相比较汉军早有准备,报信还是迟了。

“如何?汉军粮道可截?”

眼见韩遂焦急神色,麴胜声音顿时有些小道:“未断!”

“未断?”

“正是!两万大军,中汉军埋伏,损兵万余,兵卒逃散无计,无戈将军仅剩四千余骑。”

“噗……”韩遂突闻噩耗,突然喷出一口热血,气急攻心道:“为何如此?汉军主力皆在城外,何有兵力设伏,两万骑兵仅剩四千骑,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卢水胡出兵。”麴胜道:“卢水胡出兵两万,湟中卢水胡亦反,无戈将军两面受击,方有此大败。”

“伊健多,狗贼!沮渠慕汉、彭当,宁为汉犬,不愿叛汉,枉为卢水胡!此辈可恶,坏吾大事!坏吾大事!”像韩遂这样的聪明人,一点就通,麴胜的话提示这么多,他很快便猜出前因后果了,当下生气之极,不顾身份气度破口大骂道。

的确,一下子,韩遂损失一万五千骑,而汉军一下子多出两万余骑兵,还是战力不俗卢水胡兵,两军兵力对比一下子变了,原本更有优势的叛军,在金城郡内的势力明显已经不如汉军了,怎么能让一直有底气和伏泉玩拖延战术,绕袭敌后的韩遂安静下来呢?

“将军,勿怒!勿怒!当务之急,应考虑如何应对汉军攻势,不可动怒。”麴胜显然怕韩遂因此忘了叛军如今根本,虽然现在形势对叛军不利,韩遂军现在城内仅有两万余,野战不行,但并非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毕竟只要守住这里,但让凉州其他地方赶快集结兵马,还是能够再勉强凑出两、三万兵马的,也许实力会差些,但总比现在叛军兵马数量比汉军少,好得多了。

只是,麴胜显然小看了韩遂,他虽然发怒,但并未忘记根本,很快,就听韩遂大呼一声:“不好,城内有变!快!快!派人速速拿下城内湟中卢水胡兵,防其偷城!”

可是,显然这已经迟了,在韩遂呼喊后,麴胜反应过来,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刚欲出门时,南门之外便传来一股喊杀声,顿时令得二人心里堕入深谷,韩遂更是因此直接闭上了眼睛,他们的一切算计,全部都在汉军的计划里,这怎么去攻?

“报!南门遇袭,奸细围攻南门!南门打开,城外数千汉骑,已攻入城中!”

“报!城外汉军,猛攻东、北二门,南门亦有大股汉军入城!”

很快,便有小校疾奔而至,将城内战事禀报,汉军内外结合,不仅从已经打开的南门进军,还从东、北二门强攻,明显是准备内应失败的话,就直接猛攻三门,让放下戒心的叛军顾此失彼。

“哈哈哈!哈哈哈!”韩遂忽然之间,连续大笑道:“伏流川,真名将也,一计接一计,防不胜防,此战,吾韩遂败得不冤!”

“将军!将军!”麴胜害怕韩遂,因为这番变故,出现什么事情,连忙上前询问。

不过,韩遂可不会因此就丧胆,只见他像是下了巨大决心,壮士断腕道:“传令,全军撤退,西往临羌。”

“撤?撤退?”麴胜不可置信道,汉军虽然破城,但城内两万余兵,并不是不可以一战的,韩遂竟然直接撤退,这可完全不是麴胜能想到的。

“嗯!”韩遂点头,闭上眼道:“城门倘若不失,允吾城尚可守住,如今,城门已失,汉军养精蓄锐久矣,吾军如何守之,以如今局势,保得几分兵力,方有再战之机。”

“诺!”

壮士断腕,当断则断,在这方面,韩遂毫不含糊,一城一地的得失,他从不计较,于他而言,明显知道现在的形势下,保留有生力量,以图再战才是最佳选择。

很快,随着将军府的命令发出,城内各处叛军除了已经和汉军接战不能撤退的,大多数人都骑上马,从西门撤退,那里是叛军的后方,汉军因为担心目的暴露,并未在那里设伏,倒是让得逃出城的叛军不必担心汉军还有后手。

当然,能逃出来的只是大多数,剩下的人,他们最终的结果,只能是留在城里,和汉军对抗,或死或降。不过,这不就是精明的韩遂真正的想法吗?大军想要逃走,总有人牺牲不是,最终就看谁的运气差而已,终究这才是战争。

异日清晨,允吾县外数十里外,黄河南岸某座无名小山,此山即为无名,自然是很少有人攀爬此山,是以,其山路乃是由流水冲刷而成,仍旧保持着原始状态,沙石裸露,崎岖不平,因为很少有人来此,自然不知道这山上有一座新建未久的孤坟,那坟墓做的奢华,显然主人身份不一般。

却说,叛军败军逃到此地,韩遂见到这山,突然直呼天意,而后不顾众人劝阻,登上此山。众人眼见劝说无奈,只能任其施为,虽然自从昨晚撤退后,汉军并未追击他们,但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其他情况。

这那条人迹罕至的山路,韩遂显然十分熟悉,只见他有些失落的登山,原本颇有名士风度的他,此刻却早已经没有那股风度了,很快,他就爬到了目的地,那座写着主人名“边章”的坟墓。

“兄长,数年未见,这一战,吾终是败了一场!”韩遂哀声说道:“天意乎?”

空气无人回答,给了韩遂一个大大的沉默,不过他还是自言自语道:“放心,败则败矣,汉朝余灭吾,痴心妄想,然今日之后,吾将往何地?临羌数县,苦寒无比,数万大军不事生产,若汉军封锁,金城必无吾立足之地,其余武威、张掖诸郡,皆人寡之地,如何养兵?”

韩遂像是对着谋士一样,看着那落满无数尘埃的墓碑,不断说着苦水,很快说完之后,他便感觉心情舒畅不少,而后自嘲一笑,似乎在嘲笑对着死人胡说什么话。

因为昨夜那突然的一败,韩遂本就心情有些不好,今天又来到这他曾经杀的好友坟墓之地,一直以为是天意,所以这才逃到这里,说穿了,他就是想要求个心里安慰而已,毕竟,他当年为了权利杀了好友边章,那是边章说他永远战胜不了伏泉,他只当屁话,今日伏泉一战便实现了这话,由不得他不认真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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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 岂有汝之妄负国恩之辈哉

昨夜的允吾县城,经过短暂的交锋以后,马上趋于平静,但对城内的百姓而言,却依旧不安了一夜,生怕夜里会有暴兵在战乱之时,破门而入。

直到清晨以后,城内并无异样,家门也没有兵卒硬闯,这才安稳下来,随着伏泉派麾下文吏贴榜安民,这才安心,纷纷上街观望情况,待见到汉军巡视,并无不妥后,这才安下心来,招呼藏在家中的亲人出行,被围困数日一直戒严的允吾县城,渐渐恢复了一些生气。

允吾县金城郡郡署里,昨夜进城休息了一夜的伏泉,正在和贾诩等人,商讨破城诸事。

除了贴榜安民、维护治安这些还需要跟进的常规操作外,还有其他对于降官、降将的处置,以及那些来不及随叛军撤走的叛军家眷的安排,毕竟汉军昨夜里应外合,可以说十分的出其不意,并且叛军逃跑也快,到汉军彻底占领全城,根本没过多少时间,很多老弱妇孺被汉军破门俘虏时,都刚刚收拾完一些细软,还没决定好往那里逃就被汉军拿下了。

“胡将胡兵,皆依前法,妇孺之辈,只留年轻妇女,车轮以下男童。”官署大堂里,伏泉冷冷说道:“至于叛军中汉将汉兵,皆编入先登营,凉州半壁皆在韩遂之手,尚需其等破城,便留其等一命。”

闻言,当下便见王谋出列劝诫道:“使君不可,如此为之,必令韩贼麾下汉羌败军死战,他日复凉州故土,何其难也?”

王谋作为伏泉老部下,自然知道他的性格,当然不敢用什么“杀俘不详”的话来劝解,只能用军事实际的利益来劝解。毕竟,一旦伏泉今日在允吾县,杀了所有胡人,并且让汉人降兵降将做接下来攻克凉州其他城池的炮灰的话,那些还在韩遂手下的叛军不是要彻底炸了?

明白自己投降没有好下场,不投降死战的话,还能有胜机,他们会怎么选明显猜得出来。到时候,一旦叛军死战的话,汉军每攻一城,所花费的代价必然非常多,这对于凉州汉军来说消耗极大。

“尔等不需再劝,依令行事,违者,通敌论处!”伏泉大喝道:“昔日段公平羌乱,只恨杀其众甚少,方有今日之祸,如今孤掌凉州,必令其等不复反也!”

众人眼见伏泉发怒,当即左右相视一眼,齐齐行礼道:“诺!”

他们都是伏泉的老部下,自然明白伏泉这般下令,已无法更改,只能领命,不然难道要让激怒这位已经是独霸一方的封疆大员的主公吗?

将众人神情收于眼底,伏泉不再多说,他们想要用小损失取到大战果,这当然是好事。但是对伏泉而言,如果这样做的话,的确可以在如今局势下,用各种收买威胁的办法,让那些叛军的兵将在伏泉大败韩遂的形势下,学习湟中卢水胡的路子投降汉军,最终造成韩遂众叛亲离,凉州也能十分简单的收复。

然而这样的话,损失虽然是少了,但这明显不是伏泉想要的结果,让他们投降看上去的确是可以让凉州暂时安稳,可是一旦大汉在凉州又势微,或者中原再出现如同太平道黄巾蛾贼起事那样的大乱的话,这些凉州的胡人肯定会继续反叛的,首当其冲的,最有可能为祸的就是那些羌人。

因此,现在伏泉有这个机会铲除羌族隐患,那就毫不犹豫的去铲除,在伏泉想来,即使这些胡人都是曾经在大汉籍贯上的“汉人”,是大汉编户齐民交税的“百姓”,但他们终究是胡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隐患肯定要彻底铲除,但也不能把吃相做的太难看,所以才会有他下令只要不抵抗主动投降的,不在追究。但是对于那些只有到了最后才投降的,那就不能留了,而且不止是他们,只要他们的亲族里,有高于车轮的成年男丁,就要斩杀,这样的话,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凉州的胡人比例消耗,从根本上断绝了胡人反叛的可能。

而且,那些留命的胡人,按照伏泉的计划,都是要保证尽量多留一些汉羌混血儿,到时候再设法从中原移民,加上这些人的话,慢慢用人口比例同化羌胡和其他胡人。如此,数代之后,凉州基本上不会再有可能出现这四次汉羌大战的机会了。

当然为了保证凉州的安定,伏泉还准备对付即使一直安稳的卢水胡或者其他胡族,都要用这和办法,但是在方式上要相对温和一些,毕竟不能逼得他们反抗,温水煮青蛙慢慢换血才是最好的。

“大势在吾,其等若不早降,必死之!”伏泉话音一落,空气之中仿若一下子寒冷一样,但是话语之中,透着无边霸气。

的确,韩遂这一战损兵近半,他剩下的地盘都不是凉州富庶之地,只要伏泉彻底把金城郡和武威郡拿下,那样的话,叛军将彻底没有机会了,大势就是这样,叛军就算反抗,也没有办法反抗。

至于这样会不会造成天性悍勇不畏死的羌人,和汉军玉石俱焚,宁愿死都要和汉军拼死,伏泉倒是不怕。毕竟,不怕死的人有,但怕死的人更多,当年段颎杀东、西二羌便是活生生的例子,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羌人,最终不还是在段颎的屠刀下全部投降,并且在段颎在世,终其等一生都不敢有所动作。

因此,一旦汉军真的把凉州羌人杀的血流成河的话,那么可以预见,将那些有骨气不怕死的家伙杀光了,剩下的羌人肯定会争相识大体的前来请降,为求保命。

这一点,无论那个民族也是一样,想到后世,元清入主中原,哪一个不是用屠刀把有骨气的全部杀了,剩下怕死的失去气节投降。而在先秦时候,华夏祖先,从黄河流域的一角,将势力拓展到现在大汉十三州的疆土,里面都是充满了屠刀式的征服,历史无数次证明了一点,只有把一个民族的脊梁全部打断,才能让那个民族气节消失,从而进行最快的征服。虽然有朝一日,那个民族的脊梁可能会在其挺起,但无法改变他们曾经被征服奴役的事实。

如此看来,却是不知道在扩展疆土,对待异族的政策上面,军事文化不断提升的汉人,和先秦时候披荆斩棘的华夏先祖比起来,到底是进步还是后退了。

愤怒之后,话语一转,伏泉看着贾诩笑道:“文和有言,韩文约此人手段为长,军事为短,割据一州或可,妄进一步,几无可能!今日观之,果然如此,孤甚服也!”说完,伏泉心中也又一次感叹贾诩之能,若非是真知道贾诩和韩遂两人之间并不是非常熟悉的话,说不得伏泉要好好查下贾诩是不是早和韩遂是密友了,竟然能将韩遂的一生都说得如此详细,不得不说,真是个老狐狸怪物。

“使君妙赞!”贾诩谦虚回道:“若非使君开明,联络安定卢水胡,吾等若破韩贼,亦甚难之。”

闻得此言,在场众人有心思通灵辈,也跟着道:“使君开明,凉州之福。”

伏泉被众人这般恭维,弄得大笑不已,但并没有阻止,的确,这场战事如果抛除贾诩早给他定下的让韩遂主动中伏的计策,那么功劳最大的确实是伏泉这样不计前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拉拢安定卢水胡的缘故。

毕竟,在湟中卢水胡反叛之下,其他人都盼着安定卢水胡待在部落里不动,即使他们能给大汉军队提供不少的雇佣仆从兵,也没人会愿意让安定卢水胡人上战场,终究谁也不知道安定卢水胡的心思到底如何。

可是伏泉却偏偏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派了皇甫坚寿和秦宓二人,出使安定卢水胡所在,以皇甫坚寿所代表的安定皇甫氏在卢水胡的威信,还有秦宓的三寸不烂之舌,很快便说动了也盼望汉朝早日接纳他们的沮渠慕汉和彭当二人,这才有汉军在叛军不知青的情况下,用着相对优势的兵力扫荡叛军骑兵的伏击战事。

一番客套之后,众人行礼离去,纷纷依照伏泉命令,准备对待叛军降将降兵的处置,伏泉刚准备休息一二,却得到亲兵传信,言道郡署外有雒阳来人求见。这倒是令伏泉感到稀奇,毕竟他这才刚刚攻克允吾县,就有千里之外的人上门求见,明显有些不太对劲。

或许,对方仅仅是想见自己而已,最终,伏泉带着疑惑,便令兵卒让那人进郡署大堂里,而他自己,简单准备后,眼看时机差不多,便去郡署大堂了。

刚到大堂,便听到一声“梁县张处虚见过使君!”

问声望去,便见一个衣冠翩翩的中年文士向他行礼,伏泉看他一身颇有家教的样子,暗道此人来历定不简单,细细思索之下,突然想到一人道:“张君莫非乃穆宗孝和皇帝名臣张伯饶后人乎?”

“正是家祖!”听到伏泉提起先祖,那人正声回道,他叫张玄,字处虚,此刻面带几分骄傲,显然对于他为张伯饶后人十分骄傲。

当然,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张伯饶也是本朝有名的不畏权贵,依旧能终老并且取得偌大名声的人。其名张霸,字伯饶,他年龄很小就知道孝顺和谦让,即使出入饮食,自然合乎礼节,乡里人称他叫“张曾子”。

而张霸之字,其实也有典故,他七岁时就通晓《春秋》,又想进修其他经书,父母说“汝小未能也”,意思是说张霸年纪小,学不了那么多知识。然而,他们不曾想到,七岁的张霸顿时反讥道:“我饶为之”,所以之后取字之时,便因此事和其家中辈分,取字“伯饶”。

当然,张霸不只是早慧,而且为官也很有能力,特别在识人上,其任会稽太守,上表录用郡人处士顾奉、公孙松等。顾奉后来做了颍川太守,公孙松做了司隶校尉,都很著名。其余有专业特长的,都被提拔录用。郡中人从此都争相磨砺志节,学习经书的上千数人,道路上都听见诵读声。

不过,张霸最令人称赞的就是他七十年老时,生病而死,临终前不希望厚葬,并且写遗书给儿子们道:“昔延州使齐,子死嬴、博,因坎路侧,遂以葬焉。今蜀道阻远,不宜归茔,可止此葬,足藏发齿而已。务遵速朽,副我本心。人生一世,但当畏敬于人,若不善加己,直为受之。”

这意思是说从前延州季子出使齐国,儿子死在赢、博之间,就在坎坷的路侧,埋葬在那里。现在蜀道阻远,不宜运归乡里,可埋在此处,够掩埋头发牙齿就够了。务必遵照速朽的原则,体现他的心愿。人生一世,应当受别人畏敬,如果不好好安排自己,简直自作自受。

之后,张霸的儿子们遵照父命,将他葬于河南梁县,就在那里安了家。而因为此信在现在大汉提倡厚葬的权贵之中有些异类,所以一直为后人道哉,后将作大匠翟酉甫等与诸儒门人还追录他的生平行事,谥曰“宪文”,和本朝同样叮嘱后人不要厚葬的“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一样,令人尊敬。

既然对方来历不凡,伏泉不知他的目的,便请他坐下,而后一番闲谈之后,便问询其拜见自己的目的,只是,张玄话一出口,立刻便让伏泉愤怒不已。

却听张玄道:“天下寇贼云起,岂不以黄门常侍无道故乎?闻中贵人公卿已下当出祖道于平乐观,明公总天下威重,握六师之要,若于中坐酒酣,鸣金鼓,整行阵,召军正执有罪者诛之,引兵还屯都亭,以次翦除中官,解天下之倒悬,报海内之怨毒,然后显用隐逸忠正之士,则韩遂之徒宛转股掌之上矣。”

伏泉越听越怒,当下在其说完后,拍案怒道:“汝祖张伯饶忠正贤达之士,一心为国,岂有汝之妄负国恩之辈哉!”

第六百一十九章 麴义要成名

大堂里,伏泉怒视张玄,喝骂不已,只把张玄骂得狗血淋头,而后更令兵卒将其绑缚,将其下狱,同时写信弹劾张玄诸事,一副要将张玄送入京师,彻底治罪的样子。

实在是张玄方才这话对伏泉而言,太过惊悚,什么叫“引兵还屯都亭,以次翦除中官,解天下之倒悬,报海内之怨毒,然后显用隐逸忠正之士”,这是要现在掌握凉州重兵的他,一路杀回雒阳,和宦官死磕,然后以外戚之声势,号召天下,从此掌权,完全就是一个大大的坑给自己跳。

难道真以为他会像当初的张奂,或者历史上未来的董卓,一样傻吗?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然后任用你们这些“隐逸忠正之士”,担任天下实权官职,把自己架空吗?如果到时候政见和你们不一致的话,会不会也来个三公诏书,什么十八路诸侯讨“伏”来对付自己?

况且,就是现在真的让他去提兵往雒阳,他也不会去干,现在可不是董卓那个好机会,天下之主还没有彻底归西,他带兵入京不是顶着枪口撞吗?而且,皇太子是他表弟,他也不至于说去行此险事,除非是吃饱了撑的了。

伏泉虽不知这张玄为何这般热切蛊惑自己,毕竟张玄似乎和他先祖张霸一样,并未有和党人士人关系请假的传闻,但难保其中猫腻,而且心里面也明白,对方肯定是有秘密的,否则他才不信有人会这么挖坑给自己。

要知道伏泉一旦跳了这坑,可就难回头了,如果这之中真的有什么阴谋的话,说不得他的兵刚过了三辅,天下勤王之师就汇集雒阳讨贼了。

因此,稳妥起见,伏泉决定直接将这个拜访自己的张玄绑了,送交雒阳,这样的话,他主动说明缘由,也能减少皇帝疑心。

流言,永远是最厉害的君臣离间之术,特别是伏泉现在还掌握重兵,本来,按理来说伏泉绑缚张玄,然后暗中令他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的话,应该没事,毕竟,只要消息不传到雒阳,谁也不知道其中内幕。

然而,担心这事情有其他内幕的伏泉,还是选择了更为稳妥的办法,主动和皇帝表明心迹,就是出事,也不怕出现祸及自己的大罪。

西北的凉州战事大胜,却惊起无数暗涌之余,在中原北方,泰山的地方,伏德和鞠义的五千步骑,也和泰山数万群盗,在泰山郡和东海郡交汇的地方决战了。

却说麴义得到朝廷旨意,他为伏泉从弟伏德副将时,初是细细想之,也是明白为什么伏泉给他的承诺有所出入,与他想的自己作为主将平乱完全不同。不过,后来他也想开,毕竟形势不如人,伏泉能让他在这个时候领兵都是万幸了,况且伏泉也没说过就一定让他成为主将,最终想要立功的麴义还是老老实实的帮助伏德带兵。

这支大军在冀州整兵之后,便一路直入泰山郡,此刻泰山郡也是大贼无数,多者聚众数万,少者数千,麴义在连续击杀数个强盗团伙后,终于令得原本一盘散沙的盗贼们,开始正式汉军的威胁,最终联军一处,并选择了泰山郡和东海郡交汇的平原上,与汉军决战,之所以如此,自然是他们也知道汉军人数少,想用他们近五万的联军,彻底用人海战术扫荡汉军。

盗贼联军的目的,麴义得到消息后就猜出来了,不过,出身凉州,自小便以弱兵对抗人数众多的羌人的他,根本对此不屑一顾,若是盗贼全部隐藏在泰山的群山峻岭之中,他还担心一座山一座山的剿贼,会浪费多少兵力,也会让多少盗贼逃走,但是现在盗贼全部汇集一处,这就完全符合他速战速决的想法了,当下便向伏德建议和盗贼联军决战。

汉军主将伏德也不是知兵之人,但有伏泉前期就写信提醒,兵事可尽信麴义,又有伏泉所派几名谋吏的建议,当下就准了麴义之请,并且将这一战交战大权,全部交给麴义,倒是令麴义意外同时,颇觉感动。

因此,这也导致麴义战心大起,到了双方开战同时,麴义也不和盗贼联军玩战术,在汉军几轮箭矢的压制下,当先就令全军压上了,他要用堂堂正正之势,将联军彻底击碎。

只见,麴义冲势最猛,带领部曲一头扎入重围,以手中数十斤大双戟横扫千军,电光火石间,伴随着四道如喷泉涌出的鲜血,四颗头颅齐齐抛起。这且不算,大戟余势不减,又滑中一人脖颈,一人胸膛,一击之威,竟致四死二伤,身前丈内,士卒为之一空,令得盗贼后继者纷纷畏惧其声势,端持刀矟,迟疑不敢近前。

随后,见盗贼如此势弱,麴义便对盗贼军势更有几分把握,当下便率身旁部曲以锥形阵继续狂飙突进,锋不可当,大有把联军大阵从中劈成两半的架势,而后方汉军将士立即压上,在明白盗贼联军不过虚张声势,空有兵力,战力却是不足后,亦是越战越勇,喊杀震天,翻江倒浪般连续冲击对手阵线。

泰山盗贼明显过于高估自己的实力了,前番大汉为了对付太平道,对于他们这些小虾米货色,都没有派出绝对优势军力,所以能让他们在泰山逞威,现在麴义带着大汉刚刚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的精锐来了,自然就立刻让二者之间分了高下。

却说联军渐渐不支,节节倒退,很快便出现逃兵,他们比之太平道黄巾蛾贼还不如,太平道毕竟用宗教的精神控制,但他们,说穿了就是一伙只会打顺风仗的盗贼而已,况且他们也不是一支整体,只是畏惧汉军攻势的盗贼团伙而已,战事不力之下,,这些自私自利的家伙,想到的永远只是逃而已。

开始,盗贼联军是一两人,然后是成什成队的逃跑,最后演变为后军整体大逃亡,前军后继无援,旋而亦被击溃。见此,麴义脚步不停,带着汉军战士死死追在败兵身后,大砍大杀。

盗贼联军士卒偶尔有返身死战者,皆不能持久,眨眼间就被乱矟捅死、乱刀分尸,更多的还是不管不顾,埋头拼命逃跑,只恨爹妈为何只生下两条腿。

逃亡途中,盗贼联军死伤极其惨重,一具具由尸体铺就的地面,直接就要将广阔平原淹没,这比正面作战付出的伤亡还要多出数倍不止。如果他们据守河岸,死战不退,虽然未必可以挡住汉军,但后者要想吃下他们,也会因人数问题,崩掉几颗牙齿。可惜,道理大家都懂,却不会这么做,这是战争,不是谁都有舍弃性命的决心。

“杀……”麴义在汉军前方,所向无前,每一个逃不了,试图正面阻止他的盗贼,都倒在了他的脚下,无一例外。

局势至此,已经不需要多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盗贼联军面对重重追击,气势愈发萎靡,已然难有战力。

“杀……”麴义吼声如雷,大双戟连连挥击,一排排把后背露出来的盗贼联军的士卒,脆弱得仿佛稻草人一般,被扫得东倒西歪。

转瞬之间,麴义仿佛有无穷力气,又趋前数步,击飞三名敌卒,心跳频率之快,几欲爆体,只得停歇下来,连连牛喘。此时麴义形象甚是狼狈,兜鍪歪斜,铠甲破烂,满身血污,恍如地狱恶鬼,令得盗贼联军震恐之余,更加激起汉军士兵的兴奋,面对这些到手而来的战功,他们即使再累也不会蠢得放下自己的屠刀的。

不过,人都是肉长的,在一阵兴奋之后,自然陷入疲惫,盗贼联军人数太多,不少汉军的长刀都炖了,就是麴义自己也疲惫,这却是被一些逃跑不了的盗贼看到,当下便上前而来,想要先把这汉军主将给围杀了,说不得能使得战局改变,汉军在变故之下溃逃。

当下,便有十数盗贼前来围攻,麴义眼高于顶,何曾把卑伍贱卒放在眼里过,狭长双目看了那些人,似乎直接把他们当做私人一样。

“杀……”

刀矟临近,眼看即中,麴义收回目光,暴喝道:“滚!”

说着大戟斜飞而起,将一干刀矟,尽数荡漾开,击斩数人。左手电光火石间拔出腰间长刀,再杀数人。

之后麴义高举大戟道:“诸君……今敌兵重,然大势在吾,望诸君共勉,努力共功名!”

“将军壮勇,敢不效死命?”一人呼应,随后十人合、百人合、千人合,众人奋起余勇,像是打入了兴奋剂一样,嘶吼着紧随麴义之后,继续杀敌,令得逃跑的盗贼联军更加胆寒。

麴义尚未封侯拜将,尚未立名天下,他的心中,现在只有成名,因此毫不犹豫

身在空中,无处借力,麴义只能眼睁睁看着戟枝贴住脖颈,一划而过。

梁兴只觉得手中大矟突然涌来一股惊人的力量,身体竟是不由自主的脱离马背,往前扑跌,他征战沙场近十载,经历恶斗无数,几次险死还生,却是从未碰过这等事情,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周遭梁兴部曲、联军士卒皆是大惊失sè,在他们眼中,以勇闻名的梁兴,居然被敌将像婴孩般拽得飞起,委实难以想象,此时想要搭救,也是不及上前。

梁兴只觉得手中大矟突然涌来一股惊人的力量,身体竟是不由自主的脱离马背,往前扑跌,他征战沙场近十载,经历恶斗无数,几次险死还生,却是从未碰过这等事情,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周遭梁兴部曲、联军士卒皆是大惊失sè,在他们眼中,以勇闻名的梁兴,居然被敌将像婴孩般拽得飞起,委实难以想象,此时想要搭救,也是不及上前。

在他们眼中,以勇闻名的梁兴,居然被敌将像婴孩般拽得飞起,委实难以想象,此时想要搭救,也是不及上前。

在他们眼中,以勇闻名的梁兴,居然被敌将像婴孩般拽得飞起,委实难以想象,此时想要搭救,也是不及上前。

梁兴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染血戟锋破空而来,避无可避,闪无可闪,只来得及惨嚎一声,便被戟枝划中咽喉,霎时好大头颅,跃上天空,脖颈鲜血,亦是如泉喷出,洒满地面。与其说梁兴是被戟枝割掉脑袋,还不如说他是自己撞上敌人戟枝,自行了断,这般死法,着实有些窝囊,颇损勇将之名。

周围刹那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打斗双方,全都不由自主停下动作。

麴义一手接住抛落的梁兴首级,脚趾抓地,屈膝俯身,一记跃冲,大戟犹若蛟龙出海,瞬间三道鲜血飙出,正是适才偷袭他的神shè手,这几人都有威胁他xing命的能力,必须第一时间杀死才行。

麴义本yu瞬杀四人,三者皆亡其戟下,但第四人则借他旧力已尽、新力不盛之际,躲过刺杀,拽马yu逃。麴义冷哼一声,他要杀的人,还很少有人能够逃脱,肩夹戟尾,右腕一抖,大戟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斜斜砍中敌背,将他击落下马。麴义怕其不死,再次出手,大戟掉头向下,由背刺入,把敌人整个贯穿,牢牢钉在地上。

微风掠过,骄阳当空,麴义一手拎头,一手持戟,八尺雄躯立身重重敌围,面上神情,却带着一股傲然之sè。他自然有资格骄傲,以少敌多,阵斩敌方大将梁兴,其难度之高,比之前几日高顺击斩敌将华雄,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一个是强行突击,一个是先守后攻,手中兵力、敌人数量亦相差甚远。骠骑将军麾下固然猛将如云,虎臣如雨,然而麴义自问,能做到他这一步的,恐怕寥寥无几矣。

“今日,便是我麴义名震天下之伊始……”

“万岁……万岁……”

“校尉威武……校尉威武……”

“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第六百二十章 臧霸投诚 西域之争

远处,望着汉军如同砍瓜切菜般将数万群盗驱杀,一伙千余人的贼寇,望之皆是震恐不已,同时也暗自感叹自家渠帅眼光和兵事高明,看清楚形势,没有答应其他泰山贼寇,和他们一起联军抗汉,不然现在他们估计也是汉军的刀下亡魂了。

“兄长高明,汉军势大,非吾等可敌!”

在那伙贼寇前方,一名长相瘦弱,穿着稍显破烂铠甲的青年,对着身边一个魁梧青年佩服说道,这个瘦弱的青年叫孙观,而那个他佩服的魁梧青年却叫臧霸。

他们也是泰山群寇,不过却是唯一一支没有加入盗贼联军的盗贼,原因自然不是因为他们人数少,别看他们对比那些少则数千,多则上万的盗贼,人数很少,但是对比精锐战力程度的话,这支盗贼可以甩他们几条街。

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这伙盗贼的几个头领都不是一般人物,都有练兵之能,行军作战,比之那些乱糟糟的盗贼,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而这些将领,除了刚才的臧霸、孙观之外,尚有孙观胞兄孙康以及吴敦、尹礼、昌豨等人,他们皆有练兵治军之能,若是兵器装备到位的话,他们麾下的盗贼和一般的汉军郡兵或者豪族私兵相比,在战力上,其实没有太多区别。

当然,他们几人里,如果仅仅是会练兵治军的能力的话,倒是也没什么,毕竟,这样充其量就是麾下兵卒在泰山盗贼里非常精锐而已,如果其他泰山盗贼合兵剿杀他们的话,那也不会有臧霸这伙盗贼的安身之地了。

然而,事实相反,在泰山群盗里,臧霸这伙人势力虽然不大,但却是不可忽视的存在,究其原因,却是因为臧霸此人颇通兵事,经常以麾下人数少的精兵,打的其他觊觎他们实力的大盗贼满地找牙,纷纷不敢造次,有什么其他念想,甚至遇到大意的官军,他们也能抓住机会打败官军,因为无论是官军还是其他泰山贼,都不能忽视他们。

就像这次泰山盗贼准备联军,共同对付此番来势汹汹的伏德和麴义所率领的汉军,臧霸第一时间便否决,直言与汉军对阵,自取思路,这话一开始激起了孙观等人的反对,不过因为臧霸的威信,从而暂时被压下。然而,到了今天,当孙观等人看到汉军如同砍瓜切菜一样,把那些盗贼联军打的死死的时候,他们自然也就信了,毕竟,即使是他们对付汉军,面对装备、战力比他们好的汉军,能够抵抗得住汉军进攻的,也不太可能。

眼看战局已定,臧霸看着汉军威势,跟着点头道:“若从贼死守抗汉,必败也,今大势于大汉,吾欲率兵投归伏降贼,不知诸君将何如?”

随着臧霸一句话,在场的孙观几人,对视几眼,一齐应道:“吾等愿随兄长齐往。”

汉朝大势不可挡,与其死死抵抗,不如早降,而且他们就算抵抗的话,以刚才汉军的大势,他们也抵抗不了汉军,不如现在早降,也能换得富贵荣华不是?

待众人应允,臧霸又点头道:“大势在汉,苦守泰山,流窜各地,终无宁日,今若降汉,吾等亦有一番归宿。”

“兄长高明,所言极是!”孙观等人听后也是跟着点头附和道,的确,这样做盗贼东躲西藏的日子,也该是到头了,而且以前还能抵抗得住一般的汉军,但是现在,这股刚刚从冀州调来的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的精锐,显然并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

见无人反驳,臧霸心中稍安,他对于让孙观等人一起随他投降,也不是很有信心,毕竟,这些人都是这些日子做盗贼,落草亡命惯了的家伙,若是不习惯朝廷约束,也难办。

只是,无论如何,于臧霸而言,他都不想继续做盗贼了。若非是家中变故,他为了尽孝才会如今做了盗贼,否则,在他心里,依旧是想着举孝廉出仕为官,振兴家族而已。

臧霸是泰山郡华县人,家族其实也是县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之所以早早为寇,却不是因为家道中落,而是因为他父亲臧戒的缘故。臧戒在臧霸十八岁时,已经因为家族在县中的势力担任县狱掾,按理若是他老实听命行事,也不会出大事,只是因臧戒恪守本职,据守律法,不听从太守的命令,将原本应该判死刑的狱犯改叛其它刑罚,所以最终臧戒选择了私杀狱犯。

这件事发生后,太守知道大怒,令人收押臧戒,到郡署治罪。当臧霸获悉父亲被押囚后,为了不让父亲受罪,一片孝心之下,便召集了家中的食客十数人,前往费县西山,半路将被押解的臧戒救出,并且趁势将治罪不清的太守杀死,当时押送臧戒的郡署役卒百余人,因惧臧霸杀人时的健勇,尽皆避而窜逃,这样下来,也就导致臧霸用数十人有惊无险的救出其父。

不过,虽然救出伏泉,但也代表着臧霸和臧戒都不会有好的正经身份了,之后,两人为了逃亡官府通缉,避难于东海郡,而经过此事,臧霸孝勇之名的事迹,也遍闻乡野,这也让他和臧戒二人逃难时,不少人因为臧霸的孝勇之名从而主动庇护其人。否则,仅仅是逃亡到泰山郡旁的东海郡,无疑是很难逃避官府的通缉,然而,臧霸却能,这其中自然是逃不出其他人的帮助庇护的。

后来,随着太平道起事,臧霸预感天下将乱,便想从中谋利,便在泰山群山之中,用他的孝勇之名聚众落草,孙康、孙观等人,也都是在此时候,闻得臧霸之名前来投奔的。

当然了,臧霸落草,其实多是为了想要积攒自己的实力,从而卖个好价钱,他知道在如今天下的形势下,随着会威胁大汉根基的太平道主力被消灭,朝廷一定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从而接受各地贼军的招安的,而臧霸的机会,自然就在这里。

这也是臧霸此番严词拒绝其他盗贼想要联军对抗汉军的原因,甚至于臧霸用自己在麾下盗贼的威信,一言堂的压制他们叛汉的心思,因为,从一开始,臧霸建立这支盗贼,就不是为了什么推翻汉室,逍遥自在的意图,他其实就是想要以此作为晋身之阶而已。

对于家世本身就不是贫苦人家出身的臧霸而已,如果不是出现他父亲的变故的话,说不得他此刻运气好,就被郡里举了孝廉从此飞黄腾达了。即使运气不好的话,也估计能靠着家族关系,在县里或者郡里混个县吏、郡吏的身份,待到时机到了,再接受朝中高官的征召,那都比现在做这个成天只会东躲西藏,害怕遇到大批汉朝官军,四处逃亡的盗贼好。

所以,臧霸内心,其实特别希望接受朝廷招安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换一种方式出仕。只是,一直以来,臧霸苦于没有机会,或者说没有在朝廷里有分量的汉朝平贼主将出现,所以臧霸一直没有想要带人从良的想法,而是利用手下精锐与其周旋。

不过现在不同,汉军的主将伏德是位皇亲,其父是当朝九卿的太尉,其母是先帝长女,其从兄又是当朝名将,凉州刺史,这一份家世看下来,足够让臧霸动心,想要主动请降投靠了。在臧霸看来,就是孙康、孙观等人,也是多少看中了汉军主将伏德的家世,再加上汉军的兵势,这才跟着请降的。

某些时候,臧霸甚至一度想去找他那如今隐居的父亲臧戒,一起投奔伏德,不过最终还是取消了这个打算。毕竟,当初两人亡命东海后,随着臧霸落草,臧戒可是好好骂了一顿臧霸,说他不守大汉律法,私自为盗,而一向不喜别人插手法律的臧戒,那时便说明不会随臧霸落草的,现在想道他自己即将成为正式的汉军后,臧霸怎么想都非常激动。

野心和上进,每个人都有,这一次,说什么,臧霸都要拿回听过有的一切,而不是龟缩在这泰山一地,去做着那看不到未来的盗贼,这绝不是他的抱负。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这次投诚,是臧霸带着孙康孙丽等人,不带任何兵卒,主动入汉营归顺投靠的。当臧霸他们到汉军营寨外时,伏德还沉浸在鞠义为他建造的赫赫战功,待知道有股叛军首领,竟然要主动投诚,当即大喜过望,就欲招他们入中帐接见。

不过,却被麴义制止,麴义以不知其等心意,令伏德做好准备,再行接见,这一点,得到了伏德的几名谋吏的同意。当下,伏德令兵卒戒严,以防不测后,便招臧霸等人入营。

却说臧霸等人入营,一副恭敬之态,便已令伏德、麴义等人明白,其等诚心投诚,当下大喜,热情夸赞一番几人后,便将他们编入麾下,单独成军。

当然,伏德、麴义等人一开始,明显没有将臧霸这些主动投靠者放在心上,并未重用。如果伏泉在此,就肯定要演出一幕得于贤才的戏码,只是,伏德等人明显没有伏泉熟知后世的历史,一切都得等到日后的某个时机,才能让他们彻底发光。

大势这个东西,很虚幻,看似遥不可及,但却是真是存在的,就像臧霸能看清楚天下在汉,无论是太平道黄巾蛾贼还是泰山群寇,在汉军面前,都是蚍蜉撼树一样,这就是大势,而大汉在太平道起事以来以势制服天下,各地纵有蛾贼余患,但是已然不足为虑了。

这边未和汉军大战,便已经看清楚形势的臧霸如此,远在凉州,已经和伏泉麾下的凉州汉军对战数场叛军联军们,也有一些人看清楚如今的天下大势了。

那些人里,有韩遂,有麴胜,有成公英……但凡已经了解汉军在连胜叛军以后,已经对叛军从原本的劣势,变成了不少优势的人来说,都明白,除非有奇迹,否则在面对现在有着大汉富庶中原作为依托的凉州汉军,叛军是已经没有什么胜利的希望了。

凉州苦寒,莫看叛军基本占领了凉州半壁,但远在西方的张掖、酒泉、敦煌等郡,人口其实不多,这几个郡经常因为人口不足,三、四年才能分到一个孝廉名额,可见人口至少。因此,叛军即使现在占领控制了他们,但是能给予叛军补充的还是太少,而叛军的大头,依旧来自于直面汉军所在的金城郡和武威郡。

二郡位于凉州中部,人口之上比不过凉州东部的汉阳、安定等地,但是也可以面前供应叛军数万大军了,这才让不事生产的叛军,能够屡屡和汉军作战。现在,金城郡被伏泉攻入腹心允吾县,而武威郡也在关羽所在的汉军偏师骑兵的带领下,乱城一锅粥,从根本上就已经削弱了叛军实力,而叛军若想反败为胜,就必须要想其他办法度过危机,不然对他们而言也就只有毁灭一途而已。

不过,韩遂他们明白大势,在一番探讨后,决定赞成韩岁的建议,撤出凉州,往繁华的西域进攻,希望取得一块富庶地区,来作为他们的后勤基地,之后待天下时变,再入凉州。

经过种种考虑,西域,就成了他们的首选,毕竟,前汉崛起扩张的匈奴人,之所以一直不事生产,却可以后勤不缺,那其中,对于西域的压榨就有大功。而且在陆地丝绸之路没有断绝之前,是个人都知道西域的富庶,而且西域断绝对于在场不少凉州人来说也不遥远,种种原因,让得明白叛军后勤给养缺乏的人,决定跟随韩遂去西域进攻。

只是,有赞成就有反对,韩遂他们要改变初中,但有的人却依旧坚持,指望靠着所谓的对汉人的仇恨,来哀兵必胜,把人数对现在的他们而言,不是太多的汉军干掉,而后杀入三辅,进攻长安雒阳。

他们这些人骨子里,一直都有冒险的精神,他们从本朝以来,都是在彻底山重水尽之下,才会明白大势。现在,他们还没体会到他们祖先降汉为民的心情,依旧在憧憬着他们祖先昔日的荣光,希望完成他们祖先未完成的梦想。

没错,这些人就是叛军之中,凉州各地的羌人,特别是为首的无戈好剑,他们大多数都是反感去西域,即使明知西域可能比西北好,但依然不去。除了这和他们的初衷不一致以外,更大的原因自然是他们的家小妻儿都在凉州,有的甚至就在别有用心之人手里,准备送予汉军,报命,所以他们是想走,也根本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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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手段厉害不如军事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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湟中,先秦之时,属“羌戎之地”,到了前汉武帝时,汉军进据湟水流域,设西平亭,从此,湟中开始列入了大汉的版图。

此后,随着境内汉族移民人口增多,而只设驻兵之亭,不能有效的控制人口众多羌人,大汉便设临羌县,湟中为临羌县管辖,归金城郡所属。

这里,便是麴义先祖鞠谭带领家族改姓避祸所在,也是麴义麾下兵卒“晓习羌斗,兵皆骁锐”,作为步卒,一点儿也不怂骑兵的原因。

不说平日之间,作为汉人,和湟中羌人之间的摩擦,就是本朝所经历的三次汉羌大战,金城麴氏也是一次次的靠着家族私兵,和湟中羌中反叛的羌人抗争,自然早就习惯了兵甲不坚,只会靠着骑兵逞能的羌人的战法。

当然,前三次金城麴氏是站在了大汉朝廷一边,想要等待机会,和先祖一样,重返大汉朝廷的政治舞台中央。只是到了这一次,他们却是在先派麴义帮助大汉之时,又反悔选择了附庸韩遂。或许,他们是希望跟着韩遂,直接绕过大汉的老旧政治贵族,从而自己靠着军事实力成为新的政治贵族。

临羌县县署里,原本的汉朝官吏非死即降,在羌人入主之后,这里被布置的,多了不少羌人的装饰物品,似乎占据此地的羌人已经将这原本的汉家土地,看成自家领地一样。

或许,湟中羌人是真的已经将这里看成自家领地了,就像他们的首领无戈好剑说的话一样,湟中羌人坚决不会跟随韩遂去西域开辟土地,等待时机重来的。

“韩文约,某真是看错人,区区一败,便再无进取之心,尔真无胆之辈也!”大堂里,无戈好剑拍案大怒道,这一番话,也激起了在场的其他羌人首领的愤怒。

他们真想不到他自己会看走眼,原本在他们心里,靠着吓退伏泉战法的韩遂,应该是带领叛军对抗汉朝的绝佳人选,可是现在竟然会因为被伏泉大败一战,彻底放弃抵抗,真是无能无胆之极,真是瞎了眼了。

“如今大势在汉,若计较一城一地之失,则必为汉军一一击破,此取死之道,自取灭亡也。伏流川一日在凉州,则凉州汉军一日胜过一日,恕遂无能,难当此任。”韩遂并未因无戈好剑的言语,而动怒,毕竟,此刻的韩遂已经与背叛无疑。而且站在无戈好剑的角度上来看,被自己信任的盟友,突然退出背叛,换做他人遇到这事情明显也不会好受的。

“既如此,还请韩将军率麾下汉人西往,湟中之地,无汉军栖身之处也。”眼见韩遂主意已定,无戈好剑只能直接下逐客令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次算是他无戈好剑看错了人。

“告辞!伏流川此人,手段高明,吾不及也!如今天下间,为其敌手者,恐难有五指之数,望将军珍重!”韩遂语气里,略带佩服道,而后和在场不少愤怒的羌人首领一一行礼,算做道别。

当然,韩遂心里对他们却无半点背叛的愧疚之情,形势所迫,他就是神,也无法改变汉军现在对叛军的优势。而叛军想要反败为胜,除非出现变故,否则以如今的局势来看,至多两三年,凉州就要被伏泉率领汉军一郡一郡的屠了,将那些异族隐患最大程度消除,最终汉军克服凉州全境。韩遂可以预料到失去了凉州中部后勤供应的叛军,面对伏泉所率汉军的下场,这也是他一直坚持退守西域的原因。

“哼!”

无戈好剑冷冷一哼,并未理睬韩遂所言,对于素未谋面,只听过伏泉名字的无戈好剑来说,他不信伏泉那么神,可以掌控凉州不足一年,就能比曾经的“凉州三明”还厉害,真的会像韩遂说得那样,叛军只有灭亡一途。

要知道,就是当年杀羌人杀的最狠的段,前后也是用了不少年的时间,在屡屡下屠刀的时候,才让羌族彻底安稳,畏惧其人威名,不敢造次。而且,无戈好剑知道伏泉也在延续段的模式,甚至他用的比段还狠,在他下了对异族的屠杀令后,凉州不少叛军胡族更加只能为叛军卖命,除了少部分胡族害怕有灭族之危,主动和韩遂西迁外,多数胡族都是直接把族中的青壮人丁全部招募,一下子就弥补了不少前番被伏泉伏击、攻破允吾县城的损失。

这也是无戈好剑敢于不听韩遂告诫之言的原因,他可不信伏泉会比“杀神”段还强,就算是段在,面对这数万装备不俗的叛军,恐怕也得头疼一阵。更何况,叛军也仅仅是败了两场而已,并且这两场里都有中伏的原因,使得这些不精兵事的羌人将领,十分自大的原因。

看着韩遂离去的身影,无戈好剑在不少羌人将领失望的眼神里,还是制止了他心中想要将韩遂等人,就此在临羌革杀的冲动。本来,无戈好剑在得到韩遂要撤兵西域的消息后,真是暴跳如雷,毕竟羌人为此付出那么多,竟然遭到汉人背叛,若非忌惮韩遂声望以及他在叛军之中的影响,他此时都打算让所属羌兵将韩遂击杀,吞并其兵马了,不过最终无戈好剑还是忍住了。

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无戈好剑惦记着韩遂走后,去吞并那些不愿意和韩遂去西域的叛军,这些人里,有汉人,也有其他诸种的胡人,战力不俗,无戈好剑也十分觊觎,若非是他们不愿意随韩遂去西域,恐怕也不会留下。

但就算如此,也并不代表他们不忠心韩遂,毕竟,韩遂的驾驭权谋能力,无戈好剑也是知晓的。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动手杀了韩遂的话,韩遂手下大多数人绝对会和他反目,到时候他想吞并韩遂余部的计划,绝对会落空。

因此,韩遂可以死,但绝不能经过无戈好剑的手,否则,极有可能会激动那些韩遂的心腹,说不得一气之下,他们再次归汉。这明显对于想要继续凭借着叛军所掌握的凉州半壁疆土和汉军周旋的无戈好剑来说,绝对是非常不利的,毕竟,一旦这些终于韩遂的叛军不稳,那么整个叛军联军无疑要陷入内耗之中,到时候无疑要让本就势力已经势弱的叛军,更加雪上加霜。

临羌县县城外,韩遂带着数十人策马北往,他要去武威郡整顿自己败军,自从前番他被伏泉夜袭允吾县城,大败而回,并且在边章墓前,想好了接下来的退路后,就命令他的亲信在武威郡集合了。

这样做一方面是看出那些人真心和他走,原本忠于他的不少叛军,因为不愿去西域,与韩遂有严重分歧,韩遂这么做,其实也就是让那些老部下自己选择而已。毕竟,他深知如果在凉州这块土地上和汉军死磕,这些人会因为要保护家族而拼命,可是如果让他们远离家乡,去异域暂避的话,明显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这么做的。

至于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韩遂害怕夜长梦多,终究现在汉军势大,如果突然向临羌县发起攻势的话,他的军队就很容易被汉军拖住,那明显想走也走不了了。

“将军,无戈小儿其心不善,此番往西域,恐有后患也。”马蹄阵阵,见离开临羌县城不远,身后也没有羌人跟随,松了一口气的麴声忧心忡忡道,刚才在临羌县官署的谈话,现在也算是沙场老将的麴胜,自然能察觉出那些羌人将领知道他们要去西域后的愤怒和杀意。

闻言,韩遂摇头,似乎并不担心的笑道:“放心,无戈小儿有吞吾兵马之心,却不敢杀吾,自北宫伯玉、李文侯死后,大军多有吾之亲信,其若聪明,便当知晓,今日与其交谈,无非一场交易尔,用大军安定换吾等入西域之安全。”

麴胜听后,恍然大悟道:“将军敢亲入临羌,不怕无戈小儿,原来早有此意。”

“若非如此,吾如何敢来?”韩遂回道,当然,他还有后手,不过并没有和麴胜说而已,因为韩遂也为防不测,早已安排亲信成公英率领一队精锐数百骑,埋伏在临羌城外。一旦有变,他在约定的时间没出城时,成公英便假冒汉军斥候,在临羌县城外出没,从而给无戈好剑等羌人兵将制造压力,不让他们对自己有所妄想,这一切,全部都在韩遂的掌控之中。

想到这里,韩遂心里也是一战哀叹,幸好这些羌人没犯糊涂,知道不能动自己,否则,倘若真出现自相残杀的戏码的话,那明显对汉军最为有利。

其实,若非是允吾那一战损失太大,韩遂坚持不下去的话,他还不至于如此。按韩遂本意,他是准备在战事上和伏泉消耗,而后利用他在大汉京师的后手,用消息舆论离间刘宏和伏泉君臣二人,如果刘宏对现在掌握重兵的伏泉起疑的话,那么伏泉很有可能调走。

如果大汉调走伏泉这个军事经验丰富的名将的话,那无疑会让凉州战局改变很多,而他韩遂也能趁此机会,让叛军更加庞大。

只是,韩遂最终还是败了,毕竟,他并非以军事见长,而他最擅长的还是背后的手段,无论是他杀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等人,还是想用谣言逼得大汉朝廷调走伏泉,背后都是用的手段而已。

然而,伏泉暗中藏着一手两万余人安定卢水胡骑兵,并且又有湟中卢水胡的内应,让原本打算等到在汉朝朝廷对伏泉起疑,调兵换将之时,再绝地大反击的韩遂,彻底选择放弃了。他从那一战就明白,伏泉有着不同于他年龄的军事才华,虽然这里面可能有他麾下那些凉州、益州谋士的功劳,但也说明了一件事,伏泉在凉州一日,凉州叛军绝无机会可言,因此,他只能选择后撤。

也不知,自己在大汉朝廷的那些暗手,到底有何效果,时间过了这么长,也没传来消息,大概是那位大将军还记着自己当初不愿意入他麾下,现在又反叛大汉的仇吧?

悠忽之间,韩遂自嘲一笑,之后索性不再管了,即使朝廷现在调走伏泉又如何,除非之后还能遇到一个如同左昌那样会犯错误的凉州刺史,不然的话,以现在大汉朝廷源源不断的从各地调兵的后续战争潜力来看,除非是中原再有大变,否则,就算是他留在凉州,对于凉州战局也无济于事了。

“呜呜呜……”

身后,临羌县城内突然出来一阵号角之声,令得韩遂一惊,以为事情有变,连忙望向身后,却见自己所在临羌县城的北方并未有羌兵出没,这才安心。

随后,韩遂远望,却见大批羌人骑兵,策马直往临羌县城以北而去,顿觉有异,随后翘首以北,慢慢的,更远的北方里,一个叫“烧当羌”的名字出现在他脑中。

当下,韩遂惊出一身冷汗,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莫非汉军尚有后手,伏泉想要趁着烧当羌内部空虚的机会,学习他灭陇西盗贼和塞外先零羌的路子,再把烧当羌灭了?只是,汉军哪里还有兵马去长途远袭呢?伏泉所以的兵马现在都该在在陇西和汉阳二郡,怎么可能还会有援军?难道是又从中原调兵来的吗?

对此,韩遂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都想不通伏泉兵马何来,难道是天上掉馅饼不成?

冥思苦想之际,韩遂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黄忠,因为此刻,按理来说,那支以数千人,损兵很少,就将宋建、王国麾下兵马团灭的可怕汉军骑兵,就在陇西。如果他们称汉军和叛军在允吾县城焦灼的时候,出兵绕袭烧当羌的话,那么这一切就可以成真,而以黄忠所部在前番战事所表现出来的精锐程度来看,对付现在兵力空虚的烧当羌,实在是绰绰有余。

一下子,韩遂更为惶恐,只觉得叛军的一切,可能都在汉军的计划中,这更加令他坚定了去西域的信念。

很快,韩遂便召集了还在发呆看着南方的众人,继续北去武威郡,去西域之事,必须尽快进行,省得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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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归义建威为谁有

临羌县以南,马蹄阵阵,尘土飞扬,无戈太剑接到其兄无戈太剑之令后,便火率领麾下三千湟中羌骑,并烧当羌领姚麾下剩余的七千余骑,合万余骑,驰援金城郡以北的归义和建威二城。

那里,在韩遂走后,便有羌人快马求援,言道汉军一部三千余人,打着“黄”字旗号,突袭烧当羌领地,一路烧杀抢掠,已有数千羌人丧命,因烧当羌主力早就被姚带了加入叛军,后方空虚,所以烧当羌留守族人敌不过黄忠,特别派人来临羌县求援的。

“‘黄’字军旗,莫非乃黄忠不成?”

路上,无戈好剑一边策马疾奔,一边问询身旁的姚道,对于汉军主力集结允吾,竟然在这时候还能派出兵马来突袭烧当羌,他还是十分震惊,特别是这支汉军偏师,已经杀了比他们军队还多的羌兵,让他更加震惊于这支汉军的实力。

“如此骁勇之军,应为前番破王国、宋建之汉军无疑。”姚点头认同道,当然,他的脸上此刻却是焦急无比,恨不得立马就赶回烧当羌族领地,毕竟,家园后方被敌人侵略,由不得他不着急。

如果伏泉在此,知道这姚姓烧当羌领的话,定会有所愤恨,因为后来十六国时期,后秦政权正是烧当羌人贵族姚苌所建,而那姚苌正是他们的后裔。自始至终,不能彻底同化异族,面对虚弱的汉家江山,这些有着自己文化知识和历史的异族,终究会降而复叛,唯有将这些隐患彻底消除,才能保证汉族强盛四海。

“哼!卑劣汉军尔,不敢应战,徒会玩此袭扰把戏也!王国、宋建无能之辈,此番吾率兵战之,必叫黄忠匹夫知晓羌人厉害!”

无戈太剑显然对于黄忠能够在不损失多少兵马,能够大败甚至团灭王国、宋建的战事十分不信,夸下海口道。至于汉军此番能用同样的战绩,侵略烧当羌的后方,在他看来,完全就是羌兵主力不在而已,不知当他真正遇到黄忠所部装备马镫马蹄铁的汉军,会有如何想法。

广茂道路之上,叛军的万余援军,快的驰援烧当羌后方,万马奔腾的景象令人震惊。而在远处的烧当羌领地,同样也有令人震惊的景象,只是这景象却充满了血腥。

归义城下,无数身上血迹斑斑的羌人俘虏,被汉军齐齐绑缚,强令他们跪在地上。在他们后方,只见,不少汉军之中身材魁梧者,正举着长刀,就待汉军主将黄忠命令一下,便要对这些战场之上,直到最后依旧顽抗的羌人进行最后的惩治。

自从三日前,在稳定了陇西的局面后,也知道金城郡以南的烧当羌的主力,也已经加入韩遂叛军,如今正在金城郡后,黄忠便率麾下装备马镫马蹄铁的精兵,决定一路从西抄小道来偷袭金城郡的烧当羌族。

事实证明,黄忠最终没有选择去允吾县汇合汉军主力,而是改道偷袭烧当羌后方的策略是对的。失去了主力的烧当羌,即使还有不少兵马,人数又多,但是对比起装备上了马镫马蹄铁的汉军精锐而言,还是差了很多,战力上就更不用提了。

汉军一路以战养战,在击杀了数千羌人后,最终迫使烧当羌人全部龟缩进眼前的归义城和另外的建威城,这也使得战局出现了十分神奇的一幕。原本以凉州大马,羌人勇猛著称的羌族骁骑,如同没有马匹的步卒一般躲在城内坚守,而以步卒军阵闻名天下的汉军,却凭着三千余骑,就把数十倍的烧当羌,死死的压制在归义、建威二城内不动弹,说来也正是神奇不已。

此刻在地上跪着的烧当羌人,心中是懊悔无比,现在的局势和他们想的完全不同,他们想不明白,汉朝人不是一直标榜他们的仁义吗?怎么会干出杀俘的事情?

若是他们知道关羽在塞外,对付先零羌所做的事情,一定会对自己的遭遇,感觉到一些庆幸。力战不敌的他们,为了掩护一部分族人逃回归义、建威二城,将汉军死死拖住,直到最终不敌战力突然暴涨至极为可怕的汉军,从而被俘。

但和他们设想的,汉朝人会和对待他们先祖一样,极为礼遇他们这些战俘不同,汉军主将黄忠见了他们,问明形势以后,便欲直接将他们斩杀。后来若不是有人建议,将他们拉到归义城或者建威城下斩在,这样可以震慑城内羌人,说不定可以不费兵力拿下二城后,这才有今日黄忠要在归义城下,执行伏泉所嘱托的对于负隅顽抗者,都要屠杀的命令的事情。

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在最后时候投降,应该和这些天杀的汉狗,拼个你死我活,这是不少叛军兵卒心里的声音。

当然,在他们的心里,也在悔恨,为什么曾经强大的叛军,会这么快分崩离析?否则,他们坚决不会同意领姚的建议,出兵支援和他们关系紧密,甚至还算是血亲的湟中羌的。

不过,此刻的他们却是忘了他们在知道叛军强大,一旦加入叛军,他们可以抢掠奴役富庶的汉朝人时,脸上当时露出的张狂笑容,若非是想要侵略汉朝,他们又如何会有今日?

“归义城内烧当诸羌听令,开城受降,不然,城破之后,鸡犬不留,尔等下场,皆如此辈!”

随着黄忠点头,他的亲兵里,一个相貌魁梧嗓门极大的骑兵,跑到归义城前,对着城内不少已经瑟瑟抖的羌人大喊道,语言之中,充满了威胁。当然,汉军的威胁明显是有用理由的,不说汉军主力把叛军大败,就是他们这支偏师,也是将人数比他们多的烧当羌,压制在城内不得动弹,这等实力,也由不得汉军喊出如此无视羌人的话来了。

这番话说出后,整个归义城一片宁静,竟无人敢反驳,当然,也没人敢真的开城投降。虽然汉军强势,但是汉军人少,这就是他们的依仗。

只要他们借着城池之坚,和人数上的优势,守住归义城几日,等到援军到来后,还是有希望的。他们可不信,野战无敌的汉军,还能没有攻城器械,在攻城战也无敌,凭着人数优势,他们坚信还是可以把想要攻城的汉军活活耗死的。

约莫过了一刻钟,黄忠眼见归义城内并无动静,便知这样威慑还不够,当下便对身后的一干刽子手挥手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动手了。

转瞬之间,得到黄忠命令的刽子手们,便要把烧当羌族俘虏压下,好让这些羌族俘虏的头颅,在他们挥刀的掌控之中,坐等最终的命令。

“且慢!”

前方的黄忠见此,就欲喊出“斩”来,突然便听到最靠近身边的一名羌族俘虏,用汉话大喊制止。

转头望向喊话之人,黄忠知道那人身份,似乎是烧当羌小贵族,一个叫姚吾的。当下,黄忠觉得有趣,他便走到那姚吾面前,质问道:“已至死地,尔欲何为?”

“汉朝以仁义著称,将军所行,在吾看来,与‘仁义之师’差远矣!”姚吾回道,话语里,充分显露了他也学过一些汉朝文化,不过他的话语明显不屑,似乎对于汉军的暴行十分痛恨。只是,他那一身已经破烂的抢来的汉人的华贵衣裳,完全告诉别人,他根本没有不屑的资本。

闻得此言,黄忠大怒,指向那归义城池道:“‘仁义之师’但未吾汉民所为,于汝等贼子何干?敢问汝等侵吾汉境,可有仁义乎?试问汝可知,此归义之城,如何建之,归谁所有?”

此话一出,顿时让姚吾语塞,因为这一番连问,可谓是直接打到了姚吾话里的七寸,的确,他们本身就是入侵者,又如何怪汉朝对他们“不仁义”?

简单来说,汉军放过他们是额外开恩的,若是汉军学习段那杀神一般,举起屠刀,那也没有错误,因为自始至终,“仁义”这个东西,就不该用在他们身上。

至于黄忠话语为什么会打在姚吾七寸,这也是有缘由,其中的原因,自然是那如今被烧当羌人占据的归义、建威二城,其实都是汉朝所建,用以管理烧当诸羌,只是现在被入侵的烧当羌人占据了而已。

本朝初期,当时烧当羌领滇良击败先零羌,夺取大小榆谷,滇良卒后,其子滇吾,孙迷吾、号吾、曾孙迷唐相继与汉朝为患。

时显宗孝明皇帝永平元年秋,大汉朝廷派中郎将窦固、捕虏将军马武等击破滇吾,次年,滇吾来降,护羌校尉窦林上奏为大豪,承制封为“归义侯”,加号“汉大都尉”。

到肃宗孝章皇帝元和三年时,迷吾与弟号吾率部反汉,号吾先轻入陇西郡,被郡督烽椽李章活捉,解送至郡,号吾曰:“独杀吾,无损于羌,诚得生归,必悉罢兵,不复犯塞。”于是陇西郡太守张纠权宜放归,羌即解散,各归故地,但并非说羌族就此不再复叛。

后至穆宗孝和皇帝永元五年,护羌校尉贯友以羌酋迷唐不经德怀,遂行施诸种的离间政策,趁羌族结合解体,即刻遣兵攻击迷唐于大小榆谷,“获酋虏八百余人,收麦数万斛,遂夹逢留大河筑城坞、作大航,造河桥,欲渡河击迷唐,迷唐乃率部远依赐支河曲”。

随后到永元十三年时,迷唐再次犯汉,酒泉太守周鲔代理校尉,与金城太守侯霸合兵,彻底击败迷唐,其种人不满千人,远逾赐支河,依羌居。至此,东汉彻底击溃烧当羌,使“西海及大小榆谷左右无复羌寇”,但是羌人降而复叛,已经彻底令得大汉群臣看出了其中的恐怖。

次年,永元十四年时,大汉俞麋相曹风向和帝上奏曰:“西戎为害,前世所患,臣不能纪古,且以近事言之。自建武以来,其犯法者,常从烧当种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谷,土地肥美,又近塞内,诸种易于为非,难以攻伐。南得钟存,以广其众,北阻大河,因以为固,又有西海鱼盐之利,缘山滨水,以广田畜,故能强大,常雄诸种,恃其权勇,诏诱羌胡。今者衰困,党援坏沮,亲属离叛,余胜兵得,不过数百,逃亡栖窜,远依羌。臣愚以为宜及此时,建复西海郡县,规固二榆,广设屯田,隔塞羌胡交关之路,遏绝狂狡窥欲之源又殖谷富边,省委输之役,国家可以无西方之忧。”

其意十分简单,就是要利用当时西海烧当诸羌被大汉压制的情况下,建城治理其众,以屯田之法,养兵制服。

和帝当即委任曹风为金城郡西部都尉,治所龙耆城,令其率将士出守,后来金城郡长史上官鸿奏准在开置归义,建威两城,屯田二十七部。

这便是归义、建威二城的由来,所谓归义,便为招来诸羌归义者之以,而建威,自然是建汉之威了。

如今,汉家故土,已为当初汉家为了压制的敌人所占据,姚吾之所以反驳不了黄忠,自然是因为他们得到归义、建威二城,本来就不仁义,又怎么能要求汉军对他们仁义吗?

“斩!”

眼见姚吾无话可说,黄忠也不在和这个没有被汉家文化,彻底洗化的羌人废话,下令将他们斩杀。

鲜血溅落,同时传来不少羌人的求饶声,都随着那一刀刀暗光,彻底将这些降而复叛的异族斩。

归义城下,满地血红,城内烧当诸羌守军,望着城外血色,均是无言,他们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汉军会如此野蛮的对他们屠杀。

以往,汉军屠戮他们,莫不是两军交战的时候,可一旦他们投降,仁义的汉人都会选择收降他们,这也是他们敢于反叛的原因,毕竟一旦反叛不成功,只要他们投降,就能为部族留下延续的希望。

现在,这些完全不可能了,对于羌人而言,他们似乎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恶梦,甚至,这恶梦还比几十年前的更可怕。

当时,段在第三次羌乱中,举起屠刀,令得羌人血流凉州,今日,伏泉麾下的汉军,仅仅黄忠一部偏师,便有着要烧当羌灭种的意思,那更何况伏泉那已经决战凉州的汉军呢?

这一幕,不止在归义城下,远处的建威城下,另一支黄忠部下,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威胁劝降。当然,和归义城一样,建威城内也是不敢出城,即使明知外面的汉军就千余人,也不敢出城野战,实在是汉军前番野战,对于烧当诸羌而言,战力实在是太恐怖了。

当黄忠得到建威城的消息后,虽然对威胁劝降这一策略早有准备,但真正得到结果时,还是皱眉不已。烧当诸羌都躲在城中,以弱兵攻城,殊为不智,更何况还是骑兵,但是如果让他就这样杀了几千羌人兵卒百姓离开,明显功劳太小,有些吃亏。

沉思一番,黄忠目视着北方,他知道,在那里应该有不少羌人援军过来,当下便有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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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二十三章 张玄被劫 黄忠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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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三辅右扶风境内,一支从凉州而来的数十人的押解车队,刚刚进入右扶风不久,正毫不戒备的过了陈仓道,进入陈仓城关中。

陈仓道,又称故道,乃是夹于群山之中的险要之地,有经验者,不勘察地形,查看有无敌人,绝不会轻易进兵。而那陈仓城建于两山之间,其地势险峻,城高数丈,长数十丈,也是坚固异常,纵有十倍之兵攻之,亦难克也。

前汉开国太祖高皇帝刘邦,于楚汉争霸之际,在鸿门宴后,迅速翻越秦岭来到汉中,并用张良的计策,烧毁身后的栈道,以向西楚霸王项羽表明自己永留汉中封地,不回关中的决心。后来,刘邦在汉中养精蓄锐之后,便要杀回关中,他任用韩信为大将军,采用韩信计策,假装重修烧毁的栈道,与此同时,军队主力则绕道陈仓道的远路来到宝鸡,然后东进长安。

就这样,汉军运用声东击西之计,留下了那个流传至今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故事,这其中,陈仓就是陈仓道。当然,那时候,项羽所留楚军,除了因为被刘邦大肆修建损坏的栈道迷惑以外,也是因为陈仓地势险要,忽视大意之下,这才让汉军从这陈仓道内钻了空子。后来蜀汉的诸葛亮,二伐祁山,出散关围陈仓,粮尽而退还汉中,其中也是因为陈仓险要,才让当时占据优势的诸葛亮不得不含恨而归。

综上种种,可见陈仓城之坚固险要,而在本朝,于关中留有虎牙营、雍营两大野战部队,前者守护西京长安,后者驻扎雍县,距此不远,一旦陈仓遇到危险,两者都可在几个时辰内赶来救援,阻敌于三辅之外。

坚塞,强兵,陈仓不愧是号称关中西面最后一道屏障,也足可说明,汉代对于三辅之地的看重。这也是真实历史上,韩遂、边章带兵,攻入三辅,天下震动,甚至满朝公卿,大部分人都为此吓的建议放弃凉州,大汉全面收缩兵力守住三辅的原因,实在是连陈仓这样的险要之地都被叛军攻破,不仅可以看出叛军的战力,更能预见到险要不及陈仓的三辅之地,也挡不住叛军兵锋。

那支凉州来的押解车队也是如此,他们在陈仓城内稍作休整,补充粮食清水后,便不敢耽搁的继续上路。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凉州刺史伏泉有令,必须要迅速将车队押解之人,送入雒阳廷尉受审,这押解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主动去伏泉那里,向伏泉进言清君侧的张玄。

进言一事出了后,伏泉深知此事处理不当,对他的政治危机是致命的,连忙绑缚张玄,派人将其绑缚廷尉,并上奏告知皇帝刘宏前因后果,务必要在第一时间把这事情说清楚,否则,一旦流言四起,以他这个现在掌握重兵的外戚身份,明显不会有好后果的。

一路之上,张玄倒也没因为伏泉抓他而闹腾,反而一直非常老实,时不时的还和押送兵卒谈天说地,打发路上寂寞。这一定程度上,也更加让那一队汉军大意无比,直接让得他们过了陈仓城,眼见越来越近的京师雒阳,放下了更多的戒备,殊不知这将会是他们的丧钟序曲。

车队走到一处僻静的山道内时,山道之内,却是有着不一样的寂静,甚至连鸟声都没有,可是一路谈天说地的汉军兵卒却是丝毫不已为意。三辅之地的盗贼一向少有,毕竟,有着拱卫京师雒阳的众任,地方官吏当然不能搪塞应付,而且就是有盗贼,那些盗贼的人数也不会太多。

对于他们这些凉州精兵而言,真有人想要劫持他们的话,也得掂量下自己的实力才行。否则,最终的结果还不知道谁胜谁负了。

只是,转瞬之间,当他们面临四处飞舞来的箭矢时,立马便让这一队汉兵惊呆,他们不知道是那一帮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弓弩呢?

一个照面功夫,便有十几人因为被射中要害倒地不起,其他的人也没多好,面对密集不断的箭矢攻击,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一点儿小伤。同时,直觉告诉能战斗的汉军兵卒,埋伏在四周的人,绝对不简单,战力一定不是一般抢劫的小毛贼可以比拟的。

当然,汉军因为突发情况,并没有观察周围情况,如果他们看到纵然是箭矢齐飞,但是被关在槛车中的张玄,竟然在这乱局之中,毫发无损的话,一定就会明白,这伙不知来历的贼人,此番定然是为张玄而来。

箭矢过后,便从数十穿着游侠衣服的男人,手持短弩和刀剑,冲锋而来,汉军兵卒顾不得其他,当即与其接战。

近战之下,汉军兵士也是吃亏不已,虽然他们人人着甲,但是手中所持多为长兵器,十分不利于近战突击。即使汉军一开始给那支“游侠”军,造成了十数人的死伤,可是随着游侠军拉上,并且又有短弩加成,这一队汉军兵卒,很快便一一亡命。

眼见再无阻碍,那支“游侠”军,连忙打开押解张玄的槛车,放出张玄。

“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去!”

“诺!”

张玄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虽然不认识面前这些游侠,但自然知道他们为他而来,在被救出后,连忙命令这些人早作离开。若是消息传开,惊动关中汉军诸军,那可就坏了。

那些游侠得令之后,又将那些汉军死尸一一检查一遍,全部再补一刀,确认没留下活口,现场也没有留下能找到他们的线索痕迹后,这才跟着张玄离开。

当有行人路过此地,将此事告知右扶风官署后,闻讯而来右扶风鲍鸿在确认这是凉州刺史伏泉麾下的兵卒后,当即大惊不已。一队大汉边军被杀于境内,朝廷要犯被劫,官府竟然事先毫无察觉,这足可以算得上是右扶风至今的大案了。

鲍鸿震惊于贼人的胆大和组织严密,直觉告诉他,贼人能够在陈仓行凶,显然早有预谋,并且能赶在官署察觉钱,快速解决汉军一队人马,实在不可小觑。而且,这次伏击,贼人竟然连一点儿查询他们身份的痕迹都没留下,着实厉害,唯一能让鲍鸿感觉可以值得查询的线索,也就是贼人所用的箭矢而已。

只是,在鲍鸿想来,行事严密的贼人,能用留下这些东西,必然说明他们根本不怕汉朝官府追查,也就是说这些箭矢的来源恐怕早就查不到了,即使查得到,恐怕中途也不知道转了多少手了。

不止是鲍鸿震惊,就是右扶风一众文武,也震惊于这场伏击的规模,那伙贼人竟然动用了相当数量的弓弩,其中还有不少大汉管控极其严格的强弩,这也说明了贼人的不凡。

若是弓箭倒罢了,但是贼人竟然连强弩都有这么多,直觉告诉鲍鸿,这事情不简单。再加上他也从陈仓城守军处得知,这支凉州车队运送的是那个伏泉告发的张玄后,联想到张玄的劝军一事,当下不敢再想,说不得这里面有更深的政变事情。

当下,鲍鸿不敢怠慢,连忙一边上报雒阳,告知陈仓袭击事件的前后,一面又书信告知凉州刺史部,将这事情通知伏泉。

既然不知道这里面的阴谋,鲍鸿能做的,就是尽量各处不得罪,将他的本分任务完成便可,多年的政治经验,告诉他若是能查出案件原委,那就去查,查不到的话,便只能慢慢和稀泥,再随后混完他的任期外调,脱离这个火坑了。

三辅的事情还未传至凉州,引起凉州州郡震动,归义城北五十里外,一场注定日后要令羌人胆寒的对战,即将开始。

汉军偏师主将黄忠,率领麾下三千余骑,在此坐等凉州援军,苍茫大地上,汉军三千余骑,毫不因敌军人众而怯敌,他们的心里,只有用战绩,来向天下证明,他们这支装备马镫马蹄铁的伏泉麾下亲信骑兵,会有如何恐怖的战力。

“杀!”

“杀!”

“杀!”

……

“轰隆隆……轰隆隆……”

随着黄忠一声令下,三千余汉军骑兵,大吼着冲锋向前,夹带着马蹄铁的万只马蹄,如同炸雷一般,带出一阵地动山摇,令得对面的羌人骑军,无论是将领还是兵卒,皆是面面相觑。

羌人自小牧马,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千军万马,天翻地覆,实在是马蹄声太响了。就是他们这些自小养马,有的见过数十万马匹的羌人,都没听过这样的声音,真的是太夸张了。

当然,此刻局势,对于一直自大,无视黄忠麾下骑兵的无戈太剑而言,就算是汉军把天震破了,他也不会因此惧怕。羌人自小控马,战力怎么会是这些班门弄斧的汉人可比的?比起骑兵,汉人实在是差远了。

“杀!”

“杀!”

“杀!”

……

无戈太剑一声令下,三千骑湟中羌、七千余骑烧当羌嘶吼着羌胡之语,向着汉军冲锋而来,你要战,那就战!

不过这一次,羌人明显要和前番王国、宋建见到黄忠麾下骑兵一样,因为他们在人数上的优势,而出现的自大而后悔。

两军约至百步远时,黄忠便已率先取出短弓,弯弓搭箭,后面汉军骑兵见此,也纷纷弯起弓来。

这一幕,令得对面的羌人纷纷惊讶,汉军这是要干什么,百步就敢射箭?真当自己无所不能吗?

只是,片刻之间,他们就要对此接受了,只见漫天的羽箭,攒射而来,然后飞速落在了羌人骑兵的阵型里。

“骑射?百步之远?”无戈太剑将面前的羽箭打落后,听着耳边不断中箭倒地的族人骑兵的喊叫声,震恐道:“汉军皆神射乎?骑射百步?”

实在是太恐怖了,对无戈太剑而言,如果汉军一直可以百步之远射箭,那样的话,他们还怎么和汉军对战?

其实,汉军并非都可以百步射箭,只是黄忠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骑兵将领,自然知道百步射箭,随着两军的相对冲锋,完全至于要有七、八十步的射程,就能将羽箭在有效的射程里,送入对方的阵营。

一轮箭雨之后,又是一轮,无戈太监欲哭无泪,两军如今尚有六十多步远,他们本族的骑兵,只有少数最好的射手,能够将羽箭还击对方,其他人只能干瞪眼,忍受着汉军的羽箭。

好在,只要再过一会,待到汉军进入本部射程,以及之后短兵接刃,他们肯定可以用人数优势将这支汉军全部消灭,任凭汉军战力再强,也无法改变两军的人数差距。

然而,待两军近五十步,无戈太剑都下令麾下骑兵持弓反击时,对面的汉军,再一次的举动,彻底将他的下巴惊调了。

却见,汉军并没有近身接战的意思,而是转移方向,从羌人骑兵侧翼笔直飞冲,然后就在羌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站在马上,而后持弓对着他们射箭。又一次,在羌人不能反击的情况下,将一支支锋利的羽箭,全部射入对面羌军阵中。

战势,自此变成一边倒,汉军从一开始,就得到黄忠的命令,决不和羌人近战,就靠着他们弓箭的射程优势,一点一点的耗死羌人。

事实正是如此,没有马镫和马蹄铁这骑兵利器的羌人,根本无力对抗汉军这般无奈的战法,任凭羌人如何叫唤汉人无耻,但他们始终都被汉军紧紧压制。

反观汉军,对于这一战,黄忠早有所料,准备了足够数量的羽箭,彻底将这场对决,变成了一场马上步兵的射箭大赛,只是,汉军永远是那进攻的一方,而羌人,只能承受。

终于,随着羌人伤亡过半,无数羌兵再也承受不了这般压力,不顾无戈太剑等人的命令,率先离去,一个接着一个,最终就连无戈太剑,也被亲信裹挟逃走,这场没有悬念的战争,根本没有羌人有反抗的想法。

至于汉军,也没有追击的想法,黄忠见好就收,在将一些因为非战斗减员的汉军收敛,取走马镫马蹄铁后,打扫完战场,就此东返陇西郡。

是役,汉军自损四十余人,有八人不幸被流失击中而亡,其余轻伤,而万余羌骑,死伤六千余。

此战可谓大胜,再有前番黄忠收复陇西,击杀王国、宋建之战,伏泉麾下这支精骑,可谓是震惊天下!

注:历史上诸葛亮七次北伐,其实就只在祁山出兵两次,所谓“六出祁山”其实不过是罗贯中虚构的,毕竟第二次北伐那么有优势,又花了那么多时间,都没拿下陈仓,对于实力最弱的蜀汉来说,在陈仓死磕,是非常不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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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割肉般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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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忠偏师又创大捷的消息,快马传到允吾县后,伏泉当即大喜,就欲执笔向朝廷表功,毕竟前番大败韩遂的捷报才刚送走,现在就又有一件大功出现,实在是对他而言太好了。

伏泉麾下的一应文武,知道这消息后,一边大赞黄忠的名将之风,另一边也就是拍伏泉这个上官的马屁,重复着伏泉是什么“本朝霍耿”的名将说辞而已。

说实话,这些话伏泉来到此世,听得够多了,但心里面也在嘀咕他们不会换个说辞的同时,也还是对于这些恭维忍不住的喜欢。

只是,高兴还没有多久,当右扶风的来信传来允吾县时,彻底将伏泉的好心情,给打碎了。

“啪!”

允吾县县署大堂里,伏泉重重拍案怒道:“三辅之地,竟有贼人劫掠朝廷要犯,真胆大妄为!胆大妄为……”

堂下一应凉州文武,眼见伏泉发怒,皆低头不语,不敢出声。张玄对伏泉的劝兵之语,不少人都有所耳闻,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内中肯定别有阴谋的他们,自是明白伏泉动怒的原因,毕竟这事情一旦经过有心人传播,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想想看,若是京师雒阳的皇帝和百官公卿知道,原本劝诫伏泉带兵清君侧的张玄,竟然在押运途中,被人劫持而走,那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且不说百官公卿和皇帝,对于手握重兵的伏泉传出清君侧谣言时,就已经有所警惕了。毕竟,在这件事情之前,朝廷里也传出伏泉和韩遂私下之间联系密切,伏泉在凉州刺史的任上,有明确的养贼自重的嫌疑,在加上现在传言说他要清君侧,这消息也是可信度极高。

若是张玄没死,安然送回廷尉受审,这事情就不需要怀疑了,现在就是连伏泉准备要靠着张玄自保,向朝廷证明自己清白的人证,都被劫持,这无疑就让他们对于伏泉更加怀疑了。

本来,在他们眼里,一旦张玄送入廷尉,以大汉廷尉的手段,他就是想说谎,也不会给他机会,到时候一经查证,自然就知道这事情是张玄故意为之,还是伏泉早有预谋。

这样的话,关于伏泉是忠是奸的问题,也是一眼可明,现在,连张玄这个事件源头都没了,原本就深处流言旋涡的伏泉,自然就更加危险了。

就算是皇帝以前再信任伏泉,现在经过连番变故,也不敢说他会毫无保留的信任伏泉了,更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放任伏泉掌握凉州重兵戍边,虽然现在凉州叛乱未定,临阵换将满朝诸公不会犯此大忌,但起码要加以限制才是。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远在京师的百官公卿,知道张玄被劫后,皆是对伏泉狐疑不已,若非此刻凉州战事已到关键时候,汉军正在金城郡和叛军对持,否则,恐怕早有无数人会提议朝廷,将伏泉从凉州调出,分开他和麾下兵马的联系了。

朝中群臣如此,宫内的皇帝刘宏,也同样得到消息后,不得安宁。第一时间,刘宏就想要将伏泉调离,毕竟这是一个有力污点的臣子。谁也不知道伏泉要谋反的消息,是真是假,但对于皇帝而言,谋反这事情是宁可杀错三千,也绝对不会放走一个的,若非是凉州现在的局势需要伏泉,恐怕伏泉的凉州刺史位置还没坐热乎,也就要离开了。

“让父,张处虚劝兵伏流川一事,该当如何?”西邸之内,面色阴冷的刘宏,对身边的亲信张让问道,伏泉手握西州重兵,处置稍加不慎,便有可能出现大祸,所以他一时之间也是难以决断。

“回禀陛下,伏凉州国朝忠臣,当不至有此逆心。”张让早有准备道,深知皇帝性格的他,知道刘宏对此时定然处理不决,因此早就打好了存稿。

果然,这话一出,刘宏摇头道:“话虽如此,然此事委实令朕难安。前番朝中便有伏流川与韩逆密谋之言,今日又有张处虚劝兵入京一事,两番流言,不可不察。所谓‘枳句来巢,空穴来风’,伏流川手握西州雄兵,非长久之事也!”

张让闻得此言,随即悄声道:“陛下,若如此,不如选取良机,调其入京为官,其若无兵,当无大患!”

刘宏点头认同道:“此言有理,临阵换将,并非良策。如此,待其平定凉州叛贼,便调其入京,凉州诸军,另选良将统之。”

这话说出,却是令张让错愕,他可是想现在就把伏泉调走,好令派亲信代替伏泉,毕竟,现在谁都看得出来,叛军形势不如从前,只要选一个不是饭桶的人代替伏泉,肯定也能平乱。对于现在的何进和张让来说,他们现在的第一目的,就是让伏泉失去兵权,这样才能剪除其一翼,同时再利用谋逆流言,使得皇帝对伏泉彻底失去信任,如此徐徐图之,以何进如今再有党人士人的加持,何愁“史侯”刘辩不能争得皇太子之位?

所以,张让连忙回道:“陛下,伏流川掌兵日久,兼有其与韩贼谋逆之嫌,若其养寇自重,长此以往,日后何以制之?”

“不知让父有何策?”闻得此言,刘宏也是一慌,他适才只顾着西州战事,却是忘了若是任由伏泉控制凉州,还真有可能让他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见此,张让心中冷笑,便欲说话,只是,还未开口,便见赵忠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大喊道:“陛下,北疆生事,北疆生事……”

“啪!”

“何故如此!成何体统!”

本来刘宏心情不好,现在又见到赵忠如此,当即拍案大怒道,一下子就把气喘吁吁跑来的赵忠吓了一跳,当即跪地求饶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望陛下息怒!望陛下息怒……”

这边张让见此,也顾不得说出心里话,连忙为了保住同党赵忠道:“陛下,赵常侍如此急来,冲撞圣颜,必有要事,望陛下息怒,且听其所言,再行处置。”

数刻之后,刘宏面色稍安,想起赵忠也是宫中老人,不会这么不知礼数,这才忍住怒气道:“尔有何事?”

赵忠闻言,如蒙大赦道:“回禀陛下,北疆急报,故中山相渔阳张纯,与同郡故泰山太守张举及乌桓大人丘力居等连盟,劫略蓟中,杀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众至十馀万,屯肥如。如今,张举贼子大逆不道,妄称天子,贼子张纯,自称弥天将军、安定王,移收州郡,昭告天下,云举当代汉,告天子避位,敕公卿奉迎。”

“啪!”

此话说完,当下便令刘宏大惊,拍案怒道:“张举、张纯贼子,大逆不道,其心可诛,其心可诛……丘力居胡虏狗辈,当杀!当杀……”

随着一阵阵愤怒的大吼传遍西邸,无论是张让、赵忠,还是西邸内的其他寺人宫女,全部跪下,低头不敢直视皇帝刘宏。

很快,他们又听到刘宏说道:“‘非吾族类,其心必异’,今日方知段纪明、伏流川举屠刀于异胡,杀!此等反复胡狗,当杀!”

语气里,刘宏的声音稍有缓和,埋头在地的张让,听到此言,顿有所感,知道刘宏怒气已消。移动了一下跪着的腿部,张让悄悄用余光瞥了眼刘宏,见到刘宏脸色安好,这才心中大定。

之后,张让起身缓缓道:“陛下,北疆乱事,当务之急,应选派良将,抽调精兵剿之。不然,任由张举、张纯叛军十万之众,为祸北疆,则后果难料!”

作为皇帝的亲信,张让虽然想调伏泉离开凉州,但是面对危害大汉北疆的又一次叛乱,而且又是称帝建国的大乱,深知和大汉皇室唇亡齿寒的他,这时候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

“嗯!”刘宏点头认同道:“让父所言有理,传令百官,速速召开朝会,商讨讨贼事宜。”

“诺!”张让得令,连忙回应,而后转身离去,去宫外派人通知百官公卿明日召集朝会,讨论讨贼事宜。

眼见张让走后,刘宏面色冷冷的看了一眼西邸诸人,随后不顾身份的大吼道:“滚!都给滚!滚……”

在场的西邸众人,不敢得罪此刻暴怒中的皇帝,皆是低头离去,留下刘宏一人,独自呆在西邸生气。

次日朝会,大汉朝廷在太平道举事以后,又一次召开了平乱的朝会,而且这一次不一样,和太平道的张角等逆贼不同,张举、张纯等人直接称帝建国,宣示代汉,这无疑在挑衅大汉的威信。

而刘宏初次听到张举、张纯叛乱大怒的原因,也正是于此,对他而言,得位之时,本就充满了政变,因此对于威胁其政权的,无论是党人士人,还是太平道这些,都是毫不犹豫的该禁锢毁灭,就禁锢毁灭,绝不给他们多余的机会。

若不是现在党人等在剿灭太平道出力甚多,而且势力短时间内,已经到了中枢不能治的情况,刘宏说不得就在考虑想办法来一次“第三次党锢之祸”了。

朝会讨论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调兵遣将征讨张纯、张举等贼,一番紧密讨论,当下就令冀州牧皇甫嵩、和现在因为剿灭太平道之功,担任护乌桓校尉的公孙瓒,两面夹击张纯、张举等贼。

当然,二地兵马,对付号称十万之众的张纯、张举,还是有些不足,毕竟,虽然皇甫嵩麾下尚有不少劲旅的,但是在太行山内的黑山军张飞燕所部,还是令朝廷诸公放不下心,生怕他们会利用这次机会复叛,所以又从其他地方调兵。

首当其先,便是刚刚在青州剿灭泰山贼十分有效的降贼中郎将伏德所部,他们的战果已经说明这是一支可战之师。

接着,考虑到叛贼所部有不少乌桓骑兵,北方地势开阔,这些骑兵危害很大,可是此时幽、冀二州,因为连番抽兵,骑兵不足,所以必须还要准备骑兵。

而并州因为也要防范张纯、张举还有黑山军,加上前番为了支援凉州,也抽调了骑兵,所以骑兵如此算来,也稍显不足,故而朝廷又下令继续从南匈奴抽调胡骑讨贼。

如此这般,在兵力上,大汉的形式也就完美了,不过,对于心中尚有其他心事的刘宏而言,这还不够。

在朝会的末尾,刘宏又出乎意料的下令,以如今凉州战事汉军把握优势为由,下令伏泉将原本支援凉州的骑兵派出北疆,并且要他从凉州铁骑中,抽调人马,补充受损兵卒,将原本支援的一万铁骑,原封不动的送入参加北疆讨贼战事。

这道旨意,其实初时是颇为令满朝公卿百官不解而震惊的,毕竟凉州战事未结,即使现在汉军掌握很大的优势,但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如果现在就要抽调边军主力入中原平乱,这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就是相当于自减实力,主动资敌的行为,终究若是因为凉州汉军缺少骑兵和叛军对战的话,说不得会给叛军再次崛起的机会。

本来,此事就有不少人想要反对,临阵分兵,说来也是兵家忌讳。只是,当他们都想到刚刚传来的张玄被劫一事后,都忍住了冲动,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般调兵对于凉州的危害的,但考虑到现在凉州刺史伏泉手握重兵,而朝廷又没有绝对证据证明他有谋反嫌疑,似乎只有这样,慢慢削减他的实力,才能达到皇帝心中就算伏泉会反,也危害不了大汉社稷的目的。

因此,这种按理来说应该遭受群臣反驳的昏庸之见,竟然出奇的无人反对,就是伏泉伯父伏完,对此也是出奇的冷眼,一点儿没有为凉州军可能会为此势弱,甚至有可能会败北而求皇帝收回成命的意思。

终究,即使伏泉因此败北,但也总比他手握重兵,从而被皇帝猜忌强,而皇帝这般一点一点割肉的行为,又未尝不是对伏泉的考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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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抢先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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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纯乃是渔阳大族出身,曾为中山郡太守,之所以曾经的汉室忠臣,会突然反叛,其实也和伏泉有关的,当然这事情虽然和伏泉相关,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事情的起因,就是伏泉向朝廷求援,掉精锐骑兵入援凉州,对战叛军,平定叛乱。

当时,朝廷从并、幽二州汉军中,一起调了四千汉骑,再加上南匈奴、屠各、乌桓等胡族的六千胡骑,驰援凉州。而张纯听到这消息,便自请为将,只是,却被朝廷选派兵马的官吏拒绝了,至于原因自然是他们不想多事。

对于张纯能力,这些官吏也不太了解,自然不敢胡乱答应张纯请求,否则,若是张纯能力不行,坏了平乱大事,他们这些举荐人不也要跟着遭殃?

不过,如果是像公孙瓒、徐荣、刘备、张飞这些,在前番剿灭太平道黄巾蛾贼中,立过大功的幽州将领自请将兵,那些官吏还是很愿意答应的,终究证明自己的将领和没证明过自己的,有着两种待遇。

正是因为如此,被朝廷官吏拒绝,张纯心怀忿然,愤懑不已。而后又有乌桓不少部落大人,不满大汉朝廷连番征调乌桓胡骑作乱,这一下子就让心中怨恨的张纯找到了报复的路子。

于是张纯私下里与前泰山太守张举约见道:“今乌桓既畔,皆愿为乱,凉州贼起,朝廷调兵西援,北疆无兵,又雒阳人妻生子两头,此汉祚衰尽,天下有两主之征也。子若与吾共率乌桓之众以起兵,庶几可定大业。”

这段话里,张纯用了雒阳出现的婴儿有两个头的怪事,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婴儿就是概率极低的连体婴儿这样的怪胎。这种事情在后世有着科学的方法解读,但在如今因为谶纬之言,令得整个大汉百姓都非常迷信的时代来说,相信天命的他们对于这种奇异的事情,都认为是不祥之兆,是上天有警示的预告。

而张纯也正是利用这一点,用新生的婴儿有两个头颅,寓意天有二主,进而再用在雒阳出生,用歪论衍生出如今天下将有两个天子的意思。

张举和这个时代的百姓一样,同样非常信天命,听张纯这么一说,立马就信了,并且还傻乎乎的以为天命就应在他的神身上,于是立马就答应和张纯结盟联合,准备叛汉自立……

此两人皆曾为二千石郡守大员,家族也是北疆渔阳的大族,同时又对乌桓非常熟悉,二人很快便和丘力居等乌桓部落联盟,约定起事。

随着计划已定,张举着人勾连丘力居,一并起事,发兵攻蓟下,燔烧城郭,虏掠百姓。叛乱太过于突然,众官吏一时不察,被害者不在少数。蒙难者计有护羌校尉箕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因此事大,大有祸及北疆,再复前番太平道举事的叛乱规模,同时直接称天子建国,令得天下为之震动。

伏泉在凉州知道这消息时,也已经是朝廷下旨,快马传信,让他准备骑兵,调去驰援北疆之后了。

说实话,对于张纯、张举叛乱,伏泉一方面愤怒的同时,也是十分庆幸。愤怒自然是因为二人在国家尚对付异族之间,在国内插刀子,庆幸正因为是他们的起兵,才能让伏泉不需要担心因为张玄之事,他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皇帝刘宏的心思,为官多年的伏泉还是能猜得出一些,无非是慢慢削减自己的实力,直到凉州叛乱平定后,将自己削弱到不会威胁到他统治大汉天下的地步。

当然,这样看似对伏泉不利,毕竟他手下的兵马会不断被皇帝牵制,但有一点,如果能就此打消刘宏的疑虑,让他不会对伏泉失去信任,将伏泉的凉州刺史拿走的话,被刘宏慢慢割肉,伏泉还是十分庆幸的。

毕竟,就算他麾下的凉州精兵被分去大半,但对于有着马镫马蹄铁的伏泉来说,一旦有变,以凉州马匹的数量和适合做骑兵的合格青壮来说,他可以轻易之间,组建起一支令得凉州甚至整个大汉天下都颤抖的骑军。这样的话,与分兵相比,伏泉也就是少了凉州境内的半数兵马而已,他也不需要担心被人陷害,将这好不容易得到的凉州之地拱手让人了。

只是,话虽如此,凉州的一万骑兵也不是这么轻易就能送出的,毕竟,现在尚在临羌县盘踞的近四万人的叛军,伏泉不用尽全力对付,根本战胜不了。

而且,这几日里,据一些主动投诚的汉人豪族的交代,叛军已经内讧,汉人叛军领袖韩遂,竟然主动舍弃凉州,要带人去西域。

韩遂的退缩引起了羌人的不满,他们为此分裂,羌人在连番大败后,又将部族青壮征集,准备固守临羌。而韩遂,现在则是一心在武威准备西进的准备,彻底不打算在凉州盘踞了,正是因为如此,那些不愿意和韩遂去西域,也不愿意给羌人效命的一部分凉州豪族,最终悄悄的前来允吾县向汉军投诚,也正是因此,伏泉才知道这消息。

伏泉当然知道叛军分裂,韩遂去西域,对凉州局势意味着什么,这就代表了他所面对的敌人会缩小大半,正是他和一部分叛军决战的时候。

抉择一番,伏泉还是选择先打势力最强的羌人,至于韩遂那里,他的兵马不多,只需要留下部分兵马戒备其军便好。

无论是韩遂到底是真的去西域,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图谋,他现在的兵力,还真不需要伏泉有太多的忌惮。就算韩遂想在汉军和羌人决战之后,派兵进攻凉州,从而坐收渔翁之利,但对于兵力上已经有优势的伏泉而言,他除非还能变出几万兵马来,否则,韩遂也掀不起太大的浪了,一句话,大势在汉,他已经失去“势”了。

当然,伏泉没有先去攻打势力相对弱小的韩遂,其实也是别有目的的,这目的自然是他听主动投诚的汉人叛军说出,韩遂打算进兵西域,靠着西域的富庶养兵,再图他策。

正是因为韩遂要做伏泉一直想做的收复西域的战略,伏泉才不会先对他动手,毕竟,若是真能让这韩遂带兵打西域,这不就是变向的帮他完成那些心愿吗?

而且,自己不打韩遂,让韩遂主动和西域的那些胡人消耗,也能让他知道现在西域方面的实力,随着西域与大汉断绝了太久,大汉对于现在的西域局势和那里的军队战力,也是已经知之甚少了,若是能够让韩遂带着叛军去试探一波,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因此,伏泉一面上报朝廷,以战事进展正酣,将尽快准备骑兵入援北疆,拖延朝廷一番时;另一面,那就是整编兵马,直接向临羌县进攻,他要和临羌县的叛军决一死战,将他们彻底打垮,这样凉州之地,就算送出一万骑兵,也没人能对他构成威胁了。

不过,如此为之,也相当于变相资敌,毕竟这是放纵韩遂去西域,如果真让他控制西域的话,说不得还真有可能让他成为西域之主,掌控富庶的西域也不一定。

考虑一番后,伏泉还是决定原来的计划,当下打羌人最自己最有利,谁还管其他,再说,韩遂能不能打下西域也不一定,若是他拿下了那也更好,大不了直接招安他不就行了,反正历史上这家伙到底也是一个盘踞一方的军阀,难对付之极。

大计已定,剩下就是准备,汉军本就是一路推进到允吾县的,而且战前也准备了很长时间,后勤供应自然不缺,剩下的只是各地兵力调动问题。

故而,在准备数日后,伏泉将原本关羽所部的骑兵,归入帐下,在从各地抽调兵马后,点齐马步大军四万,从允吾县直接杀奔临羌县,而在武威郡逗留的韩遂,则是让黄忠率领麾下精骑以及马腾调派凉州其他兵马,监视戒备其众而已。

中平三年,夏,西北天气酷暑难耐,汉军再发动了允吾之战后,又一次奔赴临羌,与临羌县的近四万以羌人骑兵为主的叛军,在临羌县以东,广茂的平坦土地,进行着凉州平叛战事里,最大规模的决战。

烈日当空,无论是汉军还是叛军,皆披坚执锐,即使他们的身上已经流满了汗珠,此刻都不敢有一丝戒备,因为他知道,也许下一刻,便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次见到那天上的太阳。

对面,汉军列阵以待,他们衣甲鲜明,军阵纪律森严,叛军骑兵只觉阵列森森,杀机盈野,一股腾腾杀气扑面而来,这种气势比他们以往所见的凉州汉军还要恐怖,一看便是精兵中的精兵。

“今日方知韩文约为何如此忌惮伏流川,此獠不仅功于计谋,麾下步骑军阵,亦骁勇劲旅,真大患也!”

叛军中军,无戈好剑望着对面的汉军,眼神忌惮道,他一直以为伏泉之所以能够屡屡战胜他们,多数都是其喜欢玩弄计策,现在看来,伏泉更会行军布阵,这种人无论是在哪里,都必将是兵家大敌。

一旁的无戈太剑突然插嘴道:“兄长,黄忠此獠未至。”

“嗯?”无戈好剑突然欣喜道:“当真?”

“确定无疑!”无戈太剑十分肯定道,当然,内心中,他没有说似乎汉军的骑兵和黄忠的那支骑兵在装备上有些不一样,但具体不一样在那里,他还没有想出来,实在是那日被黄忠打败,让他亡胆不已,至今都没想明白。

“哈哈哈!”无戈好剑大笑道:“伏流川妄称名将,此番大战,黄忠麾下精骑却不调来,自取死路尔!来人,吹号,进攻!”

对于无戈好剑而言,在从无戈太剑口中知道,汉军有一只三千余骑射近百步的精锐铁骑时,当时对他而言是崩溃的,因为如果汉军有这样一只骑兵在,无疑会和现在本就处于劣势的叛军,带来更多的麻烦。

幸好,伏泉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连这支精锐骑兵都没带,无疑给无戈好剑降低了很多难度。当然,如果无戈好剑知道,伏泉之所以没率领黄忠那支骑兵,完全是不想让马镫马蹄铁的事情过早暴露,那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甚至于,伏泉为了保密,直接让黄忠率兵监视韩遂的举动时也是严令黄忠,没有出现特殊情况,其本部兵马都要把马镫下了,终究给马掌加个铁鞋子,就算被叛军知道,也不过是减少马匹损失而已,但是如果能让骑兵在马上如履平地的双边马镫被叛军发现的话,那可就真的是灾难了。毕竟,这会让本就在马上长大的胡人,战力瞬间爆表,不可不防,特别是如果传到其他匈奴、屠各等胡人的耳朵里时,那就更加可怕,后果难料。

当下,随着悠远绵长的牛角号声响彻长空,近四万骑叛军骑兵,正如蚂蚁般从密林里汹涌而出,在广茂的空地上排列成密集的骑阵,像野兽般咆哮起来,向着汉军发起了排山倒海的冲锋。

他们都明白,这一战不仅仅是叛军能否再次鼎足制霸凉州的一战,更是他们自己和亲人部族的延续之战,汉军若胜,依照汉军主将伏屠夫的灭族政策,他们的部族恐怕自此之后,将会永远的消失于凉州大地了。

眼见叛军骑兵汹涌而来,伏泉不疾不徐下令全军列阵以待,汉军再次用他们熟悉的拒马阵型,以弓弩射杀羌人,配合两翼游动的骑兵对战。

心里面,伏泉还是对于羌人充满了蔑视,都多少年了,这些羌骑都不知道改变自己的骑兵战法,只会一股脑的冲锋,妄图用骑兵的冲刺力,来突破汉军密集的防线,真是可笑。

若是汉军的军阵,真这么容易突破的话,那他们早就把段打败了,还会有今天?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这些羌人甚至其他游牧民族,连马镫马蹄铁都没有掌握,又如何指望他们去想出其他的战法,毕竟现在的他们控制马匹也是十分吃力了。

万马齐喑,马蹄动天,数刻之间,叛军的骑兵便撞上了汉军的军阵之中,决战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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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此非善人所为也

十七年前,当时的段颎就率军在凉州这片血腥之地,举起屠刀,于射虎谷内,斩杀羌人渠帅以下一万九千余人,彻底平定了第三次羌乱,让持续百年的汉羌大战,暂时安稳了十余年。

今日,当伏泉率领大汉马步四万大军,再次在凉州对以羌人为主的叛军举起屠刀时,这场战事就已经注定。

大汉自前汉武帝将匈奴人打败以后,就从未在和异族对战中,虽有不少败绩,但还从未输掉战争的结果,而这场关乎凉州局势的大战,同样如此。

当汉军抵抗过了最初的叛军冲锋,用弓弩消耗了叛军的锐气,并且带走了数千叛军的生命后,关羽、孙坚、李傕、张济、徐晃、严颜、甘宁、张绣、胡封等骁勇之将,率领两侧汉军铁骑,直扑叛军中军时,战局就已经结束了。

只能说天亡叛军,若是在其他军队,关羽、孙坚这类猛将,有一个基本就能让一支军队爆发,更何况是李傕、张济这些沙场奇兵宿将。可是现在,汉军军队里有一堆这种将领,再配合战力非等闲可比的汉家兵卒,叛军能抵抗得住,那就是奇迹了。

对于战事,伏泉其实是早有所料的,只是,唯一令他有些诧异的是这一战的首功,竟然不是其人,而是他没有想到过的甘宁。究其原因,却是因为甘宁竟然在乱战之中,冲入敌军阵营,将叛军主将无戈好剑斩于马下。

这倒是令人措手不及,毕竟年纪轻轻的甘宁,现在可是和正值巅峰的关羽、孙坚抢人头啊,更何况还有李傕、张济、徐晃、严颜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他们之中哪一个人,按理来说都该比甘宁希望大才是,可是最终斩下无戈好剑首级的人却是甘宁,真是出乎意料。

此战,汉军大败叛军,斩叛军主将无戈太剑以下两万五千余人,其余皆溃败而逃,自身仅死伤三千有余,其中多为步卒列阵,承受叛军冲锋时,被叛军骑兵攻破阵型所亡。

三日后,临羌县县署,原本被叛军攻占的汉家故土里,再一次换回了汉家风格的装饰,那些在羌人控制时,所增添的胡族装扮物,尽皆被汉军拿下。

县署大堂里,伏泉正聆听麾下文吏报告,他们在将大败无戈好剑时的有功人员的战功,考核后,一一报给伏泉,由他决定功劳排名,随后送至京师。

“汉升此战虽未参战,然其先前已大败无戈太剑,削减叛军实力,后又驻兵武威,监视韩贼,所立功劳亦不小,故将其功劳列入前十即可。”

听完汇报,伏泉向着堂下一众文吏命令道,关于各将功劳排名,其实他们排的很严谨,不过伏泉觉得若是黄忠因为为了保护马镫、马蹄铁的秘密,错过这次大战立功的机会,那反而就不好了,所以强制给黄忠塞了功劳。

毕竟,按理来说,这一战之后,伏泉麾下诸将基本会有不少人升任中郎将,而像关羽这些老人,又随伏泉建立过平定太平道的大功的,肯定也要积功至杂号将军,甚至于封列候。若是黄忠因为此战没有主要参与,而不能和关羽并列的话,那不只是黄忠丢脸,说不得伏泉这个上官也要被人非议,落一个识人不明的污点。

故而,保险起见,为了不出意外,伏泉也只有把功劳改一下来,终究黄忠所为也的确是为这场战斗,提供了不少的胜算。

“诺!”堂下众人皆是皱眉,虽觉伏泉强给黄忠加功,有些不妥,但还是齐声同意,左右他们还是要给黄忠报功的,既然伏泉非要把几件事做成一个功劳,那他们自然反对不了。

“踏踏踏……”

堂外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众人闻声望去,却见正是他们刚才谈论的主要人物黄忠,只见身着一身战甲的他稳稳走入大堂,而后向伏泉行礼道:“末将见过使君!”

“免礼!免礼!”伏泉疑惑道:“不知汉升此来所为何事?”

黄忠回道:“启禀使君,末将已将封神医请至临羌!”

闻得此言,伏泉眼前一亮道:“快!快!请至大堂!”

“诺!”

眼看黄忠行礼离去,伏泉这才转头对堂内一众文吏道:“若无它事,尔等便退下。”

“诺!”

堂下众人对视一眼,明白伏泉一定是有重大事情,才和那个所谓的“封神医”见面,不敢打扰伏泉要事,连忙行礼离开。

那些从巴郡时候便跟随伏泉的益州文吏,心中皆是好奇“封神医”是何人,只有原本凉州本地的文吏,听到“封神医”之名,却是若有所思,心里面也在嘀咕莫非是那陇西郡道人?

使君为何要见他?莫非其身患重疾?可这也不对,传闻使君心腹于忠,乃是中原神医华元化高徒,又和南阳神医张仲景有旧,医术实力不凡,难道使君得了连于忠这样的神医高徒都束手无策的兵了吗?

其实,伏泉当然没患重病,他招呼那“封神医”来,自然有他的目的的,而且这个目的却是和现在凉州屠杀羌人之后的环境有关。

随着黄忠又一次回到大堂,伏泉望着他身边,那穿着一身道袍的“中年人”,也是不由感慨这位外界盛传已有六十高龄的神医,仅仅凭着这副卖相,他的养生保养的医术,就不是其他人能比的,端得是“童颜鹤发”之态。

面前老者名曰封衡,字君达,号青牛道士,陇西狄道人也,其早在幼年时期,就入了道家门第,同时传言其那时就已经立下为民解除病痛的鸿鹄之志,专心研习医学。

据说,封衡曾在陇西郡渭源县鸟鼠山一带采药,并根据他所研究的医学只是,就在鸟鼠山中学道习医,踏晨露上山采药,披星月崖洞研医,精心研制丹、丸、散等奇效良药。

但有疾求医者,封衡遇见,便即取腰间竹管内的药物治疗,多有药到疾除者,而封衡救人后,也不取任何报酬。这种高明的医术和高尚的医德,赢得陇西郡汉羌各族人民的爱戴和崇敬,,封衡也因此被陇西郡人誉为“神医”。

后来,封衡为学医四处游访,他探访到长乐道人鲁女生在嵩山得到玉女所授《五岳真形图》和修炼之诀,于是便去寻访鲁女生,想向他学习医术。

鲁女生当时隐居在华山,封衡找到了他,跟从鲁女生许多年,这时间鲁女生观察测试了封衡很久,才问其来意。封衡随后请求鲁女生收己为徒,并传授《五岳真形图》,鲁女生见封衡心诚,又是有缘之人,便给他传授了《五岳图》,详细告知他修炼之诀,和修炼中各阶段的注意事项。

至于鲁女生谁人,他也是本朝神医,而且是华佗的好友,两人经常交流医学,能和华佗为友,讨论医学,可见其医术实力。

传闻鲁女生隐居于华山上的白鹿龛,而华佗经常来到山上探望,在华山上,华佗每日除了踏山采药,就是和鲁女生一起,练习“五禽游戏”的强身运动。此外,华佗还经常穿上鲁女生的道袍,戴上方巾,背上药葫芦,下山去给群众看病。

而封衡得到鲁女生传授后,又归隐鸟鼠山修行,封衡得师传,修炼于此,服黄精五十余年,经常入山采药,炼制丸药,施舍世人。有时遇到病死之人,如倘未僵硬,便从腰间掏出个小小竹筒来,倾出数粒丹丸,让家人灌服,死人很快便复活病愈;有时也不施药,用一根金针刺入穴位,病疾应手便愈。随后,封衡名声传得大了,求药人常常蜂拥而来,封衡长长隐而不见,只留下空屋冷灶,但是与求药者不期而遇时,却随手施救。

正是因为封衡这般行医,治病救人不要钱财,也不管对方是汉人,还是羌人,或者其他胡人,使得他在凉州的名声很大,当地人对他十分信服和尊敬,伏泉此番命黄忠前去请封衡来,就是需要他在羌人之中的威信。

毕竟,伏泉平定羌人,已经和当初段颎屠杀羌人一样,让无数羌人恨其入骨,特别是那些汉军俘虏的羌人妇女,要想彻底让这些妇女融入汉家,就必须要让她们放弃仇恨,最终在她们和汉人生儿育女后,彻底忘却本来的民族仇恨。

而且,还有一点,如今羌人男丁已经被汉军屠戮大半,不算那些逃入深山密林的,在凉州的羌人男丁,其实也不多了,基本数代之间,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兵力反叛了。

自从汉军大败无戈好剑后,接手临羌、归义、建威等见叛军失势,主动开城投降的羌人,汉军其实并未执行屠戮政策。毕竟那些城里,都有不少原本的汉人,伏泉一方面碍于害怕屠戮会误伤原本被迫为羌人服务的汉民,另一方面也是知道,在野外杀俘和直接屠城的影响,所以并未采取灭种的政策对待那些城中降卒。

并且,那些降卒男丁多数都是老弱病残,威胁不大,所以只是将其押解各地,而伏泉又准备在凉州屯田,学习塞北长史府的法子,解决凉州军后勤不足的问题,终究他还对那西域之地眼馋。而真要率兵远征的话,绝对不能完全依靠三辅或者中原的供应,那样的话,不说朝廷不能答应,就是伏自己也不会选择,因为那样只会把大汉拖垮,从中原运粮供应数万大军去西域,其中靡费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恐怕十石粮运去,到地方后能不能有一石都成问题。

因此,摆在伏泉面前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要让这些恨其入骨的羌人归顺,为他屯田,而要这么做的话,无疑要找个在羌人里,令人信服的人做说客,让对方成为大汉的代言人,将这些亡族之人彻底洗脑同化,让他们甘愿成为汉民。

就像后世,元清一统中原,其中所造杀戮一个比一个更甚,但在他们统治下,依旧有大量的憾人,愿意做顺民,为他们种地交税一样。元清都为此同化了汉族数百年,直到王朝腐朽而破灭,伏泉现在用的也是这样,他需要一个有威信的人去做门面,让所有的羌人放下原本的恨意和惧意,从此甘愿为汉人奴役,而封衡,无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见过伏凉州!”大堂内,封衡行礼道,语气里,似有不满,伏泉对此并不在意,他自然知道什么原因,作为一个以治病救人为志向的人,见到一个在凉州沾满鲜血的屠夫将军,没有一些微辞都不可能。

当然,最让伏泉在意的是封衡行礼的样子,因为这和其他人给伏泉的观感不同,或许是修身养性太好的缘故,封衡话语里却是自带一股子仙气,配上那身道袍,真是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不需如此,不需如此!”伏泉回道:“青牛道长济福凉州,百姓多有道长救命之人,孤掌凉州,当向道长行礼,以谢道长悬壶济世之举!”

说完,伏泉向封衡深深行了一礼,他这谢礼其实也是有些由衷感激,毕竟,对于封衡这样和华佗、张机一样,不为名利,只是单纯救人的人,是值得每个人尊敬的。

却说封衡见伏泉如此,也是面色稍缓,毕竟,伏泉身为一疆大员,对他行医道士如此礼遇,而且话语里也有一些医匠的慈悲之语,自然好了很多。

其实封衡对于伏泉在凉州的“屠夫”之举,是十分痛恨,虽然羌人反叛在先,但既然如今已败投降,将其等感化安抚,不是比杀戮还好?至于要行那种惨无人道的灭种之策吗?而且伏泉的手段,可比十几年前,他见到那个“杀人屠夫”段颎,更狠的多了,实在是让喜欢救人的他接受不了。

看在这伏流川似乎也不是那种嗜杀之徒的面相,老道今日一定要劝其放下屠刀,说到底人命关天,羌人也是人啊,封衡心里想着。

两人一番介绍认识后,伏泉挥退黄忠,便邀请封衡入大堂坐下,就开始一番畅谈。他们心里各有目的,好一会儿,都没有坦露真言。

直到后来,伏泉觉得时机差不多,说出邀请封衡的目的后,谁知那封衡却是回道:“伏凉州亦乃大儒后人,岂无仁慈之心,羌人死伤甚多,如今却奴役其众屯田,此非善人所为也!”

这话一出,伏泉面色一冷,没想到这老道士,不止是个心地慈悲的家伙,在民族问题上,屁股还有点歪,不行,他得好好教育一番。

第六百二十七章 南匈奴屠各反

后世常有人用“入夷则夷,入夏则夏”的论调,来形容在中国之地居住的异族,这一点,伏泉一直不敢苟同。

若是异族进入中国之地,习汉风,穿汉服,说汉语,明汉礼,尊汉发,真正当自己是汉人,而不是胡人的话,他们即使初期被汉人官吏盘剥,也不会有反叛的想法。可是,大多数异族,一旦自己的生活环境有所不好后,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反叛,这便说明他们入了中国之地,就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汉人去看,那样的话,一旦汉人势危,这些异族会出现什么样的心思,也就显而易见了。

“敢问封神医,若孤不行屠戮之举,放羌人各归故土,他日其若再叛,杀吾汉民,不知今日之慈悲,可会于来日造多少杀孽?”伏泉反问道,对于封衡这种慈悲举动,他其实并不赞成,甚至十分反感。

貌似现在放了这些羌人,是少做杀戮的慈善之举,可是若是以后,这些羌人继续反叛的话,羌人杀戮的汉人百姓的性命,那又怎么算?是不是说用今天的慈悲,换取明天的杀戮的呢?若是这样,那为什么不现在做杀戮,将以后的杀戮抹平呢?就该汉家百姓流血,而对异族之辈宽容,使得他们有了能力后可以自己造杀戮吗?这明显是不公平的,所以必须要将他们扼杀于萌芽之中。

却说封衡闻言不假思索道:“羌人经此大败,如何再叛?况休养生息数十年,其等必为大汉良善之民,何故屠戮?”

“谬论!”伏泉大喝道:“自本朝以来,羌人三叛,杀大汉吏民无计,大汉三平羌乱,累费钱三百亿余,其中靡费,又致多少汉家子民疲惫?如今,若放羌人各归本土,令其休养生息,日后其若再叛,杀官戮民,敢问神医,今日之慈悲又有何用?”

此话一出,封衡失色,却无力反驳,毕竟,三次汉羌大战的结果,无人不知,大汉前两番平定羌乱,最终都仁慈迁徙其众,令其休养生息。

可是,最后的结果,换来的都是羌人再叛,也就只有第三次段颎悍然举起屠刀,将东、西二羌杀的怕了,这才让损失惨重的羌人消停了十几年。

然而,随着羌人新一代人的成长,羌人还是再叛,事实已经证明,现在放羌人归乡,最终他们还是会叛,而一旦再叛,那无疑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无数汉家百姓会因此丧命。

这些,都说明了此刻对羌人的慈悲,日后必有杀戮的危险,而伏泉以今日杀戮,换日后和平的想法,从某一方面来说,却是有种长痛不如短痛的意思,很明显也是一种慈悲而已。

封衡无言,沉默一会儿,良久方才摇头叹道:“今时屠戮与今日慈悲有何异?终是万骨枯尔!”

的确,反正降服羌人的话,羌人早晚要叛,一旦叛的话,就不知会有多少无辜之人惨遭屠戮。若是那样的话,现在屠戮羌人,用一时之残忍,换数代之太平,总比日后羌人反叛造下更多的杀戮更好不是?

当下,封衡便明,随后对伏泉道歉先前冲撞之语,同时对于伏泉这个杀人屠夫,有了更深一步的认知。

而后,伏泉便将自己准备让封衡做大汉在凉州的代言人,让他利用他在羌人之中积攒半生的行医名声,去劝服那些汉军降服的老弱羌人,令这些羌人俘虏安心接受汉朝的屯田措施。

同时,伏泉又将自己关于屯田的诸般举措,全部告知封衡,令他再无疑虑,明白羌人只要屯田,便可以免遭杀戮,同时还能慢慢同化为汉人,令得凉州安稳,这位济世救人的凉州神医,欣然同意伏泉所求,答应伏泉的意思,为他在凉州作为汉羌融合的代言人。

临羌县县署大堂外,伏泉望着一脸笑容离去的封衡,心里面也是发笑,其实古人也是很有趣的,只是相对于种族主义流行的后世,他们明显太单纯了。不过,一旦经过有心的劝说,他们都会明白杀异族和放任异族休养生息的重要性。

“汉羌共繁荣,建立大凉州!”伏泉嘴中呢喃,他感觉自己都想好了,日后屯田的话,汉军给羌人洗脑的标语了。

虽然这标语,有些剽窃后世岛国小日本的意思,不过这两句标语,在表面上,确实是对于被征服统治者而言,有着不一般的同化顺从力。

遥远的并州边疆,西河郡,美稷,匈奴单于庭。

夏日的草原,天地一片清新,茂密的草地不断生长,洋溢着一盘碧绿,然而经过无数牛羊啃食,即使生长的再快,也会被消磨的太快。

此时正值牛羊肥硕之时,牧民们浑身上下充满干劲,在草原之上赶着牛羊,操控马匹,一片欢乐之象。忽而大地颤动,连续不觉,牧民们神色一怔,作为马背上生活了一辈子的人,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创造的,纷纷翘首望着震动方向,举目远眺,期间互相交流几句,大部分人认为是王子左贤王于夫罗回来了。

几个月前,汉人中的名士张举、张纯和乌桓人联手叛乱,汉国下诏遣匈奴兵,配给幽州,随那位汉国北疆的大将公孙瓒平叛,匈奴羌渠单于当即派遣王子于夫罗,将兵数千诣幽州。

对于这个决定,大家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汉国这几年内乱,相互之间,打生打死,关他们匈奴什么事,任凭汉国自己内乱多好,汉国那么富庶,凭什么他们去卖命给汉国平乱,也不多给些东西。而且汉人若是内耗下去,他们说不得还有机会去汉国疆域,继续光复他们先祖的荣光。

此时的这些南匈奴人,似乎忘记了现在脚下的土地,是大汉国的并州西河郡,他们忘记了当年是谁收留了他们这些丧家之犬,让得他们在走投无路之下,有了一片生存之地。

“轰隆隆、轰隆隆……”

马蹄声越来越响,地面震感极强,牧民们霍然色变,这种声势,绝非是数千骑能够制造得出的,他们绝对不是王子于夫罗支援汉国的兵马,那会是谁的骑兵?

一个牧民突然想到什么,失声道:“莫非乃屠各杂种狗辈?”

杂种,自然是骂屠各胡人血统不纯,作为一个喜欢抢掠的游牧民族来说,坚持血统不免可笑,事实却是匈奴人很重视血统,特别是这些归顺大汉国的南匈奴人。

屠各人是当年匈奴休屠王的领民,由于其分布在凉州、并州边郡或郡外,经常吸收一些来历不明的草原人,什么黄肤、白肤,黑眼睛、绿眼睛,黑头发、黄头发,五颜六色,不伦不类,素来为南匈奴人诟病,所以才会有此称呼。

身边的牧民同伴摇头否定道:“不会,那边领地乃骨都侯所有,屠各杂种若与大匈奴开战,部落绝不可能一点风声也听不到。”

“呜呜……呜呜呜……”

激昂的牛角号声猛然响起,有人听到立马惊叫道:“号角!敌袭……吹号!吹号……集结……”

“来不及了……”其他明白出现何事的众人,纷纷惊慌失措道,敌人离他们这么近,就是现在想集结反抗,都没办法?

“到底何人?”

“莫非真乃屠各狗辈杂种……”

先前那人不幸言中,确实是屠各人,他们之所以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是因为匈奴衍氏、兰氏、丘林氏、须卜氏四大贵族中的须卜氏骨都侯和屠各人结盟了。

骨都侯,南匈奴外姓大臣之首,辅佐单于执政,其位只在南匈奴诸王子之下,这可是匈奴国内,位于金字塔顶端的贵族官职!其地位相当于大汉朝的九卿,是匈奴单于的亲近心腹,历来都是由匈奴国内最强大的异姓贵族出任,更重要的是,骨都侯在匈奴,是统管单于卫队的大臣。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和屠各人联合,在南匈奴事先没有发现迹象准备的情况下,南匈奴部落的命运就可以遇见了。

南匈奴牧民们略略一扫,对方估摸着约有十万骑,霎时间,除了单于忠诚的支持者,其他人竞相躲回到家中,连他们在外放牧,没收回的牛羊马匹都没心思去管了。终究无论如何,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在外面被误杀了,那才是悲剧,至于那即将出现的战事如何,他们却不在乎,毕竟大人物的事,和他们这些部落小命无关。

很快,十万余胡骑将南匈奴单于庭团团围住,而后随着激昂的号角声,如潮水一般涌入单于庭,直逼单于大帐,双方的力量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而且势力大的一方,还是突袭,而来,南匈奴单于庭内数千单于亲卫军,见到对方骑兵,皆不敢妄动,特别是对方为首之人,还是他们的首领,不少识趣之人虽然猜出可能会发生什么,但还是乖乖让出一条道来,所谓的忠诚,对他们而言,早已经在内附汉朝后,渐渐磨灭了,再也不是曾经那支为了大单于舍生忘死的匈奴铁骑了。

这些匈奴亲卫军,已经不是曾经和前汉对立,称霸北疆的大匈奴的勇士了,当匈奴被汉武帝打断了脊梁,从而分崩离析后,他们心中那种为了匈奴贵族主人,牺牲一切的勇气早已经没有了。

须卜骨都侯下马,站在帐外一脸得意的大声道:“大单于,骨都侯有事禀报。”

说罢,须卜骨都侯不等单于回复,挥挥手,数以百计的勇士翻帐入内,一瞬间刀剑入肉声,凄厉嚎叫声大起,半晌方止。帐帘掀开,一名南匈奴骑兵将领走到须卜骨都侯面前,躬身道:“骨都侯,帐内已无叛贼,请大人入内。”

须卜骨都侯点点头,而后和其他匈奴、屠各族的贵族们,相互看了一眼,接着十数人相继一起入帐。他们都知道,那骑兵将领所言何事,所谓的叛贼,不过是在王庭内,羌渠单于的心腹而已,不过,现在他们作为要得势的一方,自然要将那些忠臣宣布为叛贼,而且相信羌渠单于死后,那些原本的忠臣也会被他们宣布为杀羌渠单于的祸首。

单于帐内,王座之上,羌渠单于脸色铁青,恶狠狠瞪向须卜骨都侯,而后扫过他身边之人,这些人多为匈奴贵族,还有少数屠各族首领。

当下,羌渠单于便张口喝斥道:“骨都侯,尔竟堕落至此,与屠各狗辈杂种为伍,身为打匈奴须卜氏之尊严呢何在?”

骂完骨都侯后,羌渠单于还不解气,望着那些归附骨都侯的匈奴贵族,他指着他们继续大骂道:“尔等不知如今所为,乃引狼入室,招祸之举,大匈奴自此便有大祸也!不知日后,尔等有何面目见诸位先辈!”

对面的诸匈奴贵族听后不语,多有面色不屑之人,自南匈奴内附以来,他们都学了不少汉话,所以对于这一心仰慕汉朝的羌渠单于,竟然一直说汉话,也是不满之极,就想要一直征募他们南匈奴的勇士,为汉朝卖命一样,这是他们这次会同意反叛的原因,大匈奴绝对不能再为汉朝的狗了。

这些年,大匈奴连年被汉朝抽兵丁,无论是征服鲜卑、打太平道、打凉州羌人,匈奴人流的血够多了,而这完全不是他们想要的,对他们而言,只有匈奴再次变成曾经的匈奴帝国,才是他们的梦想。

见羌渠单于骂完,须卜骨都侯不慌不忙道:“大匈奴自此以后,绝不为汉朝走狗,大单于,要怪就怪尔自甘为狗,匈奴勇士绝不如此!”

话语落下,不少匈奴贵族跟着大喝道:“绝不为汉朝走狗,绝不为汉朝走狗……”

羌渠单于见此,举起手,颤抖的指着须卜骨都侯等人,大叫道:“我儿于夫罗不会放过尔等,汉国不会放过尔等……”

多说无益,须卜骨都侯随后冷冷道:“杀之。”

“嘣嘣”几声弦响,只见羌渠单于身上插满箭羽,歪斜着倒在王座,神色愤恨,死不瞑目。

终于将南匈奴人一起拉下水了,眼见羌渠已死,在场的屠各首领,皆是松了一口气,汉朝灭了鲜卑,控制北部塞外,带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单凭屠各族很难抗衡,而拥有二十万部民,五万控线之士的南匈奴无疑是个好帮手

中平三年,夏末,张纯、张举联合乌桓反,帝诏发南匈奴兵,配护乌桓校尉公孙瓒征讨张贼,后单于羌渠遣左贤王将骑诣幽州。国人恐发兵无已,于是部落反,与屠各胡合,凡十馀万人,攻杀羌渠。

第六百二十八章 姑臧夜市

张纯、张举联合乌桓人称天子叛乱未平,南匈奴又杀单于,和屠各人一起反了,无疑对于大汉北疆的局势而言,是雪上加霜的,

消息传至京师雒阳,大汉皇帝刘宏和百官公卿一面骂诸叛贼无耻,忘恩负义,另一面又无法,只能继续抽调天下各地的兵马去平定北方乱事,自从大汉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之乱以来,这也算是太平道之后,最大的一场乱事了,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首先,前番调遣的公孙瓒所率的幽州兵、皇甫嵩的冀州兵以及伏德的兵马,肯定是继续救援的,之后便是令并州刺史张懿全力调遣州郡兵马,抵抗南匈奴和屠各的联军,而后又从司隶等地,抽调数千三河骑士和禁军弩士组成的援军,救援凉州。

当然,这里面,自然少不得现在凉州战事,已经基本到了最后的凉州军。

朝廷这一次不仅仅是要伏泉归还原本支援凉州的兵马,并且还要另派五千骑凉州骑兵,作为救援并州的援军。其实,如果不是朝廷知道凉州尚需要兵马,安抚局势的话,恐怕这一次让伏泉出兵救援的,就远远不只是五千骑兵了。

大汉朝廷的旨意还在送往凉州的路上,伏泉这时候却是在忙着收复凉州诸郡的事宜,自从汉军大败无戈好剑为首的叛军以后,当时就在武威郡观望的韩遂,得到消息后,毫不犹豫的遁走西域,留下一座座相当于空城的城池,伏泉现在作为凉州之主,当然毫无犹豫的派兵去接手这些城池了。

武威郡郡治,姑臧城,原名“盖臧”,其地乃古凉州辖境,因地理位置险要,素有“国家蕃卫、天下要冲”的美誉。

而姑臧城,也是凉州历史上,最早、最古老的城,且缘自匈奴。先秦时候,匈奴族兴起于漠北阴山一带,是一个“逐水草迁徙,毋城郭常处耕田之业”、“因山谷为城郭,因水草为仓廪”的游牧民族,语言属阿尔泰语系。战国时期其常活动于燕、赵、秦以北地区,到了秦二世元年,匈奴首领头曼为其子冒顿所杀,冒顿继单于位后,乘中原楚汉相争之机,迅速强大起来,不断侵扰汉朝边境。

是时,姑臧所属的这部分土地,乃为曾经的游牧霸主月氏的属地,其随畜移徙,与匈奴同俗,而月氏人游牧于河西走廊西部武威郡与敦煌郡等地,实力强大,为匈奴劲敌,时常和匈奴产生纠葛。

到了前汉文帝前元十四年时,匈奴自冒顿带领强盛以后,击败月氏,占领了整个河西,从此,河西成为匈奴人广阔的牧场。当时,匈奴右方王将河西地区划分给浑邪王、休屠王、折兰王、卢候王等七八个王,其中武威一带是休屠王的领地,休屠王,亦称月支、禺知的属地,隶属于雍州在其地修筑休屠城,作为王宫,而这便是姑臧城前身。

不过,到了前汉武帝元狩二年,名将霍去病击败匈奴,为显示大汉帝国的武功军威,大汉政府在原休屠王领地置武威郡,武威由此得名,同时将原本匈奴人所筑的休屠城改造并,改名为“姑臧”,作为武威郡的治所。

高大的姑臧城内,数千汉军依次入城,他们在不少汉民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热烈氛围中,逐渐控制了这座武威郡郡治的县城,一郡之治所被汉军控制,也就相当于这一郡之地的大半,基本上也要完全回归汉军的手里了。

“此地乃文和家乡,如今携兵原来,亦为富贵还乡之乐事也。”策马进城的伏泉对着身旁的贾诩谈笑说道,他心情十分高兴,毕竟收复他管辖的凉州,怎么说也是一件乐事。

贾诩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回道:“收复‘卧龙城’,诩薄有微功,不及战场冲锋诸将,若说富贵,段忠明比吾更可如是说也!”

这话说得伏泉笑容渐失,贾诩把锅推给段煨,他也是没招,毕竟相对于贾诩这种在后方谋划布局的谋士而言,段煨这个段颎的族弟,在沙场上征战厮杀,是更能让普通百姓喜欢的。

对此,伏泉只能暗道扫兴,不过想起贾诩性格,心里骂他自己自找没趣。明明知道面前这家伙是个没有玩笑细胞的冷酷之徒,他非要往贾诩的枪口上撞,不怪他还能怪谁?

所谓“卧龙城”,其实就是姑臧城,之所以叫此名,却是因为姑臧城池呈龙形,所以当地人称其为“卧龙城”。伏泉初次听到此名时,心里面当时也在嘀咕,会不会这里也有个叫“卧龙”的名士,有着三分天下的能力,所以才会被人这么称呼了。当然,事实证明,这姑臧城里,只有一个能够祸乱天下的毒士,不过现在,这毒士却已经变成了忠贞不二,护卫大汉的谋士了。

“必将生男,复临兹邦,命终此楼……叔威,今日来此,可怯胆乎?”眼见骚扰不得贾诩,伏泉只能换人,看到身边神色迟疑的张猛,半开玩笑道。他说得却是当年张猛之母怀孕事,梦到它带张奂印绶,登楼而歌,其父张奂后来请来占卜之士所得到的预言,现在这姑臧城正是张奂当时任武威太守所在的郡治。

本来伏泉以为张猛会因为那个占卜之语,来姑臧城有所迟疑的,不过这家伙还是以他作为自己副将为由,想要来这姑臧城,他要用他的战功去他父亲曾经的荣耀之地,来证明一下他父亲是名将,而他也不差。

张猛闻言,回过神来,摇头笑道:“占卜谶纬之言,不足道哉,使君何故妄言之!”

语气里,张猛似乎对伏泉所言没有太多在意,但若是仔细看张猛脸色,还是有一些不寻常之处,想想也是,谶纬之言从本朝开国以来便被统治者大加宣传,张猛除非和伏泉一样,有着来自后世的认知,也不可能真的一点儿影响都没有的。

“妄言?”伏泉呢喃道:“若孤表奏叔威为武威太守,尔可敢应之?”

“有何不敢?”

“善!”

被张猛这么一番反击,伏泉也是有些生气,心思一转,想到历史上这张奂小儿子的境遇,突然决定要让他作为这武威郡的执掌者,来为他拱卫凉州。

不想张猛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于伏泉的反击,毫无犹豫的怂回来,正好着了伏泉的道,如此的话,放在他心中的棘手事情,也是完成了一件。

前番在得知韩遂带着麾下叛军兵马连同家眷,数万人浩浩荡荡的遁走西域后,伏泉就一面下令各处大军前往凉州西部,接受那些多数都只有数十上百人守卫的各地城池,另一面命黄忠率兵追击韩遂。

那些还在守卫凉州诸城的叛军兵卒,都是原本韩遂麾下的汉兵,他们不愿远离故土,也不想投靠无戈好剑那些羌人,而韩遂也不愿对这少数的部下下狠手,也任凭他们留在各地驻守,而他们在看到汉军接收城池后,也是很识趣的开城投降,比如伏泉现在所在的姑臧城,就是如此。

至于追击韩遂这部叛军,伏泉也是派了亲信黄忠,带着他麾下的精兵,一路按照伏泉的意思,慢吞吞的缀在韩遂兵马的后面,直到他们出了玉门关,真的进入西域之地后,这才上表朝廷,言道“韩逆退往西域,凉州粮草不济,又无塞外援军,无可追也”,用来搪塞朝廷。

当然,伏泉是有意放过韩遂,希望他去西域为自己探路,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向朝廷流露收服西域的意思。因此,在那搪塞的奏疏最后,伏泉还是加了一段请将兵收复西域的话,来表明他的意图。

不过,这事情暂时肯定不可能,毕竟,大汉国刚刚连番经历太平道起事、凉州叛乱,现在北疆张纯、张举、乌桓、匈奴、屠各的乱事又出现,怎么可能有余力去收服西域?而且,西域已经失去多年,朝中百官公卿有多少人想要真心实意的去收复汉家故土,这也是个未知数,恐怕,只有等到伏泉真正手握天下大权,这才能挥兵西域吧。

而处理完这些之后,摆在伏泉面前的又一大难题,也相继出现,那就是在收服的这些汉军失地上,安排官吏统治。

羌人屡次叛乱,有很大的原因是凉州不少地方的官吏贪赃枉法,剥削羌人,使得羌人因为官署而仇恨大汉,伏泉现在要重新规划凉州秩序,自然不能再出现这种事情,而要合理的避免这些事情,那很明显只有安排贤臣良吏治理才好,可是这种人又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现在张猛不怕做武威太守,甚至被自己逼得主动要求做,这无疑让伏泉解决了很大的难题,毕竟,武威郡是凉州要冲之地,一般人还真不能担任此地太守。

并且,即使是有能力的人,若是在敦煌、张掖这些人口少的凉州小郡里,他们会统治很好,但是到了武威郡这大郡,就不一定了。

武威郡在凉州的地位是很重要的,究其原因就是在姑臧城内的市肆,自从西域丝绸之路建立以来,作为关键道路的姑臧市肆,成为西北边贸繁荣的佼佼者。而且,因为姑臧城的特殊历史和其地处汉与西域的交通要道,多民族杂居于此,多有凉州胡人在此与汉人贸易,凉州其余诸郡的市肆贸易对比起来,明显就不如姑臧城。

如果用后世的话来说,姑臧其实就是一个特别经济区,随着发展渐深,他被赋予了“通货胡人”的对外贸易的使命。传说,姑臧关市期间,商旅人众货繁,为此姑臧城只能“市日四合”。

所谓“市日四合”,即是在夕市结束后特加设夜市延长交易时间,这既是汉胡贸易的形势使然,又是对常规市制的突破。也由此,姑臧有了整个凉州都很少有的夜市,同时,这姑臧夜市也因为边贸的繁荣,渐渐成为了本朝最大的夜市,在西北之地,可谓是盛极一时。

也正是因为这姑臧夜市,使得伏泉选择武威郡太守十分慎重,因为担任此职者,除了能力之外,更要有很大名望,能震得住凉州群雄和那些归化胡人。

这样筛选的话,其实放在伏泉面前的人不多了,本来以那些凉州本地出身的人来担此要职,伏泉感觉是最靠谱的,比如安排他最信任的贾诩作为武威太守,以贾诩的谋算,肯定能把这姑臧夜市继续推向更厉害的地步。

只是,很明显,受限于大汉为官的“三互法”,贾诩这类的凉州籍贯人,可以在本县本地为吏,但绝对不能为官,这就直接让伏泉的期望落空了。至于非凉州籍贯人,明显在凉州当地豪族眼里,名望不够,不能完全镇得住他们,而今天,当伏泉和张猛这闲聊时候,也才想起,最合适的人竟然是这个年轻的鲁莽少年。

对于张猛,伏泉和他认识不少年了,而且共事也有不少时候,也十分认可他的能力,担任武威太守的话,不能说出类拔萃,但至少也不会出现纰漏。最关键的是他父亲是曾经的“凉州三明”张奂,并且张奂年轻时候,也担任过武威太守,并且治理的不错,留下不少名声,这就给张猛成为武威太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凭借这些的,当地的凉州豪族还有归化胡人就得对张猛这个武威太守重视不已。

而最重要的张猛的籍贯问题,其实也不算事情了,毕竟,当年张奂因为平羌之功,朝廷特旨,准奏张奂把他的家由边地敦煌郡渊泉县迁到司隶弘农郡华阴县,这已经将张猛的户口改变了。

用后世的话来说,现在张猛的祖籍是凉州敦煌郡渊泉县人不错,但是他在大汉的真正户口,其实却是司隶弘农郡华阴县人,而他去担任武威太守的话,却是完全规避了“三互法”的要求。

因此,现在由张猛担任武威太守,再合适不过了,只是,却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出现历史上的结局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局势又失控

朝廷诏令传至姑臧时,知道北方突然败坏局势的伏泉,当即大惊失色,连忙下令关羽带人,密切注视划归他帐下的北方胡族骑兵,以防出现意外,

这些胡骑,和来援的并州兵、幽州兵一起,随关羽从塞外先零羌杀穿了武威郡,并和伏泉大力在金城郡会合,其实兵马早已折损过半,现在也就剩两千多骑,翻不起什么大浪,但也不可小觑,毕竟这连番大战下来,他们也是能征善战的精兵。

而伏泉派人监视他们,当然也是因为怕那从北疆来的两千多胡兵,听到部族反叛,也跟着反了。

本来,在乌桓人叛乱后,伏泉就准备隔离军中和反叛的乌桓部落有关系的乌桓兵,不过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他们现在也就剩下数百人,而且有的人对于自己族人有部落反叛也是一脸懵逼,甚至有的人部落并未谋反,因此对付他们只需要安抚其众,不让他们感觉到待遇差异,就不用担心会出乱子了。

只是,现在不同,整个北疆乱成一锅粥,屠各和南匈奴也跟着反了,虽然这里面南匈奴有被逼的意思在,但不可否认,这三支胡族有人反叛,对于此刻在凉州这两千多胡骑而言,也是有不小的撼动了,一个处理安抚不好,这些人都有可能因为心思敏感而叛变。

当然,朝廷让伏泉归还援兵给北疆,伏泉心里就大骂百官公卿操蛋,不知道这些兵马里有六千胡兵吗?而且经过凉州大战,他们可都是实打实的精锐,若是去了北疆,一个不好被族人劝返,那不是纵虎归山?

不过,后来想想,或许这也正是朝廷的意图,他们肯定知道自己不会放这些胡兵离去,毕竟若是胡兵到达北疆真的和同族反叛的话,这第一个治罪的人,只能是伏泉自己,而为了凑齐人数,只能用他的凉州兵去填充。

至于那些截留下来的胡兵,伏泉只能留在凉州,一方面利用,一方面监视,这样的话,也正好符合朝廷削弱自己的意图,同时用这些胡兵作为嵌在凉州军里的钉子,真是一石二鸟,让他坐镇凉州,也不能坐得安稳。

“真以为这样就能给我添堵吗?你们怕是不知道后世大天朝的军队政治教育,这点兵马看我不把他们变成忠诚的大汉兵卒……”握着朝廷奏疏,伏泉自言自语道,而后便下令准备凉州兵马后,只是,朝廷要让自己出血,但怎么也要给点补偿不是?

八月中旬,凉州刺史伏泉上书,因凉州兵入援中原,北人恐难以震慑凉州边兵,为防昔日剿灭冀州太平道时,各州兵马不服对方,不能互相协调的情况发生,伏泉因此奏荐麾下悍将关羽为使匈奴中郎将,统率凉州兵入中原平叛。

同时,随这封奏疏一起上奏的,却是凉州诸地收复后,伏泉表奏的各地新任太守的名单,其中就有伏泉以张猛父亲张奂昔日曾在河西有威名,奏请以张猛任武威郡太守的建议。

不过,虽然伏泉希望这些名单,朝廷都能同意,但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就是公卿百官都同意,皇帝都不可能同意,一州之地,皆为州刺史亲信,即使大汉现在一州一郡如同一国,但是州郡长官,还是中央才能任命的。

八月底,朝会之上,当伏泉两封奏疏上奏,皇帝刘宏召集群臣商讨伏泉所奏,第一件上奏的让关羽出任使匈奴中郎将的事情,就让朝廷头疼。

原因自然是关羽其人,众所周知,关羽是伏泉从县令开始就带出来的旧部,而且伏泉对他有救命之恩,让他出任使匈奴中郎将,明显和现在身为凉州刺史的伏泉,互相呼应,若是有变,则北疆必有大患。

“启禀陛下,关羽为使匈奴中郎将一事,不可不慎,臣进窃以为伏凉州所奏之事,难以发生,望慎思之!”何进毫无疑问的第一个出来反对,虽然他知道这事情对平乱战事有益,但是并州和他关系密切,使匈奴中郎将如果归了关羽,那无疑会破坏他的利益,助长伏泉势力,这是何进绝对不允许的。

坐在上首的刘宏听后点头道:“何卿所言有理,屠各、南匈奴叛,使匈奴中郎将当慎选之,不知诸卿可有合适人选?一并论之。”

朝堂诸成闻之皆不言语,其实,刘宏此举完全是希望有更多的人选,可以合理规避使匈奴中郎将和伏泉关系密切的话题。只是,很明显,一时之间,百官公卿也没有合适人选,毕竟以如今局势,朝堂肯定要找军功为主有资历的将领统率这支凉州兵,而和战功无数的关羽相比,显然整个大汉朝,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比之,而这些人能让凉州兵信服的人更少了。

正当刘宏愠怒时,忽然朝堂之外,传来急喊,接着中常侍赵忠从殿外,将一封急报送到刘宏手中。

接过急报,刘宏细看,当即下令道:“准凉州刺史泉所请,令关羽为使匈奴中郎将,将凉州兵,讨伐屠各、南匈奴人。”

说罢,刘宏便退朝而去,留下众臣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刘宏为什么前后变化这么快,毕竟刚刚这位皇帝还明显对于此事十分迟疑的。

直到有人得到急报消息,这才明白刘宏为何变化如此快,屠各胡联合南匈奴人,进攻太原郡,攻杀并州刺史张懿,并州大乱,州郡震恐。

的确,张纯、张举如今正有吞并北方的气势,屠各胡和南匈奴人的攻势又这么猛,仅仅就是一个使匈奴中郎将的位置,皇帝刘宏自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当然,众人也知道,刘宏虽然没有阻止伏泉的奏请,但是也并没有全部答应,毕竟对于伏泉的第二个请求,皇帝可是啥也没说就撤了。至于原因,自然是要拖了,反正伏泉第二个要安插自己亲信的行为,大家只要慢慢讨论,就能慢慢安排合适的人安定凉州。

九月初,诏使匈奴中郎将关羽,率领一万五千骑,驰援并州。

姑臧城外,尚在处理凉州北方诸郡事宜的伏泉,送关羽等将离去,这一次,他可是给关羽配备了一批杰出将领。严颜、甘宁、张绣、胡封、庞德等,他麾下凉州系的青年才俊,善骑善攻者,可是基本全部配给关羽,就是寄希望关羽好好打出凉州军的风采,因为只有战功,才能让关羽的位置更稳,深知皇帝可能还有几年性命的他,不得不在现在的赫赫权势下,为日后的形势布局了。

“使君!静候佳音!不破诸胡,必不返西州!”

“不破诸胡,必不返西州!”

“不破诸胡,必不返西州!”

“不破诸胡,必不返西州!”

……

关羽对伏泉大喊道,引得其麾下凉州精锐也是跟着大喊,声势浩大,虽有一部分人不情不愿,引得伏泉开始有些皱眉,不过而最终在伏泉的点头示意下,他们纷纷往东北方向行进,这次他们的行军路线,是从凉州北地郡走,直接去并州救援。

那些不情愿的人,伏泉自然知道为何如此,他们基本都是韩遂撤离后,留下的汉人降卒。对于这些兵,伏泉心里自然戒备,但一开始伏泉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毕竟已经确定不屠戮,自然不能留下把柄,之后当朝廷希望他归还一万骑兵援军后,他们也就有了用处。

这用处自然是充当人头,填补那一万骑兵的差额了,如果还不够的话,那就重新募集一些边地骑术不错的新兵,配上一些不合群的老兵填补。

反正真要让伏泉拿自己的精锐送人,那是绝对干不出来的,这也是他要让关羽出任使匈奴中郎将的原因,毕竟他主动出援的五千凉州骑,可是除了黄忠麾下的那数千心腹以外,凉州最精锐的兵马,这兵马只有给自己人指挥,他才能安心。

“使君,一万骑如此仓促凑齐,朝廷诸公若知,必奏使君误国事也!”被伏泉暂时安排为武威郡代郡守的张猛,眼看关羽的军队那队形都不齐整的万骑,十分担忧道。

伏泉听后摇头道:“放心!无事,如今朝堂诸公只关心北疆战事如何?何管兵卒如何?”

“可此万骑多有新兵降卒,战力堪忧,倘若出事,后果难料。”

“北疆之战,有云长五千骑足矣,况大汉精锐皆聚北疆,诸胡宵小之辈,有何惧之?”伏泉毫不犹豫的反驳张猛道,而后转身离开,丝毫没有和张猛继续谈话的准备,毕竟,他深知和张猛这聪明人谈话,他的图谋可能真被发现。

对于十分想屠戮诸胡的伏泉而言,这平乱之战,他不是主将,那就不能让他快速解决,还不如让北疆兵马慢慢和胡人耗的。他有自信,带着麾下凉州军,把并州、幽州的胡人打倒,并且学着在凉州处理羌人的方式,处理这些胡人。

可是,现在关键一点是他伏泉不是此战主将,根本不能实行这种策略,而且,屠各除外,南匈奴和乌桓反叛,大汉平定后,也不会同意伏泉的屠戮政策。

毕竟,南匈奴是因为单于被杀,贵族叛乱,但大部分牧兵此刻还忠心大汉,就是他们死去单于的儿子于夫罗,不还在大汉北疆,带着匈奴兵帮助大汉攻打张纯、张举吗?当然,此刻的于夫罗,恐怕正请求大汉出兵,帮他复位吧?而汉室,也绝对会因为于夫罗等南匈奴人的付出,平定叛贼后,帮助南匈奴管理的。

至于乌桓,虽然有丘力居等部落叛乱,但大部分乌桓部落并未谋反,反而还有助兵大汉的,这就使得伏泉完全没必要在这事情上,消耗自己的实力,反正按照历史进程,伏泉可知道这几件叛乱最终还是平定了,就算是现在这两场叛乱一起发生,但应该不会有太差的结果。

转身之后,伏泉见到贾诩脸色不对,似有话说,便好奇问道:“文和心有何事?”

贾诩摇头道:“非诩有,乃北疆有。”

此话一出,伏泉皱眉道:“北疆有何事?”记忆里,这两场叛乱都未波及北方根本,现在自己又派出这么多良将去,怎么可能还有事情?

“大乱之危!”

“文和多虑,屠各、南匈奴、乌桓、张纯、张举等,皆蝼蚁尔,不需忧之!”

“吾之所忧,并非其等。”

“那为何事?”

“黑山军尔!”

闻得此言,伏泉一愣,随即猛然望向东北方向,这才明白贾诩为何担忧,实在是因为以如今北方的叛乱局势,很难说不会让那盘踞在黑山之中的黑山军起什么不好的心思。毕竟,作为黄巾蛾贼余孽,若是他们想趁此机会,取得更大的利益,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降而复叛。

黑山群山内,所谓黑山者,清水出河内修武县之北,谓之黑山。换句话说便是恒山,即太行山东麓,河内以北、冀州魏郡、赵国、常山、中山之间统统属于黑山范围。

深山老林,历来是底层民众对抗朝廷的不二选择,从古自今黑山地区都有盗匪占山为王,然而多是不成气候。不过随着太平道被平定,作为黄巾蛾贼余孽的黑山贼出世,虽然与朝廷对阵屡有败绩,但终是因为黑山的险恶环境,逼得朝廷招安,黑山军终是成了一支北方之中,不可小觑的势力。

本来,既然被招安,这些黑山军自然应该效忠大汉才是,不过,本身就是因大汉腐败而成为流贼的他们,心里可并没有对汉室有多少忠诚。

只是,因为汉朝势大,他们只能忍着,而随着张纯、张举和乌桓人叛乱,接着屠各、南匈奴人又插一脚,攻略并州甚至杀了刺史张懿后,从黑山军首领平难中郎将张燕,到基层兵卒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汉朝这形势,显然局势崩坏到极致,屠各人、南匈奴人和张纯、张举、乌桓人的势力,各自都有十余万兵马,若是他们这全民皆兵的百万黑山军,也跟着反叛的话,未尝不能割据一方在,学那张纯、张举,自立建国。

第六百三十章 石门

初秋时分,辽西郡石门,这座还不是后世名镇的古镇,如今却已经是集结的汉军与张纯、张举的叛军,血战之所在。

两军相对于石门,汉军本阵,中郎将孟益与护乌桓校尉公孙瓒,率领幽州步骑两万,冀州大将司马颜良、高览率五千步卒,并降贼中郎将伏德、破贼校尉麴义一万两千步骑,大战号称“十万之众”的叛军。

幽云大地上,自从前番太平道举事以来,势大的黄巾蛾贼杀了当时的幽州刺史郭勋,和广阳郡太守刘卫,最终被朝廷大军镇压后,再一次爆发了十万人以上的大战。

当然了,张纯、张举的叛军,多是被裹挟的游民,或者慕其二人在幽州名声的游侠儿,虽有十余万人,但是真正战力大的还是二人原本起事时,以各自家兵为底子,组建的亲军,以及三郡投靠乌桓人所组建的万余胡骑。

因此,从双方的精锐来看,汉军和叛军实力相差不大,唯一的差距,还是叛军多出来的那数万相当于炮灰的游侠流民军,一旦汉军和他们消耗太多,无疑会被叛军主力钻了空子。

天边乌鸦盘旋,像是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初秋的野草退去夏的嫩绿,黄绿交叠,就像五彩缤纷的地毯横铺于野。

其上,是严阵以待的三万余汉军,两万步卒排成品字形,旌旗铠甲,光照天地,左右翼各置三千轻骑护卫,他们皆为精锐的幽州突骑,端得是人喊马嘶,气势熏天。

而在汉军中军,仅有三千余骑兵护卫,这些骑兵除了公孙瓒的两千义从精骑外,其他都是伏德麾下的骑兵,是伏德剿灭泰山贼后,缴获了不少马匹,和原本军中麴义带来的凉州骑,一起合编的轻骑。

因伏德这支骑兵,人员参差不齐,战力不被桀骜的公孙瓒看好,故而被安排保卫后军。当然,作为皇亲国戚,也是伏泉的堂弟,公孙瓒本就是伏泉旧吏,他再嚣张也只是委婉的说了后军无人看护,就把护卫中军的事情交给伏德。

秋风吹奏边塞的严寒,以公孙瓒为首一众汉将,望着对面天地尽头缓缓蠕动的黑影,除了伏德面有忧虑以外,其他人都是沙场宿将,面对数倍之敌,皆是面无表情。

公孙瓒平静无波的脸上浮出一丝杀气,以马鞭遥指叛军,扭头问众人道:“吾欲以突骑直破其中军,大军随后压上,诸君可有异议?”

话音未落,其他人还没说话,便见公孙瓒身边一文吏不动声色的出列道:“张纯、张举皆豪族子弟也,生处富宅,其等从未掌兵,表面勇敢,自立建国,内心却怯战无比。似此等人,莫说将军,便是将军麾下随意派遣一将,亦可一战而定其贼。”这文吏叫关靖,本是幽州酷吏,谄而无大谋,却被公孙瓒所信任宠幸。

其实,张纯、张举虽然是边郡豪族子弟没错,也没有过什么好的军事战绩,但毕竟都是做过大汉两千石太守的人,是实打实靠着自己能力取得的。而作为太守,他们自不会像那文吏所说的那么无能,没有掌兵经验,不过开战在即,关靖当然要坚定上官公孙瓒的决心,以及提震汉军的士气,从古至今,都没有说大战之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情。

闻得此言,公孙瓒嘴角微微上扬,显然,他听得很开心,随后挥鞭直指叛军道:“白马义从听令,杀……”

“杀!”

“杀!”

“杀!”

……

在公孙瓒一声令下后,中军之后,有两千名装备精良的骑兵义从,操着明显带着幽燕之地的口音,大喊道。

他们都骑着清一色的白马,整齐并列,此刻皆是鸦雀无声,这般模样,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都是公孙瓒这些年在北方所挑选的精锐骑兵,并且因为他喜欢骑乘白马,所以清一色选择白马骑乘。而公孙瓒因为骑白马,有高居护乌桓校尉,从而被人称为“白马将军”,因此他麾下的这支骑兵义从,也被人称为“白马义从”。

毫无疑问,仅以纪律来看,公孙瓒这支乘骑白马的骑兵义从,就远迈同样在后方,肆意排列的伏德麾下的那些骑兵,甚至比在汉军左右翼护卫的骑兵,还要强了许多。当然,这并不是说那些麴义带来的凉州兵差,只是他们混在人数比他们多的,新募集来的中原骑兵,明显降低了他们的边军的气质和战力。

“呜呜……呜呜呜……”激昂的牛角号声吗,霎时间此起彼伏,声震天宇,以护乌桓校尉公孙瓒为首的两千白马义从,往对面叛军汹涌直面而去。

此时汉军中军其余诸将也才反应过来,刚才公孙瓒和关靖主臣二人,一唱一和,完全就没给他们说话的时间,就把战略给定了。这下子,如颜良、高览、伏德等人,心中不由嘀咕道,以前就常听闻公孙瓒自从在伏泉麾下成名,骤升高位后,为人桀骜跋扈,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众人不少人官位和他一样,就算他是大汉重要的护乌桓校尉,位置比他们稍高,但公孙瓒如此玩弄权术,完全将他自己当做汉军主将,这实在是跋扈之极,甚至他们身边还有公孙瓒故主的堂弟,都没被他放在眼里,实在不可理喻。

当然,在场之中,有一人见此,心里更是感同身受,他就是伏德。此时,伏德遗憾地摇了摇头,公孙瓒为人桀骜不驯,除非是他大兄伏泉那样的人可以折服此人,其他人,恐怕都没放在公孙瓒的眼里吧,当然,和他相似的,伏泉手下恰好也有一人,他就是他的副将,甚至可以说他军队里的主心骨,破贼校尉麴义。

破贼校尉,这是他们剿灭泰山群贼后,朝廷给麴义的册封,而伏德,也因为这场战事,坐稳了他降贼中郎将的位置。

而对于麴义,和其相处不少时间的伏德,已经知道对方是一柄两刃刀,用好了。驱之行使,无往不利,用不好,就会伤到自己,绝不是常人可以掌握的。

此时,望着公孙瓒两翼骑兵冲出本阵,如潮水一般直冲对面叛军前军,被伏德惦记着麴义,心里却是对公孙瓒不屑一顾。

本来还以为公孙瓒能在北疆闯下这么大的威名,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没想到是这么骄傲自大,不自量力,冲动进攻。唯一让麴义能够高看几眼的,就是那脱身于幽州突骑的白马义从,的确是天下少有的骑兵精锐,可惜,他们却是所忠非人……

麴义知道,若是他和公孙瓒对阵,公孙瓒敢如此冲锋,他只需要数百熟悉羌人战法的凉州猛卒,以矛盾阻止,配合弓弩,就能让公孙瓒这两千白马义从,一战而覆没。

“素闻公孙瓒,以善用骑兵闻名河北,如今见来,实在名不副实。”麴义摇头道,众所周知,麴义出身西凉,常年和羌人战斗,羌人以病终为不祥,以战死为吉利,骁勇至此,却屡屡败于败军之手,究极原因,一来装备过于简陋,二来则是不通兵法,只知猛打猛冲,很容易被汉军反制,如今公孙瓒用兵竟和莽撞无智的羌人如出一辙,真是太令他失望了。

不过,这些想法,麴义现在也只敢放在心里,虽然他家族金城麴氏现在已经和韩遂去西域了,他的忠心大汉不会再怀疑了,但是公孙瓒毕竟现在也是纵横北方的国朝大将,如果他敢对公孙瓒不敬的话,指不定会被这面相上就很难容人的公孙瓒,使出什么手段针对的,终究,中原和北方,他的势力完全不如公孙瓒,即使他和公孙瓒现在都和伏泉有旧。

当然,若是麴义和伏泉一样,来自后世,自然就会知道在真实历史上,他将在界桥一战,令得白马义从一战覆灭,使得曾经桀骜不逊,想要以一己之力鲸吞北方的公孙瓒彻底亡胆。只是,现在,在如今的历史上,却不知他还有没有机会,让一代北方名将精神毁灭。

言归正传,却说公孙瓒率领白马义从,以大河决堤之势一泄而下,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战场,雷鸣般的喊杀声直冲云霄。这等威势,地动山摇,足以吓破人胆,从叛军前方那些瑟瑟发抖的步兵兵卒,便可看出,这公孙瓒从幽州突骑中挑选的精锐,确实是不同凡响。

叛军主将张纯、张举二人见此,连忙命人擂鼓,以壮声势,同时令前军以盾牌长矛,配合车弩抵抗。边军的一些作战方式,二人都知道,叛乱以来的这些日子,他们也一直如此训练。

只是,能有什么效果,一直无法知道,毕竟他们初期对战的都是普通郡兵步卒,像白马义从这样的成数千规模的骑兵,从未遇到。因此,今日,不仅是他们检验自己训练效果的日子,同样也是决定他们未来命运的决战时刻。

霎时间,叛军战鼓雷鸣,与前方的白马义从的号角,交相互相,直有一股地动山摇之势。

叛军前军努力保持阵型,推车前行,不少兵卒都是新募士兵,还未上过战场,要不是有着上官威逼,恐怕早就逃了。

很快,白马义从进入射程,一时间,弓弩齐发,特别是叛军缴获的边地床弩,弩箭霎时弹出弩,划破长空,呜呜作响,势如流星般疾速飞往白马义从之中。

那些弩箭长近五尺,粗达数寸,长相狰狞,威力惊人,无论你穿的是数层皮甲,还是铁札甲,甚或鱼鳞甲,身躯挨上一箭,便是一个血窟窿,什么防御都没用。以如今的医疗水准,纵然并非射中要害,单单射中手脚,能够救活的几率,也是十不存一。

换句话说,身中弩箭,就等于宣判死刑,其对士卒的威慑力,比之弓弩刀戟,还要恐怖十倍、百倍不止,特别是那些冲刺的白马义从,再加上骑兵冲刺之力的话,被射中基本就完蛋,毫无生还可能。

不过,好在叛军缴获的能够使用的完整床弩并不多,而且,白马义从也不是吃素的,见到弩箭袭来,并不密密麻麻集结一起,那样只是送命,而是低头分散而去,被射中的话,他们只怪老天无眼。

仅仅只有两轮弩箭,伤亡三百余的白马义从,便撞入叛军军阵,仅仅片刻功夫在,这些幽州突骑的精锐,便将叛军围在外围的车阵攻破,而后杀入面对骑兵攻来,完全忘了训练战法,乱做一团的叛军步卒。

见此,公孙瓒和白马义从毫不犹豫,拿起手中长刀,遇人便砍,而后直攻叛军中军,欲一击便凿穿叛军。而叛军军阵,虽有不少将领带兵抵抗,但皆被白马义从一杀而散,而再加上叛军已经混乱的兵阵,形势已然一击便定。

后方,汉军诸将见到此景,皆是面面相觑,如伏德这样军事经验不够丰富的,只能点头称赞“白马将军不愧为北方悍将”之类的言语。

然而,很显然,对于其他久经战阵的汉军将领来说,心里面都是骂娘了,不是说张纯、张举连杀州郡长官,麾下兵马强悍吗?怎么这么轻易的就被公孙瓒攻破了?

尤其是依旧面不改色的麴义,心里差点有种杀人的冲动,在他看来,不是公孙瓒强,只能怪叛军太废了,要是换他,就算没有凉州劲卒,有这么多步兵,照样有办法对付公孙瓒。

当然,在场众人没有想过,短短数月时间,张纯、张举从原本起事时连同乌桓骑兵在内的数万人,一下子扩充到了十余万人马,这支曾经连杀州郡长官的叛军,他们的战力明显要下降不少。并且,公孙瓒的战术在如何废,但是他麾下的白马义从,可却是一点儿也不废的,种种原因之下,这才造就了公孙瓒带着白马义从突进到叛军军阵后,能够一路杀向中军,令叛军胆寒的情况。

来不及再去想叛军为什么这么窝囊,在场汉将,就是像伏德这样军事经验差的,都知道现在正是全军压上的好时机,以叛军这已经局部混乱的情况,只要大军压上,必然可获得大胜。

当下,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返回各部,带领本部步卒,直压叛军军阵,而当先的兵马,正是中郎将孟益所带领的两翼的八千幽州突骑。

(关靖)本酷吏也,谄而无大谋,特为瓒所信幸。

(公孙)瓒好白马,屡乘以破虏,虏呼为“白马将军”。故选精锐三千,尽乘白马,号“白马义从”。

摘选自《英雄记》

第六百三十一章 白马义从天下无敌乎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惟有一轮红日斜倚东方,这正是秋日时分最好的天气,只是,在石门之处,未免显得太过血腥。

“咚!咚!咚……”

“呜!呜!呜……”

数十面战鼓同时擂响,形成巨大声浪,由己方阵营,扫向对面叛军,夹杂着激昂的号角声,配合着全军压上的气势,直接就让对面不少新入战场的叛军胆寒。

此战,没有悬念,张纯、张举为了快速增长势力,不断扩兵的后果显现,公孙瓒的两千白马义从能够轻易冲破叛军阵营,已经说明大部分的叛军战力下降到什么水平。

叛军面对两千白马义从如此,更何况要面对对面,正缓缓行进而来的两万余汉军,他们都是沙场上见过血的精兵,绝不是张纯、张举肆意扩充,训练不足的农夫可比!

汉军步卒,中间以颜良、高览所在的五千冀州大戟士为头,配合左边的幽州兵,以及右边伏德所率的中原兵,后方更有三千弓弩手随军前进,远程压制,一副堂堂正正,对阵叛军的模样。

而在两翼,八千幽州突骑,抢在步卒之前,率先进攻叛军两翼,一下子就把叛军军阵凿穿,随后突入其中,和叛军阵中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交相呼应。

不过,若是观看三处兵马行动,有经验的人,必会看到,在伏德兵马所属的右路,那一千列阵行进的汉军步卒,颇为与众不同。

只见,那一千兵卒目不斜视,并肩而进,行伍始终不乱,如此军势,和其余汉军步卒,完全不同。不说大汉精锐的冀州大戟士,阵型都没有这般整齐,就是左侧的幽州步卒,和他们身后麴义所带来的凉州兵,也没有这样的行军纪律,在战场上,这一小块地方真是和其他兵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素闻伏中郎有乃兄风采,今日见之,果不其然,这等军势,本朝能有人可练?”汉军后阵,中郎将孟益明显带有积分恭维的意思,称赞伏德道,此番作战的三路大军,皆有大汉强将统兵,他们这两个中郎将自然不需要亲自上阵,所以才有孟益能在军队之后拍马屁的时间。

当然,孟益这话其实也不算恭维拍马屁,内行人看门道,但凡带兵之人,都知道军纪纪律能体现不少军队的战力,而那伏德军队的前锋,的确是展露了一支强悍步卒的风采了。

只是,孟益或许别有所图,但出征之前早被伏泉告诫的伏德,却是不吃这套,只是笑着谦虚道:“中郎此言差矣,此乃诸将用武,非吾之功。”

孟益见此,本来肚子里还准备说的恭维话,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他是朝廷此番派来,和公孙瓒一起平定叛乱的。这次见了伏德这个可能依靠诸般战功,冉冉升起的新一代大汉贵戚,自然也想着巴结。

其实,对他而言,其实能巴结伏泉最好,不过现在贵为凉州刺史的伏泉,显然不是谁都能巴结上的,所以孟益这次有幸和伏德一起讨贼,自然要好好巴结伏德。毕竟,说不得下一个年少成为大汉高层的人,就是同样是贵戚出身的伏德,想想看,伏德和其兄伏泉一样,都是年少掌兵,而以他平定泰山群贼,和现在这眼看要胜利的石门大战,未尝不会一步登天,孟益但凡有点政治觉悟,都知道要和伏德亲近。

眼看孟益无话,伏德便将目光,放在他麾下,那将要和叛军接触的步军了,当然,他的目光一直在己方那作为前锋的一千人身上。

伏德知道,那一千人是他在征讨泰山群贼时,主动归降的臧霸所部,在淘减了一些相对来说年纪偏大或者偏小的老弱,并补充了其他兵卒后,臧霸所部便有了如今的千人规模。

此番决战,臧霸事前就向伏德请战,愿为右路本部先锋,伏德当时想着安抚新将,并且为了考验臧霸,就同意了他的要求。不过,他可没想到,臧霸练兵竟然这么厉害,一千草寇组成的兵马,面对如此决战都能如此镇定,确实有些才能。

看来以前真是小巧这草寇了,以后当重用才行,大兄说的是,不可小瞧天下人,即使是那贩夫屠狗、草寇山贼之辈,想到伏泉写信对他用兵的告诫,伏德不由得点头想着。

而在汉军右路阵营,先锋部队臧霸部之后,破贼校尉麴义望着前方臧霸那一千步卒,不由握紧了手中大戟,若是前番公孙瓒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行为让他轻视的话,那么现在臧霸部这突然表现出现的精锐,却是令他十分重视。

这说明了伏德军中,必将又有一支强军出现,明显让本来是伏德麾下主力的麴义紧张起来,作为一个和叛贼有联系的嫌疑将领,麴义明白,如果他不能背靠伏氏,显露他的作用的话,以后必然会失去宠信。

因此,这就逼得麴义不得不对亲信兵将下令,与叛军交战之后,死命冲锋敌阵,他必须要拿下这场大战的首功,来显示他的价值。

数刻之后,两军相撞,汉军步卒嘶吼着与叛军短兵相接,顷刻间就把叛军本就被幽州突骑冲散的阵型,给杀的支离破碎。

登时,意志力本就不是非常强大的叛军士卒,立马分崩,立马便有不少人直接后撤。见此机会,右侧臧霸部千人,在后方麴义部的惊讶目光中,直接杀穿了叛军前阵,其右侧阵门就此大开,无数想要阻挡臧霸部的叛军,与臧霸部稍一接触,立马便是刀矛加身,迅速溃败。

“杀!杀!攻入中军,擒贼主将!封侯拜相,当在此时!”眼见臧霸部作为先锋,攻势如此犀利,麴义又是一番惊讶之余,连忙招呼麾下兵马,跟着前进。

若是真让臧霸杀到中军,那么很明显凭借此战,自己在伏德心中的重要程度,会下降不少,这是麴义心里,绝对不想见到的。

叛军右阵先崩,这实在出乎双方预料,不只是叛军,就是汉军自己,都没有想过伏德麾下这支成分复杂组建未久的兵马,能第一个破阵,在他们看来,以叛军凌乱的阵势,第一个破阵的自然应该是大汉的精锐步卒,由河北猛将颜良、高览二人所统率的五千冀州大戟士。

毕竟,作为大汉国的有数步卒精锐,光武帝赖之成事,可不是说说而已。

“诸君随吾杀!绝不可叫关西兵,小瞧吾冀州大戟士!杀……”中军前阵,眼见右路汉军已经破阵,先锋颜良大喊道,“凉州大马,横行天下”,他们冀州人骑兵不如边塞兵马就算了,如果现在连享誉天下的步卒大戟士,都不如凉州步卒,那真是丢人丢大了。

虽然他们冀州兵比凉州兵少了近半,但这也不是他们没能突破对方步军的借口,当然,其实冀州兵本来按计划应该派兵两万的,只是随着并州屠各胡、南匈奴人突然反叛,而这些胡人战力明显比张纯、张举恐怖,甚至杀了并州刺史张懿,冀州牧皇甫嵩只能留下五千兵卒,自己率领其余兵马增援并州了。

如今,在颜良看来,伏德麾下的兵马就是以麴义所在的凉州兵为主的兵马,从根本上来说,无论他后来招募了多少中原兵,但本质就是凉州人。这一刻,关西人和关东人的地域性,使得颜良根本看不下去冀州人输给凉州人,他要就此破了叛军中军。

“杀!”

五千冀州大戟士大声齐呼,追随颜良杀入叛军中军,只见,颜良吼声如雷,大双戟连连挥击,一排排叛军军士卒脆弱得仿佛稻草人一般,被扫得东倒西歪,杀出了一个小缺口。

在颜良之后,一队队大戟士趁此机会,汹涌而上,无数大铁戟向着填补缺口的叛军扫来,将他们击败,同时也将这缺口越开越大,终于,叛军中军再也无法填补缺口,随着大戟士们一涌而上,叛军中军也跟着崩了。

中军的冀州兵如此,左路的幽州兵同样如此,同为三边兵马,自然不能在凉州之后。继而在叛军中军被破后,幽州兵奋勇之下,也将叛军左路攻破,自此,张纯、张举短时间内聚集的十余万兵马,大阵皆破。

叛军前军三路皆崩溃,其军阵之中,近万幽州骑兵左突右冲,同样崩溃,如此之下,数刻后,叛军彻底崩溃,全线后撤,完全不顾各自背后的主将的各种喝斥,即使他们提刀杀人,也不能阻止这些溃兵。

“站住……站住……后退者杀……杀……”张纯、张举在中军挥刀连续砍杀了数十溃兵,同样都没能阻止颓势,甚至到了后来,那些投奔他们的所谓各地豪杰,竟然带兵主动攻击他们,完全不顾他们才是这刚刚建国的君主和王侯的身份。

“陛下!陛下!汉军势大,撤也!”叛军后军,张纯向张举喊道,事情已不可为,不如早撤。

“如何至此?如何至此?十万大军,十万大军,一击即溃!一击即溃!朕横扫幽州之兵,为何如此?为何如此?”此刻,眼见寄予厚望的十万大军,就这么被兵力少的汉军简单击败,这根本不是他所想的,按理,现在他该击败汉军,从而占据幽、冀之地,而后虎吞北方,学那光武刘秀,称霸天下才是,怎么会就这么败了?不该如此啊?

只是,任凭张举如何想着,当他被张纯忽悠,起兵叛乱后,这一切就已经注定,大汉国刚刚平定太平道,大势所在,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头脑一热,仓促起兵的势力可以反抗的。

天边的红日渐渐西沉,石门战场里,一片血腥荡漾,汉军一场大胜尽显,杀敌两万余,血染石门,俘两万余,其余皆遁逃而走。

此战,张纯、张举等部大败,几至全军覆没,面对汉军公孙瓒的千余白马义从的追击,只能丢弃妻女,狼狈翻越长城,逾塞而走。

石门一战,公孙瓒北方宿将之名,再次风传天下,若非他率两千白马义从,凿穿叛军军阵,也就没有汉军全线压上的大胜。

乌鸦尚在耳边盘旋,这一战立功不小的臧霸,正在清点麾下一千兵卒死伤情况,好在,伤亡不大,叛军战力出乎意料的差,只死伤近两百人,其中有数十人只是轻伤,稍加治疗,便可从军。

这一战,臧霸自愿请缨,自然是要立功出名,他也是算是豪强子弟,家传为官,虽然因事从贼,但心里自然也是想当官的。深知张纯、张举之事严重性的他,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打败自立君主的机会,他相信,此战之后,他的名声必然也会在北方引起不小轰动。

清点兵卒之后,臧霸便去主将伏德军营,一方面是向伏德禀报损失,另一方面,也是想继续请缨,叛军主将遁逃,幽州尚有不少地方未被收复,他这是想去收复数城,好继续给自己的功劳簿添上几笔。

“公孙伯圭率千余骑出塞追击,胆大妄为,莫非其真以为白马义从天下无敌乎?若大兄知晓,其安敢如此妄为?”

“中郎息怒,此事以无法挽回,如今之计,当尽取失地,以与白马义从呼应!”

……

进入营中,臧霸便听到伏德和麴义言语,他知道,二人是怪那白马将军公孙瓒,在大胜之后,不听劝,一路追击张举、张纯等人的行为。

毕竟,穷寇莫追,更何况是这样明显没有结果,甚至可能有危险的出塞追击。臧霸知道,若是换他是公孙瓒,绝对不会如此,虽然大汉如今已经横扫塞外,但是幽州边塞的乌桓人反叛,那里已经不安全,若是被其集结兵马,围困塞外,以公孙瓒千余白马义从,即使再精锐,也抵抗不了塞外乌桓人的围攻不是?

当然了,这事情他管不到,公孙瓒如今战功资历,北疆兵将有几人敢管?对于臧霸而言,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向伏德讨要一个收复失地的任务,虽然这点战功和石门大战的战果相比,可能丝毫不起眼,但是对于现在急于想要升迁的臧霸而言,真的是蚊子再小,也是肉,绝对不能浪费。

只是,当臧霸向伏德言语后,还未等到答复,便听到帐外传来急报,说统率幽州兵的中郎将孟益邀请其余各路汉军将领紧急议事,他这事情最终还是被耽搁了。

等到晚上,听说议事结束,臧霸准备再次去请缨时,却听到了议事的消息,顿时改变了想法,将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的黑山地区。因为刚才议事得到的消息,本来接受朝廷招安的黑山军,竟然也跟着反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今岁无战

中平三年,九月中,北方已至秋末,日子逐渐萧瑟寒冷,相信再过不久,最迟十月中旬,今年的第一场严寒,估计就要来了。

这日,使匈奴中郎将关羽,率领麾下一万五千骑,由凉州武威郡出发,经北地郡,进入毗邻的并州上郡。汉军虽然皆骑兵,但因路途较远,也携带不少车马作为后备,拖累了不少路程,到了并州还是用了约有一个月时间。

不过,关羽并未第一时间就往经上郡,过西河郡,到并州刺史部治所,也是太原郡的郡治晋阳,在入上郡之后,听说上郡以北有胡骑寇掠,当下他便率军往上郡以北而去。

在关羽眼中,他麾下值得信赖的兵马,其实也只有伏泉给他的五千精骑而已,其余那以并州兵和幽州兵为底子,配合凉州降卒、新兵组建的万骑,他也不是非常想要,而且根据朝廷旨意,这新编一万骑似乎要交给度辽将军耿祉,他也不用去想了,不过,想到那前任使匈奴中郎将王柔麾下的残部,接手之后,应该尚有数千精锐可用,关羽心情便稍好。

至于王柔此人,其实关羽也算熟悉,昔日征讨鲜卑时,对方便带领麾下兵马和一部南匈奴兵助阵。而且,他是晋阳县人,和王峭一样,都是出身太原王氏,只不过,王峭是太原王氏的旁系,而王柔,却是嫡系一脉。

王柔,字叔优,弟弟王泽,字季道,其兄弟二人,与同郡同县的党人“八顾”之一郭泰郭林宗有旧。据说,兄弟两人,小时候就一起来拜访郭林宗,询问在才能和品行方面应该怎样去做。善于相人的郭林宗看了二人便说道:“叔优当以仕进显,季道当以经术通,然违方改务,亦不能至也。”

后来,二人果然如郭泰所言,一个以做官而闻名,另一个以经术出名,其中,王柔任护匈奴中郎将,王泽为代郡太守。当然,被郭泰相中的人不至于此,郭泰还在马夫当中发现了张孝仲,在送信人中结交了范特祖,召公子和许伟康都出身于酒家,司马子威出身于士卒,以及同郡的郭长信、王长文、韩文布、李子政、曹子元、定襄人周康子、西河人王季然、云中人丘季智、郝礼真等六十多人,他们都因为被郭泰赏识发现而成名。

在关羽看来,王柔也算是知兵之人。只可惜,这一次,王柔被南匈奴内乱,以及屠各人给坑了,其麾下马步万余人,猝不及防之下,被胡人联军偷袭击溃,只得率数千人逃遁。

虽然这损兵大败之责,主要原因不在于王柔,但毕竟身为使匈奴中郎将,没能提早发现南匈奴内部异常,致使朝廷大败,因此这口锅,王柔必须背,大汉朝廷必须要对于这件事情,找一个负责。当然,若非如此,关羽也不会有机会被伏泉保奏,成为使匈奴中郎将。

上郡,据传最早为先秦战国时期魏文侯所置,后在秦惠王十年时,魏献上郡十五县于秦,在秦始皇横扫六合,一统天下后,为秦初三十六郡之一,郡治在肤施县,至汉沿置,郡治未变。

如今,随着屠各人、南匈奴反叛,靠进南匈奴王庭的上郡,自然不免受到胡骑袭击,到了上郡郡治肤施县以北,关羽所部不断见到往司隶或者凉州逃难的百姓。

据他们所言,南匈奴王庭附近诸郡,皆为胡人寇掠,甚至西河郡太守邢纪,也因为率军护民,与胡人对战,而被杀害。这下子,从前番并州刺史张懿被杀,到现在就死了一个郡守,并州局势,如今看来,可谓是一片败坏。

关羽本欲和上郡郡守见面,了解如今局势,不过却闻上郡太守已去晋阳,而后又听到胡人不断劫掠上郡以北,却并无深入之意,心中疑惑之下,便令甘宁、张绣、胡封、庞德等小将,并百骑精锐,深入上郡北方,又令严颜率领大军于后接应,若有异常,也可保证无又。

百余骑一路飞驰,十里内满眼皆是汉军游骑,二十里开始变得稀少,三十里一过,再难看到人,关羽等人毫不停歇,继续北上。

刚入到龟兹县,其地和白土县、桢林县等县一样,靠近南匈奴王庭,便遇到一队胡人游骑,约莫三十余人,看似为斥候,不过他们马上装满财货粮食,也表示了这些胡人搜刮抢掠了多少汉人,也不知多少汉家子民亡其刀下。

见此,关羽毫无犹豫,当先策马与其交战,其余百余骑也跟上前去,出乎关羽等人的预料,那些胡骑并未因为汉军人多而逃跑。相反,他们似乎把关羽一方当成了意外惊喜,嗷嗷嚎叫着胡语冲来,盖因,随着屠各人、南匈奴人反叛,连败汉军,杀汉朝长官,使得他们对于汉军战斗力,明显轻视,并且随着心里膨胀,让得他们认为己方也可以和前汉对付他们祖宗一样,来一出所谓的“一胡抵五汉”,因此对于关羽这百余骑,他们是一点儿也不怂。

不过,事实证明,正面硬碰硬,汉军从不怕谁,特别是这支汉军可是有关羽、甘宁、张绣等悍将,这支斥候队,数刻之间,便被汉骑歼灭,无一生还,而汉骑,仅仅在混战之下,轻伤五人而已。

歼灭胡人斥候后,在众人不解眼神之下,关羽策马来到胡骑尸体前,跳下马,挨个翻看胡人尸体,看得在此众人一头雾水。

却见,关羽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飞身上马,大手一挥,继续深入。一路上,他们本想问询情况,不过碍于关羽主将身份,而且又是久经沙场之辈,绝不会无的放矢的,因此他们也只能暂时忍住不去细究。

沿路也同样遇到四波胡骑斥候,与前面对战胡骑,如出一辙,关羽等人轻而易举连杀四拨胡骑斥候,所杀百余人,每名胡人尸体关羽都是挨个查看,一个也没有放过。期间,甚至发生了几名胡骑装死,等到关羽临近突然暴起的情况,只是,对于如今不知杀了多少人的“武圣”而言,他们的行为最终也只能是徒劳,无非是给关羽的刀下,多增添一条性命而已。

当然,胡人再如何自大,自我的防备体系还是有的,大概是不知道哪路斥候发现被关羽等人歼灭的同伴队伍,只听得苍凉的牛角号声,从极远的地方连续响起,顺着有些凉意的秋风传到耳边,众人皆知这是胡人在召集兵马,告知附近游骑有敌入侵的信号。

“呜呜……呜呜呜……”

闻得号角之声,众人无不色变,唯独一脸冷漠的关羽神色平静,只听得其喊了一声“撤”,诸兵将当即如蒙大赦原路返回。

返回路上,众人稍遇到波折,有约莫集合的百余骑拦住去路,不过战力稍差,面对关羽这百余精锐,他们只抵抗一刻钟,便被突破口子,汉军百骑杀将一番,便勒马离开。只留六、七十骑胡人斥候,望着他们背影,面面相觑,不如是否追击?

对方一击便把他们杀成这样,继续追击显然就是送死……最终,这些胡人斥候,还是因为畏惧,而选择不动。

不过,就算他们追击,恐怕也追不上,因为关羽此番出来,挑选的百余人无不是精锐,他们配的皆是西域良马,耐、速对比那些胡骑斥候,皆占优势,根本不惧对方追赶,这也是关羽在被对方发现,没有任何担心的原因。

等到了关羽小部队和严颜的大部兵马会合后,斥候也报告,数十里外,胡人也集结了数千骑,不过他们明显也发现这万余汉军骑兵,未敢轻举妄动,最终主动退兵。

颇为勇略的甘宁见此,当下就向关羽请令道:“将军,予吾三千骑,必不叫胡狗走脱一人。”在他看来,胡骑看到汉军大部队撤退,明显是他们兵马不够,如此,对于年轻而又渴望战功的甘宁而言,自然不想放掉那数千胡骑。

甘宁这话一出,立马就炸开了锅,其他如张绣、胡封这些青年将领,也是跟着请愿,而后相互不服谁,一时间,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在场之中,唯有关羽身边的严颜神色平静,他年岁与关羽相仿,比这些年轻人大的多了,即使心里也想立功,但也不能厚脸和这些年轻人抢不是?

只是,无论他们吵的如何,关羽却不为所动,而是开口大喝道:“住口!”

霎时间,诸将安静,随后便听关羽冷冷道:“撤兵!”

闻得此言,众人大惊,纷纷询问道:“为何撤兵?”

毕竟,如果连到手的功劳,都不要,这实在是显得不智。

不过,关羽的回答,却有些答非所问,只听他道:“适才细察之下,敌尸百余具,有近四成兵卒,皆套双层皮甲。”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当下,资格算是第二老的严颜问道:“中郎何意?”

却见关羽十分装逼的捋着他的长须解释道:“胡骑套双甲者,皆未着冬衣,而胡骑斥候,整日在外游荡,若其等尚有四成兵卒缺少冬衣,其余胡人可想而知。恐怕,除那数万屠各胡尚有备尔,南匈奴之兵骤然叛乱,能有半数兵卒着冬衣,便为万幸!”

颇有谋略的张绣第一时间反应道:“中郎此言,南匈奴兵尚有后手?”

关羽点头道:“吾正有此虑!”

闻得此言,张绣默然,不再求将兵打胡人,不过其余诸人还是一头雾水,而后关羽也只让张绣为他们讲解,自己却下令离开,往晋阳方向而去。

张绣简明扼要讲完,众人方解疑惑,的确,关羽话里的潜台词是胡人看着是少,但并不是说他们就这么多人。很可能在后方的胡人大营,还有不少没有冬衣的胡兵没有出现,若是汉军追击,说不得会将那些人逼出来,到时候可能会令偏师陷入重围。

而胡人有十余万骑,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这时候明显对汉军不利,因此当然要趁着胡人也不纠缠的时候,趁早离开,众人可没人会脑残到用他们大部分都是组建的新兵部队,去和十余万胡骑对轰的地步。

汉军大军渐渐东行,望着诸将神色,并未因未与胡人对战气馁,关羽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其实,在他心里,还有一些话没有说,那就是很可能今岁,汉军和胡人都不会有大战了,他们要战也得等到来年春天了。

作为河东人,关羽虽然是司隶籍贯,但是并州和河东郡紧邻,对于并州北部气候,他也知道少。像现在的天气,最多半月,第一场冬雪必然会有,到时候,那些仓促起兵的南匈奴人,必然要龟缩去南匈奴王庭,待撑过冬天再与汉军对战。

至于汉军,显然也不会冬日出兵攻匈奴,一来,冬日出兵,有违兵家大忌;二来并州已经残破,需要调集兵力、粮食,恢复作战潜力。只是,随着关羽在行军路上知道的北疆除了张纯、张举谋反外,连原本被朝廷招安的黑山军都起兵谋反了,这无疑让关羽更加确定不会有战事了。

终究,以大汉国自太平道举事以来,连年征战平乱,他的战争后勤潜力,也不可能支持汉军在苦寒幽州剿灭张纯、张举的同时,再支同样苦寒的并州汉军,派兵和十余万胡人骑兵,在冬日的北疆决战。

换句话说,若是关羽所料不差,今岁末,大汉国和屠各、南匈奴叛军,会有一定的没有约定的默契,也许他们之间会发生一些小规模冲突,但是想要发生汝关羽麾下诸将,想要对决的大决战,无疑不太可能。

如此想着,大军经过西河郡郡治离石县后,闻得在原离石太守邢纪死后,被朝廷新任命西河郡太守董卓,也已经去并州刺史部晋阳后,关羽便令全军马不停蹄的往太原郡赶去,终于,在十月初时,到了太原郡晋阳县。

第六百三十三章 晋阳

并州刺史部,为前汉武帝元封中年所置,为大汉十三州部之一,领太原郡、上党郡、西河郡、云中郡、定襄郡、雁门郡、朔方郡、五原郡、上郡这九郡,至并州刺史部始治晋阳。

当然,晋阳不仅是州治所所在,同样也是太原郡郡治所在。

先秦晋定公十二年,出于将来政治避难需要,赵简子高瞻远瞩修了晋阳城,成为赵氏家族的“避风港”。但是对此举,孔子颇多非议,故书于《春秋》曰,“赵鞅入于晋阳以叛”,其意自明,却是指赵简子入晋阳,为蓄意叛君。所谓人臣之罪,莫大于叛逆,春秋所必诛也,赵鞅专地以叛,结韩魏以胁其君,复入于晋,圣人书之,所以讥晋侯之失刑,而三卿分晋之祸,实始于此也。

在孔子眼中,认为赵简子“走保晋阳”,也是一种“犯上”行为,所以才用一个“叛”字冠之。当然,无论赵简子修筑晋阳,是不是颇有战略目标的策划,但因孔子之笔,却已经是言其早有叛晋之意,甚至将最后的三家分晋之祸开始也归于其中。

当然,晋阳的悠远故事,也不知与其,其也是大汉的龙潜之地,因为前汉文帝即位之前,可就是在晋阳城内,足足做了十七年的代王。若非如此,使得久在苦寒之地的汉文帝刘恒深知民间疾苦,在掌权以后,实行了减省租赋、减轻徭役等一系列的关心民生之策,恐怕前汉也不会有那“文景之治”和之后的“孝武盛世”了吧!

却说刚刚上任的并州刺史丁原,得悉使匈奴中郎将关羽,将兵万五骑至晋阳城外,当即率晋阳城内的并州文武,出城相迎。

丁原,字建阳,兖州泰山郡南城县人,年约四十余岁,将满五旬,身长七尺余,躯干雄壮,容貌粗犷。

泰山郡,号称“郡接山海”、“泰山险阻”,民多果健,好武习战,高尚气力,自古以来便是出精兵兵的地方。当然,那里能出精兵,同样也能出刁民,和丹阳相似,是大汉国又爱又头疼。

而丁原出身泰山郡,自然也有一番无疑,其少为郡吏,以武勇著称,打得寇略郡县的泰山诸贼闻风丧胆,犹是知名。后来,他也参加了镇压太平道黄巾蛾贼的战事,因他是负责青徐方向,所以并未和关羽碰过面,倒是和伏泉的堂弟伏德有过一些接触。只是,两者之间,也有差别,用后世的话来说,伏德那支兵马是作为清剿叛贼的主力野战部队,至于丁原,只能是当地为野战部队带路,作为向导的地方后勤将领而已。

“丁使君,久仰、久仰……”见得丁原亲来,关羽也不好摆出大架子,虽然他如今贵为使匈奴中郎将,俸禄上其实还比丁原这个并州刺史多很多,但是相比于作为北疆封疆大吏的丁原来说,关羽这个使匈奴中郎将的职权明显比他小很多,自然也由不得关羽太过傲慢。

“不需如此,不需如此,吾等盼关中郎久矣!”丁原开着玩笑道,引得关羽皱眉,毕竟他和丁原并不熟悉,而丁原却视而不见,反而之后将目光直直看向关羽身后那一万五千骑,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夏日时候,并州刺史张懿率军与屠各人和南匈奴人联军对战,大败身死,同时也把并州边军给打残了。在丁原上任接手以来,即使不断招募兵马,也不过才将将编练好了两万兵卒,其中还大半是步卒,如今关羽带兵到来,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并州在应对胡人联军也就不会显得兵力捉襟见肘了。

“使君言重,羽为汉将,自当听朝廷命尔。”关羽客气道,同时注意到丁原眼色,也是有些明白他为何如此热情了,只是那一万骑都是给度辽将军耿祉的,丁原明显没机会掌控这支骑兵了。

“此乃度辽将军耿祉……”稍后,丁原为关羽介绍身旁的一位年近五旬之人,其身上透露着一身杀伐之气,一看也是边疆宿将,当然,关羽在他身上似乎也看到自己的那股桀骜自傲的性格。

将军,主掌征伐,本朝以来,除京中的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右左后四将军外,一般将军战时受命,战后撤销,惟独度辽将军一职常置。

度辽将军之职,早于前汉孝昭皇帝时,于昭帝元凤三年,就被设置,当时任命中郎将范明友为度辽将军,因度辽水而得名。其银印青绶,秩二千石,后渐成定制,屯扎在五原郡曼柏县,与护乌桓校尉合称二营,其北抵鲜卑,东震乌桓,西监屠各,南安匈奴,是大汉国北方的军事最高长官,关羽这个使匈奴中郎将正归其指挥,而一般被流放的罪人,都会被发配到度辽将军辖地。

本朝自显宗孝明皇帝永平八年,复行度辽将军事后,于恭宗孝安皇帝元初元年常置,至今已经成为维护大汉北部边防和处理北方民族政务的重要职位,对于维护大汉北部边疆的安定产生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见过耿将军!”关羽行礼道,毕竟是其上官,自然不得无礼,然而对面的耿祉只是点头示意,显然没有把耿祉的尊重放在眼里,甚至他更多的目光注意力,竟然全部都在关羽身后的那些骑兵身上,完全把关羽这个曾经也是阵斩过鲜卑胡酋檀石槐的大汉名将不放在眼里。

只是,对此,关羽虽然心中怨恨,但心里也不敢多言,毕竟耿祉敢如此,自然也是有他的资本。耿祉姓耿,又身居度辽将军高位,身后势力自然不简单,其出自右扶风耿氏,是世祖光武皇帝云台二十八将耿弇的嫡系后代,而右扶风耿氏一族自耿弇起成为东汉名门,百余年来担任数百石县令郡丞以上者有若天上繁星,甚至两千石高位者也是代代有人,便是当今,在朝为官者十数人,地方为官吏者更在百数。

换句话说,只要大汉帝国不倒,右扶风耿氏就永远是名门望族,这一点,便是关羽故主伏泉所在的琅琊伏氏,甚至当朝皇后所在的右扶风宋氏,都稍显不如。

毕竟,宋氏除了其祖上宋昌对前汉文帝前往长安登基即位有劝诫从龙之功外,家族后人也是时代围观,但并没有太多建树。

至于伏氏,虽然可以追溯到秦末汉初的大儒伏生,但是除了在本朝以来,先祖为光武帝立国出力,并因贵戚而显贵外,也无太多出色之功,若非出了伏泉这个怪胎,恐怕就算伏氏和宋氏关系与刘汉皇室密切,无论在声望还是实力上,和耿氏这样的庞然大物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

因此,关羽纵然不满,也不敢言,人家的出身和功绩,都不是他可以比的。右扶风耿氏又是开国元勋之后,树大根深,党羽遍布朝野,于他而言,现在身处并州,归其麾下,自然是能收敛便收敛。

见到耿祉这般模样,丁原和耿祉这些日子,也有些交情,自然知道其为何意,无非是已经年近五旬,又出身豪门的耿祉对于关羽这个寒门出身的家伙的不屑,或者说羡慕吧。毕竟,关羽正当壮年,已经立下无数人毕生都未立下的功劳,这怎么能让耿祉这个豪门出身的家伙服气,若是对方是关羽故主伏泉也就算了,终究也是皇亲贵戚,耿祉心里嫉妒,肯定也会给面子,但若是关羽的话,指望耿祉对他客气,根本不可能。

眼见气氛诡异,耿祉不理不睬的模样,让丁原心虚,他连忙带过话题,将这气氛解开。只见,丁原指着他身后其他并州大吏,一一介绍道:“此乃太原郡委太守、五原郡督太守……”

与在场并州高官们一一认识后,关羽这下也是更加认识到这场胡人叛乱的严重性,和并州局势败坏的程度。在场之人,不仅有太原郡太守委进在,甚至五原郡太守督瓒、云中郡太守乐贺、朔方郡太守董援、上郡太守刘闵、西河郡太守董卓也在,他们或是因胡人攻占郡县,战败失地只带少数并am逃到晋阳县,又或是原太守守土身死,被朝廷新近任命,麾下却没有任何兵卒保护赴任,毕竟几人的辖区都在北方,如今胡人叛乱,游骑甚多,身边没有几千人士卒随行,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此时,并州九郡太守,在晋阳县的足有六个之多,可知并州形势之败坏。目前朝廷能够完全掌握的郡只有定襄、雁门、太原、上党四郡,其余诸郡,都因为靠近南匈奴王庭,不少郡县流窜不少胡骑。当然,于大汉而言,庆幸的是此四郡,尤其后三郡,是并州精华华所在,占并州总人口八成,所以丁原这个新任并州刺史,不至于刚上任就陷入无兵可派的地步。

随后,众人回到州署,探讨军情,不过这些郡守都是新来之人,对于南匈奴情势,说得都是如何进兵,准备粮草这些老生常谈的问题,直让在场的关羽摇头。

而关羽这一幕,也是让新近上任的西河郡太守董卓注意到,便听董卓用他的大嗓门如嘶吼般问道:“云长可以异议?”

闻言,关羽捋了捋胡须正声道:“路上有些发现。”

“是何发现?”

然后,关羽把他来时在上郡所发生的事情经过,以及他自己的猜测一一道出,在场众人听后皆是锁眉深思,最终也是点头认可。的确,如关羽所说,今岁在并州,无论是汉军还是胡人,都不可能有开启战事的机会了。

也因此,这场临时会议,最终的结果也是不了了之,并州诸长官只能用最稳妥的办法,该练兵练兵,该准备后勤准备后勤,待到明年春日,再用兵南匈奴。当然,这也不是说完全无战事的,为了应付新近叛乱的黑山军,丁原还是决定抽出一万步卒,在并州要道上堵住那些劫掠重要城池的黑山贼,于他们而言,兵力稀少时,两面作战,自然极其不利,只能采取一面攻,一面守,而剿灭黑山贼的事情,自然只能交给在幽州已经基本解决了张纯、张举乱事的幽州兵了。

不过,丁原的命令,于关羽而言,自然和他无关,他麾下都是骑兵,自然不需要去守城,拦截黑山贼。

只是,本以为可以暂时无事,哪成想还是出了事情,这事情的原因,就是度辽将军耿祉对于关羽给他的一万骑不满意,要求关羽把他本部的五千骑兵和那一万骑新兵兑换,被关羽直接拒绝了。

然后,关羽把他来时在上郡所发生的事情经过,以及他自己的猜测一一道出,在场众人听后皆是锁眉深思,最终也是点头认可。的确,如关羽所说,今岁在并州,无论是汉军还是胡人,都不可能有开启战事的机会了。

也因此,这场临时会议,最终的结果也是不了了之,并州诸长官只能用最稳妥的办法,该练兵练兵,该准备后勤准备后勤,待到明年春日,再用兵南匈奴。当然,这也不是说完全无战事的,为了应付新近叛乱的黑山军,丁原还是决定抽出一万步卒,在并州要道上堵住那些劫掠重要城池的黑山贼,于他们而言,兵力稀少时,两面作战,自然极其不利,只能采取一面攻,一面守,而剿灭黑山贼的事情,自然只能交给在幽州已经基本解决了张纯、张举乱事的幽州兵了。

不过,丁原的命令,于关羽而言,自然和他无关,他麾下都是骑兵,自然不需要去守城,拦截黑山贼。

只是,本以为可以暂时无事,哪成想还是出了事情,这事情的原因,就是度辽将军耿祉对于关羽给他的一万骑不满意,要求关羽把他本部的五千骑兵和那一万骑新兵兑换,被关羽直接拒绝了。

原字建阳。本出自寒家,为人粗略,有武勇,善骑射。为南县吏,受使不辞难,有警急,追寇虏,辄在其前。裁知书,少有吏用。摘选自《英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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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 张燕将至

上党是长治,长治古称上党,位于山西省东南部,《荀子》称为

“上地”。

“上党”的意思,就是高处的、上面的地方,即

“居太行山之巅,地形最高与天为党也”,因其地势险要,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

“得上党可望得中原”之说。早在上古时代,我们的祖先神农氏炎帝就曾在这里尝百草、驯养牲畜、发展原始农业。

殷商时期,长治是殷商王朝属下的诸侯国,史称

“黎”。春秋时归晋。战国时期赵、魏、韩三家分晋,长治为韩国别都,称

“上党郡”。隋开皇时改为潞州,后几经变更,唐时改为河东道潞州上党县。

明嘉靖8年(公元1529年)改称潞安府,并置长治县取

“长治久安”之意,长治由此而得名。清朝时继旧制为潞安府长治县。民国初废道,长治改属冀宁道。

民国19年(公元1930年)废道制,长治直隶省辖。1945年10月8日长治解放,1945年到1998年的50多年间,曾先后经历了作为山西省辖市由长治专区代管和晋东南行署隶属等多次行政区划的调整变动。

长治属于黄河流域的中原文化,源远流长。传说中的《后羿射日》、《精卫填海》、《愚公移山》、《山海经》等故事就发端于此。

长治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同时还是一个革命老区。抗日战争时期,我党在这里创建了以太行山和太岳山为依托的抗日根据地,后来发展成为晋冀鲁豫边区,是当时华北最大的一块根据地。

八路军总部和中共中央北方局等领导机关曾长期驻扎在武乡、潞城等地,使这里成了华北抗日前线的中枢。

要说长治文化,不能不从长治说起。长治,

“居太行之巅,地形最高,与天为党”,所以古称上党,素有

“天下脊”的美称。这里关山伟固、居高设险,历史悠久、文明久远,山河壮美、人主荟萃,厚土民魂、神韵飞扬,实乃太行山上的一颗明珠。

上党是神话的故乡。在中华史前神话传说中,上党神话以其源流之原始、密度之集中、内容之详备,占据着举足轻重的重要地位。

拂去岁月的尘封,穿透时空的阻隔,我们仿佛可以看到,神农尝草、女娲补天、羿射九日、精卫填海,这一篇篇奠定中华文明基础的社话传说,已带着诞生它们的一座座大山,高高矗立于中华民族的心灵深处,折射出长治古代文明的源远流长,印证着上党历史文化的博大久远。

上党是华夏文明的最早发祥地。上党孕育过播谷稼穑的民族祖先,文明的曙光最早在这里初现。

2.5亿年前的木化石,为上党文明写下了久远而深厚的第一篇章;新中国第一具完整的恐龙化石,向世人昭示了上党文明的亘古和绵长。

数不尽的遗址,道不尽的陈迹,仿佛散落在上党大地上的颗颗明珠,向你印证着数千年长治文明的邈远悠长,诉说着上党文化的源远流长。

上党是山水雄奇之地。长治的山,不仅有着绮丽雄浑的外表,而且蕴藉着民族优秀文化的无尽内涵;长治的水,不仅有着大江大河的神韵风采,而且印证着民族优秀文化的灿烂辉煌。

长治山水,南北兼容,刚柔相济,真可谓坐山水秀丽之胜,拥文化昌盛之富,必为仁智者向往。

上党是诗书之乡。壮美的山、秀丽的水,古老的文明、深厚的文化,引无数文人骚客竞折腰。

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名士登太行观赏山川河流之秀丽,进上党领略历史文化之悠久,驻长治赞叹人文风情之俊美,或文或诗,留下了许多脍灸人口的骈文绝句、文章佳作。

这些熠熠生辉、流远久远的精品佳作,以写实的手法,艺术地再现了上党的古风古韵、美景名胜、人文地理、淳朴民风,记录了文人墨客对长治那份挥之不去的情思和留恋。

上党是戏曲乐户之乡。天地大舞台,舞台小天地。千百年来,上党戏曲根植于上党这块皇天厚土中,犹如枝繁叶茂的虬根老树,见证着岁月历史的苍桑世变。

凭借

“三五步行遍天下,六七人百万雄兵”的夸张手法,依靠高亢激越的音乐唱腔和一代又一代演职人员声情并茂、出神入化的表演,上党戏曲曾经创造过

“上党歌舞先梨园”、

“士大夫皆能诵之”、

“誉满并门”、唱红京城等无以复加的辉煌。上党是礼仪之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华夏大地,沧海桑田,沉淀于社会底层的民俗文化,保留着许多中华民族的文化精粹。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上党民俗民风,既有千百年的文化积淀,又有山河之地的影响,因而具有它的特殊性,正所谓

“勤俭其本质也,奢靡其习染也,劲悍本于地气,淳美由于化成”。上党是名产之乡。

在《关于重庆谈判》中,毛主席说:太行山、太岳山、中条山的中间,有一个脚盆,就是上党区。

在那个脚盆里,有鱼有肉。毛主席说的

“有鱼有肉”,实际上就是物产丰饶。

“中国第一米”沁洲黄曾经上过康熙皇帝的御宴,中国四大名绸之一的潞绸曾经

“衣天下”、

“遍宇内”,史称

“上党一绝”的长治堆锦曾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名声大噪、驰名中外,弹丸之地的荫城曾经享有

“天然铁府”的美称,并且

“日进斗金”,

“上党三宝”----花椒、柿子和核桃名闻遐迩,飘洋过海......上党是美食之乡。

上党美食在过去上敬奉过皇帝,下适应民间百姓,它长盛不衰,伴随上党人民度过了无数个寒来暑往,岁月更替。

上党名吃粗放而不失雅致,是文化的结晶,地域的印证。壶关羊汤曾让曹操将士饱口福,精神振奋,一口气登上太行山灭了高干;半疙瘩救过光武帝,潞城

“甩饼卷腊肉”系唐玄宗亲自命名,黄家凉粉来自皇家,沁县干饼曾是贡饼......原来美食名吃也蕴藏着历史,饱含着文化。

这就是上党,山光水色优美,文化传承悠久;这就是长治,英杰雄才辈出,文明郁积磅礴。

这就是上党,既有亘古长存的历史足迹,又有今日始开的时代芬芳;这就是长治,既蕴藉历史的雄浑博大,又焕发未来的神韵风采

第六百三十五章 张燕之谋

壶口关内外,一队队身着破烂衣服,多数为已经添满泥垢血污的兵士,正不断清理关隘。

这些人,自然便是昨日攻破壶口关的黑山贼军,当然了,他们清理关隘,自然不是存着害怕尸体长时间不清理,会出现瘟疫的心思的清理的,他们这样,完全是出于为了把那些汉军兵士的最后一丝价值给榨干的想法。

君不见,那些被收敛的尸体,都是被摸光了身上衣服后,多数都光着身子被黑山贼军埋入乱葬的大坑里面吗?

之所以如此,还不是因为黑山穷困,有的兵卒随军出征现在连厚衣都没有,裹着破烂单衣的他们,只能多寻点衣服裹体,哪怕那衣服沾了原本之人的血污。当然了,对于大多数兵卒而言,衣服是其次,若是能从哪些汉军死尸身上,寻来其他值钱的物什,或者填饱肚子的粮食的话,那就更好了。

关上,有一三十岁余许,肌肤白皙,五官清秀的将领,正瞭望西方,深思不已,他便是黑山贼军百万众的渠帅首领,大汉朝廷所册封的平难中郎将张燕。当然了,现在随着他率军背叛,那汉朝给的平难中郎将的遮羞布,自然也被他撕碎了。

眼看脚下的壶口关隘,张燕目中蕴着一抹欣慰,自起兵反叛后,黑山军一直屡有挫折,现在终于拿下壶口关了,真是太好了。此关一下,长子县在望,羊头山以北,半个上党已然便是他张燕的囊中之物。

其实,黑山军自从起事后,战事一直不顺,虽说他们可以通过太行山山脉,在北方并、幽、冀州肆意穿梭劫掠,甚至于,他们还能通过太行山脉,去黄河以南的兖、青二州甚至司隶地区肆掠,但是很明显,他们选择再次起事的时机明显不好。

刚开始,张燕等人想趁着冀州连番派兵给幽、并二州支援的情况下,去攻打劫掠北方最繁华的冀州,结果又一次被原本太平道的第一仇人冀州牧皇甫嵩,当头一棒,用弱兵打的血亏,在折损万余兵马后,只能转道并州了。

本来,张燕也考虑过幽州,不过想要幽州本就贫寒,能抢掠的资源明显不多,而且汉军又集结了不少兵马在幽州对付张纯、张举的,因此幽州自然被他放弃。而并州不同,屠各人和南匈奴人一直在并州北部进攻,吸引了大部分汉朝兵马,这正是他们黑山军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君不见,皇甫嵩所支援并州的一万五千步卒,有一万人都掉去并州北方的雁门郡、定襄郡了吗?这也是上党郡身为并州精华之地,面临黑山军进攻,只给了他们五千步卒的原因,要不是黑山军势大,可能危及太原郡后方,恐怕就这五千兵卒都不一定会给上党。

想到那些冀州兵,张燕就一肚子气,该死的皇甫嵩,简直是阴魂不散。大贤良师毕生心血所建的太平道就毁于其手,现在,他想趁着北方战乱谋利,先是在冀州吃亏,然后又在并州耽搁不少日子,若不是这五千冀州兵,以那上党郡守王海的实力,如何能够有相当数量的兵力,布置这互为犄角的三道防线,让他的军队顿兵多日?

不过,优势在张燕这里,壶口关还是被他破了,只是,下一步该怎么走?

坦白来说,张燕没有想好,这也是他昨日破城后,没有立即出兵的额原因。现在,对张燕而言,他有三种选择。

其一,就是抢一票就跑,这个最轻松,那壶口关以西的上党富庶地区全部抢了,然后回黑山继续当山大王,如果大汉追究,派大兵压境,他打不过就归宿山里,待汉军进退维谷之时,再去投降,这样那块平难中郎将的遮羞布还可以再用用,反正他不认为大汉朝廷会愿意花费不可预计的代价攻伐黑山。

其二,就是留下一支重兵,牢牢占据把守壶口关,以后寇略上党,入其郡,如同入自家后花园一样简单。

其三,便是继续往西深入,攻占上党,而后以上党为跳板,攻伐晋阳,而后和胡人联系,共分并州,将并州半部窃为己有,以此为基,占地称王。

这之中,张燕最想做的便是第三种,他想当并州王,毕竟没有一个人会拒绝权利的诱惑,可他也知道这是非常困难的,所以他才会想要和胡人合作。想来胡人会非常愿意黑山军在他们前面,为他们抵抗汉朝,而只要胡人同意给他骑兵助阵,弥补黑山军最大的不足时,张燕有信心,以他麾下这些从太平道起事时就百战余生的精锐,靠着并州之地,对抗汉室的兵马。

当然,这些也只是张燕的一厢情愿,和胡人联合还是没影子的事,张燕也不敢去深想,为今之计,先行一、二策,抢到足够的物资再说,若是可能,便行第三策,这也是稳重之举。

因此,在留下五千兵马并原本的伤兵把守壶口关后,他自己带领步骑约两万人出壶口关,向西行进,直奔上党郡郡治长子县。

一日后,上党郡,长子县东,漳河边的一处村落里,一幕幕凶残惨剧正在上演,但听见男女老弱呼嚎救命求饶之声,以及村落上不断冒出的滚滚浓烟,充分说明贼军残暴。

“杀啊……哈哈……杀啊……”黑山贼军将这村落团团围住,一只老鼠都逃脱不了,然后便有两千余武装简陋的黑山军士卒,狂嚎着冲向对面安宁的小村庄。

黑山军后阵,张燕坐于马上,一脸漠然,对于部下的举动他无动于衷,任那些兵卒烧杀抢掠,干出什么祸害之举,只要忠心士气不散便好。

因为这正是黑山军甚至他们的前身太平道的发展方法,洗掠村庄,烧毁房屋田地,逼得那些大汉顺民跟着他们发展,即使黑山军如今延续了这么多年,但是他们体内依旧是那股强盗血液,至于治理地方,发展生产,指望这些多数都是泥腿子,不识字的家伙去做,纯属痴人说梦。

吵杂喧闹约莫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一个三十岁上下,五短身材的汉子带着几名士卒走出村子,来到张燕马前,抱拳道:“渠帅,村子已安,可入内也。”

“嗯!”张燕点点头,示意知道,便策马前去,同时身后也传来刚才那汉子和其他兵将的声音。

“于毒,收获如何?”

“没多少,估计都叫王海老儿搜刮兵粮去了,倒是这村子的女人不错……”

话语之中,很快便传来了男人之间特有的笑声,策马在前的张燕置若罔闻,这一幕对他而言早已是平常,甚至于来时路上,黑山军就已经如法炮制的洗劫了两个村子了。如果说有不同点,那就是洗劫各个村子的军队不同。

比如,刚才洗劫村子的是黑山军渠帅于毒的部署,而在之前,却是白绕、眭固两个渠帅的部署。黑山军本就是太平道黄巾蛾贼余孽,指望他们有什么军纪,纯属妄想,而且张燕也管制军纪,他们本身就是靠着抢掠过活,还指望有什么军纪可言?更何况,大军刚刚在壶关和壶口关下,血战那么久,不给兵卒放松下,又如何指望他们为自己卖命?

只是,还未等张燕入得村内,其胯下坐骑蓦然引颈长嘶,张燕脸上顿时浮出惊疑之色,震感越来越强,从西面八方席卷而来。现在的张燕也不是当初随太平道举事的新兵蛋子了,沙场经验也是丰富,立刻断定他们被大股骑兵包围了,只是这股骑兵何来?

并州兵不是都被胡人给打溃了吗?他们难道不把骑兵留着盯防胡人,却拿来对付自己?不对,莫非这是汉朝调来的援军不成?

种种疑问在张燕脑海中快速闪现,很快,他为自己的处境想到了解释,不过,很明显,这解释想不想得到,于他而言,都没有丝毫作用了。

“呜呜……呜呜呜……”雄浑的号角声,一遍又一遍的响彻原野,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沉闷的马蹄声响,震得大地剧烈抖动,令得不少知道骑兵厉害的黑山贼兵身子不住颤抖。

上一刻还是空无一物的四野,瞬间卷起无边无岸的黑色浪潮,那是看似数之不尽的汉军骑兵组成的滔天大浪,翻滚奔腾,向着他们冲锋而来,却似乎无人可阻。

这支骑兵自然就是伏德麾下的骑兵,由五千幽州突骑,和原本伏德本部的千余骑兵,组成的近七千骑。只见,作为先锋幽州突骑再一次发挥了他们名震天下的本色,如同一把准确的切割刀一般,快速的凿破了黑山贼军,而后这七千骑便在黑山贼军中,来回穿梭,直接就把黑山贼阵型给杀溃了。

也怪张燕大意,或者说抢掠成性的黑山军张狂,他们洗劫村落,自然是以为上党郡已经没有多少兵马对他们构成威胁,所以根本没有在围住村落不让里面百姓逃出来时,准备合适的阵型,对付可能出现的潜在威胁,这自然就给了汉军骑兵的可乘之机。

“那是?幽州突骑!”张燕看对方装束,很快便知道对方来历,曾经去幽州劫掠的他,对于幽州突骑也是后怕不已,非常清楚他们的实力。

当下,黑山军大乱,张燕连忙呼喊亲信,组成阵型顶住汉军骑兵继续进攻,另一面,果断令其他渠帅,带人后撤。

骑兵对于步兵,本就优势特大,特别是在步兵连阵型都没有的情况下,而且,对方还是大汉战力前三的幽州突骑,这不由得不让张燕壮士断腕了。

现在撤退,无疑会让黑山军损失极大,特别是村落里,还有不少兴奋劲没消失,还没明白外面发生什么事情的两千多兵卒,随着黑山军主力撤退,他们肯定会成为汉军骑兵的盘中餐的。

可是,张燕没办法,若是汉军用步卒进攻,他肯定会死磕,但是骑兵的话,那就算了。当然,若是可能,张燕也想以骑兵对阵汉骑,只是很显然,号称有“十万之众”的他,全军上下也就两千多马匹,这其中,真正能组建合格骑兵的良马也就一千多匹。

张燕对于自己骑兵实力,自然十分清楚,平时打打顺风仗,侦查追击敌人还行,指望他们和汉军精锐骑兵肉搏,能全身而退那算就是奇迹了。这也是张燕为什么会有着占领并州半壁,就找机会和胡人合作的想法,实在是他没有多少骑兵.

虽然北方之地产马,张燕如果全力搜刮的话,肯定能获得更多的马匹,但这并不能说明黑山军就有很多骑兵。毕竟,养骑兵本就花费不菲,而黑山军多数人还在考虑吃饭问题,就别指望张燕能拿出多少东西扩充骑兵了。

故而,于张燕而言,若有机会,他就只有借着胡骑的实力,才能有和汉军在北疆对战的可能性,不然想凭着步兵的血肉之躯,对抗汉朝骑兵,战胜的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他们这些黑山军,又不是汉军,先不说他们面对冲锋的骑兵有没有抵抗的意志力,就说他们不如汉熟悉掌握军阵阵法,能靠着拒马等阵型,对付骑兵,这就注定张燕的图谋失败。

一场逃溃战,结果虽然在汉军骑兵的预料之中,但是也有些意外,他们本以为会遇到黑山贼军的顽强抵抗,要付出不少代价的,但没想到,这些黑山贼这么怂,开战便撤。

不过,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实在想得太简单了,当下,汉骑主将徐荣分出两千骑,冲向那被黑山贼扫荡的村落里,对付那些作恶的恶贼。

那些恶贼士卒或衣甲不整,或身带血迹,或衣襟鼓鼓,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因此,早得伏德指示的徐荣,对于这些作恶之卒,是毫不留情,命令这进攻的两千幽州突骑,对村子里的恶卒,要寸草不留。

而徐荣自己,则是率另外四千余骑,死死缀在黑山贼军身后,因为在他们逃跑的路线前方,万余汉军步卒,按计划,现在应该在伏德率领下列阵以待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流失悲剧张燕死

一万五千余黑山贼军在留下不少尸体和同伴后,遁逃而走,看似脱离险情,可是当他们逃亡了十几里后,见到摆在他们前面的汉军军阵,顿时傻眼。

只见得对面汉军,以刀盾兵在前,配长矛兵辅之,之后弓弩兵以射程远近依次排列,一个简单有效的阵型,放在往日,这些战斗经验丰富的黑山贼军,会有不少种办法破阵,可是现在,这简单的阵型,却是他们的催命符了。

“中郎,臧宣高虽小有谋略,然黑山贼军兵广,以其为将,掌兵抵之,似有不妥。”汉军步卒中军,麴义望着遁逃的贼军,语气不善道,他的心情很糟,伏德将这次步卒灭贼的重任交给初出茅庐不久的臧霸,使得他感到了一丝威胁,实在是臧霸在军事上的才华令麴义颇为忌惮,担心伏德会为了制衡他,而继续重用臧霸。

“燕逆若列阵死战突骑,尚有活路,如今,其众自溃,吾军何以言败?将军多心也!”闻麴义所言,伏德微微一笑,简单敷衍着,他自然猜得出麴义的心思,因此说完之后,便继续和麴义畅谈打败张燕步卒后,他们接下来何去何从的问题。

对于张燕这只溃卒,伏德毫不在意,他可不信一支阵型散乱,四处逃亡的溃兵,能打败自己这阵型森严整齐的汉军?更何况,在这些溃兵身后,还有数千幽州突骑,前后夹击,若是如此,汉军都能让这些泥腿子功破,那可就成了笑话了。

当然,汉军虽然不会被黑山贼军攻破军阵,但如果想就这样全灭贼众,也很难,此地开阔,如果张燕识趣,主动绕过汉军军阵,从两侧逃脱,这样虽然会被身后的幽州突骑再次杀伤不少人,并且不能第一时间返回壶口关,但是却不会给列阵以待的汉军全歼他们的机会。

这也是当时在壶关之时,上党郡太守王海谏言的原因,如果纵容贼军深入,然后集结兵马,完全可以让张燕陷入汉军包围圈歼灭他们。可是,像现在就地阻击的话,除非张燕决战,否则肯定难以尽全功。

对于也算受伏泉熏陶颇深的伏德而言,自然不会放任百姓不管,若是让他用百姓的苦难成就胜利,他做不到,所以即使这一战只能击退张燕,但是伏德还是愿意这样去做,他相信,就是大兄伏泉在此,也会如此。

至于适才麴义所言,虽有颠倒黑白之嫌疑,但伏德心里面明白,其实麴义也根本没有把张燕等人放在眼里,他这么做,只不过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过分对他进行制衡而已,因为从入幽州开始,麴义作为副将一直没有立功的机会,实在让麴义非常不高兴。

汉军此来虽然并未携带什么辎重,一点儿车弩等物都没有,但也丝毫不惧,此番追击张燕,伏德听从鞠义、臧霸意见,轻装简行,人人只带兵器盔甲和三日干粮,这才有汉军能这么快赶来张燕所部,只可惜,就是如此,还是让这伙黑山贼寇祸害了不少上党郡百姓。

“传令,坚守前军,贼军敢来,后退一步者,斩!”汉军前方,臧霸看着愈来愈近的黑山贼,目光凝重道,即使黑山贼溃散,但他也不敢大意,因为如果他的前军被冲散,说不得还真有可能被黑山贼逆转,那样的话,他的乐子可就大了。

“兄长放心,小弟在此,绝不叫黑山贼破阵一步。”孙观应声回道,而后小跑几步,冲向军阵第一线,那里是他亲手训练的一屯人,这一战他要身先士卒。如今一个小小的屯长已经不让他触动了,他要成为将军,要出人头地,而这一切,前番打张纯、张举因幽州军主攻,他们所得的功劳太少,现在的话,就看这一战他如何打张燕立功了。

黑山贼阵中,张燕看到汉军阻击不足,当即皱眉,同时也和在遁走路上相聚的其他渠帅商议,应该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

若是背后没有那数千追击骑兵,他肯定会很乐意和伏德摆开架势干的,虽然他怕伏德那个参与平定太平道的兄长,但是对于伏德这小屁孩,他还没有什么畏惧。只是,现在前有敌军,后有追兵,如果他带兵破阵,能一下子突破汉阵那还不错,如果突破不了,那极有可能陷入汉军围困,这样的话,无疑他们的伤亡会很恐怖,甚至无人能逃脱。

在黑山贼里,其实山头林立,张燕只是名义上被大家推举出来的统帅而已,原因自然是他的势力是最大的一支。平时,黑山军众人或许对其决策毫不犹豫的支持,但是,现在事关大伙的生死性命,那些小渠帅自然起了心思。

当下,便有不少人提出绕道撤退,绝不可和汉军硬拼,即使可能会拉长撤退路程,甚至会抛弃他们抢来的物资,但是性命对他们而言,是第一位。不过,还有不少人觉得应该死磕汉军步卒,但有个前提,他们要求张燕动用他的骑兵,让骑兵去突破汉军阵型,这一点上,张燕十分迟疑。

只是,无论他们讨论结果如何,在他们到达射程后,汉军的箭矢便从天空上,如期而至。却见得,密集的箭矢如雨般,洒落在黑山贼军内,一时间矢如雨下,满天都是。

黑山贼军本就往来山中,而且多是流民裹挟来,大浪淘沙的兵卒,根本就没多少铁甲,大多数人也只能穿着不齐整的皮甲,甚至有的人还只是布衣,哪里抵抗得了犀利的箭簇。只见,士卒成排成排的倒地,哀嚎不绝于耳,这一轮箭雨,起码对这些防护不及的黑山贼造成了千人以上的死伤。黑山军当即给予还击,只是,他们在远程武器方面,使用的多是自制的猎弓,杀伤力和射程都有限,能给汉军造成伤亡的只有少数,对比他们自己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见此,当下便有于毒等渠帅,根本不再和张燕谈论战略,他们都是建议从两侧撤退的,见到汉军攻势起来,返身就招呼自己部属,从两侧退走。一下子,就打乱了张燕的节奏,他连阻止都来不及,顷刻间便有数千人从两侧遁走。

“该死!一群狗贼!”张燕见此破口大骂,但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剩下的人里都是主战派,他若是不打一场直接撤退,恐怕军阵立马就分崩。当下,张燕展现了他能成为黑山军内最大势力首领的能力,毫不犹豫的对身边诸骑喊道:“骑兵冲锋,其余人等随后进军,生死存亡,当此一战!”

“杀!”

未几,便见千余骑阵型不一,甲胄不全的骑兵,呼喊着,加快马速顶着箭矢冲锋而来,在骑兵背后,黑山贼剩余各部也在各自渠帅的带领下,在骑兵背后,向汉军冲锋。

对面,臧霸见此,又连忙命人通知颜良、高览,让他们见机行事,一旦贼军骑兵破阵,阵型不稳,就靠他们大戟士稳住本阵了。不知道黑山贼骑兵实力的臧霸,选择了最稳妥的策略,只是,很快他就知道,他的准备根本没用,黑山贼的骑兵实在是太差了。

汉军阵前,只见张燕为了稳固自己地位,豁出老本派出的骑兵,压上汉军前阵后,预想之中的汉军前阵崩溃,给后方步卒创造突破空间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他们的冲锋,仅仅只是崩开了几个大口子,但很快便被赶来的刀盾兵和长矛兵的堵上,一千余骑兵,在被箭矢杀伤了两百多后,又突破汉军军阵,杀敌数百,自身也损失五百多人后,仅剩七百骑左右,被困在汉军阵前,没了马力的他们只能在张燕率领下,用手中的马刀和他们马下的汉军步卒肉搏。

之后,略显错愕的黑山贼步卒也跟着来了,他们本想跟着骑兵冲击汉军,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可能给他们机会,因此,别无选择的他们只能在各自渠帅的招呼下,用人海战术去硬拼汉军军阵。

“哼!张燕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这等劣马,亦敢撼吾大汉天威乎?”后方,麴义见到黑山军骑兵不自量力冲刺的情况,鄙夷说道,出身凉州的他,不仅对于步卒指挥有一定的造诣,对于骑兵,更加不俗,毕竟边地之人,谁不是从小就在马上玩的?就算家里没钱买马,但是马术却是必须掌握的,出身豪族的麴义自然也是如此。

对于张燕骑兵这么烂,麴义在见到那些马儿时候,便有预感,不说黑山贼骑兵里面有不少劣马老马,速度爆发力就不行。就说里面虽然有一些良马,但多数明显有些瘦弱,看着就像是掉了膘的样子,马儿饭都没力气,又如何指望它们冲锋,即使马儿忠诚无比,非常有灵性,但也不可能没力气还能有凿破敌阵的效果。

当汉军以堂堂军阵,对付散乱的黑山贼时,这场战争其实就以注定,特别是黑山贼的数量本就和汉军差不多,而且他们后方,还有正要赶来的幽州突骑。

两军厮杀之时,突然之间,却听得有贼众喊道:“燕帅死了,燕帅死了……”

一下子,宛如魔咒一般,整个正在冲锋的黑山贼军内,传遍了这声音。

还没等众人缓过神来,又听到后阵传来“汉骑来了,汉骑来了……”的声音,这下子,真是雪上加霜,当下,便见不少渠帅竟然临阵撤退,带着自己的人从汉军左右两翼撤退,根本不顾现在还在大战。

不过,也不需要他们顾及了,因为大多数黑山贼在听到这些消息,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有少部分死忠者,依旧在苦苦支撑,他们要为“燕帅”报仇。

所谓“燕帅”,自然就是张燕,这是黑山贼对他的称呼,而张燕的死亡却是在率兵继续死磕汉军阵型时,被一枚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流失射中脑袋,当即毙命,掉落马下。而他的死讯传来,所造成的影响明显是巨大的,黑山贼军因此而崩盘。

随着汉军阵前的张燕死忠者被杀尽,四千余骑骑兵分两路,沿着汉军左右两翼追赶四散的黑色贼后,伏德在兵卒的带领下,终是见到了如今面目全非的张燕。

却见,一枚断了一般的羽箭,冷冷的插在他的脑门上,他的脸上除了一颗眼球尚能看清,其余部位,却是模糊城肉泥。那是刚才作战,两军兵卒和马匹踩踏所致,样子端是吓人无比。

“不想一代大贼,却落得如此境地,真世事难料也!”伏德摇头叹道,谁能想到控制黑山贼百万之众的张燕,竟然会因一根流失而亡,在他得到兵卒报告时,第一时间都表示不信,若非得到一些降卒的确定辨认,他都怀疑这到手的功劳的真实性。

见到张燕血肉模糊,麴义对伏德问道:“中郎,燕贼首级,当何如?”

“割下,送京师报捷。血肉模糊又如何,这等大功,不取百不取。”伏德冷冷道,反正张燕死了,这功劳就跑不了,至于这首级如何,无非是给个交代而已。毕竟,这等谋反叛乱大贼,你要换个其他首级顶替,说不得会热出乱子,不如就用原版的,如果有人质疑首级真实性,那就让他们去把活的张燕找出来再说。

之后,伏德令各部统计伤亡,很快便写下此战死伤两千余,杀敌五千的战报,和张燕的首级,一同送入京师报捷。

接着,他又令兵卒,一一审问降卒之中,干过伤天害理,比如屠杀百姓、奸**女的人,凡有言语闪烁、迟疑者,皆杀之,最终也只有数百人活命。这是他和兄长伏泉学的,不仅仅是惩治坏人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给这些黑山贼立威,因为在他眼里,这些降卒就是之后的炮灰。

而后,伏德留下一部兵马,保护伤兵,便带着其他兵马,以麴义率本部兵马并那数百降卒为先锋,直奔壶口关去。

第六百三十七章 献关

黑山贼军四处遁逃,汉军也是四散追击,又各自杀俘了不少贼人,待得一天以后,伏德已经带人追到壶口关外二十里处,而此刻,壶口关上,也是吵闹一片。

“燕帅死了,汉军杀来了,快逃!快逃!”

“如今汉军兵马不多,只需守住壶口关,以壶口关之险,汉军定难破城,拖到冬日,其必退,吾等不需撤也。”

“汉军无粮,吾等亦无粮,留之必死,当撤之!”

……

关隘上,原本被张燕留下的将领,正不断讨论应对办法,随着张燕死了,黑山军的去留,成了他们必须面对的事情。

他们谈论半天谁也不服谁,谈论的内容也就两点,那就是他们是在壶口关与汉朝死战,还是撤回到黑山老巢里,拿着他们劫掠到手的钱财,继续去山林之中游乐。当然,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不过直接被众人忽略,那就是一路杀到长子县外,拿下上党郡,然后靠着上党郡百姓供养,只是很明显,张燕带着大部队都输了,甚至自己都身死,他们又怎么可能深入长子县呢?

其实,大多数人是建议直接撤退的,毕竟黑山军物资本就不宽裕,本来就是准备打下壶口关后,靠着劫掠上党的物资来维持,现在主力大军都败了,他们哪有多余的物资,来维持自己守关呢?

倒不如趁着汉军未至,提前撤退,保留自己的实力,反正回到黑山老巢,从那百万流民内,再抽点兵,他们的实力都会恢复的,到时候再想如何对付汉军,为张燕报仇也不迟。

“既然诸位意见不和,吾也不强求,在下仅存数十骑生还,守城无益,这便先走了。”眼看和大家讨论不出默契,一名身上染着血污的将领对众人说道,他叫张白骑,说完后转身便走,准备召集麾下骑兵离开。

张白骑名默,人如其名,少言寡语,他是冀州中山人,年约二十八、九岁,身长七尺九寸,体态俊伟,面如冠玉,如果放到现代,那就是妥妥的一个阳光型帅哥。他出身贫寒,早年游侠,知名中山国,后有一友为外人所杀,他持单刀为友报仇后,便亡命黑山。

由于被其所杀者,乃是当地豪族之人,势力庞大,张默即使遇到朝廷大赦,也无法归家,因此,索性便不再从良,就在黑山之中呆着了。而张默在中山、常山一带名气很大,活不下去的百姓或者犯事的游侠恶少年都愿意投靠他,渐渐成为黑山军一方渠帅首领。

并且,张默也是艺高人胆大,常乘白马,即使行军打仗也是如此,众所周知,为将之人,应深知保护自己,不为敌军所知。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对于一般将领而言,少有乘白马的,因为那样无疑非常招摇,容易被敌军惦记,在战场上,骑白马者也是更容易被攻击的将军。

而敢骑白马者,必然是对自己的武力,极为自信,纵观天下,那如今闻名北疆的公孙瓒敢骑白马作战,西北小将屡立战功的庞德也敢骑白马,只是,张默这个还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的无名之辈,也敢骑白马作战,实在是令人不得不说他的胆子之大。

因为黑山贼大多数都是平民出身,多有无字者,呼名则显得无礼,便互称诨号。而张默因为常骑白马,也被黑山诸贼直接称为“张白骑”,久而久之,人人皆呼其张白骑而忘其本名。

当然,张白骑敢骑白马作战,自然不是胆小之辈,他之所以选择不战而走,自然是手下没兵了。他因为善马,又是张燕心腹,因此除了统率本部兵马外,还顺带着帮张燕掌管骑兵,结果一天前的那一战,不仅骑兵大半阵亡,只能狼狈逃窜,就是他麾下步卒,也因为跑不过那些汉骑,根本没追上张白骑,现在,随张白骑逃回来的就不足百骑,这点人马让他守壶口关,他明显不会去做。

“张白骑,尔可决定了,真欲走乎?”眼看张白骑毫不迟疑的离开会议,一人大喊道,他叫陶升,也是黑山贼军的大首领之一。

“有何不敢?”张白骑回头看了一眼陶升,厉声回道,张燕死了,黑山军内部分崩在即,张白骑自己也准备快点回老巢整合势力,若是他死在这,那老巢的人马部属岂不是给别人做嫁衣吗?

随着张白骑这话说出,其他知道张燕死后早有心思之辈,也是跟着喊道:“该走就走!”说完,又有二人起身,他们是郭大贤和于氐根,也是黑山军中的大首领,剩下的就是那些不愿离开的和保持中立的,就是被张燕派出留守壶口关的陶升、左校、刘石。

“那就休怪某无情!”

陶升见到另外三人都这样离开,当即大怒,在他附近的郭大贤,突然觉得脑后起风,后颈忽地一凉,接着感觉自己好像飞上天空。

直到失去意识前,郭大贤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陶升如此执意留守壶口关,他们根本不是要受关,而是知道张燕的黑山军主力败了,早就有预谋的献关了,他们如果不从,就成为他们又一笔功劳而已……

随着头颅落地,陶升低头擦拭着刀上血迹,神色平静,仿佛他杀的不是黑山军的大首领,而是普通的阿猫阿狗一样。

张白骑、于氐根皆骇,只见靠得最近的于氐根怒不可遏指着道:“陶升,尔居然敢杀同辈,吾要杀……尔……”不过,于氐根刚欲拔刀,下一瞬间,就见一柄环首刀从其胸膛透出,上面滴着鲜红娇艳的血。

于氐根艰难的扭过头,咬牙切齿道:“左校,小儿……小儿……”

“去死!大势在汉,燕帅已死,尔等还欲回黑山?”左校冷笑一声,复取一匕,插入其口,彻底断绝于氐根的性命。

远处的张白骑这才反应过来,刚想转身加速逃走,只是刚迈开步子,他的身边猛然出现四名兵卒,皆健壮之士,一起上前,瞬间便将他绑缚,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埋伏。

“左校、陶升,尔等为何如此?”张白骑不解的大喊道,他不明白这平时与他关系还好,同样也是黑山主力的二人,为什么要下此毒手?

“为何?”陶升嘴角呢喃,笑道:“张白骑,事到如今还不明白?莫非汝不知,张燕为何派吾等与刘石留守此地乎?”

一句说完,张白骑汝醍醐灌顶般,醒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若非吾与二人相近,今日亦要亡尔等之手也!”

“自然!”陶升并未迟疑回道,他和左校都是在黑山军准备趁着大汉北疆在张举、张纯以及屠各、南匈奴人反叛时,准备商讨反叛时,和张燕等人意见不一,不想反叛的,只是势力太弱,最终还是被裹挟着一起反叛。

至于保持中立的刘石,为何和陶升等人反叛,听其姓氏便知,他可是正经的汉室宗亲,乃汉景帝幼子,常山王刘舜后代,世居常山真定。同刘备一样,刘石也是一个破落户,甚至比刘备更惨,从他往上数,连续四代都没有人出来做官,而他和张燕乃是同乡,按说同乡一般很亲密,比如陶升、左校二人,正是因为同乡才互相信任。不过,对于刘石而言,他的家世再衰,那也是正经的汉室宗亲,一旦黑山军大事不济,投降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一直以来素为张燕忌惮,屡次压制其人。

本来,这三人再如何,张燕都不该派他们留守壶口关,保证后路。只是,如今张燕这般形势,他派陶升、左校和刘石三人留守后方,却是因为壶口关的五千兵卒,全部都是张燕的人,而他们自己的原本属下,早被张燕在攻壶关时消耗了大半。

张燕此举既不怕三人献关投降,断了自己后路,因为他们手下的兵不听他们的,又可以消耗三人,同时也可以减少三人抢掠的物资,遏制他们的势力,对于和自己不对付的势力,用这种软刀子的方式,一点点削弱。

按照正常的情况发展,陶升三人只能安心在后面呆着,一旦有异动,肯定就会被张燕留下的五千兵卒给就地解决。只是,昨日败卒传来的消息,令得他们寻到了机会,张燕死了,壶口关五千兵卒群龙无首,当即,陶升便联络其余二人,用他们剩余的伤兵为主,又因势利导的和五千兵卒的几个小首领私下联系,言道汉军势大,只有献关才能活命,最终在清除了数百死忠者后,彻底掌控了这支兵马。

不曾想,今日张白骑、郭大贤、于氐根三人带着数百败兵逃回,一下子就让陶升将计就计,索性用这三人再换他们更大的富贵,这才有刚才的一幕。当然了,张白骑平日对他们友善,所以他们不想加害此人,仅仅命健卒绑缚而已,可是郭大贤和于氐根不一样,此二人经常与他们不对付,因此陶升和左校毫不犹豫灭了二人。

壶口关上,秋风瑟瑟,陶升用郭大贤尸体的衣服,擦干净爱刀后,还之入鞘。他身量中等,面容无奇,但由于知书,身上有一股文雅之气,黑山贼大多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汉,是以特别尊重其人,此时,陶升视线遥望壶口关外西侧,他在等着汉军的旗帜。

这一刻,对陶升而言,实在是等的太久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想过从贼,只是一切时也命也。他是魏郡内黄人,出身贫寒,若非略有才知,被县令看中,征为县吏,步入仕途,恐怕就只能务农了。

只是,一次意外,陶升得罪了县中权贵,其家族在州郡都有势力,对方不肯绕他,别无他法,陶升只能亡命,最终落寇黑山。这也是后来张燕率部投降大汉,陶升喜悦的原因,因为如此,等到朝廷彻底接纳黑山军,他就可以归乡了,没想到还没多久,又叛了,实在令陶升失望,也正是因此,他才会筹谋这次献关。

“陶将军,当下何如……”左校大步走上来道,他大约三十岁上下,身高体壮,脸孔窄长而胡须绕脸,其本是魏郡内黄著名游侠,与陶升同乡,向来唯后者马首是瞻,甚至不称其诨号,只以将军言语。

“‘将军’二字,以后休提之。”陶升摇摇头回拒道,他投身黑山贼,自号“平汉将军”,现在要归汉,自然不能再这用名字了。

“快看!汉军!汉军……”

突然之间,壶口关内传来大喊声,一下子引起了陶升的注意,待看到远处的汉军旗帜后,他的脸上露出笑意。

当即,陶升看向不远处的刘石道:“接下来,就看刘兄了。”

刘石年约二十五六岁,身长七尺余,就基因而言,绝对是俊郎君的基因。他生得方面大耳,眼如黑漆,炯炯有神,到底也是刘汉的后人,以外貌论,陶升差他十万八千里,犹如野鸡比之于仙鹤,可是论起权谋智略,真是差得远了。

否则,若是实力厉害的话,以刘石独特的身份,真宣传得当的话,指不得有一堆和前汉开国皇帝刘邦身边的市井匪徒,要跟着他干,渴望建一个从龙之功。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受限于张燕的猜忌,寡言少语,生怕什么时候被张燕吞了。

闻言,刘石点了点头,而后下城,单骑走马的出关,直奔汉军营地。

数刻之后,伏德接到壶口关守将献关的消息,根本不敢置信,以为对方是在诈降。若非对方报出自己汉室宗亲的身份,某种意义上还是他亲戚的原因,伏德都准备直接砍了刘石了。

直到后来,陶升等人率兵出关,弃械出迎后,伏德这才相信,在知道三人和俘虏张白骑沿路以来都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事后,当下便收编了三人兵马,而后又解绑张白骑,一番言语诱导,令其归降,至于四个降将官职,只待他向朝廷表奏三人之功,论封行赏。

这一战,自此画上句号,剩下的便是伏德派兵,将那些四散的黑山贼兵,一一抓捕,除了早早钻进太行山脉的贼兵外,其余人等,一个不留。

中平三年,秋,黑山贼复叛,降贼中郎将伏德破其于上党,斩贼首张燕,余贼皆惊,不敢再战,上表复降,帝准之。

大会宾徒于薄落津。闻魏郡兵反,与黑山贼于毒等数万人共覆邺城,杀郡守。坐中客家在邺者,皆忧怖失色,或起而啼泣,绍容貌自若,不敢常度。贼有陶升者,自号“平汉将军”,独反诸贼,将部众逾西城入,闭府门,具车重,载绍家及诸衣冠在州内者,身自扞卫,送到斥丘。绍还,因屯斥丘,以陶升为建义中郎将。摘选自《后汉书》陶升其人,按照史载,是真的不愿一辈子做贼的

第六百三十八章 出兵战南匈奴

中平四年,初春时节,北方的并州,尚显得寒冷无比。而在连番平定张纯、张举和黑山贼的叛乱后,准备了数月的大汉,也终于要向去岁反叛的南匈奴人和屠各人,伸出复仇的獠牙了。

只是,汉朝准备对胡人有图谋,胡人对于汉人,同样也早有计划。这不,汉军尚未有董卓,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屠各人、南匈奴人便开始有所动作,而且是大动作,他们突然出兵,西掠北地、南下河东,东寇晋阳、雁门,北攻定襄,连略凉州、并州、司隶三州之地,一时间,在这初春时节,大汉国北疆烽火四起,造成了三地不可计量的损失。

却说关羽自收拢了使匈奴中郎将的不足两千残部,在淘汰退伍了一些伤卒老弱后,关羽又招募一些精壮,并向伏泉求援,借了数千良马,终是凑足了八千骑,因其地盘被胡任所占,故而也只能屯兵晋阳。

后来随着降贼中郎将伏德率部集结晋阳,两军无论主帅到兵卒都是渊源颇深,自然兵合一处,步骑近三万人驻扎于晋阳城外十数里的龙山脚下。

此地风景甚好,满山红叶与阡陌翠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晋阳大湖恰似镶嵌在翡翠大地的一块硕大明镜,素来为晋阳人外出踏青的不二选择。不过如今那秀丽景色,被关羽和伏德部的联军霸占,每日军营里喊杀操练声不断,伴随着马蹄声响起,实在大煞风景,往来游人来此都顿觉失望,不过毕竟是汉军驻地所在,并且关羽部军纪严明,倒是没什么人说闲话。

接到并州刺史部消息,正在军营里监督兵卒训练的关羽和伏德,当即喊上亲信,乘马赶往晋阳城内的刺史部。

到了刺史部,与诸人草草打了招呼,并州刺史丁原便说出了胡人的战略,此番屠各人和南匈奴的战略很见到,就是在西北两线各自派兵一、两万人,其目的就是抢掠,他们能抢就抢,能不打最好不打,这样一边干扰大汉的北方戍卫,一边又聚兵数万,号称“十万”,直扑并州刺史部所在晋阳,如同前番杀张懿一样,就再次打垮大汉这个北疆重地的实力。、

屋内寂静无声,面对气势汹汹的屠各人、匈奴人,所有人都感到了压力,晋阳西方无险可守,一旦胡骑翻越吕梁山,将一路毫无险阻的推到晋阳城下。

“董西河如今正领兵于皋狼,以待胡骑,并传讯州署,合兵西河以待胡骑,诸君如何看?”丁原开口道,语气里愠怒不已,众人皆知那是丁原气董卓不知规矩,刺史乃郡守上官,董卓如此无礼,竟然直接要求丁原出兵和他合兵一处,一点问询语气都没有,这不是明摆着不知尊卑吗?

当然,心思灵敏者也猜得出来,董卓与其说对丁原无礼,倒不如说是气丁原抢了他的并州刺史位置。毕竟,自从前番董卓因司徒袁隗复起,被掉到并州剿灭黑山贼后,屡立战功,去岁屠各、南匈奴联军反叛攻并州,杀刺史张懿、西河郡太守邢纪后,可是一直想要争这并州刺史的位置。

只是,与董卓一样,同为袁氏故吏的丁原,明显更值得袁隗去重用,毕竟,董卓有着前面剿灭太平道不利的事情在,就让袁隗有所迟疑。袁隗在深思之后,也不管董卓有过曾经担任过并州刺史的经历,明显比丁原更合适,还是将丁原举荐为并州刺史了,至于董卓,考虑到他有丰富的军事经验,便举荐其为西河郡太守,令其正面对阵屠各、南匈奴联军。

在场不少人见丁原样子,皆不敢言语得罪他,气氛略显微妙,度辽将军耿祉见此忙转移话题道:“胡人此来,气势汹汹,诸君议议,是攻是守?”

朔方郡太守董援立即开口道:“晋阳城内可用之兵约五万,以五万对十万,其中大半为新兵,毫无胜算,下官不才,以为当守之。有晋阳坚城在,胡骑可奈吾何?”

太原郡太守委进当即摇头道:“据守不出,胡人必绕城劫掠,到时太原十六县三十万百姓必致大祸,不可!不可!”

董援当即反驳道:“出城攻之,一旦战败,不仅太原百姓将出大祸,到时并州都未必能保得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何取舍,望诸君深思!”

云中郡太守乐贺这时连忙附和道:“下官赞同董朔方之意,以晋阳坚城挫胡锐气,而后寻机破之,乃良策也。倘若出城与胡决战,出现差错,恐有去岁张并州、邢西河之祸,到时悔之晚矣!”

此时,因为度辽将军和使匈奴中郎将驻地,皆为胡人所有,关羽部和耿祉部皆在晋阳,约三万人,再加上伏德部万余人和丁原自己的两万并州兵,一共有约六万余人。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决战会动用六万人,毕竟晋阳郡各地也要派兵守不是,因此一旦全军出动,汉军最多能动用的兵力也就五万出头而已,而且其中如丁原、耿祉部兵卒,大半都是新兵,真正依靠的只有关羽和伏德的马步近三万人,这点兵马实在令不少人忧心,毕竟胡人兵马可都是拿了刀剑便可上马的精锐。

其中,便有董援、乐贺二人,他们都是新任太守,所管地方,其实大半都已为贼所陷,甚至自己都没办法回辖地了。说白了,现在的他们,一方面根本不相信汉军能够取胜,另一方面也是根本不在乎太原郡百姓的死活,他们只在乎自己在任上不出错,只要他们能否收回失地,立下战功,然后回到辖地上任并取得政绩升官。

关羽素来不惧胡人,见二人如此怯战,大怒道:“胡人狗辈,何惧之?诸君怕之请便,羽麾下八千骑必出城决战!”

伏德当即附和,也说出其麾下万余步骑,也要出战,两人之意,就是逼众人做出抉择。

或许关羽份量低,在场众人对他这个使匈奴中郎将不会在意,他们都是郡守,权利可比关羽大的多。但是伏德不同,虽然伏德还是一个杂牌中郎将,但他的背景就不是众人可比,甚至出自右扶风耿氏的耿祉也不敢小觑,并且因为去岁大败黑山贼,斩首张燕的功劳,伏德也被朝廷封为亭侯了,这身份上也不是他们可比的。

耿祉本就想要夺回失地,让他一个度辽将军一直待在晋阳,如何让他受得了,现在又被如此逼战,当下也应道:“吾亦愿出兵与胡逆战之!”

此时四位晋阳手中有兵者,有三位出言,在场其他人纷纷噤声,而后望向并州刺史丁原,他是晋阳城内最后一个手中有兵的人,若他无异议,那么谁反对也没有用。

见到众人望向自己,丁原并未立即回应,而是转移话题道:“去岁张并州为胡逆所害,晋阳城内并州唯兵两万,然并州各地尚需留守,城内州署兵马仅数千步卒尔。”

这话一出,耿祉、伏德、关羽三人脸色一变,纷纷怒极,丁原这话意思就是说他就出几千杂兵,而如果作战,很明显是让他们三人做主力,一个并州刺史如此保存实力,能不让他们发怒?

当下,耿祉当先喝道:“使君为并州之主,岂能如此?”

伏德也跟着道:“莫非并州无人?区区胡狗,竟无人敢战?”

话语里是赤裸裸的打想要保存实力的丁原的脸,不过,丁原也是老谋深算。他深知此战险恶,把兵派出去,能不能胜先不说,就是胜了,也要损兵大半,对于刚刚掌控并州的他而言,绝对不能无兵,因此丝毫不为二人话语所动,而且,也因为二人的背景,一点话也不反驳。

眼看丁原如此无赖,最终若非伏德也跟着无赖说丁原不出兵,他便带兵去雁门偷袭胡人后方,把晋阳的烂摊子全部丢给丁原,而后耿祉、关羽也有模有样的威胁,这才让丁原服软。

毕竟,胡人十万联军,只要围了晋阳城,丁原本身在晋阳也就万余人而已,再分守各地,没有其他人的支援,说不得真要被胡人再把并州劫掠一遍。到时候,再算上去年胡人劫掠并州留下的后遗症,并州人口经这两次大难,恐怕最后他这并州刺史,说不得最后连一个郡守都不如。

所以,丁原怕了,同意加兵,再加得不多,也只出兵八千,众人也只晋阳各地也需要人守,丁原并州的两万兵,一部分还在雁门、定襄等地,能给八千已经不容易,这才勉强同意。

一番准备之后,汉军并州刺史丁原部八千步卒、度辽将军耿祉部步骑约两万人,使匈奴中郎将关羽部八千骑,降贼中郎将伏德部步骑一万八千人,共合约马步五万四千人,出了晋阳城,直奔西边,往西河郡的方向行军而去。

远处,西河郡与太原均交接的吕梁山,横压八百余里,峥嵘突兀,叠嶂竞险。

在这山中曲曲折折的小道上,鸟雀惊飞,黑压压的胡骑列阵而过,直向西方,一眼望不到边。这些胡骑,人人身披双层皮甲,乃至三层皮甲,携弓带箭,短兵以匈奴剑矛为主,少数人佩戴着汉国制式环首刀,约占人数的两成左右,堪称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之中,多数人都是曾经被汉国征召,随汉军征讨鲜卑、羌人,剿灭国内叛乱的老卒,实力不容小觑。

在胡人大队骑军的后方,是成群结队,数之不尽的牛羊,足有几十万之多。这些都是胡人的粮草,其优点是不用千里运粮,随地宰杀,但也有缺点,那就是一旦胡人兵败,他们的牛马很难跟得上军队的逃跑速度,这样的话,多半会便宜了战胜他们的对手,为其缴获。史书之中,常常记载破某胡,获牛马羊数万、数十万、不计其数等语,便有此因。

如今,随着这些内附大汉的胡人反叛,他们又一次将牛羊带着,用刀剑向大汉百姓劫掠他们的凶残,也不知最后,这些牛马羊,最终又会被谁所有?

“报!前方发现汉国大军……”

一声斥候的大喊,惊醒了新任须卜单于,他便是前须卜骨都侯,当下问明白汉军人数后,虽有些担忧,毕竟汉军人数不少,而且他们的战力,一直不低。

但是,最终须卜单于还是命令大军前进,他不想打,而是不得不打,据说汉国正热情招待他背叛的羌渠单于儿子于夫罗,大有为他夺取单于之位的打算,这是须卜单于的逆鳞,绝不能容忍,所以必须要打,否则,一旦汉人带着须卜单于杀过来,须卜单于可以肯定,那些南匈奴部落里不满自己的部民,肯定会支持他,势必会影响他的统治。

而且,深深知道汉国实力的须卜单于也明白,他们的背叛,一定会引起汉国的愤怒,他们只有打怕了汉国,让汉国正视他们,才能换得一线生机。否则,一旦汉国平定了国内的叛乱,用他们的人口对付自己的话,南匈奴肯定要走前汉时的匈奴先辈的老路。

所以,这一战,南匈奴不得不打,只有打怕了汉朝人,才能取得自己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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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吕布百骑冲胡阵

去年屠各、南匈奴联军进攻并州,杀死并州刺史张懿,西河郡守邢纪后,可以说在太原、西河以西北,早已被胡人劫掠一空,原本的人烟稠密之地,随着胡人一来一回,顿成渺无人烟之所,直到今年也未恢复。

这次胡人联军又攻来,对于并州州郡官署而言,至少他们不用为疏散百姓避难而发愁,着实省去不少时间、人力。而对于与其对战的汉军而言,也不用因为会在自己疆域而束手束脚,直接就摆开架势,在吕梁山脉外去往晋阳的必经要道上,扎营列阵待敌了。

“董西河,此番若胜须卜狗贼,不知大汉可否助吾归王庭?”

汉军一侧,匈奴王子于夫罗十分急切的向董卓问道,自从南匈奴叛乱以来,于夫罗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回王庭,只是须卜势大,他麾下只有三千余随他赴中原的南匈奴胡骑,根本不是须卜的对手。

当初,于夫罗因为汉朝的征调,考虑到于夫罗心切,带兵助汉朝平定张纯、张举之乱,不过随着南匈奴反,便被汉朝调回并州了,后来考虑到他和须卜有大仇,便让他驻扎西河郡,也不怕于夫罗会叛逃去毗邻的南匈奴王庭。汉朝这样做的用意,除了一方面让于夫罗安心以外,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于夫罗麾下的胡人精骑,能够帮助去岁被胡人劫掠,势力大损的西河郡增加防御。

闻言,董卓回道:“右贤王为南匈奴正统,自当助之,然如今须卜势大,一切尚需从长计议。”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听到董卓的肯定答复,于夫罗喜笑颜开,不停点头,而后望向前面隐约可见的族人,如今却是对手,握紧了手中弯刀,对于叛徒,他此刻仇恨无比。

见此,董卓嘴角冷冷一笑,暗道于夫罗天真,其实刚才他对于夫罗的回答,其实就是敷衍而已。

在如今整个南匈奴都随着须卜反叛的时候,董卓相信,朝中百官公卿甚至大汉皇帝都不是傻子,这场叛乱的背后,已经说南匈奴除了少数被大汉用富贵生活腐化的贵族,还在忠心大汉以外,其他胡人早就变心了。这从大汉让南匈奴的正统继承人于夫罗到西河郡驻扎,怔怔一个冬天,都没有多少部民前来投靠于夫罗就看得出来,这群被压制驯化了百余年的豺狼,终于又再次要将他们的野心苏醒了。

因此,即使大汉现在平定南匈奴,但除非彻底将这些胡人甄别出反抗大汉者屠了,否则,大汉要治理南匈奴就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成为一个整体。而不让他们成为整体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能让他们有一个领导者,无人领导,再施以计策,令南匈奴贵族不相不和,互相陷入猜忌和内乱,如此便会让南匈奴即使有二心,也深陷内耗。

故而,董卓才会有这个想法,对于胡人局势很了解的他,其实打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放于夫罗北归。在他心里,就算朝廷没考虑到,他也会私下里上奏此事,因为他始终都知道,豺狼如果没有一条领头狼的话,即使单体实力再厉害,也终究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呜!呜!呜……”

激昂急促的号角声突然响起,立刻惊动了二人,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连忙往中军处策马而去。那里,昨日和他们会合的丁原、伏德等人正在那里,而这号角声说明了附近有大股敌人出现,至于是何人,一猜便知,自然是那出兵劫掠的胡人。

到了中军,丁原、耿祉、伏德、关羽四人早就等待二人了,当下,丁原率先出口道:“尽快击退屠各、南匈奴人,不计代价。”

丁原脸色无比严肃,显然他一开始就想用并州最高长官的威势,命令众人,只是他这话一出,其他人等皆是脸色一变,暗骂丁原无耻,什么叫不计代价,让他们和胡人拼命吗?

在场之中,除了于夫罗麾下三千余骑较少以外,其他人就是董卓也是准备了万余步骑,自有丁原才八千人,这般和胡人硬拼,明显兵马最多的人最吃亏。而且击退屠各、南匈奴联军,完全靠步兵是不成的,毕竟屠各、南匈奴人这么多年内附,早就熟悉汉人战术,想要和对付塞外胡人和羌人那样,仅仅靠着拒马和弓弩,用战阵耗死对方基本不可能,如果这样以守为攻,对方完全可以绕开汉军阵型。

因此,对付他们,只能靠骑兵,耿祉、伏德、关羽、董卓、于夫罗麾下多是骑兵,这一场血战下来,能剩下多少人?

此刻,耿祉、伏德、关羽都知道,丁原这是在报复他们,只是又能如何,他们还是要出兵的,当下众人又确定各部任务,四散去阵前带领兵马,终究列不了阵,他们也只能死战。

“呜!呜!呜……”

“咚!咚!咚……”

随着战鼓声和牛角号声响起,汉军各部便在原本阵型上调整,不过却并没有因此,遭到原本早就列好阵型的汉卒不满。

边地汉人和胡人间的恩怨史,就是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完,打胡人,汉军各部将领根本无须多费口舌,士卒绝对会拼了命死战,更何况是临时变阵,这种麻烦事情。并且,像是丁原所带来去年末招募的八千兵丁,和董卓所带来的西河郡近万步骑,他们之中,或许大半训练不精,或许技艺不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大部分是去年屠各、南匈奴人反叛劫掠的受害者,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如何会去计较这麻烦的列阵,只要打胡人,他们就不怂。

只见得,汉军整装待毕,中路由两万余名衣甲齐备的步卒组成,位于数以千乘的大车后方。大车共计叠加三层,连绵数里,车的前方置放两百余张床弩,一支支狰狞可怖的大箭堆放在床弩旁边,静静等候上弦。

那些汉军步卒以千人为一阵,整座大阵细分为二十个小方阵,处于最前排的是长戟士。边地自古尚矛,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凉州、幽州都是如此,并州同属边地,但似乎受到冀州、司隶的影响,长兵以戟为主。

长戟士周围夹杂着弩手,以射程远近排列,脚踏弩壁而张之的蹶张弩以及腰开的腰引弩无疑属于第一列,从十石依次递减,一直到三石为止,以下皆为手弩。更后排则为步弓手,一张张长达六尺的长弓被士卒们静静拎在手中,脚边是插满箭矢的箭壶。

步阵两侧,皆为骑兵,左翼为伏德、关羽、于夫罗部,右侧为耿祉、董卓、丁原部,两方兵力基本相当。虽然董卓和丁原一共才三千多骑,但是耿祉麾下,却有一万六千余骑,这厮自从和关羽接下梁子,再收了伏泉返还并州的一万骑,配合原本的三千余残部,又私自截留挑选了原本使用使匈奴中郎将残部的千余骑,一番补充,可谓是在场骑兵最精锐者。

本来,关羽也曾想过去找耿祉理论,毕竟,那千余骑虽然是前番胡人叛乱所剩的败兵,但无疑是精锐,被耿祉直接截留他自然咽不下气。只是,最终在旁人劝说下,也明白耿祉的背景没有计较,同时又有伏德出面,算是用这事摆平了当初关羽和耿祉结仇的小事,看在千余骑精锐的份上,耿祉也没有再去打关羽原本五千精骑的注意,也就此放下恩怨了。

“轰隆隆……”

铺天盖地的马蹄声传来,胡人联军排成长列驰来,无边无际,而后在汉军阵前五里外停止,汉军在观察胡人联军,而胡人联军同样也在观察汉军。

眼看那无边骑兵,汉军将士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号称“十万”的屠各、南匈奴联军大军齐齐出动,声势浩大,任谁都要发憷,毕竟就是大汉国自己,也很少看过数万骑兵一起出动。

汉军心里打鼓,屠各、南匈奴人何尝不怕,对面那可是四五万装备精良,布好大阵的汉人大军,而且他们自己知道自己兵马数量,其实也就比汉军多一些,换句话说,两军基本相当。

耳听周围汉军的嗡嗡声传入耳际,并州偏将军吕布不为所动,双眸散发着幽幽的光,直视胡族大军,半晌收回,似有意似无意的扫了一眼左方,缓缓开口道:“稚叔、文远,吾并州兵多为新兵,人人不安,吾欲振奋士气,可敢与吾一道冲阵?”

稚叔乃张扬表字,其乃云中人,而文远却是张辽表字,为雁门马邑人,二人都是投靠何进后,因功被朝廷封为并州偏将军的吕布新招募的将领,因二人能力不凡,引为心腹。去岁,胡人联军突然反叛,汉军势弱,即使吕布悍勇,也没法拯救大局,随着刺史被杀战败,他也只能带着残兵退守晋阳,若非朝廷有人,并且也知道败不在他,恐怕吕布好不容易到手的高官厚禄也得玩完,因此他深恨胡人,必要令其后悔。

那边年轻气盛的张辽,听到吕布所言热血沸腾,高呼:“有何不敢?”

张杨已过而立之年,即使他也因去岁之战甚恨胡人,但想得比较多,他皱眉道:“冲阵自会提升士气,可需人数几何?少则不济,多则影响军势,而使君麾下仅三百余骑,恐难破胡阵……”

“百人足矣。”吕布一脸傲然,说罢从麾下三百余骑中国,选了并州健儿百人,就有其爱将成廉,魏续、宋宪、侯成等人皆应募,其等披双铠,持撩戟长刀,尾随吕布、张辽、张杨跃马冲出。

数万汉军看着百骑脱阵而出,直奔胡骑,皆是目瞪口呆,心道谁胆子这么大,敢以百人冲击十万。

吕布!

那人是吕布!

这个消息以旋风般的速度横扫汉军方阵,不一刻就变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使有去岁战败之事,但并州人知道事情缘由,丝毫不影响他们对吕布的崇拜。只见并州兵无不热血沸腾,顿戟敲盾,大声嘶吼道:“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很快,这声势也让其他汉军受到感染,所有汉军也跟着大喊道:“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

远处,关羽见此拍掌惊呼道:“壮哉!昔年便知吕奉先之勇,未想如今更甚?”

纵然关羽知道他和吕布其实也是各备其主,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对于吕布的欣赏,有时候,英雄惜英雄便是如此,壮勇之事值得人称赞。

第一次见到这种勇猛之事的伏德,也是由衷赞道:“此人猛将之武,亦有勇将之气,异日必为我大汉良将。”

而在二人身后的甘宁见此,也是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眼中略带羡慕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心里面,年轻的甘宁已经决定,以后若是有机会,他也要如此效仿,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情!

相比于汉军方的振奋,屠各、南匈奴联军则一脸呆滞,他们何曾见过这等彪悍之人,就是他们有的人曾随汉军打鲜卑、羌人,都没见过这么狂的,对方想干什么?以一敌千吗?

不等胡人反应,一百骑驰破辽阔的战场,绕一道小弧,闯进胡族大军左翼。

“杀……”吕布暴吼如雷,动作如风,大戟划出一道绝美的弧线,斩飞一胡头颅,胡人致死脸上都带着一丝茫然,太快了。

戟锋削断一首,吕布化戟为棍,扭腰横扫,一连击落四五人方止,周围为之一空。吕布左有张辽,右有张杨,无后顾之忧,一人一戟夹带着一团厉风,横行于胡骑之间,所向无敌,没有人挡得下他一招半式。

“杀啊……”张辽面色红润,眼珠赤血,铁戟扫飞攻向吕布的短矛,手腕一抖,反用小枝割断偷袭之人脖颈。紧接着他大喝一声,戟出如电,他这柄大戟重达数十斤,寻常人提起都很吃力,他却运转自如,平日与人相斗,最是占便宜。

吕布、张辽二人如同下山猛虎、入海孽龙,两杆大戟挥舞成一团青光,杀得胡人人仰马翻,鬼哭狼嚎。二人身后百骑,很快只剩数十,然后依旧紧紧相随,一路高呼,舍死奋战,挡者披靡,短短数刻,因他们而落马者已有数百人,其中有好几个百夫长,千人长的勇士。

胡人仿佛一块块豆腐,被这百骑轻易凿穿,而吕布眼看己方人数以少的,当下斜插右翼胡人薄弱处。而和那些在前阵的胡人,早在短短时间内,被吕布等人的武力给吓怕了,再加上他们身边人数少,本能的怂了,纷纷让开一条道路,任使他们离去。

众目睽睽之下,吕布最终率二十三人破阵而出,整个世界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似乎连那徐徐的风似乎也完全停止了。

半晌,汉军方传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一狼高过一浪,巨大的声浪冲天而起,几乎震散天际云层。

并州铁骑,不愧是和“幽州突骑”、“凉州铁骑”一样,大汉的三边精锐!

与之相对应的,是对面胡人的沉寂,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汉军百人尚且如此勇猛,对面可是有四五万人,他们如何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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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章 胡狗安敢欺吾

百骑劫营冲阵,说是说得简单,但真正敢这么做,并且能做成功的,却是很少很少,很显然,自持武勇的吕布虽然颇有自大之嫌,但他的确是有这个实力的。

丁原站在指挥车上亲眼见证了这个奇迹,抚掌而笑道:“吕将军壮勇,百骑横贯十万胡骑,比昔年广子李敢有过之无不及,真飞将军在世,并州之幸也!”

当然,心里面,丁原也是有些不满,吕布骁勇不假,却不能为其所用,反而屡次违令。如果可以,丁原自然想纳吕布于麾下,纵然吕布内怀桀骜,但是若能将其纳入麾下,这种不可多得的猛将于丁原而言,何其幸运!

可惜,丁原终究当这并州刺史迟了,对方早为大将军何进看重,不然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升任偏将军,依丁原看,若是此战能将胡人大败,这吕布少不得要被大将军征召入京了。而丁原虽然是吕布上官,但是某些时候,吕布依仗大将军之势,也不听他命令,就像刚才的百骑冲敌阵,这么危险的事情,都没有和丁原这个并州刺史报备,吕布如今之桀骜不驯,可见一般,然而丁原也是有些无奈,何进和袁氏关系密切,他身为袁氏故吏,自然不好太多针对何进的心慕之人。

说实话,吕布刚才的举动确实是冒失过分,擅作主张之极,此举可谓是将丁原置于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上。现在冲阵成功便就罢了,倘若冲阵失败,传出去说不得有人要说丁原威信不足,御下无方。

不过随着吕布功成,两军还未决战,便为汉军立下难以估量的大功,一切自然不同。这不,在丁原身旁的董卓和耿祉,都是由心恭祝丁原获得此等猛将,但只有丁原自己心里清楚,吕布无论此战胜或不胜,仅凭此功,其必然会被何进征召,他已然不属于自己,不属于并州了。

想到得遇猛将,却不能为己所用,丁原心中何其苦恼,然而面对身旁二人吹捧,只能苦笑应对,也是难堪。

胡人联军后方,看着吕布率二十三汉骑扬长而去,须卜单于脸色奇差,数万匈奴勇士,莫说追击,连背后放箭也是不敢,显然是被对方神勇震慑到了,这一战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一丝阴霾,他能有好心情就怪了。

只是,就算如此,即使与汉军对战千难万难,须卜单于也不能退,因为他知道,退了将一无所有。如果部民们知道他不敢与汉人对战,必然恐慌,而到时候汉人带着于夫罗来夺位,须卜单于用屁股想都能知道那些被自己弑杀羌渠单于而逼迫投降的部民们,会支持谁?

毫无疑问,明显是于夫罗这个还算是正统的前单于后人,虽然羌渠即位,和当时的汉朝使匈奴中郎将张修有点关系,正是因为杀了前任的呼徵单于,羌渠才能执掌大匈奴,但是终究没有证据,没有人说得清张修和羌渠之间有没有什么勾结。

因此在匈奴部民眼里,须卜这个弑杀单于夺位者,明显极其不正统,就算匈奴单于继承从来都是伴随着血腥的,但一旦夺位者不能给部民带来好处,部民绝对会选择更靠谱的人。

“杀!为了大匈奴,杀……”最终,须卜单于只能拔出自己手中那造型精美弯刀,对周围大喊道,并且身先士卒的冲锋,就算汉人再强大,他也不能退缩,为了他自己,必须和汉人拼命。

“杀!”

“杀!”

“杀!”

……

“呜呜……呜呜呜……”上百支牛角号同时吹响,声音低沉浑厚,伴随着的是六万呼嚎着胡语的胡骑,如海浪般呼啸着向汉军冲来。

“大匈奴……”须卜单于奋声吼道,一边策马,一边挥动手中的弯刀,弯刀上那些闪光的宝石,在日光之下,散发出夺目的光彩,如同即将到来的血腥一样妖冶。

“大匈奴……”屠各人、南匈奴人骑马卖力的大吼着,他们眼珠通红,一声声从胸腔喉咙喷涌出的口号,似乎具有催眠之效,暂时驱散了内心的惶恐。

那一声声的大喊里,似乎也有他们内心里的狼性苏醒,或许,纵然他们依旧对于如今强大的大汉有所畏惧,甚至面对汉军会瑟瑟发抖,但是一旦有机会,面对富庶的汉人,他们还是会伸出自己的獠牙。

屠各人本就是匈奴别种,是匈奴人的后代他们喊起“大匈奴”这个口号,完全是毫无障碍。一万匈奴人、两万屠各人脱离军阵,伴随着“大匈奴”的欢呼声驰往汉军方阵,数万骑发力奔腾,犹如大浪翻卷,声势浩大到了极点,大地剧烈摇晃。

与胡人正好相反,汉军方阵除了那些新兵步卒显得有些慌乱外,其他汉军倒是显得略微安静,不少士卒随着令旗有条不紊做着准备。

随着,十数面令旗向下一挥,两百余辆弩车同时发动,巨箭夹带着凄厉的呼号向胡胡人联军射去。内附的屠各人和南匈奴人,作为汉人仆从军日久,对付汉人弓弩很有经验,无一例外将胸膛紧紧贴住马背,尽可能缩小中箭的面积,然而人可以躲,马却不行,上百匹战马齐齐摔倒,一下子将胡人冲锋的军阵弄的慌乱无比。

汉军车弩的优点是威力巨大,射程奇远,缺点也不少,比如上弦慢,数量稀少。此役,董卓身为西河郡郡守,面对去年西河郡被胡人攻破,府库皆空,人口损失严重的情况下,还能为汉军准备两百余辆车弩,万余步骑,也是难得,足可见他的能力,若非是早有预料,并且早做准备,任谁在刚上任不足半年的时间里,都做不到董卓这种在苦寒的边郡将自己的武备扩充到如此地步的程度。

然而,两百余辆车弩看似不少,然而相比于对面胡人联军的数量来说,这些车弩,就明显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屠各人、南匈奴人内附汉庭百余年,不少人怀念先祖的荣光,不甘成为汉人的看门狗,对于汉军可能研究的比汉军还要细致,而汉朝对于这头看似温顺的狼也是十分警惕,否则也不会设置度辽将军、使匈奴中郎将等职压制监视胡人了,可以说两军彼此间无一丝秘密可言。胡人深知硬冲汉军方阵,和送死没什么区别,数千人冲到两百步后,立即下马持步弓开弓射箭,掩护他们背后其余的骑兵冲锋。

双方箭矢你来我往,遮天蔽日,汉军的箭头多为铁质,锋锐异常,胡人则长期受到汉庭武器管制,除非是汉军征召必要,否则很难得到足够的武器,他们的箭头有铁质、铜质、骨质,参差不齐,与汉军相比,杀伤力有如天壤之别。但不可否认的是,汉军感受到了压力,也以致弓弩还击的威力大减。

硬顶着铺天盖地的弩雨,胡人链接杀到车阵前,或从车间缝隙钻入,被严阵以待的汉军长戟士杀死,或干脆直接撞上车厢,倒也不是他们想这样,而是避无可避。

他们一拨又一拨冲击下,以阵亡上万人为代价冲散车阵,而后,才是他们准备已久的大招,三千余隐藏在后的铁甲精骑直突汉军方阵,而后万余难匈奴人尾随而入,前仆后继,双方展开激烈而血腥的搏杀。

“胡狗竟藏有此等精锐?”

“其等早有异心,藏匿甲具亦无怪也!”

“可恨!当杀!”

“今日必叫其等胆寒!”

……

见到胡人竟然有数千成建制的铁甲军,汉军阵中,不少汉军将领面面相觑,这种胡人骑兵,是汉军对阵胡族以来,很少遇到的。无论是鲜卑、羌人,还是其他胡族,虽然他们军队中不乏有骑兵着铁甲,但多是战场各自缴获,而且甲胄不全者,像是南匈奴这样,竟然还能搞出一套甲胄齐全的铁甲骑兵,实在难以想象。

显然,在汉朝管制武器下,这些甲胄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准备的,一定是早有预谋。或许,这些南匈奴人即使没有这场弑杀单于的叛乱,他们也早就准备了这些铁甲备用了,即使汉朝如何在武器方面限制,但是他们依然无时无刻不在积累。

须卜单于等胡人贵族见状大喜,指挥着剩下的胡人大军整体压上来,由于汉军右翼的吕布等人给胡族联军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以为这是汉军中的精锐,有意避开此处,故而打起另一侧的主意。

只见,两万胡骑呼啸着冲向汉军左翼,同时突入汉军方阵的骑兵听到号角声,向右转向,试图杀穿方阵,包抄汉军左翼后方。

被当成软柿子了,左翼汉军将士怒不可遏,特别是关羽,见到胡人如此欺他,如何能忍住?

“胡狗安敢欺吾?”当下,关羽怒喝一声,率先策马而出,身后八千骑,随其出阵,如甘宁、张绣、胡封等青年,眼见胡人这般蔑视,自然也是愤怒无比。

见此,伏德和耿祉对视一眼,皆是点头,而后一声令下,麾下骑兵也是风驰电掣的杀向胡人。转瞬间双方进入射程,两边几乎同时射出自己手中的箭,伤亡却是三七开,汉三胡七。

南匈奴、屠各人善骑射不假,然汉军关羽、伏德、于夫罗部,不说于夫罗所带胡骑也是骁勇之辈,就是伏德麾下的幽州突骑和关羽的凉州骑兵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因此双方骑射也是相差无几,这时防护装备的优势就显撸出来了,铁甲胜皮甲,兜鍪亦胜铜盔,在汉军的铁质弓箭和齐全甲胄下,胡人除了那一支铁甲精骑外,其他甲胄不全着伤亡都很大。

“轰隆隆……”

两条长龙迎面相撞,数以百计的人化为一团肉泥,汉军前锋是关羽的八千骑兵,他们犹如一柄大锥,狠狠楔胡人的骑兵阵势中。

胡人齐逼遭到重击,死伤惨重,后阵万骑一分为二,从两侧绕过,矢如雨下,覆盖每一寸空间,汉军铁甲、兜鍪、木盾俱全,也禁不住密集的箭雨,纷纷掉落马下。

有部曲保护后方两侧的猛将就是一只战场人形怪兽,要命的是汉军磁针别的不多,就猛将多,伏泉当初给关羽准备的军中年轻俊杰,此刻发挥了威力。关羽、张绣、胡封、甘宁等人各带精锐部曲,齐头并进,疯狂突击,所过之处,首级四落,残肢乱飞,血流成河。胡人被杀得哭爹喊娘,他们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失误了,对面的汉军哪里是软柿子,里面可是藏着好几个吕布呢?全都是杀神一般的存在。

一刻钟,仅仅一刻钟,正面上万胡人人就被打散了,汉军追着一顿大砍大杀,两侧胡人骑兵死死挡住,才使得中路逃兵摆脱汉军。双方相隔数里重整旗鼓,排列阵型,匈奴只剩下一万两千余人,屠各折了一名小首领,南匈奴则有两个裨王被杀,就是须卜单于自己,也是被关羽杀到近身,若非是身旁的亲卫誓死保护,恐怕也得学曾经死在关羽刀下的鲜卑檀石槐那样,成为关羽的刀下亡魂了。

不过,就算没死,须卜单于也是被关羽狠狠的砍了一刀,胸前留下汩汩鲜血,虽然没伤及要害,但是看着也是骇人无比。

胡人心有余悸的望着对面,怎么看都觉得对方人数没有减少,其实这是匈奴人心理作祟,汉军方阵亡三千余人,伤千余,相当于一个汉兵干掉两到三个胡人。当然,那些死去的汉军骑兵里,多是新兵,所以对于汉军而言,也是损失不大,毕竟一支军队,老兵永远是宝贵的财富。

那些胡人整好阵型,正犹豫着是打是退,却见汉军是毫不犹豫,你怕我就继续战,他们疾速扑上来,使得胡人避无可避,双方乱战成一团,这回胡人有些长进,两刻钟后才再次崩溃。

眼见左翼凶猛,右翼的汉军骑兵也是不敢原本吕布抢到的风光为左翼所抢,他们击退了反抗不强的胡人后,便和左翼会合,而后数万汉骑,列好阵型,齐冲冲往胡人阵中杀来。

第六百四十一章 必须屯田经商

中平五年,二月中,南方已是春时,凉州仍旧寒风呼号,冷气逼人,大地又开始了繁忙景象。

自从收复凉州以后,伏泉就不断收拢流民,同时将所剩归化羌胡屯田,如今也是卓有成效,去岁一年,凉州在伏泉的治理下,逐渐恢复往日繁华。

当然,对于贫瘠的凉州,这点还是不够的,毕竟仅仅是粮食一项,凉州就还需要三辅接济,伏泉绝对不能容忍,只有彻底让凉州自给自足,才能在未来的那些大事里,让伏泉安定。

如今,经过官吏统计,凉州汉民六十二万有奇,对比中原诸州,可能还比不了一些大郡,但这就是凉州十郡的人口。

而且,这六十二万多的在籍人口,还算上那些归化胡人,然而,经过伏泉数番屠杀,凉州降胡竟然尚有二十余万。这种比例,还是屠杀羌胡之后统计的,也无怪乎羌人一旦叛乱,凉州就将崩溃,实在是熟悉凉州的羌人对比汉人来说,实在太多了。

不过,他们多就多,对伏泉而言,这些人被他用军管屯田,早就注定他们会被榨取最后的价值,而不会再给他们反叛的机会。

因此,屯田势在必行,而且要不断发展,去岁用一年时间,才刚刚把各地屯田规划好,从繁华的汉阳郡、陇西郡甚至到边关的敦煌郡、张掖郡,在凉州刺史部的有力指挥下,各地已经有了初步规模,按照刺史部属吏的预测,有着塞北屯田的对比,一旦正式屯田三年后,凉州就可以勉强自给自足。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二十多万降胡,没日没夜的屯田,除了自给自足的粮食,根本不会有太多存粮,再加上凉州汉民的田亩收入,就算是凉州土地贫瘠苦寒,但也的确能够够凉州数万兵马自足之需。

今岁,便是大屯田的第一年,在伏泉自己提出的“三年自足”计划的干涉下,凉州开始了他们的大跃进策略,这第一步,就是春耕。

春耕当日,即春社日,伏泉身着褐衣、草鞋,率领凉州刺史部和汉阳郡一干官吏,携带酒肉前往汉阳郡社祭祀。

所谓社,供奉之处,即祭祀、祈福的地方,同时也是百姓集会娱乐与市肆之地。伏泉不信鬼神,但这是汉代风俗,百姓心愿,他无有推脱之理。

自古以来,春社日乃是农事祭祀最关键的一环,关系到了一整年的风调雨顺,前汉的贾子曾言“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便可知道农耕重要性。

因此冀县城内许多士民早早就赶来社庙,甚至汉阳郡其他地方的百姓,也都来郡治,他们准备向社神祈祝祷告,保佑自家的田地年丰时稔,又是一个丰收季。

而在最外围,则是忙于逐利的商贾聚集的地方,虽然农事祭祀对他们这些商贾而言,与贴身利益无关,但春社日这么盛大的祭祀活动,操奇计赢的商贾又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数量众多的人潮,很快就让此处形成了一、两个临时的小市集。

祭祀归来,伏泉亲自持犁下地耕种,表示使君重农,让百姓安心耕种。

当然,伏泉所做的自然不是这些,对他而言,屯田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伏泉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他打算春耕后,把刺史部大小事交给别驾贾诩处理,自己带人时不时去各郡巡视,好好鞭策那些敷衍不做事的人,若是不能把屯田做好,伏泉巴不得他们早点滚蛋。

不过,虽然伏泉重农,但是他也不敢放弃商业,毕竟农不能致富,商却能,而凉州自汉以来,在这贫瘠土地上,能一直坚挺的都是靠着丝绸之路。就算现在西域还没收复,但不妨碍伏泉先把因为叛乱之后,市肆废弛的商业秩序,重新建立起来。

凉州各地都非常适合放牧,多了不少因为战乱的无主草地,伏泉见了全部收为官有,与其让他们写边地豪族占了,还不如为他所有。之后,伏泉又从归化胡人和那些降胡里,挑选一些畜牧非常好的额羌人重操旧业,蓄养马牛羊,同时鼓励养鸡、养鸭。

用这些畜产,作为各郡重新开始商业第一步,而且多余的物资,他也可以派人从关中一带换回大量必要物资。至于钱,伏泉一概不收,说实话,如今大汉的经济随着几场叛乱以来,通货膨胀到了极端的地步。

初来时,伏泉记得关内一匹马也就值钱数十上百万而已,现在呢?已经长到二百万钱以上,便是在缺马的宋代,马价也不会长到这个地步。

这里面,虽然有一些因为战事频繁,是边地豪族垄断的缘故,但更重要的原因则是通货膨胀,如今更是夸张到买东西需要用车拉着钱去,快变成以物换物的原始社会了。

通货膨胀明显,从去岁,皇帝刘宏直接将关内侯的价格贬值到五百万钱,引得不少关中豪商抢购就知道了,其实也就是相当于从边地带几匹马去关中而已。关内候价格如此,列候甚至其他职位,也就更明显了,据说刘宏现在都已经在县令级别上不再按照正常的升迁收钱了,可见朝廷财政败坏。

刘宏此举,为了就是多换钱,弥补朝廷同时对阵数场战事的经费,但不是十分熟悉金融的他,明显没有考虑到如此大规模贬值侯爵等官位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朝廷对于文武官员的信用贬值。

文官的话自然是让他们培养有钱就升官,不需要政绩,虽然不少有道德底线的名士肯定不屑如此,但备不住有不少投机取巧之辈要这么做。至于武将,更不用提了,不少人拼死拼活,九死一生,立得战功,才换来司马校尉的官职以及关内侯列候的爵位,现在那些商人直接用钱就能买得到,如何能让他们信服?

连伏泉麾下绝对是大汉精锐的凉州军里,就有不少将领对此颇有微词,又何况是大汉其他地方的军队,想来后来大汉外兵不尊中央威信,也是有此原因,毕竟一个不能完全给他们利益和身份的政府,就别想那些边地将领兵卒会全心全意的服从中央。

对此,伏泉也是无可奈可,这谁也不好怪,连番的战事,就是国家再富有,也得枯竭,更何况皇帝刘宏也不是一个勤俭的人。诚然,放在和平时候,皇帝勤俭不勤俭,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放在现在这个时候,皇帝不勤俭,无疑对于本就赤字的财政,更加雪上加霜。

一切只能等大汉休养几年,缓过劲来便好,只是,大汉真的能够休养吗?对此,伏泉表示疑问?想来,那些党人已经坐不住了吧?从去年,朝廷平定北疆乱事后,王芬联结天下人准备谋反,就已经开始了。

去岁,汉军在吕梁山下,和胡人联军血战,在有着吕布百骑劫营的优势开局下,最终还是和胡人血战半日,最终汉军损兵近三万,胜之,南匈奴叛逆须卜单于只带着南匈奴和屠各贵族数千人败退回南匈奴王庭。

这等胜事,自然令得朝廷欢喜,特别是朝廷又连平张纯、张举、张燕等乱事,刘宏眼见汉军又取得这等大胜,自然封赏了不少,同时也放松了对朝廷之外的警惕,这就给了王芬等人机会。

王芬,字文祖,东平郡寿张县人,是党人领袖“八厨”之一,如今为冀州刺史。

那时,故太傅陈蕃之子陈逸和著名术士青州平原人襄楷都到王芬府上做客,襄楷对两人说:“天文不利宦者,黄门、常侍真族灭矣。”

这话说得是天象显示不利于宦官,黄门、常侍这回真的要被灭族了,对于和宦官有杀父之仇的陈逸来说,自然大喜。而本就恨宦官的王芬,自然也高兴,当即回道:“若然者,芬愿驱除!”

显然,王芬把自己当做除宦官的大英雄了,于是他主动与南阳人许攸、沛国人周旌等人相互交结谋划,联络天下熟悉豪杰,谋废刘宏,欲立合肥侯为帝。不过,很显然,这群人太狂妄了,谋立废立的事情,竟然都不加掩饰,还大张旗鼓的去联络,就是伏泉这个和他们不是一路人,甚至在边塞都听闻这事情,可见对方的狂妄。

这之中,他们还无意的坑了曹操一把,他们曾经把计划告诉了曹操,希望曹操也来匡扶大业,但曹操知道后,写了一封信拒绝了王芬:“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行之者,伊、霍是也。伊、霍皆怀至忠之诚,据宰辅之势,因秉政之重,同众人之欲,故能计从事立。今诸君徒见曩者之易,未睹当今之难,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亦危乎!”

曹操的意思自然是拒绝的,就像他信里的意思,怒斥王芬等人,废立皇帝的事,是天下间最不祥的。古代人有权衡成败、计较轻重然后施行的,只有伊尹和霍光。伊尹是心怀至忠的诚意,又据有宰相的权势,位列百官之上,所以废立皇帝,才会计划得成,完成废立。等到了霍光,他先受到了先帝托国的重任,又凭借皇室宗亲的地位,而且内有太后秉政的权重,外有群臣同心的大势,加上昌邑王即位没多久,没有贵重宠幸的人,朝中也缺少同心的官员,他的话只能通过侍从表达,所以霍光计策施行便宜迅速,事情完成就像摧枯立朽。现在各位只见到古人成功的容易,没有看清当前的困难。各位好好想想,你们结众连党,与七王之乱有什么差别?合肥侯的地位,比起吴王刘濞、楚王刘戊怎么样?而且你们现在做的乃是非常之事,希望按照意愿成就大事,不是很危险吗!

不过,很显然,对于急于铲除刘宏的王芬等人来说,曹操自然不能阻止他们,王芬等人又呼平原华歆、陶丘洪共定计。

本袭来,陶丘洪想要参与,却被华歆所制止,他说道:“夫废立大事,伊、霍之所难。芬性疏而不武,此必无成。”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现在行事,必然不能成功,可笑王芬如此执意为之,而结果也很明显,当然是失败了。

陈逸王芬他们广邀豪杰,本来就只有寥寥几人同意,大多数人都拒绝了,而且他们太嚣张,消息几乎闹得稍微有点门路的恶人都知道,也不知是谁,抱有何种目的,把这件事捅了出去。所幸这人必和陈逸等人有旧,不愿直言,而是借太史之口,以“北方有阴谋,不宜北行”为由,以天现异象为由阻止皇帝刘宏北行。

不久,征冀州刺史王芬赴京,王芬大惧,解印绶逃亡,在平原自杀。此举既保全了参与者,亦保全了家人。新任冀州刺史河东人巫捷到任,受到极大的阻力,觉里面水太深,只好不了了之。

第六百四十二章 入京前岁

春耕之后,转眼便是到了夏日,花了一亿钱的曹嵩在太尉位置上还没坐热乎多久,就被刘宏找理由罢免了,不过,曹嵩并未表露不满,反而安然接受。

很明显,从一开始,两人都知道这一亿钱买三公位置的内幕交易是什么,刘宏是为了惩罚曹操,因为他和王芬有谋,知道有人相反举事发难而不报。而曹嵩,也只不过是为了花钱保曹操的命,和他们曹家的命运前途而已。

当然,其实话说回来,曹嵩也不亏,最起码花钱买到三公位置了,有的人就是花一亿,还不一定达到刘宏给三公的标准了。

这日,伏泉正在冀县城外的田间巡视,各项基础设施都运作好后,又有伏泉这个凉州最高长官的身体力行的监督,屯田的效果确实是一日千里。各地的粮食长成在合理管控下,都比普通农家单独耕作要好得多,再有伏泉根据前世的记忆,改良的一些种田的方法,按照一些有经验的老农的预测下,一定会比以前凉州田亩的产量会多一些。

在伏泉想来,如果能不计那二十余万屯田降胡死活的话,还真有可能在三年之内让凉州达到自给自足的地步,这样以后无论是出兵西域还是进兵中原,凉州最大的后勤短板就会被他弥补不少了。

“踏踏踏”的一阵马蹄声传来,令得伏泉皱眉,也让随伏泉巡视的官吏颇觉诧异,因为伏泉早有严令,非有要事,州中官吏百姓都不可在田间策马,为了就是向凉州百姓传达他真的要大力大展凉州农商的意图。

现在,竟然有人敢在伏泉巡视田野耕作情况时,当着他的面策马田间,这不是找死吗?

不过,待众人看到对方乃是一名州署的信使时,便有所惊讶,信使这般急迫,一定是得了如今在州署处理大小事务的贾诩的吩咐,这就说明一定有大事发生。

“报!京师急报!”

随着信使靠近喊出这话时,在场众人包括伏泉都是面色一变,而后待信使下马行礼后,伏泉和他简单寒暄一句,便索要来信件查看。

这信件已然被拆过,想来是贾诩事先看过,看来一定是有大事,逼得贾诩第一时间通知自己。当下,伏泉便取出内中信件查阅,面色很快就阴沉下来。

信中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大将军何进举荐其弟何苗为益州刺史,赴益州平乱,帝准之。

何苗是何进异母弟,本为朱氏之子,是他母亲改嫁给当时丧偶的何进父亲何真前,所带的儿子,当然,他还有一个嫡亲妹妹,那就是生了“史侯”刘辩的后妃何氏。

记得后世传言都将何氏兄弟说成目光短浅,犹豫不决,无能之辈,然而到了汉末,伏泉才知道这些都是虚言。他们二人能从屠户之家,助妹妹夺位成皇后,并且帮助自己外甥成功即位成皇帝,这两个人就算最后再如何被党人士人算计,火拼宦官,最终身死,把大好局势崩盘,但是无可指责二人的能力。

虽然传言说二人在后来掌权后,在留宦官和彻底投靠党人士人的政治方面有分歧,并且导致他们在之后有所决裂,但是现在随着伏泉到来,何氏一直被宋、伏外戚压制,他们可还没有后来的分裂情况。

如今,何进派了何苗去担任益州刺史,其中用意,人所共知了,还不是想要掌权,或许,他们想要按照历史上的轨迹,只不过更加扩大了。

历史上,何家兄弟掌控了京师禁军,逼得刘宏为了帮助次子刘协即位,建立了西园新军,制衡何进,只是很明显,那时候已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何家,根本就不是一个新晋的宦官新宠蹇硕可以应对的,更何况是那些老宦官因为何家的关系,都已经是何家的内应了,蹇硕除非是不世妖孽,根本不可能完成刘宏的遗诏。

现在,随着刘宏同意何苗做益州刺史,若是让他真的掌握益州,倒也是不小的麻烦,毕竟这等于让何家的势力触手出了京师了。

“益州乱事如何?”想到这里,伏泉当下就问询身边属吏道,朝廷接受何进建议,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益州生乱了,而指挥这场乱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伏泉曾经的熟人,属于太平道黄巾蛾贼余孽马相和赵祗二人。

这二人,在益州广汉郡绵竹县起兵,杀了原本的益州刺史郤俭,同时进击巴郡、犍为郡,旬月之间,破坏三郡,占了不少地方,并且一路学着曾经太平道祸乱天下的样子,裹挟百姓流民,如今有麾下众数万,并且相互自称天子。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再加上前番王芬之死的影响,那绝不仅仅是和其曾经有过联系的人,或多或少受到影响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也让不少朝廷重臣动了其他心思,这就比如前番担任太常的江夏郡竟陵人刘焉。

刘焉目睹如今天下乱事渐生,王室衰微甚至有朝廷众臣要废帝谋立的险恶状况,故而向朝廷建议说:“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轻,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以致离叛。宜改置牧伯,选清名重臣以居其任。”

这意思就是说刺史、太守行贿买官,盘剥百姓,招致众叛亲离,应该挑选那些清廉的朝中要员去担任地方州郡长官,借以镇守安定天下。而刘焉本人,还自请充任交州牧,意欲借此躲避世乱,当然,因为伏泉的益州心腹董扶等人,早就不知何缘故,把注压到伏泉身上,就没有再给刘焉说什么“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的鬼话,所以这位后来汉末在益州安稳一世的枭雄,现在只能去他最初想要避乱的交州呆着去了。

最终,刘宏同意刘焉所求,下旨选取列卿、尚书为州牧,各以本秩居任。其中,以刘焉为交州牧,太仆江夏郡安陆县人黄琬为豫州牧,宗正东海郡郯县人刘虞为幽州牧,拉开了后世不少人称为埋下汉末乱世的州牧登上历史舞台的序幕。

当然,伏泉对此却并不觉得,毕竟,此时州牧重现,并不是第一次,早在之前,皇甫嵩就在平定太平道之后,担任过冀州牧的职位,如何能说是汉末大乱的序幕?

而且,刘宏开设州牧,可并不是后来乱世里那如同一国之主的州牧,他批准“重置州牧”后,先后所批准的三个州牧,并没有把军政大权全部向他们放开。并且,所立的三州州牧,都是有叛乱事情,朝廷一时之间不能调兵的,毕竟大汉北疆连番出现战事,早就把国库耗尽了,现在益州有黄巾乱世,豫州陆梁地区也有叛乱,幽州更不用说了,帮助张纯、张举叛乱的乌桓人还在闹着,刘宏为了避免朝廷再从各地调兵去边疆,在叛乱地方设置州牧,给予更大的权利,完全合情合理,根本不是后世所言的开启汉末乱世的为祸之举。

如果细细审查这三位州牧背景的话,也会发现刘宏可是选了两个汉室宗亲,还有一个朝廷名声很好忠心的重臣,为的也就是怕重新设置州牧,会出现尾大不掉之势,足可见刘宏对于此事的慎重,非亲信可靠之人,不可为州牧。

这从此番何苗被选为益州刺史就可以看出来,若是刘宏真的不是细细思考的话,完全可以让何苗也作为益州牧,可是却仅仅是给个刺史的头衔,至于原因,明显是个人都知道益州蛾贼之乱不会造成太多影响,而且何苗资历低,能力和忠心刘宏也没有谱,若非其为皇亲,恐怕就是大将军何进和群臣一起举荐,刘宏也要拒绝。

不过有了皇亲的身份,这自然也就不一般了,毕竟何苗只要会用人,自然可以平定乱事,并且何家是靠着刘汉皇室起家的,因此他们肯定是忠诚的保皇党,这就不用担心益州会不会尾大不掉了。

其实,说起来,若不是孙坚在去年被伏泉举荐,担任长沙太守平乱的话,今年这益州乱事发生,伏泉如果举荐孙坚担任益州刺史的话,说不得还能让何进他们白费一番心机。

去岁,长沙人区星举事叛乱,自称将军,聚众一万多人,攻围城邑,伏泉当时得到消息后,想着也该是让孙坚这个江东猛虎独当一面了,而区星正好是孙坚在江东成长的踏脚石,便上奏举荐。而皇帝刘宏和朝廷群臣也是知道孙坚能力的,欣然同意,拜其为长沙太守,令其剿贼,否则若是不同意的话,这益州刺史的位置,伏泉如果动用势力,还真得说不得会不会被董卓拿下了,当然,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是为时已晚了。

哼!何进你以为把弟弟在外扶持,多掌控地盘就能和我对着干?想多了,阴谋诡计不成,就想着要靠势,多掌握天下几个州,在最后的夺位之中,占据绝对优势是吗?可惜,这策略如果时间足够,那还好,然而,你不知道的是明年就是我掌控中央的机会了吧,而且,你和党人走的那么近,真当皇帝会容忍吗?

想到何进的图谋,伏泉就想笑,若是早几年,何进这么干,他还会忌惮,可是现在已经迟了。按照记忆,还有前段时间就,宫里宋后传来的刘宏身体经常不适,还旦旦而伐的消息,伏泉可以肯定,历史终究没变,刘宏最终还是死在了不节制这一弱点上,和桓帝刘志一样,也要步上早早死亡的路子了。

不过,虽然如此,伏泉也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任由何进这么发展也不好,想到自己前几日收到的关于刘宏欲招募天下精兵入京,组建西园八校尉的旨意,伏泉就觉得自己该好好利用一下了。

中平五年八月,皇帝刘宏正式组建西园军,西园军并非新卒,而是抽调天下精锐组成,以幽、凉、并三地边兵为主。

其中,并州刺史丁原派出偏将军吕布入西园军为假司马,不久,武猛从事张杨、从事张辽亦将兵进京,为西园军所用。

新到任的幽州牧刘虞,虽然面临边郡乌桓人的扰乱,但也是抽调了一批幽州精锐入京,由在平定张纯、张举、张燕和屠各、南匈奴人这些战事中,表现出色的徐荣等将领领兵。

伏泉作为凉州刺史,麾下精兵兵强将无数,自然也是朝廷所希望的重要兵员之一,对此,伏泉自然不会落后于丁原和刘虞,而且抱着要为一年后的行动准备,他也必须要下点本。

不过,因为凉州年轻一辈,基本都让伏泉给关羽打胡人了,所以也只是派了张济、李傕、严颜三人,他们带上伏泉严格挑选的,保证绝对忠心的五百骑兵,一千步卒前往京师。

刘宏召兵,其实如今大汉不少州郡长官,都认为是肉包子打狗,所以响应朝廷旨意,也没有派出太多军队,但像伏泉这样,直接派了这么多精锐的还真是少见,毕竟西园军也就是准备招募八千而已,他一个人就送八分之一,直把一些人看了,说他傻,明眼人都知道这些送入京师的兵将,一旦经过朝廷训练,分拆同化,能不能回到边地先不谈,就是回到还不会忠心自己都成问题,大家都藏着噎着,哪有伏泉这么土豪的?

对此,伏泉却不在意,毕竟严颜不说,身为自己起家的老班底,恐怕就算有人喜欢他的武勇,也不敢真得倾心接纳他吧。而李傕、张济就更不提了,张绣和胡封现在都在关羽手下待着了,他们如果聪明,自然知道该怎么选,除非现在董卓能做大将军,说不得能让他们反了,否则他若进京,必然相随。

至于那一千五百兵卒,都是伏泉挑选了,家中亲人都在凉州,并且受到屯田政策优惠的兵卒,他相信,就算有不少人会被京师的分化各种同化,但是明年自己进京,肯定有人依旧忠心自己,而只要有几百人和严颜几人一起帮助自己在京师内应,他完全可以复制历史上董卓入京的套路,甚至玩的比他还好,到时候随着宋氏皇子即位,自己便将真正掌握中枢。

却说皇帝刘宏知道伏泉所为,大赞其忠心,同时也为当初韩遂所施展离间计后,怀疑伏泉感到惭愧,时间过了这么久,再迟钝的人也能发现其中猫腻,特别是张玄的无故消失,而西园军,也由此正式建立了。

西园军总计分为八校,每校掌兵一千,分别是上军校尉蹇硕、中军校尉袁绍、下军校尉鲍鸿、典军校尉曹操、助军左校尉赵融、助军右校尉冯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后七人皆统于上军校尉蹇硕。

刘宏组建西园军的目的,一是震慑周围宵小,二是抗衡大将军部曲五校,不愿受制于何进,欲拉拢党人,使得二者相争。

如今的八校尉,袁绍自不用提,曹操与蹇硕有杀叔之仇,赵融南阳人,与大将军何进同乡,淳于琼颍川人,冯芳、夏牟皆名士之流。

除蹇硕、鲍鸿外,多偏向大将军何进,似有违建军初衷,实则不然,校尉,名义而已,真正掌握实权的是各个军司马、假司马,这也是刘宏为什么还会招党人入军的原因。同时为了更加保险起见,刘宏为上军校尉添加四个别部司马。所谓别部司马,别立营属之主官。蹇硕实际拥有的兵力不是一千,而是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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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三章 骠骑将军凉州牧

中平六年,四月初,历史的剧本早已因为伏泉的到来而慢慢改写,但是有的剧本,即使换了不少演员,矛盾也一直在,并且冲突依旧会爆发,最终导致结果不同。

京师雒阳,南宫,嘉德殿,一片静谧,空气之中会不时有浓重的药味,令人作呕。

嘉德殿是大汉皇帝居所,同样也是历代不少皇帝的驾崩所在,如今身体虚弱到极致的刘宏,就在这里疗养。

病榻之上,刘宏仰望大殿上方,双眼时而有神,时而虚幻,他那潮红的皮肤,明显都在透露着这个大汉帝国的最高权力者,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太后董氏、皇后宋氏、宠妃王美人带着她们各自的皇子刘崇、刘协,以及母妃早亡的万年公主刘葭,都十分悲伤的望着面前的刘宏,这是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无论是谁,面对亲人永隔,都不会说一点儿触动都没有的。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再哭亦无用。崇儿、协儿,汝等过来。”或许是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果,刘坚对死亡看得很淡,轻声的喝斥了几人后,就对着在病榻旁的两个少年命令道,他们中必有大汉帝国的下一代执掌者,刘宏知道他有必要交代点什么。

刘崇到底年岁稍长,而且自幼便有宋氏这个右扶风大族女的教育熏陶,在宋后轻轻点头后,便还算平稳的走到刘宏面前。而另一边,年岁还幼的刘协,显然就不如他的兄长,一直握着他母亲王美人的手,不敢上前,显然父亲的样子瞎怕了他,最终,还是在他母亲的几句喝斥声中,刘协也走到了兄长旁边。

这一世,坦白来说,王美人和刘协应该算是幸运的,因为皇后宋氏一直未被废,而且剩下了皇子刘崇,后妃何氏虽然因容貌颇得刘宏喜爱,但一直没有完成她历史上真正的从屠户之家变成皇后的转变。

而没有变成皇后,何氏即使嫉妒心再强,但因为宫中有宋氏压制,形势对何家不利,所以也无法阻止王美人怀孕,使得她顺利生下刘协。同样,这也就没有何氏生怕王美人母子威胁到他与儿子刘辩的地位,最终用毒药鸩杀之王美人的后果,所以他们是幸运的。

只是,这样的话,刘协也就再也不可能有历史上那般聪慧了,宫中的阴谋只在宋氏和何氏之间展开,也就没有影响到王美人母子,生活快乐的刘协也就没有历史上那般在后宫权利倾轧中早熟了,这才有刘协刚才见到父亲模样,而不敢上前的样子。

眼见这兄弟二人模样,刘宏不由得对长子点头,暗道宋后到底是大汉望族之女,所教授的皇子也不一般。当然,对于刘协,他也没有太多厌恶,相反还很喜爱,对于大多数父母而言,他们很大情况下,都喜欢最小的子女,并且十分宠溺,刘协作为刘宏所出三子一女中最小的儿子,自然在某些方面十分得到刘宏的偏爱的。

“咳、咳……”刘宏咳嗽了几句,而后抬起无力的手,握着刘崇和刘协的手,看向宋后和王美人嘱托道:“善待三宫,伯埙仲篪!”

刘崇、刘协哭着回道:“诺!”

三宫,此时不仅仅指的是皇后和妃子,同样也有刘宏母亲董太后,他说此言,自然是要这两个儿子,以后要照顾好自己的母亲和祖母。

至于伯埙仲篪,《诗经·小雅·何人斯》有言:“伯氏吹埙,仲氏吹篪”,伯、仲指的是兄弟排行的次第,伯是老大,仲是老二;而埙是陶土烧制的乐器,篪是竹制的乐器,埙篪二者合奏,乐音和谐,有赞美兄弟和睦之意,刘宏此言也是嘱托他们兄弟二人在他之后兄弟和睦,他从即位开始,便深陷皇位争夺的阴谋之中,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陷入这种痛苦。

当然,这场嘱托,刘宏也有一个遗憾,那就是另一个儿子“史侯”刘辩不在,他最希望三个儿子都在一起,可是这个愿望明显不可能。

随着刘宏的病情早就被张让、赵忠等人,传到宫外,何进这些家伙早就把刘辩死死掌握在宫外了,那些人到底在想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还不是想等着自己驾崩,趁机兵变吗?即使太子他定下的是刘崇,可是对于这些政客而言,支持和自己关系近的皇子,不正是他们的想法吗?从龙之功,谁都想有,更何况何进和袁绍不都想做他当初即位时的窦武和陈蕃吗?他们想让刘辩成为第二次党锢之祸前,被他们掌控的自己,这是刘宏绝对不能忍的。

“善待三宫?伯埙仲篪?”宋氏闻言冷冷道:“何妃与‘史侯’在,如何善待?兄弟可伯埙仲篪乎?”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变冷,本来按理来说,宋后此言可是有大不敬之嫌,是要治罪的,不过刘宏没有责怪,甚至董后、王美人也没有,因为她说的是事实,同样也是他们今日齐齐来到刘宏病榻前的目的,他们不是要让刘宏在这里嘱托空口白话的,他们要的是自保。

董太后随后开口道:“皇帝,吾与皇后皆不想为窦太后,汝好自为之!”

话语里,带着浓浓的警告,若是旁人这般威胁刘宏,真是有些找死了,但是董后这么说,却无人敢指责,甚至她的话对于刘宏而言,也是一种命令。

当然,董太后话里也是充满着对未来的不确定,她把自己比喻窦太后,就是一种暗示,而窦太后,自然就是当初帮助刘宏即位的窦皇后。

先帝威宗孝桓皇帝驾崩时无子嗣,窦皇后与其父大将军窦武,在太傅陈蕃等党人朝臣的支持下,迎立当时年仅十三岁的刘宏为帝,窦皇后称太后,临朝听政。因大将军窦武欲与士人联手诛杀奸阉,事泄反被阉人借张奂之手杀死,窦太后被迫搬出嘉德殿,移居南宫云台。第二年,刘宏将生母董氏迎入宫中,上尊号曰孝仁皇后,让她搬进嘉德殿与他一起居住。

刘宏一生荒唐,劣迹斑斑,但在为人子方面,无可挑剔,堪为孝子。大汉就是这样,以孝治国,你什么错事都可以做,惟独不能做逆子,否则你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现在,董太后把自己比作窦太后,也是预见现在局势,何进身为大将军,掌握京师重兵,一旦刘宏驾崩,何氏若是矫诏,废太子立“史侯”,宫闱朝堂必将是何家天下,而董太后因为伏泉之故,这一世素来和宋、伏两家亲善,到时候也必将成为何氏铲除政敌的人选,所以他不得不防,这才有今日她和宋后,带着王美人和刘崇、刘协来找刘宏的原因,她们可不是来做祝愿刘宏早日康复的无用功的,而是来逼宫的。

见到董太后如此坚定的站在自己一方,皇后宋氏心中,也是安稳,她知道,昔日伏泉要求宋、伏两家多和董太后亲善,送了不菲钱财的效果终于出现,在明白何氏威胁时,这位董太后毫不犹豫的选择帮助他们了。

在此之前,伏泉便已书信宋后,希望宋后帮他安排领兵进京的理由,他可是知道,那西园禁军可不是完全靠得住的,不少人恐怕现在早就倒戈何氏了,真想靠他们保证刘崇安全即位,实在不太可靠。

“可是……蹇硕手中尚有精兵八千,由其等护卫宫门,必可令宵小不敢轻举妄动。”刘宏迟疑道,早先他就得到董太后的暗示,但一直没有答应,因为她的要求实在太高,竟然要让伏泉调兵入京,要知道掉外兵入京,而且是伏泉这等当朝有战功、有资历,又年轻,门生故吏众多的名将,岂不是又会出现一个专权者?

蹇硕此时候立刘宏一边,他虽是阉人,身高却有近八尺,虎背熊腰,五官刚毅,一身戎装,英姿不凡,不相知者,必会以为他是一个能征惯战的将军。也正是因为这般相貌,他才能在众小黄门中,被刘宏点出,担任西园八校尉的上军校尉。

本来依照刘宏意思,张让、赵忠这些有资历的大宦官才是保证刘崇即位的首选,只是他们和何氏走的太近,逼得刘宏必须选择可靠的新人,这样背景低,资历若的蹇硕变成了刘宏的首选,此刻蹇硕眼圈通红,神情凄苦,显然对于这位对他极好的皇帝,如今重病,感到极其哀伤。

“西园诸军?陛下莫非真以为有八千忠心兵士乎?恐怕便是蹇校尉,亦不敢如此说。”宋后冷冷道:“陛下无非是怕伏氏专权,然陛下不知,伏氏掌权,天下终是崇儿所有,可若何氏掌权,这天下就将为何氏与党人所掌耶!”

宋后这话又是大逆不道之极,但是对于刘宏而言,却是醍醐灌顶,的确,他只想平稳过渡政权,不让自己的孩子经历他即位时的困境,然而事实却是告诉他没可能这样。

眼看蹇硕被宋后所问后,将脸低下,不敢看自己,刘宏便知道宋后说的是真的,西园八校尉麾下的八千军,蹇硕终是无法全部掌控,即使他去岁建立就是想要架空其他人,只给蹇硕一人军权,然而,那些党人终究不是省油的灯。

想想也是,蹇硕这本来就是传旨的小黄门,无非有一副武勇的样貌,最出名的就是以前那党人曹操打了他叔父而已,可就是这样,蹇硕都不敢对曹操如何,由他掌兵,能把那些兵卒掌控吗?更何况,自朝廷平定太平道以来,刘宏为了制衡在诸般平乱中,重新起势的党人,无端给没有战功宦官加封爵位,而有战功的人则各种削弱,这从一定程度上,也就让得不少兵将对宦官厌恶,对他这个皇帝深恨,如此,也不指望有多少人会安心在蹇硕手下了。

而且论及这等手段,蹇硕这小黄门连张让、赵忠都比不过,如何能比得过那些在诸般政治争斗里,依旧生存的党人呢?

可恨,老天爷为什么不给他刘宏多一点时间,只要他能把西园禁军彻底掌控,并且以此为基础,逐渐收回何氏的权利,待到何氏兵权已无,便可以发动新一轮的政治争斗,比如找到其他理由,再来一次“党锢”,那样的话,等到他将朝中的政治投机者全部铲除,就可以为崇儿留下一个好的政局了。

对于刘崇,其实刘宏说不上太多喜爱,但是他背后有着伏氏、宋氏这些保皇势力,也就注定刘宏选择了。幼年登基的他,从小就明白国无长君的危险,虽然他自己就是年幼即位,但他可不想他的继承者经历这些。

本来,如果何氏没有党人支持的话,刘宏不介意选择“史侯”即位,可是何氏和他最讨厌的党人勾结太深了,完全触及到了刘宏的逆鳞,党人结党营私,朝堂为其掌控,最终的结果便是皇权对他们再无制衡,这是每个皇帝都不愿看到的。

专权的“粱冀”并不可怕,他就算弑君,可却不敢篡位,因为他在天下名声很差,一旦篡位,那便是天下群起而讨之。可是,专权的“王莽”可就可怕了,虽然他在暴露野心前,可能并未有任何弑君谋逆的行为,但谁知道他最后会不会篡位,毕竟在士林之中有名望的人,就算篡位,也不会有太多人反对。

某种程度上来说,当年以清君侧,诛阉宦为名,起兵的窦武其实就是翻版的王莽而已,而他和王莽不同的地方,却是王莽没有宦官制衡而已,否则说不定汉家早就换天了。

看来,自己是该做选择了,否则,迟则生变。自己是大汉国皇帝,他们不敢像杀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那般敢起兵杀死自己,却能够使自己不明不白的死去,比如“暴毙”“恶疾”,毕竟张让、赵忠等人可是在实力不小,然后让“史侯”刘辩登基……

算了,便满足自己母亲和妻子的要求吧,伏泉就算日后再专权,可以他在党人之中的声望,最终也只是一个天下都厌恶的“粱冀”而已,危害不了大汉江山,可是和党人关系密切的何进,让他掌权,必有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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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 调外兵入京

封赏伏泉的旨意一经传出,当即便令雒阳城内哗然,不说伏泉将被封骠骑将军,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已经可以和大将军何进平起平坐了,就是另外给他的凉州牧一职,也是大汉如今自交州牧刘焉,豫州牧黄琬,幽州牧刘虞之后第四个大汉的州牧任命,不得不说其受陛下宠信,同样也让不少人因此而坐立不安。

大将军府内,随着旨意由快马传出京师,何进在府内也知道情况,连忙召集来麾下心腹,如袁绍等人议事。

“诸位,陛下所为,情势危急,当何如?”等到众人聚集,何进也不绕弯子,直接问话道,话语里,明显焦急不已。

此刻的何进,心里已经乱了分寸,实在是他不敢想象伏泉带兵入京,和他平起平坐后,他如何去帮自己外甥争皇位。

本来,按照他们想法,伏泉在外也好,就算皇帝不愿意按照他们意愿行事,但他们只要让伏泉在外,到时候一旦皇帝驾崩,便可以动用大将军的权利,带着南北军逼宫,那时废太子,立史侯,根本不会是难事。

毕竟,雒阳之中,只有那掌兵不久的蹇硕,会给他们造成麻烦,但也没什么,因为西园八千精锐,早被他们分化瓦解了不少,甚至一些人都成为了蹇硕的心腹,就这样的一个手段不高的阉宦之辈,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

然而,如果伏泉带兵入京,那么一切变数就大了,就算他刚刚担任骠骑将军一职,在京师总管的兵马没何进这个大将军多,但谁敢小巧伏泉这个屡立战功的少年名将,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此举是为了保证皇太子刘崇安稳即位,以伏氏和宋氏的关系,绝对不会让刘崇即位出现什么闪失的。

却说何进话落,堂下大将军府众属吏皆面面相觑,而后统一望向在何进身旁一人,那人正是如今的党人领袖,“天下楷模”袁绍袁本初。他虽然在职位上,只是大将军府的一介掾吏,但是对于大将军府的大多数党人士人而言,某种程度,袁绍比何进更值得他们效忠。

感受到众人目光,袁绍随即起身,向何进行礼道:“启禀大将军,此时局势,当行险也!”

何进连忙问道:“如何行之?”

“复窦公、陈公前事,尽起南北诸军,入宫以清君侧之名,尽灭陛下宫闱之恶人,并废太子,立史侯!”

这话一出,满堂中人皆露异色,实在是袁绍提出这谋划太早了,他们一直想这么做,但明显不该是这个时候去做。袁绍话里,所谓窦公、陈公者,自然指的是窦武和陈,而蕃宫闱之恶人,自然是阉宦无疑。

虽然他们大多数人都恨宦官久矣,但都没想过这时候就起兵,实在是太早了,现在皇帝刘宏还没彻底驾崩,如果被他察觉,那形势可就不妙,没人会低估这位登基以来,就一直重用宦官坚决实行先帝桓帝留下的来的“党锢”政策的皇帝的手段。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皇帝和宦官事先没发现,可等到他们起兵,若是一开始就能攻入宫门那还好,可如果攻不进宫门,等到皇帝和宦官反应过来,他们的下场就只能和当时的窦武、陈蕃一样,因为出兵名义被揭穿,兵卒服从大汉皇帝和宦官之命,彻底倒戈,最终事败,族毁身死。

“本初此言差矣,如今局势,如此才将前功尽弃,陛下在,此计非得万一,切不可行之。”何进自然也看得明白,他知道这事风险很高,很容易重蹈覆辙,所以立即回绝。当然,他也没把话说死了,如果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何进为了权利,为了“史侯”刘辩登基,为了何家的富贵,肯定会不介意行险的,不过很明显,现在还没到他必须要这样选择的地步了。

见何进一口回绝,袁绍并未有不满之色,反而回道:“大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伏泉进京,到时恐怕大将军能调京师一半兵马,便为幸事矣!”

“可……可若举兵,雒阳兵士若如窦公、陈公之兵,当何如?”何进脸色一变,他明白袁绍担忧,的确,伏泉进京,这雒阳兵卒会有多少人舍弃他这个大将军,去投靠明显最有希望即位的太子刘崇的表哥伏泉,用屁股想也都知道,到时候若是他们再起事,可就真的黄花菜都凉了。

如此说来,现在对于何进,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为难。他不介意麾下这些掾吏要把皇宫里的宦官杀光,只要能让“史侯”刘辩即位,能让何氏荣华富贵,能让他何进成为大汉独掌中枢的权臣变行。

眼看何进脸色,袁绍心中冷冷一笑,而后行礼道:“大将军所担忧无非是京师兵马不忠,然若兵马尽数效忠将军,何复窦公、陈公前事?”

闻言,何进疑惑道:“本初所言何意?”

袁绍回道:“大将军可召四方英雄之士,勒兵来京,清扫君侧,尽诛阉竖,拥立‘史侯’,以定天下。”

话音落下,何进属吏陈琳连忙脸色大惊出列阻止道:“不可!自古外兵入京,多有祸事,外将若忠心汉室尚好,若有异心,则恐其临犯京阙,为祸天下。何况王文祖之事,近在眼前,若招外兵,事必宣露,吾料此事必败,那时,大将军如何自处?如此行事,乃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反生乱矣!”

陈琳的话有理有据,顿时令在场众人侧目,不过,他们并不是说没看出袁绍提议放外兵入京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只是因为袁绍的身份,他们没有出言反驳而已,因为熟知袁绍的他们,也不明白这位党人领袖,到底在想着什么。当然,也并不是说真的没人看出袁绍要干什么,只是有的人看出来却根本没说,比如何颙、许攸这些袁绍的心腹。

至于陈琳所言,最关键便是现在的局势,如果何进这么大张旗鼓的招兵入京,那他视现在还在皇宫中疗养的皇帝于何物?某种程度上来说,何进这么做就真的和去岁冀州刺史王芬王文祖谋反的事情如初一辙了,需知皇帝未死,何进这般掉外兵入京,一旦稍有差错,消息泄露,岂不是将把柄授予他人,到时候真有功亏一篑的可能。

然而,旁人或许碍于袁绍在党人中的身份地位,不敢直言,但是陈留却不同,而他这话,也让出言的袁绍脸色一变,只是善于隐忍的他藏在心里,并未表露出来而已。

不过,袁绍不表露,但并不代表他会容忍别人破坏他的计划,只见,袁绍回道:“非常之事,必以非常之法行之!大将军此时若将大好局势,拱手让人,日后伏泉掌权,吾等尚可留于朝中,为朝中干臣,而将军何处?敢问大将军,愿如此乎?”

大堂内顿时安静无比,袁绍这话如同逼宫,在场多数人虽然没觉得事情已经到了如此鱼死网破的地步,但是袁绍既然作为党人领袖,这般行事,必定有其原因,而且又因其身份地位,所以都没有出言劝阻。

何进也是被袁绍这么一激,当下可能也预感到了最坏的情况,或许也是明白伏泉入京的可怕,便不再迟疑道:“便依本初之计。”

“大将军英明!”

“大将军英明!”

“大将军英明!”

……

得到肯定回复,袁绍当即率先喊道,在他说完之后,在场其他党人见此,也纷纷出列附和,虽然他们不懂袁绍的意思,但出于信任,自然也是毫不犹豫的附和袁绍。

之后,众人便开始商量调兵人选,因为想到伏泉自从出仕以来,屡立战功,军中门生故吏很多,一旦其号令发兵,再有皇太子刘崇的正统名义,到时必然从者如云,所以此番招兵入京必然有两点要求,一是值得信任,二是要其麾下兵马忠心而且要多。

因此,在讨论一番后,众人决定分两步进行,其一,先暗差信使,向如并州刺史丁原、豫州刺史黄琬、西河郡守董卓等人送入私信,以大将军之名,令其等携亲兵,快速入精;其二,便是让何进亲信如吕布、张扬等人,各自回乡募兵,然后带兵回京助其谋事。

丁原、黄琬等封疆大吏,无不是党人重要人员,或者袁氏故吏,而吕布、张扬等将,都是何进看中并且一路提拔的将领,都是值得信任之人。而且他们所带来的兵马,都是雒阳的京师兵马,带入中央,肯定不会和南北二军一样,会受到皇帝和宦官的影响而倒戈,他们明显忠于自己的太守、使君、兵将,要多于中央朝廷,这也是何进和袁绍能够完成这次图谋的重要依仗。

一番筹谋,大将军府众人随即离开大堂,而后齐齐跟着袁绍身后,去往袁绍的宅邸,他们有需许多问题要问。

到了袁绍府邸,不少不明袁绍图谋者,纷纷出言问询袁绍为什么一定要将事情往最坏地步的原因。毕竟,就算伏泉真的掌权,刘崇顺势登基,他们支持的何进和刘辩失败,但也不会让他们损失什么,大不了安稳几年,再行图谋,难道朝廷还能不需要他们这些人去做官吗?

袁绍对此也并未掩饰,而是十分忌惮道:“伏泉进京,谁人可制?其素来与党人有隙,其若掌权,吾等必为朝中小官,中枢无吾等置身之地,唯有先发制人,方可延续解除党锢以来,党人于朝中之势也!”

这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立马也是让那些没想清楚的党人明白,的确,以伏泉素来不和党人深交的心情来看,倘若真的让刘崇顺利即位,伏泉因此掌握中枢,他们这些自从党锢以来,靠着和何进联合而逐步掌控朝堂的党人,明显会因此失势。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从一开始就没支持过刘崇,只支持的刘辩的党人,换做他们是刘崇,就是刘崇再小,也自然明白该怎么行事。很明显,他们这些没有在刘崇即位前支持他们的人,肯定会在之后被打入冷宫,甚至极有可能,新上任的小皇帝又听信其他宦官言论,再来一次党锢,这是他们完全不愿意看到的。

当下,众人全部高赞袁绍英明,同时又是一阵怒斥,喝骂阉宦当斩,伏氏、宋氏无道,不足执掌朝政,恭祝大将军清扫君侧,还大汉一个政治清明云云。

望着面前这些没有真正看明白自己图谋的人,袁绍心中冷笑,他们以为仅仅是让清扫完宦官,就是他的目的了吗?

很明显,不可能,他袁绍的目的,绝不仅仅于此。

“党锢”害的他岳父家族败亡,害的他大好年华,只能在家中以尽孝避难,如果仅仅是扫灭阉宦,那怎么能够消除他的心头之恨?

毕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刘汉的皇帝,冤有头债有主,宦官只是他的利息,而刘汉的天下,才是他要讨回的血债。

否则,他袁绍又何必隐忍这么久,囤积了这么多势力,只需要待风头过了,靠着汝南袁氏如今天下第一门阀的实力,就算他是党人,难道朝廷真的会不给他官做?

袁绍这么隐忍,还不是要为了那党人领袖,天下楷模的身份名头,而要这身份名头的用处,自然是为了在合适的机会下,成为他崛起的利器。毕竟,一旦天下出现危局,他这个名头不管到哪里,只要有一方势力,肯定是势如破竹,无往不利,英才贤士尽皆来归,从者如云,这才是他很早就布局的原因。

经过两次“党锢之祸”的竭力打压,袁绍深知世家大族和大汉皇室早已离心,只是大汉士族以儒学传家和养望,直接对抗皇权,在“忠孝义”这关在其意识形态上过不去,所以依托皇权的宦官集团才能每每能占据上风,否则,一旦所有士族齐心,还会有刘汉皇室什么事情?

所以,袁绍需要创造一个机会,创造一个让皇权无处依靠,只能靠他们士族的机会,而这次外兵入京,就是一个彻底扫灭宦官集团的机会。当然,不只是宦官,同样依托于皇室的外戚集团,也在他的计划之内,他要将早外戚集团和宦官集团这两根支柱支撑下的汉室皇权,彻底埋葬。

夜幕深深,大将军府的信使刚刚拿着何进的令信出京,在雒阳郊野,不其侯府的家仆已经点燃了三盏伏泉制作的飞天灯笼,让它们升天。

而随着这三盏灯笼升天,很快,从司隶地区向西的弘农郡、京兆伊、左冯翊、右扶风等地,都相继有人点燃三盏飞天的灯笼,一时间好不热闹。

远在凉州汉阳郡东边陇关驻扎的一支军队,很快便注意到了东方的异动,连忙通知早就带兵在此的刺史伏泉。而伏泉看到那些灯笼,当下也是毫不犹豫,命令早就准备好的马步两万兵入京,不过,出师当然得有名,伏泉虽不知道雒阳方面为自己求得什么名义,但为了保险起见,打出得是奉皇后旨意,入京护驾的名义。

第六百四十五章 刘备求职

陇关,乃汉初设立,因地处陇山,故名陇关,亦称陇山关。到了前汉太始二年正月,汉武帝刘彻巡行回中,经陇关遇雷震,故又改陇关名为大震关。

其设于陇山顶,地势险要,传言乃是建设者根据陇山的自身特点和其所处的独特地理位置决定的。陇山山脉横亘于陕甘之间,西北至六盘山,东南接秦岭,绵延千余里,横跨十余县,山势挺拔,蔚为壮观。

《三秦记》有言“其坂九回,不知高几许,欲上者七日乃越。高处可容百余家,清水四注下。”这便说明了陇关之险要,它是隔绝汉阳郡与司隶的必经所在,也是从汉阳郡通往三辅京师的最近路线,前汉末年,王莽设置了所谓“东函谷关、西陇关、南武关、北萧关”四关将军,遣右关将王福守此关,便可见此关之重要性。

自从去岁末,伏泉得到宋后信件,言语之中便有皇帝刘宏某次偶感风寒后,身子日渐虚弱,更有数次吐血之状后,想到历史上刘宏驾崩在中平六年,伏泉就开始有所准备了。

这第一步自然就是以练兵为名,屯兵于汉阳郡最东的陇关,而后便是待宋后消息,挥兵直往京师,伏泉知道,面对何进和党人士人的联合,只有学习历史上董卓的路子,用强兵压服,他才能顺利掌权。

当然,伏泉不会学习董卓,掌权之后,还会拉拢那帮和他争权的野心家,给他们官职权利,最终为自己埋下覆灭的祸根。他不是董卓,如果那些政客在伏泉掌权之后,还不屈服顺从的话,伏泉不介意让他们彻底消失在大汉的朝堂,总之,怀有异心者,皆不可留。

翌日,昨日商议之事已过,各地掌兵亲信也都暗派信使,可是大将军依旧有些犹豫不决。

大将军府大堂内,何进看着案上宝剑,还是在深思自己昨日所为到底对或不对。他不是窦武,窦武出自右扶风平陵窦氏,其高祖乃是开国时的“云台二十八将”的窦融,世代仕官关中,而且是自光武帝再造汉室后第一个达到巅峰的士族,号称“自祖及孙,一门一公、两侯、三公主、四二千石”,而且窦武不仅属于开国功臣的后代,在其为外戚大将军前,还是名传海外的大儒,这些原因完全注定了他就算成为王莽也没人会有异议,只要他改朝换代后不要和王莽一样,破坏天下士族的利益,那就没事,不然,必将是又一次“天下义军”群起而攻之。

也正是因为家世和名望,窦武才能看不起阉人,只是最终差了点果断,才会被杀。可是,何进不同,他的前半生都在侍奉、阿谀诸常侍,对阉人天生有种根深蒂固的畏惧,也只是后来拜在杨赐门下,才能通过帝师的关系,再有宦官为其周旋,获得今天的地位。

但是,虽然何进有如今权倾天下的权势,但并不代表他不怕宦官,不怕宦官身后的皇帝。只是现在,他别无选择,皇帝明摆着要让他的多年心血一场空,要让何氏就此消失,也就由不得他何进不作出选择,更何况,何进知道宦官和皇帝在一起,会有多大的后患。

何进清楚,当下杀宦官,立新君是正确的选择,因为只要诸常侍呆在陛下身边,他迟早会落得和窦武一样的下场。毕竟,诸常侍是归根到底是效忠皇帝的,一旦他们下定决心和自己玩命,谁也对付不了那些将不少外戚大将军都玩死的宦官。

然而,选择归选择了,可是到了做了之后,何进还是后悔,别无他法之下,何进只能又召见党人领袖袁绍询问。

看着何进又犹豫了,袁绍摇摇头,心道:“权有余而智不足,沐猴冠冕之徒。”沐猴冠冕语出《史记·项羽本纪》,原文“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就是说猴戴帽子,充人样,虚有其表。何进出于荆州南阳郡,正属于楚人,袁绍此意,自然是暗骂何进事到临头,犹豫不决,难道他真的要将那执掌中枢的机会拱手让人?不过好在,如今信使已出雒阳,各州亲信掌兵者很快便可收到信件,到时就算何进反悔,那也没用。

而且,不算各州刺史郡守,包括大将军府骑都尉鲍信返回家乡募泰山兵,都尉毌丘毅到扬州招募丹阳兵,大将军府掾王匡到徐州募强弩士,偏将军吕布、假司马张辽、假司马张杨回并州募骑兵。有了他们,再加上各地即将响应大将军的州郡太守,袁绍相信,时机一到,何进不得不从。

一切,就看时间的赛跑了,他们只有赶在伏泉领兵进京前,做好一切准备,才能无忧……

缑氏山,又称抚父堆,由雒阳至嵩山,必经此地。此山高约百余丈,不甚高,少草木,多金玉泉水,山顶有一池,碧绿如翡翠,常有仙鹤饮水,故曰饮鹤池。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传闻此山有仙,乃是周灵王的太子晋。他好吹笙,有一次在伊洛间漫游,偶遇仙人浮丘公,随上嵩山,积三十余载。后家人寻至,他云七月七日缑氏山等我。当日人们赶至,太子晋挥手作别,登鹤而走,众人皆曰升仙。

传闻终究是传言,听听也就罢了,无人信以为真,倒是十四年前,当世大儒卢植曾在此开课教书,一时引为乡人美谈。

这日骄阳炎炎,似火烧,百姓坐在大树下避暑,掌扇摇之,驱散闷热。

隆隆声中,烟尘四起,约三十余骑,从远方疾驰而来。

这世道,有马者皆非凡人,这里距离京师雒阳很近,只有百余里,百姓猜测莫不是哪家公卿豪右子弟前来郊游?只是今日可不是一个郊游的好气候。

骑队越来越近,等百姓看真切了,一阵诧异,对方哪里是什么公卿豪右子弟,风尘仆仆的模样,一看便是远道而来。

这队骑士身躯或高大或瘦弱、或矮小,衣着五花八门,年龄在二十至三十岁间,别看年龄不大,气势不小,眼睛好奇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杀气,直让旁人心惊胆战,惟有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勇士才有这等气势。

这些人也不尽是凶人,有一青年人,面相上儒气颇重,令人放下戒备,此刻他出言道:“大兄,此地便是兄长当年游学之处?”

“嗯!十三年未来,缑氏山模样如故,一点没变。”那中年首领点头,喃喃自语道,他不是别人,正是伏泉的老熟人刘备,至于那说话之人,却是刘备的老亲信简雍。

前方,刘备的忠心小弟张飞派人询问,接下来去往何地,在场都是刘备自太平道举事以来,做招募的幽州子弟兵,幽州自古贫寒,更何况他们这些沦落到当兵的,平日能去趟并州、冀州都算了不得的事情了,如今来这京师雒阳城外,自然是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去哪里。

不过,刘备也不急,当下号召一行人来到缑氏山脚下,欣赏这多年未来的地方,感怀过去,

刘备跳下马,用手巾擦了擦汗,走在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概慨万千,同时不免想起了同门,而今名震天下的白马将军公孙瓒,两人随着平定太平道后的境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自从平定太平道后,刘备从军身边所带的数百个弟兄,只剩下三十余人,作为回报,他因为战功当官了,朝廷封其为安喜县尉,虽然官职上,似乎有些对不上刘备的战功,但是对于家道早就中落的刘备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历史有的时候终究会回到原来的轨迹,正如刘备这样,就算他发迹的人生境遇再早,但是作为大汉临时募集的对抗太平道的兵勇来说,刘备这老革想要靠着军功直接升入司马、校尉等大官,还是不太可能,毕竟其一他的家境不好,其二便是朝中无人。

安喜县在中山国内,隶属于冀州,却和涿郡接壤,当初太平道举事,送刘备钱财,助他随同门兄长公孙瓒出兵的的马商张世平、苏双二任,便都是中山国人。

只是,做了县尉,有了正经营生,却不代表刘备自此之后就能成功的在仕途上,一步一步升迁,该来的都该来,特别是刘备从沙场出来,本身便习练的火爆脾气。

不久前,督邮以公事到县,刘备求谒,对方却称疾不肯见,原来朝廷下达诏书,有军功而为郡县长吏者,当沙而汰之。今督邮不见,刘备心知自己必被裁撤之列,念起数百兄弟身死疆场,怒而突入门,拽出督邮,将他绑在一棵树上,鞭杖百馀下,欲杀之。

督邮见此苦苦哀求,言明事不关己,刘备鞭杖之后,气愤稍解,也知道这是朝廷有意革新,非这督邮之过,而且自己伤害朝廷命官,更是授人以口舌,为今之计,不能再呆暗喜境地,便招呼了亲信,带着麾下兄弟们亡命。

初时,刘备常在恒山一带躲避,后来听闻自己不少幽州同僚旧识,不是被大将军何进征召入府,便是被皇帝刘宏征召入西园诸军,一番抉择,知道总是过着亡命生活是不好的,最终还是决定到京师来碰碰运气。

游逛完缑氏山,缅怀了不少少时无忧生活后,刘备折返向西,天黑前赶到雒阳城外,住进马市一座装饰简陋的馆舍。

之后,刘备沐浴,休息一夜后,次日一早,换上他带来的一身舍不得穿的精美衣服,打扮一番,乘马入城,直奔尚书卢植官邸。,刘备想投奔自己恩师,想来以他昔日在平定太平道的功绩,恩师卢植会为他在朝中周旋,谋得一官半职,只是尚书平日住在宫中,休沐日才得出来,刘备却是扑了空。

低头思考良久,刘备想到西园之中,有自己在幽州军的老相识徐荣等人,便欲就此投奔,只是念及徐荣等人不过是雒阳城内一普通将领,也不会给他多大的帮助,当即,又想到其他旧识,一咬牙便转往大将军府去。

大将军府外,刘备不苟言笑,衣着华丽,御烈马而来,何氏门仆不敢失礼。

此时,大将军府外,如同往常一样门庭若市,刘备见此,翻身下马,也不管众人目光,径直走向何氏仆旁,抱拳道:“敢问足下知牵子经否?”

“乐公高足,如何能够不知。牵君刻下即在府中。”

门仆肃然起敬道,牵子经字招,冀州安平人,为何进心腹乐隐的爱徒,那门仆知道刘备这般行为,必然有恃无恐,当下不敢怠慢,往府中喊来牵招,大将军府外众人见此,知道对方在大将军府中有人,皆是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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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天子驾崩

雒阳城内,袁隗府邸,作为大汉如今第一门阀,汝南袁氏的家主,朝中旦有风吹草动,袁隗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说来,其实也是不现实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说有的事情,能够长时间瞒着袁隗这个亲手将汝南袁氏,在他这一代带入大汉士族顶峰的政治投机者的耳目。

大将军何进和侄子袁绍的动作,袁隗终是知道了不少,当下便召来袁绍和其他族人,来他府上问话。

袁隗府邸静室中,如今的汝南袁氏家主袁隗坐在高首,袁基、袁绍、袁术、袁胤、袁遗等汝南袁氏年轻一代的嫡系远支,皆分列两旁,静等上首的袁隗训话。

只见,袁隗穿着一身精美袍服,已近高龄,满头鹤发,白胡挂颔,不过,和一般贫苦人家到这年龄便等死的老人不同,一生荣华富贵不绝的他保养很好,面色红润,气色颇佳,若非是头发和胡须,恐怕外人都看不出他的年龄。

此时,袁隗高大的身躯笔直跪坐地席,炯炯双目带着一丝愤怒与不解,对着站在众袁氏子弟最前方的袁绍低喝道:“传言汝谏言大将军召外兵入京?”

“是。”袁绍并未对叔父袁隗能知道这事情惊讶,他也不打算隐瞒,毕竟,一旦到了时候,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这位叔父去帮忙的。

“胡闹!”袁隗说道:“自古外兵入京,多有社稷之祸,汝到底意欲何为?”

袁绍听后平静的说道:“无它,清君侧,诛阉人,还宫闱安宁,社稷清明……”

“休要隐瞒,袁本初,吾人老可不糊涂,尔亦想灭何进耶?”看着袁绍在那里侃侃而谈,却还是在打着马虎眼,袁隗怒喝道,诛杀阉人,确实是好借口,但是这前期准备未免太多了吧?真当他老眼昏花,老糊涂了吗?

当初窦武、陈蕃诛杀阉人,若非是消息走漏,又岂会令得阉宦掌权?现在袁绍和何进的势力,与当时何其相似,只要谋划得当,靠着南北二军直接在京师政变,雒阳之中,现在有谁能够抵挡他们的雷霆一击?

在袁隗看来,如今何进、袁绍派人四处募兵,这完全就是多余,一旦消息走漏,他们必然又是下一个窦武和陈蕃,袁隗不相信自己这个隐忍多年的侄子能看不出来这么做的后果,可是既然他看出来了,竟然还这么建议何进,那就说明他必然是另有图谋的,并且所图不小。而诛杀阉宦事情若成,得利者只有何进和袁绍,现在袁绍又要更大的利益,这难免不让袁隗猜测袁绍之所以要召外兵,除了杀仇人宦官以外,那就是杀何进了,何进一死,他便能合理收编何进的政治遗产,再结合现在势力,朝中便无人可以制衡他,之后接着拥立新皇,最终权倾朝堂。

对于袁隗所言,袁绍并未反驳其话里的意思,只是沉默应对,而所谓沉默,换种意思,那便是默认。

见此,袁隗怒道:“尔欲灭吾家乎?”

袁绍闻言微讶道:“大人何出此言?”

“外兵入京,后事难料,哎……”袁隗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初,兵犹火也,不戢自焚,尔莫要玩火自焚!”此刻的袁隗,是真的后悔,当时在袁氏失去袁赦这个宦官靠上后,全力支持袁绍的原因,汝南袁氏能有今天,全凭稳妥,在保证富贵的基础上,一步一步上升,哪有像袁绍这样,如此行险的?因为一不小心,可能便是身死族灭!

“谨记大人教诲。”袁绍长揖道,随后与诸兄弟行礼,转身离开富丽堂皇的袁府,当然,他是不是真的听进去,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叔父啊叔父,隐忍二十余载,若仅诛阉人,吾何至于此?

在袁府之外,袁绍望着这汝南袁氏家主的府邸,心中叹道,“兵犹火也,不戢自焚”,他自然知道叔父袁隗引用这句《左传》之语是为何,还不是要警告他随意动兵就象玩火,不在适当情况下及时止息,就有可能连自己都烧掉。

只是,叔父他们早就被这生活腐蚀了野心,袁氏仅仅是作为天下第一门阀就行了吗?为何不能更进一步?

老子曰:“吾有三宝,持而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叔父占了其一和其三,若非袁氏家世不能让他这个叔父俭啬,说不得他的叔父还要把三样全都占了,这为人处世之道,真是深得老子精髓啊……可是,这有何用,一切皆在吾谋划中……想到此,袁绍大步离开袁隗府邸,上了自己的马车离去……

中平六年,五月丙辰,南宫嘉德殿内,大汉皇帝刘宏眼神迷离的看了最后一眼母亲、妻妾和除刘辩之外的诸子女,而后用尽最后一分力气,转头看向自从他病后,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守护的蹇硕、吕强等宦官。

张让、赵忠等和何进关系密切的宦官,在他生病以后,便被刘宏赶出宫门,无他允许不得进宫,甚至于刘宏还命令蹇硕,带着心腹西园兵,将宫中一些人好好的清理了一遍。

这便是权谋之术,如果张让、赵忠对他有用,刘宏不介意毫不犹豫的信任他们,甚至出事了还要给他们做不讲理的庇护,但是一旦遇到像现在这样,关乎到社稷的事情,他会狠得下心的,这也是何进贵为大将军,对于宫中的具体情况,一直不知的原因。

刘宏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来感到困倦了,唯恐再难醒来,提着气看着蹇硕呼唤道:“蹇卿……”

“陛下,奴婢在。”蹇硕知道刘宏是要交代后事了,连忙跪到榻前,泪如雨下道,这段时间以来,他就知道此事不远了,因为皇帝很多时候都在皇太子刘崇交代一些掌权的后事,明显是皇帝自己都感到生命不远了。

看着蹇硕动情涕泣,刘宏干涩的眼睛渐渐湿润,艰难的缓缓说道:“卿……且言之,朕待汝……如何?”

蹇硕当即叩头哽咽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万死……难报万一。”

刘宏扯了扯嘴角,嘱托说道:“朕之妻女……母后,皆托付于卿尔……若有良机,诛……何氏,灭……党人。”

闻言,蹇硕大哭不能言,只是重重叩头,双拳紧紧握住,以行动报皇帝君恩。

“崇儿……崇儿……”刘宏最后用尽力气大喊,见到被宋后连忙拉到身边的刘崇后,最后用着众人还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切记,宫中……府中,势同……则朝局安,外朝势大,必……制之,内朝势大,坐观……局势……切记,切记,外戚……寺宦……必重用之!”言罢,刘宏缓缓的了闭上了眼睛。

“陛下!陛下……”蹇硕见此,连忙上前摇晃刘宏身体,只是无论他如何摇晃,都没能唤醒刘宏,之后,蹇硕伸手试探鼻息时,才发现刘宏已然气绝。

“阿父、阿父……”刘崇、刘辩、刘葭等皇子皇女,刚要叫喊,便被蹇硕飞扑上来,捂住了刘崇的嘴,而后吕强等宦官见此,当下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其他几人的嘴,一个劲的对着怀里的皇子皇女们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声响。

不过,诸皇子皇女对于家奴可从来不怕的,当下伸手脚乱踢乱打起来,就是身为长女的刘葭,踢起吕强来,也是让这位身材壮实的宦官,脸上露出疼痛难忍之色。只是,他们也只能忍着,可怜了这些宦官,自己效忠的主上死去,还要为其身后事烦忧!

一旁的董太后、宋后等人见宦官模样,细细思索也就明白了这些宦官的意思,宫中虽然经过蹇硕清理之后,与外界联系变小,但谁也不能保证,就没有以前权倾宫闱的张让、赵忠余孽埋伏在暗处,若是他们将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那便是大祸临头。

根本不需要他们多想,皇帝刘宏驾崩的消息一经传出,大将军何进得令后,肯定要毫不犹豫率兵入宫,扶立刘辩为帝,那时候就算有刘宏遗诏又如何,群臣大多数都是何进的人,他们不认这诏书,拥立刘辩,会有多少人反对?

明显不会有多少,甚至于在董太后、宋后看来,皇帝刘宏驾崩之后,她们有没有机会把刘宏的遗诏拿出来,都是未知之数?如今之计,只有秘不发丧,静待时机,才是上策。

嘉德殿内,慌乱之后,渐渐安静,殿内的声音,自然也引起不少小寺人宫女的注意,不过,因为殿外都是蹇硕早就安排好的心腹兵士,他们想要更近一步,进殿查看,明显没有丝毫可能,只能远远在呆在殿外不起眼的地方,继续观望嘉德殿的动向。

一生做过不少荒唐事的大汉皇帝刘宏死了,但是掌权以来,并未出现大过,如今,在教授刘崇最后一份经验后,也算让汉室的传承延续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刘宏将自己一生见惯了外朝士人和内朝外戚、宦官的斗争的经验教训,教授给了自己的孩子,他不想他的孩子,和他一样,年幼即位,在朝堂各种斗争中,悟透了这么多年,才明白这些道理,作为一个人父,刘宏希望自己孩子即位能少走弯路。

殿内彻底安稳后,蹇硕整了整自己被皇太子刘崇弄乱的袍服,简单拍了拍明显有鞋印的衣服,随后擦干眼泪,恭敬的对董太后和宋后说道:“太皇太后、太后于此等候,奴婢这便为陛下效死。”

此时,刘宏已死,在蹇硕看来,刘崇即位已成必然,当下便直接改口董太后为太皇太后,宋皇后为太后,虽然现在没有正式诏书,但是一切称呼已然可以随之改变。

事关自己,董太后没有多想,哑声道:“全赖蹇卿之力……”

只是,就在蹇硕将走之时,一边的宋后想起一事,连忙大声阻止道:“蹇卿且慢!”

一语而出,声音很大,自然引起众人注意,包括蹇硕在内众人,全部望向宋后。

宋后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急迫,声音说得太大,连忙压低声音道:“卿欲何为?”

“自是先诛何进,拥太子即位!”

“如何诛之?”

“奴婢欲传诏何进入宫,暗藏甲士,待其入宫,刀兵加身,必令其授首。”

“卿所藏甲士,皆乃何人?”

“回禀太后,皆吾上军校尉部将士。”蹇硕疑惑问道,他不明白,宋太后怎么会有这疑问,皇帝将他提拔为西园八校尉上军校尉,他能掌握的主要兵马,自然是上军校尉麾下的兵马而已。

“不可!”闻言,宋太后当即反对,语言激动,令得其他人也和蹇硕一样疑惑,怎么连蹇硕上军校尉部的兵马都不行了。

“请太后言明,为何不可?”蹇硕反问道,他可不信出身右扶风宋氏大族的太后,会在这节骨眼上退缩,然而现在宋太后反对,那必然有其他原因。

“蹇卿安知上军校尉部,无何进、张任等人耳目耶!”

宋后语气沉沉的回道,刘宏大病时,她和伏泉有不少书信往来,都是谈论皇帝驾崩时如何应对的情况,她记得伏泉特地提到,刘宏很有可能让蹇硕诛何进,若是如此,千万不能让蹇硕动用其麾下兵马,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蹇硕麾下有没有何进或者张让等人的埋在暗处的耳目,所以才会有她刚才的行为。

当然,心里面,宋后心里也是惊讶,没想到真的被伏泉猜中了,其实她不知道的是,伏泉只是想起后来的历史,因为他知道有的事情不会因为历史改变而改变,刘宏对付和党人士人走的近的何进,一定会下杀招,因为坚持党锢的桓帝和他,都不可能容忍党人执掌幼主所在的朝堂。

毕竟他们都知结党之后,势力庞大的党人掌权,又没有长君制衡,会有什么后果,如果再加上个全心全意和党人混在一起的外戚的话,那大汉的朝廷可就真的危险了,保不齐再出现个王莽。

而且,来于这一世,伏泉也见过历史上的汉献帝刘协,对于所谓刘宏因为偏爱王美人,孝敬母亲,又因为刘辩轻佻无威仪,要立有威仪庄重的“董侯”刘协为帝的说法,完全嗤之以鼻,一个才八岁不到的孩子,能看出什么帝王威仪出来?

之所以要立刘协,还不是因为原本和宦官走得很近的何进,突然全面和外朝的党人士人走得近了,而且他的名声和王莽、窦武一样,被不断扩大,这可是大权臣崛起的必备条件啊!

为了大汉帝国社稷的延续,刘宏当然要下狠手,不能让刘辩为帝,而改立没有庞大外戚撑腰的刘协,自然是最佳选择了,终究刘协无论是生母王美人家族,还是收养他的董太后家族,可都没有什么出名的有能力的人。

第六百四十七章 何进身死

嘉德殿内,一片死寂,众人都被宋后那一语惊醒,尤其是蹇硕本人,虽然他很想说自己麾下绝对没有何氏内应,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他自己都不敢确定他麾下有没有何进的人,毕竟,何进和张让他们的关系,还真说不得会出叛徒。

“西园兵不可召,奴婢该如何诛杀何进?”蹇硕徒然坐下地上,望向病榻上毫无生息的皇帝刘宏哽咽道:“陛下,奴婢无能,奴婢无能啊……”

蹇硕哭的是撕心裂肺,不过碍于情势,声音却不大,但那凄惨的声音,还是令得在场之人深有同感,同时也不得不感叹蹇硕之忠心,刘宏选人之目光。

的确,被刘宏从一堆不起眼的小黄门里选出来,因为身材壮实被矮个子里拔头筹掌管了西园并,蹇硕能有今天的地步确实是当为刘宏效死。

或许,如果大汉王朝在刘宏手中覆灭,陪刘宏到死的也只是阉人而已,而外朝党人士人,充其量不过是改朝换代,换个皇帝效忠而已,当然,他们会美其名曰的以“识时务者为俊杰”来作为理由,赞美掩饰自己的行为。

眼看蹇硕如此,宋后赶紧上前扶起他道:“蹇卿不必如此,卿召何进入宫,其必不可带重兵尔,到时只需数十精锐之人,必可令其伏尸宫门。”

闻言蹇硕期期艾艾道:“话是如此,可匆忙之间,如何选取可靠甲士?”本来蹇硕可是对自己掌握这不到一年以来的西园兵十分信任的,按理来说宫内数千人里,选数十忠心之人肯定简单,只是刚才被宋后那么一说,现在蹇硕自己都有些把握不准,实在是他掌管西园兵的时间太短了,有的人的底细至今还是个谜。

“吾倒有合适人选。”

“当真?”

宋后点头道:“自然!”

“谁人?”

“卿麾下假司马严颜、张济、李傕三人!”

“嗯?奴婢记得此三人皆伏骠骑麾下兵马……”蹇硕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道:“太后高明,奴婢这便诸何贼尔!”

言罢,蹇硕行礼,随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嘉德殿,在场其他人被蹇硕这前后快速转换的动作给一时弄得糊涂,不知蹇硕到底明白了何事。直到后来,他们从宋后口中明白这三人的来历后,也就明白蹇硕为什么会突然大变了,毕竟,那三人作为何进死对头的伏泉旧部,确实是最难也是最不可能被收买的。

至于原因,无它,伏泉现在掌握重兵,又是封疆大吏,背靠着宋氏、伏氏皇戚,还有皇太子这个大招,他们三人除非脑子秀逗了,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这么早背叛。就算严颜的老家益州,如今为担任益州刺史的何进弟何苗掌控,甚至张济、李傕二人的旧主董卓,现在复出,正在何进盟友袁氏麾下做西河郡守,但这些也远远不够这三人的背叛,不说严颜因伏泉发迹,屡立战功才有今天的地步,就是张济、李傕二人,他们两人里,一个亲侄子和一个亲外甥都在伏泉大将关羽的麾下,想让他们直接反,无疑不是现在就可以简单做到的。

却说蹇硕离去,出了嘉德殿,便命在刘宏安排下掌控的尚书台,写下诛杀何进的诏书,而后便命人传唤西园军假司马严颜、张济、李傕等人。

自从蹇硕驱除宫里的何氏耳目以来,严颜、张济、李傕三人,都因为自己背景的关系,虽然没有得到蹇硕的重用,但也是作为清扫宫中何氏耳目的主要部队,如今正分别带人在把守北宫的诸宫殿,接到蹇硕的召唤,都是一脸不解。

三人在路上会合后,看到彼此,皆是不解,但心里都清楚,可能是和伏泉有关,不然蹇硕绝对不会召他们这些凉州军旧部出来。当然,蹇硕对伏泉态度不明,是福是祸,他们也不清楚,只能忍着去见蹇硕。

到达尚书台,三人拜见蹇硕后,蹇硕也不和他们废话,直接将手中的诏书交给他们察看。三人得诏版,见诏书乃是诛何进,而且蹇硕还说出此事有宋后支持,当下应声称诺。

众人互相商讨一番,当下决定如何行动,蹇硕派人招呼何进入宫,而严颜三人则各自选派数十值得信任,底细绝对清白的西州兵埋伏宫门内,只待何进入宫,便刀兵相加其身。

一切布置好后,蹇硕便使一个亲信小黄门前去通报何进,令其入宫,当然这个小黄门并不知道蹇硕的计划,虽然蹇硕不是老谋深算之人,但也害怕这些小黄门通报的时候露出马脚,倒不如就不告诉小黄门,让他正常去通报,这样还不容易被发现了。

小黄门到达大将军府时,何进正与家人刚刚动筷子吃饭,听闻陛下相召,眼神疑虑不已,皇帝这段时间以来,召他入宫极少,毕竟,两方都在互相猜疑,这时候刘宏召他,让他不得不防。

如今何进弟弟在益州,京师除了何进,并无嫡系亲信掌控,何进可是害怕自己出事,从而被人在京中夺权,当下试探性的问那小黄门道:“敢问陛下龙体如何?”

那小黄根本不知道宫中内情,自然也不敢说皇帝身体很差,只说皇帝尚在嘉德殿休息云云,一切都很正常。虽然小黄门说话时候唯唯诺诺,显得十分害怕,但这却是让何进放下心来,若是这小黄门真的每句回答都丝毫镇定为无措,他倒是担心这其中是否有阴谋,当即起身,命家仆备好马车,欲随小黄门进宫。

当然,何进出门时候,还是留了个心眼,趁小黄门在府外等候的功夫,询问了家仆府中可是接到宫中消息,家仆回禀没有后,这才嘱托家仆,一旦有变,快马通知,这才安心出门。

另一边,却说何进出府时,蹇硕也没有闲着,在安排了严颜等人挑选心腹后,他也将西园军上军校尉部诸司马、校尉等人集结在尚书台内,然后由严颜等人的兵卒替换嘉德殿原本兵卒,至于原本守卫的兵卒,则在尚书台看管那些上军校尉部司马校尉。

之所以这么做,蹇硕自然是不想因为兵卒变动,而走漏消息,毕竟经过宋后提醒,他也怕自己的举动引起某些人注意。而经过他这一番安排,确实有了奇效,上军校尉部司马潘隐便就此露出了马脚。

潘隐,河南尹人,与何进早有交情,两人是早年故交,私交甚厚,不过因为事情很早,在场众人皆不知。也正是因此,他才能成为何进埋伏蹇硕身边的一枚暗棋,一旦遇到重要事情,潘隐都会通过蹇硕得知宫中情况,从而通过秘密渠道,告知何进。

不过很显然,今日皇帝刘宏驾崩,事发突然,而且蹇硕等人掩饰极好,除非是能进入嘉德殿,否则潘隐就是在殿外留守,也不知道这事情,更何况还有宋后的指示,所以直到何进出府入宫,他都没能察觉出异常。

然而,潘隐在知道蹇硕指示严颜、张济、李傕这三个何进的政敌从属选兵,替换嘉德殿守卫,并且将他们聚集在尚书台后,当下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异常。

心中隐隐不安,潘隐再细看蹇硕,只见其眼珠红润,明显是哭泣无止所致,他双眉不自然的皱了一下,一个想法涌上心头,难道是、难道是皇帝已经驾崩了?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蹇硕的异常,不然他为什么要让那几个假司马选兵替换嘉德殿的守卫,却不让在场这些司马校尉来,很明显是因为那三人都是何进的政敌伏泉的旧部,如果这么想的话,那就是蹇硕要派人杀何进了……

深深细想,潘隐暗暗着急,根鬓角全是汗水,可是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应对。很快,潘隐的异常便被心中早有提醒的蹇硕注意到,他那焦急模样,在众人之中,可是太鹤立鸡群了。

“潘司马?汝身体不适乎?”蹇硕语带意味的问道,声音不大,但却在尚书台这个大汉的权利中枢机构里,异常响亮。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闻声齐齐看向潘隐,而潘隐也察觉到自己实在太注目了,连忙平稳心情回道:“将军,在下近日值守宫门,劳累无比,可否令吾休沐,回府歇息几日……”

事到如今,只能冒着风险出宫了,潘隐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何进自投罗网,而且一旦何进不死,皇帝真的驾崩,这扶立“史侯”刘辩为帝的从龙头功,必然是他的。富贵险中求,今日他潘隐便就此拼了……

“嗯……确实,今日陛下龙体欠安,为防宫中宵小作祟,倒令诸位将军受累了。”蹇硕的话顿时令潘隐窃喜,暗想有机会报信了,只是蹇硕下一局话顿时令他如坠深渊,只听蹇硕道:“然而不知潘司马欲回汝家,亦或大将军府耶?”

这话一出,潘隐当即失了方寸,他本来就因为皇帝可能驾崩,蹇硕可能要杀何进而心中大乱,被蹇硕这样一诈,一时之间,根本来不及应对,本能的就将手放到腰间宝剑上,而这一下子,当即便在蹇硕眼里暴露了他的身份。

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并且和何进有关,至于他提到去何进府上,就要直接动刀吗?人的本能反应不会欺骗的,宋太后说的没错,自己身边有内鬼,这潘隐就是其一,幸好发现的及时……

“来人,将潘隐拿下!其若反抗,诛之!”蹇硕心中想着,可是动作上却是毫不迟疑,当下便令那数百原本守卫嘉德殿的卫士擒拿潘隐,这等祸害,绝对不可留下。

那边潘隐见自己露出马脚,倒也干脆,根本不反抗,束手就擒,却还是装作无辜的对蹇硕道:“将军,在下无辜啊!为何缚吾?为何缚吾……”

只是,蹇硕丝毫不为所动,就算他无辜又如何,如今情势,确是宁可杀错三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今日这尚书台,无吾之令,谁也不可走!”蹇硕冷冷的看着疑惑不解的众人道:“陛下有诏,召逆贼何进入宫,诛之!诸位待消息传来,方可走也!”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勃然大变,同时也明白蹇硕为什么要突然绑缚潘隐,并且先前搞出那么多事情了。何进是谁?他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啊,既然要诛杀,自然要保证消息隐秘才是。

之后,随着蹇硕将他早就准备好的诏书给众人传阅,在场诸人得诏版,联想到朝中伏氏、宋氏和何氏的外戚争斗,皆以为真,应声称诺,然后乖乖的呆在尚书台内,静等消息。

反正左右这场政变和他们无关,不管何进生还是死,他们都没有怎么参与,到时候新帝是谁,也不会危及他们,没风险的事情自然不用担心,当然这样也意味着他们分不到任何从龙之功了。

却说何进到了宫门外,下了马车,进入宫内,眼看宫内一切如常,更加放心,至当这是天子又一次和自己谈判,同时心里面,他也希望天子想通了,主动废了太子,立自己外甥“史侯”刘辩为太子,那样也就不用让他多费周章了。

来到嘉德殿正门口,顿时感觉有些不一样,似乎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但何进并未有太多怀疑,他也来过几次,也知道这些西园军从天下挑选的百战精兵的实力,如果说让他有些不安的东西,那就是今日的兵马似乎比以往更加锐气些。

皇帝重病,抽调了不少精锐护卫,这也是他一直没能得到宫内确切情报的原因,如果重病的皇帝身边,都是一副松散模样的兵卒护卫,那反而会让他生疑那些精锐兵马跑哪去了,被皇帝安排做了什么。

很快,何进便由一名小寺人带领,走入嘉德殿内,只是,刚入殿内,嘉德殿大门立马关上,何进陡然察觉不对,连忙本能之下欲返身回头。

然而,一切已经迟了,只听到严颜大声喊道:“奉诏,诛逆贼何进,杀……”

只听得“咻咻咻”的无数弩矢声,在短短片刻之间发出,一代大将军何进,便已然倒在血泊之中……

第六百四十八章 先王耀德不观兵

尚书台内,一片寂静,看着气氛不错,但从在场众人都望着紧闭的殿门,翘首以盼殿外的样子便知,他们也是极其紧张的。

“踏!踏!踏……”

“沙!沙!沙……”

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铁甲的摩擦声传来,众人瞬间被吸引,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大队兵马赶来的样子,而这时候有兵卒赶来,那就是何进那里有消息了。

“嘭”的一声,尚书台的大殿们被打开,接着便见严颜手提一颗血淋淋的首级进来,而后向蹇硕行礼道:“回禀将军,逆贼何进首级在此!”

声音嘹亮,响彻整个殿内,而在场众人目光,也是齐刷刷的望着严颜手中的首级,待确认那是真何进后,不少人当即就齐声向蹇硕祝贺道:“恭贺将军,擒杀何逆!”

很快,尚书台内后反应过来的人,也是跟着祝贺,一时间,大殿内充斥恭维之声。毕竟,对于这些没能捞到功劳的人来说,何进已死,太子刘崇即位自然顺理成章,而蹇硕作为此番诛杀何进的第一人,又是阉人,自然会在新皇登基后,得到重用,这时候当然要和他搞好关系才行。

“善!善!善!”蹇硕连赞三声,而后望向严颜身后,疑惑问道:“不知张、李二位将军何在?”

“回禀将军,李将军正严守嘉德殿,护卫皇后、太子等人,张将军则带人把守宫门口,严防宵小入宫!”严颜回道,这是他们杀了何进后,自作主张的,毕竟何进势力庞大,谁也不敢保证他死了就没事了,因此当下把守宫门才是重中之重。

宫门尚在,必无事,宫门若破,则恐有大祸!

“甚好!”蹇硕又点头称赞,心里面也是着实感谢宋后所推荐的三人,他自己第一次办这种政变事情,都没想到善后事宜,没想到这些武夫心也这么细腻,果然是沙场出来的,知道如何为自己安排进退之路。

“狗贼!阉狗!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遂高!遂高……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此时殿内场面一片庆祝恭维声,好不热闹,不过,还是有不和谐声音出现,众人循声望去,看看到底是谁,现在竟然敢骂即将在新皇即位后,掌得大权的蹇硕。

谁知这一看,众人皆是面露怪异,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适才在殿内,被蹇硕命人绑缚的司马潘隐。而且从他口中骂蹇硕惋惜何进的话语来看,很明显蹇硕刚才诈他是对的,这人的确就是何进安排的耳目无疑,当下众人毫不迟疑,大骂潘隐不忠,同时恭维蹇硕慧眼如炬等等,大家都是通透人,何进一死,自然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事情。

“拉出去!斩了!”蹇硕面目阴沉的看了眼不再装无辜,骂骂咧咧的潘隐,而后直接下了斩杀命令,他可没时间和这个家伙废话。

接着,蹇硕又对严颜道:“希伯听令!”

“末将在!”

“持诏书并逆贼何进首级,前往南北军中,令其等谨守营门,静等诏令,肆意出营者,皆为叛逆,斩之!”

“诺!”严颜迟疑片刻回道,他迟疑的原因自然是蹇硕此话实在将他置于危险之中,需知南北诸军已经为何进掌控数年,军中不少人都是他嫡系,真要有人持何进首级入营,若是能力差点,恐怕得就此葬身兵营了。

“嗯!素闻希伯勇猛,今日之事,皆望希伯尔!”

“请将军放心,末将必不辱命!”严颜大声回道,而后转身便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蹇硕代表新皇,就是死他也要往南北诸军的军营走一遭。

眼看严颜离去,蹇硕满意的点头,而后又看向在场其他人道:“诸将听令!”

在场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而后齐声应道:“末将在!”

“先帝驾崩!为防宵小之徒,宫闱重地,不可松懈,尔等速速召集本部兵马,告知何逆诸事,挑选心腹,把守宫门各处,未得旨意,不可随意出入!”蹇硕冷冷命令道,何进虽然解决了,但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他的余党反扑,为今之计,只有先保证宫门和安抚京师兵马,才是上上之计!

“诺!”

众人回应后,齐齐走出殿外,而后火速赶往自己部下所在地,虽然最大的从龙之功没捞到,蹇硕给的又是汤水中的汤水,但说到底也和从龙沾边,难保他们日后不会因此发达,自然是十分用心。

看到诸将离去,蹇硕这才带人回到嘉德殿内,与早就知道何进身死的诸人会合,随后就一直守在刘宏的尸体旁,静等局势。

期间,宋太后说她已经安排人出城,将何进身死的消息送到伏泉手中,众人心中稍安,如果有可靠兵马入京,那么何进的那群人,明显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

如今,他们并不算真的安全,隐患犹在,众人翘首西盼,希望那个可以给他们提供安全的人早点入京,否则,难保不出现什么意外……

西方,长安城外,如今的京兆伊盖勋一脸忧虑带着麾下众属吏,准备好酒肉后,出城犒迎旧主伏泉所带来的马步两万兵马。

其实,在伏泉从凉州出兵后不久,盖勋便通过右扶风的商人知道了消息,原因则是,右扶风陶谦没有接到朝廷调伏泉入京的通知,以为伏泉欲反叛,不肯开城迎接凉州军。

两方一直僵持不下,偏偏他们又不是正常的围城攻城,只是为了一点儿补给,说来也是可笑。凉州军是急需补给,前往京师雒阳,却因为陶谦紧守城门而作罢,而陶谦没有见到任何诏书,却是根本不敢开城迎接,万一伏泉真的是反叛,打算趁他开城迎接时,拿下右扶槐里等皇陵重地,那他不是要哭死?

后来,若非伏泉请来和他关系好的右扶风大族马氏、宋氏这两个外戚大族之人,让他们和陶谦沟通担保,这才让陶谦答应由二族先从其族中出粮,补充凉州军给养,待事后陶谦得到旨意,便从右扶风府库补偿二族损失,这才将这事情了解。

说来,盖勋也是理解陶谦,如果是他,也不会随意开城迎接的。毕竟,若非是伏泉身份太特殊,还有三辅之地自从驱除韩遂等贼后,没有安排太多重兵,对付不了伏泉的两万兵马的话,恐怕他们早就要用谋逆之名开战了,终究三辅安平,并无战事,伏泉身为一州大员,竟然私自携重兵出境,这罪名拿出去就可以说视同谋逆了。

“元固,数载未见,可记得孤否?”望着面前的旧吏盖勋,伏泉半开着玩笑道,实在是他摸不清这位传言和袁绍走的近的人真实想法,现在局势紧张,也由不得他不防,就是对方曾经是自己凉州刺史部治下的故吏。

“骠骑何出此言?天下之中,谁人不知将军名讳?”盖勋行礼回道:“陛下诏书已至京兆尹,酒肉备好,不知骠骑可否入城?”

“不入,待兵卒酒足饭饱后,孤便率骑兵先行,而步卒辎重,烦劳元固分忧。”眼看盖勋已经认同自己身份,并且举止有礼,伏泉便松了一口气道,若是这家伙和陶谦一样,死死拖住自己,那他只能行险了,强行取粮了。反正如今快马而来的诏书已至,他不管是骠骑将军的身份,还是在大义上,都压得盖勋一头,倒是不用像是在右扶风那样担心惹麻烦了。

“诺!”

盖勋应声回道,一点儿也不拖拉,令得伏泉不由点头,这位能得刘宏信任,确实是能公私分明,忠于王事。

虽然说盖勋在京师雒阳,和蹇硕等宦官有隙,而又与袁绍、何进走得近,但是即使知道自己入京是为了和袁绍等人作对,他还能如此,只能用“忠臣”二字来评价他了。

去岁八月,刘宏设置西园八校尉时,征召有军事才能的人入朝为官,盖勋因其在凉州旧功,被征召为讨虏校尉。

十月,刘宏在平乐观阅兵。事后,刘宏特意召见盖勋,问道:“天下何苦而反乱如此?”

而盖勋则立即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幸臣子弟扰之。”

站在盖勋角度来说,刘宏所问天下有这么多叛乱,其实都是和皇帝宠幸的宦官有关,不是他们将自己的子弟四处为官,在各地为非作歹,才会引起民怒。这话可是将天下的叛乱,所发生的一切都推诿给阉宦,而当时蹇硕也在座,刘宏转身问蹇硕,闻言蹇硕恐惧的不知道如何回答,因此开始怨恨盖勋。

之后,刘宏又问盖勋道:“吾已陈师于平乐观,多出中藏财物以饵士,何如?”

接着盖勋回答:“臣闻‘先王耀德不观兵。’今寇在远而设近陈,不足昭果毅,秪黩武耳。”

刘宏那话说得是他已经在平乐观阅兵,并且把西园的财物,散发很多给各部兵卒,而盖勋的回话却很有意思。他举例以前的皇帝只夸耀德政而不看兵力多少,现在各地尚有不少类似胡人、黑山贼的乱兵,如今叛军在远处,刘宏却在眼前阅兵,不能显示刘宏果断刚毅,而有穷兵黩武之嫌。

这话其实说的很重,但是刘宏却没生气,反而称赞盖勋道:“善。恨见君晚,群臣初无是言也。”从此,盖勋为刘宏重视,君臣相知,刘宏时常召见盖勋到身前询问要事,引为心腹。

后来盖勋因为这事,对当时的宗正刘虞、佐军校尉袁绍说:“吾仍见上,上甚聪明,但拥蔽于左右耳。若共并力诛嬖幸,然后征拔英俊,以兴汉室,功遂身退,岂不快乎!”

对于盖勋这个忠臣而言,他认为皇帝聪慧,只是被宦官蒙蔽而已,因此只要他们剿灭宦官,就可以让皇帝明白朝堂,还政治清明。而刘虞、袁绍本就关系极好,特别是袁绍一直想要诛杀宦官,盖勋这话,自然深得其心,于是二人与盖勋结为同谋。但不久,司隶校尉张温上表举荐盖勋为京兆尹,虽然当时刘宏不舍得盖勋离开雒阳,但由于宦官蹇硕等人因为盖勋前面讲武时候的恩怨极力赞同,于是还是迁盖勋为京兆尹,这才没让他们的计划得逞。

也正是因此,这才有伏泉进军碰到自己这个故吏的事情,而盖勋的能力自然不用质疑,到任之后,就施展了雷霆风范。

盖勋名震西疆,士民乐相从,入主长安后,时长安县令杨党仗着父亲是中常侍,贪污腐败,为非作歹,盖勋到任后,核实杨党贪污上千万,上书弹劾。很多权贵为杨党求情,盖勋不理,最终皇帝刘宏下诏将杨党和其父革职查办,盖勋因此威震京师。

之后,其又以京兆尹是京师屏障,当以重兵守之为由,收郡兵五千,自请满万人。兵同时表扶风士孙瑞为鹰鹞都尉,桂阳魏杰为破敌都尉,京兆杜楷为威虏都尉,弘农杨儒为鸟击都尉,长陵第五儁为清寇都尉。

此五人皆高门士人,素有名声,悉领属勋,而盖勋虽然远走长安,每有密事,那时皇帝刘宏都会辄手诏问之,恩宠不减。伏泉相信自己即使突然之间,带来两万步骑来到京兆尹,以盖勋的能力,也能安排得当的。

对于盖勋,伏泉就气先前的右扶风陶谦,虽然这家伙因为自己举荐堂弟伏德清剿青、徐二州黄巾蛾贼余孽和泰山贼成功的关系,彻底没了原本去当徐州刺史的机会,但也并没有混得太差,也成为右扶风这大汉重职。

只是陶谦一如既往的如历史那样,只会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不愿惹事,也不愿生事,才让自己在右扶风那么被动,否则,说不得他到京兆尹的时候,盖勋还没收到京师雒阳传来的信息了。

当然,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被陶谦拖延的功夫,权当自己害的这位汉末枭雄少了很多权利的赔偿吧,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尽快赶往雒阳。

待黄忠麾下三千余穿戴马镫马蹄铁的精骑酒足饭饱后,伏泉拿着诏书,便率领这三千余骑,径直赶往雒阳,时间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谁也不知道京师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六百四十九章 周勃 陈平可不是容易做的

北军,越骑营驻地,严颜孤身手持诏书、包裹,通禀身份后,在越骑校尉宋奇疑惑的目光里,令其召唤各部司马、假司马入中军听诏后,便进入越骑营中军大帐等诸将到来。

越骑营兵将人齐后,严颜也不拖沓,当众宣读诏书,同时将何进人头拿出,交由众人观看。

在场诸将听到大将军何进涉嫌谋逆,朝廷诛杀其人,本就是大惊失色,接着又看到何进人头,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很快,便有几个司马、假司马互看一眼,抽刀喊道:“逆贼,大将军公忠体国,岂会行谋逆之事?诸位,速速与吾等斩杀此贼……”

他们的话还未说完,便听严颜大喝“找死”,一直注意在场诸将的严颜,早就见到那几个司马异常,现在他们要反抗,严颜如何会让他们得逞?

只见,严颜怒喝之后,拔出腰间长刀,就对准其中最近的一人,跳将其面前,当头一劈。

那人持刀抵挡,然而只听“咔擦”一声,顷刻之间,本就死严颜便将其手中大刀劈断,同时长刀深深没入其肩膀。而后,在那人惨叫之中,拔出长刀,又对其脖子劈开,很快,一颗大好人头,飘落在越骑营中军大帐。

一人死后,严颜大吼一声,势气更勇,又对适才其他几个反对诏书旨意的司马杀去。那几人在严颜两招杀死他们其中一人后,心中本就大骇严颜之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严颜欺身而上,匆忙之中,也没有组织起有利的围攻阵势,最终的结局也很明显,只能被严颜一一击杀,片刻之后,越骑营中军大帐充满了血腥气味。

平缓了胸中气息,严颜手持滴血长刀,冷冷望着在场众人喝道:“尚有谁人,欲从何贼谋逆?伏骠骑将兵已至,如今京师纷乱,尚需诸将为国效忠耶!”

诸将面面相觑,而后皆齐齐行礼道:“请将军下令!”

他们本就被严颜短时间内镇压数将骇然,毕竟能做到一军司马、假司马的人,武艺可都不低,如今竟然被严颜这么简单斩杀,作为武将自然都佩服勇猛之人,因此从心里上已经有了顺从之意。再加上,严颜手中有诏书,而且又提到伏泉,别忘了越骑校尉这些年的几任长官,伏完、段颎甚至现在的宋奇,都是宋氏、伏氏的人掌控,自然其中有不少人可是忠心的“保刘崇党”,和何进麾下的“保刘辩党”有本质区别。

种种原因之下,严颜收服他们自然很快,这也是严颜出宫以后,第一步首先就来越骑营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最不容易出事。

宋氏、伏氏在这里掌控兵马的时间够久,而且现任越骑校尉还是宋奇,皇后宋氏的亲哥哥,这远远不是何进这个才做了几年的大将军可以轻易拿下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碍于朝中宋氏的势力,还有宋奇这个越骑校尉的皇亲在,虽然宋奇有些懦弱,而且还和曹操有旧,和党人走的近,但是这并不代表何进可以轻易拿下越骑营。毕竟朝中可还有皇后宋氏和卫尉伏完在,他们可不会容忍何进把自己地盘给吞并,因此这几年里,何进也只是一点一点的往越骑校尉里塞人,希望慢慢腐化,本来也已经有所成效了,然而被严颜今天开局直接毫不留情的杀人,给毁得一干二净了。

随后,严颜对众人下令,令其等召集各部兵卒,紧守营地,无诏书,任何人不得肆意出入,然后选了一些熟悉的兵将,一起出营。

虽然严颜敢一个人来越骑营驻地,但那也是因为他对越骑营有把握,而北军其他四营营地,他也没那个胆量孤身闯营,毕竟那四营可是在何进掌兵以来,里面安插了不少何氏亲信,孤身去可不是明智的选择,而越骑营内严颜本就因为伏泉缘故,认识不少人,这些人里有不少伏氏、宋氏的旧部,完全可以作为此番监控稳住北军五营的主力。

却说严颜单骑持诏,带何进人头出城安抚南北军,消息当然不可能瞒得住,毕竟宫中、军中,可都不是完全严密的,消息虽然传得慢,但最终还是传了出去。

大将军府邸大堂内,袁绍等何进掾吏兵将,齐聚一堂,此刻人心惶惶,众人脸色皆是惊慌无比,可是群龙无首,已然不知如何进退。

袁绍冷冷坐在榻上,局势的发展出乎意料,宦官突然杀了何进,令他计划完全不受控制了,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失败,看来只能行险了。

“诸位,大将军为阉宦所害,吾等若不反击,则必为阉宦所害,唯今之计,当集结兵马,以清君侧为名,攻入宫门,扫灭阉宦,以正朝纲……”袁绍起身大喝道,现在的最佳选择,那就是在京师并未被蹇硕等人彻底掌控前,打入宫门,先其等一步,下手为强,否则,一旦他们支持的刘辩不能即位,那么党人在之前因为太平道举事,而恢复的一切权利,都会因此而终结。

在场众人听后先是一惊,毕竟臣子直接攻入宫门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当下便有陈琳阻止道:“宫门禁地,大汉威信所在,纵阉宦无道,岂容吾等随意攻克,此与大不敬有何异?纵然成事,日后未免不有祸事也!”

此话可是说得深的众人赞同,的确,任何一个敢于带兵攻入皇宫宫门的人,新帝即位,可都不一定会受待见的,甚至会因此在日后遭受清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许众人此刻老老实实接受何进被杀的事情,到时候还能凭着以前的官职,换个差使继续做官,可是,如果攻入宫门,无论成与不成,他们自己肯定都会被新帝记住的,这完全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那边袁绍见此,冷冷看了一眼陈琳,暗骂这家伙又搅局,不过还是忍住,对众人大喝道:“诸位不知周勃陈平诛吕之事乎?其等匡扶汉室,拥立太宗孝文皇帝,方有汉兴之象,今日吾等杀入宫门,清除奸佞,拥立‘史侯’,未尝不复周、陈之荣华富贵尔?”

这话也是震慑众人不已,而且,可比陈琳的话更为人振奋,因为这是汉室历史上,唯一一次臣子攻入宫门,政变成功,并且大书特书的事情,现在袁绍提及,确实让他们兴奋无比。毕竟,他们现在的情况可是比周勃、陈平二人好的多了,若是谋划得当,纵然刘辩做不了汉文帝,但他们未必不能成为周勃、陈平那样,即使犯上作乱,却依旧可以变成被名传青史的忠臣,被史书大书特书。

当下,一部分人被袁绍刺激,相互对望一样,毫不迟疑行礼道:“请本初下令,吾等愿杀入宫门,匡扶汉室……”

而有人带头,就会有其他人跟着附和,很快,大将军府大堂内,除少数一部分胆小,明哲保身或者看清楚内中厉害的人外,其他人都齐压压的拜倒,重复着愿听令袁绍命令的话语云云的。当然,这些人里多为党人,因为他们清楚,袁绍一旦真的攻入宫门,就算他们不参加,也不能幸免,毕竟身为党人领袖的袁绍主动带兵攻打皇宫,无论谁是新帝,明显都不会放过党人,因此,他们被袁绍所逼,不得不加入这场临时谋划的政变。

见在场不少人认同,袁绍心中点头,当下便命令他们准备,比如让北军中候刘表,赶快去北军五营,赶在严颜之前,能拉出多少忠于何进的兵马就拉出多少,又让何进部曲将吴匡、张璋等人,速速调集京师大将军所部禁军部曲等等……同时,袁绍还让各家出动私兵家仆,云集宫门,然后合力猛攻皇宫,一副破釜沉舟的情形。

众人领命,而后鱼贯而出,面又忧色又有兴奋的各自准备,只让在场那些未参加此事的人连连摇点。当然,这些未参加的人其实是在为那些参加的疯子,感到惋惜,就比如先前阻止的陈琳。

望着自己一众好友都发疯离开,陈琳真想上去再做一番无用的徒劳劝阻,可是既然已经知道是徒劳了,他还能劝阻什么?

前汉孝惠皇帝死后,少帝即位,当时身为外戚的吕氏掌权,而周勃身为太尉,却不得进入军营之门,陈平也是身为丞相,而不能够处理政务。诸吕势大,两人为了权利,便一起谋划,带兵攻入宫门,诛灭了诸吕,同时又以汉少帝及梁、淮阳、常山王等刘姓皇子,皆非孝惠皇帝儿子为名,将拥有吕氏血统的皇帝全部斩杀,而后拥立势力弱小的代王刘恒,打算自己做权臣,这才有之后的明君汉文帝。而若非如此,不是汉文帝贤明,政治手腕高超的话,说不得他又是一个被周勃、陈平一文一武摆弄的傀儡皇帝而已。

陈琳知道,这些好友都想和袁绍一起掌握朝堂,像周勃、陈平那样有权势,只是他们忘了吗?周、陈二人,虽然富贵一世,都被封侯,名载青史,但却是祸及子孙,周勃孙子周建德由于所献的助祭黄金品质不佳,前汉武帝元鼎五年,被判有罪,封地被废除,而陈平儿子陈何接替侯位后,在为侯二十三年时,犯了抢占他人妻子的罪,处以死刑,封国被废除。

本来,这二人子孙所犯罪名,其实都不大,放到其他人身上,虽会被治罪,但罪不致废侯去过,甚至有死刑之祸,之所以如此,还不是刘家的皇帝们对于这些“叛贼”的忌惮吗?

除非刘氏倒台,否则即位的刘氏皇族日后必然会清算这些敢于进攻宫门的家族,周勃、陈平是那么容易做的吗?要是容易的话,大汉到现在就不会只有那一次了。

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带铁甲马军入城,横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卓出入宫庭,略无忌惮。后军校尉鲍信,来见袁绍,言董卓必有异心,可速除之。绍曰:“朝廷新定,未可轻动。”鲍信见王允,亦言其事。允曰:“且容商议。”信自引本部军兵,投泰山去了。董卓招诱何进兄弟部下之兵,尽归掌握。私谓李儒曰:“吾欲废帝立陈留王,何如?”李儒曰:“今朝廷无主,不就此时行事,迟则有变矣。来日于温明园中,召集百官,谕以废立;有不从者斩之,则威权之行,正在今日。”卓喜。次日大排筵会,遍请公卿。公卿皆惧董卓,谁敢不到。卓待百官到了,然后徐徐到园门下马,带剑入席。酒行数巡,卓教停酒止乐,乃厉声曰:“吾有一言,众官静听。”众皆侧耳。卓曰:“天子为万民之主,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今上懦弱,不若陈留王聪明好学,可承大位。吾欲废帝,立陈留王,诸大臣以为何如?”诸官听罢,不敢出声。

懦弱,不若陈留王聪明好学,可承大位。吾欲废帝,立陈留王,诸大臣以为何如?”诸官听罢,不敢出声。

诸大臣相与阴谋曰:“少帝及梁、淮阳、常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以计诈名他人子,杀其母,养后宫,令孝惠子之,立以为后,及诸王,以彊吕氏。今皆已夷灭诸吕,而置所立,即长用事,吾属无类矣。不如视诸王最贤者立之。”或言“齐悼惠王高帝长子,今其适子为齐王,推本言之,高帝适长孙,可立也”。大臣皆曰:“吕氏以外家恶而几危宗庙,乱功臣今齐王母家驷(钧),驷钧,恶人也。即立齐王,则复为吕氏。”欲立淮南王,以为少,母家又恶。乃曰:“代王方今高帝见子,最长,仁孝宽厚。太后家薄氏谨良。且立长故顺,以仁孝闻於天下,便。”乃相与共阴使人召代王。代王使人辞谢。再反,然後乘六乘传。后九月晦日己酉,至长安,舍代邸。大臣皆往谒,奉天子玺上代王,共尊立为天子。代王数让,群臣固请,然後听。摘选自《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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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 血染宫门

雒阳城内,一片动乱,大街小巷来往不少持兵械之人,纷纷往宫门赶去,私兵家仆不绝。

这番景象,引得小门小户人家察觉到不对,紧紧闭门,生怕有兵祸之危。而高门大户者,得到信息后,部分人选择闭门自守,等待时局结束,至于其他人,则带有各种目的的,不约而同的带了自家私兵家仆,赶往宫门处。

皇宫分南、北宫城,均有四座同向同名的阙门,门两侧有望楼为朱雀门,东为苍龙门,北为玄武门,西为白虎门。

此时,雒阳皇宫四门紧闭,并皆有精兵把守,团聚在宫门前的私兵家仆虽多,却因无合适兵械,而且私兵家仆个人武勇厉害,但像现在这样攻坚战经验太少,不是西园军那些抽调来的各地精兵的对手,几番强攻都是失败而回,并且己方也因弩矢众多,而死伤惨重。

朱雀门前,袁绍面目阴冷的望着宫门上披坚执锐的禁军和阉宦之辈,愤怒之极,任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些宦官的动作会这么快,竟然早早就封锁了宫门,而且还安排了心腹兵马在四门把守。

其他三门袁绍也都安排人去围攻了,雒阳城内的党人各家势力,真要出动,配上现在还忠心何进,愿意为他报仇大将军部曲掌握的兵力,万把人还是可以简单凑出来的,如今正分布四门围攻。

守卫皇宫的那些兵将袁绍十分眼熟,特别是守卫朱雀门的主将张济,因为他们都是自己死对头伏泉送入西园的凉州精兵,人数虽不多,但毕竟精锐无比,而且似乎早有准备,人人皆持强弩,区区几百人再加上临时招募帮忙的几百宦官,竟然抵抗了自己聚集在朱雀门外攻城的两千余人。

从一开始,袁绍就在不断派人渗透京师兵马,本来已是有不好成效了,只是很明显,今日他是用不上了。这些凉州兵是最难搞的,袁绍到现在也就拿下了几十人,而且其中也没有什么掌兵重将,也不知伏泉给他们施了什么法,让他们这么死心塌地的。

否则,若是对方安排了其他禁军把守,袁绍自信他安排的那些内应,在见到自己后,会从皇宫内部杀出,为他打开入宫的大门的。

如此看来,他的那些内应们,恐怕不是被宦官筛选了,就是被安排到宫内四散留守,并且安排可靠人员监视,不让他们守卫宫门了。当然,袁绍想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宦官明显没有那么快的效率完成这事,而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也非常麻烦。

毕竟,禁军之中他们也有数百亲信安插其中,但并不是整体,而是分散安插各部。现在何进身死,大部分禁军肯定已经倒戈宦官,指望这些人煽动其他禁军反水,已然不可能了。

该死的阉宦狗贼,怎么计划的如此滴水不漏,他们以前在皇宫卫宿兵将内安排的暗子,现在看来都起不了作用了,真是可恨!

握着手中长剑,袁绍恨恨想着,不过更糟糕的事情也跟着传来,只见西园军右校尉淳于琼带了一支近千人的兵卒赶来。

到了宫门外,淳于琼快步走到袁绍身边,语气忧心道:“本初,西园其余七部兵马愿随吾等者,不足二三!”

虽然淳于琼列为西园军右校尉,按理来说是蹇硕的麾下,不过他本就是何进心腹,和蹇硕根本不相容,而蹇硕在西园军对他也多加防范,一直没留其于宫门之内。今日何进死后,正在值守的淳于琼闻得消息,当即去大将军府商讨对策,而他一直深受何进大恩,自然同意袁绍的建议,当即便被袁绍安排去收拢西园兵中原先被何进收买的兵将,引为助力,但很显然效果不是很好,何进一死,原先满口答应效忠大将军的人里,其中不少人都开始变卦了。

“无事!”袁绍镇定道:“西园兵本为蹇硕所统,甚恐阉宦,今大将军为奸人所害,其等如此,早有所料。”

然而,袁绍想要安稳军心,可是淳于琼下一句话令军心更加不安,只听淳于琼道:“适才来时路上,却见张让、赵忠等阉宦,正聚集家兵,前往宫门,观其言语,却似欲诛大将军,为国除贼……另不其侯伏完、前太尉马日磾等府上,亦聚家兵,以护驾名义,往宫门赶来……”

话语还未说完,便见远方,有数百上千手持兵甲的家仆赶来,当先几人正是张让、赵忠等人,看他们脸色,显然不像是和袁绍他们一路的。

“哼!阉宦之辈,出尔反尔,当杀之!”袁绍大骂,而后举剑当先冲上前去道:“诸位,随吾诛杀国之奸贼尔!”

袁绍气愤不已,今日诸事不顺,宫门现在都未攻破,连本来归顺大将军的阉宦都反叛,以他和宦官之间的血海深仇,当下便有所决定,先灭了宦官这一路援军,再解决其他势力,反正若是这次政变不成功,先把皇帝的那些依仗全部解决,也可为以后谋利。

随着袁绍这话出口,在场众人也知道宦官意思,当下跟随袁绍杀去,至于张让、赵忠这些宦官的心思,他们如何猜不出,还不是看到何进死了,何氏能够翻盘的希望大大降低了。而且他们因为蹇硕封锁刘宏已经驾崩的消息的缘故,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刘宏筹谋,现在想要立刻转换阵营,打算靠着这最后时刻的忠心,再去刘宏面前哭诉,免自己的死罪。

终究,无论他们与何进关系如何,但他们毕竟是宦官,是皇帝的家仆,更是从小就陪伴刘宏身边的亲信。这时候来护驾,虽然可能在事成之后,因为和何进走得深的额缘故,不会再受到重用,但相比何进死后,还一条路走到黑的后果,他们说不得还能换得一丝生路。

他们相信刘宏不管是在感情还是留下他们保证皇权,都会因为他们最后时刻的护驾留他们性命,而不会因为和何进走得过近,被治罪论处。

“杀!护驾!护驾!诸首逆贼子袁本初者,赏万金……”宦官前方,张让、赵忠等人看到袁绍直接带人杀过来,毫不犹豫的对着他们集结来的家兵门客奴仆,还有雒阳城内份属他们的禁军部曲,喊出赏罚价格,这时候不把袁绍这伙人干了,他们必将休矣。

“当!当!当……”一阵阵兵器相撞声很快发出,双方就在朱雀门外,展开强烈厮杀,初时两方还能僵持不少,但是很快,局势便开始往袁绍这方倾斜了。

宦官之中,家兵门客奴仆就不说了,都是匆匆寻来刀剑,便杀将来的,自然没有什么甲胄,而那些从属于宦官的禁军虽然有甲胄护身,但毕竟因为刘宏之前的削权,他们所能动用的禁军不多了,根本不是拥有原本属于何进的大将军部曲和不少西园兵的袁绍方对手。

随着袁绍方以各地抽调的精锐西园兵为主,配合大将军五部部曲的精锐列阵杀敌,最终宦官一派的兵马随着禁军兵卒誓死抵抗被杀尽,其他家兵门客奴仆也抵挡不住袁绍兵的攻势后,宦官所属兵马顿时崩溃了。

张让、赵忠等宦官见此,连杀数人,也没能安稳住军心,连带着自己也被溃兵挤退,颇为无助。

见到敌军溃逃,袁绍并未罢休,举剑向着前方大喝道:“诸君,阉宦无道,尽灭之!杀……”

“杀!”

“杀!”

“杀!”

……

这边袁绍之军,本就因为进攻宫门不顺,愤怒不已,又刚刚和宦官血战,早已杀红了眼,哪里是说能停手就停手的,如今又有袁绍这般命令,当下便是大开杀戒,根本不管对方求饶如何,要杀过瘾方可解气。

宫外杀戮过甚,引得死死守卫朱雀门的张济都目瞪口呆,纵然他身经百战,见过的血腥杀戮比这兵力更大更多的多得多,但是像在宫门之前,这么激烈的还是第一次见,毕竟,自大汉立国以来,敢在宫门前这么干的人,能有几个?

眼见大势已去,披头散发张让见到袁绍等人一直追击他们,就明白他们已经没有活路了,当下跪倒在地,面朝皇宫,叩头泣道:“陛下,悔不当初,致有今日宫闱之祸!臣等殄灭,天下乱矣,惟陛下自爱……”

说罢起身,拿起手中刀剑,直奔袁绍等人来,余下宦官见此,也心知必无生路,大喝一声,也跟着张让一起,朝袁绍等人杀来,他们要为这帮乱臣贼子,尽大汉最后的一份忠心。

数刻之间,朱雀门前,伏尸千余,血红一片,张让、赵忠等原本亲近何进的大小宦官,以及他们所带军队,除寥寥几人逃离外,其余尽被诛杀。

鼻尖一股股血腥之气袭来,袁绍披头散发,一身血污,手中血淋淋的长剑斜依地上,稳住身子,望着张让、赵忠等人的尸体,不住痴狂大笑。

几十年来,外朝与中朝展开了你死我活的厮杀,被牵连者以万计、以十万计,他袁绍谋划十余年,今日虽然诸事不顺,事情越来越偏离他的预期,但是现在杀死这么多当年害得他岳父李膺家家破人亡的宦官,也算是值得的,权当是今日先收取一些利息而已。

岳父、吾妻,不用怕,这只是开始,更多债他会和刘汉皇室还有宦官一一讨回……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岳父一家安息,而只有将宦官和大汉皇权彻底扫除,对他而言,才是报仇,后面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现在,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诸位,攻宫门,清君侧,扫除宫闱奸佞……”转身,袁绍对着麾下兵马大喊道,一时之间,朱雀门前又爆发了惨烈的战斗。

此时,又有不少得到消息的党人兵马前来会合,使得朱雀门前聚集了近四千人,期间,也有不少打着护驾名义的兵马前来对战。如马氏私兵和董太后之侄,如今为羽林中郎将的条侯董重的羽林郎兵马,都来护驾救援,然而都被袁绍所部击退,也正是这连续的胜利,让袁绍又一次有了强攻宫门的动力,因为他知道只要攻进宫门,以他们党人现在在雒阳的兵马,宫里绝对没人能给抵挡得他们的攻势。

并且,他们现在在雒阳城内的兵马,除了各族私兵家仆,大将军五部部曲,原本收买的西园兵外,还有一支并未赶来的军队。而那支军队,才是袁绍最期望的,那便是何进自成为大将军以来,便一直派人控制收买的南北军,他们正是京师雒阳城防的关键力量。

自大汉立国以来,无论是前汉,亦或是本朝,驻防京师的南、北军,都不是弱兵,其战力或许整体上虽比不上边军,但却永远不是一支可以忽视的力量,特别像是现在,更是如此。

前汉举行宫门政变,诛灭诸吕的周勃、陈平,不也是靠着夺了北军的兵权,才能行谋逆之事的吗?当时吕氏外戚吕禄吕产独揽兵权,周勃身为太尉,不能控制禁军,于是挟持吕禄友人郦寄之父,逼他劝吕禄交出兵权,最终使得周勃骗的了控制兵马的虎符,得以入主北军,最终完成了诛灭吕氏外戚的功劳吗?

现在,袁绍等的就是他派出的北军的长官,身为北军中候的刘表的好消息,只要他能掌握北军大半,这场政变,希望还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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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一章 立史侯为帝

雒阳城内战火纷飞,城外现在也是剑拔弩张了,北军屯骑营驻地,刘表带着十数亲信兵卒,正在屯骑营中军处慷慨陈词,号召诸兵将随他一起为大将军复仇。

刘表,字景升,山阳郡高平县人,乃是大汉宗室,前汉鲁恭王刘余之后。其身高八尺余,容貌温伟,气质高雅,相貌不凡,时下刘表就已经有了非常高的声望,他不仅是汉室宗亲,还是党人领袖“八及”之一。

及者,能导人追宗者也,即可以引导其他人学习圣贤等榜样的意思,刘表能凭着宗室身份,在和皇权极度斗争党人之中混成这样,足可见他的能力不可小觑。而何进能让刘表担任北军中候这般要职,自然除了因为他在党人之中的声望外,也有刘表本身能力不俗的原因。

这不,经过一番宣传,刘表的话非常有用,很快就有不少兵将,手持兵械响应刘表之意。一来,其被何进看重提拔为北军中候,掌监北军五营,正好就是这些屯骑营兵卒的主将;二来,屯骑营前面几任校尉,不是袁家人就是何进,内中二者的亲信众多,因此才会被刘表选择成为出城以后的第一目的地。

刘表知道,严颜已经先他出城,时间紧迫,他必须赶在严颜之前拿下最多的兵马,否则后果难料。而他相信,一直由袁氏人和何进担任屯骑校尉的屯骑营,严颜是绝对不会轻易来的,这也是他出城后马不停蹄就赶来屯骑营的原因。

只是,还未等刘表高兴多久,营帐之外,便有兵卒报告,屯骑营有数千兵卒闯入,为首之人手持诏书和大将军何进首级入内,守营兵卒见到诏书和何进首级不敢阻拦。

当下,刘表暗道一声坏了,他怎么没想到严颜会在这时候来,此刻屯骑营各兵将都被他招到中军营帐动员,那些把守营地的兵卒就算是忠心无比,也因为身份原因拦不住严颜等人。

片刻之后,只见严颜带着数十人入帐,刘表望之,当下心中一冷,因为这些人多为司马、假司马的将领,而且刘表都见过,他们分别是越骑、步兵、长水、射声四营宿卫兵将。

现在,严颜把他们都带来,很明显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人已经将北军其余四营拿下了。而再看严颜和其他人身上的血污,刘表也自然能猜出这家伙到底是如何血腥拿下四营控制权的,此刻,他的内心愈发奔溃,毕竟如果党人仅仅只有屯骑营一营兵马,这场政变的可能性,那就几乎微乎其微了,阉宦那方已经取得了压倒性优势,现在这情形,和当年窦武、陈蕃身死时的局势是何其相似……

不过,虽然心里已经慌了,但是刘表还是不甘如此大喝道:“诸君,贼人所持诏书乃阉宦伪诏,尔等随吾斩杀此贼……”

说完,刘表当先抽出腰间长剑,对着刚刚入帐的严颜刺来,先下手为强,刘表深知让他活得越久,危险越大。毕竟,如果等到严颜诏书宣布,肯定会有原本答应他们反叛的人倒戈,此消彼长之下,他们根本不存在叛变成功的可能了。

严颜进入屯骑营后,一直都不敢放松警惕,已草拟刘表如此动作,他自然注意到了。

只见,严颜大喝一声“贼子安敢”,同时身子斜斜避开刘表的剑锋,而后先是一脚踢落掉刘表手中之剑,接着又对刘表胸口重重踢了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刘表剑术自然是不差,但是和严颜这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猛将,相比起来,他的身手自然差了很多。

“将其绑了!”冷冷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刘表,严颜本想像对付其他人一样,杀了刘表这个阻止他收拢北军兵权的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说到底,刘表还有个汉室宗亲的身份,而且还不是那种破落宗室,这个身份在很多时候还是可以保其命的。严颜身为汉将,自然不会说随意杀了刘表,那样的话,日后麻烦颇多,比如若是日后刘表的宗室亲戚找他麻烦,他也是凭白惹上一身麻烦不是?

将刘表拿下后,严颜便目视在场诸将道:“诏,逆贼何进谋逆,诛之……北军五营各守兵营,无令者,不可肆意出入,违者,斩!”

话音说出,严颜便拿出何进首级给众人查阅,同时望向自己所带来的人,示意一番,那些其余四营兵将立即手摸自己腰间兵刃,只待营中有人出头反抗,便乱刀向其砍去。

此时,有着先前刘表被严颜快刀斩乱麻的拿下的事情,在场不少人一下子就被震慑住了,而且严颜麾下那些其余北军四营持刀模样,他们也都是经年老卒,自然知道这什么意思,当下便有不少人默然不做声,显然是不打算抵抗了,大势在人家手里,他们也只能听命王事了。

当然,屯骑营作为何进一直掌控的军队,自然也有不少死忠者,这些人此时当然反抗,不过大势已去,他们在中帐的这点人马,哪里是严颜带来人的对手。很快,严颜等人便将屯骑营里那些誓死跟何进一条道走到黑的将领,一一砍杀。

血腥过后,望着面前神色不属,尚存活在中帐里的诸将,严颜厉声道:“诸位,陛下诏书已下,当何如?”

话语里,杀气依旧未减少,诸将只觉得严颜杀气重压如山,相视一眼后,齐齐行礼道:“臣等听令!”

“善!”严颜大喜道,而后令众人回去安抚属下,并派数百人人把守营门,保证兵营不得有人出入,这才带着其余人等去南军传令,而后赶赴雒阳城内。

虽然蹇硕没有让他带兵救援宫中,但这并不代表严颜不会去做,严颜知道蹇硕不让南、北军入雒阳城内,是害怕其中有何进余孽掺和,从而败坏大局。不过,对于严颜来说,他虽伏泉南征北战无数,又在京师雒阳城里当了不短的西园兵将,自然和南北军内一些兵将有交往,也明白那些人值得信任,不会反水。

而且,严颜不是傻子当然也猜得出雒阳局势如何,从龙之功,是每个人都想要的,他也不例外。即使他有斩杀何进、单骑闯营弹压南北军的功劳,但这些明显都不如直接带兵把守皇宫的实在,因此,也就无怪乎他要违反蹇硕命令,带兵入雒阳了。

远处的雒阳皇宫外,杀戮声依旧不断,随着围攻宫门的兵马,找来了云梯等兵械强攻,宫门禁军的守护压力骤升,再也不像原本那样能够轻松对付党人兵马了,每一时每一刻都有守卫的禁军和阉宦死亡。

“杀!杀!杀……”

朱雀门前,袁绍披头散发,状若疯狂的大喊着,时间过了这么久,他都没有等到刘表的精锐南北军,已经让他感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并且,他们强攻宫门这么久,却依旧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这也一直在刺激着袁绍,因为他知道拖得越久,拿不下宫门的话,时局让他们翻盘的希望会越来越小的。

“本初!本初!”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夹杂着马蹄阵阵,袁绍循声望去,却是何颙。

“伯求?”想到何颙此时应该是率人进攻皇宫西门白虎门的,袁绍当即心中一惊道:“白虎门出了何事?”

何颙勒马后大声哭诉道:“伏完那厮率雒阳休沐之宫禁兵,并伏、宋等族家仆,与白虎门守卒合力,大败吾军,业已杀进白虎门!”

“啊!”袁绍听完,只觉得两眼一黑,愣是直接跌倒在地,引得身边亲信连忙将他扶起。

伏完这一出对于袁绍而言,完全是致命的,身为卫尉的他,按制掌率卫士守卫宫禁。他知道袁绍等人聚集的兵马势大,所以在准备护驾时候,并没有直接带着家仆傻乎乎的冲入宫门,而是先派人将今日休沐在家的宫禁兵士集合,这些人看着兵力不多,只有几百人,但作为宫禁之兵,都是精挑细选的身经百战的精锐,好好利用,必然有奇效。

事实也正是如此,伏完选择了兵力和攻势相对最弱的西门白虎门为突破口,以宫禁兵士为前驱,配合家仆,直接从对方背后杀出,带人杀进了宫门。

而这样的后果,无疑也很明显,那就是是增加了宫内守军的势力,而有了伏完这股人马,蹇硕那些宦官明显可以重新整合兵力,把原本不放心的西园兵也派出来,到时候袁绍他们所面临的形势,明显将更加困难。

原本,对于袁绍等人聚集的人马来说,本来他们就不能攻入宫门之内,现在宫内守军实力大增,这样的话,他们明显更加攻不了。除非是他们有新的援军,而且是战力巨大的兵马,就比如三边的精兵,只是,何进原先派出募兵来京的几人,算起时间来,现在都还在路上,哪有可能给他们变出兵马来呢?

此刻的袁绍感觉茫然无力,任凭他原本下的局有多大,都因为棋差一招,生了何进被蹇硕杀死这个变故,而变得束手无策。

没有了何进这个大将军,很明显雒阳城内如今还在投靠他们的兵马,都会因为畏惧宦官权势,随着时局一点一点的向宦官方倾斜,就像当时的窦武、陈蕃一样,最终他们会众叛亲离,分崩离析,身死族灭……

不行,他绝对不能任事情发生,宦官要死,外戚要死,甚至皇帝也要死,袁绍心中愤恨想着。随后,他问身边一直相随的亲信许攸道:“子远,为今之计,当何如?”

许攸心里想说一句“撤”,但愣是没说出口,他自然知道袁绍问的是如何破宫门,只是现在的情况下,他也不能保证继续攻打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为人好友臣子,许攸自然会尽自己的义务,他看了眼宫门后,一句冷冰冰的话从他嘴里说出道:“宫门难破,强攻难有奇效,不若以火烧之,易如反掌尔!”

这话一出,顿时令得袁绍、何颙心中一亮的同时,也都是各自吸了一口气,甚至就是提出计策的许攸自己,都觉得背后发凉。倒不是说这计策不好,而是肯定有效果,但他们真正害怕的却是这事情的影响力,如果他们火烧皇宫的事情传出去,那他们所打出的清君侧的性质,恐怕就要变了。

毕竟,杀奸臣和烧皇宫可不同,如果是杀奸臣的话,皇帝肯定没事,但如果直接烧皇宫的话,那肯定要危及皇帝。到时候,即使他们攻入宫门,外界之人还会不会信他们清君侧的说辞,那可就难说了。

“子远,此计有伤臣本,恐……”袁绍迟疑道,不到最后一步,对于袁绍而言,绝对不会选择许攸的计策。他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这么做完全是在拿他多年积攒的党人声望冒险,若非万一,当不得如此行事。

“本初莫忧!”许攸开口道:“吾尚有一计。”

袁绍眼前一亮道:“何计?”

“强攻宫门无望,吾等为何困于此地?依吾看,阉宦之辈如此把守宫门,必定见陛下病重,与宋后等贼合谋,胁迫陛下诛杀大将军,立非刘氏种之刘崇为帝。如今,社稷堪忧,本初为国朝贤臣,四世三公望族,理应招合朝中忠贞之士,于宫外拥立‘史侯’为帝,招天下外兵,入京勤王耶!”

“……”听完许攸之后,袁绍和何颙相视一眼,都是看到曙光,的确,宫门现在消息闭塞,宫外是他们的天下,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吗?

司隶境内,弘农郡最西方,华阴县县城外,伏泉又一次路过这里,只是却没有在此停留。因为雒阳突然之间发生的巨变的缘故,他自然也不能和往常一样,到了华阴县地盘,就去祭奠张奂的墓地了。

自从前番伏泉又收到雒阳方面的信使信件,从中知道刘宏驾崩后,伏泉当即命令麾下骑兵全部进军,不用爱惜马力,就算把马跑死,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雒阳,因此他们速度也是很快,按照预计,过了华阴,只要路上不出以外,沿着崤函古道,他们大概还需要三日便可到出了弘农郡,进入河南尹,那样也就离去雒阳不远了。

现在,就看雒阳城内能不能挨过这些日子了,不过,依伏泉看来,若是何进没死的话,或许还真守不住,但是何进现在死了,依照蹇硕的能力,再加上雒阳保刘崇一派人的辅助,还是可以守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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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 吾家若就此衰败 亦乃天意

袁隗府外,袁绍和袁术带着百余人,进入府里,对于二人而言,现在万事俱备,就差他们叔父袁隗手中所掌握的汝南袁氏门生故吏的东风了。

强攻宫门时,袁术负责的是玄武门,虽然袁绍和袁术之间,关系不好,不过因为两人心中都有一样的政治需求,这次袁术最终还是支持了袁绍。而且强攻宫门时,袁术的表现一点也不比袁绍逊色,这从他身上的血污一点儿不比袁绍少,便能看得出来。

而现在两人一起来袁府,自然是因为形势危急,要说服袁隗,明显一个人来可能性不高,只有他们这两个袁氏新一代的最好继承人,一起来说服袁绍,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如今,三公之中,司徒丁宫、司空刘弘都已经被他说动答应拥立刘辩,其余九卿也有许攸、何颙前去一一说服,而太尉容丘侯、幽州牧刘虞远在北方,路途遥远,袁绍一时之间,自然联系不到,如果等刘虞的消息,恐怕黄花菜都凉了,现在只能冒用他的名义了。

当然,这也没什么,袁绍相信,以刘虞和他们党人的关系,一旦刘辩即位成功,刘虞即使事后知道,也会配合他们的,终究是刘辩也是刘宏子嗣,刘崇为奸宦挟持,众臣无奈之下拥立刘辩,刘辩继承帝位自然合情合理又合法。

此时的袁隗府内,也是聚集了不少人,袁绍恶人进入府中,见到不少熟悉面孔,二人知道这些都是京师中的官员,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他们都是袁氏故吏,和二人叔父袁隗有着不少渊源。

远处内院中,似乎还有不少女声传来,以袁绍、袁术对袁隗府中的了解,袁隗府里不该有这么多女人,想来那些女声应该是这些官员带来的家中女眷。

这些人看着走来的袁绍和袁术,与往常齐齐恭迎他不同,此刻,都是眼神闪烁,不敢靠近。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二人刚刚经历宫门血战,衣服也没有时间换,就去了丁宫、刘弘府内,谈妥事情,又一路赶来袁隗府,两人那一身的血迹和披头散发的模样,对于这些想在袁隗府中避难的人来说,实在是恐怖而又可怕。

看着周围这些人畏惧、担忧、懦弱的目光,行走的袁绍嘴角轻撇,透露出一丝不屑,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来叔父府上干什么,还不是担心自己手下的人强攻宫门,最终引发雒阳兵祸,这才来到袁隗府里避难来的。

要知道一旦这些发动政变的兵卒,弹压控制不住,在宫门外杀红眼了,那可就是见人就杀,而难保那些兵卒之中,有品行不端的兵油子,想趁此机会捞一笔。即使你躲在家中,他们也会闯入府中,杀人掠货,夺人妻女,因此,这些当官的人精,第一时间就想到来袁隗府上,带着家眷避难,他们可不信,那些兵卒做起乱来,敢去他们后台袁绍的叔父府上作恶。

闻得袁绍、袁术一身血衣来此,袁隗这次也没有在袁府的密室等二人商谈了了,一方面他对于两个侄子在何进死后的所做所为感到惊讶愤怒之极,要第一时间质问他为何要执迷不悟,到了现在还想把袁氏带入深渊;另一方面,却是袁府中外人来的实在太多,他也不方便在密室问责袁绍了。

大堂之内,袁绍、袁术走进去后,见到不少千石以上雒阳京官,甚至连尚书郎、大儒卢植也在这里,放在其他时候,这在哪里可都是一股不小的朝堂势力了,如今,却集结于袁隗府中,虽然这有袁绍政变举兵的缘故,但也可以从侧面说明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无数,遍布天下的势力。

“逆子!逆子!尔等举兵围攻宫门,所欲何为?”见到袁绍和袁术走进来,袁隗当即对他大骂道,带兵强攻宫门,汝南袁氏自崛起以来,何曾出过这样的事情,只有在历次政变中随势站队,而不是这样主动出击,要知道一旦失败的话,那就是身死族灭。

“回禀叔父,阉宦劫持陛下,封锁宫门,侄儿率大将军旧部,欲救出陛下,却为奸宦所阻,可恨之极!”袁绍当即一脸悲愤的说道,那样子,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影帝,好像事情真如他说的那样,完全是宦官乱朝引起的一样。

在场之人,那个能猜不到袁绍到底想干什么,但偏偏因为他这套说辞,而反驳不了。就是他身边的袁术,见了袁绍这般模样,也是暗骂自己这个兄长真是将面目隐藏的够深,他怎么没发现袁绍以前这么无耻呢?

当然,袁绍并未就此停止,而是继续说道:“今汉室不幸,大将军公忠体国,却为阉宦所害,侄儿身为汉臣,汝南袁氏亦世受皇恩,当此时机,理应行清君侧,诛汉贼尔……”

听完袁绍的一番话,袁隗深深看了眼袁绍,当然,他不为自己侄子的无耻而羞愧,而是对自己这隐忍二十载的侄子刮目相看。若是没有今天袁绍的事情,袁隗知道自己肯定会将汝南袁氏下一代家主的位置交给袁绍,至于袁术,手段方面尚可,但是这在官场政治上的心性,还是差了袁绍不少。

“既然如此,本初,汝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袁隗语气缓和问道,显然没有刚才的愤怒了,他自然不会真的听袁绍的鬼话,而是在等袁绍二人把他们来的目的说出来。

宫门外的战事,袁隗一直派人盯着,自然知道宫门没有被袁绍他们攻破,而袁隗可不信,没有重要事情,他这两个敢政变的侄子,会放弃宫门来找他?

闻言,袁绍义正言辞的回道:“回禀叔父,侄儿已联络三公九卿,欲于雒阳城中,建台祭天,拥‘史侯’为帝!到时,传檄天下,诏外兵,诛灭阉宦,以还汉室清明……”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尽皆石化,究其原因,实在是袁绍这谋划太大胆了。皇帝在宫中生死不知,就算宦官封锁宫门,但也不至于说要直接拥立新主啊,更何况这新主还不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如果说得再详细些,袁绍这事情做得可比他以“清君侧”的名义更加谋逆了。

“住口!”旁人还未反应过来,卢植却是第一个骂道:“袁本初,逆贼!逆贼……陛下生死不知,尔竟欲谋立君长,此人臣所为乎?汝家世受国恩,尔有何颜面如此为之?”

“阉宦势大,吾欲入宫护驾,清宫闱之奸贼,却为阉宦所阻。依吾看,其等封锁宫门,必早有谋划,恐有加害陛下之嫌,如今,朝局紊乱,理应有长君主政,陛下为贼所劫,今为大汉延续,自当择君即位,后引兵扫灭阉宦,以续汉祚。”袁绍不为卢植言语所动回道,这话说得是毫无瑕疵,但是心里面,袁绍却时从未这么想过,汉室害得他太多,若真能立刘辩为帝,自己定然会因此成为大权臣,若是操作得当,未尝不能有生之年改朝换代,如五行说一样,让他们属于土德的袁氏,真正代替火德的刘氏。

卢植闻言又指着袁绍破口大骂道:“一派胡言!寻《春秋》之义,王后无嗣,择立亲长,年均以德,德均则决之卜筮,今皇太子尚在宫中,‘史侯’为其弟,如何登继大位?尔袁本初莫自欺欺人耶!”

此刻,卢植脸色发白,可以说袁绍那番颠倒黑白,又大逆不道的话,直接让卢植气得要死。卢植今日休沐,并不在尚书台当值,因此并没有被困在宫中,此番他来袁府,倒不是因为来避祸找的袁隗,他之所以来袁府,却是来质问袁隗的,不过没想到的是他能在这里遇到此番政变的正主袁绍和袁术二人,却是有些不费工夫了。

在卢植看来,袁绍、袁术兄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强攻宫门,背后一定有袁隗这个汝南袁氏的家主的支持,否则,二人那就是胆子大得没边了。身为汉臣,卢植知道自己必须要阻止两人胡乱作为。当年窦武他们选择刘宏做皇帝,他出言阻止,现在,袁绍等人要靠政变夺取权利,他自然也要阻止。

不过,很显然,袁绍对于卢植的指责视而不见,反而是看向正首的袁隗道:“吾闻得,皇太子非刘氏子,不知叔父可愿拥陛下亲子‘史侯’为帝?”

这话,袁绍一方面是回应卢植,另一方面,却是在逼宫袁隗,和他挑明了。想要翻盘的袁绍其实是打算玩无赖了,他打算效仿前汉周勃、陈平等诛吕的臣子一样,污蔑汉惠帝所留下的诸位带有吕氏外戚血缘的皇子并非是刘氏子,直接废了皇太子的继承权,当然,如果事成,袁绍也会和周勃、陈平他们杀汉惠帝的几个幼子一样,把刘崇给杀了。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中宫品行端正,皇太子乃陛下亲……”

眼看卢植又要反驳自己,袁绍眉头一皱,而后对屋外随自己来的亲兵喝道:“卢尚书身体不适,将其送入客舍休息……”

很快,便有四个彪形大汉,上来绑缚走卢植,同时用布将其嘴堵上,不让他继续喊叫。可怜卢植,也是身材高大之人,武艺也不俗,然而身上没有带兵器,又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被几人绑走。

大堂里顿时清静下来,袁绍而后又看着袁隗道:“叔父,可想好乎?”

“汝所言,三公九卿皆同意乎?”

“正是!侄儿欲作三公诏书,号召天下汉臣除逆,今便差叔父尔!”

场面又是一阵安静,袁隗冷冷的看着两个侄子,他自然知道袁绍差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中的门生故吏。毕竟,要想把这件事情做成真的,必须要所有人认同,而袁氏庞大的门生故吏势力,就是最好的认同,如果他们都认为刘崇不是刘氏子,刘辩可以即位,那么这场政变就会在法理上因为社会舆论而变得正统。

至于日后史书如何评价,这还不简单,想想看前汉周勃、陈平他们的评价便知道了,而且,恐怕新帝刘辩即位,因为他得了皇位,以及他舅舅和何进的关系,自然也得帮着袁家粉饰这段历史了。到时候袁家依旧是那个天下知名的望族,完全没有谋逆的污点,不过,这一切要想成功,完全就是在行险,而袁隗却正是不敢行险之人。

可是,局势已经如此,最终,袁隗还是无奈叹了一口气道:“尔等好子为之,吾家若就此衰败,亦乃天意!”

罢了,一切就让他们折腾吧,虽然袁隗此刻痛恨两个侄子胡作非为,但是却不得不关心和帮助二人所谋之事,实在是这二人可是把汝南袁氏的路给堵死了。

作为汝南袁氏之中,新一代最有名最耀眼的两个人,袁绍和袁术都是政变的主谋人物,这很明显会让天下人都感觉袁氏也参与之中,就算袁隗现在想把二人法办,恐怕世人也不会相信袁氏了,所以对于袁隗而言,现在帮助两个侄子成事明显比跟着皇帝的意思走更重要,为了家族延续,他已然有所选择。

嘉德殿内,蹇硕引领着伏完等人来到这里,朝拜皇帝刘宏的尸体后,便告辞离开,留下伏完和宋后等皇亲叙旧。

现在,蹇硕是宫内的最高指挥者,也是刘宏交托大事的人,别人能藏于嘉德殿内,但他却不能,他必须战斗在守卫在皇宫的最前线,为刘宏尽忠,就是死也要保证刘崇即位。

到了朱雀门后,蹇硕和朱雀门守将张济简单打了招呼后,便开始问询朱雀门的守备情况,四门之中,朱雀门为袁绍主攻,对面的党人军队是最多也最精锐的,因此蹇硕只要判断出这里情况,也就能知道整个皇宫的守备情况如何了。

“朱雀门情势如何?”蹇硕在小寺人的搀扶下,看着宫外密密麻麻聚集的各种衣式的乱军问道,在他看来,袁绍等人敢用着所谓清君侧的名义,带兵强攻宫门,已然与叛逆无异了。

只要他们能撑到刘崇即位,蹇硕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内就给袁绍等人安上叛贼的名头,就算他出身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嫡系,那也没用。而如果袁氏敢保袁绍的话,蹇硕也不介意连将袁绍这一支崛起的汝南袁氏一支一起办了。

“回禀将军,末将在此,必万无一失。”张济说完,而后迟疑道:“然末将观宫门之外,似有异常……”

闻言,蹇硕皱眉道:“有何异常?”

“自伏卫尉杀入宫中后,宫中四门,叛军再无攻势,只聚集兵马围困各门之外,观其等行径,却似欲将皇宫围成铁桶,着实有异……”

“嗯?”蹇硕闻言,连忙继续往朱雀门外看去,只见得朱雀门外那些身上血迹斑斑的叛军兵卒,却是有些不一样。

毕竟,人的样子动作还是能看出对方的想法的,这些兵卒身上,完全没有适才猛攻宫门时的杀气浓烈,而且观他们阵型,完全不是进攻宫门时的如同蚂蚁一般的杂乱无章,现在却像是训练一样,层次鲜明的摆好阵势,里三层外三层的排列好,这样子完全就像是围成一张张人形大网,把整个皇宫都包住一样,确实是诡异之极。

叛军不再进攻宫门,按理来说蹇硕应该高兴才是,可是经过张济这么一提醒,他却是高兴不起来,连忙问张济道:“观叛军阵势,汝有何想法?”

不过,回答蹇硕的只有张济的摇头不解,对于张济而言,他擅长兵事,能看出叛军的军队异样,却是猜不出袁绍等人的真实想法。更何况,这件事情又掺杂了不少政治因素,这对于政治经验明显不够张济来说,很显然十分有难度的。

见此,蹇硕怅然一叹,也未对张济如何,他也知道和张济这个西州武夫讨论对面那帮狡猾党人的具体动向,明显不是个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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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 天子威仪可真威风

蹇硕的疑惑虽然无人给他解答,但是随着朱雀门外远处,宫外叛军突然连忙仓促建造一座木制高台,并且不时有人在雒阳城内,喊出立史侯为帝的话语来,他就是再蠢也知道袁绍他们要做什么了,竟然想堂而皇之就把宫门围住,拥立新皇了,这胆子也太大了吧,真当天下人都是瞎子不成?

三日后,一座高三丈,长九丈的巨大的木制高台,终于在袁绍临时招来的少府工匠帮助下,建立起来,远远看去,端得是雄伟之极。

本来按照一般情况,这种简单的木台,如果临时赶着建造,以雒阳城内少府工匠的技术,一天都能做好。之所以这么慢,还是因为建造高台的的木头不好找,袁绍虽然说是不在乎刘辩即位的场景,但那也并不是说这登基告天的高台,就可以随便马虎建造的。

《左传》有言,“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这是华夏先祖早早就有的认知,名正言顺,是正义与道理,及至今时,也是深入民间人心。

袁绍纵然胆大妄为的要避开宫中,直接拥立刘辩,但也绝对不能对着祭天告台马虎,毕竟,一旦在这高台拥立刘辩,到时必然要招呼雒阳百姓做见证。

那时如果给人看到一个根本一点儿气场都没有的高台,这不是告诉那些百姓,他们这个皇帝没有威仪,皇位来路也不正,不然也不会登基为帝连个有气势的祭天高台也没有吗?

因此,即使时间紧急,袁绍还是忍着让人去寻找能够建造高台的大木,既然少府没有储备,那就只能去抢了。

至于抢的地点也很好找,那些出尔反尔的十常侍宦官府邸便是首选,特别是张让、赵忠这两个大宦官,府邸极其雄伟,所建造时用的珍惜大木自然不少。如果还不够的话,那也不急,这次政变和他们敌对的高官贵族府邸,当然也可以去抢了,雒阳作为大汉京师,这高官贵族自然不缺。

其实,袁绍去抢这些人的府邸,其实还有另一个意图,那就是绑架这些政敌的家眷,希望对方能投鼠忌器,因为家人在他手上而反水。

这么做后,袁绍也是抓到不少政敌女眷,不过他最想要的几人家眷,却是不知去了哪里,比如让他计划差点功亏一篑的卫尉、不其侯伏完的家属,袁绍麾下兵马去不其侯府邸时,除了伏氏的奴仆之外,伏完的家属全部不见了,也不知被伏完藏在了哪里。

当然,有的人虽然和袁绍作对,但是袁绍并没有去针对,例如马日磾府,至于原因,自然不是袁绍顾忌右扶风马氏的名头,真正原因却是因为右扶风马氏是他们汝南袁氏的姻亲。

袁绍叔父袁隗妻子马伦可是大儒马融女,现在的袁绍可是不敢再激怒袁隗了,刚刚逼着袁隗帮助他拥立刘辩,若是他再动马氏分毫,保不齐袁隗会因此翻脸,所以纵然马氏也是政变时带兵和袁绍对决的人,但自始至终袁绍都没有去动马氏。

而那些被袁绍捉来的敌人家眷,袁绍也没有过分对待,那些人全部被他送入袁隗府里,与那些前往袁隗府里避难的官员家眷聚集,名为请对方来府上做客,实则与监视无异,为的就是让那些敌方阵营者有所顾忌,于袁绍而言,这样做其实不要求让他们直接倒戈,但只要他们从敌对变中立,那就很好了。

这日上午,天气合适,朱雀门远处,礼乐齐鸣,在蹇硕等人愤怒的目光和被招呼来见礼的群众不解的目光下,朦朦胧胧被找来的“史侯”刘辩,头戴天子十二旒,身穿天子绛袍,一步一步,由着袁绍的搀扶,在袁绍事先谈好与其合作的三公九卿以及京师愿意从龙的袁氏门生故吏的注意下,慢慢登上了高台,坐上了高台之下临时搭建的龙座之上。

今日这番登台,虽然不合时宜礼法,但是被袁绍说服的大鸿胪,还是派人寻遍古法,这才制定了一套在宫门前登基的章法,无论是登基的程序还是音乐,都可以说是极其有根据,为的就是希望刘辩即位后,他们这番妄为能够被礼法所接受,好日后洗白。

时候到后,如今在京师之中的三公之中司徒丁宫、司空刘弘二人,随即拿出他们事先草拟好的诏书,宣读起来。

诏书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宫闱除了奸人,挟持皇帝,陛下生死不明云云,又设计谋害诛杀大将军何进。而他们这些汉家忠臣,无法进入宫中保护皇帝,同时知道皇后宋氏与阉宦合谋迫害陛下,并且皇太子刘崇并非皇帝刘宏的亲子,无奈之下,为了延续汉朝国祚,避免大汉亡于奸人之手,他们就在宫门之外,拥立刘宏亲子刘辩为帝。

这份诏书可以说将刘辩继承大汉皇位的正统合法性,洗刷得干干净净,特别是对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在今日,在宫门之外登基的这样不合礼法的事情,曲解得毫无破绽。

按照汉家制度,新君正式登基,一般是在皇帝死后一个月,但时,登基其实只是一个仪式而已,一个宣告天下,这个国家换主子了的仪式。

若要比较,这登基其实就相当于小孩子的满月酒,或者抓周仪式,实际上,在登基以前,汉家的新君就已经被百官参拜,奉为共主了。譬如,前汉时候太祖高皇帝刘邦驾崩,当天晚上,孝惠皇帝刘盈就在百官的簇拥下,于未央宫即位。

现在,刘辩登基,因为他们这些忠臣现在也不知道皇帝刘宏死没死,并且又因为宫中密谋作乱,他们势力弱小,无法知晓内情,因此只能拥立新君了。

政治是无耻的,它可以将黑的说成白的,史书是人写的,它可以毫不犹豫的删去或篡改一部分历史。袁绍这些人现在就是在为他们日后将政治由黑变白,将历史篡改做准备,当然,他们做的还远远不够,毕竟,只有彻底掌握皇宫,将雒阳掌控,这事情才算尘埃落定。

因此袁绍打算刘辩即位后,便用新君的名义再去号令南、北军,实在不行直接号召天下勤王,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实行了。

待诏书读完之后,随着刘辩走到龙座前,转过身子,一挥袖袍,坐在龙座上,稚嫩的目光,眼带这好奇之色,透过眼帘前的十二道旒珠,看向在场明显和一般朝会对比,人数稀少的文武百官。

年幼的刘辩因为一直养在宫外,没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所以还不知道眼前的情形,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或许是皇室成员天生的对于政治的早熟第六感,刘辩觉得面前这些人臣子,给他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高台之上,见刘辩已经坐好,袁绍当即出列高声唱诺:“新君即位,百官参拜!”

文武百官,于是在司徒丁宫、司空刘弘的率领下,朝着刘辩这个所谓的新君,三叩九拜,齐声喊道:“臣等叩见陛下,陛下金安!”

旁人不熟悉内情者,看到这一幕估计还觉得真像是那么回事,而在高台远处,那些被招呼来围攻的百姓见到这一幕,也是跟着行礼叩拜。

他们先是面面相觑,之后在见到他们身边有其他百姓,跟着百官一样行礼叩拜高呼“小民叩见陛下,陛下金安”后,也跟着坐着同样的动作。当然,那些提前叩拜的民众,自然不会是真的百姓,都是袁绍事先安插其中的人手,为的就是要让雒阳城内的百姓认可刘辩这个新君,人都有从众心理,他们就是利用这一点,造成民心众望所归的假象。

一时间,整个朱雀门外仿若演了一出闹剧般,从臣子到百姓,都不知道宫中的情况下,赶着向新君行礼。

远处,朱雀门内,闻讯从嘉德殿赶来的董太后、宋皇后等皇亲国戚,见到这一幕,都是愤怒不已,纷纷破口大骂袁本初无耻,他连皇帝生死都不知,现在就直接拥立新君了,真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当下,政治警觉不高的董太后就大喊着要出去,揭穿袁绍这个乱臣的伪装面目,在她看来,只要自己这个皇帝母亲说儿子没死,孙子刘辩不能即位,那么袁绍的阴谋自然得逞不了。

不过,董太后还没行动,就被蹇硕拦下来了,这位忠心的宦官哭喊道:“太后若出宫,岂非羊入虎口乎?宫外叛贼正愁无人助其成事耶?”

刘宏已死的消息现在不能传出来,否则定然影响宫内兵卒军心,因此蹇硕在这朱雀门外还是称呼理应为“太皇太后”的董太后为“太后”。当然,这些都是旁枝末节,蹇硕话里真正的有用东西,自然是不能出宫,因为现在出宫,完全就是给袁绍这些人做嫁衣。

董太后经此提醒,也明白她莽撞了,宫门外早被袁绍安排了精兵把守了,为的就是要隔绝宫内的消息。甚至朱雀门前的高台,也是里宫门很远,并且在两者之间,也是安排了兵卒巡逻,禁止闲人靠近,保证了皇宫已经成为了整个雒阳城的禁地,一只苍蝇也不让它飞出去。

现在,若是宫内之人想要杀出去,阻止袁绍拥立刘辩的阴谋,那么很明显,除非他们能保证将袁绍的兵马杀败,否则一旦被袁绍包围,很有可能皇宫也被袁绍就此攻破。之后那假皇帝刘辩也就真的有可能变成真皇帝了,而现在宫中保刘崇党的兵马显然不足以和袁绍的人相提并论,因此,除非是外兵增援到,不然只能任由袁绍这般为所欲为了。

这是阳谋!

真正的阳谋!

明摆着告诉你,他们要在帝位上做手脚,而你却不能阻止,在蹇硕等人看来,袁绍这一手真毒,他们不出宫阻止,说不得经过雒阳百姓的宣传,刘辩真的成为皇位的正统继承人了。

眼看刘辩登基,让得越来越多的雒阳百姓跟着叩拜,董太后、宋皇后等人只能大声呼喊,希望靠此,告知那些人真相,不过很显然,距离的缘故让得他们的大喊徒劳无功,最终只能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这场闹剧的发生。

随着司徒丁宫将那三公诏书,放入早就准备好的火盆中烧毁后,告天仪式结束,之后,便是袁绍故意安排的环节,让刘辩坐着天子车驾,巡游雒阳城。

袁绍要让全雒阳城中的人都知道,刘辩是天子,这是受法理认可的既定事实,而这之后,随着雒阳百姓的传播,到时候必然会由司隶传遍天下。

至于巡游的时候雒阳城会不会生事,袁绍才不会怕,他早就安排了兵马,守住雒阳诸城门,今天登基告天一事,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进出不了,以雒阳作为天下有数坚城的防御,虽然袁绍这般分兵,守城的人数少,但守住雒阳还是可以的,谁想攻城都很困难。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随着“天子刘辩”的车驾,沿着雒阳城诸街道游走,整个雒阳城内,到处都响彻着“陛下万岁”的声音,而且是一声高过一声,络绎不绝。

太仆署不知道从那里寻来的有些老旧的天子车驾上,第一次穿上天子礼服的刘辩,看着沿路密密麻麻跪在地上的臣民,以及这铺天盖地的呼声,顿时被感染无比,他小脸涨得通红,拳头紧紧攥住,根本无法安坐在车椅上。

在刘辩有数的记忆里,他从未这般威风过,而这种威风,他也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就是他的父皇刘宏。当时他的父皇设西园八校,召天下四方兵,讲武于平乐关下,步骑数万,齐声高呼,声震雒阳,他身为皇子,自然有幸在皇帝身边见过,只是不知为何,父皇总是对他不理不睬,虽然做到了父亲的责任,却并未让他感到父亲的关爱。

这天子的威仪可真威风,怪不得母妃和舅舅一直叮嘱,要努力去讨喜父皇,夺了大兄的皇位,原来真的是好东西!

第六百五十四章 擒伪君入雒阳

雒阳西方,烟尘滚滚,一支骑兵风尘仆仆的赶来,令得此时正在雒阳城外,不得入门的百姓侧目不已,暗想雒阳城内除了乱子,这城外也要跟着出乱子吗?

那支骑兵不是别人的部队,自然是放弃了步兵,主动带着黄忠麾下那三千余装备了马镫马蹄铁的骑兵,前来雒阳的伏泉的骑兵而已。

眼见附近百姓多有拖家带口,像是要逃难者,伏泉顿觉有异,连忙派人问询百姓,很快变得到了大致情况。

袁绍他们竟然想要玩这招吗?伏泉心中暗想道,他也没想到周勃、陈平他们当初诛杀诸吕,灭少帝诸子的事情,会再次上演。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党人想要改立自己能控制的天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毕竟不说去岁天下党人都装傻充愣的王芬自杀事情,就是真实历史上,董卓入京后,袁绍他们一时之间对付不了董卓,不也是要要直接改立刘虞为帝吗?要不是刘虞知道这是个坑,忍住冲动没跳,否则后来的汉末历史又得变了。

“将军,如今何如?雒阳自世祖光武皇帝中兴移都以来,连番扩建,乃天下有数坚城,如今城门皆闭,吾等纵有护驾之心,然皆为骑兵,如何破城入宫救驾?”黄忠望着远处已然入目的雒阳城,忧心重重道,他们连赶慢赶,却因为入不了城而不能救驾,实在有伤士气,他可不信,就算伏泉本事再大,能用这数千骑兵攻破雒阳这座坚城。

闻言,伏泉并未言语,因为他自己都很认同黄忠的话,光武帝复国后,因长安残破,便移都洛阳。洛阳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因其位处洛水之北,水之北为阳,是故被名为“洛阳”,而因其位居天下之中,早在西周时便是名邑了。历经周、战国、秦、前汉、新朝、本朝六代而不衰,而且历朝历代对之皆有修缮、扩建,而汉以火德,本朝继承前汉国祚,而非更替天命,所以定都洛阳后,就把“洛”字改为了“雒”字,改称“雒阳”。

而建都雒阳,因为沿袭了“大都无城”的影响,所以雒阳城只有内城,没有外郭,虽然如此,看似不会如一般城池一样,攻城艰苦,但是别忘了雒阳城外的护城河。

那条护城河是本朝初年,引雒水绕雒阳城,修了一道自西向东、从北邙山山麓经过的阳渠。阳渠既是雒阳的护城河,又解决了雒阳城内的供水,在外接纳谷、瀍二水,灌溉伊洛平原,至偃师复注雒水以通漕,沟通了大河、雒水的漕运。

现在,袁绍等人封闭雒阳城门,再有阳渠在雒阳外围保护,伏泉麾下这支人数本就不多的骑兵,又没有太多攻城器械,就是想攻城都是难于登天了。

城内是没有着落了,看来只有城外了……这个想法在伏泉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拍手道:“袁本初,任尔如何精明,终是差了一招!”

这一声诈呼,立刻引起了黄忠的注意,他见伏泉兴奋神色,小心翼翼道:“将军,可是有所发现?”

伏泉并未和黄忠废话,指着雒阳城南道:“传令,全军绕道,前往太庙!”

黄忠诧异道:“太庙?”

“嗯!切记,切莫靠近雒阳城,令城内兵卒警觉!”

“诺!”

行礼回应后,黄忠便策马向其麾下兵卒下令,很快,一行人马,绕道远行,确保他们行军的烟尘引起不了远处雒阳城内的守军注意的情况下,直奔雒阳城南的太庙而去。

雒阳城内,时已至午后,在将满城街道都走遍后,袁绍便带着新君刘辩,进行下一道程序,也是重中之重,那就是告祭太庙。

毕竟,无论合适,新一任皇帝出现,如果不去祭拜祖宗,那新君和臣子明显都是不孝之人,在以孝治国的大汉朝中,明显是不可原谅。本来,新君即位后,明显应该再选合适时间,经过专门一套礼仪后,才会再去祭天拜祖,但很明显,对于现在的袁绍等党人而言,他们可没有这些时间去浪费,所以索性趁着雒阳城内局势尚好之时,趁热打铁,把那些礼仪程序上的琐事做完,彻底坐实了这新君之名。

一行人过平城门外御道东,往雒阳城南七里的明堂而去,那里是天子太庙所在,出城之前,袁绍还特意询问了守城兵将,城外是否有所异常,特别是西方,他最忌惮的伏泉的那支凉州兵,会不会突然就此赶来。

只是,袁绍的这些人都是在雒阳过惯了承平日子的人,除非是敌人打到雒阳城下,否则,根本也不会在意远方有没有不明敌人,而且伏泉在城外的骑兵又刻意避开雒阳城内的兵卒耳目,自然他们给袁绍的答案只能是一切就很安全。

这倒是让袁绍自嘲一笑,的确,他自己有些神经质了,伏泉的兵马就算再快,可是那刘宏的诏书才刚出发没几天,他难道能长了翅膀飞过来吗?今天,这刘辩成为新君的事情,他袁绍一定要坐实了!

七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的话也不短,伏泉等到在太庙不远处的一处皇家林苑里潜伏,等待袁绍那一行人。

那处林苑的官吏在伏泉亮出骠骑将军的身份后,虽然知道伏泉这行为有些逾制,毕竟臣子未经允许,擅闯皇家林苑,这也是大不敬之罪。但是碍于他们听说的现在雒阳城内纷乱情况,最终也只能忍气吞声,任由伏泉麾下的骑兵入内,甚至还要被伏泉强制命令,为连日赶路,没吃上一顿好的兵卒准备吃食,真是有多惨有多惨。

午后,太庙内,在一行衣服各异的兵卒保护下,袁绍带着三公九卿以及百官,护送着新君刘辩,来到太庙的祖宗灵位前,这里祭祀着自前汉以来至今,为本朝认可的所有祖宗皇帝灵位。

本朝开国出,刘秀称帝后,最初因其为前汉高祖刘邦的九世孙,出自前汉景帝子长沙定王刘发一脉,因此仅仅祭祀前汉高、文、景三帝,并且,同时刘秀在雒阳修建四亲庙,祭祀其高、曾、祖、父四人。

后来,由于刘秀为汉室旁系,如今得国,算是已旁支入继大统,若以宗法制而言之,是为小宗。而帝系为大宗,刘秀称帝,即是以小宗继大宗,按照大宗万世不绝的理论,刘秀承嗣大宗,应以元、成、哀、平等西汉诸帝为先祖,而对于亲生父母等私亲所执之礼应当减弱,此即宗法所谓“为人后者为之子”是也。

最终,经过一番礼仪斗争,刘秀承认王莽为宣帝所加“中宗”庙号,而废除元、成、平帝的“高宗”、“统宗”、“元宗”庙号。然后以宣、元、成、哀、平五帝四世取代四亲庙,而按行辈,光武应当为元帝子辈,与成帝同辈,为哀、平叔父辈。因此刘秀尊宣帝为祖、元帝为父,与高、文、武三帝神主一同供于洛阳高庙,由刘秀亲自奉祀,而成、哀、平三帝神主供于长安高庙,由朝廷官员代为祭祀,至于其生父南顿君等则另立皇考庙,由群臣奉祀。

因此,此时在雒阳太庙内,除了本朝至今的皇帝,当然除了生死不知的皇帝刘宏外,只有前汉的高、文、景、武、宣、元、成、哀、平这些皇帝的灵位。

袁绍带着刘辩,按照制度,一一与各位祖宗祭拜时,突闻大地震动,紧接着传来闷响阵阵,直入霹雳雷声,顿时满脸疑惑,不知发生了何事,看着太庙的天气,也不像是要打闷雷下雨啊。

“不好了!不好了!凉州兵杀来了……凉州兵杀来了……啊……”

茫然四顾中,袁绍突闻西方放出一骑骑兵大喊,顺着声音望去,却是见到在西方巡逻的一个斥候兵,一脸惊恐的大喊。不过很快,他就被背后射出的一支箭矢射中,跌落马下,而看他独自一人逃窜,想来和他同队的斥候,也早就被人杀了。

在其身后,尘烟滚滚,无数骑兵身影愈发清晰,而随着刚才那斥候的话,在场众人当下心中一惊,凉州兵竟然来了?怎么会这么快?

在太庙高台上的袁绍同样是如此,他想不明白,刘宏发出的旨意这才几天,伏泉怎么能这么快赶来?

正常来说从司隶到凉州,一来一回,就算中途不耽搁,快马赶来,也得需要半个多月时间才是,更何况还是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毕竟人数越多,越难快速行军。

“本初,今将何如?”远处的何颙急忙跑到高台下,焦急问道,此刻这位党人的智谋之士,完全没了主意。

众所周知,骑兵对步兵优势很大,同等兵力下,步兵很难击败骑兵,而很不巧的是,袁绍要在雒阳城内留下足够的兵马围困皇宫和保住雒阳秩序,因此这次带刘辩祭拜太庙也就带了数千步兵而已。

往常来说,对于一般皇室出行,数千步兵其实完全绰绰有余,但现在面对伏泉麾下的精锐,很显然,这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袁绍见了那些骑兵,根本没有击退他们的把握,此刻自然也是慌乱无比,但他却是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干什么,连忙招呼人,保护刘辩。同时,让人备马,他要乘马带刘辩回到雒阳城里,只要雒阳城和刘辩还在他手上,那么一切就还有机会。

只是,很显然,袁绍知道此刻刘辩的重要性,一直隐藏,就是坐等袁绍他们在太庙安稳祭天的伏泉,同样也知道此刻刘辩的重要性。

从决定来太庙埋伏前,伏泉也就猜出这太庙必然是袁绍他们的必来之地,毕竟,除非袁绍不想要礼法和天下认同,否则他肯定要带刘辩祭祖。而既然他要祭祖,那么这就是伏泉的机会,对于伏泉而言,只要利用这次机会,把袁绍他们的主要人员拿下,这样的话,雒阳之乱自然解开了,城内守军无人指挥,还能不开门受降?

“杀入敌阵,擒伪君刘辩,其余人等,若有反抗者,杀之!”凉州骑兵前方,伏泉看了一眼太庙内情形,当下大喊道,无论如何,他也要把袁绍等人的大义彻底撕碎。

“诺!”伏泉身旁的黄忠、典韦等人,齐齐喊道,而后用力甩紧马鞭,往前冲去。

对面袁绍一方兵马见此,反应快的,连忙摆好阵型,准备迎战,但多数人却因为现场形势,四处逃跑。

凉州兵眼见对面摆开阵型,纷纷拿出短弓,朝着对面袁绍兵马短时间内连射两轮箭矢,而后在对面兵卒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快速换回马刀,宛如一只猛虎一般,冲入阵型四散,内部又纷乱无比的太庙祭祀人马中。

结果早已注定,精锐的凉州兵很快便把想要反抗的袁绍步卒给击溃,而后直奔太庙高台处,擒拿刘辩。

黄忠、典韦二人所乘骏马皆是西域宝马,比一般兵卒好的多,二人第一时间到了高台附近,眼见袁绍正拉着刘辩上马,准备离开时,当下追击,沿路有十数人上前阻止,都被二人斩杀。

听到后方声响,袁绍抱着刘辩策马狂奔,但是一匹马明显背负两人会吃力,更何况后方所追二人所骑马匹都非一般宝马,最终袁绍和刘辩还是被黄忠、典韦所擒。

阳光渐渐得有些昏黄,预示着日头将要到了黄昏,而在汉家祭祀祖宗,神圣的太庙之前,如今的场面,也和那阳光一样,呈现一片血色,地上不时躺着汩汩流血的尸体,若是儒士在此,必定会大嚎什么血溅太庙、愧对祖宗的话来。

伏泉见到被绑缚的袁绍和以礼相待而来的刘辩时,心中终是松了口气,看了眼一脸幼稚,被刚才变故给弄得手足无措的刘辩后,便命人将他带走,好生照顾,就算他做了伪君,但毕竟是刘宏皇子,身份上就不能过于怠慢。

刘辩走后,伏泉这才看向袁绍,却听袁绍不甘问道:“尔为何来得如此之快?”

很显然,袁绍现在还在疑惑,不过,伏泉却丝毫没有和他废话的地方,留着这个隐忍系数太高的家伙是个祸害,他可不会犯这错误。

因此,伏泉根本不接这话,而是对左右道:“袁本初谋逆犯上,斩了!”

毫不犹豫,当下便有亲兵带走一脸懵逼的袁绍离开,似乎他也没想到伏泉会一句话也不讲,就把他杀了。

随着袁绍首级送来,而后伏泉便命人收敛东西,准备去雒阳,现在,刘辩在手,这雒阳也该到他掌权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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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新帝继位当分赃

中平六年,四月中,当骠骑将军、凉州牧伏泉,引三千余骑,会合后来遇到严颜所部数千骑,带着俘虏的“新君”刘辩和袁本初以及其他一些被俘的公卿百官来到雒阳城外时,顿时引起无数骚动。

当然,对于这些骚动,伏泉不会在乎,他令人在四城呼喊,于城外劝降,仅仅不足半日,四城守军便相继出现叛乱,他们要开城门迎接伏泉入内,任凭雒阳守军主将袁术如何应对,都不能阻止那些要倒戈开城门投降的兵卒,甚至连袁术自己,也被要保全的雒阳守军擒获。

大势所趋,不可阻挡,毕竟,除了少部分各家家仆私兵外,大部分兵卒之所以跟着袁绍等人行此事,除了因为他们本身是大将军何进提拔,要为何进报恩以外,更大的依仗是他们拥有何进外甥,皇长子刘辩。

刘辩虽然不是皇帝刘宏的嫡子,但只要雒阳守军拥立得当,也是有登基为帝的机会的,现在连刘辩都被人擒拿,这场闹剧自然有人想退出,而人都是盲目的,一旦有人看清了形势,自然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作出反应。

黄昏时分,当伏泉来到朱雀门前时,开门迎接的中常侍蹇硕、宋皇后、董太后等人喜极而泣,伏泉一一安慰过后众人,便去拜见已经死去的皇帝刘宏。

拜见完后,伏泉也没有第一时间宣布刘宏驾崩的消息发丧,而是第一时间,令黄忠带人,一一收编雒阳经过内乱后的投降守军,将他们暂时打散重组,以防再有波澜。

同时,令中常侍吕强,持皇帝诏书,再令严颜持节,取虎符,率领蹇硕麾下五百凉州兵,入南北军,将各军从新打散整编,除可靠将领外,其余将领,暂不领兵,由那五百凉州兵暂为各部将领,然后携军入城。

伏泉这么做,自然是要趁此时机,巩固其暂时在雒阳的势力,防止有人反复。而将原本的雒阳守军和南北军打散重组,可以使得他们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让他们互相猜疑,投鼠忌器,最大的可能减小再出意外的几率。

严颜领命开心不已,暗道他赌得对了,本来他准备集结数千骑兵,伺机杀入雒阳城内救驾的,结果袁绍等人竟然封闭四门,使得他只能带骑兵在城外转悠,但又不敢过于靠近,暴露他的实力。

而且,严颜也没有伏泉对于皇家礼仪的熟悉程度,等到得到消息,袁绍带着皇帝去太庙时,自然迟了不少。之后严颜率人赶往太庙的路上,正好碰到旧主伏泉所率精骑,当下就加入伏泉所部,告知当时雒阳城内外情况。

正是因为严颜有震慑北军五营的前番故事,伏泉才毫不犹豫的又点了他去传旨收编,当然,这同样也是严颜自己想要的,他之所以震慑北军五营,还想带人犯险攻雒阳,不就是为了立功吗?

现在伏泉让严颜去整编北军五营,倘若一切没有意外,等到刘崇即位,他这个在从龙之中收编军权的大将,必然大功一件,以前可望而不可求的封侯之事,自然也是近在眼前,可以说严颜接到这命令,真是高兴不已。

不过,做完这些,伏泉也是依旧没有发丧宣布皇帝驾崩,他只是命令各军谨守雒阳,保证雒阳百姓安稳。同时,封闭雒阳四门和宫门,以谋逆大不敬罪,逮捕雒阳城中,与袁绍、袁术等人一起谋逆的党人各家族主要成员。

这些参与谋逆的家族私兵早被袁绍他们拿出来拥立刘辩了,如今到了伏泉讨债的时候,根本无力反抗。

一时间,雒阳城内,牵连这场谋逆的豪族高门之户,多有兵卒入门抓人,当然,为了保持暂时的安稳,伏泉没有实行什么抄家灭族的戏码,那不可能也不现实,他要的是天下,而不只是这雒阳城,如果要这雒阳城,他完全可以入城就打开杀戮,学历史上的董卓一样,和党人闹掰后,明白了自己被党人当猴耍,直接气氛之下制造了无数血案,甚至杀了袁绍、袁术的叔父袁隗全家,这才有袁家兄弟毁家纾难,被全天下同情,掀起了诸侯讨董的序幕。

虽然现在袁绍、袁术被抓,但是难保不会出现另一个张绍、王绍的党人出现,到时候联络天下之间的地方豪族来个十八路诸侯讨伏,那不是够呛?

因此伏泉也只是将涉嫌谋逆的首犯等人被送入北寺狱待审,并未有更大的动作,同时也明林禁止麾下兵马,趁此机会,在雒阳的豪门大户里劫掠财物,夺人妻女,历史上董卓不是因为凉州兵在雒阳军纪没有控制,这才导致其不仅士人讨厌他,甚至百姓也对其痛恨,吸取了教训的伏泉绝对不会这样。

同时,伏泉知道何进在世时,已经比历史提前招外兵入京,当下又将蹇硕麾下的西园兵,全部派出,分两路,由李傕、张济分别统领,一路四千余人前往虎牢关,一路三千余人控制孟津关,令二人掌控关隘,严令若有外兵带兵入京,非得诏,不得入港关。

之后伏泉又写信,给他的其他旧部各种命令,诸般事情准备完毕,剩下便等东风。

时间就这样过了五日,当得到伏泉消息,舍弃后勤诸般辎重,甚至甲胄都不带,只携带十日粮草和兵器,轻装而行,从京兆尹到司隶急行军而来的剩余一万七千余步卒,在凉州骁将杨定、胡轸等人的带领下,终于赶到雒阳城外。

这一下,伏泉终于舒了一口气,毕竟,当这批兵到雒阳后,大局已定,司隶内外,再无忧。

随后,皇帝刘宏驾崩的消息,从宫中传出后,便以旋风般的速度,横扫雒阳城内各个角落,接着扩散向城外,同时传播的是先帝立下遗诏,诏令立皇太子刘崇为帝。

五月,戊午,对于大汉京师雒阳的百姓而言,这两个月是极为不寻常的时候,因为他们经历了一番兄弟相继即位的闹剧。

前番刚刚在雒阳城里让他们恭迎即位的皇长子刘辩,一下成了伪君,而押着伪君刘辩和逆臣袁绍入雒阳的骠骑将军、凉州牧伏泉所拥立的皇太子刘崇,也要在今日登基了。

只不过,和刘辩不同,刘崇即位是在大汉立国以来,代代相传的皇宫里继位的,却不是和刘辩一样,仅仅在雒阳城里筑台即位,连皇宫都没进去,有些名不副实。

钟鼓齐鸣,宣唱声中,伏泉同临时替换的新任三公一道,率领百官进入崇德殿内,齐齐山呼万岁,各归各位。

年仅十岁的皇太子刘崇,坐在龙椅之上,似模似样,颇有威仪。可是因其年幼,即使因为常年被宋皇后教导,有不少上位者威严,但明显还是无法主政的,所以尊其母宋皇后为太后,垂帘听政,并尊刘宏生母董太后为太黄太后。

同时,大赦天下,改元光熹,是为光熹元年,封皇弟刘协为勃海王,而其庶长兄刘辩,虽有谋逆之事,但毕竟因其有被胁迫之意,又为刘崇唯一两个兄弟之一,并且有先帝刘宏留下的手足情深的遗言,未下杀手。

最终,按照桓帝即位后,其弟勃海王刘悝被人弹劾意图谋反,桓帝只是将他贬为廮陶王,而只有一个廮陶县的封邑的方法对待,封刘辩为祝其王,不过他却只有祝其县一个县的封邑。

作为先帝遗子,为了表示新君敬重长兄,明为优养,但实则为监视,毕竟祝其县位于东海郡最东北方,靠近伏泉老家琅琊县,毗邻琅琊国,甚至就连伏泉的封地阳都县也和他相差不远。如此只要暗中在三处加派兵马,甚至选一干臣掌控富庶之徐州,再有人想要利用刘辩作文章,也得要下死一番功夫才行,更何况,刘辩尚未成年,最近几年内,伏泉只要以先帝长子未成年,皇帝刘崇不忍兄长远离,将他好吃好喝的软禁在雒阳,根本不会有其他事情。

其实,本来伏泉是想直接把刘辩这个身份特殊的威胁,送到自己经营的不错的凉州的,不过后来被宋后阻止,毕竟凉州苦寒,真要送一个被胁迫谋逆的皇长子去那里为王,传了出去必然有人说新君刻薄寡恩,不念兄弟之情,宋后为了自己孩子的名声,忌惮日后出事,只能要求伏泉选中原富庶之地作为刘辩封国。

之后,便是重立三公,雒阳谋逆时,袁绍以三公司徒丁宫、司空刘弘,太尉刘虞诏书,拥立天子,显然,虽然已经明确司徒丁宫、司空刘弘参与谋逆,而太尉刘焉,远在北方,没有证据证明他参与谋逆,但是为了防止万一,伏泉与宋太后商议后,还是决定连刘焉的太尉也罢免了,毕竟,三公重职,即使不安排自己人,也不能安排自己的政敌。

经过商议,司徒之位给了伏完,司空之位给了马日磾,二者都为皇亲国戚,皆有率兵护驾之功,伏完不必提了,带兵突破宫廷重围,于深宫护驾。

至于马日磾,虽然马氏与逆贼袁氏有姻亲关系,但在关键时刻,马日磾命家仆勤王护驾,不与袁氏合谋,已然证明马氏的选择,再加上伏泉和马日磾关系,自然要给本就当过太尉而被的马日磾,再一次担任三公的机会。不过因为其今年刚刚担任太尉之位,如果立即复位,那明显不现实,所以只给了司空位置。

至于太尉之位,在这场新君即位的分赃大会里,伏泉选择了一个众人都没有想到的人,那就是如今尚赋闲在家的蔡邕。

本来,按照伏泉的想法,这太尉之位给伏完最好,但是联想到他已经是骠骑将军,再让伏完担任中央朝廷掌管军事最高的长官的太尉的话,很难说会不会引起其他人的不安。比如宋太后,毕竟,虽说宋后和伏氏关系很好,但如果伏氏接连有人掌控朝廷重兵,很难说这位太后会不会生出其他什么心思,终究在权利的统治里,内部关系最容易破裂。

因此,为了不让人起疑,伏泉最终选择了一个众人都可以接受,也可以明确告诉宋太后或者全天下,他没有成为下一个王莽的决心。

而且,蔡邕作为闻名天下的大儒,一生入仕未有大起,想到历史上他也是在这时候崛起,伏泉觉得自己应该补偿他一下。当然,内心里,他却是想着蔡邕的大女儿,想来自己给蔡邕这份大礼,日后如果要纳蔡琰为妾,蔡邕应该不会拒绝吧。

三公之后,剩下的封赏自然是伏泉,而后才是其他文武百官,伏泉如今已是万户侯,食阳都县,今又有勤王护驾,扫除奸逆之功,故下旨分出琅琊国临沂、东安、东莞三县,给伏泉食邑,合四县。

单论食邑赏罚,伏泉所得,堪比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禹,达到本朝以来人臣之极致。之后,再赐入朝不趋,敛履上殿,谒赞不名,礼仪比萧何,又赏金钱、奴婢、采帛、车马、衣服、甲第,堪比霍光。

只是,即使如此,朝中伏氏所属文武犹有不甘,其中犹以新入京的凉州诸将最为激烈,请上授予伏泉大将军之位。

此事早就在宋太后和朝中宋氏势力的意料之中,允之,并欲当朝经小皇帝之口下旨,不过却为伏泉推辞,上再赐再辞,如斯者三,伏泉依然毫不犹豫的拒绝。

这一下,百官及宋后皆是怔住,就是不知情况的小皇帝刘崇,看着母后的样子,也感觉出了事情。

朝中现存文武,这才意识到伏泉并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真的不打算出任大将军一职,凉州武将都是感到疑惑不解。而后司徒伏完出列,以伏泉少年,不宜封赏过重为由,揭过此时,众人这才明白,伏泉似乎安于骠骑将军之位。

随后,伏泉并不理会交头接耳的百官,拿出功臣名录,代麾下文武还有这场分赃盛宴里,及时站队的人请功,其中,甚至连远在凉州、并州的贾诩、关羽等人都有封赏,甚至伏泉的老家徐州,都有不少根本没参与这件事的人,亦在此列。

不过,这些根本不算什么,主要掌权的宋太后,自然不会不允,虽然宋太后知道伏泉此举是培植朝廷羽翼,有结党营私之嫌,但如今形势,正是需要多培养这些人,对抗谋逆之后,分布各地,势力依旧庞大的党人集团。

故而,一口气,经小皇帝之口,朝廷授予十数位将军,数十名中郎将,封侯者亦数十人,朝中九卿以下百官更是不少,其中多有凉州、益州、徐州系身影。

第六百五十六章 先帝谥号为果

崇德殿内,一场关于新君即位后,从龙功臣的分赃朝会,渐渐至终了,剩下的便是为先帝刘宏立谥,并且选择合适日子,下葬刘宏,和去太庙告慰大汉列祖列宗。

散朝以后,在朝中的凉州系旧将杨定、胡轸等人纷纷前来问询伏泉为何不担任大将军之事,不过都被伏泉一句“大将军之职不如骠骑将军”给回绝,而后留下一脸迷茫的众人面面相觑,却还是不明白伏泉为何如此选择。

对于这些随自己进京的将领,伏泉也不指望他们有人能明白自己拒授大将军职位的额意图,他们都是边郡粗人出身,本身便是靠着军事经验带兵的,政治经验太少,指望他们看得懂伏泉布的局自然很难。

不过,一直都明白东汉时期大将军这个外戚常用的位置,会给自己带来多大风险的伏泉,可是根本不会想去担任大将军,这个位置以来就是个火坑,轻易不要接受。

毕竟,大将军之职,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内外猜忌,是宫中府中的众矢之的,观东汉以来,能得善终者基本没几人,伏泉才不会把自己放上去烤了。况且,以他今日之地位,就算没有统率天下兵马的大将军之名,但实则在刘崇登基以后,已经是与大将军无异了,哪怕日后小皇帝想要夺权另立大将军,自己都有办法将那人架空,又何苦要这东汉的不详之职呢?

三日后,太常宋奇奏请,六月初为合适日子,可下葬刘宏,并且于六月中旬举行仪式,往太庙祭祀大汉诸位皇帝。

宋奇不适合为将,又因为是皇后亲兄的缘故,在取得宋太后的同意后,伏泉便给了他九卿之首的太常位置,这样既能不令宋家人怀疑的收拢宋奇手上的越骑营兵权,也能给牢牢多保持住一个三公九卿的位置,对于伏泉而言,何乐而不为呢?他可不信,有人会对太后的亲兄担任太常产生质疑!

待宋奇奏请后,宋太后和小皇帝当即点头应许,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为先帝刘宏立谥了。

朝会上,原本就并不属于宋氏、伏氏一派的保皇党的公卿百官,闻讯后,各自的脸色不断变化,显然心情复杂难明。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少人都是希望刘宏早早归天,因为刘宏所为对于大部分士人而言,实在是太荒唐、太昏庸了,不让古之昏君,其中犹以继桓帝之后的第二次党锢最甚。

伏泉私下里,通过雒阳城内的消息渠道得到的信息知道,在朝堂中未受袁绍谋逆波及的士人,似乎早有预谋要为刘宏上谥号为“灵”。

何为“灵”?不勤成名曰灵;死而志成曰灵;死见神能曰灵;乱而不损曰灵;好祭鬼神曰灵;极知鬼神曰灵;不遵上命曰灵;德之精明曰灵。

“灵”这个字一看便知,是放任本性、不见贤思齐、没有政绩的代称,完全是个恶谥,而他们选择的是“乱而不损曰灵”,若不与其他皇帝比较,这么用也对,但是一比较,明显有失偏颇。

与号称汉国历代君王生前公开挨骂最多,被骂得也最狠的先帝威宗孝桓皇帝刘志的谥号,“桓”字相比,他们为刘宏上的“灵”字,两者之间,却是天差地别。

桓者,辟土服远曰桓;克敬勤民曰桓;辟土兼国曰桓;武定四方曰桓;克亟成功曰桓;克敌服远曰桓;能成武志曰桓;壮以有力曰桓。

事实也正是如此,汉桓帝刘志一生重用寒门和名不见经传的小族,压制袁杨等基本上一世便出一公的门阀,使得袁杨等著姓终其一生,也没有族人在其任上登上三公之位。而刘志又兼有平息西疆羌人叛乱,使得汉羌百年战争在其手上承平十数年,并且开辟海上丝绸之路,与欧洲建交,种种功绩,这是谁也抹杀不了的!

即使党锢之祸是刘志发起,并且又推行三互法等为官正常,彻底压制住了党人士人大族在政治势力的垄断,但外朝士人势力的公卿百官纵然恨死其人,却因为刘志的政治手段,也没给刘志上恶谥。

只是,刘宏不同,且不说刘宏在任时候出现了太平道大乱,使得大汉江山差点因此分崩,就说其在任期间,所引发的第二次党锢,对于党人的打击尤其巨大,这也就不得不让那些没有随袁绍谋逆的党人势力,还有不属于党人的外朝士人深恨其人。

毕竟,刘志纵然开启了党锢,但是手段高明的他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而且他也明白,大汉朝廷要想安稳,还是需要这些党人士人的帮助,因此党锢之时,刘宏对于党人的压制迫害始终控制在一个度。最终,在削弱了党人势力达到一个可以缓和的点后,又借着与党人穿一条裤子的窦武,和被抓住小辫子的宦官王甫等人的求情由头,解除了党锢。

之后,刘志又重用党人之中家族并非袁杨这些高门巨姓的领袖,比如李膺、陈蕃这些名望大,但家族并且一流门阀的党人,如此一个大棒,一个甜枣,使得党人这些家伙,即使对于刘志兴起的党锢不满,但还是忍住,并且最终捏着鼻子给他一个“桓”字的谥号。

不过,到了刘宏这里,情况完全不同,且不说刘宏上任,自窦武、陈蕃死后,渐渐掌权的刘宏并未减小党锢的迫害,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将宦官的权利不断扩大,使得宦官对付他们的政敌党人,在政治上的迫害无以复加,毁家灭族者不计其数。若非是一场太平道乱事,恐怕他们被牵连的都是各地世族巨姓的数万党人,依旧终生都不得为官,这种仇恨,怎么可能会让那些党人因为刘宏死了而化解,所以自然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恶谥了。

本来,伏泉以为有了自己这一世改变的历史,恐怕能令党人对于刘宏的谥号有所收敛,不过在得到消息后,他才明白,这是没法改变的。纵然那些没有参与袁绍谋逆的党人,最终首鼠两端,并且选择了拥立刘宏所立的刘崇,但是这也改变不了他们心中的恨,否则,断然不会刘宏死后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提前准备这谥号之争了。

在伏泉想来,党人士人立谥号是保持公平公正的纯属扯淡,刘宏纵然生活奢靡,某些地方却是赶的上昏君的程度,甚至发生了太平道举事的大乱,但就因此使用恶谥,那是绝对不公平的。

想想看,前汉武帝刘彻,一生在功绩上确实是雄才大略,武功勋勋,但是在生活和治民上,糟点可就多了。

不说他除了战争以外,在自己建造宫室享乐程度上面,和许多昏君相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文景之治”留下的钱财,在其执政前期,就消耗大半了,后面打匈奴完全是各种想办法杀大户筹钱。

就说武帝后期,全国哀声遍野,起义也是不断,若非是刘彻一纸罪己诏,使得天下百姓念及其祖父有道明君太宗孝文皇帝的轻徭薄赋的恩情,各地起义皆主动招安,恐怕汉武帝后期大汉就得崩了。

毕竟,在汉匈战争中,直接因战争减员者其实并没有多少,史书记载的战争,恐怕一共也就有十来万左右的人丁死亡,就算算上民夫,至多数十万人而已。但是在汉武帝后期的人丁统计上面,汉武帝鼎盛时期与汉武帝后期,大汉帝国减丁一半,原本兴旺的村庄十室九空,这其中除了战争,自然便是武帝穷兵黩武,只顾享乐,举行封禅,祀神求仙,挥霍无度,加以徭役加重,捐税增高,无穷无尽的徭役,致使农民大量破产流亡,不重视生产,导致人口锐减。

若非是其在在轮台颁下的《轮台罪己诏》,“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使得百姓归附,再加上在武帝时期所涌现的诸多贤臣的帮助,恐怕刘彻自己就要玩脱了,若是那时候真的出现王朝代汉,也不知道士人们该怎么给战胜匈奴的亡国之君定谥号呢?

想来恐怕不会是“武”了,何为“武”?刚彊直理曰武,威彊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刚强直理曰武;威强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威强睿德曰武;除伪宁真曰武;威强恢远曰武;帅众以顺曰武;保大定功曰武;刚强以顺曰武;辟土斥境曰武;折冲御侮曰武;除奸靖难曰武;拓地开封曰武;肃将天威曰武;安民和众曰武;克有天下曰武;睿智不杀曰武;恤民除害曰武;赴敌无避曰武;德威遐畅曰武;当然,若是没有那封罪己诏,说不得前汉早就被折腾完了。

当然,刘宏自然不能和刘彻相比,毕竟刘彻战胜大汉世仇匈奴之功,无人可及,不过在伏泉看来,若是用汉成帝刘骜和刘宏比,那是最为恰当了。

毕竟,刘宏和刘骜二人,都是年少谨慎,有才著称,年长贪乐的人,而以私生活上的荒唐淫乱来说,刘骜比之刘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汉成帝刘骜即位起,就花了大量金钱,建造霄游宫、飞行殿和云雷宫供自己淫乐,而在刘骜的后宫荒乱史里,赵飞燕、赵合德姐妹和刘骜的事情可是一直都令后人谩骂。

当然,这也不是说刘骜做皇帝不行,毕竟,刘骜在任,也是和刘宏一样,这一直在外戚、宦官、士人之中制衡,不过很不幸的事情是刘骜玩脱了,使得王氏外戚独大,最终又经过汉哀帝刘欣的帮助,为王莽篡位铺平了道路。

可以说,刘骜在任,为大汉灭亡埋下了不少伏笔,但就是如此,还是给了他一个“成”的好谥号,就连庙号也给了统宗,实在是令人可笑。

何为“成”?安民立政曰成;刑民克服曰成;佐相克终曰成;制义克服曰成;礼乐明具曰成;持盈守满曰成;遂物之美曰成;通达强立曰成;经德秉德曰成;民和神福曰成;道兼圣智曰成;夙夜警戒曰成;曲直赴礼曰成;仁化纯被曰成;不忘久要曰成;德备礼乐曰成;德见于行曰成;久道化隆曰成;内德纯备曰成;坤宁化洽曰成。

历朝历代,至今能用“成”这个谥号的有几人?周成王吗?刘骜竟然可与周成王相比,这个谥号用的可真是公平啊,之所以给了这谥号给刘骜,在伏泉看来,除了渐渐形成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上恶谥的习气,剩下的原因就是刘骜没有对掌握史书话语的士人太大打击,否则,如果他在对付外戚和宦官时,同时也来一场党锢之祸,那看着吧,估计“灵”这个恶谥要提前出现了。

就像后来的刘宏一样,面对这新君孤儿寡母,连大将军何进都要以礼相待的外朝党人士人,毫不犹豫的给了刘宏上了“灵”这个恶谥。伏泉可不信,在以孝治国的大汉里,但凡有点见识的新君,都不会给自己父亲上恶谥,毕竟,这不是告诉别人你不孝吗?不是要把脊梁骨给百姓和后人戳吗?

当然,若非是后来诸侯混战,假若是承平年代,恐怕后来早死的刘辩,不是因为董卓而死,也会被自己的官员欺负死,毕竟你这个皇帝不孝啊,他们那些正直的士人大臣自然要好好教育幼帝孝顺。

早就得到这个消息的伏泉,自然知道不能让朝中百官上“灵”这个谥号,因此,在宋后下旨,问及群臣该给先帝刘宏上何谥后,当下第一个出列大声道:“臣有奏!”

这一声大喊,自然让得朝会百官不敢有所动作,毕竟伏泉现在可是权势滔天者,只能任由其发挥。

宋后见此,便开口道:“伏卿请讲!”

“回禀陛下、太后,先帝一生,才学出众,又自作《皇羲篇》五十章;兼且武功赫赫,有灭鲜卑、平太平道、扫除羌乱等功,遇事处决皆有果敢之风,毫不迟疑,方有如今社稷之兴,故臣认为,当予先帝上谥号‘果’。果者,好力致勇曰果;好学近智曰果;临事善断曰果,先帝之果决,犹可见焉!”

伏泉这话一出,顿时满朝哗然,无数尚在朝堂的党人和外朝士人,纷纷吸了一口气,暗道这伏泉真会狡辩,刘宏那个狗皇帝还可以用“果”这个美谥?当下,便有无数人出列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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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七章 没有下限

谥号,是对一个人一生是非功过的简要盖棺定论,美谥和恶谥,基本上可以让这个人在青史之中,刻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历史上,党人扶持何进得权以后,毫不犹豫的给刘宏上了“灵”的恶谥,完全诠释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含义,生前,他们没能力扳倒刘宏,那就在死后玩死他。

现在,伏泉在朝堂上竟然主动给刘宏上美谥,当下自然会激起不少人出列反对,不过,因为袁绍谋逆,一大批主动参与那场乱事的党人早被伏泉或杀或捕,其中也有少数人知道无力回天,趁雒阳城乱,伏泉不能立即封闭四门出逃。

现在,剩下的党人里,没有证据证明他们附逆,能出现朝堂的人里,多数都是那些官职较低,在党人中不是核心人物的人,其中以侍中周毖、刘岱等人职位最高,而这之中,周毖、刘岱二人的反应也最激烈。

只听,周毖出列道:“先帝即位,大开党锢,犹比威宗孝桓皇帝更甚,兼信宠奸宦久矣,致使有太平道之乱,大汉社稷倾覆之危,如此功绩,岂可以‘果’为谥?”

话语一落,侍中刘岱、议郎孔伷、韩馥等人跟着呼应,细细观之,多为数百石的朝会郎官,他们群情激愤,仿佛自己被侮辱了一样,据理力争的附和周毖。

“哦?”伏泉冷冷回道:“不知周侍中之意,当为先帝上何谥号?”

“灵!”周毖大声回道:“所谓‘乱而不损曰灵’,先帝为政,多有荒唐之处,亦无大功,当为‘灵’也!”

这话说完,又是一阵附和之声,在朝剩余的外朝党人势力,齐齐建议以此为谥。与之相对的,却是朝中千石以上包括三公九卿的官员的集体沉默,他们之中,虽然多数都为伏泉刚刚提拔的官员,但也有千石官太中大夫杨彪等原本和党人交好的官员,如今却是冷眼旁观,倒是有些可笑。

望着在场反对之人,伏泉心中冷笑,这些人的名字让他多么熟悉,可不都是后来袁绍玩的那出诸侯讨董的戏码里,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和交好朋友吗?

周毖是谁?其字仲远,凉州人,不过这家伙却没有和伏泉这凉州牧一条心,他可是和袁绍走得近,在党人士人之中名声不小。而且这家伙可不简单,历史上,当袁绍因为和董卓政治意见不和,出逃冀州后,这周毖便是帮袁绍完成诸侯讨董的重要人物之一。

那时,若非周毖与伍琼、何颙二人劝董卓不要动怒,暂且赐袁绍郡守之职,以笼络袁绍之心,董卓从之,这才有袁绍成为勃海太守的事情。否则的话,董卓若不是因此信任袁绍,就算袁绍家族有四世三公的影响力,掌握大权的董卓也不会放任一头虎成长。

而且,周毖做得又不止些,他后来又和伍琼等人向董卓推荐韩馥、刘岱、孔伷、张咨、张邈等党人和汝南袁氏门生故吏,董卓将这些人封为州郡的长官,不过结果很明显,这些后来这些人多数都参与了诸侯讨伐董卓之事。可以说,周毖或许在党人中地位不高,但也绝对不可小觑,也会只能是因此,后来董卓认为周、伍二人与袁绍等人串通,愤然杀害了二人。

至于刘岱、孔伷、韩馥这些人,也不用提了,不是汝南袁氏的亲戚,便是袁氏的门生故吏,更是日后诸侯讨董的参与者。

现在,这些人前番因为还没有发迹,没什么实力参与袁绍的拥立之事,但并不代表他们这些幸存的党人,会允许害得他们半生不能出仕的皇帝,死后还能上美谥?

这完全是妄想,无论如何,他们也必须要抵制,不让他们这些道德高尚的名士当官,那就是昏君,必须上恶谥才行。

“放肆!朝堂重地,岂容尔等喧哗?”伏泉大喝一声,如虎啸一般,霎时间朝堂安静许多,而后伏泉望着周毖等人道:“先帝无功,敢问周侍中,鲜卑为谁人在任所灭?”

“……”周毖迟疑了下,咬牙回道:“先……先帝!”

“鲜卑既为先帝在任所灭,何以先帝无功?”

沉思片刻,周毖道:“鲜卑尔,蛮夷小患,不足为道!”

闻言伏泉怒道:“强词夺理,威宗孝桓皇帝在位,持扫定羌乱之功,方谥为‘桓’。然孝桓皇帝终其一世,并未灭鲜卑,今先帝扫定鲜卑,何以无功?”

“然孝桓皇帝在位,百姓安居乐业,户口丰满,及至先帝,先有太平道之乱,又使羌乱复起,致使天下十三州糜烂,大汉社稷有倾覆之危,百姓户口锐减,其功如此,虽未有社稷崩坏之事,但无造福之功,故自当为‘灵’焉!”

“满口胡言!太平道本为妖道,蛊惑州郡小民尔,谁人助之成事,大可细查!吾欲专司一军,督查此事,如今民间妖贼尚多,当下猛药,不知周侍中可有异议?至于凉州羌乱,为首者韩遂、边章,皆名士之辈,羌乱复起,其等之罪,何以言先帝之过?”伏泉回道,心里面就是在冷笑,现在的党人虽然和后来明末东林党不同,做实事的大有人在,但有一点都在继承,那就是嘴炮!

嘴炮能力一直都是知识分子的必备技能,古今一样,如果嘴炮不行,那还怎么在朝堂和皇帝政敌夺权?

不过,现在的党人还有不少脸面气节,所以嘴炮能力比起后来的东林党还是差了点无耻,后来的东林党可是直接敢说出皇帝在皇宫,好好过日子就行,其他不要过问,直接交给他们来做,要皇帝都要听从他们的话语来,可现在的党人能吗?

明显不能,如果能的话,何至于一场党锢,就让党人直接分崩离析,差点不存?毕竟,军权在中央,后世伟人那句枪杆子出政权说得很明白,历史上前两次党锢,不都是因此而令党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吗?也是直到袁绍时候,党人先是和何进合作,有了兵权保护,后来董卓入京后,又多为州郡长官,彻底有了兵权的党人,腰杆子才会硬起来,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伏泉这番话说出后,周毖却是不敢多言,甚至其他在朝党人也是如此,至于原因,自然是他们听出伏泉话里的威胁之意。

什么叫再彻查太平道?意思不就是说在场众人可能没牵扯到袁绍的事情,就安全了,伏泉完全可以借口查谁曾帮助太平道发展的事情搞事情。

到时候,只要在场谁的亲戚朋友曾经资助过张角成事,完全可以牵扯泼脏水到他身上,而且周毖自己清楚,在场人里,肯定有人直接参与了太平道的事情,如果那样,保不齐在袁绍之事后,党人又受重创。

若是这样,完全就会给伏泉理由对付党人,如果严重的话,恐怕又是一场灾难,保不齐又会是第三次党锢,这是他们完全不能接受的,因为他们会做不了官的。

因此,原本吵得热烈的在朝党人,霎时间,完全熄火,纷纷不说话,看着周毖和刘岱这两个在朝官职最高的人,准备看他们行事。而这两人,也是六神无主,他们可以不怕死,但绝对不可以不做官,不然不做官的话,还加入什么党人,直接回家隐居不就行了?

现在,伏泉话里的意思就是要么接受刘宏谥号,要么不接受,而不接受的后果就是已经掌权的他,要拿以前党人可能参与的事情翻旧账,只要查出来谁参与,在场谁都死。

一下子,这就打中了他们的命门,最终,思量片刻,周毖和刘岱二人却是很无耻的齐声拜道:“骠骑将军所言极是,先帝灭鲜卑,尽孝桓皇帝未尽之功,吾等考虑不周,当为先帝上谥为‘果’!”

两人说完,当下在朝党人群臣都吸了一口气,不过,大部分人心里虽怒极,但完全保持默认状态,显然,他们也不愿意丢了官位去和权臣对着干。

望着众人神色,伏泉微微笑着,一切果然和他想得一样,这些最终没追随袁绍拥立刘辩的党人小喽啰,可不是那些最激进的党人,不然也不会有他们现在明哲保身没骨气的样子。

党人全部都没骨气?伏泉不信,至少那些什么“三君”、“八俊”、“八厨”之类的党人领袖肯定是有骨气的,如果他们在此,恐怕少不了朝堂血溅的事情发生。想想明末最终权倾朝野东林党人,虽然出了那么多剃发易服,叫满洲鞑子爸爸的无耻顺从党,可不也出了不少节气义士吗?

其实道理都一样,有节气不怕死的人,早就被消耗完了,不是党争,就是和国贼外夷拼死了,剩下的自然是没节操的。

这和如今的情况多么相似,原本在京师雒阳城里的不怕死的党人,早就被袁绍一顿忽悠,冒险随他行拥立之事了,剩下畏缩不前,没加入自然就是那些墙头草两面派了,毕竟没看到切实利益,指望这些人去做冒险事情,完全不可能。

而在场剩余党人里是什么货色,细细思量便知了,其他人不用说,就说那韩馥,后来诸侯讨董时,不是被逼着,根本就不想和袁绍混,完全忘了他出仕和当上冀州牧是靠的谁,现在伏泉放下狠话要严查,能继续和伏泉死磕,那就真的是奇怪了。

伏泉很清楚,官僚这个东西,在将一批是真的干实事,有理想节操的人去除后,剩下人的下限,其实就是没有下限!他们的下限从来都只会越来越低,而不是相反,只要有利益,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什么事情他们干不出来?

故而,今天伏泉提前于党人抛出谥号这个话题,自然就是在逼迫这些明显节操不高的人做选择,让他们站队,是做听从他这个保皇党代言人的话,继续做官,还是要死磕?

简单来说,顺从伏泉,就还能继续做官,不顺从,那就对不起了,该怎么查怎么查,反正太平道、羌乱、袁绍谋逆这些事情,伏泉就不信查不到这些人没有参与,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很显然,这群节操不多的人怂了,乖乖的选择了顺从伏泉,反正,只要不是让他们没有官做,那都不是事儿。

当然,对于伏泉来说,仅仅是抛一个谥号,其实还不够,党人这些家伙可是很记仇的,他可是清楚记得历史上后来汉献帝被迫将自己几个对士人不好的庙号给除掉的。

那时,汉室势微,有司奏请,汉和帝、汉安帝、汉顺帝、汉桓帝无功德,不宜称宗;又恭怀皇后、敬隐皇后、恭愍皇后并非正嫡,不合称后,都请撤除尊号,汉献帝无势,只能被迫下旨去除。

想想看这帮党人记仇有多厉害,竟然要连破四位皇帝的庙号,其中汉顺帝刘保不提,毕竟其因宦官得位,在任又放任粱氏外戚独大,可比刘宏差得远了,而刘宏没庙号,刘保对比起来没庙号自然情有可原。

可是汉和帝刘肇、汉安帝刘祜、汉桓帝刘志都要去除庙号,这可自然说不出理,难道他们不知道汉和帝刘肇联合宦官扫灭窦氏戚族,亲政后使大汉国力达到极盛,击溃北匈奴,复置西域都护,时人称其统治为“永元之隆”吗?

要知道《辟雍赋》有言,“卓矣煌煌,永元之隆。含弘该要,周建大中。蓄纯和之优渥兮,化盛溢而兹丰。”这便是和帝治下,能够在光武中兴以后,积蓄国力,这才有后来窦宪能够燕然勒铭的事情。

难道他们不知道汉安帝刘祜有平定西域、击破北匈奴、降伏车师、使得高句丽投降汉朝等等功绩吗?

要知道延光二年,西域传求消息,北匈奴和车师联兵,进攻河西四郡,大臣们都主张放弃西域,退回玉门关内。只有从边疆回京城汇报情况的敦煌太守张当力排众议,廷尉陈忠也认为西域和中原的关系已久,轻易放弃就会失去人心,不如在敦煌置校尉,增加河西四郡的兵力以抵御匈奴的侵扰。

汉安帝毫不犹豫采纳了张当、陈忠的意见,并派班超之子班勇为西域长史,率领五百士兵出屯柳中城。班勇到西域后,依靠河西四郡和西域属国的军事支援,击退匈奴,降服车师,使中原和西域的交通再次畅通。

难道他们不知道汉桓帝平定羌乱,并与欧洲第一次建交,开辟了海上丝绸之路,使得大汉人口第一次到达六千万人户口顶峰吗?

很显然,党人知道,不过因为某些缘故,选择漠视,而执意取消四人庙号,最关键的原因,自然是这四人在位重用宦官外戚,到了桓帝时候,彻底对他们进行迫害,所以,他们自然要选择报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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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章 拉拢盟友和打击政敌的妙招

既然要防止被清算,谥号这东西,自然只是伏泉这场站队朝会的开胃菜了,后来明末螨清入关,是怎么在仁人志士死光后,让那帮口口声声家国天下的东林诸君子低头的。伏泉虽然不能学习螨清那样,靠杀戮让这帮官僚党人低头,但也可以从中学习借鉴一二,有兵在手,不断挑战这帮党人的底线,当他们彻底没有底线了,自然会让他们彻底低头。

因此,在抛出给刘宏上美谥这个命题,逼得大部分党人低头以后,伏泉又不慌不忙的向小皇帝刘崇行礼,面不改色的一字一句道:“启禀陛下、太后,臣闻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故圣人制礼乐各有由,闻歌,所以德也,舞者,所以明功也!今先帝谥号定为‘果’,而陛下永思孝道,又先帝即位以来,内抚黎庶,外御夷狄,扫太平道、西州逆贼,广施恩德,功莫大焉!自应再令三公九卿及诸位朝官,共同商定,先帝庙宇之乐舞,以明修德,扬先帝之功,著于竹帛,施予万世,永永无穷!”

小皇帝刘崇明显对于伏泉的话理解不透,转而望向身边的宋太后,而宋太后虽然不太明白伏泉在朝堂这样闹腾的用意,但是为自己的丈夫上美谥、立庙号,这是好事,她能拒绝吗?毕竟,一旦刘宏上了美谥、立庙号,她这个妻子死后,不也能和历代得了美谥的君王妻子一样,得到一个美谥吗?

没有人不想自己死后有好名声,特别是皇室之人,更是十分在乎,历史上,多少皇后贵妃,想要在皇帝死后,捞到一个美谥名分而不得?

所以,宋太后毫不犹豫的应道:“伏卿所言有理,不知诸卿可有异议?”

其实根本不用宋太后问询,在伏泉那话说出后,当下又令许多官员,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暗道这伏泉也真是太不知耻了,他们已经退让到这里,默认伏泉的建议给刘宏这个昏君上“美谥”。

然而,伏泉还不满足,现在竟然又要给刘宏这个昏君立庙,上庙号,真是得寸进尺,也不看看庙号是每个皇帝都能上的吗?

许多人在心里叹息,同时也埋怨老天,要是本初能拥立成功,那该多好,他们何至于如此退让……他们是步步退缩,可伏泉是步步进逼,简直是无耻之极!

心里面,这帮人骂死了伏泉,可是,除了少部分无足轻重者提出反对,但大部分人却是出奇的保持沉默,而沉默的另一层意思,其实也就代表默认而已。

庙号是皇帝于庙中被供奉时所称呼的名号,起源于重视祭祀与敬拜的商朝,当然,并不是所有君王都有庙号。

一般君王死后会建筑专属的家庙祭祀,但在几代之后就必须毁去原庙,而于太庙合并祭祀,这称之为“祧”。如此为之,却是因为如果每个君王的庙都留下,数代之后为数众多的家庙会有祭祀上的困难。

本朝立国时,光武帝刘秀废除三帝庙号,便有此意,毕竟按照辈分,刘秀可是另外三人的长辈,祭祀时候自然多有不便。

不过在本朝,由于大汉以孝立国,所以几乎只要是后人接位的皇帝子孙,都会给父祖上美谥,故谥号实际上无法彻底反应皇帝一生,因此庙号反而取代了谥号起到盖棺论定的功用,从而对国家有大功、值得子孙永世祭祀的先王,就会特别追上庙号,以示永远立庙祭祀之意。

在谥法制度中,只有有庙号的天子,才能享有特别为其制定的乐舞,只是,刘宏何德何能,能立庙号,还能有定制的乐舞?

只是,虽然许多人在心里腹诽着,但偏偏,现在敢反对的人极少,因为伏泉已经把他们的话堵死了。

刚才伏泉的话里,直接说了新天子刘崇即位,按照大汉以孝为本的思想,自然要尊先帝之功,给他爹立个庙号。他的话里,关于刘宏的功绩其实都可以忽略,最要紧的是那句“陛下永思孝道”,什么是永思孝道?自然是要刘宏生前死后,新天子都要尽孝,现在,刘宏死了,新天子年幼,为了尽孝给自己爹上美谥,立庙号有什么不对?

现在,谁反对,谁就会被新天子记恨上,谁就是不忠不孝不义,即使现在天子不说什么,但以后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天子大权独揽,你自己甚至后代想在仕途上有所寸进,都会被新天子记恨上。

因此,现在谁敢反对,他们连现在已经明显把控朝堂的伏泉都一直退让,更何况是以后要掌权的天子刘崇。虽然说,本朝的天子多数都是早逝短命鬼,但谁知道这刘崇能活多久,所以这时候,大多数所谓有节气之士,十分正经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低头默认这一切。

道家无为,汉家一直推崇道教,提倡无为而治,即使本朝开国重视儒教,推崇节气,但是这无为之道,可是深入人心。不止是君主学习,甚至不少墙头草臣子也学,现在对于这朝堂局势,在场剩下的党人墙头草臣子,都不约而同现在选择无为而治。

转身看着面前一片寂静的群臣,伏泉心里不由得意起来,谥号和庙号这两道菜自己全部抛出来,就看这些家伙吃不吃了,反正在他看来,这些家伙吃了谥号还能不吃庙号?

用新天子小皇帝的名义,给刘宏上美谥、立庙,争取死后待遇,这是伏泉自以为选择的一招妙棋。

当然,这一招,其实是伏泉和后来明朝的嘉靖皇帝学的,那时,嘉靖帝是作为藩王子弟,被迎立为皇帝,是以小宗子弟入继大统的,本身就处于一种极其危险的地位,毕竟,中央朝廷有多少自己人,谁也不知道。

故而,嘉靖帝上台后,立刻就搞了个大礼仪之争,如果谁真当嘉靖是个孝顺无比,以至于不顾宗法传统,要为自己父亲母亲上美谥,为父亲立庙号的皇帝了吗?

所谓的大礼仪,在伏泉看来,这其实就是个嘉靖逼当时在朝廷掌权的朝臣站队的问题,我这个继承大统的新皇刚刚来这里,你们这些大臣要做出选择,是忠于新皇,还是忠于别的什么?

而想要证明自己,你们这些大臣,那就旗帜鲜明,立场明确的站队吧!

支持我,那就是朕的好臣子,不支持,那就是乱臣贼子了,就是治罪你,别人也无话可说,你不让皇帝尽孝,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招,从宗法礼仪传统下手,避免了激烈的政治斗争,将政治斗争,完全局限在礼仪与宗法之中。一方面最大程度的避免了朝野因为新皇登基,而产生的政治斗争;另一方面,还能安全快便捷的知道,谁是自己人,谁是反对派,便于新皇快速掌握朝局。

最关键的是,这一招,没有任何人能挑错,你敢说一个准备给父亲死后捞取身后哀荣的儿子,是昏君?

明显是不可能的,因此,伏泉才会在今天比这些人更早的抛出谥号,甚至庙号这个话题,

关键原因就是因为他要知道那些人是可以拉拢的“政治”朋友,那些人是必须要铲除的政敌。

伏泉很清楚,党人的势力庞大,刘志和刘宏连续两次实行党锢,虽然在开始时候,极大的削弱制衡了党人势力,但是最终都没能打败他们。

一个控制好度,不得不解除党锢,另一个控制不好度,差点因为一场太平道叛乱丢了江山。而且,实行党锢的两人死后都没有好下场,被骂惨千年,桓灵二帝成为后世昏君的代表词,何其可悲?

因此,对于伏泉来说,现在是他要选择政治盟友的时候,再没有比他抛出来的为刘宏上美谥、立庙号的问题,更能迅明确的确定那些人可以尽力拉拢,那些人应该彻底打击,那些人又该团结了。

当然,这样的话,伏泉就必须要把那些彻底打击的官员,彻底送入坟墓,不能留下一丝后患。否则,说不得也要和嘉靖帝因为打击不利,最终落得个很少上朝,迷恋道教,吞噬炼丹的昏君之名了,也不知所谓“嘉靖中兴”、“天下翕然称治”之称,从何而来?

在场朝臣们此刻,心里真的是纠结无比,伏泉借新君之名,抛出来的诏命,有问题吗?

如果从制度上来说,问题是大大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他们能站出来指责,摆在台面上议论这事情吗?

谁敢?大势不在他们手里,甚至皇帝、太后明显也不会支持他们,这就是在这些墙头草头上的一把剑,谁出头,人头必落地。

真要有那么个笨蛋站出来就好了……无数的党人大臣,在心里想道,现在只要有个炮灰敢冲在前面,他们也就敢尾随其后,各抒己见,反正如果要治罪,也只会治罪出头的人而已。

至于那个出头的笨蛋会是个什么下场?谁会关心呢?明显没有人,死道友不死贫道,从来都不是没有道理的。

然而,党人之中,真正勇敢,敢做出头鸟的人,不是在两次党锢里被死在了政治斗争,就是在袁绍拥立刘辩的时候,被伏泉一个不剩的杀了或者抓了,现在能出现在朝堂的,都是当初没有跟随袁绍的胆小鬼,能指望他们之中出一个敢做出头鸟的笨蛋吗?

明显没可能的!如果有,那就只能说奇怪了,他们不跟着袁绍去赌对党人来说更有利的局面,却在这坐伏泉的“阶下之臣”,何其愚蠢的选择啊!

场面出奇的静谧,如果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不少人连动作都一样,只顾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保持一种眼不见为净的状态,就是原本那些反对的朝臣,也是一句话也不说了,当党人的节气志士仁人都死了,剩下的人也只会有几句嚷嚷的嘴炮能力了,至于让他们出头,想都不要想,现在能在朝堂里留下来的,哪个不是人精?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以为这事情因为没人应答,最终随着太后几句如“卿等无异议”的客套话之后,彻底盖棺定论,他们也能下朝之时,没想到竟然有人站了出来。

此前,作为汝南袁氏失势,唯一尚在朝中,和党人友善却一直没有帮党人发声的的弘农杨氏的现任家主太中大夫杨彪,突然临襟正坐,满脸正气的站起来。

这一下,无数人的心中沸腾,他们以为,救世主出场了,在他们看来,这才是和汝南袁氏齐名的弘农杨氏该做的表率,袁绍死了和袁氏势微没事,只要杨彪和杨氏敢现在出言,他们齐齐跟进,誓必要把伏泉这祸乱朝纲之举打碎,他刘宏凭什么有美谥,立庙号?这是不可能的。

众人心里纷纷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就等着杨彪发言,他们就立刻跟进,一定要维护这宗法秩序,将刘宏这个昏君死后要名声的美事击碎。

只是,杨彪出列以后的第一句话,就把他们打落深渊,却听到这位关西名门之后慢悠悠的匍匐到地上,大声拜道:“陛下永思孝道,诏命大臣立乐、舞以明先帝之盛德,此臣愚所不能及也!臣谨以为:先帝即位以来,内抚黎庶,外御夷狄,扫太平道、西州逆贼,广施恩德,功莫大焉!如今,当为先帝立庙,陛下宜当世世代代献祖宗之庙,宗室群臣应侍伺天子,岁献庙前,请著于竹帛,宣布天下!”

所有人,听完之后,一下子都傻眼了,这还是号称“四知先生”、“关西孔子”大儒杨震的后人吗?要知道你可是关西名门弘农杨氏的人,你父亲可是直言劝谏的杨赐啊?你怎么能在现在这时候做这种愚蠢之事呢?

朝会一旁,伏泉听到杨彪此言,也是一愣,他可没想过这位从袁绍政变以来,一直没动静的弘农杨阀的家主,会突然这么毫不犹豫的支持自己,似乎……这画面有些不对啊?

不过,看着杨彪一副忠贞不二,誓死效忠皇帝的表情,他却是有些明白了,杨彪此举,不正是弘农杨氏能够延续千年的秘诀吗?

毕竟,使得弘农杨氏兴起的杨震、杨秉、杨赐三人,虽然都是素有清名,惩治贪官污吏,敢于直谏皇帝的名臣,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是坚定的保皇党。

否则,也不会让被他们搞得有些难堪的皇帝一直尊敬宠信,不然,早就被皇帝想办法弄下去,又怎么给他们现在三世三公的机会?

甚至于伏泉知道,历史上杨彪会一直坚定在汉献帝身后,最终也为弘农杨氏取得四世三公的荣誉。只是,杨氏虽然是忠诚的保皇党不假,但也是识时务之族,和在袁绍出现之前的汝南袁氏很像,而且他们更懂得低调。

记忆里,后来汝南袁氏因为袁绍、袁术兄弟,彻底沦落,只能靠着同宗陈郡袁氏撑着,而这弘农杨氏,却能够撑过短暂的曹魏政权的打压,并在之后的历史上一直为天下著姓,这可不是没有缘由的,还不是懂得明哲保身、识时务吗?

君不见,后来连隋文帝杨坚都要靠着弘农杨氏贴金吗?而直到隋唐,弘农杨氏都是天下有数士族,如果不是晚唐乱世和宋明科举出现,寒门崛起,他们这份保身取美名之道,还真没人比得过。如此看来,杨彪今日之举,也是有些缘由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大将军之位不好

杨彪说完之后,在众人震惊之中,立刻又有一人出列,乃是尚书卢植,其被袁绍软禁后,在伏泉拿下雒阳后,为凉州兵救出,所以能参加此番朝会。

这一下,所有朝臣刚刚被杨彪一句话打压到底,见到一直素来性格刚毅的卢植出现,当下,又是兴奋起来,以卢植这般正气的人,绝对不会和杨彪一样,连自身名气都不要了。

见到卢植,伏泉心中一惊,他可有些敬畏这位老者,毕竟,他可是真正的敢于直谏,不怕死的,其敢直斥窦武,说其不尊礼法,不按照宗谱次序选君主,不立长君,欲立幼君掌控朝政,可谓是字字诛心,就差说其要做权臣了,所图不小了,要不是窦武是党人“三君”,顾忌自己的名望,又忌惮卢植的名声,否则说不得卢植要遭难。

当然,伏泉敬畏卢植,却是因为其一则不是党人,出身寒族的他只是与党人友善,还没那么偏帮党人;其二自然就是这位的直谏,毕竟卢植连当时权倾朝野的窦武都不惧,还会怕伏泉这个还没有连朝堂都没掌握的骠骑将军吗?

只是,卢植接下来说的话,却是令伏泉以及在场群臣颇为吃惊,却听卢植缓缓拜道:“启禀太后、陛下,臣附杨大夫之议!”

卢植的嗓门很大,令得在场之人都听得非常清楚,一时间,场面又安静下来,这一次卢植的话,比刚才杨彪所说,还令在场群臣受打击,如果说杨彪这个有着敢于直谏的家族,因为忠于新皇的缘故,倒向皇帝和骠骑将军伏泉,但是卢植怎么会?

别忘了,这位可是连窦武都不放在眼里,直接以布衣身份,喷得大将军窦武一句话不敢反驳的直臣,可是现在,连卢植也同意了,当下朝堂党人中识势之人,纷纷出列拜倒,皆疾呼附议,深怕自己比别人迟喊了。

一个又一个,在场所剩党人从一部分,直到全部,最终都跟着低头,而在坐高官,以司徒伏完,司空马日磾为首的三公九卿,以及千石以上的官员也都纷纷出列。

司徒伏完出列大声拜道:“回禀太后、陛下,今观陛下孝感动天,臣闻之,亦为陛下之孝感佩!臣闻仲尼曰:必世而后仁,善人之治国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先帝主政以来,布德行武,功绩著于竹帛,四海之内,皆有恩泽,臣愚窃以为,先帝当立庙祀之,使天下世世代代,皆知先帝之德!”

“臣等附议!先帝主政以来,布德行武,功绩著于竹帛,四海之内,皆有恩泽,臣愚窃以为,先帝当立庙祀之,使天下世世代代,皆知先帝之德!”

自伏完说完后,其他官员都跟着喊道,就是伏泉也跟着拜倒,至于群臣为何要让伏完出头,这自然是如今伏氏朝堂当权,没人敢抢伏氏叔侄二人的戏份而已。而伏泉纵然成为骠骑将军,但毕竟伏完辈分大,就算是他提出上美谥、立庙号的事情,但明显也得让给伏完。

满殿自此,公卿百官都达成一致,事实证明,官僚士人集团所参与的任何事情,去除了一批激进分子后,任何东西都是虚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都是可以商量的。

想想看,就连赵高指鹿为马,都有人捧臭脚,自娱自乐的装白痴,为了保证仕途官位,区区一个给“昏君”上美谥、立庙号,又算得了什么?

之后,随着宋太后看了眼小皇帝刘崇点头,小皇帝便用他稚嫩的口气开口道:“诸卿之意,甚得朕心,先帝上谥立庙之事,就此定下!待谥号、庙号定好,择吉日安葬先帝!”

“陛下圣明!”

随着刘崇在早就练习过类似的官方语言下,简单下旨后,群臣齐声喧乎,这场朝会最重要议题就此结束,而后再无其它事情,朝会就此终了。

待宋太后、小皇帝离开后,群臣一一离开,伏泉是最后离开的,也没有跟着伏完离开,之所以如此,自然是今天的事情实在有些太激烈了,激烈的伏泉自己都要冷静一下,考虑那些人能用,那些不能用。

朝堂所剩的人里,那些一开始就没有明确反对的党人,是完全可以拉拢的,毕竟天下那么大,伏泉可不敢说就凭着几州的人才治理天下,那完全是个笑话,因为这根本不够。

而这些不明确反对,也没明确拒绝的人,就是他最需要的,即使拉拢不成,那也不需要过分打压,选一、二闲职安置,让这些人有官做,没实权,不闹事便好。至于像刘岱、周毖这些,直到最后才同意的人,已经有些过分的死忠分子,那就坚决的打压,如果能查出他们和袁绍有关系,那就毫不留情的清楚,查不出也得让他们掌握不了地方大权,也进入不了中枢,人为的让他们仕途止步才行。

这些问题一一想好后,伏泉又在思索卢植之事,其实连他也搞不明白,卢植这个明显有些认死理的家伙,为什么今天会帮自己?难道因为他和马日磾交好,卢植因为马日磾的关系,不想破坏两家和谐?

想想看,又不可能,卢植真要这么在乎关系变通,也不至于会干出直斥窦武的事情,毕竟窦武所在的右扶风平陵窦氏,和马日磾所在的右扶风茂陵马氏,两家关系更近,都是老牌皇戚,卢植若是真在乎马家的关系,当初他就不会这么做了。

一番思索,伏泉也是不得其解,心里面,莫名的思念起贾诩,如果这个家伙在自己身边,应该很容易给自己答案才是。思及日子,伏泉觉得,接到自己命令的贾诩,也该到了才是。

雒阳西门外,数百骑飞驰而行,卷起大量烟尘,直接让在场百姓纷纷回避,联想到前些日子,雒阳动乱的事情,他们可不敢去招惹这些成群结队往京师跑的凉州骑兵。

这支凉州骑兵,其实细细看着,除了百余人是身披甲胄的骑兵外,其余多为儒服或者官服,并非正经兵马。其实他们都是在伏泉离开凉州时,便被他传令给贾诩,让贾诩所带来的伏泉的旧部文吏,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伏泉所想皇帝求官来的,身不在雒阳,却因为伏泉拥立之功成功朝官的官吏。

前番伏泉提前走,因为时间急,他在凉州边境等信号出兵,自然无法第一时间征调带走这些人,毕竟他们可都在凉州各地任职,直接集结的话,无疑十分耗时间。所以,为了能够保证自己入雒阳,手下的人才够用,伏泉才会第一时间通知贾诩。

从一开始,伏泉就知道,入主雒阳,和掌管地方不同,雒阳城内需要不是他有多少强兵强将,这些人分布各地,拱卫京师便好,他真正缺的是能在党人对峙的情况下,有保证自己独立运转,不会崩盘的政治体系,他手下人只有有这样的政治实力,才能保证伏泉真正的权倾朝堂,这才是外戚权臣该有的样子。

眼前雒阳城的轮廓越来越近,车队为首的一白服儒士,看着阔别了数年的大汉京师,颇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入了这京师,大汉未来数十年的统治,他都可以过手,换句话说,他很快就要站在那金字塔统治的顶层了。

白服儒士不是别人,自然是伏泉一直等待的贾诩了,只是,他那一身白色儒服,现在可以说直接染成灰的了,一路上的烟尘,直接把那件衣服染色了。

自从得到伏泉之令后,贾诩连忙召集凉州内部,早就被伏泉定下的入京诸人,然后这一行人,便由百余精骑护送,一路赶往京师雒阳。

为了节约时间,贾诩特地命令诸人都不能乘马车,只能骑马,而且要日夜不停,生怕耽误了父亲的事情。其他人开始虽有怨言,毕竟策马从凉州日夜不停赶往京师,这对于一般汉军而言,可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是对于很多儒士而言,就有问题了。

当然,这不是说那些儒士不懂武略,汉代儒士多为能文能武之辈,骑马自然不算什么,他们有怨言的却是长途行军。毕竟,让他们连续骑马赶路,赶个三日、五日几百里路肯定没事,但是像这种将近一月的赶路日程,可真就要了他们的命了,没经过训练常人可以熬得住的,但绝对不会感觉好的。

不过,一切都随着路上传来的伏泉被封为骠骑将军的消息而烟消云散,赶路的这些官吏可都不是傻子,自然能从伏泉升官入京,招他们这个旧吏入京的寓意,还不是让他们升官发财,仕途更加进展吗?当下,真是骑马也不累了,赶路也不苦了,鼓着气力的往京师赶,现在却是终于入京了。

雒阳西门夏门口,这一行数百人仿若松了口气一样,看着那硕大的“雒阳”二字,特别兴奋,就是贾诩这个一直能保持冷静的家伙,此刻的内心,其实也有一些骚动。其实这也不怪他,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如此,如果说有人因为即将掌握大权,心里没有任何波动,显然不可能。

由着亲兵和守城门的凉州兵揭露身份,很快他们便获得同学,贾诩刚准备策马入城,便被城门内问询赶来的十几名凉州文武围住了,贾诩识得他们,都是随伏泉出兵的在凉州军中,属于中上层的人。

和他们互相打招呼后,贾诩便询问主人所来何事,很显然,看他们的样子,明显是早就得到自己的消息,特地在雒阳城西的夏门等自己了。

那几人闻得此言,也不扭捏,当下便有一领头的文士将这几日他们随伏泉入京后的情势说了出来,而后重点提到伏泉不为大将军的话题,最终直言为何伏泉不接受大将军?

等到这文士话一说完,其他十几个凉州文武,也都点头,询问贾诩伏泉意思,自从伏泉拒绝大将军之位以来,其麾下文武,除了能看出其中用意的人外,大多数人都是一脸懵逼,不明白伏泉为什么拒绝。

对于这些人而言,只有伏泉权势越高,他们这些旧吏,才会有更好的出路,而观本朝历代权势最高者,无不以大将军为荣,现在伏泉坚决拒绝大将军之位,明显会让他们不安。

他们都明白,伏泉既然不想告诉他们,那他们就是问到死也得不到答案,说不定还会因此惹恼了伏泉,那就得不偿失了,而凉州人中都知道贾诩此人是伏泉肚子里的蛔虫,只要问他必有所获,因此才会有这十几人得到消息来拦路的情况,可以想见,贾诩入京师后,还会前来拜访让他解惑伏泉意图的人不会少的。

看着面前众人表情,贾诩自然猜出他们心中所想,不由捋了捋因为一路风尘而十分凌乱的短须笑问道:“不知诸位可知,将军位中,最重者何也?”

众人闻后面面相觑,不知贾诩为什么问这个简单问题,但那为首的文士还是出言道:“逼大将军也。”

“然也!”贾诩点头,又问道:“次者何?”

“骠骑将军也。”

闻言,贾诩反问道:“诸位既知二者区别,何必问某?”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没明白,一副疑惑不解的神色,伏泉不接受大将军的位置,和这两者能有什么关系呢?

当那为首之人再问后,贾诩摇头回道:“大将军,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内外猜忌,于宫中府中,皆为众矢之的也。历来得此位者,无几人可得善终,今主公不受大将军位,朝中自然无人敢应此位,故而自以其次,骠骑将军最高,主公如今既为将军之首,何必再去任大将军?引宫中府中猜疑乎?”

“这……”众人闻言,尽皆哑然,他们没想到,伏泉不接受大将军位置,竟然就这么简单。

不过,贾诩其实有一点没告诉他们,伏泉之所以不接受,还有一点也是为日后避祸做准备,自古权臣难有善终者,贾诩不相信走到这一步的伏泉不会明白。

在贾诩想来,伏泉现在空置大将军,也是为了埋伏笔,倘若日后出现小皇帝要夺权,或者并非伏泉至亲的宋太后想大用宋氏族人的事情,伏泉必然会和刘汉皇室摩擦,到时候,他如果作为大将军反而就不好了,更难有脱身时候。

如此,倒不如现在空置大将军,遇到这些事情,直接挑宋太后和小皇帝要的人去做大将军,这样表面上看还兵于人,使得宫中安心,实则兵权还是在伏泉手上。毕竟,到那时候,做了骠骑将军这么久的伏泉,岂是随便一个新上任的大将军可以撼动的,伏泉完全可以架空大将军,贾诩相信,那些随伏泉南征北战的兵将,肯定不会去听从一个空降的大将军指挥的。

第六百六十章 入京外兵驻兵何意

入城以后,因人数众多,贾诩便先安排他们到凉州兵所言的伏泉专门为凉州官兵所准备的官舍住下,地方贾诩也熟悉,都是原本十常侍和其党羽的府邸改造的。

不过,因为袁绍谋逆之乱,十常侍及其党羽,都被袁绍等党人杀害,他们的府邸也不能幸免。据说不仅仆人都被杀光,就是他们的府邸,都被袁绍等人修建拥立刘辩的高台,而拆毁不少,伏泉入京后,因为知道凉州兵入京师雒阳的人很多,便直接将这些人残破的府邸改建,好让凉州兵入内。

到了骠骑将军府,贾诩和将军府原不其侯府的伏氏苍头家仆通禀后,待家仆回府中复返,这才由着苍头引领,在骠骑将军府外众人艳羡的神情中,入了府内。

那些人里,曾经在雒阳游学并且出仕不少日子的贾诩,可是看到不少高官贵胄子弟,其他的都是儒士模样打扮,他猜测这些人或许是看出伏泉如今得权,前来拜访的,不过很显然,骠骑将军府的门第可不好进,很多人在这里排队一天也都见不到伏泉本人,所以自然羡慕可以直接入府的贾诩了。

进入骠骑将军府,贾诩简单瞥了瞥庭院,即使以他平日冷静的性子,见到庭院摆设布置,也是不免有些咋舌。府里的一些布置摆设,有些完全堪比皇家宫殿、园林,真是奢靡无比,当然,这些东西自然和伏泉无关,而与何进有关,

来时贾诩便知,伏泉来京没多少时候,匆忙之间,自然没人能给他安排整理合适的府邸,而伏泉如今身为骠骑将军,自然也不能再住伏完的不其侯府了,因此,朝中商议再三,最终由宋太后和小皇帝下旨,将原本逆贼何进的大将军府改建成骠骑将军府,由伏泉入住。

如此,既节省时间,又不必耗费过多人力、物力,去专门给伏泉重建府邸。

走在府里,贾诩不由暗叹,何进此人身上还是难免有些小族之人骤得高位的习气,若非有党人支持,就以他的家世,又不是世代豪族,当权之后,一下子就造这种府邸,早就不知道给皇帝知道要死多少回了。论起享受来,他这般建造,倒是不输于任何人,包括历史上那些以奢侈著称的昏君们。

府里的何氏族人家仆,如今显然看不到了,想起来时路上听闻的一些事情,贾诩也不由脸色凝重,因为那些传闻涉及到皇家隐私。

据说自从伏泉入雒阳后,原本由袁绍、袁术派人保护的大将军府,自然被汉军收缴,何进嫡系亲族,除其尚在外地的益州刺史异母弟何苗外,尽被以谋逆大罪斩首诛杀,甚至连其幼孙何晏,和他被嫁给张让儿子的妹妹何氏,也在诛杀之列。

唯有一人例外,似乎是何进儿媳尹氏,据说伏泉带人搜捕何氏族人时,见其貌美,竟纳入府中,朝臣闻知有人为此上奏弹劾伏泉,不过却被宋太后以“尹氏一介女流,何氏谋逆,其无辜之身牵涉,尚有可原为由”将此事放下。

对于伏泉因为美色的私心,贾诩并不在意,谁没有寡人之疾,更何况是伏泉这个正属火气旺盛的年龄,只是对于尹氏,他却是在意。毕竟,尹氏公家灭族和伏泉脱不开关系,其子更是被其带人诛杀,这女人被伏泉纳入府中,也是个危险隐患,却不知伏泉明知如此,为何还要这样,只希望那尹氏不要做傻事。

当然,对于在外掌权的何苗,贾诩并不在意,虽然其掌益州,但却并无多少实权,这等人物只需朝廷一纸诏书,便可拿下。

原本,何苗去赴任益州刺史,却因为道路被阻,在汉中停留。后来,随着黄巾余孽马相、赵祗二贼被州从事贾龙率吏民大败,州界因此清静,贾龙之后便选吏卒迎何苗。似乎这样看来,益州为何苗掌控,但是贾诩知道那益州权利,在贾龙带人击败马相、赵祗后,已经为其所掌,何苗作为益州刺史却是名不副实,能掌控的太少,基本被贾龙架空了。

这从何进调外兵入京,身为其弟的何苗现在都没带兵出益州,便可知道了,因此,这个西南的封疆大吏,其实只要一纸诏书,让贾龙这个益州的实际掌权者名副其实的成为益州刺史,那何苗即刻便可拿下。

至于贾龙其人,成为益州刺史,只要稍加拉拢安抚,应当不会成为祸患,其若有异,等待时机成熟,一纸诏书征入京中为三公九卿便可试探,到时杀之灭之,不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吗?根本不需要担心。

正思索时,又练过几道走廊,很快,贾诩便被苍头引到了骠骑将军府的大堂,远远便看到伏泉正在大堂案上,查阅案牍,想来都是新帝刘崇即位以来,朝廷的文武诸事。

“家主,贾别驾来了……”贾诩在大堂口待着,目视那苍头走入大堂,轻轻呼唤正看得仔细伏泉,本来,若是在凉州,贾诩或许会直接入堂拜见伏泉,不过现在随着伏泉权重,深知上位者心思不可测,尊卑不可分的贾诩自然不会再如此。

“哦?快,让文和进来!”

大堂里传来一阵急促之声,未几,便见那苍头跑来,邀请贾诩入内。

闻言,贾诩赶紧走进大堂,不过刚入大堂,便见伏泉走来,差点两人相撞,细细一想,贾诩就知道这是这位骠骑将军在迎接自己。

见此,贾诩连忙感动惶恐拜道:“下官来迟,何当骠骑如此礼重?”当然,贾诩的话有感动不假,但他也知道,这是伏泉特意给自己看的,所以也十分知趣的表示感激。

“文和不需如此,凉州偏远,尔今日赶来,甚属难得尔!”伏泉扶起贾诩,而后拉着贾诩到案几边道:“本以为文和尚有数日到京,不想今日便知,正好,孤有数事,甚难抉择,正需文和相助。”

说完,伏泉便拿出一堆丝帛给贾诩道:“虎牢关外,兖州刺史乔瑁、陈留太守张邈等率兵数万于关下,尚无异动;孟津港外,并州刺史丁原并逆贼何进心腹吕布、张扬、张辽等,亦遣兵数万,盘踞港外无异动。此外,另有消息,南北各地,尚有诸路太守,遣兵而来,然皆无动兵之势,亦无归本郡之意,实令孤为难尔。”

听完伏泉的话,贾诩连忙拿出丝帛细看,这上面都是虎牢关守将张济和孟津关守将李傕所书,看上面日期似乎是日日皆有禀报。

不过,按照两人所报人数和对方兵力,很显然,二将对于所来兵马的战斗力并不在意,都称若有凉州精兵一万,其关必不失,这就让贾诩疑惑了,他不明白既然这两个凉州宿将都这么说,那为什么伏泉还为难呢?直接把他从凉州带来的两万兵派出去,配合原本京师的守军以及西园八校尉的兵马,对付这些战力不高的外兵,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身为臣下,自然要揣摩上意,细细思索,很快,贾诩便知道伏泉在为难什么,他为难的不是那些来意不明的外兵,而是为难这天下局势。

其实,在雒阳被伏泉接手后,众人也都知道何进曾经以大将军名义,手书亲信心腹,令其等带亲信兵马入京,现在这在虎牢关和孟津港外的兵马,自然都是受何进之意入京无疑。

现在,这些外兵来了,也就代表天下有数州可能不服这新朝廷,而以何进委任他们为大将军的时间来看,就算伏泉出兵把这些人全部摆平,他们逃回自己地盘,还是会继续征兵和伏泉对着干,这很明显不是伏泉现在愿意看到的。

毕竟,新君即位,顿时便有数州江山起兵反抗,这对于刚刚经过平定太平道、凉州羌乱后,尚未恢复元气的大汉无疑是重大损失,伏泉作为这天下的掌控统治者,自然不会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

简单来说,那就是伏泉上位后,现在所关心不是一地得失,而是整个天下大局,州郡安稳,服从中央朝廷调度,远比简单粗暴的派兵剿灭对方更为重要。

明白了这些,贾诩心中便有思索之策,很快想到了什么,他行礼问道:“敢问骠骑,两关隘所来诸路兵马,以何名义入京?”

“嗯?”伏泉迟疑一下,摇头道:“并无名义。”

“并无?”

“正是!”伏泉点头道:“文和不说,孤却是忘了,如今也正为此疑惑,何进招其等入京,满朝皆知,而其等却陈兵于两关之外,尚无动静,实在令人揣摩不定。”

“那骠骑可知,其等数万大军来此,粮草如何应对?”贾诩听后,又再问一事道,不过,看他有些发光的眼神,显然这位善于揣摩人心者,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据来往雒阳行商所报,此二路兵马,粮草皆为兖、并二州供应,不足者,则买卖于沿路商贾,未扰周边百姓。”

闻言后,贾诩连忙喜拜道:“恭贺骠骑!此大喜也!”

“喜从何来?”这一声咋呼,却是让伏泉觉得有些懵,他正为这二地聚集的兵马发愁,可是贾诩竟然恭喜他,这实在让他不解。当然,因为是贾诩所说,伏泉自然知道里面有深意,深知贾诩秉性的伏泉知道,贾诩敢说这话,必然有其道理。

捋了捋短须,贾诩老神在在道:“自古‘名不正则言不顺’,敢问骠骑,聚集二关诸军,皆无出师之名,此何也?”

“出师无名?”伏泉口中呢喃,很快,突有所悟道:“文和所言,其等欲等朝廷治罪?”

“正是!”贾诩点头道:“其等受逆贼何进之令入京,此满朝皆知之事,为何其等不以此名攻城,反聚兵二处,不退不进,正因其等欲以小罪换大罪尔?”

“善!此事孤已知,明日便令陛下下诏中伤其等,令其等各还本郡,罚俸一年,以示其擅自带兵离境之罪。”

“骠骑英明!”贾诩拜道:“然不知骠骑待其等归郡,骠骑将如何处之?”

“不知文和可有计策?”闻言,伏泉反问道,按他本意,却是待时机到,或征其入朝,亦或直接找其他理由,将这些何进余孽全部罢官,好好清理这些听了何进命令,就敢入京的党人和何进死忠。

“凉州如今百废待兴,郡县才干之士颇缺。”

淡淡说了两句话,贾诩便不再言语,不过伏泉却是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让他把那些人全部调到凉州去。

“这……”伏泉为难道:“凉州地靠西域,如今韩逆尚于西域盘踞,孤恐其等与韩逆呼应,再令凉州复兵祸之事。”

“此事骠骑不需在意,换职之事,当徐徐图之,而凉州经骠骑数年之功,自上而下,皆为骠骑马首是瞻,其等赴任,若有异心,亦难成事!况天下到时皆为骠骑所掌,韩逆一西域小贼尔,谁往复之?便是韩逆其贼,到时亦为一纸诏书招安,可定矣!”

恍惚之间,伏泉如拨开云雾般,拍手大喜,当下揭过此事,便问贾诩道:“与文和所来凉州诸人何在?”

“尚在城中。”

“善!”伏泉大喝一声,而后对大堂外等命令的仆人喊道:“大摆筵席,孤欲为凉州文武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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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一章 形势变了人皆自私

虎牢关,原为成皋县属地,又称虎关、武牢关、成皋关、古崤关,汜水关,是雒阳的东边门户,司隶东方的重要关隘。

《穆天子传》记载:天子猎于郑,有虎在葭中,七萃之士擒之以献,命蓄之东虢,因曰虎牢。传闻因周穆王曾在此牢虎,其将进献的猛虎圈养于此,故而名得名“虎牢”。此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倘若是历史并未改变,真实历史上,这里将会是后来的董卓所有的中央朝廷大军和汉末关东讨董诸侯的决战之地,结果自然明了,虎牢之险要,岂是关东诸侯可以轻易拿下?

那时,关东诸侯在此损兵折将,顿足不前,若非董卓年老,雄心入雒阳后,为繁华奢靡生活所腐蚀,不复当初野心,后惧关东兵盛,恐怕会不会有献帝西迁和火烧雒阳,把虎牢关以及司隶地区拱手让人也未可知?

此刻,虎牢关外,关东联军营中军大帐内,兖州刺史乔瑁、陈留郡太守张邈等人,正在商议联军接下来的出路。

“元伟,吾等逗留虎牢关外,已逾数日,朝中尚无消息,如今局势,当何如?”陈留郡太守张邈坐在次位问兖州刺史乔瑁道,他们困在虎牢关下,进退不得后,是乔瑁提出来就待在关外静等朝廷消息的,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实在让张邈坐不住了。

乔瑁,字元伟,豫州梁国睢阳县人,其长得相貌堂堂,一撇短须留着,显得威武之极。他乃是故太尉乔玄族子,家族也是当地大族,当然,乔瑁能有今天,除了靠着家族和乔玄的余荫外,自然和党人的帮助密不可分,很早时候就成为了兖州刺史。

当然,若是历史没变,日后他会为袁绍姻亲刘岱让路,刘岱成为兖州刺史,而乔瑁会成为东郡太守,并且自己诈作京师三公移书与州郡各地,陈说董卓罪恶,天子为其危逼,企望天下义兵云集,以释国难,言曰“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国患难。”从而,开启了汉末实质上是袁氏门生故吏和党人集团,所组成的流传于后世的汉末关东诸侯讨董。

只是,乔瑁这个敢私下里假作三公诏书传驿州郡的“讨董英雄”,后来却和刘岱交恶,被刘岱所杀,又以王肱领东郡太守。可就是这样,关东联军盟主袁绍却因为刘岱是其姻亲而不为所动,也不知为党人出大力的乔瑁若是知道未来的话,会如何去想?当然,若非如此,没有王肱代替乔瑁领东郡太守的话,乔瑁能力不差的话,说不得就没有后来魏武曹操领东郡太守起家的事情了,如此也只能说是因果循环,世事难料了。

适才张邈言语之中,语气因为着急冲撞,显然有些不敬。而且其身为陈留郡太守,应是乔瑁这个兖州刺史的下属,论理他应该称呼乔瑁为使君,而不该称呼乔瑁的表字,以示尊重才对。

不过,张邈身为党人“八厨”之一,在党人中地位特殊,可不是乔瑁可比,而乔瑁有今天的地位,也是和党人、何进分不开的,自然也不会在张邈面前过分张扬官职,所以这两人为了避免尴尬,都以表字互称,而在场的其他几人自然就不可能如此了。

“此事不急!不急!”乔瑁捋了捋短须,摇头道:“只要虎牢关无异动,吾等必安尔!”

“可……”

“孟卓可有孟德之信?”见张邈还想继续言语,乔瑁连忙转移话题道,张邈很早时候就因为党锢罢官,政治经验少,乔瑁知道张邈太心急,然而乔瑁政治经验老道,知道此事急不得,越急越容易做出不正确的选择,导致自己出现危险,因此只能等。

至于乔瑁话里的孟德,自然就是曹操了,别看他们这些日子都待在虎牢关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做一样,其实早就派人悄悄的绕道去雒阳探听消息了。而雒阳经过前番袁绍拥立刘辫兵败被俘身死后,大量党人和亲近何进的势力被宋太后和伏泉的势力清洗,因此他们能选择的人很少,索性也是运气,乔瑁张邈他们派出的人却是在雒阳城内找到并未参与谋乱的曹操、周毖、刘岱等人。

这其中,曹操却是为他们联络消息的最好人选,毕竟之前,他可是先帝刘宏任命的西园八校尉之一的典军校尉,只是,在袁绍决定拥立刘辫实行政变时,曹操少有的违逆袁绍的意思,并且还私下劝诫过袁绍莫要玩火自焚,结果袁绍不听,执意如此,最终玩脱了。

而曹操也在伏泉入京后,主动挂印辞去典军校尉的官职,待在家中很少出门,这番避祸,终于没让伏泉派人上他家门捕捉逆贼,算是逃过一劫。也正是因为如此,无官无职,性命无忧的曹操,才能这般和张邈私信往来不被发现,否则要是换了周毖、刘岱几人,估计信还未送到他们手里,就被伏泉特意安排的监视人员给拦下了。

“未有,想来信件尚在路上。”张邈摇头,而后又有些悔恨:“若是当初听元伟之言,逗留兖州观望局势,何至有今日之窘境?”

随着张邈这话一出,在场其他几个带兵前来助阵何进、袁绍的地方长官,也跟着附和起来,若是早知道何进、袁绍不成事,他们绝对不会因为两人的书信,带兵而来了。

本来按照他们的想法,何进身为大将军,就算之后有人查起,他们也完全可以用大将军诏书来顶锅,为他们带外兵入京找到合法名义,可是万万没想到,现在何进竟然被定为逆贼,叫宦官蹇硕给杀了,这下子直接就让他们这些根本还没参与到雒阳病变的人,彻底坑死了。

若是说他们已经参与了这场兵变,兵败罢官,身死族灭,那也就算了,可现在他们按理也就是违制而已,最多也就是皇帝言语惩戒而已。然而,他们原本身上引以为傲的党人标签,现在确是成了催命符,在场之人除了张邈还有些不舍自己的“八厨”标签外,其他人都恨不得立即和党人断了联系。

如果原本没做州郡长官,那他们自然不会舍弃党人身份,就算是大汉朝廷再兴起一场党锢,他们依旧可以忍受,坐等新的党锢解除的时机的来临。可是现在,你说要让这些已经在州郡刺史太守位置上做了不少时候的人,让他们罢官,继续在家做个不能出仕的党人,谁会愿意接受这个事情?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是这个道理,官僚集团一旦习惯了掌握权利的滋味,再让他们失去权利,那无疑会要了他们的命。

这正是如今缩减版的关东联军的现状,如同贾诩所料,进退不得关东联军的地方长官其实都在彷徨,接下来如何行事。

其实,本来就算何进死了,他们没有正经名义入京也没事,只要他们赶在袁绍拥立刘辫被灭前,将各自的援军安全送入雒阳,帮助袁绍平稳中央朝廷局势,他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迷茫。

只是,无论如何他们也想不通,伏泉带着两万步骑怎么能从比他们行军路程更远的凉州,到达京师雒阳比他们还快?要知道,他们之中,乔瑁和张邈等人的地盘,可是毗邻司隶地区的兖州,甚至陈留郡就在虎牢关正面,然而就算这样,还是被伏泉一支轻骑赶上,实在让他们想不通。

若非是伏泉用骑兵赶在他们之前拿下雒阳,掌控司隶,并且派精兵扼守虎牢关、孟津港,他们何至于如此狼狈,望关兴叹。

他们知道,如今的局势,实在是让他们有些进退不得,所以他们才会聚集在虎牢关外,虽然他们有外兵行军入京之实,却并无任何叩关入京,大不敬的动作。

这一世,没有了讨伐董卓的诏书大义,又出现袁绍拥立刘辫这样的谋逆大案,他们这些党人和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无论怎么选择进退,好像都改变不了宋太后和伏泉一起,代替小皇帝执政权倾朝野的局面。

现在,对他们来说进也不是,没了何进和袁绍,他们连叩关入京的大义都没有;退兵的话,大汉制度明确就有无诏地方州郡长官,不得随意越界出兵的规定。虽然这之中,也有人因为临近郡县有乱而越界出兵未被治罪,但他们可不属于此列,如果退兵回各自州郡,明显会被朝廷治罪,而以他们和袁绍、何进的关系,显然不会轻易揭过此事,少不得最起码要被罢官。

对于这些关东联军的州郡首领而言,若是退兵被治罪罢官,这是他们绝对不能接受的,他们好不容易有今天,又怎么能够失去今天到手的成果呢?

所以,最终一番商讨,他们决定就聚兵在关外,等待中央朝廷的意思,再决定是和朝廷死磕,还是顺从新朝廷。

帐外传来一阵吵杂之声,引起了在坐诸人的注意,纷纷向外张望,思索出了何事。

“报!”

一声长喝传来,紧接着便见一名兵卒跑入帐内,众人细望之,却见是乔瑁放在帐外,保护中军营帐安全的亲兵心腹。

乔瑁见了来人,有些烦躁道:“尔为何来此?若是袁伯业来此,便说吾偶得疾病,不便见客!”

袁伯业,乃是山阳郡太守袁遗表字,他乃是袁绍堂兄,豫州汝南郡汝阳县人。以原本汝南袁氏的政治实力,他的仕途自然是极好的,刚刚出仕便出任前汉国都长安县县令,而后在官方所谓任期内政绩斐然的评价下,立刻出任山阳郡太守,这次袁绍劝何进命令外兵入京,作为袁绍堂兄,袁遗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带着郡内兵马入京帮助袁绍勤王了。

不过,袁遗和在场众人一样,被京师的局势搞的措手不及,谁也不明白浸透大汉中央官场多年的何进,怎么那么快就被刚刚得势不久的宦官蹇硕搞死,还连带着袁绍被迫起兵拥立刘辫,最终又被不知怎么赶到的伏泉击败,使得袁遗只能和众人一样,望关兴叹。

其实,众人也不是不可一战,毕竟大家带来了也差不多数万人马,人数上可比虎牢关守军多,这也是这些日子以来,袁遗不断游说众人和他一起猛攻虎牢关的原因。

只是,袁遗身为汝南袁氏族人,面对袁绍叛逆,汝南袁氏有覆灭之危,如此舍命攻虎牢,他们理解,然而若是让他们随袁遗去冒险,那他们就得掂量掂量了。

对于除了袁遗以外的人而言,就算不考虑虎牢关本身独有的天险,他们即使靠着强攻,攻下虎牢关有什么用?

手上没有出兵大义,他们就算到了雒阳,面对朝廷在雒阳城内的大军,也是毫无用处,更何况是一旦他们真的这么做,天下肯定会源源不断出现的勤王军队,换句话说,他们现在根本没有胜利的希望,谁会陪袁遗送死,会汝南袁氏陪葬?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帮助袁遗的准备,这也是乔瑁对亲兵发火的原因,实在是原本袁遗这个众人都要巴结的汝南袁氏人,现在已经成了他们都厌恶,不敢接近的人了。

就算在场众人不少人原本都是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但现在的情况下,想让他们为可能要彻底掉入大汉官场神坛的汝南袁氏续命,为它力挽狂澜,无疑是不可能的,人都是自私的,既然他们可以用相对简单的办法保住官位,那又何必冒险为别人而战呢?

左右袁绍、何进都死了,他们投顺新朝廷,倒也是无可厚非。若是有人因为他们投顺新朝廷,而骂他们背离故主,不为故主报仇什么的,他们也不在乎,时局如此,谁能对付如今大势在手的伏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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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二章 尔等尚为汉臣乎

乔瑁以为帐外喧哗的声音是袁遗所为,和在场其他人一样,对袁遗想着能躲则躲,能避则避,毕竟他是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对袁遗这个袁氏族人,他们还是得留些颜面的。

“袁伯业真不知好歹,吾等身为汉臣,岂可破虎牢关而入?”随着乔瑁话落,当下便有一人,接着乔瑁的话,不失时机的讥讽起来。

“是极!是极!臣子岂能作此犯上之举?”另有一人点头附和着,而后颇有些懊悔道:“早知今日,当初便应学黄豫州,忠于国事,勤政于州署不出!”

眼见众人推崇黄琬,乔瑁在心里不由暗骂一声老狐狸,什么忠于货事,勤政无暇出州郡都是虚的,恐怕这位党人老者,早就看出何进、袁绍二人成不了事,所以压根从一开始就没想参与,自然也就不会出兵援助,待在豫州不动弹了。

黄豫州自然指的就是黄琬,在先帝刘宏重设州牧后,他可是除刘虞和刘焉这两个宗室州牧外,唯一一个被立为州牧的异姓党人,如此来说,也可谓是党人中的异类。

本来,在何进手书以及袁绍的催促下,按道理像黄琬这样的党人高官,应该毫不犹豫的带兵入京,帮助他们党人完成大业了,结果这黄琬倒好,根本不听何进、袁绍之令,死活待在豫州不出来。

自然的,这如今在虎牢关下懊悔的人里,就少了他了,同样也让乔瑁等人嫉妒怨恨不已,若是可能,他们若是猜出今日结局,也绝对不会参与这件事情的。

不过,和乔瑁等人所想的不同,帐外喧哗之声,却并非是因为袁遗的缘故。

只听,那亲兵回道:“禀使君,朝廷使者已在帐外,当何如?”

“嗯?”闻言,乔瑁面露兴奋道:“快,诸君速随本官迎天使!”

“诺!”在场众人也是神色一松,毕竟,他们等的就是朝廷派人前来,这样他们才能下定决定之后如何,总是这样不进不退耗在虎牢关外,他们其实也是早就受够了。

心中怀着一股忐忑、却又有种莫名期待的心情,众人来到营门口,路上,他们也碰到了同样赶来的袁遗。

然而,以现在汝南袁氏势微的局势来说,众人也只是对袁遗简单打了招呼,再无昔日都恭维在袁遗身边,十分巴结的样子,这确是让袁遗愤懑不已的同时,又感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想当年,汝南袁氏在政治上从非皇戚士族崛起,到一枝独秀时,天下里的门生故吏是如何想方设法和袁氏拉拢关系的?

现在,随着袁绍、袁术谋反,牵连一大批袁氏族人和门生故吏后,往日里袁氏的忠贞之士,立马翻脸不认人,这些天被他们针对的遭遇,也已经完全让袁遗看透了。因此,对于他们的态度,袁遗再愤怒也能忍受。

本来,袁遗在得人禀报,听闻朝廷派来天使传旨时,是根本不想出来的,毕竟以他的身份,无论如何,结果也只有一个,就算没证据证明他参与到袁绍、袁术谋逆的事情,但是以他和袁绍、袁术的血缘关系,很显然,朝廷即使不治他死罪,也肯定会让他的仕途终结的。

不过,抱着最后的幻想,虽然他知道乔瑁等人的心思,但此时他的心里,却依旧希望朝廷下旨判乔瑁这些人为逆贼,然后派兵攻打,这样才好逼得这帮家伙走投无路之下,和自己合作,攻虎牢关,去雒阳寻那微小生机。

远远的,众人便看到一名年轻的小宦官,带着十数兵卒,正站在营帐外,军营之中,本就防卫严格,更何况乔瑁等人,心里可是十分恐慌,自然更加防备。他们安排的都是心腹之人守寨,就算对方是天使,没他们的命令,也进不来,否则便是刀兵加身。

那年轻宦官和手下十几名兵卒知道关东联军军营情况后,也不摆中央朝廷的架子,很识趣的在营帐外等乔瑁等人,他们可是收到伏泉严重示意,能不刺激这些地方长吏的神经,就不要刺激,伏泉可不想真的逼这些人动刀兵,最后酿成关东州郡糜烂的惨剧。

“恭迎天使!”

由乔瑁带头,在场众人纷纷向那传旨的宦官行礼迎接,他们有不少人也是佩服这年轻宦官胆大,从见到那年轻宦官开始,就一直见这宦官镇定异常,这可真是不多见,只能说他胆大。

而原本应该十分痛恨宦官,恨不得将他们全部诛杀的张邈这些党人,此刻心里却是没了这份想法,他们的眼镜都是十分期盼的看着那年轻宦官手中的诏书,现在那是他们能否保住权利和官位的决定者。

然而,出乎众人预料,那年轻宦官不仅不怕他们这些意向不明的大军,反而还对他们严词喝问道:“在下出京前,骠骑将军遣吾问诸位,尔等为汉臣乎?”

“……”众人脸色一变,纷纷面面相觑,不知这宦官所言何意,摸不清状况,他们索性就装糊涂没听见,一时场面有些寂静。

见此,那小宦官又语气捉摸不透的重复道:“骠骑将军问诸位曰,尔等为汉臣乎?”

这下,也由不得他们再拖延了,只见乔瑁当先行礼回道:“天使回京,代吾等容禀伏骠骑,吾等为大汉长吏,自当为汉臣无疑。”

“善!”年轻宦官点点头后,笑道:“既如此,诸位引路,今当往营内宣旨也。”

“请!”众人闻言这才欣喜,由乔瑁作头,引着那宦官入内,一路之上,再无波折,很快便到了营内。

看着这些地方长吏的惶恐模样,那被派来传旨的宦官,心里别提多得意,暗道伏骠骑所言无错,这些带兵屯集虎牢的地方长吏,别看现在威风,其实心里也是怕的要命,因此才会有伏泉让他宣旨之前,先恐吓一下对方的事情,为的就是先声夺人,验明对方态度,让他们开始就投鼠忌器。

到了营帐内,那宦官也未废话,直接就把诏书宣读,旨意也很简单,内容也就是皇帝下诏申饬他们不遵循汉制,无诏私自带兵出境,不敬汉室和皇帝威信,现在令他们各还本职,并以罚俸一年,以作为其等肆意妄为的惩处。

瞬间,在场诸人闻言,皆是大喜无比,就算这封诏书是严厉斥责他们的,但现在对他们来说,却仿佛是要给他们加官进爵一样,让他们高兴不已。

毕竟,与可能被判定为反贼,丢失前程,甚至身死族灭相比,现在仅仅是被皇帝谴责,罚俸一年,却能保住官位,这无疑是大喜事。当下,中军大帐中一片和谐之象,不少人张口便是陛下英明,骠骑将军国之肱骨云云,赞美的话滔滔不绝,旁人若是见了,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还真以为这些人是什么朝廷忠臣,君臣相知了。

全场之中,若是说谁心里最不是滋味,那无疑是心中所想皆不可得的袁遗了,刹那间,袁遗心中思绪百转,眼看那传旨宦官只带十几兵卒来,便想派人去联络部下,在这军营里截杀天使,而后由此逼得在场关东诸长吏没有退路,和他去攻虎牢关。

只是,很快袁遗便打消了这想法,虽然这策略很好,如果朝廷传旨使团,全部死在关东联军军营,到时候这些关东长吏就算有百张嘴,也说不清情况了,朝廷断然不会信他们没参与这件事情的。

当年投笔从戎的班超,便是喊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话,再用这一招把北匈奴使团尽灭,最终让西域鄯善诸国彻底绑上了大汉的战车的,现在袁遗就是想要复制这一招。

不过,很显然,袁遗想法是好的,但实行起来却是有大问题。毕竟,现在关东联军众人都十分注意天使使团和兵营情况,他一旦调动自己的兵马,肯定会被其他人知道,到时候说不得这支天使使团他没杀死,反而给了其他关东联军表忠心的机会,被他们联合起来歼灭了。

至于用精兵突袭中军,袁遗知道这更不靠谱,且不说这天使所带兵卒,一看都是精兵无疑,就是关东联军的中军大帐外,也都有一堆联军精锐把守,袁遗手下可没有什么绝世猛将,自然也不可能有把握就把这支天使使团,在军营里全部杀了。

最终,因为朝廷旨意并没有针对他的命令,袁遗也只能忍了,打算先返回辖地,积蓄实力,并且联合其他袁氏门生故吏,他可不信所有的人都反了袁氏。之后,若是朝廷只诛袁绍、袁术,保全汝南袁氏,不使得家族灭亡,他自然也不会有其他动作;可是,如果朝廷治罪袁氏的话,身为袁氏族人,他袁遗一定要带兵杀区雒阳,于他而言,一切,都必须以保全家族为主。

在关东联军诸州郡长官的护送下,年轻宦官和其护卫兵卒,与联军兵营众人告别后,策马离去,引起了阵阵烟尘,送行众人直到远处的烟尘再也见不到传旨使团,这才面色轻松的回营。

一日以后,关东联军尽返本地,原本气氛难明的虎牢关下,顿时一片安宁。

与此同时,在雒阳北方的孟津港外,另一批天使乘船来到并州诸将前,如法炮制的宣读了朝廷申饬他们的诏书,在场众人的神色和关东联军,却是没有太多差别。

不过,和关东联军不同的是,在朝廷所派宦官正声问并州诸将是不是汉室臣子时,却是差点引发一场械斗,若非并州刺史丁原阻止,恐怕说不得要让伏泉的计划破灭了。

原因也很简单,孟津港外屯集的兵马,其实说到底,都是并州边军而已。这些何进、袁绍招来的并州兵马,领兵而来的多是边地武将出身,脾气暴躁,本来他们就已经因为形势恐慌了,现在又被朝廷天使这般咋呼,心思敏感者能不拔刀,以防有变吗?

那时候,就是被称为并州武将第一人的吕布,在知道原本看重他的大将军何进死后,明白他的行为会被新朝认为是谋逆,也是手足无措,又何况是其他人呢?

好在,丁原掌控并州也有数年,威望和一州长官的官威,就是连吕布都不得不忌惮一二,有他阻止一些人要做傻事,自然能够避免。

当然,因为吕布、张辽、张扬等人所募的私兵不少,本来伏泉是想将这三人招入京师好好拉拢的,只是朝廷下的是申饬诏书,如果招他们入京,无疑是和提拔无异,会使中央威信下降,因此最终伏泉对于三人的安置去处,都是让他们暂归并州刺史丁原麾下。

至于这样会不会养虎为患,让丁原坐大,伏泉倒是不担心,且不说伏泉手握大义名分,一纸诏书,把丁原招入朝中担任三公九卿就能废了他的兵权。

如果丁原不应诏,想要起兵清君侧的话,那伏泉对付他的办法多的是,最简单的直接让凉州军、幽州军各出一路兵,抄袭并州后路,丁原也得完蛋。

当然,若是伏泉不想大费周章,那更容易,学习历史上董卓的套路,直接让吕布从内部杀了丁原不就省事?

这一世,吕布因为何进死了,而只能归于丁原麾下,可以说情分上比真实历史上两人的情分更低。而且,以吕布这种经常因为利益被忽悠,背叛主上的性格,只需要遣一智谋口才之士,稍加引诱,再以高官金钱赏赐,这九原边地的穷苦老革,还不乖乖上钩?当然,至于吕布会不会背叛伏泉,那也得等日后再说。

其实,伏泉也并不希望并州生乱,毕竟,南匈奴、屠各、乌桓等族祸乱,尚未彻底解决,并州边军依旧是朝廷不可或缺的兵马,伏泉自然不希望他们有什么损伤。

一切,都得看丁原日后的选择了,若是这老匹夫背后没有依仗,还敢生出其他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也就休怪伏泉不客气了。

又过一日,孟津港北,原本囤聚在大河岸上的并州军,也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回返并州,雒阳北、东两路外兵之围,尽解。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六百六十三章 兵权必须要争

骠骑将领府内,贾诩面色如同千年寒冰一般,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的行走,来往之人见到他,纷纷礼避退让这位骠骑将军的心腹。

随着伏泉用两道新帝的诏书,申饬虎牢关、孟津港处两路外兵,使得他们退兵后,新扩充的骠骑将军内,那些伏泉从其他地方征召来的,没听过贾诩名声,不知道贾诩智谋的人,没有人敢忽略这低调至极的贾诩了。

很快,到了骠骑将军府大堂外,贾诩便看到一脸不满的中常侍蹇硕,似乎颇有些愤怒的离开大堂,不由有些诧异。

虽然外戚和宦官,自古便相争不和,但是那也是看时候,在中朝势力庞大时,这两者自然要不断相争夺权了。可是,现在外朝党人、士人的势力才刚刚被中朝压制,与何进、袁绍关系匪浅的关东联军和并州外兵也才刚刚退兵,贾诩一时有些不明白,作为宫中宦官为首之一的蹇硕,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和外戚之首的伏泉动怒?

若是两人之间,因此交恶,甚至之后在政治上大打出手的话,那不是平白自损中朝实力,如果这时候外朝中剩余的党人、士人势力,看准机会,进行政治反扑的话,对他们而言,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蹇硕与贾诩碰面时,贾诩连忙向蹇硕这大宦官行礼,可是对方仿佛没有看到贾诩这个骠骑将军伏泉的心腹一样,置若罔闻的就从贾诩身边穿过,一点打招呼的面子都不给。

这一下,直接就令得贾诩阴冷的双眸,露出了敏锐精光,他知道,伏泉和蹇硕之间,一定出了事情,而且绝对不小,只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事情还得和伏泉细谈方知。

向大堂兵卒禀报后,贾诩只等来片刻功夫,便被兵卒邀请进来,其实,以贾诩如今的身份,伏泉早就下令,若是伏泉没有会客,贾诩可以直接进入大堂内见他。

只是,生性低调的贾诩,即使伏泉当他面,三令五申不需要他求见时候,在外禀报苦等,可是生性谨慎低调的贾诩,却是从来不做这事情。

大堂内的伏泉,在蹇硕走后,就写着他没写完的继续向朝廷举荐新入朝朝官的名单,等到贾诩入内行礼,这才放下笔来。

见贾诩模样,伏泉又一次提醒命令道:“文和,日后入府,无人时直入便可,不需如此。”

不过,回答他的,却是贾诩一言不发,没有任何神情的脸色。对此,伏泉只能心里暗笑,这才是贾诩,就算立功无数,却依旧不居功自傲,低调的仿若没有这个人一样,可谓是深谙明哲保身之精髓,在谁手下都能混得开,而且混得好。

仔细想想,真实历史上,贾诩投靠曹操,知道自己非曹操旧臣,却策谋深长,计略无双,容易引起曹操怀疑猜忌,以及因为木秀于林的缘故,引起曹氏旧臣的嫉妒和针对。

于是,贾诩便采取自保策略,闭门自守,不与别人私下交往,子女婚嫁也不攀结权贵,甚至在为曹操、曹丕纳言献策时,都不会做主动的第一人,能在曹氏臣子中不为先便不为先,能不出头就不出头,让当时天下人,谈论智谋之士时都十分推崇他,这才能名声大好的同时,也深得曹氏父子重用,没有因为被人妒贤嫉能,从而出现什么大麻烦。

若非汉末三国里,王朝更迭的比较少的话,难以比较贾诩的政治能力,如果像是后来五代十国那样,更迭朝代快而多的话,贾诩说不得又是一个冯道一样的官场老狐狸似的人物,而且是既有谋略,政治经验又十分丰富的人物。

今天伏泉召贾诩来,不是为了其他事情,而是为了找他商议如何在朝中安排党羽,虽然前番刘崇登基时,伏泉便安排了不少人,但那次身边无人,他安排的匆忙,基本上也就是安插各处要害职位而已。

很多相对看着权利小,却十分重要的职位,依旧空悬,而且因为有的官职是留给自己人,有的是留给宋太后和宦官的,有的是为表示拉拢,给的那些舍弃旧主、新投靠他的党人、士人的……这些东西十分繁琐,而且没有一定的政治经验,其实不好把控这里面分配给各实势力的度的,就是伏泉自己也被那些官位安排,搞得头痛,此番贾诩来了,以他出色的政治经验,和对个人的敏锐洞察判断力,伏泉相信贾诩一定会给他安排的好好的。

安插伏泉麾下文臣,以及身居长安、与伏泉有关联的人入朝,不断用不起眼却有实权的官位进入朝廷中枢,是为伏泉日后掌控朝政奠定基础,其重要性,无庸赘述。

毕竟,伏泉要想让朝堂听他自己的,三公九卿这些千石高官,要有心腹在朝中为他说话帮衬,同样,那些普通的官位不高朝官,也得有人支持他,为他说话才行,政治势力同样也要组织明确,否则便是一盘散沙。

对于伏泉召见自己,贾诩自然也早就料到一些了,所以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想到蹇硕离开骠骑将军府时的神情,贾诩心中就不安,该不会是蹇硕想要安排自己的人,来请示伏泉,被伏泉拒绝,才会那么发怒的吧?

思及于此,贾诩连忙道:“适才来时,见蹇常侍气愤而去,若因朝廷官位空悬,蹇常侍所荐之人,不合骠骑心意而拒绝,使得骠骑与蹇常侍生怨,望骠骑以大局为重,此等时候,与寺人交恶,并非良时也!”

身为臣子,贾诩知道此时他必须要好好提醒伏泉,即使这样会有违他低调不为先的准则,但是,他必须要这么做。

然而,出乎贾诩的意料,面前的伏泉却是摇头否认道:“孤与蹇硕生怨,非此事尔。”

贾诩面露惊讶之色,连忙问道:“敢问将军,适才将军与蹇硕,为何生怨?”

“无它,此皆因西园兵尔!”

闻言,贾诩心中顿时一动,细细思索起来,伏泉说的简略,但是贾诩知道这其中可不简单。他记得,当时伏泉因为刚刚掌控京师雒阳,心腹兵马不足,便将蹇硕麾下移出雒阳城,让他们分为两路,助原本守卫虎牢关和孟津港的守军守城,从而将蹇硕在雒阳城内的兵马尽数调离,这一下子就将蹇硕这曾经也是京师中执掌西园八校尉兵马,权势不小的中常侍斩断了根基。

现在,蹇硕和伏泉交恶,在贾诩看来,恐怕是因为那些西园兵被调走后,伏泉压根就没有想要把这些西园兵还给蹇硕的意思,反而却是在凉州的两万精兵到达京师雒阳后,重新建立了一支以凉州兵为主的新的西园军,供蹇硕驱使指挥。

当然,不仅仅是西园兵,此刻雒阳城内,大部分宫门禁军,甚至虎贲军、羽林军等,也都被伏泉一一拉拢替换了。

不过,相对于西园兵而言,毫无疑问,对付其他军队,伏泉的手段温和了些,毕竟对于西园军,伏泉可是全数替换的,一个蹇硕的旧部都没留,至于原因,还不是他忌惮宦官吗?

其实,本来伏泉也是有把京师雒阳里,除了在雒阳城外驻扎的南北军以外的兵马,全部替换成他的人的准备,只是最终还是没有实行。

一来,伏泉是怕真的引起朝臣和宫中忌惮,二则,却是因为他兵马可不够,只能放弃这打算,进而只把蹇硕的西园主力替换,彻底断其在朝野宫中的根基,消除一个隐患。

话说回来,原本,蹇硕最初接手新军,对于新的西园兵马,其实并没在意,终究这些人名义上都是他的属下,只能听他的命令而已。而且,这些兵卒都出身凉州军,战力上自然也不俗,伏泉又是按照兵卒人数标准招募,西园兵的数量和实力,并没有因为前番的雒阳政变而减小,这自然让蹇硕在开始的时候很非常满意。

然而,随着日子久了,蹇硕也是发现了这些新招募的西园兵的问题,不是说朝廷派来的这些西园兵不好,而是因为那些西园兵很多时候,都只是名义上效忠他,可是背地里,他们却都是死忠伏泉,这如何能让蹇硕容忍?

换句话说,在伏泉与蹇硕之间,那些西园兵第一反应就是听令伏泉,而不是他蹇硕。

这样的话,也就由不得蹇硕会亲自过来骠骑将军府邸,和伏泉讨要换回原来属于他的兵马了,哪怕原来的兵马在数量和兵力上,都比现在的差很多了,可最起码一点,原来的兵马,会有不少只忠心他的人,而不是现在这样被架空。

就算原来的西园兵中,有不少人也是首鼠两端之辈,甚至还是何进和袁绍安排在他身边的暗子,但是随着现在他们宦官和宋、伏外戚掌权,那些西园兵里肯定也会有不少人为他蹇硕所用,因此对于现在的蹇硕而言,为了不被架空,那些西园兵旧部,他肯定是要争的。

虽然蹇硕他们这些宦官因为宋太后的缘故,和伏泉关系很好,但是哪个宦官得说她们会和外戚能相安稳很久?

如今,伏泉直接利用虎牢关和孟津港的外兵问题,直接把蹇硕架空,当然引来了蹇硕为了权利与他交恶。

不过,很显然,伏泉可不会轻易让蹇硕如愿,哪怕他会因此在现在时局尚未安稳的情况下,和蹇硕这个如今的大宦官交恶,引起他和宫中关系的恶化,那也在所不惜。

深知整个后汉历史上,外戚、宦官、士人和皇权之间,在朝堂相互斗争这么多年的伏泉,可不会忘记,那些历代掌控朝政大权的外戚们,最终事如何被身死族灭的。

远的不提,就说汉末时候,何进、董卓这两个权倾朝野的外戚之辈,是如何死的,甚至后来外戚曹操掌权的教训,全都是要他铭记于心的,故而,兵权这东西,他一定要牢牢掌握。

总而言之,哪怕有一天,他在朝野之中失势,那时候他可以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要,但是军权,这是他必须牢牢掌握的,哪怕只是小小的一部禁卫军,也都必须要是他的人才行,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进入皇宫,就被一些宫卫从暗处杀出,最终被杀死。

要知道,在汉室的宫廷政变里,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当初的汉桓帝,不就是在如厕的时候,和几个宦官定计,然后灭了不可一世的大将军梁冀的吗?有些事情,伏泉不得不防,即使他们琅琊伏氏和右扶风平陵宋氏的关系好,是小皇帝刘崇登基首要功臣,但谁也不清楚以后会如何?

毕竟,权利这东西,最不可捉摸,想想看,当初的大将军梁冀不也是汉桓帝即位的重要推手吗?可是,梁冀和其家族最后的结局,不是一样令人难以预料吗?

好不容易,才利用雒阳之变,趁着蹇硕还把注意力放在外兵身上的时候,没让蹇硕和宫中众人察觉出来,用合适理由,替换了西园禁卫,才有了伏泉不忌惮入宫的今日。

现在,想让他将宫门守卫的兵权,再交出去,哪无疑是痴人说梦,总之,这件事情,对于伏泉而言,完全没的商量,这也难怪蹇硕巴巴赶来游说,最终却愤怒离去。

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贾诩便不提这事情了,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无解,伏泉为了保存自己,肯定不能相让兵权的。

同理,宦官那里也是如此,蹇硕就算政治手段差,但经历那么多,自然也知道兵权的重要性,当然要极力争取的,两方谁也不可能退让一步,这还怎么有解决的办法?

心里面,对于蹇硕这刘汉皇室的忠仆,贾诩也不由暗自祈祷,但愿蹇硕忍得下气,他深知伏泉并未有篡位之心,蹇硕如果安心保护刘汉皇族安全,伏泉也定然不会和何进、窦武一样,相害他们。

否则,事有差错,贾诩真不敢去想,紧紧抓着兵权的伏泉,那时候会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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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章 孤之名声 尔不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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蹇硕和伏泉关于兵权之争,贾诩并未再问,他知道伏泉自己会有分寸处理这事情的,无非是自己既抓住兵权,也能让宫中安心他并没有反意而已,一切就看伏泉的操作而已。

当然,伏泉自己也没有心情,多和贾诩谈论这事情,而是转移话题,向贾诩闻讯处理审问处理袁绍谋逆的党羽的情况进展。

这也是伏泉掌权以来,所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是在贾诩未来京师雒阳前,伏泉只是将那些在袁绍谋逆中担任重要角色的党人核心和何进的心腹,抓捕起来下北寺狱而已,并未立即清算。

至于这样做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主要是因为伏泉不想将这场清算搞成灭家破族的清洗,他只是想在一个合适的程度里,将那些不满意他的主要政敌,全部解决而已,决不是为了搞清算而清洗。毕竟,对于伏泉而言,抛出了那些和他为敌的死硬分子,大部分意志不坚定的士人知识分子,却是非常有用,是值得他拉拢的。

伏泉因为早就确定了对于这场政治清算,只诛首恶,不全面扩大的方针,自然也就不会随便选人去执行。终究,随便选个人去执行的话,对方没有一定的能力,是很难把控到这场清算的度的,说不得一不小心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因此,伏泉对于执行清算的选人人选,其实也是十分慎重的,而伏泉也因为前番忙于新帝刘崇登基和整合收编雒阳城内其他军队的事情,分身乏术,一直拖着这事情。后来直到贾诩入京,而伏泉对于贾诩的信任和看重,自然便将这在一定程度上清算党人、士人的事情交给他了。

闻得伏泉言语,贾诩连忙行礼回道:“回禀骠骑,诸逆伏诛、徙流者,诩已备好名录,今日正欲送予骠骑,请骠骑过目。”

言罢,贾诩从他的白色长袍内,取出一张绢帛,交给伏泉,伏泉接过后,便直接查阅,一眼便在上面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

袁术、丁宫、刘弘、何、淳于琼……一系列袁绍亲族好友、朝中高官的名字,跃然纸上,他们无不是党人的核心领袖,便就是原本朝中三公九卿的高官,这些人无论是政治实力还是名望,都是让伏泉忌惮不已的,因此对于贾诩这般处置这些一旦自由,便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威胁隐患,也只有一个处置方式,那就是彻底让他们消失。

当然,也有不少人,贾诩给的是徙流边地,其中有几人,十分引得伏泉注意,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却是因为他们姓刘。像刘表这样的汉室宗亲,明明是袁绍政变的大力参与者,可是竟然没直接处死,而其他几人,按照伏泉记忆,虽然他们参与谋乱的程度不及刘表,但也绝对不低,徙流对他们而言,实在是惩罚轻了些,很显然,贾诩在决定他们的命运时,却因为对方都是汉室宗亲的缘故而不敢擅专。

“刘景升等人,竟可活乎?其等皆为党人俊杰,刘景升更为党人‘八及’之一,此辈相助逆贼袁本初,谋反作乱,岂可轻饶?”伏泉看了一眼贾诩,冷冷怒道,如果刘表都不该杀,那么其他如何、淳于琼等人,是不是一样也不该杀呢?

见伏泉发怒,贾诩面不改色安静道:“回禀骠骑,刘景升纵为党人‘八及’,然毕竟为汉室宗亲,骠骑长辈远亲,今若诛之,恐骠骑名声受损,天下皆以为骠骑不孝,诩难决之,故徙流其人也!”

这话一出,伏泉又是冷冷盯着贾诩看了数刻,而后说道:“孤之名声,尔不知乎?”

闻言,贾诩低头,不敢言语,他知道伏泉这话已经因他生气,所以不敢多言。

其实,贾诩的话,伏泉怎么会听不出其中意思,只是,让伏泉想不到的是贾诩竟然也会耍手段了。

想想看,原本在伏泉认为贾诩害怕经他手杀了刘表等人,会引起朝中其他刘汉皇室的忌惮,从而网开一面,使得刘表等人免除死罪的时候,令他没想到的是经过贾诩这么一说,原本因为害怕杀了刘表,从而被汉室宗亲惦记,所以放了刘表等人一条生路,采取明哲保身行动的贾诩,竟然把这事情说成他为了伏泉名声所想,这才没有将刘表列在诛杀名单之列,违背伏泉的意愿。

此话看着有理,但明显十分扯了,想想看,伏泉年少从军,对外诸般大战,时常有杀胡俘之事发生,甚至有屠异族全族之事,他那“戾龙”名声早就为士人所讥,现在对伏泉而言,若非伏泉掌权朝野,坐上骠骑将军之位,他还有什么名声,怕被人诬陷?

更何况,以他如今的地位,更是希望被朝野黑的体无完肤才好,若是掌权的外戚,在朝野士林间,有特别好的名声,那么恐怕那外戚,已经离彻底失势不远了,自从王莽篡位以后,大汉没有任何一个皇权,会容忍一个在朝野士林名声特别好的外戚,蹦多久,因为他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王莽……

换句话说,贾诩所言伏泉名声被黑,完全是伏泉梦想的事情,可是熟略人心的贾诩竟然没有看出来,这是伏泉不信的事情。

心里面,伏泉十分不满,暗想这贾诩到底是真不知自己想法,还是有意这般先轻恕那些刘汉宗室,然后利用自己的严令,来为他留后路呢?

毕竟,贾诩主动将刘表等刘汉皇族下令诛杀,和伏泉强制下令诛杀刘表等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前者的话,很明显贾诩这么作为,一定会被刘汉某些和刘表等人交好的皇族惦记上,这样的话,说不得日后贾诩为官会有不少忧患。而后者不同,经过伏泉这么严令,旁人要怨恨也只会怨恨伏泉,而不会怨恨贾诩,如此的话。贾诩自然不会给自己寻找麻烦了。

至于那些人会不会因此记恨伏泉,而针对伏泉,却是基本上微乎其微的,毕竟,他们敢针对贾诩,自然是因为贾诩的权势不足,他们根本不怕他。可是,如果他们得罪伏泉的话,明显就要掂量自己了,终究一个皇族和权倾朝野的外戚比,实在是不足一提。

说实话,贾诩先前的诸般行为,让伏泉觉得,这是贾诩有意为之,才会如此作为的,毕竟,按照贾诩一贯的以明哲保身为主的自保选择,伏泉十分怀疑贾诩就是要让自己做他的挡箭牌的,他被贾诩这老滑头利用了,这实在是让伏泉非常的气愤。

可是,气愤归气愤,伏泉却也只能忍着,实在是贾诩这般面无表情的神色,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想法?而且,以伏泉对贾诩的重用和信任,他也舍不得真的把贾诩治罪,恐怕,这也是贾诩这般有恃无恐的原因吧!

若是换成当初只是擒拿刘表,却没有将他杀死的严颜,伏泉肯定要臭骂那家伙一顿了,毕竟与贾诩比起来,严颜却并非贾诩那样独一无二的。

在伏泉知道严颜当时明明有机会可以杀了刘表,却留对方一条生路时,当时就想狠狠训斥严颜怎么不直接杀了刘表,不过,最终还是因为对方有功,要赏罚分明,从而没能训斥出口。

终归,无论如何,在刘表如此直接的表明反心后,伏泉自然不能留刘表性命,他要杀刘表的原因很简单,自然是不希望那些原本就是汉末群雄之一的家伙们,在明确和自己作对后,还能生存下来,毕竟,说不得他们会因为诸侯主角光环的缘故,真的被自己放任做大了。

这一点上,那个并没有参与袁绍谋反的曹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没有被伏泉放到要诛杀的名单里。

还是那句话,伏泉如果想到掌权,培植党羽,那就必须要接纳一部分党人,如果完全套用刘志、刘宏的党锢方法,那明显不是最佳选择。

历史已经证明,党锢对付党人,可以一时有奇效,但绝对不能长久,相反,还会把这些朝堂里的知识精英分子,彻底逼向自己的对立面。而且,对于能逼的刘宏解除党锢的党人来说,已经对党锢有反抗经验的他们,有着太多方法去解决了,因此伏泉知道继续实行党锢,对付党人的方法,那是明显不能再用的。

要对付党人,很明显只能用后世那几个伟人上台的套路,那就是彻底消灭主要反对派,拉拢小喽,这样一手一个大棒,一手一个红枣的套路,才能有效的压制住这群党人。

而刘表,就是党人如今的主要人物,至于曹操,还没有因为汉末诸侯争霸,从而对汉室失去信心,一心就只想做到大汉征西将军的曹操,正是党人里可以拉拢的对象。

伏泉从不是没有容量之人,就算他知道,真实历史上,琅琊伏氏宗亲会被成为权臣的曹操灭族,但这也不是他会直接针对曹操的缘由。

毕竟,历史上,刘汉经过党人各种内斗后,已经到了尽失中央威信,民心已无的地步,本身便已自身难保,如此的话,在宦官势力彻底瓦解,只能作为保皇派的外戚集团,自然也是这些党人集团铲除的对象了。

更何况,也不仅仅是琅琊伏氏,董氏、马氏、阴氏、郭氏、窦氏……那些后汉以来,不断涌现出来的外戚家族,不都在汉末三国以后,彻底消失于青史,看不到他们再有后汉百余年的辉煌了吗?和伏氏一样,家族为此彻底沉沦。

至于为何如此,自然是因为他们壮大的根,大汉的最高权利者刘汉皇室,彻底没落了,而作为因贵戚而崛起的诸多外戚家族,作为刘汉皇室的坚定依靠,当然要随着旁人打压削弱刘汉皇室,被第一个打压了。

因此,对于曹操,伏泉知道真实历史上的家族命运,会恨他,但是却不会彻底针对他。毕竟,时局如此,若是把伏泉当在曹操当时的处境,在汉末诸侯纷争杀出一片天,又亲手让刘汉皇室有了落脚之地,结果却被刘汉皇室忌惮上,想方设法的对付诛杀他,换做其他人还能如何?

如果曹操不想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的话,只能选择彻底将刘汉皇室的外戚依靠,一一诛灭,方能彻底安心吧,毕竟,一直总被有歹意的人惦记着,说来可不算是什么好事。

这样看的话,曹操之后的变态心境,也可以理解了,恐怕,那时本身就已经因为汉末乱世,渐渐对大汉失去信心的曹操,在刘汉皇室对他进行诛杀夺权的最后一根稻草的压力下,彻底选择对刘汉皇室的依靠,一一用各种方式进行打压了。同时,也默许了他的儿子们,对汉室社稷的觊觎,而他,却只想做他的“周文王”。

若是现在是乱世,伏泉肯定饶不了曹操,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最狠的反派,在他崛起前灭了。不过,好在现在的曹操还是忠心汉室之人,只需要给足他对于做官梦想的权欲,比如去西域那地方,收复西域、破国灭家之类的武事,就可以很好的让这位军事上颇有建树的“魏武”,再也做不成他日后会做的事情了。

之后,伏泉再将其他的他认为应该诛杀的名单确立后,这才结束两人之间,对于诛杀党人的异议。从始至终,贾诩也就是和伏泉争辩刘表该不该杀时,有所动作,其他再无分毫不满,倒是令伏泉也是猜不出贾诩到底是何意。

党人之事商量完后,伏泉便将他刚才没写完的准备举荐入朝的新官员的名单,交给贾诩,同时又向贾诩一一口述他尚未写完的官员名单和职务,若有不妥不足之处,便让贾诩提议,他再有选择性的修改。

主臣之间,之后倒也融洽,却是完全没有先前的矛盾,而贾诩也没有对于伏泉的提议多加干扰,只是在一些位置上稍加改动,其他一切都好。

可以预见,很快,伏泉又一份以拉拢为主的政治势力,将会陆续登上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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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五章 削弱世族豪强根基

光熹元年二月初,选定吉时后,孝果皇帝刘宏便葬于文陵,这些时候,然后伏泉每日除了在府邸处理事情,那就是入宫陪丧,直到刘宏的棺椁送到陵寝,尸体下葬以后,这才能空闲下来。

而一旦空闲,伏泉所准备的诸般政策计划也该一一实行了,首先开始的便是在朝会向宋太后和小皇帝刘崇举荐新的向他拉拢的名单,因本就是伏泉为了掌控基本朝堂,所以这些人多为数百石朝官,人员分布也多是并非当地望族的豪强和寒门出身的士人为主。

至于州郡世族子弟,除了前番在刘崇登基后,伏泉举荐的多成为千石以上高官的世家大族出身的人以外,这次伏泉有意少选,只是相对选取了他放心的一些世族子弟举荐。

当然,这般举荐,伏泉也有意的将那些实权部门,多安排寒门子弟,虽然他需要人才不假,而且这个时代往往世族豪强人才,要比寒门出色的多,但是深知世族豪强德性的伏泉,可真不敢多加重用。

毕竟,一旦有变,世族豪强为了家族和自身前途,往往多会背叛他,反而那些被他一手提拔的寒门不同。寒门士人之中虽然会有品性不佳者,但是多是感恩之人,并且因为伏泉一手提拔,作为伏泉门生故吏的缘故,在政治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到了完全没有希望的地步,否则他们会跟着伏泉一路走到底的。因此,对于那些世族豪强瞧不上眼的官职小的朝官职位,伏泉是有意在里面掺杂了不少实权的寒门进去。

当然,并非是伏泉不愿意重用寒门子弟,实在是寒门人才少,而精英人才更是稀缺,毕竟与世族豪强比,他们所拥有的教育资源实在是差了不少,无论是人才的数量,还是精英程度,世族豪强比寒门子弟不知道好了多少。

就算自本朝以来,提倡儒学气节,不止太学学风昌盛,便是各地私学也并起,但是那些私学质量参差不齐,而且私学学子受限于自己的客观条件,真正能坚持下去成才的也不多,这也是寒门对比世族豪强一直势弱,所不可避免的原因。

对此,伏泉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除了尽可能的提高寒门官吏在中央和地方上的比例以外,在文事武事上面,也多给这些人出头的机会,让寒门先成为朝野一股不小的势力再说。

这也是伏泉和贾诩商议官吏委任的重要话题,就算他有意拉拢那些想投靠的党人士人,但也不能什么人都收,如果都收世族豪强的人,天知道他后面一些必定会损害世族豪强利益的国策,会不会让这些人对他反扑。

来于后世,对于后汉的土地兼并,世族豪强占据社会重要资源,伏泉可是深知其中危害的,它虽然不会要了表面上是提倡儒家仁厚,内在却是以开拓征服为主的军国主義的大汉的命,但却会让大汉中央朝廷越来越难以制衡各地的世族豪强,最终间接要了大汉的命。

这一点,历史上的党锢,和之后党人士人的诸多对抗汉室的行为,便是明证。

虽说光武中兴后,各方面都是顶级能力的光武帝刘秀,厚待功臣,但并没有说让那些功臣所出身的世族豪强多加优待,没有任何皇帝会看不出这些地方豪族坐大的危害,其实都在想方设法制衡他们,保证中央威信。

而且,在悄无声息的用各种政策制衡各地豪族时,刘秀又大力提倡儒学气节,这里面除了刘秀本就是太学生,深受儒家思想的缘故,同样也有刘秀深知儒学对于控制思想的好处,他要在思想上最大程度控制限制世族豪强。

当世族豪强子弟,都去学习去儒学,以儒学中忠君爱民,不失气节为己任时,这些对于中央王朝来说是大敌的世族豪强,明显在威胁上下降了好几个档次,如此的话,中央王朝在控制限制制衡他们的力度上,就要小的多了。

然而,时代都会变的,刘秀考虑到了思想进化,最大限度避免再出现前汉王莽的事情,但背不住人是聪明的,是会随时代而变化的。

人都是贪婪的,在世族豪强子弟为主的士人之中,衣食无忧的他们明显想要的更多,而愈发感到朝廷制衡,不满于现状的他们,自然想要更多的权利。再加上汉代一直流传的“大汉国祚四百年之期”的谶纬言语,士人心中因此多有想法,他们和朋友互相结伴同盟,也就慢慢形成了那些一身清正,要和贪官污吏斗争,还大汉政治一片清明的党人集团。

然而,除了少数党人是真的想要做实事以外,大多数党人其实只不过把成为党人,当作他们日后在政治上的保护伞,只是希望对自己仕途有利,他们做一个政治投机者,仅此而已。

当然,其实士人结党倒也没什么,毕竟他们也就是一个政治联盟的团体而已,关键是随着他们政治集团的扩大,他们已经不满足于自己现在的政治权势,要获取更大的权利,这可就严重影响了封建王朝的皇权统治。

随着党人势力越来越大,针对皇权越多,自然引起皇帝猜忌,而且他们因为出身士人,天生就在舆论上有优势,这不断刺激着皇帝的神经,到了某一个点,也就是汉桓帝刘志时,皇帝彻底忍不住了,终于爆发出来了。

原本在后汉外戚与皇权相互争斗,而悄悄发展壮大,并且结党的党人,连番用谶纬言语,挑衅皇权,争夺权利,导致了刘志眼见党人势大,开启党锢,总算压制住了第一次对抗的团结无比党人。恐怕,这是刘秀怎么也想不到的,他用文化和思想来制衡世族豪强,结果却培养出一个更加团结牢靠的组织。

不过,这也不能怪刘秀,毕竟,提倡儒学弘扬气节,其实也就是一个尝试而已。刘秀可不是穿越者,想到那么多政治上的伎俩,他的出发点和策略都是好的,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刘秀只注意到控制个人思想,却没有注意到控制社会民间的整体舆论。

所谓三人成虎,完全诠释了舆论的重要性,党一些心思不轨者,掌控了舆论,并且用舆论团结了一大批仕途不如意者,也就不难想像这个团体的内在本质和结党的初衷了。

而他们的内在本质,自然就是成官,保证各自仕途,而结党初衷,当然是达到政治权利的顶层,可到那一步,无疑会和皇权相争,任何一个明智的皇帝,都不会让一个自己控制不了的政党上位顶峰的,因为那可能意味着他将被架空,成为这群在朝为官的党人的傀儡。

因此,刘志开启了党锢,而相比较一直实行党锢的刘志和刘宏而言,后汉以前的皇帝,对于世族豪强的制衡,无疑力度上没有那么大的。

而说党锢也是制衡日益庞大的世族豪强,自然也是有缘由的,想想看,后来党锢开启,世族豪强闹得最凶、损失最惨的是谁?

无疑是世族豪强出身的党人,毕竟,能建立出势力庞大的党人集团,没有一定的家世背景,肯定办不到的,看看党人的“三君”、“八顾”、“八及”……这些党人领袖的背景,便会发现,里面真正出身寒门的可没有几个。

这也是刘志制衡党人的重要原因,毕竟在党人高层之中,拥有绝对人数优势的是世族豪强团体,而且,就算党人团体中有不少寒门,可是在后汉出身决定命运的时代,多数寒门为了自己和后代,最终无疑都会选择向世族豪强倾斜,把自己也变成世族豪强,真正还当自己是寒门子弟,不与那些世族豪强同流合污的有几个?

党人的领导阶层的背景如此,那党人向朝廷建议实施的诸般政策,最后所优待的是谁,便可呼之欲出了,那自然是世族豪强无疑。

换句话说,刘志制衡党人,其实就是制衡日益壮大的世族豪强而已,只是,党人在舆论上所与生俱来的欺骗性,以及党人之中那些真正有气节、清廉为民,没有太多政治诉求的名士,成为了大多数只为政治行动的人的门面而已。

从这几点上,伏泉觉得,东汉的党人其实和后世明末的东林党,在立场转变上没有什么不同。毕竟,多数出名的东林党人,在崛起之前,其实都是寒门中人。只是,他们一旦崛起入仕,他们的政治诉求和个人利益,就绝对不是寒门底层人士的政治诉求和个人利益了。

当越来越多的地主,将土地主动投献到他们的名下,他们从寒门一下子变成大地主,自然的,除了少数人能坚持自身外,多数人都转换了立场,自己也变成了地主,同时成为了地主阶级的保护者,与皇权、百姓这两个社会的最高层和最底层,争权夺利,保护中层的地主利益。

无论是东汉的党人,还是明末的东林党人,如此和皇权抗争,转换立场,其实这也没什么没有道理的,原因也只有一点,就是利益而已。

至于汉桓帝刘志开启党锢的效果,自然也很明显,其一生重用寒门和名不见经传的小族,压制袁杨等基本上一世便出一公的门阀,使得袁杨等著姓终其一生,也没有出身顶级大族的族人,在其任上登上三公之位,便是明证。

而袁杨等著姓,掌握不了权利高层,自然也就不会有威胁皇权的势力存在,反之,一旦世族连连掌控权利高层,就不难保他们不会出现窥视权利顶峰的皇权了。

所以,不得不佩服汉桓帝的手段,实在令人称道,而到了见识少,手段不如刘志的刘宏即位,终究是欠缺了火候。

其实,刘宏上位也是有模学样,执政以来,一直都是沿用汉桓帝的执政方案,只不过力度更大,更激烈而已。再加上他幼年即位,和知晓人间疾苦才即位的刘志不同,在一些政策上的自以为是和过分享乐,当然激起了党人士人利用皇帝贪图享乐,导致民不聊生的等等舆论反抗。

最终,到了太平道谋反,面对党人所代表的世族豪强可能和逆贼联合的情况,刘宏妥协,下令党锢,并且任命了不少大族出身的党人做高官,虽然一时安稳了朝局,但也为日后的朝中皇权旁落的局势埋下了祸根。

现在,伏泉要大力提拔寒门,自然也是用的这种模式,当然,他要吸取刘志、刘宏的教训,不能过分激怒这些不容忽视的党人团体。否则,天知道,这些暂时被伏泉打压的党人,会不会在隐忍几十年,像逼刘宏解除党锢一样,再玩出一些不知道怎么样大乱子来,从而夺取权利。

伏泉的想法也很简单,挑选那些没机会成为党人的寒门士人,这些人因为和党人同为士人的缘故,肯定能和党人之间保持融洽关系的同时,还能保证伏泉在政治上大量提拔他们,而不让主体为世族豪强的党人怨恨。

这是汉桓帝对付世族豪强为主的党人的法子,不过,伏泉要做的可不是这些,他准备待他积蓄实力扫平尚在北方安稳的黑山贼、南匈奴、屠各、乌桓等势力,在国内并无可以让人利用的反对势力后,便将汉代的孝廉举荐制逐步取消,而后用考试的形式取士,代替孝廉举荐制度里多为世族豪强的坏处,从而慢慢削弱他们。

考试选拔人才,没有人为干预的情况下,无疑是最公平的,虽然在初期,掌握绝对资源的世族豪强会占据很大优势,但从长远来看,拥有人数基础的寒门,看到崛起的希望,很明显最终胜利的绝对是他们。

当然,伏泉可不会学宋明的科举,寒门崛起一跃成高官,享受到各种非人福利,最终世族豪强消失了,转而出现大地主阶级,中央朝廷连最基本的户口都查不清楚,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至于具体如何安排,那得以后修改,而且,伏泉削弱党人和世族豪强的手段也不止这一手,用考试取士只是他撬动世族豪强根基的第一手而已,而世族豪强崛起的根基自然是孝廉举荐制。

现在,伏泉要做的,就是在朝中和地方安排不少代表寒门利益的官员,这样,一旦他要用考试来代替汉代一直以来取士所用的孝廉举荐制的话,会有一批绝对忠心的政治势力支持他。

不是伏泉不相信他麾下,一直效忠他的文士,这些人如今都在朝中地方有不小的官位,可是,他们大多出身世族豪强,就是伏泉自己也是世族出身,一旦他动了世族豪强为官的蛋糕,可以想见,会有多少人会反对他?

因此,伏泉不得不早做准备,提拔寒门,除了是应削弱党人外,又何尝不是他在为以后的背叛做准备呢?

第六百六十六章 蔡邕入京

朝会结束,虽然不少出身世族豪强的公卿百官,对于伏泉大肆提拔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士人为官,颇有微辞,但终究因伏泉如今之权势,以及寒门士人为官者,官职不大,仅仅分些实权给他们,对他们影响不大而作罢。

在这个出身决定一切的时代里,这些世族豪强出身的官员自然是瞧不起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的寒门士人,和他们同朝为官,不过伏泉执意如此,他们只能忍着。但不少人心里,也是好奇伏泉为何如此,要知道伏泉也是大族出身,琅琊伏氏纵横两汉,难道他不清楚这般重用寒门,会对自己家族有什么样的影响吗?

简单一句话,政治资源就那么多,官位自然也是一样,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族中子弟连基本的官职都坐不到的,可是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那些官职数量是有限的,自然他们讨厌这些和他们抢夺政治资源的寒门士人了。

人多数都是自私的,除了少数人心甘情愿做圣人,其他人可不愿意,既然能让自家人都有好的前程,那他们怎么可能便宜其他人呢?

当年汉桓帝打压世族豪强,重用寒门和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小族,他们之所以反对,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因为这些人里,惊世之才不是很多,普通人才的质量其实和世族豪强差不多,可汉桓帝就是不用他们而用寒门,这触及到了世族豪强的根本利益,他们自然要反对,而反对的结果,就是出现了越来越多被朝廷在政治上打压,难以出头只能结盟的党人。

现在,伏泉竟然沿用这政策,完全令世族豪强之人措手不及,毕竟,伏泉也是世族之人,他难道不明白这么做的后果吗?难道他不在乎琅琊伏氏子弟的前程?按照惯例,不是每一位权倾朝野的外戚,都会自己任上大肆提拔宗族势力吗?

有心人如此想着,心中却是突然一惊,至于原因,那就是他们到现在才发现,伏泉掌权后,所升官加爵的也就两人,一个是他伯父,升了司徒的伏完,另一个却是他堂弟,封了兰陵侯的荡寇将军伏德,而其他人,都被伏泉以无功不宜封赏,严词拒绝了一直要重赏伏氏的宋太后,甚至于伏德封候拜将还是伏泉熬不住宋太后的结果。

当时,公卿百官都以为是伏泉这个长于武事的骠骑将军,受军功影响,对于无功便封赏高官抵触而已,现在看来,却似乎不是这样了,而按照伏泉的意思,恐怕他是真的打算以身作则,限制琅琊伏氏子弟的发展,要大力提拔寒门了。

这可怎生是好?天下怎么会有这种舍私肥公的人呢?一时间,不少朝官人精,却是看透了伏泉本意,尽皆默然无语,他们不明白,同为世族出身的伏泉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对于自己的想法开始就被人看穿,伏泉早有预料,他也不怕有人反对,毕竟大势如今在他手,谁敢不从?即使有人想反对,也得看看有没有实力,当然,伏泉也希望有人反对这样更给他口实一一削弱各地世族豪强,他倒是宁愿多出几个类似袁绍谋逆的案子,这样让潜在对手主动跳出来,使得他快速解决不伤神多好!

至于伏完和伏德父子二人提拔,伏泉给的解释也很合理,伏完忠公体国,于皇帝和太后危难之时,率兵救驾,自然提拔,而其本为九卿卫尉之职,再提拔必是三公无疑。

而伏德封侯,拜荡寇将军,却非伏泉本意,而是宋太后强硬加的,她的意思既然伏氏子弟无功不封,可伏德屡次平乱,于朝廷有大功,自然还重封,因此不顾伏泉意愿封侯加将军位。

其实,伏泉之所以不想重封伏氏子弟,除了害怕将那些都没成人的伏氏子弟封郎授官,会给日后他大力提拔寒门增加阻力外,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怕伏氏子弟势力过大,最终恃宠而骄,使得皇帝和内外朝不满,齐心对付他。

想想本朝以来,凡是晚景凄凉的掌权外戚一族,无不是掌权后,权倾朝野,最终让外朝士人、内朝宦官甚至皇帝都不满,一起收拾它,这才在政治斗争中落败的。

而他那些斗争失败的外戚,权倾朝野的最直接表现,便是族中子弟无论有没有才学,不是占据朝野要害位置,就是重赏外放地方。

这样的行为,明显是取死之道,毕竟,好处都让你一家抢了,那其他士人和宦官还做什么官?提拔什么子弟?而皇帝见到外戚家族的势力,有架空他的可能,还能不忌惮吗?

所以,本来以伏泉的意思,也就只是给伯父伏完争一个三公而已,这样以他们琅琊伏氏,伏完和伏泉一门双侯,以自身功绩,分别为文武臣子顶峰的势力,可谓是一点儿不逊色那些仅仅是因为皇亲关系,而势力充斥朝野的外戚家族。

而且,只有伏泉和伏完的话,也不至于令其他人怨恨嫉妒和忌惮,不至于让宗族进入一着不慎,便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过,随着宋太后这般作为,琅琊伏氏一门三侯,却是有些刺眼了,但好在无论是伏完、伏德,还是伏泉本人,都是实打实的可以靠功绩封侯的,倒是也不用过分担心什么。

二月时分,春日已来,天气也有些调皮,不是绵绵细雨,便是春光明媚,杨柳吐绿,草地泛青,描绘出一幅春的画镜。

雒阳城东,中东门外十里,阳光灿烂,细风拂面,伏泉一身白袍正坐在案几上抚琴。

琴声中,悠扬里略显阴柔,没有颤人的杀气,倒是令人感觉不出,这是一个常年厮杀于战场,死在他所属军队手下有数十万人的将军。

四周,不少身着便衣的文武京官,也各自坐于包着青缘的蒲席上,细细聆听琴曲,偶尔有人拿起案几上的耳杯,悄悄自饮,或者翘首东方。

在他们旁边,被隔开了好一段距离,身着铁甲,杀气腾腾的护卫四周,将那些包括百姓和普通士人的非朝廷官员隔离。

这些人和伏泉等人在这里的目的一样,那就是等人,而他们在等的人,乃是朝廷新征召的三公之一的太尉,闻名天下的大儒蔡邕。

作为真实历史上汉末三国里,少数几个忠于王事,重情义、信义的厚道老好人,毫无疑问,虽然蔡邕一直没有身居高位,也没有门生故吏满天下,但是他的孝子品行和绝世才学,依旧令不少百姓和士人为之敬仰。

知道蔡邕今日受诏入京,无疑此番一发前来迎接他的人,明显很多,无论他们认识不认识蔡邕,也只为一睹蔡邕风采而已。

更何况蔡邕已为太尉,连伏泉这个朝野掌权者都来迎接蔡邕,公卿百官即使瞧不起蔡邕这个没什么政治实力的人,也不得不来迎接,他们总不能看不起蔡邕,还能看不起伏泉吧?

因此,此番迎接蔡邕的人,自然更多了,伏泉为了保证安全,也只让心腹中人和一部分高官入坐,在周围令兵卒空出安全距离,为的就是怕出现什么意外,他可不会干置身于危险的事情,谁知道会不会突然飞出一支流失要了自己的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方,数辆马车进入众人眼帘,飞快驶来,带起了远处百姓士人的一阵欢呼,也打断了正在抚琴的伏泉的琴声。

“家主,雒阳城将至也!”

听到马夫的声音,蔡邕放开夫人的手,打开车窗,望向渐渐及近,朝阳下五彩斑斓的雒阳城,心中带有一丝伤感道:雒阳、雒阳……吾蔡邕终是再次回来了!

接着目光却是扫向远处雒阳东门外聚集的一大批人,想起他这半生故事,嘴角一咧,先是轻笑,继而大笑,这笑中带着些许欣慰,些许苦涩,可谓是复杂难明。不过,万幸,他今日终是回来了,可以继续实行他的政治报复了。

在被伏泉举荐,小皇帝下旨征召后,赋闲在家,郁郁不得志的蔡邕,得到天使诏书,无疑是打了鸡血,满怀激动的让家人收敛行装,前往雒阳,兴奋的甚至连汉代名士一贯的为涨逼格搞的三拒三辞,最后才无奈接受任命的应诏惯例都不做了,为的就是能早点进入京师雒阳而已。

作为闻名天下的大儒,蔡邕他也是人,是人都有私心,除了少数儒士是甘愿隐居,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隐士,不愿意去朝廷出仕为官外,大多数人明显都愿意做官,实现自己的政治报复的。

毫无疑问,蔡邕便是后者,否则,以他的名声,根本就不用出仕,和周勰、郑玄这些只注重研究自己喜欢的学术的学问大家一起,隐居便好,世人依旧敬重他,又何至于做官呢?

至于周勰和郑玄,都是本朝至今的学问大家,其中,周勰,字巨胜,汝南郡汝阳县人。

其一生不肯做官,只好研究学问,而周家家族也是地方望族,自周勰曾祖父周扬伊始,到周勰的孙子周恂,六世都是独生子,皆素有名。

周勰年轻时,喜欢玄虚之学,因父亲的关系,为郎,自己辞职归家。其父的旧部河南召夔为郡将,卑躬厚礼,向周勰表示敬意。周勰不喜作官,以与他来往可耻,关着门自绝于他,后来太守举他为孝廉,他又托疾不去。

当然,这还不算什么,周勰最厉害的,便是拒绝大将军梁冀。那时,梁冀权势煊赫,甚至连汉质帝都敢毒杀,被他征召的士人,不敢不应命,其中唯有周勰前后三次被征,终究没有屈服梁冀,也就是这样,梁冀也没想迫害他,反而像是赌气一样,想方设法要让周勰入朝为官。

后来,朝廷又举贤良方正,周勰不应,接着又公车征召,钱帛备礼,而周勰依旧以病疾坚辞。之后更是为了不让梁冀继续烦扰他。经常在隐蔽的地方栖身,羡慕老子清静无为,不与任何人联系,甚至其居住了十多年的巷子里更是长满了杂草荆棘,活活的一个“小隐隐于市”。

直到到延熹二年,才开门延接宾客,游谈宴乐,秋天,梁冀诛灭,而年终,周勰直接逝世,时年五十。很有趣的是,今天入京的主人公蔡邕认为他知天命,是知道自己将死,因此就算梁冀发现他不做隐士,也不在乎,才会开门见客。

而周勰如此,却也比不过郑玄为了作学问,研究经学,所做的努力。

郑玄,字康成,北海郡高密县人,乃是本朝和蔡邕齐名大儒学者、经学大师。当然,郑玄的经学和伏泉家传的“今文经学”不同,他所研究发扬的,乃是“今文经学”的死对头“古文经学”。

比起其他人,郑玄研究学问,其实更加坎坷,他出生时,郑氏家族已经败落,他的祖父郑明、父亲郑谨,都没有出仕,只在乡间务农,家中生活也比较贫寒。

幸好,郑玄自幼天资聪颖,又性喜读书,勤奋好学。后来为了弥补家用,不得不出仕,充任乡啬夫之职,进入仕途。

直到后来升为郡吏,郑玄最终辞职,继续作学问,他自费入太学攻《京氏易》、《公羊春秋》及《三统历》、《九章算术》,又从张恭祖学《古文尚书》、《周礼》和《左传》等,最后从马融学古文经。

游学归里之后,复客耕东莱,聚徒授课,弟子达数千人,家贫好学,终为大儒。党锢之祸起,遭禁锢,杜门注疏,潜心著述。至今守节不仕,只为研究学问,其治学以古文经学为主,兼采今文经说。他遍注儒家经典,以毕生精力整理经书,实在令人敬佩。

蔡邕半生可谓是历经坎坷,直到中年才被刘宏召拜为郎中,后因在东观校书,升任议郎。因《三互法》使得幽、冀两州官员久缺,便上疏建议刘宏废除近禁,不要拘于时间与三互法,只要合适的就可以任用,可刘宏没有理会他政治上的第一步可谓是就此告终。

后来,虽然因为“密言七事”而有所成就,却最终因为“金商门奏对”而被宦官势力针对,若非当初伏泉相救,恐怕又得和历史一样,漂泊半生保命。

因此,带着无尽怨念,蔡邕此番知道自己升任三公,将站在政治最前沿时,可谓是高兴之极,发誓必须要弥补自己的遗憾,只是,这朝堂真如他想得那么简单吗?

第六百六十七章 蔡家有女初长成

蔡邕入京,京师迎接者,竟有数万人,其中不止伏泉这个骠骑将军,甚至三公之外的另外两人,司徒伏完、司空马日磾,也都因私交赶来,这迎接声势,可见一般,实属难见。

见蔡邕下车,伏完、伏泉、马日磾当先带人迎接,伏完和马日磾作为尊长,先去与蔡邕打完招呼。

几人闲聊几句,很快便扯到伏泉身上,蔡邕和马日磾放着伏完和伏泉面,大夸特夸伏泉,说伏完又一个好侄子,琅琊伏氏不愧是天下望族云云,引得伏完不断连连摆手,这才做罢。

期间,伏泉对这两位长辈夸耀,也只能呆在一边,口称妙赞,难得有一副拘谨模样,倒是令在场众人,心里暗道没想到骠骑将军竟然还有如此谦恭拘谨的样子,真是想不到。

待几人聊完,伏泉这才上前行礼笑道:“蔡太尉,一别经年,今日终再入京矣!”

“昔年之祸事,若非骠骑相助,仆焉有今日?骠骑大恩,没齿难忘!”说完,蔡邕向伏泉重重一拜,以做感谢,一点儿没有长者的架子,大儒风度尽显。

“不可!不可!”伏泉连忙扶起蔡邕道:“当年蔡太尉有恩于孤,孤救太尉理所应当,太尉不必挂怀,行此大礼。不然,倘若此事传出,岂非天下人皆嘲笑孤不知礼乎?”

见蔡邕如此“谦卑有礼”,伏泉当即制止,他知道,对于蔡邕这样的厚道老实人来说,他这般举动是真心感谢自己当年帮他逃避阳球之祸,同样也是感谢自己如今举荐他为太尉的意思,这保命和仕途推荐。这对蔡邕的本来赋闲在家,难有出头之日,现在伏泉如此,对蔡邕而言,那简直就是再大都不过的大礼,也难怪蔡邕这大儒会如此付对伏泉行重礼。

“哈哈哈……”蔡邕大笑道:“骠骑还是如此真性情,果然同道中人。”

其实蔡邕本就不是拘于繁俗礼节之人,不然怎会喝酒大醉,直接醉卧归家途中,得到一个“醉龙”的雅号呢?

之所以蔡邕对伏泉如此重礼行礼,也是因为伏泉如今身居高位,怕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人物才这样,现在见伏泉没有为权利所迷,蔡邕自是恢复本来性子,不再拘束,如以前和伏泉聊天一样,放松自在起来。

“伯喈此言差矣,伏骠骑以兵事崛起,当有今日声势,而伯喈重经学,以文事知名天下,汝二人如何为同道乎?”一旁的马日磾突然插嘴道,他的话里,却是话中有话,令得蔡邕和伏泉,一时之间,都有些冷场。

不过,蔡邕到底是沉浮一生,很快笑着回道:“翁叔,如今吾为太尉,与骠骑同类,当为同道也。”

“是极!是极!”伏泉面露苦笑,跟着附和道,看着马日磾,心里面却是暗想看来自己提拔蔡邕的最大用意,马日磾已经察觉到了,否则他断然不会听不出蔡邕那话里的“同道”的意思,并且还在这装傻充愣的反问。

“既如此,那便是仆多嘴了。”马日磾看了眼蔡邕,又深深看了眼伏泉,似乎觉得他的提醒,二人都已知道意思,这才住嘴。

一边的伏完明显也觉察出几分意味,上来出言道:“今日乃伯喈兄回京之日,应当庆祝,不该讨论它事,此事就此终了。”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伏泉自然不用说,伏完的话他不得不听,而蔡邕和马日磾当然也不会拂了伏完这新进崛起的外戚面子,不再多说刚才那有些政治气味明显的话语。

而随着马日磾最后几句话,一直查看自己的眼神,伏泉可以确定,这家伙肯定明白了他让蔡邕做太尉的意思,刚才他那般说除了大庭广众警告伏泉不要乱来以外,也有提醒蔡邕这个他的好友的意思。

想想看,伏泉推荐蔡邕为太尉,除了在众人眼中,提拔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人做三公以外,另一个原因自然就是想找一个脾气好的人架空太尉的军事权利了。

虽然伏泉身为骠骑将军,位置如同三公,并且掌兵马众多,但是同样的,太尉一职也是可以调动命令军队的。伏泉知道,自己日后用兵,有些事情肯定会遭到朝中反对的,所以,为了防止太尉在别人手里成为自己出兵的拦路虎,他只能选一个老实厚道的人做太尉,这样日后他的事情太尉不批准,那就只有架空太尉了。

而如果架空太尉的话,那很明显,找一个性子刚烈,政治手腕高的人不合适,对伏泉而言,像蔡邕这样政治手腕不高的厚道老实人最合适。

若是蔡邕政治手段高的话,又绝对不会只做一个直谏得罪其他人的臣子,也绝对不会在隐居的时候一直联络朋友奔走出仕,而不得了?再加上伏泉心里一直想得蔡昭姬,他自然只会原因蔡邕为太尉了。

之后,蔡邕和在场其他熟识之人一一打招呼,也就在这时候,蔡家马车上的女眷子弟,也都一一从马车下来。

蔡邕所乘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妇人,那是蔡邕妻子蔡氏,伏泉昔年见过,而蔡邕马车之后的一辆马车里,车内率先跃出一个相貌俊美的少年,伏泉看着有些差矣,这少年这般无礼下车,明显不合蔡邕这大儒家人的身份了,看他出车样子,便知他十分调皮,不过看着却是有些熟悉。

若非是这少年后来自我介绍,伏泉还差点认不出这是他昔年在平太平道时,途经蔡邕家所见到的蔡邕之子蔡圭了,不过现在年龄未到,才方十岁,所以并未取字。

“阿弟!阿弟!切莫小心,莫摔着,周围皆为长者,不可失了礼数脸面……”还没从那少年直接跳车的诧异中缓过神来,伏泉便听到一阵悦耳的急切声,那声音十分动听,一听似乎便能想出这声音是何等佳人传出来的。

很快,一个穿着素色女裙,容貌清秀美丽、神情委婉的女郎便从车上出来,她慢慢下车,一边告诫幼弟规矩,一边又慢慢搀扶着另一个娇小女孩出了马车,完全一副贤良聪慧的长姐样子。

这两个出来的女子,自然便是大名鼎鼎的“蔡文姬”蔡琰和她妹妹蔡琬了,当然,现在蔡琰的字还是昭姬。

《说文》有言,琰者,璧上起美色也,即美玉之意,蔡邕为蔡琰起这名字,自然是希望女儿如美玉般貌美,也如美玉一样,有美好品德。

而古有琰圭,即圭的上端尖锐者,是古代作为征讨不义的符信,蔡邕为子起名蔡圭,除了应承琰字,自然也是希望儿子继承美玉的外貌和品质,并且要学会忠孝。

至于蔡琬的“琬”字,却是为了和蔡琰的“琰”字相对,古代琰琬都称美玉,也是蔡邕希望小女儿和大女儿一样都有美玉的外貌和品质。

伏泉上次见到蔡琰时还是在五年前,那时她才十岁,形似瓜子的脸庞丰满洁白,带着些婴儿肥,只是让人觉得小女孩漂亮、可爱,长大后一定是个美女。

现今蔡琰十五岁了,体型长成,容貌渐开,眸子似水,越发清丽脱俗,比少时蔡琬亦艳丽一分,便是石人见了也会怦然心动,果然是后来汉末三国出名的美女,配上蔡邕这大儒父亲调教出的学术气质,实在是清丽不可方物。

蔡家家中女眷和子女出来,自然也要和众人见礼,行礼完后,本来应该回城赴宴,可谁知伏泉看着蔡琰鬼使神差的出口道:“昭姬琴艺天赋高绝,数载未闻,必有精进,可否在此献上一曲?”

说罢,伏泉毫不犹豫的从随从手中,取来他的那副上好古琴,一副蔡琰不谈不罢手的表情。

众人见此皆是诧异不已,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伏泉这是怎么了,但是蔡琰神色平静,看了眼伏泉后,恭敬行礼道:“骠骑有令,昭姬自当献曲,却不知骠骑欲听何曲?”

“凤求凰!”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皆惊,不少人这才明白伏泉要干什么了,纷纷用一副暧昧眼神看着伏泉和明显貌美的蔡琰。

怪不得这位骠骑将军,要把蔡邕征召入朝,还直接就给了三公太尉之职,原来是早有预谋,惦记上人家闺女了……不过,确实蔡家女的确貌美,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连伏泉这个杀伐果断、历经无数战争的骠骑将军,也栽在美女手上,一时间,在场多数人都这般想着,唯有马日磾等人,却似乎从中看到了一丝不同意思。

至于其他人里,只有伏完和蔡氏族人眼神各异,伏泉则是脸色通红,暗道这侄儿得权忘形,想要女人私下说便好,何至于这么情急,大庭广众这么干,不觉得丢人吗?很快,伏完又想到妻子刘华提起宫中那位说的事情,暗想自己回去必须好好教训这侄子一顿,在那事情没定下来之前,就算你要将蔡邕女娶进门,那也不能做正妻。

蔡氏族人则是有些担忧,除了蔡邕神色莫名,拳头似紧紧捏紧外,其他蔡氏族人,却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蔡邕,毕竟说这话者是如今权倾朝野的骠骑将军,还是他举荐的蔡邕,若是因此得罪对方,那可如何是好?

“诺!昭姬甚羡慕前汉司马相如为求得卓文君之事,其所做曲亦爱之,这便为诸位献丑!”

出乎众人预料,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蔡琰却只是开始有些错愕,但很快恢复镇静,毫无犹豫的回应伏泉。

随后,接过伏泉手中古琴,当下也不推迟,走到原本伏泉弹琴的案几上,先是调试了几番古琴,这才开始弹奏。

只见,蔡琰手抚七弦,琴声“叮叮咚咚”响起,填满静室。曲音委婉流畅,隽永清新,恰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

众人闻后,皆露讶色,他们多数人都是世家大族出身,对于音律或许弹奏不行,但是听曲子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他们都是是听出了,蔡琰如今的琴艺,已迈蔡邕。

心里面,众人不由暗叹,可惜了如此才女,或许随着父亲困守家族,才刚刚见识到外面世界,却已经被人所惦记。

当然,他们心里面自然不无存着想要为自家子侄或者自己娶这样妻子的幽怨,只是,随着现在权势滔天的骠骑将军对蔡琰这般赤裸裸的表露爱意,谁敢捋其虎须,和伏泉抢女人,不要命了吗?

这时候,有人想起,似乎伏泉少时便和蔡邕有旧,莫非那时候就惦记起人家女儿了?这也太可怕了吧!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蔡邕心中有些愤懑,他没想到原本自己认为是知心朋友的伏泉,竟然早就打了他女儿的主意。若是换了他人,有伏泉的一半成就,人品不差,他早就应允此事,可是换到伏泉,一个他当做朋友的人,竟然觊觎他的女儿,无论如何都让蔡邕有些接受不了。

当下,他就想拒绝,不过看着女儿竟然亲自唱起《凤求凰》,蔡邕有些犹豫了,莫非女儿对伏泉也要有此意?

而且,想到自己已是年近六十高龄的老人了,无数比他年纪轻、学识浅、资历差的人,都位登三公九卿之列。

他觉得,一旦自己拒绝伏泉,很有可能就此失去三公之位,他不甘心,他明明有一身的才华还未施展,怎能失去这机会,心里面,蔡邕开始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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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章 变相移民

《凤求凰》的插曲,很快便随着一曲终了而揭过,在场众人心思各异,但却无人再提及此事,只是送蔡邕入雒阳城,一路上心思各异而已。

路上和马日磾同行时,伏泉特地观察了他的神色,见马日磾神色上似乎也有些迷惑不解时,这才心安,让这老家伙多去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也好,省得带坏了他预定的老丈人。

其实,伏泉本来根本不想做这般为之的,他后来之所以在蔡邕来时,如此厚颜无耻的让蔡琰弹奏《凤求凰》,仅仅只是为了转移众人注意力而已。

毕竟,如马日磾这种出仕朝堂多年的官场人精可不少,难保没其他人看出伏泉的心思,因此,转移别人注意力就很有必要了。

现在,伏泉就是用他对蔡琰有意思这件事,来让其他人误以为他是因为想要得到蔡琰,才举荐蔡邕为太尉的。

反正,无论其他人相信不相信这事情,想要想清楚这里面的奥妙,很显然也得有段时间,而这些时间,对于伏泉接下来的动作也就足够了。

接风宴是在伏泉的骠骑将军府举办的,伏泉以此来显示自己对蔡邕的重视,能来参加的无不是雒阳朝堂内外有头有脸的人,仅从骠骑将军府外,那些繁多的马车,便能知道有多少达官显贵来此。

当然,既然是在府中举办宴会,自然有私宴的性质,因此除了在前院所办的男人宴会外,后院也有以伏泉府中女眷作为主人,接待其他来此的女眷,这自然是考虑到蔡邕家中的女眷所准备的。

十天前,伏泉原本在凉州的数十名妾室以及几个女儿,也都来到了京师,他们和其他入京为官的官吏家眷一起,由马腾之弟,如今被伏泉举荐为虎贲中郎将的马举,率领一部凉州精兵,护送入雒阳城内。

有着伏泉的“特殊命令”,还有从家仆处听到的伏泉强求蔡琰弹奏《凤求凰》一事,夭儿、卞萦、杜白等妾室,自然对于今日主要接待的蔡邕家女眷格外欢迎。

其中,她们特别是对待蔡琰,可谓是格外上心,各女都竞相与其敬酒,更有不嫌事大者,直接口呼蔡琰为“妹妹”,真是令这后院酒宴一时热闹非常,一时又尴尬无比。

不过,这一幕,却是让在场其他官员女眷所有所悟,暗道看来今日雒阳城外传闻不虚,蔡邕能登三公之位,除了他的名声和资历外,也就是靠了他这个让骠骑将军念念不舍的女儿了。看来,她们得赶快和蔡琰交好才是,而且回家之后,也得让自家男人多和蔡邕这个绝于仕途多年的家伙,多亲近才是。

后院如此,前院就不说了,作为接风宴的主角,蔡邕本就是能喝之人,而伏泉今日又似乎心情极好,连连知会众人痛饮,参加宴会的人自然不敢藏拙,纷纷只欲喝得伶仃大醉才肯罢休。

当然,既然伏泉让他在后院的女人那般重视蔡琰,自然他在前院也得做出一番模样,因此,酒宴喝的大酣后,伏泉却是装醉似得不断吟唱《凤求凰》的一些词断,还连连口呼蔡琰琴技高超,只可惜今日酒宴不宜令她来前院继续弹奏云云,酒后真言不断。

众人是怎么劝也劝不住,但是心里面,他们却是更加确定伏泉举荐蔡邕为三公,确实是因为蔡邕有个让伏泉惦记的女儿才会如此。

三日后,朝会,崇德殿内,百官齐聚,小皇帝刘崇先是特别接见了太尉蔡邕,而后又在宋太后的穿针引线的插嘴牵引下,以伏完、蔡邕、马日磾、杨彪三人皆为知识渊博者为由,下诏令四人于华光殿侍讲,轮流教授天子刘崇。

这份恩宠,来得出乎四人以及伏泉和其他朝官的意料,同时,伏泉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不由高看了宋太后几眼,暗想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真实历史上被废的大汉皇后了,这份拉拢人心的手段,可是把如今雒阳城内的几大势力全部都安抚了,手段可见一般。

看来,宋太后历史上被废,除了刘宏本身的原因,可能也有其母族势弱,压制不住何家人的原因吧!

而宋太后的手段之所以厉害,那就在于他用一个区区帝师的称呼,给了如今雒阳城内的三大势力,琅琊伏氏、弘农杨氏、右扶风马氏一个定心丸,只要他们不会因为其他事情而背叛皇帝,那么他们的性命甚至家族都将昌盛。

而蔡邕掺和其中,不过是凑巧因为其在三公位置,而被宋太后加上的。记得当初举荐太尉人选时,宋太后可是直接有意杨彪的,说到底弘农杨氏也是如今天下一等一门阀,而且除了和党人走的近,与何家暧昧而已,不过最终也没有真的付出实力帮助何进,自然值得宋太后拉拢。

至于帝师代表什么。想想看,教授天子,成为帝师,先别说这是什么样的荣耀,就说日后,除非你涉嫌谋反大罪,但只要这天子刘崇尚在朝廷一日,他可以恨你气你不让你做官,但绝对不敢害你,甚至你犯小罪还得主动把你脱罪了。

其中原因,自然是离不开一个“孝”字了,大汉以孝义治国,而为帝师,也是长辈无疑,皇帝除非想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否则,绝对不敢因小事而治罪为难自己的老师的。

待帝师一事过去,伏泉便开始上奏了他对于袁绍谋逆案的最终定论,很明显,那场谋逆案如袁术、何颙、刘表、淳于琼等人,尽数被伏泉定罪为谋逆重臣,斩首示众,唯刘表等汉室宗亲,因不忍辱没刘汉皇室颜面,赐死之。

这份定论,自然引起朝堂不小的波澜,不少蛰伏未谋乱的党人都认为其中有人涉事不深,罪不及死罪云云,而且又找理由说大汉朝规定,“谋反”、“谋大逆”等罪犯皆即时处死,现在让刘表他们活了那么长时间,不该再下令处死,向小皇帝和宋太后求情。

只是,小皇帝如今自是听命于生母宋太后,而宋太后对党人恨之极深,不说他们不少人随袁绍谋乱,就是以前,党人可是全心全意帮助何进和他的外甥刘辩夺天子之位呢?

现在,宋太后掌了大权,面对昔日仇人,如何会绕过他们?直接一一允许伏泉所奏,甚至她的心里,都感觉赐死刘表等人便宜了他们,若非是他们汉室宗亲的招牌在那里,宋太后肯定不会只是简单赐死的。让他们在百姓辱骂声中,被公众杀死,把他们的谋逆罪行公示天下,这才是宋太后最想看到的事情。

至于那些求情人,用什么谋逆应该立即处死的鬼话,宋太后却是一脸鄙夷这破理由,当初伏泉进京,平定袁绍一党叛乱,哪有那么多人手和时间去一一斩首?他们难道不知道为何如此吗?

随着宋太后死死下令,那些求情人士眼见形势不对,只能退下,不敢再言求情一事。

之后,随着党人逆贼判决后,自然是对谋逆党人亲人和家族的惩罚,其宗族嫡系亲属,逆贼嫡系亲属以下,皆斩之,无论长幼,不留活口。

而其家族,除了汝南袁氏和刘姓宗亲的家族未被迁徙外,其他各参与谋逆的党人家族人等,无论近亲远支,全部被朝廷流放塞北长史部或者凉州边郡敦煌、酒泉、张掖等地屯田。

让那些刘姓宗亲家族不迁徙,自然是因为大汉天子姓刘,对待族人自然要网开一面,否则,牵扯到那些刘汉皇室的宗族近支,那不是连天子都要牵扯进去吗?

至于汝南袁氏,却是暂时还不到将其连根拔起的时候,终究这件谋逆事情涉事的除了袁绍、袁术兄弟,和其他几个当时在雒阳的袁氏近支远亲外,多数袁家人不在此列。而且,袁愧这个现任袁氏家主身份特殊,再加上天下之间袁氏门生故吏在地方为官者也很多,伏泉可不想没把这些人一一清理完,就对袁愧动手。

否则,若是袁愧一死,那些袁氏门生故吏开始人人自危,这时候再来几个汝南袁氏的近支远亲族人登高一呼,说不得会来一次“诸侯讨伏”,伏泉不傻,绝对不会给人口实为乱的。

所以,他故意留袁愧和其他汝南袁氏族人的性命,而只针对袁绍、袁术等参与谋逆的袁氏族人,就是要一点一点的把汝南袁氏给磨死。而且,一旦那几个袁氏子弟亲族尽死,伏泉知道,仅凭这个,也会令汝南袁氏元气大伤,日后再等他将汝南袁氏在地方上的门生故吏全部清除替换,那在整治袁氏,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当然,伏泉的处罚也有令人看不懂之处,那就是按照汉室对待处决谋逆罪犯的一概处置,那些罪臣妻子亲族基本上都是要被灭族的,可是伏泉竟然放了他们性命,只是流放他们到边境,这实在是让有些朝臣看不懂。

很快,便有一名一直在朝堂保持中立议郎出列,抗议此事道:“自古谋反大案,所犯事贼子,皆灭其族,今骠骑所治之罪,臣以为过轻,望太后、陛下三思,勿令逆贼家族有再行谋逆之机也!”

这话得到很多人同意,不过他们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没敢出列谏言,毕竟党人纵然元气大伤,但其所剩势力,依然不可小觑。而且,就是那些涉事治罪的党人,他们自己家族虽然毁了,但他们可还有姻亲家族在,若是那些和他们关系好的姻亲家族,怪罪他们多事,害得他们的姻亲子嗣灭亡,那也是祸事。

好在,还是有人出来,说出了他们不好说的话,只是,对方的未来,却是让不少人担忧。

对于有人阻止诏书,宋太后却是早有伏泉告知诏书内容是提醒,已有准备,因此很快回道:“卿之意,孤亦明也,然天子年幼,即位不过数月,多加杀戮,恐有不详,亦损名声,故放其等生路,以造福社稷!”

宋太后这话彻底堵死了那议郎,毕竟,皇帝刚刚即位,若是因为这事情上任就多造杀戮,造成名声不好,的确也是大事,当下只能退下。

伏泉见此,连忙起身出列道:“陛下仁德,赦免罪臣亲眷,大汉之幸!”

一个小小的马屁,就这么拍了出来,很快,其他反应过来的百官公卿,也跟着出列附和。

霎时间,整个崇德殿内,出现了一派歌功颂德之声,只把小皇帝刘崇听得飘了起来,脸上都像是乐开了一朵花一样,虽然他年纪尚幼,但不代表他听不懂这些人夸自己,而小孩子心性,也最爱别人夸自己。

之后,侍中刘岱突然趁此时出列道:“启禀太后、陛下,逆贼袁绍妻乃臣族人,汉室宗亲女,不想所嫁非人,臣启奏,念其出身,免其死罪尔!”

这话说得很是时候,小皇帝还在兴奋头上,而宋太后也刚刚免除了其他刘姓涉谋逆之事的党人家族迁徙,自然不会对这么一个宗室女过分在意,即使她是袁绍的妻子。

见无人反对让那些罪臣家属流放边地,伏泉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之所以没对那些人下手,自然是为了向边地移民做准备,而与不断号召中原百姓移民边地,给予各种优惠吸引他们移民相比,迁徙这些各地方的世族豪强去边境,才是最省力也有效的移民手段。

毕竟,就算那些家族因为谋逆的事情,族人元气大伤,但他们在当地的势力还在,而一旦他们要被强制迁徙边地,自然要为了家族生存,在边地布置。

这样的话,他们在当地的家仆宾客,还有一些依附他们的姻亲势力,都得跟着带到边地,而他们要在边地屯田,保证家族能重新昌盛,同样要召集许多人手,如此以他们在当地的名望,自然能号召出不少人去边地。

如此,原本贫瘠、地多人少的边地,注定要多出不少人了,伏泉想着或许塞北长史和凉州边地的狭地都可以因此再向外拓展一番了。

并且将这些世族豪强迁徙走,也是变相减轻中原的压力。毕竟那些地方世族豪强走,他们原本的土地必定被伏泉派人代表收回,其他豪族之人要是敢觊觎,伏泉不介意以此为罪,用军队强行把贪污的家族移动到边地,这样又可以多出一大片田地。

而在这中原土地已经不满足于大汉人口的时代,这多出来的土地,伏泉再以朝廷命令,等地其他无地流民,也是可以缓解不少社会矛盾的,完全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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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九章 扫定南匈奴屠各

自蔡邕入主太尉以后,伏泉所行兵事变动皆与蔡邕报备,可是虽然蔡邕名为太尉,是中央掌控朝廷军事的最高长官,然而其所提修改伏泉军事部署的建议,皆被起诏的尚书台以各种理由驳回,唯有伏泉没有提出的建议,才被同意。

一次两次被驳回,蔡邕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次数多了,蔡邕再傻也知道里面有猫腻,当下不甘受辱,往皇宫求见皇帝、太后,言明诸事。

只是,小皇帝刘崇如今尚不管事,一切朝政军事,其实皆由宋太后所管,而对于兵事,只要不是涉及到其权利根本的事情,宋太后也根本不想得罪伏泉,所以对于蔡邕所告,仅以安抚为主。之后,诏伏泉入宫私聊,但见伏泉对此意向明确,不为所动,故而就此罢了,对于蔡邕所求,其实对他并无太多帮助。

蔡邕苦等不少时日,期间更是连连进宫催促,但是涉及到伏泉所定军事行动依旧被用各种理由驳回,最终也是看出来是不可为,也就干脆不对伏泉所提军事行动有意见。

而朝中其他人,也就此看出来这蔡邕作为太尉,其实根本压制不住伏泉这个骠骑将军,不少人暗中言语,伏泉不尊重蔡邕这个老丈人云云,但如马日磾等人却是看出了伏泉这一套迷魂眼的背后故事,因为北疆的高官已经在蔡邕吸引朝臣的时间里,被伏泉全部换成自己人了。

这段时间里,天下州郡长官可谓变化极多,不说那些多数任职中原富庶地方的袁氏门生故吏,都被伏泉以各种理由,或平调贬谪凉州、益州,或直接罢免,比如兖州刺史乔瑁便被伏泉以在任无功罢免。

凉州是伏泉经营老巢,至于益州,在原来益州刺史何苗被朝廷处死后,便被宋太后族人宋果接任,其跟随故车骑将军宋酆多年,无论是年龄资历都够担任一州刺史,去处理何苗曾经掌管的益州事情,也是合适人选。

而那些袁氏门生故吏去这二处为官,明显没有再次为祸的机会,至于空出来的官位,除了用来提拔伏泉旧部外,便是提拔其他合适人选,以寒门士人为主。

本来,这些任命自然没什么,毕竟清理逆贼亲朋,是正常之举,可是伏泉在对这些袁氏门生故吏清理的同时,也在对北疆并、幽、冀三州一点一点安插自己人。

比如,并州刺史丁原,被征入朝中为少府,以九卿之位变相夺其兵权,其职则以长沙太守孙坚担任。

度辽将军耿祉因久战南匈奴、屠各无功,罢官,贬为庶人,后以稳定北疆局势为由,以其麾下将领使匈奴中郎将关羽为度辽将军,至于关羽使匈奴中郎将之职,则被伏泉委任护乌桓校尉公孙瓒替之,以他在幽州闯出的名声,完全可以压制住关羽麾下那群凉州兵,而公孙瓒的护乌桓校尉之职则由吕布代替。

作为并州诸将之首,伏泉将吕布提拔高位,自然是安抚并州兵将,好让他明显收拢丁原兵权,掌控并州时,不让那些并州兵有抵触。

伏泉这般替换,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要对至今还在降叛不定的南匈奴、屠各进行毁灭性复仇,而换其他人他不放心,只有那些随他征讨胡族的旧部才值得信赖。

后来,随着刘虞对幽州乌桓人不断散财散粮安抚的事情,伏泉又下令,将刘虞转任豫州刺史。原本的豫州刺史黄琬,虽然在袁绍谋逆时,没有出兵京师,但是以其党人身份,自然伏泉不会再信任,直接将其召入朝中担任执金吾,而刘虞既然这么喜欢发善心,那就不如让他去豫州那个党人重灾区,和那些被伏泉削弱得跟的党人家族,好好安抚谈话吧。

至于幽州,伏泉左思右想,最终选择了黄忠为幽州刺史,其与关羽都是随伏泉征战多时的大将,功劳无数,如今关羽为度辽将军掌控北方边兵,自然伏泉也不能亏了黄忠。

当朝臣从蔡邕被半架空之事上回过神来时,惊讶发现,北疆局势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似乎转眼之间,北疆除了冀州还算安稳外,大汉三边出产精兵的地方,似乎都成了伏泉的下属了。

北疆高官已定,下面自然是决定向谁出兵了,一番抉择,伏泉最终决定出兵南匈奴、屠各,毕竟,对比在东北边郡塞外乌桓人,攻打内附的在并州和塞北长史府的南匈奴和屠各人,明显在后勤方面上,汉军压力会小一些。

夏五月,朝会,骠骑将军伏泉上奏伐南匈奴、屠各,帝准奏。

出兵的日子定了,兵力也定了,并州刺史孙坚出兵步骑三万,度辽将军关羽并使匈奴中郎将公孙瓒出骑兵两万,朝廷令新任偏将军李傕、张济出京师骑兵两千往援,三路兵马合计五万两千余人,尽皆为与胡人久战之精兵。

至于粮草,则由这些年安稳下来,地方富庶,府库充盈的冀、兖二州准备,二州刺史皇甫嵩、王谋都是听命伏泉之人,对此并无异议。

而汉军的出兵线路也很简单粗暴,那就是出雁门、定襄二郡,直捣南匈奴老巢美稷郡,除非南匈奴又会和他们先祖一样逃跑,否则,即使他们投降,接受伏泉密令的汉军将领们,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延续的。

不过,在此之前,偏将军李傕、张济二人所率两千骑,和并州刺史孙坚派出的一万步骑,合力围攻盘踞在白波谷的太平道余孽郭太部,以及与白波军联合,在太原、河东等地劫掠,反叛汉室的南匈奴单于于夫罗。

前番,自从汉军击败入侵并州的南匈奴、屠各联军后,按理来说于夫罗这个拥有正统继承权的羌渠单于的儿子,应该可以归国继位。

可是,一来汉国不愿意再看到一个统一的南匈奴部落,所以在击败入侵的南匈奴、屠各联军后,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出兵帮他夺回单于之位;二来,虽然骨都侯单于已死,但是南匈奴部落却是有大半部民,不支持于夫罗即位,究其原因,他们却是怕于夫罗记恨他们帮助骨都侯的杀父之仇,担心遭到报复。

所以,连番受到打击的于夫罗,心中愤怒,并且麾下胡骑后勤不足,最终和盘踞河东的白波贼联合,劫掠周边,有判汉行为。

伏泉正找不到理由给南匈奴、屠各灭族,现在这个名义的南匈奴单于这般挑衅汉室,他自然要派兵讨伐,顺带着以此为借口,待朝廷大军胜了南匈奴后,就将其部族以对鲜卑、羌人事灭族。

汉军五万两千余大军浩浩荡荡,杀向南匈奴老巢美稷郡,屠各、南匈奴经历惨败后,不断拼凑所剩的七万余联军严阵以待。

见此,汉军不慌不忙,骑兵护卫两翼,步卒冷静以车围成圆阵,面对胡族联军惊涛骇浪般扑来,百架弩车齐齐暴吼,巨箭化为一道道流光,冲在最前面的胡人一瞬间被扫光。

飞驰中的胡族大军乱成一团,被马匹绊倒摔死的人比亡在箭下的人还多,好不容易平息乱象,阵势渐稳,又一轮箭飞来……

胡人联军不得不冒着惨重的伤亡,杀到汉军阵前二百余步,跳下马组成步弓阵,回击汉军,掩护骑兵。

汉军弩士在盾手的保护下,又射出一波弩雨,形成一道死亡防线,没有胡人能踏进百步之内,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尸体,高高垒起,形成小山。

见强攻不行,胡人只能左右翼斜插,以图分散汉军火力,让中军其他胡骑有机会和汉军肉搏。

不过,这一招对于那些早就熟悉胡人战法的并州边军来说,根本毫无效果,胡人只能用血肉,打开一条出路。

双方血战半日,胡族联军伏尸两万余人,如今坐阵南匈奴的老王见此,只能重整列队,准备再发动一轮进攻。

然而,这场战斗其实从一开始,结果就已注定,汉军准备已久,岂是胡族联军螳臂当车可以阻挡?

而且,随着伏泉逐渐控制中央朝廷,他对于马镫、马蹄铁的管控不再严格,也在慢慢从凉州军嫡系开始扩充全军。

这一次张济、李傕所带京师凉州兵,甚至关羽麾下诸多骑兵,也都配备有马镫、马蹄铁等物。在骑兵战力上,汉军多数已经超过胡人,本身这就已经非常欺负胡人了,再加上汉胡两军其实实力相当,自然那些胡兵就更加不是汉军的对手了。

汉军五万两千余人,不顾险阻,以并州刺史孙坚、度辽将军关羽、使匈奴中郎将公孙瓒三将为首,率兵猛追死打胡人,有着将帅出师前的严令,面对不少胡人的投降,汉军根本不为他们的求饶所动,纷纷以不留活口为前提,将那些见势不妙,想要投降以待来日的胡人尽数诛杀。

对于伏泉来说,他不需要留那些附庸的异族,这些异族一时臣服又如何,“非吾族内,其心必异”,伏泉要的是汉朝疆土永远和平,而不是短暂的效忠。

而且留着那些异族在汉境,也是浪费土地,占有本就已经不够大汉百姓,耕作生产的土地资源。以大汉如今人口的饱和数,即使有曾经的太平道之乱和羌人乱事,造成数百上千万人口的损失,但毕竟人口基数在这,只需要保证不再出人祸,控制好天灾,等着下一代人口爆发,中原的土地肯定不会够汉家百姓的生活,到时候只有不断向外开拓。

可是因为内附的原因,在北疆数郡,都有不少人口优势的南匈奴、屠各人,自然就成了伏泉的眼中钉,对于这些总是降而复叛的异族胡人,伏泉当然不能容忍他们继续这般愚弄大汉,除非愿意完全融入汉族,不再以故族自居,否则,他是一个俘虏也不想要。

大汉的人口已经太多了,有限的土地当然得给听命大汉的人去生活,至于那些根本都不听令大汉的人,伏泉觉得让他们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最好。

光熹元年,秋七月,汉军三路兵马,直捣南匈奴王庭,又北上扫平屠各族居地,连战连捷,皆大胜之。

除确认完全归附的数千胡人“少年”外,汉军斩杀胡人八万余,俘青年女子三万余,其余胡人多数北逃。其等多数塞北长史府所俘,筛选之后,或杀或编入长史府屯田,少数则逃入茫茫北疆塞外茫茫草原之中,但真正能存活者,甚少。

自此,并州以北,再无匈奴胡人痕迹,而伏泉对于北疆的战事,没有因为南匈奴、屠各的灭亡而停留。

待并州大捷传来后,伏泉毫不犹豫,继续他的计划,他当即在大捷朝会上奏朝廷,细数当年乌桓与张纯、张举等贼,举兵自立,欲成一国之事,请求朝廷下诏,以并州征讨南匈奴、屠各之汉军中,抽调一部骑兵,配合幽州刺史黄忠及护乌桓校尉吕布部骑兵,出塞以战养战,征讨塞外汉军一直讨伐困难的乌桓诸部。

这份上奏,很快遭到朝中不少大臣拒绝,毕竟随着前幽州牧刘虞在任上,招降了不少乌桓族,使得那些原本谋反的乌桓族多再次效忠汉室,许多大臣觉得完全没必要再多花费钱粮去讨伐乌桓这不需要多做在意的小族。

只是,这些意见,根本阻止不了如今的伏泉,特别是他们一直用烂大牙的粮草后勤和胡人已经效忠,大汉不需要为这塞外小族,浪费资源等等的理由。

在对待异族这件事情上,深知草原民族一旦人口暴涨的可怕的伏泉,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留任何可能掀起大祸的隐患给子孙的。

就算是如今的乌桓实力不强,比之南匈奴、屠各,甚至以前被汉朝灭亡的鲜卑,乌桓都很弱小,但是,伏泉也绝对不会让他们有任何崛起的可能。

一番扯皮,朝臣根本动摇不了伏泉分毫,而朝中一群家中子弟,都在参加北疆战事的朝官,也都请求朝廷批准剿灭乌桓,最终在宋太后的应允下,小皇帝刘崇诏令并州军会合幽州军,出塞讨伐乌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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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章 平乌桓扫剿黑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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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曾经跟随张纯、张举叛乱的乌桓人,也只是丘居力等人的部落而已,其余乌桓人并未反叛汉朝。

不过,对于要将边塞这些胡人全部灭族的伏泉而言,丘居力的这次反叛,却是完全给了他对于乌桓全族的借口。

否则,仅仅是屠戮了丘居力所掌控的那几个乌桓部落,对于伏泉而言,花了这么多代价,如此大张旗鼓的动兵出塞,仅仅是灭几个乌桓部落,这根本是得不偿失的。

而且,如果留下那些乌桓部落在塞外,这也十分影响到伏泉的计划,汉代自击败匈奴以后,便对于草原和西域的掌控想法越来越低了,除了不少武将想学习前汉武帝时期诸般,出塞域外,以战养战,杀敌立功的将军,依旧执意扩张疆土外,大多数文士都以粮草不足,中国之大,幅员辽阔,不需要在乎塞外苦寒之地为由,拒绝出塞远征,自然就更不要妄想扩充疆土的事情。

当年,窦宪出兵塞外,也是因为他派人杀死刘汉皇族近支,自知犯了死罪,恐难保全,于是急于赎死罪,靠着当时窦氏一族权倾朝野的势力,才勉强让朝中百官同意出兵的。

可就是这样,窦宪能带走的汉军也就只有数千骑而已,真正作为汉军主力攻打北匈奴的,却是当时作为汉军附庸的北匈奴的死敌南匈奴而已。

这里面,固然是汉朝想利用南、北匈奴的矛盾和仇恨减小汉军损失以外,同样也有汉朝本身粮草钱财真的不足,以及百官公卿多数人都对塞外土地不看好,不想为这些地方消耗太多资源的缘故。

伏泉知道,以现在的汉朝实力,短时间内快速开发塞外那些沃土,有些困难,甚至前期还会亏损不然。但是,中原土地已经不够汉家百姓生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未雨绸缪的扩大塞外的汉家土地,已经是势在必行了。

也许,占领塞外那些土地,刚开始朝廷移民,很多人会嫌弃路途偏远,塞外苦寒,不愿意移民,当然,这也是不要紧的。

毕竟,随着中原土地不够百姓生活,越来越多的人失去生计,没有粮食过活一家后,在生存的刺激下,肯定会因为那一丝出路而出塞的,到时候随着一个、两个人和家族在塞外屯田定居,有了好的生活,必然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出塞生存的。

这种只能给那些注定在中原生存不下去的百姓,逼他们出塞讨生活的移民方法,再配合伏泉自掌权以来,一直就实行的迁徙中原大族去边郡的移民策略,显然从上至下,都能慢慢缓解大汉的土地兼并问题。

伏泉相信,等到汉军尽灭驱逐塞外的乌桓人,到时候在大汉兵强马壮,无人敢动汉朝主意的情况下,那北方很多没被人发现,总有大量资源的土地,会一点儿一点儿的被那些只能在此,别无他法生存的人们,不断建设发展,最终成为大汉北疆塞外的一片片沃土……

此番汉军出塞攻打乌桓,伏泉特别下令让关羽以公孙瓒为前锋,目的自然是有些激将的意思,希望公孙瓒知耻而后勇,这次出塞,一扫他当初被乌桓人围困,最终突围差点兵败的劣绩。

当然,塞外毕竟也是不少乌桓人的老巢,形势错综复杂,伏泉为了保证汉军出征不出意外,特别动用了他很早以前随意埋下的一颗棋子,属于乌桓一处部落的头人乌咽。

在汉朝使者明确要出塞,攻打那些屡有叛汉事情发生的意思后,本就是出身乌桓小族,又和伏泉有着不少关联的乌咽,明白汉朝势大,乌桓无力回天,主动归顺汉朝,并且派出族中深知塞外乌桓形势的族人,给汉朝大军出塞带路。

至于这次出塞的结果,显然也是非常明显的,汉军骑兵一有马镫、马蹄铁之助,二有乌桓内应,一路长驱塞外数百里,连战连捷,所有抵抗汉军的乌桓骑兵,根本无法阻挡汉军恐怖的骑射和他们近战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以使出的劈砍实力。

当然,其实在对战汉军之前,乌桓人也早有失败预感,毕竟连实力比他们强大了无数的南匈奴人和屠各人,都被汉军打败,甚至除了彻底归顺,只承认自己是汉人的胡人外,其他胡族可都被汉军灭族,他们这些各个部落互不统属的乌桓人,又如何是汉朝大军的对手呢?

最终,历经三月,直至冬日,汉军将塞外包括丘居力所掌控的几个乌桓大族尽数消灭,历经大小二十余仗,斩杀乌桓四万余人,俘虏两万多乌桓妇孺,其他乌桓小族或早早与乌咽联系,早早抛弃本族,彻底归顺汉朝,不然就是一直向北迁徙,逃到汉军找不到的地方去生存。

当汉朝大军轻而易举扫灭乌桓一族的大捷消息,传到朝廷时,朝中公卿百官莫不惊呆,虽然他们知道汉军在打败南匈奴人、屠各人后,实力不一般,但从没想过能如此轻易平定乌桓。

并且,朝廷为此所耗钱粮也不算多,因为伏泉出塞所实行的以战养战,靠着抢掠乌桓人的储备,来实行的战略方法,根本只需要幽州为出塞大军准备前期的数日粮草便好,也不需要其他。

这下子,公卿百官对伏泉皆是无语,没人敢趁伏泉用这大胜之功,去反对他在军事上的意见,就是原本也不建议大军劳民伤财出塞远征的太尉蔡邕,也是无法反驳伏泉的军事策略,毕竟,随着新皇登基以来,伏泉已经用需求胜利的事实证明他的军事策略都没有错。

也就是因此,伏泉借着连番大胜的威势,在光熹二年三月,上奏朝廷,请兵伐降而复叛的黑山贼。

小皇帝刘崇虽然对军事不懂,但是自信宋太后,将用兵之事尽数交付伏泉后,享受连番大捷的快乐,自然对比无不应允,即使不少公卿大臣以朝廷连番用兵,府库经用不足,劝诫皇帝休养生息一些日子,再行征讨也根本没用。

当下,伏泉又是一番人事变动,纠结了并、幽、冀三州兵马,围剿龟缩在恒山之中,被大汉定义为太平道余孽,严斥其降而复叛的黑山贼军。

其实,对于公卿百官所提的钱粮不足的指责,伏泉是认可的,然而,他有不得不出兵的理由,那就是他现在极度缺人。

随着南匈奴、屠各、乌桓等族为伏泉扫平,大汉在并、幽二州的边境上,经历了一个冬天以后,其实已经空置了不少土地,虽然朝廷也发布诏书,号召不少百姓移民,但是时间短,收效甚微。

因此,想要人口种地的伏泉,考虑来,考虑去,最终将目光盯在了藏在山中的百万黑山贼身上,这些黑山贼本就是亦民亦贼,把他们赶下山来编户齐民,不仅可以少一个隐患,还能增加边郡人口,所以伏泉不得不给冀州刺史皇甫嵩下死命令,让他务必筹集足够粮草。

虽然去岁征讨南匈奴、屠各、乌桓,多数都靠冀州钱粮支撑,冀州今年府库可能紧张,但伏泉相信,以冀州之富庶,皇甫嵩咬咬牙也就可以应对的。

至于出兵时间,伏泉就定在了三月,这时候都是春耕时候,黑山贼也不例外,趁这机会打他们措手不及,是伏泉的目的。而且,就算他们藏到山里,今天没办法种地,没有粮食,就是熬到秋天,也得逼那些黑山贼下山。

壶口关以东,山高林密,连绵不绝,只带麾下八千人的关羽,让其麾下骑兵三千人配马,剩余五千改为步行,慢慢翻越这后世太行山的重峦叠嶂。

汉军身披玄甲,连同兵刃、干粮,重达六七十斤,每日攀爬山崖,苦不堪言。数日后方才下山,而后大军沿着漳、清水北上,翻山越岭,将隐藏在山谷中的诸势力一一搜出清剿灭。

起先据谷而守者极为顽固,关羽怒火中烧,命大军猛攻,一连屠五六座山谷,手段固然有些血腥,却极为有效,周围势力非降即逃,再无一人敢做抵抗,顺利收民数万。

之后,汉军一路北进,一直杀到冀州常山国上艾、井陉二县平原地区,收诸山贼屯壁,共得民十数万口,兵锋一转,向西杀回并州太原郡阳曲山区,连番猛攻,再收民数万,而后北上雁门一带,先将黑山贼在恒山的外围势力几乎清理完全,而后先将各个俘虏编户齐民送到最近也最缺人口的并州边郡,以军管的形式实行半屯田,等到他们在地方扎根,便撤销军管……

并州地广人稀,上党、太原、雁门三郡人口占据并州九郡总人口的八成,但也只有九十万人,这还是收编二十余万山民后的结果,说实话就是把并州百万人口全部装进上党郡也不嫌挤。

伏泉给汉军下的命令是只要恒山还有人,所有兵将就别回来,甚至直接写信给关羽等人,不把恒山百万民众一网打尽,他们就别想更进一步云云的意思。

甚至之后,伏泉又把堂弟伏德派入恒山,意思很明显,便是监督之意,这一下子可是极大的令汉军诸将重视,抓起人来更是疯了,毕竟谁也不想被伏泉轻视,没有升官的机会。

大军入山后,关羽便找来黑山贼出身的降将张白骑,询问具体方略,张白骑便把恒山的状况简单介绍一遍:以前张燕虽为盟主,发号施令,却不能插手各首领内部事务,也就是说他仅顶着一个好听名声。张燕死后,诸雄奋起,互相兼并,形成几股比较大的势力,以恒山南的于毒最强盛,号称有精兵十余万。

关羽对于这些黑山杂兵,却是毫不在意,听闻张白骑说于毒最强盛,还最狂傲,当下便定下拿于毒作为收拾黑山贼内部势力的出头鸟。

张白骑听后,却是进言献策道:“骠骑有令,此番吾等入山,以收民为第一要务,战事为次。于毒精兵十余万乃为虚言,然应有精壮三、五万人,一战杀之不死,必为后患,恐坏骠骑将军大计。依默之见,当以大兵凌诸强,诸强各自为政,兵微将寡,必仰望天兵,降者如云。届时吾等收尽恒山之众,于毒纵然势大,也惟有归降一途,此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嗯?尔读过兵书?”见张白骑献策,本来对于其贼寇出身,一直不屑一顾的关羽,不由对张白骑刮目相看。

张白骑摇摇头道:“默贫寒出身,仰赖骠骑将军,近来才开始识字,然默时常令手下识字者讲读兵书、史籍,偶有所得。”

听罢,关羽不禁感慨道:“日后骠骑将军麾下,必有君一席之地。”

能让关羽概概叹,张白骑之计,显然入了关羽眼中,值得使用,当下依计行事。

汉军在不知翻越了多少个山头后,终于碰上首个抵抗者,此人绰号青牛角,和过去的黑山大头领张牛角一样,以佩戴牛角号而闻名,拥兵数千,称得上一方豪杰。

这一战吸引了恒山数十万人的目光,可惜青牛角不太争气,只抵抗两天就被杀死,杀死他的不是汉军,而是其手下第一大将,因为关羽宣称,取青牛角头者拜别部司马。

别部司马可是一个不小的官了,对山寇有很强的吸引力,而关羽也明白伏泉要的是人口,不愿多造杀戮,自然知道内部腐化,才是最好的收编手段。

当然,关羽并未食言,快速拿下青牛角后,第一时间封其为别部司马,并引其为先锋,令黑山诸贼皆知其意。

接下来又是一路顺风顺水,黄龙做了第二个‘反面材料’,他比青牛角强点,抵挡十余日,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关羽舍不得用汉军,只命招降的黑山贼攻打。

按说有了青牛角、黄龙两个教训,恒山诸渠帅应该会更加识趣,令关羽

惊异的是,第三名反抗者比他想象要来得更早,在攻占黄龙的第三日左髭丈八就站出来了。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关羽见此破口大骂,为了震慑后来者,率领汉军猛攻左髭丈八部,一日即克。

而后,关羽见诸贼依旧迟疑,为立威,下令辣手屠其精壮四千余人,抛入漳水,僵尸满河。

周围数百里窝藏的黑山贼见漳水变赤,无不震恐,想起关羽为屠夫伏泉旧部,不敢再反,望风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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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一章 黑山贼灭

从三月初开始,到七月中旬,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从恒山中,被汉军逼迫搜捕和主动归顺的,一共约有四十余万民众。

这些民众人数,不可谓不少,然而这对于本来藏匿在深山之中的黑山贼而言,也不过只是占据原本黑山贼四成左右的人口而已。

对于他们,伏泉下令并州州郡,以有罪者和无罪者划分,有罪者即曾抗拒汉军的山寨民众,约近十万人,汉军将反抗山寨一寨之男女老幼全算进去了。这些人在将带领他们反抗朝廷的首领诛杀后,又分批打乱,一律被迁徙到并州朔方、五原、云中等贫瘠郡县,以半军管的形式,勒令他们屯田。

剩下的二十余万主动归降的人,在将其中贼寇的首领和部分战力不俗的青壮抽调编入军中后,其余全部安置在太原、上党这些并州富庶郡县,编户齐民,填补并州这些年和胡人联军,人口流失的空白。

不知不觉间,由关羽率领的汉军已经在恒山奋战快半年的时间,满眼除了大山就是小丘,每日行在山路,收拢驱赶山民,时有战斗发生,日子可谓是单调枯燥到了极点,足以把一个正常人给活活逼疯,期间甚至发生不少兵卒打败反抗贼寇后,直接掳掠妇女侮辱的事情。

关羽眼看势头不对,连番严惩了不少人,甚至连一个随他多年的司马,都被他杖责二十惩戒了,这才刹住这股军心不稳之风。当然,想要彻底制止,却是很难,毕竟总有兵卒会在将领看不到的时候,去干刺激的事情发泄他们的精神。

其实,莫说士卒牢骚满腹,不断违反军纪,就连关羽这个主将都受不了,这也是他们纸至今对于那些侮辱妇女的兵将,从未杀一人的原因。

也正因此,关羽知道必须要加快扫荡进度了,否则,再过几个月,恐怕军队在这大山之中,都有可能哗变,因此他的目标,已经聚在了于毒身上。

随着数万汉军反复扫荡半年,恒山民众,如今成去了七八成,剩下的那两三成为了对抗汉军的侵袭,纷纷汇聚到于毒、白绕、眭固等黑山渠帅麾下,组成黑山联盟,以于毒为盟主。

于毒刚开始有一些作为,因为恒山道路艰难,加之人数众多,汉军入山以来时散时聚,于毒倚仗熟悉地理,派出黑山贼攻击小股汉军,袭扰补给线,甚至杀戮投降的黑山山民,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随着以两万汉军,一万黑山精壮组成的大军如泰山压顶般不断接近黑山联军老巢,于毒动作渐渐收敛,直至不见。

黑山贼如果凭借地理优势,可以利用山道,避免汉军的追杀,逃往汉军势力薄弱的北方,再作决断,而追杀的汉军只有跟在后面吃灰的份儿,但黑山贼却没有逃跑的意思,而是准备做最后的挣扎。其中原因,便是因为黑山贼与那些一无所有的流民,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他们耕种于诸山谷,开垦田地,养牛牧羊,基业在此,想走也走不了。

到了于毒老巢外不远,所有汉军都知道这不出意外是最后一战,想到以后再也不用过那烦躁生活,他们顿时就有了足够的精神。

汉军在于毒所占大山十里外的一个有水源的丘陵地带,安营扎寨,关羽随后又点了张绣、胡封、庞德、杨阿若、张白骑等军中勇将,随他和伏德,率领领数十骑直驱敌巢考察敌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关羽如今身为沙场宿将,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更何况,山中地势险要,由不得他不上心。

路中有黑山探骑数十上百,人数相当,不过双方相差实在太大了,不说张绣、胡封、庞德、这等勇冠三军的猛将,就是张白骑本人亦以勇名闻于恒山,而关羽身边带着的数十亲卫,更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的百战精兵,双方一经交手,几乎是一面倒的大屠杀。

就是这样,还是关羽自己还留了数人,保护武力不高的伏德的缘故,不能怪黑山贼斥候太弱,实在是他们太强了。

关羽一行人顺利到达目的地的北山山脚下,于毒巢穴就在这片山脉之内,能容大队通过的地方惟有两处,所谓能容大队,也仅是数百人而已。一处在半山腰,另一处则是在地势较矮的山丘上,两地皆设有简易堡垒,可谓是易守难攻,险要所在。

望着地势复杂,易守难攻的堡垒,关羽皱眉问道:“白骑,可有其余入口?”

张白骑道:“自然是有,小者不提,大者有三处,西方有一,东方有二。从此处绕到西方,需走五百里山路,绕到东方,需走六百里。而且于毒必然已派兵把守。”

闻言,关羽点点头,而后对伏德道:“将军可有良策?”

伏德又认真看了眼山脉,摇头不语,显然无策,关羽见此回道:“破敌之法,数日可见,到时还望将军于骠骑处美言一二。”

说完,关羽便继续探查山脉,良久之后,这才带人回返大营。

当日夜,伏泉遣黑山精壮五千往东,又遣张绣五千兵屯西山,两者战力可谓有天地之差,前者的任务是伪作盛兵,模糊于毒视线。张绣部则正好相反,它要故意装出乌合之众的模样,好使对手放松警惕,然后再露出獠牙,发出致命一击。

汉军远来,关羽虽知军中兵将都想开战,但还是被关羽压下,他不欲直接开战,汉军在山中转悠这么久,不休息好就登山作战,若是被于毒以逸待劳,那可不就糟了?

直到大军休息整整三日后,关羽才下令出出兵,目前他手下随着不断收编黑山贼有近三万兵,其中汉军、黑山各占一半,漫山遍野,极具气势,看得死守山脉的黑山贼心里直打鼓。

关羽让张白骑统领黑山部轮番攻击两座堡垒,张白骑始终冲杀在第一线,无奈黑山精壮不耐苦战,屡屡溃散于要塞之前。五六日下来,战死者足有五千出头,两堡丝毫没有陷落的趋势,纹丝不动。

黑山贼颇觉诧异,汉军似乎和传闻中不太相符,就当他们认为汉军不过如此,关羽再次发起一轮进攻,他先使黑山精壮冲击半日,然后在日落前猛然间发力,甚至亲自披挂上阵,带领五千汉军猛攻矮山堡垒。

连日来对手的孱弱使得黑山贼心态极为放松,这时再想紧很难很难,一时间被汉军打得晕头转向,堡垒数地宣告失守,双方在堡垒上展开近身搏杀,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直到天黑前的一刻,黑山贼突然有大股援兵赶来支援,才勉强将汉军赶下去,稳住阵势。

见此策有效,之后几天里,深知对方肯定吸取教训的关羽,便在原本进攻方案做了小小改变,以汉军、黑山混杂作战,时快时慢,时重时轻。直到第十日,关羽推算两支偏军差不多已经到达指定地点,改以汉军为主、黑山为辅,发起疯狂而暴烈的进攻。

“杀……”关羽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疾速向山顶冲去,中途连斩数人,只是因为处于深山,不利于长兵器施展,否则死在他手里的人绝对会不少。

数以千计背负沉重铁甲的汉军,义无反顾跟上主帅关羽,似黑色浪潮,翻卷而上。头顶,数千支呼号的长箭,如乌云压顶,铺天盖地,密密麻麻覆盖堡垒每一寸角落,直压得黑山贼抬不起头来。

汉军装备精良,骁勇善战,虽然是下马步兵,但也非一般步卒可比。黑山贼人数众多,占据地利,双方在堡垒上展开血腥激战。汉军每向前推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伤亡,而黑山贼欲将其压回一尺,同样要消耗无数条鲜活的生命。

黑山一方连续三次增加援兵,总算杀退汉军,然而不等他们松一口气,关羽马上又组织一次进攻,凶狠程度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犹如海浪拍岸,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绝。

狂攻四日,汉军战死者几达五千,相对应的,黑山贼战死者也已过万,被杀溃无数次,若非黑山联盟盟主于毒将麾下八成兵力,全部堆到北山堡垒,堪堪保住不失。

知道对手即将完蛋,关羽也并未有自喜之意,夜间,关羽于军中大撒钱财,乃募集五百死士,以备大用。

次日清晨,关羽使五百死士呆在营中养精蓄锐,带领大军再度发起进攻,从日出一直打到日昳,整整四个时辰就没有哪怕一刻钟停顿,黑山贼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最终,关羽所募集的五百死士出动,负双铠刀盾,甫一冲上堡垒便牢牢钉在原地,汉军以他们为依托屏障,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快把汉军杀下去,快……”看着战场不利局势,于毒歇斯底里的大吼道,黑山贼听后一拥而上,然而对手可是从数以万计的汉军中选出的勇者,人人怀抱必死之心,兼且精力充沛,黑山贼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一个反冲锋就被打得大败。

于毒勃然大怒,迎面刺倒三四名溃兵,大骂道不已,言道再有人逃,便直接斩杀。黑山贼们惊惧的看着于毒,哆哆嗦嗦的回身,只是,稍一接仗便再度退回来。

见兵卒无能,于毒气得险些吐血,亲自出马,带领上百名亲卫及黑山贼搏战汉军死士,于毒先前觉得手下窝囊,现在他则尝到了对方的厉害,不出几合就被砍了一刀,狼狈溃走。

见众人眼中,尽是不屑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也强不到哪里去。

于毒老脸涨得通红,偏偏发作不得,既然堡垒守不住了,那就退守第二道防线好了,正欲下令,一个满身血污,像是小头目模样的人匆匆来到他的身后,轻声颤抖道:“大帅,西山失守……”

于毒扭着僵硬的脖子看向那人,目光呆滞,满脸麻木,半晌道:“什么?”

“西山失守,白帅战死。”

五官扭曲成一团,于毒有些不信,但还是压低声音道:“白绕兵马与汉军相当,怎会身死失地?无能!无能……”

“汉军甚精锐,想是主力。于帅,如今局势,当撤也,不然,后果难料。”

“……”于毒苦苦一笑,他先前竟然还幻想着守到冬天,甚至幻想汉军撤退时偷袭其一把,自己真是狂妄得没边了,想想就觉得可笑。

早知如此,当初选择投降好了,陶升、张白骑他们在汉军都混成了军侯、司马,在他想来,依照他的实力,投降的话应该和那这几个家伙,混的差不多。只是,此时想降也晚了,先不说自己是最晚投降的,就是这几日和汉军对战,汉军战死者已至上万,以对方主将关羽的杀人性子,于毒知道他一定不会饶了自己。

“于帅……”堡垒之中,突然传来震恐的惊呼声,接着便见于毒亲信慌张赶来到:“东山被破,汉军已从背后杀来了……”

这话说完,在场的数千黑山贼轰然崩溃,潮水一般向身后堡下涌去,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已被汉军包围,再死撑下去,也只有死而已,可这显然不是他们愿意的。

然而,山口的出口就那么大,容不下所有人,为了尽快逃走,毫不犹豫拔刀砍向前方,随后自己又被后面之人砍死。于毒亲卫为了使主帅脱身,也加入到厮杀行列,可是黑山贼太多了,杀之不尽。

原本黑山贼视为天险的山口,如今却成了他们的坟墓,面对扑上来的汉军,于毒长叹一声,束手就擒。

血色浸透山林,关羽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于毒,冷冷喝道:“大汉天兵至,为何不早降?”

“早不知耳。”

“杀了!”眼见于毒如此傲慢,本身就自傲的关羽,看不惯于毒,毫不犹豫命人将其斩首。

此战汉军以阵亡万余人为代价,击破黑山贼联盟,俘民三十余万,杀盟主于毒以下首领十余人,而汉军所俘百姓,则尽数依照前番迁徙措施,将他们迁徙到幽州边塞。

至此,曾经叛乱大汉北疆,令朝廷不能制的黑山贼,彻底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第六百七十二章 塞北丰收和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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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番战事,汉军皆是大胜,因此高兴的是朝廷和伏泉,苦恼的却是骠骑将军府一众属吏,毕竟他们要忙着计算战功,为各部封赏。

朝会日,在小皇帝刘崇和百官公卿的高兴的气氛中,伏泉当即拿出立功功臣名单,向朝廷为有功人员,请求封赏,其中封侯者便有十数人,其他将军校尉亦不少,刘崇听后,开心之下,毫不犹豫的同意,群臣想反对也没办法,毕竟实打实的战绩在那,谁也抹黑不了。

随着黑山贼灭,大汉北疆再无忧患,唯所虑者,除西北边塞,尚在西域攻城略地,大有自立一国的韩遂以外,便是本朝自立国后,一直便是朝廷心腹之患的各地世家豪族了。

当然,前者对伏泉来说,不过就是边塞小患,日后大军一至,势在大汉,任韩遂如何抵抗,也无能为力。

至于后者,却是伏泉想要灭绝,却始终毫无办法的一环,毕竟,这些世家豪族,已经不是前汉任由大汉朝廷一旨迁陵诏书就可以摆平的了。他们已经在大汉各地生根很久,强行动之,只会令社稷不稳,唯有徐徐图之,才是王道。

秋天来的很快,上计时候,各地计吏所报的赋税,除了今岁朝廷动兵的地方不尽人意外,其余各地所报赋税都还算理想。

对于那些赋税不如人意的地方,伏泉也未多加责难,毕竟,朝廷动兵,肯定会影响地方生产,能不让本就捉襟见肘的中央府库出钱救济,其实都算好的了。

不过,让人欣喜的是塞北长史府的屯田法得到了收获,在这数年大汉朝廷的不断支持下,塞北长史府靠着昔年移民的基础,在无数被强制屯田的犯人战俘的血汉下,终是开辟出了十余万亩良田,其所带来的收获,在朝廷各种前期免税和政策一一消失,今年终于得以显现。

扣除了那些自愿移民,开垦土地到期,朝廷赏给那些移民者的九万多亩土地,剩下还有数万亩土地,依旧在朝廷名下,由犯人战俘耕种,所出产获,朝廷拿大头,那些犯人战俘只能取小部分谋生而已。

塞北长史府虽只有数十万众,和大汉普通郡的人口差不多,但根据塞北长史府所派计吏报告的数据来看,其地赋税,已经快要赶上一般大郡了。

而以塞北长史府如今形势来看,未来不出意外,其亦可为大汉又一大州,毕竟,这塞北长史府的辖地可是能不断扩大的,就算扣除了那些根本不能种田的地方,但是依旧有不少合适的绿洲可供屯田所用。

况且,按照计吏所言,塞北长史府官吏,在用军管监督百姓、犯人、战俘屯田时,也并未一昧的把心思放在土地上,种植之余,也在利用屯田区的胡人战俘养殖牛马和其他农副产品,这无疑又大大增加了塞北长史府的潜力。

本来,以屯田为契机,一来解决边塞贫瘠郡县的粮食问题,二来作为打开大汉朝廷不断向外扩张的钥匙,伏泉只是想通过屯田的好处,使得大汉上至百官公卿,下到普通百姓都知道边塞无人之地屯田的好处,吸引他们不断开拓,可是伏泉自始至终也没有对于塞北长史府如何合理屯田有具体规划。

一开始,即使皇甫嵩接手,同样是没有太多章程,只是按照一般开拓土地那些,圈地种田。也就是前几年,伏泉在某次奏疏里向先帝刘宏提到了枣祗这个人才,虽然对于这个和党人关系不浅的家伙,伏泉不太喜欢,但是想到这位真实历史上的屯田大师,他还是举荐了,因为他知道,枣祗和其他党人不一样,对于种田养民这等关乎民生的大事,他肯定不会放水的。

而刘宏对于自己新开辟疆土的改建,也很上心,当下就委任了枣祗为塞北长史府农都尉一职,具体负责塞北长史府的农业。

刘宏心里清楚,一旦那些塞外荒凉土地变成可以养民够百姓生活的良田,那不管怎么说,他这个皇帝的开疆拓土功劳,是怎么也消除不了的。因此,可以说对于塞北长史府的事情,刘宏完全是有求必应,有时候伏泉不禁在想,若非是当时大家的眼中都认为塞北是荒芜之地,没人敢去塞北的话,恐怕也不知有多少人去刘宏面前吹他们如何如何会治理农桑,然后讨个官职高的位置出仕塞北长史府了。

事实证明,伏泉所想是对的,虽然枣祗对于伏泉不太友好,但被伏泉举荐,他还是认真的完成自己的本职。

到了塞北后,枣祗在认真研究了塞北长史府的土地后,便让人将塞外还没耕种的土地,按照可作为草原畜牧的和耕种的分为两种,而后一边种牛羊,一边耕地,这样双管齐下,这才有如今塞北长史府的威风。

此事报知小皇帝和宋太后后,便当即命人将塞北长史所取的成绩传遍朝野,同时重重的封赏的塞北长史府诸人,这无疑狠狠打了朝堂内不少人的脸。

不说那些一直不赞同建立塞北长史的朝官们,就是朝堂上那些党人,也像是被重重打了一下脸,毕竟他们可是一直骂刘宏“昏君”的,现在刘宏都能开疆拓土,和桓帝刘志一样,他们还能叫他昏君吗?毕竟,哪有能开疆拓土的昏君,即使他不是明君,但也不能用“昏君”来形容的。

而有了好的开头后,伏泉便继续上奏,让朝廷同意塞北长史府继续扩充地盘,扩充幽州以北诸帝,他可记得幽州北塞也都是后世不错的沃土良田,既然现在屯田功效那么好,他当然要将东北诸地利用了。

一切都在如火如荼进行着,对于连番征战的大汉朝廷来说,的确需要休养生息几年,而伏泉也正好利用这几年时间,慢慢为他的那些还未出世的想法做好准备。

三年后,光熹三年,九月,自刘宏死后,守孝三年的万年长公主刘葭,已至适婚年纪,经宋太后和皇帝刘崇下令,以骠骑将军伏泉公忠体国,为国之肱骨,为公主最佳适婚人为由,令骠骑将军伏泉尚万年长公主刘葭。

皇帝嫁姐,嫁得还是权势天下第一的骠骑将军,天下为之轰动,而作为皇帝刘崇的唯一姐姐,其嫁姐所出的嫁妆,也是不菲,乃是普通公主出嫁的三倍有余,令世人震惊。

这三年大汉休养生息,国库是渐渐充盈,而随着幽、并、凉三州屯田也渐渐落实,边地军队已经可以自足,不需要中央朝廷不远千里运粮后,府库更是省了很大一笔钱粮。而逐渐懂得朝堂权谋的皇帝刘崇,自然知道他有这局面是因为谁,再有宋太后所教要牢牢稳住伏氏,利用伏氏治天下的策略,刘崇自然在公主出嫁的赏格上,下足了力气。

以前结婚之日并不热闹,《礼记郊特性》曰:“婚礼不用乐,幽阴之义也。婚礼不贺,人之序也。”而《礼记曾子问》亦有言:“娶妇之家,三日不举乐。”

古礼都是提倡婚姻不用大办特办,然而婚姻终究是“大吉也,非常之吉也”的喜事,在大汉这么一个崇尚音乐的国度,“婚礼不庆”自然名存实亡,即使是后世,同样如此,为一场婚礼,娶一个老婆,倾三代之力者,数不胜数。

在盛大的音乐中,这对带着浓厚政治联姻的新人开始结亲,伏泉一身华贵衣袍,挂刀环佩,俊朗不凡。而早已出落有致的刘葭则是长裙交叠,璧瑞簪珥,装饰之盛,艳如春华,笔墨实形容不出万一。

两人缓缓步入内堂,此堂内没有外人,皆是双方家属,先拜堂,先拜天地、再拜祖先、三拜尊长,而后相对而坐,男西女东,意以阴阳交会有渐。

侍者端上清水,一对新人净手,拿起筷子各夹畜肉享用,另有侍者斟酒,两人交换杯子,在喝下前用剪刀剪下彼此一绺头,绾在一起表示同心,此为“结”,前汉苏武就曾有诗言:“结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喝下合卺酒,两人手紧紧拉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今生今世,永不相负。

至此,正婚礼毕,新郎新娘该出去,到院内会客了。因今日成亲的都不是一般人,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一个是皇帝的亲姐姐,两人其中一个都是身份尊贵无比,更何况是一起,几乎京师雒阳有资格参与婚宴者,还有各地伏氏亲朋故吏都来了,甚至于小皇帝刘崇和宋太后以及其他皇族都来了,宴会足有数千人之多,可谓是一时盛景。

千人会餐非同易与,不只骠骑将军府奴仆,连伏氏宗亲,不其侯府的人甚至京师的刘姓宗室都动员起来,分为十方,各顾一地,忙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才不致出差错,同样也好在骠骑将军府够大,几经扩建,方才容纳得下他们。

伏泉携带蔡琬穿插其中,说实话他很不适应汉代的婚礼,客人在酒席上当着新娘的面嬉闹戏谑,笑骂无忌,连最起码的礼貌都不顾,比之现代还要疯狂百倍,很难想象平日一本正经,知书达理的汉代人也有这么放浪的一面。

不过,若是换做旁的新郎,宾客肯定会不断捉弄新郎新娘,不让其早去洞房,可是伏泉不同,在场之人给他们几个胆子,都不敢说戏弄伏泉和刘葭,更何况如今皇帝、太后还在,若是让他们对自己不满,岂不是仕途有忧?

夜幕深深,伏泉微醺进入新房,随着门关灯熄,高贵的公主就此成了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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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三章 盐铁之利

大婚之事已毕,伏泉和刘葭这对年龄在大汉朝来说,年龄差偏大的新人,也是难有休息机会,毕竟按照礼仪,婚后还要拜见双方亲人以及祭祖等等。

故而,那段日子里,伏泉不是带着刘葭去不其侯府拜见在京的唯一宗亲伏完一系,便是去皇宫内和京师其他的刘氏宗室近支拜访。

期间,也是拜访了伏泉曾经的情人刘坚,不过随着刘坚人老色衰,伏泉和她除了偶尔刘坚来府里打着探亲名义看望桃桃见面,也没有什么私下会面了。

这次带着刘葭去拜访刘坚,伏泉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心里也是尴尬,总有一种带着正妻见小三的感觉。

不过,好在随着这些年的冷淡,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淡了,刘坚除了心系桃桃以外,对于伏泉也没什么脸色了,因此除了热情接待刘葭这个宗室晚辈,说些家长里短的话外,就是把伏泉晾在一边,完全不顾及他那骠骑将军的身份。

对比,伏泉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故作视而不见的忍受着,谁叫两人之间有那关系,虽然感情淡了,但是伏泉也不会说去因这种小事去对付刘坚的。

更何况刘坚此举,配合着她话语里时不时传授刘葭的驭夫之术,伏泉十分怀疑刘坚是故意给自己看的,想要报复自己,毕竟,终究说来两人之间也是有不少欢愉的情分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因为生活的某些事情而减弱的。

处理完京中诸事,伏泉然后便是命家仆整备好马车,带着骠骑将军、阳都侯府的一应妻妾子女,回到家乡琅琊祭祖省亲。

其实,京师之中,伏完的府邸里有临时祭祀的伏氏先祖的祭堂,往年京师的伏氏族人,都是在这祭祀先祖的。

否则,琅琊伏氏祖地离京师一千余里,这真要每逢节日,都要回乡祭祖,真这样的话,想要在仕途上有寸进,那不是连黄花菜都要凉了吗?

虽说大汉以孝治天下,但是这用到仕途上,该能缩减的东西,也都要缩减才行,真要满朝官吏都为了个“孝”字,不做事的话,这大汉国的行政体系,其实也就完了。

本来,若是纳妾,比如将卞萦、杜白她们收入房中,就没有这告祖的麻烦事情,最多也只是需要去不其侯府的家庙里告祭一声也就罢了。

可是,刘葭不同,不说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就是她公主的身份,也由不得伏泉不按照规矩办事,回乡循礼祭祖。

因女眷太多,一行人用了近一个月功夫,才到目的地,到得琅琊后,他们自然是受到了当地官吏的热烈迎接。毕竟,伏泉和刘葭身份都不一般,虽然是有些“老夫少妻”,年龄相差了十余岁,但一个是权倾朝野的骠骑将军,一个是先帝独女,当今皇帝的亲姐,由不得他们在各方面不接待细致,否则若是处事接待不周,被皇帝知晓,他们这些臣子还能有好结果吃?不说其他,就是上计考评的时候,一个办事糊涂的评价,那是绝对逃不掉的。

在不其侯封国内,伏泉带着刘葭见过诸位伏氏亲长,这些人有些祖辈余荫,无不是青、徐二地闻名的学者大儒。

只是,很显然,伏泉这辈子多是住在京师,对于祖地琅琊都没有什么印象,又如何对这些都是幼年时候见面的长辈有太多印象呢?

和这些长辈强带尊敬和欢笑,除了一起祭祖,还要一一登门拜见,敷衍了好几日,方才让伏泉松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伏泉觉得,就像前世带着新婚妻子,去见那些根本不常联系,却突然冒出来的七大姑、八大姨那样难受,明明就没有那么亲的联系了,却还要装得像是天天都见面一样亲密,真是虚伪的很啊!

祭祀完祖庙,用了约莫半月功夫,总算把该办的事情解决,伏泉和刘葭告别各位长辈,这才带着众人回京。

一来一回,却也是耗时了三月有余,来回颠簸,莫说是府里的女眷孩子受不了,就是还经常骑马的伏泉,也是有些受不住。

当然,这般折腾,对伏泉而言,也不全是无用之功。毕竟,他除了完成了祭祖这必须做的事情外,沿路也在观察州郡地方世族豪强的实力,终究随着这三年他不断有意无意的在中、基层提拔寒门士人,而将朝中高位多给予世族豪强,各地世族豪强的势力也随着他们在当地官署的势力锐减,而不断减弱。

自古世族豪强势力壮大,最根本的原因无外乎官商勾结,盘剥地方而已,若是没有当地官府的支持,那些世族豪强势力,又怎么可能一步步壮大呢?因此,伏泉直接将他们的地方根基一步步拔除,自然可以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将他们削弱于无形了。

至于让世族豪强中人掌握朝中高层,看似国家大事,多由世族豪强中人接手,让他们提出有利于他们的建议,可是,不要忘了,这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皇帝的手里。

而皇帝刘崇现在虽然渐渐执政,但是听从建议还是伏泉和三公,可是如今三公司徒是伏泉伯父,太尉又是天下人都认为的伏泉老丈人,最终那些有利于世族豪强的提议,在下诏时候会被削弱多少,完全就看伏泉的意思。

因此,可以说从上到下,世族豪强都没伏泉通吃了,他们纵然意识到这些,想要反抗,但是伏泉掌控天下兵马,又有曾经的袁绍带领党人顽固者谋逆之事,前车之鉴在此,终究还是没人敢真正的动刀兵,只能任由伏泉慢慢温水煮青蛙般的将他们宰割。

回京师将骠骑将军府这些日子所积累的必须处理的案牍,处理完后,伏泉稍得清闲,便又将目光转移到继续对付世族豪强上来。

有着前番去琅琊一路上的观察,伏泉知道,在地方上,世族豪强逐渐失去对官府的掌控后,他可以实行下一步计划了。

这一次,伏泉准备将削弱点,放在另一个打击各地世族豪强的点子上,那就是收回如今被各地世族豪强垄断的盐铁之利。

前汉初时,大汉开放盐铁民营,使经营盐铁的商人富比王侯,后来到汉武帝时,战事连连,迫于财政压力和对商人“不住公家之急”的反感,在桑弘羊的主持下“笼盐铁”,将盐铁的经营收归官府,实行专卖。

本朝立国,因盐铁专卖随着各地世家大族,掌握地方资源,私卖甚重,所以前汉国策盐铁专卖早已名存实亡。

后来,因为经营盐铁已经是是官、私并存的形式,而且官府贩例很小,甚至可以忽略不提,民间却是占据了绝对优势,因此本朝直接取消盐铁专卖,实行征税制,借由民间的大宗量的盐铁货物贸易,获取税收以养国。

可是,到了今日,各地所收盐铁之税,日益减少,可以说本来应该占据朝廷税收大头的盐铁税,几乎是只剩下一点儿汤水到朝廷手里。

本朝之所以如此府库空虚,财政一直赤字,除了因为汉羌百年大战,拖垮了大汉以外,这些朝廷该得到的税收,日渐被下面世族豪强私吞,自然也是关键。

至于证据,只提并州一地便可,虽然并州是边塞苦寒之地,土地贫瘠,但并不代表它就该穷,甚至每年都要冀、兖二州接济,方可度日,毕竟,并州可是大汉有数的盐铁大州。

并州九郡,太原、雁门、五原、朔方、西河、上郡,此六郡多产盐,尤以太原郡为最,出盐极多,亦产铁,按理再穷困,也绝对不会到州郡府库连维持数万边军日常所需都不到的地步,毕竟本朝不是不知道盐铁贸易巨大,对其可是一直课以重税的。

而且,民间能经营盐铁的,可都不是小民经营,而是地方世族豪强,朝廷对他们,也只能指派专门人员监督、收税。

然而,就是如此,伏泉翻阅他派人找来的,大汉往年各地的盐铁记录,发觉各地的税钱都是少得可怜,而且是越来越少。

中间缘故,不问亦知,肯定是监督收税者,与地方世族豪强狼狈为奸,损公肥私,窃取国家利益为己有。

历朝历代,乃至后世,盐都属于国有资源,而后汉世族豪族强竟能垄断盐铁之利,势力之盛,由此可见一二。

由此想想后汉那些能靠着越来越少的税收,连番支持国家大战,还能不断压制周边异族的皇帝,是多么不易,也难怪出了见钱如命的皇帝,实在是真的越来越穷了。不过,即使如此,后汉也未和明末那般,收不到税,只能加重田赋而亡国,亦可见为何“汉独以强亡”?

伏泉而今是已经掌控天下,盐铁之利,贸易巨大,而且他在边地实行屯田,现在还是投入多,回报少的时候,自然不能见该到手的钱财白白流失,所以遂动了收回盐池的心思。

朝会日,伏泉便上奏收回盐铁官营,此话一出,立刻便引得满朝世族豪强出身的高官激烈反对,其中,犹以司空杨彪反应最甚,毫无疑问,身为顶级门阀的弘农杨氏,必然在弘农或者附近拥有当地盐池利益。

至于为何杨彪会为司空,却是因为原来的司空马日因为去年穰灾而被罢免,而后便换了到了资历的杨彪为三公,也由此,弘农杨氏也是继已经势衰的汝南袁氏之后,第二个完成大汉四世三公的家族。

其实,本来穰灾,不少世族豪强出身的朝臣有意拿下蔡邕,换另一个懂军事的资历够的人,来顶替。不过,这被伏泉强行入宫,找了皇帝、太后拒绝,而后是坚决的拿下了在司空位置上做得很好的马日。

究其原因,是这位大汉的皇亲贵族,这几年得势,已经有些和自己面善心不和了,再加上伏泉有些跋扈朝堂,为政有意提拔寒门,打压世族豪强,马日身为大汉一流门阀右扶风茂陵马氏的掌控人,又如何还能和伏泉保持以前二人的亲密关系?

大儒也是人,也是要考虑家族利益的,再加上朝中其他高官的支持,因此根本不用想,他们会联合,对付伏泉的诸般削弱他们的举动。

因此,马日不可留,而伏完作为伏泉伯父,在司空之位必须留下,蔡邕更是伏泉用来搪塞朝官的军事傀儡,又有蔡琰的缘故,自然也得留下,所以这一切自然就成了定居。

只是,让伏泉没料到,他拿下了马日,却让杨彪这狐狸冒头了,虽然知道杨彪是肯定能当三公的,但是让他在这局势上位,确实令伏泉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伏泉也没办法,毕竟,三公不是别的职务,朝臣有资历为三公的就那几个,而杨彪也是天子刘崇的四个帝师里,唯一一个没有成为三公的。所以,伏泉就算强硬阻止,也不可能打帝师的招牌,忤逆小皇帝的意思,只能同意杨彪继任为司空。

而随着杨彪为司空,弘农杨氏四世三公的局面形成,自然作为世族豪强一员,杨彪接过马日的大旗,继续团结朝堂的其他高官,对于伏泉各项削弱世族利益的政策,各种反对和敌视了。

因此,这才有伏泉刚刚提出收回盐铁官营,就被朝堂高管群起而攻的事情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监者渎职

有着身为司空的杨彪率先进言,满朝群臣中的高官,都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样,纷纷进言盐铁不可收。

议郎王允出列道:“启禀陛下,自本朝以来,盐铁于民间兴盛,福及万民,朝廷岂可轻易强取之?岂非与民争利乎?以臣所见,万万不可如此,前汉世宗孝武皇帝之鉴,尚在眼前,若非其强收盐铁,夺财于民,岂会有天下民怨沸腾,反叛不断,社稷崩塌之危也?故世宗孝武皇帝纵武功赫赫,有大败匈奴,开疆拓土之不世大功,然其治下,户口凋敝,百姓流离失所,却是不争事实,此皆与民争利之果,臣恳请陛下,万万不可下此亡国之诏也!”

待王允这话说完,在场朝会高官,无论是想到反驳伏泉理由的,还是没想到理由的,纷纷眼前一亮,齐齐出列行礼道:“臣等恳请陛下,万万不可与民争利,强收盐铁,下此亡国之诏!”

只见得,朝会之上,高官尽数反对,唯有伏泉不断安插的寒门出身的朝官,并未与那些世族豪强出身的朝官联合,反而多数人在他们反驳伏泉后,极力上奏收回盐铁官营是善政,要求皇帝下诏实行。

场面极其僵硬,坐于上首的皇帝刘崇和宋太后,一时之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朝官中的寒门士人,实力上明显比不过那些世族豪强的高官,声势很弱。

望着那些反对自己的人,伏泉本就是世族出身,对此心中早有准备,因此并未吃惊,毕竟他的举动是在吸干世族豪强的血,这些世族豪强子弟如何会答应这再次开办盐铁官营的政策?

眼光将在场反对之人,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自己的老熟人王允身上,伏泉在他身上流连许久,这才收回他那饶有深意的目光。

伴随着的,是伏泉心中一丝冷笑,这老狐狸隐忍那么久,没想到却因为伏泉戳中其家族核心利益,竟然就让王允一下子跳将出来,口若莲花的反驳自己来了,不得不说他不止是工于心计,这张嘴皮子也是厉害。

说来王允这些年也能隐忍,当初朝廷平定太平道之乱时,王允先是想利用伏泉,借着张让宾客和太平道蛾贼勾结的信件,准备扳倒张让等宦官,结果伏泉有意识的率先从中脱身,王允只能自己去做,最终的结果是他不仅没有扳倒张让等人,反而后来因此把自己也陷进去,被张让等人寻到把柄,诬陷下狱。

后来若非杨赐与何进相助,其命休矣,好在最终被赦免脱身,不过也因为宦官势大,其力量有限,担心为宦官报复,只得改名换姓,离开京师雒阳,辗转于河内、陈留之间亡命。

而随着之后何进和袁绍要为刘辫夺权,招外兵入京,同时也要招揽各种他们可以招揽的人才,王允自然也在此列。

作为并州名士,何进、袁绍当然都写信联络王允,希望得其相助,王允得信后,知道对付宦官,自然是欣然同意,当下赶往雒阳。

只是,没曾想,等他到雒阳时,京师大局已为伏泉所定,何进作为逆贼被蹇硕诛杀,而袁绍为了力挽狂澜,强行扶持刘辫即位,结果事情没办成,连他自己和嫡系亲族都因为谋反而身死。

得到这些消息时,当即王允得老狐狸本性,立马出现,毫无犹豫的选择蛰伏下来,直到打听到张让、赵忠等宦官都在雒阳兵乱时,为袁绍带人所杀后,这才现身。

本来,王允改姓换名亡命,就是忌惮张让、赵忠等宦官而已,毕竟他的罪名早就已经被先帝刘宏赦免了,现在随着张让、赵忠等人已死,王允自然用着本名,联络了一些京师雒阳的故友旧交,而后在他们的举荐帮助下,被朝廷征拜议郎,再次步入了仕途。

这般坎坷的经历,使得王允在面临伏泉独章大权的朝堂里,一直格外注意,虽然也有不少反驳自己的谏言,但从未像这样第一时间做出头鸟的。

想了想,伏泉便明白王允为何如此了,原因很简单,朝廷收回盐铁,无疑是断了太原王氏的根,也就难怪他会这般冲动了。

毕竟,作为并州大族,太原王氏是州内名门望族,世代担任州郡的重要官职,在并州当地影响很大,威望颇高。而太原王氏能如此兴盛,除了族内人才涌出以外,更大的原因就是他们在并州之内,掌握了大量的盐铁利益,这才能如今的强盛局面。

本朝世族豪强能够崛起,最大的原因自然是他们掌握的资源多,可以供养出更多的人才,只是,要想养出人才,必然需要足够的财富供应。

这就像后世那些写的,做文学的,没有稳定的生活,能有几个写出绝世的好书?

放到如今,看待世族豪强崛起也一样,大多数世族豪强是用着中国人最通常的方法,靠着土地兼并,积累财富,供养家族子弟的。

可是,太原王氏不同,或者说整个并州的世族豪强都不同,并州土地本就贫瘠,又因为身处边郡,时常有战事,想在这里靠土地兼并供养家族,很明显太困难了。因此,这些并州的世族豪强,自然把目光放到并州的盐铁之上了,正是因为他们掌控并州盐铁的民营贸易,这才能有大量的财富供养家族子弟。

现在,伏泉一开口就是收回盐铁官营,当然是要了王允的命,毕竟若真如此实行,太原王氏恐怕立马掉价大半,也就无怪乎王允这最擅长隐忍的老狐狸,要第一个出来跳脚了。

不过,王允反驳伏泉的理由,也是让他很无语,因为他话里“与民争利”这些话听着,很容易让他想到明末那几个皇帝靠着农业税根本不能维持朝廷用度,所以只能派矿监到各处收税,结果那些代表大地主阶级的文官代表,立刻上蹿下跳的和皇帝争论,说这些是与民争利的恶政,是容易激起民怨的亡国之策,不能实行云云。

由此看来,官僚阶级不论何时,也都是这个德性了,也不知,这些政策到底是在和谁争利?到底是不是亡国的恶政?

说实话,王允的话,在伏泉看看来错漏百出,汉武帝受限于财政压力,强收盐铁,靠此维持住了军费,如何和其后期导致民怨沸腾,天下户口凋敝有关?

毕竟,在前期,汉军实行以战养战的时候,可并没有出现后来的恶果,而汉武帝强收盐铁,可是实实在在稳住财政的。

而汉武帝后期之所以会崩盘,除了他拿着数代祖宗积累的财富,丝毫不知休养生息以外,也有他后来为了面子,不再实行以战养战,大大加重的军费支出,以及不懂经济的他连番来了一些破坏经济的政策,最终种种原因结合,导致经济崩盘,使得天下民怨沸腾,起义不断,若非靠着他祖父汉文帝的面子,一封罪己诏下达,说不得汉朝在他手上强盛,也在他手上崩溃了。

当然,这些话伏泉不好说出来,倒不是因为他不敢在朝堂议论汉武帝,自从前汉宣帝即位,对于汉武帝之功过,大汉已经不像武帝时期那种如同文字狱般的噤若寒蝉了,他的是非功过,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伏泉之所以不好说,却是因为他拿不出有说服力的依据来证明,朝廷强收盐铁,会不会导出现汉武帝后期的结果。

他不是学经济学的,可以用各种理论知识来证明,当然,伏泉觉得,就算他有理论知识,恐怕这些朝臣也不会承认,毕竟他们完全可以用这事情没有事实证明来抵赖。

为了利益,只要他们想,根本不会有他们不敢反驳的事情,若是有着后世经验,伏泉现在说这些自然没人敢反驳,然而,这不是没有先例证明吗?

盐铁官营本来是部妙棋,结果可惜,这部棋被汉武帝其他的经济政策,完全搞得在现在成了与民争利的亡国之策了。想来,后汉数次禁止民间私营盐铁,却不能成功,除了世族豪强势力大,阻力重重以外,也有当局者对于强收盐铁,与民争利这些调调的后怕吧,实在是有前车之鉴在。

这场朝会,最终没能让伏泉如愿,强收盐铁没有通过,世族豪强的高官出了崇德殿,都是喜悦之极,他们除了因为保证了自己家族利益高兴外,也有终于能让伏泉吃瘪而兴奋。

毕竟,因为伏泉的权势,很多伏泉上奏的政策,他们根本没有力量反对,这次竟然能够赢了伏泉,自然高兴了。

当下,作为令伏泉吃瘪的主要人物,王允可是受到了许多朝官的热烈追捧,直把这次冲动出头的王允说得飘飘然,而后更是生出了联合这些朝官,在文臣中自有一番势力的野心。

“诸君,陛下即位以来,伏泉坐掌阿衡之权,秉意独断,跋扈之极,加之种种政策,皆有损我大汉根基,允虽不才,愿合诸君,于朝堂之中,锐挫其人,保吾大汉社稷安危,不知诸君何意?”王允如此道,话里大有一副朝堂都靠他的意思,毕竟,如今朝局确实需要他。

就像王允话里说的那样,“伏泉坐掌阿衡之权”,那阿衡又称保衡,原是保护教养幼稚之官,后来泛指辅佐国君之人,又“秉意独断”,依照其本意独断专行,再加他处处挖世族豪强根基,提拔寒门,这种人,就是他们敌对的大权臣,必须要针对。

若是这次没有王允,一旦朝会通过伏泉提议,以伏泉经过这几年完全消化了天下兵马的局势,再有朝廷大义,纵然他们这些世族豪强在地方势力庞大,但也很难和强大的汉军为敌,说不得真要失去盐铁这部分贸易了。

因此,众人对此却不反感,反而是默认,实在是似乎现在能对付伏泉的,除了他以外,再无别人,真让伏泉继续破坏他们世族豪强的根基,那可就真的要出事了。

带着一股闷气,伏泉回到骠骑将军府里,忽有苍头报,贾诩到来,伏泉诧异,这家伙怎么来了,不过还是让其进来。

贾诩来到大堂,见到伏泉行礼后,当即禀报来意,他此来的目的,却是为伏泉的强收盐铁献计而来。

闻得此言,伏泉脸色颇为不好,贾诩如今也被他提拔到尚书令位置,也是朝官之一,负责管理少府文书和传达命令,掌权中枢,可谓要职。

而贾诩刚才在朝堂帮助自己,反而事后来说,如何让他受得了。不过,伏泉想想,以贾诩的性子,只有这样做才对得起他明哲保身的性子,做事绝不出头,即使有帮助主君的办法,也是私下说,更何况这次是对抗那些世族豪强的高官,以他的性子,当然更不可能直接说了。

想明白这点,伏泉气通了些,当下让他落座,并问询他有何策。

贾诩落座后道:“骠骑收盐、铁之心,实是正确之举,大汉府库若得二者,必有数倍充盈之资,然却是操之过急也。骠骑冒然施为,恐惹天下世族豪强不安,依下官之见,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如何计议?”

贾诩不紧不慢道:“逐步插派人手,控厄天下盐铁之地。”

伏泉摇头道:“此策太慢,亦不知何年月可有成效?”

“依下官看,此策最佳,敢问骠骑,若现今收回盐池,可立即令朝廷富庶乎?”

闻言,伏泉眉头紧锁,随后摇摇头,表示不能。

收回盐池,需要大量人手及经验,靠谁?伏泉不可能一时之间,就找出那么多的人,去天下盐池铁矿接手,这样的话,最终他说不得要靠当地世族豪强抽调人手,而朝廷收回盐铁贸易,是抽他们的血,他们不反抗就好了,还能指望他们派人支持?这无异于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见伏泉言语,贾诩捋着短须笑道:“其实骠骑急过头了,本朝历代无法收回盐铁,故设立税制,而此税并不轻,相反,盐铁之税很重,今朝廷府库不足,唯因监者渎职,致使国家失利……”

听到此言,伏泉眼眸一亮,他已经预感到贾诩接下来的话了,果然……

“故而,骠骑只需另派监者,一年可轻而易举收取天下数十上百亿钱。”

此话一出,伏泉抚掌而笑,他真是急过头了,连这么浅显的事情都没想明白。不过,话也说回来。有这么个聪明人在身边就是不一样,确实是可以让你少犯错误。

事实确实如此,既然一时之间无法收回盐铁官营的贸易,那就直接卡住贸易税收,和明末皇帝设立的矿监学习,反正商品贸易就得交税,而这税收是朝廷定,纵然里面大头还在民间,但是朝廷确实拿到了更多的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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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章 开考取吏

更换监者,减少被世族豪强窃取的国库利益固然是好,但很明显,在封建时代,由朝廷官府直接掌控盐铁这百姓生活所需贸易买卖,才是最好的,毕竟这是一项稳定的国家财政收入。

而控制了盐铁,不仅可以获得巨额的垄断销售利润,获取很高的国家财政经用,同样从侧面,也能起到稳定局势的作用。

毕竟,在古代政府财政经用不足,一昧的加重田赋,这样简单粗暴的横征暴敛,是十分容易激起民变,逼得那些活不下去,无钱交税的百姓造反的。

可控制了盐铁贸易,表面上看着朝廷并没有直接征税,自然不会引起百姓的任何抱怨,可是暗地里,盐铁价格的主导权,却掌握在政府手里,缺钱的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抬高价格就会得到足够的政府财政经用。

而普通百姓面对这些生活必需品,他们可以咬咬牙,少吃少用,但绝对不会说因为盐铁价格虚高,就想要造反的。

这样的话,中央政府就很容易达到“见予之形,不见夺之理”,这般变相的收税手段,是很高明的国家财政方式。

在伏泉看来,这就和后世天朝的石油一样,任尔国外石油如何便宜,但是国内依旧是那些价格,偶尔给你来个小幅度降价,一旦出了情况,立马涨价回去,连本带利的从百姓手里抢钱,然而你也没有办法,只能坐等被宰。

就算是有些外来户石油企业,来天朝用远低于市场价的石油买卖,可是过几天一张扰乱市场经济秩序的整改文件传下来,那些外来户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政府走,而百姓,自然是该怎么被变相剥削,就怎么剥削,并且还只能忍着。

因此,在伏泉现在不能一蹴而就掌握天下盐铁的时候,对于盐铁贸易,他打算就按贾诩所说,从两步走,一边先从税收开始,更换监者,弥补朝廷财政经用;另一边,就是慢慢的收回各地盐铁控制权,逐步换上忠于朝廷和他的人。

当然,若是这么做的话,首先一点,那就是伏泉派出的人,绝对不能重蹈如今这些渎职监者的覆辙,不能让他们贪腐过甚,最终又和世族豪强搞在一块,窃取大汉朝廷的利益为己有。

至于这些替代的监者,如何选择,伏泉想了想便对贾诩道:“文和,孤欲调往日军中伤残、退伍老卒,配以寒门士民,替代天下监者,此法何如?”

贾诩听后点头道:“骠骑麾下伤残老卒,皆忠心之人,查验盐铁之税,可当大任。再配以寒门士民,纵才能不比世族寒门子弟,然充任天下各地盐铁监者,却是绰绰有余。”

“善!”

伏泉那边刚称赞,结果贾诩就话风一转道:“然各地所需盐铁监者官吏并非小数,骠骑若择一、二之地,选拔精干寒门士民往之尚可,今天下盐铁之地尚有数百,恐肆意任命,难免有心思不正、才能不佳者选之,望骠骑慎思!”

“嗯……”伏泉笑着点头回应,心里却是有些不满,暗道这贾诩要说话就一次性说完,这么吞吞吐吐的,实在是叫人难受。

当然,贾诩说的也是实情,选拔人才,自然要慎重无比,如今大汉被发现的盐铁之地,说多不算多,但也不少,真若是伏泉慢慢听人举荐,把那些被举荐的寒门士民调到各地盐铁之地,还真难保这之中有没有他看走眼的人。

而且,贾诩的提醒,也让伏泉有另一个忧虑,那就是他提拔这些寒门,都是靠着手下人的举荐,再通过自己考核审查提拔的,这之中,很明显会有一个从属的门生故吏的关系。

虽然那些寒门中人,也都是多为寒门举荐的,暂时不会像汝南袁氏那样,担任高官不断举荐人才,最终膨胀成长为天下第一门阀,但是也不可不防。毕竟,这些寒门想复制汝南袁氏从没落家族登顶的奇迹很难,但可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结党,从而诞生另一股伏泉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够控制的朝野势力。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寒门官吏本就势弱,而朝中现在高官位置还是由世族豪强掌控,只要这些寒门官吏不是傻子,就肯定是会团结在一起,久而久之,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大,说不得伏泉他自己都可能驾驭不住这股势力。

说到底,还是选拔人才的方式落后,全由人举荐,举荐者大公无私还好,可若是有私心的话,不说这会不会因此造成人才的流失,使得有才华能力的人不能涌现,就说那被举荐者举荐的关系亲密的人,对方有没有才能,也不可知。

想到这里,伏泉心中已有定夺,他觉得是时候把他一直想实现的东西,拿出来了。

只见,伏泉说道:“文和,选拔有才能之人,此事不难,孤已有法!”

“何法选之?”

“开考取吏!”伏泉目光一凛,看着贾诩,缓缓说道,终于他有机会把很早就有的想法实现了。

“嗯?开考取吏?”贾诩听后,眼神微微皱起问道:“如何考之?如何取之?”

“文和随孤来。”说完,伏泉便起身,出了大堂,贾诩见之,面露疑惑,毕恭毕敬的跟着伏泉离去。

二人往其骠骑将军府内的书房而去,那里也算是府中禁地,伏泉派了一队兵卒守卫,旁人除非和伏泉一起,不可进入。

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自从三年前,伏泉掌握朝野大权后,深知他作为外戚,要改变汉室积弊,就得将后世的一些良法在合适时候拿出,因此对于很多政策,他其实早有考虑。

不过,人的记忆力终归是有限的,而且也会随着时间而不断减弱,所以伏泉就把他想到的后世一些政策之类的东西,全部写了下来,放在书房里,并且派遣心腹兵马看守,就是他的妻妾子女,不得允许,也不能靠近半步。

现在,伏泉带贾诩去书房,自然是取他曾经写的开考取吏的帛书去了,上面记载的是他按照如今汉室局势,所改良的选拔人才的方法。

当然,伏泉可没有照搬后世宋明取士,乃至天朝的公务员选拔,各朝自有国情在,完全照搬说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就像伏泉说的,他要搞的是开考取吏,而不是天真的用科举取士制度取代大汉已经成型的孝廉举荐制度,让那些通过考试的人才做官,那不现实!

恐怕伏泉真的这么提起的话,说不得天下世族豪强,就要联手打出清君侧旗号,推翻他的“暴政”了。

世族豪强之所以能在后汉,保证自己独特的社会地位,除了掌握资源多,家族人才辈出外,同样也和孝廉举荐制度被他们研究透了,可以私自操作,让家族人才更多出仕而已,不然,哪怕你家族人才再多,但是如果不能出仕做官,那对他们家族来说,能有什么用处?

现在,伏泉若是直接改变后汉的孝廉举荐制度,让世族豪强和寒门子弟,在政治上都处于同一起跑线,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天下的世族豪强都会和他作对,甚至伏泉麾下出身世族豪强的文武,也会跟着反水,伏泉真要这么做,明显太过愚蠢了。

想想看,真实历史上,从隋朝开始推行科举,到宋代历经数百年光阴,科举取士才真正的取代举荐制度成为出仕主流,现在伏泉想要一蹴而就的替换,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伏泉才会退而求其次的来了一出“开考取吏”,吏者,自然是斗食佐吏,是各部官员的重要助手。

别看小吏听命于官,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是实权人物,只是,后汉以来,这些斗食吏的任免,已经逐渐被郡县长官取代。而各地郡县长官,任免佐吏,都是取亲信之人,所以那些佐吏的权利,自然而然的都被各地郡县长官把持,如果这些郡县长官出身世族豪强,那么那些佐吏当然也偏向世族豪强了。

伏泉现在“开考取吏”,自然就是要把这些小吏的人事任免和在当地的实权,慢慢夺回,试想一下,如果天下地方小吏都通过中央考试选拔,那么无疑对削弱地方权利很有用。

并且这种小吏职位,也不会触及到世族豪强的敏感神经,左右不过是微末小官,更何况说他是官,其实根本谈不上。世族豪强中人即使对于掌控地方痴迷,也犯不着为这点事情和伏泉针对。

况且,就是他们舍不得佐吏职位,派遣家族不出彩,当不了大官的子弟去考便行,如此虽然比以往直接任免麻烦,但对他们权利也不无影响。

如此,等到开考取吏慢慢被人接受,潜移默化之下,将原本孝廉举荐制度取消,全面变成考试取官取吏,那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到时候,天下官吏都为中央任免,不仅极大的加强了中央集权,同时也削弱了世族豪强在地方的影响力。

当然,伏泉心里明白,若是到那时候,他也得考虑对于那些新进崛起的官僚士大夫,他必须对他们有所限制,绝对不能出现宋明那群官僚士大夫蔑视皇权,保卫地主阶级利益的事情。

现在,更换天下监者,正是伏泉开考取吏的良机,他自然要用。

这样的话,监官可以用那些立有战功的伤残退伍老卒充任,毕竟汉室一直有军功老革做百石官的例子。再配上考试选拔出来的小吏,监者官吏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互相监督,那盐铁之税几乎短时间里很难出现贪腐的可能。

到了书房,贾诩也是好奇的打量了眼里面,说实话这书房里面的神秘,也是雒阳豪族的谈资之一,可是里面具体有什么也无人知道,就是去过书房随伏泉的几人,也都说无异常,自然这书房,也就更让人觉得神秘无比。

据说,曾经伏泉的爱女伏灼,强行闯入,被伏泉得知后,可是直接让京师有名的疼女儿的骠骑将军,拿出马鞭狠狠抽了伏灼十鞭,自此,骠骑将军府内众人,再也无人敢进那书房禁地了。

贾诩也是第一次来,自然也是好奇无比,只是,以他的敏锐目光,也是没看出这书房有什么不妥,如果说怪异的话,那就是书房里面的盒子,似乎有些多了,有好几十个。

随着伏泉动作,贾诩便见伏泉翻了一会,取出其中一个盒子,交到他手上道:“文和,看看此法,可有用乎?”

“诺!”贾诩接过盒子应道,而后打开盒子,却见里面是一卷丝帛,上面似乎有字,当下取出查阅。

谁知,这一看,就瞪大了眼睛,极为吃惊,一路看下去,良久无言。

直到伏泉主动问询他时,贾诩这才道:“此法甚妙,诩不及也!”

平日里,贾诩虽然低调,但他内心也是高傲之人,能被他主动承认不如,足可见这封帛书的内容确实震撼到他了。

其实,那封帛书上没有引经据典,也没有卖弄字,通篇都只是在讲一个事情,开考取吏而已。

意思就是用一个“考试”办法,来选拔天下的斗食吏,不再由地方官员任免,而是全面由中央朝廷考试选拔,再一一分配各地,控制地方。

帛书里,对于参加考试的人,没有任何要求,除了罪犯之外,其他任何人都可以报名来参加他的这个考试,然后通过层层选拔,从所有参考者选出合格者,合格的人便是已经有了成为吏的资格。

之后,再由朝廷派出得力官员,进行最后一轮面试,最终决定这些合格者去往何地任职佐吏。

这个新颖的考试取吏的制度,对贾诩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当然,若是仅仅因此,就让贾诩自愧不如,那也不可能。

真正让贾诩震惊,并且认怂的,却是他从中看到了日后大汉为官为吏的未来,若是用此法,本朝光武复国以来,一直围绕大汉的世族豪强势大的问题,在一定时间内,确实是可以得到根本性的解决。

第六百七十六章 大汉孝廉之法 必无存也

利用考试来选拔官吏,这是贾诩一直没想到的,毕竟,大汉孝廉举荐制已经深入人心,就是贾诩自己也逃不开这个时代的束缚。

当今世道,一个人在大汉,即使犯了极大的罪也会被原谅,比如杀人灭门这些大罪,但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孝。

只要你是个孝子,那这些事情,就根本不算什么事,换到选拔官员来说,更是谁被宣传的孝名大,在仕途晋升上,谁就更有机会成为官员和博得晋升的。

贾诩逃不开这个束缚,自然初次见到考试取吏,这样的新颖提议,十分震惊了。

“此法若行数十载,则大汉孝廉之法,必无存也!”良久,贾诩缓缓道,蓦然,他想起一事,看着书房里的其他盒子,怔怔无言。

如果按这盒子里存的是“开考取吏”,这样的良法的话,那伏泉藏在书房里的其他盒子里,会有什么东西呢?若是所料不错,应该也是其他改革弊政的良法,如此的话,未免也太可怕了,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么多改革良法呢?

既然贾诩也认可了这开考取吏之法,伏泉自然便再无压力,当下令贾诩离开,自己独自一人写奏疏,准备在下次朝会提出用开考取吏的办法,来替换各地监者属吏。

同时,又招呼人来,一面令他们收集司隶地区的盐铁监者的贪污受贿的证据,另一方面,又令他们去探访,历年来受到伏泉照顾的军中伤残退伍者家庭情况,列出名单,从中挑选有功合适者,准备替换各地监者官吏。

自伏泉出仕从军以来,掌兵亦有十四载,其所参加的诸般大小战役,致使麾下伤残者也有数万人。这些人,伏泉也算是都厚养之,除了能动的可以自食其力的人赐田回乡外,其他残疾不能下地劳作者,都是一方面赐钱,并在巴郡或者凉州等地赐地安置,再以所俘胡女妻之,保证他们的晚年生活不落魄。

可以说,伏泉这些恩惠,使得这些人对伏泉绝对是感恩戴德,忠心不二,而算是衣食无忧的他们,也不会轻易被世族豪强腐化,从中选取一些会识字算术者,作监督税吏,如此岂不大妙?

某些程度上,伏泉觉得他这么做,和后来明末皇帝派往各地的矿监税吏,其实差不多。

只是两者之间,也有区别,那就是明朝皇帝在卫所兵不能完全信任,也就只有依靠宦官,让他们自己招募朝廷的非正规税吏,才能对抗各地的逃税地主阶级,弥补明朝的中央财政收入。

然而伏泉不同,大汉有着完备的编户齐民和人口统计制度,有此为税收依托,就算财政赤字明显,但是汉军依旧是值得信赖依靠的。并且,随着伏泉穿越以来,汉军外扫胡夷,内平叛乱,战力不是一般的大,大汉国力也在蒸蒸日上,这些都是伏泉敢于和世族豪强作对的筹码。

这种情势下,只要一道诏书更换监者,再严格收以重税,征收盐铁税收,那些被抽血的地方世族豪强就算想要反对,也得掂量下自己家族的实力,到底能不能抵抗汉军的毁灭打击。

三日后,又一次朝会日,刚刚在朝堂做出大事,这些日子被不断夸耀的王允,志得意满的进入崇德殿内后,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当下便有不少出身世族豪强的名士,前来和他亲切交谈。

一番交流后,司空杨彪有些忧虑的对王允道:“王议郎,伏骠骑非善人,前番受挫,必不会善罢甘休。今日朝会,恐难了也!”

闻得此言,王允并不在意道:“盐铁之事,早有明鉴,朝廷若效世宗孝武皇帝之法,安能不怕天下大乱乎?”

“……”杨彪不能回应,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王允,而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待着,王允的话里颇有不敬的意味,使得杨彪心中对此人骤然得势,如此张狂十分不满。

要知道,他父亲杨赐可是当年救王允的恩人之一,现在王允语言这般不敬,实在让杨彪对这并州名士有了新的认识,此人可共谋事,但不可同掌权,否则此生后患。

想到王允对用盐铁官营,与民争利的理由,这般有信心,杨彪心里就觉得不妥,知道王允必然会因此事吃亏。

说实话,盐铁官营,到底是不是与民争利,令的百姓无财,其实杨彪、王允他们心里都有定论,只是他们不说也不去证实而已。当然,在他们心里,这事最好不被证实,而且朝廷永远也不会收回盐铁,全部让他们私营最好,终究在大汉近六千万人口基数的加持下,盐铁这生活必需品里面所得的利润,实在是太大了。

当伏泉与几名亲信朝官,进入崇德殿内时,原本有些吵杂的的大殿内,突然一片安静。

看着那些人对自己有些莫名戏弄的目光,伏泉不以为意,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在想着什么,只是以为赢了他一招,就能占据优势的话,那就是痴心妄想了,待会就让你们哭!

“陛下驾到……”

随着寺人一声尖锐的叫喊声,大汉皇帝刘崇、太后宋氏,在虎贲、羽林引领下步入大殿,崇德殿里的一众朝官,顿时各归各位。

“臣等叩见陛下、太后。”

轰隆一声,殿内众臣眼神一凛,随后齐刷刷地跪拜,接着各就各位,随着刘崇一声令下,开始了今日的朝会。

一开始,伏泉很安静,并没有出奏,只让其他朝官发言,直到其他朝政处理完后,伏泉才出列,大声上奏道:“启禀陛下,臣闻天下盐池、铁矿监管不利,监者贪腐甚重,国受损害,臣欲换监者官吏,遏制贪腐之风,望陛下准之!”

此话一出,满朝公卿百官皆是一惊,但却无人能言,就是原先自命已经在收回盐铁这件事情上,吃伏泉吃得死死的王允,也是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唯有那些根本插不上盐铁利益的寒门士人,眼中欣喜,默默看世族豪强的高官吃瘪。

其实,那些世族豪强出身的高官,本来就想要立即反驳阻止伏泉,但却是把不准伏泉的脉,他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想到,谁也不知道伏泉还有没有后手。

毕竟,朝廷要换盐铁监者,这是没办法阻止的,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伏泉抓着监者贪腐的把柄,严查一番,肯定是人证物证都有,根本不容反驳的,他们根本反对不了,如此一来,他们原本经营的盐铁利益链,就完全被破坏了。

当然,虽然他们还可以故技重施,继续拉伏泉新派的监者下水,重新建立利益链,但无疑这是非常耗费时间的。而且,以他们对伏泉的认知来看,伏泉既然想到了如今控制盐铁的关键,就绝对不会选择让他们可以轻易贿赂的人,来做监者的。

这不,很快随着刘崇和伏泉的一番对话,他们心中所想,立马变成现实。

坐于上首的皇帝刘崇回道:“卿言盐铁贪墨甚重,可有证据?”

“回禀陛下,有。”

“呈上来!”

随着刘崇眼色,中常侍吕强快速下台,接过伏泉手中写满司隶地区好几个监者的贪污证据,交给刘崇。

翻阅着手中的证据,刘崇眼色逐渐难看,而朝堂诸官员,见到这般情景,也是安静一片,因为他们知道监者替换,已势不可挡,没想到伏泉准备的这么彻底,根本不给他们反驳的余地。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刘崇虽然年幼,但是对于大汉的国情还是有一定认知的,但是当他看到司隶地区的几个监者,在监督盐铁税收后,短短数年内,都暴富起来,就非常不淡定了。

比如,大汉产盐的主要地河东郡,有一个监督河东盐池的郡中小吏,家中并无太多积蓄,据说娶了当地一个豪强远支女后,之后被分派监督起了一处盐池。

结果,在短短两年内,这小吏竟然置起豪宅,并且还能在河东郡买田数百亩良田,其中猫腻,谁都看明白,就是刘崇对于许多政务都不熟悉,也都能猜出那小吏是如何这么短时间里,积累出这么多财富的,只能是在盐池上做手脚了。

当下,刘崇怒而下旨道:“骠骑将军泉听令!”

“臣在!”

“诏!令骠骑将军泉,督察天下盐铁监者,凡贪腐者,一一严惩替换。”

“诺!”伏泉行礼回应,而后又继续道:“陛下,天下盐铁之地众多,监官无数,若一一替换,恐朝廷贤才不足。况只替换监官,其麾下监吏留之,亦复有贪腐之患,故臣思之,当以考举之法,选拔贤吏,再以朝中有功贤才为监官,如此,方可严绝贪腐之风也!”

“考举之法?选拔贤吏?”刘崇疑惑道:“不知骠骑此言何意?”

眼见皇帝上钩,伏泉当下便把他准备用考试的方法,由朝廷派专人出同样的考题,让准备参选为官的人统一在京师雒阳考试,并在这之中,选拔精干贤吏,从而填补替换各地盐铁吏员空缺的以考选吏的方法说了出来。

这话令刘崇这孩子听的得新颖有趣,同样也让在场的其他朝官,也是错愕不已,不过,这些政治人精,细细思索,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键。

若是这般选拔盐铁小吏的事情成功,那么伏泉会不会再提议,州郡县里的小吏,也都有朝廷用考举办法选拔任免?

如果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要把朝廷,已经默认的高官举荐和任免自己亲信小吏的权利,给收回来?

一时间,朝堂众高官再次失神,这次,不止是世族豪强的朝官了,就是寒门士人也如此。至于原因,也很简单,世族豪强的高官为了家族利益,不可避免的会举荐自己的亲信为官为吏,而那些寒门士人,一朝得权,为了壮大自己,自然也有举荐亲信为官为吏。

可是现在,伏泉却是要将这举荐的权利从他们手中,变相抢夺,他们能安静吗?

然而,他们想要反对,可是却没办法,毕竟,你能说大家统一考试,互相比较,选择最有才能的人的方法是错的吗?

有的人想要用大汉选官,是看孝顺不孝顺的话来反驳,不过很快就发现,他们反驳很难,因为伏泉根本没有破坏大汉原本的孝廉举荐制度,只是在弥补大汉取吏的方式而已。

孝廉举荐,这是为的选有清名的好官的,并不是取吏的,现在,伏泉献出一个可以选取良吏的好办法,这有什么不对的?

朝官如此,坐于上首的宋太后自然也明白,当下便替皇帝刘崇应下此事,唯有刘崇自己,还没有明白开考取吏的深意,见到母后很少有的主动应承旨意,有些不解。

当然,宋太后自然不会现在就解释,她打算朝会之后,再向儿子刘崇解释清楚。她虽然是个妇人,但到底大族出身,而且也随侍刘宏身边很久,自然听明白伏泉这话里面,那向天下州郡长官要地方小吏任免权的深意,若是可以实施,那么无疑可以大大的加强中央集权。

暂且不提宋太后如何教导皇帝刘崇的,却说伏泉领命以后,第一步便是以骠骑将军身份下令,调集天下州郡亲信兵马,派亲信分批去天下各地审查监者官吏,凡有贪腐人赃并获者,全部没收财产,下狱受审。

一时之间,天下震动,却无人敢为这些人求情,即使这些人里有不少当地世族豪强的远房旁支子弟,也没人出面力保。

这丢卒保车之举,当然不是世族豪强本意,实在是情势所迫,不好参和,毕竟一旦他们出面保这些人,不是把他们在盐铁贸易上那些龌龊事给抖出来吗?

虽然这是天下世族豪强之间公开的秘密,但又如何上得了台面?为今之计,当然是先让那些人下狱,待事情过了,再设法救出。

左右不过是贪腐而已,大汉连马融那样的大儒皇亲都贪腐,只要不是刻意针对,基本上都没事,他们相信,伏泉是不会在贪腐上多加纠缠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伏泉要的是盐铁上的利益,对于那些世族豪强的贪腐代言人,根本没兴趣,否则他直接把人杀了多省事,又何必将他们下狱?

这么做的目的,还不是给双方缓和余地,明白告诉世族豪强,他只要讨回朝廷该得到的盐铁税收,不想将这事情扩大,反正盐铁贸易最终还是在世族豪强手里,相信他们不会因为损失的钱财而和伏泉闹翻的。

第六百七十七章 浴火重生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

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

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

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

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

又得无有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

予曾闻,乡野之间,贤达之才,无用武之处,今广开考举,选拔良吏,使野无遗贤,天下尽为大汉所用也!

上面的是伏泉后来上奏朝廷的《考举选贤令》,后世广为流传,毕竟这是有史以来,第一部建立在公平公正原则下,用考试选拔人才的资料。

很显然,这封后来由皇帝刘崇,原封不动广发天下的诏书,立刻让无数没有家世背景的寒门士人,沸腾不已。

原本,他们需要靠自己的实力,在郡县养孝名养望,这才有可能被州郡长官看中,召入为吏。之后,更得凭着一番努力,被州郡长官看中,方才有州郡长官看在旧情的份上,给他们争取一个孝廉名额,来举孝廉,出仕为官。

现在,明显不同,随着朝廷开考取吏,他们完全不需要花费半生的功夫,去争取一个世族豪强的嫡系子弟,看都不会看的普通小吏的职务。

在伏泉看来,科举制度,毫无疑问是古代国政治制度最伟大的发明,且没有之一。

若是没有科举,在明显比后世还要阶级固化的古代,普通人明显更没有机会,去和世族豪强这些历史阶级势力对抗。

即便是在两千多年后的那个世界,科举制度也依然兴旺发达,并且扩散到了全球,虽然那时的科举制度,已经变换了形式,换了个马甲叫公务员考试,可依旧有数不清的人去为了一副铁饭碗的名额,而努力一生。

想想拉我后世大天朝每年的公务员考试,应考者如过江之鲫,为了一个名额,无数人寒窗苦读,白首穷经。

当然,不止是天朝。其他国家的情况也差不多,安逸、稳定、舒适、体面,就是公务员的代名词。而不管它叫科举也罢,叫公务员考试也好,本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为国家机器寻找操作工,也正因此,才会让无数寒门小民崛起,让他们在越来越阶级固化的社会里,寻得一丝安身之所。

说实话,伏泉也吃不准这个所谓的考举究竟能不能选拔出人才来,以考试,而不是符合当今天下用名望或德行来举荐选拔人才的方式,来选出人才为吏,这多少是有一点风险的。

无疑这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概因自光武刘秀复国开始,汉室因世族豪强重建,再自然在国策上,制衡世族豪强的同时,又不可避免的纵容世族豪强的发展。

但凡法律所不禁止的,世族豪强随便怎么玩,大汉朝廷官府都不会管,于是,工商业由此迅猛发展。

当然,这迅猛发展的背后,是世族豪强的势力不断壮大涌现,而真正白手起家,一步步登顶人生巅峰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在这段时期里,这些世族豪强,凭借着手里的财富,灵活的头脑和他们腐蚀的官府纵容下,几乎抢占了所有法律允许的赚钱的行业,其中盐铁贸易就是其中最大的根本。

现在,伏泉要撬动这世族豪强的根本,哪怕只是在贸易上,收取原本大汉朝廷该收取的税收,其实都无疑是要了他们的命,他们必然要极力抗争。

因此,伏泉在将各地贪腐监者官吏替换后,就迫不及待的选了麾下历年来忠心伤残退伍兵卒,去往各地担任监官,同时又上奏这《考举求贤令》,号召天下有胆识谋略的智慧之士,寻求那可以晋升为官,从而出仕的道路,

此举,自然是伏泉为了防止那些有兵卒继任,文化素质不高的监官,在监督盐铁贸易时,自身能力不足,从而必须要加派的人手。

毕竟,不说旁人举荐寒门士人,所必须要预防的结党营私的问题,就说伏泉真的把所有举荐过来的寒门士人都招纳,并且任命他们为监吏,这些寒门士人难道就真的会接受为监吏的任免吗?

毫无疑问,大多数寒门士人,明显不会接受这份决议,毕竟,大多数寻求关系,被人举荐的寒门士人,他们的初衷可都是奔着做官去的,如何会甘愿接受自己为吏?

既然如此,伏泉唯有另辟蹊径,除了举荐任命一些自己前世听过的寒门有才学之人,或者他自己亲自考察过的人才外,这为天下盐铁之地选吏的事情,他完全就用考举来选择。

毕竟,能愿意通过考举出仕的,肯定都是已经认可了自己出仕第一步是为吏的现实,毫无疑问,这会让那些参加考举的人,不会有任何的抵触心里,从而免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从吏开始步入仕途并不是说他们没有机会为官,甚至登上三公九卿的位置,只是相比较那些举孝廉为官,仕途比他们顺畅许多的人而言,这些以吏为出仕起点的人,无疑在起点上会低很多,同时,在晋升官位上,也会比那些举孝廉为官的人,花费的时间和代价多得多了。

这是科举制度,替代举荐制度的必然趋势,或许很多辛苦苦读的寒门士人,不愿意在起步上比世族豪强中人低,而不愿意参加考举为吏。

但是,相比较那些能够坚持下去的人来说,大多数寒门士人,无疑都坚持不下去,他们很多人,都是家里花费很多代价,才能进入当地私学求学,学到知识的。

想让他们和世族豪强子弟比,在世族豪强子弟都被举孝廉为郎,自己才能得到剩余的孝廉名额为官,明显大多数人,都不可能耗到那个时候。

想想看,刘备这个破落宗室,不是靠着宗族长辈的资助,哪有去卢植处求学的机会?而他在读书完毕后,家中无钱无势,不说回乡举孝廉为郎了,就是连个乡野小吏都做不起,只能借着卢植、公孙瓒的名头在家乡鬼混,甚至最后一个士人知识分子,只能从一个天下读书知识分子都瞧不起的老革入仕,并且一辈子都摘不掉这名头,可见落魄寒门士人的生存。

再说大儒郑经,少年时候家里父兄供养他读书,不在乎他不事生产,可是到其成年,却是根本负担不起他的读书费用,只能逼得才名远扬的他,最终等不到举孝廉为郎的机会,只能从一个乡下小吏作为仕途起点,其中艰辛,想想便知。

现在,伏泉想要的,正是如刘备、郑经这些,有一定才华,却根本没有机会出仕为官,甘愿为吏的人,作为他撬动大汉孝廉举荐为官的基石。

他相信,只要这开考取吏的方法能够实行下去,随着中央到地方,通过考试成为吏的人越来越多,并且这些小吏也逐步成为高官后。

肯定会在不久的以后,渐渐可以出现开考取官的一幕,到了那时,这大汉传承已久,对于世族豪强十分有利的孝廉举荐制度,将会被彻底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即使日后,还会有皇帝喜欢某些大臣学识,由亲信举荐,直接特旨加封高官的例子,但是在大势上,他们都完全不能撼动考举公平,选拔出色人才的地位,因为这不管从朝廷角度,还是广大没门路的寒门士人的角度出发,这都是有利的。

唯一不利的,就是需要不断垄断社会各种资源,保证他们家族一家独大,拥有特殊权势地位的世族豪强的利益。不过,很明显,到了那时,就算世族豪强敢反对,也无法针对日益强大的寒门士人集团,他们能做的,其实也就只有服从和妥协而已。

将这开考取吏的准备事情,全部安排好后,伏泉便暂时将目光移向西域,在那里,还有他的心病,一直未除去。

至于那些世族豪强,会如何反对开考取吏,还有各地寒门士人会不会响应这开考取吏的新政,伏泉却是没办法去解决。

总之一句话,事在人为,每一件改变时代的大事情,总有那一小部分人能够看清局势,合理做出选择,若是连这局势都看不清,就算他们知识才华再好,伏泉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毕竟,对于伏泉而言,推出这开考取吏的办法,说是为大汉广纳人才,其实又何尝不是希望多找一些有胆识、有见识的人,从基础慢慢渗透,并且在最终将整个大汉的官僚权利机构,做出一番改头换面的变革呢?

只有将大汉如今能够培养门阀世家的基础土壤,从民间到中央,全部改变,这才能让大汉有真正的浴火重生,才是大汉长治久安的保证。



现在,伏泉想要的,正是如刘备、郑经这些,有一定才华,却根本没有机会出仕为官,甘愿为吏的人,作为他撬动大汉孝廉举荐为官的基石。

他相信,只要这开考取吏的方法能够实行下去,随着中央到地方,通过考试成为吏的人越来越多,并且这些小吏也逐步成为高官后。

肯定会在不久的以后,渐渐可以出现开考取官的一幕,到了那时,这大汉传承已久,对于世族豪强十分有利的孝廉举荐制度,将会被彻底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即使日后,还会有皇帝喜欢某些大臣学识,由亲信举荐,直接特旨加封高官的例子,但是在大势上,他们都完全不能撼动考举公平,选拔出色人才的地位,因为这不管从朝廷角度,还是广大没门路的寒门士人的角度出发,这都是有利的。

唯一不利的,就是需要不断垄断社会各种资源,保证他们家族一家独大,拥有特殊权势地位的世族豪强的利益。不过,很明显,到了那时,就算世族豪强敢反对,也无法针对日益强大的寒门士人集团,他们能做的,其实也就只有服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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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八章 出名的年轻俊杰

八月,京师雒阳,骠骑将军府内,举办了一场伏泉麾下官吏子弟、年轻俊杰的家宴。

院中琴声瑟瑟,音律美妙,令听者心驰神往,那弹琴之人,却正是蔡琰。当然,此刻,这位大儒长女,在这骠骑将军府内,却是有了另一个称呼,那就是“蔡夫人”。

自与刘葭成亲半年后,伏泉便将蔡琰娶进府中了,当然,为了照顾蔡邕的颜面,伏泉是以“妻礼”相待,将蔡琰纳入府中的,并且婚宴规格也不低,几乎请了雒阳的一众高官贵胄,也算是为蔡邕争足了面子。

其实,蔡邕将蔡琰嫁给伏泉,也是毫无办法,以伏泉如今之权势,自从当初那“凤求凰”的事情出了后,试问天下间,还有谁敢和伏泉争抢蔡琰?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自己找死吗?

因此,蔡邕无奈,又在伏泉连番示意下,最终还是同意了伏泉娶蔡琰之事。

期间,刘葭也因为此事,和伏泉大闹一番,毕竟作为汉室公主,又是正妻,伏泉就算纳妾,也起码过个几年才是,这么猴急的在新婚半年后纳妾,这不是让刘葭这个正妻脸上无光吗?

后来,刘葭更是因为这事,去宋太后处吵闹,引得宋太后招了伏泉入宫斥责,伏泉最终向刘葭服软道歉,这才解决。

有蔡琰弹琴,自然不能无舞,卞萦带着伏泉去岁纳入府中的乔氏姐妹,三位貌美之女,在院中翩翩起舞,端的是美不胜收。

这乔氏双姝,来自扬州庐江郡皖县,既然姓“乔”,又是貌美姐妹花,二人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了。

她们自然就是那后世留名的“东吴二乔”,乃是伏泉去岁想起曾经认识的故人周瑜,将已经赋闲在家的周瑜之父周异招入京师的同时,顺便想起“东吴二乔”,便派人寻访,一番手段,最终纳入府中的。

后世总有人将二乔说成太尉桥玄之女,并且曹操正是少年时,受到桥玄照顾,在桥家见到二乔,这才有后来有欲“铜雀春深锁二乔”的戏码。

在伏泉看来纯属无稽之谈,桥玄是梁国睢阳县人,二乔是庐江郡皖县人,前者身处中原,后者远在南方,如何会是父女?

其实,把二乔纳入府内,不过是顺带之事,毕竟是后世留名的美女,伏泉觉得他若是不取来享用,实在愧对自己这一世的穿越。

就像伏泉前番和刘葭成亲后,回徐州祭祖,路过东海,不也是去会见故交世叔,已经告老归乡的麋良吗?

在麋家,伏泉可是当着麋良和他的堂侄辈,现今东海郡朐县麋氏家主的麋竺与其弟麋芳的面,夸奖那后世出名的麋夫人美貌无比吗?

相信麋家人会知道自己的意思,在伏泉看来,自己流露的意思那么明显,若是麋家不想失去和自己的关系,应该会在合适的时候,将那麋夫人送到自己身边。

当然,伏泉去徐州除了祭祖,也不是真的去找女人的,他去徐州也是为了寻访人才,有道是家乡人最亲。而他麾下虽然各地人才都有,但真正归纳起来,无外乎益州系和凉州系而已,其他地方的人,都因为跟随伏泉脚步迟,想自成体系,势力太小忽略不计。

两派相争,这是伏泉最不喜欢的,当双方斗的你死我活之时,无疑会让自己的势力从内部瓦解。深知权谋制衡之道重要性的他,这次去徐州,伏泉同样也有收拢徐州人才,重用乡党,让徐州乡党组成自己麾下第三股势力的意思。

毕竟,徐州自古便是人才地灵之地,而且又因为伏泉乡党的缘故,他们有这独特的优势在,完全不需要介意加入伏泉麾下时间早晚的问题。毕竟,凭着同乡身份,他们即使进入伏泉麾下晚,就被伏泉重用,也没有人会因此有怨言,终究,乡党、门生、故吏,在古代任何时候,都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比较的。

而在徐州,最让伏泉得意的,便是他把诸葛珪、诸葛玄兄弟也召入骠骑将军府了,至于招他们的原因,还不是为了那日后名流千古的“卧龙”丞相吗?

今日,伏泉举办家宴的目的,就是为了考验和观察这些他第一次聚集起来的,来自麾下各文武官员家中的年轻才俊,并且从中选出一些可以现在就培养的人才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虽然他还年轻,但不得不为日后打算,只有保证未来百年内,大汉的人才库都是向着伏氏的,这才能避免伏氏,会出现后来以来所有得权外戚的悲剧下场。

当然,伏泉心里也存了一些心思,那就是在考验这些人才学的同时,近距离查看他们的人品,毕竟他的几个女儿也都大了,按照汉代的婚嫁年龄,都快到了嫁人的年龄,也就不由得他操心了。

很明显,将那些日后大有潜力的青年才俊,笼络为自己女婿,和他们联姻,这是伏泉目下给女儿选的最好的出路。

倘若日后自己老了,这些人因为姻亲关系,除非是伏氏没落,否则也不得不帮衬辅助伏氏,以他们的能力,起码可以保证伏泉的地位延续百年。

不过,伏泉也是爱女儿之人,虽然知道那些人潜力大,但也不会胡乱指配,毕竟,一个人的品性如何,完全不能单看史书,只有亲身试验,这才能一探究竟。

待琴声结束,伏泉在夸赞了蔡琰和卞萦等人后,便令她们退下,而后便矮个考究众人学问。其中第一个,便是伏泉妻弟蔡邕之子,蔡琰之弟蔡珪,作为伏泉外亲,蔡珪必然是应该第一个接受询问。

当然,蔡珪终究是个十岁孩童,伏泉也不会问得太深,只是抽了一些《诗经》的段落出处,来让他作答,并且解释意思而已。

这问题不深,但想要答得出彩,其实也很难,不过伏泉本意不在此,自然也没有认真去追究他们答得如何。

只是,蔡珪虽然后世名声不显,但才学方面,有着蔡邕一辈子的教导,自然不是平常人可比,伏泉觉得,反正自己和他同龄,即使琅琊伏氏家学深厚,但也不一定能答得比他还好。

不过想想也是,当今时代没有印刷术,全凭照书抄写,费时费力,能比蔡邕博学者,就是数百年的大家族,都很难出一人,与其向背。

蔡邕在东观校史经年,期间浏览皇室,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亦不过抄书数千卷。但你要抄书,也要先能借到书不是?可是,世间有几人能像蔡邕这样借阅皇家图书馆?

而世家大族之中,就算是琅琊伏氏这样的纵横两汉的家族,论起藏书,敢和皇室比?这也是后世不少人为董卓烧毁雒阳不耻,实在是他烧的不仅仅是一座城,巍峨宫殿,豪宅建筑,还有那后汉搜集前汉典籍,和它自己兴盛的文化。

汉代有一句名言叫:“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意思很简单,即钱财无用,只有经书才是出人头地的最快捷径,同时也说明了当今时代里经书的珍贵。

而经过震铄古今的大儒们注解的经书,则已经不能用珍贵一词来形容,侥幸拥有的人,必然是藏于家中,以作家传之学,不肯轻易示人。这也是为何总有人不远千里、万里,长途跋涉,也要拜某人为师的根本原因所在,因为只有从某人处,才能学到独到的学问。

蔡珪无疑是幸运的,他有一个好父亲,是天下知名的大儒,更是各种文化艺术无所不精的全能怪才。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蔡珪有蔡邕从小在一旁指导,注详解诗词意思,学起来,事半功倍,常人很难是他对手。

有了蔡邕的开头,伏泉之后又开始点了诸葛亮、司马懿、杨修这些他特地邀请来府的小伙子,而后才是其他人,看着后世有名的诸人,如今作为孩子,对自己这个气势威严的“大人”,考校学问,不可避免的有拘谨的样子,伏泉想想就觉得好笑。

司马懿,他是京兆尹司马防之子,河内温县孝敬里人,当然司马防也不止他一个儿子,而是有八子,伏泉在某次宴会得悉司马懿之名后,便毫不犹豫的派人对其加以重视。

毕竟是后世真实历史上的晋朝奠基者,由不得伏泉像对待曹操一样,重视司马懿,当然,相比较如今还在伏泉处于放养状态,留在朝堂做一闲散朝官的曹操来说,司马懿还不足为虑。

不过,在考究他学问时,司马懿给伏泉的印象很突出,和诸葛亮、杨修这些人恢复状态回答问题相比,司马懿无疑冷静的更快一些。

如此对比,就是伏泉自己也不得不说,这位三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枭雄虽然正当年少时,很多知识储备、人生阅历都不丰富,但是就这份性格而言,已有几分沉稳气度,让人忍不住相信他未来必会成为国之大才。

怪不得能隐忍那么久,这份忍耐力,莫名让伏泉想起曾经让他忌惮的袁绍,只是,和袁绍那隐忍不到位相比,司马懿后来的隐忍程度,却是很难让你抓得到破绽攻击。

这等人物,确实是放在王朝盛世时,天生的优秀政客,朝堂不倒翁,治世能臣。可若是放在王朝分崩之世,这份隐忍力,一旦有了野心,的确是不世枭雄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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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九章 一合酒

有时候,伏泉觉得,人才过多也不是好事,毕竟人才过多的时候,对于统治者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你都不知道如何去选择和任用。

而若是老、中、青三代都有许多可待发掘的人才时,那就更加可怕了,特别是现在,后世三国最出名几个大才,都在这里,也让伏泉有些烦忧,现在他该如何安排他们,终究若是这些人虽然还是少年,但以后不能为自己所用的话,那也将是一大祸害。

因此,趁现在他们年纪小,测试一下他们的心性脾气,也是日后伏泉如何使用他们的重要依据。虽然,伏泉对于他们历史上的很多事情,都十分熟悉,按理来讲,根本不需要多走这一步,但是,历史流传还有史书记载,无论如何都会有偏差的,要想真的了解这些人到底如何,还是亲自试验,才能知道。

“来人,去将孤于凉州所带西域葡萄酒取来。”略一思索,伏泉看了眼杨修,想起一事,对身边卫士道。

“诺!”

作为伏泉亲卫头领,典韦带人领命而去,而随着伏泉那话说出,在场不少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伏泉身上,心里面,却都是在想着伏泉所说的葡萄酒。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葡萄酒来自西域,中原虽传入葡萄,也有人尝试以此制酒,但毕竟有着葡萄质地、酿造技术等等的不同,所制造之酒与西域相比,相差太远。

然而随着西域被阻断后,在中原地区,已经很难见到西域所产葡萄酒,能够见到,无不是有人历经万难,从西域走私过来的。

因此,此时每一坛西域所产葡萄酒,无不珍贵之极,当年孟陀能用一斗葡萄酒让爱酒的张让为其与皇帝说情,换来一个凉州刺史的位置,也正是因为葡萄酒之珍贵。

否则,若非是葡萄酒太珍贵了,以张让当时权倾朝野的大宦官身份,他什么样的奇珍异宝、山珍海味没见过,何至于为了一斗葡萄酒,就为孟陀去向皇帝书一个一州之主呢?

现在,伏泉说要拿一坛葡萄酒,自然令得众人注意无比,而以伏泉的身份权势,他们知道伏泉这里决然没有假货,肯定都是西域正宗的葡萄酒。自然,对于在场之中,只闻酒名,却根本没见过的众人来说,那葡萄酒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了。

很快,典韦便带人,将那一坛葡萄酒送来了,这是伏泉昔年执掌凉州时,派人私下里和韩遂做交易所得,他又不傻,去找那些专门冒险去西域走私的商人买这酒,有一个好的“合作伙伴”在西域攻城略地,他干嘛去白花冤枉钱。

至于伏泉在西域的“合作伙伴”,自然不是会别人,就是那被他赶到西域的韩遂,如今这家伙,已经带着原本的残部,连灭几个西域小国,自成了一派战力不俗的实力。

这是伏泉可以预料的,也可以允许的,毕竟,他当初容忍韩遂带人去西域,还不就是希望用他作为突破西域的敲门砖的,只有韩遂在西域闹得越大,把那些有二心的异族全部铲除灭国,这样伏泉日后不论是在此请皇帝封侯国,还是就此把西域收回中央,由中央朝廷控制,无疑都会变得简单可控很多。

而伏泉和韩遂做交易,仅仅是走私一些刀剑甲胄之类的基础军械,给在西域,需要对抗西域其他国家联军,正不断征兵的韩遂而已。

当然,为了以后的安稳,伏泉是断然不会给韩遂什么床弩、强弩的强力武器,毕竟,韩遂这这家伙只是伏泉的棋子而已,不是忠心的臣下,即使他做的事情对自己有利,但伏泉也要注意他,终究谁也不知道这家伙的野心到底多大。

葡萄酒已经上来,剩下自然该进入正题,伏泉望了眼观望自己的诸人,发现不止是诸葛亮、司马懿、周瑜、杨修这些才学少年,就是同来的考究学问的马超、孙策等人,此刻都是坐在自己席位上,呆呆的看着那葡萄酒。

院内酒香四溢,就是伏泉自己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是他们,虽然他们可能年龄小,有的人甚至还不喜饮酒,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被这珍贵葡萄酒所吸引。

微微一笑,伏泉命人取来笔纸,然后直接提笔,在酒坛上竖行写下了“一合酒”三个字。

写完以后,伏泉将酒坛置于案上,而后眼神缥缈的望着诸人,不发一言。

未几,似乎是早有预谋般,便见诸葛亮、司马懿、周瑜、杨修四人,几乎同时一声不吭地上前,而后伸手去抓那酒坛。

这一情况,出乎伏泉预料,同时也出乎前来抢酒坛的四人预料,四个年纪大小不一的少年,像是不敢相信一样,互相看着对方,似乎他们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和自己一样,做出这同样的动作,并且谁也不让谁。

很快,作为四人之中,性格一直最活跃的杨修,突然出声道:“诸位,如今酒坛难分,吾等不如取来耳杯,再共饮如何?”

“善!”周瑜点头道,而司马懿、诸葛亮都未出声,但是他们的行动却是没有变,只见他们都跟着杨修、周瑜二人走回自己席位取来耳杯。

让伏泉注意的是作为四人之中最年长的司马懿,竟然是最后一个取耳杯的,不由面色阴沉了一下,没想到他在这方面都如此隐忍不出头,或许刚才突然抢夺葡萄酒,也并非他的本意,不过是少年人想要展露才华,一时头脑发热而已。

在一旁守卫的典韦,见四人如此胡来,似乎想要先伏泉之前喝这珍贵葡萄酒,便看了眼伏泉,就准备出列,制止他们。

只是,随着伏泉余光一瞪,典韦只能退下,而在场其他目睹司马懿四人抢酒坛,又准备回返取耳杯的事情,皆是有些惊恐而又面面相觑。

他们都以为这是几个少年不知礼数,才有这样的举动,当下便有亲人朋友想要阻止这四个少年的胡来,可是如今这场景,在伏泉注视下,他们也抽不得机会去告诫,不由默默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的胡闹之举,别惹的骠骑将军不快。

一番忙碌,很快这四人都取了耳杯,返回伏泉案前,而后都大大方方地提起酒厄,从酒坛里舀了一勺酒倒进耳杯中。

之后,他们就各自往嘴里灌了一杯酒,然后都是意犹未尽地大声赞道:“好酒,真是好酒。”

许是葡萄酒不似中原烈酒,味道醇美,伏泉发现,就是诸葛亮这个在酒席上喝酒甚少,像是不胜酒力的幼童,在喝完以后,也都流露出享受的神情,不由觉得有趣之极。

伏泉认真的看了眼四人,喝完酒后的四人都是一脸毫不在意的站在自己面前,似乎根本不怕自己一样,也是令得伏泉暗自称奇。果然,凡是不寻常之人,多数人从小就有不寻常的胆识,一般人都做不到如此。

面前四人,家世都不差,而且不止学识不错,这长相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帅哥,也不知四人这才学加样貌的结合,会让在世多少同龄人气死。

毫无疑问,四人之中,司马懿最长,也最高大,只是,这高大的有些过分,伏泉觉得司马懿的这身高,完全比一般成年人还要高大。

不过,很快,伏泉想到司马懿兄长司马朗,也就释然了,一切也只能怪他司马家的基因太好。

司马懿大哥名司马朗,业已成年出仕,取字伯达,说来也是名动京师的才学俊秀。

据说司马朗九岁的时候,有客人拜访,那人当着他的面唤其父表字,汉代不仅不能当着儿子的面叫父亲名字,甚至连字也不行,年九岁的司马朗说轻慢他人亲者,不敬己亲,客人乃郑重道歉。

到了十二岁,司马朗试经为童子郎,监试者见他身材高大,认为他隐瞒年龄,为司马朗斥驳。事实也确实如此,河内司马一族和汝南袁氏一族一样,人人身材高大,面如冠玉,基因之优良令人称羡。

想到司马家不知基因好,而且族内才俊也是辈出,就是司马懿八兄弟,虽然现下不少人还是幼童,但日后都各有成就,被人成为“司马八达”,也就不得不说司马家的家学深厚,而有此助力,也难怪司马懿日后能为晋朝,奠基那么多基础了,毕竟司马家族在此之中,出力甚多。

周瑜不用提了,伏泉的老熟人,如今也长成了束发的少年郎君,以伏泉和他的熟悉度,他做此事,伏泉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现在看周瑜,伏泉心里总有点害怕,或许是他把这家伙未来的老婆给提前抢了的缘故吧,就像伏泉见孙策一样,不知为何,会怕这两个都没出仕的少年郎。

而杨修的话,伏泉就更不好奇他看出自己意思,毕竟他今日所为,也不过是用了真实历史上杨修在曹操的“一合酪”来测试而已。

对于此人,伏泉觉得他若是日后使用,还得细细斟酌,倒不是因为杨修的结局,他又不是曹操,疑心病那么重。

真正让伏泉不敢用杨修的原因,却是他父亲杨彪,毕竟,作为现在朝堂之上,世族豪强的带头大哥,杨彪可是仗着帝师身份,处处和自己为敌,他就是想重用,也很难,谁知道日后会出什么幺蛾子?或许,只有等世族豪强彻底明白现实,才是伏泉放心重用杨修的机会吧。

至于诸葛亮的话,却是让伏泉有些失望,毕竟,这是那个名传千古,后世传的神乎其神的号称“卧龙”的男人!

是那个自比管仲乐毅,对刘备一言定三分天下,联孙抗曹的战略家!

是那个苦苦支撑蜀汉一隅之地,令三国实力最弱之蜀汉,内政不崩盘,甚至还能屡屡北伐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内政家!

只是,很显然,现在才扎着羊角的诸葛亮,虽然喝酒的样子有些看成,而且才华也自小张显,但比起伏泉心中的那个诸葛武侯,还是差了不少!

或许,这正是所谓的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吧!也不知,这一世,在自己手下,这位徐州琅琊的同乡,会有怎样的成就?

希望自己的存在,能够弥补诸葛亮在战术上的缺陷吧,毕竟,不可否认,在战略上诸葛亮控制蜀汉是对的,可是,在他北伐的战术上,确实过于正,纵使军纪和军队战力强,但战绩却并不出色。

这方面,若是敌弱我强,诸葛亮用兵自然没错,可是敌强我弱的话,那明显就大大的吃亏,虽有胜利,但难有一劳永逸之全功!

“善!尔等各回各位!”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担心司马懿四人的时候,伏泉却是轻飘飘的就让四人走了,令得在场之人皆是错愕无比。

“诺!”

不过,在场的人错愕归错愕,司马懿四人应命以后,丝毫不被责罚的事情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容他们不信。

“将此酒送入后院,交由公主与众夫人,予其等品尝。”很快,伏泉给自己耳杯倒了一杯酒后,就令人把酒拿下,这一下子立刻令在场众人抱憾不已。有那痴酒之人,当下就欲追上讨酒,但想到此间何地,终是不敢妄动。

然而,酒已经喝不到了,但他们也疑惑司马懿几人为何敢上前喝酒,有坐在几人位置附近的,连忙询问。

他们的回答,一直坐于上首的伏泉,自然都在注意,如同他所料,司马懿四人都说那酒坛的三个字,“一合酒”为“一人一口酒”。

四人说辞可谓是一模一样,令得骤闻此意的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只是看着坐于首位的伏泉并未对四人责罚,也无其他异样,这才惊觉伏泉刚才依旧是考验众人的学问而已。

只是很显然,在场许多堪称俊秀的少年,都比不得这四人机智,一下子让得不少想要在伏泉面前表现的少年,懊悔不已。

一时间,不少来此的高官,都对司马懿四人,关注不已,他们明白今日之事,已经说明伏泉关注四人了。

而已今日四人的表现来看,日后这四人,必然前途无量,值得现在结交。家里尚有适龄女儿的,都想着若是人品可以,那就现在将他们预定为佳婿,不过,即使他们做不成翁婿,那他们也不能做仇人。

当然,有人为没能在伏泉面前表现懊悔,有的人却是为自己竟然放弃了喝酒的机会而懊悔,如马超、孙策这些根本不喜研究学问,只爱舞枪弄棒、打打杀杀的少年,却是一直在痛惜他们竟然错过了如此好的机会。

虽然他们父辈都是边军大将,按理来说,若是查走私这些,也是有机会搞到葡萄酒的,可是,这葡萄酒毕竟狼多肉少,他们能喝的次数也少,自然对这每一次喝葡萄酒的机会,是极其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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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章 征西域

无论旁人如何看司马懿几人,但在伏泉心里,虽然他们日后都有惊天纬地之才,若是能为他所用便好,若是不能那便合理雪藏便是。

至于日后会不会因为自己重用,而让这些人出现什么意思,特别是司马懿这个前科犯,伏泉倒是不担心。

毕竟,伏泉现在正当壮年,并且因为如今执掌朝政,已经不再需要和年轻时一样,东征西跑。再加上他这些年也是不断从华佗、张仲景和天下请来的名医处,寻得不少养生和房中术这些长寿之秘,按照那些名医的意思,伏泉只要这期间不出现暗杀、传染病这些意外,再活个三、四十年不成问题的。

而有这三、四十年的时间,伏泉可以保证会让大汉变样,会让这些人即使有野心,也没机会放在中原,毕竟世界那么大,想做皇帝去中原以外的广袤土地裂土封侯,自成一国不就好?

至于那一堆人惦记着权利,不断内斗,把大汉的实力全部耗光,最后使得异族占了便宜的事,伏泉绝对不允许它的发生。

前世时候,伏泉记得不少人特别崇拜汉末三国这个英雄辈出,气荡回肠的年代,可是又有谁明白这个年代是花费了什么代价造成的呢?

这是东汉从六千万汉族人口顶峰的年代,在短短几十年间,锐减到数百万人口,而这些人还得算上曹操迁徙到中原的匈奴人、蜀汉和东吴年年都要深入山里抓的南蛮人和山越人,甚至为了弥补人口不足,东吴还要跨海远渡去夷洲抓人。

由此观之,那时候真正的汉家百姓只会更少,至于后世有人说三国大多数人口都被世族豪强隐匿掉的,在伏泉看来纯属妄谈。

毕竟,无论是魏蜀吴三家的那一家,都是在实行军事竞赛,物资贫瘠到连一只狗、一把刀都记录在册,又如何能够容忍世族豪强隐匿人口?君不见无论是刘备、曹操、孙权,三人执政下,可不都是压制的世族豪强死死的,若非后来曹丕为了需要,把曹操的一切全部打破,又怎么会有让世族豪强一飞冲天的九品中正制的出现呢?

因此,三国时期,总人口必然在华夏历史上,少得可怜。想想看,诸侯讨董时,各地诸侯招募个几万兵马,其实都不算什么大实力,可是到了后来赤壁之战前,只有几千人马的刘备,竟然可以在南方横着走,那几十年的人口损失可见一斑,也难怪刘备南下舍不得那些裹挟的百姓,实在是这些百姓难得。

深知人口才是关键的伏泉,必然不会再令这些野心家有机会进行内耗,如今随意袁氏兄弟这两个罪魁祸首死去,伏泉自然不会担心那些老的野心家还能有什么机会掀起乱子。

他现在怕的,就是这些还没出名的少年人,出身世族豪强的他们,早早就有了野心,那才是最可怕的,所以伏泉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把他们的野心,转移到别的地方去,而西域,便是伏泉心中想法的实验田。

大汉光熹四年,春二月,骠骑将领伏泉上奏朝廷,以西域断绝数十年,诸国不服大汉威信,致使丝绸之路不复前汉盛况,兼有逆贼韩遂盘踞西域,自立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特请命,调兵征西域,灭韩逆,讨伐不臣。

帝准奏,亲命西征诸事,皆由骠骑将军泉掌之,诸臣不得有异议。

三月,春风徐徐,雒阳西郊,被伏泉所荐的西征主帅征西将军伏德,率伏泉所抽调的雒阳精骑两千,并一众文武精干,誓师西征。

用伏德为主将,自然是伏泉为了继续提拔这个代表伏氏宗族利益的幼弟,毕竟一来伏泉已经不是昔年的征战将领了,身为骠骑将军的他,注意力自然不能只在西域一地,他更多的是要在京师雒阳内总揽全国大局;二来的话,却是因为伏泉至今尚无子嗣,为了日后大计,就算伏德是个中庸之才,伏泉也得暂时先把他提到高位,展露在大汉朝廷的前台。

说来也怪,他至今府内也纳了不少姬妾,算上这几年慕容水苏和另外两个他当初在巴郡伏完送她的姬妾生的孩子,也就是只有五个孩子而已,然而她们各个都是女儿,这可是让伏泉好一阵郁闷。

虽然他喜欢女儿不假,毕竟比起儿子来,女儿才贴心,生儿子只会烦心,但是这毕竟是汉代,不是后世,更何况伏泉现在又是整个以骠骑将军为首政治军事势力的首领,若是没有子嗣,无疑会让下面不稳。

因此,伏泉唯有先继续提拔族内男子,倘若日后真的无子的话,那就只能靠着这些宗族子弟维持了,而重点提拔已经立得不少功绩的伏德,自然也是伏泉应做之事,所以,这远征西域的主帅,当然非他莫属。

有时候,伏泉自己都觉得郁闷,毕竟,次次生女儿,这几率也真的够可以的。虽然伏泉知道生儿生女都是一半几率,并且华佗、张仲景等请来的名医都说伏泉身体无事,只是差了运气而已,可是伏泉仍是不住再想,是不是他穿越来的,身体内的染色体发生异变,以后都不可能有儿子了呢?

放下伏泉到底会不会有儿子不提,这次西征的总兵马,当然不会就是这从雒阳带来的两千骑骑兵了。按照伏泉意思,伏德带着文武兵马两千余人一起去凉州后,将会和那里早就准备的两万八千骑骑兵会师,而后,所有骑兵,一人三骑,出兵讨伐西域。

为了平定西域,伏泉自掌权来,一刻都没有放松过对凉州军事力量的加强,而深知远征西域,用步兵必然拖累大汉才刚刚充盈的国库的伏泉,为了减小开支,就一直不断往凉州抽调精锐骑兵,就是为的今日。

这些骑兵,莫不是自北疆承平,塞北长史府不断扩大后,北面塞外草原异族渐少,伏泉为了不让这些骑兵浪费,一屯一曲不断抽调来的。

毕竟,远征西域不是小事,若是仅仅用凉州一地的兵马,其实也够,但是如果就因为远征西域就把凉州骑兵全部抽出,无疑是愚蠢的。

终归,凉州之地,大汉西北险要所在,留下足够的兵马守卫是必然的,否则一旦骑兵调走,仅留步卒戍守,空虚的凉州倘若真的出现什么乱子,那不仅是凉州的灾难,更是需要靠着凉州作为后援的西征军的灾难。

虽然,伏泉给伏德下的命令是可以就敌于粮,以战养战,务必最大限度的降低大军的后勤压力,但是他们毕竟是三万骑兵远征,更有近十万的战马,对西域如今情形不熟悉的伏泉,也没把握这把丝绸之路隔绝的地方,还能和前汉一样富庶,养得起他的大军。

时间悠悠,却说伏德带着的汉室的讨伐大军,一路西往,沿路自有当地得到指令的官署,为军队安排住食。

因军中尚有昔年段颎的旧部,如夏育这些此番被伏泉起复的老将,伏德担心舟车劳顿会让他们身体不适,所以大军行军速度自然不是很快,原本快马骑行,用一个月就能到的路程,却是差不多用了快两个月时间,大军终于是在四月底抵达了凉州最西边的敦煌郡。

凉州敦煌郡郡治敦煌县城外,因为西域战事,去岁就被伏泉特地请旨任命的凉州刺史臧旻、敦煌郡太守马腾,带领不少官吏,前来迎接伏德远道而来的大军。

“见过臧凉州、马敦煌!”见到迎接之人,伏德便下马向二人行礼,这二人一个论辈分是他徐州世伯长者,另一个是大兄故吏,虽然现在因为右扶风茂陵马氏的缘故,关系有些僵,但也由不得伏德不敬。

臧旻和马腾面对伏德这贵重身份,自然也不会在伏德面前卖老,连忙回礼,待三人见过礼,此番被伏泉派遣在伏德麾下的马超便立马跑到马腾面前,大跪行礼。

“见过大人,适才伏征西在前,儿身为其属,不敢擅动,望大人责备!”

马腾见到快一年未见的儿子马超,自然高兴无比,哪里计较这些,笑着上前扶起他道:“无妨!汝既已从军,自当听令上官,尽忠国事,岂可因为父在,而不敬上官耶?”

看着自己这即将要上战场的爱子,马腾心里也是有种说不出的担心,还有欣慰,担心的自然是这不爱学习只爱刀剑的儿子,第一次上战场,会不会安全有亏,至于欣慰,那当然是看着自己儿子成人为官,他这一支将有更大的发展而开心。

说来,这一世,他马腾是幸运的,当年随着“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一声召唤,抉择之下,为了重正家声,光复祖籍,他带着手上的全部家当,就从了军。

结果,遇到只有书信联系过的伏泉,而后抱着靠拢皇亲,谋求机会的心思,不想一路也算顺风顺水的就走到了今天。

最终,家声已正,他也得偿所愿,重入祖籍,如今更是连儿子都从军上战场,去为他这一支马氏族人争取更大的光荣,如何能不让马腾开心欣慰?

只是,对于伏泉将马超放进西征军中,马腾还是不解,甚至让他担任这进攻西域最重要的桥头堡的敦煌郡太守,他也十分疑惑。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自然是他们背后的右扶风茂陵马氏的缘故,随着马氏家主马日磾和伏泉关系的闹僵,马腾和马超这两个马氏家族内的新星将领,因为和伏泉关系密切的缘故,自然成了两面为难的存在。

这从前几年来,马日磾屡屡要为马腾提拔边地要职,而被伏泉拒绝就可看出端倪,而马腾自然也因此事对伏泉一直有所抱怨,毕竟资历和战功够了,能继续升职,却被阻拦,能不有所抱怨怨恨吗?

不过,好在马超和伏完有师徒之缘,并且伏泉又似乎对马超十分看重,而且马腾心中理解伏泉心思,也想着时局不明情况下,不能轻易和伏泉这个大腿闹掰,所以两家关系,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只是,随着去岁突然提拔任命他为一郡太守,还是让马腾有些惊讶,本来,在知道只是凉州偏僻小郡时,马腾还有所抱怨,以为伏泉依旧忌惮着马日磾,而不给他机会。

不过,后来在伏泉主动相招面谈,告知了伏泉准备进攻西域的计划,身经百战的马腾这才知这敦煌郡位置的重要性,当下开心应命走马赴任。

然而,未曾想,原本只以为有这意外之喜就算了,没想到现在连马超都被伏泉以骁武授了队长之职,出征西域,这不得不让马腾揣测伏泉什么心思,莫非他和扶风马氏和好了?

可不太像啊,因为马腾自己都没听到族中有什么风声,不过就算没和好,对他而言也不算差,起码能让他能左右逢源,不必受累。

对于马腾而言,无论是扶风马氏,还是伏泉,他都不想失去,现在既然可以不用得罪族人和伏泉,而又能不断升官,他自然何乐而不为,希望能永远保持这样的情况。

其实,伏泉此举,倒是没什么意图,只是单纯的为了西域战事而已。毕竟,西域之地的兵马战斗力,伏泉自然不在乎,他可不信,他准备了这么多年,装备了马镫、马蹄铁的三万百战精骑,会对付不了西域的那些兵马,就算韩遂部也已经知道马镫、马蹄铁的秘密,可是汉军实力在这,更有伏泉抽调的各地骁勇之将,自然不怕他们。

真正让伏泉担心的自然是西域太远,在后勤、路途等方面,出现问题,所以他这才将本就熟悉凉州、西域道路地形和风俗的马腾调来让他提前在敦煌郡准备,甚至在挑选凉州刺史方面,也是详细斟酌,在《三互法》的基础上,把臧旻这个战功不俗,内政也不差的徐州世伯也安排进来。

这是对于西征军后勤的安排,而在路途方面,伏泉也是特地抽调了夏育、董卓这些有过西域任职经历的老将来此,怕的就是出现西域断绝良久,大军一去认不得路的事情发生。

否则,以夏育那七十多的高龄,伏泉说什么也不会起复的,实在是那身子骨就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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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一章 化肥

西征文武军将多有凉州人或任职凉州的经历,他们与敦煌郡的凉州官吏多数还是旧识,所以双方倒没有太过注重礼节,互相打过招呼后,便随凉州官吏,入敦煌县参加臧旻和马腾举报的接风宴了。

酒足饭饱后,众人休息两日,直到第三日,作为西征主将的伏德,才率领西征将领,并臧旻、马腾二人,去城外的军营,看一下大军会合后的第一次阅兵。

自前汉世宗孝武皇帝时,为了控制西域,在河西“列四郡、据两关”,正式设立敦煌郡后,敦煌郡就成为了大汉通往西域的必经要地。

本朝学者应邵有言,“敦,大也。煌,盛也。”两者合一,字意说的当然不是说敦煌郡广阔繁荣,毕竟边塞苦寒之地,这种地方能好到哪里去?而“敦煌”的真正意思,却是说从这里到西域的路,广阔而繁荣,只可惜,自西域阻绝,丝绸之路隔断,原本广阔繁荣的道路,连同敦煌一起,渐渐凋敝了。

敦煌地处大汉西陲,虽然为边地通往西域之要地,但因人口少,所以城池也比不得中原大城,自然是容纳不了伏泉这些年抽调来的各地精骑。

当初,在马腾上任之前,前任的敦煌郡守可是愁死了,盖因伏泉为了准备建设敦煌,保证通往西域之路无后顾之忧,不仅仅是驻军运兵至此,还有大规模移民,实行屯田的准备。

若是前者还好说,虽然敦煌郡人少城小,但并不代表它的辖地小,前任太守选了一处敦煌城外的不利于耕作的盐碱之地,派人重新造了处规模极大的军营便让兵卒休整驻兵了。

然而后者,却是差点要了前任敦煌太守的命,毕竟,本来敦煌郡一郡之地,伏泉没有彻底灭亡凉州羌族之人时,在册的汉人也就只有数万人不到而已。

可以说这敦煌郡人口甚至连大汉中原的一个富庶县都不如,这也导致敦煌郡因为人少,每数年才会得到一个孝廉名额。

不过,自从伏泉平定凉州,诸羌人都被他易俗改姓,编户齐民后,敦煌郡一下子就有了十多万人口,可谓是人口暴涨。

而人口暴涨的后果,就必然是郡内各地城池当初建得小了,里面的住宅不够分,前任太守可是废了好大的辛苦,这才勉强让各编户之民,在各地有房屋可住,不生乱子。

其中,也得好像敦煌郡本地豪强,没有在各县城内广置宅邸的缘故,这倒不是说敦煌城荒凉,只是因为住在城内,对于那些豪强之人来说,县城内有大宅临时住便可,他们的根基还是在城外的自建坞堡。

毕竟,自本朝立国以来,凉州经历四次羌人叛乱,可谓是百年都在乱,而每次叛乱,羌人必定攻城,这些豪强若是住在县城里,恐怕积攒的实力,也早就耗光了。

特别是敦煌郡内,这些靠近边地的豪族,时常要和羌人以及边地其他胡人打交道,时不时互相攻伐,又或者和睦贸易,而且自建坞堡,又能不受限制的开垦良田,招募门客私兵,自然这样边地豪族不会在县城内多置宅院的,当然是方便了前任太守移民的布置。

只是,对伏泉而言,作为西域咽喉之地,敦煌郡十万人口,明显每年府库的收入及能出动的民夫数量,也不够伏泉所派出的三万骑兵,一路上的粮草军械的运输和消耗。

当然,府库收入不足,伏泉可以从凉州其余地方,以及富庶的三辅之地运来,可是民夫不足,就不能强征其他郡县民夫帮助了。

三万骑兵,就算是已经明确了以战养战的目标,但也需要民夫搬运护送不是,而且骑兵的刀剑箭矢这些兵械,同样也需要大量的民夫护送。而三万骑兵,如果还需要征召辅助的地方兵随从的话,那起码还要有数万人的男丁帮助大军。

很明显,以那时敦煌郡才十万的人口,肯定无法完成这西征军的后勤任务,所以,在伏泉大力削弱世族豪强后,就把那些因为袁绍谋逆,从而导致家族下狱的人,以各种理由,将他们全部迁徙到敦煌,以军管方式,实行屯田。

虽然,迁徙到敦煌郡的世族豪强族人,其实一共也就几千人而已,但是这并不代表敦煌郡人口增长不慢,因为就是这波移民,敦煌郡有史以来,第一次破天荒的在册人数突破了二十万人了,达到了二十三万之多。

可谓是直接吓掉了很多敦煌百姓的眼球,因为对于那些一辈子都没出过敦煌的汉家百姓而言,几十万汉人,确实是他们不敢想象的。

而敦煌郡人口这波长得快的原因,自然是这些被伏泉强行迁徙的世族豪强,他们将原本所在郡县的私兵佃户等,不需要朝廷动员,自己能带来的都带来了。

终究,伏泉实行的不是灭族政策,他们知道去了边塞家族一定很苦,但并不代表他们会就此没落,只要有人有地,再有这些世族豪强传承的儒学经书,他们就一定可以再起,自然的,土地带不走,但原本属于他们的人,都是花了最大代价的诱导带走。

也正是这样,有着两波移民的加持,在前任太守的努力下,敦煌郡方才有了大郡崛起的感觉,而因为这中大跃进式的治民之功,伏泉再用马腾代替那前任太守后前,也是将他调入京师,任为九卿大司农,以示对其苦劳嘉奖。

敦煌县城外的军营,离县城极远,有些不符合汉代正常的布营规矩,却是因为前任太守,不忍心对城池附近可以耕作的土地,多加破坏所致。毕竟,敦煌自古风沙多,能够耕作的土地本来就少,自然要多加珍惜。

伏德等中原将领也是第一次来敦煌,知道缘由后,也未有不满,只当是散心,便一路骑马慢行而去。

一路之上,但见不少田野,所种庄稼都已经冒出了不少头,看这长势,虽不及中原粮食饱满,但对于边塞苦寒地而言,却是不错了。

“马敦煌,沿路庄稼长势喜人,看来,今岁出塞,真好兆头也!”伏德大声笑道,毕竟,纵观两汉,前汉用兵西域,常为后勤所累,而后汉却只以精兵为主出塞,兵员至多数千人,虽然有国内各种原因,但最大的原因便是后勤问题。

后汉不似前汉,在西域周边广置屯田,自光武罢除天下郡国兵后,边地屯田大减,自然出兵西域的兵员少,实在是后勤压力太大这也是伏泉这几年在凉州广置屯田移民的原因。

“伏征西妙赞,若非有骠骑令人所制‘化肥’,敦煌安有今日之收成?”马腾回道,语气里,带着不少尊敬,的确,伏泉所出化肥之神物,确实是造福之物。

“化肥?”伏德诧异一声道:“难怪如此!中原之地,依此物,粮食皆有数成长势,边地自古贫瘠,今日有丰收之像,确是难得!”

“此大汉中兴,平定四方之祥瑞,骠骑真神人也!”

……

忍着恭维与马腾以及其他闻声吹捧的官吏,说了话后,伏德终是跳出了这恭维圈子,寻得清闲。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对于兄长伏泉,派人所造化肥有意见,相反,在知道使用化肥后粮食的产量后,他可是更加崇拜他那兄长,因为他知道,这可以令粮食疯狂增长的神物,实在是国家振兴,开疆拓土的利器。

在伏德记忆里,那化肥是兄长伏泉,专门令人寻来一些民间会种地的老农,在汉代种地都会加的粪便、草木灰这些东西里,加以改进,以人和动物粪便尿液、熟石膏、水,以不同比例混合后,窖藏深埋后得成。

据说,当时天下选来的数百个种田老农,都各自用自己种地屯粪便、草木灰的法子,用自己的比例调制,而伏泉专门令人在旁记录比例。

等化肥出后,又在雒阳城外,寻了伏氏的私田,让这些老农分开种植,直到秋收,观察谁的田地粮食最喜人。

伏泉不是什么化学家、工程师,他虽然知道化肥是种粮食的大杀器,可是前世作为一个城市孩子,长大经商,连地都没下过,又如何知道化肥配制比例,因此只能选这土办法,希望从这些有经验的农民手里,找出最好的化肥比例。

毕竟,早在先秦,以耕作为生的华夏祖先们,可就是不断的寻找增加粮食收成的经验的,及至今,粪便增肥也已经广泛使用了,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效果不是非常好而已。

《诗经·周颂》有言,“荼蓼朽止,黍稷茂止”,这就说明早在西周时,农民已认识到杂草腐烂后的肥田作用。而《礼记·月令》中,“可以粪田畴,可以美上疆”,也是说明利用夏季高温和降雨沤腐杂草,增加土地肥力;《孟子》更有言“百亩之田,百亩之粪”,《荀子》里面直接阐明“多粪肥田”,诸如此类的关于施肥的记载很多,这都说明当今之世,不懂什么化学常识的辛勤的华夏祖先们,靠着自己的经验已经发现了自然肥料并加以利用。

明白这些,伏泉虽然不会做化肥,但不代表他不会使用概率问题,让那些有经验的老农去按照记忆里的基本材料,去用他们的经验勾兑,哪怕最后的化肥只能让平常收成长几成,但那对伏泉而言,也是完胜。

最终,一位来自于河南地的六十多老者,以所种土地,粮食比以前高了三成胜出,而后,伏泉便一边令人继续调制化肥方子,另一边就强制下令各地依照此方比例,号召百姓试验种地。

到了如今,中原之地,随着化肥不断改进,有的地方的粮食,都已经是以前的两倍收成了,就是边地,也是有了数成的新增收成长幅,可谓是造福天下。

而随着化肥传播,天下百姓更是无不称此物为祥瑞,是上天派骠骑将军伏泉赐给大汉,赐给皇帝的福祉,无形之中,让得一向以杀伐闻名于世的“戾龙”伏泉,更是平白多了不少美名。

舆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对个人利益好的事情,那些受到好处的人,就都会改变自己的看法,天下往往,皆为利也,就是如此。

当然,伏泉心里清楚,他这种瞎猫碰死耗子的改良土化肥,肯定比之后世的化肥工厂,不管是效果还是产量,都是拍马也赶不上的,但是有跟没有,那是两个概念。

有了化肥后,盐碱地也好,地力耗尽的土地也罢,都能重换新生,即使现在的对于那些土地效果不是非常显著,但比起以往边地的贫瘠土地的收成,现在使用化肥的增产效果,无论是在边地还是中原,那几乎都是立竿见影的!

看着这些长势喜人的土地,伏德心里不由畅想,若是再等十年、二十年,边塞土地都被兄长伏泉移民开垦完后,配上据说还在改良,可以更加令庄稼长势多几成的化肥利器,大汉帝国征伐西域,甚至更西之地,不是大大削减了难度吗?

不过,想到自己曾经见到的那些从土地里取出的密封化肥的罐坛子,伏德就一阵反胃不好受。

记得第一次,当伏德随兄长伏泉看化肥时,那化肥坛子被打开后,立马传出的那股浓重的刺鼻味道,可令他难受之极。而且,这味道是连续的,随着它的弥漫,伏德可是只能一直用手掩住鼻子,那味道,就像那久未清洗的茅房一样,令人反胃恶心。

不知不觉间,伏德一众人,终于是到了那容纳三万余人,和近十万匹马的宽大军营,在和军营将领互相结识后,便开始了第一次阅兵。

看着风驰电掣的汉家精骑,特别是他们做出了很多以前不用马镫、马蹄铁的骑兵做不出的动作时,在场不论是第一次见到还是已经见过的汉军将领,又一次开始恭维起伏泉来。

当然,于他们而言,殊为可惜的是因为汉军大规模换装,不便掩盖消息,远在西域的韩遂也是知道了这利器,这也是他开始能以弱兵在西域诸国联军内不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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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 为将者 只有忠

光熹四年,六月,大汉征西将军伏德,持节,领兵三万骑,受命出征西域。

大军浩浩荡荡,分两路出击,一路为主力,由伏德率领,共两万五千骑,直出玉门关,攻伐汉军最忌惮之敌,潜逃域外的韩遂所部。

另一路为偏师,以新任命的平西中郎将董卓、戊己校尉曹操等将为主,出阳关,负责在主力讨伐韩遂时,监视和应对于窴、鄯善、疏勒等西域反叛大汉之国动向,若是他们有与韩遂联合,共抗大汉的意图,必须将其等拖住,策应主力大军攻韩遂,直到主力大军灭了韩遂赶来会合为止。

虽然西域诸国此时与率兵攻略西域的韩遂为敌,但不代表他们会一直和韩遂结仇,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样西域反叛之国都明白,韩遂再厉害,也就是霸占西域一隅,大不了自成一国而已,可是汉朝不同,汉军杀来,就有可能国除人亡,由不得他们不和韩遂联合。

现在的形势,恐怕就是汉军主动宣传大汉只是讨韩遂之贼,并且和西域诸国再次建交,没有征服之意,恐怕这些西域国家都不信。

原因很简单,毕竟大汉国如今的军事最高长官是那位名扬域外,杀俘成瘾,灭国屠族成性的“戾龙”伏泉。

有这么一个对外战争前科严重的人掌权,并且,此番出征西域的汉军,有很多都是伏泉所辖的精锐老卒,当然由不得西域诸国恐慌。

因此,对他们而言,只有先联合所有势力,把实力最大,也最可怕的汉军驱逐,之后才有可能再让他们就西域的划分,进行斗争。若是他们依然在内斗,那无疑是给占尽优势的汉军机会,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这么干。

很显然,能以微小势力,逼得大汉放弃西域的西域诸国,可不傻,会怎么做稍加思索,便就知道了。

更何况,就是西域诸国傻,但那老狐狸韩遂可不傻,伏泉确信,一旦韩遂知道汉军出塞,为他而来,必定会主动和西域诸国和好,甚至割地赔款,也在所不辞。

毕竟,韩遂对付汉朝没把握,可对付西域诸国,那就信心万分了,就算割地赔款,但只要击败汉朝军队,令汉朝没有心思再攻西域,韩遂照样有把握对抗西域诸国。

究其原因,自然是如今的汉朝,在伏泉的掌控下,变得太强大了,至于韩遂会不会投降汉朝,暂时希望不大。看看其在真实历史上所为,伏泉知道,对于这位野心家而言,除非是事情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否则他是绝对不会退步半分的。

也正是考虑到这些,伏泉在战前了解到西域形势后,就和诸谋士一一商讨,最终便定下了这两路出击的战略,至于如何进攻,那就是各部将领自己的战术能力了,军事起家的他,懂得什么东西该死死抓住,什么东西该放手,以现在没有即时通讯的时代,权利该下放的时候就要毫不犹豫的下放。

玉门关,始置于前汉世宗孝武皇帝开通西域道路、设置河西四郡之时,因西域输入玉石时取道于此而得名,在河西“列四郡、据两关”,玉门关、阳关即是此两关。

因其为通往西域各地的门户,后为了巩固边塞国防,便修筑酒泉至玉门间的长城,玉门关当随之设立,同时为前汉玉门关都尉治所。

阳关,因坐落在玉门关之南而取名阳关,其始建于前汉世宗孝武皇帝元鼎年间,前汉时为阳关都尉治所。

作为大汉王朝防御西北游牧民族入侵的重要关隘,是丝绸之路上中原通往西域及中亚等地的重要门户,又是丝绸之路南道的重要关隘,其一直是古代陆路对外交通咽喉之地,是丝绸之路南路必经的关隘。

阳关凭水为隘,据川当险,占有“一夫当关,万人莫开”之险要地势,又与玉门关南北呼应,因此一直是古代兵家在西北地区必争的战略要地。

玉门关与阳关,一南一北,均位于敦煌郡龙勒县境,皆为都尉治所,为重要的屯兵之地。此时中原与西域交通,莫不取道两关,他们是丝绸之路上敦煌段的主要军事重地和途经驿站,是通西域和连欧亚的重要门户、军事关隘和丝路交通要道,出敦煌郡后必须走两个关口的其中一个。

六月初,伏德率两万五千精骑,七万余匹战马,出玉门关数百里,便遇到了第一股数十人的斥候敌人。

看其穿着,虽有些西域胡族衣饰,但还是汉人无疑,当下命先锋马超率百人战之,俘三人,其余皆亡。

分批细细拷问,汉军得知,韩遂知道汉军出塞后,便一面修书西域各国求援,另一面便是整合兵马,与汉军决战。

而韩遂大军的具体实力,也被侦知,其大概有骑兵两万余,步卒四万,合约有七万人,皆为汉胡杂军。

得知韩遂如今的实力后,却是令所闻诸将震惊不已,实在是当初只能带着万人左右兵马出逃的韩遂,这才在西域几年,便有如今兵力,这兵力可是当初他逃跑后的数倍以上。

当然,在场也有人对比并不感到意外,毕竟,韩遂纸面实力是如此,但真实实力,至多精锐两、三万人而已,不会再多了。

之所以韩遂实力增长这么多,原因也很简单,他在进入西域后,便实行了不降变杀的残暴手段,一下子就拿下了不少移支和车师二国的地盘。

这二国都是西域诸国中,实力不大的国家,其中车师在西域未隔绝前,更是因为实力弱,在大汉和西域诸国间徘徊,那戊己校尉治所所在戊己校尉城便在车师国内,若非是西域大势不可为,也不会有胆子反叛。

二国的实力弱,与韩遂这些从凉州逃来的边地精锐比,自然不敌,被韩遂初期蚕食大半地盘当然没什么不可能了。

接着韩遂有了地盘,便四处扩张了,不过这家伙很有心机的没和那些西域大国斗,只是不断吞并小国。

本来,那些西域小国也是向其他大国求援的,只是西域大国并未理会,毕竟,西域诸国虽然反叛大汉,可内里都是一盘散沙。

在见到只有韩遂这一支人数少的汉人逃亡军来西域后,他们根本没有在意那些西域小国的求援,毕竟,他们怕的也只是汉朝,而且,那些西域小国,也是他们暗地里想要吞并的对象。

因此,在韩遂攻略那些小国时,如于窴、鄯善、疏勒等西域大国,不仅对各小国求援不理不睬,反而还在可以占便宜的情况下,悍然出兵,吞并了那些小国的地盘。

也正是因此,韩遂利用西域大小国之间微妙的关系,不断为自己谋利,在得到更多地盘和人口后,不断征兵,打造军械,甚至军械不足,还暗地里通过伏泉安排在凉州的所谓走私家族的暗线,用西域的珍宝换取汉朝军械,这才有如今的实力。

而西域大国也正因此,为他们曾经的贪婪和漠视付出了代价,有了实力后的韩遂,终是暴露可他的野心,率兵接连攻打西域大国,并且胜多败少,实力和地盘不断扩大。

这其中,伏泉暗地里给韩遂的军械起到了很大作用,在如今时代,敢和大汉比军械的,恐怕还没有人可比。

当然,伏泉如此默许,自然不是为了养虎为患,让韩遂独大的,他这样做就是为了让韩遂和西域诸国消耗,以备将来汉军征西域,减少西域本地的反抗阻力。

也正是因此,伏泉一直禁止强弩这些东西入西域,只是给予刀剑箭矢等方面的帮助,反正西北之地武库多,就是给韩遂换装数十万人,都绰绰有余,何况也就几万兵马。

而且,能用这些汉军多余的库存,去换的西域珍宝财货,弥补国库经用,伏泉反而觉得是赚了。不过,这些东西自然不能传出去,知道这事情的,除了经手的伏泉亲信官吏外,也就只有皇帝和太后知道。

至于为何告知二人,得到二人允许,自然是伏泉不想留把柄,若是有人知道此事,告他通敌卖国,那不是惹得一身骚吗?说不得,这也会成为他倒台的主要依据。

了解韩遂主要实力后,汉军又一路西行,期间又遇到几路韩军,虽一一捕杀,但终是令几人逃脱,使得韩军知道消息,两军最终会面于西域天山下一处空地上。

碍于韩军立寨安守,而汉军远来,周师劳顿,故而伏德于韩军五十里外立寨,待军士休整后,再与敌对阵。

韩遂也不知是在西域崛起,性子猖狂了,还是发疯了,主动下战书,约定三日后决战,伏德年轻,受不了激,也未和麾下将士讨论,便应战,众将无法,只能各归营地准备。

三日后凌晨时分,天尚未亮,只能看到黑夜中的一丝白光,在汉军最西侧带兵安营的张辽,已经起了身。

苦等三日,终于将要迎来大战,张辽心里可是欢欣不已,其实他的睡眠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半时辰而已。

只是,张辽不仅未觉疲倦,反而精力充裕,自觉足以打死一头老虎,乃披甲戴胄,行出大帐。

此刻张辽的身份,乃是征西将军麾下别部司马,掌一千骑,此番,他是和高顺一起,少数被伏泉调派的并州兵将,就是原来的并州大将吕布,至今还因为前番政治上的黑历史,被伏泉安在幽州继续做着辽东属国都尉,难有寸进。

虽说护辽东属国都尉,也是两千石大员,但是自大汉在伏泉手下在外驱除四夷,在内平定内乱,就是幽州边地,都难有战事。

而吕布被安排在幽州,就是他实力再强,可没有战事最终也是无功,而无功的话,自然也是难有寸进。

在张辽看来,恐怕这就是所谓的明明看似重用你,其实就是让你坐冷板凳到死,至于原因,是个人都知道,还不是当年吕布和丁原,先有助何进之事,后来又在何进亡后,主动带兵围孟津,这种政治前科,现在能让他继续做一方大员都是伏泉仁慈所为,除非是他气消了,放过他,否则终生都难为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了。

当然,吕布还可以继续做武将,可丁原就差了,当年丁原被伏泉以天子名义一纸诏书,调入京师为九卿少府后,未及半年,就被朝廷以穰灾名义罢免归家。

此后,这位曾经也在大汉北疆立下不少功绩的并州刺史,就仿佛被朝廷忘了一样,一直未被起复,而朝堂之中,明眼人都知道为何,除了少数党人偶尔会在朝堂举荐他外,再无人敢提他,可以说此生丁原是废了。

不过,丁原、吕布因为是主谋,为伏泉忌惮,而张辽却很幸运,虽然他当年也参与丁原、吕布之事,但毕竟是忠于王事,丁原、吕布二人当年为其州内上官,又有大将军何进手书,由不得张辽听令。

因此,伏泉并未因他当年参与而一直记恨,此番出征西域,特别调了他和高顺,这两个并州有数战将,出师西域。

对比,张辽很感激,特别是伏泉任命他为一部司马,这更让他感恩。虽说司马一职,对比他以前的职位是贬职,但别忘了,这是在西征军中,西征军队一共才三万人,张辽掌兵一千,这可不是小数目了。

毕竟,此番西征,伏泉虽然没有安排关羽、黄忠这些朝廷有名大将参与,但也是从天下将领里,提拔了不少英才来,张辽能从这么多人里面,成为司马,足可见伏泉对其看重,是以,张辽也对伏泉的抬爱,大生士为知己者死之心。

至于对于伏泉将昔日对他有提拔的丁原、吕布二人,如此对待,张辽却不记恨,终究于他而言,忠于王事而己任。

若是当年伏泉早入雒阳,在张辽想来,那时一旦小皇帝刘崇取得大义,恐怕在孟津港外,他张文远是第一个率兵诛杀国贼丁原、吕布的,即使二人对他提拔有加。

终究,为将者,只有忠,非为个人而忠,而是为大汉而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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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三章 西域第一战

一阵西域的寒风,卷起风沙无数,将刚出帐的张辽熏得鼻腔难受,好在这些日子,他早已习惯了西域环境。

记得开始进入西域的时候,张辽可没少被风沙卷鼻子,虽说这西域战功是人人都想拿的,但这罪可不是人能受的。

“司马……”帐外侍立护卫的部曲亲卫,一见张辽出来,纷纷行礼,这些人,皆是随张辽从并州带来的乡党亲信,多为张家亲族,约有二十余人。

当然,莫看张辽出征能有这么多亲族护卫,就以为张氏是当地的豪强,其实不然,自前汉武帝时,张家先祖就已经没落,不过当时的张家先祖,不姓张,而姓聂,名壹。

聂壹乃是前汉雁门马邑一带的豪商,是前汉著名的“马邑之谋”的发动者,由于他当时经常在边境做生意,使得匈奴人对其非常熟悉和信任,并且也正因此,匈奴单于才会出兵马邑。

可惜,前汉准备已久的伏击,被一个小小的尉史揭穿,最终无疾而终,而作为“马邑之谋”的发动者,聂壹自知得罪匈奴一族,在汉室又失去功劳,甚至还闯下了滔天大祸,令得汉室耗费无数钱粮而毫无收获,为了避祸,聂氏族人取“伸展”之意改姓为张,并纷纷外迁。

待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又才有部分人回到故土,其中就包括张辽的先祖,为避免被人追究寻仇,张氏族人再也没将姓改回去。

这就是张家祖先的往事,也正是因此,家族没落,背负着不少家恨,有着才华,并且希望重振家族的张辽,才会早早甘愿为郡吏,并且从军,为的就是出人头地,再振家声。

此番,能被抽调来,远征西域,可谓是让张辽高兴之极,今日起得这番早,原因自然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汉军和韩遂军的决战,期望不已,毕竟,只有战功,才是他升官并且振兴家族的基础。

见众人行礼,张辽轻轻“嗯”了一声,而后转身,举目望去,昏暗的视野内,似见炊烟升腾,若隐若现,正是已经快到饭时了。

自伏泉掌权以来,因军功起家,对于汉军以往种种克扣兵卒,贪污军费之事,可谓是严加禁止,并且时时派人监督。

汉军明文规定,大战之前,只要条件允许,士卒伙食中必须要有肉食,此时虽然出塞,但大军从凉州所带牛羊还是很多,完全够兵卒连续几番大战饱食的。

自大汉连续扫平鲜卑、北匈奴、屠各、乌桓、羌人等异族后,所缴获牛马羊本就多,再加上伏泉掌权后,靠着这些牲畜的基础,用了种种措施,除了在边地屯田外,同样鼓励边地官署百姓重视畜牧。

如今,数年之功已成,三边之地,牛马成群,甚至已经可以把多余的劣牛劣马,输入中原耕种,可谓是一片兴盛之像。

而自马腾执掌敦煌郡以来,出身凉州,熟知出塞远征后勤准备的他,除了预备出塞大军的近十万匹战马外,同时也找上了凉州刺史臧旻,告知想法,取得其应许,集结了凉州之力,准备了二十余万牛羊,以备大军食用,否则,仅凭敦煌郡的实力,马腾虽然举如今敦煌的全郡之力,也能凑出这些牛羊来,但必定会就此令敦煌郡实力大损。

此番,汉军出塞,虽说在大战略上实行以战养战的策略,可是自己本身,也得带粮食才行,否则还未与敌人交战,自己就饿死了,那不是亏了?因此,只能学习过去胡人远征的套路,直接带着牛羊出兵,这样保证兵卒的基本伙食。

橱役们从深夜便开始杀牛宰羊,盛入大锅,温火烂炖数个时辰,肉香味道可谓是浓郁到极点,纵然张辽所处距离那里甚远,亦是顺着微风飘入张辽鼻孔,令人不由食欲大开,垂涎欲滴。

这时有亲卫道:“本待少顷呼唤司马,起身用餐,不想司马却是自行醒了……”

张辽颔首,并未多说什么,没过多久,鼓声响起,睡梦中的汉军将士,闻鼓急忙翻身爬起,晕头转向的争抢衣靴,吵吵嚷嚷中,穿戴完毕,拿着兵器,争相奔出大帐,牵了自己马儿,找上各自队列。

张辽负手而立,看得心里连连点头,不说其他,单说兵卒集合速度,这西域诸国所有军旅,就是韩遂那老贼的兵马,也都只有跟在汉军后面吃灰的份。

当然,这还是骑兵,若是换成步卒,汉军的速度可能更快,只是,此番远征,骠骑将军顾忌后勤等原因,并未派出。

不过,这倒没有什么,虽然没有步卒,汉军的优势军阵发挥不出,但是张辽相信,有着马镫、马蹄铁这等利器的三万汉骑,必定会让西域诸国胆寒。

想到自己第一次骑上装备有马镫、马蹄铁的战马时的震惊,张辽依旧忘不了,当他策马挥舞长刀时的样子,这两样利器,完全可以让普通骑士,瞬间变成勇士。

这也难怪骠骑将军当年为凉州牧时,麾下大将黄忠能创造出汉军骑兵,面对两倍强敌,损伤数十,大败击溃敌军的神话,也真是难为骠骑将军能想出如此精妙的东西了。

张辽麾下这一部人马,以并州北方诸郡人为主,夹杂着一些中原兵,和他的侍卫来历一样,其中多有边地雁门郡乡人。这些乡党,都是他随军到敦煌后,和其他汉军将领,各自挑选的。

伏泉提前屯兵敦煌,却并未立即安排屯长以上的长官,便有此意,实在是他从天下各地抽来的兵马太多,这些精兵都有汉军素来的地域性歧视,冒然安排兵将,只会谁也不服谁,那倒不如让他们各地有名将领自己挑选安排,重新整编。

自古乡党之间,联系最深,伏泉深知此理,便有意任由这些他安排的后世大将选拔。张辽不是无能之人,甚至其他司马、校尉也一样,选兵的时候,都是先以乡党为主,到最后再补充其他兵马。

对于这场西域征伐,他们每个将领都知道轻重,都想要在沙场上博得一份功勋,自然选兵十分用心。

汉军士卒井然有序,以什、队为单位,围坐一团,吃着大军远来,所带的不算多的麦饭,嚼着大肉块,喝着肉汤,这种食物,对于这样行军乏味的兵卒而言,端是美味。

不时可以看到,一些军中基层长官,主动拿出手中美酒,与麾下兵卒共饮几口。出塞的大军都不是新兵蛋子,多数人习惯杀戮,战前喝口酒,不仅不会扰乱心神,反而会更加醒脑子,提升不少武力值。

吃得尽兴时,这些老兵便利用战前可能是最后的休闲时光,谈及过往经历,或道出某某糗事,乃至说些荤段子,互相缓解了紧张情绪。时有爆笑声传出,并不断向周围辐射,不一刻,整个营地的汉军,都处在一个相对宽松的气氛下,当然,对于这些经历战事不少的精兵而言,自然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们自我安慰的假象而已,等到天明,两军交战时,也不知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吃口大肉,喝口美酒,互相聊天打屁了。

张辽并没有急于用饭,而是带着部曲亲卫游走各处,抚慰士卒,每经一地,将士纷纷起身敬礼,眼中皆是带着一抹钦佩之色。

虽然张辽今年不过二十四岁,却已成名甚久,其少时,便为雁门郡贼曹掾,短短一年间率郡兵平马贼、寇盗、胡匪十数股,成为北疆赫赫有名的少年勇士。

后来张辽更是因其武力过人,任为并州州吏,随吕布等人,东击黑山,西御屠各,屡斩匪首、胡酋,弱冠出头,就已在何进麾下,于京师雒阳混得风生水起。

对并州人,特别是并州北方人来说,没有了并州大将吕布的领导,张辽就是他们的英雄,连与他同样战功不低的高顺都比不上,因此这些被张辽选来的并州兵,知其统领,乐效死命。

张辽强忍饥饿,绕营一周后,不时和麾下兵卒亲切关心,说上几句,等到看着他们吃完饭,这才和部曲亲卫,回去草草吃些肉饭填饱肚子。

汉军大营西门距离对面韩遂军最近,各处汉军用食完后,列阵完毕,张辽手握长刀,紧紧盯着汉军营寨门,就欲出营。

在西门扎营的好处,无疑很明显,那就是麾下兵马,会第一个和敌军交战,此刻张辽的内心和鲜血愈加狂热炙热,他要拿下这出征西域的第一功,为并州扬名,令家族振兴。

其时,天色仍未大亮,那穿破黎明的白光,某些时候,更像是边地皎洁的月光一样。

只是,军令可不管这种风景,半晌以后,“咚!咚!咚!咚……”的缓慢而沉重的鼓声,一下一下的敲响,转瞬间横扫整座大营。

已经策马列阵的汉军兵卒,立马将他们原本饭前饭后的宽松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无边的凝重……

士卒们开始最后检查着自己的衣甲兵刃,有人盘算着性命、有人期待着军功、有人盼望着胜利,早日回家,有人见惯生死,无牵无挂,无论作何态度,他们都在等待着上官的命令,而后直趋战场,与敌人来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残酷厮杀。

“出营!”

随着汉军主将伏德一声大喊,两万五千骑汉骑,倾巢而出,此战,作为汉军出塞第一战,伏德是志在必得,根本就不准备留下任何守寨人马。

而在汉军出营之前,老奸巨猾的韩遂,早就令兵卒提前吃饭,并且悄悄出营列阵,深知有了马镫、马蹄铁的汉军恐怖的韩遂,知道在己方骑兵数量比汉军少,就只能以步阵对抗汉军,因此特意早早提前出营步阵。

等到汉军骑兵到达韩遂营前十里处时,便见对面,韩遂军步骑五万余众,已经布好大阵,蓄势待发,只等汉军而来。

在韩遂军两侧,各自游荡着约五千骑,遍布战场两侧,不少汉军都看到,那些韩遂骑兵脚下,已然安了两个铁质马镫,不由眉头皱上几分,虽然他们不知这些骑兵实力,但有了马镫,就不由得他们不重视。

想到韩遂虽然被骠骑将军杀得败退西域,可他的谋略却是不是一般人可及,看来,这一战不是他们之前想得那般轻松。

而在韩遂军阵中,带着西域胡语和凉州音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只见数以千计的西域胡人和凉州汉人,联合在一起,呦呵着口号而动。

汉军将领定睛细看,眉头皱得更深,因为他们奋力推动的,竟然是几十具大型床弩,此刻,这些人正在韩遂军阵中,努力将床弩移动到最佳位置上。

伏德策马而来,看着韩遂军提前的准备,语气有些凝重道:“出雒阳前,兄长便告诫吾,应小心防备韩遂老儿,其心计之深,世所难见,未想其竟藏有床弩,倒是有些难办。”

被伏泉任命为随军佐吏的司马懿,虽不识韩遂心计,但并未被床弩吓到,在伏德身侧说道:“韩遂老贼诸般心计用尽,若仅以床弩为依仗,其这便错了,将军不需与其当面硬拼,只需留一部兵马与其大军周旋,其余骑兵奔袭贼后,床弩笨重,不易拖动,韩遂老贼纵有数十床弩,亦为无用功也!此震不自量力,螳臂当车,徒取败亡之道尔。!”

“不自量力也好,螳臂当车也罢,老贼尚且有此心计,孤何惧哉?”伏德听后冷冷一笑,把手扬起,喝道:“传令,前军各部控制距离,绕袭贼后,后军牵制敌阵,待时机至,四年合围之,擂鼓……进军……”

伏德不是傻子,韩遂军有床弩,他可不会一溜烟的就直接冲锋,就算司马懿不说,他也有用迂回包抄、四面围攻的战术对敌。若是韩遂没有其他暗招,这一战,悬也!

很快,汉军得令出击,这是伏德封侯后的第一战,于他而言,绝对不容有失。

第六百八十四章 鹿死谁手

韩遂军中军处,虽然穿着汉服,但入西域多年,韩遂身上也不可避免的多了一些胡族装饰,看着却是有些不伦不类。

当然,不止是韩遂如此,可以说,整个从凉州逃入西域的汉人兵马,在西域待了这么多年,肯定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些西域胡人的风俗衣着的习惯。

“将军,观奸贼之弟用兵,亦非常人,此战恐……”麴胜看着应对己方床弩,十分自如,战术上应对没有破绽的伏德军队,忧心忡忡的对身边的韩遂道。

至于麴胜口中所谓奸贼,自然指的是伏泉,虽然韩遂他们是因为反叛汉朝后,被伏泉征讨打败逃进西域的,但是在入西域后他们用的名义,却是奸贼当道,他们这些本欲为汉室清君侧的忠臣,只能入西域,以图东山再起,匡扶大汉。

自古以来,用兵征战,必须出师有名,韩遂既然想立足西域,建立属于他的政权,当然必须有自己的名义了。

因此,来到域外之地,韩遂毫无羞耻的以大汉为奸臣掌控,需要他们等待时机,现在伏泉上台,自然被韩遂斥责为奸臣了。

望着还在床弩射程外,就四散分开的汉军骑兵,韩遂并不惊讶道:“令两翼骑兵护卫军阵,拦截汉骑,务必拖至西域诸国援军到来。”

“诺!”

麴胜回应一句,便下去四处传令去了,独留下韩遂一人,看着前方冲刺的汉骑皱眉。

其实,韩遂三日前下战书,自然是有所预谋的,在汉军入西域前,他安排在汉朝的细作,便已得到消息了。毕竟,伏泉为了给他伏德壮威震声势,可是直接就在雒阳城外誓师,除非是聋子,不然整个大汉恐怕无人不知朝廷要征西域了。

所以,在后来两军列阵以待前,韩遂便已派使者去西域其他诸国游说去了,那些西域诸国深恐伏泉会让汉军复制他们以往征讨异族的暴行,自然权衡一二,各都派出兵马,组成联军援救韩遂,只是这一切需要时间,按照预计,他们应该会在今日午时前到来。

而韩遂约战三日后,自然就是为的等今天他的援军来,至于提前就把他麾下步卒所用的床弩亮出来,也不过是韩遂有意为之而已。

终究,在见识到马镫、马蹄铁的威力后,韩遂深知,用他这数年积攒的兵马,和数万汉骑对阵,基本没有胜算。即使他有这些年攒下来的几十具床弩,但明显汉军如果拼写损失,与他死磕的话,他还是胜不了。

故而,韩遂便想出了此计,他故意和伏德下战书,并且今日将本该在汉军冲锋时才亮出来的,可以造成有效杀伤的床弩提前亮出,为的就是使伏德投鼠忌器,逼他改变战术,四散分兵和自己缠斗,这样的话,可以大大的拖延战斗时间,他们现在只有拖时间,才能熬到胜利。

毕竟,虽说这些年来,韩遂靠着在西域捕获的西域各国的能工巧匠,再配上一起逃窜来的用过床弩的兵卒口述床弩模样,终于试制出了几十台床弩。但这些床弩毕竟是山寨的,很多地方都与汉军制式床弩汉军有偏差,所以无论是性能、威力耐用性,都比不上汉军的床弩。

并且,汉军使用床弩阵,都是以连射短弩和长弓配合使用,才发挥出步兵军阵的最大威力,可是很明显,军械一直被伏泉严格把关外流的韩遂军,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连射弩,而单单靠着弓箭,显然造不出那种保护床弩的火力网。

一旦敌军死命冲锋,这些远程火力不能用有效足够的杀伤,压制敌骑的话,那么连绵不断的敌骑攻入阵中,无疑将对于步兵一方来说是噩梦。

因此,可以说,从伏德接受战书开始,到现在韩遂主动亮出床弩,使得将军混战,一切便早就在韩遂的算计之中。

只是,韩遂心计虽厉害,但他此番,能不能战胜汉军,连他自己都没把握。

本来,韩遂军是有一些部下劝诫大家,他们实力小,打不过汉军不如直接投降大汉的。只是对于野心不小的韩遂来说,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没有投降,拱手让出他拼搏至今到手的东西。

“擂鼓……杀……”

“咚咚咚咚咚……”

面对远方那面高高挂起,随风飞扬的“汉”字大旗,韩遂军中诸将心里着实没底,可是背后如雷的战鼓声,不断把他们向前推,告诉他们,向前、向前、向前……

而前方汉军,戴上马蹄铁的战马,带出阵阵震耳欲聋声,战鼓雷鸣,直有地动山摇之势。

作为汉军西面最前军,张辽一马当先,率领麾下千骑,按照伏德命令,直奔韩遂军后方。

而其他前面的汉军骑兵,则分布两侧,对于这四面合围之计,张辽深感认同。毕竟,汉军出塞,每一个兵卒都是宝贵的,若是学习那些只会一窝蜂冲阵的胡人骑兵,恐怕就算他们能够完胜韩遂军,但他们自己估计也要损失不小。

无疑,这是此番征讨西域的汉军最不想经历的事情,因为若是汉军不断被消耗的话,恐怕他们也就可能没有继续征讨吞并西域的实力了。

“杀!”

待到汉军将韩遂军一步步包围时,当下那早就被韩遂安排在两翼的骑兵,直冲冲的冲上来,与他们对战。

双方打的是难解难分,因为汉军为了不让韩遂的床弩对他们造成更大的杀伤,选择分兵,这也导致原本骑兵数量占据优势的汉军,在分兵后,竟然被韩遂军利用局部兵力的优势,完全化解了汉军可能的最大攻势。

而且,韩遂麾下的近万骑,也都装备了马蹄铁、马镫,在战力上,也不会和汉军有太多的差距,自然,他们一时之间想要分出胜负,实在很难。

张辽也在中途被韩遂军挡下,见到敌人冲来,他也没有继续往韩遂军后方走,而是直接率领兵马。与敌对阵。

只见,张辽冲势最猛,带领部曲一头扎入敌骑重围,以手中长刀横扫千军,电光火石间,伴随着两道如喷泉涌出的鲜血,便见两颗异域胡族头颅被齐齐抛起,跃至空中。

而张辽部曲紧随其后,立刻以锥形阵继续狂飙突进,锋不可当,直接把和他们交战的近百人给冲散。接着,之后赶到的张辽麾下其他骑兵,也都蜂拥而至,分散开来,和那些阵型已乱的韩遂军骑兵对战。

不过,数万骑兵挤在一个场地里,使得原本空旷异族风沙之地,突然变得很狭小,纵然汉军在外围的骑兵多,但是也不能很快便把这些烦人的韩遂军骑兵杀死。

外面战事焦灼,可是韩遂军内部的步兵阵,却是一片安静,汉军骑兵为了合围己方,此刻都在弓弩射程之外,这让得那些步兵根本没了用武之地。

看着己方的骑兵,正一点一点的被汉军蚕食,不少不清楚计划的韩遂军兵将着急不已,可是又因为距离而无可奈何。

而他们的主将韩遂,却是面目阴冷的看着阵外发生的一切,这些骑兵本来都是他用来拖延时间的炮灰,韩遂从来没想过他手下这些就算装备有马镫、马蹄铁的骑兵,能和汉军硬拼,终究他的兵除了多数都是才招募不久,指望他们打打西域诸国那些弱兵可以,但对付伏泉抽调来的精锐汉骑,正面决战,绝无幸理,所以,还是留着他们做拖延时间的炮灰最好。

战争慢慢推演着,张辽部在将那阻击他们的韩遂部骑兵消灭殆尽后,便调转方向,继续往他们原定的方位进军,面对有可能让自己全军覆灭的床弩,他绝对不会不顾及麾下将士的性命胡来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的红日已经将大地照得透亮,汉军骑兵不知道被拖延了多久,终于把那些难缠的韩遂部骑兵,全部杀光了,没有留下任何俘虏和逃兵。

伴随之后的,便是约有两万两千多骑的汉军,分为四部,各数千人不等,齐齐从四面八方将韩遂军围死。

伏德在汉军阵后,看着那倒地的数千具汉军尸体,脸色阴冷,虽然汉军以近一比四的胜果比例,消灭敌军骑兵,可是这明显对于汉军来说不值得。

毕竟,韩遂麾下那些骑兵,可都是没经历过多少艰苦战斗的新兵,如何能和他麾下的精骑比?就算这些倒地的汉军里,清扫战场还能救出一些人来,但对于伏德而言还是亏得很。

只是,无论如何,韩遂这个他征讨西域的最大祸害,伏德说什么也要彻底消灭,就算他最后就剩几千骑,也无所谓。

想想看,韩遂这家伙靠着不足万人的杂兵,都能闯出如今偌大的家业,他伏德麾下就算只有数千精骑,但只能有地盘,收编西域人为炮灰,再有背后的大汉为援助,伏德不相信,他还不能把西域征服。

“传令,全军出击,擒賊首韩遂者,赏千金!孤必为其请奏朝廷封侯!”

“杀!”

……

随着伏德一声令下,围困在韩遂军四周的汉骑,齐齐大喊,挥舞着手中兵器,眼中冒着血光,冲锋而来。

“终于来了。”韩遂冷冷一笑,而后下令道:“各部依计还击!”

传令兵不断挥舞着自己的令旗,只见得原本就很紧密的韩遂军阵型,立马收缩的更紧了,然后也不知何时,原本看着毫无抵抗措施的西、南、北三面韩遂军,突然都是露出了几具床弩。

而后,几乎在同时,四面的韩遂军,皆是向着冲锋的汉军发射出隐藏已久的床弩矢,与此同时,韩遂军的弓箭兵们,也在汉骑到达射程后,向着四周的汉军冰冷的射出羽箭。

“咻咻咻咻……”

无数支长箭弩矢,带着刺耳的厉啸声,彼此交错,飞往对面,清朗的天空,顿时出现一片黑色的阴影。

汉军骑兵低头靠着马头,埋头冲刺,不断有人衰落在地,收紧阵型的韩遂军,明显使得汉军骑兵只能更加靠近,这种密集排列的阵型,明显让得那些韩遂军的弓箭兵所造成的杀伤更加大。

而且,四处韩遂军都有床弩这等大杀器,对于汉军的杀伤也更加大了,粗略估计,仅仅几轮箭雨,汉军就落马数千人,而在如此冲锋队形下落马,那些汉兵的下场可想而知,基本难有活路。

不过,对于汉军来说的好消息是,韩遂军山寨的床弩,质量明显不高,已经有好几架床弩,因为其拉力大,弩身承受不住那拉力,竟然自己碎了不少,已经不堪使用。

“可恶!韩遂老贼,阴险之极,竟还藏有床弩!”汉军后方,目睹突然出现的韩遂军左右和后方的床弩,伏德破口大骂道,此刻他终于明白兄长伏泉让他万万当心韩遂了,这家伙,心机太深了。

“将军勿急,韩遂纵使诡计,然其军如此,注定为吾所败,待吾军精骑冲入其阵,敌必败也!”

一旁的司马懿连忙劝说,伏德听后稍稍安稳,对其所言表示赞同,毕竟,骑兵冲锋步阵,只有挨过对方箭雨之后,杀入敌阵,才能造成杀伤。

事实也正是如此,当汉军骑兵冲锋到自己短工射程后,有着马镫之助,纷纷以各种姿势将手中羽箭射,不断向韩遂军中。

连续几番数万支羽箭,射入己方军阵,顿时便让韩遂军军阵,不可避免的出现慌乱,毫无章法落进军阵的羽箭,根本不用瞄准,都能射中敌人,那些没有甲胄保护或者甲胄不算者,顿时遭了殃。

这一下子,顿时令得韩遂军步卒,第一次出现伤亡,而且损失不小,足有数千人中箭,或死或伤。

当然,这还只是开始,汉军骑兵该有的冲阵,也才刚刚上演而已。那些扼守在己方军阵外围,用长矛和大盾组成拒马的韩遂军兵卒,此刻都沉稳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汉军骑兵冲锋。

“伏德小儿,休要得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目睹这一切,韩遂目光望向,对面的汉军后方,口中冷冷道。

外面组成拒马的,都是他以昔日从凉州带来的老兵为骨干组成的,熟悉羌斗,经常和骑兵打斗的他们,可不是汉军可以轻易破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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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五章 山国消息

西域,山国附近,一支五千人的骑兵大军正在主将平西中郎将董卓的指引下,在他选的最佳地形安营扎寨。

虽然作为曾经的西域戊己校尉的董卓,已经多年没有踏足西域,但并不代表他对西域的印象,已经完全消失了。

半生沙场的董卓,已经不可能成为那个掌权大汉,失去雄心壮志的权臣了,此刻的他,心里依旧有一番将自己失去的再夺回来的志气,甚至有要比以前更上一层楼的野心。因此,早在伏泉安排好策略,并且提前密会董卓,告知他将要有独领偏师的机会后,董卓便着手研究西域,配合着他以前在西域多年的经验,可以说如今的西域对于董卓而言,十分熟悉。

一阵皮靴踩在沙子上的声音,越来越近的传来,董卓转头望去,却见被他派去,四散斥候探索营地周围二十里消息的戊己校尉曹操,正带着他的几个族亲亲信,踏步走来。

“见过中郎!”

“孟德,西域风尘大,万不需多礼!”随着曹操行礼,董卓连忙扶起他道:“营地四处二十里可有异常?”

“回禀中郎,末将率兵搜查四处,并未有异常!”

“嗯?无异常?”听了曹操言语,董卓疑惑道:“南方亦无动静乎?”

“并无!”

“怪哉!”董卓眼神一凛,望着西方道:“再探!令其等探五十里内消息,旦有异动,速报大营!”

“诺!”曹操行礼,而后看了眼董卓,还是提出自己想法道:“中郎,此地离伏征西部偏远,若是吾部或征西部有乱,恐两军不可速救尔!”

闻言,董卓看了眼曹操,笑道:“孟德多虑,韩遂此贼或可与伏征西相抗数日,却败不得大汉,如今吾等所虑,为南方尔?”

“南方?”曹操诧异道,而后望向南方,一脸不解,董卓为何如此说。

见此,董卓目光凌厉,指着南方道:“那里是鄯善国所在!”

闻言,曹操一惊,不明白韩遂和汉军交战,鄯善国这个韩遂的仇敌,为什么会帮韩遂。

稍加思索后,由着董卓细细解说,曹操这才明白董卓之意,因为董卓已经认定韩遂必败无疑,因此根本不需要去救援,而这场战事若出意外,明显只有外因可能会出现。

至于这外因,明显就是韩遂多了很多原本他根本没有的援军,活生生的把大汉西征的远征军,给用人海战术害死。

而鄯善国会不会真的和韩遂联合,在曹操看来,这是明显的,毕竟,鄯善国可是当初第一个切断大汉路上丝绸之路的西域国家,可以说大汉失去西域,与其原因很大,一旦韩遂被汉军消灭,汉军占据好地方,不用去想,鄯善国肯定是西域的汉朝大军,要第一个讨伐的大国。

想到自己竟然连这小小的形势都看不懂,曹操自责不已,暗想日后必定还要在军事一道上,多下功夫。

少年时代,曹操便阅尽诸兵书,京中号称知兵,而且平定太平道之乱时,他也参加过十万人以上的大会战,但这点军事经验,无疑还不足。

如今的他,还不是后来那个在历次大小战争中,磨炼出来的魏武帝,军事经验不足,否则,也不需董卓多说,曹操也能自己明白。

当然,也不能就此否认曹操的军事天赋,毕竟,董卓虽被任命为这支偏师的主将,但是他手底下,一个亲信部将都没有,也不知朝廷如何分配的,董卓手下多为中原人和幽州人,根本上让他没有一个和他原本关系不错的将领呆在他名下。

故而,这扎营安寨,包括行军中的诸多事情,董卓都交给曹操去办,而曹操虽然军事经验不足,但这些基本事情其实做的还不错。

看着曹操身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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