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兴 - xp1024.com
《汉兴》


第1章 鞑子来了

徐世杨站在自家屯堡的土墙上,手扶着垛口,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向远方眺望。

他能清楚的看到视线的尽头有几根黑色的烟柱冲天而起——那是别的坞堡被攻克后,施暴者正在放火焚毁带不走的房屋。

虽然听不到什么声音,但他能想象到,烟柱下面,肯定有很多人正在浓烟和烈焰中绝望嚎哭。

“鞑子来了。”徐家十五屯堡主徐世杨不断小声念叨着:“鞑子!”

这个词在他的前世,只是某种蔑称,出现最多的地方,是网络小说或各类偏向军史的论坛。

但在这一世,这个词代表着实实在在的威胁。

这一点,只要看看徐世杨身后,那些拿着简陋的武器,准备在鞑子攻过来时做最后挣扎的堡民就知道了。

只要土墙被攻破,下一个家被焚烧,妻女被侮辱,子孙被掠为奴的,就是自己,以及这些紧张的发抖的可怜人。

“堡主莫怕,咱这穷乡僻壤的地界,金兵最多来百十人,他们现在已经破了前面几个坞堡,当是不会再攻了。”

也许是听到了徐世杨的自言自语,也许只是感受到村里人的紧张情绪,坞堡里的管家,叫做胡兰山的干瘦老头儿凑到少年堡主身边,谄笑着说:

“堡里出10只羊,20石粮食,再给他们5个女人,大金兵肯定会放过咱们。”

徐世杨转头看了他一眼:“女人?”

眼神中已经带上了深深的厌恶。

“是,关外的大兵,不管是女真还是鞑靼,都喜欢女人。”老头并未察觉年轻人努力压抑着的情绪,反而有些洋洋得意的说:“女人而已,给他们就是了,反正……。”

“给他们哪些女人?”徐世杨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低声咆哮道:“谁的妻子?谁的女儿?谁的姐妹?”

“啊?”胡老头愣住了,他惊恐的看着近乎于发狂的徐世杨:“以前……,以前都是这么办的啊……。”

没错,以前都是这么办的。

献上起早贪黑得来的粮食,献上辛辛苦苦养大的牲畜,再献上底下农人的妻女,就能换得鞑子们高抬贵手,不来攻堡。

不管被扔进虎口的可怜女子是谁,反正堡主和他的狗腿子们肯定可以保全。

“以前都是这么办的……。”

徐世杨收回那似乎要择人而噬的目光,深吸一口气。

“呼……。”

徐世杨提醒自己:这不是他的灵魂曾经生活过的那个高度工业化社会了,在这里,前世的一切道德和法律,全都一文不值。

甚至,连他所处的这个时代,都与前世记忆中任何一个封建王朝大相径庭。

大周建兴十年……。

中国历史上有过这么一个时代?

当然,徐世杨对这个世道也不是全然陌生的。

每一个中国式封建王朝的末期,其实都大差不差——外有异族入侵,内部互相倾轧,吏治腐朽,流民四起,国家对社会的控制力彻底崩塌……,还有很多很多,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人命不如狗。

乱世,对史不绝书的汉人来说,其实也不难理解。

所以,徐世杨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适应的很快。

“堡主?”看到徐世杨似乎平静了下来,胡老头又试探的说道:“挑几个女人送出去吧?”

徐世杨顿时觉得自己成为整个屯堡的焦点。

所有堡民都在用直勾勾的目光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一丝祈求,以及,一丝怨仇。

徐世杨觉得自己快要被那些目光点燃了。

这一世的便宜老爹把这个坞堡送个他不过区区10个月,村民对他的信任并非特别牢固——当然,实际上,就算是老堡主,村民也不会把他看成自己人。

就像胡兰山刚才说的那样,一个年年把村里女子送给鞑子糟蹋的混蛋,怎么可能得到村民的信赖?

‘如果我跟其他人一样,穿越到这种时代又有什么意义?’10个月来,徐世杨每每在自己心里强调这句话,努力试图改变这该死的世道,哪怕只是身边这个村子,哪怕只是一点点。

现在,最大的考验来了。

“那些鞑子已经攻破了西边几个坞堡,应是不缺人口了。”徐世杨下定决心,缓缓地说:“既然如此,我给20只羊和50石粮食,再给20坛酒,人就算了。”

“20只羊,50石粮?”胡老头惊讶的看向徐世杨。

这个数字,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普通堡主年收入的一半,再加上酒……。

可以说,刚刚得到这个村子不过10个月的徐世杨,要把今年全部收入都给鞑子,只为换回5个女人。

而且还不知道是哪5个女人,连她们的感激都得不到。

“就是这些,你先带着酒和一半的粮食过去,跟他们谈谈。”徐世杨强笑着说:“只要他们答应下来,我就把剩下的送过去。”

“可是……?”

“没有可是。”徐世杨打断胡老头的话:“我这里没有人口给他们,所以我给更多的粮食,还给他们酒。他们应该会满意的,对不对?”

他是笑着说这话的,但胡兰山觉得这笑容让人从心底里发寒,好像一只年轻的狼,正在盯着他的喉管。

胡老头觉得,只要自己再说一句多余的话,这只年轻的头狼就会把自己撕碎,然后换一个人跟金兵接触。

于是他只能答应下来:“我……,我试试……,应该能行……。”

“去吧,叫上你儿子一起,再牵上两头骡子运东西。”徐世杨说:“村里的人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

徐世杨冷冷的看着胡老头和他的儿子,牵着骡车向远方腾起黑色烟柱的方向走去,渐渐的不见了踪影。

‘必须做出改变,否则老天为啥让我穿越过来?’徐世杨在心里对自己不断重复着:‘大不了去死!反正这世道,直接战死比苟活轻松多了!’

“徐大!”徐世杨大喊一声。

“在!”

一个看起来只有14、5岁的半大少年听到呼唤,来到徐世杨背后,还像模像样的磕了一下后脚跟,啪的一声,立正站好。

这个被称为徐大的少年是流民的孩子,在这个艹蛋的时代,原本应该是没有机会长大的——如果不是徐世杨收留他的话。

“叫所有人做好准备。”徐世杨阴恻恻的笑着:“我突然觉得,咱们给鞑子的贡品还不够,咱们再送一些去!”

第2章 夜间

夜深了。

莒州城三十里外的荒野上,开始回荡老鸹渗人的叫声。

成群的野狗在曾经的田陌间游荡,那因吃多了死人肉而变得通红的双眼如同鬼魅一般在齐腰深的杂草丛中闪烁。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走在荒野间,随处可见散碎的人骨。

偶尔有什么野物从骨骸上一掠而过,踏碎骷髅后惊起一片绿油油的鬼火,让人脊背发凉。

汉人的朝廷南渡已经12年了,江北万里沃土经过鞑虏、土匪、流民、军阀的连番洗掠,如今已经变成这幅鬼域模样。

人口十不存一,百业凋零,田地荒芜,野兽行走与道。

如果世上真有地狱,那么不用刻意去找,直接看看现在大地上这幅样子就可以了。

其实,莒州毕竟处在齐鲁半岛边缘地带,不是各路鞑虏和好汉们的主要目标,因此相比还算是安靖,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戒备森严的屯堡里冒出点点炊烟。

如果有人从这里再向西走百余里,真正进入中原大地,那么他就能明白什么才是地狱都不能及的光景。

如今的江北,不管在什么地方,天一黑,任何人都不敢孤身一人走在田野里。

不说那些更加凶悍的野兽贼寇,就是成群结队野狗,现在也敢直接攻击落单的行人。

当然,如果夜间露宿在野外的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那这种事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如果这队士兵还是精锐的鞑虏骑兵,那么,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有肆意妄为的本钱。

眼前这支在野外扎下弓子铺的队伍就是这样的鞑子骑兵。

大约5、60个留着金钱鼠尾的光头壮汉,将身上的铠甲收好,只穿皮袍或从汉人那里抢来的衣裳,有些甚至光着膀子,但各个带着腰刀,几个头领模样的人物还在腰间挂着铁骨朵和飞斧。

这些鞑子也不设栅栏围墙,随便插上几根树枝,就算扎了营,壮汉们十几个一组,围着5堆熊熊篝火大声谈笑,有人盯着架在上面的全羊,不断用木棍翻面,羊油滴落在火堆里,劈啪作响。

在营地左侧,还有几个神色悠闲的鞑子无甲兵在看管这次南下劫掠新抓来的几百个奴才。

他们挺胸叠肚,手里握着木棍,不时在低声抽泣的奴隶头上抽两下,换来拼命压抑的惨叫和施暴者得意洋洋的大笑。

这支队伍的头领,大金国谋克主(百夫长)海呼里坐在一张羊毛毯上,身上披着一件熊皮大衣,右手端起一个抢来的海碗,一口气将里面满满的酒浆全都灌下肚去。

“啊,好!”

海呼里把碗随便一扔,伸手抹一把嘴唇上仅有的几颗鼠须,带着满嘴的酒气满意的说:“还是中原好啊,想不到出征的时候,还能喝到酒!”

“哎呀,这位主子爷一看就是海量,可惜咱这小地方只有这种土酿,配不上主子爷的本事。”

胡老头老头赶紧上前,奋力抱起一个大坛子,给海呼里的碗里重新注满酒浆:

“下次主子爷再来,还请提前告知小的,我也好请家主给主子爷准备真正的好酒。”

“哈哈哈!”听到这话,海呼里扬天大笑:“你这汉狗,莫不是想要打探主子我的军情?”

海呼里的脸上有一条从额头直抵下巴的刀伤,被笑声扯着,就像毒蛇一般扭曲。犹如食人野兽一般的血盆大口里,长满焦黄的脏牙,恶臭的口气混合浊酒的酒气,让人作呕。

“哪能呢,哪能呢,小的哪有那么大胆。”

胡兰山无视对方的威胁,像小丑一样陪着笑道:

“再说,我们汉人不善弓马,主子爷一只手就能打我们一百个,就算打听军情奴才们也做不了啥不是?小的们只是想着提前准备,给主子爷劳军,主子爷只能喝这土酿也是我们做奴才的招待不周不是?”

海呼里也不认为本地汉人敢对他们怎么样,不过,汉狗狡猾,如果把自己的行止偷偷报告给草原鞑子或党项蛮子之类,自己也不见得能讨到好。

海呼里是去年才继承他大伯的财产成为谋克,手下一共只有80户,勉勉强强200丁口,如果跟草原或党项硬碰硬,损失大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就会下降,甚至,自己的谋克说不定会被别人谋夺。

就像自己和阿玛一起夺取了大伯留给几个堂哥的遗产一样。

想到这里,海呼里冷笑着对胡老头说道:“别打听本将的行止,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都备好上好酒肉就行了!”

“是是~~~一定一定~~~。”胡兰山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同时示意自己木纳的儿子赶紧给这个鞑子头领倒酒。

“还有,回去跟你家主子说,今年先饶他这一回,明年本将再来,他要出十个娘们!”

说起女人,海呼里的手下发出阵阵哄堂大笑。

汉女肤白貌美,身段柔顺,一直是部落民最喜欢的货物。

早些年这还不算什么,现在北方汉人十不存一,他们白山黑水间成长起来的猎人不善舟楫,也没法过江劫掠,新抓到的好货色一年比一年少,如今在关外,一个漂亮干净的新汉女,甚至能换一匹好马!

那胡老头暗暗叫苦,不敢应答——在他眼里,徐世杨是个年轻气盛的半大孩子,平常就喜欢吆喝什么“胡无人,汉道昌”,最是重视人口,这次自己出来跟这伙女真鞑子“讲斤两”,那小子坚决不同意送女人,宁愿加倍上贡粮食,还给了酒,但就是一个人都不愿意出。

作为堡子里常年跟各路鞑虏、好汉们打交道的“外交官”,胡兰山当然知道,在鞑子眼里,汉女很值钱——仅次于牛马,略高于铁器。

如果不是眼前这支鞑子人马之前已经抢到不少人丁,胡老头觉得,这一次怕是都糊弄不过去。

而且,这一次过去了,下一次怎么办?

以徐世杨那个油盐不进的性格,死命顶着不给人口,引得鞑子来攻堡怎么办?

到时候,就不是5个女人可以打发的事了。

胡老头这边还在想着以后的事,海呼里喝了两碗酒,啃了一整条羊腿,再提起汉女,顿时觉得下腹一阵火热。

他挥挥手,招来牌子头(相当于五十户)兀鲁,大声吩咐:“去后面找几个汉女来乐呵乐呵!”

横着看足有两个人宽的光头咧开大嘴笑了一下,转身向关押生口的地方走去。

那里顿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和女子求饶的声音。

第3章 女孩

海呼里特别喜欢听汉女求饶的声音,如果期间还能夹杂一些惨叫做调剂,那就更好了。

其他民族的女子是不会求饶的,即使被敌对部族抢走,她们也只会欢笑着服侍新的主人。

在关外,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不会有人在意什么礼义廉耻,也只有汉女,才会在即将被侮辱的时候,发出那羊羔咩咩叫一般柔软好听的哭声。

海呼里用眼角瞥向因听到女子哭喊,而变得坐立不安的汉人老头和他的儿子,心中充满鄙夷。

这些懦夫汉狗,特别重视女子贞洁,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甚至还会强迫同族交出妻女姐妹,只为买一时平安,简直可笑至极。

倒是他那个硬顶着不愿交人的堡主,海呼里还能多少高看一眼——至少那小子不只是嘴上说说,而且切实做了些努力来保护自己族里的女人。

至于那小子能坚持到什么地步~~~,呵呵,等明年,海呼里大人攻打他的屯堡的时候,就能试出成色。

今年是来不及了,大金军南下劫掠已经3月有余,听哨骑说,完颜宗望主子和纥石烈志宁主子前些时日帅军跟同样入关劫掠的鞑靼、党项大战几场,双方各有伤亡。

主子们不愿意在这种抢到不少好东西的时候跟这些鞑子(鞑虏们之间也互称鞑子)硬拼,因此可能在最近下令收兵出关。

海呼里是个心思活络的家伙,当初两位勃极烈领兵南下,大家都是一股脑向南直进,都想着去长江边上那些遭劫掠还算轻的地方大捞一笔,却没想到,那里同样也是鞑靼、党项,甚至吐蕃、羌等恶狼眼中的肥肉。

只有海呼里,晃晃悠悠到了莒州地界,别看这里以前在汉人眼中就是个兔子不拉屎的乡下地方,因为大家的目光都不在这里,现在反而成了稍微有点人气,能搜罗到不少好东西的去处。

海呼里这次就捞到不少,仅仅人口就有上千,现在汰除了一些老弱,还剩6、700的样子,等出了关回家,大概还要再丢掉一半。

不过,对于一个不满员的谋克来说,这已经足够丰厚了。

所以,该回去了,再不走,即使有好东西,自己也没那么多只手去拿。

剩下的那些,包括这老头所属的那个能献出这许多粮食和酒的屯堡,都可以等明年再来的时候。

正想着,兀鲁像抓小鸡仔一样,捏着后脖颈,提溜过两个女孩来。

就着篝火的光芒,海呼里仔细欣赏兀鲁抓来的两个汉女。

“吆喝~~~,还不错嘛!”

他忍不住赞了一声。

这明显是一对姐妹,姐姐大概有16、7岁,正是女孩一生最美好的年纪,虽然不施粉黛,而且一路行来已经灰头土脸,但还是可以看出她窈窕的身段,和秀气的脸。

在长的周正一点的女子都少见的关外,这样的女孩已经是能值5匹好马的顶级货色了!

至于兀鲁另一只手上抓着的妹妹,呃,怎么说呢?

12、3岁的年纪,个子不高,那身子骨一看就知道瘦的咯牙,除了现在这种情况还在尖叫挣扎,显得比较有精神外,单以容貌论,只能说,这姑娘未来还有发展的空间。

如果她还有未来的话。

“我说兀鲁,你抓这种小鸡仔来作甚?”海呼里笑骂道:“拿来烤着吃都嫌没肉。”

“嘿嘿,主子,这一对姐妹奴才们都还没动过。”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兀鲁笑着回答:“一起玩一定特别有意思!”

“哈哈哈!没想到你这莽汉居然还有喜好这种玩法!”

闻言,周遭围在一起烤火吃羊肉的金兵一起放声大笑。

海呼里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他指着兀鲁说:“哈哈哈,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居然好这一口!行了,两个都扔这吧,小有小的玩法!”

“主子,这么小的怎么玩啊?您老教教奴才们啊!”

“哈哈哈,行啊!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好好看看,看你们主子怎么玩汉狗的女人!”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那汉人老头在哄笑中坐立不安,想走,可鞑子们还没放他走,留下?难道就在这看着这些畜生大天广众之下折磨这么小的女孩?

“叔叔,救救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

兀鲁把两个女人都扔在海呼里脚下,那个年幼的妹妹发现火堆边上,还有一个汉人打扮的老头,于是,刚一落地,她就手脚麻利的爬到老头身边,抱着汉人老头的大腿不放,仿佛溺水的人抱住什么救命稻草。

“叔叔,求求你救救我们!我做牛做马报答您!求求您!”

女孩还哭求,脸上的泪水混合着泥土,脏兮兮的,可怜得很。胡老头一脸尴尬,他在这里并非什么了不起的贵客,不过是个给鞑子送“赎城费”的,在鞑子眼里,怕是不比这对即将遭受蹂躏的姐妹高贵。

胡二狗——胡老头的儿子,甚至已经像只胆小的兔子一样,缩到他爹的背后。

海呼里瞥了一眼抱着老头大腿的傻女人,咧嘴一笑,决定先玩那个更漂亮的姐姐——这女人似乎是死心了,落地之后就跪在那里,双手搂住自己瘦弱的肩膀,双眼紧闭,什么都不敢看,浑身都的跟筛糠一样。

海呼里抓着女孩的头发,将她压在羊毛垫上,伸手就要脱女孩的衣裳。

那个向老头求救的妹妹,看到姐姐即将被侮辱,突然发出一声渗人的尖叫,放开阴着脸沉默不语的老头,像护崽的野兽一样转身扑向海呼里!

正准备享乐的海呼里猝不及防,被女孩狠狠一口咬住胳膊,吃痛之下,他反手一巴掌把女孩扇出几米远。

周围鞑子的笑声更大了,海呼里暂时放弃姐姐,走过去伸手捏住妹妹的脖子,直接把这个瘦弱的女孩提在半空中。

被一巴掌扇肿半边脸的女孩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双腿在半空中无力的乱蹬几下,脸色很快因为缺氧而变得煞白。

“小娘们还挺野,不过主子我就喜欢野物!”

海呼里左手抓住女孩的上衣,稍一用力,撕拉一声,将粗布衣裳撕成碎片。

瞬间,女孩上身只剩下一件粉红色的肚兜,勉勉强强遮住几乎尚未发育的身体,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肩膀。

她那死鱼一样的姐姐,此时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连滚带爬的窜过来,抱住海呼里的大腿,哭求道:“大人您放过她吧,她还小,我伺候大人,您放过她吧!”

“着什么急啊,等会就轮到你了,今天你们谁都~~~。”

海呼里正得意洋洋欺负女人,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弹棉花一般的声响:

嘣~~~。

第4章 夜战1

那声音极其轻微,在周围人的哄笑中更是显得无足轻重,只要稍微不用心,就会把它忽略过去。

不过,海呼里毕竟是久经战阵的老猎人,虽然他那被酒精和女人脂粉味麻痹过的大脑同样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却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并以令人惊叹的敏捷抢先作出反应——他把已经喘不过气来的女孩随便一扔,然后转身向火光照不到的阴影处跳去。

一支重箭擦过海呼里的脸颊,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直接命中正在咧着大嘴,傻乎乎看他如何玩女人的兀鲁的鼻子,凤翅状箭头穿透兀鲁的颅骨,在他后脑勺上钻出长长的一节。

海呼里躲在阴影处,震惊的看着依旧站在那里的兀鲁,那本谋克的第一勇士双目圆瞪,脸上的表情似乎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不敢相信的不止这倒霉鬼一个,刚才还围着海呼里大声起哄的鞑子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弓子铺中突然变得鸦雀无声,静的甚至能听到远处野狗乌鸦渗人的笑声……。

还有大队偷袭者穿过草丛靠近时的沙沙声。

海呼里转头望向羽箭射来的地方,他看到一个身上挂着杂草枯枝的稻草人,正提着一张粗大的战弓,看着自己。

“汉狗!敌袭!”海呼里用尽全身力气,大声提醒自己的部下。

“开火!快开火!”身上披着稻草伪装的徐世杨,用丝毫不比海呼里小的声音嘶喊着,显然同样处在相当紧张的心境中。

安全如郊游一般的劫掠,大量浊酒和放松的心情,使鞑子兵的警惕性早就降到最低,以至于大部分士兵直到这时才勉强反应过来。

战斗经验尚浅的赶紧扔掉手中的酒碗和羊肉,四处寻找武器。

最老练勇敢的那几个人,干脆抽出腰刀或飞斧、铁骨朵之类的防身兵器,仗着酒劲和对汉人的蔑视,直接发起冲锋!

现场一片混乱,徐世杨又焦急的喊了两次“开火!”,依旧得不到什么回应,直到反应最快的鞑子老兵已经冲过去,几乎伸手就能抓住他的时候,异变突起!

轰!

平地一声炸雷,灼热的气浪滚滚而来,海呼里清楚的看到,刚才冲的最快的几个大金兵,在一阵突如其来的火光中,仿佛被大风刮过的枯草,呼啦一下全都摔倒在地!

惨叫声代替了冲锋时高亢的呐喊,那稻草人一样的家伙又大声喊了几句,不过现在吵吵嚷嚷的,海呼里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当然,他说什么都不重要,因为一排同样在身上挂满枯草的袭击者出现在海呼里眼中,他们身量不高,看似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盔甲,也没有刀剑之类的兵器,只是每人都在右臂腋下夹着一根奇怪的铁管子,左手上还拿着忽闪忽闪的火种,正在向那铁管子上面凑~~~。

海呼里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既然被袭击者拿来对着自己,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

这个金国谋克在匆忙混乱中也想不到应该用什么对抗这些从未见过的武器,于是,他只能保守一点,高声命令:“放箭!射死他们!”

海呼里的谋克是个不满员的单位,精锐老兵数量本就不多,而且大部分已经倒在刚才那令人震惊的第一击中,其他新兵反应比老手们差的很远。

听到命令后,有些人开始寻找自己的弓箭,另一些人不知是因为混乱中没听清,还是干脆认为这时候不应该停下来射箭,总之,又有十几个人挥舞武器冲向敌军阵线。

然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傻乎乎冲到敌人近前的金兵齐刷刷倒下一片。

那第一个出现的稻草人顺势又射了一箭,命中一个拿着腰刀的金兵脖子。

这人大概就是这货胆大包天的袭击者的头儿,因为他明显比别人都高出一头,而且体型雄壮,不像整天在地里刨食的汉人农民那般瘦弱。

这轮射击过后,那家伙把手中的战弓随便一扔,从腰间抽出一柄汉人中很少见的长刀,指着弓子铺大声怒吼:“冲锋!”

不远处的草丛里,乌压压钻出一片敌兵,影影绰绰看似有几百人之多!

海呼里全谋克也不过200丁,这次南下他只带了100人,在后方又留下40人看守抢掠到的物资,此时身边只剩下60人。

两轮莫名其妙的打击过后,金兵这边已经被击倒20多个,还未开打,伤亡就已经超过三分之一,而且先倒下的大部分还是谋克里最强、最有威望的那些老兵。

鞑子毕竟不是真的三头六臂天降神兵,作为封建军队,哪怕是巅峰时期的封建军队,在被突袭中的混乱中也无法承受这么重的伤亡,因此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

只是,十几年来对汉人的蔑视,以及自知即使此刻逃走,也无法单人独身回家的心思,依旧支撑着他们做最后挣扎。

大群汉人奋力呐喊着冲进弓子铺,此时,鞑子这种不设围墙的扎营习惯帮了他们一把,剩下的金兵只能射出1、2箭,就被迫抽出腰刀近战。

汉兵没有盔甲,但金兵此时也来不及穿甲。

汉兵主要武器是一些锄头、镰刀等农具或伐木劈柴的斧子,甚至还有那些半大孩子把铁管当锤子乱砸,但大部分金兵也来不及找出趁手的兵器,只能用腰刀飞斧等护身短兵近战。

金兵困兽犹斗,战斗技巧、经验都不是进攻者可比,但汉兵人数优势太大,基本处在3至5人对付一个金兵的情况下。

黑暗中双方都没有阵型可言,两只小部队就这样搅和在一起,笨拙的拼死厮杀。

海呼里躲在火光照不到的阴暗地方,手里提着虎牙刀,如同等待扑击的恶狼一般,镇静的扫视全场,仔细寻找着什么。

作为一个女真老战士,海呼里一眼就能看出这次来袭的汉人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咋咋呼呼,3、5个人围攻一个只有护身短兵的大金兵,顷刻间居然也拿不下来。

如果不是一开始那两次奇怪的火光打倒20多个大金勇士,双方摆开阵势硬碰硬,海呼里有信心一波打崩这群胆大包天的汉狗!

这样一群人也敢来夜袭大金军队,只有一个可能——那个一开始出现的稻草人!那个大个子一定是这帮汉狗的主心骨!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再把他的脑袋挑到枪尖上,这帮乌合之众一定会崩溃,局面就能逆转!

第5章 夜战2

徐世杨举起长刀,双手握柄,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向眼前的鞑子直劈下来。

那个女真武士手中只有一柄腰刀,匆忙之下举刀横挡在头顶,蹡的一声脆响,钢刀碰撞之中,火花四溅,徐世杨全力一击竟然被他挡住!

不过两人不是在单挑,徐世杨身后一个半大孩子,将插着长木棍的火门枪当做锤子,奋力横扫。

铁管砸在鞑子的腰间,将他砸的半跪在地上。

徐世杨也不是什么战阵经验丰富的老兵,此时热血上头,完全没有任何应变,只是凭借人高马大,把长刀高举过头顶,一声怒吼再次向敌人猛砍。

没想到那鞑子挨了一记铁棍,吃痛之下用一只手举刀抵挡,居然又挡住了!

连续两次攻击没能取得效果,徐世杨心里直冒火,他蛮性发作,不管不顾,一次又一次向那个半跪的鞑子劈过去,此时他手中的长刀似乎成了一柄锤子,一次次砸在对方勉强举着的腰刀上。

那鞑子受了伤,力气不足,腰刀的刀背被徐世杨砸的紧贴着肩膀,压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却还在梗着脖子嚎叫。

正在对打的两人,一个没有经验,只顾攻击同一个位置,另一个受了伤,只能勉力死扛,简直就像两个傻子在互殴,一时半会完全没有决出胜负的迹象。

倒是刚才帮徐世杨重创鞑子的那个半大少年,虽然手中拿着没有弹药,只能当铁棍用的火门枪,却远比他的首领冷静,在徐世杨一刀刀跟鞑子僵持的时候,这个少年再次挥动武器,向鞑子的脑袋横扫过去。

那少年体型消瘦,却是扎下马步,用力十足,火门枪枪管嘭的一声重重砸在鞑子左脸上,把他的脑袋打的歪向一边,脖子几乎折成90度。

徐世杨紧接着一道砍在已经断裂的颈骨上,鲜血喷涌中,那鞑子扭曲的脸咕噜噜滚落在他的脚边。

“杀!杀鞑子!”

徐世杨抓住鞑子的小辫,把首级高高昂起,扬天大叫,声音大到甚至短暂压过了上百个正在厮杀的汉子的嘶吼。

“杀鞑子!”

“杀鞑子!”

胜券在握的汉人们齐声应和,士气越来越高昂,一个个奋力挥舞手中简陋的武器,向鞑子身上招呼。

他们现在——至少是暂时,不再害怕凶恶的鞑子了。

女真武士们用短兵拼死抵抗,但对手太多,眼前所见,到处是刺过来的木矛、砸下来的锄头、挥过来的镰刀……,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帮汉人农民,最最老实的那种人,往常只会哭着伸长脖子等着大金勇士试刀的那种人……。

可今天似乎完全不同了,一个老练的女真战士拼命用腰刀挡住向自己脑袋砸过来的锄头,顺便一脚把另一个拿镰刀想要偷袭的瘦子踹翻。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根削尖的木矛直接刺入他的小腹,凶猛的女真猎人怒吼一声,一把抓住木矛,挥舞腰刀将那个汉人的右手齐腕斩下,那人手腕喷出一股血泉,惨叫着倒在地上打滚。

受到重创的女真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刚才被他挡住的锄头带着风声重重砸在精疲力竭的金兵头上,然后是那个拿镰刀的,还有后面另一个拿木矛的。

各种兵器拼命的朝倒在地上的女真人身上招呼,把他的尸体砸的血肉模糊……。

徐世杨提着长刀,瞪着通红的双眼扫视全场,实际上,这次并非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杀人,但杀死一个绑在树上瑟瑟发抖的瘦弱流民,与在战阵之上亲手斩杀一个鞑子,给人的刺激完全不同。

现在他感觉自己是一位无所不能的巨人,急需再找几个还在抵抗的鞑子,用以发泄心中长期压抑着的愤怒。

他如愿以偿了,以被偷袭的方式……。

海呼里猛地从徐世杨身后的阴影中窜了出来,虎牙大刀收在身侧,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喊大叫,就这样冷静的向他直冲。

跟在徐世杨背后那个半大少年首先察觉到一点危险的气息,他突然转身,正好与海呼里打了个照面,此时两人已经离得很近,女真谋克不再沉默,发出一声慑人的嚎叫,挥舞虎牙大刀砍在少年的脖子上,只听噗的一声,少年身首分离,鲜血窜出几米高。

徐世杨这时才转过身来,少年用生命给他争取到的几秒钟时间救了他的命,海呼里再次挥刀斩下,徐世杨横刀格挡,蹡的一声,两人用尽全身力气抵在一起。

徐世杨少说比海呼里高两个头,而且不知怎么回事,他这一世虽是魂穿,但依旧长成前世那种大米精面肉鱼蛋奶养成的体格,再加上这一世的锻炼,身体素质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

但即使这样,眼前这鞑子仍然跟他拼了个不相上下,如果考虑到现在只是在比力气,不涉及战阵技巧的其他方面,可以说,正常情况下一对一单挑,徐世杨绝对不是海呼里的对手。

好处是,战场上没有必须一对一的规定,海呼里没有第一时间杀死徐世杨,让他找到机会进入相持,等到别人来救援,海呼里必死无疑。

‘五息之内杀了他!砍下他的首级提振士气!’

海呼里心中飞速做出判断,徐世杨则没想那么多——想管也管不了,他只能控制住战斗开始时的两次射击,之后就只能任由手下农民们进入混战,仗着人多取胜。

此时,坞堡堡长,首领或者指挥官等一切“高贵”身份都没有任何意义,他能做的只剩下不要带头逃跑,以及作为一个身体强壮的普通人投入战场,仅此而已。

因此,两人短暂相持过后,徐世杨没有犹豫,举刀向海呼里直劈,大有复制刚才那种胜利的意思。

而海呼里则冷静的后退了一步,轻轻松松避开气势惊人,但其实没多大威胁的攻击。

徐世杨用力过猛,整个身子都被自己的长刀带的弯下去,海呼里就站在离他不到一步远的地方,高举虎牙大刀。

海呼里得意的狞笑着,他知道,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汉狗已经躲无可躲,这一刀斩下去,他必死无疑。

‘赢了!’

噗呲。

非常轻微的一声响,女真谋克的笑容凝固了。

第6章 胜利

海呼里感到后腰间传来剧烈的疼痛,全身的力气都在飞速流逝。

这个女真谋克吃力的转过头看向身后,正好看到刚才差点被他侮辱的女孩那双充满仇恨的双眼。

徐世杨重新直起身,双手持刀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攻击。

此时他还有点搞不清楚情况,就在刚才,那个奸诈的鞑子晃了自己一下,弯腰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钢刀已经架在后脖颈上的错觉。

这感觉让徐世杨寒毛直竖,不过鞑子并未砍出这一刀,这让他死里逃生。

过了片刻——大概有1、2秒钟的时间,徐世杨才看清,刚才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鞑子,背后还紧贴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那鞑子还举着刀,但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嘴角挂着血,艰难的转身,似乎想要斩杀身后的女孩。

原来,在海呼里找到机会要斩杀徐世杨的时候,那个差点被侮辱的小姑娘,趁着没人注意到她,伸手抄起鞑子用来切羊肉的餐刀,静悄悄摸到海呼里背后,又趁着这鞑子高举屠刀的时候,奋尽全力把餐刀刺进海呼里的后腰……。

女孩一击得手,也不客气,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用那柄小刀在鞑子背后连续猛刺,她力气不足,除了第一下,其他刺的都不深,但她毫不气馁,像是勤劳的啄木鸟一样哆哆哆不断的刺……不断的刺……,一直刺到海呼里趴倒在地上,她都没有停手。

见她还在不断的刺,都快把鞑子的后背剁成烂泥了,徐世杨上前轻轻推开她,挥起长刀砍下海呼里那带着惊讶和不甘的脑袋。

小女孩仰脸坐在地上,双手紧握小刀挡在身前,惊恐的看着徐世杨。

这是她与他的第一次见面,两人都狼狈不堪。

在徐世杨眼里,赵琳当时上身只剩下一件肚兜,肌肤全部被鞑子的污血染成红色,蓬头垢面,半边脸还肿着,像极了找不到家,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熊孩子。

而在赵琳眼里,这个已经砍下两个鞑子的头颅,正提着滴血的长刀一脸戾气看着自己的壮汉,形象其实比鞑子也好不了多少。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赵琳首先想起来自己此时的样子太过不堪,手脚并用逃到一旁,躲在同样惊慌的姐姐背后,她的姐姐赵珊赶紧搂住这个永远不安分的妹妹,稍微替她遮掩一下春光。

其实哪有什么春光啊,赵琳此时刚刚13岁,在徐世杨来的那个世界上,这是个杀人都不用负刑事责任的年纪,标准的未成年,再加上这倒霉模样,任谁都不会产生半点旖旎想法。

不过,刚才女孩救了他一命,这是事实。

‘我的人生第一次如此喜欢熊孩子。’

此时,战斗已经基本结束,60几个鞑子,在两轮近距离火力打击中倒下将近20个,白刃战中被蜂拥而上的村民杀死20多人,剩下的都成了俘虏。

一些从别处来的,流民出身的村民,明显与鞑子有深仇大恨,仍然哭骂着用手中的武器死命殴打俘虏和尸体,如果不是其他村民把他们拉开,以及徐世杨多次严令不准吃人肉,他们说不定会把剩下那些鞑子生剥活吞。

“杀鞑子!”

“杀鞑子!”

最后一个抵抗的女真士兵倒下后,兵器交击的声音停止了,现场只剩下疯狂的欢呼声,村民们举着武器,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大喊,许多人喊着喊着,已经泪流满面。

徐世杨任由部下宣泄情绪,自己走到刚才海呼里吃饭的火堆边,从那张毯子上抄出一件熊皮大衣。

手中掂量两下,分量很足,是一整张大黑瞎子的皮制成的,毛色油光顺滑,卖到江南去能值几十两银子。

他把这件大衣抖开,盖在那对姐妹身上,然后用长刀指着海呼里的尸体对着其中的妹妹说道:“人是你杀的,除了兵刃,他身上的东西都是你的,去搜。”

这是徐世杨在自己的屯堡里定下的规矩:战阵之上——不管打的是山贼流寇还是各路鞑子,谁杀了敌人,那敌人身上除了甲胄兵器,其余都归个人所有。

当然,只是带在身上的东西,类似鞑子这种大牲口多的,最重要的物资——抢来的金银珠宝,粮食布匹之类都放在马背上的褡裢里或堆放在头下奴负责推着的小车上。

即使如此,这条规矩定下后,仍然足以激励徐世杨的村民们在战斗中奋勇向前——毕竟对乱世中穷困潦倒的农民来说,哪怕只是去打流民,最少也能扒下几片破布来。

徐世杨把熊皮大衣扔给那对姐妹,自己再也不看她们一眼,转身向女真人的马桩子走去——对他来说,那才是最大的收获。

徐世杨这个凶神一般的大汉走后,两姐妹互相看了一眼,生性活泼的赵琳首先跑过去,把海呼里的羊毛垫子捡起来缠在自己身上,那件熊皮大衣则留给姐姐。

然后姐妹俩一起去脱那双厚底的皮靴——鞑子的皮靴也是好东西,特别这个差点侮辱了她们的鞑子还是个谋克,这双五成新的鹿皮靴用料扎实,虽然女孩子穿不上,可绝对能换好几斤粮食。

还有那身衣裳,不知道是从那个汉人富户家里抢来的,很完整,都没几个补丁,不管直接穿还是换粮食吃,都行。

还有那条牛皮带,甚至还有一个小口袋,里面分别用油纸包裹着一些烟丝、茶叶还有盐。

……

渐渐的,兴奋的村民们稍微冷静了一点,他们确实取胜了,而且收获颇丰,但热血退下去后,再被夜里的冷风一吹,很多人又感到十分后怕——虽然己方人数多,而且还是偷袭,但他们面对的敌人毕竟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鞑子,不得不说,大家还活着,已经是相当侥幸了。

徐世杨敏锐的察觉出村民们的惊恐情绪(一点不难猜),好在胜利之后再害怕,比战斗开始前产生恐慌情绪好的多。

在他看来,前者甚至是有利的,因为可以利用这种情绪改进今后的战术,而前者,纯粹只是作死罢了。

“各自搜罗!”徐世杨高声喝道:“除了兵器,鞑子身上的东西都是你们的!手脚麻利些,好东西可不少,等走的时候还搜不完,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人群中再次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欢呼声。

第7章 欢呼

事实证明,丰厚的奖励在鼓舞士气方面永远是有效的。

按照徐世杨的想法,队伍应该迅速打扫战场,然后迅速回到屯堡里,最后再休息。

然而这对他的部下来说有些强人所难了。

150人的队伍,趁着月色,带着武器悄悄前出20多里,然后对敌人发动突袭,能完成这么“复杂”的战术动作,对如今的徐家军来说绝对是个奇迹,再强行要求更高水平——比如迅速打扫战场撤出危险地带,那实在是想的有点多。

于是,虽然徐世杨心里十分担心附近还有别的鞑子——哪怕再有半个谋克,大家就都死定了,但他还是不得不在原地强撑到天亮。

到天亮前的这几个时辰,徐世杨将鞑子做熟却因为被偷袭还没吃完的食物分发给所有参战士兵——每个人分了半张杂粮饼,一小片二两重的羊肉和一碗羊肉汤。

对屯堡民兵来说,这是一年到头都难以见到的荤腥,大家自然吃的眉开眼笑,仿佛战斗带来的疲劳都随着热气腾腾的食物离去。

分发食物的时候,所有民兵都朝着徐世杨大声欢呼,不仅仅是因为精美的食物,还因为今天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战场上丰富的收获,以及对今后平安生活的向往。

至少,事实证明,眼前这个年轻的堡主,不会像以前那样把他们的妻女交给鞑子,只为换取片刻安宁,不是吗?

徐世杨学着前世领导的模样,一手掐腰,一边轻轻挥手回应自家堡民的欢呼。

他脸上笑得开怀,然而实际上,徐世杨现在非常非常想揍人。

但是不行。

他作为地方豪族,确实有权利随意打杀屯堡民众,但现在肯定不行,因为大家刚刚打了胜仗,这个时候过份苛责士兵,根本就是想引发兵变,绝对自讨苦吃。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不仅民众生活困苦,就连徐世杨这样的地方豪族子嗣,也必须处处小心,否则就会稀里糊涂的把小命丢掉。

他得到自己的屯堡不过10个月,既没钱粮也没威信,就凭前世那点半吊子军事知识,想建立一支近代军队纯属做梦。

当然,徐世杨也不是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最大的本钱就是那20个会使用火门枪(产能问题,现在只有一半有枪)的半大孩子。

徐世杨当上堡主不过十个月,训练这些从流民中挑选的孩子却已经长达半年的时间,他用从家族里借来的粮食维持这支种子部队,希望借助他们尚未被生活彻底磨灭希望的特性,在不远的将来把他们教导成合格的军士官。

现在,这支小小的队伍已经初见成效了,夜间的战斗中,这些孩子一直等到鞑子冲到自己眼前,才开火射击,取得了近乎完美的战果——要知道,以火门枪的发火率,一旦打不响,被鞑子冲到身边,那支“火枪”比烧火棍也好不了多少。

孩子们能承受这种心理压力,从容开火后又加入白刃冲锋,不得不说,徐世杨半年来的耗费和辛苦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

更何况,这150人的乌合之众能潜出坞堡20里,主动攻击鞑子,也是因为有这20个15、6岁的半大孩子带队(兼任监军)的缘故。

战斗结束后,那些普通堡民把鞑子尸体剥的精光,搜刮的心满意足,精疲力竭的睡去后,这些孩子还能强忍着疲惫,在徐世杨的命令下轮番站岗。

以徐世杨对古代军队浅薄的认识,他觉得,这些孩子已经算的上这个时代一等一的强军!

‘如果我有3000这样的战士,等他们再长大一点,在再训练一段时间,再配备更合适的武器,我就不用害怕这世上的任何敌人了!’

看着这些孩子,徐世杨得意的想:

‘我从未像今天这么喜欢熊孩子!’

因为他们为徐世杨带来了第一次胜利。

夜,终于又安静下来,徐世杨倚在成堆的布匹上,精疲力竭的等待着天明。

胡兰山一脸愁容的凑到他的身边,搓着手,尬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徐世杨一箭射死兀鲁的时候,逃命经验丰富的胡老头比喝的醉醺醺的鞑子们更早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一把把自己的儿子拽到火堆照不到的阴暗位置,以与年龄非常不相称的敏捷,躲在给鞑子运送赎城费的骡车底下。

在那里,胡老头和他的儿子抱着脑袋,惊恐的看着外面来回奔跑的人影,听着双方厮杀时野兽一般的嚎叫和濒死时的惨叫声,鼻腔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这一切都让胡兰山如坠阿鼻地狱,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毕竟,在他的心里,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误区——汉人是打不过鞑子的。

防守城池或许还有机会,野地浪战必死无疑。

大周的官军尚且如此,躲在坞堡里挣扎求生的屯丁自然更加不堪一击,这简直是不言自明的道理,徐世杨没有理由不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骡车底下趴着的时候,胡老头总觉得自己刚才撇的那一眼,其实看错了。

那应该不是徐世杨,那些冲进女真人的弓子铺,大呼酣战的人,应该也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伙老实巴交的农民,而是另外一伙穷凶极恶的鞑子,或者干脆就是一伙来索命的鬼怪!

无论是来袭者是哪一种,胡老头都觉得自己死定了。

或许,过一会,就会有一个扭曲的影子把自己从车底拉出去,撕吧撕吧生剥活吞?

或许,一会出现的是鞑靼人,把自己这种干不了重活的老头一刀劈了……。

嗯,如果是鞑靼人,至少可能留下自己的儿子。

“小子,听着,等一会如果是鬼,你就赶紧跑!”胡老头小声对自己的儿子说道:“如果是另一伙鞑子,不管他们干什么,千万别反抗,咱老胡家救你一根独苗……。”

“爹,哪有鬼?”胡老头的儿子哆哆嗦嗦的说道:“那也不是鞑子,我看到了,那是堡主!”

“是堡主咱们就更死定了!”胡老头哭丧着脸说道:“大金兵杀了他,肯定也不会放过咱爷俩。”

“要……,要是堡主赢了呢?”

“怎么可能,汉人永远打不过……”

胡老头的丧气话话音未落,他们父子俩就听到了响彻天空的欢呼声。

第8章 得失1

一直等到战斗结束后许久,大家把战场都打扫的差不多了,甚至胡老头的傻儿子乐呵呵的跟相熟的村民要来两碗羊肉汤,胡老头才真的确信,来袭者确实是他那个尚且不满16岁,还只能算是个半丁的堡主。

而且,他居然还真的率领这帮农民打赢了凶残的鞑子!

更夸张的是,这些坞堡民兵看起来居然还没付出特别大的伤亡就打赢了!

这让胡兰山越发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不真实起来。

只是,不管他的世界观受到了多么大的冲击,徐世杨就那样好好的坐在他的面前,不信都不行。

可是,这样一个“凶残”的堡主面前,该说些什么好呢?

以前经常与各路好汉、鞑虏、大股流民接触,自诩八面玲珑的胡兰山,突然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看清眼前这个砍鞑子如同切菜的堡主。

“老胡。”徐世杨抬眼看了坐立不安的胡兰山一眼。

“少爷!”尽管徐世杨语气很平淡,但这一眼仍然吓得胡老头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在这个老头子的心中,能杀鞑子的徐世杨自然比鞑子更加凶猛,也自然值得他更加小心伺候。

很简单的道理。

“别在这发呆,你又没参加战斗。”徐世杨淡淡的吩咐道:“去统计战利品。”

“遵命!”胡老头现在巴不得赶紧从这个杀神面前消失呢。

至于其他的问题,什么徐世杨为啥先派他们父子来给鞑子送东西,然后再袭击鞑子,这么做是不是想借刀杀人,胡老头暂时还想不到,或者说,不敢想。

……

对一个小小的坞堡来说,这次胜利的果实异常甜美。

不算屯丁们从鞑子身上搜罗的那些,只算落进徐世杨手中的物资,就是一个屯堡村子刨十年地都不一定赚得出来的。

首先是那些马,女真鞑子不同于草原鞑子,他们其实是渔猎民族,骑兵比例在各路鞑虏中算不得高。

但这个不高也是跟其他游牧民族相比,对疲敝的汉人坞堡来说,女真鞑子的战马绝对是令人眼馋的宝贝。

这次战斗,由于敌人一个都没能逃走,整个马桩子都被徐世杨完整缴获,光正经的战马,就有12匹之多,此外还有15匹驮马,8头牛,22匹驴子和15匹骡子。

除了马之外,其他大牲口应该是这伙鞑子从其他汉人坞堡那里抢来的(包括胡老头牵来的两匹骡子),现在自然全都便宜了徐世杨。

这些大牲口都是难得的财产,拉车、拉磨、种地、打柴都用得上,有了这些牛马骡,坞堡明年春耕应该就能轻松不少,说不定还能多开垦几块荒地,多养活一些人口。

嗯,鞑子掠来的那些人就不错,足足580人,全都是些壮男壮女(或者有些姿色的女人),否则也没法在鞑子的虐待中活下来。

人口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徐世杨的屯堡目前只有300多个男丁,如果能顺利消化这些人口的话,他的实力等于膨胀一倍!

还有兵器。

江北大地百业凋零,工匠稀少而珍贵,特别是铁匠,徐世杨屯堡里只有他爹给他送来的一户铁匠,这一老两小父子仨人被他跟宝贝似得养在堡里,每天只是打铁,根本不用干别的活。

徐世杨让他们给自己钻火门枪的枪管,10个月也不过造出来12杆,他狠狠心拿了两杆让那些半大孩子亲兵每天轮流练习射击,早就超出枪管寿命报废了,因此10个月来,徐世杨从铁匠那里得到的铁制兵器,其实就只有10杆火门枪。

还别不知足,打造兵器并不是铁匠的主业,他们的主要工作其实是维护堡里为数不多的铁农具,能给他造出10杆火枪已经是铁匠勤恳了。

这种情况下,也难怪徐世杨的农兵不得不用锄头镰刀打仗。

其实,所有汉人坞堡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兵器补充不仅受限与工匠,还要考虑有限的铁料应该先制造农具还是武器。

现在徐世杨从鞑子手里缴获大量制作精良的铁兵器,自然令他十分欣喜。

这其中最让人满意的,是从鞑子谋克那里翻出来的一身铁札甲,甲叶银光闪闪,用牛筋或牛皮绳串在一起,直抵膝盖,两侧还有龙虾壳一般的铁护臂。

整套铠甲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武器能够击穿它。

这样一身盔甲,拿到江南去也能卖一百两,放在江北就是无价之宝!

然后还有5身锁子甲,5套布罩甲,12件皮甲。

总共23套盔甲,还有大刀长矛,狼牙棒等重型冷兵器,长弓腰刀更是每个鞑子都有一套。

一笔巨大的财富,在鲁南山区这种地方,这么多铠甲兵仗,甚至能换来一整个屯堡!

徐世杨仍然不能指望民兵拿着鞑子的铁刀就能跟鞑子一对一白刃战,但有了这些,他的坞堡兵们在面对流民、贼寇或者别的敌对坞堡时,至少多了三分胜算。

除了人口和马匹兵仗,鞑子一路抢掠来的财富,自然也全都落入徐世杨手中。

他在危险地带睡不着,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能带着两个充当亲兵的半大孩子和胡老头父子去统计一下,大概清点120匹各色杂布(丝绢麻棉都有),另有300多两银子,20多两黄金以及少量珠宝玉器首饰和大量铜钱。

粮食中拿出一部分,给被鞑子掠来的汉人每人做了一碗稀粥,剩下的仍有210多石。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猪羊鸡鸭等肉用牲畜。

这数量已经相当不少,省着点吃,再加上家里的存粮,至少让徐世杨手下全屯堡的人撑到明年收获不成问题。

只是有些可惜,这些吃食中有相当于部分是徐世杨为了麻痹鞑子,故意派人送过来的。

好在又都回到他的手中。

有了这些粮食,徐世杨觉得他应该可以扩大亲兵队,多训练一些孩子了。

还有一些锅碗瓢盆、铁质农具之类的玩意,鞑子自己的生产力也不发达,女真因为有高丽可以掠夺,辖下也有奚人、契丹等农耕、半农耕民族,情况多少还好一点,但也仍然需要大量抢劫生活用品补充国内缺口。

对徐世杨来说,情况也差不多。

至少那些铁锅,都是上好的铁料来源,平时用来做饭,需要的时候,也可以融了改成武器。

第9章 得失2

战阵之上,有收获就一定也有损失,这次野战,徐世杨的坞堡民兵阵亡13个人,几乎相当于出击部队的一成,另有9个人受伤。

阵亡的人中,有2个是徐世杨的亲兵,其中一个被最后窜出来的女真谋克斩首,另一个在冲锋的过程中被鞑子的重箭射中胸膛。

徐世杨忍不住暗暗骂道:“这些狗鞑子,射箭真准!”

被近距离突袭的情况下,鞑子们只来得及射出一、二十箭,但具体统计,死于这波攻击的屯丁足足有7个人,占阵亡总数的一半还多。

如果不是徐世杨在一轮射击之后果断进入近战,如果他过分相信火器的威力,在旷野里跟鞑子对射,这次的胜负方肯定会颠倒过来。

徐世杨坐在布匹堆上,暗自总结刚刚结束的战斗:

‘火器确实很好用,火门枪不像我前世想象的那么弱,30米内威力和准确度不次于重弩,但不能指望普通屯丁能在战场上准确完成装填、点火、射击的整个过程,而且火绳跟火药距离太近,新手使用太容易出问题,不小心把自己点了就搞笑了。’

火器肯定是未来战争发展的方向,但现在这东西最多只能算个刚出生的婴儿,如果不是徐世杨现在既没有充足的强弓硬弩,也没有合格的弓箭手,他根本不会装备这劳什子火门枪。

好在,初级火器的第一次实战表现尚可,至少让徐世杨寄予厚望的孩子们有了一种可以有效杀伤敌人的手段。

这就足够了。

‘还有那门木炮,近距离射击效果相当给力,按这个标准再造几门,真正的野战炮出现之前可以用这玩意先顶着!’

木炮的声光效果拔群,离得近了,一炮轰出去3斤碎石子对无甲的敌人杀伤效果也不错,战斗中那唯一的一炮非常幸运的揍倒整整10个敌人,虽然大部分都未立刻死去,但也全部失去了战斗力,战后被一一补刀,十分轻松。

当然,缺点也非常明显——徐世杨不敢用它发射实心弹丸,更不敢用同一门炮发射第二次。

使用的那门松木炮在完成第一轮射击后,立刻就被扔在一边,战斗结束后徐世杨也不打算回收,而是命人把铁箍拆下来带走,木质炮身就地当柴火烧了……。

好在这玩意材料来源广泛,生产工艺异常简单,哪怕一门只开一炮,多造几门也不会有人心疼。

不求每次都能取得类似这一次的战果,如果每门炮能打中3个敌人,加上对敌军士气的打击,也已经超出预期了。

‘下次作战一定要多造几门,对缺乏远程攻击手段的屯堡来说,这是现阶段最有效的火力补充。’

徐世杨就这样靠在布匹堆上,迷迷糊糊思索了一整夜,等到天蒙蒙亮,他一直提在嗓子眼上的心也终于真正放松了一点。

所有人吃饱喝足休息好后,就算被新的敌人突袭,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立刻拔营回堡!”

徐世杨大声命令,精神振奋的民兵们一起用力吆喝着回应他。

‘纪律才是最大的问题,现在这支队伍就是标准的乌合之众,别说近代军队甚至现代军队,连封建军队都算不上,比盗匪流民也强不到哪里去!’

徐世杨悲哀的想着: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改革!’

但也不能一蹴而就,环境和基础都不允许,必须一点一点的来。

……

回程路上并未产生任何波折,因为鞑子来的时候,就连土匪强盗也不敢随便下山,自然也就没人在这个时候窥视徐世杨的坞堡。

队伍在留守堡民的围观和欢呼声中缓缓通过徐家十五屯围墙大门。

徐家作为莒州地方豪族,现在掌握着15个坞堡,名字就叫徐家一到十五屯,这其中最后的十五屯,原本属于徐世杨的老爹,10个月前又被当做礼物送给他,成了徐世杨的个人财产。

这是一座标准的坞堡,或者用更通俗的词汇描述——土围子。

夯土围墙宽达1米,高足有5米多,坞堡民兵可以直接站在墙顶防守。

围墙四角还有同样夯土的堡楼,上下都开有狭窄的小窗,可以用弓箭或长矛对外攻击。

徐世杨下属的所有村民都居住在围墙里,徐家十五屯所有最重要的建筑物——徐世杨这位堡主的居所、各种仓库、工坊也都在围墙里面,此外还有两口水井。

如果有盗匪攻堡,民兵只要把大门一关,再堵上几块大石头,就能坚持很长时间,磕掉贼人几颗大牙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这年头,还能有点正常人气的,恐怕也只剩这些有自保能力的土围子了。

“各回各家,另外把新来的人安排在晒谷场上,让他们先住那些鞑子的帐篷,女的就先安排在土地庙里,总之先住下。”

进了堡,徐世杨彻底放松下来,他懒洋洋的命令道:

“抓住的那些鞑子,全都绑在树上,先晾着。所有缴获,找胡老头和公孙先生登记入库,谁敢偷拿老子砍了他!”

他昨天刚刚经历一场真正的战斗,又一夜未睡,现在困得厉害,只能先睡一会,然后再处理后续工作。

徐世杨接手徐家十五屯的时候,这个屯堡有115户人家,不算徐世杨本人,一共有屯丁171人,半丁55人。

另外,还有女子122人,男女孩童85人,老人12人。

一共445个人。

在这个时代的江北,通行的规则是男性18岁成年,到50岁之前,都要按时纳粮并为保甲服各种劳役。

14岁到17岁,以及50岁到55岁的男性,算是半丁,理论上可以只向堡主缴纳一半份额的粮食,并减免几项最沉重的劳役。

当然,那是日子还过得下去的屯堡才有的概念,现在大部分屯堡干脆直接取消半丁概念,把所有能动的男人都当成丁口,一样的完税纳粮,一样的沉重劳役。

徐家不想过份压榨堡民,因此一直大力收拢小股流民,这些成群结队游荡在中原大地上的人群数量众多,为了活命,他们有时也会攻打坞堡,甚至易子而食都并不罕见。

能活到现在的流民,韧性不敢说强,但至少也不能算弱,是非常好的人口增长点。

大的流民群体是危险的野兽,但小点的群体在坞堡堡主们眼中却成了肥肉,徐世杨曾经参加过本家几次针对流民的行动,这段时间又给他分了100多丁口和100多其他人口。

再去掉这段时间死去的堡民,昨夜之前,徐家十五屯一共有630人,其中作为主要劳动力的丁口和半丁300人。

以人口而论,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北方坞堡,相对来说既不强盛,也不算弱小。

不过,算上昨夜从鞑子手中夺回来的人口,徐家十五屯人数已经超过一千,丁口半丁约有500,已经算是一个强盛的村子。

若是论起战斗力,恐怕他一个堡子就能打别人两个。

‘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睡着前,徐世杨迷迷糊糊的想:

‘幸好我没有选择退缩。’

第10章 20个

徐世杨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这个时候他还是感觉脑袋晕沉沉的,他把脸直接塞进冰凉的水桶里,几秒钟之后再抬起来,使劲甩甩,然后拿块棉布用力擦脸。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年轻的堡主才算勉强清醒一点。

徐世杨提起他的长刀——这是坞堡中唯一一柄制式长刀,他的老爹送给他的礼物之一,走出自己住的小院,径直来到晒谷场上。

现在正是深秋(鞑子都是这个时候来),收割已经完成,闲的没事干的堡民里三层外三层把晒谷场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里层是那些充当亲兵的孩子,一个个挺胸叠肚,提拄着火门枪当警棍用,负责维持秩序。

晒谷场中央,跪着那些被俘的鞑子,一共21个人,全都光着脊梁,垂头丧气的。

刚刚被俘的时候,他们还保持着鞑子的骄横,有几个会汉语的,还大声叫骂威胁堡民,结果被一顿乱棍揍得鼻青脸肿,现在都不敢说话了。

堡子里的管家,胡兰山胡老头可怜兮兮的跟徐世杨身后。

他是徐家的老人,从徐家第二屯(徐世杨老爹的屯堡)抽调出来到十五屯充当管事,理论上应该算是屯堡里的二号人物。

但他带着粮食和酒肉去见鞑子的时候,徐世杨根本没告诉他屯丁会去偷袭。

虽然战斗中他死里逃生,战后面对徐世杨也没多想,但回到家冷静下来以后,这老头开始止不住后怕——在他看来,徐世杨这是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或者说,这条年轻的头狼根本就是想借鞑子的手要自己的命!

原因吗,很简单,没有人喜欢身边有一个能制约自己的老人,哪怕这个老人是他爹送给他的。

所以,胡老头决定从今往后,绝度不去违逆徐世杨一丝一毫,哪怕明知道他做的不对,不合规矩也不去劝诫。

徐世杨根本没想到这老头有这么多小心思,他确实不喜欢胡兰山,但也不至于非得要他的命。

那天派胡老头去给鞑子送东西,本来就是因为这就属于胡老头的工作——不管是鞑子、大流民群体还是山贼土匪路过,都是他去讲价钱,各路好汉都能说的上话,他不去谁去?

至于不向他透漏战斗计划,那就更正常了。

徐世杨专门让他带上20坛土烧,本来就是为了麻痹鞑子,如果这老头知道作战计划,稍一不留神透漏出去,出击的这150个民兵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至于胡老头会不会因此被自己害死……,呃,前面说过了,徐世杨确实不喜欢他。

在这个世界上,谁死了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徐世杨懒得理会胡老头到底在想什么,他对着一个亲兵喊了一声:“徐大!”

“在!”

那个叫做徐大的少年赶紧站到徐世杨面前。

与其他屯堡的堡主喜欢用好勇斗狠之辈充当亲兵不同,徐世杨一直坚持使用这些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孩子作为亲兵,也充当他控制整个村子的触手。

这些孩子中有一大半是徐世杨招募来的流民,他们都没有父母长辈,按理来,他们已经没有长大的机会了。

徐家别的堡主都不喜欢这种永远吃不饱(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很正常),干活却没啥力气的小崽子,徐世杨也就不客气的全都笑纳了。

到了十五屯,徐世杨让他们全都跟着自己姓徐,然后以数字命名,大二三四五这样按来时的顺序一溜排下去。

这个徐大是十五屯最早进来的流民孩子之一,难得性格老实本分,十分听话,对算是救了他一命的徐世杨充满感激,也十分忠诚。

徐世杨已经把他当做亲兵队长看待,因此,一些琐事尽量安排他去做,也算是培养他的能力。

“我教给你的数字,你能数到几了?”

“回大人,20!”

徐世杨一直试图在自己的屯堡里推行阿拉伯数字,这些文盲少年学的不算快,但比其他人要好不少——别的堡民能认出3就算勤学了……。

不过,今天这样,20倒也够用,毕竟只有21个俘虏。

徐世杨抽出长刀,走到俘虏堆里,随便选择一个,一刀劈了下去。

一个面带惊恐的脑袋滚落在他的脚下。

堡民发出阵阵惊呼,但也没有引发什么混乱——这世道,谁还没见过百八十个死人?

“现在只有20个了。”

徐世杨对徐大说:

“你来给他们排队,然后从里面随便挑5个人杀了。”

“杀5个人?”

徐大错愕的问了一句。

20个壮劳力,徐世杨一句话就要杀5个,未免有些可惜。

“杀5个!”

徐世杨冷冷的重复这自己的命令:

“剩下的人再分3组,每组5个人,拉去干重活!”

20个鞑子,对一个小小的屯堡来说,数量实在太多了,如果今后有其他鞑子来攻,很难说他们会不会群起响应。

那就不如直接用雷霆手段,现在就震住他们。

十三年前,大周的军队主力北上,与关外涌入的女真鞑子军队决战,结果惨败,17万大军幸存者十不足一。

从那个时候开始起,北方各路蛮夷:辽东来的女真,草原来的鞑靼,西北来的党项,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鞑子,一次次涌入中原的花花世界,杀戮、劫掠。

朝廷军队一败再败,对鞑子们没有一点办法,以至于最后甚至不得不撤出旧京南渡,将整个江北丢给异族糟蹋。

如果不是各路鞑子之间也是打得不可开交,如果北方有一个统一的外族政权——不管是鞑靼还是女真,甚至党项,有能力控制几成无主之地的江北沃土,徐世杨觉得,就江南那帮废物点心,恐怕早就像自己前世的南宋南明一样被鞑子灭亡,导致神州陆沉了。

即使那个被徐世杨蔑称为南周的政权还能苟延残喘,之前十几年的军事失败,也已经磨掉了汉人的自信心。

女真说他们满万不可敌,汉人不敢反驳,因为打不过女真。

鞑靼说他们天下无敌,汉人不敢反驳,因为打不过鞑靼。

甚至党项说他们对汉人可以以一敌五,汉人同样不敢反驳,还是因为打不过党项。

还有羌人、吐蕃人、回鹘人,还有被女真征服的渤海人、契丹人,甚至渡海而来,趁乱打秋风的高丽、扶桑海盗。

只要是外族,都觉得他们可以在汉人身上狠狠咬一口,都觉得汉人经过十几年的失败,根本不敢反抗!

汉人也确实不敢反抗,如果鞑子不攻击坞堡,不把汉人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那些平时人五人六的堡主们只会双手奉上女子钱粮,请求路过的鞑子们高抬贵手。

这也是海呼里如此大意的重要原因——徐世杨像其他汉人头目一样上缴了赎命钱,因此海呼里觉得他跟其他汉人头目一样是个懦夫。

可惜,他并不知道,徐世杨的身体里住着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灵魂,这个灵魂穿越前正处在青年期,爱好军事和历史,是个典型的民族主义者。

第11章 杀鞑子

徐世杨不打算承认鞑子们得意洋洋的宣传,他想的是“振大汉之天声”,因此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这伙过于自大的女真鞑子。

战斗过后,他还打算用一切方法,消除自己手下的堡民对鞑子的恐惧。

哪怕这种方法以前世的眼光来看,非常非常不人道。

话又说回来了,这个人真的会吃人的世界,哪有什么人道可言?

徐大带着徐十五、徐十七、徐二十等几个孩子,连敲带打,让剩下的20个鞑子俘虏站成一排。

然后他亲自动手,从中挑选出5个看起来较为虚弱,估计干不了太多重活的,押着他们跪倒在徐世杨面前。

这几个鞑子刚才眼睁睁看着徐世杨毫无理由的杀死了一个同伴,现在被单独带出来,他们大概也能想象的到,自己的下场绝对不会很美好,因此一个个露出恐惧的眼神。

“哈哈哈!”

徐世杨仰天大笑:

“还敢吹什么满万不可敌!原来你们T M的也知道害怕!”

“徐大,把这五个全都给老子吊起来!”

“遵命!”

原本喧闹的晒谷场上渐渐安静下来。

十五屯这里不是没公开杀过人,实际上,仅仅徐世杨接管这里的10个月时间,平均每个月都要杀1、2个人,有时候是因为有人偷别人粮食财物;有时候是有人跟人起了纠纷杀死邻居;更多的是不好好干活,整天只想着逃跑的新来流民。

不管什么原因,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全都是汉人,还没有一个外族。

因此,这是徐家十五屯,不,是整个莒州所有坞堡,第一次公开处决鞑子。

而且一次就要杀五个人!

这几个鞑子被恶狠狠的少年扒的光溜溜的,头朝下倒吊在晒谷场边上的几个架子上。

鞑子确实感到害怕,两个看起来年纪轻的,甚至已经痛哭出声,还有一个干脆尿了,腥臭的味道随风飘扬。

徐世杨很满意这几个鞑子丢人的表现,如果他们宁死不屈,大声叫骂,他自己反而不好下台了。

“昨天没有参战的壮丁!全都出来集合!”

徐世杨拄着长刀,恶狠狠的命令。

村子里自然没有人敢违逆这个连鞑子都敢杀的牛人,昨夜没有被选中出击的150多个壮丁全都站了出来,在徐世杨面前排成三排并不整齐的横队。

“给他们每人发一把刀子!”

几个亲卫立刻跑过去,把一把把从鞑子身上搜来的小刀塞进这些村民手中。

其实,这些刀子就是鞑子吃饭时用来割肉的餐刀。

“每人上去刺一刀!”徐世杨再次下令:“一个一个来,你们自己决定刺谁,但是必须见血!”

“徐大徐二,你们带人看着,谁下不去手或者没见血,就抽一棍!然后让他继续刺,到见血为止!”

徐世杨的孩子亲卫们提着用来架火门枪的木棍,一个个挺胸叠肚来回扫视村民和倒吊着的鞑子。

这些村民没被选中参加昨天的攻击,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要不就是被鞑子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对鞑子出手,要不就是太过虚弱,根本无力参战。

在这混蛋世道,徐世杨需要消除对鞑子的恐惧心理,哪怕用这种手段,杀人练胆!

当然,留下的人中,也有几个身体素质不错,也不怎么怕鞑子,但他们是“技术人才”,徐世杨怕他们上战场被流箭所伤,那实在得不偿失,因此把他们留在屯堡里。

这些人当中,手段最很辣的,是一个道士,他自称公孙胜,在崂山上挂单,因为这世道出家人也没吃食,只能下山来找活路。

徐世杨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这伙计是不是那个“入云龙”,不过公孙道长确实有点梁山好汉的狠辣劲,而且,他虽然不会道术,但却懂一点炼丹之术。

换句话说,在徐世杨的指导下,公孙胜会配制火药!

这样的宝贵人才,徐世杨当然不会舍得把他带到战场上去,但这个人确实没有其他村民对鞑子的惧怕心里。

徐世杨对他使了个眼色,公孙胜很自然的第一个站出来。

这个冷血道士狞笑着将餐刀刺入一个年轻鞑子的小腹,那鞑子凄厉的惨叫一声,刀子拔出来的时候,连站在10步之外的徐世杨都能清楚的看到一股血箭从鞑子身上激射而出。

血腥味开始在这小小的晒谷场上蔓延。

“好!赏!赏5升粮,5尺布!”徐世杨大声给公孙胜鼓劲。

唯唯诺诺的村民眼中,开始显现贪婪的火焰。

就连昨夜参战的民兵,此时也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这些懦弱的家伙。

“一刀见血的,每人赏2升粮食!”

在榜样的带动和物质的激励下,村民们渐渐围了上去,双手紧紧握住小刀,甚至把自己的手指都捏的发白。

第一个村民狠下心来,奋力将小刀扎进鞑子的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满头满脸,那村民呆呆的看着正在抽搐的鞑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亲手杀了人——而且还是杀了一个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

“干的好!”徐二在他耳边大吼一声:“两升粮食,记住是堡主赏的!”

听到真有额外的粮食可拿,那村民立刻恢复了精神,他把沾满了血迹的小刀还给亲兵,自己咧嘴笑着领粮食去了。

两升粮食也不算少,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救一条命。

徐世杨欣慰的看着徐二,这少年心思灵活,是个堪大用的。

受此鼓舞,其他村民终于也下定决心,他们30人一组,围着几个鞑子乱扎乱刺,就像一群野狼在分食猎物。

一开始,鞑子还能叫唤两声,仅仅几秒钟之后,所有受刑者就全都没了声息。

徐世杨紧闭双眼,鼻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

‘这就是战争,没有丝毫仁义和荣誉可言。’

他默默心想:

‘如果我失败,下场绝不会比他们更好。’

‘所以,不能输!我需要胜利,更多的胜利!不择手段的胜利!!!’

“杀鞑子!”

最后一人把刀子刺入鞑子身体的时候,徐世杨高举长刀,怒吼出声。

村民们呆立了片刻,还是亲兵们最先反应过来,徐二第一个举起手中的棍棒,大声应和:

“杀鞑子!”

“杀鞑子!!”其他亲兵,以及那些参加过战斗的民兵一起加入进来。

然后是整个坞堡,全都沸腾起来。

“杀鞑子!!!”

第12章 徐家15屯圆桌会议1

热血不能当饭吃,该干的活永远都干不完。

下午,徐世杨召集坞堡里所有“官吏”,在自家屋子的正堂里开会。

与会的人,除了徐世杨自己之外,还有徐世杨他爹的代表胡老头,他是坞堡的管家,理论上是保甲之下的第二人,但徐世杨不喜欢他,地位可谓岌岌可危。

然后是半年前游荡到此,主动投靠的公孙胜,他现在负责督办火药,是坞堡里(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二会配置火药的人,最近,这个道士的地位提升很快。

还有来自徐世杨母家的容嬷嬷,这个老女人瘦瘦小小,外表看上去与前世电视上那位相差甚远,但气势上却是丝毫不输。

她是徐世杨母亲的陪嫁嬷嬷,徐世杨的母亲过世后,他老爹又娶了个年轻夫人,容嬷嬷在本家没了立足之地,只能跟着小姐唯一的血脉讨口饭吃。

对徐世杨来说,容嬷嬷属于奶奶、外婆一辈的老人,因而徐世杨物尽极用,让这位老嬷嬷来管辖屯堡中的妇孺。

这个职务相当于前世的妇女主任,理论上能掌握堡中大半人口,地位不低,几次开会,徐世杨也都叫上她。

早先的时候,还有人反对这个老嬷嬷参加坞堡里的重要会议,不过徐世杨在十五屯一言九鼎,他一定要容嬷嬷参加会议,别人也不敢违逆堡主的命令。

除此之外,有资格参加会议的还有徐世杨的两个亲兵队长,徐大和徐二,以及村子里最重要的两位工匠——张铁匠、李木匠。

加上徐世杨自己,一共八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这张圆桌也是徐世杨专门命令木匠打造的,否则坞堡里的其他人根本不敢坐在他旁边。

这世界就是这样,越是战乱时期,底层民众中的上下尊卑关系就越严酷。

徐世杨在十五屯,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土皇帝、奴隶主,掌握屯中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所以,每次开会,必须由徐世杨先开口,而且他不提问,别人根本不敢说话。

这不是一张圆桌就能改变的。

“老胡,会后你去统计一下,这次新来的有多少男丁、多少孩子、多少妇女和多少女童。”

胡老头楞了一下,上次没人跟他说,大家就去打鞑子之后,这老头总是觉得自己在坞堡里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虽说他是二十年前就跟着二老爷(徐世杨的爹)的老人,但人家毕竟是亲儿子,又是坞堡堡主,想要他的命他也没办法反抗——连找二老爷求救都不行。

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活让他去做,还是堡主少爷最看重的人口。

“遵命!”胡老头赶紧答应下来:“会后我就去查看,保准明天之前办妥!”

徐世杨点点头,淡淡的道:“你这次欺敌有功,会后去牲口棚挑一对驴子。”

“谢大人!”

这就是惊喜了,这年月,大牲口可是金贵物件,各家的家长、堡主们都拿着当宝,更别说赏给下人。

坐在一旁的公孙胜不自觉的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他刚才也以为胡老头已经失势,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统计好人口之后,把所有女子都交给容嬷嬷管,住到西院去!”徐世杨没理会这些人的小心思,给个甜枣后,继续吩咐:“我再强调一遍!坞堡里任何人,只要是公的,没有允许一律不许进入西院,否则定斩不饶!”

西院是徐世杨专门划出来,给新来的流民女性居住的大院,算是十五屯的“女生宿舍”。

虽说流民和被鞑子劫掠过的女人也没什么清白可言,但徐世杨在管理这个女生宿舍的时候一项非常严格,他希望重建流民的自尊心,也希望他们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而不是把十五屯的原住民当成另一伙鞑子。

“如果流民中有夫妻的,告诉他们,这只是暂时分居,也是为了他们自己好,本甲长每个月会安排他们夫妻相聚。”徐世杨继续说道:“这件事就交给容嬷嬷了,还望嬷嬷仔细,不要让宵小钻了空子!”

“老身省的,少爷放心!”

徐世杨当然放心,这世上,除了十五屯,容嬷嬷根本没有容身之所,所以她对他这个小姐唯一嫡亲骨血的任何吩咐都尽心尽力,绝无半点马虎,以至于西院的女人、女孩们对她又敬又怕。

就连坞堡里的男人们,敢跟容嬷嬷顶嘴的也不多,毕竟她的后台就是徐世杨本人。

在十五屯这一亩三分地里,如果这位小暴君一定要给容嬷嬷撑腰,别人除非能请动徐家大老爷、二老爷,否则跟容嬷嬷起冲突,就是要人命的大祸事!

至于这个容嬷嬷会不会扎人……,咳咳,想多了,这年头是个铁物件就很金贵,谁也不会闲来无事拿去扎什么人——直接打板子更流行一点。

何况,事实证明,那个容嬷嬷也没有扎错人不是?

“公孙先生。”

徐世杨礼貌的对公孙胜说:

“火药武器非常好用,可以说,这是咱们决胜的根本,先生需要加大产量!”

“三郎想要多少?”

徐世杨在族中世字辈排行第三,公孙胜算是他身边的红人,因此可以称呼他为三郎,像是容嬷嬷或胡老头那样的家仆出身,则只能叫他少爷或者干脆称呼为大人。

“每月500斤,能行吗?”徐世杨用期待的语气问道。

“三郎莫要说笑,莫说500斤,50斤都没有。”公孙胜两手一摊,苦笑着说:“庄子上什么都缺,连伐薪烧炭的人手都缺,更别说……。”

公孙胜看了与会的其他人一眼,没有把硝石和硫磺这两个词说出口:“咳,材料不够。”

“这次新来了不少人,刚刚秋收,现在也没农活。”徐世杨沉吟着说:“这次来的丁壮,给你调拨一半,去烧炭。女子一半,去刮厕。孩子十人,都当你的徒弟!”

“这样的话,能造多少?”

“这不是人多少的问题。”公孙胜闭上眼沉吟了一下:“我争取月造30斤!”

这个数字稍微打了点折扣,到时候多出来的部分可以装作一番辛苦后的成果,在这位表面上看起来挺好说话,实际胆大包天的年轻人面前讨点好。

第13章 徐家15屯圆桌会议2

徐世杨长舒一口气,每月30斤也凑合了,现在不能要求太多,反正他手里也没那么多能用的火器。

“就30斤!定下标准来!分解工序,把那些孩子分组,每个小组学一个工序,这样还能快一点。”

“三郎大才。”

只是随口的恭维而已,公孙胜并未把这话放在心上,对十五屯来说,制造火药最大的麻烦不是时间,而是原材料的匮乏。

分工制造,简易流水线这种事,听起来确实蛮好的,可现在也就能起到一个保密的作用。

徐世杨跟公孙胜说火药的问题时,张铁匠一直在座位上扭扭捏捏,似乎是想走,但又不敢。

他是十五屯唯一的一户铁匠,手艺还算不错,但总有些敝帚自珍的小农思想。

徐世杨屡次要求他多带几个学徒,从流民孩子中多挑几个人,哪怕让孩子们认他当干爹都成,但张铁匠就是不同意。

他有两个儿子,心里想的是,自己带出徒弟,庄子里铁匠多了,将来会抢儿子们的饭碗。

徐世杨很不喜欢这种思想,虽然这在当下的时代很常见,似乎也很合理。

而且他拿张铁匠并无太好的办法,毕竟对方是“高技术人才”,徐世杨可以随便杀胡老头这一级别的庄中老人,但不会随便杀一个铁匠,连赶走都不会。

铁匠是这个时代,唯一一种到哪都吃得开的人(江南出外,那里仍然是士人的天下)。

话虽如此,可张铁匠每次与会,听到徐世杨跟公孙胜商量火药的事,都感到浑身不自在。

火药这种东西,是徐世杨发明(实际上自然是剽窃自另一个世界)的,他非常无私的把这个秘密与公孙胜分享,两人做了不少实验,最终确定了目前的工艺和配方,然后又要扩大生产。

相比之下,张铁匠这种行为未免显得小气了。

何况,徐世杨还把他在庄中的地位提升到可以参加这种“高层”会议,与胡老头平起平坐的地步。

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很难说张老头会不会被人骂做忘恩负义。

“我要的火铳,你每月能造多少?”

解决火药供给,徐世杨的下一个问题自然是使用火药的武器。

“还得修农具……,一杆。”张铁匠低着头,小声说。

“你还是不愿意带徒弟?”徐世杨接着问。

“少爷,您还是别让小老儿来这坐着了,小老儿担当不起啊……。”张铁匠带着哭腔哀求道:“小老儿就是一打铁的。”

不来参加高层会议,张老头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不行。”徐世杨直截了当的拒绝:“我需要知道铁器的生产情况,你不来可以,让你家老大来!”

张老头不说话了。

他儿子来,和他来有什么区别?

既然都要被人骂忘恩负义,还不如让他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担着。

“你就想让你那俩儿子永远打铁?不想过上动动手,指挥别人干活就有吃食的好日子?告诉你,我最少还能从我爹那里继承2个庄子,到时候我手上肯定不止你家一户铁匠,好好想想吧!”

说完,徐世杨不再理他,而是转向李木匠问道:“上次造的那种木炮,2个月内我要20尊!”

李木匠不像张铁匠那么难说话,木匠也不像铁匠那么珍贵(虽然徐世杨现在仍然只有这一户木匠)。

于是,这老头大包大揽的回答:“一个月就成!只是……。”

木匠瞥了坐在身边的铁匠一眼,缓缓地说:

“铁箍还得老张来。”

“这成!铁箍好打造!”发现徐世杨又一次看向自己,张铁匠赶紧表态。

徐世杨点点头,进行最后一个议题。

“徐大徐二。再挑30个孩子出来,原来庄上的和新来的都行,给我把亲兵队凑足50人!”

“遵命。”

这些孩子们从不向徐世杨叫苦——他们过过最苦的生活了。

他们也不会向徐世杨抱怨什么。

因为他们怕被赶出庄子,徐大徐二都知道庄子外的流民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行了,没有事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各自去干活吧。”

徐世杨宣布散会,众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胡老头又折了回来,在他耳边低眉顺目的小声说:

“少爷,您不如回本家看看。”

“嗯?”

徐世杨一挑眉毛,看向低眉顺目的胡老头。

“为什么?说说看。”

“不管少爷您缺什么,二老爷还有4个庄子,每年还有两条船跟南边朝廷通着路,小老儿想……。”

“让我回家要东西?”

徐世杨摇摇头: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里还有个二娘呢。”

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这一世,徐世杨对此感触颇深。

二娘总是想着给他那弟弟多留一点财产,早早鼓动徐世杨他老爹,徐家二老爷徐睦河塞给他一个最弱的屯堡,让徐世杨独立出来。

那个女人似乎是以为,这样做,徐世杨就算自生自灭,二房剩下的4个屯堡都可以留给她自己的儿子。

有这种心态,徐世杨回家要东西,在她眼里自然成了哥哥谋夺弟弟的财产。

冷嘲热讽几句是免不了的,徐世杨还不能不听,因为她确实是徐睦河在他娘死后明媒正娶的老婆,也算是他徐世杨的娘。

“夫人那边,说两句其实也不算什么。”

胡老头低着头,继续小声说道:

“何况,少爷这次,可以带上礼物去。”

“跟家里交换物资?”

这倒是可行。

“只是给二老爷的礼物,您是二老爷的长子,父慈子孝,二老爷自然也会回赐一二。”

“唉……,是我想岔了,你说得对。”徐世杨叹了口气说道:“你觉得准备什么礼物好?”

不能太差,太差拿不出手,也“换”不回东西。

得拿些好东西。

十五屯现在倒是确实有些好东西。

“牵几匹鞑子的马?”胡老头小心翼翼的问。

“为什么?说来听听。”徐世杨头也不抬的问。

这个问题算是考究胡老头了,也是给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鞑子的战马都是好马,咱这轻易得不到,去年莒州城的范老爷不知从哪得了一匹,爱若珍宝,据说价值百两。另外,另外……。”

胡老头稍稍抬头,瞥了徐世杨一眼,似乎有些由于由于该不该把剩下的话说完。

第14章 各自的心思

“另外,咱庄子上养不起那许多战马,对吧?”

徐世杨没有胡老头那么多顾虑,大大方方的说:

“这没什么好忌讳的,穷就是穷,养不起就是养不起,知道这不好看不好听,以后都努力干,争取下次养得起就行了。”

战马不同于驮马,不耐粗饲,没有好料喂养一定会掉膘,这对昂贵的战马来说是严重的浪费,然而,人口几乎瞬间翻了一番的十五屯还真拿不出那么多人吃的东西喂马。

也许别的屯堡主会更重视战马一点,宁愿饿死人也要养好马,但徐世杨的观点肯定不同。

“少爷大才。”

这一声赞比刚才公孙胜诚恳多了。

在胡老头看来,这证明徐世杨没有因为打败一次鞑子就膨胀起来,他还能看到自己的不足。

作为一个村子小小的军阀来说,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也许,这个胆大妄为的少年人未来的成就不止是一个坞堡?

如果是那样,作为村里最早跟着的老人,他说不定也能代管一个堡子……。

胡老头开始忍不住畅想起未来。

“既然是送,那就不能小气了。”徐世杨懒得管胡老头想什么,他随便一摆手大方的说道:“你去准备准备,大老爷三老爷那里都要有。我那几个兄弟也要有!”

他又想了想,说道:“这次得了12匹战马,老爷们各孝敬2匹,我那几个兄弟每人送一匹,我自己留1匹就行了。”

徐家现有三位老爷,大老爷徐睦江是家主,但是坞堡的性质决定了,他对二房、三房所属的庄子控制力很低,属于听调不听宣的那种。

不过,既然是家主,大房现在有7个坞堡,实力自然也是徐家三房中最强的。

二老爷就是徐世杨的老爹徐睦河,掌握5个坞堡(含15屯),徐世杨自己这个十五屯一年前还是二老爷的财产,但因为有个后娘的关系,他离家很早,拿走十五屯后,徐世杨其实算是徐家一股独立的小势力。

三老爷徐睦海实力最弱(现在最弱的应该是徐世杨,不过他是小辈,理论上还被看做二房的一员而已),名下只有3个坞堡。

三位老爷之外,到了世字辈,徐世杨目前还有两个哥哥,三个弟弟,都还没有分家,但哥哥们也都各自管着一个坞堡。

按照徐世杨的分配方法,老一辈每人两匹战马,同辈的,包括他自己在内,不论年龄大小每人一匹,很公平。

“五少爷也要有吗?”胡老头问了一句。

徐家五少爷徐世柳,就是徐世杨他二娘的儿子。

用稍微狗血一点的说法,两人正在争夺徐家二房那点家产。

“给。”

徐世杨没有任何犹豫。

这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再怎么争,那也是兄弟,闹大了只会让人笑话。

何况,徐家二房的财产最后到底怎么分,二娘那个女人说了不算,正到了需要分家的时候,还得三位老爷,再加上徐家族中的耆老商议决定。

在眼下这种时代,女人是完全没有发言权的。

徐家自己内部争产的事,胡老头根本不敢多说什么,实际上,刚才那句话就有些多余了。

现在既然已经定下,胡老头赶紧点头应和下来。

“小老儿这就去办。”

“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遵命。”

胡老头答的很平稳,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给大老爷们送礼这种事,让自己跟着,就是巩固他老胡在家族中的地位啊。

“回去吧,你去问问大家各自工作中都急缺什么,一并报给我。”徐世杨对与会的其他人挥挥手:“这次还得了些金银,开集的时候,去找找能不能买到。”

“是!”

……

离开徐世杨的宅院(这里的正屋也被当做坞堡里的会议室),公孙胜低着头,边走边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胡老头,真的还没失宠啊。’

这个前道士有些失望的想:

‘这样,我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现在的中原地区,还算兴旺的家族都不只有一个坞堡,比如徐家,作为莒州地方豪族,手下有15个村子,但家族核心男丁,算上徐世杨也不过只有6个人(他的三个弟弟尚未成年,实际上徐世杨也只能算个半丁)。

因此有9个村子不得不安排给外姓人代管。

在新的少爷出生并成年之前,这种情况不会改变。

而眼下公孙胜最大的野心,就是在徐家混到一个类似堡主的地位——这需要他支持的徐世杨掌握有更多的坞堡,以及他自己在徐世杨手下有压倒竞争者(现在主要就是胡兰山)的能力。

‘得想想办法。’公孙胜捋捋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仔细思量着:‘我得让旁人觉得我更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

锦州。

这里曾经是大周朝抵御辽东方向外族入寇的重要防线,但朝廷南迁后,这座华北的大门就成了任辽东鞑子随意往来的中转站。

此刻,残破的锦州城外,车马萧萧,人声鼎沸。

一万五千多女真士兵,正从这里出关回家。

处在半废弃状态的官道上,一队队阵列严整的女真骑兵正得意洋洋的向东北方向前进。

道路两旁,是这次入关掠来的无数汉人百姓,他们在女真无甲辅兵的看压下,或推着小车,或背着包裹,替强盗们运送抢掠来的财物,一步步艰难向前。

庞大队伍的最后方,大金国勃极烈纥石烈志宁下属的一个名叫海林保的猛安(千户),正骑在马上,焦急的看向南方。

这时,几个女真甲兵骑着马呼啸而来,领头的蒲辇(五十户,也叫牌子头)对海林保大声吼道:“烈志宁主子遣奴才来问,你部为何还不出关!驻留此地是何意?”

海林保叹了口气,他停留在这里已经超过3天了,在大军不断出关回家的现在,自然比较显眼,纥石烈志宁派人来问问实属正常。

于是,这个女真猛安大声回答:“请回禀烈志宁主子,奴才的兵尚未集结完毕!”

那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要等了!即刻出关!”

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给海林保分辨的机会。

大金军纪森严,勃极烈20天前下达集结出关的命令,现在还没回来,按律当斩,所以,完全不用等了。

哪怕那个还没回来的人,是他海林保的亲儿子。

海林保转头问自己的亲兵:“海呼里还没回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

“回主子,没有。”

“临行前,他说,他要去哪里?”

“分开前,海呼里主子说,他要去莒州那边看看。”

海林保冷冷的重复道:

“莒州……。”

第15章 徐世松

大约20年前,大周朝还没有沦落到徐世杨蔑称的“南周”地步的时候,他的大伯和父亲同一年考上了进士……。

一门两进士,在当时也算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从那以后,徐家开始从自耕农向地方豪绅转变的过程。

徐家大老爷、二老爷为官时期“积攒”下的钱粮逐渐转化为土地,还有大量同姓或不同姓的平民带地投献,然后是跟同样的地方豪族联姻……。

当大周朝在江北的统治趋于瓦解的时候,两位老爷回到家乡,凭借为官时期积攒的人脉和庞大的财富,聚集大量佃农和附近走投无路的自耕农,开始结寨自保。

以上就是徐家的发家史,也是现今大多数江北豪族起家的标准套路——都是些所谓的“乡贤”家族,无非是有大有小罢了。

这些家族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坚持到某个人或者某一伙势力来收拾残局,然后继续当他们的乡贤,过他们耕读传家的美好生活。

至于这个人或者这伙势力到底是谁,这些所谓的乡贤们可不在乎。

反正,在他们眼里,无论谁当权,哪怕是鞑子,最终还得依靠他们来维持政权的正常运转——其实,不如说鞑子当权更好一点,毕竟鞑子维持一个大帝国的经验更少,也就更得依仗他们这些地头蛇、读书人。

在徐世杨看来,如果不是如今关外各路鞑子仍在混战且不分胜负,这些混蛋恐怕早就带着降表和劝进书出关了。

‘必须建立起忠于我自己的势力,其他人,哪怕是血缘上的亲人也靠不住。’

徐世杨骑在战马上,一边溜达,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

‘现在我必须依靠他们,但也不能过份信任他们,必须用利益交换他们的帮助!’

“真麻烦啊!”徐世杨忍不住感慨一声。

“少爷,到了。”见他总是魂游天外,胡老头不得不提醒道:“大少爷来接您了。”

“大哥!”徐世杨抬起头,看到一个身高体壮的汉子正站在第一屯围墙门口。

这是徐家世字辈的老大,徐世松。

徐家以“聿愿同心,孝敬和睦,世代绵长,丕承祖泽”为辈分;以五行相生为名。

徐世杨自己是世字辈,他爹那一代人自然是睦字辈。

睦字辈以水为名,水生木,因此世字辈都是以木为名。

徐世杨这位大哥出自长房徐睦江一脉,年纪比他大出整整一纪,因为是长房嫡长子,且母族势力同样很强大,徐世松在徐家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因此养成一个飞扬跋扈的性格。

对徐世杨来说,这位大哥有两个值得拉拢的好处:

第一,在徐世松看来,徐世杨是二房嫡长子,在特别注重嫡庶之别的徐世松眼里,他比世字辈其他人地位更高(包括长房的另外两位同辈人),更值得交往。

第二,飞扬跋扈在平时是个容易惹麻烦的性格,但在这乱世,却让徐世松显得比较勇武。

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整个徐家两代9口男人,最不怕鞑子的自然是徐世杨,然后大概就要排到他这位长兄了。

因此,在徐世杨未来的计划中,徐世松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他必须给予其足够的尊重。

“三弟!”徐世松远远的看到徐世杨,故作豪爽的大笑着叫一声,迎面向他走来。

徐世杨赶紧下马——他的个头本来就高,骑在马上,离得近了会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对于自家大哥来说,实在没有必要。

“竟然劳烦兄长亲自出迎!”

徐世杨抱拳对自己的长兄行礼。

“好说好说!哈哈哈!”

徐世松赶紧回了一礼,不过,徐世杨发现,这位大哥的眼神始终偷瞄自己的背后,仿佛在偷窥什么绝色美女。

徐世杨淡淡一笑,说道:“大哥若是喜欢,尽管挑一匹,小弟双手奉上。”

与以科举起家的上一代有所不同,徐世松比较好武,喜欢打仗(虽说他也不敢去打鞑子),在齐省各地的盗匪、流民、屯堡民中也算有些勇名,最大的爱好是兵器,自然也包括战马。

然而,遗憾的是,徐家没有战马。

或者说,整个齐省,都未必能找得出一匹正儿八经的战马,驮马倒是有,徐世松也经常骑那些玩意。不过,与徐世杨今天带来的这些身高腿长的辽东战马相比,那些驽钝的驮马实在不值一提。

“那怎么好意思呐?那怎么好意思呐?”

徐世松嘴里不断重复着,人却已经飘到徐二和另外几个十五屯村民牵着的战马身边,看看这匹,摸摸那匹,感觉每一匹都让人爱不释手的样子。

“兄长也莫要太着急,咱兄弟们每人一匹,人人都有。”

徐世杨笑着说:

“不过,还得我爹、大伯还有三叔先挑——我打算给长辈每人送两匹。”

“长辈每人两匹?”徐世松诧异的看了徐世杨一眼:“兄弟们每人一匹?”

“是。”

闻言,徐世松又数了一遍他带来的战马,接着问:“你一共得了多少?”

“12匹上好的战马。”徐世杨微笑着回答:“当然,还有些驽马,不过那些就不拿来献丑了。”

“那你不是只剩一匹了?”徐世松问:“白拿这么多好马出来,老三你真舍得?”

11匹上好的辽东战马,最低也得值1000两,不过那是在草原或者辽东的价格,在汉地还能更高一点。

作为村级封建领主(非常标准,不是前世网上对欧日封建领主的蔑称),这么一大笔财富白白送人,这决心可不好下。

“哈哈哈,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徐世杨大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

听到这话,徐世松也笑了。

这个兄弟的脾气真的很对他的胃口。

不管这话是否是真心的,至少确实很让人舒服。

徐世松想了想,拿了这些马,大家自然也要给他一点回报——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白拿的道理。

另外,二房分家的时候,自己自然也得更向着这位嫡系弟弟。

想通了这一点,徐世松不再犹豫,语气轻快的说:“我还以为,三弟牵这么多马来,是想在集上卖掉呢。”

“我是有些东西要在集上卖掉。”徐世杨笑着回答:“只是不是这些马罢了。”

第16章 买卖

“除了马,你还有什么好东西要卖?”

徐世松笑着看了一眼徐世杨队伍的最后排,那里有五个垂头丧气,脸色灰败的男丁。

这五个男丁没有蓄发,头上只有一层短短的发茬,仿佛刚刚还俗的和尚。可以看得出来,身体素质不错——至少曾经不错,不过现在被折磨的有气无力的,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倒毙的样子。

他们每一个人都扛着几匹布,被持刀携棒的十五屯男丁看压着,老老实实跪在路边,一句话都不说。

“难道,你要卖人?”

大周禁止人口买卖,但现在这情况,大周律已经管不到长江以北的地区了,这里已经退化到只需遵守丛林法则的地步。

“大哥如果想要,这几个卖给你倒是也行,不过他们现如今已经不成样子了,估计也干不了什么重活。”徐世杨微笑着说:“我这次来,主要还是要把上次得的一点丝绢卖掉。”

徐世松那个问题本意是开玩笑,他知道眼前这位老三在秋收之后干了些什么,说实话,他蛮佩服的。

以150个民兵前出坞堡20里,与一个谋克的鞑子野战!

如果不是事实放在眼前,徐世松绝对不敢相信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发生。

那可是满万不可敌的女真鞑子啊!面对他们,能守住坞堡就算大胜了,更别说野战!

徐世松自诩勇武,对付盗匪和流民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徐家的主战派,但易地而思的话,肯定也是不敢主动攻击鞑子的。

而徐世杨不仅这么干了,还战而胜之!缴获颇丰不说,居然还抓住15个俘虏!

更夸张的是,他的十五屯伤亡还比鞑子小得多!

这鞑子什么时候这么不经打了?

当然不是鞑子变弱了,就三弟干掉的这个谋克,之前还攻破了西边几个家大户所属的坞堡,论人丁、财富和坞堡围墙的厚度,那几家都不比徐家弱。

然而,他们都被同一伙鞑子攻破了坞堡。

也就是说,鞑子还是像以前那么强,只不过,他家这个三弟,比鞑子更强!

这一点,从徐世杨一点都不在乎那些鞑子俘虏就能印证——据说当时实际上抓了21个俘虏,回到坞堡后,徐世杨当场杀了6个!

徐世松暂时不敢妄想向三弟一样跟鞑子野战,但他确实非常想买几个女真俘虏。

虽然短短时间,他们就被徐世杨折腾的跟小羊羔一样老实,但他们毕竟是鞑子,收在身边,养几天,还是很强的战士,用来对付盗匪流民,肯定非常好用!

听徐世杨的口气,这事似乎有门?

于是,徐世松突然有了新的期待,他试探着说道:“三弟说笑了,鞑子都是最好的兵,要是给我,可不舍得像三弟那样浪费。”

“大哥这话不对。”徐世杨微微摇头:“世上最好的兵就是我们汉人,只是很多时候,我们不会用这些好兵。”

徐世松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不打算跟三弟为这种小事争吵。

“三弟你如果不想要的话,一个人三石粮,都卖给我如何?”

徐世杨摇头。

“五石!”徐世松主动加码。

徐世杨还是摇头:“我不要粮食。”

“三弟想要什么?”

“人。”

“你不是从鞑子手里救回不少人吗?”徐世松奇怪的问:“还缺人?”

“人口永远都是不够的。”徐世杨笑着说:“不过这次我想要的是工匠,什么工匠都行,当然最好是铁匠。”

“工匠……。”

说到这个,徐世松倒是犹豫了。

工匠在哪都是技术人才,特别是铁匠,如今的江北,合格的铁匠恐怕还没有坞堡堡主人数多。

铁匠和优秀的士兵,谁更值钱一点,倒是真值得思量一下。

“如果大哥不舍得,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方案。”

徐世杨能够理解自家兄长的犹豫,如果是自己来做这种选择题,他肯定不会选择什么狗屁鞑子兵,但徐世松,或者说其他坞堡堡主,可能更倾向于几个效忠于自己的鞑子。

只是,这些鞑子对汉人堡主没什么忠诚可言,这是个让人不得不仔细思量的缺点。

所以,徐世杨一开始就给出了另外一个选择:按照他的标准,向徐家其他堡主订货,工匠本人还是依附于原来的堡主,只是需要拿出他们的时间和原材料,帮徐世杨生产他急需的武器。

火门枪技术并不复杂,本质上那就是一根竹节式的铁管,尾銎(就是插支架的地方),发射药室与枪膛的长度比例为1:2:3,分别是50毫米、100毫米和150毫米的样子,为了保证威力,口径在17毫米以上,枪管厚度8毫米。

在前世,这种级别的火门枪可以在20米距离上轻松击穿2毫米钢板(装药量为4.5克黑火药)。

当然,徐世杨的火药没法跟现代黑火药相比,威力必然会减弱许多,但保证口径和装药量的话,10米之内击穿鞑子盔甲并无问题。

另外还有一个好处是,最让徐世杨头疼的火门枪枪管生产,可以转嫁给别人,他只负责收货就好。

甚至,在技术上,只要“进口”产品能确保基本数值,其它方面有点误差都可以接受。

徐世杨的心里底线是:枪管厚度必须保证,只能厚不能薄,否则炸了膛就搞笑了。

口径可以放宽到15到20毫米,再大点也行,只要别太小。其他数值也是一样,毕竟现在,十五屯是处在人等装备的状态,他甚至可以给每一杆火门枪专门配备合适的弹药。

“看起来……,三弟你就是想买一些铁管?”徐世松拿着徐世杨给的图纸(只有一张),有些莫名的问。

“对,只是别打通,这个位置给我留下隔断。”徐世杨在设计图上指了一下,然后说道:“一个鞑子兵换5根这样的铁管,我可以先把人给你,然后你慢慢还我。”

“4根。”徐世松不知道这玩意是做什么用的,不过这不妨碍他讲价。

“行,我手里还有15个鞑子,每个换4根枪管。”徐世杨笑着说:“这事对各位兄弟,还有叔伯都一样,看看谁还想要,直接来找我。”

“原来这东西叫枪管啊。”徐世松笑了笑,有些不以为意。

4根铁管,大概两柄大刀的用铁量?这似乎是笔好买卖。

第17章 莒州徐家

跟自己的大哥商议好俘虏买卖的生意后,徐世杨跟在徐世松后面,一起走进了徐家第一屯的大门。

本质上来说,江北地区的大部分坞堡建筑格局都大差不差——依靠厚实的夯土墙来抵御外敌,把所有堡民,连同堡主以及仓库、水井等重要建筑物都围在里面。

与十五屯略有不同的是,第一屯作为徐家的核心,围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建筑物:宗祠。

当然,形势所迫,现在江北的宗祠与江南略有不同,除了祭祖的功效外,这种青砖巨石垒成的“奢华”建筑还具备很强的防御功能,并且兼任整个徐家的指挥部之类的任务。

每年秋收,鞑子掠袭过后,落雪前的这段时间,徐家男丁和重要门客都会聚集在这里,对过去一年做一个总结,对即将到来的新一年度做些打算。

目前看起来,这种年度会议,可能也就自诩诗书传家,两位老爷有为官经验的徐家能始终坚持下来。

徐世杨自己,在前世是非常讨厌开会的,但在这一世,他反而觉得这种年度会议对家族今后的发展很有好处。

实际上,江北地区的坞堡,最大规模的也不过千余人口左右,这主要是因为,如果人口过多,就需要更大规模的耕地,但如果耕地距离坞堡围墙太远,在遇到袭击的时候,边缘地区耕种的村民根本来不及逃回坞堡。

而现在这世道,针对村民的袭击实在是太频繁了。

鞑子和大股流民其实还好说,前者也不是每年都来,他们在辽东有自己的战争要打,而且每次入关,基本都是挑着秋高马肥的季节,要避开其实不算特别难。

后者的情况也差不多,汉人的民族特性就是,如果能够安稳的生活,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背井离乡当什么流民。

如果给他们1、2年的和平时光,流民其实更喜欢在已经人烟稀少的中原地区开荒耕种,而不是到处劫掠。

最让人头疼的,其实是永远都剿不完的土匪、强盗。

大周朝在齐省还有权威的时候,齐省西南山区的盗匪就很猖獗,莒州深受其害。

大周在江北的统治崩溃后,得到了流民,溃兵,地痞流氓的不断补充后,盗匪迅速成长为坞堡最大的威胁。

除非有鞑子或者大股流民过境,其他时候,都是盗匪们“狩猎”的时间。

任何在得到预警后无法迅速躲入坞堡的人,都是盗匪的猎物,于是坞堡也失去了耕种距离围墙太远土地的可能性。

在这种非常现实的威胁下,如今江北地区的坞堡,如果人口太多,就必须想办法找一块新的土地,迅速建起新的围墙,然后再开垦周围的土地。

而新的坞堡,因为距离和路上的威胁,与本家的联系会变得非常薄弱,家族任命的坞堡堡主,在自己的村子里几乎就是土皇帝一类的存在,对村里人完全生杀予夺。

这种人对本家的义务也并不大,如果是外姓人,还得每年向本家老爷支付一定数额的粮食和布匹作为“租税”。

如果是同姓的堡主,比如徐世杨,干脆连这笔“租税”都省了,完全可以一文钱都不给本家,彻底自负盈亏。

当然,遇到大问题,也别指望本家支援就是了。

这种程度的封建,在前世中国历史上非常少见,倒是跟西欧那边的中世纪社会很像。

这样做的好处是:较小型的堡垒很容易把自己围成一只刺猬,而且即使攻破围墙,收获也很可能不足,容易让最危险的敌人——关外的鞑子们,觉得攻堡是得不偿失的举动,与其浪费力气,冒着危险攻打厚实的土墙,不如拿着坞堡上贡的粮食女子离开。

这样等到下次来的时候,还可以再收获一波,就像对待牛羊果树一样。

因此,除非没能及时发现鞑子,让他们直接找机会冲进坞堡,或者鞑子穷疯了一定要破几个村子,否则,只要堡主老老实实上贡,双方一般都会相安无事。

而这种把鸡蛋分散在小篮子里的做法,坏处同样十分明显——永远别想拧成一股绳,形成独立的大势力。

清剿盗匪、吸纳流民、开拓土地,训练一支能与鞑子对抗的强军这类耗费巨大的工作全都遥不可及。

所有坞堡也就只能忍受着鞑子、大股流民和盗匪的轮番洗劫,一年又一年。

徐世杨的父辈们,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就是开会,徐家下属的15个坞堡,不论堡主是徐家人还是外姓人,都要参加在徐家宗祠举办的年度会议。

会议可以加强徐家在十五个坞堡里的统治地位,解决一些只有团结起来才能解决的麻烦,并协调各个坞堡之间的物资和人力。

徐世杨觉得,自家之所以能拥有15个坞堡,成为整个莒州地区最大的地方家族势力,除了一开始打下的基础雄厚以外,这种年会制度也算居功甚伟。

在徐家,即使是外姓堡主,离心离德的速度都比别家本姓人慢,更别说徐姓核心成员了。

徐世杨觉得,本家力量的团结,对他今后的计划和野心非常有利。

当然,更现实的好处是,徐家的堡主,即使是他这种尚未成年的半丁,也能迅速在坞堡中站稳脚跟。

另外就是,这种家族会议召开的时候,每个与会的堡主,都会带不少护卫和劳力,这会在第一屯形成一个小小的集市。

徐世杨可以在这里,用他多余的财富,以物易物,换取一些急需的物资。

比如今年,徐世杨从鞑子那里缴获了不少布匹,麻布棉布都被留下了,坞堡用得着这些东西,但还有20匹丝绢,目前整个十五屯只有徐世杨一个人用得起。

但徐世杨本人更喜欢暖和的棉布衣裳,这些奢侈品自然就成了十五屯这次赶集最好的外销货物。

徐世杨打算给父亲叔伯的妻妾们送上5匹丝绢作为礼物,其它15匹全都在第一屯这里换成铅、铁、硫磺等物资。

此外,徐世杨还带来了上百两银子,他也不打算再带回去了。

第18章 宗祠

“我要先去宗祠拜见父亲、大伯和叔叔。”

进了第一屯,徐世杨对胡老头吩咐道:

“你带着布匹和一半金银去集上,把需要的东西买来。记住,金银用来卖盐,丝绢用来交换铅、铁和硫磺!别的东西不要买!还需要别的什么东西,等我回来再说!”

徐家有五条小海船,三条属于徐世杨的大伯,两条属于他爹,每年都要趁着倭寇消停的时候跑一趟江南,主要任务是买盐,不过海员们也会夹带一些奢侈品回来,在集上出售。

徐世杨还真有点害怕胡兰山把宝贵的硬通货花在这些并不重要的东西上,到那时候,杀了这老头都来不及。

“少爷放心,老汉省的。”

胡老头自己倒是忙不迭的答应了,那一脸真诚的模样,反倒让徐世杨对刚才怀疑他会浪费钱财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行吧,我信你,只是再提醒你一遍,急需的东西不要怕花钱,但不需要的东西一文钱都不能浪费!”

顺带一提,实际上大周的法定货币只有周钱一种,别说金银,就连前朝制钱都不算。

但实际上,因为大户喜欢把钱埋在地窖里,以及周边各国都喜欢使用周钱的原因,大周从立国到现在,一直处在钱荒的状态中。

这使得包括私钱在内的各种铜钱、铁钱,还有金银布匹都可以充作货币。

通常来说,一枚品相较好的铜钱等于两枚铁钱,每700钱为一贯。

白银因为纯度问题,一两大致相当于700到1200钱。

金银兑换比例则在1比5上下,丝绢一匹根据质量相当于800到1500钱。

江北的问题在于,百业疲敝的情况下,很多地方的贸易已经退化成了以物易物,因此,能在江南繁华之地流通的一般等价物很受欢迎,可以算得上“硬通货”。

而硬通货永远是很难得的,必须用在刀刃上。

……

徐家宗祠的外墙高5米有余,厚度接近半米,全部由糯米粘合的方砖青石垒成。

外墙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对外严丝吻合,除了一扇大门,连个窗户都没有;上层则开了一排小小的舷窗,可以安排弓箭和长枪防守;墙顶还修了一排城垛,上面架着防箭的悬户。

宗祠占地面积很大,里面除了用来祭祖和开会的大堂,还有一排坚固的仓库甚至一口水井。

整体看来不像是祭祖的建筑,反而更像是一座小型要塞,即使第一屯的土墙被敌人打破,徐家核心成员也能在宗祠里坚持很长时间——耗到敌人退兵也不是不可能。

徐家宗祠是十几年前,徐世杨的大伯、父亲还在大周为官的时候建造的,不得不说,非常具有先见之明,现在想在江北地区盖这么一大片坚固的房子,有钱都都不行,因为根本没那么多工匠,也很难找到足够的建筑材料。

走进这座名为宗祠,实为碉堡的建筑大门,徐世杨径直前往大堂,而他带来的护卫则留在门口,加入到其他堡主带来的护卫队伍中,把整个宗祠围了个严严实实。

徐家宗祠所在的第一屯如今归属徐世杨的大伯徐睦江,平时的防卫工作自然也由他负责。

但是年会期间,徐家所有核心人物都要聚集在这里,安全就变得格外重要,因此需要其他堡主带来的人一起配合——不仅是为了防备盗匪或者敌对家族,也是为防火。

坞堡里,除了宗祠、仓库、堡主住所等核心,其它建筑,特别是普通农户居住的房子,大多以草棚为主,一旦失火,整个村子被烧毁的情况也是有过的。

实际上,如果爆发战斗,堡主一般会下令拆除所有村民的草棚,以防止敌人射进来几只火箭就取得胜利。

至于本来就一无所有的农民,在失去遮风挡雨的草棚后怎么度过冬天,这就不是堡主们关心的问题了。

这时,边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儿,边走进大堂的徐世杨突然听到一阵豪爽的笑声:

“哈哈哈,看看,我徐家的雏虎来了!”

随后,一个比徐世杨还矮一点的壮硕汉子从大堂上首左侧摆放的靠背熊皮大椅上站起来,在门口迎住徐世杨。

来人紧紧握住他的手,用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打量着徐世杨:“好小子!是条好汉!”

“三叔。”

徐世杨勉强笑了一下,他不太习惯长时间握着男人的手,虽然眼前这人是他的长辈。

来者正是徐睦海,徐家睦字辈三兄弟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实际年龄仅比世字辈长房嫡长子徐世松大5岁,又不像两位兄长那样考上过进士,因此在徐家的地位比徐睦江、徐睦河低不少。

他自己对此也不以为意,徐家两位真正的掌舵人给他这个老三面子,让他与他们并列坐在一起,他倒是不客气。

但平时,徐睦海看起来更像是世字辈的老大,而非睦字辈小弟——他跟徐世松(长房嫡长子)、徐世柏(长房庶次子)、徐世杨(二房嫡长子)等成年或即将成年的小辈关系一直很不错。

“老三!你是长辈,在门口迎接晚辈像什么话?”

坐在上首左侧的徐睦河呵斥一声:

“快回来坐好!”

看起来,徐睦海有些怕两位考上过进士,在朝廷当过官的兄长,被徐睦河这一训斥,他也不敢反驳,只能乖乖回去坐好。

徐世杨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叔叔,虽说坐在上首,可在这里,看起来还没自己自在。

“二弟,不可如此!”坐在上首中间的徐睦江说话了:“世杨消灭鞑子一个谋克,此乃建兴年以来对东虏最大胜利,按理,别说三弟只是在这祠堂门口,就是我这当大伯的,也应该出村十里迎接!”

大周建兴年以来,周军对北方外族作战,斩首就没有超过主将带兵数目百分之一的时候,徐世杨这次胜利还真配的上这种待遇。

甚至,按照以前朝廷的悬红,一颗女真鞑子首级值5匹绢,徐世杨这次胜利应该能领取200匹绢的巨额犒赏。

当然,朝廷南渡之后,接连对女真大金、鞑靼大元称臣,上供岁币,随后这种针对鞑虏的悬赏也被迫取消了。

第19章 坞堡主们

“大哥,小孩子不能夸!夸就上天了!”

话虽如此,徐睦河的脸上的笑容还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做得好就该夸。”

徐睦江认真的说:

“世杨赢这一次,今年家里所有村子都没受鞑子劫掠,这等于是世杨帮我们全扛下了!”

像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汉人一样,徐睦江、徐睦河也是很怕鞑子的。

如果是在往年,徐世杨这种主动跟鞑子开战的不安分小子,就算获得胜利,恐怕也得来个“虽胜即斩”,把他的脑袋和更多贡品献给鞑子,以求他们不要报复。

但今年窜到莒州来的这伙鞑子,与以前有些不同,徐世杨通过俘虏得知,领头的谋克是个新上任的年轻人,刚刚跟他那当猛安的鞑子爹谋夺了亲戚的财产,这才拥有了自己的谋克,正处在格外渴望财富和功勋,以证明自己勇武的状态。

所以,海呼里才会强行攻打十五屯西边的那几个坞堡,那几个倒霉村子也是因为不知道这一点,觉得跟以前一样,上缴一点贡品和女子,就能打发这伙鞑子,结果麻痹大意,直接被人冲破了围墙,落了个合家覆灭的下场。

实际上,事后想想,那个被徐世杨把脑袋挂在围墙上,现在还没摘下来的鞑子谋克,其实非常缺乏经验。

攻坞堡这种事,对小队鞑子来说实在有些吃力不讨好。

一开始看着,似乎确实收获颇丰,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陷入力竭的状态,最后不得不更早的结束劫掠行动。

实际上,如果他们维持以前的平衡,从路过的每一个坞堡里拿走贡品,最终所得其实不会比直接攻打坞堡少。

当然,海呼里这种见谁打谁的作风,从某种意义上也给徐世杨的行为打了掩护。

至少在徐家的高层看来,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会放过15屯,以及更靠东的其他徐家坞堡(他们并不知道海呼里已经打算改变策略,接受贡品了)。

既然已经被逼到了不得不抵抗的地步,“擅起边衅”这种罪名,也就轮不到主动攻击鞑子的徐世杨来担。

相反,徐睦江、徐睦河等人,还得感谢他这个小孩子打败了鞑子,让徐家逃过一劫。

而且,徐世杨没有借助徐家其他坞堡的支持,依靠15屯的力量就打败了鞑子,他送来的战马先不提,关键在于,就算以后鞑子想要报复,徐家也可以都推给他一个人,让徐世杨自己承担后果。

这种坑害自家小孩的行为,说出去非常不好听,不过确实是保住整个徐家的唯一办法。

为此,三位老爷商量后的决定,是大肆替徐世杨宣扬这场胜利,把打败鞑子的所有功劳和后果都推在他一个人身上——反正这确实是他一个人做的,最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徐世杨凭借一个坞堡,打败了一整个谋克的鞑子。

徐家的老爷们认为,这样,下次鞑子再来的时候,他们就能跟徐世杨撇清关系了。

徐世杨并不清楚,自己这一世的老爹、大伯、叔叔居然还抱着牺牲自己的心思。

他只是有些诧异,这些畏鞑子如虎的老头,居然毫不关心鞑子后续报复的问题,只是一顶一顶给自己的胜利戴高帽。

连“莒州雏虎”这种让人脸红的中二绰号都冒出来了。

天见可怜,莒州只是一个县好吧?在这种乡下地方当老虎,还是小老虎,这有什么好宣扬的?

“行了,表扬的事,等会再说,先让我们的雏虎坐下。”作为睦字辈长兄兼家主的徐睦江定下调子:“今天的事很多,咱们一件一件来!”

徐世杨赶紧告罪一声,走向自己的位置。

徐家一共15个坞堡,上首的睦字辈三人分别直属第1、2、3屯。

剩下的12个坞堡堡主,按数字顺序,单数坐在左边,双数坐在右边。

徐世杨是第15屯,自然坐在左边最后一位,在他前面的,分别是第13屯的堡主王勇,大周时期,他曾经是个青皮混混,后来投靠到徐睦江麾下,做些身为官员不好出面的龌蹉事,前几年被放出来掌管一个坞堡。

第11屯的堡主徐世柏,他是长房庶子,跟徐世松、徐世杨等“嫡子”派系关系不太好。

第9屯的堡主孙立,曾经是大周的官军,大周在关外战败,被迫南渡时,他脱离军队,投靠徐家,在徐世杨的老爹徐睦河的庄子里当了个枪棒教头,徐家势力扩大之后,他也获得一个坞堡。

第5屯的堡主张坚和第7屯的堡主张强是一对亲兄弟,他们的姐姐嫁给徐睦江做小妾(就是徐世柏的生母),这俩家伙因此水涨船高,分别混了个坞堡堡主。

徐世杨的对面,是14屯的堡主董超,他是徐睦河的小舅子,徐世杨那二娘的弟弟。

12屯的堡主梁军,徐世松的启蒙老师,一个老学究。

10屯的堡主慧能,一个拒绝还俗,但酒肉女人来者不拒的花和尚,他是徐睦海的人,也不知道俩人到底怎么认识的。

不过,徐世杨听说,他的三叔对尼姑有很特别的爱好,可能两人的关系也与此有关?

8屯的堡主栾廷玉,孙立的师兄,枪棒弓马的功夫都十分了得,他是孙立招来的,也是徐家个人武力最强的。

6屯的堡主张业,徐睦海的小舅子,与别的“舅子党”不同,他姐姐是发妻,徐世杨正经八百的叔母,只不过这位叔母的娘家没什么实力,只能让他在徐家混口饭吃而已。

其他人,徐世松也好,徐世杨也罢,两个嫡子的母家势力都不算小,不需要在徐家屋檐下低头。

最后是第4屯的堡主,世字辈的老大徐世松。

徐世杨坐下后,环视大堂一周,毫无疑问,在座的所有人都跟徐家三位老爷沾亲带故,儿子党、舅子党、狐朋狗友党,凑合在一起,简直是……。

哎,让人一言难尽啊。

而且,就这些货色,居然也杂七杂八的分成了几个互相看不顺眼的派系,虽说这样更容易让徐家牢牢把握下属坞堡的控制权,但,这些水平层次不齐,大多只是依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家伙,在徐世杨未来的计划中,能用得上的,可能只有区区几个人而已。

第20章 站队

徐家的堡主,可以简单的分为长房、二房、三房三个派系。

长房派有家主徐睦江(1屯)、长房嫡长子徐世松(4屯)、庶子徐世柏(11屯)、王勇(13屯)、张坚(5屯)、张强(7屯)以及梁军(12屯)。

三房派就是徐睦海(3屯)、张业(6屯)、慧能(10屯)。

二房则是徐睦河(2屯)、栾廷玉(8屯)、孙立(9屯)、董超(14屯),还有他二房嫡长子徐世杨自己(15屯)。

听起来很简单对不对?其实各位的关系不止如此。

作为长房嫡长子,徐世松自认为是徐家未来当仁不让的家主,他的身份结合暴躁的性格,让他非常瞧不起世字辈的庶子们。

因此,徐世松、他的开蒙恩师梁军加上徐世杨和张业,被认为是三位老爷之下的嫡子派。

徐世杨很不想搀和这么没品的阵营划分,但其他人都不这么看,他们根据他的身份,强行扣个嫡子派的帽子,徐世杨也摘不掉——反正庶子派的人都有些敌视他。

有嫡子派自然也有庶子派,目前来说,徐家成年的,拥有自己坞堡的庶子只有徐世柏一个人,但那些庶子小弟弟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势力。

这就牵扯出了所谓的“舅子党”。

除了没当过官的徐睦海,徐家两位老爷的正妻都出身地方豪族,他们不用在徐家混饭吃,这就造成了,在徐家的大部分小舅子,其实都是妾室或再娶才带来的亲戚关系。

理论上来说,他们跟徐世松、徐世杨之类的嫡子没有血缘关系,因此,大部分舅子党,其实是站在庶子党一边的。

再然后,还有不敢搀和嫡庶之争的“狐朋狗友”派等等等等……。

徐家全部15个坞堡,男女老幼全加起来一共不到2万人口,这党争居然也搞得如此有声有色,以小见大,看官们大概也就能明白为什么堂堂大周总是打不过关外的各路鞑子,最后不得不称臣纳贡,偏安江南了。

‘心好累。’徐世杨看着大堂内这些不知廉耻的家伙,实在有些无话可说。

“今年的收成都收上来了吧。”

没人知道徐世杨在想什么,所有人关心的都是接下来的议题。

家主徐睦江坐在椅子上,大声说道:

“按以往的规矩,我不管你们各自收了多少,每亩地都要上缴一斗粮给公库,一月之内解来,千万莫要忘了!”

这话一出口,长房的堡主们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但二房和三房的堡主脸上都挂着郁闷的表情。

上缴的粮食,说是归家中公库以应急,但公库都归长房的人管辖,几乎成了长房派的小金库。

他们又没法查账,这么些年下来,二房、三房几乎没人从公库里拿过补贴,那里面还有多少粮食都没人知道,堡主们对此自然颇有怨言。

好在,每亩地一斗粮,也不算太多,大家都还有能力承受。

徐世杨对此也是一言不发,他也不想交粮食,但提出来还需要等一个时机。

时机很快就来了。

徐睦江继续说道:

“鞑子退了,按往年的惯例,咱们每个村子要给浮来山的罗道人5石粮食,10件袄衣,各家都去准备好。”

这确实也是惯例,浮来山上的土匪头子原先是个道士,大周朝廷南渡后,他纠集一帮喜欢武枪弄棒的青皮,在浮来山上立下山寨,落了草。

后来,他仗着地利,吸收了几股小土匪,据说甚至还有一队前官军,迅速发展成远近闻名的大匪首。

莒州附近的大户坞堡,跟罗道人两看相厌,但又不得不容忍对方的存在——浮来山的土匪没能力打下类似徐家这样的大家族,但徐家也没有能力攻陷浮来山上的土匪寨子。

而且,对徐家来说,土匪时不时下山劫掠,总有一些民户来不及躲避被掠走或杀死,损失人口不说,还耽误农活。

于是,徐家的大老爷跟罗道人定下“君子协定”,徐家每个坞堡,每年给罗道人5石粮食,10件新衣服,罗道人约束手下不随意劫掠徐家的村子。

实话实说,这根本就是勾结土匪,但在如今的江北,能跟大型土匪集团勾结的坞堡,或者能跟大型坞堡集团勾结的土匪,本身就是实力的证明。

“给罗道人的东西,跟上缴公库的粮食都一起运来吧,我会派人跟罗道人接洽,你们跟他不熟,容易起误会……。”

“我不给。”徐世杨朗声说道。

“啥?”徐睦江以为自己听错了。

“给公库的粮食,我这里没问题。”徐世杨大声重复了一遍:“但是土匪……,我一粒粮食,一片布头都不给他们!”

满堂堡主们都惊讶的看着他。

徐世杨在众目睽睽之下,悠然自得的抿了一口茶水——这是家主的船从南方买来的好茶叶,在自己村里可喝不到。

“世杨,不要闹小孩子脾气!”徐睦河发言道:“现在不给,以后损失更大!”

与徐世杨的观点不同,徐家其他堡主,更想在公库粮的问题上讨价还价,能拖一天是一天。

但他们对跟土匪的协议,倒是没有太多想法。

甚至很多人还想着,再起小股流民的时候,跟罗道人合作,瓜分些人口呢。

“我再说一遍。”

徐世杨没有看他这一世的便宜老爹,而是一字一顿的说:

“我绝对不给土匪任何东西!”

“嗯,也不对,我可以给他们一点别的。”

徐世杨说:

“我砍了40个鞑子首级,正愁没地方扔,大伯帮我把这些首级送给罗道人吧。”

“价值200匹绢呢。”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三弟,罗道人手下有2000多土匪,其中还有200多是积年老匪。”

长房庶子徐世柏冷笑着说道:

“你孤零零一个村子,顶天500丁口,能吓得住谁?”

“二哥。”徐世杨看着他的鼻梁(这可以让别人误以为你在直视他的眼睛,给他带来巨大的心里压力,非常好用),微笑着问:“我只有孤零零一个村子?二哥你站哪边的?我?还是土匪?”

第21章 我要打土匪

你站你的同宗兄弟一边,还是站在土匪一边?

这在徐家,可是政治问题,再怎么对现实低头,徐家两位老爷都是考上过进士,当过大周官员的豪绅,如今江南还有很多同年好友,也算略有些文名,跟土匪勾结,属于可做但不可说的龌蹉事。

但徐世杨就是毫不客气的直接把这层伤疤揭开了,你们不是叫我“雏虎”吗?

那我就虎给你们看!

“三郎切不可如此说,二郎当然是站在徐家一边的。”

“言下之意,徐家是站在土匪一边的?”徐世杨毫不客气的打断家主的话。

“世杨!”徐睦河不得不出声呵斥自己儿子:“不可如此无礼!”

徐世杨笑着对老爹拱拱手。

“儿子自愿领家法,但还是那句话,我十五屯一粒粮食、一片布头都不会给那狗屁罗道人!”

“既然三郎不愿意出,那就算了。”徐睦江微微摇头,轻声道:“今年公库替他出了。”

“父亲!”徐世柏大叫一声。

“无妨。”徐睦江接着说:“世杨今年打退了鞑子,咱们每个村子都省下不少钱粮,这都是三郎争取来的,他损失一定也不小,公库分担一点也是应该的。”

徐世柏想起了自家三弟答应送给他的战马,突然觉得自家老爹这话确实有一定道理。

不说鞑子提前退走给各村剩下的钱粮,光那些马,就值得徐家其他坞堡替十五屯支付十年八年的土匪贡钱。

于是,其他人都不说话了,似乎已经默认由公库替徐世杨应付罗道人的提议。

但是,徐世杨的目的根本不是这个。

“伯父!父亲!”

徐世杨看着上首坐着的三位徐家长辈,认真的说:

“我现在不会给土匪粮食,以后也不会给。”

“我的建议是,趁着今年粮食多一点,我们全体出动,消灭浮来山上的土匪!”

大堂内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徐世杨,他们发现,刚刚给这个本家小孩起的绰号,还真的起对了。

雏虎,刚刚尝到血腥味,已经忍不住要吃人了!

“三郎,浮来山上,不算匪眷,光丁壮就有2000!”老学究梁军刚才被徐世杨惊得差点把仅剩的几根胡子全揪下来,他此刻疼的眼泪直流,一边说话,一边还在不断揉搓自己的下巴。

“梁先生,2000土匪,他们都没敢去打鞑子。”徐世杨微笑着摇摇头:“浮来山上的土匪要是真有表面上那么强,何至于总是避开那区区一个谋克的鞑子?”

每年鞑子出现,土匪都不敢下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而我!以一个村子,轻松灭掉东虏一个谋克!”徐世杨拍拍自己的胸膛,豪情万丈的说:“由此可见,土匪人数再多也不足惧!”

“以15屯的实战经验表明,咱们徐家15个村子,4、5千丁壮,战斗力超过鞑子一个猛安!对付2、3千土匪,更是完全不在话下!”

这话纯属吹牛,实际上,上次与鞑子的实战经验表明:如果双方摆明车马野战,半个鞑子谋克足以干翻两个15屯。

毕竟当时鞑子在被偷袭中挨了一记闷棍,一开战就损失接近三分之一的人,而且没来得及穿甲,没有阵型也没准备好趁手的兵器,就这样还杀了徐世杨手下接近20个人。

不过,这一切徐家其他的堡主可不知道啊,他们只知道徐世杨确确实实用一个坞堡的兵力,主动出击消灭了一个东虏谋克,斩首46级,还包括鞑子的谋克主。

在事实面前,徐世杨非要吹牛,说他一个村子可以干翻一个谋克,其他人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三郎,土匪在山上设寨,2000多人死守,进攻相当于攻城。”8屯堡主栾廷玉说道:“我们就算全员出动也不一定能打下来,就算能打下来,死伤也必然惨重,若是如此,明年起流民的时候,咱们可就危险了!”

8屯的栾廷玉和9屯的孙立可能是徐世杨未来的规划中,最有用的两个徐家堡主。

首先,这两位步战马战都有很高的水平,或者直接一点说,他们的个人武力在整个徐家可以排前两名。

虽然还不知道这对师兄弟指挥部队的能力如何,不过将来,徐世杨如果有机会起大军,他们最起码可以作为合格的冲锋队长使用。

另外,这两个人名,徐世杨曾经在前世的水浒传里读到过,书上的实力也算不错,虽说这个世界的历史跟水浒传并不沾边,但这些熟悉的名字还是让徐世杨产生了不少的好感。

因此,徐世杨觉得应该给这两位外姓堡主一点面子。

“我知道,浮来山地势险峻,而起土匪在山上建了寨子,围墙很厚。”

徐世杨认真的说道:

“不过,我们可以以给贡品为名,引那罗道人下山野战。”

“只要干掉那个罗道人,剩下的事都好办,哪怕是攻城也不怕。”

“那罗道人十分狡诈,他不会轻易下山的。”孙立在旁边说道。

“那我们就先消灭下山的土匪,削弱他们之后,再强行攻打寨墙。”徐世杨斩钉截铁的说:“攻打寨墙的事交给我,等我破开围墙,诸位堡主再带人杀进去!”

徐世杨站起身,走到大堂中央,对着自家长辈、兄弟和外姓堡主,慷慨激昂的说:

“浮来山上能养几千匪徒和他们的家眷,在山上建3、5个坞堡肯定没有问题!”

“而且,浮来山地势复杂,咱们徐家是本地人,自然认得路,外人却不行,只要占了那里,将来就算鞑子大举进军,咱们往山上一躲,他们也不见得有什么办法。这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宝地!”

“还有,攻灭了罗道人,其他小股匪徒根本不成气候,他们无力骚扰我们,我徐家的坞堡就可以开垦更远处的土地,光这一条,我们每年就能多收多少?更何况,每年还能节省下60石粮食和150件袄衣,这也不是个小数!”

在徐世杨的口中,浮来山简直是徐家的天赐之地,只要得了那里,徐家不仅是莒州第一大户,恐怕整个齐省都能排的上号了。

而且,灭了罗道人,还可以洗脱徐家勾结土匪的嫌疑,何乐而不为呢?

第22章 那就打土匪吧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徐家作为一个掌握几万人口,数千壮丁的军阀级家族,确实是怕鞑子的,但他们并不怕土匪。

之所以与罗道人勾结,主要是因为,无法彻底打死他的情况下,被土匪连番骚扰所付出的代价,高于每年那几十石粮食和百多件袄衣。

另外,打土匪窝子,预期收入也不足,可能付出的牺牲却不小,所以大家都没什么动力。

毕竟,现在这种时代,土匪过得也确实不是水浒传里那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银”的日子。

要是土匪的生活真有那么舒适,罗道人何至于被每年几十石粮食收买?

嗯,可能也就罗道人和山寨的几个头目能混点好东西,剩下的,强盗丁壮和匪眷也能算某种战利品,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根本不用指望能从土匪那里缴获什么好东西,粮食方面很可能还会亏损。

不过,徐世杨有不同的观点。

或者说,他的立足点与徐家其他人都不相同。

对徐世杨来说,几千丁壮,对未来几年,面对女真鞑子可能的报复有很重要的作用,这一点就值回票价了。

当然,这话没法对别人说,因为这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所以,他刚才指出的是消灭罗道人所能获得的其他好处——扩大家族所属的耕地面积,同时多开一个浮来山分基地。

只要消灭浮来山上的土匪,家族以后就不必拘泥与严格控制每个坞堡的人口数量,超过500丁口就得想办法分出一部分人建设新坞堡。

今后,坞堡可以养活的人口,会比现在多得多,每个坞堡的实力,自然也会比现在强大不少。

不建或少建新坞堡,对于那些还没能获得堡主位置的人来说,是个噩号,但对已经掌控了一个村子的人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而目前在做的诸位,都是堡主。

涉及到自身利益,想明白这种事并不困难,特别是那些子孙没有坞堡继承权的外姓堡主来说,尽可能扩大现有权利是极具现实意义的好处。

通俗点来说,坞堡最终都是徐家人的,他们需要趁现在能独当一面的徐家人手不足的时候,尽可能为自己捞到足够多的好处。

现在,不分派系,凡是外姓堡主,都在用热切的目光看向上首坐着的三位老爷。

特别是栾廷玉、孙立这样对自己的本事有些信心的,一个个都有些跃跃欲试。

“如果你能破开盗匪的寨墙,我觉得,这事倒是可以一试。”

徐世松说道:

“只是,浮来山的地和缴获,怎么分配?”

徐世松是整个徐家,除了徐世杨以外最好战的人,没有之一。当他听说自己三弟主动出击鞑子并获胜后,心头也是一阵火热,非常非常想尝试一下。

等徐世杨答应送给他一匹战马,打仗的念头就怎么也抑制不住了。

‘都是徐家嫡子,三弟能做到的,我也行!’

现在没有鞑子,那么,退而求其次,打打莒州附近最强的土匪,也不是不可以。

实际上,徐世松之所以好战,还有一点别的原因——他即将成亲了,未婚妻是日照县附近的地方豪族,算是与徐家门当户对。

不过,作为一个男人,徐世松很不希望自己能够给未来妻子的,都是别人赠予的——坞堡、属下还有上好的战马。

他希望,等他明年开春去提亲的时候,能够给岳家送上一些自己挣到的,能拿的出手的好东西。

也许,这些好东西,现在就在罗道人山寨的仓库里?

“大哥,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未免生分了。”徐世杨微笑着回答:“所有战利品,按出兵人数平分如何?”

“那你不是吃亏了吗?你要承担最危险的打寨墙任务。”

“为了咱们徐家,我吃点亏算什么?”

两兄弟为还没到手的战利品谦让,仿佛土匪的山寨已经被攻克了一般,上首的徐睦江和徐睦河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带着一丝无奈的表情。

在所有的堡主中,他们可能是最不想打的人,因为他们都有还未成年的儿子,未来需要新的坞堡安身。

当然,也可以选择剥夺分给外姓的坞堡,只是这样做需要承担不小的风险。

不过,现在大堂中这种情况,所有外姓堡主明显都想打,徐姓堡主中,徐世松、徐世杨更不用说,徐世柏想反对,但他必须考虑一下两位舅舅的感受,何况,徐世柏也是堡主,扩大堡主的势力,对他也有好处。

这样一来,除了三位老爷,其他堡主都有打的意思,他们三个反而有些孤立了。

“先说下一个议题吧。”

最后,还是徐世杨的爹徐睦河出面把话题移开:

“打仗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打与不打,如果要打,该怎么打,都不是顷刻之间能定下的,这事可以以后再谈,不急于一时。”

“二叔!打仗哪有不急的!”

老爹发话,徐世杨自然没法多说什么。

但这时候,已经下定决心的徐世松立刻站起来,接着话茬大声叫道:

“要不然就不打,继续忍那狗P罗道人骑在我们徐家头上,要不就早打,大打,趁现在刚刚秋收,咱们手里都有粮,赶紧灭了他!”

眼看着剿匪战争已成定局,三位老爷中最弱的一环,徐睦海小声说道:“我也觉得如此,要不就不打,要不就赶紧打,打完了咱们好安稳过日子。”

徐睦海没有什么野心,他没考上过进士,只是因为幼子比较受宠的原因,在已经过世的老太爷那里继承了3个坞堡的家产。

他的妻族也没什么势力,连正牌的小舅子都得在手下混饭吃,自然也不能之外得到什么外援。

因此,徐睦海平日里的行为,就显得放浪形骸了一点,对他来说,只要徐家能继续存在,其他的都无所谓。

反正不管大房二房如何明争暗斗,他三房都得做小伏低。

与其参与这宗祠大堂内的明争暗斗,还不如讨好未来的家主(徐世松),顺便早点结束这里的争吵,回自己庄子,跟那几个磨人的小尼姑好好乐一乐呢。

第23章 不妥协

失去了徐睦海这个盟友,徐家两位老爷彻底孤掌难鸣,他们也不敢得罪自己的儿子们和那么多外姓堡主,况且,灭了罗道人,对这两位自诩文人的名声也有莫大的好处。

至于小儿子们未来的家产,可以以后再想办法,还有一些时间,现在不用那么着急。

于是,徐睦江、徐睦河先后点头,跟浮来山土匪开战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有一点,刚才徐世松说的非常正确——打仗,永远是第一要务(可能世界上也就江南的大儒、官员们认为科举比战争还重要)。

既然已经决定开战,其他一切话题都应该先给战争相关的问题让路。

徐家的老爷们再怎么说也在这乱世中支撑家族十余年,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于是,今天这次年会,剩下的话题都围绕与罗道人的战争展开。

首先是兵力。

虽说徐世杨吹下徐家能灭一个鞑子猛安的牛皮,其他堡主们却不敢把这种战斗力对比当真,他们的想法是:料敌从宽,假定那罗道人有3000丁壮,其中300积年老匪或流亡官兵。

徐家出兵不能低于这个数字,因此家主徐睦江庄严宣布,家族所有坞堡,全面动员,三丁抽二,合力进攻浮来山!

这真是了不起的动员能力,按这个标准,徐家大概能出动3500丁壮!

这种级别的动员,可能也就是现在这种秋收刚过,新粮已经全部入库,而且今年还没给鞑子贡品的情况下才能做到。

大军打仗,首先打得就是粮草。

各位堡主们商定,这次出兵的丁壮,每人应该自己准备三日份的行粮。

而堡主们会各自为自己的部队另外准备三日份的粮草。

甚至,考虑到土匪有山寨,这次可能要在土墙下僵持几天(没人真的敢相信徐世杨一次打破围墙的保证),因此,家主徐睦江咬咬牙,答应从公库里另外给全军出三日分的粮食!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就连徐世杨都很诧异——公库里居然真的还有粮食啊?

他还以为,大伯的底线,最多是今年大家的公粮不用缴了呢,没想到铁公鸡居然也能拔下毛来了。

出兵3500人,9天的粮草储备,这已经是徐家这种县级豪强的极限了,也就是说,这次战争必须在9天之内结束,否则就只能退兵,把战事拖到明年。

但,农民与土匪性质不同,明年暴怒的土匪下山,必然耽误农活,这可是天大的问题!徐家就此败亡都有可能!

“各堡把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

徐睦江站起来,大声宣布:

“战争不能拖到明年影响春耕!因此今年,不,开战9日内,必须剿灭罗匪!”

“这是关系到我徐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丑话说到前头,到时候,谁要是不出力,或者临阵退缩,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所有堡主齐声应道:

“诺!”

居然也挺有气势的。

‘这才对嘛。’徐世杨满意的想:‘既然是军阀,就不要总把自己当个地主头子,该打仗的时候,就得拿出一些狠戾的气势来!’

……

“三哥儿,不要急着回去,跟我走走。”

会后,这一世的老爹徐睦河叫住徐世杨,有些期许的说:

“咱们父子有些时日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是。”徐世杨痛快的答应下来,他本来就不想走,因为他给亲戚们的战马,还没收到足够的回礼呢。

这个时候走人,岂不是亏了?

父子俩一起走出祠堂大门,向在第一屯临时落脚的房子走去。

“三哥儿,大哥儿说,你给你弟弟准备了一匹战马?”徐睦河边走边说:“有这回事?”

“是,我们兄弟都有,五弟自然也有。”徐世杨满不在乎的回答:“我还给叔伯和爹各准备了2匹,这会儿胡老头应该已经把马牵到各家的牲口棚里去了。”

这只是为了引出话题,毕竟送马的事在开会之前就已经通报给各位长辈和兄弟了,徐世柏都知道的,徐睦河哪里还需要徐世杨确认。

“你还能想着你弟弟,这很好。”徐睦河点点头,满意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之间有点小矛盾,不过无论怎么说都是亲兄弟,你们今后还要互相扶持。”

“是,放心吧,父亲。”

实际上,徐睦河还真的有点想岔了,徐世杨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徐世柳之间,还真的没什么矛盾。

有矛盾的,或者说,认为他们之间应该有矛盾的,只是那位妾室转正的二娘,以及眼前这位过分宠爱这位江南佳丽出身的妻子,而在家务事上显得有些迷糊的爹而已。

“等我走了,还得需要你们兄弟好好携手。”徐睦河说:“我手上,还有几个村子,我已经想好了,到那时,你再拿两个,给你弟弟留下两个。”

老头儿站定,认真的看着徐世杨的双眼问道:“你可愿意?”

‘哈,我还以为,你真的只打算给我一个村子呢。’

徐世杨差点笑出声来:

“父亲春秋鼎盛,千万别说这种话。”

“如果父亲是担心弟弟今后的生活,其实大可不必。”

“我这性格,您应该清楚才对。”

“我今年能去打鞑子,今后鞑子再来,我一定还会去打,以后他们来一次我打一次!我绝不妥协!”

徐世杨收敛笑容,平静的,十分清晰的,说出自己的(第一阶段)的目标:

“如果我能次次打赢,那徐家那几个村子,根本不算什么。我要在打出威信来,让朝堂大员也能记住我的名字!”

大周也是有主战派的,虽然十分式微,但也有自己的影响力。如果徐世杨能在江北打出威风,近年来不断沉寂的朝廷主战派,未必不会把他扛出来当一面旗帜用。

到那时候,别说徐家二房那几个村子,就算整个徐家,都困不住徐世杨!

当然,也有别的可能……。

“如果,我有一次失手,哪怕只有一次……。”徐世杨平静的说:“父亲,您现在给我的越多,到时候徐家损失就越大。”

徐睦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小子,是不是虎的有点过头了?

第24章 未来1

看着父亲目瞪口呆的样子,徐世杨没来由的产生了一点自豪感。

而且,这种感觉,似乎不是来自现在的灵魂,而是身体的反应——就像是一个中二熊孩子,第一次得到父亲的承认一般。

徐世杨是魂穿,原本他以为,自己对徐家和这些亲戚是没什么感情的,就像面对一帮同僚和上司,而非亲人。

就像上次主动出击袭击鞑子,徐世杨想的也是:大不了把自己这条小命交代了,可没去想如果自己失败,徐家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

因为那不重要。

可是,现在,徐世杨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体也并非对自己的行为完全没有影响力。

这大概就是血脉的力量?虽然这影响力很小。

‘真麻烦,以后还得对亲戚们好一点。’

‘不,主要是今后得顾及原主的思维。’

幸好徐世杨对徐家人也没什么恶意。

至少现在没有。

父子两人各有心思,过了半天,徐睦河才略有些犹豫的问道:“三哥儿,你不想要那两个村子?”

“当然不,我要打仗,力量当然是越强越好。”徐世杨毫不犹豫的回答:“如果有可能,我甚至想拿到徐家所有坞堡。”

徐睦河皱着眉头,接着问:“那……,你是一个村子都不想给五哥儿?”

这是事实,但话不是这么说的。

“父亲,你给小五的未来,就是两个坞堡?”徐世杨故意挑着眉毛,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问道:“小五适合做什么,您真的不知道?”

也许是家学渊源的缘故吧,徐世杨的这位弟弟非常适合去科举。

他的大伯和父亲,都多次感慨:如果现在还是大周的时代,小五一定能考上进士,成为徐家世字辈的佼楚。

可惜,如今的江北,一个铁匠都比一个书生有用,徐世柳如果不是徐家人,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可能也就是在某个坞堡里获得一份书办的工作。

“五哥儿适合读书。”徐睦河说道:“可如今的江北,读书有什么用?”

“江北没用,江南有用啊。”徐世杨笑着说:“我在想,如果过几年,我真能打出个名头……。”

“到那时,家里可以送小五去江南,拜文相公为师,在那里科举。”

所谓文相公,是南周朝廷主战派的总后台,当过宰相,是真真正正的相公!虽然现在已经致仕,但影响力依旧十足,主张收复江北旧地的文臣们,不管属于那个派别,都把他当做精神领袖。

如果徐世杨在今后对鞑子的战斗中,真的能打出一点威风,他毫无疑问会受到江南主战派的欢迎,到时候,求文相公手下自己的弟弟,让他在江南读书、科举,也不算一件难事。

徐睦河骤然醒悟过来,这确实是自己小儿子最好的出路!

江南富甲天下,而且没有战乱之忧,从小在自己这个进士的指导下,八股成绩极好的徐世柳,在文相公手下进修几年,考上进士的可能性非常大!

到那时,五哥儿在江南的锦绣繁华之地外放个州县,或者干脆就在临安行在做官,都比在残破的江北管几个随时覆灭的小村子强百倍!

“此事……,可行!”徐睦河沉吟着说道:“我在江南也有一点人脉,到时候也能帮上点忙。”

朝廷南迁时,他留在江北的说辞,是不愿让家乡沦落胡尘。

实际原因正相反,徐家当时没有南迁的主要原因是:两位老爷都认为大金即将入主中原,他们准备做个从龙之臣,只是后来草原鞑靼的元军入侵大金的辽东老家,进入中原的金军主力被迫回师辽东,这才是徐家没能做成汉奸的主要原因。

再后来,关外局势愈发混乱,各路鞑子互相攻伐,谁都没法在中原站稳脚跟,江南的大周又安稳的过了十年,有了一点回光返照的迹象,徐家实在看不出来谁才能代表“天命”,害怕站错队,这才是徐家没能做成汉奸,最终作为一个独立的小势力坚持到现在的主要原因。

当然,当时的这种龌蹉心思,如今除了徐睦江、徐睦河两兄弟,世上谁都不知道。

如今两兄弟,在江南仍是以进士身份,回到家乡组织义兵,坚持汉家衣冠的勇士,被江南主战派视为自己人。

这也是徐家那5条小破船能在江南通商,还能挣点钱补贴家用的最大原因。

可惜的是,徐家在江北十年,对鞑子没有一点能拿得出手的战绩,很快就泯然众人矣,这个时候去找文相公,恐怕连相府大门都进不去。

如果徐世杨真的能打出一点成绩来,这情况自然就完全不同了。

甚至,文相公“突然”想起还在江北抗战的英雄,主动邀请其中有志青年在其麾下的书院中读书都不是可能!

“这确实是五哥儿最好的出路!”徐睦河热切的说:“如果三哥儿你能斩下一千,不,五百鞑子首级,不管是哪一路鞑子,为父就能确保五哥儿在江南的前程!”

徐世杨笑笑,没有答话。

过了好一会儿,徐睦河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小子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着。

自己这等于是在让大儿子为小儿子的未来拼命!

徐家二老爷突然感到深深的愧疚,徐世杨的娘已经过世很久了,那个江北地主士绅家庭出身的女人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与现在那位江南小家碧玉出身,风情万种的的新夫人完全没法比较。

再加上徐世柳确实善于读书,这些理由,让徐睦河倾注在二儿子身上的感情,远比给长子的关注要多得多。

可是,再怎么说,徐世杨也是自己的嫡长子,作为父亲,有必要这么厚此薄彼?

‘我之前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人一旦产生愧疚,很多原本坚持的事情,就会做出妥协。

“五哥儿的事,就这样定下,今后为父也会盯着他的学业。”徐睦河说道:“可是,你打算怎么办?你是嫡长子,为父想知道,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想法?”

徐世杨诧异的看了自己老爹一眼,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不太待见自己的老爹突然关心其自己来了。

第25章 未来2

我的未来关你啥事?

当然不能这么回答,再怎么说,眼前这位都是自己这具身体的老爹,说这话纯属找抽。

我要大炼钢铁,造枪造炮,先灭鞑子,后灭南周,发大军西征,灭了西方,再派舰队征服新大陆,统一全世界!

如果顺利的话,这真是徐世杨的景愿,但这话同样不能说出口——他怕把徐睦河吓到。

所以喽,既然这些都不能说,那就只有说些能被人接受的好话。

“我的将来……。”徐世杨稍微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的将来,就是家族的将来。”

“只要家族昌盛,我作为二房长子,自然也能舒舒服服过得很好。”

说到这里,徐世杨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说道:

“父亲,这世道不会永远乱下去的,等到天下再次一统,世道安靖,我这样不好读书的武夫,就没什么用处了。”

“到那时,我希望您能像今天劝我一样劝说一下五弟,让他照顾照顾我这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兄长。”

“现在吗,先让我这个做哥哥的,给弟弟打好基础吧!”

“世杨,你是个好孩子啊!”徐睦河是真的被感动到了——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好啊!

“其实,不光是我们兄弟,父亲您……,还有大伯,也得想想将来的事。”徐世杨小声提醒道。

“我们老了,还能有什么时候?只要你们这些小子能安安稳稳的,我们也就安心了。”

徐睦河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十年前的政治投机无疾而终以后,他的所有野心都已经死了,现在,他最关心的,确实只剩下徐家的延续,以及儿子(现在可以加上徐世杨了)的未来。

“父亲,您和大伯,怎么说都是响当当的进士及第,怎么能永远混迹与田陌之间。”

徐世杨小声鼓动道:

“我去打仗,如果侥幸能赢几场,五弟去江南的事自然是首要的,但是,难道父亲不能趁机从朝廷讨到莒州或日照县的县令一职?或者,大伯执掌莒州,父亲执掌日照,也不是不行。”

“呵呵,莒州城池都残破了,里面现在恐怕连一个坞堡的人口都没有,要来何用?”徐睦河笑着摇了摇头。

“名正则言顺。”徐世杨解释道:“只要有朝廷的正式任命,我们就可以号令莒州、日照两县之内,所有坞堡。”

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缩小版本。

或者说,狐假虎威。

毕竟,名义上,长江以北,长城以内的所有地区,都还是大周王朝的领土,上面所有的人民,也都还是大周的子民。

朝廷虽说偏安江南,一副不思进取的孬种样子,但对汉人的影响力还是有的。

江北也确实有很多人,期盼着江南朝廷北伐中原,结束这凄惨的乱世。

像徐家这样的地方豪族如果能拿到朝廷的正式任命,确实将拥有压倒周边其他家族的能力。

另外,对江南主战派来说,重设莒州、日照两县,可以宣传成建兴年以来,第一次收复江北领土(虽然现在江北也没被什么外敌占着)!

这对巩固徐家与江南主战派的关系,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最后,也是更现实一点的好处——自家的官员,从朝廷手里拿一点补贴,也很正常对不对?

好处如此之多,由不得徐睦河不心动。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徐家必须全力以赴,支持徐世杨未来几年,对鞑子劫掠的反击。

只有仗打赢了,徐世杨成为抗击鞑子入侵的英雄,这一切才有可能实现,如果战败,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嗯,也不对,如果这次攻打浮来山成功,就算徐世杨战败,家族核心成员也可以躲在浮来山上,鞑子不熟悉地形,估计拿徐家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

也就是说,徐世杨赢了就是徐家全赢,输了也不会给徐家带来太大的危害!

徐睦河甚至都有些佩服自己这个儿子了!

“世杨……。”他感慨道:“徐家有你,甚幸!甚幸!!!”

“父亲,您过奖了。”

徐世杨低着头,掩饰自己嘴角的笑容。

“不必自谦,过于自谦就是自大。”徐睦河说道:“按你想的去做吧!我暂时不会把所有村子都给你,免得让旁人觉得你要独吞二房的财产。”

“不过,我会全力支持你!你想要什么,直接来找我!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你可以指挥二房所有村子,我也会尽量想办法,说服你叔伯支持你!”

“谢父亲!”

这声谢是真心实意的——得到父亲的全力支持,徐世杨能动用的资源就宽裕多了。

而且,今天他给徐睦河出的主意,如果能够实现,对徐世杨本人同样好处多多!

如果徐家能正式获得莒州、日照两县的管辖权,徐世杨就有机会动员县内所有坞堡,一致对外。

如果徐世柳能在江南做官,现在二房必然全入自己囊中不说,他也能给自己带来大量物质和政治支持!

朝中有人好办事吗,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后世也同样如此。

如果……,不用如果,今天这些话说出来,徐世杨等于拿出一份徐家未来十年,或者更久的战略规划,而这份规划已经得到“家族三巨头”之一的鼎力支持。

5个村子一起干,总是比自己单打独斗强很多的。

“父亲刚才说,500到1000个鞑子首级就行,对不对?”徐世杨确认到。

“没错!”徐睦河沉声应道:“我在江南还有些同年,只要有500个鞑子首级,你说的这些事都好办!只是,最好能一次获得,如果能做到,那就是我朝建兴年以来对鞑虏最大胜纪!”

“如果不能有一次大胜,那就得积攒的多一点……。”徐睦河的声音又低了不少,他似乎觉得对鞑子一次性斩首500实在太难为人了。

当初那许多朝廷官军都做不到的,让自己尚未成年的儿子带领一帮农民去做,这让徐睦河自己都觉得脸红,而且,也很不现实。

“鞑子下次再来,还有一段时间。”徐世杨也猜到老爹在想些什么了,他淡淡的说道:“咱们做好准备就是,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咱们徐家,还得一步一步向前走。”

“这第一步,就是先打下浮来山,给自家安排好最后的退路!”

第26章 干翻这世道

“100斤生铁、2000斤煤、800斤上好的炭、200斤硫磺、200斤硝、500斤铅……。”胡老头看着手中的清单,瞠目结舌的说:“少爷,这……,这也太多了吧?”

“你没看完。”徐世杨平静的回答:“还有一户铁匠,一户木匠,一户猎户,用来运这些东西的骡子和车也不用还回去,都是咱的。”

“就用两匹战马换回这么多东西?”东西都已经放在眼前了,胡老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战马确实值钱,但也不至于值钱到这种地步吧?

来之前,胡老头根据自己的经验认为,不算工匠车骡,两匹战马能换回剩下东西的三分之一就算不错了。

“你不是说我们父慈子孝吗?父亲愿意赏赐多少,那就是多少,这跟我奉上的礼物价值几何并无关系。”

徐世杨有点得意,实际上,给徐睦河的两匹战马,二老爷也没自己留着,而是分别赏赐给手下马上功夫最强的栾廷玉和孙立。

徐世杨一番话,让徐睦河重新有了目标,燃起扩充家族势力的野心之后,二老爷也开始向着物有所用的实用化行为准则发展,而不是把所有东西都当成财宝,储存在自己庄子上的仓库里。

既然徐世杨说急需这些东西,徐睦河也不会感到心疼,全都搜罗出来给了徐世杨。

还有那三户人口,都是十五屯急需的技术人才,对徐世杨今后的发展目标有着重大意义。

“多一户铁匠,我看张铁匠还敢不敢拿捏我!”

徐世杨得意洋洋的说:

“还有李木匠,他以前倒是听话,我打算把他推出来当个榜样。”

“嗯,你知道吗,老胡,那户猎户也很有用!”

徐睦河给的猎户一共有两个兄弟,名为解珍、解宝,这又是一对水浒人物,不过他们出现到也在意料之中。

因为这对兄弟是孙立的姑表兄弟,算是拐弯抹角的亲戚,之前一直在孙立的坞堡中混饭吃,手上功夫还算不错,射术也有一套。

徐世杨之前在鞑子手中缴获了很多战弓,目前十五屯里只有他一个人能射几箭,现在多这么两个强壮的猎人,对民兵的战斗力是一个不小的提升。

在徐世杨能为民兵提供更先进的火枪之前,这两位加上自己,一共三把硬弓,就是除了木炮之外,最可靠的远程火力了。

听起来很可怜对不对?但这就是现实,必须面对。

而且,有这么三个弓箭手(解珍解宝可以算优秀,徐世杨自己只能算是合格),加上鞑子手里抢来的步弓,这种远程打击能力其实已经超过八成江北的坞堡,恐怕也比大多数强盗强一些。

“行了,你尽管把东西放好就是,都到了咱手里,飞不了。”

话虽如此,徐世杨的笑容怎么都压抑不住,毕竟今天的收获实在太丰盛了。

“对了,让你买卖的东西怎么样了?”

“少爷尽管放心,按您说的,丝绢用来交换铅、铁和硫磺,小老儿这里也换了百多斤。”

胡兰山点头哈腰的答道:

“金银用来买盐,换了15石粗盐,够咱全村吃很长时间了,而且还剩下百多两银子,小老儿想,少爷可能还有想买的东西,不敢全花光。”

齐省靠海,原本也是出盐的,但朝廷南渡后,百业凋零,煮盐所需的铁锅等工具都凑不够,再加上到处闹流民、盗匪,还有鞑子时不时过来晃荡两圈,这边的盐业也就彻底崩盘了。

以至于,莒州往南不远的日照,都得靠小船贩卖江南的盐过日子。

“做得好!”徐世杨高兴的拍拍胡老头的肩膀:“老胡你虽然胆小,但办事却让人放心,好好干,将来,说不定我会给你个安稳点的村子管着。”

胡老头感觉自己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饼子砸到了——一个坞堡!在如今的江北,这几乎是平民老百姓所能奢望的人生最高峰了!

“谢少爷!谢……少爷……。”

话说到后面,已经带上了哭腔。

“行啦行啦,多大年纪的人了。”徐世杨故作老成的拍拍年龄足有他两个大的胡老头的肩膀,乐呵呵的说:“我的前程绝对不会仅仅是一个坞堡,所以,好好干,在我手下,你们所有人的前程也绝对不是眼前这一点!”

“是,少爷……。”胡老头的眼泪开始稀里哗啦的往下掉,声音也哽咽了:“老头子我一定……,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行了,别哭了。”任胡老头跟个娘们似地悉悉索索抽泣半天,徐世杨终于不耐烦了:“咱俩去集上看看有什么好买的东西,尽量把银子花光。”

银子对徐世杨来说,好看不中用,还不如换成各种急需的物资,哪怕是多一点粮食都是好的。

“是,少爷,这边走。”

胡老头用手胡乱抹了一把,把自己那遍布皱纹的丑脸抹得一塌糊涂。

徐世杨摇摇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不喜欢胡兰山,以前不喜欢,现在也只是因为没人可用只能用他,而稍微改观了一点点。

但看这老头的表现,却让徐世杨心里有了一点点压抑的感觉。

这老头已经六十多岁了,这种年纪,别说现在这人均寿命不到40的倒霉时代,就是在徐世杨灵魂来的那个世界,也该到了退休的年龄。

可他现在,仍然得为了他自己,以及他那个傻乎乎没什么心机的儿子能活下去而努力拼搏。

得到徐世杨一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兑现的承诺,就感动的老雷横流,甚至连做牛做马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这让两世为人,始终以民族主义者自居的徐世杨,十分心疼。

不是心疼眼前这个老头子,而是心疼这个世界的这个民族,怎么就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我们明明是个勤劳、勇敢、聪明、强大的民族啊?

这世道怎么成了这样?

徐世杨强忍着心痛的感觉,低声说道:

“我一定带你们活个人样出来!”

同时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还要干翻这狗曰的世道!’

第27章 集市

徐家是莒州地界上最强的地方豪族。

不,比那还要强一点,以莒州为中心,往北到沂水县、往南到日照县,往西到费县、沂州,往东到诸城,这么大一片区域,徐家的实力,大概也能排到前三位。

所以,每年徐家开集,对周边所有县区的坞堡来说,都算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节日。

到了这一天,相邻州县的坞堡主,都会派遣信得过的亲信,带着几个强壮的堡民,或挑着担;或推着鸡公车(独轮车);或牵着驴骡大车,到徐家第一屯来,互相交换各自需要的物资。

甚至,在这个范围内,山上的土匪,以及平时躲在不知道哪个旮旯角里,跟野人差不多的流民,都会跑到徐家来,用一点点积蓄,换取一些生活必需品。

十几年前,汉族的集市是跟着节日或节气走的,但是现在,一切都得以避开鞑子为第一要务。

鞑子入关打草谷,时间自然都是在秋高马肥的季节,入冬之前他们必然会出关回家,否则战马就会掉膘,对鞑子来说这是很危险的信号,因为总有别的部族在一边虎视眈眈。

所以,如果某一年,深秋过后,鞑子还没来,那除非特别倒霉,否则鞑子就不会来了。

另外,鞑子也不会年年来,因为中原疲敝,年年收割根本抢不到什么东西,搞不好连大军行进的人吃马嚼都收不回来。所以,鞑子也知道,隔几年抢一次才有好的收获。

这跟休耕或游牧是一个道理。

因此,若要开集,基本都要选深秋以后,冬雪还未下的时机,这个时候没有鞑子,家里也正好有些余粮(没有余粮的也不必担心没法赶集了,准备做流民去吧)。

前两年,鞑子没有来,各家坞堡积攒下不少财货。

今年鞑子倒是来了,但劫掠结束的异常早(莒州这一路半途被徐世杨打断了),日照、诸城、沂水以及莒州一代的坞堡受害轻微(很多地方今年干脆就没见到鞑子),这对沿途的每一个村子来说,都相当于多收了“三五斗”,因此今年大家手头上都宽裕了不少,集市也就显得更热闹了。

还没走到地方,仅仅是近了一点,就能感受到集市所在地——第一屯南北长街上,人声鼎沸,摩肩擦踵。

道路两边,人挨着人、摊位排着摊位,层层叠叠的摆放着各种杂货。

有卖皮草的,虽然绝大多数都是不值钱的兔子皮,以及现如今非常常见的狗皮、狼皮(来自于阡陌间游走的野狗群、狼群,它们会攻击落单的行人,甚至小股流民,自己却也是人类的肉食和衣物来源之一)。

有卖吃食的,主要是一些猎户抓到的兔子、野鸡,河里捞出来的各种鱼虾,以及更常见的狼还有狗,穷人们需要把这些肉食换成粗粮,这样粮食能稍微多一点。

卖盐的(这个主要是徐家自己在卖,而且有铺子,不摆摊),还有卖布的,卖肥油的,卖针头线脑的……。

甚至还有个家伙的摊子上摆了几根铜簪子!现在这年月,对坞堡民来说,这可是了不得的奢侈品,馋的几个第一屯的农户婆娘连脚都挪不开了。

这场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徐世杨置身其中,居然有了一种现在也算太平盛世,永远这样过下去似乎也还行的错觉。

直到他看见一大溜老老实实跪着的孩子为止。

这些孩子有男有女,共同的特色就是瘦的跟猴子似得,脸色黄黄的,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状态。

他们每个人头上都插着一根枯草,小小的脑袋耸拉着,仿佛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未来,没有一点孩子的活泼气息,却像是一群僵尸。

徐世杨的胸膛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一阵难以忍受的悲怆涌上心头。

孩子是民族的未来,一个民族主义者如何可以容忍他们被这样糟蹋?

“这些孩子是你的?”徐世杨强忍着情绪,走到一个手持木棒,站在孩子们前面的壮汉面前,冷冷的问道:“多少钱?”

壮汉瞥了徐世杨一眼,他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但他认识跟在后面一脸尴尬的胡老头,因此也就能明白眼前这个一脸愤怒的傻瓜少年到底是谁。

“小堡主,这些……,这些人确实是在下的。”

如果是别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壮汉恐怕就要杀人了。

毕竟是在徐家的地盘上,这壮汉既然认出眼前这位是徐家的堡主,他也不好太过放肆。

“多少钱?”徐世杨冷着脸又问了一遍。

“呵呵,这些……,这些人不适合小堡主。”壮汉眯着眼笑了笑:“小堡主要是想买人,在下在集市那头还有个铺子,那里有俊俏的小娘,小堡主可以去那里看看。”

“我再问一遍,多少钱?”

徐世杨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一丝森然。

那壮汉却是一点不怕,他没再理会徐世杨,而是对后面的胡老头大声说道:“老胡,你就任你家堡主这样闹?我可就真卖了?”

“郑掌柜,稍等……,稍等……。”

胡老头赶紧上来打圆场,他轻轻拉住徐世杨的衣袖,在年轻的堡主耳边说:

“少爷,这些……,人,没什么用处,咱们去别处看看吧。”

“有用没用你说了算?”徐世杨冷哼一声:“你刚才叫他什么?你认识他?那你跟他讲价,这些孩子,我全要了!”

孩子的可塑性是最强的,眼前这些虽然显得很没精神,而且年龄偏小,不过没关系,这样正好。

吃几顿饱饭,身体再长长,好好教育几年,这些吃过苦的孩子都将是有用的人才。

“少爷,这些人是……,是……。”

“是什么?”

“是菜人。”那壮汉笑嘻嘻的接过话茬:“小堡主好胃口啊,买这么多人吃得了吗?”

“郑掌柜你!”胡老头愤怒的看着壮汉,有些恼怒他把这种事公开挑明。

“菜人?”徐世杨楞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们在徐家的集市上卖人肉?”

“哈哈哈,多新鲜啊。”郑掌柜大笑着说:“这又不是第一次啦,小堡主你们富贵人家不吃,可不代表别人也不吃啊。”

第28章 老规矩

“谁?谁吃人肉?”

徐世杨突然从近乎疯狂的暴怒中冷静下来,只是问话的语气愈发冰冷了。

“徐家谁吃人?”

“少爷少爷,咱家没人吃人,您千万别听他瞎说……。”胡老头手忙脚乱的解释:“吃人的都是盗……,都是山上的好汉,跟咱们徐家的人没关系。”

“呵呵,胡老头,你说这话也不嫌臊得慌,你们徐家人是不吃人肉,可把人一点点逼死跟直接吃了他们有啥区别?反正都是个死。”

没看出来,这大汉还挺会强词夺理。

“而且,这些菜人都是他们爹娘自愿卖给俺们的,又不是抢来的,这可比你们抢流民好多了!”

“郑掌柜,你可少说两句吧!”

胡兰山被徐世杨的脸色吓坏了,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派自己给鞑子送东西的时候,堡主的表情跟今天一模一样。

当天晚上,那些鞑子就把脑袋丢了。

没错,这郑掌柜是个狠人,可再狠能狠得过鞑子?

“胡老头,你怕什么?”那郑掌柜笑嘻嘻的说:“你放心好了,俺不会拿你那傻儿子当菜人。”

‘我怕的不是你!’

胡老头惊恐的瞥了徐世杨一眼,这位小堡主的脸色让他愈发回想起那天15屯杀鞑子时的景象。

胡兰山觉得,郑掌柜应该是没法活着走出徐家坞堡的大门了。

“话又说回来,这位小堡主,您真的要买这些菜人?”

这不知已经死期临近的郑掌柜似乎很喜欢挑衅徐世杨。

“小堡主想尝尝鲜?真有眼光,俺跟你讲,这菜人就是要吃10岁上下的雏儿,肉嫩,也不容易煮烂,做得好了,比牛肉都好吃……。”

“你很喜欢吃人?”徐世杨问。

“那当然,小堡主没尝过吧?俺跟你讲……。”

“别废话,都卖给我,什么价?”

“真的都要?”那郑掌柜惊讶的问:“你吃得了吗?”

“知道别人怎么称呼我吗?”徐世杨冷冷一笑,说道:“‘莒州雏虎’。我‘吃’的人不比你少。”

这郑掌柜有一点说的没错,对那些将死的可怜人来说,被坞堡主压榨致死,和被土匪直接杀了吃肉,其实没多大区别,反正都是死。

这样想的话,徐世杨“吃”过的人,真的已经不少了。

“‘雏虎’?”

那郑掌柜被这个绰号吓了一跳,在徐家叫这个外号,应该不是单纯的二世祖,而是有点本事的吧?

“小人乃浮来山罗道长门下三掌柜,人送外号白面郎君郑天寿,敢问小堡主姓名?”

“你没必要知道,直接说价格。”

徐世杨没心情跟这种人玩江湖好汉的把戏。

郑天寿却是收起轻视的心思,认真的回答:“我这里一共32个菜人,都是10岁出头的孩子,每个可以出10几斤肉。”

“我来是为了卖掉菜人换些盐,不过小堡主是徐家的人,就不必那么麻烦了,一个菜人10斤盐,如何?”

在山上,吃盐始终是个大问题,这也是土匪愿意与徐家这样有南方人脉关系的地方豪族达成互不侵犯默契的重要原因之一。

“你要吃盐自己去买。”徐世杨转头对胡兰山说道:“给他银子。”

“少爷,真要买啊?”

“给他钱,买了!”

“哈哈,爽快!”郑天寿大笑着说:“不愧是徐老爷家的雏虎!痛快!闲暇时请到浮来山一叙,在下奉送小堡主一对小娘,无论是吃还是玩,保准都是逸品!”

“浮来山是吧?”徐世杨咧开嘴笑了一下:“没问题,我很快就去,放心,很快。”

……

徐二带着一群面无人色的孩子,向徐世杨的临时住处走去。

徐世杨自己背着手,缓缓的走在队伍的最后。

“老胡。”

“少爷……。”

胡兰山暗暗叫一声苦,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跟徐世杨说话,怕又把自己派出去麻痹敌人。

但没办法,徐世杨叫他,不回应更不行。

“徐家的集市上为啥有人卖菜人?活着的菜人敢卖,死了的人肉有没有人卖啊?”徐世杨语气不善的问:“还有,徐家都有谁吃过人肉?”

“少爷,您真的误会了,咱家真没有吃人的……。”

徐世杨刚才是确实是想岔了。

坞堡民确确实实是不吃人的,但生产水平比坞堡还要低的山大王们,有很多甚至已经把人肉当成了主要肉食来源。

这位郑天寿郑掌柜,今天来赶集,其实是为了把菜人卖给别的盗匪,换来徐家能用得着的物资,再去徐家的店铺里换取宝贵的盐——缺乏硬通货又不愿意用粮食换盐的情况下,只能采取这种笨办法,有时候甚至需要倒好几遍手,才能换到需要的物资。

胡老头把这些缘由告诉徐世杨后,他倒也松了一口气——吃人是直接击穿底线的罪行,完全无法原谅。

如果徐家真的有人吃人,不管什么原因,也不管他是谁,徐世杨一定会清除他。

既然徐家确实没有食人魔,那罪孽就显得轻一点了。

虽然只是轻一点点而已。

“以前,家里跟土匪的勾连,比我想象的深不少啊。”

“少爷,这都是老规矩,虽然明面上不说,但大老爷二老爷也都是知道的。”

他们当然知道,那郑天寿卖人的地方,就是集市的“高档商品”区,离得不远就是徐家的盐铺,老爷们要是不知道才是怪事。

只是,他们明显默认了这种反人类罪行。

“少爷,今天这事,怎么跟大老爷和二老爷说?”胡老头偷偷瞄了徐世杨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那郑掌柜是浮来山罗道长的人,您这样……,这样其实是坏了以前的规矩……。”

徐世杨一把揪住胡老头的衣领,冷冷的说:“你知道之前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胡兰山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拼命摇头。

“因为我讨厌你这种拿人不当人的态度!以后别跟老子说什么‘以前的规矩’,那都是以前!现在什么事都是老子说了算,以前的规矩不好使了!”

第29章 包围

徐世杨这么说,胡老头反而不像刚才那么怕了。

“是,放心吧,少爷,俺以后再也不会了。”他从容的点点头:“俺保准听少爷的话,俺永远跟着少爷!”

胡兰山不怕徐世杨发火,就怕徐世杨冷笑。

根据胡老头以往的经验,徐世杨对自己人发火,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但如果他对什么人冷笑,那就是他想要那个人的命。

之前的鞑子如此,刚才的郑天寿郑掌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果然,听到胡兰山表了一通忠心,徐世杨的邪火消散不少,他随手把老头丢在一边,命令道:

“知道就好!现在,你去找8屯的栾堡主和9屯的孙堡主,让他们带上兵器和亲信的壮丁来找我。”

“遵命。”

‘找他俩?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那郑天寿。’

胡老头甚至有些得意自己早早猜出徐世杨的想法。

“徐二!”

“堡主!”前面带着一帮刚从食人魔嘴里救出来的孩子向临时营地走去的亲卫赶紧跑过来。

“叫咱们的人也做好准备,还有,通知刚来的解珍解宝兄弟,让他们带好兵刃!”

“遵命!”徐二接到命令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开口问道:“堡主,要不要跟大老爷和二老爷说一声?”

这里毕竟不是15屯,而是徐家大老爷的地盘,在这里对付来贸易的人,容易让别人产生不好的联想,进而影响以后的集市。

“另外派个人去通报一声就行了。”

徐世杨想了想,无论如何还是得给自家长辈留点面子。

虽说已经决定要给浮来山开战,但除了徐家核心的坞堡主之外,别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老爷们还指望着能伏击罗道人一下呢。

‘干掉浮来山的三当家,也算不小的战果。’徐世杨心安理得的想:‘而且,让别人以为两家开战是因为我跟郑天寿的私人矛盾,对隐藏真实目的也有好处。’

……

浮来山的三当家郑天寿,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他拉来徐家集市上卖的菜人,被徐家那个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的少年堡主一口气全包圆了。

而且,用的是银子!

这年头,银子这玩意可少见,一口气拿回去几十两,恐怕连大当家都会眼红吧?

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属于大当家,其他几个掌柜也得分一点,但剩下的部分,肯定是自己这买卖的当事人拿到最大好处。

有了银子,以后就算山寨有什么不测,自己也有退路。

甚至,如果银子足够,他完全可以在山寨还在的时候,找机会跑到江南去,买一块水田,安安稳稳当个富家翁!

所以,拿到徐世杨的银子后,郑天寿带着一帮同来的亲信吃了一顿重箩蒸饼(就是馒头)算是收买人心,然后……,然后就直接离开徐家第一屯,准备回山寨。

至于买盐的任务……,呵呵,那事其实不着急。

反正,他们这些头领和亲信的积年老匪始终是不缺盐吃的。

至于其他那些为了求个活路而上山的从匪,谁管他们死活?

还是银子重要!

郑天寿怀里揣着两个蒸饼,提着一葫芦浊酒,洋洋得意的向徐家坞堡的北门走去。

他的身后,跟着10个积年老匪,以及20多个跟过来干杂活的新手。

这些都是郑天寿的“自己人”,也是他在浮来山安身立命的本钱。

特别是那些老匪,跟着郑天寿一起吃过两脚羊,一起睡过小娘,都是过命的交情,他搞到合适的装备,也会尽量装备这些老匪——这些人的性质相当于亲兵。

如果失去他们,郑天寿在浮来山的地位就会大大下降,所以,他也很愿意给这些老匪一点小恩小惠。

“兄弟们,今天爷高兴!等回到山寨,咱们去后山挑几个干净的小娘,好好乐乐!”

浮来山有三个主峰,分别由三个头领把守,郑天寿自己把守飞来峰,他所说的后山,自然是指飞来峰的南侧,那里住着刚上山的新手,很多人还有家眷,其中很有些干净的女人。

老匪们平时很喜欢去那里找乐子,欺压起来跟对山下人也没什么区别。

“谢掌柜的赏!”

新手们哆哆嗦嗦跟在最后面,一句话都不敢说——他们自己就住在后山。

老匪们则哄笑着应和郑天寿,甚至已经开始互相打趣,讨论着晚上应该找谁家的妻女过夜了。

一行人一边嚼着香甜的白面蒸饼,偶尔还抿一口酒,就这样勾肩搭背的狂笑着走出坞堡的大门。

他们是如此得意,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原本应该因为开集而熙熙攘攘的坞堡北门,此时是如此肃静,以至于多了一种肃杀的气氛。

把守坞堡大门的徐家屯丁,站在土墙上,手持软弓木枪,紧张的看着这伙强盗走出自家坞堡,很多人捏着枪柄的手指都攥的发白了。

吱呀一声,木制大门在郑天寿背后关闭,屯丁还加上两道沉重的门闩。

“嗯?”郑天寿这才察觉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头:“咋回事?这时辰咋就关门了?”

老匪们也都疑惑的看向自己背后的土墙,在这个角度,他们只能隐约看到墙垛间高高竖起的木枪枪头。

密密麻麻,似乎足有几十杆。

“不好!徐家要干咱们!”

仿佛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尾,浮来山的三当家把手中的酒葫芦一扔,呛的一声拔出腰刀,恶狠狠的盯着紧闭的徐家大门。

其他土匪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有人愣愣的看了警惕的三当家一会,这才跟着拔出武器备战。

10多个积年老匪,死死盯住墙头,生怕上面扔下滚石木雷或者射箭,虽说坞堡只有狩猎狐兔的软弓,但土匪也没有披甲,一身单薄的衣裳挨一箭还是有可能要命的。

一群人缓缓的,缓缓的向土墙的射程之外倒退,直到撞上别人为止。

“混蛋!这个时候发什么呆?”

郑天寿低声咒骂,然而他这一回头,却像那些懵懂的新手一样,也愣住了。

就在不远处,大约一百多手持武器的徐家坞堡兵,正从三个方向,缓缓的向郑天寿一伙压过来,他们与坞堡土墙一起,对土匪形成一个包围圈。

第30章 望理解并配合

徐世杨带着解珍解宝,来自2屯的10个人和他自己的10个亲兵,一共23个人堵在正北面。

他的左侧,是栾廷玉和孙立率领的8屯、9屯共32人。

右侧则是听说有仗可打,实在安耐不住,非得来凑热闹的徐世松,他带着分属1屯、4屯、12屯三个坞堡的50多人,一脸兴奋的表情。

即使不算土匪背后土墙上可以用软弓支援的堡民,现场也是一次105对30的围殴。

想到这一点,郑天寿今天喝的浊酒,全都变成冷汗,从全身毛孔中涌出。

“诸位堡主……,这……,这是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郑掌柜别慌。”徐世松哈哈大笑道:“就是我家三弟看你不顺眼,想砍了你罢了。”

徐世杨也笑了,这位堂哥还真有意思,本来按他的设想,自己加上同属二房几个坞堡的堡民,对付这伙土匪已经足够了。

没想到徐世松非得来插一手,用他的话说:打土匪比打流民有意思多了。

整个一战争贩子(当然,实际上比徐世杨还差一点)。

而且上来就言语挑衅,把那郑天寿气的直翻白眼。

不过,身为网络时代过来的穿越者,在嘴炮装13方面怎么能落在土著后面?

何况这一仗其实根本没什么危险。

于是,徐世杨也心情及其放松的补充一句:

“没错,是我要杀你全家,万望理解并配合。”

‘这T M D怎么理解啊?居然还让老子配合!’

郑天寿差点骂出声来,只是他现在不敢惹怒对方,毕竟,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徐家的人占了多么大的优势,真要打起来,他必死无疑。

所以,只能试试看浮来山的名头能不能压住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

“两位小堡主,莫不是特地来消遣俺白面郎君的?”

“当然不是。”徐世杨摇摇头:“我说了,我就是来杀你全家的,既然看到你了,那就从你开始吧。”

“栾廷玉!孙立!”郑天寿大叫道:“你俩也算响当当的好汉,就这样任你家小堡主胡闹?”

“俺可是浮来山罗道长麾下三掌柜!你们徐家要跟浮来山开战不成!”

听了这话,一对师兄弟相视而笑。

郑天寿不认识徐世杨这样的徐家小辈,也不知道他干过什么事(这世界情报的传递速度实在太悲剧了),他们俩作为徐家的堡主怎么可能不清楚?

徐世杨是连鞑子都敢杀的主儿,怎么可能被区区浮来山吓住。

何况,徐家确确实实打算跟浮来山开战了,拿对方一个三掌柜祭旗,本就是情理之中。

“郑掌柜,今天这事,我们说了也不算。”孙立笑着给郑天寿一个回应:“既然是好汉,那就大方点,如何?”

至此,郑天寿终于确定今天的事怕是无法善了了。

而且,听起来似乎是自己在集市上惹到了徐家的小少爷,所以他一定要自己的命?

这事听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呢,徐家真会为了一个小孩的面子跟浮来山开战?

如果这事是真的,现在求饶服软,给那小子一个面子来得及吗?

郑天寿还在纠结,徐世杨确实不打算继续拖下去了。

他用右手对着郑天寿背后的坞堡,做了个向下劈砍的手势。

忽的一声,早已做好战斗准备的土墙上射下一片羽箭!

“杀出去!”

郑天寿的犹豫结束了,毕竟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匪徒,他很清楚,跟坞堡民开打之前,很多事情都可以谈,但一旦战斗开始,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坞堡民恨土匪,并不比恨鞑子弱分毫。

浮来山的三当家伸手一捞,抓住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新手,怒吼一声把这个瘦弱的土匪高高举起,顶在头上,随后他就听到箭头入肉的声音和一阵凄厉的惨叫。

坞堡民的弓箭都是打猎用的软弓,箭头也已经退化成兽骨或石制,通常来说,对付狐狸正合适,但野狼野狗就得费一番手脚。

但从高处乌压压抛射一大片下来,砸在只有一块布巾包头的土匪脑袋上,还是会死人的。

特别是那些体质虚弱的土匪新手,任何体液流失都以可能要他们的命。

猝不及防之下,跟在郑天寿后面的新手被射倒一大片,仅从人数上看,土匪瞬间被削弱了差不多一半!

不过,积年老匪伤亡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蛮性发作,手里挥舞着朴刀,跟在郑天寿后面怪叫着向徐世杨直冲过来。

郑天寿认识栾廷玉和孙立,知道平时一对一他都不是两人的对手,更别说现在。

另一边徐世松人数优势实在太大,只有正正堵在回家路上的徐世杨,人数较少,而且没有高手坐镇(他不认识解珍解宝),如果今天还有生路,也就只有这边值得试一试。

就算实在突不出去,这个土匪头子觉得自己也可以拉上徐世杨垫背(或者抓住这个挑事的小子当人质)。

“三哥儿小心!”栾廷玉大叫一声,起步向徐世杨这边跑来。

他知道二老爷现在对这个儿子有多看中,要是折在土匪手里,大家可都落不得好。

徐世杨对此充耳不闻,在他眼里,正在向自己冲过来的这个土匪气势上比那天那个突然窜出来的鞑子谋克差远了。

“射箭。”

徐世杨平静的吩咐一声,顺手抬起自己手中的硬弓,抽出一支重箭,不紧不慢的用右手拇指扣住弓弦,箭尾卡在拇指和食指的指窝处,将鞑子战弓拉成满月,一箭射出。

上次打鞑子,徐世杨用的是他爹赠送给他的战弓,那也是十五屯唯一一副,战斗结束后,他手中的战弓多到了根本没人用的地步。

现在也不过是自己一副,给解珍解宝各一副,剩下的全送给徐家其他的堡主。

数量虽少,威力确实十足。

凤尾状箭簇深深插入一个老匪的胸膛,力道之大,甚至撞得这个强壮的土匪连连后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犹在颤动的羽箭,过了片刻,才吐出一大口污血,软绵绵倒在地上。

第31章 一个不留

徐世杨慢腾腾射出一箭的时候,他身边的解珍解宝已经分别射出三箭!

而且,这哥俩的目标都是郑天寿,他们很清楚,只要干掉这个悍匪,剩下的土匪都不足为惧。

浮来山三当家冲出土墙软弓的攻击范围后,很有经验的把头上早已气绝的新匪挡在身前充当肉盾,哚哚哚几声轻响,战弓射出的破甲锥击穿瘦弱的土匪身体,露出长长一节箭头。

郑天寿心里直发凉,没想到对面居然有这么多好弓箭!

今天怕是要交代了!

正想着,他就突然感到左腿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感,这个土匪头子身体一歪,扑倒在地上。

见到前两箭都被挡住,解珍的第三箭射向对方没有掩护的腿,并且取得命中。

“干得好!”徐世杨高声命令:“冲上去,杀了他们!”

说完,把手中的战弓扔掉,抽出鞑子的虎牙大刀,带头迎面向土匪们冲了过去!

解珍解宝舍不得像徐世杨那样把上好的战弓随便乱扔,但堡主先冲出去,自己不跟上也不行,这兄弟俩只好边跑边把弓往弓囊里装。

这时候,徐世杨已经冲到离得最近的一个土匪身前了,他想也不想,大吼一声,高举大刀向下直劈。

这几乎是徐世杨唯一会用的近战招数了——仗着人高马大,力气比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强得多,强行压倒敌人。

完全没有一点技巧,但却意外地好用,当初能干掉一个鞑子兵(虽说有人帮忙),现在对付一个土匪自然更不在话下。

那个身高最多1米6的土匪被徐世杨的气势压住了,他傻乎乎的没有选择避开攻击,而是双手举刀,试图硬抗。

当的一声脆响,制作精良的虎牙大刀把对手单薄的腰刀劈成两半,锋刃深深切入土匪的肩膀,几乎砍倒胸膛位置!

“啊!”

那土匪惨叫一声,软绵绵的伸出一只手试图推开徐世杨,后者一脚把他踹飞出去,顺手抽出自己的大刀。

一股血泉喷涌而出,浇了徐世杨一脸,浓重的血腥味涌入鼻腔,刺激的他怎么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杀意。

“还有谁!”徐世杨爆喝一声。

所有还活着的土匪都被他一个人震住了,几个老匪全都止住脚步,有人犹犹豫豫还想冲过来,被徐世杨充满杀意的双眼一瞪,就又缩了回去。

紧随徐世杨其后的解珍解宝冲过来,用打猎的钢叉分别刺倒一个老匪,残余土匪士气崩溃,在其他堡民围上来之前,扔掉手中武器,跪地投降。

“哈哈,不愧连鞑子都不怕的三弟!”徐世松走过来,拍拍徐世杨的肩膀:“我紧赶慢赶,居然还是没能捞到仗打,三弟一个人就把他们全收拾了!”

徐世杨深缓缓的吸一口气,问道:“大哥要不要杀几个试试?”

“杀?”徐世松诧异的说:“不都降了吗?这些土匪都有些勇力,杀了可惜……。”

话音未落,徐世杨走上前,一刀砍在一个积年老匪的脖子上。

噗的一声,那土匪丑陋的脑袋滚落在地,脖颈上鲜血如喷泉一般突突直冒。

过了片刻,那无头尸体才如同破麻袋一般扑倒在地。

“大哥。”徐世杨回过头来看向徐世松,咧嘴一笑:“凡吃过人的,一个不留,全杀了!”

“是……,是该杀……。”

徐世松被这个弟弟狰狞的表情吓得后退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一定要保住这几个土匪,恐怕这位同族三弟也不会放过自己……。

果然没有叫错的外号,雏虎……,还真是虎啊!

“三郎,还是留几个吧。”栾廷玉这时才跑过来,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土匪尸体,轻轻劝道:“要杀也不急于一时,这几个既然是积年老匪,应该能清楚浮来山的情况。”

“没错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徐世松赶紧搭话:“问清楚再杀也不迟。”

这话说的有道理。

现在徐家对浮来山的了解,完全来自近几年的接触,山上具体有多少人,多少积年老匪,老匪中有多少是前大周的官兵,装备情况如何,这些人是怎么布置的,这些重要情报大多属于猜测,没有一个具体数字。

平日还好,真到了需要攻打山寨的时候,不知道这些,很容易出问题。

徐世杨点点头:“行,先问后杀。”

“哈哈哈!你们真当俺们是傻子不成?”腿上中箭,趴在不远处的郑天寿装模做样的大声笑道:“既是必死,俺们凭啥告诉你们山寨的实情?”

徐世杨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把他吊起来。”

几个十五屯的民兵立刻上前,架起犹自咒骂不止的郑天寿,用绳子捆住他的双腿,把他倒吊在路边的一颗矮树上。

“叫今天那些孩子过来。”

不一会儿,一群面色蜡黄,衣衫褴褛的孩子畏畏缩缩走出徐家第一屯的北门。

他们刚刚喝了一碗稀粥,现在看起来比在集市上多少精神了一点。

“三弟,这就是你今天刚买的菜……,不,孩子?”徐世松问:“叫他们来作甚?”

徐世杨没有理他,而是指着树上的郑天寿对这些孩子们说:“这家伙就是要吃你们的那个混蛋,你们都认识他,对吧?”

看到这些从他的齿缝间逃生的孩子的那一刻,郑天寿终于感到害怕了,他惊恐的大叫着:“你要干啥!?你要干啥!?”

徐世杨却是根本不理他,这个年轻的堡主平静的对几十个眼神逐渐恢复一点生机的孩子们说:“我抓住他了,现在,你们有一个机会。给你们半个时辰,只要你们别吃他的肉,随便你们想干什么。”

“别!别!!!这位小堡主!小堡主!堡主大人!俺说!俺全说!别把俺给这些菜人!你杀了俺吧!给俺一个痛快的!”

“去吧,记住,你们有半个时辰,别吃人肉。”

几个十五屯的民兵很有经验的给这些孩子递上小刀——他们之前已经对鞑子做过一次了。

孩子们双手紧紧握住手中的小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上吧。”几个民兵提醒道:“别让堡主等太久。”

终于,第一个勇敢的孩子走向不断惊叫的郑天寿,片刻后,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有人带头,其他孩子也鼓足勇气,渐渐地围了上去。

第32章 浮来山情况

孙立本来想劝说徐世杨留下郑天寿,因为他作为浮来山的三当家,对徐家关心的情报应该知道的最清楚。

不过他刚要开口,栾廷玉就把他拉到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郑天寿那边,惨叫声掺合着哭声(土匪和孩子们都在哭)显得凄厉无比,过了片刻又突然减弱不少,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孙立叹了口气,他知道,郑天寿已经完了。

徐世杨走到剩下的那些老匪面前,冰冷的眼神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所有老匪都被吓得冷汗直流,甚至还传出一些骚臭味道——有人被吓尿了。

“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徐世杨指指郑天寿的位置:“谁说得多,我就给谁一个痛快,否则,下一个就是你们。”

“先别杀他!先别杀他!”正好有一个带着哭腔的孩子声音传过来:“还有时间!半个时辰呢!多砍两刀!到最后再杀他!”

还有郑天寿有气无力的求饶声:“给……,给俺一个……,痛快……。”

“俺说!俺全说!”终于有老匪承担不住压力,跪在地上大声喊道:“俺知道的都说出来!饶俺一命吧!饶了俺吧!”

徐世杨无视接二连三响起的求饶声,转身对徐世松、栾廷玉和孙立说:“分开问,问清楚后全杀了。”

“一个不留!”

……

第二天,徐世杨再次前往宗祠开会的时候,看到晒谷场那边挂着几具土匪遍体鳞伤的尸体。

他微微一笑,满意的走进宗祠大门。

堡主们的座次还是跟上一次一样,徐世杨仍然坐在最后面。

但所有人看他的表情都变了。

上一次,堡主们都知道徐世杨灭了一个谋克的鞑子,虽说那消息更加惊人,但毕竟大家都没有亲眼所见,受到的震撼远比昨天那场发生在眼前的小小战斗轻微的多。

己方无一伤亡,干掉浮来山三当家以下30多人……。

也许,上一次徐世杨说的那种战斗力对比,真不是吹牛?

被昨天的战斗震住的不止是徐家的堡主,那些来徐家贸易的外人,同样被骇的不轻。

很多人甚至误以为徐家要拿他们开刀,强抢他们的财货。

三位老爷分头出动,好不容易才安抚住那些来交易的外姓堡主,他们没有理会的其他土匪和流民代表,则找机会全都溜走了。

“呸!真实一帮混蛋!”徐世松不满的大叫道:“咱家灭浮来山,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跑的这么快干什么?”

原本应该开7天的集市,3天就被迫结束了——因为来交易的人都逃走了。

“明年他们会不会不敢来了?”徐世柏惋惜的说:“如果不来,这损失可就大了。”

徐家是整个莒州唯一敢开集的家族,就是因为他们镇得住场,连浮来山都给徐家面子,来这里赶集,比较安全。

现在,这一优点已经不存在了——徐家跟浮来山开战先不提,其他家族怎么也得想想,郑天寿的事会不会发生在他们头上。

集市对徐家第一屯来说,是个很重要的财源,如果今后没人来交易,确实挺可惜的。

“放心吧,二哥。”徐世杨满不在乎的说:“开展贸易,最重要的条件是路途安靖,只要咱们干掉浮来山,他们还会来的。”

“三哥儿说的有道理。”徐睦河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跟浮来山的战事,集市的问题还是等明年再说吧。”

“嗯,确实如此,浮来山才是关系到我徐家生死的大事。”家主徐睦江点头表示同意。

其实,他还是不想打仗,但既然已经杀了人家一个三当家,现在就没有退缩余地了。

“大哥儿,你把昨天从土匪那里得来的消息跟大伙说说。”

“遵命,父亲!”

徐世松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朗声念道:

“浮来山现有2500多匪徒丁壮,其中800多是积年老匪,老匪中有200多以前大周的官军,在浮来山落草。”

这个数字比之前徐家预计的最低数字高一点,但比最高数字低不少,总的来说,在预计范围之内。

“山上原本有5个头领,昨日被三弟斩杀一个。”徐世松接着念道:“还剩下大头领罗道人;二头领刘高——他以前是大周的官军,带上百兵丁落草,是除了罗道人之外,手下积年老匪最多的头领;四头领燕顺,据说跟那郑天寿关系很好,以兄弟相称;最后是五头领王英。”

“王英?”徐世杨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好奇的问:“那郑天寿自报外号叫白面郎君,这王英的外号是啥?”

“为啥只问这王英?”徐世松嘟囔一句:“再说我哪知道他外号是啥?”

“是矮脚虎。”对江湖人士比较熟悉的孙立代为回答:“那王英个子很矮,但功夫却不错,人送外号矮脚虎。”

“哈,居然真是他啊!”

“三弟认识他?”徐世松问。

“不认识,只是听过他的名字。”徐世杨眯着眼,微笑着说:“我很想要此人的脑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矮脚虎王英也算水浒中的“著名英雄”,除了少数几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估计他甚至远比大部分“梁山好汉”还要出名。

就是因为这家伙有一个好老婆。

徐世杨不知道刚刚被他宰了的郑天寿和还在浮来山上的燕顺在水浒传中都是梁山108将之一,但他能认出王英。

‘三弟为何单单指出这个五头领?’徐世松对此很是好奇,他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哪怕放跑其他首领,也要抓住这个家伙。

既然徐世杨专门提起他,说不定三弟会用好东西来换他的脑袋呢?

“那罗道人居住在浮来山古刹定林寺中,寺内的僧侣已经逃光了,他在寺周围起了很高的围墙,算是一座小坞堡,里面住着百十老匪亲信,还有一些掠来的妇女,寺内储粮据说能支撑3月有余。”

说着,徐世松瞥了徐世杨一眼:

“就是粮食吃完,他们也还可以吃女人,所以,围困是行不通的。”

“不用担心。”徐世杨说:“我保证他没机会吃完那些粮食。”

第33章 备战1

说起来,浮来山土匪的组织形式,跟徐家这类地方豪强家族很相似。

每个头领(他们自称掌柜)都有一批较为忠诚的积年老匪,以此为基础,招募(或裹挟)大量活不下去的平民新匪,在山上设立寨堡,自成一系。

区别在于,地方豪强坞堡之间的联系主要架设在堡主之间的血缘或亲友关系上。

匪首之间的联系,则是打着江湖义气的牌子,以实力分座次,以抢劫得到的收入来增加凝聚力。

这种组织形势在如今的江北已经成为主流,地方豪强的坞堡如此,各个山头上的土匪如此,关外的各路鞑子其实也差不多。

只是他们拥有的力量更强一点罢了。

“郑天寿一死,土匪八成会把他的寨子吞掉。”徐世松说:“他的手下也会被并入其他几个掌柜手中,除非他的手下中有人能代替他,把所有老匪都团结起来。”

“这是不可能的,能做到这一点的,大部分是匪首的子嗣。”栾廷玉接话道:“那郑天寿有几个儿子,但都还没长大,现在……,应该是被其他匪首清理了。”

土匪之间的竞争也很残酷,匪首意外身亡,别人就会窥探他的部下和财产,为了斩草除根,他的子嗣自然也剩不下。

不被人直接下油锅吃了就算不错了。

“估计郑天寿下面的老匪被其他匪首瓜分后,尚未归心。”栾廷玉接着说:“要打,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咱们只要打4个寨堡就成了!”

积年老匪多属于脱产或半脱产,这种位置自然十分难得,别的匪首不可能刚把郑天寿的老匪接收过来,就允许他们吃白饭,说他们未归心,并非轻敌。

“既是如此,那就这样定下了!”

坐在上首中间位置的家主徐睦江站起身来,对着徐家所有堡主大声宣布:

“各自回村立刻做好准备!11月出征,攻打浮来山!”

现在刚刚10月,还有30天的时间给各坞堡做些准备。

封建民兵打仗就是这样,虽然人人都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但就是无法做到,30天就出兵已经算是很快了。

……

大周建兴十年十月初五

徐世杨带着胡老头一行人回到自己的坞堡。

他这次回本家,可谓收获颇丰,除了盐、铁、硫磺、硝石等急需的物资,还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人口。

包括解氏兄弟,一户姓王的铁匠和一户木匠,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充当苦力的新匪。

这俩壮丁是郑天寿的手下,当时,徐家在徐世杨的坚持下,杀光了所有投降的老匪,但没什么血债的新匪都捡回一条命,参加战斗的几个坞堡各分了两个俘虏,就算一点小小的补贴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徐世杨得到了四十几个半大孩子,这也是他最看重的收获,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这些孩子会成为徐世杨亲兵队最重要的补充力量!

大丰收,绝对的大丰收!

作为这次丰收的一点点代价,徐世杨把上次剩下的鞑子俘虏,一共12人(这段时间又累死3个),全都分给了对他们颇感兴趣的徐世松、栾廷玉、孙立等人。

徐世杨看不上这些鞑子,但徐世松他们很喜欢,他们希望这些传说中能以一当十的鞑子,在即将开始的浮来山之战中有所表现。

“堡主!”

徐世杨一进门,留守屯堡的公孙胜、容嬷嬷等人立刻上前见礼。

这些十五屯的管理人员对堡主身后一连串大车非常眼热,他们的工作,正急需物资上的支持。

“公孙先生。”徐世杨没还没回自己家喘口气,就急切的说:“我这里备好不少物料,你那边制作火药的进度得加快!”

“加快?”

“对!要打仗了。”徐世杨宣布:“下个月初十,全家出动攻打浮来山!”

“浮来山!”所有人一起惊叫起来:“那可是有好几千土匪!”

“所以才要做好准备。”徐世杨满不在乎的说:“再说,几千土匪都不敢出来打一个谋克的鞑子,可见他们也不过尔尔。”

“那罗道人之下,5位掌柜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汉……。”公孙胜担忧的说了一句。

“呵呵,也许吧,不过没卵用,我已经干掉过一个了。”徐世杨满不在乎的说:“就是那个三掌柜,叫郑天寿,好像还有个白面郎君的绰号……,他M的,那混蛋那里白了?”

“三郎好厉害!”公孙胜赞叹道。

郑天寿那种级别的匪首,说死就死了,这还真是……,呃,也不是不可想象,毕竟一个鞑子谋克主比白面郎君郑天寿的名号吓人多了。

能干掉鞑子一个谋克,有什么理由干不掉区区一个浮来山三掌柜?

“咱家所有坞堡都要出兵,三丁抽二。”徐世杨接着命令道:“这是关系徐家未来的大事,到时要执行军法,堡里任何人都不能给我添麻烦!”

“遵命!”男人们大声应和着。

连容嬷嬷,也回了一句:“老身尊令!”

“这次出击,老胡留守坞堡,公孙先生,你跟我一起出击。”

“是!”

这正合公孙胜的胃口,在堡内监造秘密武器,确实是很大的功劳,但现如今这世道,还是上阵杀人的军功最容易让人出名,也就最容易获得一个坞堡。

“从今日开始,所有参战堡丁,一天一训!”徐世杨说:“不要担心粮食,让所有人都吃饱!”

干掉郑天寿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那几十两银子又原封不动的物归原主了。

为了支撑这次出兵,徐家两位老爷打算趁这段时间,赶紧派船去南方,买一些粮食回来备用。

江南鱼米之乡,粮价便宜,徐世杨那些银子差不多能买20多石糙米,加上从鞑子那里缴获的,足够他奢侈一把,好好整顿一下坞堡民兵了。

“堡主放心,这段时日,我亲自盯着!”

“堡丁的训练和火药工坊,都要看好!”

“是!”公孙胜答应道。

任务越重,好处越多,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

见他答得痛快,徐世杨满意的点点头,公孙胜是个好助手,有点本事,而且有担当。

第34章 安排

“徐大徐二!”

早先每次这样叫的时候,徐世杨都有自己就是光头强的错觉,不过现在不会了,经过上次对鞑子的战斗,这些孩子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到!”

两个半大孩子一起站到徐世杨面前,腰板笔直,声音洪亮。

嗯,光是听话这一点,就比老给光头强找麻烦的熊熊强多了。

“把他们带到你们宿舍那边去,先住下。”徐世杨指指身后,那些从郑天寿嘴里救下来的孩子:“女孩交给容嬷嬷管辖,男孩全部编入亲兵队。”

“是!”

徐世杨的孩子亲兵们有专门的宿舍,其实就是一排木头房子,所有男孩都住通铺,听起来很简陋,但在这个时代,这种居住条件已经相当不错了。

据说还有很多村民很羡慕他们能住这种大房子呢。

“容嬷嬷。”

“老身在。”

“女孩还是归你管,别让她们受了欺辱。”

除了无家可归的女孩身份容易受到欺负以外,还得预防“老兵”欺负“新手”,这活可一点都不轻松。

“少爷放心,老身一定把她们治的服服贴贴!”

徐世杨点点头,他对容嬷嬷一向放心。

“还有,女人们,这几天要给出征的大军准备干粮,先准备每人三天的分量。”

“是,少爷放心,很快就能做好。”

十五屯的行军干粮以炒面为主(同样是徐世杨剽窃自另一个时空),因为穷,与志愿军炒面相比,十五屯的炒面加大了高粱面的比例,并掺入一定数量的橡子面。

口感奇差无比,但总算也能吃饱,而且储存时间很长,是相当方便的即食食品。

在乱世中,吃饱比吃好重要的多。

“老李。”

“少爷,有何吩咐?”李木匠赶紧站出来。

“我要的木炮,准备的怎么样了?”徐世杨问。

“正要跟堡主汇报……。”

李木匠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抬头看了公孙胜一眼。

对方笑着抬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少爷要的20尊木炮,已经都做好了。”

“都做好了?”徐世杨惊讶的问:“这么快?”

“俺……,不,是公孙先生教俺一个法子,可以省铁料,也能省工时。”

“怎么回事?说说看。”

对徐世杨来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自家的工匠,已经开始尝试改进工艺了!

不管工艺好不好用,成不成功,这都是难能可贵的第一步!

“是这样,少爷要的木炮,最少得加两道铁箍,即费时费力,又废铁料。”李木匠无视张铁匠难看的脸色,略带些得意的说道:“公孙先生说,这是为了防止木炮爆开……,俺想只是箍住木炮,不让它爆开的话,不用铁料应该也成。”

“不用铁箍用什么?”徐世杨好奇的问。

“多缠两道麻绳即可。”

确实可行,只要严格控制装药量,同时坚持一次性使用,同一门木炮坚决不开第二炮就成。

而且,木炮上缠绕的麻绳也可以回收。

“试射过没有?”徐世杨问。

“试射?还没。”李木匠有些慌乱的回答。

所有火药都是徐世杨的宝贝,镇寨之宝,没有他的首肯,就连公孙胜都不敢调拨火药用于木炮试射。

“明天带上两门木炮,咱们去堡外试射。”徐世杨满意的说道:“你干的不错!以后还有什么改进,不要怕失败,尽管去做!”

“是!”自己的努力得到肯定,李木匠心情舒畅了不少。

在这个时代,自行改进堡主定下的工艺,是要冒一些风险的。

“来来来,认识一下。”徐世杨叫过新来的工匠,向李木匠介绍道:“这是三屯新分来的老王,干铁匠活的。”

低头站在一旁的张铁匠眼皮突的一跳:‘又来一户铁匠?’

徐世杨没工夫理会老张的想法,他继续向李木匠介绍道:“还有这位,跟你一样姓李,也是木匠。”

李木匠与新来的同行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从现在开始起,包括老张在内,所有铁匠、木匠都归你管。”徐世杨郑重宣布:“你是咱十五屯的首席工匠,以后再开会,老张不愿来就不要来了,你代表就行。”

“啊?”众人惊讶的大叫一声。

“少爷,少爷!”李木匠焦急的喊了两声:“俺只是个木匠,木工活找俺还成,这铁匠的活,俺可一点都不懂啊!”

“不需要你懂,你只要干好自己手上活计的同时,管好他们三家就成。”徐世杨微笑着说:“我吩咐他们的工作,你负责监督他们完成,然后向我汇报进度,这样就行了,他们的奖罚都由我来。”

“从今天开始,你家每旬多领3斗粮,如果所有工匠都能完成我布置的任务,你多领一斤肉。有一户完不成任务,扣你一斗粮,三户都完不成,你就没有多的粮食了。”

徐世杨看着在一边低头不语的张铁匠,坏笑着对李木匠说:“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他们完成任务吧。”

“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李木匠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无法抵挡粮肉的诱惑:“成,俺试试!”

每月9斗粮,干得好了还有3斤肉,对这个世道来说,已经是难得的高薪了。

“努力吧。”徐世杨拍拍李木匠的肩膀:“以后你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公孙胜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右手不断捋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这是咋回事?又一个有机会当上堡主的竞争者?’

徐世杨懒得理会手下们对他这个决定会作何感想,吩咐完这些事后,他直接越过询问张铁匠工作的环节,向在场的十五屯“高官”们介绍另外两位新人:“这两位是解珍、解宝兄弟,从现在开始,他们归我直辖,大家可以互相认识一下。”

“两位壮士,幸会!”公孙胜最先反应过来,向猎户兄弟拱手行礼:“在下公孙胜。”

“幸会,幸会!”

互相认识一番后,徐世杨接着问:

“我走之后,堡里还有什么事吗?”

沉默。

片刻后……。

“没啥事的话,都散了吧,赶紧去干活,按我说的去办!”

“少爷,老身这边有点事,要向少爷禀报。”容嬷嬷低着头,犹犹豫豫的小声说道。

第35章 赵琳

越是混乱的时代,女性的社会地位就越低。

如果社会乱到现如今江北这种动不动人相食的地步,大多数女性就会退化成某种类似于工具、牲畜之类的物件。

或许很昂贵,可以算是奢侈品,但绝对不是人。

因此,徐世杨的徐家十五屯,就显得格外另类。

不仅管理层被强行塞入一个老婆婆,坞堡里的女性地位也相对较高——虽然安排给她们的活同样很重,干不完就要挨军棍,还会挨骂,但在这里,她们是人,不是玩物或工具。

简单来说,在徐家十五屯,丈夫是没有权利随意出售妻子的。

不管是临时出租还是永久出售,都不行。

想当初,刚刚接手坞堡的徐世杨,是连续砍了近七、八个脑袋,才把堡民随意处置女性的习惯更改过来。

当然,他管理坞堡的时间还不长,仍然无法堵住全部漏洞,但能改进一点,相对来说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造成一个后果,时间一久,十五屯的女性也养成了个别处绝对不会有,也不敢有的习惯——她们偶尔也会向徐世杨这个堡主提点要求。

当然,不能直接找徐世杨,必须通过容嬷嬷传话。

“又怎么了?那些傻妮子想要啥?”

听到容嬷嬷说有问题要汇报,徐世杨的第一反应,就是西院的女生宿舍那边,有人想要什么新东西了。

或许是想给集体厨房增添一口大铁锅?或许是想换个铁质农具什么的?

容嬷嬷犹豫了许久,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有个新来的妮子,想……,想加入少爷的亲兵队。”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然后就是哄堂大笑。

“哈哈哈!容嬷嬷莫要说笑!女子去给堡主当亲兵?哈哈哈!”

几乎所有人都像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前仰后合,乐不开支。

几乎所有人……,除了容嬷嬷和徐世杨。

“容嬷嬷,怎么一回事?”徐世杨严肃的问:“西院为啥会有人想加入亲兵队?”

“老身也不知道,本来老身也说她不要妄想,女孩子怎么能当兵呢?”容嬷嬷低着头,似乎有些羞愧:“但,但那个小妮子说,说她杀过一个鞑子,少爷您知道。”

“杀过一个鞑子?”爆笑中的人们稍微安静了一点。

杀过一个鞑子?这是啥意思?

十五屯这边,只杀过两次鞑子,一次是上次的夜战,一次是第二天对俘虏行刑,两次应该都没有女人参加才对。

“吹牛吧?”解珍小声嘟囔一句:“女人怎么可能杀过鞑子?”

女人还真有可能杀过鞑子。

别人不知道,徐世杨倒是想起那天夜里,那个趴在鞑子谋克主背后,用切肉的小刀疯狂背刺的小女孩。

实际上,那个鞑子谋克确实是女孩的战果,而且,她还相当于救了徐世杨一命。

如果真是那个小姑娘的话,别人可以笑话她异想天开,徐世杨却自认为没这个权利。

于是,他吩咐道:“叫那个想当亲兵的女孩来见我。”

周围的笑声彻底消失了,一帮大男人面面相觑:‘啥意思啊这是?还真有能杀鞑子的小丫头?’

‘这不可能吧?’

“遵命,老身这就去喊她!”

容嬷嬷忍不住笑了——总算对得起那个小姑娘偷偷奉上的厚毛毯了。

其实,那个丫头一开始想送她一件熊皮大衣,只是那玩意实在太惹眼,容嬷嬷虽然眼馋,却不敢收下。

还有,那丫头的姐姐长的俊俏,这么识时务,说不定有机会给少爷当个妾侍什么的,到时候就是一家人了。

这也是容嬷嬷愿意给她传达这种笑话般要求的原因。

莫欺少年……,啊不,莫欺少女穷啊!

大约一刻钟后,容嬷嬷找来了正在后厨帮忙的赵琳。

当时,徐世杨正坐在自家大厅那张圆桌旁,拿着自制的鹅毛笔在一摞纸上写写画画。

“少爷,她来了。”容嬷嬷小声提醒一句。

徐世杨抬起头,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眼前显得大大方方,没有一丝害羞感觉的小姑娘。

嗯,身材消瘦,估计在另一个时空,这体重能羡煞一众为减肥不要命的白骨精。

面容还算秀气,但年龄太小,根本没有长开。

对容貌方面的最高称赞,大概也就是“漂亮的小姑娘,很有发展前途”这种程度吧?

好在,今天要说的事,跟这女孩是否漂亮并无关系。

虽然她今天干干净净的,跟那夜那只肿着半边脸的泥猴子似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徐世杨还是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姑娘确实就是那个杀死一个鞑子谋克的女孩。

因为她们的眼神是一样的,一样清澈而又倔强。

“你想给我当亲兵?”徐世杨问。

“是,我想当兵,去打鞑子!”女孩回答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你叫什么名字?”徐世杨接着问。

“赵琳,我叫赵琳。”

“姓赵?”徐世杨沉吟一阵,疑惑的问:“宗室?”

这女孩的年纪并不大,虽然体型消瘦,但皮肤白皙(那天夜里,徐世杨看过她的身体),这不是农家能够养出来的,大周兴盛时不行,现在更是想都别想。

“我不是宗女。”赵琳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只是普通农家女而已。”

“说实话。”徐世杨根本不信。

赵琳咬咬牙,好半天才改口道:“早出五服了,确实不能算宗女——我是西边赵家庄生人。”

赵家庄……,难怪。

那个坞堡的堡主家族,是大周皇室流落在北方的远房亲戚,大概上溯到高祖父那一辈,才能跟如今的皇帝扯上一点亲戚关系。

性质大概跟刘备那个中山靖王之后差不多,如果赵琳现在去江南,大肆宣扬自己是宗女,大概率被人甩一巴掌,然后得到一个:“你也配姓赵”之类的评价。

也难怪赵琳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宗女,凡是有点自尊的人,都不会承认。

只是,既然七扭八拐的能跟宗师扯上一点关系,赵家庄在江北还是有些实力的,算得上一个强盛的坞堡。

单论人口,比徐家弱一点,但说起存粮和财富,就反过来比徐家强不少了。

可惜,这一切,都因为他们被鞑子攻破坞堡土墙,化为乌有。

第36章 女权

赵琳和她的姐姐赵珊,是徐家十五屯往西30里外,赵家3屯堡主的女儿。

那天鞑子破堡的时候,她们的父亲和兄长战死在坞堡大门附近,母亲被……,唉,反正也死了。

赵琳虽然养尊处优(相对其他堡民来说),但性格活泼,平时就喜欢跟男孩子一样去坞堡附近的小树林里掏鸟蛋,拿个弹弓射些小兽小鸟什么的烤来吃,跟她那文静的姐姐形成鲜明对比。

看到鞑子进了坞堡,她立刻行动起来,给自己和姐姐脸上抹了一把锅底灰,换上破烂衣服,藏在柴垛里躲过了鞑子的第一轮屠刀。

之后,她们姐妹又想法混进幸存堡民的逃难队伍,本想去投奔别的坞堡,可惜,难民队伍经验不足,没有粮食,行进速度也不快,而鞑子有投降的堡民带领,很容易就把这只小小的队伍又逮了回去。

之后的事,徐世杨大概也都知道了。

那队鞑子带着俘虏继续劫掠,直到来到徐家十五屯附近,被徐世杨袭击。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赵琳认真的说:“我家没有男人了,所以得我来报仇!所以我要当兵!我要杀鞑子!”

目前,徐世杨最喜欢听的词就是杀鞑子。

如果汉人不惧怕鞑子,有一个合格的政权把他们组织起来,局面本来不至于糜烂到这种地步的。

可惜,没有带头人的情况下,大多数男人的胆子,还不如赵琳这个年仅13岁的小丫头片子。

“你有这个杀敌心,我很欣慰。”徐世杨沉吟着,尽量用不那么伤人的语气,委婉的说:“但是,战场跟你想的不一样,你就算加入亲兵队……,嗯,我正想着组建一个医疗队……。”

“不,我就是要上战场!”赵琳坚定的说:“我这几天去看过亲兵队的训练,那个火枪根本不用太大的力气,男孩子能行,我一定也能用!”

其实,赵琳说的有些道理。

单就武器操作来说,火门枪确实是一种傻瓜型武器——它不像火绳枪或燧发枪那么重,也不像发射全威力弹的近代步枪后坐力那么大,就连未成年的孩子都能使用它,这方面简直能与AK媲美。

简单来说,使用这种武器,最需要的素质是胆大(因为必须近距离射击),心细(仔细操作火药与火绳,它们离得太近了)。

至于力量方面,有当然好,没有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徐世杨现在的亲兵也没什么力气可言。

如果有多余的火门枪,或者徐世杨能给亲兵和壮丁们装备更先进的火器,把淘汰下来的火门枪给类似赵琳这样的小姑娘似乎蛮不错的。

可惜,徐世杨没有那么多兵器,有限的火枪,必须集中装备更有用的人。

“这样吧。”

徐世杨决定做一点妥协,总之,不能伤了年轻人的杀敌决心。

“等会,我会找容嬷嬷,让她在西院那边说一声,有跟你一个想法的女孩,都可以报名,只要通过考核,都可以编入亲兵队。”

听到这话,赵琳高兴的使劲点头。

有些事,她刚才说的不尽不实。

其实,鞑子攻破坞堡的那一天,是她年幼的弟弟忍不住哭出声,被破门而入的鞑子察觉,为了不暴露两个女儿藏身的位置,她们的母亲不得不抱着弟弟冲出藏身之所。

赵珊、赵琳姐妹就在柴垛里,眼睁睁看着鞑子在绝望的母亲面前摔死弟弟,又把母亲折磨致死。

从那以后,赵琳心中就只剩下两件事:第一,照顾好唯一的亲人姐姐。第二,报仇,杀鞑子。

只杀一个海呼里,当然是不够的,想再遇到一个能用小刀背刺鞑子的机会,也很不现实。

赵琳认为,只有参加徐世杨的亲兵队,她才有报仇的机会。

而且,亲兵队待遇不错,自己当上堡主的亲兵,堡里自然不会有人敢欺负姐姐——她的性格实在太懦弱,看起来太好欺负了。

至于考核什么的,别的姑娘会怎么想怎么做,赵琳并不清楚,但她认为自己毫无问题。

“事先说明,我现在那么多火枪装备女队。”徐世杨接着说:“你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医护工作。”

赵琳原本兴奋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我会给你们颁布女兵队的具体条例,要当亲兵,你们就必须严格按照条例行事。”

徐世杨无视赵琳那拉的老长的脸,认真的说:

“姑娘,当上亲兵,你就不再是普通的农家女孩了,虽然暂时可能没法手握刀枪上阵杀敌,但你是战士,必须服从命令,我也会以军法管理你们。”

“那是应有之理,可我真的能杀鞑子,你知道的!”赵琳还是有些不甘心:“我还读过书,我们女孩心思也比男孩细腻,我看我们用那火枪比粗手粗脚的男孩方便。”

“姑娘,现在临阵,火枪只能开一枪。”徐世杨笑着摇摇头:“之后就得拿火枪当铁棍,上去跟鞑子拼命。”

赵琳显得更失望了。

“再说,战士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种事,不是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我命令你们承担医护职责,你们就得做好,做不好我就要罚你们,甚至有可能直接斩了你们。”

“这一点你一定要想好,到底是单纯的做一个医护人员,还是当战士中的医护人员。”

看赵琳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徐世杨觉得还是得给点甜头,毕竟,这是他来这个世上,见过的第一个愿意主动打鞑子的属下。

“如果你们选择当战士,男兵训练间隙,你们可以用他们的武器训练。”徐世杨诱惑道:“将来如果军械有多的,我也会给你们装备。”

“真的?”赵琳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也难怪她不信,这世上还没有过单纯由女子(还是未成年女孩)组成的建制部队。

实际上,就算徐世杨来的那个世界,也只有二战时期的红毛子,真正把女兵像男兵一样成建制的扔进前线的绞肉机中。

也不知道前世的女权们怎么看待这种真正的男女平等,反正,徐世杨是打算向红毛子学习,尽可能动员每一分力量。

“当然是真的,我说话算话。”

徐世杨认真的回答:

“我始终认为,结束这个乱世,也需要你们女人付出一份努力。”

“真的?那咱俩就说好了,你有多的火枪,要给我们女兵队!”

“真的真的,别没完没了,不要忘了,你还没通过考核呢!”徐世杨不耐烦的挥挥手:“现在快去干活!”

第37章 人生大事

赵琳这次没能达成最重要的目的,但也不是完全空手而归,反正看她那模样,对徐世杨的承诺还是满意的。

于是她心满意足的走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容嬷嬷,直到赵琳离开,才再次开口:

“少爷,这姑娘长的挺俊俏。”

“呵呵,一个没长大的丫头片子。”徐世杨对此不以为然。

容嬷嬷想了想,感觉这说法也对。

于是她暗示了另一个目标:

“这丫头还没长成,以后再说。不过她那个姐姐,叫赵珊的,今年16了,正合适。”

“容嬷嬷你到底想说啥?”

“少爷,您快要成丁了。”容嬷嬷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从语气上来看,谈及这个问题,她非常坚定:“少爷的正妻得找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您可以先收个小的。”

‘晕!怎么这年头都有催婚的?’

“容嬷嬷,现在不是谈论这种问题的时候!”

“现在不是,啥时候是?”容嬷嬷摇摇头,人生第一次反对徐世杨的观点:“少爷,您要打仗,这是你们男人的事,老身管不着,但老身知道,战阵之上,刀枪无眼……,老身想,您至少应该先留个后。”

“呃……。”

“少爷还是听老身一次吧,这男人,只有成了家,才算真男人,才知道自己创下的偌大家业是为了谁。”容嬷嬷抬起头,直视徐世杨,那气场,居然压的他有些畏缩:“老身已经老了,少爷有了孩子,甭管嫡庶,老身也就可以瞑目,去下面见小姐了。”

持论甚正,难以反驳啊。

“这事……,容我再想想吧。”徐世杨下意识想要回避问题。

“还想什么?少爷这么重视人口,怎么就不先想着给徐家多填几个丁口?”容嬷嬷甚至都有点鄙视徐世杨了:“长房的大哥儿同样还没娶妻,妾都纳了三房了,孩子也有两个,听说小的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少爷可不能再拖了!”

实际上,虽然出发点不同,但容嬷嬷说的确实是正经道理。

越是乱世,人口就越重要,值得信任的子侄辈更是重中之重。

实际上,徐家在这方面就有所欠缺——睦字辈三兄弟,一共只有6个儿子,其中3个还没成年,以至于家里15个坞堡,居然有9个外姓堡主。

而徐世杨本人,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跟这世道刚到底,未来他就要直面盗匪、流民、其他坞堡以及各路鞑子,可以想象,必然会有很多危险的战斗等着他。

不管成功与否,他都需要一个能被大家承认的接班人,以稳定军心。

一个没有后代的领袖,会给核心下属一种有可能人死政熄的感觉,非常不利于团结。

在这种大前提下,徐世杨前世残留的那点,对男女感情的小布尔乔亚思想,实在是不止一晒。

“行!那就有劳容嬷嬷,给那姑娘说一声,问问她愿不愿意。”

既然如此,徐世杨决定从善如流。

感情吗,以后慢慢培养吧。

“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堡主要她做妾是看得起她!”容嬷嬷不屑的说。

“不!一定要得到她本人的同意!”这一点,徐世杨不打算妥协。

他要释放民族主义,重新培养汉人的自尊,这种伤同胞尊严的事,坚决不能开口子!

可以伤那姑娘的心,但绝对不能伤她的自尊。

哪怕是形式主义,也得把面子给足!

“行,只要少爷同意,这事就听少爷的。”最核心的问题解决后,容嬷嬷也不介意在细节问题上做些退让,何况,她确实不认为那赵珊会不同意。

“还有一点,堡里马上就要出兵打仗了,现在一切以战争为优先,纳妾的事,等这一仗打完再说。”

“是,少爷,老身知道轻重。”

……

公孙胜负责管理的火药工坊,在坞堡东北角的一个单独院落里,为了防火防爆,这个院落有专门的夯土墙,并且附近没有任何其他建筑物。

院落内,还专门铺了厚厚的细沙,并在四周角落里摆放着一排排盛满水的水桶。

平时,公孙胜就带着他的几个徒弟住在这个院落空闲房子里,今天,公孙胜不知为何,突发奇想要请人吃饭。

如今这个年头,任何能吃的东西都很宝贵,请客吃饭,几乎成了堡主级别的专利。

因此,接到公孙胜邀请的几个人,都很痛快的来蹭这顿免费晚餐了。

为了这次宴席,公孙胜花费了大量私财,专门从坞堡的库房里换来了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和3斤猪肉,一坛浊酒。

加上爽口的野菜和可劲造的重罗蒸饼,组成了一顿恐怕徐世杨都得眼馋的丰盛大餐。

而公孙胜今天宴请的人,只是亲兵队的徐二,新来的解珍解宝兄弟,以及失去了参加坞堡高层会议资格,因而显得格外失落的张铁匠几个人而已。

“来来来,诸位兄台,尽量吃,别客气!”公孙胜招呼几人分别落座,他的徒弟给客人们倒上浊酒。

“咱们同在一个村子,给堡主干活,从今往后就算是兄弟了!以后,咱们几个可要好好亲近亲近!我这里,先干为敬!”

说着,公孙胜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徐二微笑着一言不发,跟在公孙胜后面把酒灌进肚子,然后毫不客气的夹起一块大肥肉,吃的满嘴流油。

解珍解宝兄弟互相看了一眼,作为初来乍到的坞堡民,他们有些不明白这公孙胜为啥跟他们这么亲近。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酒肉的威力也很快压倒心中的疑惑,兄弟俩陪着笑脸,跟在公孙胜后面把碗中酒喝干。

只有张铁匠,似乎对公孙胜的想法毫不关心,端起碗随便喝了一口,拿起一个蒸饼,一块块撕下来,有气无力的嚼着。

“张老哥,你有心事?”放下酒碗,公孙胜微笑着问:“还是说,我这酒肉不合胃口?”

张铁匠抬起头,木然的看了公孙胜一眼,过了好半天,他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公孙先生……,你平日最得堡主信任,你说,堡主让那李木匠掌管堡中所有工匠,是不是对俺……,是不是对俺有什么看法?”

第38章 我要当堡主

“呵呵,张老哥,你自己觉得呢?”

公孙胜笑着给张铁匠倒酒:

“你是铁匠,那老李不过是个木匠,结果新来两户工匠,连你一起,堡主都让老李管着。”

“嘿嘿,都这样了,堡主对你有没有看法,你自己不知道?”

“这,这……,唉……。”

张铁匠唧唧半天,最终还是一句整话都没说出来,只能低着头喝闷酒。

倒是一旁吃菜的解珍解宝兄弟,觉得这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那解珍问道:“公孙先生,张老哥是铁匠吧?堡主为何让一个木匠管全堡的工匠?应该是铁匠更重要吧?”

“解珍兄弟,这正是俺今天请你们来的原因。”

公孙胜殷勤的给他倒酒:

“跟了堡主这些时日,俺算是看出来了,咱家堡主,跟别处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解宝好奇的问。

“你们谁见过,得到一个村子不过1年,就敢带人去打鞑子的堡主?”

没见过,谁都没见过。

其实这不是当堡主时间长短的问题,别说当上堡主不到一年就去打鞑子,就是当10年堡主的人,也不敢干同样的事。

“这不,打完鞑子才几天啊,堡主又鼓动全家去打浮来山。”公孙胜虚指一下北面浮来山的方向,带着明显得意的语气说道:“那浮来山现在有5个寨子,打下来之后建3个坞堡不成问题吧?”

“徐家两代成年男丁,一共才6个人,你们觉得,三个新坞堡的堡主应该是谁?”

“咱堡主这个不安分的性格,你们觉得,他明年还会打谁?”

“后年呢?再往后呢?打不下来也就罢了,若是打下新的堡子,那些新坞堡堡主是谁?”

说到这里,解宝还是有点迷糊,但解珍已经全明白了。

“徐家没那么多人当堡主!”他小声给弟弟解释一句。

“诸位兄弟,俺这辈子就打算卖给徐家——不,卖给堡主了!”

公孙胜压低声音,缓缓地说道:

“俺也不瞒什么,俺要当堡主!”

“可这堡子是人徐家的,谁能管一个村子,还得咱堡主说了算,诸位兄弟都是堡主面前的红人,到那时候,还请多给俺美言几句。”

公孙胜今天请这些人,都是有原因的。

其中,解珍解宝直属徐世杨,显然很受重视,但他们是新来的,公孙胜自认为他们对自己的目标没什么威胁。

徐二是亲兵队副队长,这是个尴尬的职务,他上头还有个正队长徐大,如果要从亲兵队中外放一个坞堡主,老实听话的徐大比徐二合适的多。

但是徐二不可能没有一丝别的想法,公孙胜需要他的支持,反过来他也同样需要公孙胜的帮助。

至于张铁匠……,呃,他本想拉拢李木匠,但今天徐世杨一句话就把李木匠提升为整个十五屯的工匠头子,这地位立马就不同了,公孙胜甚至觉得,李木匠会是未来争夺堡主位置的重要竞争对手。

这道士现在有些后悔,也许,不该把改进木炮工艺的功劳给李木匠——至少不应该全给他。

“俺也相当堡主。”解宝小声嘟囔一句。

“俺也想,谁不想当堡主啊!”解珍没好气的说。

“诸位兄弟,咱们守望相助,都有机会的。”公孙胜笑眯眯的说:“堡主不是个安分的,仗会一直打下去,徐家的坞堡会越来越多……。”

解珍突然问道:“公孙先生,如果打败了怎么办?”

“这就要看,你们是愿意为天天好酒好肉的日子搏一把,还是甘心做一个普通猎户了。”

公孙胜坐回位置上,夹起一块兔肉扔进嘴里,连骨带肉,吧嗒吧嗒全嚼碎了咽下去。

“老张,你也想想吧。”

“你是想当一辈子铁匠,还是想向老李那样,将来也给你那俩儿子留一个村子。”

“这……。”张铁匠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在思考自己的未来。

只有徐二,依旧满脸无所谓的大吃大喝。

未来?他早就想明白了,根本不需要公孙胜来提醒他。

当堡主?呵呵,那有什么意思?

作为亲兵,徐二比公孙胜更加熟悉徐世杨的性格——他们的堡主特别痛恨坞堡,因为这样做虽然分散了风险,却也难以集中力量。

公孙胜只知道徐世杨喜欢打仗,却没去想,要打仗,当然是力量越集中越好。

只有一心守成的老大,才会喜欢建设新坞堡,那种首领绝对不会是徐世杨。

在他的手下,谁愿意去当坞堡主,尽管去争好了,徐二的目标,是当上亲兵队长!

……

十月十六,十五屯进入临战前的准备工作。

参与本次作战的,包括徐世杨的亲兵队,一共50个14到16岁的孩子,其中17个人是老兵,其余都是新招募的,包括原本村子里的孩子,以及二十个徐世杨从郑天寿那里买来的,身体素质还算可以的男孩。

实话实说,如果不是买回这些孩子,徐大徐二还真没法凑齐要求的50个人。

实际上,这所谓的亲兵队,真正有用的,不过30人,全是亲兵队中的“老兵”,以及本村的孩子。

那20个买来的男孩,这次的任务只是感受战场而已,他们的身体素质还没恢复到能参与战斗的程度。

火门枪的数量多了一些,包括张铁匠新打造的,以及其他坞堡用来交换鞑子俘虏的,一共15杆。

这已经算是不少了,毕竟其他坞堡也要备战,他们的铁匠也得紧急打造一些兵器。

徐世杨打算把能参战的三十个亲兵编成两队,一队负责使用火门枪。另外一队负责操作木炮。

剩下不能参与战斗的20人,这段时间就训练装填火药,帮前线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这天,徐世杨下令两户铁匠暂停手中的一切工作,为亲兵队打造一批矛头,这种矛头被要求可以直接插在火门枪的枪管上,这样,参与白刃战的时候,火门枪可以当做短矛使用,而非令人尴尬的铁棍。

这不是刺刀,型制也并不统一,好在徐世杨一共只有15杆火门枪,他可以给每一杆枪专门准备一个矛头,不用操心零件互换问题。

第39章 备战2

按照徐世杨的要求,解珍解宝从坞堡民中挑选8个强壮一些的男丁,组成一支精锐小队,徐世杨希望这只小部队未来能够发展成强大的斥候队伍,执行战术侦察、散兵战等个人技战术要求较高的任务。

因此他打算给这只队伍装备眼下最精良的武器——从鞑子手中缴获的甲胄、圆盾、弓箭、长刀以及狼牙棒或飞斧等投掷兵器。

从外表上看,这十个兵就像是鞑子的复制品,看起来蛮吓人的。

当然,也仅仅是外表像,实际战斗力差的还很远,只有作为正副队长的解珍、解宝实力配得上装备。

亲兵队和斥候队之外,就是十五屯真正的核心——由200名堡民男丁组成的队伍。

其中50人装备削尖的木枪充当长枪兵,50人装备伐木斧和镰刀,就当是近战兵了。

剩下100人,实际上被当做辎重队来使用,于是他们就只能装备各人准备的“武器”,比如哨棒、锄头、耙子甚至干脆就是一根扁担……。

这样的队伍,除了人数较多以外,恐怕还不如别的坞堡,毕竟别的坞堡铁匠不需要把制作枪管当成主业,有时间给民兵的木矛装个铁枪头。

为了让这只队伍变得稍微像样一点,徐世杨发动全村的人一起制作盾牌。

盾牌的原材料来源于被西边几个被鞑子焚毁的坞堡,那里留下不少破门板,用驴骡大车拉回来,再裁成一些小块,穿上一根绳子就成了。

盾牌有圆有方,虽然缺乏统一形制,好歹也算是一种防具。

徐世杨命令解珍解宝测试了一下,这种简易盾牌在远处能防住鞑子的轻箭,但离得近了就不行了,10米左右的距离上,1、2箭就能击碎整块盾牌,更别说破甲锥之类的重箭。

倒是用来防御土匪的软弓相当不错,而且,能够给装备简陋的民兵极大的心理安慰。

“战兵”队由公孙胜负责指挥,辎重队的队长则是李木匠。

鉴于有可能攻城,徐世杨把两户木匠全都编入辎重队伍,如果需要,他们可以就地制作简易盾车。

最后,徐世杨还有一支由8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组成的医疗队——徐世杨宣布这支没有战斗力的小部队也属于亲兵队行列,不允许任何人骚扰她们。

8个医疗兵每人都斜背着一个小挎包,里面装着一些草药,纱布等简易医疗用品,以及一柄小刀。

小刀是医疗队队长赵珊强烈要求的自卫武器,徐世杨很诧异这个看起来过分温柔的姑娘居然会有这种要求(如果是赵琳就比较容易理解了),在他看来,等到医疗队的小姑娘必须用这种东西自卫,那证明己方全军已经崩溃了,一柄小刀什么都保护不了。

但是赵珊告诉他,这柄小刀,只是给女兵们一个保护自己贞洁的机会。

这个解释让徐世杨恼羞成怒,在他看来,这话简直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不信任——一个连女人都保护不了的家伙,如何相信他能改变这个世道?

最后还是容嬷嬷劝住了火冒三丈的徐世杨。

用她的话说,女人落在敌人手里,只会更加悲惨,到时候,死亡反而是某种解脱。

如果男人们觉得这很丢脸,那就鼓起勇气,好好打仗,不要让自家女人有机会用这种东西好了。

“你们绝对用不着这东西的!”徐世杨咬牙切实的对赵珊说:“我发誓你们绝对用不着这种东西!”

“嗯,我信你。”赵珊温柔的笑了。

……

“姐姐,他好奇怪啊,居然为这种事发火,男人不是都希望女人对自己忠贞不二的吗?”

“嗯,他的想法有些与众不同呢。”

“呵呵,姐姐是不是心动了?前几天容嬷嬷找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替他说媒来了?”

“琳琳,我们不是堡主家的小姐了,哪用得着说什么媒?”

“……。”

“我呀,只能做个妾了呢。”

“姐姐……。”

“什么?”

“我会保护你的!”

……

鞑子出征喜欢选在秋高马肥的季节,而汉人豪强打仗一般是秋收过后。

时间不同,但原因是一样的——方便后勤。

秋收之后,坞堡民兵才有余粮出外打仗,才有余粮搞一些战前训练,也不用担心战事耽误田里的活儿。

如果是别的季节,繁重的农活足以耗光所有人的体力,谁还有心情去打仗?

这也是坞堡与土匪的区别——只要目标合适,坞堡也会抢劫,但他们的主要经济支柱仍然是农业生产。

而土匪相反,虽然他们在山上也有一些农田,但他们主要依赖抢劫维持生活。

土匪不会刻意选择秋收之后打仗,他们不像坞堡民那样在乎是否耽误农活。

好在,之前徐家一直与浮来山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等到徐家下定决心开打的时候,属于坞堡民兵的时间窗口已经到了。

像徐世杨这样粮食留存多的,甚至可以在战前维持每日一训的高标准。

上一辈子,徐世杨曾经看过一些戚大帅的书,对鸳鸯阵这类适合小规模战斗的阵型推崇备至,但实际应用,现在还不成熟——坞堡民兵本质上就是一帮农民,无论是武器还是技战术,都不足以支撑任何复杂战阵。

因此,徐世杨干脆简化战法,试图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

按照他的设想,如果浮来山土匪下山野战,那么十五屯的战术就是用木枪抵住对方老匪的突击,以木炮、火门枪和弓箭手提供1到2轮火力打击,削弱对方的战斗力,然后投入镰刀斧头兵掩杀。

如果对方死守城墙,那简直再好不过,他可以用简易盾车掩护少数勇士,用火药爆破对方寨墙,等到土匪的土墙被火药炸上天,不信那些乌合之众还有抵抗决心!

因此,十五屯的战兵队,只需要训练两种战术:第一,长枪兵训练以密集队形抵挡积年老匪的突击。

第二,镰刀斧头兵训练5人规模的小规模群架,啊不,是小规模白刃战的能力。

标准的乌合之众,好在用来对付同样乌合之众的土匪没什么问题。

第40章 午夜故事会

十一月初三

徐世杨亲自带队,15屯270人的“大军”浩浩荡荡前往1屯与徐家其他部队汇合。

此时他骑在鞑子的战马上,身穿女真谋克级别的亮银色铁札甲;腰里挂着虎牙大刀;鞍背上有一副鞑子的战弓,一副箭插,里面装着10支重箭和10支轻箭,此外还有一柄马刀和一面圆盾。

这不是民兵的简易木盾,而是背面有铁条加固,正面覆盖两层牛皮的真正盾牌。

这一套耀眼的装备,加上徐世杨魁梧的身材,搁在这世上哪一伙势力手中,都能得到一个“精锐”的评价。

果然不出所料,他这身烧包的装备,一露面,就引发聚集在1屯附近的其他坞堡民兵极大的关注。

“这人是谁?”有年轻的堡民问。

“咱十五屯的堡主,徐世杨徐大人!”一个2屯曾经见过徐世杨的老堡民啧啧赞道:“果然,不愧是能杀鞑子的莒州雏虎!看这样子就知道,绝对有万夫不当之勇!”

听起来,这老堡民还读过一些书呢。

“哇……,好厉害!”

人群中发出阵阵混杂着羡慕、惊讶、欣喜等等情绪的赞叹声。

“哈哈,三弟,好威风啊!”徐世松站在宗祠大门前,大声笑道:“你这一身铁甲,怕是站在那里让土匪打,他们也打不穿吧!”

“大哥要是喜欢,等下次鞑子再来的时候,小弟再抢一副送你!”

“哈哈哈,这话不对,下次三弟如果再去打鞑子,可要记得叫上为兄,到时候我自己去抢一副!”

徐世杨的装备,真是羡煞徐世松了,这会宗祠前面的小广场上,来自15个坞堡的近4000民兵,都在看着两人,这让他突然产生一种豪情,仿佛鞑子确实没有那么可怕,他们的装备,如果自己想要,也是手到擒来一样。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徐世杨就喜欢听这种豪言壮语,他也不管对方这是不是大话,只是一口答应下来:“下次鞑子再来,咱们兄弟一同杀敌报国!”

……

这次出兵,徐家可谓倾巢出动,15个坞堡一共凑了3900多人,比徐世杨当初预计的还要多出好几百。

光各个坞堡牵出来用以运送粮草的马骡大车就有上百辆。

汉人出动这样的大军,恐怕是建兴年以来,齐省大地上的头一遭了。

1屯没有那么多空余屋子,因此其他坞堡来的民兵,只能围着1屯的土墙休息,好在大家都有在外露宿的经验,1屯提供了充足的柴草。

喝一碗加了少许盐巴和野菜的粟米粥,点起篝火,再在地上铺一层厚厚的干草,人睡在上面非常舒服。

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不开眼的野兽袭击几千人组成的队伍,因此,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第一屯里面有徐世杨住宿的地方,但这一次,他没有住进去,而是选择跟十五屯的民兵一起野营。

人类军事史上,大多数时候,军官在生活待遇上都会搞特殊化,甚至在普通士兵眼里,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仅有的贯彻几个官兵平等的特殊例子,每一个都能发挥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强大战斗力。

徐世杨现在无法给部队提供精良的装备、完善的训练和充足的补给,因此只能在这种边边角角的问题上加以弥补。

傍晚吃饭的时候,他坐在一个篝火堆旁边,给一大帮围过来的民兵讲故事。

当然不是什么白雪公主之类哄女孩子的玩意,而是取材自系统科技,经过徐世杨改编,大体符合本时代风格的荤段子。

大家都是俗人,一帮民兵很快被逗得前仰后合,甚至有人笑的肚子都疼了。

到最后,徐世杨身边乌泱泱的围了好几百人,那嘈杂的景象,他都怀疑后面的伙计们能不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趁这个机会,徐世杨又开始不动声色的在荤段子中插播YY片段,基本都是些嘲笑鞑子的小故事,取材自另一个世界的某点。

什么汉家儿郎天下无敌,漂亮的鞑子小姑娘争先恐后的投怀送抱,然后来上一段汉男鞑女如何敦伦的404片段,期间还要增添一些母女、姐妹之类的调味料。

徐世杨一口气讲了半个多时辰,听得男兵们热血沸腾,很多人甚至已经开始畅想何时能去鞑子的领土上看看,那些鞑子婆娘是否真的如此“热情”。

这种情绪当然不可能长久,再遇到鞑子兵他们仍然会两腿发软直打哆嗦,不过徐世杨的目的也只是给他们埋下一颗种子,他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等待种子生根发芽。

“行了,明天还有誓师大会,然后就要出兵,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

徐世杨果断结束了这次午夜故事会,大声对意犹未尽的民兵们说道:

“想听的话,等咱们拿下浮来山,老子再给你们讲。”

等众人散去,他又悄悄对亲兵队的孩子们吩咐道:“今晚给医疗队上双岗,谁敢越线直接砍了!”

“是。”老实本分的徐大认真的回答。

……

这个时代,信息传播速度很慢。

特别是江北这边,内陆坞堡之间的主要交流几乎完全基于每年一次的集市。

因此,之前浮来山的几位当家只晓得今年鞑子的劫掠结束的特别早,至于原因,则是不知道。

等到徐家的集市也匆匆结束,一大堆消息通过别家的坞堡或山寨,一起涌上浮来山,几位当家才得知,原来是徐家把鞑子打退了。

与此同时,自家三掌柜下山换盐,被徐家砍了的消息也一起跟着上了山。

过了没几天,徐家正在集结队伍,明显准备有所行动的消息也来了。

“这徐家是要跟我们翻脸呐!”

四头领燕顺站在定林寺大雄宝殿中央,大声叫道:

“他们杀了老三!这是又要攻打山门啊!咱们可不能忍!”

“四哥说得对!”体形矮胖的王英也跳了出来:“这徐家是欺到我浮来山头上来了,要是不把他们打回去,今后山下的坞堡怎么看咱们兄弟?恐怕一个个都不会按时交粮食袄衣了!”

燕顺、王英与那脑袋挂在徐家坞堡墙上的郑天寿是一同落得草,互相之间的关系比另外两位头领亲密不少,因此,他们两个也是最想报复徐家的浮来山掌柜。

第41章 矛盾

“徐家的人多。”坐在上首中间位置的罗道人眯着眼,思索着说:“听说,这次他们凑了近万人,不可力敌啊。”

徐家实际出兵不到4000,但为了震慑敌人和其他势力,对外宣传是一万人。

“掌柜的,徐家上哪去找近万人?”燕顺急道:“我看那只是徐家放出来吓唬我等的假消息,他家能有五千人就不错了,这些读书人就是蔫坏!”

“五千人也不少了,咱们山上一共才两千五百丁壮,只有他们一半。”二当家刘高接着说道:“我看,还是守好寨门即可。等到他们退兵,咱们到明年春耕的时候再下山,这才是必胜之法。”

“对,老四老五,你们不必急于一时。”罗道人附和着二当家的意见:“不论是五千人还是一万人,出动这么多兵,徐家的粮草必然不多,咱们只要守个3、5天,徐家必然退兵!”

“可是,若那徐家全力攻打一个山寨,咱们怎么办?”

这才是燕顺王英想要主动出击的原因。

浮来山上一共2500土匪,分成五个山寨,罗道人的山寨有800土匪壮丁,燕顺有500,其他三个山寨都只有400壮丁。

瓜分了郑天寿的人口后,燕顺王英的山寨中,兵力增加到500人,平时这也就足够了,但此次,如果他们还是分别防守自己的山寨,那就是以1打10的悬殊差距,这种情况下,寨墙可不是那么可靠。

何况,徐家手中有一些浮来山的俘虏,可以用来带路。另外他们本来就有人对浮来山的道路很熟悉,连熟悉地理的优势都指望不上。

燕顺王英觉得,如果大家真的各自回家防守各自山寨,大概率确实如罗道人和刘高所言,徐家围攻个3、5天,就因为粮草不济而撤退。

但在此之前,徐家打破1、2个寨子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哪怕只打破一个,也只能是他俩中的某个倒霉蛋。

土匪就是这样,如果说豪强至少还有血缘关系为纽带,缓和各势力之间矛盾的话,匪首之间的利益纠葛和对立,只会更加难以调和。

那些真信江湖义气的傻瓜,有一个算一个,现在坟头的草都比人高了,嗯,也不对,恐怕绝大多数连个坟头都没有。

“如果老四老五你们怕徐家集中攻打一个山寨,那倒不如你们先搬到俺这里来好了。”

二掌柜刘高阴恻恻的说:

“咱们集中防守两个山寨,那徐家最多烧两个空寨子,等他们退了你们再回去。”

听到这话,燕顺王英的脸色都变了。

郑天寿一死,他的山寨、部下和财产就被另外四位掌柜的瓜分,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他们两个跑到罗道人和刘高的寨子里求庇护,就算不被吞并,也肯定会被扒一层皮。

然后,重建山寨还需要钱,恢复实力都不知道得等到何时,更别说有机会扩充力量。

如果他们答应下来,两个人将失去赶上罗道人与刘高的机会,永远被大掌柜和二掌柜压在下面。

“大掌柜,你真不同意野战?”燕顺语气冰冷的说:“伤了咱兄弟们的心,可就补不回来了!”

“补不回来你又想怎样?”刘高语气冰冷的说:“难道你还想投了那徐家不成?”

“未必不可!”矮壮的王英猛然跳起来:“想吞下咱们兄弟的财产?也得看你刘高有没有这个胃口!俺们投了徐家一起打山门,你刘高第一个死!”

“那我现在就要你的命!”刘高蹡的一声拔出佩剑,两人属下的积年老匪也各自刀兵出鞘。

“住手!都住手!”

眼看一场火并就要爆发,罗道长不得不站出来缓和局面:

“都是自家兄弟,闹将起来平白让那徐家看了笑话!”

“看笑话总比被别人铲了强。”燕顺摊牌道:“大掌柜,俺话搁在这,要不然咱们一起去跟徐家干了,要不然,俺们兄弟可要自谋生路了!”

……

出兵是个很麻烦的工作。

特别是徐家其实没人有指挥数千大军向一个目标前进的经验,因此,不管事先再怎么准备,设想的再多,部队还是走成了一个一字长蛇阵。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最渴望战斗的徐世松所部,由于梁军老夫子不适合参与战争的事,因此他实际上指挥两个坞堡的民兵,仅从人数上来说,属于实力最强的那部分坞堡主。

他来做前锋也能让人放心一点。

给全军做后卫的,是徐世杨,他还要负责保护大车队的安全。

然后,徐家其他堡主的部队就夹在两人中间,稀稀拉拉散了近10里之远,以至于兴冲冲的徐世松走到莒州城下的时候,徐世杨才刚刚离开1屯的北门不久……。

这真是一场悲剧,如果对方有一支强军,不需要多,只要百十个精锐骑兵,绝对能击溃徐世松,然后一节节翻卷整个徐家的大军。

好在徐家这一次的对手是土匪,没有能执行这样任务的部队,因此从第一屯到莒州城这段路,还是相当平静的。

家主下令徐世松在莒州城扎营,等待后续部队。

从莒州再往西15、6里就到浮来山了,徐睦江再怎么不知兵,也不至于让队伍用这种姿态去撞土匪的山门。

此时的莒州城早已败落,虽然仍旧挂着一个县城的名号,但居住在城内的人口已经非常稀少,有统计的大概只有150户左右,全部属于一个姓范的大户人家,他们利用一节旧城墙拐角,圈出一块聚居区。

除了两面围墙是砖石城墙以外,这范家聚居区其实跟城外面的坞堡也没多少区别,因此徐家之类的地方豪强喜欢称呼这里为范家屯。

范家屯的主要田地都在城外,靠近洛水河,浇灌比较容易,因此产量不错,这范家也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强大坞堡之一。

不过,再怎么强大,也只是一个坞堡,占地面积只有旧莒州城的10分之一左右,徐世松一到,毫不客气的占据了城中剩下的破旧房子——城内好歹有一些断壁残垣可以挡挡风,靠着这里扎营,自然比在城外露营强的多。

第42章 分享

徐世杨护送着大车队到达莒州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站在一节城墙残垣处,可以清楚的看到范家占据的西北角那边,灯火通明,一些拿着草叉、木枪、镰刀等武器的堡民,正挤在的站在坞堡墙上,紧张的注视着徐家军这边的动静。

很显然,那里也已经全体动员上坞堡城墙了。

按理来说,作为同样受到浮来山骚扰的两家地方豪强,范家就算不箪食壶浆,至少也应该对徐家的军事行动感到欣喜才对。

可是他们却对徐家表现出极大的警惕。

这世道就是这样,除非双方关系十分亲密(比如有姻亲),否则强大的坞堡对弱小坞堡的态度,也不比土匪友善多少。

如果有机会,徐世杨的父亲和大伯,怕是也不介意在攻克浮来山之前,先拿范家补充一下物资和人口。

徐世杨摇摇头,汉人地方势力之间的提防越深,对他未来的计划就越不利,搞不好,将来他在有力量驱逐鞑子之前,得先发动一系列针对汉族地方武装的统一战争。

那将是他最不想打,却又不得不打的战争。

……

不知道是因为范家防守严密,还是老爷们不想在大战前另生事端,反正,这一夜双方气氛虽然紧张,却也没真的发生什么冲突。

天亮之后,范家也看出徐家军没有找他们麻烦的心思,因此明显松懈了一点。

一大早,范家一个耆老带着几个小厮,牵着两辆骡车给徐家军送来了“劳军”的物资——高粱饼子、加了盐的野菜汤还有一些鸡鸭和禽蛋(最后两样是专门给徐家堡主们准备的)。

虽然没有酒肉,但一大清早就能吃到刚刚蒸出来,还带着温热气息高粱饼子和野菜汤,对常年处于半饥饿状态堡民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徐世杨自己分到一只烧鸡和两枚熟鸭蛋,他用手大概称量了一下鸡的重量,可能只有两斤多一点,闻着倒是挺香,可惜太瘦了。

人就是这样,上一世,徐世杨极端厌恶那些饲料催肥的肉食鸡,他甚至觉得吃那种鸡肉跟直接吃纸的味道差不多。

但在这个时代待的久了,他又开始怀念起那些肥大的肉食鸡来了——至少分量十足,可以敞开大嚼啊!

“老李!”

徐世杨叫来负责辎重队的李木匠,把烧鸡递给他:

“叫人把它剁碎了,加在大家的汤里。”

“哎,好……,哎?”李木匠差点没反应过来:“少爷您不吃肉吗?”

“怎么不吃?也给我来一碗菜汤,那里面不就有肉了?”徐世杨大大方方的说:“顺便把这俩鸭蛋给医疗队送去,告诉她们,想想办法,每人都要有一点。”

将心比心,既然现在还无法同甘,那至少要做到共苦。

公孙胜、李木匠等坞堡里的管理人员本来也有加餐,差不多就是一碗加了一块肥肉的重箩蒸饼这种水平。

等李木匠把徐世杨的要求悄悄告诉几位队长之后,他们凑在一起互相商量一阵,觉得徐世杨这样做很有深意,值得效仿。

况且他们几个下属如果吃的比徐世杨还好,会显得有些逾越,这可不是“为人臣”的道理。

于是,所有人都把精致的早餐贡献出来,跟士兵们分享。

……

一个十五屯的士兵瞪大眼睛看着手里的木碗,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没睡好,以至于一大清早连伙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他用空出来的一只胳膊使劲揉揉眼睛,再揉一下……。

嗯,似乎没有看错,碗里确实飘着大量油星。

“哇……,今天有肉吃啊!”

身边另一个民兵情不自禁的大声赞叹起来,这个人刚刚喝了一口汤,嘴里正有滋有味的嚼着一块鸡肉。

“嗯……,好吃!嗯……,真香!”

“还有饼子呐,快去拿!”又一个相熟的民兵急切的说道:“去晚了就没有了!”

“每人一个饼子,怎么会没有?”

“哎,你们不知道,少爷把他的肉和蒸饼都分给咱们了,每人只有一小块,分完了就没了!”

“啊?”

听到这话,民兵们赶紧跑到分饼子的辎重队士兵那里,正想往前挤,却被几个半大孩子挥舞木棍赶了出来。

“排队排队!”一个亲兵大声嚷嚷:“少爷有令,不排队的没饼子吃!”

几个昏头昏脑的家伙四处张望一下,这才发现,本屯的民兵都在亲兵的看管下,老老实实排队等着分吃食,他们这几个先去领汤的,乱哄哄的显得格外惹眼。

本屯正在排队的民兵都在歪着头看他们几个,那表情,仿佛在看一群不懂礼貌的土老帽。

虽然刚才他们也吵吵嚷嚷的都想先领到蒸饼(只有一小口的量,不过这毕竟是真正的精面,自然人人都稀罕),挨了徐世杨的亲兵一顿军棍才勉强排好队,不过这不妨碍他们鄙视后来的伙伴。

“快些快些。”一个机灵的民兵大声催促前面的同伴:“你们快些拿了饼子去分汤,今天汤里有肉!”

“哇~~~!”

真是惊人的消息,轮到先来领饼子的民兵惊讶了,排队的人群骚动起来,人人都想快些拿了饼子好去喝肉汤,一帮亲兵赶紧冲上来,拼命维持纪律……。

好不容易才把今早的伙食分发完毕,民兵们有说有笑的端着难得的精致伙食,跟相熟的邻居们坐在一起,准备开饭。

“大家先等一等!”

徐二站在高处,对着十五屯的民兵们大喊:

“今天人人汤里有肉,手里有白面饼子,好不好吃啊!”

“好吃!”200十五屯的民兵异口同声的回答。

“别光顾着好吃,可要知道,你们今天吃的肉,白面蒸饼,都是咱堡主分给你们的!他今天吃的跟你们都一样!”

现场安静了一些。

有人看着手里的食物,若有所思。

位置离徐世杨近一些的,看向这位年轻的堡主,看着他一口一口就着和他们一样的野菜汤吃高粱饼子。

“俺跟你们说,当初就是堡主硬要去打鞑子,不给他们女人,这才保住你们的婆娘闺女!今天又是堡主把他的肉分给你们!这做人可不要忘本!”

第43章 坞堡民兵

听着徐二的话,徐世杨苦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叫把我的肉分给你们?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惊悚?’

不过,徐二这小子确实机灵,他这一番宣扬,把徐世杨的小恩小惠发挥到最大功效。

‘嗯,看起来,可以给他安排一些别的工作。’

比如徐世杨自己不好意思出面的捧哏……,啊不,是宣传工作。

……

“堡主真是个好人呢。”

赵珊把仅有的一小块白面蒸饼放进嘴里,一边细细的咀嚼,一边小声嘟囔着。

上一次吃蒸饼时,她的父母、兄长和弟弟都还在,转眼间已经物是人非,赵珊只有跟妹妹赵珊拼尽全力活下去。

“他不是什么好人。”赵琳却没有那么多感慨,这个还没长大的丫头片子毫不在意的说:“就是邀买军心罢了。”

“不过还行,这年头,也只有这种人才能活的像个人样。姐姐你答应容嬷嬷算是做对了。”

“琳琳你!你在胡说什么!”听到这话,赵珊的脸色瞬间变得红彤彤的,就像一个熟透了的大苹果。

“说你的婚事,姐姐。”赵琳依旧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如果是大周如日中天的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姐姐你嫁给这种人的,徐世杨是盛世贼寇,乱世枭雄,你嫁给他不会幸福的。”

“不过现在不是盛世,你嫁给这种枭雄,最起码咱们有报仇的机会。”

赵珊放下手中的木碗,一把把瘦弱的赵琳搂在怀里:“琳琳,你不要勉强自己,你是女孩子啊……。”

“如果我是男人,13岁已经够格战死在坞墙那边了。”赵琳推开自己的姐姐,沉声说道:“那样就不用知道女人在乱世中的下场有多悲惨。”

“琳琳,你……。”

“你这个坏小孩!”

赵珊重新把她拉进怀里,双手在赵琳脑袋上乱揉,把妹妹的头发都揉乱了。

“啊啊啊,姐姐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

一阵尖锐的哨子声响起,随后男兵那边传来徐世杨亲兵的催促:“准备出发!快起来,准备出发了!”

赵珊这才放开赵琳,温柔的说:“琳琳,不要总说我,你呢?你总是想报仇,这样你将来怎么嫁人吶。”

“快些准备吧,你忘记他定下的军律了吗?哨响三遍不到要受罚的。”

“呀!差点忘了!快快收拾!”

“姐姐。”

“嗯?”

“如果实在没有人要我,那我也嫁给他吧。”

“啊!?”

“姐姐你那么温柔,将来他娶了大妇有你好受的。”赵琳哼哼着说道:“咱们姐妹一起还有个照应,就是太便宜那混蛋了!”

“你这个坏小孩,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

……

人类进步的速度很快。

经过第一天的混乱之后,徐家军改变了行军方式。

全军的战兵分成两队,分别在道路两旁荒芜的田地里行军,把中间的官道让给辎重队的骡马大车。

官道虽然已经年久失修,路面变得坑坑洼洼,可好歹还有一条路,不至于过份磨损牲口的蹄子,也能给没有减震装置的大车稍微减轻一点负担。

道路两边的田野早已荒芜,临近冬天的时候草木都已经枯黄,人走在上面也没有太多障碍。

虽然只是行军队形被改进了一点,但这样安排确实让徐家军的队列变得严谨了不少——第一天那种拉长近10里的一字长蛇阵,被缩短到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程度。

这种情况下,被认为具备相当高战斗力的徐世杨所部就被安排在最前面,跟斗志满满的徐世松隔着官道,并排前进。

徐世杨骑在一匹老实的过了头的驽马上,尽可能让十五屯全部民兵都能看到自己——这也是坞堡民兵的特色,他们没有大旗,鼓舞士气的最好办法,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堡主始终身先士卒,而不是把民兵当炮灰。

实际上,这一路行来,徐世杨大概总结了一些这个时代坞堡民兵部队的特点:

1、战斗力很弱,但其实也没有堕落到“见贼逃者为上勇,望风逃者为中勇,误听逃者为下勇”的丢人地步。

实际上,如果是坚守坞堡,民兵的勇气还是相当充足的。

比如赵珊、赵琳她们家的赵家屯堡,根据徐世杨从鞑子手里救出来的幸存民兵的说法,当时鞑子来的很突然,几乎完全没有预兆,几十个骑兵就呼啦啦一下子从大门口突入堡内。

即使这样,坞堡主、坞堡主的儿子、弟弟、侄子等坞堡主要管理人员依旧鼓足勇气拼死反击,直到全员战死之后,鞑子才真正取得胜利。

实际战果不提,至少这份保卫家园的勇气还是值得赞叹的。

2、虽说是疲敝不堪,但稍大一点的豪强家族,手下人口其实相当多,徐家这样的莒州第一,极限动员的情况下就能出动将近4000人,齐省那么多州县,再加上那些只有几个坞堡的中等规模和只有1个坞堡的小规模家族以及大量流民集团……。

如果有人能把他们全部团结起来,再有一个稳定的生产环境,仅仅齐省一地,理论实力就不在关外各路鞑子之下!

3、坞堡民兵的组织形势,似乎与前世清末的湘军、淮军底层非常相似——军官级别都是以宗族亲缘关系为纽带联系起来的,士兵则是军官同村的佃户农民。

这样的军队组织在上一世历史上有很长的历史,湘淮军本质上是戚继光练营的变体,而清初八旗其实也是戚大帅练营与明朝军户制度的结合——所谓牛录相当于百户,巴雅喇相当于亲兵、家丁,其他同村的底层士兵实际上就是半耕半兵的农奴。

说句题外话,这样看起来,野猪皮给李成梁当狗的时候,学会了不少东西呢。

这样的民兵部队,有一定的纪律基础,军官也有相当权威,如果真正组织起来,只要不遇到前世列强那种代差过大的敌人,哪怕是结硬寨打呆仗,也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

如果有一个戚继光式的统帅,他们甚至能横扫同级别的所有敌人!

当然,徐世杨最终想要的,还是对封建军队拥有代差优势的近代军队甚至现代军队。

但在客观条件达不到的前提下,如果能利用好这些封建民团,至少站稳脚跟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第44章 菜鸟

这一天,徐家军走了大约15里,几乎一口气走到浮来山下。

傍晚时分,处在中军位置的家主下令各部扎营。

就算是没什么大规模战争的经验,在这乱世混了这么多年,徐睦江也知道,不能让这些坞堡民兵在走了十几里路之后立刻投入攻城战斗。

各部此时也已经显现出一些疲态,必须休整一夜,明天再发动进攻。

只有徐世杨的十五屯民兵,此时还保留着相当程度的体力,这主要是因为十五屯有过一次类似的战斗经验(前出接近20里,夜袭鞑子),另外,亲兵队的那些孩子客观上充当了军士的职责,他们分散在队伍当中,对行军纪律有很大帮助。

各部队都以坞堡为单位安营,说是安营扎寨,其实根本就是席地而息,只是每个坞堡都派人出去打了些柴草,挖一个大火塘,民兵都围在火塘边取暖避寒,顺便做饭。

因为离浮来山已经很近,作为前锋之一,徐世杨把解珍解宝的侦察队派出去,在营地外围执行警戒任务。

这十个兵装备不错,人人都有从鞑子手中缴获的战弓,但只有解珍解宝兄弟真正会用,虽然其他8个人没事干的时候就练习射箭,但成绩差的让人难以直视。

现在既然到了休息时间,侦察队的人又不用负责做饭,因此解家兄弟又趁着外围警戒的机会,让几个新兵蛋子联系射箭。

“哥,这边用啥当靶子?”

解珍指指不远处一片矮树林说道:“就射那里吧。”

解宝抬头看了看,说道:“太远了吧?不用轻箭射不到。”

“那就用轻箭。”

从鞑子手中缴获的羽箭,甭管轻箭重箭,都很值钱,他们平时训练都是用自己磨的骨箭,箭插里的铁箭可没人舍得用。

但现在情况特殊,明天就要打仗了,临阵磨枪几个字,解宝不会写但是懂。

“重箭直射,那几个兵现在练不出来。拉开距离用轻箭抛射,俺觉得还能凑合一下,等明天,咱们就远远的把轻箭射出去,然后甭管中没中,跟着大部队冲锋就行。”解宝解释道:“今天每个兵射上两箭,也好练练手。”

解宝的计划就是这么简单,既然士兵们还玩不了直射,那就干脆别射好了,用轻箭大概射几次覆盖就行。

重箭直射掩护的事,他们兄弟俩自己来即可。

“嗯,行,就这么办!”

解珍也大概明白了自家哥哥的计划,他立刻跑去,召集所有8个手下,准备趁现在这段时间,联系一下轻箭射击。

8个侦察队新兵很快集合在一起,这几个人相对其他民兵,力气都算大的,鞑子沉重的十力战弓都能拉开大半,只是别指望能射的准就是了。

嘣嘣嘣,一阵弓弦弹动的轻响,8只锐头轻箭急速飞上天空,升到最高点后,在地心引力的控制下,这些轻箭开始下坠,片刻后,随着哚哚哚几声轻响,箭矢落地。

作为老猎人,解珍眼神不错,他趁着月色看了一眼,只有1只轻箭插在作为目标的矮树树干上,另外有些落在地上,还有几只干脆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他失望的摇了摇头,就这成绩,如果让这些兵拿弓箭去打猎,根本什么都猎不到。

“哥,这根本不行啊。”

“再射一轮看看。”解宝用无所谓的说道:“反正等会可以把箭收回来,明天咱们最多射5、6箭,剩下的那些也就够了。”

至于成绩,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的。

正常人没有个一年半载,根本别想学会射箭。

“行!”解宝大声喊道:“兄弟们,再射一轮!可别嫌麻烦,你们射的准一分,咱们明天就少死一人!”

几个新晋侦察兵都不满的嘟囔着,别人在休息,他们却还要费力气练习什么射箭,现在都能闻到饭菜的香气了好不好?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可是两位队长催的急,甚至连不射完这轮不准吃饭的话都说出来了,他们做小兵的,也没法违逆,否则告到徐世杨那里去,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小兵各自捏起一根锐头轻箭,奋力拉开战弓,遥遥指向50步外的小树林。

嘣嘣嘣,又是一阵轻响,羽箭飞出。

侦察兵们长舒一口气,也不管成绩如何,转身就想去领饭。

“等等!”解珍突然大喊一声:“那是啥?有什么东西冲出来了!”

“那是土匪!”解宝比弟弟反应还要快一点:“吹哨!快吹哨!敌袭!”

其实不用吹哨了,因为来袭的土匪已经忍不住开始嚎叫起来:“杀!杀呀!”

“杀了徐家狗贼!回去随便睡小娘啦!”

……

浮来山二当家,前大周军官刘高现在非常!非常!非常恼火!

今天早上,徐家军越过莒州城向浮来山这边开进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至此,无论是战还是守,几位掌柜都必须尽快拿出个章程出来,否则,等徐家大军杀上山来,如果首领们连作战计划都没有,那就搞笑了。

最终,在燕顺王英的逼迫下,刘高和罗道人两位掌柜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四位首领约定,各自出些积年老匪,今天夜间下山,趁徐家军休息的时候,夜袭一次。

按刘高自己的说法,他手下的那些前大周官兵,每个人都能打5个徐家的民兵,其他几位首领底下的积年老匪,也能打2、3个。

这样的话,今天夜里,刘高领着200老匪,燕顺王英领着300老匪,大家两面夹击,一起夜袭,至少能击溃徐家5个坞堡。

然后各自回家防守,几个山寨互为犄角守望相助,应该就能都守下来了。

燕顺王英也不是真的想投降,毕竟徐家杀了郑天寿,落到人家手里可不见得落个好。

既然有了可以接受的新方案,他们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

于是,中午时分,三位首领挑出手下积年老匪,罗道人也一咬牙,杀了几口肥猪,老匪们大吃一顿,之后就埋伏在这个小树林里,等着徐家军从这里经过。

一开始,情况还算不错,徐家果然没什么战阵经验,扎营之前,连五十步外的树林都没派斥候侦查一下。

刘高还以为今天的事已经成了,甚至,他觉得这次说不定可以直接打得徐家军炸营。

可是没想到,徐家军刚刚安顿好,居然有人掏出战弓,朝他们隐藏的地方抛射锐头轻箭!

第45章 互啄

刘高始终觉得,挨这波轻箭,不是因为对手发现自己了。否则徐家军就不敢安营,而是应该凭借人数优势,尝试包围自己。

可下面的土匪跟他的看法不太一样,人人都知道,能轻松飞出50步还有杀伤力的战弓铁箭,价格相当昂贵,如果敌人真的没发现他们,应该不至于随便向这边漫无目的的抛射轻箭。

侦察队射出第一轮的时候,土匪们还只是吃了一惊,毕竟那8只锐头轻箭没能伤到任何一人。

但等侦察队第二次张弓搭箭,土匪们再也忍不住了,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在刘高还没反应过来,下达命令之前,就窜出隐蔽的树林,向徐家军的营地冲过去。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理所当然的也跟着发起冲锋,这反而把刘高这个真正的首领落在了后面。

“你们这群小崽子,谁让你们冲的!”浮来山二当家气急败坏的大叫着:“快回来!不是,快列阵!”

刘高感觉自己都被这群混蛋气糊涂了,作为前正规军军官,虽然只是品级很低的都虞侯,但怎么也算是见识过真正的战争应该是什么摸样。

他很清楚,无论个体战斗力再怎么强,如果不列阵,那就称不上军队。

见到敌人发一声喊,然后就一拥而上的,那是流民或土匪,能被500强兵追着上万人砍的那一种。

他倒是忘了,现在他的那些前官军手下,确实就是土匪。

落草这么多年,他只是好吃好喝的供养这些安身立命的本钱,却没能组织起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训练。

毕竟,这200积年老匪,原本来自完全不同的编制,而且还是溃兵。

这伙人是周军被鞑子打垮后,不得已汇聚到他这当时最高级别军官身边的,虽说以刘高为首,可他也没法真正意义上控制这个混乱的武装集团。

更要命的是,落草这几年,刘高为了加强自己在这伙溃兵中的权威,不断通过一些阴险手段,除掉了溃兵中的基层军官和稍微有点权威的人才……。

于是,原本计划好的夜间近距离突袭,迅速演化成现在这种样子,完全看不出眼前这伙所谓的积年老匪有什么超出常人的军事经验。

……

徐世杨正在准备开饭,为了显示官兵一致,他很刻意的选择了打饭队伍的中间位置排队。

前面的民兵倒是想把位置让给他,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可惜,刚刚轮到他,就听到营地外面传来一阵土匪的怪叫声。

徐世杨愣了一秒钟,随后把手中的木碗重重一放,抽出缴获自鞑子的虎牙大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其他人比他反应稍微慢了一点,不过也很快跟了上来——先是徐大、徐二等正在维持食物发放纪律的战士,然后是公孙胜和其他没有任务的亲兵,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向前方跑去。

因为曾经成功偷袭过鞑子的弓子铺,徐世杨对类似的情况还算警惕,至少他没有大意到插根树枝就算扎营的地步。

布置营盘的时候,他下令把大量尖头木枪(这是徐世杨目前唯一不缺的武器)倒着斜插进土里,围着整个营地形成一道简易栅栏。

这种简易到极致的工事拦不住任何强大的对手,但对野兽和不那么坚定的敌人,还是能起到一定阻碍效果的。

……

土匪们冲出来的时候,菜鸟侦察兵们被吓了一大跳,很多人听到土匪奇怪的嚎叫,忍不住松开紧绷的手指,把轻箭射了出去。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不等命令,直接射击。

未能拉满弓的情况下,8支轻箭依旧一无所获,只是吓了土匪一跳而已。

只有反应过来的解珍解宝兄弟,表现出了应有的战斗力,他们默不作声,直接抽出重箭对冲到近前的土匪平射。

蓬、蓬、蓬,如同弹棉花一般的弓弦震动声中,两个人,两张弓,瞬间射出10箭!

解珍知道柳叶状的重箭对无甲敌人的杀伤力十分可怖,不需要专门攻击要害,因此主要瞄准面积更大的躯干。

解宝则像是要炫技一般,直射对方面门。

这种目标的选择造成命中率有了些许差距,解珍5箭中4,解宝5箭中2。

6个积年老匪软绵绵的倒下,其中3人当场死亡,剩下的也失去了战斗力。

这次及时的反击让土匪们迟疑了片刻,有人拿出弓箭,对坞堡民兵还击几箭,不过他们的弓箭保养不善,射出来的羽箭没什么威力,被侦察兵手中的圆盾轻松挡住。

十五屯的民兵开始在亲兵的指挥下,在栅栏后面按计划列阵——最前面的是是手持斧头、镰刀的近战兵,中间是手持3米左右木矛的民兵,最后是开始装填子药的亲兵。

刘高发现己方手中的弓箭对敌人威胁不大,眼前的民兵居然有大量盾牌,虽然看起来就很简陋,但不用多想,只要有这种东西,就能提高士兵的安全感。

而且,那些在他想象中本应该迅速崩溃,甚至炸营的民兵居然以极快的速度(相对来说)开始列阵!

刘高开始有些后悔,也许他当初应该坚持必须守城?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说声“对不起找错人了”就撤退。

土匪头子只能寄希望于民兵现在的结阵行为只是虚张声势,一旦进入白刃战,他手下那些曾经的大周官兵,现在的积年老匪能很快击溃民兵,然后再驱赶他们席卷剩下的坞堡兵。

“冲!冲过去砍死他们!”

刘高等着通红的双眼大声吼道:

“先冲过去的赏一个小娘!落在最后的,老子挖他的心肝!”

毕竟是丰年吃粮荒年吃人活过来的积年老匪,有一股子悍勇。在奖赏的许诺和首领残酷的手段刺激下,几个悍匪带头,所有人一起发出非人的嚎叫,不管不顾的向十五屯的栅栏撞过来!

最后十几步距离转瞬即逝,随着“嗷”的一声呐喊,汹涌的土匪人潮撞开单薄的栅栏,涌入民兵营地!

土匪中有人刹不住脚步,被削尖的木枪直接扎死,有人不小心被绊倒,匆忙之间又下意识的伸手拽倒了身边的同伴,土匪气势汹汹的架势迅速陷入混乱之中。

第46章 莫名其妙

土匪短暂的混乱为十五屯民兵争取到一个绝好的机会。

他们冲进营地的那一刻,解珍解宝率领侦察兵向两边躲避,露出土匪正前方已经集结了一半的民兵。

“突击!”

徐世杨长刀一挥,民兵的方阵开始缓缓向前。

老匪们从混乱中清醒了一点,曾经的正规军生涯和人类本能告诉他们,眼前慢慢向自己压过来的大阵并不容易对付。

虽然每走5步,民兵就需要停下来整理一次队形,虽然民兵的装备非常滑稽,居然以斧头、镰刀甚至削尖的木枪为主,但上百人团结起来的气势,仍然给了土匪们一种自己就像是麦粒,正在对抗一盘石碾的错觉!

“列阵!列阵!快列阵!”

刘高在土匪身后大声命令:

“一帮农民而已!你们怕个鸟啊!列阵杀过去!”

话音未落,民兵左侧,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徐二指挥几个亲兵,按照徐世杨预先的布置,用一门木炮从侧面斜射敌人。

三斤碎石子呼啸着涌出炮膛,瞬间,拥挤的土匪人群像是被镰刀割倒的麦子,哗啦啦倒下一片!

土匪的士气开始动摇,他们都被这晴天一声炸雷惊住了,而且双方还没接触,这边瞬间倒下近20人,很多倒霉蛋脸上还嵌着一脸砂石,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平时总是喜欢自吹自擂“一身是胆”的积年老匪们,开始不自觉的缓缓后退,连一直信心满满的刘高,此时都愣住了。

木炮这种最原始的火器,在第一见到它们的人眼里,震慑效果远大于实际杀伤力。

话虽如此,木炮近距离侧射,取得的战绩也已经超出世人的想象。

土匪此时伤亡已经超过一成,士气动摇的情况下,实际已经必败无疑。

“一二一!一二一!整队!”

徐世杨怒吼着催促手下民兵尽快重新站整齐,片刻后,他又开始用已经变得沙哑的嗓子大吼:

“一二一!一二一!整队!”

他手下的民兵参加训练的时间太短,而且之前几乎完全没有任何纪律性,列队前进这种现代人看起来连小学生都能轻松做到的事,实际执行起来也是困难重重。

徐世杨不得不站在阵列前排中间位置,右手高举大刀,让后面的民兵都能看到自己,然后一边大声喊着口令,一边用自己的步速为标准,尽可能整理队形。

那样子,简直笨拙无比。

后方,还有这时才匆匆赶到的民兵试图加入队列,搞得小小方阵后方一片混乱。

勉强维持着纪律的前半部分,实际上只有薄薄的三排:一直斜着眼看徐世杨的第一排大约20几个“刀盾兵”,能看到他后脑勺的第二排不到30个木矛兵,以及站在第三排的15个亲兵。

如果徐世杨面对的是有所准备的鞑子,他们只需要集中最精锐的披甲兵,在弓手的掩护下集中突击一点,就可以轻松撕裂这个所谓的“方阵”。

不过,土匪显然没有这种战斗力,他们反而被这笨拙的方阵压得一步步后退。

总算反应过来的刘高还是试图重整阵型,一些忠于他的老匪用刀背连抽带打,想把其他人尽快组织起来。

但前方挨了一炮的土匪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新匪胁从,有人试图反抗,有人只想逃命,很快,刘高所在的栅栏突破口位置开始变得拥挤,近百土匪蜷缩在这里,进退两难。

轰!

方阵右侧,徐大指挥另外几人操作一尊木炮,给拥挤的土匪队伍来了第二下。

一阵飞沙走石过后,土匪又趴倒一片。

随后,徐大按照徐世杨编制的亲兵条例,把已经无处不在冒烟的木炮一脚踢到一边,抽出一柄腰刀,准备参与近战。

预想中的白刃战并未到来,原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土匪,近距离挨了第二炮之后,彻底完蛋了。

“天打五雷轰啊!逃命吧!”

不知是谁,突然发出这样一声怪叫,随后所有土匪,全都转身向营地外逃去,逃得最快的就是刘高和他的亲信……。

徐世杨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这些吹的震天响的所谓积年老匪竟然这么不撑打,原本他以为需要前排的“刀盾兵”需要在木枪兵的支援下支撑对方一次反击,让后面的亲兵用火门枪照着面门来一轮,才有可能取胜呢。

没想到,两门木炮直接就奠定胜局了……,不是说刘高的手下以前大周官军为主,战力强横的吗?

“堡主,该冲了!”有人提醒徐世杨。

他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没必要继续维持行动缓慢的方阵了,大家只要开开心心的追杀就够了。

“各自突击!”

徐世杨觉得自己的智商似乎受到了侮辱,他可是按照鞑子一半战斗力来计算这些积年老匪的,现在看起来,恐怕也就比流民强点有限。

“杀!”

“杀呀!”

“杀土匪啊!”

一直忍受着纪律约束,感到浑身不舒服的民兵们像是被放出去撒欢的野狗,一起发一声喊,直接解散阵型,各自向已经溃退的土匪追杀过去。

“亲兵队都留下!”徐世杨大喊一声,把最精锐的一张牌捏在手里。

只是追杀的话,那些平时老实巴交的农民并不比任何土匪差,但是如果对方有一只预备队,在此时发动反扑,他们肯定也会以更快的速度败退回来。

徐世杨摇了摇头,感到有些无奈。

今天这场战斗打得有些莫名其名,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土匪怎么就突然冲出来了,侦察兵又是为啥集结在一起跟土匪对射的。

作为徐家军的前锋指挥官,耳目居然闭塞到如此地步,简直就是笑话。

好在,敌人犯得错更大一些,双方的战斗简直就是标准的菜鸟互啄,技战术水平恐怕比另一个世界的高中生打群架都强不到哪去。

“去把我的战马牵来!”徐世杨转头吩咐徐大:“还有,把我的盔甲拿来。”

总结可以战后再说,既然现在土匪已经崩溃,那持续追击,扩大战果才是现阶段最重要的事。

“你们慢慢跟上,派个人到后面营地中通知我父亲,就说我已经打败了刘高,建议他先打刘高的山寨,还有,叫上栾堡主和孙堡主,让他俩骑快马赶过来!”

徐家军二房系只有他们三个骑兵,徐世杨希望他们能跟自己组成一个真正的快速小队。

第47章 互相忌惮

“曰刘高他娘!”

矮脚虎王英向地上吐了一口痰,愤恨的骂道:

“冲那么早作甚?不是说好了等徐家的兵睡着了再冲吗?”

按几个首领商定的计划,罗道人负责严守山门,刘高单独率领200老匪攻击徐世杨,燕顺王英率领300老匪负责对付徐世松。

两伙人以三通鼓响为信号,趁着徐家军睡觉的时候一齐杀出,如果能彻底击溃徐家的大军自然更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要尽可能削弱徐家军,让他们无力攻下任何一座山寨。

计划的挺好,可不知道怎么地,那刘高在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徐家正在吵吵嚷嚷做饭的时候,就急不可耐的杀了出去,而且还忘了用鼓声通知燕顺王英。

等两个匪首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率领一众匪徒离开掩蔽的地方准备发动进攻的时候,刘高那边突然传来两声炸雷一般的爆响,随后没多久,他们就看到那些已经冲进徐家营地的积年老匪们又全都被人赶了出来!

刘高和他的手下,燕顺王英都很熟悉,虽说大家都是积年老匪,但人家当过正经八百的都虞侯,手下老匪也都是前大周的官兵,战斗素养和随身装备都不是他们可比,这些兵也是两人非得鼓动刘高主动出击的依仗。

结果,居然败退的这么快!

有人一边逃,还一边用唯恐别人听不见的大嗓门喊着:“天打五雷轰啦!快逃命啊!”

天打五雷轰?

有这么夸张?

是刚才那两声炸雷一样的声响吗?

王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落草多年,伤天害理的事不知道干了多少,如果天上真的有神仙,给他个五雷轰顶的待遇似乎也不算冤枉。

虽说他也有多攒点银子,到时候找搜小船逃到江南,再找个灵验点的寺院,捐上一大笔香火钱,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想法,可现在毕竟还不到时候,天上的雷部正神可未必知道他有这种想法啊!

要是现在徐家有个能通鬼神的人物,请动天上神仙落雷劈死自己,那岂不是亏大了?

“四哥,咱们……,怎么办?”王英小心翼翼的问燕顺,声音小的仿佛是怕头顶有什么人能听到。

“这个……。”燕顺迟疑了一阵,王英想得到的,这个拜把子兄长自然也想得到,而且,他也很怕雷部正神不管不顾直接朝自己脑门上扔炸雷。

“那徐家有妖法,咱们今天没准备黑狗、妇人,不可力敌啊!”燕顺小声回答:“而且,看这样子,就算天上不再落雷了,刘高那厮也已经完了!”

浮来山5个掌柜,罗道人兵力最多,刘高手下的兵战力最强,其他三人只能抱团取暖。

现在三人已经死了一个,最强的刘高也是一照面就被对方一个坞堡打崩了,而对方可是有15个坞堡的!

这样看来,似乎浮来山已经守不住了啊……。

“哥哥的意思是……。”王英远远地瞥了一眼至今仍然未能集结完毕的徐世松所部。

“那徐家人丁不旺。”燕顺说道:“咱们投过去,怎么说不得给个堡主当当?跟在山上也不差多少。”

“对对对!”王英赶紧点头同意:“俺早就厌烦刘高那厮了!再说那徐家是读书人家,出过两位进士,天上文曲星下凡,咱们投过去也算弃暗投明!”

这心迹表露的很刻意,似乎是专门说给天上神仙听的。

……

“不准逃!快过来列阵!你小子想去哪?拿起你的武器快过来!”

徐世松大呼小叫的命令自己手下的士兵准备迎战,可那些民兵怎么也集结不起来,不断有人惊叫着从自己身边跑过,他不得不把这些没头苍蝇一个个拽回来。

但伸手范围之外的人,他就没办法了,除了他自己之外,他坞堡里只有几个管家之类的人物还算是有些权威,但那些老头腿脚不便,安排耕种收租之类的工作还凑合,不可能叫他们来打仗。

此外就是仅有的一个家丁头子,可以勉强充当基层军官使用,但那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缺乏基层军士官体系带来的后果,就是燕顺王英都站在50步外快一刻钟了,徐世松的手下仍然未能集结起来。

看着不远处两个惊慌失措的民兵直接撞了个满怀,徐世松冷汗直流,现在这种情况,别说对方是积年老匪,就是冲过来一群新匪胁从,他的民兵也就崩了。

“快去叫俺爹派援兵过来!”徐世松悄悄对家丁头子说:“咱们这撑不住了!”

“少爷,别等援军了,俺护着你先跑吧!”家丁头子咬牙说道:“后面的坞堡现在也乱着呢,一时半会根本上不来!”

“胡闹!俺跑了现在就全完了!”徐世松总算没有彻底昏头,他也知道,如果他的4屯就此垮了,土匪长驱直入追下去,溃兵很可能会翻卷后面所有坞堡,那他就是全家的罪人了!

对一个坚信自己就是下一任家主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不可想象的大错,徐世松宁愿战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导致家族陷入危机。

“少爷,你不走俺也不走!咱们还有人,不定就挡住了!”家丁头子的命运跟徐世松是连在一起的,这种时刻,他也爆发出一股悍勇之气。

“好,咱们就挡在这里,只要两刻钟,家主肯定就派兵过来了!”

“少爷,土匪来了!”家丁头子指向徐世松的背后。

徐家长房长子猛地转身,提起长刀准备厮杀一番,却发现,土匪大队并未扑上来攻击。

向自己走来的,只有一个臂长腰阔的大汉,土匪大队还留在50步外列阵。

“咋回事?他咋一个人来了?”家丁头子疑惑的说。

徐家军野战能力很水,但毕竟人多,如果对方真的只过来一个人,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俺乃浮来山四掌柜,锦毛虎燕顺是也!”燕顺停在徐世松营地前10步开外的地方,大声吼道:“前面是徐家哪位堡主?”

“俺就是徐家长房嫡长子,四屯堡主徐世松!”

输人不输阵,何况现在还没输呢。

“哎呀,原来是大公子来了!”那燕顺夸张的大叫起来:“小人久仰徐家大公子威名,既是大公子亲临,小人情愿率全寨相投!”

“啊?”徐世松忍不住惊叫出声。

啥意思啊这是?这就降了?

第48章 追击

“先……,先歇一下……。”

刘高穿着粗气,扶着一个大树的树干,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一个时辰以前,他手下还有200多积年老匪,是莒州地界数得着的强大势力。

而现在,他不仅逃得狼狈不堪,而且身边已经只剩下2个亲信老匪了。

作为前官军军官,刘高逃命的经验远比他手下的人丰富,刚才一眼撇到徐家军在侧翼搬出一节怪模怪样的木头,他就本能的觉得情况不太对。

那尊木炮一开火,所在全军后面,原本还在大声鼓动匪徒继续进攻的刘高就一声不吭,转身逃跑。

这次出来伏击徐家,为了提高成功率,减少暴露的可能,刘高连一个新匪都没带,所有200多人全是积年老匪。

结果还没跟对方接触,这边就倒下差不多50人!别说他们现在只是土匪,就算是真正的大周官军来了,也承受不起这种比例的伤亡。

所以,一看到前方的手下又被打倒一片,刘高立刻意识到:败了!

首领一逃,剩下的事就变得顺理成章,徐家那些农民欢呼着挥舞各种农具和武器,开始追杀落荒而逃的匪徒。

一个强壮的积年老匪拼命飞奔,但前面其他匪徒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个老匪一发狠,用力推倒那个昨天晚上还跟他一起吹牛说是要去徐家抢娘们的伙伴,然后大脚一抬,直接踩着那人的脸越过他继续向前。

后面一个民兵冲上来,高举镰刀重重砍在那个倒地匪徒的后脑勺上……。

前面那个强壮的匪徒也没能逃出多远,仓皇逃命中他来不及关注脚下,被不知是人还是石头树根什么的东西一下子绊倒了,这个匪徒磕的满脸是血,四肢并用,一边哀嚎着一边向前爬,显然已经恐惧到极点。

他身后,一个民兵相中了他身上的棉袄,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用手中的木矛狠狠抽在土匪背上,把他打得成大字形趴在地上。

“别杀俺!别杀俺!”土匪凄厉的惨叫着,但民兵充耳不闻,他用木矛削尖的一头对准土匪的脑袋,狠狠扎了下去。

求饶声哑然而止,民兵心情愉快的开始扒土匪身上的厚棉袄。

不得不承认,平时老实本分的农民,一旦情况合适,其凶残嗜血程度丝毫不亚于最狂暴的土匪。

刘高就是因为很清楚这一点,才不敢停下来,他知道山下那些农民早已恨透他,落在农民手里,直接被撕成碎片都有可能。

倒是如果能遇到徐家堡主之类的人物,可以尝试一下投降,如果遇不到,那就只有逃。

好在,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民兵都在追杀后面的土匪,一旦抓住一个,不把土匪身上最后一片布头抢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会耽误他们很长时间,也就给了刘高一个很好的逃跑机会——他不需要跑到过敌人,只要跑得过别的土匪即可。

“曰他娘!”刘高轻锤自己的后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那徐家的兵何时变得这么强了?”

即使不提那莫名其妙的两记炸雷,徐家的民兵在自己冲过短短50步距离这段时间内,就集结了7、8十人组成一个战阵!更夸张的是,那个营地总共只有200多人!

按这个比例,结阵的那些人应该就是营地里所有战兵,也就是说,在被突袭的时候,徐家几乎没有一个战兵有丝毫迟疑,以最快速度集结起来了!

在刘高的意识中,这是真正的官军才有的水平——还不是每一支部队都有,至少他自己在当官军时的那些手下是做不到的。

“当家的,咱们还是快逃吧。”一个跟在身边的亲信匪徒上气不接下气的劝道:“先回寨子里去,那里还有些老兄弟,咱么也不怕那徐家,要是在这野地里被追上就全完了!”

“屁!”刘高没好气的骂道:“老兄弟都快死光了,回去了照样守不住!”

他自己山寨里的情况,他当然很清楚,那里还有30几个老匪和500新匪胁从,要在平时面对软弱的敌人说不定还能还能撑过去,现如今山脚下就是凶残的徐家军,刘高可是一点守住山寨的信心都没有。

何况,徐家已经请下两次炸雷来了,谁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再请一次,把寨墙劈了?

“你们莫要着急,让俺仔细想想,俺一定能想出法子保咱们的身家性命!”

刘高自信的许诺道:

“你们当家的怎么也有些勇名,只要遇到个能说话的,他徐家定会招揽咱们……。”

话音未落,另一个亲信土匪指着远处大叫:“骑兵!”

刘高讶然回首,明亮的月色下,影影绰绰冒出十几个骑马的身影,前面为首的一个大汉,身穿亮银色札甲,手里提着长刀,正向这边快速奔来。

刘高忍不住惊叫道:“徐家啥时候有了骑兵?”

实际上,那不是骑兵,徐家真正能骑马打仗的人不足十个,还没有徐世杨缴获的战马多。

不过,上马赶路,下马作战的骑马步兵,要求没有骑兵那么高,因此还是能凑那么十几二十个的——而且全都集中在栾廷玉和孙立这对武艺高强的师兄弟麾下。

徐世杨命人找他俩过来支援,本意是他们三个能骑马的组成一个骑兵小分队,但他也没想到,两人竟然带来了20个骑着驮马的强壮民兵!

这只是一个巨大的惊喜,有了这二十人,徐世杨甚至想尝试一下来次袖珍版骑兵闪击战,就这样追着土匪溃兵的尾巴冲进刘高的山寨中去。

这个计划得到了栾廷玉和孙立的大力支持,两人都觉得这事可行,就算不能一鼓作气冲进去,他们都骑着马,土匪也追不上,只要动摇对方的防御,等明天天一亮,大部队赶上来,说不定一天就能破开寨墙!

于是三堡主带着20个骑马民兵,不等步兵跟上(他们都在搜罗战利品,现在也根本跟不上来),也不随便停下砍杀溃逃的敌人,就是紧紧盯住逃得最快的土匪急追。

而土匪中逃得最快的,就是刘高本人。

第49章 破寨1

看到徐家的骑兵仅仅十秒钟后,刘高对自己前途的思考有了结果。

“咱们投降!”刘高对跟在身边的几个老匪说道:“把手上兵刃都丢下,咱们投降!”

“掌柜的,不能降啊!”一个土匪尖叫道:“俺掩护掌柜的,咱们快回山寨,咱一定能挡住……。”

噗的一声,刘高猛然回头,把手中长刀捅进那个老匪的胸膛。

强壮的积年老匪颤微微地,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刘高,他至死都不明白掌柜的为啥要杀他。

刘高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一脚把老匪踹倒,顺手抽出长刀砍在老匪脖子上,随后,这个土匪头目高举手下死不瞑目的脑袋,跪倒在路边大声喊:

“俺投降!俺给投名状!俺投降!”

另外几个跟着刘高的土匪愣了一会,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拿自家兄弟的脑袋向敌人邀功的垃圾,他们还在犹豫自己到底是应该跟着这个掌柜,还是继续逃跑。

很快,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此时想跑也跑不掉了,其他几个土匪不得不结束挣扎,一起跪下。

“吁!”一个骑士拉住缰绳,训练有素的战马很快停在土匪们面前。

“刘高?”孙立高居马上,疑惑的问:“可是浮来山二当家刘寨主?”

这声音让刘高心花怒放,他能听得出来,孙立对自己并无杀意,否则他不会对一个手下败将这么礼貌。

“原来是孙大哥!”刘高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大声叫道:“俺是刘高啊!俺愿意降了!”

刘高出身军官,但落草这么多年,对江湖上的门道也差不多摸清楚了,总的来说,一定要装出一副“义薄云天”的“好汉”的模样,那样原本该死的,他们也不好意思下手。

果然,听到对方叫一声大哥,孙立很明显的犹豫了一下。

那刘高一看有门,赶紧加码道:“俺在山上就时常听到孙大哥的威名,小弟可是佩服的紧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小弟愿从此追随大哥左右!”

他之前确实认识孙立,但要说佩服,那纯属瞎说,作为手下拥有几百土匪的前军官,怎么可能去佩服一个非家族核心成员的坞堡主?

“他是谁?”徐世杨骑术差一些,此时才刚刚感到,听到地上那个土匪在不断恭维孙立,他颇有些好奇的问:“你认识?”

“这就是浮来山二当家刘高。”孙立恭敬的回答。

“哦?这就是刘高啊。”

“敢问,这位小堡主是?”

这个年纪当堡主,毫无疑问是徐家子侄,但到底是徐世松、徐世柏还是徐世杨,刘高完全分不清。

“我是杀你的人。”徐世杨懒得废话,奋力一刀斩下,刘高那还带着期待眼神的脑袋就飞上半空。

“刘高死了,他的山寨现在一定已经陷入混乱,正式夺取那里的最好时机,现在可不能耽误时间。”

杀了刘高,徐世杨微笑着转头对孙立说:

“继续攻击,一口气冲进山寨中去!”

“可……,可他刚才已经降了……。”孙立呐呐的小声嘟囔着。

“继续进攻!”徐世杨笑容不变:“不准停下!”

刚才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的栾廷玉这时才打马上前,轻轻拍拍师弟的肩膀。

“走吧,继续进攻。”

虽说大家都是堡主,但人家是正牌的徐家二房长子,自己这一系领袖的正统继承人,有什么必要在这种大胜的情况下惹怒徐世杨?

“你们带路!”徐世杨用滴血的大刀指向向地上跪着的其他土匪:“攻下刘高的山寨,算你们将功赎罪,要是想去追随你们老大也随便!”

“俺愿意带路!”一个积年老匪迫不及待的站出来,大声说:“俺带你们去山寨!”

要是早一刻钟,他还不至于如此果决,不过刘高已经向他们展现了一个真正的土匪此时应该做何选择,再让他们倒戈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

杀了刘高以后,徐世杨胜券在握,他反而不是那么着急突入土匪山寨了,正相反,他希望能有更多土匪溃兵逃回山寨,把战败的消息传回去,更加动摇对方的抵抗决心。

因此,他放过了那些从自己身边逃过的土匪,优哉游哉的牵着马,压着几个带路的土匪,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来到浮来山二当家的寨门下。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通往刘高山门的路崎岖难行,路面上还被挖出一连串积水的大坑,再加上不时需要穿过隐秘的林间小道,以及一些易守难攻的隘口,若非土匪主力已经崩溃,还有积年老匪带路,黑灯瞎火的想要找到目的地都不容易。

骑在马上飞奔就更加危险了,搞不好直接摔死都有可能。

像徐世杨这样牵着马慢慢走,反而安全不少,另外,23个人到达刘高山寨前的时候,浮来山二当家的山寨已经陷入彻底的混乱。

山寨的大门开着,寨墙上空无一人,从门洞中向里看,能看到一些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的土匪,还有一些房子不知道被谁点着了,正燃着熊熊大火,把整个山寨应得通红。

门洞中不断有土匪背着包裹窜出,其中一个一抬头看到徐世杨一行,立刻扯着嗓子嚎叫道:“徐家军来啦!寨子破了!寨子破了!”

一边叫,一边转身向旁边的树林窜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孙立刚想去追,徐世杨拉住他说:“他逃不掉,先控制山寨!”

这个时代,山中不仅有狼,野猪之类的猛兽,就连黑熊甚至老虎都不少见,单独一个人在山里乱窜,纯属给野兽加餐。

栾廷玉和孙立留下3个马桩子,其他人步行冲进山寨中,看见有乱跑的土匪,也不答话,直接一刀砍了。

“刘高的库房在哪里?”徐世杨微笑着问一个带路的土匪。

那土匪看到徐世杨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他眼里,徐家这个笑着杀人的小堡主简直如恶鬼一般恐怖。

土匪就是这样,面对没有提抗能力的平民,他们凶恶无比,但面对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人,又立刻变得胆小如鼠。

“大……,大人,在这边,这边走……。”

那土匪哆嗦着指了个方向,那边,正传来阵阵喊杀声。

第50章 破寨2

无论是什么样的寨子,里面最重要的建筑物始终是主人居住的地方,以及储存物资的库房。

刘高已死,这种情况下,进攻他的居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因此徐世杨打算先控制更重要的仓库。

显然,土匪们的看法跟徐世杨一样。

徐家军赶到仓库附近的时候,发现敌人已经起了内讧,一群积年老匪正带着大量胁从,围着中间那栋坚固的砖瓦房大声叫骂。

仓库里也传来差不多的骂声作为回应,双方不时的对射几箭,但都没能取得值得一提的战果。

徐世杨侧耳倾听,旁边还有一个带路的土匪殷勤的小声给他解释。

过了片刻,他大概明白了,现在正围攻库房的那伙老匪,在刘高手下大概属于旁系人马,他们正大声吆喝着,说刘高已死,徐家军明日必到,要求里面的人交出库房,他们好分行李各自逃命。

而坚守库房的,自然是刘高的嫡系部队,那匪首下山跟徐家军打仗的时候,留下30个亲信看家,其中10个应该是在刘高的私宅中保护家眷,这库房里还有20人。

现在,仓库守军正在大骂外面的土匪不讲道义,其中一个似乎不相信刘高已经死了,还吆喝着说等他回来就要把外面的土匪全都千刀万剐下油锅。

外面的土匪终于等的不耐烦了,他们急于抢些粮食钱财好去逃命,没时间耽误。

几个老匪围在一起商量一下,过了片刻,其中一人大声喊道:“那徐家军请动雷部正神,刘高那厮已经天打五雷轰啦,这寨子守不住!等天一亮,徐家军进寨,咱们都活不成!”

“现在只有打破这房门,咱们拿了钱财粮食,趁着天黑赶紧下山逃命一条活路!咱们等不起啦!兄弟们并肩子上!”

“上!上!上!”

几个老匪一阵鼓噪,挥舞兵器强迫不知所措的胁从向前冲。库房墙头上立刻射出一阵箭雨,几个胁从惨叫着倒下,其他人又转身想要退下来。

老匪们怎么能允许后退?几个人上前,嚎叫着在人群中劈砍,瞬间杀死近10人,强迫胁从再次转身向前冲。

这时,其他人不知从哪里拆来一根房梁,几个强壮的老匪把它当成撞城捶,在胁从的掩护下,抬着它径直撞向仓库大门。

轰的一声,木质大门猛的颤动一下,仓库里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不过,仓库那厚重的大门和粗壮的门闩挡住了这一击。

“再来!”

门外的老匪们嚎叫着,抬起房梁又一次撞在大门上。

“再来!”

“再来!”

“再来!”

进攻者凶性大发,一次次抬起房梁猛撞过去,大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守卫者也知道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他们不断射下箭支,但外面的人有大量新匪协助,根本不怕死人。

何况,防守者的弓箭想直接射死人其实挺难的。

终于,在进攻者撞到第十下的时候,坚强的大门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徐世杨站在远处,笑吟吟的欣赏土匪内讧,双方打得精彩,根本没人关注他这边。

“现在到我们上场了。”

看到土匪替他撞开仓库大门,徐世杨真是乐不开支,这些土匪替他省了不少力气呢。

徐世杨、栾廷玉、孙立三人骑着战马,呼啸着从黑暗中冲出,径直冲向那些欢呼雀跃的进攻者,其他人则一只手拿着刀斧,一只手举着火把,呐喊着步行跟上。

刚刚取得突破的土匪们讶然回首,难以置信的看着突如其来的新对手。

“徐家军!”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幸福走的如此突然,以至于有些积年老匪突然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栾廷玉率先冲上去,骑枪戳穿一个积年老匪。

孙立随后跟上,铁鞭砸碎了另一个老匪的脑袋。

徐世杨最后,他选择目标出了点错误,只砍死一个新匪胁从。

然后,土匪就彻底崩溃了。

有些老匪自认落在徐家手里必死,因此不管不顾,什么都不带就逃进夜色里,他们中很少一部分人,有机会找到绳子,从无人看守的寨墙上缒下去,但在没有粮食的情况下,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人有机会活过一个月。

其余人全都跪地求饶,大部分是新匪胁从,足足有200人之多,但也有几十个积年老匪,包括原本仓库的守军。

他们看到徐家骑兵,惊骇程度不比外面的进攻者少一分,不仅仅是因为徐家兵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刘高确实死了,还因为汉人的骑兵这一兵种,已经很久没在这齐省大地上出现过了。

一家能养骑兵的地方豪强!仅仅这个概念,就已经足以让人产生深深的无力感了。

至此,浮来山二当家的老窝,成了山上第一个被攻克的寨子。

但是知道天亮之后,徐世杨下属的十五屯步兵进入寨子,他才有多余的人力去控制除了仓库以外的其他地方。

第一个目的地当然是刘高的私宅,那里同样被其他土匪光顾过了,仅仅一个晚上,刘高的妻妾儿女都被折磨致死,家中器物也被打砸的不成样子。

后来审问战俘,徐世杨才知道,这边留守的刘高亲信见事不可为,首先背叛了他们的头领,不顾刘高妻妾的哀求,打开大门,迎接其他匪徒进屋……。

那个时候,徐世杨他们还在看守最重要的仓库,抽不出人手解决这里的暴行——实际上徐世杨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这种惨事。

就算知道,救与不救,他恐怕也会犹豫,毕竟以前刘高折磨别人的时候,可从未手软过。

同一天,徐世松接受了燕顺、王英的投降,率领手下无血接收了这两个匪首的山寨。

徐世柏率领三个坞堡的兵力,以微小的代价占据了位于浮来山南侧的几个村寨,这些山寨是新匪胁从和他们的家眷居住的地方,浮来山三个主峰各有一个,平时新匪胁从们就在这附近山上耕种一些小块田地自谋生路,只有战时才会被匪首们征召。

至此,除了大掌柜罗道人自己的山寨,整个浮来山,都已经被徐家军占领。

第51章 杀

徐家并未直接进攻罗道人的山寨,徐睦江、徐睦河下令先清点其他土匪山寨里储备的粮草。

两位老爷老成持重(或者说,仍旧对罗道人有些畏惧),指望通过围困削弱罗道人的实力。

十一月初七早晨,徐睦江在刘高的私宅中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向徐家所有参战的堡主通告了之前战斗所缴获的粮草数目。

由于进展比之前最大胆的设想还要顺利,到目前为止,除了罗道人的山寨以外,浮来山其他所有寨子里的存粮都落入徐家军手中。因此,从绝对数量上来看,缴获的粮食足够徐家军敞开吃半年之久。

但是,他们同时抓获了大量土匪和其家眷(还有直接整体投降的燕顺王英所部),男女老少加起来足足七、八千人之多,比徐家军这次出兵的人数还要多不少。

除非徐家想要把这几千人全都杀了,否则最低限度的粮食供应一定要有,而且必须维持到下次收获。

这样来看,他们实际获得的粮食盈利就很少了,甚至有可能是亏损的。

徐睦江对此忧心忡忡,之前的战斗胜利并未提高徐家军的持续战斗能力,如果他们保留那些俘虏,那么接下来,徐家军还有3到4天的时间,解决徐道人的山寨,之后,不管胜负如何,必须撤军,各回各家。

“大老爷,新抓来的那些匪眷,一天只给一碗稀饭就行了。”前家丁头子王勇建议道:“这样能省下些吃食。”

“我本来也没打算给他们吃干饭!”徐睦江没好气的回答:“可这马上就要下雪了,肚里没油水,根本撑不过去,不打破罗道人的山寨,他们也没法出去打猎挖野菜,那还不如痛快点现在就杀了他们!”

“姐夫,那不如就杀了吧。”

徐家大老爷爱妾的弟弟之一,第5屯堡主张坚轻佻的建议道:“先把女子分了,各自派人送回家去,再把老弱都杀了,剩下能帮我们打仗的青壮,少吃一点也能撑过去……。”

“你给我闭嘴!”不等他说完,徐睦江就怒吼着打断他:“谁允许你叫我姐夫的!”

从封建伦理上来说,妾不算妻子,妾的亲人也不是夫家的亲戚,妾和妾的亲人对夫家来说,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下仆。

徐家是因为成年的男丁太少,不得已才重用这些多少还有点关系的“外人”,不过,张坚张强这类人,确实没资格称呼徐睦江为姐夫。

至少在公开场合不行,否则那就是摆明了要跟徐世松为敌。

“听听你出的这馊主意!分了女子,杀了老弱,留下青壮?你是嫌罗道人手下太少,要给他送一些兵过去是吧!?”

张坚十分畏惧徐睦江,被他一顿训斥,立刻畏畏缩缩不敢说话了。

徐睦江还要再骂,徐睦河不得不劝道:“兄长,还是先说眼下的战事吧。”

家主这才放过张坚,只是临了,还狠狠的命令道:“打完这一仗,回去领家法!”

其实,他这是保护张坚张强,与徐睦河那种正妻去世后再娶不同,这俩不知轻重的混蛋的姐姐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妾,胡乱叫姐夫,一定会引起徐世松和他母亲的敌视,而在这种纷争中,徐睦江只能站在真正的妻儿一边,不以他自己的喜好转移。

徐睦江喘了两口粗气,暂且放过张坚那傻瓜,转而问徐睦河:“二弟觉得现下的战事如何?”

“我觉得,先不要管粮草的事,毕竟现在咱们已是赢了大半,继续打下去就是了,如果实在拿不下那罗道人,咱们再去考虑粮食的问题也不迟。”

徐睦江点点头,这话有道理。

浮来山的情况跟徐家差不多,那罗道人山寨中有最多的积年老匪和新匪胁从,自然也有山上最大的仓库,打确实是不好打,但也不能说一定打不下来。

如果还能跟之前一样顺利攻克这个山寨,里面一定还能抢到不少粮食,到那时候再去计算盈余还是亏本比较好。

“那接下来该怎么打?”

这话一出口,长房、三房的人都看向徐世松,二房的人都看向徐世杨。

这俩小子是此次出兵最积极的,也是目前为止功劳最大的。徐世松招降了燕顺王英,徐世杨打垮了刘高的主力并一夜之间攻克其山寨。

在堡主们眼里,说到具体战斗该怎么打,这两人才是专家。

不过,跟二房的人一样,徐世松自己也在看向徐世杨。

徐家的长房嫡长子虽然暴躁,却并非没有自知之明,昨天土匪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的兵根本没能集结起来,要是燕顺王英没有投降,他根本撑不了多长时间。

那俩匪首对他说什么久仰大名,徐世松是一点不信,他有什么大名可以对外宣扬,让人久仰?就因为他是徐家的长房嫡长子?要是这个身份真这样管用,浮来山哪来的胆子年年向整个徐家勒索粮食棉衣?

倒是他这个拿到坞堡刚一年的三弟,恐怕真有些能唬人的名声。

毕竟他真的灭过鞑子一个谋克,而昨日又很快击溃了刘高的偷袭。

那燕顺王英之所以要投降,只能是因为他们害怕徐世杨。

徐世杨等了一会,发现徐世松确实没有先说话的意思,只好轻轻咳嗽一声,率先说道:

“其实,事情很简单,那燕顺王英不是说降了吗?总不能他们轻飘飘一句降了,家里就给他们堡主当,跟咱们平起平坐。这样我可不服。”

“他们降了,只能说是饶他们一命,想要保住财产人口,他们至少应该表示一下吧?”

“三弟的意思是,让他俩当先锋?”徐世松眼神一亮,激动的问。

“对,我想大哥也想到这一点了。”徐世杨不动声色的恭维他一下,这才接着说道:“那些新匪胁从之前没啥罪孽,饶了就饶了吧。但燕顺王英手下的积年老匪,不能就这么算了。”

“要是那些老匪趁机再投了罗道人怎么办?”徐世柏看不惯两个嫡子表演兄友弟恭,忍不住大声质问道:“这不是给那罗道人增兵吗?”

“把所有老匪分成四个大队,每队再分成10个人的小队,让他们轮番攻城,一人投降杀小队剩下9人,1个小队投降杀大队剩下的全部小队,一个大队投降就把剩下的积年老匪都砍了。”

徐世杨笑着说:

“他们若是降了,咱家反而能省下些粮食来呢。”

第52章 炮灰1

徐世杨在知道燕顺王英已经率众投降后,忍了好久才没提议把他们全杀了。

他最终说服自己的理由是:我当时没把俘虏的鞑子全杀光,现在杀主动投降的土匪,未免太过厚此薄彼。

当然,这不意味着徐世杨会放过这些吃人的混蛋,这不,现在到了燕顺王英他们必须为自己的小命与以前的大掌柜性命相搏的时候了。

“这样对待降军降将,真的好吗?以后这名声要是传出去,那个好汉还敢降啊?”

徐世柏已经无话可说,不过他的亲舅舅(在封建时代,舅舅跟侄子的利益基本是一致的)张强却还想挣扎一下。

毕竟,在他们眼里,徐世杨是嫡子党的一员。

“哎呀,其实对我来说,他们不降反而轻松一点。”

徐世杨大言不惭的吹嘘着:

“我早说了,咱家一起上,能灭鞑子一个猛安,这不,昨日我一个坞堡灭了刘高,兄长也是一个坞堡,招降了燕顺王英。”

“他们为啥降啊?还不是因为畏惧兄长的军威?如果不降,刘高就是他们的下场!我这已经是很仁慈的给他们机会了,要知道,按大周律……。”

“三哥儿说得对。”徐睦河赞同道:“我徐家是大周子民,那燕顺王英不过是盗匪,按大周律当弃市。现在还让他们活着就不错了,不要想着跟我家堡主一个待遇。”

徐世杨微笑着坐下,对自己的话被打断并不在意。

自家老爹这样做,是担心自己这次风头出的太过,引起长房的不满?

其实没必要,要是长房能因此知耻而后勇,努力练兵,对自己未来的计划反而有好处。

毕竟徐家其他坞堡,就算暂时不是我军,最少也算是友军。

“就按照三哥儿说的,叫那燕顺王英去做准备!”

这时,家主站出来,做最后决定:

“让他们轮番攻打,后天天黑之前,定要拿下浮来山!”

……

“一群白痴!”

罗道人站在山寨墙头,双拳重重砸在城垛上。

站在他的位置放眼望去,山寨四周到处是密密麻麻的徐家军士兵,看起来足足有5、6千人之多。

一些被俘的新匪胁从,正在徐家士兵的看守下制作土袋,还有些人正在砍伐木材,似乎是想做些攻城用的器具。

罗道人知道,这些人,之所以现在还没来攻打寨门,只是因为大战之后需要歇息少许,并做些准备。

一旦准备好,下一击必然是极其难以抵挡的。

毕竟,徐家已经可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自己这边了。

这都怪刘高,还有燕顺王英那几个白痴!

“一群白痴!”

罗道人又骂了一句,他到现在还没能想明白,三个首领带着500积年老匪去夜袭徐家,怎么反而被人破了寨门?

而且是三个山寨一夜之间都破了!

是那徐家太强,还是刘高燕顺王英他们太弱?

罗道人焦急万分,却实在想不出任何应对的办法。

如果刘高他们只是战败,逃回他们自己的山寨,最起码还能牵制一下徐家,或者拖延一点时间,多消耗一下徐家的军粮。

如果徐家不熟悉浮来山的地形,罗道人也有办法拖上十天半个月。

可现在,这两项优势都不存在了。

该怎么办?

“真是一群白痴!”

罗道人的双拳又一次重重砸在城垛上,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山寨可能守不住了。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一个亲信老匪跑过来,惊慌失措的大声喊着:“徐家进攻啦!”

“什么?这么快?”罗道人抬头看看远方,没错啊,徐家还在按部就班的制作土袋并砍伐木材,似乎还没准备好,怎么这就进攻了?

“是燕头领和王头领!”那亲信老匪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叫着:“他俩投了徐家!现在反过来攻打山寨来啦!”

罗道人只觉得脑门嗡的一声,眼前一切景物都模糊了……。

“忘恩负义的贼!”

他凄厉的嚎叫着,倒是忘了自己也是贼。

……

王英现在的感觉并不比罗道人舒服。

他带着手下70几个老匪,被栾廷玉的八屯民兵压着向前,逐渐逼近罗道人的山寨。

现在这伙人手里只有一个短柄锄头——除了作为头领的王英还保留着自己的腰刀之外,其他人惯用的武器都已经被徐家收缴了。

用这种东西去攻打足有一丈五高的山寨寨墙,王英的心都凉了。

“当家的,这徐家是想借大当家的手杀咱们!”一个亲信边走边凑到王英的身边,小声说道。

“老子知道!”王英黑着个脸答道。

这还用说?徐家连那种简易的木盾都没给他们一面,一副要他们拼死的样子。

“当家的想想办法吧,咱们真这样冲过去,可就死定了!”

“老子知道!”还是一样的回答,完全没听出来他有什么办法。

“当家的,不如等咱们过去了,直接降了大当家的吧?”

“放P!”这一次,亲信总算得到一个不一样的回答了。

“当家的,咱别管后面的兄弟了,先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亲信还以为王英是舍不得被当成人质扣在徐家营地里的一半老弟兄,如果他们叛而复降,那些人必然会被徐家全部斩首。

“你懂个P!再投降才是十死无生!”

王英低声咒骂道:

“再投降大当家能信任咱们?还不是给他当垫脚?那跟现在有啥区别?”

“再说,这浮来山守不住了!再降一次,徐家进了寨子,不杀大当家也得杀咱们!”

“那咋办啊?”亲信急道。

“如今只有拼死杀一回了!”王英咬牙切齿的说:“那徐家总不至于真让咱们拼光!那样以后谁还敢降他们!”

话是这么说,似乎也很有道理,不过王英老是感觉心里惴惴不安,那徐家能请动雷部正神,真的会在意别人降不降他们?

而且,现在身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自打投降以后,四哥燕顺就和他分开安置了,连这次进攻,也是燕顺攻北墙,他攻南墙,不攻进去,两人互相之间都看不见。

“狗曰的!”王英忍不住低声骂道:“徐家啥时候变得这么强,这么狠了?”

第53章 炮灰2

徐世杨跟徐家一众坞堡主一起站在山岗上,看着远处即将开打的战场。

不得不承认,那罗道人占据浮来山这么多年,为自己老窝的安全,还是做了些工作的。

他的山寨位于浮来峰山腰,山寨西面是悬崖,看样子还经过人工挖凿过,足有十几仗高,而且十分陡峭,想从这边进攻完全不可能。

西边是很密的山林,在那边,即使是白天,能见度也很低,根本没法列阵,若是散乱的走出山林,自然无法对寨墙构成什么威胁,再大的兵力优势都难以发挥。

南面是上山的路,路两旁被那罗道人挖的坑坑洼洼,很多还积着脏水,水坑里还有些尖木桩之类的玩意。

最多可容纳2、3人并排行走的狭窄道路,就夹在这些水坑中间,蜿蜒曲折。

这路本身也是极好的防御,如果进攻者顺着路过来,需要多走几倍的路程,或者浪费力气把水坑填满。

至于北面,那是通往山顶的路,只有两条,另一条被山对面刘高的寨子把手着,如果不先攻下刘高的寨子,根本无法从那里进攻。

就算攻下来,翻过浮来峰的敌军,也很难聚集起充足的力量和补给。

“至少这地形搞的不错。”徐世杨自言自语道:“拿下这里,就算以后鞑子大队来报复,最少也有个退路。”

要打下这样的山寨,除了需要强大的战斗力逼迫守军不敢出寨野战,只能防守外,还需要大量辅助人力用来运输补给,并填平进攻道路。

面对徐家,鞑子没有后一项,土匪、流民没有前一项。

而徐家面对罗道人,两项都有。

此寨必破!

前方,战斗开始了。

王英所部走到距离山寨不远处的一个道路拐弯处,前面有一个巨大的污水坑,因此只能顺着道路跟寨墙平行走一段,此时他们是侧对着寨墙,而且目标巨大。

土匪们抓住机会,向拥挤在平行道路上的进攻者射下大量箭支,王英手下的老匪们顿时鬼哭狼嚎,有人浑身插满箭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也有人为了躲避攻击,一不留神跌入身边的污水坑里,像是肉串一样被串在尖木桩上,凄厉的惨叫着,不断涌出的鲜血瞬间把水坑染成暗红色。

如果不是土匪的弓箭力道不佳,王英本来应该付出更大的代价。

“射死他们!”

寨墙上有人疯狂的大喊:“射死这些叛逆的狗贼!”

一旦开打,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结了,王英的脸上被一枚石质箭簇划出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直流。

血腥味涌入鼻腔,刺激的这个匪首血气上涌,王英蛮性发作,大吼一声:“曰你娘!”跟其他几个强壮的老匪一起,顶着几具尸体当肉盾,向寨墙猛冲。

其他老匪怪叫着一起跟上,压阵的徐家民兵却站在山寨的攻击范围之外,静静观战。

他们身后,徐家十五个坞堡各出20个辅兵,开始用土袋尝试填平路上的水坑。

前面,王英的人顶着箭雨,很快冲到寨墙前,箭雨变得更加密集了,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在地上打滚,寨墙上的守卫却不放过他们,离开尸体掩护的人成了最好的靶子,更多箭支射下来,把他们插得如同刺猬一样。

“别倒下!”王英大吼:“倒下就死定了!”

其他人也没空应和,他们几个人顶着一具尸体,掩护另外一人在寨墙下挥舞锄头,挖掘土墙。

这些人虽是老匪,但不同于刘高那些溃兵手下,以前也是种过地的,锄头挥的还算不错,很快就从墙上挖下许多大块的泥土。

“砸他们!”

罗道人也出现在墙头,他挥舞一柄长剑,怪叫着指挥一群土匪抬起大石块扔到墙下,这东西可不是人身体能挡得住的,顿时有一些进攻者被砸的头破血流。

一旦有人支撑不住头顶上的肉盾,弓箭手就会把目标转移到暴露出来的人身上,虽然骨箭石箭杀伤力不大,但是挨的多了,也是会死人的。

寨墙上,七八个土匪奋力抬起一块沉重的长条青石,一声吆喝扔了下去,这一下,直接把3个进攻者砸在下面,其中两个口吐血泡,已是不活了,另外一个还在挣扎着向外爬,立刻就有人把他当做目标,瞬间有几十只箭插在他的背上,那人抽搐两下,再也不动了。

“撑不住了!逃命啊!”

见事不可为,王英被迫放弃进攻,带着剩下的人向来时的路狂奔,防守者发出阵阵欢呼,继续用弓箭追射,不断有人被射死,不断有人慌不择路跌入路边的水坑,王英的部下伤亡惨重。

“哈哈哈,有意思,不过没鸣金啊,谁让他们撤下来的?”徐世杨大笑着说道:“派人去斩了他们!”

“三哥儿,已经很可以了,不用做的那么绝吧?”张坚在一旁劝道:“留他们一条命吧。”

“你很同情那些土匪?”徐世杨瞥了五屯堡主一眼,冷冷的说:“你保他们今后不会作乱?”

“这……。”张坚当然保证不了什么,他跟王英又不熟,刚才出言相劝,仅仅是因为他觉得燕顺王英都是向长房投降的,要是全杀了,可能是徐世杨削弱长房的阴谋。

“既然张堡主替贼人做保,我也不为难他们了,只杀带头逃的,杀5个吧。”

说完,徐世杨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一挥手,徐大徐二立刻带着亲兵队迎向王英。

“俺啥时候说要替贼人做保了?”张坚不满的大叫一声。

徐睦江立刻转头,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他继续抗辩。

“俺确实没说过……。”张坚确实很怕徐睦江,对方一个眼神过来,他就不敢再说下去,只是忍不住小声嘟囔几句。

王英背上挨了两箭,好在他平时营养充足,身强力壮,此时居然还能气喘吁吁的跑在队伍最前面。

看到迎面而来的徐家人之后,他大叫着:“俺们撑不住了!让别人上吧!俺对得起你们啦!”

徐世杨的亲兵也不答话,排成一排,冷漠的用早已装填好的火门枪指向王英。

等他离得近了,徐大命令道:“射击!”

亲兵队手中瞬间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炒豆子一样的爆响,王英像是触电一样猛的颤抖一下,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腹胸处被铅子轰出来的两个血洞,嘴角抖动几下,不过最终什么都都没说出来,软软的倒在地上。

这个杀人如麻的匪首,死了。

第54章 准备总攻

由于距离很近,亲兵队一轮火枪揍倒7个人,其中3个当场死亡,另外4个还能在地上打滚。

徐大徐二他们按照徐世杨制定的条例,没有近战兵掩护的情况下,一轮射击之后立刻给火门枪装上矛头,对那些惨叫着打滚的土匪补刺。

“不是说杀5个吗?这都杀7个了。”张坚还在那嘟囔,不过声音很小,除了站在他身边的徐世柏和张强,其他人都没听到。

“三哥儿,那是你打造的兵器?”徐睦江指着徐大他们问徐世杨。

“是,大伯伯,那是侄儿命人打造的。”徐世杨很痛快的承认了,反正他们早晚会知道,而且也不会强要。

“嗯,不错。”

果然,家主问了一句,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仿佛刚才那个问题只是好奇。

这倒是不难理解,虽说都是一家人,但大家平时都是分开过日子的,哪有当大伯的一句话就要走侄儿财产的道理?

只要确认那新奇的兵器确实来自徐世杨,接下来谁想要,自己去找他商量就行了。

这对徐世杨有好处,但却证明了如今的徐家军并不是一只合格的军队。

“让第二批人上!”

文人狠下心来,比土匪不逞多让,投降土匪一次攻击败退下来,直接伤亡过半(其中有7个是徐世杨的战果)。

但徐睦江不为所动,直接一挥手,立刻有人上前,强迫另一半投降老匪继续攻击。

这伙人的下场自然也不会比王英那批人强,甚至更差一些。

进入寨墙的攻击范围后,他们理所当然的被箭矢覆盖,几个土匪忍受不住,对山寨大喊大叫着想要投降,但防守者不为所动,认真的攻击每一个暴露出来的敌人。

没有王英指挥,第二批投降老匪败退的比上一次还要快一些,这次是徐世松的人上前,连续砍了5个退的最快的降兵,这才允许剩下的人退到后面休息。

“父亲,要不要让他们接着冲?”徐世松在徐睦江身边轻声问道。

家主微微摇了摇头:“他们已经没用了,等等山上的消息再说。”

徐睦河已经率领部分徐家军从刘高的山寨方向越过浮来峰峰顶,从北面攻击罗道人的山寨,他那边打头阵的是燕顺的150个投降老匪,那边防御不像南面这么严密,应该能取得一点成果。

下午,北面派人传回消息,那边的攻击中,燕顺以属下伤亡两成为代价,在北面寨墙上挖出一个大洞,但随后他们就被罗道人亲自率领的反击打退,甚至他还冲出寨子追杀了一阵。

有人向罗道人投降,只是那匪首杀红了眼,根本没有受降,所有投降者都被押解到墙头,当着徐家人的面被斩首,脑袋就挂在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旗杆上。

这一轮下来,燕顺的人伤亡近百,倒是他自己运气不错,只被罗道人刺了一剑,伤的不深。

比把小命丢了的王英强多了。

得到通报,徐睦江满意的点点头,之前几次进攻可以说都失败了,但损失的都是浮来山降兵,徐家自己没什么损伤。

战果虽然不值一提,不过总算消耗了些守军的力气和箭矢,也算可以接受。何况这样一轮下来,他就不用担心家里投降的旧土匪太多,再纠集起一个“土匪派”来。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打?

难道接着用徐家人的命去填那些水坑?

“把重点放在北面吧。”栾廷玉建议道:“二老爷那边已经挖开一次寨墙了,再加把劲,应该能行。”

徐睦江点点头,那边的防守确实比这边差很多,燕顺那150老匪就能逼得罗道人拼刀子,兵力充足的话机会很大,确实应该加码。

“栾堡主,你和孙堡主带各自麾下,绕上山去支援。”

“是!”

“三弟。”徐睦江又转头对徐睦海说道:“你和张业(6屯)、慧能(10屯)也去,把张坚(5屯)、张强(7屯)一起带上。”

家主一口气派了7个坞堡,加上原本就在北面的徐睦河和董超(14屯),兵力上已经是整个徐家军的大半,准备重点攻击罗道人山寨的北墙。

“咱们这边也不能闲着,各坞堡轮番攻击,牵扯土匪的注意力。”徐睦江抽出长剑,对留下的人大声说道:“从我的1屯开始,未鸣金而退着斩首,家人赶出坞堡!”

徐世松、徐世柏、王勇等留下的坞堡主一起躬身回答:“遵命!”

只有徐世杨满不在乎的说:“还是我先上吧。”

怎么说都是友军,要是打个土匪都伤亡惨重,未来如何敢面对鞑子?

徐世杨希望这次能以微小代价获得全胜,以增强这些人的信心。

当然,他也需要有个机会,宣传自己属下的战斗力。

“开战前我就说过了,我来对付罗道人的寨墙,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先上,你们准备好近战兵,一旦打破寨墙,好立刻冲进去破寨。”

徐世杨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罗道人精心准备了快十年的防御体系,不过是个笑话。

这种态度让徐睦江等人也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他们想起,在投降土匪的传言中,浮来山二当家刘高是被天雷劈死的。说不定,徐世杨真有办法轻易挖塌寨墙?

“好!不愧是我徐家的雏虎!”徐睦江大声赞道:“既然三哥儿主动请缨,那就你们十五屯先上,破了寨子,所有缴获任你先挑!”

“谢大伯!”

徐世杨抱拳行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观战台,来到自己军中。

“轮到我们了。”徐世杨对公孙胜说道:“把盾车都推上来!”

徐世杨的盾车结构非常简单,实际上就是在手推车一侧支起一面类似悬户一样的防箭木板,材料跟士兵们手中的盾牌差不多,根本防不住真正的战弓重箭,但面对土匪粗制滥造的弓箭倒是够用了。

而且,这种盾车结构简单,重量很轻,两个人就能推得飞快,可以跟随前线士兵移动,为他们提供有效防护。

“解珍解宝,准备射箭,等炸开寨墙,你们还要负责防止土匪反扑。”

徐世杨对十五屯主要军官们小声吩咐着:

“记住,不准后退,坚持一刻钟,后面的援军就能跟上来,到时候我们就赢了!”

第55章 总攻开始

不管徐世杨本人怎么想,南门这边在整体战术规划中只是一支牵制力量,参战兵力也只有6个坞堡。

而他老爹徐睦河负责的北面才是主攻位置,徐家在那里部署了9个坞堡的庞大兵力,意图一举突入土匪山寨内。

因此,徐世杨的攻击要比北面早一些,他需要尽可能给土匪施加最大压力,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南门来,给北门主力创造机会。

这一切都是家主的设想,其实,真按徐睦江的想法严格执行,既然北面的总指挥是徐睦河,南边就不应该让徐世杨当前锋。

因为南边的战斗明显更危险,两边都让二房的人顶在前面,会给人一种家主在故意削弱二房实力的感觉。

当家主这么多年,徐睦江很清楚维持家族内部平衡有多么重要,自己一家独大的后果不是长房变得更加强大,而是整个徐家都有可能陷入灭顶之灾。

只是徐世杨跟家主这种古典老派人物的想法完全不同,他需要树立起一面旗帜,提振大家的自信。

如果别的坞堡先上,被罗道人之流的匪徒打退几次,未来哪来的自信去面对鞑子?

还不如自己直接上前,一次性解决问题,顺便用土匪给自己手下练练兵。

没错,徐睦江给他的任务只是吸引土匪注意力,而徐世杨自己的想法是变佯攻为主攻,或者说,南北两路都是主攻,直接让土匪顾此失彼,一举破寨。

以徐世杨为首,十五屯所有军官以及亲兵全都分散在队伍中负责基层指挥,一共只有100个战兵和50个辅兵的攻击队伍中,居然分散着差不多30个有基层指挥能力的人,这种配置堪称奢华,也足以保证徐世杨的战术意图可以得到有效实施。

之前降兵的两次攻击,已经试探出土匪弓箭的大体攻击范围——其实即使有高度加成,对方也只能对最后一道拐弯以内的目标构成威胁。

因此,徐世杨完全无视远处土匪的谩骂和怪叫,指挥手下像是阅兵一样列队通过之前的道路。

“一二一!整队!一二一!整队!”

徐世杨身穿华丽的札甲,挥舞长刀喊着口令,还是三到五步就停一下,但速度却是不慢,刚刚才出发,转眼间已经来到最后一个拐歪附近。

“立正!”

哗啦啦……。

所有人全都站定,挺直腰板冷冷的看向墙头。

徐世杨站在最前面,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刚才立定的声音很不干脆,稀稀拉拉拖了差不多5秒钟,如果是在前世,任何一个经过军训的初中班级都不会走成这样。

不过,这种整齐划一的队列,出现在这个封建民兵对土匪的战场上,已经足以让参战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了。

徐世杨队列中的士兵全都昂首挺胸,置身与集体之中,让这些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农民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仿佛自己无所不能的感觉。

虽然他们衣着单薄,全身上下唯一的防具就是一面薄薄的木盾,但他们一个个骄傲的仿佛身穿战神的铠甲,坚信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对他们构成威胁。

在他们背后,同家族其他坞堡的民兵都在用混杂着惊讶、羡慕甚至嫉妒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些战友搞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徐家的民兵,种徐家的地吃徐家的粮,这气势的差距会如此之大?

怪不得十五屯的人能打败鞑子呢。

至于土匪,他们已经被十五屯民兵一往无前的气势吓住了,从一开始的怪叫咒骂,到声音渐渐平息,最后死一般寂静,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刻钟。

到民兵们立正的时候,土匪中已经有人忍不住想要逃出山寨。

尽管目前的十五屯民兵只是装的很像,实际远远达不到近代军队的水准,但集体的力量就是这么恐怖,哪怕表面光鲜,也已经足够吓住战场上这些封建时代也算不入流的土匪军了。

“快……,快去告诉大当家……,这边守不住了……。”

罗道人留在南门这边指挥防守的亲信老匪拽过一个腿脚快的家伙,颤抖着在他耳边大声吼道:“叫他快回来!快!快啊!”

那土匪得了命令,急忙跑下寨墙,虽然被徐家破了寨子躲在哪都不安全,但这家伙还是本能的想要避开眼前那伙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对手。

就在这时,进攻开始了。

随着徐世杨的口令,排成两列的战兵齐刷刷(在围观双方眼里听整齐的)向左向右转,站在道路边缘,让出中间大约一人多宽的位置。

排在后面的辅兵立刻两人一组,推着架在独轮车上的防箭悬户,从中间越过战兵队,进入土匪弓箭的攻击范围。

这些辅兵不负责进攻,他们只需要把简易盾车架在这段与寨墙平行的道路一侧,形成一个木质简易工事就足够了。

辅兵推了25辆简易盾车,直到他们整整齐齐摆放好其中8辆,目瞪口呆的土匪才反应过来——现在还是在打仗啊!!!

“快放箭!”被罗道人留下负责防守南门的土匪头子歇斯底里的大吼:“别愣着!放箭!放箭!”

于是第一波羽箭从墙头飞下来,但慌乱中,土匪头子并未安排合适的射击顺序,有些土匪把射程之外的战兵当成目标,另一些人则在徒劳的攻击盾车。

话又说回来了,此时无论他们攻击谁,都是徒劳的。

箭雨飞下来的时候,辅兵们产生了明显的慌乱(战兵也差不多),但是很快,他们意识到那些粗制滥造的箭支根本无法对他们形成威胁,除了哚哚哚插在挡板上的声音饶人心烦之外,他们中连个受伤的都没有。

于是民兵们放下心来,安心工作,很快用盾车把最危险的平行路全部挡住。

还剩下几辆,准备用来掩护战兵越过最后十几步与寨门垂直的道路。

“准备木炮!”

徐世杨对身后的战兵们挥挥手,立刻有几个亲兵运来两门经过特殊加固的木炮。

这两门木炮按照“传统工艺”加固了整整三道铁箍,然后又按照简易工序绑上两层麻绳,因而能承受更大的膛压,虽然仍旧只能开一炮,但它们已经可以用来发射实心弹丸。

第56章 破寨3

这种改进型木炮被徐世杨戏称为“3斤大炮马克2型”,民兵不知道马克是啥意思,就简单的把它称呼为大木炮,只用麻绳加固的简易型木炮则被称为小木炮。

后者主要发射石制霰弹,用来对付敌军的集团冲锋,而前者主要用来对付有坚固防护的目标,或者水平较低的敌人城池——比如罗道人的山寨大门。

第一门大木炮被直接架设在盾车上,炮口从盾车护板中间的炮窗伸出,指向前方。

在盾车的掩护下,亲兵推着这辆特殊造型的“装甲炮车”接近到距离土匪寨门只有10步的距离上。

“开火!”

一个亲兵把夹着火绳的木叉凑近炮门……。

轰!

一声巨响,白烟腾起,三斤重的铁质弹丸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出炮膛,瞬间越过短短距离,直接砸在木制寨门上!

随着一阵卡擦卡擦的木材爆裂声,大门中央被炮弹击穿,插在上面的粗大门闩被直接命中,变成一片向后飞散的碎木渣。

那些尖锐的木渣像是箭簇一样危险,站在门后准备顶住寨门的土匪无不惨叫着摔倒在地。

已经用不着第二门炮了,因为大门已经洞开,再也无法形成阻碍。

“弓箭手射箭!压制城头!”徐世杨下达一连串命令:“步兵随我进攻!”

“一二一!整队!”

解珍解宝率领8个侦察兵开始向寨墙抛射轻箭,他们之前的战斗表现并不好,既没能侦察到刘高的埋伏(徐世杨已经知道那天刘高为啥突然冲出来了,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却不能指望还有第二次),也没能挡住土匪冲进栅栏,甚至两轮轻箭都没射伤任何一个土匪。

除了解珍解宝两人射术表现出众以外,他们本质就是一小队身体还算强壮,装备相对精良的普通民兵。

不过,这就够了,身强力壮,意味着他们可以在解珍解宝两个专家的指导下安全拉开战弓,把轻箭射到并不算高的寨墙上去。

在盾车的掩护下,这种安全如训练场一样的射击环境很容易提高他们的成绩——至少在第三轮轻箭飞出去的时候,箭簇已经可以扎在土匪架起的悬户上,而不是像阿三的导弹一样布朗运动了。

再加上解珍解宝的精确射击以及刚才那一炮的震慑,十个人十张弓(2个高手8个菜鸟)居然也能压的土匪缩在悬户后面不敢露头!

没有最具威胁的滚石攻击,徐世杨大胆的率领战兵队向洞开的寨门前进,他本人依旧走在最前列,也不管身上晃眼的札甲就是敌人最好的射击目标,把自己小命直接压在不靠谱的侦察兵射术以及铁甲的防护力上。

当当两声轻响,两支羽箭射中徐世杨,其中一枚石制箭簇砸在他的头盔上,直接碎成细小的沙硕,另一支是铁箭,但同样没能击穿他身上的甲叶。

由于突击距离近,土匪的攻击窗口很短,徐世杨只挨了这两次不痛不痒的攻击,顺利走进门洞。

其他民兵跟着他,昂首挺胸一排排突入土匪山寨——被罗道人寄予厚望,让徐睦江万分头疼的寨墙就此告破。

不过战斗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一个强壮的老匪突然从门洞上方站起,高举一块大石头,就要向下扔。

早已做好准备的解珍一箭命中他的咽喉,这个土匪和他的石块一起跌落墙下,正正砸在后排一个民兵头上,那民兵一身不吭,面条一样瘫软在地上。

虽然很像,但毕竟不是真正的近代军队,另一个民兵不自觉的停住脚步,伸出手来想要把自己的邻居从石头下面拉出来,队列后方顿时产生了一阵小小的混乱。

幸好一个亲兵疾走两步跟上来,一棍子抽在民兵胳膊上,这个半大孩子恶狠狠的吼道:“不准停!继续前进!”

民兵忍不住颤抖一下,战前一个多月的队列训练,他挨的军棍极多,已经对这玩意产生了一种条件反射式的畏惧。

他赶紧直起腰,听着徐世杨的口令,快速跑两步跟上队列。

眼前乍亮,队伍已经越过门洞,进入山寨内部。

这里的建筑格局跟十五屯没有太大区别,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草棚木屋,偶尔见到几座夯土院子,就算是奢华的建筑物了。

正前方传来一阵杂乱的吼叫,徐世杨抬头一看,发现一群面色凶恶的土匪正跟在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人身后,向这边快速赶来,两边的建筑物中还不断有土匪钻出,挥舞杂色兵器混进对面的人群中。

不用说,那领头的一定就是罗道人了。

这匪首发现北门聚集的明显是徐家军主力后,就率领50个老匪,200个胁从向那里增援,刚刚到地方没多久,南门这边就有人急急赶来,说南门这边守不住了。

当时罗道人气的差点斩了报信的土匪,南门这边的防御是他几年来一直重点关注的要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的得意之作,怎么可能一次攻击就被突破?

徐家军是民兵又不是鞑子军!

但信使就在眼前,哭哭啼啼的诅咒发誓说南门快要失手了,也由不得他不信,于是只好又率领一半土匪返回,结果刚一到地方,他居然就看到徐家军真真的越过寨门,冲到面前来了!

这徐家啥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前面是徐家哪位堡主?可否出来说话!”罗道人还想按江湖规矩,战前先跟对方首领搭个话,这样就算战败了,双方一般也会摆个惺惺相惜的样子,给留一条后路。

而徐世杨对此的回答是:“一二一!立正!整队!准备接敌!”

以罗道人的视角来看,徐家军从行军队形转变为战斗队形的速度快的惊人,而且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曰!也不怕坏了规矩!”

罗道人大骂一声:

“兄弟们!这徐家是来咱们山寨抢粮食娘们的!没了粮食女人,咱们还怎么过!今天后退的都杀头!儿子下油锅!婆娘女儿分给其他兄弟!不想死的,跟老子上!”

跟在罗道人身边的,都是大周在江北还有统治力的时候,就已经落草的老匪,多少还有点悍勇之气,听到匪首的鼓动,一个个鬼哭狼嚎,怪叫着向徐世杨直扑过来。

第57章 胜利

“注意队形!稳住!”

徐世杨就站在第一排正中央位置大吼大叫,他的身材和耀眼的铁甲让他成为战场上令人瞩目的焦点,敌人跑着跑着就开始不自觉的向这边集中,而己方则因为统帅身先士卒,显得坚定许多。

前排刀盾兵全都倾斜站立,左腿在前,膝盖微微弯曲,用左臂上挂着的盾牌遮住自己身体,密集的排成一排,准备接受冲击。

他们对面,匪首罗道人却悄悄退到队伍后方,他不像徐世杨那么坚信集体的力量,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考验民兵的盾阵是否坚固。

况且遇到事态不利,迅速找机会逃跑才是土匪的行事风格。

其他人没有他那么多小心眼,近十年来罗道人凶残的手段对他们仍有一定的威慑力,这些土匪不管不顾,发出非人的嚎叫,径直撞在十五屯的盾阵上……。

轰!

一声巨响,原本排成直线的盾阵微微向内弯曲,却也没有断裂,徐世杨自己就是对方冲击的重点,但他身强力壮,而且穿着一身沉重的铁甲,稍稍后退两步,也就顶住了。

对面几个土匪似乎丧失了理智,一击不中后,开始挥舞兵刃打砸徐世杨的盾牌,甚至有个家伙抬起腿踹了盾牌一脚,结果把自己撞倒了……。

徐世杨手中缴获自鞑子的双层牛皮盾撑住了这些重击,后排民兵高举木矛,越过前排盾兵肩膀向前刺去,削尖的木矛很难直接刺死敌人,但土匪没有任何防具,挨一下仍然可能受重创。

民兵两轮刺击,扎的土匪连连后退,向内凹陷的盾阵趁机恢复成直线,这时,第三排亲兵挤过来,火门枪透过人群缝隙,在不到一步远的距离上直接顶住前排土匪的面门开火!

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15杆火门枪只有10支打响,7个土匪被爆头,脑袋炸成向后飞散的碎片,红的、白的,粘稠的血肉脑浆溅了后面的土匪满头满脸。

这恐怖的一击彻底摧毁了土匪的斗志,不知是谁喊了声:

“败了!逃命啊!”

随后,不管老匪还是胁从,所有人一起转身,逃离战场……。

徐世杨闻到一股刺鼻的销烟味道,但他这个人不知怎么回事,特别喜欢这种火药燃烧的味道,上一世的时候他就喜欢过年时鞭炮爆炸后的烟味,现在更是如此,迅速消逝的销烟让他兴奋无比,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徐世杨怒吼一声,率先发起反攻!

巨大的牛皮盾从背后撞倒一个仓皇而逃的土匪,徐世杨重重一脚踏在土匪背脊上,脚下隐隐传来一阵轻微的骨骼断裂声,那土匪惨叫着挣扎,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虎牙大刀猛地一挥,惨叫声中断了。

“杀!”

徐世杨高举染血的大刀,对民兵大喊:

“杀土匪!”

“杀土匪啊!”所有民兵一起呐喊应和,战斗进入毫无危险的追击阶段,此时,即使一个手持木棍的民兵辅兵,也能轻易从背后杀死一个积年老匪,只要他能追上对方。

白刃战开始一刻钟后,徐世松率领4屯和12屯民兵进入山寨支援,随后是徐睦江的第1屯和王勇的13屯。

又过了两刻钟,混乱传到北门那边,孙立的部队率先突破北门,随后另外8个坞堡的部队一拥而入,正式宣告了浮来山土匪的覆灭。

此时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可言了,即使是落草已久的所谓积年老匪,也没有一人敢于回头抵抗,所有土匪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寻找并不存在的逃生之路,这其中逃得最快的就是他们的大当家。

南北两路进攻者很快会师,此时山寨中已经涌入将近2000徐家民兵,把整个寨子挤得满满当当,罗道人在自己私宅附近被栾廷玉擒获。

徐世松随后撞开作为土匪核心的定林寺大门,在里面抓获了罗道人的全部妻妾儿女。

走投无路的土匪一片片跪地求饶,徐家军民兵把他们每十个人捆成一小群,足足捆了50多群,分别押到晒谷场附近蹲着。

另外还有百多个哭哭啼啼的女子,大多是匪首的家眷,也有被抢来的平民(或新匪)妻女,这些人暂时没法甄别,为防止民兵军纪出现问题,也只能把她们一起关在定林寺中。

到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徐家坞堡主们一个个趾高气昂的坐在定林寺大雄宝殿中,徐睦江皱着眉头看了看大殿上挂的“替天行道”的匾额,一挥手命人把它拆下来劈碎了当柴火烧,这才满意的坐到上首中间位置。

大家还是按在徐家的座次坐定,只是与以前相比,这次堡主们看向三位老爷的眼神都饱含着期待——他们都在等待着老爷分割这次获得的战利品。

只有徐世杨对此很无所谓,他确实什么都缺,而且就算把浮来山之战所有缴获都给他,也同样满足不了他的胃口,既然如此,还不如表现的大方一点。

何况,他早已经得到了优先分配战利品的许诺,这就够了。

“咳咳!”

家主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然后才跟个老学究一样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次大家打的都很好,一举剿灭浮来山匪贼,咱们家以后也能安稳一点了。”

“至于缴获,到底有多少现如今还没个准数,不过能拿走的无非也就是人口和钱粮布帛,我话先放在这,不管有多少,平分15份,咱们每人拿一份,让三哥儿先挑。”

“敢不从命!”所有堡主一起答应。

“三哥儿,你打的最好,有什么想法?”

“大伯,侄子对怎么分钱粮没意见。”徐世杨站起来,严肃的说:“但人口的话,侄儿想,必须把落草三年以上,手中有血债的积年老匪甄别出来,全都杀了!”

徐家15个坞堡一共有6000左右男丁,这次仅仅新老土匪就抓了接近2000,如果全留下,土匪在徐家中的比例就太高了。

因此,要想把这些人口变成对自己的助益,至少应该把其中充当核心的积年老匪杀光,让那些胁从无法凝聚起来才行。

何况,积年老匪不事生产久了,留在堡里也没什么用处。

第57章 胜利果实1

如果这次作战,是徐家付出极大牺牲后才获得胜利,徐睦江恐怕是不会答应随意杀俘的。

因为那证明土匪确实有战斗力,杀了太过可惜。

可现在的事实是,土匪在战斗中被徐世杨打的跟狗一样,十五屯突破最危险的南门,又击溃罗道人最后的反冲,整个过程一共死了5人,而他们杀死的土匪,不低于50个。

1比10的交换比,让徐家的堡主们有些看不起土匪的战斗力,把那些老匪留下,又不能干活,又不能打仗,哪有什么意思?

何况,徐家大老爷、二老爷都需要那些积年老匪对以前徐家向罗道人妥协退让,甚至允许浮来山土匪在徐家集市上卖人肉的事彻底闭嘴。

徐睦江、徐睦河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家主下定决心:

“三哥儿,这事交给你负责,落草三年以上或有血债的土匪,一律斩了。”

“是!”徐世杨躬身领命。

“还有,那个燕顺……。”徐睦河暗示一下。

“父亲放心,孩儿知道该怎么办。”

“大哥二哥,那些土匪怎么处置都好,但还有件要紧事,请两位兄长尽快拿个主意!”眼战后简会接近尾声,徐睦海忍不住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这浮来山上的地,该怎么分?”

浮来山上也是有田地的,而且还不算少,粗略估算,养3个大小适中的坞堡不成问题。

徐睦海的实力在徐家睦字辈中是最弱的,由不得他不关心这些新坞堡的分配问题。

“这样吧,既然是三个坞堡,长房、二房、三房各一个,堡主是谁,各自回家商量一下。”

没了浮来山土匪的威胁,坞堡人口可以逐渐扩大而不是局限于不超过500丁口,浮来山上这里,大概就是最近几年徐家最后新建的坞堡了。

既然大家对这三个坞堡都很重视,那不如直接平分,省的引起不必要的纠纷,至于各房拿回家给谁,让各家自己头疼去吧。

……

“我大概能分到200丁口和500匪眷。”

会议结束后,徐世杨私下找来公孙胜、徐大徐二,以及李木匠等人,小声说道:

“而且是我先挑人口,到时候你们替我注意一下,我要工匠,铁匠木匠都要,石匠也没问题,什么工匠都行,只要手上的活不潮就够了。”

“还有,去老匪那里挑一挑,如果有工匠,也跟我说,我想办法保下来。”

一行人点头应是。

过了片刻,公孙胜小心翼翼的问:“三郎,山上的村子怎么分?”

“各房均分,不过我不想掺和,里面太多人眼红了。”

徐世杨摇摇头,但随后又对面露失望神色的公孙胜说:

“咱们坞堡的方向不在这里,山上的坞堡除了安全,没什么益处,你好好干,等咱们人口多了,有你施展的地方。”

“不是说,以后不建新坞堡了吗?”公孙胜疑惑的问。

“呵呵,刚刚打赢土匪而已,忘了关外还有鞑子了?”

徐世杨苦笑着低声说道:

“把自己老家搞得跟新开拓地一样,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向前挪,简直是耻辱,可现实如此,不得不妥协啊。”

他使劲晃晃脑袋,把突如其来的沮丧情绪赶出脑海,然后接着说:“下一步,我打算恢复西边那几个被鞑子毁了的坞堡,那周围都是熟地,咱们去人就能恢复!”

公孙胜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

向西开拓也是开拓,虽说比浮来山危险很多,但有危险就是有机会。

“三郎,让我去吧!”公孙胜忍不住毛遂自荐:“我一定能……。”

“不,我们都去。”徐世杨说道:“我打算把十五屯建设成大后方,让胡兰山留守,能独当一面的人,我和你,都要到前面去。”

重点西移,这就是徐世杨下一步的规划。

……

一天后,浮来山战役缴获全部清点完毕,按均分原则,徐世杨可以获得180个丁口,350个女子孩童等匪眷,大约100件还算凑合的兵器,500多件铁制农具,以及大量衣服被褥,等等乱七八糟的战利品。

粮食方面,由于罗道人山寨的储存比设想中要大不少(除了徐家之外,其他地方家族已经把今年给浮来山的供奉交上了,现在全便宜了徐家),因此徐世杨分到接近300石各色杂粮,还有20头牛、10匹驽马、200只猪羊、大约500只家禽。

最后还有一些金银钱帛,全加起来,落在徐世杨手里的大约有800多贯,不能算多,但也不少,拿到江南去,全部换成粮食的话,能有1500多石。

徐世杨打算连之前从鞑子手中缴获的钱财一起,交给家里的船队运到南方卖掉,三分之二换成粮食,三分之一买盐,别的什么都不要。

这个冬天,徐世杨打算趁农闲,大力训练手下民兵——这次作战闹得笑话实在太多了,幸亏是跟土匪互啄,要是换成鞑子,他早就凉了。

要加强训练,就得给士兵提供充足的营养,否则就不是训练,而是谋杀。

“食堂制度!”

空闲的时候,徐世杨经常在分给自己的房间里写写画画,今后的工作千头万绪,必须一条条记下来,否则容易出现漏项。

“参与训练的人都可以在食堂吃饭,这样可以节省他们自己的粮食,也能尽量避免强壮者抢夺弱者食物的情况发生,还能潜移默化的加强集体意识!”

“现在粮食方面足够,集训一个冬天,大概明年再打仗,民兵的表现会比现在强很多吧?”

“真是期待!”

“还有武器,木矛太难用了,最少得给民兵提供铁枪头。”徐世杨边写边念叨:“火器的表现不错,堡主们应该都看到了,他们很快就会来跟我谈这方面的问题。”

“嗯,火门枪的制作技术没什么好保密的,反正徐世松已经代工过不少了,木炮也是,那玩意更没技术含量,都可以公开,让徐家其他坞堡加强军备。”

“但火药生产必须掌握在我自己手里!否则一旦泄露出去,让鞑子知道,那可就惨了。”

徐世杨使劲点点头:

“嗯,如果其他堡主想要,我可以给他们供货,但别想知道配方!”

第58章 扩散

“如果工匠足够,我可以尝试制造新式武器了。”

徐世杨继续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他不习惯用毛笔,因此自己拔鹅毛制作了几只硬笔,书写速度快了不少,也比较符合自己从前世带来的握笔习惯。

“板簧之类的构件能做出来,但强度不够,所以燧发枪还是奢望,嗯,只能稍稍前进一步,先到蛇杆火绳枪。”

在地球历史上,蛇杆是最早,也是最简单的枪机结构——那就是一根S型铁钩,完全没有技术含量。

而且,这玩意其实也能装在火门枪上。

“嗯,现有的火门枪也得改进击发结构,全都装上蛇杆,跟土匪对阵的时候,居然有三分之一的火门枪没能击发,要是面对鞑子,这是要人命的大问题!”

徐世杨现在一切都以打鞑子为目标,关外的鞑子就是他的假想敌,而且估计还得持续很长很长,非常长的时间。

“嗯,对了,火枪的配件也很重要。”

徐世杨继续写下去:

“如果有造纸工匠,可以尝试制造纸包定装弹药,如果没有(大概率没有,土匪用不着造纸工匠),那就只能先用竹筒装药凑合。”

现阶段,一个火绳枪兵一次战役携带20发弹药就足够了,因此他们可以在外套上挂20个小竹筒,里面预装开火一次所需的火药和弹丸,这样可以有效减少(不是杜绝)装填错误的情况发生。

不过……。

“那需要更标准更精确的度量衡啊啊啊啊啊啊!”

徐世杨突然扔掉鹅毛笔,跟个土拨鼠似得大叫着:

“为啥我手里一个像样的人才都没有啊!为啥事事都得我亲力亲为啊!我改进武器改进战术也就罢了,冲锋我也得站第一排!生产也得我安排!人事也得我安排!啥事都靠我,就连明年春耕我都得下田犁地啊啊啊啊啊啊!”

呼……。

发了好一通火,徐世杨总算感觉心里舒服一点了。

他收拾好纸笔,起身外出,准备跟徐家几位堡主单独谈谈。

该做的事情还得做,一件一件来吧!

……

“三弟,没想到你让我造的那些铁管这么强啊!”

第一个与徐世杨见面的是徐世松,他大概代表了长房的利益,这伙计自认为跟徐世杨关系最好,因此也不磨蹭,一见面就直奔主题。

“火门枪,我管它叫火门枪,用火药推动弹丸杀敌,威力堪比重弩,10步之内可透重甲。”徐世杨介绍道。

“透重甲?鞑子那种札甲?”徐世松惊讶的问。

“一半对一半吧,必须十步之内,超过十步就不行了,超过二十步就什么都打不中了。”徐世杨一点都不隐瞒,特别强调了火门枪的有效射程问题。

“足够了。”徐世松认真的说:“以前咱们对鞑子的重甲毫无办法,现在最少还有机会。”

“说得好!”徐世杨赞了一声,能说出这话,证明徐家长房长子已经在认真考虑对抗鞑子的问题,现阶段这就足够了!

“三弟,这火门枪该怎么用?”

“那需要火药和弹丸,使用起来很麻烦,不过我可以派人去你堡中住一段时间,你挑几个机灵的先跟着学,学会了再教给其他人。”

“好!痛快!不过,火药是啥?”

弹丸大概能猜出来,应该是跟箭矢类似的东西?可这火药是啥?治什么病的?

“相当于弓弦。”徐世杨想了想,选了个对方能理解的东西作比喻:“火药推动弹丸杀敌,跟弓弦弹出箭矢杀敌差不多。”

“这火药……。”

“我每月可以供应十斤,再多就没有了。”徐世杨赶紧定调。

听了这话,徐世松微微笑了一下:“方子保密是吧?”

“是。”徐世杨痛快的承认了,对徐世松这种人,拐弯抹角反而不好,他会认为你不信任他。

“那根木头……。”徐世松换了个目标。

“实际上也是类似的东西,我叫它木炮,到时候我派的人可以一并教授。”

“也得用火药?”

“是。”

“老三,你用这东西打仗,家里人都看在眼里,确实好用。”徐世松认真的说:“听你的意思,火门枪也好,木炮也好,其实都不难造,关键是在这火药上。”

没错,地球火器史上,弹药比枪难造的时段比反过来长得多。

“那样的话,我也不强求你的配方。”

封建时代就是这样,即使徐睦江甚至徐睦河,强要徐世杨的东西也是很犯忌讳的。

徐睦江自己不来找徐世杨,而是派儿子来跟他谈,本就是一种表态,省的这个侄儿对长房心生疑虑。

“如果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可以跟我说,到时候我拿来跟你换那火药配方。”徐世松认真的说:“不过,现在你每月只拿出十斤,肯定不行。”

“我愿意买,但你得多出一些。”

如果徐世杨每月只拿出十斤,徐家剩下的十四个(马上就是十七个)坞堡怎么分?

谁不想存一点当镇宅之宝?

“行吧,我每月拿出20斤,不能再多了,这样我也不剩多少了。”

都是亲戚,徐世杨也不可能一步不退。

“至于交换,粮食、生铁、铅、硫磺什么都行,具体怎么换,到时候再商量吧。”

“成!就这样!”徐世松高兴的答应下来。

他已经算是达成这次来见徐世杨的大部分目的了,当然值得高兴。

“你的人到我村子里教习,我一定不会亏待他们,你可得挑几个好的!”

“放心吧,都是我亲自教出来的。”

“嗯,我当然放心,你的兵练的是真不错,怎么练的?”

话一出口,徐世松就觉得自己失言了,在此时人们的观点里,练兵方式是比新式武器更值得保守的秘密,于是他赶紧改口:

“也是秘密吧?没关系,等我找到你想要的好东西后再告诉我……。”

“不,那不重要。”徐世杨微笑着说:“我就是想办法练的他们心齐敢战而已,只是现在还差的远,如果兄长想知道,到时候我的人一并把我的练兵心得交给兄长。”

“真的?”徐世松对此有些难以置信,这三弟,还真是大方的可以啊!

“当然是真的。”

这种练兵方式,就算鞑子得了去也没用,游牧民族不适合这种东西。

况且,徐世杨现在也还没摸到边呢,只能说他知道门在哪,但距离入门还差的远。

心齐敢战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真的难。

何况徐世杨心中最低标尺是近代军队的标准。

第59章 汤隆1

搞定了徐世松,就相当于搞定了徐家其他堡主。

长房三房都可以按统一标准执行,火药供给就是二十斤,他们怎么分配让大伯三叔他们自己去头疼吧。

至于二房这边,自从上次父子两人开诚布公的谈话以后,徐睦河就不会给他施加额外的压力了。

至于栾廷玉、孙立那些二房系堡主,可以推老爹出来当挡箭牌。

当然,火药的产量还得加大,新的火器、更多的火器以及现在还没找到机会使用,但毫无技术门槛的简易爆炸装置(万人敌之类),都需要大量火药支撑,如果还是一个月三十斤,恐怕连训练都无法保障。

“得跟公孙胜加担子,我现在应该可以获得全家族的相关材料,增加学徒人手的话,产量应该能提高。”

在徐世杨的坚持下,上次堡内会议之后,公孙胜掌管的火药作坊就开始分解火药制造工序。

而且,即使没有那么多原材料,每个工序也要配备双份的学徒工。

当时公孙胜还为此发过牢骚,现在他应该赞叹徐世杨的“高瞻远瞩”了。

“唉……,还是缺人啊!”徐世杨唉声叹气道:“要是能有双倍的熟练工人,而不是让人不放心的学徒,产量还能再翻一番。”

事实不会因为抱怨而改变,缺人就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自己静下心来培训,另外就是努力搜寻现有能用的人才。

所以这一次,徐世杨一点都不客气,仗着自己先挑战利品的机会,把浮来山俘虏中所有工匠和工匠家属全部打包,一个都没给旁人留下。

甚至,徐世杨还压制自己内心的好恶,保留了几个有手艺的积年老匪。

比如:

“此人名叫汤隆,江湖诨号金钱豹子,打得一手好铁,在刘高山寨中专管打造军器兵刃……。”

处决匪首和老匪的前一天晚上,公孙胜悄悄来找徐世杨,给他推荐了个“人才”。

“铁匠?”

“是,听说是前西军军器监出身。”

“带来见我。”

十几年前,大周在江北还能维持统治的时候,西军就是大周边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其中军器监提供的,仅次于京城禁军的精良装备起了很大作用——实际上,西军溃散后,许多武器铠甲流落到关外,仍然被鞑子们视为贵重的资产。

一个出身西军军器监的工匠,如果是真的,那可就是个值得惊讶的惊喜了。

不一会儿,公孙胜带来了被五花大绑的汤隆,徐世杨仔细看了看,这家伙身高比自己矮一头,但肌肉虬结,横着看几乎有徐世杨两个宽,显得十分壮实。

脸庞黝黑,还留着络腮胡子,跟电视剧里的张飞似得——看起来脾气也像,至少很臭屁,都被抓住了,还是梗着脑袋不正眼看徐世杨。

“听说你是西军的人?”徐世杨好奇的问。

“哼!”不理人。

“我看不像。”徐世杨摇摇头,小声对站在一旁的公孙胜说道:“西军乃大周最强边军,据说比禁军都强,里面肯定都是真正的好汉,怎么会沦落到浮来山来给土匪打下手?”

“肯定是吹牛。”

“你这鸟贼!”汤隆忍不住大骂道:“爷爷就是西军出身!爷爷就是好汉!”

“呵呵,西军出身的被我手下一群民兵打败?还有脸说什么好汉……。”

事实摆在眼前,汤隆也没法反驳,这小子瞪着一对牛眼,恶狠狠的看着徐世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怪不得打不过鞑子呢,所谓最强边军都是你这种孬种,打得过鞑子才怪。”徐世杨一脸的不屑。

“胡扯胡扯胡扯!”汤隆猛地向徐世杨撞过来,刚到近前,又被公孙胜一脚踹了回去。

这道人能自己从崂山走到莒州,手上功夫着实不弱。

“俺们不怕鞑子!俺们西军没有孬种!”

没法跟徐世杨较劲,那黑脸壮汉就跟个小孩子似得在地上打滚,变滚还边哭叫:

“要不是鸟文官瞎指使,俺们西军怎么会败!俺们都快灭了党项蛮子了!俺们不是孬种!”

徐世杨就是在故意气他,十年前,西军败的确实有些冤枉。

当时,辽东正处在两个强权的交替过程当中——一个是半游牧半农耕的契丹,一个是半游牧半渔猎的女真,两伙鞑子正在争夺辽东的主导权,而草原鞑靼正处在统一战争决战的前夜,暂时谁都没法腾出手来抢劫大周。

趁此机会,大周派出精锐西军,发动对西北党项的进攻,意图收复银、夏地区,这里是重要的产马地,如果能够成功,对提升周军的战斗力有很好的促进作用。

一开始的进攻非常顺利,西军不愧是大周第一强军,他们甚至一度打到党项人的首都附近。

但随后,局势风云突变,辽东战争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决出了胜负,女真消灭契丹政权,控制了整个辽东,随后他们就大举入关,开启抢劫中原的旅途。

包含禁军在内的其他周军,面对女真人全面溃败,这个时候,皇帝派遣一位位高权重的文官(就是当朝宰相,主和派领袖),前往西北,调动正在准备与党项人决战的西军,准备把这只最具战斗力的部队转派到燕赵战场,抵挡女真人的攻势。

那为文官很好的完成了他的使命——所有反对撤军的声音全都被压制住了(据说当时杀了不少不愿撤军的将领)。

但文官没什么军事经验,并不清楚敌前撤退对一只封建社会的军队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党项人不断纠缠和追击下,撤退最终变成了一场溃败,大周朝最能打的部队就这样被浪费掉了……。

最终,女真人横扫整个长江以北地区,数以百万计的汉人百姓被杀,差不多同样数目的人口被掠为奴。

本位面与靖康之耻略微不同的是,大周皇帝非常善于长跑,嗅觉也还算灵敏,女真人还没到京城,他就带着皇亲国戚们一溜烟跑到江南享福去了。

另外一点不同之处是,草原上的内战也在这时结束,统一后的鞑靼人发动针对女真人的攻势。

刚刚成立的女真大金政权,不得已之下又把大部分战利品吐了出来,金军主力返回辽东防守老家,与鞑靼人在金鞑交接的地方激烈互殴。

这让大周,不,准确的说,是让大周朝廷逃过了一劫。

第60章 汤隆2

这些陈年往事都是徐世杨的老爹告诉他的。

其实,就是因为大周最强的西军覆灭,徐家两位老爷才认为大周气数已尽,没有跟着朝廷迁往江南,而是返回莒州老家,准备投靠女真鞑子,做大金的从龙之臣。

女真人文化水平低劣,整体上还处在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度的过程当中,对自信的汉族文人来说,其实大金比大周更让人舒心一些——大周的官员一级压一级,层层叠叠,人事关系极为复杂。

在大周当官,还要应付各种考核,还有言官牵制,还要考虑民望等等等等,而在大金,那帮子野人只要你能供给他们金银女子等好东西,对你如何治理地方丝毫不关心。

这其实就是一种包税人制度,只要给鞑子按时足额交税,包税人就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为所欲为。

这就是地方豪绅的天堂——前世那些在蒙元手里尝到包税人制度甜头的汉族地主,曾经因此而觉得明朝管的太严,“与民争利”。

徐家在莒州也是“乡贤”,自然很向往这种交税之后,可以自己关上门做土皇帝的日子(不明白这有多舒服的读者可以搜一搜现在阿三北方邦一些地主的生活),如果不是女真鞑子当时一心向南突击,根本没理会穷乡僻壤的莒州,徐睦江、徐睦河的从龙大业恐怕就真的成了。

那样,在这个位面的后世,徐家恐怕就会成为著名汉奸家族吧?

嗯,也不一定,毕竟洪承畴、施琅们都能在电视剧中理直气壮的大言不惭什么紫气东来呢。

值得徐世杨这个一心妨碍民族团结的愤青庆幸的是,不管因为什么,徐家最终没能当成汉奸,他在这个世界上不用上演大义灭亲的戏码。

甚至,徐世杨完全可以腆着脸,在汤隆面前宣扬自己的功绩。

“起来吧,这么大的男人,跟个孩子一样在地上打滚,还哭,丢不丢人。”徐世杨坐在太师椅上,悠闲的翘着二郎腿。

“谁哭了!俺没哭!”

即使被捆的跟个大闸蟹一样,汤隆仍能一扭腰,直接从地上蹦起来。

只是那张大花猫似的脸,实在让人难以对他的身手表示赞赏。

太违和了。

“你可以杀了俺,但你不能说俺们西军孬种!”汤隆梗着脖子犟,看起来他确实对西军有很深的感情。

“想死还不容易?党项人能杀掉西军大半,我杀你一个区区小兵更不在话下。”

徐世杨冷冷的说:

“你们西军不是孬种?你们败了,别强调客观理由,你们败了就是败了,而且是被鞑子中最弱的党项人打败了!你们不是孬种谁是孬种?”

汤隆张大嘴想要解释,但徐世杨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接着说:“你这西军余孽不思报国,被党项鞑子打败就跑到莒州地界上当土匪,你不是孬种谁是孬种?怎么,打不过鞑子,就拿自家老百姓出气?”

“不是……。”提到他自己,汤隆一下子泄了气,他懦懦的小声说:“俺想去江南,只是路上没吃食了,刘虞候说领俺们找个生路,俺就跟着他上山了……。”

“俺也没作恶!”说到这里,汤隆的声音略微大了一点:“这次刘虞候下山跟你们打仗,俺就没去,只是留守仓库!”

“没作恶你能吃成这般模样?”徐世杨不屑的说:“你知不知道山下的农民长啥样?知不知道他们吃啥?”

“那都是别人抢来的!俺都没抢过!俺就是给他们打造些兵刃!”

“跟给党项人打造兵刃,让他们杀光你们西军一样。”

一句话就把汤隆堵了回去,论嘴炮,这个时代的人离出身网络时代的徐世杨差的远呢。

“哼,还说不是孬种。”徐世杨摇摇头,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要是我有当初西军那么多的兵马,那么好的兵刃,绝对能先灭了党项,再回头灭了女真!那才真真当得起赞一声‘好汉’!”

“吹牛!”

“呵呵,你不信?”

徐世杨跟公孙胜相视一笑,后者对汤隆说:

“这位就是我徐家的雏虎,十五屯堡主徐世杨!”

“俺知道你,吹得挺响亮。”汤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他们说你灭了一个谋克的鞑子,你真敢认?就凭你手下那些农民?”

徐世杨也不多做解释,踉蹡一声抽出从海呼里那里缴获的大刀,手一挥插在汤隆眼前。

“你是打造兵刃的,认识这个吗?”

汤隆仔细一看,顿时瞪大了双眼:“这……,这是?”

“鞑子谋克用的虎牙大刀,上面还刻着铭文。”徐世杨淡淡的说:“这把刀上一个主人的脑袋现在还挂在我坞堡的墙上呢。”

其实早就取下来扔了,否则臭气熏天的,有碍观瞻。

“你真的灭过鞑子?”汤隆惊讶的大叫。

“不然你以为他们今年为啥退得这么早?”公孙胜插话道:“是俺们堡主灭了他们一个谋克,鞑子不得不退!”

“一个谋克而已。”徐世杨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气,仿佛用一个坞堡灭一个谋克真的是小事一桩:“算他们逃得快,以后我见他们一次就灭一次!”

汤隆已经被震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世上,还真有用民兵灭鞑子的猛人啊?要知道,这不仅仅是农民打正规军的问题,还得能用步卒打赢骑兵!

“所以我说你是孬种,你们西军是孬种。”

徐世杨把大刀收回刀鞘呢,嘴上依旧得势不饶人:

“你说你们不是?怎么证明?我手下一帮民兵用木棍都能打赢鞑子,你们穿着铁甲,拿着强弓劲弩,却让最弱的鞑子打得全军覆灭,你们不是孬种谁是孬种?”

“俺……,俺……。”

汤隆长着大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在真实的战绩面前,一切解释都是苍白的。

徐世杨已经证明了,他确实有资格鄙视汤隆、西军、甚至是如今大周朝绝大多数人。

汤隆突然觉得,自己真的真的很羡慕徐世杨,可以这样理直气壮的鄙视别人。

“你刚才说,你缺好兵刃?”

“俺会打造兵刃,俺给你打造兵刃,下次鞑子再来,俺给你当前锋!”汤隆大声说道:“俺证明给你看,俺们西军不是孬种。”

“不要。”

徐世杨斩钉截铁的回答。

第61章 公审

“见到你之前,我倒是确实想看看西军的人到底啥样。”

徐世杨摇摇头,失望的说:

“看到你之后,我觉得你这样的孬种还是别来带坏我的兵为好,所以我不想要你了,你明天跟着那些老匪一起去死好了。”

“三郎,还是给他个机会吧。”公孙胜在一旁装模作样的劝道:“明天他死了,见到那些西军的同僚该怎么说?”

“他的同僚问他:‘汤隆你咋才来啊?你打败鞑子了吗?’”这蔫坏的道士背对着汤隆,拼命忍着笑说:“他该怎么答啊?难道说:‘俺当土匪,被咱汉人的民兵抓住砍了’?”

徐世杨清楚的看到,汤隆浑身冷汗直流,甚至在微微发抖,显然公孙胜的玩笑之言让他感到真正的恐惧。

还有羞耻心,那就还有救。

徐世杨想了半天,转头对汤隆说:

“你是土匪,而且还是积年老匪。”

“别跟我说什么你从未下山劫掠过,我不信,所以你欠我们,你欠莒州所有深受土匪其害的老百姓很多很多!”

“你死不足惜,但公孙胜说你有造兵刃的手艺,死了可惜,我暂且信他,再给个机会。”

“你负责按我的要求给我打造兵器,我要去打鞑子!如果你能干好,就当你给老百姓赎罪了,你的小命就先留着。要是你做不到,那就早点说,我立刻送你去见你那些西军同僚,你去跟他们解释你因为啥死的吧。”

“成成成!”汤隆赶紧答应下来:“俺先给你打造兵刃,等你再去打鞑子,叫上俺,俺去砍几个鞑子首级,死了也有脸去见那些兄弟!”

他自认为不怕死,但公孙胜刚才说中了他心中最恐惧的一环——之后如何面对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西军同袍们。

徐世杨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这混蛋,怕死人,却不怕活人,他投靠徐世杨的目的只是为了死后有脸去见那些战死的西军将士,而不是对深受土匪荼毒的莒州老百姓抱有愧疚……。

话又说回来了,这个时代,包括徐世杨自己在内,谁会对老百姓抱有什么愧疚之情?

难道坞堡对下面的农民很好吗?

普通的坞堡民,与其说是农民,不如说是农奴,绝大多数坞堡主,其所作所为也不比土匪和鞑子强到哪去。

想到这里,徐世杨突然感觉有些意兴阑珊,也许,他的心还不太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吧。

“把他带下去。”徐世杨对公孙胜说:“回去之后我再给他安排任务,试试他的手艺。”

“俺能不能讨个饶?”自己暂时不用死,汤隆似乎也放下心来,有些得寸进尺的说道:“刘虞候的寨子里还有几个西军老兄弟,能不能饶了他们?”

“他们有什么技术?”徐世杨问。

“都是能打敢拼的好汉子!”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徐世杨冷笑道:“他们是土匪,我不需要能打敢拼的土匪。凡老匪,又不是工匠的,明日一律处决。”

“他们这样死了太可惜了,能不能让他们给俺打下手?”

“不行,我从我的坞堡里给你挑学徒。”

汤隆低下头,过了好半天,他才继续说道:“那……,那能不能把刘虞候的儿子留下?”

“只留小儿子就成,要不是刘虞候,俺早就饿死了,俺欠他的。”汤隆急急解释道:“那孩子才5岁,他确实没下山劫掠过!”

“他死了。”徐世杨平静的回答。

“啊?”

“你那天夜里是收仓库的?你那里被其他老匪围攻了对吧?你觉得那些人会放过刘高的私宅?”

徐世杨的话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让汤隆感觉特不真实。

“刘高的妻妾子女都被折磨死了,被你们同一个山寨的土匪。”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好汉,一群杂碎而已。”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第二天,徐世杨搞了个公审大会。

一开始,那些新匪胁从和被劫掠来的女子还沉默着不敢多说什么。

徐世杨从自己手下中找了几个机灵点的,冒充被土匪裹挟来的新匪上台,声泪俱下的控诉一些土匪罪行,下面围观的人居然也没看出毛病来。

其实他们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只是那些罪行的受害者早就死了,台上的积年老匪们也没法反驳,台下的人也知道他们绝对干的出那些罪行,因此也不去怀疑。

有人开了头,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下面的人意识到徐家是真的要为他们做主,逐渐变得积极起来。

随着一个个被裹挟来的新匪和他们的家眷上台,一桩桩土匪那令人发指的罪行被揭露,现场的气氛很快变得万分狂热。

如果不是民兵拉起警戒线拦着,那些保守欺凌的人恐怕能直接把台上的匪首们活撕了。

就连一开始来看热闹的徐家堡主们,听到一个个凄惨的故事后,也变得动容,有人受不了那些悲剧,中途离场。

坚持到底的人,包括徐世松在内,都变得义愤填膺。

“不要说了!”

徐家长房嫡长子一蹦三尺高:

“这些土匪都是该千刀万剐的货色!快快把他们全杀了!”

“杀了!杀了!杀了!”

现场的人一起呐喊起来,徐家民兵如此,浮来山被裹挟的新匪以及家眷们也是如此。

这喊声直冲云霄,气势惊人,太上的积年老匪甚至有被吓尿了的,还有人已经瘫软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终于,负责宣读判决的公孙胜站到台上,大声宣布:“匪首罗富贵,燕顺以下三十七人,腰斩弃市!其余二百二十九人,斩首!”

“好!!!”

……

“好!!!”

徐世杨没有去审判现场,他跟从老匪中挑出来的几个工匠一起,隔着一条街倾听现场的声音。

当叫好声响起的时候,徐世杨转身紧紧盯着这些匪徒说道:

“你们都是老匪,本来应该跟他们一起在台上接受审判,然后去死。”

“我也特别想这样对待你们,现在我是忍着万分恶心给你们一个机会。”

“你们给我打造兵器,我要拿来清扫土匪、鞑子,以及其他一些人渣,这也算你们对百姓的赎罪。”

“记住,你们要赎罪!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第62章 我喜欢战争

浮来山罗道人的私宅内,徐家长房三位堡主正聚在一起,开一个小小的家庭会议。

11屯堡主,长房庶次子徐世柏略带不满的说:“老三也真是不客气,浮来山的工匠一个都没给咱家留下!”

“那是他应得的。”长房嫡长子徐世松毫不客气的说。

“大哥倒是大方。”

“你要是心疼,下次你去打前锋,看看你能不能一举破寨。”

“行了,你们兄弟俩有什么好争的?”坐在上首的徐睦江制止了自己两个儿子的争吵,淡淡的说:“三哥儿是有想法的,那些工匠在他手里更有用处。”

“不就是火门枪吗,父亲,那就是一根铁管而已。”徐世柏大声争辩:“等咱的兵也都有这火门枪,也不见得就比十五屯的兵差!”

“你哪来的火药?”徐世松冷笑道:“没有火药,那火门枪就是一根烧火棍子。”

“老三大量收磺和硝石,来者不拒,估计火药跟这些东西有关!”

古代人也不是傻子,徐世杨重点收购的原材料中,凡是以前用量很小,现在却购买数额极大的,自然跟新出现的火药有关系。

那些东西到底是啥,他们稍一打听也就知道了。

“二哥儿。”徐睦江轻声说道:“不要去打听火药的事。”

“父亲!”徐世柏梗着脖子想要争辩。

“三哥儿买什么东西,你就算知道了也不准透露出去。”家主认真的说:“如果你想要火药配方,去找个三哥儿没法拒绝的好东西跟他换,但你不准去偷。”

“为啥?”

“因为你老子是徐家的家主。”徐睦江回答:“家主不能只向着自己这边,得考虑全家的利益,明白吗?”

“是。”声音还是有些不服气。

“你们两个都记住,不管你们两个怎么争,只要家主是咱长房的人,他徐世杨闯下再大的名头功绩,咱们也大他一圈!要是他输了,咱们也可以断尾求生!”

徐睦江循循善诱:

“三哥儿太好斗,他当上堡主这才一年,先打鞑子又鼓动全家来打土匪,倒是侥幸让他全赢了,可他能一直赢下去?我问过他卖过来那些鞑子俘虏了,前段时间被他杀了的那个谋克在大金也是有亲眷的,那人的父亲就是大金的猛安。”

“千户高官!明白了吗?等下次鞑子再来,少说上千铁骑,咱家那什么来抵挡?徐世杨能打赢?”

徐睦江摇摇头,无奈的说:

“汉人打不过鞑子,你们要是欠三哥儿的人情太多,等鞑子来报复,你们要不要出兵救他?你们能救得回来吗?你们要是偷了他的东西,却还是见死不救,到时候家里谁还服你们?你们还怎么当家主?”

“让三哥儿自己闹去吧,你们二叔看着也支持他闹的样子,但咱们长房不能牵扯太深。”

“对了,大哥儿,你们抢了罗富贵的妻妾家眷?”

“嘿嘿……。”徐世松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

攻克罗道人的山寨后,其他人都去抢钱粮,徐世杨先去抢工匠,他跟徐世柏就抢了罗道人的私宅,把匪首的妻妾女儿分了。

女人也是一种战利品,而且确实很好用,那些女子都被吓坏了,也没报仇的心思,一个个做小伏低,相当有趣。

“其他人抢的钱粮都收上来,按规矩平分。”徐睦江说:“你们在罗富贵宅子里抢的私货,也不要全留着,拿出来分了。”

“父亲,我都用过了……。”

“那就多拿出些财宝补偿,别说你们没找到,只给徐姓人就成了,外姓堡主不需要。”

“是。”

……

徐世杨不知道长房有拿自己当壁虎尾巴的打算,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

长房,甚至包括二房在内的徐家其他堡主,在徐世杨眼里只是一群不可靠的友军,想要他们出力,得通过利益诱导。

就像他给徐睦河画了一块大饼,诱导他支持自己一样。

指望这些奴隶主因为大家都姓徐,而坚定的站在同一个战壕里,未免太一厢情愿。

况且,这种隐约的疏远感,现阶段对徐世杨来说,是有一些现实益处的。

比如,处于维护封建道德角度,徐家会帮助他保护火药的秘密。

同样的原因,目前战绩彪悍的徐世杨也能得到一些额外的奖赏。

在各个坞堡开始逐渐撤离浮来山区,返回自己家的时候,徐世杨获得了一个长房私下里送来的包裹。

打开一看,里面有两锭各重10两左右的金子,十几件珠宝,以及两块玉佩。

徐世杨估算了一下,大概能值500贯铜钱,不用说,这是从罗道人等匪首家里搜出来的赃物。

“哈哈,拿到江南去,又是800石杂粮。”徐世杨对这笔计划外的横财还是很满意的,有这么多粮食,明年就能养更多人口了。

嗯,说不定还能让自己的亲兵队彻底脱产。

徐世杨挑出一件镶嵌着珍珠的金发簪,打算把这当成送给自己第一个妾室赵珊的礼物,其他全都原封不动的包起来。

金银珠宝对现在的徐世杨来说,好看不中用,不如赶紧换成各种急需的物资来的实惠。

“哎呀,这样说起来,这次作战收获真的很丰盛啊!”

几百件冷兵器,大量铁制农具,布匹,粮食,牲畜,人口,工匠,土地,还有大量金银财帛。

以及两样更重要的战利品:

1、安全发展的机会。没有浮来山匪徒的威胁,徐家的坞堡已经可以扩大化,甚至有些相近坞堡的田地都可以连在一起了。

2、名声。这个时代,名声也是一种财富。近十年来,浮来山土匪压的周边地方豪强家族相当辛苦,徐家一战定浮来山,周边家族是惧怕也好,是欣喜也罢,反正都必须高看徐家一眼。

将来,如果真能在江南朝廷那里获得莒州的控制权,整合这些家族的力量也能轻松一分。

“这样算起来,战争带来的收益远远超过成本啊。”

徐世杨像个食肉动物那样呲着牙,自言自语道:

“诸君,我喜欢战争!”

第63章 军衔和功勋制度

11月20,徐世杨回到自己的坞堡。

此时,十五屯的人口第一次达到3000之巨,其中仅丁口和半丁就有700人,在如今的江北,这已经突破坞堡人口的上限了。

可徐世杨还是不满足,他打算明年一开春,就恢复今年被鞑子毁掉的两个别家坞堡(其中一个就是赵珊、赵琳的老家),这样一分三,原本超编的人口反而显得不够用了。

况且现在没有土匪的威胁,十五屯完全可以扩大周边的耕地范围,这700丁口全在一个坞堡里也是能养活的。

于是,徐世杨把目光放在流民身上。

正好到冬天了,此时正是流民第二难过的日子——冬天是因为冷,最难过的是春天,因为上一年积攒的粮食这时一般就吃完了,正所谓青黄不接的时候,那时候流民就要开始大规模流动了。

而徐世杨此时手里有些余粮,他还把从浮来山缴获的钱帛都交给家族船队去南方换粮食,估计2、3个月内又能有一大笔粮食入账。

在此情况下,徐世杨大大方方的拿出一笔粮食,搀着橡子面做成三两一个的杂粮饼子,拿去招募流民。

这年头人命便宜,只要有吃食,总能招募到愿意吃这卖身饼子的人。

徐世杨也是来者不拒,男女老少全都收下,甚至有些虚弱至极的老流民,吃了饼子喝了粥,死命绷住的一口气泄了,居然就心满意足的死在十五屯放粮的地方了……。

徐世杨对此也是毫不在意,死的人一律一张薄席葬了,继续放粮招人。只是为了避免那些饿急眼的人胡吃海塞把自己撑死,每人只能得到一个饼子,半碗稀粥,先垫垫肚子再说。

粮食放完,十五屯的丁口扩充到一千,终于让他明年有了人力资本去恢复那两个破败的坞堡。

前几天,徐世杨已经派胡老头去西边看过了,就像他想的那样,坞堡都是今年收割之后才毁掉的,周围都是熟地,明年派人过去就能种下高粱黍子,等秋收就又有粮食招募新人了。

这是个令人欣喜的正循环,绝对要走出这一步!

当然,浮来山大匪帮灭了,其他小匪依旧多如牛毛,甚至周边不怎么相熟的坞堡都有可能伸手抢一把,新开的分基地必须有一定自卫能力。

徐世杨决定,包括十五屯在内,每个坞堡保留300丁口,另外抽调100人,组成一只脱产的常备军作为机动兵力。

这样的话,坞堡的安全和新式军队的建立都能兼顾。

脱产全训的新式军队是徐世杨从穿越过来开始就念兹在兹的,现在一有机会,自然立刻组建起来。

编制方面,徐世杨现在有50个半脱产的孩子亲兵,抽调十个去家族其他坞堡教授火门枪使用技巧,还剩下40人。

徐世杨取消了亲兵编制,把他们全都算进新军队伍中,武器装备暂定10杆短款蛇杆火绳枪(这些武器还没生产出来),20杆带蛇杆的旧式火门枪,以及木炮。

另外,解珍解宝的侦察队也被编入新军中,这支小部队有实战经验(虽说打的很臭),平均身体素质也很好,装备全幅冷兵器(甚至有甲胄,徐世杨把从鞑子手里缴获的皮甲棉甲装备给他们),在传统坞堡兵中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剩下的50个名额,由上次浮来山作战中受突袭时,反应最快,队形走的最好,最坚定的普通堡民填充。

徐世杨打算给他们装备长枪和挂在左臂上的小圆盾,组成他眼馋已久的长枪火铳近代“大”方阵。

当然,徐世杨还不敢把自己手下的民兵当成瑞士、西班牙、瑞典方阵长枪手看待,不能指望他们仅用长枪结合方阵就能抵挡精锐近战兵突袭,甚至逆推。

因此,这支队伍还得装备一些腰刀等近战武器,用以在枪阵被突破的时候,做最后一搏。

整整一百人的脱产全训队伍组建完毕,徐世杨自然是指挥官,同时还兼任旗手和军号手(没有军号,用竹哨代替)。

跟新军一起推出的,还有只在徐家十五屯系统小范围试用的新等级构架。

这套构架剽窃自另一个世界近现代军队的军衔制度,从低到高是下中上三级军士、少中上三级尉官、同样的三级校官和三级将官,另单独设立一级元帅。

下士以下,还有在屯中服役三年以上的老兵,以及服役三年以下的新兵两个等级。

一共15级,因为徐家本质上是一个大军屯(所谓一至十五屯那个屯字,本就是屯田的意思),徐世杨宣布,本屯控制范围之内,不管新军还是民兵,甚至连丁口都不算的女人,只要是14到60岁的成年男女,都适用这套等级制度。

除了靠服役年限区分的新、老兵之外,其余十三个等级提升都需要功劳。

十五屯范围内一切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上阵打仗杀敌、悉心种田多收三五斗、生产出更多高质量武器农具、发明或改进武器农具、指挥生产战斗等等工作,做出突出事迹,都可以获得功劳。

具体功劳评定细则,徐世杨打算在今后补充,为了让下面的民众心理对此有个大概标准,徐世杨正式宣布了一系列人事任命:

徐世杨自己,以上尉的身份,管理整个坞堡(包含十五屯自己新建的坞堡)的军民事物,同时他明年将兼任一个新坞堡(尚未命名)的直接指挥官。

二号人物公孙胜,明年将代理另外一个新坞堡的工作,他的军衔是少尉,同时监管火药生产。

并列二号人物胡兰山,少尉,代理十五屯本部的工作,同时负责监督农业生产。

这三个人就是一个标准,告诉村民们,公孙胜、胡兰山这样的少尉级别就能代理一个坞堡,那么中尉级别大概就能实授堡主职务。

另外,一些对自己的未来有野心的家伙,此时大概会畅想一下:徐世杨明年就能掌管三个坞堡,不过是个上尉,如果有人能当上校官,能获得什么样的实职?

甚至将官呢?

徐世杨的野心,恐怕不仅仅局限在一州一府之内吧?

第64章 冬季1

徐世杨当然是有野心的,而且他也从未掩饰过他的野心。

因此,他手下所有人都得为他的野心服务,不管是诱导还是强迫,都得跟上,不服不要玩。

按以往的时间表,进入冬天之后,如果没有战争,北方的坞堡民就会进入猫冬状态,啥也不干,什么也不管,老老实实在草屋里躺着,以便尽可能减少热量消耗。

但徐世杨不允许十五屯堡民们这样做,他就像是后世的资本家,对手下闲的没事干深恶痛绝。

新军和新等级宣布实施之后,徐世杨允许全堡休息三天,期间他按计划纳赵珊为妾,这三天也就成了他的第一个“婚假”。

三天一过,徐世杨就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的驴,大声吆喝着要求全堡民众都动起来,开始按照他的要求工作。

工匠们自然各司其职,李木匠,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李下士,负责统筹分配各组工匠的任务,同时监管木工工作。

汤隆另外开出一个工坊,专门制造火绳枪,他没有藏私的资格,因此徐世杨在火绳枪工坊里一口气安排了十个学徒,除了制造火绳枪之外,闲暇之余他们也可以打造一些农具和冷兵器。

考虑到自家火枪兵的年龄和营养所带来的较差的身体素质,徐世杨设计的火绳枪是一种口径15毫米(上下浮动1毫米),枪管长990毫米(与口径比约为1比66),火枪总长1320毫米(1比88)的“超轻型”武器。

这个数据基本是地球历史上,拿破仑时代法军主战装备查尔维尔1777燧发枪的同比缩小(口径17毫米,枪管长1137毫米,全枪长1510毫米),枪重不足4公斤(1777式4.4公斤),理论上,一个成年男子可以不依靠支架,从容使用这种武器。

口径小带来了另外一个战术优势——与需要支架的大口径火绳枪不同,徐世杨的小枪可以安装套筒式刺刀(就是一块三角铁),对不可靠的长矛兵来说,火绳枪的刺刀和火门枪的塞口式矛头也算一种必要的冷兵器补充。

另外,等未来板簧之类的构件成熟,这些火绳枪可以迅速改造成燧发枪,对节约军火产能有一定的好处。

但这种武器也有很多麻烦:第一是口径太小,枪管不好制造;第二是标准化要求比火门枪提高了一个台阶。

这两个麻烦让汤隆非常头疼,消耗工时比火门枪成倍增加,他曾经向徐世杨抱怨,如果这工作交给张铁匠,他三个月都未必能生产出一根合格的枪管,但在他这里,徐世杨居然要求每个月生产2支合格的火枪,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这话说的有道理,于是徐世杨在他眼前挂上一根“胡萝卜”,他告诉汤隆,如果半年内能提供10支合格的火绳枪,就算他赎清了自己的罪孽。

如果汤隆能在半年内把10个学徒都带出徒,那么他将获得下士军衔,并拥有参军打仗的资格。

前途永远是有能力有野心的家伙最看重的东西,很多时候没有之一,因此汤隆痛痛快快的答应下来,转身返回工坊叮叮当当干活去了。

与汤隆相比,原本十五屯唯一的铁匠老张最近的日子就过得不怎么顺心了。

他本来没什么野心,甚至以前还不喜欢参加徐世杨的坞堡内部高层会议,不过等属于十五屯的铁匠越来越多,他真的不用参加会议之后,张铁匠反而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打下浮来山,徐世杨得到了3户铁匠,加上汤隆和之前本家来的另外一户,张铁匠在堡内的地位落到了极低的水平。

等各人等级公布,现有工匠中,只有李木匠获得了中士军衔,待遇方面,冬天加班时期在食堂吃饭,他可以获得每天粗粮管饱、一份野菜汤,每十天吃一次肉的待遇。

而张铁匠只是普通的新兵,别的坞堡猫冬的时候加班干活,也只能获得一份糊口的杂粮而已。

这种待遇上的差别,让张铁匠眼红,而李木匠地位的上升,让他的两个儿子变得心思活络起来——两个小崽子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以往作为坞堡唯一的铁匠,他们并不愁找不到好媳妇,但现在……。

倒不是说铁匠儿子会娶不起老婆,只是,继续这样下去,张铁匠的儿子恐怕只能随便娶个流民女子了。

最终,在疼孩子的老伴和儿子们隐约的埋怨声中,张铁匠主动找到徐世杨,成为十五屯汤隆之后,第二个愿意带徒弟的铁匠。

徐世杨自然对此表示欢迎,他正好需要一户正常的铁匠当做标杆,刺激其他人努力工作。

只是,在真正干出成绩来之前,徐世杨还不能提升他的军衔——一共只有15级,不能滥发。

张铁匠依旧是新兵的资格,负责为火绳枪打造套筒刺刀和火门枪的塞式枪尖。

只是徐世杨暗中答应他,一有功绩,就把他或他的长子提升为下士。另外,如果工作干得好,徐世杨就从家境较为宽裕的老堡民家中给他的两个儿子介绍能生养的好婆娘。

徐世杨自然不会只盯着工匠,十五屯的其他人也在徐世杨的催促下进入紧张的工作状态。

女人负责把缴获的布匹做成衣裳,缴获的破衣裳做成补丁,实在不成样子的也要做成袋子。

除此之外还要负责去集体食堂帮忙,容嬷嬷负责按照徐世杨指定的标准,严格给参与冬季工作的人员准备伙食——一切都按级别,最低级的新兵每天只有两顿稀饭,老兵就能获得一干一稀和几根腌萝卜,下士每天有两顿干饭,每十天还有机会吃到肉。

更高级的军官自然有更好的伙食,比如徐世杨,甚至每天都有一个肉菜。

徐世杨领了食物,就直接在食堂跟所有人一起吃饭,十五屯兵民都被徐世杨碗里精致的食物馋的直流口水,而在他的安排下,徐大徐二也趁此机会悄悄宣扬一个理论:

只要好好干,徐世杨的今天就是大家的明天。

于是,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何况冬天去工作可以吃集体食堂,节省自家粮食)。

普通民兵被安排去围猎,冬天荒野里有很多饿急了眼出来找食的野物,他们将是民兵的主要目标。

对徐世杨来说,打猎对民兵来说也算一种训练,何况猎物的皮子和肉对坞堡的经济也能起到一点补充作用。

第65章 冬季2

自打恐怖直立猿这种生物从树上下来,又学会了用火之后,他们就朝着脱离食物链的方向飞速进化——没有天敌,又是其他所有动物的天敌。

但是,人类自己长达十年以上的战争,使得长江以北地区的裸猿陷入这样一种凄惨的境地中——农忙的时候,他们没有时间和空闲去消灭其它物种。但农闲的时候,他们有与其他人类的战争要打,或者蹲在家里猫冬,也没空闲的力气去打猎。

冬天太冷了,没有足够粮食御寒的衣物,根本没人敢离开屋子长久呆在野地里吹风。

于是,山中无裸猿,老虎称大王。

仅仅莒州附近,徐世杨知道的,就流窜着大量野狗野狼(这两种动物本质上是一样的),野猪,熊甚至老虎等凶猛的野生动物。

农忙的时候,这些动物对牲口和在坞堡安全范围边缘耕作的农民是一种很大的威胁。旅人和商队,也得凑几十条汉子才敢上路。

不过,现在徐世杨的民兵穿着暖和的衣裳,带着垫肚子的行粮和打猎的装备后,这些野物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十五屯民兵以2到3百人为一队,轮番出击打猎,他们的指挥是解珍解宝兄弟,还能得到新军中的侦察小队支援(这支部队侧重冷兵器战斗,因此没有留在坞堡中训练,而是参与冬季大围猎行动)。

恐怖直立猿一发力,除了他们的同类,其它动物完全没有抵抗之力,这个冬天里,民兵狩猎队甚至一度扫荡到浮来山以西,与留在土匪山寨中的其他坞堡民兵回师过几次。

他们先后猎回200多条野狼(也有野狗),50多只鹿,近千只野兔和野鸡,20多只野猪,3头熊瞎子和1只老虎。

顺便还在一些废弃的村落里找到100多个猫冬的流民。

徐世杨惊喜的发现,通过狩猎这种原始的军事训练,他的民兵战斗力有了不小的提升(至少侦察队射箭的成绩明显进步了许多)。

而且,大量猎物使得他提前花出去的粮食不仅没有亏损,甚至还有不小的盈余。

侦察队和民兵的勤奋工作,给留在十五屯训练的新军做出了很好的榜样,冬天里,这90个脱产士兵每天都可以获得额外的肉类补充——每天晚上,徐世杨会亲手把最受欢迎的狼肉汤泡高粱饭打到每一个人的碗里,然后跟他们同吃同住,一同训练。

充足的营养自然需要配合严酷的训练计划,开训之后的头一个月,除侦察队之外的所有新军士兵,第一项训练内容就是队列,十天之后增加列队行军等机动科目,然后队伍暂停训练,所有人在坞堡里过了个祥和富足的春节——徐世杨带着赵珊和容嬷嬷去了二屯,跟父亲、二娘以及弟弟一起过节。

一月初十,徐世杨从二屯返回,十五屯各部门又开始忙碌的工作。

新军士兵进行了十天恢复性训练,然后增加实战科目——包括长枪兵的刺杀训练,火器兵的装填训练等等。

再加上一直保留的队列、行军等科目,新军士兵每天的训练时间超过4个时辰,

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一直持续到建兴十一年二月,新军士兵都在自身的韧性和充足的饮食补充下撑过这段劳累万分的日子。

包括徐世杨在内,所有90人都得到充分的锻炼,以半大孩子为主组成的火器兵眼看着都拔高了一截,原先豆芽菜一样的身体也变得壮实许多。

那些成年人组成的长枪兵,也褪去了原先那种兼顾老实和狡猾的表情,在军棍的教育下变得木纳起来,一旦列成阵型,50多人可以如同一台机器,同进同退。

虽然还是缺乏实战检验,但至少表面上已经足够唬人了,看起来跟早期近代方阵兵有了三分相像。

二月初十,最后一支狩猎队伍回到坞堡。

由于三月就要开始耕种高粱,快乐的狩猎活动只能就此结束,徐世杨给普通民兵放了几天假,允许他们略作休息,准备迎接对坞堡民来说,最重要的农活。

另外,徐世杨还要按计划恢复西边的两个坞堡,大约三分之二的人口要在开耕之前,收拾好行李前往目的地。

他们需要几天时间重新恢复那两座坞堡的围墙(虽然暂时不需要完全恢复,只是修补破洞),也需要划分各自耕种的田地,时间其实满紧迫的。

至于新军,每天高强度的训练也开始放缓——因为粮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失,而狩猎来的野物也所剩不多,在没有新的猎物补充的情况下,还要维持前几个月程度的训练,就得杀坞堡里养的鸡鸭猪羊给士兵补充营养。

徐世杨当然不舍得这样做,何况训练这种事,不能总是高压,一张一弛才是王道。

新军的训练进入三日一练的状态,食堂给他们的加餐被取消了,伙食供应恢复到徐世杨几个月前发布的各级标准。

在此后的一年里,新军士兵时常会怀念这段艰苦劳累的集训生活(当然,主要是怀念集训时的伙食)。

执行三日一练制度后,新军士兵每三天时间就有两天休息,徐世杨允许有家室的士兵在此期间回家团聚,其他人也不能闲的没事干,这样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纠纷(都是些血气方刚,有力无处使的男人)。

因此徐世杨学习PLA的做法,让士兵们垒起一个猪圈,在里面养几只小猪崽,又在营房周围开出几篇菜洼,这样,等再到冬天,改善伙食的时间就可以长一点了。

再剩下的时间,被徐世杨用来开展文化教育。

他希望这100名士兵能够成为未来大军的种子,因此所有人都必须具备最起码的战术执行能力(特别是可塑性强的火器兵),徐世杨趁这段时间,交给新军士兵一些简单的汉字和他自己发明(剽窃)的数码,同时向士兵们宣扬一些简单的民族主义思想。

比如,徐世杨会在文化课上,给士兵们讲一些故事,除了例行的对鞑子女性亲属的问候,现在又隐隐加上对鞑子男人的蔑视。

徐世杨告诉新军士兵们,鞑子很厉害,但是那不是人类意义上的厉害,他们更像是一群野猪,熊瞎子或者老虎,是野兽意义上的厉害。

我们去年曾经杀死过很多鞑子,也曾经杀死过野猪、野熊和老虎,所以我们其实比鞑子厉害。

只要我们不怕他们,然后努力训练,我们就一定能够战胜鞑子。

第66章 153

由于粮食问题,每三天一次的军事训练,强度上也被削弱许多。

长枪兵之前集训时每天要在队列训练,行军训练之外做一千次合格的刺杀动作。

现在队列训练保留,行军训练里程削减一半,而刺杀训练降到每天三百次。

除此之外,徐世杨给他们增加了一个反骑兵训练——其实就是摆一个空心方阵,所有长枪兵弯腰据枪,枪尖倾斜向外,然后就这样一动不动直到训练结束。

为了增加实战感觉,让长枪兵熟悉骑兵,徐世杨会亲自骑着战马,身穿札甲,对方阵做模拟冲击。

十五屯只有他一个骑兵,而且那战马会在距离枪尖三米之外就不自觉的掉头转向,但一人一马加上闪亮的盔甲,这气势仍然让新军长枪手感到不安。

一开始几次,徐世杨甚至能冲垮整个方阵,他不得不甩起军棍,狠狠抽这些士兵一顿,让他们用身体而不是大脑记住——面对骑兵,任何情况下,长枪兵都不能动摇。

往返几次之后,士兵的情绪开始变得稳定,到最后,徐世杨一个人已经无法让长枪兵们产生任何情绪波动了。

徐世杨知道,鞑子上阵不会只上一个骑兵,不过现在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更加贴近实战的训练,只有等以后坞堡发展的更加强大之后再说了。

这样的训练,同时锻炼了被编入方阵之中,站在长枪兵身后的火器兵,他们现在也能在徐世杨的压迫下,从容给手中的武器装填弹药。

之前的两次战斗,火器兵都是只在近距离射击了一轮,随后就立刻进入白刃战。

但有了长枪兵的配合和新式火绳枪,还是拘泥于一轮射击,会对士兵手中的火力形成一种浪费——以火绳枪的有效杀伤距离,对骑兵可以射击两轮,对步兵(如果他们不停下来用弓箭对射,而长枪兵没能挡住突击的话)甚至可以射击4、5轮(当然,火门枪仍然只能射击1轮)。

徐世杨当然希望发挥这种独特的射程优势,因此火器兵训练中增添了大量重新装填的内容,不管使用火绳枪还是火门枪,徐世杨要求每一个火器兵都要熟悉火绳枪的装填流程。

这样也算是为未来全军换装火绳枪或燧发枪做一些准备工作——宁愿人等装备也不能装备等人啊。

由于火药紧缺,所有火器兵每三次训练,才能获得一次实弹射击的机会。

这样的射击频率当然算不上高,实际只能让士兵们熟悉火器射击时的感觉,对提高命中率似乎没有太大帮助,不过这点火药不能省,没有经历过实弹射击训练的士兵会对自己手中的武器严重缺乏信心(要不就是信心过重),难以把握射击距离,在射程之外就乒乒乓乓把弹药打空,以至于被敌军轻易突破的战例非常多。

三月初,徐世杨基本完成重新部署工作,带领家眷(现在只有赵珊一个人),所有新军士兵,以及医疗队人员到达新的坞堡。

被分配在这里的民兵和家眷已经提前半个月到达了,徐世杨这次只需要直接入住。

没有男性亲人的女性仍旧单独聚居在一个大院里,赵珊管理,她现在的任务跟容嬷嬷在十五屯时一样,因为后者需要留在原坞堡负责那边的妇女工作,因此这边就由赵珊负责。

徐世杨并未从本家获得新建坞堡并任命坞堡主的权利,因为浮来山土匪覆灭后,类似这样三个距离不远的据点实际上都可以在一个人的掌控之下。

但为了区分,原十五屯在内部被徐世杨称呼为151(妖五妖)堡,远赵家屯被称为152,徐世杨所在的地方就是153。

当然,这只是一种内部称呼,即使拿到家族会议上,徐世杨也仍旧只是一个坞堡的堡主。

由于153位置最靠西,是整个家族的西部边境,下次鞑子再来劫掠或报复,可以说是首当其冲,因此徐世杨把自己的新大本营选在这里,希望能对坞堡民起到一个定心丸作用。

徐世杨到达153堡后,在原坞堡主的私宅上升起一面纯红色军旗——徐家本身是没有旗帜的,但既然组建了新军,徐世杨认为自己不应该没有一个具备象征意义的标志。

一开始的时候,徐世杨还想在红旗上绣个五角星,不过那样旗子就太像前世东南亚某猴的国旗了,绣五个徐世杨又不敢。

最终,他决定干脆就是一面长方形纯红旗算了。

三月初三,徐世杨在153堡组织了一次实战演习,对抗双方是新军的90个士兵和由10个侦察兵加强的200青壮年民兵。

演习的目的是检验一整个冬天,新军的训练成果,并给153堡的所有人增添信心——孤悬家族势力范围之外,直面鞑子可能的报复,这里所有人都需要知道身前有一支精锐在替他们遮风挡雨。

演习结果并不出人意料,新军士兵把两倍与己的民兵打的灰头土脸,这还是后排火枪兵以及两侧炮兵并未发威的情况下。

包括解珍解宝在内,尽管民兵的战斗力也在一个冬天的围猎中增长不少,但他们乱哄哄的阵型仍然无法对磐石一般的新军阵列构成威胁。

到最后,连解珍都被包了布头的木棍戳中,光荣“阵亡”。

这次演习确实起到了预想中的作用,新军碾压级的战斗力让153堡的民众有了底,趁此机会,徐二等机灵一点的新军开始在堡内引发话题——到底是新军厉害还是鞑子厉害?

在刻意引导下,堡民开始认为,至少是现在他们认为,新军确实有可能打败鞑子。

至于流民或土匪,民兵们甚至认为根本不需要新军出手,他们自己就能应付。

演习结束之后,新军的训练任务转交给徐大徐二负责,不出特别大的意外,徐世杨暂时不会插手训练工作了。

因为此时,春耕开始了,徐世杨作为坞堡主,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以身作则,参与农田里的劳作。

实际上,这才是坞堡一年中最重要的工作,一点都不能马虎。在徐家本部,即使未成年的徐家子孙都能去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徐世杨不让新军士兵参与,已经算是一个巨大例外了。

第67章 粮食

“开耕喽!”

一声悠长的吆喝响彻天地,徐世杨当下挥舞彩鞭,轻轻抽在一头犍牛背上,那强壮的耕牛哞的叫了一声,在赵珊的牵引下缓步向前。

徐世杨跟在后面,扶着沉重的木犁在地上劈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村民们高声欢呼,各自回到自家的份地里,开始一年的劳作。

昨天刚刚下了一场春雨,此时地里的土很黏,给徐世杨的工作平添了不少麻烦,好在徐世杨也不是第一次下地,小的时候,他需要跟在大人后面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十四岁满,成了半丁之后,徐世杨就开始像个真正的壮丁那样扶犁耕地——徐世杨需要用这种方式打磨自己的身体,乱世之中,好的体质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几年下来,田地里各种沉重的农活对徐世杨来说已经算不上多么痛苦了,何况农人们就是喜欢春雨,在农田里打滚了一辈子的老人们都说今年开耕就有雨,是个丰收的好兆头。

而丰收,不仅是农人一年到头最大的愿望,也是徐世杨继续执行今后发展计划的重要保障。

……

这个世界的坞堡,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形势的军屯。

按照江北通行的规则,堡主给农民家庭分配一些土地,让他们耕作,收割之后,堡主会拿走堡民收入的6成或7成——几乎没有5成的情况,如果有,那个人一定能得到堡民的感恩戴德。

徐世杨之前,十五屯堡主是一个叫做徐睦泽的书生,这个人的爷爷和徐世杨的曾祖是亲兄弟,是如今已经成为徐家主干的徐睦江、徐睦河、徐睦海三兄弟的旁系血亲。

当时,徐睦泽在十五屯实行的是七三分比例,堡主收走七成。

一年前徐世杨接管了十五屯,徐睦泽转到二房船队做了个账房(虽然一共只有两条鸟船),现在居住在南边不远的日照附近。

而去年徐世杨执行的税率是六四分,作为坞堡主,他比之前徐睦泽的年收入少了大约150石左右。

而且,徐世杨去年参与过一次攻击流民的行动,人口增加数百,这些人对去年的农耕没什么帮助,却消耗了十五屯不少的口粮。

打鞑子的时候,徐世杨抢回一些粮食和猪羊,算是有了一些补贴。

打浮来山又补贴不少,但人口同样增长很快,再加上一整个冬天,全坞堡的人就没闲着,还得养100个训练强度很大的职业士兵……。

所有因素加起来,徐世杨手中的存粮已经接近最低警戒线了。

不过,他对此倒是并不特别担心,因为家族的船队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出发前往江南,那里粮食便宜,即使留出给船队自己的利润空间,徐世杨准备的金银财帛也能换回大约一千石粮食。

这些粮食足以让十五屯所有人一起吃到秋收。

当然,去年徐世杨让出的一成收获,再加上整个冬天大家都在吃食堂,各家各户都还有些余粮,徐世杨的粮库也没彻底干涸,所有这些全部加起来,徐世杨的家底在江北坞堡中已经算是非常丰厚了。

在地里忙碌了一整天,夜间,徐世杨端坐在炕上,面前摆一个小木桌,点着油灯在自己视若珍宝的小本子上撰写着什么。

百业凋零并非说笑,江北的造纸业早就崩溃很长时间了,现在整个齐省都未必还能找得出一个造纸工坊,他手里这些纸张,都是托家里船队从江南买来的,无论价格还是稀有程度,都值得徐世杨仔细对待。

赵珊走进屋里,在小桌上摆了一杯粗茶,然后伸手拨弄灯芯,让油灯变得明亮一些。

“夫君,该休息了,明天还有农活呢。”

“是啊,明天还有农活,每样工作都很重要。”徐世杨头也不抬的说:“所以只能牺牲休息,毕竟时间不等人啊。”

“夫君在写些什么?”赵珊半跪在徐世杨背后,双手轻轻的给他捏着肩膀。

“刚刚想到的重要工作,对前一段时间工作的总结,对未来的规划。”徐世杨并不瞒她,甚至还把桌上的本子递给自家妾侍:“你不是识字吗?想知道就自己看看吧。”

赵珊赵琳都识字,在这个时代,算是十分难得,实际上,这也是徐世杨愿意纳赵珊为妾的重要原因之一——他坚持认为,亲生母亲对孩子的启蒙教育非常重要,一个文盲是很难教育出优秀儿女的。

赵珊接过徐世杨的笔记本,翻看两页,上面记载的似乎是坞堡里存粮变化的情况,满是徐世杨发明(剽窃)的数字。

刚刚过去的冬天里,赵珊跟徐世杨学过一些数学上的知识,她本身有底子,人也很聪慧,学的还算不错,因此很快搞清楚笔记本记载的结果。

“按照夫君记载的数字,今年存粮好像还是够的?”

“你得结合后面的消耗看,之前我们有打猎获得的野物补充,最近一个月围猎已经停止了,以后粮食消耗速度会加快。”

徐世杨说:

“现在的情况是,粮船不回来,我们的余粮只是勉强支撑,任何大一点的额外消耗都不能有。”

“也就是说,虽然我练了一只新军,但现在即使有警,他们也没法出动,只能呆在153这里防守。”

赵珊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现在能有什么警讯?夫君盼着粮船回来,是不是想要打仗?”

徐世杨好战的名声也算是传开了,作为枕边人,赵珊自然更清楚自己夫君始终在寻找下一个值得一战的目标。

否则他也不至于整个冬天把新军操练到如此程度。

“现在是乱世啊,娘子。”徐世杨笑着说:“谁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会跳出一伙什么样的敌人?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更何况,我们汉人的苦难,是从辽东战败开始的,想要复兴,就必须重新在战场上打回来。”

徐世杨看着赵珊把笔记本仔仔细细收好,轻轻吹灭油灯。

“夫君跟琳琳说的一样呢。”

“嗯?”徐世杨问:“什么一样?”

“要想过好日子,我们吃过的败仗必须打回来。”赵珊回答:“琳琳也是这么说的。”

第68章 赵琳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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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女权2

医疗队的实弹射击考核就定在第三天的中午。

徐世杨命人在153堡东边墙外竖起一排真人大小的木靶标,上面还花了一些张牙舞爪的怪物形象(徐世杨才不会说他画的是鞑子,只是别人都看不出来这居然是画了个人呢)。

8个女孩站在靶标十步远的距离上,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偶尔还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徐世杨看着直皱眉头,别的不说,仅军事纪律而言,根本不合格。

当然,这些丫头片子根本就没经历过真正的军事训练,所有一切都是她们自学的,实在没必要苛求太多。

医疗队现如今共有12个人,但有4个女孩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别的什么,死活不愿意参加今天的考核,已经提前出局了。

剩下8个人,包括赵珊赵琳姐妹在内,今天要用竹子做的训练枪(不得不说,仅仅装填训练的话,细毛竹确实也能凑合)做五次模拟装填,用时间来计算装填成绩。

然后用库存的火门枪实弹射击一次,最后火门枪保养入库。

虽然人数很少,但医疗队可能是这个世界上(至少是坞堡民世界观里)第一支整建制的女兵部队,很多人忙里偷闲,跑来看新鲜,这其中包括了训练间隙的新军士兵。

可能女兵们的悄悄话就跟他们有关?

这种互相看热闹的景象跟前世中学搞女篮比赛一样吸人眼球,不过徐世杨有些担心,毕竟她们最后要用的是真正能杀人的武器,不是篮球。

“好了,集中注意力!”

今天徐大负责喊口令。

“十息时间,必须装填完毕!”

这是徐世杨给男兵的标准,真上了战场打个对折都是少的。

“开始!”

赵琳站在女兵队伍最左侧,一开始她也在跟小姐妹们小声探讨那个火枪手最好看,等听到徐大的口令,她立刻摒弃一切杂念,学着从男兵那里看来的姿势,立正抬头挺胸站好。

赵琳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在哪,不过徐世杨对此有一种偏执狂一样的要求,而他赢过鞑子,那赵琳就相信这样做是有意义的。

插着木棍的竹筒口倾斜向上,先将一小捏细沙倒在竹筒尾部的考口中,然后在竹筒口倒入更多细沙,放入一粒小石子,用木棍轻轻压了两下。

完毕,整个过程不超过8息时间,可谓相当快捷——实际上,与新军火枪手平均成绩相当。

其他女孩有快有慢,最慢的一个用了差不多15息时间,赵珊在女兵中属于中游水准。

“检查装填情况。”徐世杨忍不住插嘴命令道。

“是!”徐大朗声回话,徐世杨清楚的看到队列中有几个姑娘在用星星眼看着他——老实强壮可靠的男孩,在这个时代似乎挺受欢迎的。

检查的结果让人很满意,所有女兵装填顺序都是对的。

“清理枪膛,再来一次。”徐世杨大声命令。

“是!”只有徐大用同样的音量回答了。

女兵们先后完成三次装填,成绩上看,平均速度比新军火枪手慢一些,但装填准确率略高于男兵,两项差距都不大,成绩似乎完全取决于训练时的认真程度。

“做的还行。”徐世杨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说:“缺乏实战环境下的对抗训练,不过这不好弄,不能怪罪在她们身上。”

也许,真的应该尝试组建实战化的女兵部队了?

呯呯呯!

“啊啊啊!”

考核现场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徐世杨放眼望去,原来是到了实弹射击环节了。

开火的时候,女孩们的尖叫声与枪声同时响起,极为刺耳,很多围观的新军士兵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很多女孩在蛇杆上夹着的火绳碰到火门的时候,忍不住闭上双眼,于是子弹自然到处乱飞,极少有上靶的。

好在,这些丫头还没乱到转身射击后面人群的地步,枪口还是大体对着前方,以及天上的。

一轮射击过后,考核正式结束,徐世杨挥手制止徐大按部就班的报告命中数的举动——都不用问,即使只有十步距离,那成绩也是惨不忍睹。

徐世杨示意徐大赶紧把女兵手中还冒着青烟的蛇杆火门枪收走,自己来到靶标前,挨个看过去。

“姗姗。”公开场合,他喜欢以后世的方式称呼自己的侍妾:“等一会你统计一下,看看现在她们谁愿意加入军队,我可以给她们新军待遇,但是,我也会按新军的标准要求她们。”

真正的男女平等是权利和义务的双重平等,这在战场上特别容易实现——生死之间,敌人不会因为你是女人而刀下留情的。

“是,今天干完活我就去问问。”赵珊温温柔柔的回答。

“你别参加了。”徐世杨小声说。

“哎?为什么?”赵珊疑惑的问:“夫君不喜欢?”

“不是,关键是你的性格不适合上战场。”徐世杨看着那些重新回到叽叽喳喳状态的丫头们,缓缓解释:“其实她们都不适合上战场,但现在这局势……,她们无依无靠的,只能靠自己。但你不同,你是我的女人,我会保护你的。”

“是。我听夫君的。”赵珊低着头,脸色通红。

在她看来,刚才徐世杨似乎是在大天广众之下说情话呢。

真羞人。

这时,徐世杨走到最后一个靶标前,意外的看到,代表目标躯干的部位,有一个十毫米大小的圆洞。

有人取得了命中?

徐世杨猛的回头,看见赵琳正撅着嘴,万分不舍的把手中的火枪递给徐大。

以她刚才站的位置,应该是射击这个靶标的。

“也许……,不是所有女孩都不适合战场?”徐世杨喃喃自语。

“夫君,你说什么?”声音很小,赵珊没有听清楚。

“堡主!堡主!”

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唤声,打乱了夫妻之间的对话。

“什么事这么着急?”徐世杨不解的问。

“堡主大事不好了!”解珍慌慌张张跑到徐世杨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声叫道:“船队出事了!”

“去江南买粮的船队出事了!”

“你说什么!?”

第70章 信使

徐世杨赶到他在153的私宅的时候,一个二屯来的信使正在咕咚咕咚喝着温水,此时春天刚到,天还是冷的,但信使浑身上下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的透透的。

显然,为了尽快把消息传给徐世杨,他跑的非常急,这也足以看出事态的严重性。

看到徐世杨进屋,那信使放下水碗就要说话,却被对方一伸手阻止了。

“娘子,去做一碗肉汤,多放几块肥肉。”徐世杨转身对跟在后面的赵珊说道:“再去准备一件新袄衣,让这位壮士换上,这天气,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然后又对信使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急于这一时,吃饱喝足,换上新衣裳,再原原本本把事情跟我说清楚。”

“谢堡主赏!”信使乐的差点给徐世杨跪下。

实在没想到,传递坏消息的信使也能得到赏赐,还以为这一趟是苦差事呢。

“不是赏赐,你应得的。”

徐世杨随口回了一句,信使却愣了半天。

应得的?

过了半个多时辰,信使喝了肉汤,穿着新衣服,人看着都精神了不少,他在吃饭期间,显然也考虑过该怎么汇报消息了,因此很快把船队发生的事表述清楚,中间几乎没有什么停顿:

徐家船队在去年腊月,满载家族的财货,从以前日照县辖下的私港出发前往江南。

以前每年都要跑几次,也算熟门熟路,因此旅途还算顺利,十几天时间就进了泉州港。

在这里,船队休整一段时间,又把北方不怎么值钱的财货卖掉,再按各家堡主的要求购买各种物资。

麻烦就出在这个阶段,二房的账房——其实就是十五屯前任堡主徐睦泽,不小心漏了财,引发海盗盯梢,他却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一切准备妥当后,船队在二月初从泉州出发返航,他们沿着海岸线行船,本来没什么危险,但在即将到家的时候,被几条海盗船咬住了。

这年头,在海上漂的人,哪一个都不好相与,双方进行了一轮亲切友好的交流,海盗丢下5条人命撤退,徐家船队趁机进入日照港。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成想,两天以后,船队从江南买来的货物刚刚卸下,准备装车运往徐家,拥有私港的主家就慌慌张张通报——倭寇来了……。

港口外是遮天蔽日的船帆,陆地上到处是持枪扛刀的倭子,即使不算船上的敌人,仅仅陆地上围困港口的海盗,就有1、2千人之多!

好在,日照港本身也是一个大坞堡,或在这里歇脚,或以日照为母港的船队,凑了大约千多水手,加上港口主家的民兵丁壮,也有快2000人,大家齐心协力,拼死抵抗,总算暂时顶住倭寇的攻势。

之后,在日照港外有人脉的船队,都想方设法派出信使,向各本家求援,徐家船队的信使运气好,没被倭寇拦住,顺利到达本家。

徐世杨眼前这位,是徐家三位老爷派出来召集各坞堡主集结,准备救援日照港的。

以上就是事情的大概经过,之后徐世杨专门询问了几个他所关心的问题:

第一,为啥倭寇以前没有攻击过日照港?

原因很简单,北方人都穷,日照港说到底只是一个私港,停泊在这里的,不是齐省那些贫穷坞堡好不容易攒下的小船,就是仅仅在这里歇脚的过客。

不管是汉人海盗还是扶桑倭子,以前对日照港这样打下来也捞不到什么油水的地方兴趣不大,反而他们自己也喜欢在这种无法无天的港口歇脚。

第二,既然如此,为什么这次会来这么多倭寇围攻日照港?

日照私港的主人对此也很奇怪,他抓住几个倭子活口问了一下,得到的答案是:徐睦泽在泉州万花楼跟人争风吃醋,当场掏出金子冒充豪富,打人脸来着……。

之后,倭子的坐探就顶上徐家船队了,他们得知徐家购买大量粮食,花出去不少金银珠宝(大部分是徐世杨的战利品)。

所以,倭寇误以为日照港深藏不露,是块大肥肉而不是以往认定的鸡肋。

之后自然就引来大队倭寇做这一笔了。

好在倭寇似乎是想一网打尽,并没有在海上干掉徐家船队,只是稍微试探一下斤两,因此货物和船都还没被抢走。

只是,如果不赶紧救援,这些东西怕就到不了徐家各位堡主手里了。

“大老爷有令,各家三丁抽一,各自准备十日行粮,立刻去一屯集合。”

信使偷偷开眼看了一下徐世杨的脸色,这位小堡主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闹出很大动静,几乎整个齐省西南各州县都知道,徐家十五屯拼命胡闹,把之前攒下的家底都快吃空了。

如今正是农忙,抽调如此多的人丁和粮食去外县打仗,本就是让人极为不满的事。

而这个小堡主,能不能拿出这么多行粮都是个大问题。

“二老爷知道少爷您这有困难。”来自二屯的信使低眉顺目的说:“他老人家让小的跟您说,二屯可以替您出5日行粮。”

“哦?”徐世杨惊讶的问:“我三丁抽一是300多兵,父亲给五日行粮?”

“是。”信使回答:“只是……。”

“只是什么?”

信使小声说道:“只是,夫人闹的厉害,二老爷也很烦闷。”

哈,这种后院消息他也能知道?别逗了,肯定是自己老爹故意让信使这么说的。

徐世杨微笑的等待着,等信使传达自家老爹的要求。

果然,要求随后就到。

“二老爷说,这次五少爷要跟三少爷您一起出征,给您做个赞画,而且您要在这次大战中拔得头功。”

所谓五少爷就是徐世杨的同父异母弟弟徐世柳,一个今年才刚刚13岁的孩子,那个信使口中闹的老爹不得安宁的夫人的亲生儿子。

所谓赞画,在大周其实是辅佐、谋划的意思。

显然,徐睦河对自己长子的战斗力很有信心(也难怪,看起来徐世杨打土匪打鞑子都赢得很轻松),因此打算利用徐世杨的战斗力,给最疼爱的次子做个宣传。

他似乎想把徐世杨对外的形象固定成猛张飞那种样子,而让次子做一个诸葛一样的智将——毕竟,按父子两人上次的规划,徐世柳的未来在江南,他要去江南读书,考取功名,并在那里安安稳稳定居做官。

江南文风极盛,宣扬徐世柳的智慧,对他在江南站稳脚跟有很大的好处。

‘呵呵,这是老爹跟我要定金来了。’

徐世杨在心里讪笑一声,略有些无奈的对信使说:

“你明天早晨先行回去,告诉父亲,我答应了,让五弟早些做好准备,我率军随后就到。”

第71章 徐世柳

“三哥儿没再多说什么?”

徐家第二屯,徐睦河端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听刚刚回来的信使报告十五屯那边的情况。

“没了,老爷。”信使低下头,恭敬的回答:“少爷就是说他需要一天时间准备,然后就让小的先回来了。”

“还有就是,请五少爷早些做准备。”

“嗯……。”徐睦河沉吟着:“一天时间准备……。”

农忙时节,三丁抽一出兵打仗,只需一天时间?

要不就是三哥儿在吹牛,要不就是自家这个儿子比想象中还要厉害。

“行了,你下去吧。”徐睦河睁开眼,缓缓的对信使说:“去找账房吧,赏你一斗粮。”

“谢老爷赏!”

挺好的事,可信使总觉得有点别扭。

一直等到他去把粮食领出来,信使才隐约察觉出到底哪里别扭了——在十五屯的时候,徐世杨给的是奖励,自己及时通报敌情,做对了事,应该得到奖励。

而二老爷给的是赏,似乎是一种很私人的感情……。

似乎,两厢对照一下,三少爷更加赏罚分明一点?

‘二老爷未必永远喜欢我做的事。’信使心想:‘在三少爷那边,似乎只看我做的事对不对……。’

……

“老爷,三哥儿可是答应了?”

信使一走,徐睦河的续弦徐董氏就端着一杯清茶走进正堂,身后还跟着一个表情倔强的少年。

“哼!三哥儿不像你!为父的要求,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徐睦河冷哼一声,甩给徐董氏一个难看的脸色。

女人当然不敢像信使说的那样闹得徐睦河不得安宁,毕竟她只是小家小户出身,娘家没什么实力,连弟弟都得在夫家混饭吃,闹得大了,她自己母凭子贵倒是没啥,亲弟弟可就要吃大亏了。

她倒是确实敢跟徐世杨别苗头,毕竟是续弦,不是妾室,按封建伦理关系,她就是徐世杨的娘。

“五哥儿,你去做好准备,2天……。不,3天之内,三哥儿必到,到时候你跟着他一起出兵。”

对自己的二儿子,徐睦河就显得和颜悦色多了,在他心中,这几个亲人的顺序大概是:读书最好的徐世柳最重要,徐世杨次之,徐董氏排位最靠后。

“父亲,其实我也可以直接领兵,绝对不会弱与三哥……。”

“住嘴!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兵事方面交给你兄长!”徐睦河叱责一句,但看儿子不满的表情,就又换了个语气,稍微解释道:“你是个读书种子,为父信你会打仗,但你要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等你到了江南,考出功名,出将入相,这才是你应该做的,现在这种冲锋陷阵的活,让三哥儿这样的人去做就行了。”

“……,是!”

徐世柳还想再倔一会,直到徐董氏使劲拍了他后背一巴掌,这小孩才别别扭扭的同意了。

他看不起徐世杨,因为徐世杨不好读书,徐世柳认为天下大道都在圣贤书中,徐世杨喜欢的那些旁门左道永远成不了气候,不管干什么都是如此。

所以徐世柳很希望带一次兵,然后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为此还专门找了几本兵书看,他坚信自己统兵能力已经超过那个只有一身蛮勇的哥哥了。

可惜,父亲不同意自己统兵。

走出父亲的大宅,徐世柳语带不满的对母亲说:“出将入相,父亲说的好听,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就应该明白以文御武才是取胜之道,三哥只是个莽夫,让我给他做赞画?他不听我的,折了我的兵怎么办?”

“是是是,知道我儿厉害呢。”徐董氏的语气中满是宠爱:“那徐世杨只是个莽汉,比我儿差远了。”

“不过,你爹这样安排倒也不错,如果那徐世杨不听你的,折了兵将,那不正好证明我儿确实比他强得多吗?”

徐世柳歪着头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娘说的有道理。”

“等我儿当上家主,一定把那莽汉赶出去!”

这时,徐董氏回忆起当初被大妇支配的恐惧。

幸好,大妇已经死了,而自己儿子确实争气!

“母亲这样说就不对了。”徐世柳摇摇头,淡然说道:“怎么说都是我的兄长,我这做弟弟的应该照顾他。”

“是是是,我儿最仁厚了!”

“老爷!老爷!”一个民兵冒冒失失跑过来,差点撞在徐世柳身上。

“何事如此慌张?”徐世柳怒喝:“一点规矩都不懂!自己去领家法!”

那民兵楞了一下,似乎不太明白这怎么就要挨揍了?

过了片刻,他才对徐世柳禀报道:“五少爷,三少爷带兵来了,就在门外,他要五少爷准备好立刻出发!”

“什么?现在?”

……

徐睦河,徐世柳急匆匆来到二屯南门时,徐世杨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徐家二老爷打眼一看,十五屯的兵列成两排背对背,面朝外分坐在道路两侧,各人身子底下垫着一层宿营用的薄被褥,怀里抱着长枪或火枪等武器,手上捧着杂粮饼子啃得正欢。

队列后面,还有几辆驽马拉的大车,上面整齐的码放着少量粮草和几门木炮。

5、6个小姑娘围在一个大锅旁边,给每一个士兵舀一瓢温热的菜汤。

徐睦河眯着眼大概数了一下,连男带女,十五屯的队伍远远不足300人,可能只有一百出头的样子。

他没有数错,为了不耽搁农活,徐世杨把家主三丁抽一的命令当成耳旁风,自己这次只带了全部新军100人,医疗队12人(其中6个有武器),以及车夫10人。

所有其他民兵丁壮都留在家里继续干农活。

“三哥儿,怎么兵这么少?”徐睦河疑惑的问。

“贵在精不在多。”徐世杨简单的解释道:“父亲,我这次就不去一屯集合了,请您把300人5日所需的粮草赶紧调拨给孩儿,我一个时辰后就出发,先行前往日照。”

“胡闹!”徐睦河怒喝一声:“那日照有好几千倭寇,你这也就一百人,够干什么的!”

“日照港守军有差不多两千。”徐世杨平静的回答:“离那里更近的坞堡现在应该也出发了,倭寇其实没有什么兵力优势。”

“现在那里最缺的是一支能当定心丸的强军,大家集合在一起一口气打垮倭寇。”

“我,还有五弟,就是去做这个定心丸的!”

第72章 进军

徐世杨觉得,日照那边的战事,不像自己刚才说的那么轻巧,却也不至于太过糜烂。

那倭寇人数不少,连人带船来了这么多,不打出点成绩来是不会撤走的。

但倭子不是鞑子,比南边流窜在闽粤沿海地带的汉人海盗也差的很远,一时半会想要打下为自家小命拼搏的日照,也是不可能。

如果他没有猜错,现在那边的战斗应该是处在僵持阶段。

至于周边的援军……,最近最强的一股,其实就是徐家军,日照县本地及附近的其他坞堡就算能凑出几千丁壮,也不一定敢跟倭子野战。

毕竟,坞堡民兵通常只在防守时有一定战斗力,而且没有一个主心骨,他们连号令都统一不起来。

各自为战的结果,很可能就是被各个击破。

不,更有可能是所有民兵都猬集不前,看着倭寇围攻日照港。

人心不齐,这也是四方蛮夷能够横行霸道的重要原因之一。

徐世杨认为,海战先不提,在陆地上打仗,只要有一支援军表现出强大战斗力,让其他人看到胜利的可能性,日照、莒州、诸城、沂州等地已经赶到的援军就能一拥而上,把登陆的倭子撕成碎片。

他们只需要一个带头的,一个面旗帜,或者说,一个英雄。

徐世杨认为,自己可以来做这个英雄。

其实,这也暗合徐睦河的意,如果能够成功,对外就能说成100兵破5000倭寇,甚至破一万也能说得过去,这就已经足够徐世柳去江南入学了。

只是,危险性也是不小,那倭寇应当没有五千人,但3、4千是少不了的,自己两个儿子都在军中,出了问题,他这一脉就要绝后了。

“世杨,这事还要从长计议。”徐睦河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敢下注:“为父宁愿那日照城破,船队被掠,也不愿你们兄弟有危险……。”

徐睦河确实不想自己的两个儿子冒风险,但徐世杨却不允许他的那一千石粮食有任何闪失。

这次出兵,他已经把十五屯能机动的粮食全拉出来了,如果不能把船队的粮食带回去,今年所有的军事训练就只能到此为止,而且秋收之前,他的兵哪也去不了,都留在家里看门好了。

还是底子太薄,以至于存粮多少能影响到徐世杨的战略规划。

或者说,现在徐世杨的所有规划都是围绕存粮数目来制定的。

“父亲,此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徐世杨急切的说:“孩儿这次只带这些兵来,本就是为了速战速决!现在千万不能拖延!”

徐睦河又犹豫起来,他舍不得两个儿子冒险,也舍不得击溃几千倭寇这么大的名声,别忘了,徐世杨画的大饼中,还有徐睦河收复失地当州府之尊呢。

“五弟。”徐世杨转头看向站在父亲身边的弟弟,沉声问道:“敢不敢跟哥去看看倭寇长啥样?”

“呲!”

徐世柳听到这话,感到有些刺耳,什么叫跟着你去?明明是老子自己要去!

“三哥,咱们这就出发?”

毕竟是一家人,封建道德也不允许弟弟跟哥哥炸刺,只是徐世柳的语气中充满了对倭寇的不屑,很明显刚才徐世杨的话刺激到他的自尊心了。

“拿到粮食立刻出发!”

“好!”徐世杨大喝一声,转身对徐睦河深深一鞠躬:“父亲,请让我和兄长出击,扬我徐家虎威!”

徐睦河突然有了一种,儿子长大了,父亲管不动了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挺难受,但又有一点骄傲。

‘行吧!既然孩子要自己闯荡一番,就让他们试一试!’

“等一个时辰,粮食马上就能准备好!”

徐睦河下定决心:

“我这就集结我堡里的兵,再唤来栾廷玉和孙立,让他们跟你们一起去!”

“栾堡主和孙堡主也在这里?”徐世杨问。

“对,他们比你早到了一会,现在正在堡中休息。”

“那请父亲叫他们来,带上他们训练的骑马步兵,再带五日行粮。”徐世杨也不客气,痛痛快快说道:“其他人就不必跟来了,跟也跟不上。”

“只要他俩的亲兵?”徐睦河确认道。

“对!别人都不要跟过来。”

……

一个时辰以后,徐世杨的部队得到了23个增援(20个骑着驽马的民兵加上栾廷玉、孙立和徐世柳),部队重新开拔。

“这就是最后一次休息了!”

徐世杨在队伍前面,大声吆喝着:

“觉得体力不支的,可以举手报告,我允许你们在大车上休息一会,但我们不会等掉队的!”

“还有问题吗?”

士兵中立刻传来士气高昂的回答声:

“没有!”

“很好!记住,我会永远走在你们前面!”徐世杨接着喊道:“现在,全体都有,跟着我!”

“向前,进!”

一百三十多人的队伍如同一条巨大的蟒蛇,向南方开始加速,加速,不断加速……。

……

野尻正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就着咸鱼啃一个发了霉的饭团。

饭团放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散发出阵阵臭味,但他仍然吃的欢畅,仿佛在大阪城最好的妓馆里品尝最好的鲷鱼。

当然,实际上野尻从未吃过鲷鱼,也从未进过大阪城的妓馆。

他只是一个下级武士的次子,而且自家效忠的大名已经被人灭了满门,作为一个丧家之犬,野尻只能在当浪人和下海当海贼之间做个选择。

最终,他走了后面一条道路,并且在厮杀十多年之后,获得了一条小早船。

这艘小早就是野尻人生三十年来所拥有的最大资产,也是他每天有饭团就咸鱼吃的最大本钱。

没错,即使是海贼,也不是人人都有饭团吃的,哪怕是发了霉的饭团。

比如……,比如那边那些正在对日照私港的土墙发动进攻的半岛棒子。

野尻一边吃饭一边欣赏那些来凑热闹的棒子海寇乱哄哄冲向坞堡,哇哇哇怪叫着跟守卫者对射一阵,然后又哇哇哇灰头土脸的撤了下来。

打了半天,看着挺热闹的,却只在土墙那边留下几具尸体,别的什么都没得到。

“一群蠢材!”野尻冷笑一声。

这样的弱者,永远别想吃到米饭团子!

第73章 内讧与速度

现如今,在东亚海面上讨生活的好汉们,以国籍划分的话,可以大概分成大周的海盗、高丽的海寇,以及扶桑来的倭寇三股势力。

不过,不管叫海盗还是倭寇,本质上都是一样亦商亦盗的武装团伙。

大周海盗不会因为自己是汉人就对大周手下留情。

扶桑倭寇也不会因为自己是扶桑人就放过扶桑的商船。

海盗和倭寇自己之间,也经常会发生冲突甚至是战争,互相吞并、劫掠是家常便饭,就像大鱼吃小鱼,似乎已经成为某种天经地义的规则。

此外还有派系之间的合作,只要目标合适,大周海盗与扶桑倭寇进行合作,攻击大周境内的目标或者反过来攻击扶桑的村寨都是正常现象。

类似现在这种以倭寇为主攻击大周北方三不管地带坞堡的行动,掺杂一些小规模高丽人跟着吃点残渣剩饭,简直在正常不过了。

实际上,海盗海寇底层本来也是多国联军,甚至有些头目手下还有从南洋抓来的猴子一样的野人兵。

海贼的对外身份是什么,只取决于他们高层干部是哪里人,甚至有些海盗能够无缝转换成倭寇。

只不过,底层海盗和类似野尻这样的小头目,很乐意看那些来蹭饭的高丽棒子吃瘪罢了。

“半岛人弱的像是一群野狗!”

看到棒子的攻击被打退,野尻这个身形肥胖的矮个壮汉指着那几个垂头丧气的高丽人大声嘲笑,随后,他船上的底层海盗也一起笑了起来。

“混蛋!”一个棒子忍不住大声反驳:“你们这群倭子不也没打下那面土墙吗?”

说的是汉语……,其实不管哪路海盗,甚至辽东的女真鞑子、草原的鞑靼、以及西北的党项,互相之间想要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思,都必须说汉语,他们自己的语言只是些不成形的半吊子而已。

被人骂做倭子,野尻反而笑了。

“你叫我倭子?”

他身后顿时响起一片刀兵出鞘的声音。

野尻正川缓缓起身,拔出腰间的倭刀,冰冷的说:“只不过是一群半岛棒子而已,竟敢如此嚣张!”

大约20多个倭寇狞笑着围了上去,刚刚从土墙那边败退下来的高丽海寇人数较多,但他们都很疲惫,而且有一小半的人身上带伤。

“你们要火并吗?”那个高丽人慌了,像个傻瓜一样大声嚷嚷:“大统领知道后不会放过你的!”

“不,只要我给他献上一条船,大统领一定会放过我。”

这帮高丽人有一艘很大的板屋船,比野尻的小早强多了,只要顺利抢下来,自己就能成为赏金上百两的中等海贼了!

嗯,当然也得分给大统领一点好处,比如把自己的小早奉献给大统领。

嗯,还要奉上一部分这次劫掠的来的战利品。

不过,对野尻来说,这仍是相当有赚头的买卖。

“你们!这群!该死的!倭寇!”

叫声很凄惨,然而没人站出来帮他,甚至有些家伙还在可惜,这块肥肉居然让野尻那家伙抢了先。

……

从第二屯出来,徐世杨用了大约3个时辰走了约20里。

第二天天不亮,部队再次出发,这一次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走了近60里。

第三天中午,徐世杨到达日照附近,跟果不其然猬集在一起,即不进又不退的附近州县坞堡援军汇合在一起。

一共三天,前前后后走了150里,对封建民兵来说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其实,这个成绩,就算放在大周的精锐里,也是出类拔萃的。

一整个冬天的严格训练和营养补充,逐渐变得严厉起来的军事纪律,充足的补给(徐世杨从二屯那里拿走了足够300人吃5天的粮食),以及对自己战斗力的自信,造就了这次在这个时代堪称神奇的行军记录。

徐世杨对此非常满意,他觉得,新军又一次成长了,自己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

实际上,就连对如何指挥军队没有丝毫经验的徐世柳,都隐约觉得自家三哥手下的这支步卒很强。

原因是,这个自视甚高的小孩在半途中几次累的坐上马车。

如果仔细计算时间的话,他在马车上休息的时间,在医疗队女兵中也只处在中游位置……。

这让徐世柳大受打击,这个年纪的小孩正好处在一种格外关注异性目光的时代,跟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兵们一起坐在车上休息,让他如坐针毡,他觉得所有女孩看他的目光都带着一丝嘲讽和怜悯。

这感觉刺激的他几次跳下车再走一段,直到差点虚脱,被徐世杨强行他扔回到车上,让医疗队女兵直接看住他,好好休息一会为止。

“三哥,对不住。”

到了目的地,徐世柳犹犹豫豫,低着头来到徐世杨面前,道了一个让后者非常莫名其妙的歉。

“什么对不住?”徐世杨问:“你对不住我什么了?”

“三哥练兵厉害呢。”徐世柳老老实实承认:“我不及你。”

“不及就好好学,圣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咱们这有上百人同行呢。”徐世杨大方的拍拍徐世柳的肩膀,对此不以为意。

呃,其实他还是没搞明白徐世柳为啥向他道歉。

‘练兵不如我不是很正常的吗?’

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灵魂,此时还无法理解这个时代读书人那种镌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和对战士发自内心的蔑视。

“三哥,我认为,我们下一步应该汇合这里所有坞堡兵,从北面杀入日照。”

徐世柳受伤的心稍微恢复了一点,立刻执行赞画职责,给徐世杨出主意。

“嗯,好计策。”徐世杨微笑着回答:“我们休息一个时辰,给士兵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再等等栾廷玉、孙立他们。”

栾廷玉和孙立各带了10个骑马步兵,跟徐世杨他们一起出发,先行南下日照。

理论上,3天130里的行军强度(从二屯出发的人比新军少走了从十五屯到二屯这段路),还不足以显现出骑兵与步兵之间战略行军速度的差异。

不过,这次徐家军的前锋中,新军已经算是封建时代顶峰等级的步兵,而栾廷玉孙立的人马,在同时代的骑兵中只能垫底。

因此,徐家军中唯一的骑兵,已经被徐世杨落在后面了。

第74章 争执

“这栾廷玉,他们是骑兵,反倒是走到咱们后面去了!”

徐世柳语气不满的说道:

“我见过他们俩那宝贝骑兵的训练,三哥,他们临阵要下马的,也就是当20个步卒用。我看咱们还是不等他们了!”

徐世柳在新军那里丢了面子,对徐世杨倒是改掉了鼻孔朝天的样子,这会却又看不起栾廷玉和孙立的骑马步兵了。

“你也知道他们是骑兵。”徐世杨微笑道:“骑兵有骑兵的用法,哪怕是劣质的骑兵。”

“等他们来吧,来了之后,我们去见见这附近的坞堡主们。”

……

与徐世杨一开始预计的多少有些不同,本地坞堡主的援军大概只有1000多一点,来自3个家族的25个坞堡。

日照这边水土薄弱,坞堡规模通常比莒州那边要小一点,但也不至于25个坞堡才凑出1000人,看起来,这支援军对救援日照港并非特别积极。

或者说,他们出现在这里,只是防备倭寇在攻打日照的同时四散抄掠,影响到现在正在进行的春耕。

毕竟,不是哪一家都有船可以通商的,没有海船的家族,跟控制日照港的那个家族关系不大,也就不太在乎他们会不会被倭子攻破。

当然,也有较为积极的。

比如居住在日照往东七八十里之外的王家,他们也不涉及海贸,但因为跟徐家有姻亲关系(徐世杨的生母出自这个家族,也就是说,王家是徐世杨的舅家),而徐家在日照有5条船,牵扯比较深,因此王家对救援日照明显比其他两家上心。

只是,王家也需要春耕,即使把全家能暂时放下手中农活的堡民全带出来,也不过区区500人。

在外打仗消耗自家粮草,心里还挂念家里的田地,单一个王家也确实不敢主动进攻至少3、4千人的倭寇,只能跟另外两家援军猬集在一起,算是替日照牵制一下倭寇的兵力。

倭寇似乎也知道内陆地区抢不到什么东西,坞堡兵不主动进攻,他们也懒得过来开打,只是派出几百人,卡住几条道路,跟坞堡兵对峙,其主力仍在围攻日照,大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徐世杨跟援军会师的时候,三家的几位核心堡主正凑在一起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与人丁不旺不得不用外姓人的徐家相比,这三家地方豪族的坞堡主基本都是同姓同家族的人,因此很容易分成旗帜鲜明的三个派别。

“咱们不能这么拖下去了!”

众人议事的地方,一个丁姓堡主忍不住站起来叫道:

“家里农活耽误不起,我看这倭子一会半会也打不下日照,就算打下来,他们也没功夫四散劫掠,我提议,咱们就此散伙,各回各家!”

丁家距离日照较远,跟港内也没什么亲戚或经济关系,这次出兵纯粹只是为了防止倭寇攻下日照后,顺手私下抄掠一番。

眼见日照已经顶了很长时间,那倭寇就算打下港口也没多少力量来乡下劫掠,因此几个丁家人都大声鼓噪着,想要解散援军,回家照顾更重要的田地。

“丁家大哥,那倭子就算今年不再抄掠,尝到甜头,明年怎知道他们不会再来?”

王家第2屯堡主王安大声说道:

“今年不趁他们师老兵疲,狠狠教训一顿,明年开始他们就是第二个鞑子,你家有多少存粮年年给他们上贡?”

“呵呵,王二,别以为咱们不知道。”丁家老大冷笑一声说道:“你家跟莒州的徐家是姻亲,这么积极出头,是为了徐家那五条船吧?”

“别忘了,那些倭寇,说到底是徐睦泽引来的,现在已经是拖着那日照的张家替他们受过了,怎么,还要把俺们丁家一起拖进去?”

这话太诛心了,而且听起来有一些道理——倭寇确实是因为徐睦泽漏了富,觉得徐家船队和日照港有油水,才来劫掠的。

实际上,就算是王家,现在也对徐睦泽颇为不满。

会议现场冷清了一点,王家自觉不占理,因此没有跟丁家继续争辩下去。

在两家之间中立的另外一家鲍姓地方豪强,跟王家一样希望尽快结束这场倭乱。

鲍姓本家距离日照港只有20里不到,倭寇朝发夕至,他们可不敢跟丁家一样确信倭子打破日照后不会顺手洗劫他们。

只是,如何结束这场倭乱的方法,他们跟王家有一些分歧。

“可不可以派人跟倭子联络一下?”

一个鲍姓堡主小声说:

“徐家惹出来的事,让徐家自己解决好了,他们家5条船货,给倭子一半,让倭子撤军可好?”

“胡闹!”王家老大王平站起来呵斥道:“先不说2、3条船货能不能满足倭子的胃口,明年他们再来,你们再把谁的船货给倭子?”

“事是徐家惹出来的,接着让徐家大发倭子不就成了?”鲍姓堡主梗着脖子大叫:“凭啥咱们几家要出兵保徐家的财产?”

“我不知道我们家的人花自己的钱惹了那门子事。”

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鲍姓堡主猛地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此时,徐世杨正骑在战马上,背对着傍晚的霞光,用不善的目光来回打量这些本地堡主。

本地坞堡主们都被晚霞晃了眼,看不清徐世杨此时的表情。

不过,恍惚中,他们能眯着眼勉强看到一个身穿铁甲的壮硕战士右手正提着马鞭直直看向自己,刺眼的阳光铺在壮汉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一层金色的披风。

23个全副武装的骑兵排成两列横队(20个骑兵、栾廷玉、孙立加上骑着一匹驮马的徐世柳),犹如一双巨大的翅膀,在这个战神一般的骑将身后张开,隐隐对本地堡主们形成一个冲锋的阵型。

“你是谁!?”鲍姓堡主惊疑不定的叫道。

“世杨?”倒是王安率先反应过来,惊喜的呼唤到:“你是小妹的崽儿徐世杨!”

“二舅。”徐世杨在马上对王安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诸位。”

徐世杨又对在场所有坞堡主说道:

“集结你们的手下,我带你们去干掉那些倭寇。”

第75章 张家

徐世杨的态度蛮吓人的。

不论王家、丁家还是鲍家,在这种氛围中都不敢说出一个“不”字。

他们总感觉,只要拒绝的话一出口,徐世杨的骑兵就会先向自己冲过来。

现在他们面对的这个人,可是杀过鞑子土匪如砍瓜切菜的“雏虎”啊!

“我的人冲第一阵,你们都跟上。”

徐世杨骑在马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

“打垮倭寇后全面追击,战利品谁抢到归谁,畏缩不前者,别怪我不客气。”

“我话讲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沉寂。

现场只能听到马儿无聊的响鼻声。

“很好,现在集合你们的队伍,出发。”

徐世杨轻轻一拉缰绳,二十几个骑兵一起转身,向南方五里外的日照港走去。

“三哥!刚才你真厉害!”

徐世柳骑着驽马,跟在徐世杨旁边,整个人都在兴奋的微微发抖。

“那么多人,都被三哥吓得动都不敢动!”

“我话讲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

徐世杨微微一笑,对此也有些自得。

刚才他们对面有超过20个坞堡主和他们的家丁,人数上是这支小骑兵部队的5、6倍,结果他们都被徐世杨一番话震得哑口无言。

“骑兵终究是骑兵。”徐世杨得意的对徐世柳解释道:“只要骑在马上,对步卒就有威慑力,而且我故意选择背对太阳出现,这样可以让他们无法直视我,心理上就落了下风。”

这也是徐世杨一定要等栾廷玉手下这些不入流的骑兵的原因——他需要在气势上首先压倒那些三心二意的盟友,统一他们的思想。

徐世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并非真的像他的外表那样鲁莽。

“三郎,咱们就这样冲过去?”栾廷玉打马上前,小声说:“那样我得让孩儿们下马。”

“不。”

徐世杨一口回绝:

“冲锋陷阵是我的工作,你们这次不要下马,装也要装出个正规骑兵的样子来。”

“我带我的步卒上前,打垮倭寇。让其他坞堡兵跟上,你们骑兵护着五哥儿,在最后。”

“三哥!我要跟你一起冲阵!”徐世柳不满的叫道。

“你应该先学会抓住战场最关键的时机。”徐世杨说道:“你跟栾堡主、孙堡主一起指挥骑兵,不要让别的坞堡掉队或逃走。”

“我负责打穿倭寇的阵型,别的坞堡负责一拥而上压垮倭寇,而你们骑兵,应该抓住机会不断追杀逃敌。”

徐世柳歪着头想了想:“我负责追杀?”

“对。”徐世杨毫不犹豫的忽悠小孩:“你的任务非常重要,上了陆的倭寇,最少要留下一半,你得抢在他们上船之前卡住他们的退路。”

“你要明白,咱们不能每年都来这么一出,否则咱们家的地还种不种了?所以必须一次就给倭寇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以后绕着日照港走!”

“成!我听你的!我一定狠狠给倭寇一个教训!”

徐世柳被忽悠的热血沸腾,他很羡慕刚才徐世杨一出场就镇住上百人的样子,作为一个中二少年,他觉得那样很酷。

‘如果我这次真能留下一半倭寇,我想其他家的坞堡也会仰视我吧?’

……

“徐家什么时候养骑兵了?”

“那有什么奇怪的,没听说吗,徐家三郎杀了一整个谋克的鞑子,光正经的战马就缴获好几十!”

“二十个骑兵,这还只是二房的人吧?徐家长房三房还有一些?就算有马,他们怎么养得起?”

“浮来山!他们攻破了浮来山!那罗道人十年的积攒,不都落到徐家手里了?”

“这话说的在理,要不然徐睦泽那厮哪来的金银在江南逍遥。”

“都怪徐睦泽!要不是他漏了富,何至于引来这么多倭寇!”

“咱们就这样帮徐家拼命?能有啥好处?上了阵死的可都是自家儿郎!”

“怕什么!没听那徐家三郎刚才怎么说的吗?跟我来!那自然是他打头阵,咱们只给他掠阵就好!一骑抵五步,嘿嘿,咱们今天开开眼,看看这徐家雏虎到底有多大本事!”

……

日照港再次打退了倭寇的进攻。

只是,此时最重要的防线——土墙已经被倭寇挖塌了很长一段,还有几处也被挖出几个大洞。

就在刚才,一帮挥舞倭刀的倭子精锐怪叫着从土墙缺口处冲入堡内。

这些倭子个头不高,但刀法娴熟,跟个猴子似得又叫又跳,不时挥出一刀,登时就有一个民兵惨叫着倒地。

那倭刀极其锋利,弧度很大,轻轻划在没有甲的民兵身上,就是一道慑人的血口子。

而且砍兵器也很顺手,每当一阵刀光闪过,地上总是洒落一地被斩断的长枪柄和人的胳膊。

就那么二十几个倭子,打的上百民兵节节败退,眼看大事不妙,最后还是日照港的主人,张家家主亲自带全部子侄、家丁反扑,大家一拥而上,才把这伙倭子赶出坞堡。

战斗间隙,张家家主阴沉着脸在土墙垮塌处巡视,指挥老弱妇孺一起动手,想办法在这里垒一道矮墙,哪怕很矮很矮,也比直接跟倭寇拼刀子强一些。

“爹,这一次咱家死了快三十个了!”家主的长子凑过来,语气沉痛的说:“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是啊,爹,咱这是用自家的命去保徐家的财货!”另一个儿子忍不住大声叫道:“咱把徐家的船都交出去吧!这样他们也该退兵了!”

“胡说!”张家家主忍不住呵斥道:“为父跟你们几个说过多少遍了?只要交足了钱粮,进了日照港,咱张家拼了命也得护着!否则今后谁还来咱家停泊?”

张家控制的耕地很少,而且产量比内陆还要低一些,如果不是靠着港口收停泊费,他们根本站不住脚。

家主很清楚,仅就港口条件来说,日照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北面的旅顺,南面江南的那些大港口就不提了,哪怕同属齐省的登州,也能稳压日照一头。

这样之所以还有人来日照停泊,纯粹就是张家一直严格保证在自家港口停泊的货船的安全,而且也不乱收费。

如果连这点坚持都没有,日照根本无法作为一个港口继续存在。

第76章 开打

“坚持住!”

张家家主鼓励自己的几个儿子:

“徐家肯定不会眼看着他们的船队落入倭寇手中,所以他们必然会来救援。”

“我估计,最多5天,也许三天,咱们就能看到他们的前锋了!”

“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说把什么人送给倭寇,否则徐家几千兵过来问罪咱家一样过不去!”

最后这个理由说服了张家的头目们。

倭寇得了财货,一转身上船走了,剩下他们老张家怎么面对徐家?还能把坞堡搬到船上不成?

到时候,他们就要独自面对能灭了浮来山土匪,甚至能打败鞑子,而且处在盛怒之中的徐家军了。

“孩儿们知晓了。”

张家的子侄们低着头,闷闷的回答。

“孩儿还是觉得顺不过这口气来……。”

有人小声嘟囔着:

“咱家死这许多人,那徐家也不会给咱什么补偿……。”

“唉……。”张家家主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咱家占着这日照港,本来就不能只吃肉不吃亏啊。”

“老爷!老爷!”

一个满脸烟尘,衣服上还沾着血迹的壮汉小跑着来到张家家主身边,大声禀报:“援军来了!那倭子集了几百兵,北面去了!”

“哦?”

张家的首领们精神一震,纷纷跑到土墙墙头,向北面望去。

果然不错,原本散落在土墙外面的倭子已经少了很多,站在高处,还能看到一股大部队正向北快速离去。

如果不是援军来了,倭子应当不至于调遣这样一支生力军离开主战场。

不过,这个时候,来援的人是谁?

“是丁家、王家、鲍家那些人?”一个充满疑惑的声音响起。

“那些胆小鬼,要来早来了!”家主长子不屑的反驳道:“他们就躲在5里外的地方,已经好些时日了,这时候怎么会突然冲过来?”

“那是徐家的人到了?”

“他家离得远呢,哪能这时就到?”

按张家自己的估算,如果徐家收到消息就立刻扔掉农活开始集结,再赶到这里跟王、丁、鲍家的坞堡兵会师,休息一日后奔赴战场,应该需要7到10天左右的时间。

而现在,时间不过过去区区5天而已。

“不是那三家,也不是徐家,那会是谁?”有人急道:“难不成朝廷派人来了?”

“去去去,P个朝廷,朝廷已经有10年没过江了,怎么会来这日照?”

“别吵了,他们来了。”张家家主指着北方视线的尽头,那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排小黑点。

正向北方前进的倭寇突然发出一阵渗人的嚎叫声,显然他们已经看到来者的摸样了。

像以往的几次战斗一样,徐世杨跟在进攻的队伍中。

只是这一次,方阵中已经裁汰了刀盾兵,为了与周围战友们配合,他没有携带那柄碍事的虎牙大刀,而是举着一根与其他民兵一样的长枪。

作为总指挥官和新军的精神支柱,徐世杨的长枪上挂着那面纯红色旗帜,此外他还穿着那套银光闪闪的铁札甲,在周围只有锁子甲和皮甲(童谣缴获自鞑子)的民兵中,显得格外令人瞩目。

经过一个冬天的严格训练,现在新军已经不需要听着徐世杨的口令5步一整队了,但他嘴里仍然叼着竹哨。

100人的队伍排成密集阵型,火枪手在前,长枪兵在后,根据哨声,以大约每分钟70步的速度快速前进(与腓特烈的步速相当)。

101人的新军后面,是乱哄哄的坞堡联军,由于徐世杨急于交战,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全部集结,目前只有大约7、800人的样子。

部队的最后,是23个骑兵,徐世杨把自己的战马给了徐世柳,让他负责骑兵部队的指挥。

实际上,与那些以为他们兄弟正在争家产的人想的不同,徐世杨其实蛮喜欢这个弟弟的,这孩子会骑马(虽说骑术比真正的骑兵差得远),读过书,种过地,也杀过人,除了经验不足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缺点。

而现在他身边的栾廷玉和孙立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辅佐他指挥骑兵,能让这个中二期孩子学到很多东西。

再经过几次类似的场面,让他攒足经验,在这个时代这孩子绝对称的上人才。

所以,身边极度缺乏帮手的徐世杨不介意好好培养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两个人都有远大前程的情况下,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为徐家二房那点财产起什么争执。

四家联军的对面,大约800左右的倭寇正嚎叫着集结在一起,迎头向这边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百十个手持倭刀的浪人,他们是倭寇军中的核心和支柱,性质上相当于基层军官或者将领的亲兵、家丁之类。

跟在浪人后面的海盗,就显得比较杂乱了,从装备上看,长柄镰刀、抓钩、竹枪、汉式腰刀、扶桑样式长枪等各式各样的武器都有。

唯一的统一特色是都没有盔甲,甚至很多人连一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就随便捆着一条兜裆布,大声吆喝着跟在队伍里。

倭寇之间同样互不统属,他们大多是响应所谓“大统领”的号召,来日照赚一票的,因此集结速度也不快,到现在,两军距离已经只剩大约1里距离的情况下,仍有小股倭寇匆匆汇入队伍中。

敌人的人数在不断增多,但人越多,他们的阵型就显得越混乱,除了排头的百多个浪人之外,其他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挤成一团,与阵列严整的新军形成鲜明对比。

新军侧翼,解珍解宝呐喊一声,各自率领4个侦察兵快速越过本阵,他们全都持弓在手,任务是主力交战前动摇对方的军阵。

侦察兵成散兵线状态,靠近到70步左右,随后蓬蓬蓬熟练的向倭寇抛射轻箭。

一整个冬天的狩猎行动,让这些强壮战士的射术有了很大提高,鞑子那制作精良的角弓轻易把锐头轻箭抛过70步距离,恶狠狠砸在倭寇头上。

敌阵中瞬间响起一片惨叫,浑身上下完全没有任何防护的海盗被射的鸡飞狗跳。

几个善射的倭寇赶紧跑出己方阵列,用狭长的倭弓还击,但侦察兵最少有一套锁子甲,倭寇那单薄的竹片弓完全无法对他们造成有效伤害。

第77章 齐射

散兵对战中,既缺乏类似训练,手中装备也不够专业的倭寇被打得苦不堪言,不断有人中箭倒地,甚至还有绊倒同伴的。

倭寇的冲击阵型变得更加混乱,前方浪人依旧走的飞快,但后方那些普通海盗开始犹豫,许多人走着走着,居然混到后排。

“不准后退!”

随着一声怒喝,几个走在最后的倭寇身首分离。

这倭寇的大统领带着二十几个穿着竹木盔甲,手持雏刀的光头壮汉赶到战场。

这些壮汉是一向宗僧兵,倭寇大统领最信赖的战士,无论装备还是战斗力,在这几千人的海盗团体中都算得上出类拔萃,而且这些僧人自持有“佛陀菩萨庇护”,战斗中总是显得十分狂热,因而被扶桑本土的大军阀们视为心腹大患。

不过,这些僧兵的存在,对那些势力不强,或者与一向宗关系较好的军阀也有一些好处——只要表示一心向佛,并把劫掠来的财物上交一部分作为“佛产”,他们就能得到僧兵的武力支持。

此外,精神上的藉慰也是非常重要,越是双手沾满血腥,就越期望在临死之前“放下屠刀”,然后“立地成佛”。

这股海盗中的僧兵就是这种情况,所谓大统领是虔诚的一向宗信徒,每次劫掠都会把2成的战利品敬献给寺庙,因此身边始终能够跟着2、3十个僧兵,这些人既能充当护卫,也可以作为督战队使用。

随着对方主将出场,战斗迅速进入决胜阶段。

解珍回头看看身后己方阵列的距离,觉得双方已经离得足够近了,于是发一声喊,在解宝的应和声下,兄弟俩各带着4个散兵向两边迂回,露出徐家军严整的正面。

距离50步,前排浪人开始加速,个子不高的他们如同一群挥舞兵刃的猴子,半跑半跳着向新军扑过来。

嘘!!!

竹哨发出一阵急促的声响,随后,哗啦一声,新军阵列瞬间止步,紧张的氛围中,徐世杨居然还能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自豪感——今天新军立正的速度和整齐度比上一次打土匪时强了很多。

徐世杨微微张嘴,任由嘴里叼着的竹哨掉在地上,随后发出一声大喊:

“木炮射击!”

轰!轰!

两声巨响,阵线左右两翼架在手推车上的木炮同时发出怒吼,总重约6斤的碎石子如同暴风一般打向倭寇阵列,瞬间刮倒整整两排人!

为了防止炸膛,木炮的装药量只有同口径金属滑膛炮的一半左右,因此初速不高,而且石制霰弹的杀伤力也并不强,但近距离轰击密集的无防护目标,仍能取得很不错的效果。

“前排火枪射击!”

徐世杨继续发布命令,声音大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随后就是一阵密集的滑膛枪爆响,前排的十杆火绳枪顺利击发7只,作为一种第一次参加实战的武器,这成绩还算不错。

对面有3个人被击中,惨叫着跌倒在地。

“装填!”

新军目前只有10支火绳枪,火门枪的射击条例更是规定野战进攻中,每人只准在10步外开一枪,根本无法玩什么三段射之类的花活,一轮射击后,火枪兵就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开始重新装填弹药。

两侧散兵开始用重箭平射倭寇,这种距离上攻击无甲的敌人,弓箭手的表现反而超过火枪兵,因为他们对敌人同样致命,射速却要快许多。

倭寇经过两轮远程火力打击,前排精锐浪人损失惨重,不过大部队在僧兵的逼迫下,还在前进。

他们不知道对面那种声光效果俱佳,实际杀伤力也很惊人的武器到底是什么。

只是作为在常年海上讨生活的汉子,逃跑根本不在大家的考虑范围之内——在船上,危急时刻想要独自逃走是不可能的,打不过的时候,要不就整船人一起逃走,要不就整船人谁都逃不掉。

现在倭寇一方人数还多,许多人认为己方还有胜利的机会,因此大声吆喝着继续拉进距离,准备白刃战。

“不要害怕!前进前进!杀光他们!”

各股倭寇的小头目逐渐来到队伍最前方,代替折损近半的浪人鼓舞士兵继续冲锋。

距离十步,他们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对面新军士兵的眉眼。

‘一群孩子?’有人忍不住想:‘这么年轻?能打仗吗?’

随后就是另外两声炮响。

这次,新军左翼那门木炮依旧装填霰弹,如雨般密集的碎石子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十几个倭寇齐刷刷倒在地上。

而右翼的木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操作者太过紧张,居然选择了一门经过双重加固,用来发射实心弹的马克2型。

这枚三斤重的圆形花岗岩炮弹斜着劈入倭寇队形,揍飞2个脑袋,砸断3根腿骨,重新弹起后又把一个倭寇的胸膛砸的血肉模糊。

看着到处乱飞的倭寇肢体和武器碎片,徐世杨发现,原本这些用来对付坚固目标(如攻城器械、城门寨门以及小型船舶)的实心弹,近距离射击人群效果似乎也不错。

第二轮炮击过后,倭寇前排的精锐损失惨重,后方杂鱼们不可避免的动摇起来,稍微靠前的家伙不自觉的开始向后退,而后排的家伙在僧兵的压迫下只能向前冲,整个倭寇阵线拥挤成一团,变得进退两难。

“开火!”

徐世杨按照战前的设想,按部就班的执行最后一轮远程打击,重新装填的十杆火绳枪和早已准备就绪的二十杆火门枪同时开火,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倭寇阵线犹如一个不会动的死靶,比训练场上射击草垛也没差多少,因此,新军火枪手取得了惊人的命中率——大约15人被击中,其中包括一次击穿后的二次杀伤。

这轮齐射摧毁了倭寇的士气,两侧散兵射来几只重箭,又放倒对方3人,倭寇前进的势头被彻底止住,所有敌人都开始向后倒退。

“火枪手退后,上刺刀!长枪手向前!”

徐世杨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火枪手立刻转身从后排长枪兵留出的空隙中退到后排。

前方,在徐世杨手中旗枪的指引下,五十根长枪同时放平,闪烁着寒光的枪尖直指倭寇胸膛。

“突击!”

第78章 获胜

对付无防护、无重武、无骑兵,只以刀术见长的小股敌军,戚继光的花装鸳鸯阵比徐世杨现在采用的纯装方阵好用很多。

但徐世杨的主要敌人不是倭寇海贼,将来他要面对的主要对手还是以骑兵闻名天下的各路北方鞑子。

而且新军目前只能算是刚出生的婴儿,装备、补给、训练、人员补充都是大问题,实在没条件去玩训练和装备更加复杂的鸳鸯阵。

好在,现在徐世杨面对的敌人,对火器的了解实在太少(所有倭寇都是第一次面对火药武器),以密集队形送死一样直直冲到炮口底下,很轻佻的把主要精锐葬送了。

新军长枪兵开始前进后,倭寇已经濒临崩溃。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鸳鸯阵还是纯装方阵,其实都没有太大区别。

海贼所谓不轻易溃逃,毕竟也是有一个底线的,800多人的迎击队伍,在木炮火枪弓箭的轮番打几下,已经损失接近一成,而且大多是最精锐的浪人或者小股头目。

倭寇主阵已经失去指挥,面对逐渐逼近的枪尖,很多人精神崩溃,有的人试图转身逃走,也有少数人歇斯底里的嚎叫着,挥舞武器不成章法的扑过来。

这些零零散散的倭寇完全无法对密集枪阵构成威胁,很快就被全部戳死在阵前。

距离五步,徐世杨发出一声呐喊,长枪兵开始快速冲刺,锐器入肉的噗噗声不绝于耳,挤在一起无法躲避的倭寇被扎的哭爹喊娘,鲜血飘散中,甚至有许多人像糖葫芦一样被串在一起!

长枪兵一轮刺突,倭寇彻底崩溃,后排不知是谁用扶桑话大喊一声,所有人都开始转身逃命,在海盗后方督战的僧兵大吼着砍杀溃兵,但他们只有20几人,在数百溃兵面前没有太大意义,很快就被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

“追击!”

徐世杨发出最后一道命令,长枪兵松开双手,任由还串着倭寇尸体的长枪落在地上,他们也不拔枪,各自抽出腰刀或斧头,齐声呐喊着向倭寇追去。

随后是那些仍在懵懂中的其他坞堡联军,这些民兵跟在新军后面,到现在没反应过来,怎么前面徐家的人刚一停下,战斗就变成了追杀?

不需要刀刀到肉的拼一回?乒乒乓乓一顿声响,倭子就崩溃了?这真是打仗?打仗有这么容易?

不过事实就在眼前,倭子确实已经开始逃了,民兵进攻力度并不强,但追杀逃敌还是会的。王家、丁家、鲍家堡主们看准时机,发一声喊,民兵们呼啦啦全跟着长枪兵一起冲了过去。

徐世杨站在原地,费力的把旗枪从两具串在一起的倭寇尸体上拔了出来——这上面有他的军旗,不能像其他长枪一样随手扔在地上。

何况追杀这种事,也不用自己亲力亲为。

实际上,就连那些以亲兵为基础组建的新军火枪手,也并未参与追击,他们双手紧握上了刺刀的火枪,护卫在徐世杨左右。

片刻后,徐世柳、栾廷玉、孙立三人率领的亲兵从徐世杨身边呼啸而过。

“三哥!我去追杀逃敌,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去吧。”徐世杨小声回了一句,每场战斗下来,他的嗓子都挺疼的。

‘该准备更多信号了。’徐世杨心想:‘只有一把哨子,能够传播的信息是在太少,剩下的就只能依靠扯着嗓子喊,现在新军只有一百人还凑合,等人再多一点,外围的人都听不到我说的是啥。’

……

野尻正川拼劲最后的力气,不断驱动自己那一双短小的罗圈腿,跑在溃兵最前方。

刚才跟新军迎面对冲的时候,他作为刚刚晋升的中等头目,也站在前排,而且奇迹般的在头两轮远程打击中幸存下来——当时他身边的一个家伙,面部直接被15毫米火绳枪的铅子击中,整个脑袋都被打成四散飞溅的烂西瓜。

然后野尻就知道,今天事情不妙。

与别人不同,真正出身武士世家(虽然只是不值钱的下级武士次子)的野尻有一些陆地战场逃命的经验。

当其他人还在犹犹豫豫的前进时,野尻突然颤抖一下,装作被击中的样子,直挺挺摔倒在地上。

果不其然,之后己方主力遭受到更大打击,毫不意外的崩溃了。

这时,又是野尻第一个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向后奔逃。

也是他第一个用扶桑语发出:“败了,快逃命啊!”的呐喊,提醒不知所措的傻瓜们转身逃命——不是因为他对傻乎乎的“战友”们有什么怜悯,纯粹只是因为主阵不崩溃,他自己一个人无法突破僧兵督战队的阻拦。

最后,做了这么多事,野尻当然也是第一个对僧兵督战队拔刀,并且第一个突破阻拦线的倭寇。

现在,只要回到船上,他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嗯,别人这次或许没什么收获,但他野尻已经十分满足,因为他从高丽海寇那里抢到一艘板屋船,这个成果已经算非常丰厚,就此结束劫掠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至于水手,随便找几十个人就成了,板屋船不需要太多人手就可以操作。

野尻身形有些肥胖,跑的时间久了,有些气喘吁吁的,不过主战场离海边并不远,再加把劲应该就能到了。

路上,还有一些不明就里的小股倭寇正在集结,一方面他们需要防止日照港守军趁主力出战的机会冲出来袭击,另一方面也有些人想在主力击溃敌人的时候找机会从战场上捞点油水。

野尻路过他们的时候,还有人大声问他跑这么急做什么,他一概不予回答,现在主力已经崩溃,还往战场去的家伙几乎没有幸存的可能,倒是说不定能稍微阻止一下敌人的追击。

可惜,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脑海,野尻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骑兵!?”

野尻甚至忘记了逃跑,他驻足回首,讶异的看着数十位骑着高头大马(大陆上的驮马在扶桑也显得十分高大)的武装骑兵径直向海边猛冲,一路上如同大船劈开海浪一般,把小股阻挡的倭寇全都砍翻、撞倒、踏在马下。

第79章 畅快

徐世柳14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比畅快。

他骑在战马上,挥舞徐世杨给他的虎牙大刀,如同战神一般所向披靡。

那些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倭寇,完全没有一合之将——实际上,追杀开始后,徐世柳还未见到过一个敢于直面他的敌人,这一路上,他干掉的十几二十个倭寇,砍得全都是后脑勺。

风在耳边呼呼吹过,混合敌人的惨叫声,仿佛全世界都在为他的英勇表现而喝彩,这一刻,与三哥的一切争执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徐世柳只想着砍杀更多的敌人,踏碎他们的骨头,切掉他们的脑袋,让所有家族的敌人在最可怕的噩梦中呼唤自己的名字:

徐世柳!

徐世柳来了!

这简直比读书考中进士,戴花唱名还要令人舒爽!

一想到自己的大名将被世人传诵,徐世柳就激动的微微发抖,他兴奋的发红的双眼紧紧盯住逃得最快的敌人,催动战马直追过去:

“我乃莒州徐世柳!谁敢与我一战!”

确实没人敢与他一战,相反,很多挡在前面的敌人像是被开水灌了窝的蚂蚁,慌乱的四处逃散,给他让出一条直通海边的道路。

凡是躲得不够快的敌人,全都死了。

嗯,不对,前面还有一个。

那是一个矮壮的倭寇,身形甚至显得有些肥胖,这家伙穿着短衫,腰间挂着倭刀,正傻乎乎的看向自己。

“哈!这个倭寇值得一战!”徐世柳大笑道。

这可是他今天见到的第一个敢于直面自己的对手呢。

战马向着倭寇直冲过去,那家伙还是傻呆着一动不动,徐世柳奋力撑住马镫,右手把沉重的虎牙大刀高高举起,猛的向倭寇那可笑的光头直劈过去……。

“嘁!”

手上没有传来徐世柳已经有些熟悉的,刀刃入肉的阻碍感——这一刀劈空了。

在刀刃即将切入脑门的一瞬间,野尻突然警醒,他下意识矮身,试图趴在地上躲避致命的威胁。

他成功了,不过随后赶来的栾廷玉纵马在野尻身上踏过,一只马蹄重重踩在野尻的小腿上,随着喀拉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野尻疼的晕了过去。

……

战斗开始于黄昏时分,由于倭寇根本没能给新军造成多大阻碍,因此战斗转变成追杀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

张家的领袖们站在坞墙上,目瞪口呆的看着7、8百倭寇乱哄哄的走向北方迎战来路不明的援军,然后转眼间又乱哄哄的败退下来。

就在坞堡土墙下,倭寇一片大乱,几千凶残的海盗像是炸了窝一般向海边逃命,身后几百更加凶残的民兵如狗咬兔子一般穷追不舍。

每当有倭寇体力不支倒地,立刻就会有一个民兵猛扑过去,狠狠挥舞武器砸在他脑袋上,随后那个民兵就会把倭寇尸体扒的一干二净,连兜裆布都不放过。

追逐的人群中,跑的最快的是三个装备精良的骑兵「骑马步兵此时已经掉队了」,特别是那个为首的小将,张家家主甚至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听到他兴奋的呼喝声,仿佛杀戮倭寇是一种很有趣的游戏。

“这……,这是谁?”家主长子颤巍巍的问。

在他的记忆力,似乎只有鞑子才会这么厉害,轻易击溃几千武装士兵,然后骑着马疯狂追杀。

“这是哪家的兵将?”次子也感受到同样的惊惧,他甚至有些怀疑,那个年轻骑手会不会兴奋过了头,直接杀到坞堡里来。

“不管他们是谁,反正倭寇败了!”

家主猛的回头,盯着自己的子侄们叫道:

“快集合队伍出堡!追杀倭寇!”

“海边一定有很多倭寇的船,去抢一些来!这次咱家说不定还能赚一笔!”

张家的年轻人被惊醒了,没错,倭寇都是从海上来的,这个时代根本没人能做好敌前登陆这么有技术含量的活儿,因此那些还在海上的家伙先不提,这些已经登陆的倭寇,他们的船一定还在海边停着!

毕竟是靠海贸养活自己的张家,主要领导都很清楚海船的重要性——一艘属于自己的大海船,其价值并不低于100亩上好的水浇地!

这还是江北没有足够出产拿去交换的情况下,如果是在江南,一艘好的大海船能值几千贯,而且是铜钱!

“小的们!快集合!”

张家的子侄们高声呼唤着跑下土墙:

“跟老爷出去杀倭寇啦!”

“抢下一条小船赏一石粮!”

“抢下一条大船赏婆娘!”

“去晚了就没有啦!”

“杀倭寇!杀倭寇!”

整个坞堡瞬间兴奋起来,被倭寇撞得破败不堪的木门从内部打开,几百坞堡兵在张家年轻人的带领下一涌而出,向早已失去斗志的倭寇猛扑过去。

……

倭寇的大统领直接死在战场上,他们的主力被一举击溃,侥幸存活的那些人自然不愿意继续呆在日照港附近。

原本就在海上的各船直接扬帆,向外海逃去。

离海较近的那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近找一艘船,凑齐划桨的人手,就向海里逃去。

可惜,此时已经是退潮,吃水较深的大船实际上处在搁浅状态,顷刻间无法进到海里。

倒是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倭寇,专门选择小早船之类的小型船只,十几个人就能轻易推进水深足够的海域,然后上船走人。

只留下那些没有经验却十分贪婪的家伙,在大船甲板上团团转,干着急。

徐世柳在栾廷玉、孙立的护卫下首先到达海滩。

孙立骑射技术高超,一个人一张骑弓,射的一艘倭寇大船鬼哭狼嚎,随后栾廷玉直接纵马顺着踏板跳到船上,一杆铁枪连挑十余个倭寇,其余海贼全都跪在地上高呼饶命,这艘大福船就此易手。

两刻钟后,大约一半新军长枪兵赶到海边,剩下的那一半人都在半路上被倭寇尸体上的财物吸引走了,这伙人也是看着自家五郎一溜烟追着倭寇跑没了影,害怕他出事,不得已才跟了上来。

“快去抢海船!”

徐世柳正因为马术不精,无法向栾廷玉、孙立那样独自抢占倭寇船只而着急,看到自家士兵,他兴奋的指向那些无法逃走的倭寇船,大声喊道:

“捡最大的抢!”

第80章 别矫情

来日照的路上,徐世杨曾经有意无意的向徐世柳等人透露,如果这次打倭寇有什么额外的收获,那么最重要的肯定是倭寇的海船。

徐世柳对此深以为然。

徐家原本就有5条不大的鸟船,载着北方那些不怎么值钱的山货,每年跑两趟江南,再运回些江北内陆急缺的盐和铁,这一来一回,就能挣出足够养活一千壮丁的钱粮。

如果家族船队规模能够扩大一倍,徐家甚至可以不必拘泥与利润单薄的齐省—江南航线,而是把目的地扩大到更有油水的辽东—江南—齐省,或者扶桑/高丽—江南—齐省航线。

这样的话,只要每年顺利跑一趟,每一条海船所能带来的财富,都超过一个坞堡!

十条船就是十个坞堡。

现在,日照海滩上停着密密麻麻上百条大小海船!

连徐世柳这个不管家中柴米油盐的孩子,都看的眼热无比,如果不是徐世杨不准他跟其他家族的坞堡起冲突,徐家五哥儿都想把他们全都赶走,独占所有海船了。

可惜,这不可能,徐世柳只能想办法多吃多占,却没法完全独吞。

看到终于有步卒赶到,徐世柳立刻大呼小叫着命令他们去抢占那些他眼馋许久的海船——他选中的所有船都是看起来个头最大的家伙。

可惜,第二批赶到海滩的是占据日照港的张家民兵,他们很快抢占了剩下的那些中等海船。

最后,王家、丁家、鲍家和徐家的后续部队才打着火把赶到现场,此时还剩在海滩上的船,已经只有比舢板大不了多少的小不点了。

等到后半夜,徐世杨率领徐家大车队和火枪兵来到海滩时,所有船舶都已经被瓜分完毕。

徐世柳抢到5条个头不小的大海船和5条中型海船,但他还是有些不满,一见到徐世杨就冲他嚷嚷:

“三哥,你的兵太差,就知道倭寇身上那点蝇头小利,把时间全耽搁了,要是能再来50个步卒,咱们还能多抢几条大船!”

徐世杨笑了笑,他说的有些道理,但现阶段是没法子的事。

如果他手里有大量财富和物资供应,当然可以让手下士兵无视敌军尸体上那点财物,向主要目标径直突进。

可他现在不是没有吗?为了刺激士兵的进取心,徐世杨不得不宣布杀死敌人后,尸体上的财物可以归各人所有,之前的战斗也是这么执行的。

这样的条例带来的好处是,士兵应战积极性明显提高。但后果同样严重——即使新军士兵,一旦解散编队进入追杀状态,也很容易被满地尸体吸引注意力。

今天这种情况还算好的,要是面对更坚定的对手,敌人最后组织几百人来一场反突击,散乱在各处搜罗财物的部队怕是下场不妙。

这也是徐世杨把控制力最强的火枪手牢牢抓在身边的原因,至于有多少人一心向最重要的目标突击,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徐世杨知道这是新军一个很大的缺陷,但他对此暂时没什么办法,只能一点点引导。

“行了,咱们这次已经缴获很多,也别想着好处全占,总得给别人分点汤喝。”徐世杨不得不劝慰自家弟弟:“何况咱们还有别的收获,喏,我这一路行来抓了好几百倭寇。”

打掉浮来山的威胁后,徐家所有坞堡的耕地范围都可以增加,因此原有的人口就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这些海贼种地水平不知道怎么样,不过至少是身强力壮的丁口,就算以前不会,在皮鞭的教育下也能干些粗重活计,对徐家的人力缺口,是个很不错的补充。

徐世杨这一路行来,抓了大约500倭寇,粗略看一眼,以扶桑人为主,也有不少高丽人和汉人,甚至还有少量南洋野人。

战斗中bèi gān掉的倭寇还没个准数,不过想来也有几百到一千左右。

剩余除了2、3百人成功逃走外,应该都已经溃散,在陆地上,他们人生地不熟,有没有粮食,估计会在10天内被饿死或被附近坞堡、土匪抓住,溃散倭寇幸存概率接近于零。

根据情报,登陆倭寇总数在2000上下,后来又有些人加入,可能有3000不到,经过这次战役,完全可以说是被徐家新军全歼。

“经此一战,咱们兄弟足可以名震齐省了。”

徐世杨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满意的说:

“甚至经逃走倭寇的口耳相传,咱们的大名传到高丽、扶桑、江南都有可能。”

“咱家与张家、王家他们不同,船是最重要的缴获,却不是唯一重要的,咱们兄弟得了名声,抓住几百劳力,在加上那十条船你,这次已经足够丰厚了,让给其他家几条船也没什么。”

徐世柳无奈的点点头:“也只能这样想了,真可惜,本来应该赚更多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其实,就是现在这十条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用。”徐世杨苦笑道:“咱家没那许多水手啊。”

“是啊,又不能用抓获的倭寇。”徐世柳黯然道:“这些大船该怎么用呢……。”

“嗨嗨,别这幅表情,咱们可是打赢了!”徐世杨用力拍一下徐世柳的后背,大声笑道:“打赢了还要为怎么用缴获伤神,娇不矫情?”

“今天咱家剩下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哈,也对。”徐世柳也笑了,他又回想起刚才追杀倭寇时的意气风发,那种感觉简直太……爽了!

“三哥下次在打谁,一定要叫上小弟啊!”徐世柳意犹未尽的说:“这倭寇不撑打,不过瘾!话说三哥你打过鞑子,那鞑子怎么样?”

“你今年也14了,去跟爹说一声,让他给你个坞堡先管着,好好练你自己的兵,等鞑子再来,咱们兄弟再一起上阵杀敌。”

“可爹想我去江南读书……。”

“你自己考虑一下啊,杀败几次鞑子,等你到江南读书,那些同学老师们听说你杀鞑子如杀狗,他们会用怎样羡慕的眼光看你?”

徐世杨坏笑着鼓动道:

“所有人都怕鞑子,只有你我兄弟不怕,而且你读书又不次于任何人分毫,这不是标准的出将入相吗?这才是圣rén dà道,真正的儒生该做的事啊。”

徐世柳的眼神,变得闪闪发亮起来。

第81章 暴打族叔

粗略打扫一遍战场,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日照张家胆再大也不敢在这时候放几千别家军队进坞堡,因此大家只能现在海边或船上凑合一夜。

第二天清晨,坞堡主们再度派遣士兵回到战场,寻找看有没有剩下的东西,在贫穷的北方坞堡民眼里,哪怕一块废铁,也有其独特的价值。

当然这种事就不需要坞堡主亲自出手了,他们各自给自己抢到的船只做上记号,然后带着亲信有说有笑的前往日照私港,参加张家举办的庆功宴会。

为了这次宴会,张家也算下了血本,他们专门空出一间有足够面积的砖瓦房,并进行了紧急装修,很多略显破败的地方甚至用颜色喜庆的棉布或绸布进行了遮掩。

屋内准备了6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在这个时代江北地区堪称奢华的酒肉菜肴,家族中能说得上话的领导集体出动,迎接各家援军的坞堡主,以及港内各家船队的主事。

对张家来说,倭寇来袭本是个损失极为惨重的灾难,不仅仅是家族在战斗中折损大量人员和物资,还有周围家族耕地彻底荒废,以及港口被倭寇盯上后,临时歇脚的船队以后还敢不敢在日照停泊的问题。

不过塞翁失马,这次倭乱发展到现在这情况,反而成了大好事——倭子一口气折损数十股,上百条船,人员数千,甚至里面还包含一个大统领,今后那些路过的船队只会觉得日照港无比安全——穷的不被人注意是一种安全,强的能干掉所有窥探者也是一种安全。

今后,来日照港停泊的商船只会越来越多,港口能给张家带来的收益自然也会飞速上涨。

另外一点就是缴获的大小倭船了,倭寇乘坐的船只并非都是扶桑船型,实际上江南建造的海船因为性能出色,价格便宜而更受欢迎一些。

特别是福船广船,这些性能优良的船只到哪都是抢手货,就算不用来运输自家货物,直接卖掉也值得几百贯铜钱。

还有那些小船,哪怕当渔船来用,也足够弥补之前战斗承受的损失了。

这样细细算下来,经历一次倭乱,张家不仅没有亏本,反而大大赚了一笔,这怎么可能不庆祝一下?

宴会厅里,张家、王家、丁家、鲍家四家家主单独坐在最靠里的大圆桌上,此外这一桌还有出尽了风头的徐世杨、徐世柳两兄弟。

这其中,张家看重的是徐世柳,因为他纵马追杀倭寇的英姿实在太过耀眼。

而其他三家更看重徐世杨,因为他们都知道真正答应这次战斗的人到底是谁。

张家和其他三家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谐,因此两派人并未互相通报自己的看法,这给了徐世杨、徐世柳一个很好的操作空间。

宴会厅靠近大门的最后两桌,是给停泊在日照私港的各家船队管事准备的,这些人在各自家族中也有一定话语权,而且倭寇围堡的时候,他们下属的水手出力不小,因此张家这次庆功宴也把他们都请来了。

徐家船队这次来了三个人——长房船队的管事徐睦清、二房船队的管事徐睦沣,以及惹出倭寇围城事件的账房徐睦泽。

三个人都是徐家旁系,且都算徐世杨兄弟的族叔,但他们互相之间并非亲兄弟,关系也不怎么融洽。

原因很简单,长房和二房船队有一点竞争关系,徐睦清徐睦沣都想掌管整个家族的船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分开管理。

而徐睦泽以前是堡主,到船队去属于新来的插班生,因为姓徐,又能对两人的地位构成一定威胁,因此同时不受两人待见。

看到三人一起进屋,徐世杨面无表情的从桌前站起,向他们走去。

“三郎五郎!你们可算来了!”

惹出大乱子来的徐睦泽仿佛见到了亲人,差点流出眼泪来,他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正迎面而来的徐世杨。

“族叔,侄儿问您一个问题。”徐世杨后退一步,不动声色的避开对方的熊抱,然后从腰间抽出马鞭,当着5个家族几十个堡主的面,冷冷的说:“你在江南行院里给姐儿的金子,是哪里来的?”

即使是傻瓜,看徐世杨这态度也能知道情况不妙。

何况徐睦泽并不傻,他猛的后退一步,惊恐的说:“三哥儿你这是要做啥?要做啥?把马鞭放下!我是你族叔!”

啪的一声脆响,从鞑子手中缴获的牛皮马鞭重重抽在徐睦泽脸上,在他的左边脸颊上带出一道见血的口子。

“啊!”

徐睦泽抱着脑袋,哭嚎着在宴会厅地面上打滚,几十个坞堡主和正在上菜斟茶的小厮侍女们都用讶异的眼神看向徐世杨,甚至还有个侍女惊讶的不小心摔碎了茶杯。

所有人都讨厌惹出事端的徐睦泽,但看在徐家〔主要是看在徐家武力值〕的面子上,大家都打算把这事揭过不提了,可没想到,竟然是徐家自己的晚辈站出来,一见面就给徐睦泽一个教训!

“站起来。”

徐世杨居高临下看着徐睦泽,冷冷的说道:

“你打算丢人到什么地步?”

徐睦泽没有理他,还是在地上边打滚边哭叫。

于是徐世杨不再多说,高举马鞭又一次抽在他身上,然后又是一下,又一下……。

啪啪啪,宴会厅中回荡着密集的抽打声,徐世杨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暴打徐睦泽,后者一开始还叫的中气十足,不一会儿,他连哭声都有气无力起来,渐渐地也不在滚动,显然徐世杨一点都没留手,打得极狠。

旁的堡主也不敢去劝,一个个畏畏缩缩躲到墙边,几个家主级人物张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有早就知道自家哥哥要做什么的徐世柳,脸上挂着了然的微笑,夹起一大块鱼腹,轻轻放进嘴里。

嗯!好吃!

“五郎,还是劝劝令兄吧,在这样打下去要出事的。”张家家主实在忍不住,在徐世柳耳边轻轻劝道:“再怎么说也是打赢了,三郎这是何苦呢?”

第82章 文与武

徐世柳轻轻抿了一口茶,把嘴里的食物顺下肚去,又掏出一块手帕擦擦嘴,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向张家家主拱拱手道:“张翁教训的是。”

他从餐桌旁站起,走向徐世杨,在哥哥又一次高举马鞭的时候,伸出一只手拖住后者的手腕。

徐世柳只感到一阵大力传来,差点没托住,让皮鞭再次落下。

好在徐世杨立刻惊醒,自觉把马鞭提了起来,装出一副徐世柳单手就能制止自己的样子。

徐世柳喘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三哥,放过他吧,再怎么说也是咱族叔。”

徐世杨盯着他看了一会,片刻后,把手中马鞭狠狠一甩,指着有气无力的徐睦泽骂道:

“将士们杀鞑子、灭山贼、募流民,筚路蓝缕、甘贫苦节,好不容易积攒下这点财帛,是让你拿去讨好姐儿的吗?”

“三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徐世杨气呼呼的抬起手,似乎还想再打,犹豫了片刻,终于把马鞭放下。

“你不适合当本家船队的账房!收拾东西会家等罚吧!”

说完,徐世杨头也不回的离开宴会厅。

徐世柳无奈的摇了摇头,亲手把徐睦泽扶起,叫来一个小厮嘱咐道:“麻烦扶我族叔先去休息。”

那小厮似乎没想到徐世柳会对一个下人如此礼貌,他愣了片刻,直到有人推推他,这才赶紧扶着遍体鳞伤的徐睦泽走了。

“请两位族叔落座。”徐世柳对长房、二房的船队管事说道:“这仗已经打赢了,按说已经没什么别的事,可既然来了,侄儿还有些疑惑,想要顺便问问两位族叔,散会后请来大营找侄儿。”

两人都被徐世杨表现出来的狂暴性格震住了,听徐世柳这么一说,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他们又没那徐世杨的金子去讨好窑姐,想来不至于也挨一顿马鞭吧?

大家全都落座后,宴会厅里不可避免的有人窃窃私语:

“徐家三郎太暴躁了吧?连自家族叔都敢打?还大的如此狠!”

“他能打仗,不是说去年他打败过鞑子吗?连鞑子都敢打,打个犯了错的族叔算甚?”

受到戏曲、话本的影响,这个时代的人有个根深蒂固的误解——能打仗的战将,一定是豹头环眼、人高马大且脾气暴躁的,嗯,还一定特别好酒。

徐世杨没有豹头环眼,但人高马大是绝对当得起的,今天他没喝酒,不知道酒量,不过这一顿马鞭下去,脾气暴躁是坐实了。

很符合戏曲中冲锋陷阵的猛将形象不是吗?

“幸好徐家五郎也来了,看来这读书种子还能管得住他。”

“是啊是啊,看那样子,要不是徐五郎在这,徐三郎能打死徐睦泽!”

“幸好有徐五郎!”

“幸好幸好。”

隐约听到这些交谈,徐世柳得意的笑了笑。

他其实不太清楚,对内一向为人和善三哥为啥要提议演这出戏,暴打族叔这种事,传出去对徐世杨的名声似乎没什么好处,甚至,在封建社会的道德观里,这种行为可以说是有些大逆不道。

不过,三哥在之前说这件事的时候,就明确表示应该由自己来劝说他停手,这样的话,自己的名誉反而会变得更好一些。

这件事对徐世柳没什么坏处,于是他也就答应配合这出戏,结果如他所想,自己的名声反而随着徐世杨的狂暴变得更加响亮了。

他又回想起去年开始,自家老爹不断耳提面命,给自己输灌的一个设想——三哥走武将路线,而自己先在江北赚足名声,然后去江南进学,走科举路线,做文官。

看起来,这个设想确实得到了三哥的认可(他并不清楚这主意根本就是徐世杨出的),先在,他就是在处处配合自己,让两人各自符合自己的人设形象。

‘那么,我该怎么做?’

徐世柳用茶杯掩饰自己思索的表情:

‘必须得符合人设,而且不能太过。’

徐世柳没有注意到,现在他同样也不希望徐世杨的形象受损,毕竟,按徐睦河的想法,徐世杨应该是他在江南站稳脚跟的武力保证。

……

新军营地布设在日照以北,较为靠海的地方。

在这里扎营方便看守战利品,也方便处理尸体。

徐世杨没有参加庆功宴,回到自己的营地后,立刻开始接下来的工作——甄别,并削减部分俘虏。

由于俘虏中什么人都有,徐世杨基于自己的感情,和分化俘虏的需要,决定区别对待:

凡是汉人,只要不是登陆期间犯下重大罪行,一个都不杀。

高丽人在倭寇中也属于被欺负的对象,因此选十杀一。

倭寇主力的扶桑人和令人厌恶的南洋野人,选五杀一。

徐世杨和几个新军骨干坐在一排长桌后面,如同后世招聘面试一般,一个个甄别倭寇俘虏——与招聘会不同的是,这次被淘汰的人比留下的人少不少,而且被淘汰的家伙,人生就到今天为止了。

这次,徐世杨杀人的标准非常简单——1、不是汉人,2、非技术骨干,3、他看着不顺眼。

被淘汰的人就近拖到海边,直接斩首,然后尸体扔进大海。

甄别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倭寇梗着脖子叫骂,徐世杨也不客气,把所有骂他的家伙全拖到海边杀死。

等杀到50多人的时候,叫骂声都停止了,所有倭寇都意识到,再这样骂下去,眼前这个高大的年轻人,丝毫不介意把俘虏全都干掉。

于是甄别顺利进行。

“这个不行,干掉。”徐世杨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立刻有两个侦察兵上前把瑟瑟发抖的俘虏拖向海边。

“堡主,这人挺老实的啊?”解珍不解的问:“这样杀了怪可惜的。”

“太老实了,我怀疑他有抑郁症,不如直接杀掉。”

“抑郁症是啥?”

徐世杨没有回答,这会那“老实孩子”已经掉脑袋了。

“这个也不行,杀了。”

“这个挺机灵的,应该没那啥鱼正吧?”

“他太瘦了,干不了活,杀掉杀掉。”

“那这个胖的呢?”

“太胖了,浪费粮食,砍了。”

“……。”

军官们突然有些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83章 结盟提议

野尻哆哆嗦嗦蹲在俘虏堆里,心中满是绝望。

昨天被马踩断了右腿腿骨后,野尻直接在战场上晕了过去,几个时辰后才清醒过来。

他伤了腿,根本跑不了,何况这时候能逃的倭寇早就都逃了,他一个人带着伤在他国逃亡,没有船,无论去哪都不安全。

因此野尻没有过多犹豫,一瘸一拐来到海边,向正在准备早饭的新军投降。

按野尻的想法,自己怎么说也是武士出身的海贼船长,曾经指挥一艘小早船从扶桑出发抵得过高丽、辽东、琉球、江南以及这齐省日照,算得上老海狗,剑道和航海术都有不错水平,应该算得上人才,不至于被杀头才对。

可刚才审判一开始,他就发现情况跟自己想的似乎不太一样。

那个主持审判的家伙,简直是在随意杀人……。

他只是一开始挑出几个铁匠和造船工匠,剩下的就开始找各种理由开始砍人。

什么长得太丑,看着会心情不好,所以杀。

长得好看也不行,容易勾引自家姑娘,杀。

长相凶恶的一定不会安心干活,杀。

长相老实的……,海盗怎么会有长相老实的?一定是伪装,杀。

瘦的杀,胖的杀,受伤的自然更要杀。

野尻伤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一眼自己的瘸腿,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被扔进海里喂鱼虾了。

‘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我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做海盗了……。’

野尻拼命祈求满天神佛庇佑,结果居然真奏效了!

“三郎,不能再杀了!”

即将轮到野尻的时候,解宝忍不住进言道:

“你说的是选五杀一,再杀就过了!咱家还需要劳力耕地呢!”

一开始徐世杨就杀了50多个不服气叫骂的,后来又以各种理由砍了差不多6、70人,再杀确实就是超标了。

这些俘虏对徐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每一个壮丁,对不受土匪威胁的家族来说,都相当于多开垦至少10亩荒田,如果每亩地收他们5斗粮,一个丁壮一年就能提供5石粮食。

所以,劳力对现在的徐家来说,也是宝贵的财富,不能这样乱杀。

徐世杨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我这也是让他们老实一点啊,几百近千的壮丁,都是劫掠杀人惯了的海贼,一下子进咱家,你信他们会老实干活?”

解珍解宝都明白这个道理,抓来的倭寇,不杀到他们胆寒,管都不好管。

但是,人口确实很贵重啊……。

“这样吧,我认为不够,还得再杀。”

徐世杨做出最后决定:

“再杀20个,你们去选,杀哪个留哪个我就不管了,但一定得够数!”

解珍解宝兄弟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这样似乎也行。

至少他俩不会像徐世杨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杀一起,可以留下那些看起来身强力壮的,好让他们多干点活。

“是,三郎。”两人一起躬身领命:“接下来就看俺俩的吧。”

于是,野尻就这样逃过一命。

解珍解宝选杀的人都是看起来没什么力气干重活的瘦子,他们并不知道野尻的腿受伤了,只是觉得这个家伙够壮,杀了可惜。

‘呜……,菩萨保佑,我以后一定老实做人……。’

野尻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此时海里层层叠叠堆了几百具尸体,随着海浪微微起伏,连海水都被染成浓重的红色,稍远一些的海里,一些三角形鱼鳍来回巡游,那是被血腥味引来的鲨鱼……。

他是真被吓坏了。

……

傍晚的时候,徐世柳才回到营地。

他喝的醉醺醺的,身上还带着胭脂水粉的味道,显然在张家不是只干了吃饭喝酒的事。

果然,送他回来的张家管事一拱手,来了句:“两位姑娘随后就送到公子府上。”

呵,居然还带送女人的。

“五弟,你还小,不要玩得太过。”

“知道,放心吧三哥,一两个侍女而已。”

徐世柳满不在乎的说:

“那个不重要,你让我跟张家谈的事,差不多谈好了。”

“说来听听。”

徐世杨对此有些急切,如果不是必须维持自己刚刚竖立起来的冷酷形象,他本来是自己想跟张家谈的。

“张家家主同意给咱家降低停泊引水的费用,也同意代咱家训练水手,培训费好说。”

对控制了日照港的张家来说,这些都是生意。

徐家船队眼看规模扩大数倍,即使降低停泊费,他们的收入也不会减少——毕竟,日照港只是离徐家最近,却不是齐省最好的港口。

“还有呢?”

“守望相助这条,我还没开口呢,张家就自己先提出来了!”

“哦?”

一个意外之喜。

徐世杨一直想把江北……,至少是齐省……,好吧好吧现阶段是齐省南部西南部这些州县的坞堡全都团结起来——哪怕以联盟的形势,共同面对今后的敌人。

凭借这次救援别家坞堡的大胜,徐世杨正想走出这一步,没想到这张家自己凑上来了。

仔细想想倒是也对,张家只看到自己一百兵对几千倭寇的辉煌胜利,觉得徐家武力值得信任,却不知道徐世杨干掉的那个鞑子谋克家里还有个当猛安的爹,下次鞑子进关,徐家{还有和徐家联盟的这些家族}需要面对上千鞑子铁骑。

这结果简直太好了,原本应该是徐家找别人结盟,现在张家主动凑上来,今后很多事就会好办的多。

“王家、丁家和鲍家也同意结盟。”徐世柳继续说道:“只是他们要求你必须首肯,这三家好像挺怕你的,三哥。”

“我当然同意!赶快派人送信,家里的兵就不用来了,但大伯和父亲必须尽快赶来,结盟这种事得他们家主级别的人做最终决定!”

“行,等会我就请孙堡主亲自去,他骑术精湛,又有好马,速度能快一点。”

五家联盟,极限动员下一万几千壮丁都出得起,虽然战斗力还是不足,不过人数已经足够唬人了。

况且,先有人,之后才有希望。

“还有一件事。”徐世柳说道:“张家说,希望咱们把这次缴获的船卖给他们一些。”

第84章 六家联盟

现在,日照港内,徐家名下的船有大大小小15艘之多,但徐家水手,不计算俘虏的话,只能开走5条较小的海船,剩余的那些,就算现在开始调遣、培训水手,至少最近一年也没法行动。

船停在日照港,就要给张家交钱,还有船体的维护问题,这种暂时没有任何收成,却要付出大量先期成本的东西,对现在的徐家来说是一个负担。

因此,张家认为,徐家可以把部分用不着的船舶卖给他们,得到的钱粮用来冲抵驻泊费用和水手培训费,这样的话,在水手培训完毕,船队可以进行下次行动之前,海船对徐家来说至少不是个赔钱货色。

“张家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啊。”徐世杨想了想,无奈的说道:“他们出多少钱买船?”

兄弟俩之前就对今后如何运用这些船感到头疼,直接卖给张家变现,似乎也是一个办法。

“根据船型、船况、大小出价,大概的意思好像是一料给一贯。”

料是一种用在船上的容积单位,一料相当与十立方尺。

徐世杨缴获的大船,粗算起来在2、3百料之间,中型船在100料上下,徐家原本的五条鸟船,也差不多属于中型船的样子。

“他们这个价格不行,一条大船才2、3百贯,太低了。”徐世杨摇摇头说道:“我的意思,不管大船小船,一律加倍。”

“咱们把现有水手集中到新得的大船上,在从家里抽调一些人来,我想,这样至少能维持五条大海船的运作,原有的五条鸟船和这次抓到的五条中型船卖给张家。”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他们从我们手上租这些海船,租金倒是可以便宜一点。”

“他们能答应吗?”徐世柳有些犹豫:“这价格太高了吧?”

“做买卖哪有不还价的?”徐世杨笑道:“另外你可以提醒他们一下,没有咱们星夜驰援,他张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呢,更别说这次他们也抢了很多船。”

“还有,按传统,咱们家跑上百里来救他们,张家应该给开拔费,咱们看在即将结盟的份上算了,但他们占了便宜总得心中有数对吧?”

……

辽东,鞑子都不喜欢在开春的时候打仗,因为这时候,经过一个冬天,战马太瘦,若是用得狠了,损失一批战马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敌人打过来,你不应战也不成。

年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饿急了眼,漠东鞑靼7个部族大约2万牧民,突然越过辽河,深入大金领土打草谷。

大金几个勃极烈领兵驱赶的时候,后方又起了乱子,被女真贵族压榨的不成样子的契丹、渤海、高丽还有汉人奴才们大举起事,主力尽出的情况下,大金核心的辽中平原一片大乱。

最终,金军赶跑了马匹比例更高,来去如风的鞑靼人(可能也是因为他们抢够了),然后立刻回师,击溃指挥混乱,战斗力不强的奴隶起义军。

乱事确实是平定了,但大金国经此一击,可谓损失惨重。

西部与鞑靼草原交界的地方,被鞑靼人一通扫荡,加上之后的战争,女真人折掉差不多2000兵丁。

作为核心地区的辽中平原,部队损失倒是不怎么严重,但经济生产彻底毁了。

留在家中没有伴随出征的老弱妇孺被起事的奴隶打死不少,事后为了报复,女真大军又对奴隶们进行报复性屠杀,结果就是人口锐减,所有工匠作坊全部停工,今年的农业生产也已经接近报废。

无论今年老天赏不赏脸,一场大饥荒已成定局。

如果今年没有其他补充的话。

既然没有补充就要挨饿,那就只好去找点补充了!

4月底,大汗完颜吴乞买给国中各勃极烈(原本是大酋长的意思,现在相当于万夫长)、猛安(相当于千夫长)下达命令:今年秋收之后,进关劫掠!

其实,去年他们刚刚劫掠过一次,今年再去,也未必就能抢到多少东西。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不劫掠也没办法,至少得抓点奴才补充一下劳力。

……

就在金军下定决心今年再次进关劫掠的时候,齐省南部莒州、日照一代的几个地方豪族,在日照私港外,举行一次结盟仪式。

仪式规定,莒州的徐、范(就是占据莒州城的那家,听到消息后他们家主也赶过来了),日照的张、王、丁、鲍,一共六家,在各家的祖宗牌位面前发誓,今后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六家人共同进退,绝不背弃誓言。

主持仪式的主要是各家家主,徐世杨只能算是一个见证者,不过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六家联合,控制区范围大致相当于两个县,下属的丁壮大约有一万两千到一万五千左右。

虽然没有规定各家高低统属,不过有这么个盟约在,六家联合就已经是整个齐省最强大的势力了。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进步,毕竟,联合永远比分裂更有力量。

……

结盟仪式结束后,徐家,准确的说,是徐世杨个人,跟张家的买卖也差不多谈成了。

也许是结盟之后,张家觉得应该表露出一些信任,他们对徐世杨明确表示,这次购买的海船,自己其实也用不了,而是会转手卖给江南附近活动的一些海主。

这些海主亦商亦盗,对所有船只都来者不拒,有船卖给他们,既能赚一笔,将来再去江南做生意,若是在海上遇到,也好说话一些。

这种坦诚赢得了徐世杨的好感,况且他也很希望跟江南的海主们留一些人脉——真正的大海主手下都是几百上千条船,数万十数万海盗的大军阀,在海上找他们说话比找官府有用多了。

于是,两家各退一步,徐家将自己的船员水手集中在5条大船上,其余10条中型船以每料一贯的价格转售。

但张家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出售给下一个客户,不管是哪路海主最终拿走这些船,张家都必须以六家联盟的名义出售,让联盟中的各家,在势力庞大的海主面前都露个脸,以后也好打交道。

第85章 家主的决定

所有中型船全部按照一百料计算,张家需要支付给徐家一千贯大周制钱。

张家没有这么多现金,把金银铜帛全算上都没有,因此只能先期支付一半,剩下的一半,在今年内用粮食、鱼和徐家船队的主泊费用冲抵。

胜利是徐世杨一个坞堡打下来的,因此这笔收入大多归了他。

钱帛徐世杨拿走六成,今后一年张家送来的粮食和鱼,全部归十五屯所有。

还有新的徐家船队,从今天开始起,徐家长房、二房各自拥有两条大海船,剩下的一条,明确归属给徐世杨(暂时继续放在二房船队里管辖),今后哪怕是徐家别的坞堡主需要徐世杨的海上运力,也得付给他一部分酬劳。

这也算某种封建道德,即使是亲戚,也不能白拿别人的好处。

俘虏方面,徐世杨只保留几个倭寇工匠,其他人全都折算成粮食出售给自家的坞堡主——徐世杨本人对这些海贼的忠诚度没有丝毫信心,他缺人口,宁愿去招揽些流民。

还不如换些粮食回来,去年徐家的坞堡主都积攒了不少粮食,存在粮仓里也是浪费,不如换过来用以培养徐世杨最值得信赖的新军。

作为对徐世杨暴打族叔的惩罚,徐睦江罚他支付一头牛、一匹骡子给徐睦泽作为补偿。

但徐世杨兄弟免除徐睦泽在船队中职务的命令没有更改,徐睦泽改任长房一屯的管事,负责劝农工作——这个时代是不需要劝农人勤劳耕作的,因此徐睦泽实际上已经失去了所有职务,只能依靠长房分给他的一份份地维生。

徐家的另外一个人事变动,是二房次子徐世柳,接替董超成为14屯堡主,而董超代替徐睦泽成为船队财务主管。

这一切理顺之后,兴奋的各家家主们又一次摆起宴席,这一次,徐世杨参加宴会,并且没有在宴会上打人。

只是这小子不改战争贩子本色,在喜庆的宴会上提议各家都出些兵,凑一只军队,把莒州、日照两县境内所有土匪都清剿一番。

在不影响农忙的情况下,各个坞堡都能抽调十个几十个家丁,现在六家联盟,全凑起来也有近千人,加上徐世杨那本来就脱产的一百新军,实力已经足够了。

而且,土匪在山上也是要耕种的,否则他们也得挨饿,因此现在各山寨能动用的,其实只有脱产或半脱产的积年老匪,一个山寨能有百多人就算很强了,根本不可能是拥有十倍兵力优势的联军的对手。

剿匪如果能够成功,对地方豪族来说自然是好处多多。

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也是各家愿意来跟徐家联盟的最重要原因——他们都想借助能100破3000的徐家军的战力,给自己营造一个安心生活的环境。

于是,六家联盟的第一次集体行动就这样定了下来。

在宴会上,兴奋的各家家主就要求与会的坞堡主们说说自己在这时能出多少人,所有坞堡主都知道此事的重要性,这个出十五,那个出二十,一共凑了700多人。

最后,徐家承诺出动300人——包括徐世杨的新军,一共一千人,大家各自自备军粮,下月初在张家集合,一起行动,先攻击日照附近的土匪,然后在去已经安靖许多的莒州,争取半年之内消灭所有人数在一百人以上的中大规模盗匪团伙。

因为徐世杨出兵最多,而且战斗力有目共睹,因此各家家主当场任命他为这次联合剿匪部队的总指挥官,统治调遣各家部队。

似乎是为了略微抑制一下徐世杨的暴虐性格,日照的几个家主都强烈要求徐世柳担任联军的赞画,这一点最终也得到莒州这边徐家和范家的首肯。

只是,徐世杨发现,自家家主对二房占据联军所有重要位置似乎有些不满。

这也难怪,徐家确实是莒州地方首屈一指的豪族,但在内部,他这个家主无论做什么能影响全家的决定,都必须得到二房主家徐睦河的同意——两人都是进士,都在大周当过官,都在江南有一些人脉,实力上其实也没差多少,连这次的家主会议,徐睦河都来参加,而且也被视为家主一员。

最近一年,徐世杨强势崛起,打鞑子、灭土匪、战流寇,都是以他为主力,甚至干脆就是他一个人上去把事情就办了。

最近听说徐世杨把去年被鞑子毁了的两个坞堡恢复起来,虽说还没跟家里要坞堡的名号,不过实力已经有了,再加上已经明确归他的一条大海船,十五屯一系已经隐隐超越三房徐睦海,成为徐家第三大势力。

如果徐世柳跟徐世杨一样厉害,再让他发展一年,加上徐世杨和原本二房就有的力量,那样岂不是二房实力远远超过长房?

等到下一代人真正开始挑大梁,徐家家主到底还是不是长房的人,这可就难说啦。

‘得想想办法。’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长房的世字辈也有几个出头的。

可惜的是,徐世柳担任赞画职务,是日照方面4家家主联保出来的,选的还是徐家子,要是自己反对,会给人一种徐家家主在挤兑自家侄子的感觉。

‘不能增强长房,那就只有削弱二房了。’

徐睦江面色不善的瞥了徐世杨一眼。

‘他得罪了鞑子,鞑子早晚会来报复,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

四月初,徐世杨回到自己坞堡,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属于他的一千石粮食,张家支付的第一笔粮食和咸鱼,以及大约价值500贯的钱帛。

有了钱粮,新军部队的高强度训练又可以开始了。

但徐世杨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仍然是开会,做总结。

这次去日照打倭寇,虽说是大胜,可暴露出来的毛病一点都不少,特别是新军长矛兵,居然有差不多一半人被倭寇尸体上的那点财物吸引,只有20几人一路跟着徐世柳突到海边。

这种见小利而忘大事的气氛必须得到更改,只是毕竟是一场辉煌胜利,而且杀敌之后,敌人身上财物属于士兵的规矩也是徐世杨定下的,这个时候当然不能惩罚什么人。

因此,徐世杨决定这次只奖不罚。

第 86章 第一次扩军

既然只奖不罚,那就必须让得到奖励的士兵,获得的利益大于那些搜刮尸体的人,这样才能让剩下的人主动去思考下一次遇到类似的事,他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首先当然是精神方面的鼓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男人都是勋章控,不分时代。

徐世杨融化了一批银钱,为这次参战的士兵专门铸造了一批勋章(感谢老天,他现在手中工匠不少)。

新军所有火枪手和第一时间突击到海边参与夺船的长矛兵,每人获得一枚铜制忠勇勋章,长矛兵可以在右臂衣袖上秀一枚布制士兵突击章。

为了让勋章更具影响力,徐世杨专门在15屯本部召开了隆重的授勋仪式,得到勋章的士兵还将获得坞堡女兵队一对一献上的鲜花和所有堡民的欢呼。

此外,更实惠的奖励也不能少,获得勋章的士兵今后每天将有一条鱼的额外补给,有亲人健在的,亲人所耕种的份地每亩地减税一斗。

没有亲戚健在的士兵,徐世杨他们给没人发放了一份五年后兑换的土地券——只要他们在新军服役满五年,期间没有违反军纪被处罚,不管到时他们退不退役,都将获得一块五亩面积的田地。

与税赋沉重的份地不同,这些土地将完全属于个人,税率相对来说很轻——上田每亩3斗,中田每亩2斗,下等田地头三年不交税,之后三年每亩1斗。

土地永远是汉人念兹在兹的宝物,只要再听话服役五年,期间不犯大错,徐家就将产生大周南迁以来,江北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自耕农。

虽然只有五亩田地,但对全部都是农民出身的士兵们来说,这已经足够让所有人沸腾了。

制作精美的勋章,令人赞叹的奖励,少女献上的鲜花,以及其他堡民混合着羡慕嫉妒的欢呼声,让所有得到勋章的士兵无酒自醉熏熏然,一个个像是小公鸡一样高傲的昂起了头。

而那些没有得到勋章的士兵,毫无例外的被家里亲戚们好一顿埋怨——每亩地每年少交1斗粮啊!

那些士兵自己也很懊恼,扒光一个倭寇,最多得到一身破布衣裳,运气好的能得到几枚铜钱或散碎银两,与令人羡慕的勋章、实打实的减税或土地相比,无异于天上地下。

‘下次再上阵,我也不去搜刮尸体了,那才值几个钱啊!’

……

授勋仪式结束,徐世杨立刻开始着手安排接下来的工作,新军被证明战斗力拔群,在粮食充足的情况下,扩大新军编制自然是首要任务。

徐世杨决定采取一老带一新的模式,把新军兵力扩大到200人,两个分队编制完全一样,都是10个冷兵器近战兵,10个炮兵,30个火枪手加50个长枪兵。

因为长枪也是倭寇的主要武器之一,因此现在徐世杨手中长枪数量足够,只是靠近枪尖的枪杆部分需要增加一个防止劈砍的枪套——对倭寇的战斗中,出现过长枪被武士刀砍断的现象,如果不是枪兵突击的时候,倭寇已经崩溃,新军原本应该付出更大代价。

近战兵的武器也没多大问题,至少伐木斧管够,而且从鞑子、盗贼、倭寇那里缴获的武器中挑拣一番,找出二、三十件品相较好的重型冷兵器本也不困难。

炮兵所需武器也好准备,木炮生产简单,不需要重新装填,一次性使用,甚至可以预先装填后封存。

由于重量轻,10个人的小队,野战时可以通过独轮车携带3门木炮,若是守城,甚至可以把库存的木炮当做重型霰弹枪使用,轮番释放。

装备方面的最大问题仍旧出在火枪上。

由于工匠数量增多,15屯可以在未来三个月里,期待把蛇杆火绳枪装备数量提升到30支。

但剩下的一半火枪手,仍然不得不以蛇杆火门枪为主要装备,为此,他还得把已经分给女兵的火门枪回收,装备给一线部队。

赵琳为此找她姐姐好一通抱怨,但没办法,现在仍然是新军的初创时期,徐世杨真正的根据地只有三个不满员的村子,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东西都必须物尽极用。

公孙胜曾经提议继续生产火门枪,因为这种武器枪管很短,也不需要枪托等部件,造一只火门枪所需时间,差不多只有火绳枪的三分之一。

然而火门枪,甚至蛇杆火绳枪在徐世杨心中都是过渡性武器,只在新军婴幼儿阶段充数用,因此他坚定的拒绝了重新生产火门枪的意见。

为了提升火绳枪的产量,徐世杨咬牙开出极高的赏格:如果能够在不降低质量的情况下减少火绳枪生产工时,坞堡铁匠可以直升中尉,得20亩土地券。

盗匪、倭寇出身的工匠,以前不管什么罪名,一律一笔勾销,然后提升为中士。

徐世杨的目标是,今年之内,把新军再扩大两倍,达到800到1000人规模,而且到那个时候,所有新军火枪手都以火绳枪为主要装备。

有榜样在前,有土地吸引,招兵工作远比火枪生产轻松的多,新军很快扩大到200人,徐世杨将他们平分成两个中队,中队长都是徐世杨兼任,徐大以上士身份代理第一中队日常事务,徐二同样以上士身份负责第二中队工作。

由于下个月就要出征剿匪,徐世杨要求两个代理中队长,先训练新兵的队列和纪律,其余科目在之后的剿匪战斗中以战代练。

从四月十一开始,新军进入又一次大规模训练工作中。

与去年冬天不同,这次不论老兵新兵,一律只训练队列和列队行进,老兵们只对新兵宣讲一次队列纪律,之后一对一帮扶新兵在前老兵在后,新兵任何一个动作错误,都要挨五到十下军棍。

如果十天后新兵仍然犯错,老兵新兵一起挨罚。

这种枯燥的训练让很多人感到十分不适应,即使老兵也是如此——去年冬天的训练可远没有这次这样单调。

不过好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二十天后,队列集训结束,之后五天,士兵在队列训练的空隙中,开始穿插熟悉武器操作的训练。

五月初六,训练暂停,200新军士兵,20个车夫组成的大车队,以及10名医疗队,加上徐世杨本人,总计231人,离开十五屯,前往本家坞堡,开启六家联盟联合剿匪的战争。

第87章 局势

在继续我们的故事之前,不妨让我们把目光放的高一点,先来看看东方大陆如今的局势吧。

北方,经受过一次鞑靼劫掠的女真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暴虐,首先行动起来,把自己满腔的怒火倾泻向——不是鞑靼,也不是汉人,而是倒霉的高丽人……。

五月初,女真人的大金国5个勃极烈突然领兵数万,越过鸭子江,向南直进。

高丽军连战连败,两个月内丢失两京,国王和他的小朝廷不得已逃至济州岛。

六月底,高丽国王向大金上表称臣,答应每年向女真上贡岁币:金百两,银千两,粮食十万石,人参千斤,以及女子百人。

随后,女真军队带着劫掠来的10万高丽奴隶,以及其他数不尽的财物、牛马牲畜等战利品,心满意足的返回辽东。

这次大规模劫掠给损失惨重的女真人注入一针强心剂,因缺乏劳动力而荒芜的田地有了劳力去耕作,极度匮乏的粮草也得到部分补充——至少9、10月间南下劫掠汉人的军粮是不用愁了。

女真劫掠高丽的同时,西北的党项人得到更靠西的高昌、回鹘等西域国家求援——这些佛教国家遭受一个域外强权帕尔斯的攻击,危在旦夕。

虔诚信佛的党项人出兵7万,与西域各佛国联军合作,击退了帕尔斯军队,不过,战斗中党项人损失不小,本来就国力薄弱的他们,必须在别的地方得到一些补充。

另外,党项人也需要一些额外的财富,维持他们对西域各佛国宗主的地位。

因此,这一年夏季,党项人做出了入关劫掠汉人的计划。

在之前抢劫辽东过程中,收益颇丰的鞑靼人,今年显得比较老实。

不过强盗始终是强盗,让他们尝到甜头,不把对方生剥活吞,他们是不会收手的。

鞑靼人已经在年初的劫掠中得到一个结论:与其去抢劫已经疲敝不堪的汉人,不如趁女真人劫掠归来的时候,去抢劫他们。

这样的话,女真人的貂皮、马匹、人参、鹿茸以及他们劫掠到的汉人财富都可以落到鞑靼人手中。

简直一举两得。

就像一群坚韧的狼,鞑靼人正耐心的等待着一个能再一次黑吃黑的机会。

目光向南,也许女真人并未察觉出鞑靼仍有再一次劫掠他们的想法,不过燕云以及陕甘地区的汉人军阀们已经差不多猜到了。

这些军阀与内地中原以地主为核心的坞堡不同,他们原本是大周的边军将门,手里本来就算的上兵强马壮,大周崩溃后,这些将门集团独立成一个个军阀集团。

金来降金,鞑来降鞑。

大金在燕云地区的军阀中册封了几个汉人勃极烈,燕云军阀们兴高采烈的接了。

鞑靼把陕甘汉人军阀册封为汉军世候,陕甘军阀们同样谢主隆恩。

这些汉人军阀跟随各自的主子互相征战,也曾跟着他们南下劫掠中原过。

对于江北的老百姓来说,他们并不比鞑子温柔(顺带一提,徐家两位老爷当初也想投靠女真当个汉人勃极烈,只是阴差阳错没有成功)。

也许是见到女真人在鞑靼人的攻击下逐渐显露颓势,燕云地区的汉人勃极烈多次提出攻打陕甘地区的汉军世候,以剪除鞑靼人重要的步兵和粮食来源地。

可惜,女真人对此兴趣不大,他们不愿意跟强大的鞑靼人对抗,只想着去抢劫实力很弱的高丽和已经崩溃的江北汉人。

这就是强盗的性格,欺软怕硬。

而汉人勃极烈对此深感无奈,他们害怕女真人一旦败亡,自己之前所有的投入和屈辱,就全成了打水漂。

我们的视线离开汉人勃极烈或汉军世候的领土再向南,就是一片萧条的中原大地。

这里星星点点的密布着难以计数的坞堡,每个堡内居住着几百到几千不等的人口,依靠耕种坞堡周围的田地努力在乱世中求生。

当然,这个位面所谓的坞堡,也并非只有以往大周地方豪强宗族,结寨自保一种。

从广义上来讲,土匪的山寨和流民临时搭建的围子也可以算是坞堡——因为坞堡本质上是一种地方民众自卫的形势而已(土匪和豪强本来就经常互相客串)。

除了地方豪强、土匪和流民以外,江北另外还有一种依赖特殊局势生存的特殊坞堡——运河沿岸,以纤夫及其家属为主体的运河堡。

与其他那些经常需要面对鞑子劫掠的坞堡不同,运河沿岸的坞堡数量虽少,却是得到了金军默认存在的独立小势力,女真人每次进关劫掠,都会自觉避开这些坞堡,最多让他们提供一点军粮或民夫就算完事。

原因很简单,大周向女真人缴纳的每年20万两白银加20万匹绢的岁币,要通过运河运输到燕云地区,然后转交给金国。

十几年前,女真人还是一伙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渔猎强盗,吞并契丹后,才第一次拥有合适的农业以及工匠,但其本身的经济基础依旧薄弱,根本无法维持女真贵族的奢侈生活。

因此这每年40万银绢的岁币,对金国来说非常重要,重要到他们宁愿压抑心中劫掠的**,放过这些运河坞堡,以便在每年需要的时候,给运输岁币的船队拉纤。

这些运河坞堡各自分管着一段运河,由于中原大地疲敝,运河以及海运已经成了如今江南跟辽东唯一交通线,有人脉的商人可以跟着岁币船队一起出发,把江南出产的丝绸、茶叶等货物运到辽东,与女真人交换东珠、人参、貂皮、鹿茸等物资。

能做这买卖的商人,各个背景雄厚,运河坞堡不敢从中抽取过路费,但船队拉纤、半途歇脚之类,也能给他们提供不少的利益,再加上不用担心鞑子劫掠,这些运河坞堡的生活反而相对富裕很多。

顺着运河一直南下,渡过淮河,尚未达到长江的所谓江淮地区,人口密度比淮河以北强不少,因为这里是中原流民前往江南的必经之路,但能找到机会渡过长江的流民少之又少,因此这里堆积着相对来说较为庞大的人口。

第88章 局势2

大量中原流民在江淮流域驻足,临时耕种着小块土地果腹,他们的呃生活很不安定,一有风吹草动就得抛弃整年的收获,对天灾**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在这里,死人甚至人相食如同家常便饭,活着的人今日不知明日事,只是咬紧牙关硬熬下去。

他们被鞑子、土匪、地头蛇甚至有时候是大周的官军轮番劫掠也不愿离开,唯一的原因,就是在这里,偶尔会有机会,让一些人“偷渡”到江南,从此过上衣食无忧,再也不用流离失所的日子。

先不说到了江南,是否真的能一下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单就现在的局势来说,去江南,也确实是这些一无所有的中原流民最后的希望所在了。

人总是得有点希望的,不是吗?

况且,渡过长江,如今的大周朝廷,至少从表面上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美好景象。

这个时代,世界上所有最大规模的城市都在江南,扬州、杭州,还有泉州那样世界上最大最繁忙的港口。

经济发达,人口众多,社会和平安定(偶尔有些旋灭的小规模农民起义),文化昌盛。

山外青山楼外楼。

文人墨客们纵情于诗酒美人之间,一篇篇脍炙人口的诗词在世间流传,而且大概会在这个位面流传几千年。

在如此时间刻度之下,江北的人间地狱确实就显得“渺小”了,毕竟不过是几十年民族融合的阵痛,在千年流传的诗篇面前算得了什么?

小事情小事情。

不如享乐不如享乐。

只剩下几个闲赋在家的主战派,“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

什么,你问江南底层人民的生活?

呵呵……,兴亡百姓苦吗,常规操作而已。

让我们的视线从奢侈的江南移开,再向南,彩云之国大理的情况其实跟大周区别不大,占据着吐蕃、缅甸、暹罗等国与大周陆上交通线的大理经济发达,学习汉人奢侈文化的作风日甚一日,尽管他们外部面临缅甸、吐蕃以及一些蛮人部落的劫掠,内部党派纷争,倾轧不断,但总还能勉强维持着从大周那里学来的诗酒生活。

南洋如今正处在比江北好不了多少的战乱之中,被大周称呼为交趾的大越国正在与南方的占城开战,他们自己内部也面临着郑主、阮主的内战。

此外还有占城与真腊的战争,真腊与暹罗的战争,暹罗与缅甸的战争以及无处不在的海盗……。

偶尔还有一些天竺、帕尔斯甚至更西方国家的商船队,在过路的时候也会客串一下海盗,与这边的同行们“交流”一番。

整个东方,除了大周和大理还沉浸在虚假的狂欢中之外,其他地方,全都打成了一锅粥。

在这战乱的狂涛中,江北齐省南部,大约两个县的地方豪强拼凑的一只不过千多人的剿匪联军,似乎也掀不起什么特别的浪花。

大周建兴十一年五月初十,莒州、日照两县六家联军在日照私港附近集结,参战部队共有1500人,比之前联盟会议上各家承诺出兵的人数多出不少。

主要原因是徐家得到几百倭寇俘虏作为劳力,能够释放出更多人力参与农忙时期的战争。

徐家出兵最多,而徐家坞堡中出兵最多的徐世杨自热而然的成为联军总指挥,这地位既是各家家主推举出来的,也是他那200人新军实力所在——在江北,一个单独的坞堡主在农忙中抽出两百多人外出打仗,这本身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很多别家坞堡主误以为,徐世杨似乎不喜欢留在家里耕种,只有对自家农活漠不关心的坞堡主,才能在这种时候抽调几百丁口出来打仗。

一个喜战乐斗却不喜欢农耕的家伙,在旁人看来,似乎不太像地方豪强,而是更像……,嗯,更像土匪或鞑子。

可能也只有这样像土匪或鞑子的家伙,才能一次次打败土匪和鞑子?

徐世杨懒得跟这些家伙解释脱产的正规军与鞑子土匪那种强盗团伙之间的区别,就算是解释了,他们也不见得能够理解。

有误会就误会去吧,至少现阶段,徐世杨好战的名声对他还是有一些好处的。

比如,日照的坞堡主都认为联军应该首先进攻五莲山土匪,然而徐世杨认为这个目标不可取,五莲山比浮来山面积大得多,地势也险峻的多。

而且,五莲山聚集的人,本质不是浮来山罗道人那样的土匪,而大多是走投无路的流民,上山聚众求生而已。

不可否认,五莲山的流民也会下山劫掠,日照县的几家坞堡因此受害颇深,这也是他们想着先打五莲山的原因。

可实际上,对五莲山流民来说,山下的坞堡主也是土匪,如果有机会,不论张王丁鲍,哪一家都会上山咬一口,抢些女子丁壮回去补充人力缺口。

徐世杨没有心情去欺负这些可怜人,别说千把人的兵力没法彻底清扫五莲山区,就算能,抓住的人口怎么办?

五莲山区少说藏着上万人,几万人也不是不可能,那么多人口,徐世杨还能把他们当鞑子倭寇,先狠狠杀上两成?如果不杀,他又哪来的粮食养活这么多人?

既然打不下来,打下来也净是负担,那不如不打,先找那些有些积攒的真正土匪下手比较好。

这个时代的齐省西南,群山遍布,土匪多如牛毛,说的不客气一点,只要是个山包,上面就一定有土匪的寨子,不过是有强有弱而已,联军根本不愁找不到攻击目标。

徐世杨的计划是,从日照出发,向北一路横扫所有土匪山寨,到达莒州,然后向东,以五莲山为中心绕一圈,到达诸城附近,然后再向南,攻打与五莲山同属泰沂山脉的马耳山,略微剪出一下五莲山的屏障,然后回到日照。

整个行动路线就像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不过正好覆盖了莒州、日照一线向东到诸城这个范围内,除了五莲山以外所有有匪徒聚集的地方。

于是,五月中旬,预计时长两个月到三个月的两县联合剿匪行动,正式开始。

第89章 剿匪

大周建兴十一年五月二十。

李逵坐在田埂上,抱着一块麦饼,吭哧吭哧啃得欢畅。

他的前后,都是本屯的乡里乡亲,跟他一样,因为身强力壮,被堡主选作士兵,在这农忙时节离开家乡,跑到这百多里外的地方来剿匪。

因为是外出打仗,自己只需要备好三日份的行粮,其他时候,一天两顿麦饼,都是堡主供应。

每天都有麦饼吃,这让以前喝稀粥怎么也填不饱肚子的李逵感到非常舒心,以至于他现在都有些喜欢这种在外打仗的日子了。

李逵伸手从身边的麦田里拔下一株麦苗,放进嘴里嚼着,细细品味着那一丝丝甜的味道。

真好啊……。

李逵看看两边的麦田,麦苗郁郁葱葱,给全部都是农家出身的剿匪部队一种发自内心的舒畅感。

可惜的是,尽管所有士兵都小心避开麦田,宁愿在狭窄局促的田埂上休息也不愿踩踏麦苗,但这块田地的主人已经注定看不到今年的丰收了。

轰!

前方传来一声巨响,李逵和他的邻居们立刻伸长了脖子,向前方不远处的战场看去。

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坞堡,夯土墙成正方形,四角都有射击用的碉楼,土墙高近十米,为坞堡主人和里面所有兵民提供不错的安全保障。

然而,这种防御体系在现在的进攻者面前没有多大意义。

前面主攻的徐家坞堡兵推着简易盾车,顶着防守者的软弓靠近到三十步以内,然后用一发实心弹解决厚重的木制大门和门闩。

通常这个时候,在经历过一声巨响,坞堡大门就不翼而飞的震撼后,防守者就已经基本崩溃了,一炮下去直接跪地求饶的都有不少。

只是今天这座坞堡比前几天遇到的那些要更加坚定一些,墙头和四角的碉楼上还有人徒劳的用软弓射击。

李逵甚至看到了一些女人的身影,她们大声吆喝着把一些石块和装满泥土的筐子搬进门洞,试图封堵已经洞开的大门。

李逵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

果然,第二门木炮开火,随着一声巨响,无数碎石子争先恐后的冲出浓烟,横扫整个门洞,差不多二十个背着石块和泥土的堡民惨叫着跌倒在地。

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没有立刻死去,但注定无人可以生还。

随后就是一阵噼噼啪啪的火枪爆响。

由于防守者粗制滥造的弓箭对简易盾车没有什么威胁,新军火枪手可以从容装弹射击,因此这一次,连使用火门枪的士兵都有三次射击机会。

在30步内射击土墙这么大的目标,几乎无人会射偏,当然,也别指望火门枪能真正造成多大杀伤就是了。

倒是那些火绳枪展现出应有的威力,15毫米铅弹打得墙头尘土飞扬,不时还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主要用来抵挡同级别软弓骨箭的木制悬户完全无法给防守者带来任何好处,甚至被子弹击穿后溅起的碎木屑也能带来恐怖的杀伤。

土墙上已经有好几个人被这种刀子一般锋利的碎木屑扎中,其中一个捂着脸连声惨嚎,在土墙上不断打滚,周围的人既不敢去帮他,也没法让他闭嘴,一个个就这样哆哆嗦嗦听着这凄厉的叫声,等待敌人的下一轮攻击。

……

“快到俺们了!”李逵的坞堡主跑过来,冲着本屯的10个壮丁吩咐道:“待会进堡的时候,手脚都麻利点,先不要管其他人,向着里面堡主的私宅冲过去就是!”

轰!

这时,一门木炮对着墙头开火,登时就有两个人一声不吭,像是破麻袋一样跌落墙下。

墙头上尘土飞扬,防守者忍不住发出绝望的呼喊。

不出所料,木炮第三次开火以后,上面的守军已经开始溃逃了。

“到咱了!快上!”

前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坞堡主立刻大声吆喝这李逵和他的邻居们向洞开的坞堡大门冲去。

每次都是这样,徐家军负责压制墙头并且轰开大门,然后其他坞堡组成的联军一拥而入,直接朝坞堡主的私宅或宗祠猛攻,一旦这两座建筑物被攻克,坞堡中的战斗就算结束了。

这些天下来,被这套三板斧攻下的寨子或坞堡已经有了十几座,大家都已经开始熟悉这种流程了。

李逵从腰间抽出两把长柄伐木斧,一声怒吼,冲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

他身量不高,但身强力壮,似乎天生就有几把力气,以前在坞堡打柴的时候,同样的时间,他总是能比别人砍到几倍多的柴禾。

而且李逵天生皮肤黑,光着膀子跑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一头黑瞎子,看起来怪吓人的。

很少有人敢于跟这样一个须发怒张的壮汉正面对抗,正因为此,李逵的堡主每次作战都把他安排在第一阵,效果也确实不错,本就已经惊慌失措的防守者惊慌失措的四散奔逃,根本没人站出来做最后抵抗。

半个时辰后……。

啪啪啪的木棍抽打声在坞堡晒谷场上响起,李逵咬着牙趴在地上,身边还有本堡和其他堡子来的二十几个丁壮,他们每人身后都有一个半大少年,拿着粗木棍狠狠抽打,现场一片惨呼声。

徐世杨骑在高高的马上,双眼冷冷的盯着那些挨打的士兵,一句话都不说,心中默默计数。

旁边,几个手下在挨打的堡主为主笑容满面的徐世柳,小声哀求着什么,不过后者微笑依旧,却始终在连连摇头。

“张堡主,你们说这个堡子通匪,咱信了,所以带你们来打他。”徐世柳语气不善的说道:“可战前咱们就说好了,任何人不准尖隐辱掠,这堡子有什么罪行,之后审判,你们这么做,可是违反军纪,要是严格说起来,这些人掉脑袋都有份。”

不同家族坞堡之间的关系并非都十分融洽,因为水源、田地划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互相攻打都是常事。

偏偏这个时代的坞堡大都做过抢劫过往商旅或者互相抢些牲口之类的龌蹉事,说他们通匪,其实也不算撒谎。

只是包括徐家在内,大家都做过,要是因此把人家都认定为土匪,给土匪一样的待遇,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第90章 严肃军纪

更重要的问题是,徐世杨把这次剿匪战争看做他统一两县各种势力的第一次努力,对于真正的土匪,他倒是可以下狠手,但对这种只是因为跟联军中某个家族有矛盾,就招惹祸端的堡子,他宁愿采取另外一种处理方式,以维护自己的名誉。

对于一个合格的统治者来说,好的名声也是必需品。

何况徐世杨还是个民族主义者。

“行了,停止吧。”

心里默默数到差不多50下,徐世杨这才命令士兵停止挥舞手中的木棍。

他纵马来到几个还围着徐世柳求情的坞堡主面前,唬的他们连连后退,似乎都想躲到徐世柳背后去。

“我已经强调过无数次了,不准抢劫!缴获统一分配!”

徐世杨朗声说道:

“你们觉得我这个统帅说话不管用?一而再,再而三!这还是军队吗?我告诉你们,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有随意劫掠者,就地处斩!”

“把他们押上来!”

随着一声令下,徐大率领几个新军士兵押过来两个五花大绑的坞堡兵,身后还跟着几个哭哭啼啼衣衫不整的女子。

一个丁姓堡主知道情况不妙,硬着头皮凑过来求饶道:“徐堡主……,徐大人,这两个小子都是敢杀人的勇汉,您看能不能饶他们一回?”

“敢杀人,所以更敢侮辱女人,是吧?”

徐世杨回了一句,语气冰冷的把这个丁姓堡主吓得直往后缩。

“这两人所作所为与土匪无异!因此以匪论处,把他们砍了!”

片刻后,两个血淋淋的人头被挑在长木棍顶端,插在晒谷场边缘。

“还有谁想要以身试法!?”

现场鸦雀无声,徐世杨跋扈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损失两个宝贵男丁的丁姓堡主也只能缩在队伍后面,垂头丧气的不敢多说话。

“哼,看起来,你们都不想。”

“那么,收拾东西,明日出发,继续剿匪!”

……

联军的攻势非常顺利,徐世杨攻击了视线内的所有土匪山寨,流民汇聚的围子以及“通匪”的坞堡。

不论是谁,单独的山寨或坞堡,都没有能力在这种农忙的时候出动差不多的兵力抵抗联军,大多数坞堡民受到攻击后的第一个想法,是向联军纳贡,只求联军尽快离开,好继续他们的耕作。

对这种情况,徐世杨一般根据他们的身份进行区别对待——如果是偶尔客串土匪的普通坞堡,徐世杨会收取他们部分钱粮,然后要求对方保证以后不在参与劫掠。

这种保证很容易得到,但基本没有约束力,徐世杨也只是要求他们口头答应,给下一次干涉“他坞内政”留下一个借口。

另外,徐世杨要求这些坞堡在今年农闲时,派遣有说服力的管理人员,前往徐家坞堡,参加第二次两县坞堡联盟会议。

当然,也有像前面那个坞堡那样,因为与联军中的某一家有私仇,结果不自力量拼死抵抗的。

这种情况下,徐世杨也只能打破对方的坞堡,以维持联军的士气和名誉。

只不过,攻破坞堡后,徐世杨严格禁止己方士兵随意烧杀抢掠,剩下的人口和物资,包括原坞堡主在内,都被当做战利品迁走。

既然出兵目的是剿匪,那么沿途的土匪寨子自然成了主要目标。

比坞堡稍微好一点,土匪以抢劫为主,耕种为辅,不抢农时也没有多大问题,但在联军面前,他们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见到联军势大,土匪通常会严守寨门,试图熬到联军退兵,这是致命的失误——任何山寨的寨门都无法抵挡木炮实心弹的一击。

所有人都龟缩防守的后果就是,炮兵每次都能抵近到不可能打偏的距离,用一发炮弹瓦解对方坚守到底的最大屏障。

更要命的是,看似坚固的大门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不翼而飞之后,土匪的士气会严重下降,即使是老匪也没有信心正面对抗这种闻所未闻的武器。

三流军队之间交手,士气和人数决定一切,联军对单个匪帮都有兵力优势,打掉对方的士气后,即使新军不上阵,其他人也能轻易取得胜利。

对于土匪,徐世杨还是保持以前的风格——匪首全部处死,积年老匪杀一部分罪大恶极的,剩余赶去干重活。

新匪胁从,如果没有血债,当做普通俘虏处理。

到六月底,联军围着五莲山转了整整一圈,横扫日照、莒州以及半个诸城三县的绝大多数土匪,军势之强,以至于大半个齐省都被惊动了,数百名齐省各县的坞堡代表(居然还有几个登州来的)找到徐世杨,试图打听出这支奇异的队伍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徐世杨给他们的答复一律是“六家联合,护卫桑梓,保境安民”,联军只针对土匪,对外家坞堡没有兴趣。

如果没有外县坞堡邀请的话,联军也不会离开莒州、日照两县的范围(实际上已经触及到诸城很多地方了,不过外加代表们很识相的没有提及)。

于是,不管代表们是否真的信了,反正宾主尽欢,各家代表奉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带着联军不会把战争扩大化的承诺,回家了。

至于回家之后,这些人是否会学习莒州、日照这边的做法,也搞一次全县级别的大规模联合剿匪,徐世杨暂时不得而知。

六月二十九,联军回到日照,随后几天,整个日照县陷入狂欢的海洋中——按照家主联合会议之前商定的结果,这几天要把战利品按各家出兵比例,废品分配给各家族坞堡。

根据徐世杨自己的记录,在差不多两个月的剿匪行动中,联军共攻克坞堡3座,土匪山寨11座,加上沿途击溃的流民团体以及一些较小的村寨,总计抓获人口超过12000人。

另有牛马骡驴等驼畜数百,以及数量不菲的猪羊等肉畜和鸡鸭鹅等禽类。

粮食剩余比较少,因为联军和俘虏一路上的消耗很大,看那样子,最多一个坞堡分十几石。

各种缴获的兵器,在路上就已经分出去了,这个时候,大家都缺铁料,已经打造好的兵器对各位坞堡主来说也是一种重要的缴获。

农具的多余的衣物被褥,被各位坞堡主当做对士兵的奖赏,也已经早早分发下去了。

现阶段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分配人口,牲畜和从匪首那里找来的金银钱帛。

第91章 战利品

为了显示联盟内部公平,战利品的分配由家主会议商议决定。

当然,这次剿匪作战,徐世杨出兵最多,承担的任务最重,取得的战功最为辉煌,同时他本人还担任整个联军的指挥官,自然可以获得战利品中最肥嫩的一块。

最终商议的结果,徐世杨可以挑走300户人口,大约1500人左右的样子,但有一个附加要求是其中丁口数不能超过一半。

徐世杨对此倒是有些无所谓,他最喜欢的人口其实是可塑性强的孩子,之后才是强壮的男丁和女人。

至于老人,呵呵,这年头哪有那么多老人活着啊,特别这次抓到的俘虏大部分还是土匪出身,就算有那么几个,徐世杨也不在乎,统统收走。

能在乱世活到现在的老人,肯定有几手绝活,说不定还能从中捡到宝呢。

这些人口将填充徐世杨那三个空额严重的坞堡,对人力资源紧缺的徐家十五屯系统来说,这次补充非常重要。

人口以外,徐世杨分到了一些犍牛,杂色驮马,骡子和驴。

这些大牲口能在某种意义上释放一些宝贵的人力——比如取代人类去做耕地、拉车、推磨等等工作。

加上以前就有的和从鞑子、土匪手中缴获的,徐世杨手中的大牲口数量已经远远超出其他坞堡,因此,他打算把其中的驮马挑出来,组建一支类似栾廷玉、孙立手下那样的骑马步兵。

遗憾的是,徐世杨自己骑术平平,马上战斗更是个半吊子,训练骑兵——哪怕只是骑马步兵,也缺少合格的教官。

徐世杨的想法是,跟栾廷玉和孙立搞一个家族内部合作,让他俩训练骑兵的同时,带带徐世杨的人。

作为交换,徐世杨愿意给他们提供一些经济上的优惠——比如自己的船去江南的时候,可以给两人留出更大载货空间。

跟牛马等大牲口一起分的还有不少猪羊等肉用家畜,以及鸡鸭鹅等禽类。

徐世杨打算在十五屯范围内搞一次生产贷款实验——参战士兵的亲属,以及在工农业生产中表现优良的堡民及其亲属,徐世杨将会根据功劳的大小,把这次分到的猪羊家禽贷给他们。

利息的话,以一只母鸡每3天偿还一枚鸡蛋为标准,半年以后就算偿还完毕,然后剩下鸡和鸡蛋都归堡民所有,徐世杨不再过问。

猪羊也差不多,赊贷猪羊的堡民需要在两年年内偿还两倍的猪或羊,然后两清。

至于剩下的小猪崽小羊羔,他们能养大多少,徐世杨对此不予关心。

禽蛋在底层坞堡民手中,可以算得上一种硬通货,一个富裕堡民的妻子会定期拿自家的禽蛋去交换各种针头线脑或者油盐酱醋。

猪羊在底层堡民中更是财富的象征(特别是猪)。

汉人是世界上最勤劳最富有智慧的种族,没有之一,徐世杨坚信,只要明确这些禽畜的归属权,他手下的坞堡民一定能把赊贷出去的猪羊家禽照顾的很好,完全不用担心收不回成本和利息。

况且,就算偶尔出点问题,损失部分贷款(没有禽畜用抗生素的情况下,几乎必然会损失一部分),他认为也不算什么。只要不是好吃懒做,故意损坏财物,他就不会追究责任。

甚至,徐世杨这会已经连怎么利用收上来的利息都想好了——首先当然是鼓励生育,孕期和哺乳期妇女可以定期得到额外的禽蛋补给,这对提升下一代人的体质,降低婴幼儿死亡率有很大好处。

然后是不时给新军士兵增加一顿肉菜,最好是油汪汪的红烧肉,大块大块吃起来很过瘾的那种,这可以作为训练标兵或大战前的奖励,也可以用作迎接新兵入伍时的第一餐。

完美。

最后,徐世杨分到了大约价值一千贯左右的金银钱帛,在江南可以换成大约2000石粮食,徐世杨打算下次家族船队南下的时候,把这些财帛连带前一段时间猎获的各种皮草都换成更重要的物资。

另外一点,老爹徐睦河私下里对徐世杨鼓动徐世柳跟他要坞堡的做法有些不满,他认为上次倭乱,最多加上两县剿匪战争的胜利,已经足够徐世柳获得去江南进学的资本了。

徐睦河希望船队下次出发的时候,带上他给如今在江南为官的几个同科进士的亲笔信,请求他们中的某一个能够成为徐世柳的老师。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船队回来的时候,就可以顺便带来回信,然后在一次出发的时候,徐世柳就应该把齐省这边的一切都放下,跟随船队去江南进学。

虽然觉得自家老爹对此事太过着急,不过徐世杨倒是愿意给予一些支持——按照徐睦河的计划,徐世柳最早会在一年后离开齐省,到那时徐世柳将脱离坞堡主的行列,走士大夫路线。

而徐世杨就是徐家二房在齐省大部分力量真正意义上的继承人,至少再获得1到2个坞堡的财产并无多大问题。

‘让老爹尽快写信吧。’徐世杨想着:‘顺便把徐世柳在倭乱和剿匪战争中的功绩宣扬一下,等几个月,夏秋台风季节过去,船队就差不多该出发了。’

‘到那时,秋粮收获,我应该也有力量去进行下一步工作了。’

……

物资分配完毕,徐世杨即将回到自己坞堡的前一天晚上,王家的两位堡主,王安、王平兄弟来找徐世杨。

这两位是徐世杨亲生母亲的弟弟,他的亲舅舅,从血缘上来说,算是非常亲近的亲戚。

王家也是日照大族,下面有7个坞堡,实力不俗。

通过这次剿匪战争王氏兄弟——准确的说,是联军中所有坞堡主,对徐世杨手中的新式武器非常感兴趣。

特别是那总能一击定乾坤的木炮,被很多坞堡主视为战斗如此顺利的核心因素。

但是摄于徐世杨的跋扈和徐家的势力,他们不敢偷师,只能私下里来找徐世杨,希望能够通过利益交换获取木炮的制作技巧,如果能换几个制造木炮的工匠就更好了。

第92章 新军第二次扩充

“木炮制作非常简单,我跟你们说说原理,你们随便找几个木匠就能成。”

明白自家舅舅来找自己的原因后,徐世杨十分坦诚的说道:

“但是木炮的关键在于huo yào,我现在只有一个会造huo yào的工匠,不能可能交给任何人,所以我只能出售一些成品huo yào。”

“只是,这huo yào是外甥的看家之宝,两位舅舅打算拿什么来交换?”

王家兄弟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对这个结果倒是能够理解——王家确实是徐世杨的母家,徐王两家也确实关系不错,但毕竟是两个姓,徐世杨怎么可能把自己看家本领无偿交给别人。

别说王家的人不行,恐怕就是徐家自己内部,也得防一手吧?

“世杨,你能给咱们多少huo yào?”王平问道。

先谈供货量,然后再谈价格。

“外甥想先问一句,两位舅舅是代表谁来的?”徐世杨笑道:“你们自己?王家?还是有别家堡主委托舅舅来找我?”

两人又开始眼神交流。

过了好一会,王平回答:

“有很多别家坞堡主找过咱,不是全部,也是大部分。”

徐世杨对外形象过于跋扈,别人不太敢直接找他,但通过他的舅舅传话就显得容易许多了。

“这样吧,我每月给两位舅舅20门木炮的huo yào用量,两位舅舅拿回去后怎么分配给别人,这我就不管了。”

徐世杨不介意给自己的huo yào生意增加一个分销商,他自己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和人脉跟对huo yào有兴趣的人挨个谈判。

既然如此,让自己亲舅舅来当这个分销商就成了自然而然的选择——至少还可以拉拢这些亲戚一下,卖个人情什么的。

“世杨你想要啥?”王平接着问道:“你现在缺啥?”

“舅舅说笑了,咱们现在啥不缺啊?”徐世杨笑道:“人口、粮食、铁、金银财帛、牲口,只要有用的,我都缺啊。”

“嗯,这样吧,一门木炮的huo yào用量,我开价5贯铜钱,或者相当于5贯钱的物资都行。”

“如果用人kou jiāo换呢?”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安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一份huo yào换几个人?”

经过两个月的剿匪战争,各家坞堡都得到不少人口劳力,这大概也是他们现在最拿得出手的东西——金银财帛是给坞堡主们享用的,不是给坞堡加强防备的。

“人口的话……。”

徐世杨同样很缺人口,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给人开价。

这些人都是汉人,不同于鞑子或者倭寇,徐世杨可以心安理得的把他们当奴隶牲口买卖。

人的尊严一旦被践踏,想要重新拾起来会很困难,这对时刻想着重整民族风气的徐世杨来说,是需要竭力避免的。

“如果是人口,那就不能按买卖来。”

徐世杨认真的说:

“劳烦请舅舅回去后跟他们明说,一个月后,我召开一个‘招聘会’,打算去我堡子上的人,都来应聘,我来者不拒。之后,我会把给各家该得的huo yào双手奉送。”

……

徐世杨手中缺乏合格的军官团,但以目前来说,士官比例已经算是有些奢侈了。

新军士兵成长速度很是喜人,原本的亲兵队已经可以算是合格的士官,参加过浮来山战役的长枪手和火枪手也有成长,就算是新军中的其他新兵,如今也都参加过剿匪战争,估计拿到承平日久的江南去充当基层士官也能勉强够用。

在这种情况下,徐世杨顺理成章的开始了第二轮新军扩充行动。

其实按照他的设想,新军每次扩充后,应该进行3到4个月的集中训练,然后找个合适的目标,进行一次实战,让士兵感受战场。

然后再次扩充,继续训练,再次找机会实战。

最好每年能打两仗,人数超过一千以后,每年兵力扩充至少一倍。

当然,这些目前还都只是美好的景愿,要想达到目标,还需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

现阶段,徐世杨打算把200人的新军部队扩充到500人。

其中近战兵、长枪兵和火枪兵的比例都扩充一倍以上,组建单独的炮兵部队和骑兵部队,专门训练一批专业的旗鼓信号兵。

人力方面比较容易解决,徐世杨对外虽然仍只是一个15屯堡主,但手上实际已经有了三个满员的坞堡,男丁已经达到2300人,同时他还可以得到二房系其他堡主的支援——比如徐世杨的老爹就允许他在二屯招募看得上的士兵。

另外一点,徐世杨的招聘会顺利结束,也许是为了向他示好吧,联盟中的坞堡主给徐世杨送来的人口质量还不错,其中有一些甚至可以说是颇有勇力,直接抽调出来充实近战兵都可以胜任。

但其他专业兵种和武器的补充就变得有些困难了。

徐世杨现在手中工匠不少,工匠学徒更多,打造长枪没什么问题,生产火枪的速度却始终提不起来。

于是,徐世杨祭起无数穿越者前辈们用过的办法,把火枪生产分解成半流水线作业——所有学徒全部突击培训如何制造枪管,然后就一门心思只干这一样工作,熟能生巧,估计很快就能出徒。

至于打造别的武器,刺刀、腰刀、枪头以及农具,可以交给少数几个工匠师傅。

当然,这其中腰刀和枪头也暂时不需要打造,徐世杨之前的缴获已经差不多够用了——现在他自己的佩刀都换成一把从倭寇手中缴获的扶桑刀。

十五屯现有20几个铁匠学徒,全部用来制造枪管,徐世杨可以期待三个月内获得第一批成品,之后每个月得到20只新枪。

有鉴于此,他打算拿火门枪做训练用具,增加士兵实弹射击训练次数,这样,到时候新军只需要部分适应性训练,就可以直接换装火绳枪。

实弹射击训练需要大量huo yào支撑,同时徐世杨还得给本家和本联盟内部的其他坞堡主提供huo yào,好在有徐睦河的物资支持,加上公孙胜对招收学徒一事一直很上心,因此huo yào产量稳步上升,现在还算够用。

徐世杨正准备派人在两县辖下寻找硝石矿,若是几年后,新军规模扩大几倍,现在刮厕所熬硝的做法可就不够用了。8

第93章 李逵

如今,公孙胜的huo yào工坊每月能产出huo yào80斤上下,如果材料充足,产能还有增加的余地。

徐世杨给每一门木炮装填一斤发射药,每个月生产10门木炮,也不过用10斤。

再加上火枪训练用量,15屯系统自己的消耗量在30斤左右,连带供应给本家的huo yào和给外家的木炮,总的消耗量是60斤上下。

多余的huo yào,被用来制作各种投掷式bào zhà装置——通常是一个陶罐,里面装上1斤huo yào,混合3斤碎石子之类的东西增加杀伤力。

这种东西昵称“万人敌”,在守城时非常有用,对城下敌人的威胁不次与真正的大炮,但几乎无法用在进攻上。

另外一种武器是一个锥形的木质盒子,被士兵们称为“震天雷”,里面只装填1斤huo yào,主要用来对付敌人的土墙——使用时只需要在土墙上挖一个坑,把震天雷锥尖向上塞进坑里即可。

这种东西已经参加过几次实战,事实证明对付土匪的寨子或坞堡的围墙已经足够用了。

徐世杨下令每月生产10个震天雷或万人敌,剩余的10斤huo yào先储存起来,以作备用。

有了huo yào储备,徐世杨自然开始妄想真正的大炮,可他现在手里没有铜,只能尝试制作铁炮。

为此,徐世杨专门把汤隆调走,以之前打造火绳枪有功为由,赦免了他之前的罪过,然后命令这个前西军军器监工匠尝试制作金属材质,可重复装填发射的大炮。

为了降di zhi造难度,新的火炮外型上看起来就是一杆火门枪简单同比放大,只不过后部取消了安装支棍的后座,下方安装一副带两个轮子的炮架而已。

铁制大炮的身管长度在一米三到一米五左右,发射与马克二型木炮相同的3斤重弹丸{相当于4磅炮},或者双倍xiàn dàn。

由于可以重复装填,而且金属炮管的安全性远比木炮强得多,因此标定的发射药可以达到一斤半左右,因此同样的弹重,铁炮威力也比木炮强得多。

铁炮的缺点就是延伸性不佳,特别是这种炮管壁比较薄的轻型炮,差不多每发射5发炮弹就得停下散热。

徐世杨要求汤隆在保证不炸膛以及基础性能的情况下,把整炮重量控制在500斤以下,这样他可以用两匹挽马轻松拖动一门铁炮,使炮兵行军速度不低于木炮,能够为进攻中的部队提供强大的火力支持。

他对新式火炮还有一点别的期待——鉴于在可预见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新军都无法获得高素质的骑兵和战马,徐世杨希望这种轻型火炮能搭起乘骑炮兵的架子,支撑他的半吊子骑兵与凶猛的鞑子骑兵对抗。

当然,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第一门真正的大炮不过是刚刚定下形制而已,就算一切顺利也得下个月才能制造完毕,之后还得试炮,根据现实情况调整参数,编制射表等等繁杂的工作,然后才是进入量产阶段。

‘急不得,千万不要着急,不然只会弄巧成拙。’徐世杨在心中一遍遍劝说自己:‘先一步步来,现在,先把新军的架子搭好再说!’

……

李逵觉得自己现在特别迷茫。

他走在153屯的街道上,跟着人群懵懵懂懂向前走,肩上扛着一根木棍挑着一个很小的包裹,里面装着堡主,不,是以前的堡主发的半张杂粮饼子;一件破旧不堪到处都是补丁的衣服;一双新编织的草鞋,以及……,呃,没有以及了,加上李逵自己,这就是他来到15屯时的全部身家。

原本他还有点别的资产,只是离开自己家的时候,他的兄长认为他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拿走太多的东西只是浪费,如果不是当娘的心疼他,非给他又塞了一件衣裳和一双草鞋,李逵连那个小包裹都不会有。

李逵茫然的抬起头,四处看了看,这个堡子跟自己原本的村子没多少不同,只是人完全不同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一个熟人——他们屯只来了他一个。

道路两边站着一帮半大孩子,正提着木棍吆喝他们这些新来的尽量列队前进。

可李逵并不知道怎么列队,他走起路来总是有些顺拐……,或者是旁边那人顺拐?反正每走几步,两人总是能轮番踩到对方的脚面。

李逵很强壮,打起仗来也很凶猛,以前邻村之间为争水打架,他曾经一个人把对方7、8个壮丁打的头破血流。

土匪攻村以及之前那次坞堡联军反过来攻打土匪,他也杀过人,而且杀了不少。

按理来说,他应该不会再害怕什么才对。

可他就是感到害怕了,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完全举目无亲,这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心里要是没点恐惧感也挺不容易的对吧?

何况这15屯的堡主可是个狠人,李逵不自觉的挠挠后背,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前段时间他参加联军因违反军纪被15屯的人打军棍时的感觉。

当时,李逵可是挨军棍最多的一个,原因仅仅是他总想抢一个小娘,给哥哥当老婆……。

自家老娘总是盼着抱孙子,可家里穷,没人愿意把姑娘嫁到自家来,那就只有想办法抢一个。

哥哥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猛人,参加剿匪一定能抢个娘们回去给他,就算抢不到姑娘,抢个寡妇也是好的。

李逵也确实为此去努力了,换来的就是每次打破土匪寨子,最后他都得挨一顿军棍,次数多了,连徐世杨都知道这憨傻子到底怎么回事,因此一直没真正砍了他。

到了最后几次,攻下寨子之后那15屯的兵甚至等不及李逵去违反军纪,一破寨就先把他捆起来,找根柳条抽他几下,权当他违反过军纪,也因此惩罚过他了。

李逵知道,这种做法更像是开玩笑,可也确实是防止他违反军纪的好办法,继续这样下去,谁知道徐世杨什么时候耐心耗尽,直接把他的脑袋摘了一劳永逸呢?

可惜的是,别人对他这么好,自己的亲哥哥却因为自己没有给他带回一个婆娘而迁怒他。

这次莒州的徐家15屯来自家堡子里“招聘”,李逵的亲哥哥一怒之下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的名字报了上去——堡主承诺给自愿离开家乡去莒州的人一些好处,李逵走了,这好处就都落在他哥哥手里了。18

第94章 李逵斗解珍

李逵的老娘无疑还是疼儿子的,要不然老太太也不会一夜不睡,在黑夜中摸索着给李逵编草鞋,但这种亲情在现实利益面前抵抗不了半分钟。

因为他们的堡主承诺过,只要离开家乡去莒州,李逵的哥哥将换一块河边上的水浇地作为份地,还能拥有两头牛的优先使用权,这样好好干两年,他的哥哥就能攒下些粮食,娶到媳妇了。

于是,李逵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就像是被赶出家门一样。

“大黑子你叫啥?”

‘俺没有家了……。’李逵伤心的想着,根本没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一张小桌前,也根本没听到一身书办模样的公孙胜正在向自己提问。

“嘿!你这大黑子,该不是傻的吧?”公孙胜从桌子底下伸出腿来踹了他一下:“俺问你叫啥!?”

“啊?”李逵这才从无限悲伤的情绪中反应过来:“俺叫铁牛!”

“说大名!”

“大名?李逵!”

“哪个屯的?”

“俺是丁家3屯……,现在不是了……。”提到这个,李逵又开始伤心起来。

“大老爷们,看着挺壮实,咋这般扭捏?跟个娘们似得。”公孙胜不满的嘟囔着:“参加过剿匪吗?”

“参加过。”

甚至都在联军中有些名气了——唯一一个每次打仗之后都要挨军棍,又没被处斩的家伙。

公孙胜仔细打量李逵,片刻后,提起毛笔,在一块小竹牌上写下他的信息和特征:

姓:李

名:逵

出身:日照县辖境丁家3屯

身高:七尺一寸

体型壮硕,面黑,木讷,有战斗经验。

“拿着,自己找根绳串起来挂脖子上,千万别掉了。”写好之后,公孙胜把竹牌递给李逵:“去选锋那边找解珍队长,接下来该干啥让他安排人教你!”

选锋就是以前的侦察兵,新军取得的胜利越来越多后,士兵们开始希望自己部队能有个朗朗上口的名字,类似侦察兵、长枪兵、火枪兵这样的称呼,在他们看来实在太土气,不够威风,配不上他们已经取得和即将取得的战绩。

徐世杨本人其实更细化直白土气一点的名字,大家都是农民出身,搞得那么炫酷作甚?不土不出战斗力吗,对吧?

不过士兵的合理要求必须予以考虑,而且徐世杨听到这些要求的时候,甚至还感到一些惊喜——这证明士兵们正在产生某种集体荣誉感,对自己身为新军士兵感到满意,所以才会希望自己的集体能有一个高大上的名字。

既然如此,起几个好听,并且容易让人记住的名字吧。

比如,原本主要执行散兵任务的新军冷兵器部队,获得“选锋”的称谓,负责掩护火枪手,抵御敌军骑兵的长矛手被称为“锐士”,作为主要火力输出单位的火器部队是“神机”。

兵种名定下之后,徐世杨又给新军起个了新的编制称谓:新军第一营“定远”。

今后兵力再扩充,增加新编制可以镇远、致远、靖远、经远、来远这么叫下去。

都是很传统的名字,叫起来也算朗朗上口,士兵对此很满意。

李逵也是如此,选锋兵?一听就是精锐呢。

‘俺要加入精锐部队了吗?’

等他来到选锋兵新兵集合地,就更加满意了。

解珍解宝带着一干老兵,在选锋兵营地前的院子里架起一口大锅,里面煮着大块肥猪肉!

解宝看似不经意一般掀起锅盖,登时就有一阵暖人心扉的热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带着浓郁的肉香。

“嗯!哥,差不多了!”解宝故意大声喊道。

咕嘟。

李逵跟所有新兵一样,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有肉吃啊……。”

他听到自己身边一个不认识的新兵不断小声嘟囔着:

“有肉吃啊……。”

“俺提前跟你们说一声。”解珍站到新兵们面前,大声说道:“俺们选锋兵是最厉害的兵!到时候上了战场,俺们得比鞑子还要凶!还要狠!还要猛!”

“所以俺们选锋兵有肉吃!看到了没有?大块大块油腻腻的肥猪肉!想不想吃啊?”

“想……。”新兵傻乎乎的回应着。

“声音太小了!大声点!想不想吃肥肉!”

“想!”

“再大点声!想不想吃肥肉!!!”解宝声嘶力竭的大声喝问。

“想!!!”新兵们也声嘶力竭的大声回应。

声振屋瓦,一群燕子被吓得呼啦啦飞了出去。

“光想还不成!你们得拿出真本事才能吃到肉!”

解珍脱掉上衣,露出一身腱子肉。

“想吃肉的,上来跟俺过两招!能打倒俺的,别说吃肉,俺去请堡主给你说个媳妇!”

“哈哈哈!”

老兵新兵们一起哄堂大笑起来。

“俺来!”

李逵当先站出来,他本就是个浑不吝的,前些时日就傻乎乎的总想给自己哥哥抢个婆娘,次次挨打都不在乎。

现在一闻到肉味,倒是把想家引起的那点淡淡的哀愁给冲散的一干二净。

他现在只想赶紧揍倒眼前这个大汉,然后痛痛快快吃一顿肥猪肉。

“好一个汉子!”

解珍大笑着说道:

“来,让俺看看你的本事!”

李逵再无二话,当胸一拳直接朝着解珍捣去,选锋兵的队长太过大意了,这一拳呼呼带风,等他意识到情况不妙,砂锅大的拳头已经近到胸前了!

“不好!”解珍猛的向后一退,同时双手架在身前格挡。

通的一声,李逵一拳砸在解珍的胳膊上,打得他右臂发麻。

李逵得势不饶人,向前猛窜几步,拉近距离,双拳不断挥舞,雨点一般向解珍打过去,后者挡住头面,苦苦支撑片刻,随后瞅准机会一脚踹在李逵的小腿上。

李逵猛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攻势随之一停。

解珍趁此机会立刻反扑,此时他的双臂还在发麻,且发现眼前这黑大汉力气很足,但下盘不稳,于是上身只是防守,下边双腿轮番猛击对方腿弯,力求让他跪倒。

却没成想,李逵强壮的跟头牛一样,矮着身子似模似样扎下一个马步,任解珍踢击,他自巍然不动,还逮住机会就朝对方擂一下。

虽然尚未打中,但拳头带起的冷风让解珍寒毛直竖,他知道,若是一拳打实了,自己绝对讨不了好,只能凭借着灵活的身形不断游斗,寻找机会。

第95章 未来是咱们的

选锋兵营房前的小空地上,李逵和解珍斗得难分难解。

前者像是铜筋铁骨的一头犍牛,矮着身子硬挨对方的猛烈踢击,如同被海潮拍打的礁石一般巍然,强壮有力的双臂不断朝解珍反击,虽未取得命中,却也一次次唬的对方忽左忽右的躲避。

后者如同矫健的豹子,虽然对手远比自己强壮,但仍然凭借出众的灵敏,躲闪的同时,耐心寻找敌人的破绽。

他总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给对手来上一下,耐心的消磨着李逵的气力。

他们一个急攻稳闪、上下翻飞,一个攻中有守、稳扎稳打,两人打得是烟尘四溅,十分精彩!

“好!再来一个!”

新老选锋兵,加上一些好事的村民,围在这个小广场上优哉游哉的欣赏两人对打,仿佛看大戏一般,还有大声叫好的。

新军士兵的集体宿舍都紧挨着,选锋兵旁边,以年轻人甚至半大孩子为主的火枪兵们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精彩的1对1对抗表演。

徐二轻轻推推徐大的肩膀,小声说道:“嘿,打得真有趣。”

“只是有趣而已。”徐大略有些木讷的回答:“定远营的主力是咱神机兵,他们打得再有趣,跟唱大戏似得,也没用。我都觉得选锋兵打不过锐士兵。”

“嗯,确实如此,上尉总是说,集体的力量最强大。”徐二赞同道:“上尉跟我说过,现在一个选锋能打三个神机,但三十个神机跟三十个选锋差不多能打个平手……。”

“一百个神机绝对能打赢一百五十个选锋,对吧?”徐大笑着说:“上尉也跟我这么说过。所以咱们只需要好好训练就成了,选锋那些莽汉喜欢闹就去闹吧,未来是咱们的。”

“对,未来是咱们的。”徐二也笑了。

“你们在干吗呢?都给我住手!”一声怒喝,原本熙熙攘攘如同赶集一般的军营立刻安静不少。

还在游斗的解珍一听是徐世杨的声音,不敢再打,原地站好,李逵却没有这种想法,逮住机会一拳把他揍倒在地上。

“哈哈!俺赢了!俺要吃肉!”说着就要去掀锅盖。

现场所有人的眼神都在徐世杨和李逵之间徘徊,许多人替这个莽汉捏了一把汗。

若是在别的坞堡,这已经算是死罪了。

徐世杨走上前去,亲手把嘶嘶喘气的解珍从地上扶起来,问道:“怎么回事?为啥打起来了?”

“没啥,没啥,俺只是想试试新兵的本事……。”解珍讪笑道:“没想到一开始就碰到个硬茬,不过这汉子确实有本事。”

“哦,这样啊。”

徐世杨又转头看向李逵。

这傻瓜终于也看到徐世杨了,他提着个锅盖傻乎乎的跟徐世杨对视一眼,然后居然缩起头用锅盖挡住了自己的脸——在剿匪战争的时候,徐世杨就经常下令揍他军棍,虽说挨了打之后还是死性不改,但现在也已经形成某种条件反射——一看到徐世杨就想到军棍。

“你刚才没听到我叫你们住手?”徐世杨问他。

“听……,听到了……。”李逵是真怕了,怎么吃顿肉就这么难呢?自己这次没去抢女人啊,也要挨军棍吗?

“听到了为啥不停下?你没看到你们队长都停下了?”

“俺……,俺脑子笨,没转过来。”李逵低着头,小声解释道:“俺太想吃肉了。”

徐世杨转头看了看不断冒着热气的大锅,呦呵,这解珍解宝挺会调动士兵情绪的哈。

“以后脑子转的快一点。”徐世杨又对李逵说:“下次我叫你,你若是还不停手,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来人!给他二十军棍!”徐世杨大声喊道:“然后再给他吃肉。”

“还要挨打啊?”

二十军棍对李逵来说不算什么,他受得起,但一想到今后都要在15屯生活,随时可能挨上一顿,他就觉得有点沮丧。

前途真是一片黑暗。

“其他人继续。”

徐世杨平静的命令道。

他其实之前就认识李逵了,毕竟是剿匪联军中唯一一个次次挨军棍的名人。

实际上,当初第一次知道这个莽汉就是李逵,徐世杨是很想立刻把他宰了的。在水浒传中,李逵给他的印象并不好,那就是一个喜欢滥杀无辜的混蛋。

只是徐世杨不希望前世一本小说影响到现在他对这个世界人的判断,因此给了他几次机会。

后来发现,这混蛋次次去抢女人,却又不侮辱女人,是为了给他的哥哥抢个老婆,让他老娘早点抱上孙子。

以徐世杨的道德观来说,这依旧是犯罪,而且很严重。但在这个世界的道德观里,李逵这种行为却是某种孝、悌,就算罪无可恕,也是其情可悯。

这让徐世杨很不舒服,但又不得不妥协,毕竟他现在仍旧只是一个坞堡主,扭转世人道德观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成功的。

于是,徐世杨选择了另外一个办法——军棍教育。

虽然不能杀他,非人格侮辱的肉刑却是怎么都少不了的,每次一有事就给他二十军棍,打到他条件反射再说!

那边两个跟在徐世杨身边充当警卫员的神机兵把李逵押到一边,噼里啪啦开始打起军棍,铁牛大概也是挨得多了习惯了,咬着牙一声不吭。

片刻之后,二十棍打完,徐世杨一挥手:“行了,以后别再胡闹了,去吃肉吧。”

离开选锋兵的营地,徐世杨立刻马不停蹄前往洛水河边,那里正商议如何分水浇灌各家田地,这是个大麻烦,搞不好就要引发斗殴甚至血案。

现在徐世杨一天到晚都忙个不停,赵珊怀孕了,只能留在家里,脏活累活都不能插手。

容嬷嬷一听自家小姐(她一直称呼徐世杨已经去世的娘为小姐)的孙子要出生了,哭着喊着要来照顾赵珊,没办法,妇女工作只能转交给赵琳。

徐世杨每天早晨都得找时间跟赵珊腻一会,甚至还会对着她的肚子讲几个故事,毕竟这将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胎教得抓紧。

然后立刻跑去田头,跟村民们一起干几个时辰农活,晌午日头最烈的时候,大咧咧跑洛水河冲个澡。

下午在各个兵营里转一圈,解决一些问题,安排一下训练。然后跟新兵们一圈圈围着153堡跑圈,参与选锋的对战训练,也不放过每一次神机兵实弹射击的机会。

第96章 我敢!

到了晚上,徐世杨吃过晚饭,还会召集本十五屯系统管理层,对一天的工作开个小总结会,各自说说工作中遇到的困难,有没有解决办法,还得通报一下物资储备,各种武器生产进度,让大家心里有个数等等等等……。

原本有赵珊帮他做些文书工作,现在也只能自己来。

徐世杨觉得自己就是个陀螺,总有一根无形的鞭子抽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忙得团团转。

7月初,那根无形的鞭子又抽下来了。

本家一屯和二屯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是今年鞑子可能会南下劫掠,要求所有坞堡主立刻前往一屯宗祠开会。

徐世杨得到消息后愣了一下,去年才来过,怎么今年又来?鞑子不是习惯2、3年来一次吗?

本以为新军还有时间按部就班慢慢发展呢,如果消息是真的,现在就该进入备战状态。

鞑子南下是个大事,徐世杨也不敢怠慢,立刻骑上快马率先赶到一屯。

之后他才知道,因为倭乱之后,日照周围海面平靖不少,一些来自辽东、高丽的商船开始选择在日照停泊。

那些辽东海商带来了女真鞑子已经下达今年秋收之后集结部队入关劫掠的命令。

说是女真人和大金控制下的生女真(鱼皮鞑子)部落,两丁抽一。汉人、渤海、契丹、高丽奴隶,三或四丁抽一。

按这个出兵要求,女真鞑子少说能出动5到6万披甲兵,大概同样数目的奴隶辅兵。

“中原还有什么值得这么多人来抢?”

徐世杨不无讽刺的说:

“十万大军啊,抢不到东西他们吃草回去?还是说他们对自己的水师有信心,打算渡江攻打江南?”

“大概是冲着江淮去的。”徐世松猜测道:“我听说今年女真鞑子被草原鞑子狠狠抢了一把,他们又暴虐,自己杀了很多奴隶,现在辽东劳力缺的厉害,应该是想着直接打到江淮那边抢人口补充劳力吧。”

“那今年江淮又要变成人间地狱了。”

“如果打到长江边上,大概还能强迫朝廷增加岁币,这对鞑子也是一块大补的肥肉。”

“呵呵,朝廷……。”徐世杨冷笑着,对南周小朝廷充满蔑视。

就女真人那种奴隶舢板水师,根本没法子突破长江防线,那南周朝廷其实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可他们就是十年如一日的按时给女真人上缴岁币,一点都不敢炸刺。

估计鞑子大军打到长江边上,朝南射上几箭,他们还真能同意增加岁币。

“行了!朝廷如何,江淮如何,都不是咱们管得着的!”徐睦江焦躁的敲敲椅子扶手,大声说道:“先管好自己吧!”

“三哥儿,你去年杀了个鞑子谋克,今年人家爹就要来报仇了!一个猛安!少说一千甲兵!咱家拿什么抵挡?”

徐世杨看了徐睦江一眼,用做作的语气说道:

“大伯明见,去年我一个堡子就单独干掉一个谋克,到今年,咱家18个堡子(徐世杨手下仍然只算一个),各个实力都不是去年可比,还与其他5家豪强结成联盟。”

“一个猛安能有多少人?撑破天十个谋克而已,怕他作甚?他若是真的来了,那反而好了!宰了他,抢些铠甲战马兵仗,岂不妙哉?”

如果这是一幅漫画,徐世杨大概就能看到大家眼角的黑线了。

他自己到确实是信心满满,女真人主力根本不会到莒州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来,他们要去江淮抢人口,还要威逼大周增加岁币,事情多着呢。

最多那个海呼里的老爹来给儿子报仇,不过一个猛安下辖十个谋克,全伙到此也不过1500兵(按编制一个猛安是3000丁,二丁抽一计算),莒州、日照坞堡联军秋收后少说能动员一万五千人,谁怕谁啊?

还真有人怕,而且怕的人还真不少。

准确的说,除了徐世杨、徐世柳、徐世松,徐家其他堡主都怕鞑子,包括栾廷玉和孙立,只是怕的程度不同而已。

所以徐世杨话一出口,除了这三小子,其他人都在往后缩。

“三哥儿!上次你是侥幸!这次来上千大金兵,你不能再指望侥幸了!”

徐睦江开口训斥道:

“这大金兵不同于倭寇,更不是土匪!当初大周几十万大军都崩了,咱们几千民兵能成什么事?”

“那大伯你想怎么办?”徐世杨问道:“那鞑子可是来报复的。”

“秋收之后,家中所有家眷和财物都要躲到浮来山上。”徐睦江觉得这个侄儿语气似乎不太对,他皱着眉头说道:“还有,各家准备往年双份的贡物,再准备三百丁口给他们,大金兵应当就会放过咱们……。”

“去他奶奶的大金兵!一帮野蛮人而已!那是鞑子!”

徐世杨突然爆发了,他忙忙碌碌一年没闲着,拉着全家打土匪打倭寇,缴获什么东西都给亲戚们分一些,很多时候甚至主动拿跟自己功绩不匹配的战利品也没怨言。

坞堡主们缴获一点金银,就拿去江南买各种奢侈品,据说徐世柏还买了一个瘦马!而他有一文钱都买粮食练兵,吃的跟士兵们一样,穿的也是粗糙的麻布衣裳,从来没说买几件丝绸衣服,也就冬天时有一件新棉袄穿。

这样辛辛苦苦一整年,拼命拖着全家向前走,一听说鞑子要来,他们还是缩了!

他们要主动交出女人给鞑子糟蹋!

他们要主动交出男人给鞑子当奴隶!

一股委屈、无奈的感觉充满了徐世杨的胸膛,他在徐家宗祠大厅中央愤怒的又叫又跳,指着上首三位老爷背后的祖宗牌位发了疯一样口无遮拦的叫骂:

“徐家啥时候成了鞑子了?为啥要叫鞑子大金?哪来的大金?谁的大金?咱是那劳什子大金的子民吗?”

“一帮鞑子把你们吓成这样,又给钱粮又给男女,你们怎么不把自己老婆给鞑子送去!!!徐家的列祖列宗怎么没被你们这帮懦夫气活过来!!!”

“徐世杨!你别太过分了!”徐睦江站起来大声呵斥:“这是徐家宗祠!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这就是撒野的地方!那鞑子要是来宗祠撒野,你敢拦着他们吗!你敢抄刀子砍他们吗!!!”

徐世杨指着自己的胸膛,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我敢!!!”

第97章 兄弟并肩

“若是那些鞑子抢你们的妻女,你们敢砍他们吗!?”

“若是那些鞑子抢这宗祠,你们敢砍他们吗!?”

“若是那些鞑子要你们给他们当奴隶,你们敢砍他们吗!?”

说道狠处,徐世杨踉跄一声拔出倭刀指着这群懦夫:

“你们敢吗?你们敢杀鞑子吗?”

“我敢!!!”

“我去年就敢杀鞑子!今年更敢!!!”

“老子一粒米,一块布头都不给鞑子!谁敢来抢,拿命换!”

“我告诉你们,我十五屯绝不上山!我就在堡子里等鞑子来!老子今年非要跟他们见个胜负!”

“你们这群懦夫,等着看吧!”

“哼!”

好一通邪火,发完之后,徐世杨再不多说一句话,转头就走。

“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徐世柳站起身来追了出去。

“五哥儿,不准去!”

徐睦河叫了一声,可惜徐世柳不听他的,这小子本就跋扈,现在更是处在标准的中二期,家长越说什么事不准去做,他就越喜欢去做什么事。

“二弟!看看你的这些好儿子!”徐睦江被气得脸色铁青,他颤巍巍指着正在离去的背影,一遍遍重复道:“看看你的这些好儿子!”

声音有些凄厉,就像是受了伤的老狼,原本站起身打算跟着出去的徐世松看到自己老父亲这样子,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忍心,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大哥莫要生气,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我回头就对他们执行家法!”

话是这么说,不过徐睦河跟徐睦江的想法也不一致,对现在的徐家二老爷来说,最重要的事,始终是徐世柳去江南读书一事。

他确实怕鞑子,但他更担心鞑子一来,把莒州糟蹋的不成样子,徐世柳参与平日照倭乱和两县剿匪的功绩就要蒙上一层阴影。

他有些想让徐世柳趁鞑子还没来,直接去江南。

但这里面也有问题,一个是自己还没来得及给江南的同年去信替徐世柳吹嘘一番。这个时候儿子去江南,他平倭乱和剿匪的功绩根本传不开。

另一个问题是,若是徐世柳前脚到了江南,鞑子后脚就把徐家洗劫,那些闲的没事干就喜欢喷人的文官们会怀疑他这是临阵脱逃。

若是徐世杨战死,那徐世柳孤身一人在安全的江南就更成问题了。

恐怕是他害死自己哥哥的传言都能有。

别说那些文人做不出来,徐睦河自己就是文人,他可太了解那些同行的作风了。

现在,还不如让徐世柳躲在浮来山上,徐世杨在十五屯直面鞑子,真刀真枪跟鞑子干一场。

徐世杨赢了,可以分徐世柳功劳,让他昂首挺胸去江南。

徐世杨输了,也可以说徐世柳跟他一起迎战鞑子幸存,他是烈士的弟弟,在江南主战派眼里照样有面子。

所以,徐世杨刚才在大闹宗祠,徐睦河也没去强压,他对此也算乐见其成。

至于执行家法,呵呵,说说罢了,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产业,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教训了。

只是一定不能让徐世柳真的参与到战斗中,鞑子毕竟太厉害,徐睦河是真怕把自己最疼爱的这个二儿子折进去。

宗祠外面,徐世柳追上徐世杨,大声叫道:“刚才三哥说得真好!我跟你一起打鞑子!”

徐世杨停下,转身,看向这个弟弟。

“我也不上山!这次回去,我就抽调十四屯全部壮丁。”徐世柳认真的说:“咱俩并肩抗敌!”

“鞑子秋收之后才回来,你这时候着什么急?”

发一通邪火之后,徐世杨多少平静了一些,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疯狂了。

“呃……,那就等秋收之后,我带兵跟三哥你会师!”

“不,你不要来。”徐世杨想了一下,摇摇头:“我独自应战。”

“三哥!”

“先听我说完。”徐世杨一伸手,让徐世柳稍安勿躁:“去年我杀鞑子一个谋克后,就一直在想这一天,对我来说鞑子早一定会来报复,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所以我才先提议剿灭浮来山土匪,后又趁着倭乱把莒州、日照两县的坞堡豪强们联合起来。”

“原本我想的是,咱们六家联盟,上万壮丁,打一个猛安很轻松,可现在这样子,鞑子还没来,徐家自己都怕了,到最后竟然只有咱们兄弟俩并肩迎敌,这跟六家联盟实力差的太远,以前设想的一些以多打少的战术,现在都没用了。”

徐世杨深吸一口气,呼出,然后说道:

“我是喜欢打仗,不是喜欢战败,我们不仅要打,还得想法打赢!”

“现在是咱们人少打鞑子人多,不过没关系,人少也有人少的**。”

“既然那猛安要给儿子报仇,他一定会全力围打我的坞堡,到时候我先借助坞墙防守,消耗他的力量和军粮。其他家先严守家门,别让鞑子分兵打到草谷。”

“然后你负责联络六家联盟中的其他人,等我守的差不多了,鞑子疲敝不堪的时候,你率领联军冲出来,咱们里应外合,把他们彻底消灭!”

“单靠防守只能平不能胜,咱们两个人一起猬集在坞堡里也没意义,只有这样咱们才能获得胜利。”

徐世柳疑惑的问:“可是,咱家的坞堡主都被吓成这样,我去请旁人联合出兵,又能来几家?”

“先去找爹,他疼你,你非要出兵,他拦不住,就只能全力支持。他同意出兵,栾廷玉和孙立也会同意,所谓怕鞑子,程度上也是不同的,这俩人有些胆略,我挡住鞑子,他们能看得到机会。”

徐世杨又说:

“然后去找徐世松,他不怎么怕鞑子,说不定他能带出长房的几家坞堡。还有日照王家,那是我舅家,其他人就尽尽人事好了。只是还有一点,一定要记住,你去找他们出兵,不是请,而是命令!”

“他们都是六家联盟的一员,当初的盟誓是一家有难八方支援,我打鞑子,他们就得支援我,若是不来,等打退鞑子,我挨个找他们理论!”

徐世柳担忧的说:“到时候他们不认怎么办?”

徐世杨咬牙切齿的说:“到时候,我会带着兵去的!”

第98章 备战

徐世杨现在感觉委屈死了。

往常担责任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挑最重的那一份,分好处的时候他是那么大方,莒州日照两县所有坞堡在过去的一年可以说是都接受过徐世杨的帮助,要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缩了,徐世杨这就是当了一年傻子。

他不想当傻子,所以,今年鞑子劫掠,谁不派来援军,击退鞑子之后他就去打谁!

包括徐睦江在内,一个都不放过!

“我今天就会回去安排备战。”徐世杨抬头看看天色,然后对自家弟弟说道:“在这懦夫窝里呆着让人憋闷。”

“那我也走!”徐世柳似乎有些崇拜徐世杨,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喜欢离经叛道,徐世杨大闹宗祠,那形象在他眼里简直无比伟岸。

你们不敢杀鞑子,我敢!

‘我也敢!’

徐世柳暗暗下定决心。

“你先别急。”徐世杨说道:“这今天一闹,我回去不合适,但你得回去跟咱爹谈谈,要打仗,咱们还需要他的支持。”

“三哥,若是我回去,爹说不定会让我尽快去江南!”

“那你就去,这有什么?”

“我去了谁和你并肩杀鞑子?”徐世柳急道:“你刚才还说需要我找各家出兵呢!”

“鞑子秋收之后才会来,你趁这段时间赶紧去趟江南,咱们不仅要打赢,赢了之后还得拿足好处!”

徐世杨解释道:

“我把金银货品都装船上,你拿去江南换一些战争急需的物资,然后拿着爹的名帖,在江南文士圈子里好好宣扬一番咱这里的战争,别怕吹牛,直接说上次咱们干掉一千鞑子,这次鞑子要来上万铁骑报复!”

“那些主战派说不定能多给咱点好处,就算不给也没关系,你带着粮食赶紧回来,时间上来得及,就是马上要进入台风季节,现在出海很不安全,要不是我走不开,这次应该我去……。”

“不不不!我去我去!”徐世柳赶紧答应下来:“我就喜欢危险,不危险我还不去了!”

徐世杨欣慰的笑了。

好歹自己的家人不全是猪队友。

“去准备准备吧,你得想想,到了江南,怎样才能把我们的利益最大化,如何向世人宣扬我们坚持抗战的功绩。”

……

徐世杨没有在一屯多待,待在那里也没什么用处,他自己还有很多活要干。

当天晚上,徐世杨返回十五屯,然后立刻召开本系统内部管理层会议。

会上,徐世杨要求定远营提升训练强度和频率,争取在秋收之前把这次征召的新兵训练到剿匪时期老兵的素质。

同时,原本不用参战的工匠和堡中老弱妇孺,也得学习必要的守城知识,比如防火、防挖墙、如何照顾伤员、帮忙向土墙运输物资等。

工匠,特别是与军工有关的铁匠、木匠以及火药工坊,都得加大产量,现有的原材料必须在秋收之前变成有用的战争物资。

汤隆以失蜡法实验铸造的火炮,必须在秋收之前完成,并进行验收,给本家各堡和外家的火药,现在一律暂停供应,先全力保障自己的需求。

还有农田里的工作同样重要,除了有任务的人和脱产的定远营士兵,其他人,上到六十岁的老头下到6岁的孩子,都要到农田里帮忙。

徐世杨上次买的粮食还有不少,但定远营增加训练量后,消耗量肯定会加大,若是徐世柳没有在鞑子围堡之前及时把新买的粮草送来,15屯就只能依靠今年的收获支撑。

手上有粮,心中才能不慌。

直到这时,徐世杨才猛然发现,十五屯现在的情况其实非常不健康。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连收拢流民带抓获的匪眷,现在十五屯三个堡子总人口在4000人上下,其中壮丁和半丁有1500人。

听起来似乎不少,但其中脱产的士兵就有500人,常备军比例高达125%!

这个比例是什么概念?另一个位面,二战时期半工业化的鬼子,动员率是1271%!

而且,鬼子那是最后时刻玩的天魔解体战术,说到底是一种自己切自己身上肉充饥的玩法,而徐世杨的定远营是常备军!

如果不是一直通过缴获提供额外的补给,定远营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可能性。

而随着新军数目的持续扩大,用不了多久,普通的战争,比如剿匪、吞并其他坞堡等行动,所获得的战利品,对新军所能提供的物资帮助相对会变得很小。

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要不就是把兵民比例恢复到正常水准。要不就是通过发动更大规模的战争,或者贸易,获得更多额外财富。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获取外来的援助。

‘这场战争打完,如果能取得好的战果,我也应该去趟江南。’徐世杨心想:‘我现在有船,如果能在江南拉一趟货,运到扶桑或高丽出售,一条船每年的收益就够养活一个营了。’

‘若是江南的主战派愿意给我一些援助,那自然更好,他们应该渴望获得胜利的消息,作为自己的政治资本。我们各取所需应该能行。’

至于人口……。

这场战争一结束,徐世杨打算立刻找个理由清洗徐家内部势力,如果有可能,就挟战胜鞑子的余威,把六家联盟变成一个真正的整体。

……

辽东,辽阳

女真大金国的正式首都其实是上京会宁府(地理位置相当于后世哈尔滨一代),但那里天寒地冻,田土薄弱,在女真人还是以渔猎为主的时候作为政治中心还成。

现在灭亡契丹,占据繁华的辽中平原已经十多年,还让大汗住在上京就纯属自讨苦吃了。

因此,虽然还未正式迁都,但金国的政治中心已经迁到辽阳,包括大汗和所有女真勃极烈在内,大家都已经在这里安了家。

此时,仿南朝大周皇宫建造的大庆殿内,跪着一大片只留着一个金钱鼠尾的秃头。

如今女真大汗权威日重,原本负责协理国事的勃极烈会议现在已经成了个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为了让勃极烈们在属下面前不至于那么难堪,这些女真人的顶级贵族倒是还有权在这大庆殿上坐着,但其他中小贵族,比如猛安一级,就必须跪在地上听命令了。

大殿正北方,金国大汗完颜晟朗声命令:

“十月南征,各部都要出兵!勃极烈纥石烈志宁部为左路统帅,勃极烈完颜宗弼为右路统帅,朕亲帅中路……!”

第99章 宣言

海林保作为猛安,当然只能跪在大殿上听命令。

他周围跪着的,都是跟他同级别的猛安级军事贵族,这些人一个个虎背熊腰,脸上挂着桀骜不驯的表情,偶尔有人抬起光溜溜的脑袋,眼神中满是野兽一般的狠戾。

这些人让这庞大的宫殿看起来更像是个野兽窝子,而非一个强大帝国的政治核心。

上首位置,大汗的声音依旧不断传来。

其实没什么好听的,南下劫掠从来遇不到什么特别的危险,大家最关心的反而是这次的目标到底是那里,以及走到那里需要准备多少军粮。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各路大军都需要尽量分散,扩大攻击面积,以便劫掠到更多物资。

当然,这是以往,或者说现在绝大多数人的想法,海林保与他们有些不同。

‘大军左翼,越过沧州后攻击扫荡齐省、苏省一线,直抵长江……,太好了!’

作为中级贵族,勃极烈级别的行动,他只有听着的份,没有建议权。但勃极烈级别大军的路线定下后,他在这范围内如何行动,就可以操作一番了。

比如,给纥石烈志宁主子上供一些美女、马匹、金银、绸缎,请主子允许他率军偏离进攻主轴,向东横扫齐省一代。

那是去年他的儿子海呼里前往劫掠,最终消失的地方,海林保很想知道海呼里到底除了什么问题。

或者说,到底是哪条汉狗有本事害死一个大金国谋克。

‘等着吧,汉狗,爷爷来了!’

海林保得意的想着,想着那些汉人跪在自己脚边,献上妻女只求自己刀下留情的场景。

‘可惜,主子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

三人不密,何况知道鞑子要来的人远远不止三个人,因此十五屯系统内现在也是人心浮动。

甚至有传言说,鞑子会直接到莒州来,点名要徐世杨的命,而且已经放下话来,十五屯内鸡犬不留,挖出所有人的心肝给去年那个被徐世杨砍了脑袋的鞑子头目报仇。

所有人都在害怕,特别是那些去年新来的堡民,不管他们以前是流民还是土匪,对鞑子的恐惧太深了。

倒是之前的老堡民,对此不怎么在乎——他们手上都沾过鞑子的血,知道那鞑子只是看着凶恶,把他们吊起来,其实也跟待宰的猪羊一样。

为了稳定军心,最近徐世杨特意降低了定远营的训练强度,每天下午,堡民们从田里回来,定远营就跟他们一起列队回营。

经历过真正战争的部队自有一股杀气在,500士兵雄赳赳气昂昂的唱着歌,列着整齐的队列回营:

大刀向鞑子们的头上砍去!

全国武装的弟兄们,

杀敌的一天来到了,杀敌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无敌的定远营,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齐心协力勇敢奋进,看准那敌人!

把他们消灭,消灭,消灭,冲啊!

大刀向鞑子们的头上砍去!

歌曲完全剽窃自另一个位面的《大刀进行曲》,与这个时代的各种传统唱腔完全不同,在这个世界的文人眼里,歌词太过直白,但效果绝对拔群。

这样的歌词,几乎人人都能听懂,由几百强军士兵齐声高唱出来,哪怕变了调,也能让那些普通堡民产生一种己方天下无敌,鞑子不过尔尔的豪情。

乘此机会,徐世杨召集在153堡的晒谷场上召集所有本屯男女开会。

他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制讲台上,身上披挂着缴获自鞑子的战甲,但没带头盔,以便让下面的人民都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脸。

“同胞们。”

他说:

“我是徐世杨,你们都认识我对吧?”

“今天,我们一起站在这里,站在我们汉人的土地上,背后就是祖先的牌位,是他们呕心沥血,用勤劳和勇敢浇灌了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可看看我们现在在做什么?一伙伙山林里来的强盗和野人,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他们随意践踏我们的尊严,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民族的尊严!”

“等我们死去,我们怎么面对我们的祖先?我们还有脸去见他们吗?难道我们要对他们说,你们的子孙不过是一群奴隶?我们的子孙又会怎样看我们?还是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子孙了?我们要被鞑子杀的断子绝孙吗?”

讲台下面响起阵阵喧哗,断子绝孙,这大概是对一个汉人最大的诅咒了吧?

“你们告诉我,你们想跪在地上,乖乖等鞑子的刀砍下来,还是拿起武器跟他们干!你们是想要当奴隶,还是勇士!”

“跟他们干!”一个声音从角落里飘出来,很小,但很清晰。

“对,跟他们干!”

徐世杨指着躁动不安的人群,大声吼道:

“我很骄傲!我们之中,想当奴隶的人少之又少!我们去年就杀过一次鞑子了!我们都能证明,我们是勇士而不是奴隶!“

“我也不瞒你们,今年,用不了多久,更多的鞑子就会来我们这里,来我们祖先留给我们的土地上,他们来干什么?当然不是来做客的!他们要杀死我们!他们要抢走我们的妻女孩儿,给他们做奴隶!他们要抢走我们祖先留给我们的一切!他们要让我们断子绝孙!”

“干!他们算个蛋!”

徐世杨的声音已经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我们汉人强大的时候,他们还住在山洞里跟狗熊作伴呐!这帮鞑子就tmd是一群野兽!跟在咱们围墙外面的野狗野狼没啥两样!吃了两天人饭,还真把他们当人了!”

“老子告诉你们!老子就等他们来了!老子要一个一个把他们揪出来,拧掉他们的脑袋,把他们扔出去喂野狗!”

“老子还要把他们的妻女都抢过来,让他们的妻女舔老子的脚趾!老子要让他们断子绝孙!”

“你们呢?大声告诉我!你们是想把自己的妻女献出去,求鞑子高抬贵手?还是要跟我一起,把鞑子全宰了,把他们的老婆抢过来给咱们生娃?”

“跟他干了!”一个愤怒声音在台下响起:“杀鞑子!”

“抢她娘的!”这是徐二的声音。

“干他们!杀鞑子!”

全体坞堡民一起怒吼起来,声震云霄。

第101章 备战3

徐睦河走后,徐世杨回到家里,把自己的决定告诉赵珊。

赵珊性格柔顺,是那种传统的封建女性,她对自己丈夫的决定没有异议,倒是赵琳像是炸了毛的小猫一样,冲着徐世杨又叫又骂:

“徐世杨!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姐姐有身孕!她怀着你的孩子!你竟然让她留在战场上!你竟然要利用自己的女人!你……”

“把她拖出去。”徐世杨一转头,吩咐容嬷嬷。

“是。”

片刻后,骂声越来越远,赵琳被拖到院子里去了。

诡异的是,这个时候,她反而不骂了,也许,她也知道,这种事自己家里骂一骂无伤大雅,传出去影响不好?

“夫君,琳琳还是个小孩子,你别生她的气。”

“小孩子?这小孩子比你聪明多了。”徐世杨摇摇头,笑着说道:“她知道如何争取权利,而你只会服从我的一切命令。你太傻了。”

赵珊微笑着看向徐世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徐世杨弯下腰,轻轻趴在赵珊鼓起的肚子上,静静停了一会儿。

“他很不老实呢。”赵珊说:“老踢我。”

“是啊,太皮了。”

“跟你一样,所以一定是个男孩。”

徐世杨抬起头,看向赵珊。

“他也知道要打仗了,现在很兴奋呢。”赵珊继续说道:“他想留在这里,看自己的父亲如何战胜鞑子。”

“你一定能战胜鞑子的,对不对?你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对不对?”

“我一定能战胜鞑子。”徐世杨认真的说:“我保证。”

“那就行了,不要在这里儿女情长了,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吧。”赵珊决绝的说道:“男人的事业在外面,家里交给我们女人来管着。”

片刻后,徐世杨来到院子里,转身轻轻的把门关上。

“让我姐姐去山上。”赵琳在他背后气呼呼的说道。

“不行。”徐世杨摇头:“她是我的女人,这是她必须承担的责任。”

“她只是你的妾室!”

“妾室也是我的女人。”徐世杨毫不动摇。

“那……。”

赵琳咬着嘴唇,片刻后,下定决心说道:“我也做你的女人,你把我也纳为妾侍吧,这样你就有别的女人留在这里了,让我姐姐去山上躲避!”

“呵……,哈哈哈!”

徐世杨一通爆笑,就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你笑什么!”赵琳急道:“行不行你倒是说一声啊!”

“不行。”徐世杨回答:“你本来就得留在这里!”

“你是医疗队成员,你们医疗队有一半的人志愿参军了,别人倒也罢了,你们5个都是军人,军人本来就得留在战场上,这跟你是谁的女人无关!”

赵琳愣愣的看着徐世杨,片刻之后,她才说道:“你真是个天字第一号大王八蛋!”

“也许吧。”徐世杨收起笑容,严肃的说道:“赵琳二等兵,明天给你们医疗队发枪,你们一起参加训练。”

“现在,滚回你的营地去!姗姗这边有容嬷嬷照看就够了!”

赵琳狠狠瞪了徐世杨一眼,转身就走。

“赵琳!”

她走到院子门口附近的时候,徐世杨叫了一声。

她停住了,但没转身。

“我承认我现在的做法很对不起你姐姐,但这世道就是这样,乱世之中,女人总是比男人更艰辛。”

“若是你不想自己将来也经历这一切,就努力让自己变强吧。”

“变得比男人更强大。”

赵琳站在门口,呆立片刻。

然后,一声不吭,昂首挺胸的走了。

……

从这一天开始,徐世杨基本就不回家去住了,他白天依旧维持着上午去田里干农活,下午参加军事训练的作息方式,只不过现在到了晚上,他会跟定远营士兵们同吃同住。

睡觉前,他会给士兵们讲一些关于鞑子女人的荤段子,顺便给他们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

像后世所有的老板一样,没法提高手下待遇的时候,他就开始谈理想,以未来事业的发展诱惑手下努力。

比如,他向士兵们承诺,这次战胜之后,每个士兵都可以获得10亩的土地券。这土地券需要很久以后才能兑现,现阶段其实只是一张白条。

另外一点就是战争中,如果能够立下功勋,将会得到军衔上的提升——战后,凡是军士级别以上的官员,徐世杨承诺将会安排一场集体相亲会。

还有勋章等荣誉上的安排,唯一现实的物质奖励,只有提升军衔后个人平时获得的待遇会提高到相应的水平。

好在,任何经济上的优惠,对士兵和堡民们来说,都意味着相当丰厚的待遇——现阶段,他们对幸福生活的标准本来就相当低。

十五屯系统逐渐转入战时轨道,定远营暂时下辖4个标准步兵中队,每个中队100人。

徐世杨从剩下的100人编制中挑出50人,交给栾廷玉和孙立,让他们帮助训练骑马步兵。

另外有10个司号兵和旗鼓手,以及40个超编的选锋兵和锐士兵——外家坞堡不愿意得罪徐世杨,派来“应聘”的人以丁壮为主,徐世杨把他们充实进选锋和锐士,神机兵依旧以可塑性较强的青少年为主。

为了给所有士兵合适的装备,徐世杨被迫下令重启火门枪的生产,这东西枪管比火绳枪短三分之二左右,也没有枪托之类的部件,每杆所需工时连火绳枪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因此生产速度非常快。

加上从徐睦河那里拿到20杆火门枪,神机兵的武器装备就算勉强解决了,差不多依旧是一半火绳枪,一半火门枪的比例,混合列装。

多余的火门枪被装备给女兵,这一次,所有医疗队女兵,不管是不是士兵,都不准离开153堡去浮来山躲避,是以人人发了一杆火门枪。

平时喜欢跟那些小姐妹嘻嘻哈哈的赵琳像是变了一个人,仗着医疗队长和15屯“妇女主任”的权威,拿根柳条把姑娘们抽的连哭带叫,硬逼着她们参加军事训练。

赵琳下手可比男人狠多了,几个月下来,医疗队的队列和射击两项成绩居然也有了很大起色。

只是那些姑娘们此时可把赵琳给恨死了。

第102章 徐世柳的江南之行

7月下旬,徐世柳乘坐属于徐世杨的一艘六百料中型福船,沿齐、苏两省海岸南下,8月初绕过崇明岛,从钱塘江入海口逆流而上,抵达杭州。

此时的杭州是南迁的大周朝廷所在地,官面上被称为临安行在。

原本杭州就有差不多30万人口,随着朝廷南迁,十几年间,临安行在人口迅速膨胀,如今人口已经超过130万,称为这个时代毫无以为的世界最大城市,没有之一。

登陆之后,徐世柳跟船队的其他管事一起,雇了两辆马车,分头行动。

船队需要把齐省那些不怎么值钱的货物卖掉,换成粮食和盐巴;徐世柳则带着父亲的书信,按地址挨个拜访徐睦河的几位师友。

马车沿着宽阔的道路直奔临安城,距离入城还有一段距离,但此时徐世柳已经完全分不出眼前这条街道到底是城内还是城外。

熙熙攘攘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楼屋,身穿绸衫,满面红光的行人,无一不显示出世间第一大城的绝世繁华。

眼前的景象,对出生在齐省西南乡下的徐世柳来说,确实非常震撼人心,然而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对现在的他来说,临安城虽好,却不是安身之所。

至少现在不是。

想要将来在这临安有一席之地,他必须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奔走、疾呼,为远在北方千里之外的兄长,争取每一分可以利用的力量。

“开始行动。”徐世柳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繁华的街景,自言自语的说:“第一个,先去拜访文相公。”

严格来说,应该是前文相公,大周主战派的精神领袖,现在虽已致仕,但对朝堂仍有一定影响力,而且文家家大业大,在江南拥有良田万顷,桑林千亩,店铺数百间,仅仅经济实力,也足以让世人侧目。

如果能够得到他的支持,不仅相当于整个大周主战派都在支持徐家,哪怕文相公手指缝里稍微漏一点钱粮,都够三哥那几百兵吃喝了。

……

8月,地里的高粱开始收割,鞑子南下的日期也已经临近了。

也许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中原地区的流民开始新一**规模流动。

从8月初三开始,定远营士兵就在西面拦截不少向齐省东部逃亡的流民,一开始只是百多人的小股,没过几天,流民就开始几百人甚至上千人的出现了。

徐世杨下令定远营暂停训练,开始武装收拢流民。

一开始的小股流民还好,基本没人敢于抵抗,徐世杨将他们分别安置在151和152两个堡子内,到八月十五,他已经收拢了男女老少上千人。

但是之后的情况就变得有些不同了,八月十六,中秋节刚过,一股总数上万人的难民大军出现在费县附近,费县的坞堡主不敢拦截,任他们继续向东前进,期间甚至有一个坞堡不小心被流民攻破。

流民所过之处,所有未收割的粮食全都被吃干摸净,连秸秆都被流民拔走,许多坞堡损失了大半年的收获,眼看着如同蝗虫一般的流民向东滚滚而去,只留下一片片光秃秃的土地,欲哭无泪。

这时,徐家家主再度召集所有坞堡主开会,商议应对流民的办法,然而徐世杨拒绝参会,他在8月22独自率领定远营对越来越庞大的流民大军发动进攻。

战斗的过程非常乏味,流民缺乏合理的组织,夜间甚至连岗哨都没有安排,乱哄哄的挤作一团,外围是体力较弱的老人和一些失去父母的半大孩子,内层则是还算强壮的部分流民。

流民团体得到的粮食,大多落入这些强壮男人的手中,外围的老弱连点汤都喝不到,愈发虚弱。

而徐世杨的定远营,在过去的一年里,吃得饱穿得暖,每隔几天就有鱼或肉下肚,身强力壮不说,营养还远比流民充足。

在各级军士官的带领下,部队采取去年对付鞑子的战术,夜袭流民大军。

定远营携带了10门木炮,用作火力支援,但实际战斗中根本没用上,选锋兵一直摸进流民营地,那些外围老弱都未能察觉,他们只是蜷缩在火堆旁,烤着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等着填一填肚子。

直到选锋兵冲到近前,挥舞刀斧开始砍杀,那些老弱流民才发出如梦初醒般的惨叫,试图向核心部分靠拢。

强壮的流民一批批被吵醒,但他们只能看到惊恐的人群汹涌而来,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搞不清楚。

有人被惊慌失措的流民踩死,更多的人随大流,一起开始逃亡。

有人大喊:“鞑子来了!快逃命啊!”

也有人喊:“土匪来啦!快逃啊!”

具体到底是谁来了,根本无人知晓,混乱中,缺乏统一指挥的流民直接炸营,彻底崩溃了。

……

徐世柳带着父亲的书信,在文家门外等了很久。

来拜访文相公的人络绎不绝,但大多像徐世柳一样被文家的管家直接挡在外面。

那管家大声宣布:“文相公观潮去了!你们过几天再来吧!别堵在门口让人心烦!”

徐世柳凑上去,悄悄给管家递了一把铜钱,没成想那老头直接叫人把他丢了出来,那些铜钱还差点砸在徐世柳的脸上。

“哪来的土老帽?”管家冷哼一声:“也不看看这是谁家!滚!”

徐世柳虽然被人丢了出来,心里确是理解这管家的做法,他觉得这样不爱财的人,才配做主战派精神领袖文相公的门下人。

反而是他自己,居然用这铜臭之物,沾污他人的高洁,实在令人羞愧。

徐世柳正要再上前解释,却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富家翁,给那管家递上一个小巧的木箱。

管家打开一条缝隙看了一眼,站在徐世柳的角度,都能看到缝隙中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这么一个箱子,少说得有一百两吧?

“大人明鉴,小的得知文相公要开书院,心中实在高兴的很。”那富家翁点头哈腰的谄笑着说:“小的福薄,不能亲耳聆听文相公授业,但小人也知道文相公这是要做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因此愿献上铜钱五千贯,绢一千匹以资助学。”

“嗯……,你想要什么?”管家把装银子的箱子递给身后的小厮,昂着脑袋问富家翁。

“只求犬子能入书院进学……。”

富家翁一躬到底。

“回家等消息去吧。”

管家瞥了目瞪口呆的徐世柳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第103章 靠人不如靠己

文家大门在徐世柳面前轰然关闭。

过了好半天,徐世柳才明白过来,那管家哪是人品高洁啊,这分明就是嫌弃自己给的钱少!

那一瞬间,这个年轻的坞堡主气的差点拔刀攻击文家大门。

可惜,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的刀留在船上,没有带来。

愤怒充满了徐世柳的大脑,他在莒州,是一县范围内最强家族的嫡系子孙,不仅可以对坞堡民生杀予夺,就算是别家的坞堡主都得看在徐家的面子上,让他三分。

再加上徐世柳确实是个读书种子,周围人都让着他、宠着他的情况下,自然养成了他骄横跋扈的性格。

如果不是徐世杨最近一年的表现太过耀眼,他本来是连这个亲哥哥都看不起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刚刚到达这江南,居然就被区区一个管家如此羞辱!

那刚刚给管家贿赂一百两银子的富家翁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铜钱,轻轻放在徐世柳手中。

“小哥儿,宰相门前七品官,你也莫要生气,这种事,经历的多了,你也就懂了。”

徐世柳紧紧握住手中的铜钱,低垂着眼帘,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沉声说道:

“我们在江北浴血奋战,一次次抵御鞑子的劫掠,一文钱都要想尽办法用在刀刃上。”

“家里这次让我来,本是希望小子把江北的情况报告给文相公,请他想办法主持北伐,解黎民与倒悬,却没成想……。”

“小哥是江北来的?”富家翁低声说道:“怪不得……。”

怪不得只拿出一把铜钱,就想请动宰相的管家给他通传。

这要是不被扔出来才是怪事。

徐世柳摇摇头,指着文家大门高声说道:“江南诸公不过尔尔!鼠辈也!我徐世柳不屑与此獠为伍!”

说完,一甩衣袖,转身就走,只留富家翁和一片正等待文家接见的小官、乡绅惊讶的目光。

……

一夜过后,定远营以一死五伤为代价,击溃上万流民大军。

死在那一夜的人少说有上千,但绝大多数其实是被流民自己踩踏致死,真正被定远营士兵杀掉的人不足三百,徐世杨当场抓住大约一千俘虏,其余全部溃逃。

回到坞堡,对俘虏略作安置,徐世杨又把所有能派出去的人全都派了出去,目的只为了多抓几个流民回来。

再过一两个月,鞑子应当就该来了,这一次,徐世杨应当是用不上这些流民。

但鞑子过后,就算他能打赢,153堡以西的一些地方,一定也会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到那时会有很多荒废的堡子和田地等着他去恢复。

十五屯系统脱产人员比例已经高的离谱了,到时候再一分散,徐世杨的劳力缺口会大的惊人,自己家族其他坞堡又指望不上,因此徐世杨必须趁这个机会,多收拢一些人口,夯实自己的根基。

既要紧抓当下,又要考虑未来,徐世杨觉得自己活的真累。

不过再累的活也要去干,这涉及到徐世杨自己的未来,和小命问题。

十五屯系统男女老幼齐上阵,在野外抓了大约两千俘虏。徐世杨立刻对他们进行甄别,其中几百妇女和青少年都被编制十人一组的小队,全部交给徐睦河带到浮来山上安置。

其余绝大多数成年男丁,暂时被分配给徐家其他堡主代管。

徐世杨明确说明,这次打退鞑子以后,他会统一跟各屯结算流民消耗掉的粮食,但所有暂时分配出去人口都得还给他。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这些人面对鞑子时的战斗力非常可疑,如果把他们编入15屯部队,看见鞑子后给他来个炸营就搞笑了。

不过,这些人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至少让他们去田里干些活还是没问题的。

9月初,15屯系统内的田地全部收割完毕,这比往年快了不少,流民俘虏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气。

有了新粮食,又节约出不少时间,徐世杨决定物尽极用,用自己手下的老民兵,加上流民青壮,加强153堡的防御工事。

他下令把周围5里内所有树木全部砍伐干净,远一点的地方也要想办法点一把火。

然后在153堡土墙前面三米外,另外修起一道胸墙。

胸墙只有一米半高,加上悬户,差不多正好遮挡一个成年壮丁,前面还挖了一道壕沟,宽三米,深一米有余。

壕沟加胸墙,这就是两米半高,鞑子从沟底向上进攻胸墙,还得攀爬,这对他们来说也算一种阻碍。

胸墙背后,徐世杨部署了大部分定远营士兵,在这里他们可以用木炮和火枪平射敌人,如果胸墙守不住,徐世杨也不用担心,他们身后就是153的夯土围墙,大家转身后退,接着防守就是了。

9月底,徐世柳从江南回来了,这次他带回一千五百多石粮食,其中有五分之三属于徐世杨,剩下是徐世柳用自己的钱购买。

徐世柳给十五屯运来一千两百石,比徐世杨应得的部分多不少,这让后者很是诧异。

徐家五郎给出的解释是,他在江南吃了文相公的闭门羹,这让他自尊心十分受伤,还有他在江南大肆宣扬徐家即将面对数万鞑子的进攻,但根本没人相信。

徐世柳认为这是他的名声还不够大的缘故,他希望这次跟徐世杨精诚合作,狠狠打疼鞑子,最好能斩个几百首级,到时候他可以把这些鞑子脑袋扔给文相公的管家,看看在文家眼里,到底是几百鞑子首级值钱,还是几百两银子值钱。

这倔小孩让徐世杨哭笑不得。

徐世柳去江南之前,徐睦河给了他一些金银,这些钱可不是给他买军粮的,那本就是让他有些余财,上下打点一番。

却没成想,徐世柳根本不理会这一套,文家管家把他扔出来之后,他直接回头把父亲给他送礼的金银全都换成粮食和盐,统统运回莒州来了。

“哥,靠人不如靠己!那文家现在根本看不起咱!”徐世柳愤愤的说:“咱们得先打出个名堂来!”

“是啊,得先打出个名堂来。”徐世杨无奈的回答:“不过你还是年轻了点,要是他们把你赶出来的时候,你直接在文家大门上写一句:‘文官贪财,武将怕死,大周所以南渡’,效果肯定很不错。”

徐世杨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说道:

“以后你还得好好学学如何装比啊。”

第104章 开始

9月底,最后的防御工程完工,徐世杨开始分流新收拢的流民。

前前后后,他一共得到大约3000人,其中绝大多数是青壮男女(流民中的老弱很难活过来),徐世杨留下500个在工作中表现最好的男丁,作为辅兵补充进153的防御系统,其他人全部暂时分流。

所有分走的流民只交给二房和三房下属的坞堡,长房一个人都没有,十五屯系统跟长房系统的分裂已经隐隐成型。

随后,在徐世杨没有参加的家族内部会议上,长房系统其他坞堡主都对他表示强烈不满,家主徐睦江甚至以他没经过家族同意就扩充坞堡为由,提出罚没151和152两个坞堡。

没有罚没153,大概是因为还需要牺牲一条尾巴,用来平息鞑子的怒火吧。

然而,二房徐睦河、三房徐睦海都拒绝处罚徐世杨。

用徐睦海的话说,家族是没同意徐世杨向西扩张,可也没说他不能扩张。

徐世杨向西恢复的两个坞堡,本来就不是徐家的地盘,这实际上也是扩大了徐家的势力范围,对家族来说有功无过。

除此之外,长房系统内的徐世松也明确表示反对处罚决议。

孤掌难鸣之下,处罚决议最终流产,但为了平息家主的怒火,家族会议也不同意徐世杨照着自己的想法胡乱分配流民。

准确的说,徐世杨那种抓住几千新劳力,却一点都不想分给别的做法不通过。

徐世杨分流到别处的流民,由三位老爷重新分配,具体的分配方法是:三位老爷拿走三分之一,其他坞堡主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一归徐世杨。

徐世柳把家族会议的决定悄悄告知徐世杨,他当时并未对亲戚们未得到本人同意就瓜分他的资产的做法多说什么,只是回信提醒徐世柳,别忘了两人的约定。

因为不断涌入的流民带来了远方的消息——鞑子来了。

10月初,金军10万抵达燕云地区,汇合这里的汉人勃极烈各部,总兵力达到15万人,随后誓师南下。

表面上,金军对外宣称此次进攻的战略目标是踏平江南,彻底灭亡大周,进而统一天下。

当然,女真人和燕云的汉人勃极烈们都没有强大的水师,对他们来说,长江是难以逾越的天险,除非大周长江水师能改换门庭,否则这个目标也只是吓唬吓唬大周朝廷而已。

女真人的真实目的,就是大规模洗劫一遍江北地区,补充巨大的劳力缺口,同时逼迫大周增加岁币而已。

既然是这个目的,金军的进攻路线就显得非常分散,为了扫到更多地区,抢掠到更多东西,一离开燕云范围,女真人就像是被捅了窝的马蜂,一下子散的到处都是。

去年大金被鞑靼人的大元一通好抢,损失惨重。顺便战争中的高压政策又引发他们内部各族奴隶联合大起义,金兵镇压起义后,凶兴大发,一口气杀了几十万人,结果今年辽中平原上的田地抛荒超过一半,整个女真大金的根基都被严重削弱。

如果不是入寇高丽多少喘了一口气,女真人连这次南下的行粮都凑不出来。

现如今的女真人饿的就像是冬天的野狼,看到什么东西都想一口咬住,嚼碎了吞下去。以往那些只要交出一定数额的贡品就会放过的坚固坞堡,今年也都打了。

抢劫到的人口和物资,一般直接派遣少数人马运往燕云一代集结(那里的汉人勃极烈有很多坚固的城堡,可以预防鞑靼人趁着女真人主力不在黑吃黑),等待大部队劫掠完毕后,全军一起回家。

女真人像是潮水一般向南蔓延,沿途扫荡每一个映入眼帘的目标,但平均下来,其实一个县也就有一两个谋克的样子。

只有进攻齐省西南的这一路略微不同。

大金国猛安海林保在出战前,贿赂了自家主子,纥石烈志宁勃极烈,请他让自己来主持这一路的劫掠。

渡过运河之后,他并未拆分部下让他们四处劫掠,而是带着自己整个猛安800人,加上非配到这一路一起行动的1000汉兵,向莒州方向前进。

海林保如今五十多岁,身体已经远远无法同年轻时相比,但性格上却显得愈发狂暴。

有些部下向他抱怨大军集中在一起,攻击目标太少,战利品不足,结果被他一顿鞭子抽的皮开肉绽,甚至几个配属在他手下的汉人谋克都被直接打死了。

死者带来的汉兵被海林保变成奴隶分给女真手下,权当是做些补偿。

结果到达莒州附近的时候,海林保所部,已经从原本的1800人缩减到不足1500人,其中400真女真兵和400各族奴隶兵都还完整,汉人仆从军却从1000人降到700左右,连跟随行动的汉人猛安都被他杀了。

除了这1500士兵之外,海林保还带着掠来的大约3000人口(包含几百原汉人仆从军),浩浩荡荡4、5千大军,看起来满吓人的。

10月下旬,海林保所部扫荡沂水县附近的几家坞堡,随后略微向南,进入莒州境内。

“前面就是那徐世杨的坞堡了吧?”

胡子辫子已经白了大半的海林保冷冷的问身前几个跪倒在地的汉人老头。

“回主子的话,再走十多里就到了。”

为首的一个汉人颤巍巍回答。

这人姓徐,是徐家第一屯的管家,伺候徐家家主已经40多年了,因此被赐姓徐,他在长房的角色跟十五屯的胡兰山相仿,以往鞑子、土匪来抢劫,也是这徐老头过来谈价钱。

这次女真人南下,徐睦江又把他派出来接洽,想要搞清楚什么价钱能让海林保放过徐家。

“那徐世杨也是你们徐家的人,对吧?”海林保冷冷的问。

“这……。”徐管家略一犹豫。

旁边一个姓范的老头立刻插话道:“主子说的对,那徐世杨就是徐家的坞堡主!他可跟我们范家没什么关系啊!”

“我问你了吗?”海林保不阴不阳的说:“谁允许你说话的?”

范老头张张嘴,剩下的话全被噎了回去。

“砍了他。”海林保挥挥手,立刻有个强壮的鞑子上前,拔刀砍在范老头的脖子上。

占据莒州县城的范家坞堡管家,连求饶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这样被杀了。

还带着惊恐的人头滚落在徐老头脚下,吓的后者涕泪横流。

第105章 背叛

“既是你们徐家的人,你怎敢到本将的军营来,你们不知道他去年杀的人是主子的亲子?”

海林保对着徐老头冷笑:

“若是想主子放过你们,倒也简单,去跟你们家主说,把那徐世杨的人头送来,之后再谈供物。”

“主子爷,那徐世杨在家中专横跋扈,我家主人实在拿他无法啊。”徐老头重重磕了个响头,哀求道:“我家主人愿将徐世杨下辖所部详细情况双手奉上,只求主子高抬贵手,饶我家一次……。”

“呵呵,有意思,你是说,你家家主管不住那个叫徐世杨的家伙?”

“是,那徐世杨天生神力,而且练兵也要有一套,家主丝毫拿不住他。”徐老头回答:“家主要各家给大金上供,他就在宗祠拔刀逼迫众人……。”

“有点意思。”海林保乐了:“这么说,这徐世杨倒是个勇士?”

“这……,确有些蛮勇……。”

“若只是有些蛮勇,怎能杀死海呼里?”海林保大声说道:“我大金最重勇士,主子我愿意给那徐世杨一个机会。”

“来人,带上这老头去找那徐世杨,告诉他,若是愿意降我大金,本将饶他不死。”

海林保瞥了一眼错愕的徐老头,笑着说:

“本将命令他为前锋,攻打这徐家其他坞堡,告诉他,所得财帛子女,他可以拿一成。”

“啊!?”徐老头惊呆了,这啥意思啊?让徐世杨投降反攻徐家坞堡?

“主子!不可啊!主子!那徐世杨……。”

“把这老头带下去!”海林保不耐烦的一挥手,两个女真兵一左一右,拖着犹在挣扎的徐老头走了。

“哼,想使断尾求生那一套?”海林保自言自语道:“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资格。”

……

鞑子果然来了。

与上次有人太过大意,被鞑子突袭破了堡不同,这次整个莒州所有家族都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

然而没有多少人有信心守住自己的家园,因为这次来的鞑子实在太多了——一个猛安的真女真,以及另外一个燕云汉人猛安。

加起来两千大军,哪一个都是精兵强将,远非坞堡民兵可比。

而且,这次鞑子的态度跟往常也有不同,以往年份,大多数坞堡只要交上足够的财帛女子等贡物,女真人也不介意放过老实本分的坞堡。

然而这次,凡是挡在金军进攻路线上的坞堡,都被毁灭了。

女真人一路走来的道路上哭声震天,无数坞堡民背着自己不多的财产,在女真和汉人仆从军的看押下踉踉跄跄跟着女真大军行进,任何人稍微跟不上队伍,就会立刻被斩杀,更多的人精疲力竭,冻饿而死。

道路两旁布满了尸体,野狗和乌鸦在女真人的队伍附近徘徊,撕咬争抢着不断增多的大餐。

这地狱一般的光景让所有暂时幸存的坞堡毛骨悚然,他们没有办法,只好一次次派遣使者,奉上更多贡物,祈求对方高抬贵手。

然而所有使者和贡物都如泥牛入海,完全换不回女真人的一丝回应。

反而是唯一没有跟鞑子联络,一心想要跟他们干一场的徐世杨,突然见到几个女真人的使者。

对方一共来了5个人,一个领头的女真武士,三个女真奴隶兵,以及徐老头。

徐世杨好笑的看着这伙人,他也没想到,人人都想巴结的鞑子,没有回应别人,偏偏来到他这纯粹敌人的地盘上来了。

这女真人莫不是一帮m?

女真武士高昂着头,用鼻孔看向徐世杨:“你就是那个杀了海呼里的徐世杨?”

居然会说汉语,真不赖。

那就省事多了。

“我是那个杀了你的徐世杨。”

徐世杨微笑着挥挥手,十几个选锋兵一拥而上,在女真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他们全都按在地上。

“你这汉狗!你想对主子我做什么!快放开我!”

徐世杨对女真武士的喝骂充耳不闻,从腰间拔出倭刀直劈下去。

鲜血喷涌而出,喝骂声哑然而止,女真武士的脑袋滚落在徐老头脚边。

徐老头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来之前已经有一个脑袋掉在他的脚边,现在又是一个。

怪不得那女真猛安看重徐世杨,他们确实是一样的狠人。

徐世杨的刀锋在无头尸体上抹了两下,然后他就那样提着寒光闪闪的倭刀,盯着徐老头看。

看得这老头直发毛。

“三……,三哥儿……。”

“管家叔叔为啥跟鞑子一起过来啊?”徐世杨微笑着问道:“难道我大伯已经投了鞑子?”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徐老头慌乱的辩解道:“俺只是来送贡物!只是送贡物而已!”

倭刀轻轻架在徐老头的肩膀上,他能清楚的看到上面还带着深红色的血迹。

老头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为啥鞑子要把你带到我这来?”徐世杨笑着问。

“这是因为……。”

“别撒谎啊,我这可还有3个鞑子没杀呢。”

徐世杨用倭刀指了指地上趴着的三个金钱鼠尾:

“把他们带到别处去,分别审问,谁说的跟别人不一样,我就杀了谁。”

几个选锋兵狞笑着把犹自挣扎不已的鞑子奴隶兵拖走了。

徐世杨并不担心他们忠贞不屈,真正的女真人倒也罢了,这些女真人手下的奴隶兵其实主要由汉人、渤海人、契丹人或高丽人组成,对金国的忠诚度十分可疑。

这也是徐世杨没有第一时间砍了他们,只杀一个带头的女真人的缘故。

“现在,告诉我实情,我大伯要你去见鞑子是为了啥?那鞑子为何又把你扔到我面前?”

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惨嚎,听起来好像是人在承受着极大痛苦,又被堵住嘴时发出的那种声音,虽然音量不大,但却显得更加渗人。

“三哥儿……”

徐睦江的管家惨叫一声,精神彻底崩溃,很快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现在轮到徐世杨目瞪口呆了。

“你是说,大伯要牺牲我,换鞑子高抬贵手?”

他不可置信的问。

“我被自家的亲戚背叛了?”

第106章 哨骑

徐世杨第一次看清了自家那帮亲戚们的下限。

那就是没有下限。

仗还没打呢,自家大伯居然已经开始跪地求饶了!他不是缩了而是跪了!他甚至还把徐世杨的兵力部署等情报都献给了鞑子!

这样的家伙居然也能当十几年的家主!

他喵的,若是我比鞑子狠,你们跪不跪舔我?

徐世杨都被这群猪队友气乐了。

“把这老头押下去,别让他死了,打完仗他还有用。”

徐世杨吩咐道:

“把这鞑子的脑袋挂起来!”

他踢了踢地上的头颅大声命令:

“准备作战!”

……

当天下午没有得到回信的鞑子开始向153堡这边前进,傍晚的时候,几个女真哨骑出现在坞墙外,他们明显看到了倒挂在墙头木杆上的首级,那脑袋下面垂着一条老鼠尾巴一样的小辫,昭示着死者的身份。

鞑子这一路行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敢于主动挑衅的坞堡,那些哨骑似乎被153堡的狂妄激怒了,十几个人就骑着马向坞墙这边直冲过来。

徐世杨站在墙头,冷冷看着鞑子的行动。

女真兵骑术娴熟,在距离坞墙只有十几步的时候,突然催动坐骑转弯,同时顺势用骑弓抛射一波轻箭上来。

哚哚哚几声脆响,锐头轻箭插在防箭悬户上,并未造成什么损失。但是新招募的流民青壮都被吓了一大跳,有人忍不住惨叫一声,转身想要逃离墙头。

“临阵脱逃者,就地处决。”徐世杨的声音如同冰块般寒冷。

立刻就有几个选锋兵冲过去,把逃兵按着跪倒在地上,李逵高举斧头斩下那人的首级,然后抓着他的发髻把脑袋提起来,高举着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

“你们都听好了,鞑子到底有多凶暴,你们比我清楚。”徐世杨对着人心浮动的流民们说道:“咱们守住坞堡,就能活下去,等鞑子退了咱给你们发白面蒸饼!要是守不住,你们谁能跑得过马?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拖个垫背的!”

话音刚落,那些鞑子又射来一阵羽箭,流民们产生阵阵骚动,但好歹这次没人逃跑了。

“堡主,这样下去不行。”解珍凑到徐世杨身边,小声说道:“这些人士气全无,根本没什么用处,还带的全军都不安生,不如让我们老选锋回击一轮,说不定能射杀几个鞑子,这样就能好办多了。”

他说的是正理,现在这些没什么训练,对15屯没有感情和信赖的流民留在堡内只能是拖后腿。

但徐世杨仍然需要这些人留在战场。毕竟是500丁壮,就算不能上场杀敌,敲敲边鼓,扔几块石头总行吧?过了这一战,他们看到定远营打败鞑子,应该就会消除对鞑子的恐惧,能够成为合格的新兵了。

只是在那之前,徐世杨需要想办法鼓舞一下士气。

至少不能让鞑子哨骑继续这么嚣张下去。

“徐大,你去准备一门木炮。”徐世杨叫来负责神机兵的徐大、徐二小声吩咐:“看到那些鞑子拐弯的地方了吗?等下次他们再射箭的时候,抓住机会来一炮。徐二去你准备火绳枪,一齐开火。”

“是!”

“遵命!”

“解珍,你带老选锋做好准备,神机兵打过后,你们负责补漏。”

“瞧好吧!”

选锋兵人数最多,但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有合适的战弓,其他人仍然使用猎弓凑合,而且大多数人的射术也不行。

徐世杨需要的是雷霆一击,直接打垮鞑子的哨骑,上去只能挠痒痒的还是别搀和了。

坞墙外面,鞑子非人的呼喝声由远及近,事实上他们现在也有些焦急,刚刚已经抛射了两轮轻箭,其中第一轮算是起到了一点作用,在坞墙下面都能听到防守者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但随后,那些汉人就稳定下来了,第二轮射击起到的效果还不如第一轮。

此时他们的马力已经消耗不少,如果第三轮还不能取得成功,就不会再有第四轮了。

这些哨骑都是真正的女真人,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汉人农民,他们认为汉人就是一群懦夫,天生应该给女真人做奴隶的。

这坞堡杀了大金的使者,还把首级挂在高处,简直就是以下犯上。如此挑衅大金,不攻破这土墙,把坞堡主细碎刮了,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可惜了,带领这些哨骑的蒲辇心想:‘看起来这坞堡主有些本事,只凭我这十几人拿不下他,最多只能扰动他的军心,要想破堡,还得等大军前来。’

“跟我来!再冲一轮!”

蒲辇还是想再试一次,大军前来,就算破了堡,分给他这种低级军官的人口财物也非常有限,如果自己能直接破堡,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他并未想到敌人会反击,因为汉人坞堡的装备通常很差,就算有几张力道不错的弓,想要射中高速奔袭的骑兵也很困难,这个女真人不相信汉人有这种能力。

狂妄和大意害死了这个蒲辇,他催动战马跑在队伍的最前方,在距离坞堡前面那座小小胸墙不足5步距离的时候,嘴里发出一声呼哨,十几个女真骑兵向左侧拉动缰绳,开始绕着坞堡奔行。

与此同时,所有哨骑都用双腿控马,人立在马镫上,双手使用骑弓娴熟的向城头抛射轻箭。

然而这拐弯的一瞬间,骑兵与前面胸墙完全平行,连人带马,其侧影使得目标极大,几乎占满了神机兵的视野。

“开火!”

随着徐大一声令下,轰的一声巨响,3斤碎石子争先恐后飞出炮膛,瞬间砸进那些鞑子骑兵中。

胸墙五步之外顿时一片人仰马翻,猝不及防之下,至少有5、6个鞑子骑兵摔下马来,其中就包括领头的蒲辇。

“开火!”

惨叫声刚刚响起,紧接着又被一阵清脆的火枪爆响盖住,三个中队的火绳枪手一起射击,40多发铅弹横扫过去,把剩下的鞑子全部撂倒。

不需要弓箭手补射,神机兵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

“去!把鞑子的脑袋都砍下来!”

徐世杨闻着硝烟的味道,心里乐开了花。

第107章 来了

选锋兵在壕沟上架起长梯,冲出胸墙,在一地死尸中挑挑拣拣,把已经死去的鞑子扒的精光,然后把脑袋全都砍下来带走。

片刻后,结果出来了,徐世杨得到了9个鞑子的首级,并且抓住三个被倒下的马匹压断腿的倒霉蛋。

除此之外还有3件锁子甲,3件皮甲,以及整整12套战弓、骑弓、马刀、盾牌等兵器。

鞑子哨骑的战马有6匹当场死亡,另有3匹虽然一时没死,但也伤的不轻,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徐世杨下令全都送到后面去,剥皮吃肉。

只有3匹战马伤的不重,修养一番估计就能再次上阵了。

这真是一次完美的开门红,己方只死了一个人,还是被徐世杨处决的胆小鬼,全歼对方12个骑兵,若是今后的战争都是这种交换比,现在徐世杨就可以出发去统一天下了。

当然,这不可能,这次胜利纯粹是沾了鞑子太过大意,以及对新式武器没什么了解的便宜,都不用等下次,明天鞑子主力过来,情况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次这样轻松。

不过徐世杨能想到这一层,底层士兵却是未必,何况还有那500流民丁壮,他歪歪头,看了看四周。

定远营士兵虽然也惊讶于眼前轻而易举的胜利,但毕竟经历过过去一年的几次胜仗,情况还算好一些。

那些留在153的新来流民,则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惊呆了,在他们的印象中,鞑子始终是无敌的,甚至有传言说女真人铜筋铁骨,刀枪不入,一个能打一百个汉人。

结果一眨眼,十几个鞑子就倒在地上死了,更夸张的是,自己这边似乎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这真的是鞑子吗?

还是说,鞑子本来就没传言中那么厉害?

那自己还怕卵啊!

几个聪明一点的,隐隐意识到,鞑子或许还是那么厉害,只是眼前这些自称定远营的兵将,可能更厉害一些!

特别是那种打起来像是响雷一样的兵器,莫不是神仙赐予的神兵利器吧?

“看到了没有?”徐世杨用倭刀指着脚边一堆血肉模糊的首级大声喊道:“没见过的都来看看,这就是鞑子!”

“爷爷杀他们就像是杀一群野狗!你们还怕个卵子?”

“老子告诉你们,越怕死的人越容易死!越胆大敢战的人越容易活下来!”

“把这些脑袋也都给老子挂起来!”

徐世杨手中的刀向坞墙外猛的一记虚砍,在全堡2000多守卫的注视下,朗声宣布:

“我要把所有鞑子的脑袋都挂在这墙上!”

……

第二天清晨,留守坞堡的少数青壮年妇女开始给全军做饭。

赵珊挺着大肚子,带领一帮女子给每个人发了禽蛋和肉粥。这精致的食物驱散了士兵身上的寒气,让他们变得活跃起来。

徐世杨自己只吃了肉粥,把煮鸭蛋塞给赵珊。

“你多吃点,这玩意对孩子有好处。”

“是。”赵珊温温柔柔的答应了。

倒是站在一旁的赵琳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心疼自己的女人?”

坞墙上已经竖起十几根长木杆,每一根顶端都挂着一个鞑子首级,那面目狰狞的脑袋让赵珊十分恶心,脸色变得很苍白。

徐世杨也知道,现在让赵珊看到这血粼粼的场面,对她的身体很不好,但没办法,他必须让赵珊露一次面,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徐世杨的家眷就在这里,他不会抛弃任何人。

当然,一次也就够了。

徐世杨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上前轻轻抱住赵珊。

片刻后,他说道:“以后不用来送饭了,你给我纳几双新布鞋吧,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我得有新鞋穿。”

“好。”赵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转红。

“去吧,这边很快就能完事。”

“略……。”

临走的时候,赵琳回过头吐吐舌头,来给徐世杨做了个鬼脸:

“大白天的,真不要脸!”

“我们这是夫妻恩爱!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快滚!”

“堡主!鞑子大队来了!”城下胸墙那边,传来徐二的示警声。

徐世杨立刻转身,朝西面看去。

还没走远的赵琳也不管不顾,尽力挤了过来。

远方,几道黑色的烟柱清晰可见,那是鞑子昨夜攻破了更西面的几家坞堡,正在放火焚烧带不走的东西。

一切就如同去年这时,徐世杨在151堡看到的景象一样。

“希望今年的结果也同去年一样美好。”

徐世杨小声念叨一句。

随后他就看到一排人影出现在视线尽头。

片刻后,那些人影越走越近,就像是一片黑色的潮水,晃动着漫过大地,向153堡的坞墙涌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汉人仆从军,基本以步卒为主,但刀枪剑戟齐全,装备还算精良。

随后跟着的是400精锐的女真战士,他们全都骑在马上,穿着耀眼的铠甲,冰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坞墙,即使隔着这么远,仍然能够让人感到凶残的野兽气息。

骑兵后面是黑压压一片涌动的人头,那是被鞑子掠走的汉人农民,足足有3千多人,或推着小车,或担着担子,帮自己的仇人背负着抢来的财货(这些财货很可能原本就属于农民自己),哭哭啼啼跟着强盗们一起前行。

走在最后面的是400鞑子奴隶兵,带着简单的腰刀,手拿着木棍,替他们的主子看押跟他们一样的可怜人。

“400真女真,400奴隶兵,还有不到1000汉奸兵,比以前设想的一个猛安略多一些。”

徐世杨小声自言自语道:

“不过没关系,汉奸兵被欺压的厉害,战斗力并不强,真正危险的只有400真女真而已。”

“不要小看汉奸兵,我看史书,以往鞑子肆虐,总是以汉奸兵为前锋。”赵琳揪着小脸,严肃认真的警告道:“他们为了向主子邀功,对我们总是最狠的。”

“是吗?你真有见识。”

徐世杨笑道:

“不过你现在的任务是跟医疗队的战士们在一起,等待命令,这边没你的事,别瞎搀和。”

赵琳呆立一下,然后气呼呼的走了。

徐世杨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这小丫头,十分好强,也很聪明,说不定以后真能成为女将军什么的。

当然,前提条件是,这次必须打赢。

第108章 坞堡血战1

大金国猛安主海林保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坞堡。

跟之前他攻破过无数个的那种坞堡一样,夯土围墙又高又厚,上面还架着放箭用的悬户。

与之前不同的是,眼前这个坞堡的守卫者明显具备更强的战斗意志。

这一点,只要看看挂在墙头木杆上那一连串人头就能明白一二了。

“那徐世杨外号是‘莒州雏虎’?看起来没叫错。”

海林保冷笑着说:

“已经十几年没见到敢于如此挑衅我大金的汉狗了吧?”

“主子!”一个愤怒的女真谋克驱马靠近海林保,大声请战:“请主子允许奴才为先锋,破了这坞堡,把坞堡主抓来细细刮了,给死去的勇士报仇!”

“不!”海林保摇头否决了属下的请求,冷笑着说道:“咱们一过运河,到处都有传言,说是这徐世杨去年杀我孩儿。之后又有徐家人来,想要牺牲他一人,求我放过其他家,你当这是为啥?”

“呃……。”

“呵呵,那徐世杨骄横跋扈大概是真的。”不等手下回答,海林保就自己给出答案:“可他不是大意才把消息透露出去!那徐世杨在等我们来!”

“昨日十几个哨骑,一个都没回来,大概就是那徐家老头所说的火器的威力?这大概也是那徐世杨敢引我来次决战的凭依!”

海林保得意的用马鞭指向坞墙,大声说道:

“此堡必克,否则坠我大金威名!但我大金勇士却不可多伤!让那些新抓来的汉狗走在前面!死了的就填进那道沟里!”

片刻后,大约两百奴隶兵抽出腰刀,逼迫新抓来的汉人向坞墙走去,他们全都没有武器,只是背着一些土袋,准备用来填平壕沟和坞墙。

被掠汉人中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任何落在后面的人都会被当场斩杀,没有人手下留情,因为后面还跟着两百汉奸兵和两百真女真,他们同样不会对前面的人手软。

徐世杨在墙头,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

他来到这个世界几年,类似的人间惨事已经见过不少次了,以前还没从二屯出来的时候,就见过土匪驱民攻堡,但每次见到有人用这种贱招,他还是感到十分愤怒。

“早知道就把给去年给长房的那几个鞑子俘虏要回来了。”

徐世杨冷冷的说:

“嗯,要回来也没用,那些早就看不出是不是鞑子了。”

“只能用昨天新抓的那几个,就是可惜太少了,只有三个。”

解珍跑过来,低声说道:“堡主,开火吧!得把这些人驱散!”

“不着急,离得近了再说。”

徐世杨回答:

“把昨天抓住的那三个鞑子,扒光了倒吊在墙上。”

互相伤害!谁怕谁啊!

远处,海林保双眼瞳孔猛的一缩,他惊讶的看到坞墙上突然出现了三个倒挂的人,那三个家伙全都一丝不挂,身上布满了伤痕,全都像是从血海里刚捞出来一样,脑袋下面还垂着小辫,显然是昨天失陷敌手的哨骑。

女真军队一阵骚动,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海林保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这简直是当面打脸。

大金这十年来,何时受到过汉人如此侮辱?要是这一幕传到纥石烈志宁的耳朵里,挨一顿罚都是轻的。

“进攻!破开此坞堡,鸡犬不留!”

一阵雄浑的牛角号声响起,走在最后的女真兵发出阵阵非人的嚎叫声,挥舞大刀开始加速。

落在后面的几个汉奸兵没来得及躲闪,立刻身首异处。

其他人一看事情不妙,也尖叫着向前快速奔跑,随后是女真奴隶兵,以及最前面新抓来的汉人。

金军就像是海浪一般,后面推着前面,凶猛的向胸墙方向拍打过来。

距离迅速接近到50步,前面的敌军仍在靠近,最后方的真女真纷纷停住脚步,熟练地抽出轻箭搭在战弓上。

随后又是一阵牛角号声,真女真阵列中响起一片蜂群起飞般的声响:

嗡!

数百只轻箭腾空而起,直扑坞堡墙顶。

随后又是第二轮、第三轮,200真女真士兵用差不多的频率向土墙抛射轻箭,压制抵抗力量。

墙头传来密集的哚哚声,偶尔还掺杂几声惨叫,显然防箭的悬户也不是百分之百可靠。

女真弓手很快射出10轮,把整个坞墙顶端射的如同刺猬一般,连那三个倒吊着的倒霉蛋都死透了。不过直到此时,防守者都未进行还击,仿佛仅仅凭射箭,就已经把他们都杀光了一般。

远远看着战场的海林保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射几箭就能获胜,昨天那些哨骑死得未免太冤枉了。

果然,背着土袋的人群靠近到壕沟边缘的时候,前方传来一阵清脆的喇叭号响。

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胸墙上,10门木炮一齐开火,音波如同滚滚响雷迅速压过整个女真军队的前锋,被驱赶在前的民壮成片的倒下,瞬间就被削弱了两层,无数人惨叫着在地上打滚,血腥味混合着刺鼻的硝烟,在这小小的战场上蔓延。

随后是五个中队下属的150名火枪手,由于鞑子上来就主攻坞堡西侧,徐世杨也不客气,把所有新军全都安排在这里——他具备内线机动优势,如果敌人转而攻击其他坞墙,新军走内坞墙,一准比敌人先到,因此具备很好的地理优势。

火绳枪手和火门枪手同时射击,战前已经装填好的火枪发火率达到接近训练场程度的9成,130多枚铅弹横扫出去,把在硝烟中茫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民壮又削倒一排,几个射箭技术不错的选锋兵还射来几只重箭凑热闹。

随后,那些被鞑子驱赶在前的民壮就彻底奔溃了。

汹涌的人群惨叫着向后奔逃,瞬间淹没了同样不知所措的女真奴隶兵。

“出击!”解珍大喊一声:“杀鞑子!”

利用敌人对火器的不熟悉,发起雷霆一击,削弱震慑敌人,然后迅速出动,逆推敌军前锋反卷主力,这是定远营的拿手好戏。

之前他们就曾经用这一招,以一百人战胜了数千倭寇,现在他们自然还想抓住机会,重演那次辉煌的胜利。

定远营的士兵们齐声呐喊,在胸墙顶端和壕沟之上,架起十多张长梯,随后,解珍解宝带头,近战选锋兵率先冲出胸墙对鞑子发起反击。

第109章 坞堡血战2

“不要冲出去太远!”

徐世杨站在坞墙顶上,冲着反击出去的选锋兵大喊。

然而他有些怀疑解珍解宝他们能不能听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

“徐大徐二!做好准备!接应他们回来!”

“是!”

前方,崩溃的敌军被冲出去的200选锋不断驱赶追杀,几乎瞬间就卷过后面督战的鞑子奴隶兵,带着他们向更靠后的汉奸兵冲去。

这些汉军军阀们都很清楚,自己身后的鞑子可不会对崩溃的队伍手下留情,而且他们跟着鞑子征战,对付汹涌而来的流民也有一些经验。

几个负责指挥的汉军谋克一声令下,前排刀盾兵略微侧身,肩膀并着肩膀,双手持盾挡在身前,组成一个坚固的乌龟阵。

后排长枪兵将手中长枪举起,架在前面刀盾兵肩膀上,给乌龟壳又加上无数锋利的尖刺。

几个汉人谋克提着大刀,在阵线后面来回走动,同时疯狂嚎叫着:“不准后退一步!谁后退就斩了谁!”

轰的一声,精神崩溃的奴隶们一头撞在盾阵上,把汉奸军的阵线撞得连连后退,前排躲闪不及的人几乎全部被长枪刺死,后排的人只顾拥挤向前,试图找到一条逃生的路。

汉人谋克们并未真的斩杀连连后退的手下,因为现在他们的阵线仍未断裂,双方仍在僵持。

这种僵持对谋克们有利,溃兵最可怕的就是那股不顾一切逃生的劲头,只要顶住一会儿,让他们的理智稍微恢复一点,奴隶就依然只是奴隶。

后方,解珍解宝带着选锋兵杀的兴起,不管是鞑子新抓的手无寸铁的坞堡民,还是至少有一柄腰刀的奴隶兵,根本就没有一个回头抵抗的。

这种战斗场面,跟之前打倭寇时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甚至让几个冲出去的低级军官误以为胜利已经到手了。

就在这时,后方土墙上突然响起激烈的敲锣声,解珍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那是徐世杨命令退兵的信号。

“哥,怎么回事?”解宝跑来问道:“我这杀的正过瘾呢!”

解珍张张嘴,刚要说话,前面就有人替他回答了。

呜的一声,一阵箭雨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把溃逃的奴隶兵和追击的选锋全都盖在下面,无数人惨叫着摔倒在地,原本气势汹汹的溃兵潮为之一滞。

前方传来真女真兵恶狠狠的怒吼:“冲过去!后退者死!”

随后,两百女真兵手持长盾,从后方撞开汉奸兵的阵列,挥舞大刀长斧直接杀入溃兵中。

制作精良的重型冷兵器带起蓬蓬血雨,人头和各种肢体胡乱飞舞,濒死的惨叫声和鞑子野兽般的嚎叫声不绝于耳,奴隶们重新回忆起女真人的残暴,有人发一声喊,不管不顾转头重新冲向选锋兵,更多的人开始向两旁避让,试图躲开前后两股凶残的杀神。

解珍只觉得眼前突然一开,溃逃的人群瞬间星散不少,然后一排长盾径直撞开躲闪不及的人,向自己猛冲过来!

“不好!”解珍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快逃!”

话音未落,女真军就直接冲入后方追击的选锋兵中!

正追杀的起劲,完全猝不及防的选锋兵被撞倒一片,原本就没有什么阵型的定远营瞬间落入下风,前排持盾的女真兵继续突击,后排跟进的敌兵,开始挥舞手中兵器,娴熟的收割地上的人命。

解珍解宝兄弟顶住了鞑子的第一波冲击,两人身上的装备与鞑子几乎完全一样,连锁子甲都是去年的战利品,再加上两人都是老猎户,常年有肉食补充,身强力壮,没有一下子就被撞倒失去战斗力。

但是他们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周围几乎所有选锋都被打崩了,兄弟俩感觉身边都是敌人,完全找不到帮手,女真人的锋刃就在耳边划过,他们一手持盾,一手持钢叉,苦苦支撑。

身后的坞墙上,刺耳的锣声仍在拼命敲响,期间解珍绝望的听到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都不用猜,那肯定是鞑子骑兵正在绕向两翼,准备包抄他们的后路。

“解宝!今天咱们兄弟要交代在这了!”

“那就拉两个垫背的!”

解宝狂性大发,不退反进,左手用盾牌荡开一个鞑子的大刀,右手钢叉像是大棒一般直接砸在那个鞑子的脑袋上,鞑子像是面条一样瘫软下去。

年轻的选锋兵副队长前进一步,重重一脚踏在鞑子的脸上上,他感受着脚底骨骼碎裂的感觉,心中毫无畏惧,面对眼前数百鞑子疯狂嘶吼:“来呀!爷爷就在这!来杀你爷爷啊!”

“嚎什么嚎!”

徐世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快回去!”

刚才,站在墙头纵览全局的徐世杨比所有人更早意识到情况妙,看到远方汉奸军挡住溃兵,没有被溃兵席卷的时候,他就知道不能再追下去了。

但是解珍解宝杀的兴起,听到鸣金声后居然没有立刻率队撤退!

徐世杨没办法,只好命令墙头信号兵继续拼命敲锣,催促选锋撤退,他自己下墙,率领已经准备好的锐士和神机出击,为选锋兵断后。

这个行动最终救了解珍解宝的命,锐士兵刚刚在壕沟前排出两道长矛阵列,左右一边一个,护住选锋兵的退路,海林保亲帅的鞑子骑兵就呼啸而来,面对坚定不移的长枪阵,鞑子的马不自觉的调转方向,开始沿着枪阵边缘奔跑。

坐骑转向过程中,鞑子骑兵熟练的甩出一波飞斧和标枪,打倒十余个锐士,站在后排的神机兵立刻还击,火枪轰鸣中,同样有十几个鞑子跌下马来。

两个小方阵中央,徐世杨亲自率领50个单独编组的选锋和锐士支援解珍解宝。

他狠下心来,一连砍死两个逃兵,这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阵线。

士兵们退到壕沟边上,开始通过长梯向己方阵地撤退,没有阵型就没有战斗力的神机兵先走,然后是锐士,再然后是选锋。

徐世杨、解珍、解宝和大约二十个选锋兵站成一排断后,坞墙上,数百能射箭的民兵拼命向下抛射制造粗糙的羽箭,为他们提供一些掩护。

眼看即将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鞑子们愈发疯狂,他们无视头顶民兵射来的箭支,潮水一般冲击最后一道防线。

直到重新退回胸墙的神机兵用一轮夹杂着木炮轰鸣的齐射揍倒数十人,才把他们赶开一段。

第110章 伤亡

趁着鞑子被火力逼退的短暂空隙,断后的选锋兵迅速通过长梯返回己方阵地。

女真人不甘心就此结束战斗,他们站在20步外用重箭平射,最后7个选锋兵没来的及撤回,牺牲在壕沟边和长梯上。

徐世杨肩膀后面也挨了一记重箭,好在他穿着制作精良的札甲,箭簇击穿甲叶后,能量耗尽,入肉不深。不过钻心的疼痛依旧阵阵传来,他感觉自己的左臂已经举不起来了。

短短的距离一跃而过,对面伸出7、8只手扶住徐世杨,他把他们全都推开,焦急的大声命令:“把梯子撤回来!”

最后一个撤回的选锋兵背后,十几个凶猛的鞑子嚎叫着窜上长梯,试图顺着这个通道直接杀入胸墙,锐士兵一阵攒刺,干掉其中一半,其他人一起用力,把长梯抽调。

几个鞑子站立不稳,掉落在壕沟里,随后神机兵又是一轮齐射,两门木炮和上百杆火枪横扫过去,站在壕沟边缘的鞑子齐齐倒下一片。

女真人背后终于也响起允许撤退的鸣金声,军纪森严的金兵不再纠缠,迅速退出百步之外。

双方的第一次交手,就这样结束了。

……

海林保穿着耀眼的亮银色札甲,骑在高大的战马上,神情严肃的看着远方的胸墙。

第一次战斗的结果还未统计出来,不过根据他自己的估计,新抓的奴隶死了差不多500,趁着混乱逃散的估计也差不多有好几百;被反卷的200奴隶兵也等于全死了——因为他们被溃兵裹挟,冲击己方阵列,按大金军纪,理应全部斩首。

女真本部的人口很少,以少民凌大族,要维持他们的统治,严酷的高压政策是免不了的。海林保虽然可惜这么多劳力,但他也不敢开这么个口子,因此只能把溃逃的奴隶兵全部处决。

这些都还好说,破开这坞堡,再抓回来补足数额就是了。

最让海林保感到丧气的,是一轮战斗过后,真女真也损失超过50人,这就不是那么容易补充的损失了。

海林保冷冷的看着对面那些可恶的汉狗,用抓钩伸进壕沟底部,把尸体一具具捞回去。

凡是女真人,就扒光衣甲,一刀枭首,脑袋同样倒挂在木杆上。几个暂时未死的伤兵,整个人都挂在坞墙上,如同一面人肉盾牌,伤兵们凄厉的惨叫着,那叫声让杀人如麻的海林保都觉得十分渗人。

“主子。”一个谋克凑到他的身边,沮丧的小声说道:“咱们折了55个人,加上之前的哨骑……。”

在一个坞堡前损失67个甲兵,就算之后他一个人不死,这成绩拿给纥石烈志宁看,也够他海林保喝一壶的。

真女真兵想要得到补充,只能等孩子慢慢长大,或者从更北方的野人女真那里慢慢抓,慢慢转化。

纥石烈志宁又不姓完颜,本来就是勃极烈中的二等公民,补充一项比别人困难,损失这么多人,海林保根本没法给他交代。

实际上,这个谋克的意思也很明显了,看这样子,若是非要打下眼前这个坞堡,不死人是根本不可能的,损失越大,就越没法跟自家勃极烈交代,按道理,现在应该放弃,转头去攻击好对付的坞堡,多抢些人口财物才是正经。

但是,海林保不甘心啊!

若是现在绕行,那狂妄的坞堡主就算赢了!他杀了自己的儿子!他一遍遍侮辱大金的勇士!他主动挑衅大金大军!

看看挂在坞墙上的那些伤兵吧!如果这就放弃,下面那些谋克倒是容易说话了,他海林保就成了损兵折将但一无所获的罪人!

女真猛安猛的回头,马鞭重重抽向那个暗示要退兵谋克,打得他浑身一颤。

“没破开这坞堡之前,任何人敢提撤军,斩!”

海林保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即使知道眼前的赌桌是陷阱,也不管不顾,打算把一切都投入进去,妄想翻本。

当然,毕竟是身经百战,海林保也不至于就这样一头撞到坞墙上去。

“把汉人谋克顶上去!给他们一天时间制作盾车!告诉他们,不破开坞墙,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

此时,徐世杨的脸色也没比海林保好到哪里去。

不,实际上因为受了伤,他的脸色比对方还要苍白一点。

两个医疗兵上前剪掉箭杆,帮他脱掉铠甲,解珍解宝负责按住他的肩膀,赵琳猛的一下用钳子把鞑子的箭簇从徐世杨的肩膀上拽了出来。

徐世杨一声闷哼,这小丫头片子,真的是个女孩吗?咋一点都不温柔?

上完药,包扎好伤口,徐世杨才冷汗淋漓的开口说话:“伤亡情况如何?”

“选锋兵阵亡55人,受伤31人;锐士兵阵亡9人,受伤7人;神机兵阵亡1人,受伤3人。”解珍小声说道:“堡主,俺对不起您……。”

“这时候说着p话有啥用?”徐世杨打断他的自责:“有空的时候好好想想,这次出击哪里做错了,下次改正就是。”

实际上,徐世杨也没想到,一帮汉奸兵就能逆流挡住崩溃的几千人,没有被裹挟进去。

他本来还以为,溃军至少能牵制住更后面的鞑子步队呢,这样他就可以专心对付鞑子的骑兵了。

可惜,汉奸兵的出色表现,给了鞑子发挥的空间,如果不是选锋兵离胸墙还不算远,解珍解宝他们就回不来了。

“我之前把那些汉人谋克当鱼腩的想法,是错误的。”徐世杨咬牙切齿的说道:“咱们得提防这点!对面鞑子不是只有400真女真,那近千汉奸也是威胁!”

“那可咋办?”解宝问道:“徐二刚才去统计过了,咱们火药用掉两成,这次没能趁机打垮鞑子,下次他们再上,消耗必然更大。就算用抓钩捞些铠甲兵仗,也于事无补啊。”

“要不要发信号?”徐二建议道:“五少爷应该就在左近,请他来帮忙,咱们两家一起攻打,当是能逐退鞑子。”

“信号得发。”徐世杨回答:“但不是叫他现在就来,提醒他做好准备就行。”

“我早就说过了,我的目的不是逐退鞑子就完事,我要歼灭他们!现在鞑子骑兵未损,就算五哥儿带兵前来,鞑子骑上马也就跑了,他们熟悉了我们的火器,下次再来,咱们就又少一个撒手锏。”

“火药只是消耗两成,咱们还有底牌,你们不必过于着急!这一仗,还有的打呢!”

第111章 间歇

当天夜间,153堡每隔一个时辰,就向天空发射一枚黄色信号弹,一共打出去3颗。

这种信号弹其实就是大号烟花,火药武器的副产品而已。

战前徐世杨跟徐世柳约定,黄色信号弹是战争顺利进行,他只需做好出击准备即可。

红色信号弹是情况危机,徐世柳应当迅速出击,支援徐世杨。

连续发射多发红色信号弹,是战况万分危险,153堡坞墙已经失守,这个时候,徐世柳就不用再把自己填进去了,他应该率队立刻上浮来山,躲避鞑子的锋芒。

这天没有月光,地面上更没有后世的各种光污染,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半空中尖叫闪烁的信号弹,即使隔着很远也能清楚的看到。

……

海林保站在自己的帐篷外,看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信号,面无表情。

谋克蒲鲁浑凑过来,低声说道:“主子,一定是汉狗在外面有援军。”

“野战咱大金勇士可不怕这些汉狗。”海林保冷笑一声说道:“你带两百人,去东面埋伏,若是有援军过来,就杀光他们。”

“遮。”

……

东方数里外的一座小山包上,一个在这里等了很久的民兵队长对属下说道:“告诉堡主,黄色信号弹,三少爷还在跟鞑子干着呢!”

很快一个能夜行的民兵骑上驽马,顺着已经走过无数次,十分熟悉的道路,向十四屯奔去。

一个时辰以后,一夜未睡的徐世柳在十四屯的坞墙上得到了这个消息。

“五郎,您去睡一会吧。”被徐世杨派来辅助徐世柳纠集援军的公孙胜胸有成竹的微笑着说:“您应该信任三郎,这仗还有得打呢,咱们明天还得继续去组织援军。”

“是啊……,还有得打呢。”徐世柳无意识的重复着。

现在他已经凑出大约1000民兵,但基本都是来自徐家二房下属的坞堡,其他家族,不,就连本家的其他坞堡都没出人。

如果徐世杨能够坚持更长时间,让别人看到胜利的希望,徐世柳应该就能凑齐更多部队。

可是,徐世柳总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真的是一家人吗?连齐心抗敌都做不到?

……

关注153屯战场的,远远不止徐世柳一个人。

到了天亮的时候,徐家长房、二房、三房的全部坞堡主差不多都得到消息了——估计莒州的范家也差不多,日照的几家坞堡主还得再等等,但通传的信使应该也在路上了。

“还真让三哥儿挡住了。”

家主徐睦江看着西面战场的方向,冷冷的说道:

“如果不是如此跋扈,他本来应该成为大哥儿你的左膀右臂。”

“父亲!现在也还来得及!”徐世松赶紧说道:“咱们长房再凑两千壮丁,那鞑子未必就能胜了!”

“大哥,那大金兵是骑兵!你以为都跟上岸的倭寇一样好对付?”世字辈老二徐世柏对徐睦江说道:“父亲,老三这次必死无疑,咱们还是得早作打算为妙!”

“你这个混蛋!”徐世松怒道:“你在咒你的弟弟!”

“二哥儿此言正合我意。”

“父亲!”

“安心等着看吧!”徐睦江捋这下巴上的胡须,得意洋洋的说:“你们二叔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他那两个好儿子都鼓动要打,最后肯定要把二房全赔进去!咱们长房不能跟着他们胡闹!”

“命令各家严守堡门,为父要的贡物都准备好!二房几千壮丁,大金就算胜了,也该力竭了,咱们献上贡物,大金一定不会继续攻击,咱们这一关就算过去了。”

……

第二天,鞑子消停了不少,只是他们一大清早就把几十个昨天被裹挟溃逃的奴隶兵全部斩首,血粼粼的脑袋堆了一堆,算是重整了军纪。

随后,鞑子们强迫剩下的奴隶,围着153屯扎营,东南西北四面都有几十个真女真驻守,摆出一副长久围困的架势。

徐世杨倒是不怕对方长久围困,鞑子入关是来抢劫的,占不到便宜应该立刻放弃。

对面那个猛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围困的决定,到时候女真主力出关,难道他敢一个人留在这里继续跟徐世杨倔下去?

比较可虑的是,对面的汉奸军,以及大约一半的真女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整天都没有见到踪影。

如果他们去攻打其他坞堡,很难说会不会造成重大损失。

151和152倒是好说,这两个堡子现在已经坚壁清野,一个人一粒粮食都找不到了,但徐世柳的14屯离这里也不算远,猝不及防之下若是有个闪失,那自己老爹非得跟他翻脸不成。

好在,这种担心也就持续了一天。

第三天,鞑子再次集结,攻击重点还是正西——他们能战的士兵也不多,无法四面围攻。

徐世杨仔细数了数,排在最前面的是一排盾车,大约30辆左右,后面是推着盾车的奴隶,大约有500人,他们仍然没有任何武器,主要目的还是填充壕沟。

然后是督战的100奴隶兵。

人数比上次攻击少了不少,看起来是为了防止奴隶再被轻易打崩,形成溃军冲击本阵。

再后面是500汉奸军,真女真依旧排在最后,有大约300上下的样子。

与上次略微不同的,是鞑子推出来不少盾车,徐世杨不清楚这玩意的规格,不过想来防御木炮的霰弹应该是没问题的。

另外,坞堡东面也有500左右新抓来的奴隶,100奴隶兵,200多汉奸兵和几十个真女真集结,只是这边没有盾车,想来应该是一只牵制力量。

鞑子准备攻势的时候,徐世杨也在做着迎战的准备。

早晨,153堡杀了两口大肥猪,所有人都美美的大吃一顿,就连那些被鞑子吓坏了的流民,也拜倒在肥肉的香气之下。

现在他们也想开了,鞑子想破堡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否则坞墙上哪会挂起这许多首级?不如趁此机会大吃一顿,需要的时候出把力气,说不定这次真能打退鞑子,自己也就不用死了。

早饭过后,徐世杨叫来定远营的主要军官,开始分配任务。

第112章 坞堡血战3

“解珍,你带定远营第三中队,以及300民兵防守东侧。”

“是,堡主。”

“记住,可以出击,但不要走的太远。”

“放心吧,堡主,俺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其他人还是跟我一起防守西面,准备好震天雷和大炮。”徐世杨说道:“装霰弹的木炮不准对盾车射击,不要浪费火力。先用马克二型试一下。”

“是!”众人齐齐应道。

这时,外面传来低沉的牛角号声,鞑子的进攻开始了。

“都去准备吧!”徐世杨大声说道:“鞑子永远别想攻破咱这坞堡!”

……

金军营地距离153堡的壕沟有大约1里半左右的距离,即使对行动缓慢的盾车,这点距离也是顷刻可至。

徐世杨依旧来到第一线胸墙附近,站在他的位置上向外望去,三十辆庞大的盾车缓缓靠近,气势上似乎还不错,对普通士兵来说可能是个压力。

只是作为穿越者,徐世杨对飞奔的车流都视若无睹,眼前这些迟缓的盾车更是不算什么。

“稳住!”徐世杨大叫着:“大木炮做好准备!两门对准一辆!听我命令!”

徐世杨手中一共有20门马克二型木炮,若是每两炮能摧毁一辆盾车,鞑子就得折损三分之一的盾车。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就算做不到,徐世杨还有别的底牌。

盾车迅速接近到距离胸墙只有50步远的位置,徐世杨右手持倭刀,高高举起。

所有人都神情紧张的看向敌人。

30步,这个距离对于一门炮来说,已经相当于直接顶在对手脑门上了。

徐世杨猛的一挥手,胸墙上十门装填实心弹的木炮同时开火。

轰轰轰!

十枚3斤重的圆形石弹飞出炮膛,即使距离如此之近,仍有三枚炮弹打偏,从盾车头顶飞了过去,其中一枚正好落在后方汉奸军的阵列中,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碎裂声中,两个敌兵筋骨尽断,一声不吭瘫在地上,另外有两人被波及,一个失去了半边肩膀,一个大腿被打断。

另有3枚炮弹在地上弹了一下,其中两枚直接命中盾车,两辆被击中的盾车都停了下来,盾车表面并未被摧毁,石弹直接被撞碎在厚厚的挡板上,但挡板背后也被轰出无数如刀子般锋利的碎木渣,横扫推着盾车前进的奴隶。

没有盔甲的奴隶和奴隶兵被成片割倒,盾车后面几乎无人幸存。

一枚炮弹从两辆盾车之间的空隙中飞了过去,揍飞了一个不小心暴露出来的奴隶兵的脑袋,然后径直钻进后方汉奸兵的阵列中,瞬间那里又被开出一道血胡同。

最后四枚炮弹全都直接命中,其中一辆盾车被命中三次,直接散了架,后面的奴隶兵全部被木石碎片扫倒,无一幸免。

另外一辆盾车被击穿,坚硬的花岗岩炮弹在护盾上开出一个通透的大洞,那辆盾车也停下不动了,徐世杨并未发现有幸存者从后面出来。

此时,凄厉的惨叫声才传到徐世杨的耳朵里,无数垂死挣扎的人体在地上翻滚扭动,鲜血染红了大地。

10炮干掉4辆盾车,比想象中的成绩稍微差一点,倒也可以接受。

一轮过后,神机兵迅速在几个辅兵的配合下把用绳索固定在胸墙上的木炮解下来,扔到一边。

这些木炮到处都在冒烟,一些地方甚至烧的焦黑,绝对没人敢再装填一次,现在已经完全没用了。

下一组炮手立刻把另外十门木炮捆绑在胸墙的固定位置,装填好的木炮总体重量也不过20公斤左右,一个炮兵加两个辅助的民兵就能轻松操作,仅仅几分钟后,发射准备已经完成。

“开火!”

徐世杨的命令再次传来。

随后,十门马克二型木炮对准已经接近到不足十步的盾车开火,这一次,2辆盾车被摧毁,3辆被击穿,还有2辆被打得停了下来,推着盾车的奴隶们上万惨重,精神再一次崩溃,一些人不管不顾向后逃去,被跟进的汉奸兵斩杀。

一些聪明一点的,干脆向两侧逃跑,金兵也没有时间追杀,这让他们中很多人逃得性命。

现在轮到没能逃走的奴隶兵和被真女真逼迫上前的汉奸兵了。他们一起嚎叫着,推动剩下的20辆盾车,走过最后几步,把盾车直接推进壕沟里!

现在,鞑子跟徐世杨之间已经只剩一道低矮的胸墙了。

不过,汉奸兵也失去了盾车的掩护,胸墙后面的神机兵和站在坞墙上的民兵同时对敌人开火,汉人谋克缺少盔甲掩护,即使软弓骨箭,从高处射下来,也能形成致命杀伤。

所有人都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到来了,没有人敢于留手,民兵们都在以最快速度向下方射击,顷刻间就把暴露出来的汉谋克射的鸡飞狗跳。

更危险的当然是神机兵手中的火枪,即使制作精良的盔甲,都无法在这个距离上挡住火枪射击,更别说只有一件布衣服的汉谋克,凡是被子弹击中者,全都没有幸存的可能。

汉奸兵瞬间伤亡近百,已经死去和将要死去的尸体铺满了壕沟前的地面,还有很多人趴在壕沟中的盾车上,给后续的鞑子形成一道可以借助的斜坡。

“杀!”

一声慑人的吼声突然响起,上百女真兵小跑着撞开前面的汉奸,踩着盾车和尸体直接往胸墙上跳!

不等徐世杨的命令,锐士兵们齐齐向前,密密麻麻数百根矛尖在胸墙上吞吐,站立不稳的金兵又都被顶了回去,趁他们冲锋势头被阻止的机会,装填完毕的火绳枪手抢先开火。

硝烟腾起,最前排的女真兵齐齐摔倒一半,蒙着两层牛皮的盾牌也无法在这个距离上抵挡15毫米铅弹。

“射箭!”几个女真谋克声嘶力竭的嚎叫着。

“开火!”徐世杨也不甘示弱。

后排使用火门枪的神机兵上前,对准几步开外的女真人扣动蛇型扳机,火绳点燃火门中的火药,推动5钱重的弹丸飞出枪膛,瞬间命中挡住子弹去路的障碍。

铅弹破开漂亮的锁子甲,变成薄薄的一片,钻入柔软的人体,形成可怖的伤口,鲜血立刻如喷泉般汹涌而出。

鞑子阵列中又有数十人被击倒。

第113章 坞堡血战4

女真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定远营开火的时候,这些战技娴熟的老猎人站在十步之内,用重箭对守军射击。

这个距离上,弓箭也有着绝大的杀伤力,甚至因为射速优势,弓箭的伤害输出远高于火枪!

数十个金兵以极快的速度射出几波重箭,拥挤在一起的锐士兵和神机兵一片片中箭倒地,如果不是有胸墙遮挡,他们本来应该付出更大代价。

“撤退!撤到坞墙上去!”

徐世杨挥舞倭刀,大声命令。

身后,153堡的西门被打开,在箭雨中站立不住的定远营士兵开始撤离胸墙。

长时间的队列训练起到了作用,即使在这种危险的时刻,定远营依旧维持着起码的撤退秩序——神机兵先走,锐士兵和选锋兵互相掩护,交替撤退。

鞑子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领头的谋克发一声喊,女真武士扔掉手中步弓,齐齐拔出大刀、单手斧、狼牙棒等兵器,嚎叫着越过胸墙,向坞堡大门冲来。

徐世杨依旧走在最后,他趁第一个鞑子跳过胸墙,立足未稳的时机不退反进,挥舞倭刀冲着鞑子头盔猛劈下去。

由于用力过猛,倭刀砍在精铁头盔上,铛的一声断成两节,不过那个鞑子也像被重锤击中一般,捂着脑袋跪倒在徐世杨面前。

徐世杨猛冲一步,一脚踢在他的面门上,那人仰天喷出一口混合牙齿的鲜血,倒在地上不动了。

身边,解宝率领7、8个第一期的老选锋,用缴获自鞑子的战弓重箭平射越过胸墙的鞑子,一连射倒数人,暂时挡住鞑子的攻势。

徐世杨不再恋战,转头通过大门,回到坞堡里面。

片刻后,大门轰然关闭,辅兵们连续加上三道门闩,然后又在门后堵了一辆装满石头的大车。

外面立刻响起疯狂的砸门声,鞑子们不甘心的嚎叫着,在坞墙下面乱窜,寻找新的机会。

徐世杨一把拽过一个新军号手,声嘶力竭的喊道:“去发信号!红色信号弹!让徐世柳过来支援!”

“是!”信号兵也紧张的不得了,扯着嗓子回了一句,然后就向坞堡高处跑去。

徐世杨紧追两步,又把他拦下了。

“深呼一口气,别紧张!别发错信号!”徐世杨尽量压制自己心中的紧张情绪:“我们就要赢了,该紧张的是敌人,冷静一点,慢慢走,笑一笑?”

徐世杨看到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

“很好!去吧。”

……

“冷静!别乱!”

海林保带着100多作为预备队的真女真和300多汉谋克兵赶到墙下。

此时前面的鞑子还在用斧头和狼牙棒徒劳的敲打坞堡大门。

墙头上不断有大石块扔下,把混乱的鞑子和汉奸兵砸的头破血流。

“不要乱!射箭!压制墙头!”

海林保身边最后的100多真女真立刻拉弓射击,几个正把身体伸出坞墙,准备投掷石块的民兵被射中,惨叫着滚落下来。

羽箭哚哚哚不断落下,立刻把民兵们压制在悬户下,抬不起头来。

呜……,嘭!

一枚红色信号弹飞上半空,炸成一团火花。

可惜现在是白天,若是晚上,烟花效果本来应该更加华丽。

海林保皱皱眉头,前天夜里那几枚信号弹,他就没搞明白是什么意思,一开始以为汉人有援军,他派人去东面埋伏了一天一夜,结果什么都没等到。

这次的信号是啥意思?

不管是啥意思,这一仗都得打下去!

若是现在结束战斗,他海林保这趟出来,就是除了损兵折将,啥都没干!

“登城!”

女真猛安一声大吼,立刻有汉奸兵把架在壕沟上的长梯抽出来,重新架到坞墙上。

几个以骁勇著称的女真勇士嘴里叼着短刀,顺着梯子迅速攀登,片刻之间就窜上去好大一截。

鞑子即将攀上墙头的时候,一排排木矛如毒蛇吐信般深处,虽然无法刺穿鞑子的铠甲,却足以把一个人从梯子上推出去。

随后有人有草叉架住梯子,几个人一起用力,把梯子推倒。

“听我口令!”

站在墙下的徐世杨怒吼着:

“准备万人敌!”

十几个胆大力壮的选锋提起重达一斤半的万人敌,立刻有人帮他们点燃印信。

3、2、1!

“扔出去!”

选锋兵一起站起,把万人敌扔出墙外。

这时,又是一波重箭袭来,三个暴露的选锋兵被击中,两枚万人敌掉落在墙头上!

轰轰轰!

十几个装有一斤火药的万人敌在墙上墙下同时爆炸,徐世杨只觉得一层层黄土扑面而来,惨叫声震耳欲聋!

“我去tmd!”徐世杨昏了头一般,提着半截倭刀几步从斜梯窜上墙头。

眼前的景象让他怒火万丈,由于人员过于密集,两枚万人敌居然扫空了半面西墙的守军!至少20人摔下城去,另有2、30人浑身血污在墙头上打滚!

好在城下的情况更加糟糕,海林保的人站的比较远,受到的波及轻一些,准备强行登城的汉奸兵和真女真鞑子,全都陷入万人敌的杀伤范围。

不管有没有铠甲,不管是汉人还是女真人,死神对他们完全一视同仁,一个都没放过!

海林保站在十步开外,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坞墙下所有士兵全都淹没在浓烟和烈焰之中,几张重新搭好的梯子全部折断,横飞的碎石子甚至飞过来,打的他的头盔当当作响!

女真弓手的射击一时也停止了,他们都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击震住,很多人士气全无,在这人力完全无法抗衡的攻击面前不自觉的步步后退。

很快,海林保居然成了鞑子队列中站的最靠前的人。

片刻之后,他们看到一个穿着亮银色札甲的身影出现在墙头,那家伙气急败坏的骂了几句,然后抬起头向这边看来。

海林保立刻意识到,这应该就是那个杀了他儿子的徐世杨了。

因为他穿着海呼里的铠甲。

徐世杨也看到了海林保,这家伙穿着华丽的战甲,胸膛前还有一面闪亮的金色护心镜,这装备可不是一般谋克能用得起的。

徐世杨高高昂起下巴,完好的右手举起始终没有离手的半截倭刀,指向海林保。

然后重重的虚劈了一下。

第114章 徐世松的选择

徐世杨站在一片狼藉的坞墙顶端,隔空与海林保对视。

两个倔强的家伙没有丝毫退缩,浑身上下散发着滔天杀意。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相同的,最坚定的决心:我要宰了你!

我一定要砍下你的脑袋!

过了好一会,几个新军士兵匆匆忙忙登上坞墙,由于城垛和悬户被炸坏一大半,有民兵在坞墙架起几块厚木板充数。

另外几个强壮的选锋连拉带拽,把徐世杨拖回坞墙底下。

对面,海林保的几个奴才和谋克也冲过来,把他扯到队伍后面——对面汉人厉害,有能打到这边的武器,还是让他去安全一点的地方比较好。

海林保无意识的后退几步,之后才反应过来,狂暴的把拖他的人全都甩开。

“滚!都给老子滚!”海林保红着眼叫道:“把蒲鲁浑叫回来!把那些汉狗都抓回来!让他们去制作登城梯!准备继续进攻!”

“主子!主子!不能再打了!”一个谋克哭嚎着扑过去,抱住海林保的腿哭叫着:“咱们折了上百的人!不能再打下去了!”

海林保一言不发,抽出腰刀砍在那谋克的脖子上。

一颗血粼粼的人头滚落在地,海林保上去一脚把人头踢飞,瞪着通红的牛眼恶狠狠的对周围一圈女真和汉谋克们低声吼道:“去把蒲鲁浑叫回来,休息一天,准备新盾车和云梯!”

……

“鞑子退了!”

坞堡上下响起震天的欢呼声。

徐世杨又一次窜上墙头,向外望去。

还好,鞑子只是暂时撤退而已,他们只是回到自己的临时营地中,并未彻底离开。

只要鞑子没有骑上马逃走,援军就还有机会赶来,徐世杨也就还有机会全歼这股鞑子。

他伸出头去看看下面的战场,这一次鞑子撤的很从容,他们在弓箭的掩护下带走了全部尸体,就算现在派人出去,估计也捞不到什么东西。

徐世杨略有些后悔的摇摇头,其实他没必要把鞑子顶的这么靠外。

“把所有军官都找来。”

徐世杨命令道:

“我安排一下接下来的战斗部署!”

……

鞑子又休整了一天。

他们核心兵力不足,前面几次作战算得上损失惨重,在确认守军意志坚定后,为了集中力量毕其功于一役,海林保连必要的接触战都不做。

所有女真人都在养精蓄锐,汉奸兵则押解着剩余的奴隶去砍伐树木,制作盾车和云梯。

金兵的营地一片闲散的样子,但徐世杨也不敢主动出击,他虽然有兵力优势,但部队素质差的仍旧很远,而且他对自己的计谋也没啥信心,非常担心中女真人的埋伏。

因此这一天,徐世杨也下令各部队轮流休息。他在等待敌人即将到来的攻势,那必将是海林保赌上一切的全力一击,只要能咬住他们,等徐世柳的援军一到,他就能获得全胜!

……

“父亲!单独的红色信号弹!”徐世松站在宗祠大唐中央,跳着脚大喊道:“那是三哥儿要我们去支援!他快要打赢了!”

前两天徐世柳来找过长房的人,把徐世杨跟他约定的信号通报给长房的堡主,因此大家都知道,单独的红色信号弹意味着什么。

那代表,徐世杨依旧在跟鞑子僵持,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此时出兵,鞑子就完了!

“不准去。”

徐睦江坐在上首,低垂着眼帘看一本诗集,仿佛根本没感受到徐世松焦急的情绪。

“父亲!”

“你也要在宗祠拔刀吗?”徐睦江冷冷的问。

听到这话,徐世松立刻蔫了:“不,孩儿不敢。”

“大哥,那信号什么意思,也只是凭五哥儿一张嘴随便乱说。”徐世柏微笑着说道:“他们俩是亲兄弟,前几天不去支援,这都四天了,现在才想起我们?他真当咱们长房的人蠢?”

“徐世杨也是我们的亲兄弟!”徐世松恶狠狠的说。

“总归是隔着一层。”徐世柏毫不在意的反驳。

“他们还在相持是件好事。”徐睦江头也不抬的总结道:“如果大金攻不破15屯,那自然什么都好说。如果大金能攻破15屯,那也没什么,今年这个样子,他们应该没有余力继续进攻了。”

只损失二房一个十五屯就能熬过今年,对长房当然是件好事。

就算徐世杨打退鞑子,他损失也一定惨重,对长房来说同样很不错。

徐睦江最怕的就是,十五屯顶住鞑子的攻势,然后大家一拥而上,把鞑子灭掉。

这样徐世杨等于名利双收,到那时长房可就压不住二房了。

这岂不成了长房替二房火中取粟?

“父亲难道想要牺牲三哥儿?”

徐世松等着一对大眼睛,傻乎乎的问:

“三哥儿也是咱家的人啊!他赢了也是咱徐家赢了啊!难道父亲不想灭掉鞑子?”

“大哥儿。”徐睦江回答:“朝廷都去江南了,你还想着灭掉鞑子?就算你们今天灭掉一个猛安,下次再来两个猛安怎么办?若是来一个勃极烈呢?若是大金过来全力一击呢?”

“顶不住的,还是顶不住的。”徐家家主摇摇头:“所以不要胡闹,要顺应天命。”

“大周已经不行了,下一个得天命的是女真人还是鞑靼人,咱们只需要等着看,然后投靠过去就行了。”

徐世松傻乎乎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半晌说不出话来。

“回你自己的坞堡去吧,别去跟徐世杨瞎闹,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自古以来,做父亲的都是教育儿子要忠贞不二。”徐世松语气呆滞的说道:“从来没听说教儿子当叛逆的……。”

“大哥儿,你在说什么!”徐睦江猛地抬头,怒视自己的长子。

“父亲今日不听儿忠言,若是他日……,儿唯有缟素而已!”

徐世松跪倒在自己父亲面前,咚咚咚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在大堂上,长房所有堡主的围观之下,他朗声说道:

“儿子要做大周的忠臣!”

“徐世松!”徐睦江猛地从椅子上窜起来,想要抓住他。

但徐世松比自己衰老的父亲动作更快,说完自己的宣言之后,他已经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宗祠。

“儿子要去打鞑子了!”

从此,他再也没有回头。

第115章 坞堡血战5

建兴十一年十月二十二

清晨,海林保再次发动进攻。

他跟徐世杨都很清楚,无论是否能够攻下坞堡,这都是最后一次进攻了。

之间的几次战斗,海林保手下的真女真损失超过100,汉谋克损失超过300,无甲的女真奴隶兵只剩下一半,新抓来的奴隶更是只剩1000多能用,而且其中一半还是不能上战场的女人。

所以,无论海林保再怎么不甘心,这都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力量再组织下一次进攻。

谋克蒲鲁浑抬起头,有些畏惧的看向一里半距离之外的坞墙,昨天对面的敌人也没闲着,他们虽然放弃了城下的矮墙,却把坞墙顶端被炸毁的城垛修复了不少,就算没修好,也用厚木板遮住了。

作为一个老战士,蒲鲁浑很清楚,面对这样的工事,他们最倚重的弓箭只能起到压制作用,无法大量杀伤从而造成敌军崩溃。

如果能赢,那么最后肯定是大金勇士登上城头,拼刀子打垮对面的民兵。

蒲鲁浑觉得,以之前几天对面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就算一切顺利,大金勇士少说也得再折100人。

这根本就是个亏本的买卖!

蒲鲁浑觉得海林保已经疯了,否则他怎么会下定决心打到底?

金军队伍的最后排,海林保大声吼道:

“今日率先登坞墙者,赏银百两!缎子20匹!汉女5人!宝马1匹!攻破这围子,所得全都归你们这些奴才,主子我分文不取!”

‘赏倒是不少,可也得有命拿啊。’蒲鲁浑暗中叹息:‘而且,这次回去之后纥石烈主子不宰了你才怪!’

“今日汉人退后一步者,女真人斩之!女真人退一步者,本猛安斩之!不破开这围子,谁都不准后退一步!进攻!”

喊完,海林保带着20个女真甲兵做督战队,强迫前方的女真人、汉奸兵、奴隶兵和奴隶一层押解一层,缓缓前进。

徐世杨依旧站在坞堡西墙顶上,冷冷的看着敌人。

既然是最后一击,当然要竭尽全力,对面那鞑子连分兵牵制都不做了,明显是集中了手头所有能集结起来的力量主攻西门。

这简直是……,简直是太好了!

鞑子这是完全忽略了定远营的野战能力,认为徐世杨只能防守!

这绝对是致命的错误。

“解宝、徐大、徐二。”

“在!”

“属下在!”

“你们三人带定远营3个中队从北门出去,这边开打一个时辰后,你们出击包抄鞑子后路。”徐世杨命令道:“若是在外面看到徐世柳,就叫上他一起。即使他没来,你们也要自己进攻。”

“堡主,这太危险了!”解宝立刻劝道:“咱们都守在这里,只要顶住这一波,咱就赢了,没必要再冒险!”

“不行!我要全胜!我要全歼鞑子!”徐世杨说道:“鞑子不吃一次大亏,他们只会一次次把咱这当餐桌!咱们必须打出气势来,让鞑子知道厉害!”

更重要的是,守到现在,徐世杨发现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敌人不熟悉火药武器,因此几次被打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如果让这伙鞑子回去一部分,下次他们肯定就会注意这个问题了,到那时,徐世杨一个重大依仗。

“不要再劝了!我意已决!你们立刻去准备!”

……

这一次,鞑子走的比上次进攻稍快。

因为徐世杨手中的木炮已经消耗大半,储备的火药武器也已经不多了。

他必须节约,把最强火力用在最重要的地方。

根据上次作战,第二轮重火力令人振奋的好成绩推算,徐世杨认为对付鞑子盾车,木炮的最佳设计效果是10步左右。

于是这次,徐世杨干脆咬紧牙关,任由敌人接近到10步左右,才命令开火。

轰轰轰!

这次只有8门马克2型参与射击,如愿摧毁了3辆盾车。

另外还有一些推盾车的奴隶,忍受不了周围同伴们的惨状,四散而逃。

后面督战的鞑子射出一波轻箭,杀死大约20个逃亡者,其他都逃散了。

随后,鞑子强迫后面的奴隶或者汉奸兵填补上去,继续推着那些盾车前进。

跟上次一样,盾车被直接推进壕沟里,徐世杨那不够宽的壕沟被瞬间填满一段。

但这次与上次有些不同,第一排盾车后面,还有一排盾车。

鞑子把前面死者的尸体和奴隶背负的土袋填在盾车的背面,形成一道平整的道路。

期间,替换定远营担任防守主力的民兵用软弓射出几百箭,杀死大约30或40个无甲的奴隶。

女真兵也在稍远的地方回击上百箭,民兵同样一片片倒在墙头。

不过,此时153屯民兵士气相当高昂,他们已经多次打退过鞑子,很多人认为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很多人大着胆子站在防箭的悬户和木盾之外,冒着箭雨对敌人射击,他们承受了最重的伤亡,却依旧齐声呐喊着跟敌人对射。

不过,软弓骨箭的杀伤力毕竟不足,鞑子已经成功填平很长一段壕沟,然后第二排盾车继续前进,民兵的弓箭立刻失去了作用。

“准备万人敌!”

徐世杨大声命令:

“记住,别把身子探出去!”

勇猛真不见得总是好事,冷静可能更重要一点。

上次的经验太惨痛,不吸取教训可不行。

三、二、一!

推!

十几个万人敌被从城垛中间推了出去——反正这不是用来砸人的,干嘛非得逞能扔出去呢?

陶罐包装的万人敌外面还有一层藤框,并用麻绳缠绕绑紧,以防止部分印信过长没有迅速爆炸的弹药摔碎。

一旦万人敌妥善爆炸,一斤黑火药所产生的威力足以彻底摧毁鞑子的盾车,而且陶罐碎裂后,对无甲敌人的效果相当于自锻破片,杀伤力和杀伤范围十分可观。

第二排盾车瞬间陷入火海,化成无数碎片和燃烧的残骸。

奴隶、奴隶兵和部分汉奸兵在火焰中垂死挣扎,凄惨的嚎叫声响彻云霄。

徐世杨和海林保对这样的场景都很满意。

前者得意的是敌人又一次损失惨重,而且摧毁了全部盾车。后者对仅用一些炮灰就消耗守军大量火药也暗暗欣喜。

现在,到了掀最后底牌的时候了。

第116章 坞堡血战6

5具牛角号同时吹响,海林保率先扔出最后一张牌。

盾车的火焰还没熄灭,汉奸兵就在女真人的逼迫下,歇斯底里的嚎叫着,把一具具长梯架在坞墙上,为了防止梯子被推倒,汉奸兵甚至一个个爬在梯子上,用身体压住它。

最骁勇的女真甲兵在各谋克、蒲辇的带领下,顺着梯子向坞墙攀登,这些骁勇的老战士一手持刀,一手携盾,也不扶梯,只凭双腿就窜的飞快,转眼之间几乎就到了与墙头齐平的位置。

“兄弟们!杀鞑子!”

“杀鞑子喽~~~!”

几个民兵队长纷纷命令,无数木枪向鞑子攒刺,一个强壮的谋克用大盾挡住身体左侧的木枪,右手大刀猛地一轮,连续砍断4根木枪。

趁此机会,他又向上猛蹿两步,直接站在坞墙城垛上。

“我乃大金谋克主……”

场面话刚起了个头,一面门板一样的大斧头迎面砸过来,那谋克匆忙举起盾牌硬抗,哗啦一声,足有寻常伐木斧3倍重量的长斧破开盾牌,把这个女真谋克的左臂和脑袋一起劈成两半。

李逵抬踢腿,轻轻踢了一脚,把这谋克的尸体踹到坞墙底下。

后面,一个身体矮壮厚实的蒲辇两脚一登又窜了上来,这家伙跟李逵一样手持两把巨大的斧头,而且不像刚才那个谋克还想臭屁几句,登上城头后,他的双眼迅速一扫,立刻就明白谁是最危险的敌人了。

“汉狗去死吧!”

“杀鞑子!”

李逵和那蒲辇同时发出一声慑人的嚎叫,然后挥舞手中两柄斧头撞在一起!

……

“啊!”

身边传来一声惨叫,正在跟同伴奋力把一个伤员抬上担架的赵琳下意识转头一看,一个民兵被重箭射中面门,栽倒在坞墙下面。

民兵的身影消失后,露出一节梯子的顶端,赵琳可以清楚的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轻响,肯定是有个鞑子正在顺着梯子向上攀登。

赵琳伸手向自己背后一摸,把已经用的很旧的火门枪拿在手里,自己半跪在地上,枪口直接对准梯子的中间,静静等待着。

片刻后,一个鞑子丑陋的嘴脸映入赵琳眼帘,那家伙看到面前居然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明显呆了一下,似乎对此有些疑惑。

赵琳却是一点都不客气,右手轻轻捏住蛇形扳机,火绳用半秒钟时间引燃药室中的发射药,一枚3钱重的铅弹在轰鸣中钻出枪膛,然后又瞬间钻入20公分之外的鞑子脑袋。

那强壮鞑子整个头颅都被炸成一团向后四散飞溅的碎血花,无头尸体像是破麻袋一样滚落下去。

“果果!果果快过来!”赵琳没有时间观察战果,她大声呼唤自己医疗队的同伴:“把你的枪给我!快!鞑子要上来了!”

赵琳对自己的能力有很清醒的认识,不发生奇迹的话,她基本不可能在下一个鞑子上来之前重新完成装填,幸运的是,在她这个医疗队长的要求下,所有女兵登上坞墙时,都背着已经装填好的火门枪。

那个被称为果果的女孩听话的把枪递给赵琳,但她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动作慢的出奇。

赵琳不耐烦的一把夺过枪,刚一转身,一个鞑子就已经露出半个身子!

“啊!!!”

果果忍不住尖叫一声,那声音尖锐的像是在用手指甲划黑板,刺耳的不得了。

赵琳呲呲牙,把火门枪支棍夹在右臂腋下,枪口对准目标,就要扣动扳机。

却没想到,那鞑子猛地一挥刀,把近在眼前的火门枪格开了。

呯的一声枪响,子弹飞到天上,打空了。

这鞑子正是谋克蒲鲁浑,他趁着赵琳射偏的短短时间,迅速跳上坞墙,一把把赵琳手中已经打空子弹的火门枪夺过来,顺手扔到坞堡下面。

“丫头,汉狗的男人都死绝了?”

蒲鲁浑咧开大嘴笑了一下。

旁边几个民兵终于发现这边出了状况,挺着木矛直刺过来。

蒲鲁浑怒喝一声,左手迅速抽出飞斧甩了出去,一个民兵惨叫着倒在地上,这鞑子正要过去砍杀,赵琳却像是愤怒的野猫,直接向他扑了过来。

蒲鲁浑太大意了,他解除了赵琳的武装,就以为这个小女孩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却忘记他实际上还站在坞墙边缘!

赵琳整个人直接撞过来,双手紧紧抱住蒲鲁浑的腰,借助前冲的气势和自己全部体重,居然把这个强壮的鞑子谋克推了出去!

“琳琳!”果果惨叫一声,眼睁睁看着赵琳和蒲鲁浑一起消失在坞墙边缘。

……

海林保脸色苍白,虽然他的手下已经接近城头,甚至渐渐有人登上坞墙,但人数太少了,那些装备简陋的民兵依旧可以利用地形和人数优势跟他的部下拼消耗,这样下去,就算能占据一段坞墙,他剩余的力量也不足以在上面站稳脚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进攻已经失败了。

‘也许真的该撤退了?’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然后他就听到一阵兴奋的欢呼声。

“主子!主子!撞开大门了!”一个汉人谋克连滚带爬跑过来,大声喊道:“我们撞开坞堡大门了!”

“什么?”海林保一把拽过那汉谋克,大声问:“大门开了!?”

“是!是!奴才把坞堡西门撞开了!奴才可是……。”

汉谋克还想说点什么,好向他的主子邀功,海林保却不耐烦的把他扔在一边。

“大门开了!奴才们,跟主子进去杀汉狗抢娘们啦!”

海林保拔出大刀,一声吆喝,率先向洞开的坞堡西门冲去。

他身边最后20个真女真护卫一起狂嚎起来,挥舞各种兵器,跟在后面钻进门洞。

这次鞑子进攻,西大门这边只装了一根最细的门闩,果然很快就被汉奸兵撞断了。

大门周边所有敌人,真鞑子、汉奸兵和奴隶兵都不自觉开始向这边靠拢,坞墙顶上的威胁顿时一轻。

徐世杨就站在门洞对面,冷冷的看着鞑子向自己扑过来。

他的身后有两个中队的定远营战兵,脚边还摆放着两门木炮,直直对准狭窄门洞中拥挤的敌人。

第118章 当家主当了叛徒

“咳咳。”

优哉游哉坐在椅子上喝水的徐世杨发现坞堡主们过来了,装模做样咳嗽两声,提醒这对姐妹。

赵珊抬头看了门口一眼,红着脸拽住赵珊的耳朵,躲到后屋去了。

“疼疼疼啊,姐姐!”

“你还知道疼!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你都不疼!”

随着女人的离去,屋子里终于安静一些了。

“三哥,这是怎么回事?”徐世柳疑惑的问:“琳琳脑袋上为啥有绷带?”

“那丫头跟鞑子拼命,抱着一个鞑子谋克从坞墙上跳下去了。”徐世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仅就勇敢来说,比咱家许多大老爷们可强多了。”

所有人都看向徐世松,后者红着脸,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丫头没事吧?”徐世柳问。

“还行吧,可能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当时下面垫了厚厚一层尸体,那鞑子谋克也在她下面,摔晕过去了,她倒是没有大碍,这傻妮子不仅勇敢,运气也还不错。”

“脑震荡是啥?”

“没啥,我的意思是她现在有些昏呼呼的,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啊哦,那确实。”徐世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意有所指的说:“勇敢者总是能得到祖宗的眷顾,胆小鬼不论给宗祠上多少香火,贡奉多少供物,祖宗都肯定不会喜欢的。”

“五哥儿,别太过分了!”徐世松终于忍不住了,他像个受伤的野兽一样对着徐世柳低声咆哮:“你在说谁胆小鬼!?我告诉你,我是跟我爹翻了脸才过来的!”

啪啪啪。

徐世杨轻轻鼓掌,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后,他冷冷的说道:“大哥也是个勇士,不过这胆小鬼……,把他带上来!”

立刻两个选锋把一直关在地牢里的徐老头拖了过来。

“徐管家?”坞堡主们一起惊叫起来。

“你怎么在这?”徐世松大声喝问。

“大少爷?大少爷救命啊!”

徐老头这几天已经被外面的喊杀声折磨的精神崩溃了,他既害怕徐世杨打赢,回过头来找长房算账;又害怕鞑子打赢,他对鞑子已经没什么用处了,破了堡他还是得死。

现在喊杀声已经停了,而徐家这么多坞堡主在这里,显然是徐世杨赢了,那么,现在应该就是二房找长房麻烦的时候了吧?

幸好徐世松也在这里,这让徐老头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他为什么在这里?”徐世松没从徐老头这里得到答案,于是转头问徐世杨。

“鞑子送来的,家主把我这里的情报卖给鞑子了。”徐世杨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家主希望鞑子干掉我,就能满意的放过他,而鞑子希望我去干你们,把这老头送过来就是挑逗我去打你们,长房和鞑子都没想到我能把鞑子全干死。”

叛徒!

家主当了叛徒!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惊住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懦夫能够形容的,这是在坑害自己的亲人,坑害徐世杨这个亲侄儿,这是叛逆,这是……。

呃,好吧,最后那个叛逆不算,叛逆谁呢?大周早就不管齐省这边的事了。

“大哥,家主是叛徒。”

徐世杨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一个事实:

“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再次发生,如果下一次我再去打鞑子,家主再当叛徒……,我不怕鞑子,但我怕家里人背后捅刀子。”

“你要做什么?”徐世松惊恐的问道。

“我毕竟是晚辈,也不能做太过分的事。”徐世杨回答:“请家主让贤吧。”

……

去找徐睦江的麻烦之前,徐世杨还有很多别的工作要做。

首先当然是总结刚刚结束的战争。

一直到胜利之后第三天,徐世杨才得到一个具体数据:

这次的敌人中,真女真编制上属于一个猛安下属的5个谋克,他们的主子,勃极烈纥石烈志宁在后方留下每谋克20甲兵作为总预备队,防止鞑靼人黑吃黑,再加上一路押解部分劫掠来的人口财物先行回家的人马,开战时,差不多还有400人多一点。

战斗中,15屯斩获真女真首级271,俘虏真女真109,首级中有三个谋克,俘虏中有受了重伤的海林保,以及谋克蒲鲁浑,另外还有几十具首级被打烂,不知道是谁,估计其中包含最后那个谋克。

从这一点上来说,海林保的部队确确实实全军覆没了。

女真人带出来的奴隶兵也有400,其中200多已经死了,另外200多被俘,这些俘虏中,包含高丽、契丹、渤海、奚人、汉人等等十几个民族。

燕云汉谋克来的时候有800人上下,其中400人死亡,另外有300多人被俘。

这伙人中,可能有几十个人逃走了,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没有回到燕云的机会,只能在半路找机会上山落草,当土匪。

最后是1000多被鞑子沿途抓来的壮男壮女,其中一半已经死在战场上了,另外战斗中断断续续逃走200多人的样子,其他300人落入徐家手中。

这中间有100多面容姣好的女子,是鞑子留在大营当玩具用的,其他200多全是青壮年男女。

逃散的人肯定也没有走远,因为他们同样没法单独在这乱世生存,过几天,只要派人去附近搜罗一番,再准备些热腾腾的食物,估计就能找回大半。

“三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人口?”

徐世柳自诩在在场的人中,跟徐世杨关系最好。因此如何分战利品这种比较敏感的话题,只能由他先提出。

“真女真杀一半。”徐世杨语气冰冷的说:“蒲辇以上一个不留,其余全都分给你们做重活。”

“假女真选五杀一,汉奸兵杀所有军官,被掠来的一个不杀,这些都归我。”

假女真就是女真人的奴隶,他们都留着女真人一样的金钱鼠尾,但本质上仍然是奴隶,女真人自己杀起来也从不手软。

汉奸兵本质上也是汉谋克等军官的农奴,都是苦命人杀了也没啥意思,但那些农奴主一个都不能留,因为徐世杨没有同样的地位和财产收买这些汉谋克,留着他们只能是祸害。

“三哥,我想求你个事。”徐世柳一听徐世杨的计划,略有些焦急的叫道。

“说吧。”

“能不能把那个鞑子猛安留着,给我当奴隶?”

第119章 战利品分配问题

徐世杨静静的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过了好一会,徐世柳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等他的解释。

“那个……,我最近一直在想,在江南的时候,为什么会被文家赶出来。”徐世柳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脚尖,缓缓说道:“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没什么名气吧,不,是我们整个徐家都没什么名气。”

这话有道理,在莒州,徐家倒是如雷贯耳。

但范围扩大到齐省,徐家就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出了齐省,在江北,知道徐家的汉人恐怕还没知道徐家的女真鞑子多吧?

在江南,徐家两位老爷倒确实有些师友同学,但……,其实那些人大多是投降派,跟徐家现在想要勾搭的文相公那一派唯一的相同之处,大概就是大家都是进士,七扭八拐多少也能有点联系吧?

可那文相公桃李满天下,两个儿子也都是进士,那么多亲朋故旧,干嘛要特别照顾你?

“我想过了,要不我就拿出至少一百两银子给那管家,像江南的商贾一样买个文相公家书院的位子,要不,我就得拿出点别人没有的东西,让文相公主动见我!”

一百两,徐家咬咬牙不是拿不出来,但那根本凸显不出徐世柳的优势,若是去江南只能当个穷酸书生,那还不如不去。

但是,若能带着一个真女真猛安做随从(奴隶)……,那震撼力,绝不亚于后世开坦克送孩子上学。

到时候,身为主战派精神领袖的文相公,不主动见见徐世柳才是怪事。

“你说的有道理。”徐世杨点点头,但随后又摇了一下:“不过那个猛安必须得死,我需要他的脑袋彰显这次胜利。”

“抓活的不也是胜利吗?”

“不算,让他活着,我担心会有人想用他来讨好鞑子。”

听到这里,徐世松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能开口。

“我会把他公开处刑,向两县所有坞堡主证明我的胜利。”徐世杨接着说道:“不过这方面杀一个就够了,我这还有个谋克,把他给你吧。”

“一个谋克?”徐世柳想了想:“那倒也行。”

“不是也行,而是这个谋克比猛安合适,那猛安已经是个50多岁的老头子了,你把他当奴隶使唤,有什么可威风的?倒是那个叫蒲鲁浑的谋克,年轻力壮,拿去给江南的文人们看看新鲜也算不错。”

“嗯,这样说来,确实是那谋克更合适一点。”徐世柳说道:“那就是他了!三哥把他给我吧!”

“行是行,不过,鞑子是狼,你要用,得先把狼训成狗。”徐世杨问道:“你能做到吗?”

“我可以试试。”

“只是试试可不行,你必须得做到,否则我宁愿直接宰了他。”徐世杨想了想:“我突然有了个主意,这样吧,这条狼先放在我这训几天,等我把他训成狗,再给你。”

徐世柳欣喜的叫道:“那就谢谢三哥了!”

“我们是亲戚,这方面不用跟我客气。”

徐世杨又对栾廷玉和孙立说道:

“两位堡主来帮我,这人情我记下了,我想你们听说过,我家五弟要去江南读书,现在我拿下这么大的胜利,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成行了。”

“两位家里有没有好读书的子侄?若是有,等五哥儿去江南的时候,就一起出发吧,算是我还两位的人情。”

两人都被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晕了。

他们本就是武夫,连武官都不是,就算现在还是大周的天下,在文官眼里也是二等公民。

但徐世柳就不同了,徐家出过两个进士,哪怕徐家的子侄带兵打仗,那也是文官,可以自诩“出将入相”。

若是自己儿子能有机会去江南读书,就算考不上举人进士,哪怕只有个秀才功名,那也是转到文官阶级去了!

这怎能不让人感到欣喜?

“谢三哥儿!”两个大汉一起向徐世杨拱手表示感谢。

“不用谢,这是你们应得的。”

这是奖励他们来支援的奖品,也是拿捏他们的把柄,这样至少可以让二房系统内部更加统一一点。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咱们继续说剩下的问题。”徐世杨开始新话题:“你们拿下鞑子的营地,应该缴获不少财物吧?”

“是,三哥,具体还在统计。”徐世柳兴奋的说道:“我大概看了下,应该有几百匹马,战马驮马各半的样子,还有一些牛骡驴子等大牲口,金银匹锻也有不少,不算兵仗,咱们这次也发了大财了!”

“三哥儿,这些东西怎么分?”说到这里,徐世松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以往都是……。”

“以往的规矩我不管,这次不一样,大仗硬仗都是我一个人打的,所有兵仗都归我。”徐世杨毫不客气的说道:“其它物资,包括马匹牲口财帛粮食,我拿一半,你们按出兵数平分剩下的一半,未参战的分文没有。”

有点冷场。

以往,坞堡的规矩就是谁抢到算谁的,然后下属坞堡,比如徐世杨或栾廷玉这样,从战利品中拿出一部分孝敬上头,也就是徐睦河。

孝敬的多与少,取决于跟上头的关系如何。

像徐世柳这样受宠的儿子,一点不给都没什么。

徐世杨就得多少拿出一些,栾廷玉这样的外姓差不多得交一半,以示忠诚。

但那都是给徐睦河这样的家主或准家主的,徐世杨不是家主……。

“我也不瞒你们。”

见堡主们脸上挂着不舍的表情,徐世杨说道:

“这次作战,我手下阵亡了300多壮丁,受伤的人也差不多是这个数。我干掉了鞑子的大部分主力,你们只是打了一帮留守的马桩子,却拿到大部分财物。”

“若是按以往的规矩分,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补齐人口?”

几个坞堡主互相看了看,徐世杨说的确实是正理。

这世上没有让别人跟猛兽拼命,好不容易赢了,自己却趁机把肉都捞走的道理。

“而且,这次长房的事,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教训。”徐世杨瞥了徐世松一眼,继续说道:“等咱们把长房的事处理完,我打算请我爹改改咱家的规矩。”

“徐家,不能再这样分裂下去了!”

第120章 逼迫

建兴十一年十一月初一

徐世杨、徐世柳、徐世松、栾廷玉、孙立等五个堡主抵达徐家第二屯。

随后几个堡主与徐家二老爷闭门会谈,两个时辰后,徐家的六位干部达成一致。

建兴十一年十一月初三

六位坞堡主下属的10个坞堡(徐世杨算3个、徐睦河和徐世松各2个),各自出兵100,并带着全部俘虏,浩浩荡荡向徐家第一屯开去。

此时的徐家第一屯,已经陷入令人窒息的恐慌之中。

实际上,早在五天前,徐睦江就已经得知了十五屯那边的战况。

之后徐家的家主差点晕过去。

徐世杨不是逐退了鞑子,他彻底把来犯的鞑子全部歼灭了!

这对长房来说,绝对是最坏的消息之一,可能仅次于鞑子轻易消灭徐世杨,然后继续向长房进攻。

当然,这时候,徐家大老爷还是能强作镇定的,毕竟他是家主,又是长辈,他自认为徐世杨这样的小辈应该对他保持恭敬。

何况长房纸面上的力量依旧强于徐家其他派系。

但之后的消息,彻底打破了这一幻想。

一场大战下来,十五屯系统的损失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大,整个二房系就更不用说了。

以十五屯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剩下的力量再消灭长房系也没什么问题!

所有以徐家大老爷马首是瞻的堡主们都被这个消息吓懵了。

能灭掉一个鞑子猛安的坞堡!

再然后,更多的坏消息接踵而来,原本应该属于长房系统的徐世松,目前看起来似乎投靠了二房系。

这样,长房与二房的平衡,即使从纸面上算也已经被彻底打破了。

徐世松当了叛徒的那一刻起,长房系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二房看在大家是血亲的面子上,不来找长房麻烦了。

然而非常遗憾,这个奢望在十一月初四被彻底打破。

这一天,二房系军队彻底包围第一屯,到达后,立刻有民兵带着被俘的汉奸兵四处砍伐木材,制作盾车、长梯等攻城器械。

主力战兵就在第一屯坞墙半里外扎营,并强迫所有被俘的真假鞑子和汉奸兵军官面朝坞墙跪下。

随后各部按所属坞堡排成10个小方阵,所有士兵全部刀枪出鞘,方阵之间还摆放着几门木炮,20多个骑兵围着一屯不断转圈,确保任何人都无法擅自出堡。

这种一言不合就要攻堡的架势吓坏了长房系的人,原1屯的家丁头子,现在掌管13屯的王勇站在坞墙顶上,对下面气势汹汹的大军喊道:“兄弟们这是干啥?咱们都是一家人啊,这是要干啥?”

下面根本没人理他。

中午的时候,徐睦河率领徐世杨等坞堡主,来到第一屯东门前。

“我是二房掌家徐睦河!叫家主出来见我!”

“二老爷,您这是要做啥?您要逼迫家主吗?”张勇双手扶着城垛,紧张的大喊:“您先撤兵,咱们再好好谈谈行不?您这样……”

“放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徐睦河怒喝一声:“叫家主出来!”

“不是……,二老爷,小的在这给您陪个不是,您能不能先撤军再跟大老爷谈?”

徐睦河不再说话,他高举右手,猛地向下一挥!

一屯的人以为他要攻城,包括张勇在内,全都吓得缩在城垛后面。

好在二房的兵并未攻城,只是一批光着膀子,手持大刀重斧的侩子手来到阵前,开始一个个砍那些跪在地上的俘虏脑袋!

胡兰山老头穿着长衫,像个书办一样摇头晃脑走在鞑子身前,嘴里不断念叨着:“1、2,这个砍了。”

立刻就会有一个侩子手上前,斩下那个倒霉蛋的脑袋。

“1、2,这个砍了。”胡老头继续向前,还是那样一个一个念叨着:“1、2,这个砍了。”

所有被斩下的头颅都扔在东门前,很快堆成一座小山,浓重的血腥味飘荡在坞堡墙顶,让所有守卫者遍体生寒。

张勇紧紧盯住下面的刑场,他有一个错觉,也许等一会自己也得跪在那抽那二选一的生死签?

这种场景确实挺折磨人的,一开始还好一点,等杀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就连残暴的鞑子也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了。

胆小的家伙开始求饶,胆子大一点的,也疯狂咒骂侩子手,以声音来掩盖自己的恐惧。

徐世杨用小拇指扣扣耳朵,女真语的叫声听起来满吵的,就连有几个能说汉话的,也淹没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根本听不真切。

这场景简直就像是排队等着挨宰的猪看到同伴的下场后,在那里凄声惨叫。

不过,徐世杨舔了舔嘴唇,他真挺喜欢这个场景的。

长房的人就站在坞墙上,眼睁睁看着二房的兵杀掉一半的真鞑子俘虏,两成的假鞑子和所有汉奸兵军官,一百多具血粼粼的首级堆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京观。

徐世杨轻轻一挥手,下面二房的兵一起挥舞旗帜、武器,并同声高喊:

“胜利!”

“胜利!!”

“胜利!!!”

一千多人的气势,配合那座恐怖的京观,还是很震慑人心的,1屯的坞墙上面鸦雀无声。

张勇甚至听到背后有人在小声抽泣,他愤怒的回头,想要呵斥一番,却发现家主徐睦江就站在自己背后,冷冷的看着墙下的修罗场。

“家……,家主,这……”

“这不怪你。”徐睦江说道:“开门吧,让我跟我这好二弟好好谈谈。”

“家主!不能开门啊!那徐世杨……”

“以后别这么说他,要叫少爷。”徐睦江颓废的说道:“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脾气。”

“开门吧,反正也挡不住。”

当天傍晚,二房系军队进入第一屯,随后把1屯民兵全部缴械,并控制一屯内所有重要建筑。

徐家祠堂内,不论属于长房还是二房,所有外姓坞堡主都等在外面,只有徐睦江、徐睦河、徐世松、徐世柏、徐世杨、徐世柳六位徐姓嫡系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为什么不叫老三来?”徐睦江苦笑一声:“他也是亲兄弟,不带上他不好。”

“做弟弟的,得给兄长留些颜面。”徐睦河冷冷的回答:“兄长做了些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非要让老三也来瞧不起你?”

第121章 徐家重组1

“他有什么好瞧不起我的,他不也没出兵吗。”

徐睦江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还是说二弟你今天只打算惩罚我这个家主,暂时先放过三弟?”

“唉,需要全家同甘共苦的时候,他没来,那他就应该受罚。”徐睦河轻叹一声,认真的说道:“但是兄长与三弟不同,你是家主,不来支援还可以说是怕了,出卖自家子侄,投靠鞑子是怎么一回事?”

徐睦江猛地抬头,看向徐睦河。

他颤巍巍的问道:“老徐……,落到你手里了?”

“鞑子把他送给了三哥儿,挑动他过来打你。”徐睦河回答:“看起来鞑子更喜欢接纳世杨,只是三哥儿比兄长你识大局。”

“识大局?”徐睦江轻声重复这句话。

“识大局!?徐睦河你竟然还敢说什么大局!”徐家家主猛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指着徐睦河的鼻子大叫:“我想投降鞑子是不识大局?那你是什么?十年前你不是也想……”

“大伯!”徐世杨爆喝一声,打断徐睦江的叫嚷:“徐老头就在门外,他是必死无疑了,难道您也想跟着一起走吗?”

徐睦江愣住了,他怔怔的看着徐世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伯掌管徐家这么多年,劳心劳力,他累了。”

徐世杨站起来,走到大唐中间,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大声宣布:

“请大伯去浮来山定林寺颐养天年吧。徐家今后请二老爷主持大局。”

“现如今,咱们家已经不受土匪威胁,耕地面积可以扩大,各堡之间的距离也显得没那么远了,因此,等三叔来了,距离最近的一屯、二屯和三屯合并成新的一屯,统一归新家主掌管。”

“四屯、五屯、六屯合并成新第二屯,统一归我大哥徐世松掌管。”

“七屯、八屯合并成第三屯,堡主栾廷玉;九屯、十屯为第四屯,堡主孙立;十一到十五屯为第五屯,归我所有。浮来山上三个原土匪山寨改建的屯子,合并为第六屯,归三叔掌管。”

徐世杨侃侃而谈,徐睦江、徐世柳父子越听脸色越难看。

眼前这个年轻人,仿佛真正的家主一般,在徐家三老爷不在场的情况下,无视大老爷的意见,几句话就重新划分了整个徐家的势力范围!

按他说的,徐家二房不仅得到家主之位,还要拿走原本15个坞堡中的12个!

三老爷被孤立在田土薄弱的浮来山上不说,大老爷和原本掌控11屯的徐世柏干脆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还指定他们去定林寺居住!

这形同软禁!

“呵呵,让外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徐家已经是徐世杨做家主了呢。”徐睦江冷笑着说:“二弟,家主大人,你这家主当的有什么意思?”

“大哥,咱们老了。”徐睦河语气平淡的回道:“不服老不行,若是世杨能撑起这个家,将来把徐家给他掌管也没什么,反正早晚得给孩子们。”

徐睦江被徐睦河这种摆明无所谓的态度噎住了。

呃,二房当然无所谓,反正徐世杨也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徐世柳要去江南读书,两人不是竞争关系。

“大哥!”

徐睦江无话可说了,徐世柏却还想挣扎一下,他冲着徐世松叫道:“你就这样看着二房瓜分咱家的财产?”

“都是徐家的。”徐世松淡淡的回了一句:“何况……,这也是自作自受。”

“你!你这个叛徒!”徐世柏双目赤红,愤怒的想要冲上去揪住徐世松的衣领。

徐世杨上前两步,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稍一用力,把他按回到座位上。

徐世杨身高体壮,一直非常注意锻炼不说,还经常冲杀在第一线,他的力气可不是徐世柏能比的,后者叫骂着挣扎半天,还是无法离开椅子一寸。

“你要干什么!?你快放开他!”徐睦江起身想要帮助自己的儿子,却被徐世松和徐世柳拦住了。

“二哥,谁是叛徒,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徐世杨没有理会自家大伯,只是冷冷的对犹自挣扎的徐世柳说:“你还年轻,难道你就想这么永远的蹉跎下去?”

徐世柳停住了。

听这意思,他还有机会?

“等会,我把老徐带进来。”徐世杨说道:“二哥你亲手杀了他,证明你没有背叛。”

“然后就去大哥的堡子,帮他做些事吧。”

“等徐家的势力范围再扩大一些,二哥你还有机会重新掌管一方的。”

“再扩大一些?”徐世柳下意识的问:“何时再扩大?”

“二哥儿!”徐睦江怒喝一声:“别丢人现眼了!”

在前家主看来,自己次子这句话,简直就是个官迷,为了点二房的残羹剩饭,对徐世杨这弟弟摇尾乞怜,丢人至极!

“很快了。”徐世杨笑着说:“投降鞑子的不仅……,还有莒州城的范家。”

“作为六家联盟之一,他们不来支援也就罢了,却想着卖友求荣,背弃盟约,此事不可轻饶!”

“咱们徐家毕竟人丁不旺,若是二哥表现好了,到时候未尝不可去掌管县城。”

浮来山土匪覆灭,范家加入六家联盟后,原本只占有半边莒州县城的范家在这段时间已经把实力范围扩大到整个旧县城,论面积,高于原本徐家两个坞堡之和,略低于三个坞堡的样子。

如果徐世柳真能掌管范家,即使交出11屯,他的实力相当于也增长了,而且增长的还不少。

徐世柳稍稍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徐睦江神色复杂,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想些什么,徐世柳还年轻,他才刚刚二十多岁而已,当然不能忍受一辈子在古刹中渡过的结局,他需要机会。

“哎……。”

徐睦江无奈的叹息一声。

徐老头从小就给他当书童,长大了就跟在身边给他当管家,一生都可谓是忠心耿耿,因此才得以赐姓徐。

但现在这个样子,也说不得用他最后一次了。

毕竟,徐睦江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儿子着想。

何况有个小儿子,世字辈排行第四的徐世桢,他也快成年了,原本应该今年想法给他安排个坞堡。

若是不杀徐管家,四哥儿以后就永远没机会了。

徐睦江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低着头,再也不说一句话。

第122章 徐家重组2

“我答应你。”

看到父亲放弃的表情,徐世柏轻轻说了一句:

“我杀徐管家,把他带来吧。”

徐世杨微微笑了一下,放开他,走到大厅中间,满意的说道:

“大伯赐他姓徐,那就在这祠堂,在徐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处死他吧。”

“五哥儿,把你的刀借给二哥。父亲,咱们先出去吧。”

徐世柏已经被缴械了,要杀人只能借别人的刀用。

徐世柳倒也没说什么,把腰间缴获自倭寇的倭刀解下来递给徐世柏,然后跟在徐睦河后面出去了。

徐世杨走在三个人最后,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说了一句:“动作快一点,还有很多事要做,时间并不宽裕。”

徐世松神色复杂的看着颓废的父亲和一脸茫然的弟弟,最后也是什么都没说,深深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祠堂。

走出祠堂大门的时候,他看到两个十五屯的民兵像是拖死猪一样把被五花大绑却仍在扭动挣扎的徐管家拖进祠堂里面。

两个民兵也很快退出来了,祠堂里只剩下徐睦江、徐世柏,以及徐管家三个人。

过了很久——大概有两刻钟的时间吧,祠堂里传出一声嘶力竭的惨叫。

随后,徐世柏提着徐管家的人头走到祠堂门口,他随手把首级和沾满鲜血的倭刀向地上一扔,沉默的看着徐世杨。

“干得好,二哥,你为咱们徐家除去一个大奸细。”徐世杨笑着说:“请去休息吧,等三叔他们来,咱们家要开个内部大会。”

“别忘了你的承诺。”徐世柏依旧盯着徐世杨看。

“忘不了,还有,这段时间请照顾好大伯。”

徐睦江跟徐管家的感情一直不错,他亲眼看着儿子杀死徐管家,加上刚从家主位置上退下来,心里一定很不平衡。

所以得让徐世柏看着他,有徐世柏在眼前,徐睦江若是还想做些什么,就得三思而后行了。

毕竟,他得为徐世柏、徐世桢这两个儿子的前途着想。

徐睦江离开祠堂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眼睛里满是不舍。

从今往后,他不在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了,徐家的家主今天就算完成了交接,他的政治生涯,到此彻底结束。

徐睦河走上去,想再跟他说几句话,徐睦江却是理都没理,按照徐世杨坚持的意见,他应该在两天内收拾妥当,前往浮来山定林寺定居。

徐睦江走后,徐睦河也感到有些凄凉。

那毕竟是他的兄长,当初兄弟两人一起考上进士,在整个齐省都算是一段佳话。

大周南迁的时候,也是两人一起商议留在齐省老家,整合家族势力,组织佃户建设坞堡,这才有了徐家如今的局面。

还有,当初也确实是两人都同意,等大金过来他们就……。

“父亲,事情还没完呢。”

徐世杨站在徐睦河背后,轻声说道:

“按照您答应孩儿的条件,那个鞑子猛安,由您亲手公开处决。”

这样,新的徐家,上上下下,就跟鞑子彻底不共戴天了。

没错,在徐睦河亲手沾上鞑子的血之前,徐世杨连他都不信任。

本质上来说,徐睦江和徐睦河,是两个政治光谱完全一样的人,如果不是徐世杨太年轻,资历不深,必须找一个睦字辈的老爷出面维持牌面,他都想让自己老爹也一起去定林寺。

‘算了,吃相不能太难看,反正这次过后,徐家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

徐世杨感慨一声,从自己腰间抽出缴获自鞑子的腰刀,递给自己老爹:“父亲,请快些。”

“你们这些孩子,都长大了啊。”

徐睦河看着一脸坚毅的徐世杨、徐世柳、徐世松这三个子侄辈,感慨的说:

“我们确实老了。行吧,为父再帮你们撑几年,之后徐家会成什么样,就全看你们自己的了!”

建兴十一年十一月初五

徐家新任家主徐睦河在一屯宗祠前面的晒谷场上,亲手处决女真猛安主海林保,并用其首级祭祀徐家的列祖列宗,他对着徐家祖先的牌位,率领徐家长房、二房诸位子侄,当众发誓,要以“驱逐鞑虏,复我华夏”为毕生己任。

随后,徐家家主亲手把一首短歌写在徐家宗祠的照壁上: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全文是徐世杨一字不差的剽窃自另一个时空,元末红巾军起义的军歌,放在这里,似乎刚刚好。

只是徐世杨并不打算以文才留世,因此把这首剽窃作品的著作权给了自家老爹,这样的话,如果将来能够成功,徐睦河应该也能名垂青史吧?

想必,作为一个文人,他应该能够满足了。

……

建兴十一年十一月初七

徐睦海抵达第一屯,随后徐家召开内部坞堡主会议。

按照徐世杨当初的设想,原本的徐家十八个坞堡(十五屯一直只算一个),重组成新的六大坞堡,每个坞堡都相当于以前2到3个坞堡的实力,最强的徐世杨甚至拥有相当于以前5个坞堡的人口!

六大坞堡的坞堡主分别是:1屯徐睦河、2屯徐世松、3屯栾廷玉、4屯孙立、5屯徐世杨和6屯徐睦海,不在名单内的原坞堡主,一律解职。

至于他们去干什么,今后再另行安排。

徐睦海并未反对这个决议,一个原因是他本来就对家族内部争权夺利的事不怎么感兴趣,另一个原因是,他自己也知道,凭他手上那点力量,反对也没什么用。

于是,徐家三老爷痛痛快快的答应前往浮来山任职,同时他提出自己不宜再与家主平坐,这个请求得到了徐睦河的首肯。

至此,徐家三足鼎立的局面彻底瓦解,原本实力庞大的庶子派和舅子派也垮台了。

原徐家二房掌握徐家整体大权,由于徐世松、徐世杨都是嫡子,因此嫡子派也算取得了这场无聊“宫斗”的全面胜利。

第123章 新军

也许,只有嫡子派老大自居的徐世松会对这场宫斗的最后结果感到满意。

反正徐世杨对此是很无所谓。

实际上,如果不是这次自家亲戚表现的实在太令人伤心,他本来打算采用更温和的手段,花费十年甚至更多的时间,一点一点整合家族内部力量使他们统一到同一面旗帜同一个目的之下。

为此,付出点财物和权利方面的牺牲也没什么,他之前一年就是这样做的。

只是,刚刚结束的战争,让他明白过来,这种做法根本行不通。他让出去的利益,只会被极品亲戚们当成理所当然,关键时刻,他们丝毫不会因为这些利益而少在背后捅徐世杨几次刀子。

这促使他下定决心,挟全歼鞑子一个猛安的威名,联合徐世松、徐世柳逼迫徐睦河彻底表明立场,然后又利用二房系的力量,逼迫家主下台,从而整合整个徐家。

今天之后,徐世杨已经隐隐成为下一任家主的头号种子选手——实际上现在也可以利用徐睦河家主的身份,调动整个徐家的力量为自己的战略服务。

当然,今后这次徐家高层人事变更很可能还会给徐世杨带来一些名誉上的麻烦,文人们不会在意徐睦江做了些什么,只会记得徐世杨逼迫长辈,霸占亲戚家产的黑点。

只是现在,徐世杨暂时顾不得书写历史的文人会给自己什么评价,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必须坚定向前。

建兴十一年十一月的这次坞堡主会议上,除了划分新的势力范围之外,徐睦河还按照徐世杨的想法,对家族内部进行一系列改革。

首先是统一内部阶层。

以集合力量,驱逐鞑虏为目标,新家主宣布整个徐家成为一个大军屯,徐家所有子民,不管男女老幼,全部为士兵。

所有人都要在徐世杨15屯那个15级军衔体制上找到位置。

简单来说,除了家主为上校,徐世杨因大败鞑子而晋升中校以外,其余坞堡主一律为少校军衔。

同时获得少校军衔的还有徐世柳。

各坞堡以此为标准,向下推算,除坞堡主以外,最高为公孙胜的上尉。

与原有15级军衔体系略有不同的是,下士下面的两级士兵被改为三级,分别是一等兵、二等兵和三等兵。

其中一等兵为战兵,二等兵是青壮民兵,三等兵为老弱病残。三等兵再往下,还有两级更低的阶级——庶民、奴隶。

庶民为犯了罪,却又罪不至死的汉人,以及表现出色的奴隶。

最低级的奴隶,是被俘的外族人,包括女真、契丹、渤海、高丽等民族和前次被俘的扶桑倭寇。

这样,原有的15级体系被扩充成18级体系,徐世杨把它戏称为“十一年式军衔制度”。

这个体系之下,每一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阶级,获取或多或少的优惠和权利,同时,他们也要根据自己的阶级承担相应的义务。

其次,军衔制度确定以后,徐世杨开始扩充之所以能战胜鞑子的最重要支柱——新军。

按照家主的要求(其实是徐世杨背后推动的),除了徐世杨的第五屯以外,徐家其余5个坞堡,都应该组建一支以定远营为模板的新式军队。

其中1屯、2屯和6屯为步兵营,每个营标准编制500人,新编制内包括150个神机兵、150个锐士兵、100个选锋兵、80个炮兵和包含主要军官、旗鼓手、骑马通讯兵在内的营部。

栾廷玉的3屯和孙立的4屯为骑兵营。其中3屯为正规骑兵,编制200人。4屯为骑马步兵,编制300人。

徐世杨自己的第五屯,因为人口较多,扩编为两个步兵营。

这样的话,5个步兵营加2个骑兵营,总兵力3000人。所有士兵都为新军编制,除了人事关系、福利待遇留在本坞堡之外,新军士兵的训练、作息、作战、武器装备和后勤补给统一由新成立的新军司令部管辖,与士兵所属坞堡无关。

也就是说,坞堡只负责养兵,新军如何使用,完全取决于新军司令部。

新军的第一任司令官,理所当然由徐世杨兼任。

这位司令官上任后的第一个动作,是按自己的趣味,给新建个营取个名字。

他自己组建的两个营,当然是定远和镇远。

另外三个步兵营,以三艘小型装甲舰的名字命名为经远、来远和平远,两个骑兵营为致远和靖远。

正好跳过最没特色和表现最差劲的济远,一个陆地上的北洋舰队渐渐成型。

新军的组建,从现实意义上来说,也是剥夺了坞堡主相当一部分权利。

因为新军全部为脱产士兵,作战时统一指挥也不归坞堡主管辖,官兵的薪资待遇却由所在坞堡提供,并且还有明确规定不准克扣。

这相当于用坞堡主的财力来为徐世杨的战略目标养兵,坞堡主们肯定不会喜欢,只是徐世杨现在声威日盛,坞堡主对此没什么好的对抗办法,只能执行。

为了避免坞堡主们暗中对新军士兵不利,徐世杨任命的新军第一批营长还是跟坞堡主高度重合的——栾廷玉、孙立分别为致远营和靖远营营长,徐世松为来远营营长。

包括徐世杨这个总司令兼任定远营营长在内,7个营中已有4个营的营长是现任坞堡主。

另外3个营中,镇远营营长为公孙胜;以徐睦河第一屯为基础组建的经远营暂时由徐世柳代理,等他去江南进学,则交给徐世柳的舅舅董超;以徐睦海第六屯为基础组建的平远营营长是他的小舅子张业。

这些人除了公孙胜以外,其他人都做过堡主。

徐世杨通过这种手段玩了个进二退一,暂时安抚原堡主阶级,走出把坞堡变成单纯人口单位,而非半独立势力的第一步。

当然,距离他的最终目标仍有很大距离,最明显的标志就是:作为军屯机构,非新军之外的其他堡民,人身关系依旧牢牢依附在坞堡主身上。

虽然徐家家主下令各坞堡主在农闲时期应该组织二等兵以上人员进行军训,并做到最少五日一练。但如何训练,战斗时民兵如何组织,配备什么武备,都完全取决于坞堡主个人。

这部分民兵依旧属于半农奴性质。

第125章 铸炮

建兴十一年大年三十

今年徐世杨在新一屯过的年,因为他的长子出生了,按封建道德,他应该让自己父亲好好抱抱长孙。

今年徐世杨的二娘给了他不少好脸色,这个单纯的妇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有机会去江南读书,可以获得更好的前途后,对徐家现在这点资产已经有些不甚在意了。

何况,徐世杨跟徐世柳兄弟俩的关系相当不错,这也影响了女人对徐世杨的看法。

大年三十那天,二娘甚至送给他一双质地精良的马靴,并絮絮叨叨要给他介绍个媳妇……。

徐世杨骤然发现,自己居然在这个封建时代被人催婚了!

好在,二娘毕竟不是亲娘,两人之间仍旧生疏的很,而且徐世杨现在这种情况,正妻必须精心挑选。妇人叨叨两句之后,事情就算过去了。

建兴十二年正月初二,徐世杨带家人离开第一屯,返回自己的大本营第五屯。

从新安顿好家人后,他马不停蹄前往原151堡西北区,这里已经被他改造为工厂区,第五屯系统的所有重要工匠都集中在这里工作。

现在仍是正月,还在过年期间,但整个工厂区已经进入热火朝天的工作状态,厂区的各个角落到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半空中飘着渺渺白烟,偶尔还能听到金属放进水里淬火时刺耳的呲啦声。

徐世杨带着公孙胜,徐大徐二以及几个警卫,也不等人通传,一行人径直来到坞墙西北角。

这里有一个庞大的作坊,徐世杨安排汤隆在这里负责铸造金属火炮,旁边还有制造火绳枪枪管的工坊,说起来,这里可能是目前这个世界上技术最先进的军工厂。

徐世杨一行一直走到工坊大门口,汤隆才得到消息,匆匆忙忙出来迎接。

“大人……。”

汤隆刚一开口,徐世杨就摆摆手阻止他:“按新规矩,你应该叫我中校。”

“中……,中校。”汤隆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适应了半天,他才勉强把中校大人中的最后两个字吞下去。

“嗯,行了,现在也别管这些没用的客套,你如今也是中士了,不要如此唯唯诺诺,大方点!”

“是。”汤隆低着头答应道。

他是浮来山被俘的土匪,自觉在徐家低人一等,因此处处小心,连原本徐家出身的小工匠学徒都不敢得罪。

何况现在徐世杨已经是徐家二号人物,对汤隆来说既是县官又是现管的直接领导。

徐世杨知道他现在仍然放不开,只好自己主动提问:“金属大炮铸造的怎么样了?”

提起他的成果,汤隆总算精神了一点,他略带兴奋的回答:“已经铸好两门大炮!一门是发射2斤炮弹的铁炮,一门是发射3斤炮弹的铜炮!”

“带我去看看!”徐世杨兴奋的说。

“这边请!”

很快,两根粗大的金属炮管呈现在徐世杨眼前。

他仔细看了看,其中的铜炮是标准的前装滑膛炮,带着标准的炮耳结构,显然可以安装在炮架上(虽然现在还没有)。

“大……,中校,这门炮重二百六十斤,估计加上炮架总重五百斤上下,可以发射3斤重的铁弹或石弹,也可以发射两倍重的霰弹。”

徐世杨自己有手量了一下,炮管很厚,显然为了承受大量发射药,汤隆采取加厚炮壁的笨办法,这样虽然让大炮总重高了一些,却是减少了炸膛的可能性。

铜炮的身管长度在一米二、三左右,如果加上炮架真的只有500斤,那么这门炮还在野战炮范畴之内,可以跟随步兵部队迅速机动。

徐世杨吩咐道:“做的不错!立刻加装炮架!然后尽快投产!”

“还未试炮。”汤隆略有些犹豫:“而且铜料也有些不足……。”

“有多少铜就铸造多少炮。”徐世杨急切的说:“至于试炮,直接上战场上实验吧!”

“上战场?”汤隆吓了一跳:“这个时候,打谁?”

“汤隆你做的不错,所以我也不瞒你,过一段时间,我要去江南一趟。在我出发之前,我们需要惩罚范家去年的背叛行为。还得解决盘踞在五莲山一代的流民集团。”

听到这话,汤隆低着头想了一下,然后说道:“中校,这次能不能让我也去?炮是我铸的,我熟悉这些武器,也能更好的应用它们,如果中途出什么问题,我也好记下来,以后再铸炮的时候加以改正。”

“很好!”徐世杨高兴地说:“汤隆你有些职业军官的范了!你能这样想很好!行!下次作战你跟着,带好纸笔,遇到什么问题都记下来!咱们的大炮不是就限定这一种,以后肯定还要不断改进不管发展!”

“是!谢中校大人!”汤隆高兴的叫了起来。

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高超工匠的同时,还是一个不错的战将,之前见到徐世杨格外重视大炮,他就主动申请从火绳枪工坊调到这里来试制大炮,成功以后趁徐世杨高兴,立刻申请前往一线部队,果然得到许可。

‘如果能够立下战功,我就不会低人一等了!说不定还能娶个媳妇!’汤隆美美的想。

“带我去看看铁炮。”徐世杨叫醒正在做白日梦的汤隆。

“是大人……,不,中校,请这边来!”

汤隆铸造的铁炮与铜炮形制完全不同,虽然都是滑膛炮,但铁炮后部有一个明显粗于炮管的炮腹,炮腹上方开有一个装填口,后部还拴着一根铁钎,并有一个细而长的炮尾。

如果现场有第二个熟悉大航海时代武器的穿越者,他大概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铁制“弗朗机”炮,一种早期简易后装炮。

当然,这个世界上,它的发明者是徐世杨,因此不会再有“弗朗机”这样的名字了。

“中校,按照您的要求,此炮全场五尺五寸(古代木工尺合031米左右,因此炮长是17米),可以发射2斤重的实心弹丸或是同等重量的霰弹。”

汤隆站在铁炮前方,向徐世杨介绍道:

“此炮比铜炮易于铸造,材料也容易得到,因此我带领其他工匠和学徒,先铸造了这门铁炮,并且,这门炮已经试射过了。”

第126章 生产

根据徐世杨自己的观察,铁炮炮壁比铜炮薄的多,而且口径比铜炮小一圈(弹丸重量比铜炮小1斤),虽然炮管较长,但总体重量依旧轻很多。

而且,这种铁炮无须炮架(当然有更好),可以直接安装在单独的转向架上使用,这是铜质野战炮所不具备的优点。

而且优点还不止这些。

“我们已经只造了五个子炮,年前试射了一次,前三炮一共只用了一分时间(华夏古代一分合30秒)。”

汤隆介绍道:

“只是因为炮壁太薄,三炮过后炮管就热的不行,只能停下来先散热。”

“三炮只要一分时间?”徐二说道:“这样的话,跟木炮也没差多远了。”

无论如何,金属火炮总是全面超过作为临时措施的木炮。弗朗机有很要命的漏气问题,结构强度也低于正常野战炮,但这两项数据仍旧比木炮强得多,因此威力、射程都比木炮强,因为是后装炮,射速也能接近与打一发就扔的木炮。

效率更是不用提了。

“有了它,我们就可以放弃那些该死的木炮了。”徐世杨高兴的说道:“那许多好木头,开一炮后就只能当柴禾烧了,太可惜。”

“这种炮可以大规模铸造了吗?”徐大问道。

汤隆回答:“可以,实际上,俺觉得这炮造起来比火绳枪枪管容易一些。”

“能造多少?”公孙胜问道。

“我们已经有了模范,材料和人手充足的话,一个月就能造两门。”汤隆说道:“如果在增加人手,速度还能加快。”

“两门?”

公孙胜掐指算了一下,现在的火药产量勉强够用,但是一刻不停的生产的话,一两年之内,火药产量的增长就有可能跟不上火药武器的增长。

“以最快的速度铸造,人手和材料,我来想办法。”

徐世杨没有公孙胜那么多想法,他急需大量火炮武装新军炮兵——按照设想,新军每个步兵营80名炮兵相关人员,应该装备至少6门火炮,如果在加上徐家船队所需舰炮,大炮数量缺口在60门上下!

如果使用木炮代替,因为一门木炮只能开火一次,炮兵的实弹射击训练总是无法有效进行,这是徐世杨的一块心病。

60门大炮,对徐家来说不是个容易填补的数字,必须从现在开始,一刻不停的予以改善。

“是!”得到徐世杨的首肯,汤隆赶紧答应下来。

他看得出来,徐世杨急于开展用铁炮替换木炮的工作,因此加快生产,将是他下一阶段最重要的任务。

“汤隆,你好好工作,做得好了,不论是上战场还是继续在兵工厂工作,你的前途都是光明的!”徐世杨承诺到:“我在这里给你一个准信,如果你能利用现有人手,再提高大炮产量,一年之内我就提升你为军官!”

“是!放心吧中校!俺一定能做到!”汤隆兴奋的叫道。

“嗯!我信你!只是还有一点,你必须保证大炮的质量!质量不过关的炮,不准交付部队!”

“炮身上都有铭文,若是谁交付不合格的大炮,俺可以直接追查到个人!”汤隆排着胸脯承诺道:“俺绝对不会让不合格的大炮流入部队,坑害咱们新军兄弟!”

……

“这汤隆做的不错,看得出来,他已经真正把自己当做徐家的人了。”

从工坊出来后,徐世杨对公孙胜说道:

“给炮兵工坊每个人每天多发六合粮食,算作奖励。告诉他们,若是做的好了,以后还有重奖!”

“是。”公孙胜先答应一声,随后又说道:“可是三郎,若是一个月两门炮,再加上火枪,还得制作万人敌,咱家火药产量跟不上趟。”

“火药之前一直是你负责的,提高产量的难点在哪里?”

“到处都是难点。”

公孙胜是徐世杨的心腹,有话可以直说,完全不用避讳什么。

“最大的问题是材料,木炭还好说一点,硝和硫磺都不够,差的远了。”公孙胜为难的说道:“还有人手,现在我接了镇远营,火药工坊已经转交给我的大徒弟樊瑞,他手艺还行,但其他新招学徒只能一点一点学,毕竟这火药不是寻常物,一个不小心那就要大事……。”

“人手问题,我是这样想的。”徐世杨回答:“先加大招收力度,第五屯系统内你觉得谁合适,直接跟我说。若是其他坞堡有合适的人才,我也可以想想办法。还有,实在不行,你也可以招收年轻女工,女人心思多少细腻一些,现在也没人跟你争抢这份劳力。”

“女人做工匠?”公孙胜惊讶的叫道:“这怎么行?”

“没什么不行的,男女工坊分开就是了,敢闹出不要脸的事来就砍人,不怕他们惹事!生产方面还是原来那样,每个人只负责一道工序,最后各种半成品集中起来交给熟手调配。”

徐世杨毫不客气的说道:

“新军扩充成这个样子,我现在也是什么都缺,缺合格的军士官、缺技术兵种、缺专业人才、连合格的士兵都缺!可没办法,咱们就是这么个基础,不竭尽全力缺口只会越来越大!”

“行……,行吧,那我让樊瑞就招收些女子试试看。”

“你也去,我从未说火药工坊交给樊瑞了,你还是火药工坊主管,那边你得经常抽空过去看看!”

“是。”

公孙胜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实际上,对他来说,手头上的工作越多越好,这至少证明自己地位稳固,只是这工作未免也太多了,今后一段时间绝对会忙的脚不沾地吧?

“那么,原材料?”

“现在还不着急,我已经通过家主,要求家族所有坞堡盖公厕刮硝,这样应该能顶一阵子,等收拾掉范家,再吞并五莲山的流民集团,我就跟徐世柳一起去江南。”

徐世杨思索着说道:

“如果我此行顺利,跟江南主战派拉上关系……,江南什么都有,至少满足咱们现在的需求没什么问题。”

徐世杨觉得,自己江南之行的任务可能会非常繁重:得跟主战派拉上关系;得宣扬徐家抗张的成果;得让徐世柳顺利入学;得通过各种方式拉赞助;得建立真正的贸易网络等等等。

太忙了。

第127章 新军训练

二月初二,今天大小也算个节日,但新军的训练依旧一刻不停,上午各部队围着校场一口气跑了十圈,吃过早饭,又进行了一个时辰的列队训练。

列队结束后,各部喘息一小会,紧接着就是最让人头疼的列队越野跑。

徐世杨给新兵划定的路线,大概有3公里多不到4公里的样子,对于现阶段刚从民兵提升上来的新军士兵来说,这个数字已经是很难跨过的“天堑”了。

而且,徐世杨规定,各部越野跑的时候,必须全副武装,而且必须列队行进,不论哪个中队,下属士兵掉队超过一成,全队挨军棍。

同样的,不能按规定时间到达的中队全员军棍,最后一名的中队除了军棍之外,还要负责营区卫生。

新军中没有肉刑,也没有侮辱性惩罚,但军棍抽在屁股上还是很疼的,而且大家都休息,你去给人扫地,也太丢人了些。

结果就是,所有中队都被刺激的奋勇争先,在充足的饮食支持下,部分中队长甚至命令队伍中身强力壮的人扶着身体比较瘦弱的士兵一起向前跑,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再整队之类取巧的法子。

队伍全部到达后,步兵营与步兵营之间还要进行一两次对抗训练——其实只有选锋兵和锐士兵用包了厚布的木棍进行对抗,神机兵自己到角落中联系火器装填。

近战兵那边吆来喝去,打得十分热闹,徐世桢所在的神机兵部队却是必须冷静,整个队伍处在立正状态,鸦雀无声。

这是为了能够让整队的人都能听清队长的号子声。

“滴!”

“预备”

随着小队长的口令,徐世桢把抗在肩膀上的“火枪”摘下来,枪口略略向自己倾斜。

这支所谓的火枪,其实就是一根削成火绳枪枪托样式的粗木棍,然后绑上一节透开竹节的细竹棍。

赵琳发明的这种训练用枪在新兵营中得到了推广,除了不能进行实弹射击,它跟一支真正的火枪没有太大区别,甚至连重量都相似。

“滴!”

“装弹!”

徐世桢开始按部就班的给细竹管制成的枪管装弹——先把预装在一个小竹筒中的细沙填三分之二到进枪管中,然后放入圆形铅弹,用通条压两下,但不能压的太紧,免得发射药缺氧燃烧不完全,然后把竹筒中剩下的细沙倒进竹管后部的药室中。

至此,一次火药装填就算完成,徐世桢平举枪身,枪托抵住右肩,闭着一只眼做瞄准状。

他瞄准的目标是站在前方30步左右的老弱,神机兵装填训练期间,这些被列为三等兵的家伙一直在用弹弓向他们弹射泥块,干扰他们的操作。

等整个中队所有人员全部完成装填后,第三声号音响起,士兵们条件反射一样自己用嘴模拟开枪的声音:

“呯!”

然后把枪放下,恢复到枪托着地的再装填姿势。

这个时候,三等兵们也停止让人恼火的泥弹攻击,不过大部分神机兵已经被湿泥巴糊成泥猴子了。

一次装填训练的最后,是定远营分配过来的两个教官挨个检查士兵手中的“火枪”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按要求装填,如果发现有人装填不正确,等待他的将是一顿军棍。

当然,还有那些在三声号音结束后还未完成装填的倒霉蛋以及在泥弹攻击中动作变形的傻瓜。

一位教官走到徐世桢面前,接过他的枪,枪口倾斜朝下,把里面的填充物一点点倒出来。

另一位仔细观察倾倒出来的物品顺序——先是一枚圆形铅弹,然后是一捏细沙,教官估算一下细沙的重量,嗯,差不多合适。

最后再把药室中的“引药”倒出来,检查完毕。

“二等兵徐世桢,合格!”教官把训练枪还给徐世桢,大声吼道:“清膛!”

呼……。

徐世桢长舒一口气,他特别讨厌挨军棍,因为被人按在地上打屁股毫无疑问是件很丢人的事,而且教官们特喜欢在后勤队的女人们来送饭时行刑,在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嗤笑声中挨揍,那感觉实在是……。

徐世桢读过书,从小到大营养条件也比绝大多数坞堡民强得多,他甚至很早就杀过人(亲手处决过试图逃到山上去的下人),虽然训练中并未得到什么照顾,甚至还总是受到重点关注,但无论是队列训练还是装填训练,他都比同队的其他人强一大截——比中队长和小队长都强。

因此,徐世桢挨的军棍通常比战友们少一些——也只是少一些而已。

徐世杨一直强调集体作用,神机兵更是不结成紧密集体就没有战斗力的兵种,因而部队中的连带惩罚多的惊人。

一个十人的小队,超过3人不合格,全小队就一起受罚。中队同样,如果有3个小队受罚,全中队都要挨军棍!

还有很多其他令人难受的连带责任,经常让一些做的很好的士兵也跟着落后分子一起挨罚。

这规定在许多人看来并不合理,但没办法,军纪就是如此,不服不要玩。

“二等兵石崇山,不合格!十军棍!”

徐世桢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再有两个不合格,他们小队就要集体挨揍了。

幸好,不合格的声音没有再次响起,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这口气只松到一半,就变成冷气又吸了回去。

“小队长口令不合格!”

队列尽头,一个令人崩溃的声音响起,徐世桢这才反应过来,第三声号响的时候,并未同时听到小队长开火的口令!

“苦了!”徐世桢听到站在自己身侧的队友小声叹息:“被连累了!”

“全小队!十军棍!”

“等等!俺不是故意的!”

“小队长张有弟,未喊报告,十军棍!”

“呃……。”徐世桢的小队长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这才想起训练纪律,他半举右手,大声喊:“报告!”

“讲。”一个教官背着手站在张有弟面前,直直盯着他的双眼,看的这个小队长心里直发毛。

眼前这个教官是个中士级老兵,先后参加过去年的夜袭鞑子,浮来山剿匪以及后来的平定倭乱和15屯之战,有传言说死在他手里的人已经超过20个了!

“那个,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有块泥巴进到嘴里了……”张有弟哆哆嗦嗦解释道。

“你不过是嘴里进了块泥巴,就要害死全队人?”教官吼道:“这不是理由!驳回!”

第128章 训狼

徐世桢爬在长条凳上,噼噼啪啪挨了一顿军棍。

虽说现在天气还冷,他穿着很厚的棉裤(因为穷,新军没有统一军装,只能各自穿自己的衣服),但教官用力很足,用手腕粗细的木棍抽在屁股上,还是很疼的。

更让徐世桢感到难受的是,来训练场送饭的三等兵(都是些女人),围在训练场边看这边倒霉蛋们的笑话,空气中飘荡的女人叽叽喳喳的八卦声,偶尔还有压抑不住的笑声,这让徐世桢十分痛苦。

‘有个地缝就好了……’年轻人伤心的想。

可惜没有,而且他长得比较清秀(他和徐世柏的母亲是徐睦江从江南买的瘦马,有些遗传因素),身份又比较特殊,因此总是格外能吸引女人们的目光。

这一道道目光总是让他坐立不安,他觉得每一道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在嘲笑他,以至于女兵们把过节的面条递到他手上时,徐世桢都一直低着头,根本不敢跟任何人的眼神接触。

“哇,是白面条啊!”

‘怎样才能不挨打呢?’

其他人已经被今天精致的食物吸引住了,只有徐世桢还在思考训练上的问题。

‘我已经做的不错了,但我管不了别人怎么做啊,他们犯错我能怎么办?似乎,也许,我应该帮他们一把?’

想什么就来什么。

“二等兵徐世桢。”

正沉思着,一个教官走过来,对他说道:

“你练得不错,被人拖累挨打,感觉如何?”

“报告教官!感觉很不好……”徐世桢认识这个人,他以前是徐世杨的亲兵,好像叫徐十三。

“那么,以后每天的训练结束后,你去帮助那个石崇山加训20次装填,仔细教教他!”徐十三说道:“俺也会给你们队长单独加训,争取以最短的时间,让所有人达到及格线!”

“是!保证完成任务!”徐世桢本来就有这种想法,他可不想再挨军棍了。

“俺可以告诉你,现在你们新建营所有军官都是临时的,等你们出了新兵期,现在不合格的军官都有可能被替换,你若是能带动整个队伍全都练好,俺就向上面提议你做队长,能管好一个小队就是小队长,一个中队就是中队长,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当队长?”徐世桢咧开嘴笑了一下:“教官你不知道我是谁?”

“本家的少爷呗,谁不知道。”徐十三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家族内的争执,俺这样的小兵嘎子管不着,不过司令要俺来管训练新兵,他既然没把你从新军中踢出去,俺就得帮他把你训好,俺现在不管你是谁,现在这里就一条,谁本事大谁就上去,谁不行谁就跌下来!”

“呵呵。”徐世桢笑了一下:“我三哥还真敢用人啊。”

“真正的强者才敢用人,因为有自信。”徐十三冷冷的回了一句:“这是俺当亲兵时,司令教给俺的,俺一直记得。”

……

校场边上,医疗队的女兵也到了开饭的时间,不过一帮小丫头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碗里香喷喷的面条上,所有人都围在一起,讶异的看着人群中间的位置。

那里回荡的啪啪的声音,赵琳像是一只暴怒的母老虎,双手拿着手腕粗细的木棍殴打一个跪在地上的大汉。

她一边打还一边低声吼着:“狗鞑子!谁叫你喊主子的?打死你这狗鞑子!看你记不记得住!”

最后一棍抽在大汉的背上,直接断成两节,上半截飞出老远,可见赵琳用力之大。

此时跪在地上那人已经遍体鳞伤,却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

赵琳随手把剩下的半截木棍一扔,对跪在地上那人说道:“还手啊,为什么不还手啊?不是说满万不可敌吗,怎么连还手都不敢了?”

“啊,对了,你也怕死。”赵琳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你不还手,我就不能杀你,你若是敢还手,我怎么样先不说,你肯定死的惨。”

“所以,我无论再怎么打你,只要不杀你,你就不敢反抗对不对?”

赵琳咬牙切齿的低声吼道:

“懦夫!”

“你们鞑子都是懦夫!你们残暴,是因为你们自卑!你们必须用残暴来掩饰你们的懦弱和自卑!你们就是一群狼!畜生!”

跪在地上那大汉就是原女真谋克主蒲鲁浑,当时在战场上因被赵琳推下坞墙,摔晕过去而被俘。

后来徐世柳跟徐世杨要个有牌面的俘虏,他是谋克,因而被选中,为了把这个鞑子训的听话一点,徐世杨又以赵琳亲手抓的俘虏为由,把他丢给女兵队当奴隶用。

徐世杨说的很明白,只要不打死,随便赵琳怎么打都行,于是赵琳抓住这个机会,天天因为一点小事就狂暴的殴打蒲鲁浑,这家伙也完全不敢反抗。

另外一点就是,只要赵琳能在三个月内把蒲鲁浑训的听话一点,徐世杨承诺将送给赵琳一把更合适的新式武器。

赵琳不知道那是什么武器,不过鉴于徐世杨之前发明的东西都挺好用,她对此还是很期待的。

“我姐夫说,狼跟狗其实是一样的。”赵琳微微喘着粗气,冷笑着说:“既然你是狼,那么用训狗的办法训你,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所以,我再说一遍,以后,我叫你蹲着你就得蹲着。我叫你趴着你就得趴着。若是有一点违背,我就揍你,还不给你饭吃!你只有一整天都老老实实听话,才有东西吃!”

“我不怕弄死你,我姐夫是这里的首领,我早晚也是我姐夫的人,弄死你一个奴隶根本没人敢找我的麻烦!正相反,我非常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弄死你,我特别特别喜欢杀鞑子!”

赵琳弯下腰,樱桃小嘴在蒲鲁浑耳边小声问道:

“现在,告诉我,你想不想死啊?”

蒲鲁浑的额头重重触地,给赵琳磕了个响头,这个前金国谋克主颤巍巍的回答:“主人,奴才不想死。”

“那么,你再告诉我,你会不会听话呀?”

“奴才一定听话,奴才永远跟着主人。”

赵琳直起腰来,冷冷的吩咐:“去劈柴,给我们新军的兵将烧洗脚水。”

“是。”蒲鲁浑又磕了个头,强撑着站起来,向外走去。

“还有,以后不准自称奴才,我讨厌你们鞑子的说辞,再听到一次我就揍死你!”

第129章 联盟之首

“好了,姐妹们,给我一碗面条,我快饿死了。”

赵琳用冰冷的眼神目送蒲鲁浑离开,转头面对医疗队的同伴们时,就已经换上一副阳光灿烂的面孔。

如果没有看到刚刚对鞑子的凶恶样子,现在她这张脸应该还算赏心悦目吧?

不过在场的人都看到刚才赵琳狂暴的样子了,因此她这一变脸,不仅没能让女孩们感到轻松,反而刺激的所有人齐齐后退一步。

“呵,你们怕什么呀?”赵琳笑着说道:“刚才那是鞑子,我又不会凶你们。”

“可是……,可是琳琳,你刚才那样子真的很吓人啊……”医疗队中与赵琳关系最好的果果都快要哭出来了。

“驯狼就得这样。”赵琳笑着说:“你只有比狼狠,它才会认你做主人。果果,你这样子不行,等什么时候再找个机会,我让你也打它一顿吧。”

滴滴答滴滴!

训练场上突然响起响亮的铜号声。

赵琳猛的抬头,讶然叫道:“集结号?”

“集结!集结!”

校场那边传来教官们声嘶力竭的吼声,刚刚吃完饭的新兵们略显慌乱的寻找着自己的队伍,由徐大率领的一队镇抚兵已经出现在校场边缘,他们的身影让士兵心里更加慌乱。

镇抚兵是徐世杨专门挑选的小部队,任务以维持军纪为主,性质上相当于后世的宪兵,在后方,他们只有腰刀以及木棍两种装备,轻微违反军纪的就打军棍,重的直接斩首。

从去年十二月新军成立开始到现在,被镇抚兵处决的人已经超过十个了,虽然都是罪有应得,但镇抚兵杀人时毫不手软的作风,还是吓住不少人,有人还因此称呼他们为“活阎王”。

“这是全军集合号!我们也得集合!”赵琳焦急的大喊:“姐妹们,快走!”

……

徐世杨站在校场西侧的高台上,面色冷峻的看着下方乱哄哄排队的新军士兵,身后左右站着另外六个营的营长,以及旗手和正在吹集结号的号手。

过了好一会儿,集结号停止,徐世杨伸出右手五指,一个个往回收。

五、四、三、二、一!

集结号停止五息之后,仍然无法完成列队的,不论官兵一律挨军棍。

好在,毕竟已经有了50多天的训练,棍棒教育下,即使是坞堡文盲兵也能达到最低标准了。

嗯,在徐世杨眼里,除了定远营之外的各步兵营,列阵速度和整齐度大致相当于后世初中生刚开始军训时的水平。

“恭喜三郎练就一支强军。”孙立在身后小声恭维一句。

在场诸位多少都有点军事知识,知道战争中列阵速度的重要性,徐世杨只用两个月时间就把乌合之众一样的民兵练成这个样子,在他们看来已经相当出乎意料了。

“暂时还算不上强军。”徐世杨低声回道:“还得让儿郎们见见血。”

徐世杨一项喜欢以战代训,新兵的基础训练完成后,他立刻就想把新军投入战场,让士兵感受战场上那种紧张的氛围,并以实战来考核士兵的训练成绩。

当然,目标一定要选择好,不能让新军出现太大的伤亡,要稳稳的获取胜利增长士兵对新集体的信心,要打出新军的威风,最好还能获取大量缴获以弥补新军3000多脱产兵的消耗……。

什么亏都不想吃,所有便宜都想占,这样的选择余地其实并不大。

“全体都有!”

徐世杨拿着一个木头喇叭,对着下面几千士兵大声吼道:

“立正!”

哗啦啦……。

在徐世杨看来,这声音拖泥带水,相当不利索。不过他身后其他营长高兴的都快笑出声来了。

“明日不训练,全军休整一天,做好出征准备!后日出征!”

顿了顿,徐世杨公布新军扩大化后的第一个牺牲品:

“目标,莒州城!”

……

时间回溯到元月二十,徐睦河第一次以徐家家主的身份,召集莒州、日照两县坞堡联盟家主在新徐家第一屯开会。

除徐家外,家族联盟中的另外5家代表在元月三十那天到齐。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会议上,徐睦河对除了王家之外的其他家族大加痛斥,他首先批评了丁家、鲍家、张家三个家族在鞑子来袭时按兵不动,没有派遣援军支援徐家的做法。

这是对六家盟约的背叛,特别是张家。当初张家闹倭乱,没有盟约徐家都星夜驰援,现在盟约签订一年之久,轮到张家出力的时候,他们却缩了!

三家的家主无言以对,毕竟徐家持论甚正,他们根本无从反驳。

要是丁、鲍、张三家能像王家那样出几百兵,哪怕拖拖拉拉战斗结束也只到达徐家第一屯,根本没到战场,多少也能辩解一番。

可若是连一个人都没派出去,这事确实根本说不过去了。

最终,徐睦河以避免此事再次发生为由,提出以徐家为首,统管整个联盟,原本的家主联席会议,弱化为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

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徐家将成为莒州、日照两县独一无二的霸主家主,联盟之首,但形势比人强,各家主只能同意。

然后,徐睦河以盟主的身份,对各家族未出兵支援的行为做出惩罚。

王家因多少出了些兵,这次被免予处罚。

丁家、鲍家,各自被罚款100石粮食,10头猪和3石盐。

这个数字并不大,特别是去年,徐家帮他们挡住了鞑子的劫掠,同时剿匪行动过后,他们也不再受到盗匪的骚扰,因而迎来一次丰收之后。

张家因为受联盟益处最大,却也没出兵,因此受到的惩罚更大一些,他们需要支付200石粮食,10石盐,或者与此数目相当的其他物资作为罚款。

张家背依海贸,去年卖掉一些缴获的倭寇船之后,跟南方几股大海盗加深了关系,因而经济条件比较好,因而也痛快答应下来。

只是,有人突然反应过来,直到这时,徐睦河似乎一直无视了同样没出兵的莒州范家……。

就连范老爷自己都觉得事情不太对头,范家跟徐家关系平平,不可能大家都挨罚,单独放过他吧?

当然不可能。

会议第二阶段,徐睦河大声宣布,徐家攻克鞑子大营后,在其中抓住了范家派去联络鞑子的使者!

因此,范家是投靠鞑子的叛逆!

听到这话,范老爷被吓得直接坐到地上……。

第130章 破莒州1

建兴十二年二月初一,徐家在家族联盟会议上,以叛国罪逮捕了莒州范家家主,随后,徐家以同样的理由宣布,出兵剿灭与鞑子勾结的范家。

这一次,徐家并未邀请联盟内各家一起出兵,但以盟主为名,要求王家、丁家、鲍家和张家派出家中年轻子弟作为观察员,一起前往莒州。

徐世杨(通过徐睦河)提出这个要求的目的是在联盟内给新军做一个宣传,提升他们的自信,省的鞑子再来,他们又忍不住去做缩头乌龟。

但是在四家看来,徐世杨提出的这个要求似乎是想要各家出几个人质。

鉴于范家覆灭在即,各家对此甚至有些求之不得,生怕徐家把下一个目标放倒自己身上,因此没过几天,观察员,或者说人质就已经到齐了。

新军司令徐世杨多少了解了一下,四家派来的人基本都是家主的庶子或庶孙,跟家主是血亲但又不是那么不可替代。

还真是标准的质子人选。

徐世杨也没法跟他们说自己确实只想要几个观察员,估计就算说了,联盟中的各位也不会相信。

于是他就不再多费口舌了,好在除了徐世松有点看不起这些质子的庶出身份外,其他方面作为观察员还是很合格的——都是些年轻人,有一定的文化基础,相对来说比较好学,而且对本家族有一定影响力。

所谓质子,一共有8个人,王、丁、鲍、张每家来了两个,最大的19岁,最小的只有16岁。

徐世杨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们全部编成一个观察员小队,带在身边,这样还可以教授他们一点关于参谋方面的知识,把他们当做半个参谋来使用。

创业期间就是这样,一切人员和物资都要尽可能物尽极用。

二月初三,新军整队出发,除了7个野战营的3000大军之外,徐家为这次行动调用了一百辆大车,足足300匹大牲口(每头大牲口负责拉一辆车,另外两头做备用)以及2000名负责运送物资的辅兵(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是奴隶和庶民)。

整整五千人的大军,包含十年来整个齐省都算空前的500骑兵部队,浩浩荡荡冲着莒州城包围过去。

实际上,徐家的核心势力范围在莒州城南方,但被徐家控制的浮来山,位置在莒州县城西北方向,而莒州东面紧靠着洛水河,交通比较困难。

这样,新军分别出发,一开始就对莒州县城形成半包围状态。

战前,徐世杨得到的情报是,范家现在已经控制了整个旧莒州县城,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也是在大力招收流民,再加上之前联合剿匪的成果,范家现在应该有6000左右的人口,其中壮丁和半丁在2000人上下。

在会议上被“双规”的范老爷供述,他们家现在储备有10门左右的木炮,但因为火门枪不好练,没人喜欢用,只造了7、8支,现在全扔在仓库里。

按照这个情报,新军面对的最大威胁,就是这10门木炮。为此,新军专门带上目前唯一一门青铜野战炮,这门炮按照徐世杨自己的趣味,被命名为十一式3斤野战炮。

另外还有两门铁炮,这种炮被徐世杨命名为十一式2斤速射炮。

士兵们的审美品位与徐世杨有着明显的区别,这种以数字命名的方式被较为隐秘的抵制了,神机兵给自己的武器起了个较为传统,而且听起来比较神气的名字:铜炮被称呼为“将军炮”,铁炮则用兵种名命名为“神机炮”。

二月初五,新军抵达莒州城下,其中靖远营越过洛水河,在河东岸扎营。致远营作为总预备队留在司令部身边,其他5个步兵营依次列阵,对莒州城形成包围。

此时,失去了家主的莒州城一片混乱。

范家高层之间显然也有难以弥合的裂痕,有一部分范家人要求抵抗到底,他们认为徐家军的行动跟土匪并无太大区别,按在自家头上的罪名显然是污蔑。

但是另一部分人认为自家没有实力对抗庞大的徐家军,何况眼前这只军队刚刚歼灭鞑子一个猛安,这彪悍的战绩让人升不起半点抵抗决心。

当然,也不能就这样投降。

毕竟以前也出现过不同家族之间的战争和互相吞并,最终失败者的下场并不比被土匪或鞑子攻破坞堡强多少。

没人愿意自家任人宰割,于是范家高层做出的决定是,全家备战,但同时派出使者来徐家军营,提出向徐家贡献年轻女子50人,猪羊100只,粮食200石的赎城费。

另外,如果徐家坚持范家投敌,那么范家认为这是家主一人所为,他们愿意交出范家家主(反正已经在徐家手里了),并任徐家处置。

徐世杨听到这一连串数字,第一反应是有点耳熟……,他想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这就是当初第一次面对鞑子的时候,自家胡兰山老头打算贡献给鞑子的那个数字的十倍。

当时十五屯面对的是一个鞑子谋克,现在他们愿意给十倍,大概是把自己当做一个猛安看待了吧?

想明白这一点后,徐世杨被气的七窍生烟:

“还敢说你们没跟鞑子勾连!”

感情这赎城费还是有统一标准的!

范家来谈判的老头瞥了徐世杨一眼,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你也知道这个数字,难道你也跟鞑子有勾连?”

可惜他不太小心,这句话被徐世杨听到了。

于是谈判破裂,徐范两家正式开战。

二月初六清晨,致远营的正规骑兵率先对莒州发起进攻。

栾廷玉的骑兵练的不错,其实他一直偷偷养着几个鞑子奴隶,从他们那里请教骑兵的战术、用法和训练方式,因此他练出来的致远营看起来跟鞑子确实有三分相似。

上百致远骑兵分散成三五成群的小队伍,尖声怪叫着在莒州城墙外百步左右的距离上驰聘,不时有人用火门枪向城墙射击一次,不断给守军制造心理压力。

骑兵们忽聚忽散,甚至有几个艺高人大胆的,还做出突击的姿势,直接策马奔到70步左右的距离上,向城墙抛射一只轻箭后有迅速后退。

守军终于按耐不住,莒州城头一声炮响,一枚石弹飞速越过70多步的距离,砸在地上又弹起几次,一直滚落到接近90步的距离上。

第131章 破莒州2

毫无意外,用木炮射击远距离快速移动的目标,没有丝毫命中的可能。

第一炮打响后,守军紧绷的心弦彻底断裂,所有木炮全部被燃放,一时间城墙上白烟弥漫,一枚枚石弹冲出销烟,在7、8十步左右的距离上横飞。

致远骑兵迅速撤退到百步以外,木炮是徐世杨“发明”的,射程如何大家都很清楚,因此大家都知道待在这个距离上很安全,也显得十分镇静。

销烟渐渐散去,双方重新面对面,守军伤心的发现,他们轰出去10多炮,居然一个敌人都没命中!

“重新装弹!”

范老爷的子侄们挥舞大刀,在墙头上大喊大叫:

“准备放炮!别让徐家的狗贼冲进来!冲进来咱们就全完了!”

“少爷,以前徐家来的教官不是说不能装第二次吗?”一个民兵哆哆嗦嗦的问。

“滚!”那范家少爷大骂道:“你听我的还是挺徐家狗贼的!叫你装弹你就快装!”

……

徐世杨站在远处,都能轻易感受到范家军的混乱,他突然意识到这次战役很可能达不到他以战代训的目的了。

‘也许该立刻准备下一个对手?’

他沉思着,直到徐二坐过来请示:

“司令,神机兵准备好了。”

“嗯……。”

徐世杨点点头,反正不能为了训练就故意给自己找麻烦,能赶紧结束也是好事。

“开火!”

嘀嘀哒嘀!

铜号声响起,徐世杨身边的一个旗手挥舞两面小旗,向炮兵阵地发出攻击指令。

轰!

一枚三斤重的铁质弹丸飞出炮膛,片刻后直接砸在城墙上,顷刻间烟尘弥漫,碎石乱飞,整个城墙肉眼可见的微微颤抖了一下,惊慌失措的叫声震耳欲聋。

拿破仑战争时期,法军的4磅炮(折华夏这边的3斤)发射实心弹时射程可达到800到900米,徐世杨的第一门炮性能差不少,有效射程在500米以内。

但无论如何,在200步距离上射击城墙这么大的目标,根本没有射偏的可能。

轰轰轰!

紧接着又是两枚炮弹砸在城墙上,这一次是神机炮,它们的破坏力明显不如将军炮,但射速奇快,两门神机炮不断喷吐火舌,半分钟时间内就发射6炮之多。

不断受到震撼的城墙淅淅索索往下洒落碎砂石,炮弹并未击塌城墙,实际上也未造成什么杀伤,但守军士气已经跌落到最低点。

徐家嫡系子侄和乡勇头目们大声呼嚎着命令木炮还击,城头上炮身也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双方轰的十分热闹,但都没有对敌人形成有效杀伤,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炮兵对战几乎被搞成了一次嘉年华。

但这毕竟是战争,不可能没人流血。

不知道是因为结构脆弱的木炮重复装填,还是因为慌乱中有人犯了错误,对射中范家的一门木炮突然炸膛,横飞的碎木屑扫荡半个城头。

徐世杨看着几个扭曲挣扎的身影跌落城下,范家军热闹的还击就此停止。

“可以了。”

他意兴阑珊的命令:

“出击!”

一连发射3发铁弹之后,神机炮也停下散热,只有重新完成装填的将军炮又开火一次,铁弹擦着墙头飞进范家坞堡里,引发守军又一轮尖叫。

炮兵停火后,手持大盾,长刀或战斧的选锋兵列阵向前,几个选锋兵队长站在最前方,大声喊着“一二一”的口令,以此控制整只部队以尽可能一致的步伐向前。

神机兵紧随其后,因为攻城使用长矛十分不便,这次锐士兵没有参与进攻,被作为预备队留在各营长身边。

李逵走在进攻队伍的最前列,作为一个参加153堡之战的老兵,他的勇力已经得到了认可,因此这次攻堡被作为选锋兵的锋刃使用。

他穿着一套从一个鞑子蒲辇身上缴获来的铁甲,手持一柄巨大的斧头,靠近城门后,虎吼一声双手举起战斧猛地砍在城门上,紧接着又是一下,木屑横飞,有些飞溅在李逵脸上,扎的他生疼,但这个黑脸大汉依旧忘我的猛砍下去,就像是以前去树林里劈柴,几乎进入忘我的状态。

两个选锋兵同僚在他头上支起大盾,抵御雨点一般落下的砖石。李逵每砍一次,他们都能听到门对面惊慌的哭喊声。

大约半刻钟后,城下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城破了!”

“城破了!”

李逵依旧倔强的跟城门较劲,但另外两个选锋兵已经明显的感觉出,城上扔下的石块已经稀疏了不少。

新军贴近城墙后,守军意志彻底崩溃,包括大部分范家子侄在内,城墙上的守军逃亡大半,选锋兵利用长梯轻易爬上城头,范家乡勇头目成了唯一一位战死的守将。

又过了半刻钟,城门被从里面打开,选锋兵和神机兵们如决堤的洪水,涌入莒州城内。

……

也许是错觉吧,依旧留在原地思索下一个目标的徐世杨隐约听到一声妇人的惨叫,他猛地惊醒,转头对身边的传令兵大吼道:

“快!命令各部镇抚兵全都进城!全都去!凡遇辱掠妇孺者,不管是谁,就地斩首!”

此时,范家的抵抗已经崩溃,大家都是汉人,互相之间没有深仇大恨,没必要制造过多的杀戮。

徐世杨还希望把原属于范家的人口纳入自己的体系中,他不能允许底层之间留下太大的裂痕,那对婴儿期的新军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骑马的镇抚兵和权威日盛的新军教官一起入城,开始纠察士兵的违纪行为。

遇到侮辱妇女,抢劫杀人者,不管属于哪个营,一律一刀枭首。犯下轻罪者,也直接捆了,带出城外。

一个时辰后,徐世杨率领各营营长,一众护卫以及联盟观察员,一起纵马入城。

此时的莒州街道上,到处站立着神情肃穆的新军士兵,一些角落里躺着死去的守军,不过尸体数量并不多。

在一队队到处巡逻的镇抚兵和教官监督下,士兵不敢进入居民家中,把属于范家的民壮全都赶回自己家后,士兵就不再追击。

徐世杨满意的发现,新军在莒州制造的杀戮并不大,这种纪律性也是训练的重点,能做到这地步,他已经可以感到欣慰了。

第132章 五莲山

新军相对严明的军事纪律也震撼了队伍中的外人。

王家派来的两位观察员之一,徐世杨的亲表弟王琦对徐世杨说道:“怪不得表哥能歼灭鞑子一个猛安,搓其嚣张气焰,军纪竟然严明至此!”

徐世杨叹息道:“本来都是同盟一员,奈何范家走错了路。”

“我杀鞑子、杀倭寇、杀土匪从不手软,但让我杀这些跟我们一样辛勤劳作的同胞,我确实十分不忍。”

王琦又问:“表哥打算怎么处置范家?”

所有观察员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徐世杨身上,这问题大概也是他们所关心的吧?

“首先,必须明确一点,范家投敌与底层坞堡民无关。”

徐世杨平静的回答:

“所以战斗结束后,我无意制造过多杀戮,坞堡民自己的私产也可以保留,除非有证据证明他们参与范家投敌的阴谋,否则无人可以剥夺。”

“其次,范家中层,比如师爷、管家、乡勇头目、拳脚棍棒教师等等,需要进行一定程度的甄别,如果确信他们也没有投敌,我会释放他们,给他们一块地,让他们过普通坞堡民的生活。”

“最后,范姓子弟,需要自己拿出证据,证明他们对范老爷投敌的行为毫不知情,否则我将罚没他们的家产,把他们贬为庶民。具体执行投敌的那几个……,我没有办法,只有请他们跟范老爷一起上路了。”

正说着,众人已经来到范家祖宅,足足五进的大院门前,乌压压跪了一地的范家人。

从范家嫡系子侄到他们的妻妾再到下面的小厮丫鬟,男女都有,甚至还有几个被奶娘抱在怀中的婴儿,人群中不时传来抑制不住的哭泣声。

“唉……。”徐世杨叹息道:“总之,这次要尽量少杀人。”

……

建兴十二年二月初六,徐家一日破莒州。

第二天,徐家新军总指挥官徐世杨以投鞑的罪名,处决了包括范家老爷在内的6个范家人。

这个数字比破城时因违反军纪被处决的新军士兵还要少不少。

另外,范家嫡系子侄中有5户被贬为庶民,其余范姓人和大部分范家中层干部一起被释放,允许其以普通堡民的身份生活。

徐世杨并未允许士兵掠夺莒州城的百姓,不过那些坞堡民本来就没什么多余的资产,主要战利品都在范姓家族的仓库中,这些自然被徐世杨全数笑纳。

去年莒州这边普遍丰收,徐世杨缴获了上千石粮食,几百匹各色布匹和价值数千贯的金银铜钱,这次出兵的成本也可以说全都赚回来了。

再加上牛羊牲口、大量农具、增加的人口和田地,官方可谓大丰收,但士兵们一点像样的缴获都没有,为此,徐世杨还专门给参战士兵发放了大量肉、粮食和每人五尺布作为奖励,以安抚军心。

物质上的奖励之外,还得配合精神上的享受,徐世杨为二十几名战斗中表现出色的士兵颁发了三级英勇勋章,并提升了其中十几个人的军衔。

给士兵们树立标杆之后,徐世杨在二月初七下令部队撤退回家。

为了防止范家余孽再次做大,镇远营将暂时驻扎在莒州城,另外城内一半的户口将被迁徙,徐世杨独得一半,另外一半分散在徐家其他坞堡中。

作为替换,得到人口的坞堡抽调相当于所得一半的人口,填充莒州,再加上镇远营和士兵家属,莒州的徐家人已经超过原范家民众,就算之后范家人想闹事,也闹不起来了。

莒州城被规划为新的徐家第七屯,坞堡主是得到过徐世杨承诺的徐世柳,但是第七屯暂不组建新军营,徐世柳目前只有治理民生的权利,军事指挥权在镇远营营长公孙胜手里。

第七屯也成了徐家第一个军权政权分开的坞堡,通过这样的方式,徐世杨实际上控制了第七屯一半的权利。

部队回撤之前,徐世杨下令杀猪宰羊,在莒州城宴请全军。

宴席上,徐世杨明确对联盟各家的观察员提出要求,命令他们这次回家后,通知各自家主,立刻准备再次出征。

十天以后,联盟将发动对莒州、日照两县境内最后一个非联盟势力——五莲山流民集团的总攻,彻底平定两县全境。

五莲山流民集团是日照、诸城两县地方豪强家族最大的心病,而且没有之一。

因为五莲山区水卤土薄,根本养不活那么多流民,因此流民集团几乎每年都要下山抢些吃食衣物回去过冬,对坞堡主们来说,这种行为跟土匪并无太大区别。

因为他们是松散的流民集团,并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统治核心,因此习惯妥协的坞堡主们连一个可以讲价钱的人都找不到,只能年年空耗人力加强防范。

但是五莲山集团的存在,对日照、诸城的坞堡民们来说,也算一条可以接受的出路。如果坞堡主对属下民众压榨过甚,坞堡民很有可能找机会逃往五莲山,流民集团也是来者不拒。

对坞堡主来说,能干活的丁壮是一种宝贵的资产,如果说逃往几个还不算什么的话,五莲山的存在给属下民众别的希望,这本身就是罪大恶极了。

多种原因,造成坞堡主们很想很像剿灭这股流民。

可惜,五莲山地域广阔,山高林深。据估计,山区范围内大概有3到5万流民,其中壮丁很可能接近一半!

民兵的装备比流民强不少,但两县坞堡主们凑不出这么多丁口去山区剿灭流民集团,这事也就只好这么一年年拖了下来。

去年联盟平定倭乱,又围着五莲山剿了一圈各路匪徒,流民被联军的战斗力所震慑,一年时间都没敢向往常一样下山偷盗抢劫日照的坞堡主。

但诸城那边就没有这种待遇,不敢招惹日照的五莲山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诸城方向,汹涌下山的流民把诸城冲击的乱七八糟,所有坞堡都只能龟缩在土墙里防守,坞堡外刚刚成熟的庄稼几乎被一扫而空。

诸城的许多坞堡,眼看着今年都快撑不下去了。

日照的坞堡主们没有幸灾乐祸,诸城那边毁了,明年流民没有办法,只能来日照找活路,到时候他们的情况恐怕不会比诸城那边强多少。

正束手无策的时候,以战力强横,连鞑子都敢杀的徐家主动提出联合出兵五莲山,自然很容易得到日照各家的支持。

第133章 徐王一体

日照,王家本家坞堡,王氏宗祠。

前些时日自家派往徐家充当质子的两个孩子——徐世杨的两个表弟,今天回到家中。

不管是不是坞堡主,王家所有高层立刻集合开会,他们都想听听两个孩子对徐家的评价。

如今徐家的势力愈发强大,已经让周边各家势力有了一种难以望其项背的感觉。

王家家主认为,必须对徐家的真实实力和目的,做一个合理的判断,以便决定今后对徐家的政策方向。

“徐家当初说,世杨一个坞堡就打败了鞑子一个猛安。”王家家主半眯着眼,淡淡的问道:“王琦、王玮,你们觉得这是真的吗?”

王家如今的家主已经70多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个连重孙都可以满地跑的年纪。

王家的下一代都明白,用不了多久,王家家主就该换人了。

只是新的家主到底是谁,暂时还不明朗。

“爷爷。”王琦站在大堂中间,大声回答:“我看这是真的,孩儿在世杨哥的坞堡里仔细看过,只有西门的墙头上有战斗的痕迹,鞑子可能根本就没进过坞墙范围之内。”

“我也觉得是真的。”王玮补充道:“徐家打赢鞑子这才几天?先是换了家主,长房势力除了世松哥,其他全被一扫而空。转眼间又去打了范家,这足以可见,徐家根本没什么损失。”

“对,徐家没啥损失,倒是缴获很多。”王琦又补充了一句:“我看到一个没长成的黄毛丫头,都带着个鞑子奴隶——据说还是个谋克,呼来喝去的跟唤狗一样。”

听到这话,坞堡主们忍不住开始小声互相商议起来,大厅中顿时响起嗡嗡的声音。

鞑子喜欢以汉人为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现在徐家反过来,以鞑子为奴,还真让这些人感到有些新奇。

而且,听起来确实有些过瘾呢!

不止一个人暗想:‘若是我也能有个鞑子做奴隶,鞍前马后伺候着,那就威风了!’

“既然连鞑子都打了,那徐世杨一日破莒州,也是真的喽?”

王琦看了看问话的人,那是他的大伯王富,跟自己父亲王平争夺下一任家主宝座的有力人选。

“是,大伯,这是侄儿亲眼所见。”王琦回答。

“范家也是联盟一员,他们应该有木炮吧?”王富接着说:“那些木炮给徐家造成多大伤亡?”

“一个都没有。”

又是一阵嗡嗡声。

如今木炮已经成为联盟内各豪强的看家之宝,结果这宝贝对徐家人完全无用?

“是不是徐家有更好的东西?”

“确实如此!世杨哥用铁和铜铸的大炮,比木炮打得远,威力也更大,莒州的城墙几炮下去,眼看着就撑不住了。”

“二弟,看起来,徐睦河对你这个大舅哥还藏了一手啊。”王富转头对王平笑道。

徐世杨的亲生母亲与王平、王安是同胞兄妹。他们兄妹三人与王富、王贵则是同父异母,这也是王家家主之下的两个最大派系。

“那是徐家安身立命的本钱。”王平平淡的回道:“人家给咱木炮就已经是看在小妹的面子上了。”

“二弟倒是洒脱,可曾想过若是徐家来攻咱家,咱们拿什么抵挡?”

“大哥这话我就不明白了,王徐两家即是姻亲,又是盟友。若不像范家那样投靠鞑子,小妹的夫君和我那侄儿如何会来攻我王家的堡子?”王平故作恍然大悟状,虚掩着口惊叫道:“难道大哥想投鞑子?”

“你!”

“够了!”王家家主暴喝一声:“你们兄弟胡闹些什么!”

王富立刻偃旗息鼓,王平则依旧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妹夫也就罢了,妹妹一走两家关系其实已经冷了不少。但孩子都亲舅舅,徐世杨实力越发强劲,眼看着已经成为徐家家主最强有力的继承人,王平觉得自己在本家族外已经有了个强大的外援。

“两个问题。”王家家主拍拍椅子扶手,大声说道:“第一,如何确定徐家不会把咱们当成下一个范家?”

王富、王贵那边沉默不语,王平、王安互相看了一眼,他们都明白,这是在问家主宝座竞争者们对家族今后走向何处的施政方针。

王平站起来大声说道:“与徐家结成更紧密的联盟!俺打算从本家找一个合适的女儿,嫁入徐家,再从徐家娶回一个女孩,这样咱们亲上加亲,王徐一体,如何还怕徐家来攻?”

“我同意二哥的说法。”王安也站起来附和道:“徐家并未彻底清除长房势力,由此可见徐睦河父子还是顾忌亲情的。”

“而且,若是我们两家真能做到一体同心,那么无论以后徐家做到什么地步,我们家都可以跟在后面占些好处。”

王平的想法是,今后,王家完全配合徐家的一切战略,就像徐家自己的坞堡一样。

作为交换,王家要从徐家的胜利中获得与其下属坞堡平等的好处,包括战利品、名誉和安全等等。

简单来说,以王家的自主权,去跟徐家换其他方面的好处。

“二弟要把王家卖给徐家吗?你到底是王家的堡主还是徐家的堡主?”

“有什么区别?”王平坦然道:“以前常年被鞑子欺辱,把堡子里的女人送给鞑子糟蹋,弄得自家佃户妻离子散,那是咱们打不过鞑子,实在没办法。”

“现在有人替我们打败鞑子了,对了,徐家还剿灭了土匪,看这个样子,鞑子再来他们也不怕。那我们为什么不支持他们?这不就相当于一个小朝廷吗?当年大周还在的时候,咱们家也不用养那许多民兵,盖那么高的围子啊。咱们家也要出丁服劳役,出钱粮赋税啊。现在不过是相当于回到那个时候罢了。”

“咱们家辛辛苦苦干了十年,你这就要一股脑全都送给那徐家?”

“难道大哥还有别的想法?”王平冷笑着问:“大哥还想维持独立?你能打得过鞑子猛安,给咱这日照地界一个安宁?若是大哥自认能做到,那咱支持你,只是前些年大哥献给鞑子的女人算什么?”

“王平!别太过分了!我是在为王家着想!”

“你只是在为你自己着想!”

“够了!”王家家主用力拍拍椅子,再次打断兄弟俩的争吵。

老头儿疲惫的说:“王平、王安、王琦、王玮,你们留下,其他人先出去。”

“爹!”王富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事情不太妙。

“先出去!”

第134章 执干戚舞

“二哥儿,你想要王徐两家合为一体?”

所有人都离开大堂后,王家家主揉揉额头,疲惫的问:

“你先说说,你觉得,徐家到底想要什么。说实话。”

这个问题,王平父子跟王安已经私下里在一起商议过了,他们得到的结论很简单:徐家想要做个藩镇。

在鞑靼的元,这种人被称为汉军世侯;在女真的金,则是汉勃极烈。

徐家也没有多少不同,唯一的区别是,看徐睦河急吼吼要把最疼爱的儿子送往江南的样子,徐家的选择大概是要做大周的马前卒吧?

嗯,按汉人的说法,这应该是节度使?

一个半独立的王国。

“徐家势大不可力敌。”

王平把自己的猜想和盘托出后,小声做了个总结:

“今后,至少咱这青州府,大概就是徐家的天下了。咱们家又何苦跟他们对着干?何况,咱家主动来投,徐家就是千金市马骨,也得厚待咱王家。”

王老太爷坐在椅子上,以手扶额,静静思考着。

王平、王安等人围在下首位置,耐心的等待家主做出决定。

他们现在很有自信,若是老太爷没有更大野心,那么一定会同意他们的提议。

实际上,王平、王安,以及王琦、王玮等人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还有一个重要目标在吸引着他们——若是徐家真的成为一个独立王国,王家这种首先主动投靠的,怎么也该算个小从龙吧?

将来徐家若是有一个府,怎么也该给王家一个县。若是有一个省,王家有一个府也不是说不过去。

“你们说的联姻那事,可以先做。”

过了好一会,王老太爷才做出决定:

“从家中选个嫡亲的好姑娘,别把亲家弄成仇家。从徐家娶姑娘,可以提,但若是他们不同意,也不要强求。”

“至于说王徐一体,现在先不要着急,你们兄弟这次跟徐家出兵五莲山,多看多听少说,再仔细琢磨徐家是不是真有这么大野心,若是有,到底是谁想当这节度使。”

“看准了之后,咱们再决定王家下一步该如何做。”

咱们?决定?

王平努力压抑狂喜的心情,微微弯腰轻声说道:“是,放心吧,爹。”

……

农历二月份对汉民来说并不是个出兵的好日子,因为二月二是传统的春耕、农事开始的日子,对汉人来说,土地和收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是坞堡主们都很清楚,再不消除五莲山流民的威胁,就算今年丰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诸城各豪强家族的现状就是最好的参照。

因此,此次出兵,日照的几家豪强远比之前平定倭乱以及联合剿匪更加积极。

当然,大家都坚信,能歼灭一个鞑子猛安的徐家肯定能摧毁五莲山流民集团主力,这也是出兵积极的一个重要原因。

必胜的仗谁不喜欢?

二月十五,联军在最靠近五莲山区的日照王家集合。

这次,徐家新军依旧全员出动,而且,虽然联盟内部其他坞堡主们已经答应承担新军二十天的粮草消耗,他们仍然带来了200多辆大车和1000多辅兵。

除了徐家外,联盟内的王、丁、鲍、张四家出兵5000,这个数字差不多相当于把农忙时节所有能出动的壮丁全都拉过来了。

此外,并不属于坞堡联盟的诸城辛家、朱家、陶家三家也凑出3000多人前来助战。

显然这几家诸城豪强指望剿灭五莲山流民,抢些人口回去弥补去年的损失。

这样,实际参加五莲山战役的部队,总计有8家豪强共12000多人。

虽然还很原始,但这确实是大周朝廷南迁后,江北第一次出现兵力过万的,有明确组织和目的的汉人武装部队。

不过,徐世杨并未率领这只庞大的军队直取五莲山,而是围着整个五莲山扎下联营,先形成对五莲山的包围。

随后,他优哉游哉的下令新军各部在五莲山下演武……。

首先,为了吸引山上流民的目光,仿佛开场锣鼓一样,2500新军步兵以营为单位,全副武装围着整个五莲山区来了个长途拉练,士兵们一边唱着昂扬的战歌,一边整齐的列队行军。

仅仅两天时间,新军步兵部队就绕行五莲山一圈,期间几乎没有一个人掉队,在山下的盟友和山上的流民眼前展现出强大的战略行军能力。

随后,只经过略微休整,新军在五莲山脚下一个面积不错的空地上进行了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颇为复杂的各种队列转换:连续向左向右转、行军队形迅速转为反骑兵方阵、步兵队不同兵种紧密配合互相掩护进攻,以及花俏到缺乏实战意义的以军官为核心,整个部队整齐的扇形旋转。

每天的训练结束后,晚饭期间,徐世杨就下令后勤部队一字排开几十口大锅,蒸出几十笼香喷喷让人直流口水的野菜猪肉馅包子和热气腾腾的高粱粥。

这过年都难得一见的美食,即使是生活相对安稳的坞堡民都口舌生津,何况五莲山上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民。

晚饭做好后,一排嗓门大的辅兵,拿着木喇叭,对准五莲山方向大声喊道:

“山上的兄弟们!俺们是莒州新军!是咱汉人的队伍!俺们不是鞑子土匪,不会乱杀人!俺们也知道你们当流民是实在活不下去,迫不得已才上的山,所以徐大人专门派俺们来,请兄弟们下山吃粮!”

“快下来吧!山上啥吃的都没有,待着有啥意思?下了山,咱们给你们分块份地,只要辛勤劳作,总能吃得饱!好好干几年,不定还能娶个媳妇给你家留个后呢!”

“兄弟们,好好想想吧,你们也看到咱新军大兵的厉害了!再等几天,大兵上山,你们拿什么抵挡?挡不住不还是要下山吗?还不如现在下山吃顿好的!今后好好干活,咱们都过安生日子!”

喊完以上声明,所有封锁部队后退一百步,静静等待着。

五莲山上一片死寂,但徐世杨骑在马上,可以清楚看到无数流民躲在幽深的密林中,好奇的向这边看。

其中大部分壮丁都拿着棍棒或石块等简易武器,显然戒备心理很高。

但也有一些骨瘦如柴的孩子,眼神被整笼的包子和大锅高粱粥所吸引,馋的直咬手指头。

第135章 乃服

没有人下山来吃那些食物。

不过,到了夜间,站岗的士兵们听到许多淅淅索索的声音,就像是一大群小动物,正在你家厨房偷吃些什么。

有人提议打起火把出去看看,被徐世杨否决了。

第二天清晨,士兵们发现昨天留在山脚下的食物已经全部消失,甚至连盛粥的瓦罐都不见了。

徐世杨微微笑了一下,命令继续昨天的大型团体操表演。

只是今天,表演项目中添加了骑兵列阵冲锋和一些精锐的个人骑射表演。

到了下午,神机兵上场,表演火枪齐射和炮兵射击,唯一的一门将军炮开火两次,两门神机炮开火六次,横飞的铁弹把山脚下一片小树林轰的一片狼藉,隔着老远都能看到各种树枝树叶被气浪吹的到处乱飞。

接下来还是热气腾腾的食物,只是这一次只有杂粮面饼子和只有一点点高粱的稀粥。

那些大嗓门辅兵依旧在山下大喊:

“流民兄弟们!昨天的包子好不好吃?还想再吃不?你们在山上能吃到吗?”

“快下来吧!去坞堡里好好干两年,到时候你们自己就能去割二两肉包饺子吃啦!”

山上依旧毫无动静,虽然大家都能看到密林间躲躲闪闪的人影,但根本没人下山来投。

“三哥,这样不行!”徐世柳在徐世杨身边说道:“这些刁民根本就是在白吃咱家的粮!他们根本不愿意下山来投!咱们这是在拿粮食打水漂!”

“他们不是刁民,他们只是不信任我们。”徐世杨淡淡的说。

“可你这样……”徐世柳指指山上,不满的问:“得拿多少粮食才算数?咱们还得喂他们几天?”

“三天。”徐世杨平静的回答:“三天以后我们发动第一轮进攻,然后再放粮三天,一直这样轮回到平定整个五莲山区为止。”

“三天以后,还得再来三天?”徐世柳惊叫道。

“对。”徐世杨微笑着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何况这些人不是狼,他们是跟我们一样的人,这样做可以节约把他们转化为咱家核心人口的时间成本。”

“世柳你记住,你是统治者,统治者不仅要会挣钱,还要会花钱。钱埋在地窖里毫无意义,只有让它们流动起来,才能不断给我们创造更多财富。”

“人口也是,早一天把这些流民转化为我们的核心人口,他们就早一天给我们创造财富。等他们心甘情愿拼命工作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几天消耗的这点粮食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不要心疼这点吃食,按我说的来。”

……

半夜,营地外又想起那种让人心烦的声音。

不过声音平息后,外围哨兵通报,五莲山上有人前来求见。

正在油灯下撰写新军今后发展规划的徐世杨微微一笑,他知道,一手大棒一手甜枣的策略开始奏效了。

来者是一个胖大和尚,在普遍皮包骨头的流民中,这体型十分罕见。

这和尚提着一根镔铁禅杖,徐世杨估计少说4、50斤重,下巴上留着长长的胡须,一身洗的发青的五衣,坦露胸膛,肌肉虬扎。

徐世杨看他的第一眼,感觉就是个猛将型人物,活脱脱从水浒传中走出来的梁山……。

等等,自己身边已经有好几个水浒人物了!

“鲁达?呃,不,鲁智深?”徐世杨好奇的问。

“你认识洒家?”那大汉惊讶的问。

“哈,还真是你啊?”徐世杨失笑道:“嗯,我认识你,不过你大概不认识我,我是……。”

“你是莒州徐家的少爷,洒家也认得你。”鲁智深不客气的说道:“你这几年名声大的很,洒家怎么可能不认得你。倒是你怎的认得洒家?”

“这不重要,你是五莲山流民的头目?”

总不能说是在课本和电视上认识他的吧?徐世杨转移话题,直接进入正题。

鲁智深挠挠光秃秃的脑袋,把疑惑扔到一边,大大方方的说道:“五莲山上没啥头目,只是有些流民看得起洒家,愿意跟着洒家讨口饭吃罢了。洒家下山的原因也很简单,听说你杀了一个鞑子猛安?”

“一个猛安而已。”徐世杨淡淡的装13道:“不值一提。”

“那你是个好汉。”鲁智深问道:“这两天你的人在山下吵嚷,那些话可是真的?”

“我会欺人,但从不撒谎。”

“洒家读书少,莫要骗洒家!欺人不就是撒谎?”

“我说出来的话都会做到,所以我从不撒谎。”徐世杨摇摇头,慢吞吞的说道:“但我不用撒谎就能欺人,比如诈败,把鞑子诱入埋伏。”

鲁智深晃晃脑袋,大概分辨出徐世杨话中的意思。

“原来是说欺敌。”

徐世杨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没有回答。

有些话,没必要跟别人说的太明白。

比如,说实话,但只说部分实话,是最能诱导别人的谎言,这种事就没必要告诉别人。

“不说那个,洒家只要知道你不撒谎就成!”鲁智深大咧咧的说:“山上有洒家几千兄弟,还有他们的家眷,若是你能保证不杀他们,把他们当坞堡民看待,洒家做主让他们下山投你!”

“嗯,我不撒谎,所以我就直说:你们谁以前做过尖音辱掠的事,我绝不饶他,其他人我一个不杀。”

徐世杨说道:

“不过,跟你那些兄弟说一声,徐家是军屯,以军纪管民生,若是受不了纪律犯了错,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他们,也包括你。”

“洒家以前在西军做过提辖,这军法也懂一些,放心,只要你能公平对待咱们,到时候洒家亲手帮你正军法。”

啪啪啪。

徐世杨轻轻鼓掌。

“你先回山,明天一早,率众下山。再跟那些不愿意下来的人说一声,明天我会继续施粥,但我不会永远这么等下去,后天我会发起进攻。到时候肯定会死人的,而且是死山上的人,死很多人。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辣。”

“可是……,可是那些不愿下山的人大多参加过去年攻诸城……,你能让诸城的豪强放过他们?”

“我们坞堡联盟暂时不包括诸城那边。”徐世杨回答:“他们是自愿来助战的,我从未承诺过他们任何事,包括严惩去年的首犯。”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若是去年有人尖音辱掠,我决不轻饶,那种人也不要下来了,我一定会要他的命。”

“其他人都无所谓,我保证一个不杀,平等对待。”

“只是,若不愿下山,等诸城各坞堡主杀上山去,他们要报复,我也没义务去阻止,希望你能理解。”

第136章 招募流民

话说开了,双方建立起初步信任,很多事就好办多了。

第三天,大戏暂停,徐世杨动员联盟中的所有人出动维持秩序,新军也做好流民反悔,趁机攻击的准备。

巳时二刻(上午9点半左右),鲁智深亲自带领第一批流民下山,徐世杨下令把所有人分散安置,还是以前的经验,男女孩童分别编组,每十人为一临时小队,每十个小队为一临时中队。

由于他们不是敌人,也不算俘虏,徐世杨允许他们自己找相熟的人编组,但为了加快时间,只有编完一个临时中队后,才给他们高粱粥吃。

随后,下山的人群络绎不绝,整个联盟都忙碌起来,为了稳定民心,徐世杨甚至下令新军把自己居住的营地暂且让出来,先给流民暂住。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所有宣抚兵和新军教官全体出动,来回巡逻以维持秩序,到了后来,因为下山的人越来越多,徐世杨甚至不得不抽调一半新军军官,并让鲁智深指认一些在流民中有影响力的“大哥”级人物,一起参与整顿工作。

“三哥,这样不行!”下午,徐世柳跑来找徐世杨:“人越来越多了!人手还是不够!”

“已经编完组的,吃完午饭就开拔。”徐世杨说道:“立刻就走,先把人送走一部分,每10个流民中队派一个战兵中队看着。”

“可是其他家都想要人口,咱们要独吞吗?”

“告诉他们,现在不是分战利品的时候,等五莲山彻底平定之后,徐家会把各自应得的人口给他们!”

……

晚上,山上下来的人还是源源不断,徐世杨估计,这第一个白天,他就已经接收了差不多九千人!

其中大约半数是壮丁或者半丁,其余也以强壮的女性为主,孩子只有不到2000,老人更是稀少,只有2、300左右。

看起来,山上生活确实不易,体质虚弱的人根本活不了多久。

徐世杨倒是对所有人口来者不拒,不管男女老幼,只要能活着下山走到新军面前,一律编组后给一碗稀粥,再休息一个时辰后,启程前往徐家的控制区。

到第二天清晨,一夜未睡的徐世杨查看情况,此时接收的总人口已经超过一万五千,而且这个数字仍在迅速增长。

对此,徐世杨欣喜若狂,在他看来,有人口就是有基础。这些人在自己手下不论去干什么,只要今年安稳渡过,明年开始就会创造出源源不断的财富,成为正收益!

而且,增加如此之多的人口,徐家那恐怖的脱产士兵比例,也显得正常不少。

只是,其他人似乎并不像他那样高兴。

徐世松等兼任坞堡主的营长一起来找徐世杨,一见面,徐世松就大声叫嚷起来:“世杨,不能再接人了!把人分流给别家吧!”

“为什么?”徐世杨十分纳闷:“这大部分都是壮男壮女啊。”

“咱家哪有粮食养这许多人?”徐世柳也从旁劝道:“没错,去年是个丰年,可咱家养着3000新军!那点余粮都填到新军的肚里子去了!今年要到收获,还得动用以前的公库,再接收人,咱家根本养不起!”

“不,能养得起!再来两三万也能养得起!”

徐世杨认真的说道:

“我去劝说家主把公库中所有存粮都拿出来,还有你们各家,不要留粮食,全都拿出来!今年全家一起吃食堂!按需供给。告诉大家,忍过今年,今后的日子就会越辣越好!”

“家里没存粮,若是今年明年有个风吹草动,一旦歉收,咱家就得人吃人!”

“不会的。”在这个问题上,徐世杨寸步不让:“平定五莲山后,我和世柳会立刻前往江南。上次打鞑子,我缴获上千两金银,几百匹布,还有大量铜铁钱,就算江南主战派不支持咱们,直接买粮也够撑到明年了!”

“诸位,我知道你们也是为徐家着想,但现在是个关键时刻,只要撑过去,把这些人变成咱徐家的力量,之后咱家就脱胎换骨了!因此咱们必须咬牙坚持!等我从江南回来,你们支出去的钱粮,我加倍奉还!”

话说道这个份上,谁也没法再抱怨什么了。

徐世杨已经摆明了要把家底全都掏出来撑过这一年,其他人也只能跟进。

毕竟,他有一点确实没有说错,这么多壮男壮女,如果能全部消化,哪怕全都去开荒种地,明年家族的实力也会变得完全不同。

要知道,经过十几年的战乱,江北之地,最不缺的其实就是土地,只要有人口,总有给这些人干的活。

“行吧!咱们听你的!无论如何撑过这一年再说!”徐世松咬着后槽牙发狠道:“只是你无论如何得从江南买些粮食和盐回来!否则咱们就是有心也无力支撑!”

“我知道。”徐世杨郑重其事的点头。

于是,徐家放开手脚,以更快的速度大肆招收流民,到第三天早晨,被纳入徐家控制的流民已经超过35000人。

此时,东边的诸城坞堡主们坐不住了,他们派遣代表来这边谈判,希望联盟这边能转手几千流民给他们。

徐世杨一口回绝,他对诸城坞堡主的使者说道:“若是诸位想要人口,不如自己上山去招募,哪有从别人口袋里拿的道理?”

对这个答案,诸城坞堡主们哭笑不得。

五莲山上的流民跟他们有很深的仇恨,流民根本就不信任他们,他们也确实不想善待流民。

就算徐家给了人口,他们也会先杀掉一部分作为震慑,剩下的做牛做马,以尽快弥补去年的损失。

原本他们以为,徐家不可能把五莲山上的人口全部带走,只要剩下五分之一,差不多就够自己使用了。

但现在看来,徐家还真是有一口气把所有人口全都吞下的打算,这让诸城坞堡主们越来越心焦,若是连些人口都拿不到,那他们这次来打仗是为了什么?

于是,从徐家拿人口的想法不出意外被拒绝后,诸城各坞堡主决定按徐世杨说的,自己想办法。

他们既然不指望流民主动来投,更加不会拿出本来就不多的粮食去笼络人心,那就只有选择见效更快的办法——上山,抢!

第137章 私仇

不知道为啥,诸城军的进攻时间选在晚上。

差不多快到子时的时候,五莲山东侧山脚下突然亮起一长串火把,诸城三家倾巢出动,三千多人自东向西开始登山。

进攻开始后,徐世杨立刻被人叫醒。

他已经两天没有睡好觉了,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眯一会,结果迷迷糊糊就被人叫起来查看情况,心里十分窝火,但又无从发怒。

他揉揉眼睛,盯着东边的战场,仔细观察。

诸城三家似乎也不是一条心,他们三千人兵分三路,全都直直向五莲山主峰山顶方向蔓延,在黑暗中看过去,仿佛三条火蛇,正向主峰攀登。

徐世杨咧嘴笑了一下,仗哪有这么打的。

根据鲁智深的说法,五莲山主峰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目标,那里的人口很少,除了高以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诸城军居然一股脑的往主峰上冲,还是在夜间,显然是根本不了解自己的敌人,就是看徐家大丰收后,实在坐不住,选个显眼的目标就冲过去了。

“大概也是因为我一开始说昨天进攻,结果忙着安顿流民,没来得及的缘故?”

徐世杨讪笑着自言自语:“嗯,我这算不算说谎了?”

若是大家一起发动进攻,徐世杨一定会给新军各营和各家民兵分配攻击目标,争取尽快控制整个五莲山区。

可惜,徐家是真的没时间发动进攻了。

这时,山上开始响起急促的梆子声,密密麻麻火把在向主峰蔓延的火蛇周围亮起,无数流民自发集合在一起,用木棒和石头对抗气势汹汹的诸城民兵。

这场景,给徐世杨的感觉仿佛是成群的行军蚁与三条森蚺的对抗。

联盟的军官已经全部汇聚到徐世杨身边,一起过来的还有鲁智深。

这个和尚盯着山上的战场看了一会,意识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立刻哇呀呀怪叫着提起镔铁禅杖,就要上山加入战斗。

徐世杨瞥了他一眼,一声喝令,几个选锋兵围上去拦在他的身前。

鲁智深看也不看,双手一挥,5、6个强壮的选锋兵居然全都被他扔到一边!

而且所有人飞出好几米,却全都没有受伤,这份力气以及拿捏的准确度,让徐世杨叹为观止。

‘这该不会是个低武世界吧?’

当然,是低武世界也没什么,毕竟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吗。

很快,七八条长枪代替选锋兵挡在鲁智深面前,他身后还有几条火枪,神机兵手中的火绳也已经点燃。

“你前天跟我说的是什么来着?”徐世杨平静的说:“下了山,你们享受堡民平等的待遇,但一定要遵守我的军纪。如若不然,你亲手帮我正军法。”

“你要违抗命令?还是说,你当时的承诺根本不算数?”

鲁智深肯定是不怕死的,但这种诛心的言论,对他的杀伤力远比长枪火枪来的狠。

“洒家……,洒家说话算话。”鲁智深低着头,小声说:“可洒家也不能看着山上的兄弟们死战,自己无动于衷。”

“小郎君,这样吧,你放洒家上山,若是还能活着回来,洒家就在你面前自裁,这样洒家也算亲手替你正军纪了。”

“最讨厌你们这种用大义凛然的理由让别人左右为难的家伙了。”

徐世杨一脸无奈的小声嘀咕着。

鲁智深一席话说的相当符合他的人设和这个世界所谓好汉的口味,身边站立不语的栾廷玉、孙立等人对他已经是一脸的佩服,徐世杨觉得如果自己不在这里,他们仨说不定会结拜个兄弟什么的。

就连徐世松、徐世柳这种对流民并无太多好感的本家兄弟,听到这话也是脸色柔和的许多,显然他们很欣赏这样的家伙——也对,谁不希望有这样一个念旧忠心且本领高强的手下?

‘可我觉得严肃军纪最重要啊。’

徐世杨呲呲牙,无奈的对鲁智深说道:

“我要你的命没用,回来之后,自己去领一百三十军棍。”

“为啥是一百三十?”

这鲁智深还有点强迫症?

“一百军棍是打你逃避兵役!然后本司令还要罚你做庶民!这都是军律,本司令按军律罚你,你有怨言?剩下三十军棍打你刚才袭击战友!快滚吧!要逃兵役就赶紧逃,等会抓你回来,第二次再逃就真是死罪了!”

徐世杨自己钻了自己一个空子,士兵临阵脱逃是斩首,而且罪及家人(贬为庶民),但现在新军并未与五莲山真正开战,所以他说鲁智深只是逃兵役,这样的家伙抓回来是一百军棍,然后本人贬为庶民。

实际上,如果不是鲁智深在五莲山流民中有很大威望,杀了他有可能失去流民信任,徐世杨是真想要鲁智深的命,然后在他坟前哭诉一番自己是多么欣赏他,多么不想杀他,只是为了军律他不得不死,这样就可以在士兵中烙下军纪无上的烙印。

对一只近现代军队来说,纪律才是战斗力的保障,一个功夫高强的猛士最多只能算个冲锋队长。

好在,不杀他,但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揍他一百三十军棍也能起到差不多的作用,最好到时候鲁智深本人再自己表示一下,承认自己的错误,承诺以后永不再犯,坚定的以军律为今后的行为准则什么的。

看着鲁智深渐渐远去的背影,徐世杨暗自思索如何利用鲁智深这事加强军律建设,他倒是没注意到,身后王家领兵前来参战的王平、王安兄弟私下里嘀咕一阵,似乎在商量什么。

片刻后,王平走上前来,小声说:

“我王家跟诸城那边的辛家、朱家有些私仇,请三郎允许我们前去攻打。”

“嗯?”徐世杨惊讶的看着这个舅舅,一时无语。

王家的地盘离五莲山最近,而五莲山横跨日照、诸城两县,他说跟诸城那边的坞堡有私仇,到并非不可能。

不过这个时候提议攻打事实上的盟友,这真不是以报私仇为名,借机吞并诸城的坞堡?

实际上,王家刚刚说出这一提议,领地同样与诸城坞堡搭界的丁家和鲍家就猛地恍然大悟,也一起凑上来,请求立刻出兵攻打诸城坞堡主的大营,截断他们的后路。

第138章 平定五莲山

诸城各坞堡在去年损失很重,现在五莲山上这些人,大概就是他们所能拿出的所有机动力量了吧?

若是现在联军突然包抄他们的大营,截断诸城军的后路,他们还能不能下山都是个问题。

这确实是个相当诱人的机会,只需要向前走两步,诸城军绝对会崩溃,到时候顺便接收诸城,一个县就到手了。

但是……。

徐世杨摇摇头,他对满含期待的日照坞堡主们说道:

“不能见小利而忘大义。”

“我不同意现在占领诸城,今次任何人都不得主动攻击诸城军。”

虽然没有正式结盟,但诸城军总归是来平定五莲山的,若是流民集团不下山,他们跟徐家就是事实上的联盟。

况且他们现在攻击的是那些还没下山的流民,等过几天,若是这些流民还不下山,联军也是要上山进攻的。

若是现在看到机会,就趁人之危吞并诸城各坞堡,将来需要联合出兵的时候,日照各家会不会为避免被更强的徐家吞并,故意保存实力避战?

况且,无缘无故吞并临县坞堡,莒州周围那些豪强家族会不会因此开始与徐家为敌?甚至日照这些联盟内的坞堡主就真这么放心徐家的扩张?

“让他们自己打吧。”

徐世杨下定决心,放弃这块看似已经夹在碗里的肥肉。

“我们现在的任务还是安顿主动来投靠的流民,别的暂时不在我们的目标中。”

这话一出口,丁家、鲍家的坞堡主们失望的叹息一声。

王家的两位则互相看看,他们似乎从徐世杨的语气中听到一丝不同。

不同意现在占领诸城?那么以后可以占领喽?

只有地盘与诸城并不怎么搭界的张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们这次出兵只是尽义务,因此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件事。

对张家而言,徐世杨不同意趁机吞并其他坞堡,其实是件好事,这意味着如果自家不犯背盟的大错,徐家就算再强也不会强行吞并自己。

这才是一个盟主该有的气度。

……

五莲山上的战斗打了大半个晚上,清晨的时候,诸城军狼狈下山。

徐世杨以莒州日照联军总指挥的名义,派使者给他们送去了一些草药,使者回来的时候,把他观察到的信息通报给联军主要指挥官。

诸城军这次行动的成果十分稀少,甚至到了可悲的地步。

使者看到了数以百计的伤员,而且昨天还有差不多3000人的大军,现在可能只有两千七、八百了。

如果这个消息没有错误,诸城军在山上纯减员2、300之多,大概还有相同数量的伤员。

而他们实际抓回来的流民,不过堪堪300而已。

也就是说,这是一次绝对亏本的行动。

“哼,地形不明,敌情不明,连目标都不准确,夜间攻击复杂的山林地区,没有全军覆灭都算好的!”

徐世杨给了诸城军一个很低的评价,然后继续安排收拢流民的工作。

也许是受到昨夜战斗的刺激,流民下山的速度明显加快。到了这一天傍晚,鲁智深带着最大一股流民,足足3000多人回到联军大营。

“这是最后一批了。”鲁智深说道:“剩下的……,洒家怎么劝,他们不愿下山。”

“山上还有多少人?”徐世杨问。

“2、3千的样子,五莲山上的存粮和田地应该够他们活下去了。”

‘别搞错了,我可一点都不想放过他们。’

徐世杨淡淡的说道:“别忘记我说过的话,自己去后面领军法,然后跟流民一起去莒州,我会派人看着你们。”

“这个尽管放心!洒家说到做到!”鲁智深豪爽的一挥手,自己找镇抚兵去了。

看着这大和尚离开后,徐世杨转头问徐世柳:“向导挑好了吗?”

“没问题,只要发个饼子,有的是流民愿意给咱们带路,人多的每个中队都能配一个向导。”

徐世柳回答:

“日照那几家的向导也都给配好了。”

徐世杨满意的点点头,冷冷的说道:“明日开始,进攻!”

他既然说过要彻底平定五莲山,那就一定会做到,根本不可能留几千流民在山上。

这一次,五莲山对日照的威胁必须被彻底铲除。

响亮的集合号声响起,新军士兵迅速列队,片刻后,第一个步兵营开始上山……。

……

建兴十二年二月二十一,徐世杨率领莒州日照联军平定五莲山而归。

最终的结果,全军以11死19伤为代价,安抚流民3万3千余人,抓捕2千多人。

为了减轻粮食压力,浩浩荡荡的流民大军被分批带回后,家主徐睦河立刻主持分配人口。

按照徐世杨的要求,流民以户为单位分配,徐家保留其中七成,另外三成平均分给日照的联盟坞堡。

徐家保留的人口中,抽出一成替换莒州城的原范家堡民,再次稀释原范家人口的密度。

再剩余人口中,徐世杨的第五屯占一半,家主的第一屯占两成,其余平均分配给其他各坞堡。

增加了这将近25000人口后,已经实控整个莒州的徐家,总人口达到4万人,其中男丁超过15000,已经成为整个齐省最强大的汉人势力。

当然,现在也只是有了人口而已,后续一年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首先是新来流民必须有居住的地方,由于面积问题,原先所有人都在围墙之内生活已经变得不再可行。

于是徐世杨下令所有流民以一百户为一个临时村,在野外搭建草棚和栅栏,暂时先这么住着。

反正现在莒州没有土匪威胁,原先横行的野物,这两年也大多变成食物。

安全无忧的情况下,在坞堡围墙外生活也没什么大问题,何况坞堡主不可能把熟地交给流民耕种,那样会引发老堡民与新来者之间的争执。

流民只能从徐家赊借工具、种子、口粮等必需品,在已经分出去的熟地之外,开垦荒田。

家族暂且按一户十亩的范畴给流民规划了土地,说好不算本金,连利息带税款,每亩地上缴4斗5升粮食。

在这个时代,这个数字其实不算高,但刚刚开荒的土地,头几年收获一亩地能有6、7斗收成就算不错了,剩余的粮食根本就不够一户人家消耗。

徐世杨估计流民明年还得继续借贷口粮,但种子能剩下来。这样一年一年归还,5年左右的时间,勤劳的流民就能还清所有借贷,并凭借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家人。

到那个时候,流民就跟徐家彻底融合在一起了。

当然,这一切的首要前提是,今年徐世杨必须从江南带回大量粮食。

第139章 新式武器

呯的一声枪响,一枚15毫米铅弹迅速飞过20步距离,准确命中用厚木板做成的人形靶标。

在强劲的化学能推动下,铅弹击穿足足20毫米厚的槐木,在人形靶标左肩位置开出一个大洞。

这里是徐家第五屯的武器试验场。

徐世杨正带领一帮军官和工匠,在此测试新式武器。

“威力不减。”

开过一枪之后,徐世杨右手提着新造的燧发手枪,左手扳动击锤,空扣一次,看着火石重重砸在枪机火镰上,溅起点点火星落在打开的药室里。

当然,此时他没有装引药,也没有装发射药和子弹,根本打不响。

徐世杨满意的赞叹道:

“板簧的力道也不错,老张你厉害啊!”

站在一旁坎坷不安的张铁匠终于放下心来,他朝徐世杨拱了拱手,眉开眼笑的说道:“这都是我家老大的功劳,板簧其实不用非得用好钢,熟铁附上点碳其实也行(熟铁渗碳确实足够了),其实枪机里面有些螺纹更麻烦一些。”

“你家老大?”徐世杨点点头:“我不管你想把功劳给谁,我要的是成果,现在有成果,我就奖励你们。既然你说是他的功劳,那就是他了,他升一级,给他上士待遇。”

“谢堡主!”张铁匠笑的满脸开花。

“有空你可以集合所有工匠一起公关,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造出攻螺纹的机器,这玩意只靠手工确实不行,若是你们能做到,让我给个少校都行。”

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少校在18级体系中排第7,现在是坞堡主或新军营长的级别,要知道,现在整个家族也只有家主一个上校加徐世杨一个中校,若是真有少校级别,地位在全家族内都可以排进前十了。

“先例既开,以后应该就容易多了。”徐世杨挥挥手中的燧发枪,大声说道:“枪机的生产提上日程,从流民中招募有铁匠经验的人,还有14到18岁的半大孩子,补充进工匠队。”

“燧发枪机现在就要开始大规模生产,谁想到什么好办法都可以拿出来试一下,错了没关系,对了我就给奖励,还有什么问题吗?”

“司令,这燧发枪的引药不能用咱们以前的火药了。”公孙胜小声说道:“以前火门枪和火绳枪都是明火直接点燃引药,这燧发枪靠的是火星溅入药池,以前的火药太粗糙了。”

这也是实话,徐世杨刚才开的那一枪,所用火药明显比以前用的那些细致许多。

“细药得精细研磨,既耗费工时,又很危险。”公孙胜接着说道:“产量很低。”

“我不太懂工匠的细节,但我认为这都是能解决的困难。”徐世杨大咧咧的说道:“细药产量增加之前,引药用细药,发射药用旧药,先这么顶一阵,但我绝得你们火药组应该想想办法,提高细药的产量。”

另一个位面的历史上,欧洲17世纪中叶就开始大规模装备燧发枪了,他们那时候的火药技术水平也不见得就比徐世杨高明多少,没理由他们能做到的事,徐世杨做不到。

无非就是一个技术生疏程度和生产规模的问题罢了。

徐世杨能够把握一些技术上的大方向,但别指望他像搜索引擎一样把一篇篇论文加图纸搜出来扔给工匠。

技术细节问题,只能交给工匠自己想办法,最多徐世杨倡导大家一起合作,集思广益。

至于军队,现在还是处在工匠提供什么就用什么的阶段,有的是时间给工匠们慢慢夯实基础。

“今年暂时还不行。”徐世杨对新军和第五屯一众领导层大声宣布:“等到明年,我打算请家主把全家所有工匠和学徒集中在一个地方,组建新军工匠营。”

“工匠营与野战营平级,只是这个营长归谁,就看你们今年的表现了。”

哇……。

现场响起一片惊叹声。

……

看过燧发枪,徐世杨立刻赶往洛水河,那里还有一群工匠正在搭建水车。

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想大规模制造,最基础的问题就是如何提升动力。

另一个位面把蒸汽和电气当做两次工业革命的象征,不是没有道理的。

人力畜力终究有限,而且持续输出功率永远比不过机器,直接运用自然力量的水车在这方面就要好得多,在蒸汽机还不敢想的情况下,徐世杨只能选择想尽办法利用水力。

前往水车施工现场的路上,几个工匠头目还跟在身边,徐世杨就一边走,一边嘱咐今后的武器生产。

“燧发枪要造,但枪机产量上不去的话,火绳枪就不要停止生产。”

“先造二十杆燧发手枪,枪管直接截短步枪的,我很快要去江南一趟,急着要。”

“给骑兵的短款燧发步枪也先造一批,让骑兵适用一下,枪管长度只要步枪一半或三分之二就成。”

骑在马上基本不可能顺利操作火绳枪,因此骑兵火枪最低限度也得是簧轮枪或燧发枪,既然徐家的科技树直接跳过簧轮枪,那给骑兵装备燧发枪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我说的线膛怎么样了?”徐世杨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线膛并不难。”隐隐已经成为铁匠头子之一的汤隆回答:“只是俺看过那些枪了,拉出线膛,其实有些得不偿失。”

线膛枪的子弹需要咬膛,以现在的子弹加工精度根本做不到,若是想发挥线膛枪的威力,得用小锤子强行把大号铅弹敲进枪管里,这样的线膛枪开一枪,都够滑膛枪开三枪了。

而且,若是装弹完成后没有顺利击发,你想把子弹再弄出来时,恐怕就只能呵呵了。

“先造几支试用一下。”徐世杨吩咐道:“你们可以尝试一下在子弹方面做些改进,比如在子弹上包块皮革,这样子弹就比较容易咬膛了。”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用米涅弹,那玩意其实也不难造,但米涅弹咬膛,需要强劲的化学能改变弹头形态,以燧发枪的气密性根本发挥不出米涅的威力,这也是用米涅弹的步枪几乎全是火帽击发枪的原因。

徐家现在的化学工业,根本不可能提供充足数量的火帽,因此点开米涅技术只能靠后。

不过这不意味着不能用线膛枪,就像徐世杨刚才说的那样,给球形子弹包裹一块纺织物或皮革,照样能咬膛,提高转速和初速,增加射程、威力和准确性,只是没有米涅性能提升的那么夸张就是了。

第140章 登瀛洲

包裹皮革的子弹入膛比纯铅弹容易许多,但依旧需要用很大力气(毕竟还是物理改变弹丸形态),因此射速肯定还是比不上滑膛枪。

徐世杨打算把这些线膛枪装备给未来的选锋兵,用以替代弓箭。

这样,进攻的时候,大阵前方的选锋散兵可以利用射程和准确度优势动摇对方阵型。

最好再有一些精确射手,他们可以成为早期狙击手,攻击敌人的军官或传令兵、旗鼓手之类关键节点。

“我走之后,训练一定不能停,这比武器还要重要!”

想到精确射手,徐世杨忍不住吩咐道:

“你们可以进行全军大比武,所有科目都考核出最强的士兵,授予‘先进’称号,给予其经济上的补助,以后升迁我也会有限考虑这些人。”

一军官赶紧答应下来。

这位少爷一向强调宁愿人等装备,不要装备等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根本不用再嘱咐一遍。

“司令,到了。”徐二指指前方,小声提醒。

徐世杨抬起头,正好看到一架水车正在水流的推力下缓缓转动,把碎琼乱玉一般的水花提到早已挖好的水渠里。

“上水了!上水了!”

一众工匠和围观的民众大声欢呼。

这水车确实是个好东西,有了它,就能把水源引到以前只能用人力浇灌的地方,这样相当于把旱田改成水田,任谁不喜欢?

徐世杨停住脚步,远远站在一边,没去打扰欢呼的人群。

让他们高兴一会儿吧,徐世杨自己也很喜欢属下堡民发自内心的欢呼,对他来说,每一次这种欢呼声响起,就代表自己又向前前进了一小步,远比各种戏曲悦耳多了。

‘有了水车,下一步就该准备水力锻机了吧?’

徐世杨眯着眼睛,得意的想:

‘虽然还未超出时代,但我已经算是走在时代的前列。’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各种原材料依旧缺口巨大。’

‘就看我这次江南之行,能拿回多少好处,推动这些机器继续发展了。’

‘来吧,这个狗曰的世道,谁怕谁啊!再过几年,你且看我如何艹翻你!’

……

张家所谓的日照私港,其实不在日照县城。

他们的港口以前叫做夹仓,是大周朝一个水师巡检驻地,大周南迁后废弃,被作为地方豪强的张家捡了便宜。

后来张家扩建私港,把附近的傅疃河入海口直接纳入港区范围,这样内陆家族若是想在日照出海,可以直接把货物装上小船,通过河运到达日照私港换乘大船,这样能节约很大一部分运费。

徐世杨去日照私港,同样也是坐的渡船,对携带太多重物的徐家人来说,河运能减少三分之一的陆路,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建兴十二年三月初五,即将下江南的徐世杨、徐世柳一行抵达日照。

由于这次徐世柳下江南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徐家家主和家主夫人这次也一起跟到日照,要给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壮行。

特别是家主夫人,拉着徐世柳的手,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临了还给了他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徐世柳的娘跟徐世杨关系不大,因此他得以找到机会先巡视一下自己的船。

这是一艘大约有550料的中号福船,如果按后世的排水量计算,大约在两百吨上下。

按照另一个世界,建国后千吨以上算舰,以下算艇的计算方法,这艘船可能只能算是一艘风帆运输艇。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候,两百吨已经是个拿到哪里都排得上主力的大船了。

徐世杨臭屁的把这艘唯一完全属于自己的大船命名为“登瀛洲”号武装运输船。

为了这次至关重要的行动,上次从江南回来后,登瀛洲就一直在张家的船坞中保养:刮掉船底的寄生生物,重新涂一遍桐漆,检修所有船板、桅杆、船帆和索缆。

除此之外,徐世杨还给这艘船临时增加了大量远程火力:两舷各有2门2斤神机炮,以及1门4斤铜炮。

一共六门大炮,绝对可以堪称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单舰火力,没有之一。

也许是大天广众之下,跟老婆孩子腻在一起,有损家主威严,徐睦河嘱咐徐世柳几句之后,就走上登瀛洲的甲板,跟徐世杨一起巡视这艘焕然一新的大船。

当看到两舷排列整齐的大炮后,徐睦河的瞳孔一缩,转头问徐世杨:“你装这么多大炮做什么?”

“江南有世上最多最大最繁忙的港口,也有世上最多的海盗倭寇,我可不想把小命压在那些人不会攻击我上。”

徐睦河伸手拍拍一门改造为舰炮的将军炮圆锥形炮尾,用下巴指指正在列队上船的新军士兵:“海盗倭寇?我看你自己就居心不良。”

这次,登瀛洲号只保留航行必要的船员,以往所必须的船队护卫,大多换成了新军士兵。

除了六门炮的炮手之外,还有10个谢宝率领的老选锋,以及徐二率领的10个神机兵和鲁智深为队长的10个陷阵兵。

老选锋全部装备长刀、弓箭,没有穿甲,船上也没有铠甲的用武之地。

神机兵主要装备火绳枪和腰刀。

所谓陷阵兵,是新组建的,用奴隶和庶民组成的敢死队性质步兵。鲁智深因为被算作逃兵,贬为庶民,因此成了陷阵的队长,这只部队还有几个最近表现不错的鞑子,包括被赵琳欺负的蒲鲁浑。

陷阵兵没有制式武器,全部按各自习惯武装,如果在战场上,他们是那种第一个冲锋,最后一个撤退的肉盾。

但对这些犯了罪或者本身就是奴隶的家伙来说,还能上战场本身就是个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值得好好把握。

带着这么多精锐兵士和强大火力,要说徐世杨对往来江南的商船没什么想法,那才是笑话呢。

“我承认,如果遇到倭寇之类,他们不惹我,我也不见得会放过他们。”

“毕竟,这一次下江南,我也确实有可能拉不到援助。”

徐世杨呲着两排雪白的大牙,眯着眼睛淡淡说道:

“但我绝对不会空手而还。”

第141章 起航

无论再怎么不舍,该分别的时候还是要分别。

一直到徐世杨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徐世柳才挥别母亲,带着两个侍女最后上船。

“世柳,到了江南别关顾着玩,好好读书考个功名!”

徐世柳的娘站在码头上,不顾形象的大声喊着:

“也别苛待自己!想吃什么自己去买!让春兰和秋菊去给你买也行!”

春兰秋菊是二娘的侍女,都是二八年华,窈窕秀气的美女,现在正各自抱着一个大包裹,红着脸低着头站在徐世柳身后。

徐世杨看着一脸无奈的弟弟,笑着说:“果然母子情深。”

徐世柳没有答话,只是苦笑着站在船艉,挥手跟父母道别。

“升帆!起航!”

登瀛洲号船长罗海狗大声吼道:

“小的们,下江南啦!”

“嚯啊!!!”

船上的水手们兴奋的高声欢呼起来,但所有新军士兵依旧一脸严肃的各自在甲板上检查武器。

水手们叫了一会,发现大部分人都不应和,很快也意兴阑珊的停下了。

“真没意思。”罗海狗讪笑着说:“两位少爷,在大海上,若是总这么死板,会被憋死的。”

“在近海航行,哪里会憋闷,实在不行就登岸歇一会吗。”徐世杨表示不信。

“呵呵,近海?”

罗海狗用一种看外行的目光瞥了徐世杨一眼,连已经去过一次江南的徐世柳都挂上一丝无害的笑容。

徐世杨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可能说傻话了。

“要是走近海,咱们非得被各路海主生剥活吞不可。”

毕竟徐世杨才是老大,罗海狗也不敢过分拿乔,很快解释道:

“咱们得走外海,虽然不至于走黑水洋,但十几天内是别想看到陆地了。”

“哦?你能走外海?”徐世杨惊讶的问。

“那当然,祖传秘笈。”罗海狗翘着脑袋,得意的说:“要不怎么敢叫海狗这样的名字?”

“佩服。”徐世杨拱拱手,好奇的问:“这么说,外海应该很少见到船吧?”

“那倒也不是。”罗海狗挠挠脑袋,无奈的说:“毕竟不是黑水洋,外海也经常能碰到一些各国商船和海盗船。”

这个时代的人把现代意义上的外海称作黑水洋,行船的人基本没人敢走那些地方。

不到黑水洋,但又看不到陆地的航线,则被称为外海,这里海面同样广阔,几十艘船洒在海面上,碰到海盗的可能性比较小,因此一些艺高人大胆的船长,很喜欢走外海航线,以便尽量躲避各路海上好汉。

只是,走外海的船,每一条都不好惹,若是碰上了,哪怕双方都不是海盗,临时客串一把也是常事。

“原来是这样啊,那简直太好了。”徐世杨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我喜欢外海,简直就是黑暗森林吗。”

“黑暗森林是啥?”

“没啥,你不用知道,控制好你的船,找准方向别迷路就成了。若是遇到别的船,记得及时通知我一声。”

……

登瀛洲号是一艘双桅帆船,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几个时辰就能驶入看不见陆地的外海。

随后罗海狗通过太阳找准方向,指挥船只掉头南下。

这次离开家,徐世柳得有很长时间不会回来了,因此他显得相当沉寂。

徐世杨不得不去劝慰他一下:“你去过一次江南,应该知道那里比咱们齐省繁华得多,你就要在那里进学了,这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大好事,现在何苦如此?”

“就是因为那里繁华,我才有些不舒服。”徐世柳回答:“全家都在江北吃苦,只有我一个人在江南享福,现在总有一种我是逃兵的感觉。”

“呵。”徐世杨笑了一下:“你在江南享福?别逗了,我支持你去江南进学,可不是让你享福的。”

“你要好好学习,尽快考上进士,在江南做官,做更大的官,直到你能掌握大量权利,给予家里支持为止。”

“支持?”徐世柳呐呐的重复一句。

“没错,支持,各式各样的支持,物资上的、声誉上的还有一切我们能用得到的东西。”徐世杨大声说道:“还有,看看我们家卖往江南的东西都是些什么垃圾?你这几年不仅要读书,还要为家族开拓江南的市场,还要做家族在江南的代理人。”

“你哪有时间去享什么福?这些事会把你的时间占得满满的,你的责任可不比我们轻!”

“我要干这么多活啊?”徐世柳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他笑着说:“三哥我做这么多事,你打算给我什么待遇?”

“待遇?你是我的弟弟。”徐世杨意有所指的说:“永远都是。”

……

在海上航行,大多数时候确实是很无聊的。

特别徐世杨还不是船员,控船之类的工作轮不到他去做,所以他就坐在船艉附近,用一小块鹿皮擦拭自己的手枪。

这种手枪,目前一共有6把,徐世杨徐世柳兄弟各两把,另外两把在致远营那里做实验训练,没有带出来。

傍晚的时候,赵琳端着盘子,给徐世杨送来晚饭。

徐世柳有两个侍女,这赵琳自然也是用类似的身份跟来的。

只不过与那两个扶风弱柳的姑娘不同,赵琳上身穿着一件束袖短衫,腰间一条牛皮腰带,上面挂着一把从倭寇手里缴获来的肋差,背上背着一条短款燧发步枪,连裤腿也用绑腿打好,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侍女,倒像是侍卫。

“吃点东西吧。”赵琳轻手轻脚的把食物和茶水摆在徐世杨面前:“我得替姐姐照顾好你。”

“你吃过了吗?”

“还没有,船上的规矩比陆地上还多一点,船长和首领不吃,我们是不能先吃的。”

“那就一起坐下来吃吧。”徐世杨一伸手,从碗里拿出个素馅包子抛给她:“咱们俩就不用那么见外了。”

“你救过我的命,我都没找机会谢谢你呢。”

“用不着,那次如果不是你,我们姐妹也死定了,而且死的一定很屈辱。”

赵琳双手捧着包子,小口小口啃着,跟个兔子一样。

“我们互相救过对方一次,这方面其实是扯平的。”

“而且,我也知道,如果不是你处处让着我,在别的坞堡里,我这种蛮横的性格也讨不到什么好。”

第142章 谈话

“呵呵,原来你也明白这一点啊?那为什么不改改你这性子?”徐世杨笑着说:“你姐姐之前一直想给你找个婆家,结果看你那样子,她又怕你嫁人后吃亏。”

“我得报仇呢。”赵琳小声嘟囔着:“你又不知道我之前经历过什么。”

“你姐姐是我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徐世杨说:“只是这种事在最近十几年实在太常见了。”

“嗯,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我说,劝你放弃报仇估计也不可能。”徐世杨接着说道:“可你现在这性子,实在也没法找婆家,估计也就我受得了,这样吧,你也做我的女人吧。”

“哈?”

“这也是你姐姐的意思,要不然她怎么会放心叫你跟着我去江南这么远的地方?”

徐世杨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也不是趁人之危,我是真觉得你只有我这一个归宿了。”

“我没有说你趁人之危。”

赵琳似笑非笑的说:

“我是想说,难道你不知道,我跟你出来,就是得做你的女人?”

“船上只有你和五少爷各有一个单独的房间,我是侍女,除了跟你住在一起,还能住哪?只要过了今晚,就算有别人要我,我也没清白可言了。”

徐世杨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个小姑娘。

‘我怎么还没有这种古代丫头放得开?真失败。’

“行了,这种事,晚上再说。”

赵琳一挥手,把两人之间有些奇怪的气氛挥散开,然后直接转变话题:

“为啥你给我一支短步枪,而你自己用更短的手枪?”

“腕力呗,用手枪需要腕力,你现在单手持枪根本不行,打中自己人恐怕比打中敌人的概率还高一些。不如用骑兵枪,这样可以用双手加肩膀的力量。而且,你也可以找个地方把枪架起来开火。”

“原来是这样。”

“以后我会找人给你的枪拉上线膛,那样你就能打得更准点了,你现在就安安心心联系装填和射击就好。”

“嗯,我会的!”赵琳重重点头。

这时,徐世柳的声音在远处传来:“三哥!我现在可以过来吗?”

“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徐世杨大声回道:“有事快说。”

“我这不是怕你跟琳琳有私密话要互诉衷肠吗。”徐世柳坏笑着从后桅杆那边钻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包裹的姑娘。

嗯,好像是叫春兰的那个?

“五少爷。”赵琳对徐世柳行礼,后者满不在乎的挥挥手:“算了吧,你快成我嫂子了吧?不用对我行礼。”

“我是妾,当不起五少爷的嫂子。”

“那么死板作甚?你看我的春兰就不用对三哥这么客气。”

“那是你三哥大度,五少爷是要在江南读书的,江南可不同于家里,还是不要那么任性比较好。”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徐世杨赶紧打断俩孩子怄气:“世柳,你找我有什么事。”

“正事。”

徐世柳收起嬉皮笑脸,从春兰手中接过那个大包裹递给徐世杨,严肃的说:

“这个给你。”

临出发的时候,徐睦河给兄弟二人各一个包裹,里面放着文房四宝,几本书,大约十两银子和一封信。

另外,徐世柳的亲娘又给了他一个个头更大的包裹,这个徐世杨就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了。

当然,现在包裹就在徐世杨手中,他只要打开,就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钱?”徐世杨提着包裹,微笑着问了一句。

“对。”徐世柳回答的也很干脆。

包裹被打开了,里面放着几十枚5两重的金银锭,以及一个装珠宝玉器的檀木首饰盒。

“嚯,真不少。”徐世杨赞叹一句。

当娘的果然最疼儿子,这是把她自己的贴身钱、嫁妆和首饰都拿出来了吧?

或许还从老爹那里拿了一部分。

“我娘给我的私房钱。三哥,把这些全都拿去买粮食生铁吧。”

徐世柳认真的说:

“江南太富了,我拿的钱再多都是个穷光蛋,但只要你在江北对鞑子打几个大胜仗,我就是身无分文也能成为别人的座上宾。”

徐世杨笑了一下,从包裹中拿出两锭金子扔给徐世柳。

“别开玩笑,你身边还有两个女孩呢,这是你的零花钱。”

然后又拿出两锭银子递给春兰。

“你跟那位秋菊姑娘每人5两,江南不同于咱齐省,你们也得有点体己钱,这些就当是你们的月钱了,留着应急吧。”

“谢三少爷。”春兰惊喜的连连给徐世杨鞠躬。

后者又把首饰盒拿出来递给她:“你跟秋菊每人挑一件,剩下的先留着,若是五弟在江南看上哪位姑娘,你们就给人家一件。”

“三哥!我是去读书的!”

“该花的钱绝对不能省!在江南,文人的能量很大,若是你不参加他们的活动,怎么才能融入那个圈子?没法融入那个圈子,你永远都别想提升自己在江南的地位。”

看徐世柳不再争辩,春兰赶紧接过首饰盒,再次向徐世杨道谢。

“剩下的这些。”徐世杨轻轻掂量剩下的金银,缓缓说道:“也不能用来买物资。”

“为什么?”徐世柳大惑不解。

“当个本钱吧。”徐世杨回答:“咱们在江南置办一些产业,收益给你当在江南的活动经费,有多余的,你再根据我的要求定向购买物资。”

“看看咱们船上都装了些啥东西啊。”

徐世杨口气一转,不满的说道:

“两张虎皮,两张熊皮,鹿皮狼皮各三百张,这些还好点,剩下的都是些羊皮牛皮,还只有一千五百张,咱们这么大的船,只运输这么点廉价货,那点东西能有多少利润?还不如想办法在江南这繁华之地多挣些钱,然后再购买物资运回去呢。”

“这话,倒确实对。”

徐世柳无奈的承认道:

“别说咱家了,那日照张家靠着海,连煮盐的铁锅都不够,结果他家产的盐价格比江南买来的私盐还要贵三分!若是能涉足一下私盐买卖,就算不挣钱,至少把咱家吃盐的钱省下来了。”

“私盐买卖肯定涉及很多势力的利益,咱家贸然掺合进去,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徐世杨说道:

“不过江南的生意不止盐一种,咱们到时候再慢慢置办就是了。”

第143章 遣周船

登瀛洲号出航后第三天,原女真谋克,现在徐家新军陷阵兵蒲鲁浑总算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

作为一个生长在白山黑水之间的老猎人,蒲鲁浑不怕面对大熊老虎,但他对大海是真真怕的要死。

前几天刚刚登船的时候,蒲鲁浑就抖得跟筛糠一样,船一升帆,他立刻晕船晕到上吐下泻,一整天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如果不是有船员把他绑在桅杆上,估计蒲鲁浑第一天就自己跌进海里喂鱼了。

跟他绑在一起的还有李逵,以及其他几个没见过大海的旱鸭子,大家一起晕船,一起倒霉,一起被嘲笑,多少恢复一点后,居然产生了一些战友之间才有的情谊。

今天能自己站起来后,李逵拿来一条鱼,与难兄难弟们共同分享。

一起来享用的,还有另外一个陷阵兵,他自称叫做野尻,是个倭人,在日照被新军逮住,当了大半年奴隶,表现还算不错,组建陷阵的时候,徐家就把他也扔进死兵队中。

由于出身倭寇,野尻在船上的表现简直如鱼得水,在李逵和蒲鲁浑晕船的时候,一直是这家伙在照顾他们,因此三个不同出身不同民族不同地位的家伙,现在已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了。

“啊……,还能活着,真是太好了。”蒲鲁浑就着咸鱼肉吃杂粮饼子,一边吃还一边感慨:“还以为老子要死在这船上呢。”

“你能活下来全靠我。”野尻略带些得意的说。

“是是是。”蒲鲁浑点头同意:“全靠你,我自己也很运气,那小祖宗上了船之后就去伺候司令去了,没空过来抽我,否则我还是死定了。”

“谁让你是鞑子呢。”李逵淡淡的说:“司令能留下你的命就算不错了,要想活出个人样,还得好好表现。”

“是,我知道。”蒲鲁浑咬一口面饼,嘟嘟囔囔的说:“我最好能杀几个人,杀几个女真人,这样你们应该就能信任我了。”

“杀女真人你怕是没什么机会了。”李逵说:“你不是被转送给五少爷了吗?你在江南,哪有什么女真人可杀。”

蒲鲁浑郁闷的低下了头。

他不想去江南,若是能作为征服者去,他倒是不反对,但若只是一个奴隶,那还不如留在江北呢。

虽然天天挨那疯丫头的打,但江北年年打仗,他蒲鲁浑有的是立功的机会,在江南他能干啥?他只会打仗打猎好吧。

“你也别着急,看看那些大炮,咱们家那位首领可不安分。”野尻小声说道:“再有几天就要进港了,这段航线船只非常密集,指不定什么时候司令就要干他一票,到时候你好好表现不就成了?”

“我根本打不了水战,我现在才能勉强在船上站起来呢。”蒲鲁浑伤心的说。

“没关系,趁现在,我教教你……。”

野尻话音未落,就听到桅杆上有人大喊一声:“前方有船!”

瞬间,甲板上呼啦啦涌出一大帮人,徐世杨打开舱门,从自己的住舱中窜出来,三步并做两步跑到船头,向前方极目眺望。

身后,赵琳慢悠悠走出同一个船舱,一边走还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脸上挂着不正常的红晕。

徐世杨眼神不错,但跟专业的瞭望哨差的还有点远,他只能看到前方海天线间点辍着一个小小的黑点。

于是他不再观察,直接转头问罗海狗:“那是艘什么船?”

“一艘福船。”罗海狗看了一会,淡淡的回答:“应该是从高丽回来的商船。”

“确定吗?”徐世杨追问。

“确定,这些船都有自己的记号,我大多认识。”罗海狗回答:“这是江南哪个豪族家里的走私船,那里有很多豪族通着外洋呢,据说每年挣十几万贯都不出奇。”

“才十几万贯啊?”徐世杨似笑非笑:“我还以为能挣几十万两呢。”

“呵呵,司令说笑了,化外之地哪有那许多银钱。”

徐世杨也笑了一下,但没有继续解释,等什么时候,带这个罗海狗去看看,他就知道所谓化外之地到底能压榨多少利润了。

“既然是江南的船,咱们不要靠的太近,别让人误会。”徐世杨说道:“遇到别的船再叫我一声……。”

没有合适的理由,他不打算现在跟江南豪族翻脸。

“前方还有一艘船!”高高的桅盘上又传来一声大喊。

徐世杨诧异的转头:“怎么回事?这是船东开会还是前方有一个船队?”

“是两伙人。”一直仔细看向前方的罗海狗眯着眼说道:“另一艘是遣周船。”

“啥是遣周船?”徐世杨好奇的问。

“倭子酋首——他们自己叫大名,派往大周的贸易船。”罗海狗简单的介绍道:“一般给大周运些铜料、倭刀、俵物(干海产)等倭货,换成绸缎或铜钱运回倭国——倭子不会铸钱,他们特别喜欢周钱。”

“倭船?还有铜?”徐世杨眼神一亮。

“司令该不会想打那条船吧?”罗海狗赶紧解释:“不能打的,遣周船前面通着江南豪族,后面有倭子大名支持,跟倭寇还有勾连,他们不打别人就不错了,咱们可千万别惹他们!”

“跟倭寇有勾连?”徐世杨乐的都快笑出声来了:“这艘登瀛洲本来就是我从倭寇手里抢来的,你觉得我会怕得罪倭寇?”

“可……,可还有江南豪族和倭子大名呢。”

罗海狗作为一个经常走外海的老船长,居然这么怕跟人打仗,畏畏缩缩的一点都看不出海上男儿的豪迈。

这大概是因为,他对自己背后的势力没什么信心的缘故吧?

“在大周朝,通倭也是死罪。”徐世杨露出一排大板牙,狞笑着说道:“至于倭子大名,那算个蛋!”

“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徐世杨不再多做解释,直接放开嗓子大声命令:

“别管福船,追那艘遣周船!”

“大家听好!抢下那艘船,全员就地升一级!”

徐家所有非农业脱产人员,包括水手和新军士兵在内,一切待遇都只看级别,直升一级的机会对他们来说可遇而不可求,因此甲板上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第144章 福船

登瀛洲号略微调整方向,升起全帆向那艘遣周船直追过去。

水手们只负责控船,新军士兵则各自奔向战斗岗位。

两舷的舰炮周围临时堆放着火药和炮弹,将军炮旁边有5发铁弹和相应分量的火药,神机炮每门只有三发子药。

所有炮和炮组都是直接从陆军转过来的,炮组对神机炮的性能已经很熟悉了,知道三炮过后必须散热,周围弹药堆放多了也没用,还凭白增加一些风险。。

徐世杨走过去,拍拍将军炮炮长的肩膀,小声嘱咐道:“离得近了再开炮,否则是浪费弹药。还有,别打水线,尽量扫甲板,我要抓住那艘船。”

“是!放心吧司令!”

徐世杨点点头,转身又去找到后桅附近给短款燧发枪装弹的赵琳。

他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捏住她尖尖的小下巴,让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等会得跳帮,你别发疯跟过去。”

“我也是士兵!”

“对,没错,所以你得服从命令,我命令你在这边用火枪支援。听清楚了吗?”

“遵命。”

语气中略有不甘,但也有一丝甜甜的味道。

“听话。”徐世杨拍拍赵琳的脸:“你前天才受过伤流了血,也不适合有太大运动量。”

赵琳眨巴眨巴眼,很久之后才明白过来徐世杨什么意思,她的脸登时变得通红:

“滚!大流氓!”

……

那艘遣周船比登瀛洲号稍微小一些,但载重似乎不轻,因此速度并不快。刚才还只能看到一个黑点,一个时辰不到,徐世杨就能把它看的清清楚楚了。

实际上,所谓遣周船也是一艘两头跷的福船船型,只是倭子们对这艘船进行了一些和风改造——船头位置加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楼式结构,看起来就像是顶着个凉亭,凉亭中间伸出一根斜桅,上面挂了西式软帆,但是两根主桅杆上挂的依旧是中式硬帆。

“这情况不对!”

等离得更近一点,罗海狗似乎又发现什么信息,他凑到徐世杨身边,小声说道:

“前面那两艘船在打仗!”

“嗯?”徐世杨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猴子(桅盘上的瞭望哨)看到两艘船在用弓箭互射,遣周船几次想勾住福船,那福船一直在逃。”

“哈,本以为是一次纯粹的海盗行动,没想到是黑吃黑啊。”徐世杨笑了笑:“果然勾连倭寇,那就更不能放过它了。”

“叫你的人也做好战斗准备。”

这个时代,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见过血,一旦确定要打,水手也是重要战力。

“行!干了!”

罗海狗咬咬牙,都到了这时候,退缩肯定是不行的,还不如拼一把。

至于干这一票会得罪谁,现在也顾不得了。

……

登瀛洲号前方不远处,遣周船与福船之间的战斗还在进行。双方已经接近到很近的距离,水手们一直在用弓箭对射,只是海上风大,两艘船上都有防箭的护板,弓箭威胁并不大。

作为进攻方的遣周船意识到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制伏猎物,所以每次两船距离稍近一点,遣周船上就会乱七八糟扔出十几根索钩,试图勾住对手后,用跳帮白刃解决战斗。

那艘福船个头不小,但吃水实在太深,显然载货量很多,船上的船员就相对少了不少,因此一直处在防守状态。

几个以勇猛的水手提着单手斧,静静躲在护板后面,一旦被索钩勾住,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冲过去,争取尽快砍断索钩,让两船再次脱离接触。

两艘船就这样一来一回,毫无营养的交着手,搞得跟比武打擂一样无聊。

但船上涉及到身家性命的人——比如福船的船东,一个穿着绸衫的胖子,就不会觉得这事太过无聊了。

当然,他也不会希望战斗变得更刺激就是了。

“东家!”一个水手连滚带爬的跑到胖子身边,气喘吁吁的喊着:“后边还有一艘船!”

“什么!?”胖子绝望的大喊:“倭寇还有同伙?老天啊!难道非得要我的命不成?”

“东家!快想想办法吧!”那水手喊道:“两艘船都靠过来,咱们就死定了!”

“我能有啥办法?倭寇还能饶了我?”

“不如咱们跟倭寇商量一下,咱们留下一半的货,他们放咱们走?”

“什么馊主意!这些货一半是文家的!另一半也都是其他大人的,咱们给他们哪一半?到时候就算上了岸,那些大人也得把咱们沉进海里去!”

这船东现在后悔死了,他去年才攀上文相公的门路,把自己儿子送入文相公开的书院读书。

随后又自告奋勇,帮文相公家和另外几位大人物运这一船货,为了给几位大人多赚点钱,这一趟他自己是一文钱的货都没有,所有船舱都空出来给几位大人,连船队护卫都少带不少,结果居然就被那艘遣周船看出来了!

倭子可不在乎你的船拉的是谁家的货,逮到这样好的机会绝对不会放过。

这可苦了胖船东,作为一个常年跑海的人,他很清楚现在自己的船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一旦被勾住,倭寇跳帮过来,一船人货就全完了。

但让他放弃部分货物又不可能,那些大人物哪一个伸出一根手指都能要他的命。

结果就是现在这种打打不过,逃又逃不了的倒霉状态,慢慢等死。

“唉……,天要我死。”

胖船东无奈的叹息着:

“只希望文相公能看在我忠心死战的份上,善待我那孩儿。”

文相公会不会善待他的儿子现在还不知道,但老天显然还没想要他的命。

就在胖船东无奈哀叹的时候,另一个水手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笑容,跌跌撞撞跑过来大声喊道:

“东家!遣周船转向了!”

“什么?”胖船东赶紧向船舷外看去,刚才那艘以为是海盗同伙的福船,正在遣周船另一侧与他们并行,而且越靠越近,显然有些不怀好意。

只是从那艘船所在的方向来看,那个新来的目标是遣周船,而非自己。

倭子们大概也是看出这一点,现在已经放弃继续跟这边纠缠,正调转船头准备应付另外那艘福船。

“老天保佑!”死里逃生的胖船东兴奋的大喊一声:“快!快逃!”

第145章 畅快的海战

登瀛洲号此时已经与那遣周船并列航行,侧舷的士兵和水手全都瞪着眼睛死死盯住对手,徐世杨远远看到对面的倭子状态其实也差不多。

敌人已经跟另一艘福船纠缠了半天,眼看就要到手,没想到半路被人搅和了,心里自然十分不爽。

双方都憋着一股劲想要打这一仗,因此全都不闪不避,径直向对方靠拢。

倒是另外那艘福船,好不容易脱身,也不多做停留,找准机会直接溜之大吉。

“呸!孬种!”罗海狗破口大骂:“要是他们这时靠上来,咱们二打一,很快就能赢!”

“他们怕我们顺手把他们也抢了。”徐世杨笑着说:“走了正好,要是他们帮忙,我还得分给他们战利品。”

“对了,你记住那艘逃跑的福船了吗?”

“不是说不抢他们吗?”罗海狗反问。

“不抢是不抢,但咱们总归是救了他们一命,若是到岸后还能碰上,他们总得买我们一点人情吧?”

徐世杨笑着说:

“你不是说这些船都通着江南豪族吗?这人情不要白不要。”

罗海狗挠挠脑袋,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抱着短枪的赵琳小声嘀咕一句:“总感觉你做什么事都有目的,包括收我入房在内,这样累不累啊。”

徐世杨转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此时两艘船已经接近到不足20米,这个距离上徐世杨甚至已经能听到倭子们的尖声怪叫。

遣周船的护板后面一片刀矛钩爪寒光闪烁,对面的突击队已经集结在这一侧,准备接舷战。

徐世杨没有跟赵琳调笑的时间了,他抽出腰刀,指着对面的敌舰大吼一声:“开炮!急速射!”

轰轰轰!

神机兵炮手把点火叉凑近火门,三发炮弹瞬间出膛。

没有雷达,甚至连简单的光学设备都没有的时代,舰炮想要取得较高的命中率,最好的办法是离对方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长矛都能刺中对方的距离上最好不过。

现在就差不多是这种情况了,区区20米的距离,射击一艘一百多吨排水量的船,想打偏都难。

三枚炮弹全部命中,只能抵挡弓箭的护板在炮击下没有起到丝毫防御作用,徐世杨亲眼看到舰舯部那门将军炮发射的4斤炮弹把一大块护板撕得粉碎,然后毫不减速的在低空扫过遣周船的甲板,一路摧毁所有挡路的人和物,然后稍稍下降高度,在船板上划出一条深深的沟槽,又撞开另一边的护板,掉进海里去了。

“切,损失4斤好铁。”徐世杨小声嘟囔着。

周制的4斤相当于西方5磅多一点,如此近的距离上对付单薄的护板,其威力明显有些过剩。

两门神机炮就明显好不少,2斤炮弹刚好能摧毁护板,杀伤后面的人员,又不至于威力过剩形成过穿掉进海里,炮弹所有能量全都作用在敌舰上,配合四散飞溅的护板碎片,对躲在后面准备接舷战的倭寇形成巨大杀伤。

震耳欲聋的惨叫声瞬间响起,遣周船上升起大团血雾,断肢碎肉和兵器碎片四处飞溅。

随后又是两声炮响,后装的神机炮在这种面对低防护目标的近战中表现出极强压制力,双方凭借惯性接近到3、4米左右的时候,两门神机炮已经各发射完三发炮弹。

站在护板后面的神机兵步枪手也趁机集火一轮,遣周船靠近登瀛洲号这一侧的所有护板都被打碎,躲在后面的扶桑人成片死伤,鲜血如同小溪一样哗啦啦顺着船舷流进海里。

遣周船瞬间遭受重创,期间只是射过零星的几箭算作还击,当然不可能伤害任何东西。倒是一根被炮弹撕下来的大腿,被崩到登瀛洲号上,砸中一个倒霉到家的水手。

徐世杨不知道对面的首领此时后不后悔打这一仗,当然就算后悔现在也来不及了。

嘭的一声,登瀛洲和遣周船侧舷对侧舷撞在一起,登瀛洲号的水手们立刻高声呐喊着抛出索钩,对面已经没多少人来对付这些索钩了,只能任由登瀛洲把遣周船牢牢固定住,犹如一个连体婴儿。

这时,神机炮已经停下散热,倒是将军炮又开火一次,徐世杨那个不准击沉的命令限制了这种强大武器的发挥,炮弹再一次扫过舱面,把两个扭曲的人体扯成碎片均匀洒在甲板上后,又一次跌进海里。

随后是神机兵和有弓箭的选锋兵,一起对敌船射击,铅弹和弓箭在遣周船上四处横飞,把一切还能动的活物变成尸体。

遣周船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散落着无数残缺不全的尸体,就连船楼都被开出几个通透的大洞,船员大部已经被杀,还活着的也都被压制在船舱内,完全失去了反击能力。

胜利在望,兴奋的水手喊着号子把几块踏板搭在两船之间,随后野尻带头,陷阵兵、选锋兵、神机兵甚至大部分水手都一窝蜂涌上敌舰。

徐世杨没有跟过去瞎掺和,他只是袖着手,站在登瀛洲的甲板上,乐呵呵的看着自己的手下冲进敌舰的每一个角落,把所有还活着的倭寇全都提溜上甲板,让他们跪在一边。

这次战斗打的畅快淋漓,十几分钟时间就彻底解决战斗,遣周船上有60多人当场被杀,另外还有包括20多伤员在内的30多个俘虏被集中在船舷边上,等待胜利者的裁决。

登瀛洲号只有一人受伤,另外护板上还插着几支箭,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损失了。

啊哦,对了,还有两枚共重8斤的炮弹无法收回,这也算是一个损失吧。

“三哥!真过瘾!”徐世柳站在徐世杨身后,大笑着说:“看来这倭子在海上也不难对付啊!”

这十几年,江北的坞堡主们在陆地上怕鞑子和土匪,在海上怕倭寇和海盗,简直处处受气,什么都怕。

“那是因为经过咱们的努力,咱家变强了,所以以前怕的东西,现在已经不算什么了。”

徐世杨轻笑一声:

“走吧,去那遣周船上看看咱们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第146章 赚到了

徐世杨带着徐世柳和赵琳,优哉游哉的通过踏板登上自己的战利品。

一上船,他立刻装模做样的捂住鼻子,瓮声瓮气的说:“怎么回事?还是这么重的血腥味,这些没用的伤员留着干啥?全扔到海里去。”

几个新军士兵听到命令,条件反射一般把所有俘虏中的伤员找出来,一起扔进海里。

那些受了伤的倭子惨叫着在水中挣扎,鲜血迅速染红了海面,远方已经能够看到一些恐怖的三角形鱼鳍在海面上游曳。

“敌人的惨叫声真是悦耳。”徐世杨微笑着对剩下的十几个俘虏说道:“你们谁会说汉语?”

3、4个瑟瑟发抖的倭寇颤巍巍举起手。

徐世杨抽出腰刀,用刀面在其中一个干瘦的倭寇肩膀上拍了拍:“你叫啥名字?”

“小的,黑藤。”那瘦倭寇结结巴巴的说:“黑藤规三。”

“黑藤规三?”徐世杨抬起头想了一下,然后转头叫道:“野尻!野尻正川还活着吗?滚过来。”

胖胖的前倭寇赶紧小跑着来到徐世杨面前。

“司令,您叫我?”

“你认识这位黑藤太君……,不,黑藤桑吗?”徐世杨对此非常非常好奇。

野尻瞥了黑藤一眼,轻声回答:“认识。”

“认识?”徐世杨惊讶的确认道:“真认识啊?”

“是的,他很有名,是肥前蕃龙造寺家的家臣,三百石高官。在我们这些小人物眼里是很了不起的大人物。”

“啊哦,原来如此。我这还真是抓了个了不起的俘虏呢。”徐世杨转身,笑着说:“那么,黑藤桑,告诉我,你这样的‘大人物’在这船上是做什么的?”

“小人……,小人是管账的。”黑藤赶紧回答。

眼前这个人刚刚把船上9成的人全都撕成碎片扔进海里喂鲨鱼,若是自己惹他不快,估计也不差剩下这几个。

“太棒了。”徐世杨高兴的说:“我正好需要一个人告诉我这船上有什么,你既然是管账的,应该能达成我的心愿,对不对?”

“小人一定竭尽所能。”

黑藤双膝着地,跪在甲板上给徐世杨磕了个头。

……

登瀛洲打得实在太狠了,走进遣周船的船舱里,还能看到头顶到处是从船板缝隙中滴落下来的血水,所有船舱都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

只是,一想到这些都是敌人的血,徐世杨就觉得,这令人作呕的味道也不是那么难闻了。

“大人,这些船舱里有500把倭刀。”

黑藤打开一捆用稻草精心包裹的货物,露出里面形制弯曲的扶桑刀,如数家珍一样给徐世杨解释道:

“倭刀在江南很好卖,一把能卖5、6贯铜钱。”

徐世杨从中抽出一把看了看,刀刃寒光闪闪,确实挺骇人的。但他以前就用过从倭寇手中缴获的倭刀,砍在鞑子头盔上直接断了……,现在想想,那场景真是尴尬。

徐世杨把手中的倭刀扔了回去。

士兵的护身武器,还是用腰刀的好,既然这些倭刀在江南能卖上大价钱,那就到江南卖掉好了。

“这船上还有什么?”徐世杨问。

“这些舱室是俵物,鲍鱼,海参和鱼翅各一千斤。”

徐世杨对此十分失望,这种东西,在江南也是大户人家才会享用,消耗量很小,而且江南这些东西的产量也不低,看起来卖不出什么好价格。

“大人若是没耐烦慢慢卖,可以全都转手给江南的俵物店,他们对这些货物是来者不拒。”

看出徐世杨对这些东西有些不喜,罗海狗凑上来建议道:

“就是价格会第一点,胜在很快就能脱手,多少也能赚些钱财。”

“嗯,就这么办。”徐世杨点点头。

反正是无本买卖,直接变现就好。

“只有这些的话,未免太单薄了,下层船舱装的是什么?”徐世杨问黑藤。

“铜。”黑藤简短的回答一句:“3万斤好铜,还有5千斤硫磺。”

徐世杨的脸上挂起压抑不住的笑容。

终于见到真正的好东西了!

铜!还有硫磺!

这些都是徐世杨急需的好东西!

“大人,那倭铜可是好东西。”似乎是怕徐世杨不知道,罗海狗又凑上来小声说道:“倭子提炼技术不佳,那倭铜里面能炼出些银子,只是这一样就是一大进项。”

“银子可以炼,但铜我要带回去。”徐世杨毫不客气的说道:“我急需大量的铜和硫磺。”

铜对徐世杨来说是重要的军需物资,之前为了造这两门将军炮,徐世杨融化了几百贯铜钱和大量铜器,再加上之前储存的一点,这才勉强把材料凑够。

神机炮实际上依然只是近战武器,堂堂之阵,摧城拔寨,还得靠真正的大炮。

“这样啊……。”罗海狗思索着说道:“这样的话,这艘船上的货物大概也卖不出多少价钱。”

“有多少就算多少吧。”徐世杨对此毫不在意:“有铜和硫磺,这次就算赚大发了。”

“再带我去船长室看看。”徐世杨对黑藤说。

通常,这种国际贸易船除了明面上的货物之外,还会夹带一些船员的私货,这其中自然是船长占最大份额,徐世杨希望在那里还能搜出一些不在账面上的好东西。

既然不在账面上,管账的黑藤就不太清楚船上还有多少其他东西了。

而且遣周船的船长在之前的战斗中就被神机炮扯成碎片,徐世杨不指望他托梦告诉自己船上有多少夹带,因此只能自己搜。

几个选锋兵砸开船长室,在里面一通乱搜,找出一个个头不小的箱子,一个小小的钱袋以及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

李逵上前,一斧头劈碎大箱子的锁,打开盖子一看,现场顿时响起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箱子里满满的堆放着重量大小不一银块,看样子,少说得有几万两。

这个时候,大周需要从外国输入的物资并不多,但江南的货物确是在世界任何地方都能售出高价的畅销产品,因此与大周贸易的外国船只,不管是谁,都得尽量携带可以充当现金使用的贵金属,用以平衡贸易。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徐世杨赞叹道:“果然,还是直接抢来钱快啊。”

所谓最赚钱的法子都写在《刑法》里了,看来网络也是诚不欺我呢。

第147章 净海王

仓促间,大量银子也来不及称量,徐世杨只是下令先运回自己的登瀛洲上。

然后又去查看钱袋和盒子,钱袋里面装着一些黄豆大小的金粒,估计能有几十两,盒子里则是大小不一的珍珠。

这些自然也都是好东西,全部加起来,少说价值一两千贯。

东西并不沉,少一点都够人心疼的,所以徐世杨干脆直接带在自己身上。

话又说回来,别说坞堡民或流民出身的士兵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属于穷狗一只的徐世杨,这也是第一次在身上带这么多贵重物品。

“想办法把这条船整修一下,咱们得把它拖进港。”徐世杨嘱咐罗海狗:“这条船本身也是个不错的战利品。”

船上还有很多重要货物,在海上没法转移到登瀛洲号上,因此徐世杨绝对不可能放弃这条船。

“那咱们就不能直接入河口进杭州港了。”罗海狗思索着答道:“大周的水师再怎么不堪,临安行在周边还是看的住的,咱们拖着一艘遣周船,这太显眼了。”

“那咱们去哪?说说你的意见。”

“舟山吧,那里岛屿遍布,有很多私家良港,经常有大量海商——当然也有海盗和倭寇停泊,只要交些引水费用即可,然后少爷可以转乘小船去临安。”

“舟山?”徐世杨笑道:“舟山不算临安附近?”

罗海狗悄悄瞥了他一眼,小声解释道:“舟山的港口全都属于‘净海王’李家。”

所谓净海王,当然不是真正受到大周册封的王爵,那只是一个庞大海盗家族的自称而已。

不过,李家既然敢自称净海王,手上也确实有配得上这个嚣张的名号的实力。

根据罗海狗所说,李家以老大李飞龙为首,下设13大柜300小柜,各式大小船舶2、3千艘,丁壮数万,是整个东方海域无可撼动的海上霸主。

李家掌控着从浙省到粤省,甚至扶桑、交趾、南洋一带数十处私港,差不多一半以上的大周对外航运贸易。

李家船队的贸易触手已经延伸到西方的天竺和帕尔斯,除非直接开进临安,否则所有往来大周的各国商船,都要给李家缴税——当然,李家能有这么庞大的势力,跟背后有很多江南豪族支持有关,据不可靠消息说,这些家族的船只可以获得免税资格。

“哎呦,这净海王这么强啊?”徐世杨笑着说:“那我们会不会被黑吃黑啊?”

“放心吧少爷,绝对不会。”

罗海狗解释道:

“李家做买卖,到处标榜诚信为主,只要缴了税,不管是谁,就连曾经跟李家不对付,甚至抢过李家船只的海盗,都可以在他家的私港安全停靠,那李家甚至会出钱回购被抢走的自家货物。”

“是以在那些港口,朝廷的水师船和倭寇船停在一起是常有的事。”

“嚯!有魄力。”徐世杨评价道:“这真是为了航行自由不惜一切代价了。”

徐世杨猜测,李家这种做法很可能与他们势力内那“300小柜”有关系。

这个时代的海盗,大多是些单独势力的联盟,李家自然也不例外。

李家势大,周边所有中小海盗自然都凑过来扯着李家的虎皮做大旗。

但同属李家的海盗团体,在加盟之前可能就有仇,这些人之间互相抢劫,李家也没有特别好的管理方法,于是干脆撒手不管,只在需要的时候以盟主名义召集兵马。

就像徐世杨刚刚抢到的遣周船和那艘逃掉的福船,两家肯定都勾连着江南的豪族,理论上也肯定都跟李家有一定关系,但遣周船一找到机会,还是毫不犹豫的发起攻击,想要吞掉那艘福船。

看起来这种情况更像西方那边的封建关系,只不过海盗们来去更自由罢了。

话虽是如此,不过扪心自问,若是徐世杨有一支强大的核心武装,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什么狗p“自由”任由联盟内其他成员如此胡来的。

这李家能为了航行自由做到如此地步,气度上确实有些不凡之处。

“行吧,在这方面你是专家,咱们就去舟山。”徐世杨点头同意道:“不过,不能放松警惕,咱们能抢别人,也指不定别人会不会打咱们的主意。何况咱家也不是李家手下的小柜。”

“少爷,咱们得从登瀛洲上抽些水手过来。”

“嗯,你看着办。”

说完,徐世杨准备走上踏板,回到自己的船上。

一只脚刚刚碰到踏板,他又转头吩咐一句:

“我的规矩不能坏,那个叫黑藤的给我留下,其他俘虏选五杀一,剩下的让他们滚去操船,派人看着他们,我的铜和硫磺若是有一点闪失,就把他们全剁碎了喂鱼!”

……

之后几天,徐世杨再也没找到客串海盗的机会。

他倒是碰到过几条船,但其中两条是属于江南汉人的福船,徐世杨依旧不愿意主动攻击他们。

另外还有两条轻快的外国船,不过他们看到登瀛洲后面破破烂烂的遣周船后,很快意识到这边不好惹,远远的掉头就跑。

登瀛洲并没有特殊动力,对方不想打的话,想要追上去也很困难,于是只有放弃。

仅有一个合适的目标,是一艘挂着两面巨大的三角形软帆的帕尔斯三角船,这个家伙显然对徐世杨也有些不怀好意,双方刚刚看清对手,它就开始接近登瀛洲。

然而遗憾的是,看到这艘船的时候,登瀛洲已经离目的地:舟山群岛的双屿港非常近了,此时开打,毫无疑问是挑衅李家海权,他们再想保护自由航行,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在眼皮底下发生。

在双方危险的互相接近过程中,几艘属于李家的福船出现在视线里,并且鼓足风帆,向这边快速靠拢。

于是,两伙都想试试对方斤两的强盗只能偃旗息鼓,降帆减速,以示对李家的私港没有任何恶意。

半个时辰以后,一艘福船贴近登瀛洲,对面抛过几条缆绳,罗海狗立刻命令水手配合着让两艘船靠在一起。

还不等搭起踏板,一位身姿矫健的女海盗就直接跳到登瀛洲的甲板上。



第148章 麻烦

这女海盗看起来有二十多岁的样子,身上穿着束腰的窄袖衣裳和颇为男性化的长裤,腰间缠着一条红色绸带,上面还挂着一排飞刀和一柄颇具异域风格的弯刀。

额头以上全都用一块红布带兜住,似乎是为了避免长发被船上什么东西勾住,没有穿鞋,露在外面的肌肤是那种常年在海上漂泊造成的小麦色。

面容还算精致,可以说是个美女,不过女性的妩媚已经完全被她的飒爽遮盖住了,估计没有什么人会在第一眼去打量她是否漂亮。

登船以后,这女海盗环顾登瀛洲一圈,目光在赵琳身上停留片刻后,最后落在徐世杨身上。

“你是这条船的东家?你是哪家的?”

女人的声音很有磁性,但听起来有一种充满危险的味道。

“我叫徐世杨。”

莒州徐家的三少爷简单介绍自己,然后用一种纠结的语气问道:

“你是李华梅?”

自从见到黑藤规三之后,徐世杨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自己似乎总是能见到一些上一个世界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人物(虽然这些人的身份跟原设定有很大不同)。

上一次在五莲山下见到鲁智深,他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一开始就在谈话中占据主动,这是个很好的经验。

看看眼前这位吧:英姿飒爽的女海盗,来自李家,看起来还是个头目。

徐世杨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李华梅喽。

比较令人遗憾的是,这一次他猜错了。

“李华梅是谁?”女海盗奇怪的反问。

“啊?你不是李华梅?”语气中有些失望。

“小子,用这种方式搭讪老娘,活得不难烦了?”女海盗呲着牙冷笑道。

“大姐,咱俩谁先死可真不一定。”徐世杨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

女海盗的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徐世杨的手也已经摸到腰间的枪柄。

后续跳过来的海盗与新军士兵各自站在自家老大背后,手持武器互相对峙,局面因为徐世杨一句话就变得紧张起来。

“哎呀哎呀!原来是十三姐啊!”罗海狗硬着头皮窜到两伙人中间,大声喊道:“别误会别误会,都是自己人!”

“老海狗?”

被年龄足以当她爹的罗海狗称呼为十三姐的女海盗眯着眼看了中间这人一眼,冷笑着说:

“你不是在江北混饭吃吗?怎地投了倭寇?”

“你才是倭寇,你们全家都是倭寇。”徐世杨又堵她一句。

“东家,你可少说两句吧!”罗海狗冲着徐世杨哀嚎一声,转头又对女海盗解释道:“飞凰姑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俺还是给江北的徐家干活,可不是什么倭寇。”

“那么这艘船是怎么回事?”女海盗跺跺脚:“两年前这艘船被倭寇抢走了,怎地到了你手里?”

“别搞错了,这是我的船,不是罗海狗的。”徐世杨又插话道:“就兴倭寇抢咱们汉人,不允许我抢倭寇的船?”

“抢来的?”女海盗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徐世杨。

“要不然呢?”徐世杨一抬下巴,得意的说道:“后面还有一艘倭船,刚刚到手。若是你来的再晚一点,我还能弄到一艘三角船。”

女海盗知道他指的是另外那艘被迫停航的帕尔斯三角帆船,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两艘船正在靠拢,一副准备打架的样子。

“本事不小啊。”女海盗伸手压下周围海盗的武器,换上一副面孔对徐世杨笑道:“这么快就能弄到两艘船。”

“你可以叫我李飞凰,凤凰的凰,我可不叫什么李华梅。”李飞凰自我介绍道:“我是李家十三支大柜之一,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做个小柜?”

“我是齐省莒州徐家坞堡主,兼任新军司令。”徐世杨回答:“这次到江南来有我自己的任务,抓倭寇只是顺道罢了。”

“我不是海盗,不可能加入你们当什么大柜小柜的。”

徐世杨也一摆手,让手下收起武器,然后用尽可能友善的语气说道:

“不过,我的船以后也会经常来江南,咱们互相照应一下倒是没问题。”

“哈哈哈,互相照应?我们李家那里需要你们照应?”

李飞凰大声笑道:

“你不愿加入就算了,拿出全部货物的一成,我们李家保证你和你的船安全进出舟山!”

罗海狗害怕徐世杨为这点税款再跟李飞凰顶起来,赶紧又一次凑到两人中间,对着徐世杨狂打眼色。

“我知道规矩,行吧,不过我全用银子支付,没问题吧?”

李飞凰抬头看了看后面跟着的遣周船,知道这种船上一般都带着大量现银,至少眼前这人付款能力是没问题的。

“当然可以,跟上我的船,到了港之后,会有账房来核准你的货款价值。”

女海盗转身回到自己的船上,两船分开的时候,她对着徐世杨喊了一声:“别这么倔,小子,江南比你们江北大多了,也复杂多了!”

徐世杨对她拱拱手,表示受教。

“哎呦!我的少东家啊!”罗海狗紧绷的神经这时才算放松下来,他锤着自己的老腰,对徐世杨抱怨道:“你何苦非得惹李家的人!那娘们手下有一百多条船呢!”

“我发过誓,不论面对的是谁,我绝不退缩一步,面对鞑子如此,面对李家自然也不例外。”

徐世杨冷笑着回答:

“她跟我好好说话,我就给她留面子,若是不然……,呵呵。”

罗海狗也知道,在陆地上,鞑子可比李家在海上凶多了。

毕竟李家一直期望能得到大周朝廷的招安,每年给暗中支持他们的江南地方大员的孝敬就有十万贯以上。

而整个大周朝廷,都被鞑子欺压到什么地步了?

这一对比,既然徐世杨在陆地上不怕鞑子,那确实没必要在海上怕李家。

“唉,如果不是拖着那艘遣周船没法进官家的港口,咱们何苦来这双屿。”罗海狗无奈的叹息道:“被人收走一成税银不说,还差点跟李家打起来……。”

徐世杨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这话实在埋怨自己凭白树敌。

谁让他猜错了对方的身份,被人当成一见面就调戏女匪首,好色不要命的登徒子了呢?

‘以后不能再这样随便试探了。’徐世杨心中暗想:‘特别是女性的身份,千万不要瞎猜,若是猜错可太容易惹麻烦了。’



第149章 双屿港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

徐世杨问罗海狗道:

“我记得那李飞龙在大周南迁之前就闹得很厉害了,到现在怎么也得有个四五十岁,怎么这女人这么年轻?”

“这个啊。”

罗海狗回答:

“其实,所谓李家十三大柜中,只有大掌柜李飞龙、二掌柜李飞凤、三掌柜李飞虎是亲兄弟。”

“其他十个大柜,有点像咱家的坞堡主,有李家旁支,也有别姓,只是大家实力都很强,所以并称十三大柜。”

与徐家不同的是,李家海盗中的外姓大柜,后来也都改成李姓,而且跟着李飞龙的名字,全都改成李飞某,这个某字都是某种凶猛的动物或神话生物。

实际上,李飞凰原本并不姓李,也不叫这个名字,李飞凰更像是一种匪号。

她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大柜,只是因为她爹死了,又没有兄弟,所以她爹的财产和部众被她继承了而已。

“原来如此,那女人是李氏股份有限公司下属分公司的股东啊。”徐世杨点点头:“这样我就明白了。”

可罗海狗又不明白了,他不知道啥是“股份有限公司”。

当然,徐世杨不再惹事他就该感谢妈祖娘娘了,现在实在没心情问这种不知所谓的问题。

徐世杨微笑着命令道:“跟上那个李飞凰的船,咱们先去双屿港停泊。”

一个时辰后,那艘差点跟徐世杨打起来的帕尔斯三角船,登瀛洲号以及遣周船依次开进双屿港。

这个港口在舟山群岛第三大岛六横岛西北侧,位于舟山本岛南方,囊括六横道和佛渡岛之间的整个海域,因为港内有上双持和下双持两个岛屿而得名。

根据罗海狗的介绍,现在的双屿港诚南北走向,长约15里,宽约4里,南北两面都有出海口。

此港口三面环山,中间还有岛屿为门,最是易守难攻。

而且港内常年停泊着近千艘大小船舶,也是李家手上规模最大的私港。

徐世杨抬头看看两边的岛屿和群山,上面层层叠叠点缀着一些房子和草棚,可以看到有手持武器的人在山上走动,显然这些海盗还是有些警惕性的。

港口内密密麻麻停着无数各种型制的大小海船,最大的是一艘五桅大福船,看起来得有6、7百吨。

最小的是数量最多的就是一些普通的渔船,大概有个3、4十吨的样子。

登瀛洲就在双屿港北面停靠,后面停着遍体鳞伤的遣周船,前面则是那艘三角船。

登岸后,徐世杨发现码头不远处就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市镇,眼前一片片各种材质的建筑,穿着各种奇特服饰的男男女女在其中穿梭,看起来居然还有一分繁华的感觉。

更远处是一道石砌的矮墙,上面插着李字大旗,还有一些背弓带刀的士兵在巡逻。

“那里就是李家的本营,十三大柜都在那里有宅邸。”罗海狗小声解释道:“岛上有娼馆、酒馆、食铺,咱们不如在这里歇息一两天,等一切处置妥当再走。”

徐世杨点头同意道:“好,不差这一两天,不过士兵和水手不能全走,分三队轮流上岸休息。”

随后他又叫来赵琳,嘱咐她给上岸的水手每人发2两银子,算作海战胜利的额外奖赏。

士兵和水手们又是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声,特别是那些新军士兵,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过军饷,更别说用银子发军饷。

“所有人下船之后,六个时辰之内必须回来。”徐世杨又微笑着补充道:“我不管什么理由,回不来的以临阵脱逃论处。”

这话犹如一阵冷风吹过,所有人的热情又都被压了回去。

临阵脱逃……。

在莒州,这是极为少见的,会连坐家人的大罪。

立刻就有一些没见识的士兵决定拿了银子也不下船,等回去后拿银子给家里的婆娘和娃买件新衣裳,称二两肉包顿饺子,剩下的换成粮食存起来。

徐世杨看出士兵心中所想,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转头又对徐二、解宝、鲁智深等人说道:“派几个人跟着我,咱们去这边的集市上看看能不能买到点能用的东西。”

徐世杨可不想自己在这海盗窝里到处跑。

他虽然次次身先士卒,但还是很惜命的。

神机兵不太适合近战,因此跟在徐世杨身边的人以选锋和陷阵为主,包括陷阵的队长鲁智深、士兵蒲鲁浑、野尻正川,选锋的队长解宝和士兵李逵,此外就是徐世杨、徐世柳两兄弟,充当向导的罗海狗,当然还有时刻背着短枪的赵琳。

一共9个人,包括赵琳在内,各个都有不俗的战斗力。

若是在岸上遭遇不怀好意的家伙,徐世杨认为凭借这些人,有很大把握杀出一条血路回到船上。

而在这到处是海盗的地方,碰到不怀好意的人实在太稀松平常了。

实际上,徐世杨带着一行人刚刚离开码头,就看到一个带着蓝宝石头饰,腰间挂着弯刀的壮汉带着一群人站在前面,死死盯着他们。

那壮汉毫无疑问是个男人,却梳着马尾辫,瞳孔是天蓝色,丝绸虽然是汉人特产,但衣服样式却是斜披的长袍,非常具有异域风格。

他身后那些人穿着麻布衣服,用头巾包着脑袋,皮肤黝黑瞳色各异,也都各自携带着武器。

徐世杨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家伙不是东方人种,看着装风格有点像另一个位面波斯那边的样式。

见多识广的罗海狗立刻凑过来小声说道:“帕尔斯人!”

“呵呵,那艘差点跟咱们打起来的船上的人。”徐世杨也想到这一点了。

“看起来他们有些不甘心啊。”徐世柳笑着问道:“若是咱们宰了他们,李家会怎么办?”

一次海盗行动就挣出徐家全族十年攒不下的庞大财富,这位被认为是读书种子的徐家五少爷,对抢劫商船已经有点上瘾了。

“这种争执,李家会惩罚率先挑衅的人。”罗海狗回答:“以命还命,以血还血。”

“也就是说,只要不是我们率先挑衅,不管杀他们多少人,都没问题?”

“话是如此,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不要打起来……。”

罗海狗的额头直冒冷汗,他发现,自家这些少爷,一个比一个嗜血。



第150章 抵税

徐世杨嘴角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径直向那伙帕尔斯人走去,途中还一直与那个领头的帕尔斯壮汉对视。

只是因为个头比对方高不少,随着距离的缩短,两人很快从平视变成徐世杨俯视对方。

“呸!”帕尔斯人不想仰视这个对手,只好转头,结束对视。只是这样一来,他的气势无可奈何的矮了一头。

“小子,刚才在海上算你运气好!”帕尔斯人用熟练的汉语放着狠话。

徐世杨故意平视对方的头顶,讶然叫道:“哎呀?什么东西在这说人话?”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除了徐世柳和赵琳,其他人都是莽汉,一个个笑的惊天动地,跟这个土匪窝环境倒是蛮配的。

那帕尔斯人被气的七窍生烟,他右手搭在装饰着宝石的刀柄上,一副准备拔出来火并徐世杨的样子。

可惜,这里是李家私港,他不敢。

“蛮夷。”

徐世杨冷哼一声,心里有些失望。

按李家的规矩,谁先出手谁挨罚,若是不能刺激对方先拔刀,徐世杨自然也不愿意在这双屿港内挑衅李氏海盗集团的权威。

现在不是在海上,跟李氏集团闹起来,登瀛洲估计能突围,但那艘载着3万斤铜和5千斤硫磺的遣周船可就得丢掉了。

“密特拉神会惩罚你的!异徒!”那帕尔斯人恶狠狠的诅咒道。

“密特拉神是什么玩意?”徐世柳好奇的问道:“是老子西出函谷关教化的胡人?”

帕尔斯人的双眼顿时变得通红。

徐世杨这才回想起来:若是想让一个狂信徒发怒,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质疑他信仰的神,打击对方的人格反而没那么有效。

而徐世柳无意识的一句话,就做到了这一点。

帕尔斯人噌的一声拔出刀来,然而还没等他们有下一步动作,鲁智深轻轻一挥手,据称有62斤重的禅杖横着飞了出去,把那个领头的帕尔斯人和他身后3个武装侍从一起砸飞出去。

“杀了……。”

徐世杨刚想下达攻击命令,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手段!”

徐世杨一撇嘴,把“他们”两个字吞了回去。

一转头,他看到李飞凰跟在一个不认识的壮汉身边,身后还有几十个武装海盗,一起向这边走来。

刚才出声打扰徐世杨的,就是那个领头的壮汉。

既然敢站在李飞凰身前,毫无疑问也是所谓十三大柜之一,面对这种实力超强的人物,徐世杨只能暂且收起他对杀戮的渴望。

“真可惜,兄台只要晚来一炷香的时间,我就解决问题了。”徐世杨略带些不满的说道。

鲁智深那一禅杖打得对方三个人吐血,失去战斗力。旁边蒲鲁浑也已经张弓搭箭,准备射击了。

“哈哈哈,徐兄能打赢辽东女真,在陆地上确实厉害!”那大汉豪爽的笑道:“不过这毕竟是在双屿,往来都是客,还是卖兄弟个面子,留他们一命如何?”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卖你面子?’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

毕竟对方现在也算礼貌,徐世杨也只能一挥手,让护卫们把手中的武器收起来。

鲁智深大咧咧走上前去,无视其他那些表情紧张的帕尔斯人,单手把禅杖从一边吐血一边翻白眼的几个帕尔斯人身上提了起来。

“没本事就别惹事。”鲁智深冷哼一声:“今天算你们运气好。”

失去了领头的,一帮帕尔斯人自然也不敢炸刺,只能眼睁睁看着鲁智深一甩袖子,潇洒的转身走了。

那边,徐世杨已经跟新来的壮汉互通了姓名,这家伙叫李飞虎,是李氏集团老大李飞龙年纪最小的亲弟弟,在十三大柜中排行第7,实力相当强劲。

“我刚才也都看到了,确实是这些胡人先惹事。”

看到徐世杨确实给面子,李飞虎笑着说:

“按我这的规矩,徐兄弟你饶他们一命,他们得花钱买。刚才我的人数过了,一共十六个人,十五个随从每人算他们一百迪拉姆,那个领头的五百,一共两千,抵了徐兄弟的入港税如何?”

徐世杨一脸懵13,他不知道迪拉姆是什么钱,听这意思好像是帕尔斯那边的通用货币?也不知道用两千迪拉姆抵税款是赚还是赔。

不过,抵税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没有李家支持,他没法去跟帕尔斯人要赎身费,既然已经失去了得到那艘三角船的可能,那不如就此放手算了。

想到这里,徐世杨也不再纠结,直接一拱手答应道:“就依李兄所言,徐世杨再此谢过。”

“好说好说。”李飞虎笑的很友善,看徐世杨确实不清楚迪拉姆是什么,他甚至还耐心的解释了一下:

所谓迪拉姆就是帕尔斯的通用银币,含银量不低,制作也算精良,因此在江南这边参与国际海贸的各家中很受欢迎。

迪拉姆与一两库平银的汇率稳定在5比1,2000银币的就是400两。

这样算起来,400两就抵税,其实是徐世杨赚到了,而且还赚了不少。

没错,登瀛洲上只有一些皮货,算起来可能连一千贯都没有。但是抢到手的那艘遣周船,铜、硫磺、倭刀、俵物全加起来得有3万贯的货值。

十税一的话,3000贯钱,折合2000两!

算清这个数字,徐世杨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

只收五分之一的税?这是有什么事要让自己去办吧?

对于海盗,徐世杨不打算搞太多的弯弯绕绕,既然觉得有问题,那他就直接问了:

“李兄给如此大的优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去办?”

“哈哈哈。”

李飞虎大笑几声,直截了当的说:

“徐兄那艘遣周船,不如直接作价卖给兄弟我如何?”

徐世杨眉头紧皱,语气中已经带上一丝不满:“别的倒也罢了,铜和硫磺对我很重要,我得带回去。”

“哈哈,徐兄误会了。我说的是船,不是船上的货物。”李飞虎笑道:“当然,若是徐兄愿意把货物转手,我也可以做主吃下。”

李飞虎看重这艘船的目的很简单——他希望利用这艘船,混进扶桑大名龙造寺家的港口赚一笔……。



第151章 投资

李飞虎跟徐世杨有一样的感触:目前这个世界上,来钱最快的方式就是直接抢。

何况,不管李氏集团再怎么重视商业,维护商业信誉,他们本质都是海盗,一瞬间从国际贸易商变身强盗团伙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技术难度。

对李氏集团来说,另一个令人恼火的问题在于:在扶桑,除了几个对水师有些信心的“海贼大名”,其他沿海军阀,都执行严格的禁海制度,除了他们自己的遣周船每年可以做些国际贸易外,外国人在扶桑的贸易,只能依靠几个私港的走私,份额让人很是伤心。

所以,李飞虎、李飞凰等部分李氏集团大柜,正谋划一次针对扶桑几个大港口的武装劫掠行动,如果能借此打开扶桑市场当然很好,如果不行,至少洗劫一个港口也能满足一下大柜的胃口。

当然,这些理由,李飞虎并未跟徐世杨说的那么清楚,他只是隐隐约约暗示了希望利用遣周船,对扶桑展开一次大规模行动的意愿。

大概搞明白李氏集团的想法后,徐世杨也就没有理由拒绝了,他直接就跟李飞虎商定了一个临时合同:

遣周船本身转手给李飞虎,李氏集团给徐世杨一艘差不多大小的福船作为交换。

另外,李氏集团允许徐世杨从双屿附近招募水手,允许徐世杨的船队以后以更优惠的税率驻泊双屿,但徐家的货物需要直接在双屿港折价出售给李氏集团。

也就是说,除了徐世杨要带回去的铜和硫磺,其他货物,包括那几千张皮子,扶桑的倭刀和俵物以及遣周船都要就地转手给李飞虎。

在徐世杨看来,这是一个合作协议,不知道为什么,从李飞凰到李飞虎,自己已经见过的两个李氏大柜,似乎都有拉拢自己的倾向,因此自己在协议中占了不少便宜。

有李氏集团作为专销商,今后徐世杨海盗行动得来的赃物都能很快脱手,变成更方便的现钱,然后去临安购买各种急需物资。

这对徐世杨来说可谓大开方便之门。

何况……。

“徐兄可以在双屿仔细看看。”李飞虎得到了想要的船,心情似乎很不错,他笑着说道:“若是有什么想买的,跟我们李家的管事说一声就成,价格都好商量。”

能从控制航道的李氏集团手中购买物资啊……。

“世杨在此多谢李兄了。”

……

“三哥,他很看重你啊。”

李飞虎走后,徐世柳小声跟徐世杨说道:

“他们家的实力比咱家强多了,商议事情却是处处让利。”

“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徐世杨皱着眉头说道:

“咱们刚才占了很大便宜,但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同意咱们占便宜,你若是只说他看中我,我一个人真值得他如此主动妥协?”

“或许是因为咱们打败鞑子的名声?”

“暂时也只能这样想了。”徐世杨叹息道:“不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这感觉真难受,若是咱家强到不需要在乎他们想什么就好了。”

“不管如何,抓住一切机会增强自身才是硬道理,跟海盗合作也不算大不了的问题。”

徐世杨下定决心:

“咱们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需要的物资,这次出来,尽量不要带银钱回去,全都换成物资!”

……

“三叔你很看重那个徐世杨?”

“小十三你怎么看待这个人?”

“很有野心。”

李飞凰一边向双屿港的李氏商馆走去,一边思索着说道:

“但做事太强硬,有些看不清形势,我在外海见到他的时候,差点跟他打起来。”

“若他不是看不清形势,而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呢?”李飞虎笑着说。

“呵呵,他再怎么有信心,也不过两条船,还有一艘是刚刚抢到的,如何值得三叔这么重视他?”

“小十三,大周南迁十多年了,你何曾见过还有敢跟鞑子打到底的势力?”李飞虎笑道:“你看到他身边那些护卫了?”

“很强。”李飞凰点点头。

“不仅强,我注意到其中两个护卫的身份:一个金钱鼠尾的鞑子,还有一个月代头倭子。”李飞虎说道:“怕是被他们打败后抓住的俘虏吧?”

留下蒲鲁浑,本来就是利用他鞑子的身份抬高徐世柳,因此徐世杨一直没有减掉他的辫子,让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出身的民族。

李飞凰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

“我听说去年初,倭寇大举劫掠江北的齐省一代,但被地方上的乡勇打败了?”

“没错,三叔你没见到他的船,那艘船本来就是咱家被倭寇掠走的,现在又到了那姓徐的手中了,应该是那时候抢到的。”

“那不就得了?”李飞虎略显溺爱的拍拍李飞凰的脑袋,缓缓说道:“咱家现在抬抬手,手指缝里流出来的就能让他徐家铭记一辈子,到时候他家若是发达了,咱们肯定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对李氏集团来说,现在给徐世杨的这点优惠,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这也是李飞虎站在街上,几句话就能与徐世杨把事情定下的原因。

一个亿万富翁,在街上给一个看好的小青年“投资”十块钱买份早餐充饥,根本不需要去办公室签合同,顺手为之而已。

即使看走了眼,这个小青年根本起不来,这投资打了水漂,富翁也不会心疼。

但若是他日,徐家真能起来,或者,哪怕仅仅是在齐省站住脚,稳定齐省的民生,恢复生产,他们家的海上生意自然得给曾经雪中送炭的李氏集团。

对海盗来说,这其实就是一笔低投入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

“小十三你不是也想招募他做个小柜吗?”李飞虎问:“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看他能抢到一艘船,认为他有小柜的实力而已。”李飞凰回答:“可惜他没同意。听三叔这么一说,我或许应该再试试看?”

“不,有野心的人,通常自尊心都很强,他不会来咱家做个小柜的。”李飞虎笑道:“再说他的强项在陆地上,让他到海上来又何用?”

“去试试招募那个罗海狗,告诉徐世杨,若是那罗海狗能统管他徐家的船队,我们就同意罗海狗在咱家挂个小柜的名号,这也是一种互惠,他不会不同意的。”

第152章 采购

双屿港大概是这个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国际自由贸易港”了。

闽省的月港、泉州,粤省的广州等港口规模虽大,但并不那么“自由”,其他港口就连规模都赶不上双屿这个海盗窝。

走在双屿的集市上,徐世杨一路遇到许多外国客商:扶桑、高丽、琉球、南洋、暹罗、交趾、占城都是稀松平常,天竺、帕尔斯、乃至更西边的大秦(自称正教帝国)、更更西边的佛郎机、法兰克等国海商都有不少。

更令人惊讶的是,徐世杨甚至还见到了几个自称是瓦兰吉人的西方蛮族……。

“真是个民族大杂烩。”

徐世杨看着跪在街角边一片空地上待售的黑奴,忍不住小声自言自语:

“或许我应该把那几个鞑子奴隶拉过来卖掉?”

现在,徐家手上还有好几百各族奴隶,这些人在徐家的用处并不大——作为士兵,徐世杨并不信任他们,只是挑选少数表现比较好的人编入陷阵兵;作为生产者,他们更不行,特别是那些鞑子,拿去耕地效率很低,仅有的那点工业又不能让他们插手。

与其这样低效率的运用俘虏,还真不如买给这些海盗换些物资来的划算。

鞑子威名赫赫,海盗应该会愿意买几个装饰门面吧?

徐世杨边走边想,越过那些黑奴后,他看到一间门面颇大的粮店,于是直接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属于某江南豪族的粮店,据罗海狗介绍,这个豪族家里出过好几个进士,现在也有在大周为官的家族成员,后台非常硬。

李氏海盗集团崛起的时候,这个家族从中出力颇多,算是股东之一,因此现在双屿港的粮食供应一直由这家把持。

徐世杨进去问了一下,由于远离陆地,双屿这边并不产粮食,因此米价很高,质量中等的糙米,这边每石卖2400钱,若是一次性采购超过一千石,可以降价到1800钱,也就是两贯半略还多一点的价格。

而之前徐家船队直接买顺着长江下来的湘米,最高的价格也不过一石一贯半,这还是把沿途税款和打点都算进去的结果。

“垄断买卖就是好赚。”徐世杨无奈的评价。

他现在确实有不少钱,但粮食是必需品,若是每次购买都多支付7、800钱,他那点底子根本撑不了多久。

毕竟不能每次出海都指望能抢到一艘遣周船。

随后他又走进一家天竺人开的会馆,这里的老板背靠天竺某实力强大的王公,是李氏集团与天竺贸易的主要代理人之一。

与这个时代所有大周以外的所有国家一样,天竺人来大周贸易,基本处在只买不卖的可悲境地,贵金属流失十分严重。

因此负责这个商馆的掌柜对任何能够平衡支出的贸易都十分欢迎,徐世杨得以用较为低廉的价格从他这里订购了五万斤上好的天竺硝石——当然,想要拿到这些硝石,最少也得明年了。

能够直接拿到手的货物则是5000匹天竺土布,这种布韧度不错,但柔顺程度较差,在大周根本卖不出去。

不过徐世杨却没有挑剔的本钱,他的部队连帐篷都供应不了。

在如今的齐省,任何纺织品都是能作为一般等价物使用的好东西,若是徐世杨能够给新军士兵提供统一制服,他可以肯定士兵的社会地位会立刻得到非常大的提高。

离开天竺商馆,徐世杨不得不避开帕尔斯人和扶桑人的聚集地,以免引发不必要的冲突,直接走进整个双屿港门面最大的李氏集团下属商馆。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李飞凰本人就在商馆里,徐世杨一进门就碰到了她,这让后者有一种对方就是在此等着他的感觉。

“徐公子喜欢的东西,还真让人感到奇怪啊。”李飞凰笑着说道:“那许多硝石,还有卖不出去的天竺土布,我这有一批上好的湖丝,徐公子要不要收一点?”

刚刚谈好的生意,她知道的真清楚啊。

“或许以后会要,但现在我没那许多钱。”徐世杨苦笑着回答:“若是姑娘有便宜的粮食,我倒是可以收一些。”

“粮食才能挣几个钱?”李飞凰笑着摇头:“我们不做粮食生意。”

‘要是你们做粮食生意,凭借你们掌握制海权的优势,结合东南亚稻米产地,李氏集团甚至能左右大周政局。’徐世杨腹诽道。

当然,这个海盗集团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也没有这么长远的眼光,他们现在立足与海洋,控制着海权,却还没学会利用海权谋求最大利益。

据说,他们的老大李飞龙,一直在寻求朝廷招安,为这个目的,十年来李氏集团已经花费不低于五百万贯财富,而且至今尚未成功。

华夏的海盗集团就是这样,最大的愿望就是“杀人放火受招安”,实力很强,但政治野心小的可悲。

也许,他们自己真的不相信海盗也能开创一个新时代吧。

“除了粮食,你们还要买什么?”

看她的样子,李飞凰似乎很想向徐世杨推销点什么东西:

“我们这里有很好的茶叶、烟丝,你们那边享受不到吧?买一些回去可好?”

“我们在江北抗战,跟你们江南海商是不同的。”

徐世杨找了个能够让人理解的理由解释道:

“对我们来说,首要任务是先存活下来。其次是获得打败鞑子的力量。至于烟酒糖茶,确实是好东西,但我们真没有闲情逸致去享受。”

“你身为首领,手握几万两白银,也不去享受?”

“我若是贪图一时,以后就永远没有命去享受世间繁华了。”徐世杨摇摇头道:“我承认我现在有几万两,但必须全部用来增强军队实力。”

“如果姑娘真的想卖给我点什么东西,我要粮食、粗布、钢铁、铜、铅,硝石和硫磺也是来者不拒,其他的就免了。”

“你买的这些东西,都没什么油水啊。”李飞凰失望的说。

李家最大的外贸生意是丝绸,大约占销售额的一半,剩下的份额被瓷器、茶叶、糖和一些华夏特产的香料(比如大黄、生姜等)占据。

徐世杨希望大规模购入的东西,确实不在李家的主要销货清单上。



第153章 洽谈

“算了,往来都是客,挣得少也是钱。”

李飞凰想到了之前李飞虎告诉她的投资理论,决定尝试一下也投资这个江北土包子看看,也许将来会有什么惊喜呢?

“粮食方面你还得去临安找那些大户人家,我们的粮也是从他们那里买来的。”

女海盗头子对徐世杨说道:

“打仗需要好的钢铁,这个我能明白,但我们也很需要那些东西,因此不能给你太多。”

“我这里可以提供苏钢一千斤,生铁熟铁各三千斤,我一共收你两千两……。”

李飞凰瞥了直摇头的徐世杨一眼,淡淡的解释道:

“别嫌贵,大周严禁铁器出海,离了我这,你根本拿不到那许多好钢好铁。”

“我又不是外人,我家还出过进士呢,我弟弟这次也是要在文相公门下求学的。”

徐世杨肉疼的狡辩道:

“我买钢铁,跟大周其他人买钢铁没什么区别,不能算铁器出海。”

“我不跟你讲价,你可以去临安看看,若是你的歪理能说动当朝大员,我也乐得把生意让给他们。”

李飞凰笑道:

“或许你可以说服他们免费给你些铠甲兵仗呢。”

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很困难。

现在朝廷当权的,不敢说全部,但说八成是投降派一点问题都没有,大周朝廷根本已经不把江北当成自己的国土了。

想从这些懦夫手上拿到军械补充,肯定难上加难。徐世杨这次拉赞助行动最大的希望,其实是想从已经下野的主战派那里得到些不那么刺激当权者的粮食和布匹补给。

对徐世杨来说,能用钱买到钢铁这样的违禁品,已经是意外之喜,在徐家自己的钢铁产业尚未进入正轨,只能依靠购买和缴获过日子的情况下,遇到这种机会徐世杨本应该直接拿下才对。

可是,李家要的价格未免太高了,徐世杨只有那点钱,铁价高了,就只能降低粮食采购。

“你真是……,唉,两千两的生意而已,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李飞凰无奈的叹息道:

“你刚才还说来者不拒什么的,你这是不拒的样子?”

“这样吧,今天晚上我七叔有一个宴席,邀请双屿港的主要商户和几个比较强的小柜,你若是有兴趣,一起来看看吧。”

“到时候你要买什么东西,都可以在那里谈,价格也好商量,你也有时间下定决心。如何?有兴趣吗?”

听这意思,有点像双屿港的经贸洽谈会?

这倒确实值得去见识一下。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徐世杨答道:“我一定准时到达。”

……

李飞虎的宴会在傍晚时分开始,李家负责所有人的安全,因此明确所有与会的客商和海盗都只允许携带两名随从。

徐世杨耍了个心眼,除了自己之外,他把徐世柳也算作宴会宴请的宾客,这样他们兄弟俩可以带四个随从。

不过,赵琳现在充当半个秘书的职责,罗海狗主要作用其实是个导游,因此真正的护卫只有鲁智深和蒲鲁浑两个人,对李家来说也不算违规。

徐世杨到达会场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看人种,周边能行船的各国海商都到齐了,甚至还有几个大呼小叫的远西红毛。

那个帕尔斯海商也在其中,只不过他吃过一次亏,恶狠狠盯了徐世杨一眼之后,转头不再理他了。

也许是因为海盗们本就没有那许多规矩,也许是因为李氏集团受外国文化影响较深,这次的宴会居然是自助餐行事。

大量海鲜放在巨大的长桌上,还有侍女从后厨一盘盘端来各色鱼脍。

靠海吃饭的人大概会对这次宴会的菜色很满意,但徐世杨出门在外,除了水果是绝对不碰任何生食的,他也不允许手下人吃那些生鱼片,大家围着餐桌转了一圈,找到些点心和煮熟的肉类,蔬菜,也算吃的愉快。

“要是有顿狗肉吃就好了。”鲁智深砸吧砸吧嘴,无奈的叹息道。

“我还是更喜欢羊肉。”蒲鲁浑小声发表自己的意见。

闻言,赵琳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却把这个强壮的鞑子吓得浑身止不住发抖。

蒲鲁浑已经对赵琳形成某种条件反射式的畏惧了。

徐世杨感觉自己即将吃饱的时候,李飞虎才姗姗来迟,而且他很没诚意的对在场的诸位高了个罪,留下几句场面话,很快就有消失了。

徐世杨敏锐的发现,一同消失的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大商人或实力相对较强的小柜。

“徐少爷。”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凑到徐世杨身边,小声说道:“敢问您可是莒州来的徐家少爷?”

“我就是。”徐世杨点点头。

“请这边来,我家主人在小间静候大人。”

“嚯,还有单独的小宴啊。”徐世杨笑道:“请带路吧。”

这李飞虎的做派,还真有点东西合璧的味道。

徐世杨从人群中穿过,发现周围海商和小柜都用混杂着羡慕和嫉妒的眼神看向徐世这种有资格参加小屋密谈的人。

‘等级分明,但上下级之间的结合并不紧密,更多的是一种同盟关系。’

这就是目前徐世杨对李氏集团的评价。

说起来,倒确确实实很像后世的某些家族性集团企业了。

徐世杨来到一个紧闭的小门前,在门口有两个表情凶恶的海盗,徐世杨乖乖让对方收走了自己的腰刀,但他们并不清楚两柄手枪也是武器,俩海盗看着手枪犹豫半天,最后觉得能进这间门的都是有头面的大人物,需要尽量少得罪,这才没有收走它们。

当然,鲁智深、蒲鲁浑和罗海狗也被拦住了——这里不允许护卫进入,无武装也不行,罗海狗则是因为身份不够。

倒是赵琳放下肋差后,被特许入内,大概是因为海盗们不认为这个小女人也能威胁什么人吧。

与外面大厅熙熙攘攘的人流不同,所谓“小屋”里一共只有十几个人,包括李氏集团的李飞虎,李飞凰以及另一个叫做李飞豹的家伙。

其他人则是各个国家或势力的总代表,徐世杨扫视一圈,发现自己能进到这个房间,可能是被当做江北坞堡主集团的代表了。

第154章 生意

“给大家介绍一个新朋友。”

李飞虎指着徐世杨对屋内的人介绍道:

“这位是江北来的徐将军,还有这位是徐将军的堂弟,即将在大周进学。两位的高堂可是种过进士的大人物!”

“哦~~~!”

汉人听到进士这个词,无论文武,一起发出赞叹的声音。

外国人则没有太大反应,甚至还有人低声询问周围相熟的汉人,这个进士是什么官职,为何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今日请大家来,还是以往的那些买卖。”

简单介绍过徐世杨兄弟后,李飞虎越过客套的程序,直接进入会议主题:

“事先说好,今年大周要给大金三十万匹绢,因此能运到外面来的绢缎比往年会少很多。”

听到这话,一个来自天竺的代表焦急的大声问:“李大人,今年你们能提供多少丝绸?”

天竺和帕尔斯是大周对外出口的重要目的地,同时他们还对更西方的国家提供周货的转口贸易,从中受益颇丰。

特别是帕尔斯,转手出口大周的货物,对这个国家的财政来说非常重要。

因此,李氏集团每年出口的货物多寡,甚至能影响这个国家的许多政策。

“今年第3批,20万匹,还是以往的做法,价高者得。”李飞虎笑道:“不过有一点,今年一匹绢的价格若是低于40个迪拉姆,诸位就免开尊口吧。”

听到这里,徐世杨微微一皱眉头,这里居然还是个拍卖会?

一匹绢40个银币,按通行汇率算就是8两银子,这差不多应该是江南丝绸产地收购价的4到5倍。

不知道李氏集团能从中挣到多少利润,不过想来应该不会低于每匹2两。

这还是今年第五批,若是前面的利润与这次相仿,这就意味着今年李氏集团仅仅出口丝绸一项,目前的利润就已经超过一百万两白银了。

“这些海寇每年能赚到三、四百万两?”

算清楚这些,徐世柳惊的嘴都有些合不拢了:

“银子这么好赚的?”

“肯定还不止。除了丝绸,瓷器,香药、霜糖还有茶叶,对海商来说都是有多少收多少,来者不拒。”

徐世杨小声说道:

“我觉得他们一年能挣一千万两。”

“那就是一千五百万贯!”

徐世柳惊叹道:

“若是咱家每年挣这么多,用钱砸死鞑子都够了!”

作为对比,徐世杨现在的收入,粮食布匹牛羊全部加起来,折合每年一千贯上下,是李氏集团的万分之一。

而且因为要养新军,这些收入也就是在账上走一圈,转眼就消失在维持部队正常运转的无底洞中。

若是徐世杨这次江南之行没能挣到足够收入,徐家很快就要进入负资产运营状态了。

“或许我们也应该想办法通过海贸挣一些钱。”

之前的几次战斗,徐世杨从鞑子那里缴获过一些他们抢来的绸缎,因为能当货币使用,他很干脆的把那些物资全都拉到江南来换成粮食了。

现在徐世杨有些后悔,若是有门路把那些绸缎卖给外国商家,他本可以获得更多收入。

当然,徐世杨没有门路,以前没有,现在同样没有。

这就是他有些后悔的第二件事了——或许不应该太早拒绝李氏集团的招揽。

在这个松散的集体里挂个小柜的名号其实没什么不好,还可以利用李氏集团的销货渠道。

“咱们现在正好有些本钱。”徐世柳说道:“刚从倭子手中抢来的金银大概能有2万两,加上卖出俵物和倭刀的钱,两万五千能有。要不然,咱们也买些绸缎去转手卖掉?”

徐世杨没有做出决定,他抬头看了看,发现与刚才自己所想的不同,这并不是一场真正的拍卖会,宣布这一批丝绢的总数后,李家的三个代表就分别转进三个套间中,外面几个管家招呼客商分别入内谈判。

李家似乎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给分销商增加一些压力,分化他们,避免这些外国人统一起来跟李家议价。

“你觉得,李家能分给咱们多少份额?”徐世杨问。

“咱们不能直接从江南采购吗?那边更便宜吧?”

“那就是直接挑衅整个李家,咱们一条船6门小炮,能对付多少海盗?”

徐世杨无奈的摇头道:

“等等看吧,他们正在一个个商谈,既然咱俩也来到这屋子里了,我估计等会也能单独跟他们商量一下。先看看他们想要什么,咱们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再说吧。”

此时,徐世杨心中已经渐渐有了一个计划,只是他还需要专门听听李家人是否真的很看重那种东西。

……

片刻后,徐世杨一行也进入到一个小套间中。

迎接他们的是李飞虎和李飞凰两个人。

徐世杨、徐世柳坐定后,一个侍女给他们上了茶。

“劳烦姑娘了。”

徐世杨礼貌的对侍女点头致谢,那姑娘微笑一下,没有说话,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徐兄,我是个粗人,因此就有话直说了。”

李飞虎单刀直入:

“两件事,我们想跟您商量一下。”

“请说。”徐世杨品了口茶,耐心的等待着。

李飞凰抢过话题,手指着赵琳认真的说道:“第一件事,是我买你的侍女,就是眼前这位姑娘。”

扑……,咳咳……。

徐世杨被茶水呛了一下。

他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向李飞凰,如果是李飞虎说这句话,徐世杨现在就该准备火并了。

可对方是个女海盗,那么应该不至于出自那方面的原因才会想要赵琳吧?

大概吧……。

“请解释一下。”

“我看得出来,那女孩不是个侍女……,不是个单纯的侍女,她杀过人吧?”

“杀过,还杀过不少。得有2、3个的样子了。”

“这样的女人不适合当侍女,卖给我吧,我给你两个瘦马换。”李飞凰解释道:“我的情况……,需要一些女勇士组建自己的卫队,我认为你的这位侍女更适合呆在我身边。”

“她叫赵琳,是我的妾室。”徐世杨微笑着拒绝道:“她在我这里同样是个很有用的人才。”

“所以,容我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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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时局图

“她在你身边能有什么用?无非就是个女人而已。我给你的瘦马保准很会伺候人,那方面比这样粗手粗脚的丫头强多了。”

李飞凰说道:

“这丫头敢杀人能杀人,她不适合在男人的后院相夫教子,还有……”

“赵琳,你自己怎么看?”徐世杨转头问道。

与其跟李飞凰这种人解释,还不如直接问赵琳本人呢。

“李小姐,你们会去打鞑子吗?”赵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李飞凰一句。

“打鞑子?我们为什么要打鞑子?”

“那我拒绝。”赵琳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我杀人是因为我想去打鞑子,否则我并不喜欢杀人。”

“明白了?”徐世杨瞥向李飞凰:“她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留在我身边才是最好的。”

“身子给了这个臭男人,连命也要给他,你怎么这么不知道谁对你好呢?”李飞凰无奈的小声嘟囔着。

因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呗。

徐世杨笑了一下,没亲身经历过鞑子劫掠的江南海盗,大概很难理解赵琳的执着吧。

“哈哈,好了好了,不管怎样,一件事解决了。”

李飞虎对此很无所谓,原本这种密谈,都是一个李家代表单独同一个外家人谈,李飞凰非得掺一脚过来就是为了招揽赵琳,因为认为找到一个赵琳这种能杀人的女人并不容易,作为一个女海盗,她确实需要一些同性贴身护卫,这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下面,徐兄,咱们来谈谈李徐两家之间的事,如何?”

徐世杨立刻临危正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我们家在江北也是有一些势力的。”

李飞虎说道:

“你们那边,日照的张家跟我们就有一些关系。他们去年还卖给我们一些缴获的倭船。”

徐世杨也想到这一点了,日照张家将倭乱中缴获的船只出售给江南海盗势力,购买方可能性最大的自然是势力最强,俨然一副海盗王模样的李氏集团。

“所以说,咱们两家其实也有一些联系。”

“正是如此。”徐世杨同意道:“日照张家与我们徐家也是联盟关系。”

“我们在日照,不,在整个江北所能获得的利益不多。”

李飞虎笑了笑,接着说道:

“江北买不起我们的绢缎,茶、烟丝、瓷器之类也卖不上价格。因此我们实际上只是把日照当成一个临时歇脚避风的港口。”

“不过,我个人在见到徐兄后,觉得徐兄与江北其他坞堡主并不一样。”

“你能打败鞑子,虽然只是一个猛安,但这也是大周十几年来对东虏最好战绩了。”

“所以,我打算加强一下我们个人之间的关系。”

徐世杨平静的看着李飞虎,内心却是一阵激动。

歼灭金军一个猛安的战绩正在发酵,海盗们都知道了,没有理由江南主战派不知道。

而且,李飞虎个人似乎有对徐家进行投资的意向。

“粮食,我们家确实不好插手,因为我们李家早就答应这方面的生意全给朝中某位大人了。”

“钢铁,我们可以出售,价格按闽省市价的两倍算,运价算我们家的,每年一千斤钢、五千斤铁……。”

“先等等!”

一直在仔细聆听的徐世杨突然出声打断李飞虎。

“怎么了?觉得这个价格不合适?其实这里面有些关节需要打点……。”

“不是价格的问题,我想先知道,贵方打算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徐世杨说道:“这样,我们才好讨价还价不是?”

“哈哈哈,我们现在不需要徐兄这边提供什么好处,你们现在其实什么都没有。”李飞虎笑道:“是我个人,想投资徐兄一下,试试看徐兄将来能不能给我什么惊喜。”

“当然,如果徐兄愿意加入李家做个小柜,我很欢迎,若是徐兄不愿意,可以让你麾下的罗海狗加入,只是这样,徐兄需要先把你们家所有海船都纳入麾下。”

徐世杨点点头:“我大概明白了,一次先期投资而已。”

对李氏集团来说,徐家现在完全可有可无,李飞虎一直强调他个人,也是这个原因——李氏集团一个实力中等的大柜,所能动用的财富和力量就已经超过整个徐家了。

李氏无求与徐家,所以李飞虎才会开这种怎么都不会折本的条件。

“既然是先期投资,李兄愿不愿意听听我的计划?”

徐世杨笑道:

“之后您再来决定,打算给我什么支持如何?”

李飞虎和李飞凰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江北那鬼域一样的地方,如今有什么?徐家能提给李氏集团提供什么?

“琳琳,把那卷图册拿出来。”

徐世杨转头吩咐赵琳,然后又对李飞虎身边侍奉的那个侍女说道:“姑娘,请帮个忙,跟我的女人一起把这卷图册挂到墙上去。”

赵琳听话的从一个从不离身的牛皮包中掏出一卷折叠好的图册。

她打开文件包样式的牛皮包时,李飞虎笑道:“这包裹倒是有些意思,徐兄做的?”

“是,若是李兄想要,我可以送您一个。”

李飞虎笑着摇了摇头,这玩意看着挺新鲜,对海盗似乎没啥用处,倒是读书人可能会喜欢,用来装书一定挺方便的。

他示意自己的侍女过去帮忙,两个女人把图册打开,一人按住图册一脚,把图固定在小间一侧的墙壁上。

既然来江南的一个重要目的是拉投资,徐世杨当然不可能一点准备都不做。

这份图册是徐世杨根据前世的经验,按ppt格式制作的,里面文字性的东西很少,但图画、数字、表格极多。

徐世杨希望能用这些东西,向江南的主战派展示投资徐家所能带来的良好前景,忽悠他们慷慨解囊。

既然李飞虎也有投资的意向,那么徐世杨不介意先那他来做个预演。

“这是什么?”没能得到赵琳,一直在旁边生闷气的李飞凰第一个被图册吸引住了,她有些好奇的问道:“这好像是一副舆图?”

没错,图册的第一页就是一副地图。

地图的最上方空白处,还写着时局图三个大字。

第156章 时局图2

虽然这边很像是地球历史的平行时空,但徐世杨没有切实证据证明这一点,他只是江北一个小小的穷光蛋坞堡主,也没见过真正的《天下舆图》这种在这个时代显得过分高大上的东西。

所以,徐世杨画的这份时局图,整体曲线完全剽窃自另一个时空,为了避免两个位面地形细节上的些许差异被人看出来,他故意把海岸线画的较为平直,使得整份地图显得有些不够专业。

在地球上,这种水平的地图大概就是初中地理作业的水平。

当然,在这个没有比例尺、等高线概念的时代,徐世杨这份涂鸦一般的地图已经显得十分精确了——其实所谓《天下舆图》跟这份简易地图也没太大区别。

为了吸引观者的目光(也是为了掩饰地图的不精确),徐世杨在地图上划了几只动物来代表各方势力。

没有教鞭和指示器,徐世杨只好站在图册前面,用手指着地图的各部分做介绍:

“这是江南,大周的控制区。”

长江以南,徐世杨专门找人画了一个穿着华丽衣裳的女子。

“为何是女子?”李飞虎问。

李飞凰也是一脸好奇。

“因为大周柔弱,富而不强,正如这衣衫华丽的美女。”

徐世杨苦笑着解释道:

“周围那些野兽都想从这位女子身上沾些便宜,甚至还想把她据为己有。”

“有道理。”李飞虎昂着头想了想,表示同意。

这边是江北中原,以前是对抗东虏、北虏、西虏的前线,如今因为大周南迁,已经破败,一片萧条。

这里一片空白,但徐世杨在齐鲁半岛南部画了一个小小的猎人,他穿着布衣,背着弓箭,拿着打猎用的钢叉。

“这里是我们莒州徐家,目前唯一一个还在抵抗鞑子侵略的汉人武装势力。”

徐世杨介绍道:

“十几年来,鞑子那我们没什么办法,我们依旧在战斗。”

这是吹牛,鞑子之前没怎么关注莒州这种穷乡僻壤,徐世杨之前,鞑子劫掠莒州没受过什么阻碍。

他的说法好像是鞑子一直想打但打不下莒州一样。

“再往北,从齐省过海,就是辽东,女真鞑子的地盘。”

徐世杨在这里画了一头刚鬓獠牙的野猪,面朝南方。

“它们是野兽,一直想把大周这柔美女子据为己有。”

“呃……。”

野猪占有美女?李飞凰感到一阵恶心。

厌恶感从内心深处腾起,怎么也压制不住。

野猪西面是一只呲牙咧嘴的狼,一只爪子伸进西北的那一片空地,但大嘴对着野猪的背。

“这是草原鞑靼。”

徐世杨简单介绍一句,却未解释鞑靼的獠牙为什么对着野猪,他估计海盗们不会注意这个细节。

狼的西南面,是一条向前伸着脑袋的毒蛇,蛇头已经伸进甘凉一带,而且看那架势还有继续向前的可能。

“这是西虏党项。”

徐世杨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支鹅毛笔,在代表大周的华丽女子身边的大海上简单的勾勒出一条小船。

“这是你们李家。”

“临时加上的……。”李飞凰不满的小声嘟囔一句。

李飞虎却是一句话都不说,表情严肃的看着这幅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长江,大周这个大家闺秀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安全门,没了这道大门,大周的命运……,呵呵。”

徐世杨继续介绍道:

“这里是大运河,沿线北方唯一还在正常运转的地区。”

“你说这么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李飞凰略带不满的问道。

“十三!”李飞虎轻轻呵斥她一声,又对徐世杨说道:“请徐兄继续讲。”

这个海盗感觉自己已经想到点什么东西了,但模模糊糊的总是不太真切。

“飞凰姑娘,接下来就是重点了。”

徐世杨以一种后世老师给学生划重点的语气强调道:

“我们徐家,下一阶段的战略目标是:1、控制整个齐省,包括大运河齐省段。”

“2、以此胜利为基础,为文相公再次出山打响名号。”

“再强调一遍,我的弟弟徐世柳。”徐世杨指了指一言不发的五弟说道:“即将成为文相公的弟子,我们的成功与否也关系到大周官场主战主和两派谁占上风。”

实际上现在徐家根本还没跟文相公以及主战派搭上线,但这不妨碍徐世杨在可能的投资者面前先吹嘘一下投资前景。

把“将要”当成“已经”,另一个世界那些真正的三哥拿这小手段忽悠过不少人。

“徐兄刚才说,你下一阶段的目的是控制大运河齐省段?”李飞虎觉得自己开始抓住事情的关键了。

“对,天下大势先不提,这里面对李兄,以及你们整个李家有利的就是两点。”

徐世杨继续说道:

“第一,我方切断大运河,贵方就能获得更大的辽东市场份额。”

现在,大周向辽东输出丝绸、茶叶的主要运输线来自两点:其一是走大运河,沿途利用运河坞堡的人力,把贸易物资和每年的岁币一起运到燕云地区,由女真人派兵接收。

然后岁币自然是无偿提供的,但私人货物,女真人会用金银(很大一部分就是岁币中的白银)或人参、貂皮、鹿茸、珍珠等辽货交换。

运送岁币的船队再把辽货带回大周卖掉,以此大赚一笔。

现在这个买卖集中在投降派手里,是他们以及支持他们的江南缙绅手中一大财源。

另一条路线,是女真人把辽货转手给高丽人(高丽自己也有一定份额),然后由高丽船队运往李氏集团控制的港口(双屿港就有不少),再由李氏集团分销。

高丽人一般会从李氏集团手中大量购买奢侈品,包括丝绸、瓷器、茶叶、烟丝、糖,甚至戏班子和江南瘦马,这些奢侈品会供应给女真中高层贵族享用。

“我不知道贵方和运河方向的辽货份额到底如何,就当各一半好了。”

徐世杨微笑着说道:

“待我切断大运河航线,辽货就只能走海路一途,贵方的辽货利润应当可以翻一倍,李兄和飞凰姑娘可以自己算一算你们能多挣多少钱。”

第157章 第一个五年计划的部分目标

房间中静的落针可闻。

李飞虎、李飞凰,乃至徐世柳都在沉思。

后者在离开徐家之前,曾经跟徐世杨彻夜长谈过。

他大概知道徐世杨下阶段的战略目标,以及家族需要自己在江南做些什么事配合这个战略的实施。

但当时徐世杨的明细规划中并未涉及李家,现在说的这些话,大概是三哥临时准备的吧?

不过,很有道理啊。

实际上,这些说辞确实是徐世杨临时想到的,他在得知李氏集团在海上的力量后,就有了一个模糊的腹案。

随后在双屿港的集市和各家商馆之间晃荡的时候,他一直留心搜集数据和情报,觉得自己说的大体方向没有错误之后,才决定真正抛出这根橄榄枝。

至于这次参加李飞虎的商贸会,其实只是一个机会,若是李飞虎不邀请他,徐世杨也会找机会跟李家某个大柜兜售自己的计划。

过了好一会儿,李飞虎和李飞凰大体消化了徐世杨的理论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由李飞凰率先发话:

“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了,确实可行,所以,你想要什么?”

之前,李飞虎给徐世杨的所谓支持,不过是给徐世杨打开一个窗口,徐家想买什么(包括违禁品但不含粮食),只要能弄到钱,就可以以较为低廉(江南市价的两倍左右)从李家购买。

徐家的船队也不会受到李氏海盗集团的袭击,他们可以放心的走近海航线,另外就是入港的引水税费可以按半价计算。

总之不管徐家成不成功,李氏海盗集团是绝对不会亏的。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李家就得做个新的选择了:是冒些亏本的风险,支持徐家切断大运河,使自家的辽东贸易航线利润扩大至少一倍?

或者放弃这些利润,不去冒血本无归的风险?

去他的!不冒险算啥海商!

李家从来只看冒险值不值得!

“我并不清楚贵方能从辽货贸易中赚多少利润,更加不清楚大运河被截断后贵方能增加多少收入。”

徐世杨装模作样的沉思道:

“我现在的想法是这样的:贵方每年按上一年辽货贸易利润额的两成,给我一个贷款额度。”

“我按这个额度在贵方手里购买我所需要的物资——钱无需运到我手上,那太麻烦了。海运的船也由贵方提供,运费我们负担,从贷款额度中扣除。”

“若是五年之内,我能截断大运河航线,那么这笔钱就算贵方无偿支援我方。若是五年之内我方无法截断大运河,那么贵方可以停止援助,然后我方十年之内连本带利归还这五年的贷款额度。”

两个李家大柜一起陷入沉思。

他们现在其实不知道家族辽货贸易的具体数额,不过有个大体概念——每年差不多在200到300万贯之间。

也就是说,徐世杨想要每年40到60万贯的贷款额度。

呃,对了,若是大运河运输断绝,辽货贸易真的翻倍,那就有可能达到80到120万贯。

“我倒是很想支持徐兄。”

暗自下定决心后,李飞虎说道:

“只是,辽东贸易并非只有我自己做,家中十三位大柜,未必都喜欢徐兄的提议,请容我先回去商议一下。”

“那是自然。”

徐世杨点头同意道:

“还请李兄只跟大柜商议就好,这件事的重点其实不在我们两家这点财物交易上,我们的战略涉及天下大势,现在万万不可透露出去!”

他故意把事情往大了说,就是为了震慑李家,给这些没远见的海盗心中提个醒。

“哈哈哈,那是自然,徐兄把这么大的事说给我听,那就是信得过我李飞虎,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李飞虎一定支持徐兄!”

徐世杨一拱手,微笑着回道:“那就先谢过李兄了。”

“等等!”李飞凰突然叫了一声:“你刚才说对我们李家有利的是两点!这其中一点是全取辽货贸易,那另一点是什么?”

李飞虎赞赏的看了这个侄女一眼,确实如此,他也很好奇徐家还能提供什么好处。

“这就是涉及到我们家五年以后的战略了。”

徐世杨笑道:

“我把光复齐省,截断大运河称作第一个五年计划。”

“若是能够成功,我家能获得的好处是:1、齐省全境的土地和人口。2、文相公复相,朝堂上重新由主战派占上风。3、文相公将会运作我们家在齐省建节。”

“节度使?”李飞虎小声嘟囔一句。

“对,节度使。”徐世杨回答:“全权管理齐省一切兵民事项,这里面,自然也包括齐省水师。”

“水师!”李飞凰忍不住叫道:“要说水师,我们李家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我们就是最强水师!”

“是啊,贵方水师最强,所以,贵方一直在谋求一个真正的朝廷官位,对不对?”

“等我们徐家建节成功,这个官位,可以由我们徐家提供。”

自古以来,华夏系的盗贼海盗,最高成就就是杀人放火受招安。

现在李家已经离这个最高成就只差受招安一步了。

为了这一步,李家每年都要给江南缙绅集团分出大量利润,还要给官场数都数不清的相关大人物们无偿供奉几百万贯财货。

但招安一事,始终不顺利。

因为官员和缙绅们都很清楚,李氏集团一旦招安成功,有了明面上的官身,他们就不会继续分给别人这许多好处了。

李氏有兵有钱有身份,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在江南采购各种需要的商货,直接通过海路卖出去,换回各国宝货,或自己享用或转手出售再赚一笔。

他们可以在沿海渔民中招募船员,可以购买船材建造船只,可以从容在海上设卡收税,发展壮大自己。

所有这一切,都不需要再经过官员和缙绅转一道手,被盘剥几遍了。

只要有一个官身!

一个大周承认的官身!

“其实,等文相公复相,李兄大概就不会想在我们家手中拿着个官身了。”

徐世杨微笑着说道:

“文相公是何等人物?他一旦出山主持朝局,大周必然进取,但大周陆师不强,打不过善骑射的鞑子,那就只能从水师开始先行振作。”

“到时候,我估计文相公会亲自招安贵方吧。”

第158章 知耻而后勇

“徐兄请慢走。”

徐世杨离开的时候,李飞虎、李飞凰亲自把他送出大门外,一路上,正等着李家大柜接见的一众小柜和各国客商用惊讶至极的目光看着他们。

很难想象什么人能让李家两个大柜专门现身相送。

“这人是谁?”一个来自暹罗的客商用母语小声问道。

所有被问到的人都在摇头。

实际上,那一刻,心中抱有这个疑问的人相当多,但知道答案的人很少。

一个刚刚跟徐世杨签订过买卖合同的天竺客商给自己的同伴小声解释:“这是北方的坞堡主,就是土王的意思。他刚刚从我这里购买了5000匹布和大量硝石。”

可惜,他也不知道徐世杨跟李氏集团的具体关系,毕竟后者从来不从他这里购买哪些不受欢迎的土布。

而且,他说话时用的是母语,能听懂的人非常少。

于是,各种猜测开始迅速蔓延。

几个天竺人认为徐世杨应该是某个强大土邦的王子,甚至有可能是国王。

那个进港前就跟徐世杨互怼的帕尔斯商人现在被吓得瑟瑟发抖。

如果只有徐世杨两条船,他还可以欺骗自己可以在海上干掉对方。

但现在,李家更重视谁,用脚后跟都能看出来。若是李家想要干掉他,连一个手指都用不了,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我完了……’帕尔斯商人悲伤的想着。

当然,在儒家文明辐射范围内的国家,倒是没有这么不靠谱的猜测,只是他们猜想,徐世杨应该是出自大周的某个缙绅家族,而且这缙绅家族八成实力不小,否则也不至于让两个大柜相送。

进而有些想象力丰富的家伙开始猜测,被送出来的这两位年轻人会不会是要跟李家联姻?其中有一个会成为李飞凰的丈夫?

没错,李飞凰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但政治联姻,年龄从来不是问题,对不对?

在人们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中,李飞虎、李飞凰一直把徐世杨、徐世柳送到会场门外。

在那里,李飞虎解下腰间一柄刀鞘刀柄用鳄鱼皮包裹的华丽倭刀,双手递给徐世杨:

“徐兄,此刀是我爹花一千贯重金,聘请扶桑大匠花费三年时间打造的宝刀,名为‘虎切’,今日你我一见如故,我把它赠送给你,希望徐兄能用它斩杀鞑虏,实现我们的目标!”

‘一千贯的倭刀用来砍喜着重甲的鞑子,会让人心疼死吧?’

徐世杨已经有过一次不好的经验了,上次战役后,他就始终觉得,护身短兵用腰刀比较好,就算砍在盔甲上折断了,也不会感觉心疼。

只是,人家兴高采烈的像是献宝一样赠送名刀,徐世杨也没法拒绝。

“既然如此,在下就此谢谢李兄了!”

徐世杨抱拳对李飞虎鞠了一躬,装出惊喜的表情道:

“此刀名为虎切?那简直太好了,齐省坚持抗战的同僚,给我的称呼也是‘雏虎’。”

“哈哈哈,此刀与徐兄有缘!”李飞虎大笑道:“我也是因为喜爱这把刀才诨号飞虎的!”

‘原来李氏集团的名字都是外号啊。’

“小弟这次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既然如此,我也赠给李兄一把刀吧。”

徐世杨把自己的腰刀递给李飞虎,他解释道:

“此刀肯定不及李兄的虎切,可能也就值个1贯钱,但这是我从一个鞑子猛安那里缴获到的,也算有些纪念意义,李兄可以拿来防身。”

“哦?战利品?那这把刀的价值不在虎切之下!这种武器才是男人该用的!”

李飞虎肃然说道:

“徐兄,你在这里留几天,我跟家中各大柜好好商量一下,再找个机会让你跟我家大掌柜见上一面。在此期间,请徐兄暂居在我的别院中,徐兄和贵属一切花费,都由我一力承担!”

徐世杨拱手谢道:“再此谢谢李兄了!”

……

离开会场后,徐世柳小声说道:“三哥,这人也是有意思,他的年龄比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大,却是一口一个徐兄的叫着。”

“一开始他只是客气一下,后来他是认真的。”徐世杨回答:“现在来看,他已经被我们的计划说动了。”

徐世杨的计划对李家来说,却是是一个大好机会。

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政治上,若是成功,李家都可以更上一层楼,由不得李飞虎不认真对待。

相比之下,对个小二十岁的年轻人喊兄弟算什么大不了的?

“三哥,我看这李飞虎是真心被你说动了,若是那样,咱们这趟来江南是不是已经成功了?”

“还早呢。”徐世杨回答:“我能说服李飞虎,大概也能说服另外几个大柜,但估计无法说服全部十三个人。”

“为什么?”

“我只知道李氏集团核心的李飞龙、李飞凤、李飞虎三兄弟确实想招安,但我不确定其他大柜也是同样的想法。也许有人不想招安呢?也许有人想单独招安呢?这都是很难说的事,咱们对李家还是太缺乏了解了。”

徐世杨说道:

“我估计之后跟李飞龙谈判,他会跟咱们讨价还价。也许他会想着只给咱们每年十万贯的额度,咱们也得切断大运河,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战略目标。”

“而且还有一点,咱们拿出来忽悠李家的核心计划,其实是拿文相公的牌子压人,所以咱们到了江南后,必须尽快与文相公取得联系,并且说服他也支持我们的计划。”

“要是有文相公出面作保,李家为了将来招安,也不会克扣咱们的额度。”

“可我讨厌文家。”徐世柳想起上次在文府门前受到的耻辱,感到心里极不舒服:“上次……。”

“感到耻辱其实是件好事,只要你能知耻而后勇。”

徐世杨劝说道:

“我们若是成功,捏死文府一个收受贿赂的管家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但如果我们不成功,你曾经遭受的耻辱,只能永远咽进自己肚子里。”

“我明白了!”

徐世柳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道:

“在成功之前,我会尽量忍耐。等成功之后,我一定要那管家生不如死!”

“虽然我觉得到时候你可能根本懒得理他……,不过都依你,如果你那时候还这么恨他的话。”

徐世杨说道:

“现在,让我们做好准备,一旦双屿这边的定下,咱们立刻出发去临安!”

第158章 李飞龙

第二天徐世杨休息一天,继续带着弟弟和护卫在集市上闲逛。

这次他共一个扶桑人的商馆中订购了一万斤倭铅,也许是因为这倭子昨天也看到徐世杨是被李家两个大柜送出来的,那扶桑商人居然答应明年派船直接把货送到日照。

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徐世杨立刻又敲定了一批五千斤的硫磺买卖。

不过他还是顽固的拒绝购买俵物和倭刀,而这个商人也没法给徐世杨搞来倭铜——贵金属都是大名的买卖,他这种小代理人没有涉足的资格。

一个帕尔斯商人(不是差点跟徐世杨打起来的那个)试图向徐世杨推销风情万种的异族美女,徐世杨笑着跟他扯谈几句,答应将来一定买几个尝尝,但现在肯定不行。

不过徐世杨想买几匹种马。

帕尔斯马大概是目前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战马,而且很可能没有之一。

当然,购买种马在哪个国家都是很大的政治问题,如果在帕尔斯没有强大的后台,这生意根本办不成,徐世杨也不敢确定眼前这个商会能达成他的愿望。

因此双方签订的合同是:商馆五年内卖给徐世杨血统纯正的,年龄合适的帕尔斯种马50匹。

每匹价值一万迪拉姆银币,但只有收到货之后,徐世杨才会付款,而且是到一匹付一匹的钱。

帕尔斯人很不想做这笔生意,走私优良种马,风险和利润根本不成比例。

何况徐世杨给的是到岸价,所有风险都让帕尔斯商会承担了。

但他们不做不行,那个跟徐世杨起了冲突的船长是商会的副会长,徐世杨狐假虎威,借助所有人都误会徐李两家关系的机会,暗搓搓表示若是不同意这笔合同,他会立刻把双屿港的帕尔斯势力连根拔起作为报复。

而且若是商馆五年内无法完成合同,徐世杨仍然会将帕尔斯人逐出双屿港。

虽然完成合同不会赚到很多钱,但完不成合同肯定会损失惨重,甚至丢掉小命,帕尔斯人不得已之下只能答应签订这份霸王合同。

从帕尔斯商馆里出来,徐世杨又从一个汉人海商那里签订了每年购买一万斤咸鱼的合同。

有了这些,徐家可以少耗用些盐,也可以用鱼类来补充蛋白质。

最后徐世杨花费了大约6000两银子,从遣周船上缴获的金银已经只剩大约5000两,他不敢继续花钱,因为还得去江南购买粮食,只能选择回到船上去。

李飞虎确实把他的别院交给徐世杨暂住,不过后者根本没去,因为下船时间限定在六个时辰,他自己定的规矩,若是自己不遵守,那就成笑话了。

李家的效率比徐世杨想象的略快一些。

上次在会场小间商谈之后第三天,李飞虎就派两顶轿子来邀请徐世杨密谈。

正准备再逛一天集市的徐世杨立刻出发,不过他以武将不适合坐轿为由,决定自己走着去。

徐世柳的理由则是“儒者不应以人代畜”,于是所有人都步行前往李家大宅。

在门口等待的李飞虎听说这件事后,哈哈大笑几声,没有深究,但内心已经开始确信徐世杨的确能完成他的计划了。

李飞虎亲自带路,把徐世杨兄弟带到大宅后面一间屋子里。

进门后,徐世杨发现这个房间并不向自己想的那样大柜齐聚一堂,只有前天会场上见过一面的李飞豹,以及一个坐在上首位置的壮汉。

不用猜,这壮汉应该就是李氏集团的老大,已经年近50的李飞龙。

这是一个强壮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海上漂泊风吹雨淋才会有的肤色。

腰间挂着一柄华丽的倭刀(徐世杨发现海商都挺喜欢这玩意的,大概是因为海战中的敌人通常不穿盔甲的缘故吧),穿着宽大的丝绸长袍,带着四方平定巾。

这家伙留着长须,如果不是倭刀和肤色,看起来更像个文士……,呃,好吧,脸上还有一道从额头直抵下巴的疤痕,这些结合起来,到确实是个总想招安的海盗头子模样。

特别是那一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总给人一种脖子发凉的感觉。

李飞龙一言不发,就那样盯着徐世杨看。

徐世杨也毫不退缩,环抱双臂,站在原地紧盯着这海盗头子的眼睛,与他对视。

房间里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些阴冷。

徐世柳不自觉的把右手搭在腰间的枪柄上。

“还不错。”

就在徐世柳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李飞龙开口道:

“确实是个干大事的样子,你弟弟就稍显弱了些。”

“他是文人,与你我这种厮杀汉走的路不一样。”

徐世杨平淡的说道:

“等他中了进士,十年后你且看他。”

“说的也是,进士老爷一支笔比我一百艘船都厉害。”

李飞龙点头笑道:

“若是这位小兄弟能考上进士,我双手奉上十万贯做贺礼,平时这种能巴结进士老爷的机会可不多。”

“可他现在不是进士。”

那李飞豹坐在一边,提着杆烟枪撮一口,然后冷冷说道:

“我觉得,你跟飞虎说的那些事,太远了。等你们能切断大运河,或者等文相公确实重新出山之后,再给你钱也不迟。”

这就开始直接涉及主要问题了?倒是有够单刀直入的。

不过这正合徐世杨的意,少费点口舌,节省一点时间对大家都好。

“等五年后我们的计划成功,到时又何须贵方的资材?”徐世杨自信的笑道:“若是李家想继续这么在海上飘着,那何苦找小弟来?咱们各走各路不好吗?”

“头一次看到要钱还要的这么嚣张的小子。”

“错,这不是要钱,这是交易。”徐世杨打断李飞豹,笑着纠正道:“李家出钱买两个机会,一个是辽货贸易翻倍一个是招安。买与不买,悉听尊便。”

“我们若是不买,你就不切断大运河?”李飞豹摇头说道:“既然你一定要切断大运河,我们又何苦给你钱?”

“谁说我一定切断大运河航线?”

徐世杨笑道:

“打仗是打仗,做生意是做生意,若是来往客商能给我留一成财货买路,我为什么要切断大运河?李家的船也经常被人抢,你们可曾因此切断海贸?”

“大掌柜,事就是这么一件事,在我看来就是一个买卖。”

徐世杨不再理会李飞豹,直接转向对李飞龙说道:

“不知道飞虎兄有没有跟大掌柜说过,李家一开始不在我的地图中,也不在我的计划中,对我徐家来说,有没有李家的支持都无所谓,我们背后有文相公和一众忧国忧民的贤臣支持,这就够了。”

“临计划中时加入李家,是因为我跟飞虎兄脾气相投,我也认可李家的实力,觉得李家加入进来能缩短计划进程。”

“若是大掌柜所谓招安只是玩个游戏,你们喜欢每年这样几百万贯的财富投入无底洞中还看不到一点招安的希望,那就随便喽。”

徐世杨对李飞龙一拱手:

“告辞!”

徐世杨转身就走,同时心中暗自计数:

‘一、二、三……’

“且慢!”

‘赢了。’

第160章 分期

“小兄弟,做事不要这么着急。”

李飞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徐世杨身边,亲手把他拉了回去,还把他安排在始终一言不发的李飞凰身边坐下。

“就算真是做生意,也得有个讨价还价吧?”

“时不待我,我虽年轻,要做的事实在太多。”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李飞龙脸上挂着难看的笑容说道:

“毕竟徐小兄弟已经在双屿等了几天了,不过也不差这么点时间对不对?”

“我呢,有话直说,徐小兄弟也别怪我话难听。”

李飞龙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徐世杨,微笑着问:

“你的这位弟弟,真的是文相公的弟子?”

“呵呵。”旁边,李飞豹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呲笑。

“大掌柜这是何意?”

徐世杨已经知道李飞龙要说什么了,只是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露怯。

“我可是听说了,几个月前,这位徐世柳小兄弟在文家吃了个闭门羹……。”

李飞虎和李飞凰一脸震惊的看向徐世杨,仿佛在看一个骗子。

“呲。怪不得……”现在轮到徐世杨冷笑了。

“怪不得什么?”李飞龙似笑非笑的问。

“怪不得大掌柜一直想招安,花钱如流水,却是一点成效都没有呢。”

徐世杨故弄玄虚的说道:

“大掌柜对文人相处的方式是一窍不通啊。”

“文人相处的方式是让你们吃闭门羹?”

“哈哈哈!大掌柜真会逗乐。”

徐世杨大笑着解释道:

“我父亲为庆元九年进士,大掌柜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没等李飞龙回答,徐世杨直截了当的说道:

“家父的老师是文相公亲弟的蒙师的师弟!说起来我们也是文相公家的子侄!”

“哎?”李飞龙一脸懵逼,这能算是子侄吗?

海盗们并不熟悉进士的圈子和他们的交流方式,他还真搞不懂这拐来拐去的关系是否真像徐世杨说的那么重要。

“可……,可为什么……”

“为什么上次我弟弟没有进文家大门是吗?”

徐世杨转头对徐世柳说:

“世柳,你也是文士,你自己说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徐世柳昂着头,高傲的回答道:“一帮鼠辈,我不屑与此獠为伍。”

“哎,文人的洁癖啊……。”

徐世杨装模作样的苦笑道:

“你当时把父亲的亲笔信递上去,一个门房何至于敢拦你?”

徐世柳依旧昂着头,一副你个武夫你不懂,我不屑于回答的欠揍样子。

徐世杨用眼神示意李飞龙:

‘你看?’

“很难理解对不对?”他说。

来这里会见李飞龙之前,徐世杨就觉得自己编造的背景中,最大的问题就出在上次徐世柳没能见到文相公身上。

所以他跟徐世柳专门商量过,如果李家提出这个问题,应该怎样回答。

徐世杨想出的办法就是,强调文人的事你不懂,给一个看似清晰实际模糊的答案,让李家人自己去猜。

一个好处是,摆这种臭架子,徐世柳根本不用人教,他本身就是个跋扈的性子。

“我还是那句话。”徐世杨看着沉思的李飞龙说道:“对我们来说,这只是一次交易,若是大掌柜不愿意做,那就痛快说出来,咱们两不相欠。”

“哈哈,徐小兄弟别这么着急。”

李飞龙对进士为代表的文人阶层确实了解不深,他倒是见过不少文人,也曾经大笔花钱资助书院,以及文人的诗会活动。

但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依旧是一种看下人的感觉,那是一种骨子里的蔑视,仿佛花他李飞龙的钱吟诗押姬是看得起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嗯,没错没错,就是现在徐世柳这种臭屁模样。

“兄弟们看得起我,让我当这个大掌柜,我李飞龙总不能什么都不明白就乱花兄弟们的钱……,何况既然是做买卖,问清楚也是应当的,对不对?”

徐世杨看着不断打哈哈的李飞龙,一言不发。

这个东亚海面最强大的海盗头子回头看了李飞豹一眼,对方还给他一个‘我也不懂的眼神’。

“唉,徐小兄弟,你看这样如何?”

李飞龙建议道:

“我认为咱们这买卖做得,但我得想办法规避一下风险。”

“请继续说。”徐世杨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侧耳倾听。

“我也不瞒你,去年双屿这边,辽货贸易获利在一百二十万贯上下,两成就是二十四万贯。”

李飞龙解释道:

“这个额度我可以做主给你,但不能一次性全给。”

“这样吧,今年第一笔十二万贯,我现在就给,你们可以在双屿采购物资,然后我派船送到日照港去。”

“作为交换,我派个护卫跟着你们一起去江南,若是文相公他老人家真的收下这位徐小兄弟做学生——我说的是文相公本人的学生,而不是进文相公的书院读书,今年第二笔价值十二万贯的物资就可以装船出航,如何?”

一个护卫……,一个监视者吧?

“可以是可以。”徐世杨点头道:“只是既然这位护卫要跟着我,那在江南我要他做什么,只要不伤害李家的利益,他得听我的。”

“正当如此!”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徐世杨并未跟李飞龙签合同,双方只做了口头约定。

一个原因是海盗对毁约没有太大心理压力,一纸合同根本没什么用。

另一个原因是这根本是北方独立的坞堡主与海盗集团的政治勾结,留下直面合同,要是曝光出来,在江南文人缙绅眼里恐怕不会有什么好评价。

……

两个时辰以后,与李家商议好其他细节的徐家兄弟离开李家大院的时候,还是李飞虎出来相送。

一路上这个海盗头子一言不发,直到门口,他才下定决心道:“徐兄,我相信你!”

“啊,谢谢。”

“我个人给你8万贯!”李飞虎咬着牙说道:“每年!”

“呵呵,我说过,咱们这是生意。”徐世杨笑道:“我不白要你的钱,李兄想要什么?”

李飞虎压低声音,严肃的说道:“我也要招安!”

“嗯?什么意思?大掌柜招安不就是李兄你也招安了?”

“不!我是说,我要单独招安!”

徐世杨看着他,静静地等解释。

“我们大柜都有自己的兵、船、钱财,大哥有的我全都有,只是他比我多一些而已。”

李飞虎接着说道:

“他想要一个官身,我也想要!我不能永远在他之下!”

徐世杨笑着拍拍李飞虎的肩膀:

“李兄,给我采购8万贯粮食,你不做这买卖就找愿意做的缙绅,粮价高一点也行,先派人送到日照港去。”

“五年之内,我保你一个水师游击。”

第161章 临!安!

有了李飞虎承诺的8万贯,徐世杨的手脚放开不少。

第一期徐世杨卖了8万贯的粮食,1万贯的盐以及价值5万贯的钢铁硝石铅等物资。

除此之外,徐世杨还见到一个代表某大周大官来交易的商人,这家伙答应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给徐世杨1万件袄衣——这是大周高官“漂没”的士兵军装,一直堆在仓库中卖不出去,现在全便宜了徐世杨。

剩下额度暂存,徐世杨需要去江南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值得采购。

实际上,现在算起来,徐世杨下江南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他在海上抢劫到一万多两银子,大量铜和硫磺。

又从李家拉来第一笔20万贯的支援,对徐家来说,这已经是以前难以想象的财富了。

当然,若想以后每年都拿到这笔钱,徐世柳的学业就成了重中之重,若是徐世柳无法成为文相公的弟子,不仅以后的钱拿不到手,还会得罪李氏海盗集团这样一个强敌。

徐世杨又在双屿港等了两天,直到第一批运往日照港的船队出发后,才下令离开。

这次,用遣周船从李家那里换来的福船“福靖”号载着抢来的铜和硫磺,跟随李家船队一起回日照。

徐世杨、徐世柳一行,则在随后,乘坐“登瀛洲”号离开李家的势力范围,前往临安。

这一次,登瀛洲是真的进入大周控制区了——因为是皇帝行在,大周水陆两师在临安周围集结了相当强大的军事力量,即使是李氏海盗集团也不敢在杭州港附近胡闹。

进入杭州市舶司后,一个市舶司主簿带着两个兵丁登上登瀛洲,按例收取引水费用。

他也不管徐世杨的货仓里装了什么,在后者悄悄递给他2两银子后,直接收取一百贯,就算登瀛洲已经完税。

如何跟大周市舶司打交道,徐世杨得到了李飞龙派来的护卫的指点。

这个叫甘雄的汉子在船上时就告诉徐世杨,在大周,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市舶司的官员奉上仪金,那一百贯引水费甚至可以给铁钱!

铁钱两枚才值一枚铜钱,也就是说,徐世杨只需要付出50贯铜钱。

只是另外省下的50贯中有一半算作给市舶司的官员奉上仪金。

所有往来船只都是这个价,童叟无欺。

去掉刚才那2两银子,一艘船大概能省下22贯铜钱的税,大周朝廷则在无形中损失了50贯。

真难得大周这财政居然还能支撑下去。

徐世杨对大周没有一点好感,挖朝廷的墙角心安理得,交上一百贯铁钱,又按规矩给了市舶司官员另外25贯,徐世杨踏上了杭州港的码头。

作为天下首善之地(虽然是临时的),杭州港的繁华自然远胜双屿那个海盗窝子。

这里已经闻不到双屿港那种令人难受的咸鱼味道,即使人来人往的码头,空气也显得更加清新一些。

世界各国的商船都在这里停泊,而且数量比双屿港有过之而无不及,徐世杨甚至在码头上看到几个帕尔斯商人运来的一队队待售的昆仑奴。

“这些黑炭头很强壮,也还算听话。”甘雄解释道:“江南大户人家现在流行买几个当护院,很是威风。”

“只是为了威风?那这些奴隶,一个值多少钱?”徐世杨笑着问。

“看强壮与否,大概5贯上下,据说也有能卖到10贯的。”

“嚯,真不少。如果我卖强壮的鞑子奴隶,你觉得能卖多少钱?”

“这……。”甘雄迟疑一下答道:“我觉得,缙绅不一定敢买。”

“他们被吓怕了。”

徐世杨点点头:

“不过,若是鞑子对江南不再是威胁——比如我切断大运河,隔开大周与金、元鞑子之间的联系,也许缙绅就会大着胆子买几个鞑子奴隶装门面了。”

“如果真是那样,我估计三十贯也有人买。”甘雄笑着说道:“这也是一个大生意。”

徐世杨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瞬间,他是真的心动了。

徐家不能永远依靠海盗或大周朝廷的支持存活,徐世杨必须有自己的经济支柱,至少要能做到自给自足。

南方马少,徐世杨在码头上雇了几辆骡车,带着一半的护卫坐车进入临安府,剩下的护卫和船员都暂时留在码头附近,由于这边的治安比双屿强不少,徐世杨临走时把每个人登陆休息的时间放宽到12个时辰。

从码头前往临安城门的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其中很多坐着华丽轿子或舒适马车的大户人家,甚至连跟在车轿后面的仆人都显得衣着华贵。

这些人占据道路中间的位置,偶尔遇到熟人,还会停下来,由仆人传达聊上几句。

道路两边是衣着朴素的平民,也许是平民的经济条件也算宽裕,徐世杨总觉得这边的人脸上有一种北方坞堡民没有的神采。

还没进城,此刻的繁华已经足以震撼徐世杨身边那些没见识的护卫。

包括赵琳在内。

“真繁华啊!不愧是临安!”

赵琳的嘴微张着,像个鼹鼠一样梗着脖子四处张望。

“没错,繁华的……”

徐世杨加重语气,一字一顿的说:

“临!安!”

赵琳骤然回头,看向徐世杨。

后者却不愿意再解释更多了。

在临安城门前,徐世杨支付车资,遣散车队——临安是有城门税的,带着车队进城太浪费钱财,只有真正的大户人家才会摆这种谱。

不过,没有宝马香车的乡巴佬,在城门口被人拦住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何况徐世杨一行全都带着兵刃。

幸好甘雄经常受李家命令进城办事,他跟守门的小吏小声嘀咕几句,徐世杨又缴纳500文铜钱,那小吏也就不在纠缠了。

“不是为难几位,这临安毕竟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

也许是因为他也得罪不起李家,也许是因为收到钱,那小吏还非常贴心的解释几句:

“诸位也都知道李老爷是做什么的,各位还带着这么多凶器,若是冲撞了哪位贵人,我也担待不起啊。”

“这位大人请放心,我们不是来惹事的。”徐世杨友善的笑道:“只是吾弟要去求学,如今路上不靖,不得已才带着家伙进城,我们是万万不会冲撞贵人的。”

小吏大概是第一次本人称呼“大人”,满脸堆笑的连连说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鞑子……不是,大金特使来了!”

高高的城头上突然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快闪开!快让路!”

第162章 城门前

哗~~~

熙熙攘攘的临安城门口立刻响起人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鞑子来了!”

“鞑子来了!”

徐世杨茫然的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他有些不明白临安城为何会出现鞑子。

周围人群已经彻底炸了锅,男女老幼四处奔逃,仿佛身后有恶狼追着,混乱的人群中传出刺耳的哭泣声,有人被推到在地,但根本没人拉他们起来,无数双大脚踩在倒地者身上,引发阵阵惨叫。

现场鸡飞狗跳,简直如炸营一般,大户人家强壮的仆从掩护着车轿横冲直撞,更加剧了混乱。

徐家的几个近卫很有经验的手持武器背对背围成一个小圈,把徐世杨、徐世柳、赵琳以及运气很好受到庇护的甘雄和城门吏一起护在当中,任何试图靠近这个小小防御圈的人,都会被无情的打倒。

在揍倒差不多十个人后,慌乱的人群开始避开这个坚固的防线,不自觉的从圆圈两边逃走。

仅仅十五个徐家兵,犹如礁石劈开海浪一般,在人潮中巍然不动。

徐世杨掏出手枪,一边摸索着装填弹药,一边仔细观察。

直到大多数人已经逃到安全地带,现场渐渐平息下来,他也仍然未见到鞑子到底在哪里。

此时,进城的道路上已经一片狼藉,被挤掉的鞋、慌乱中被扯破的衣裳碎片、各种各样的行李以及受伤的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仅仅十几分钟前的繁华眨眼就消失殆尽。

徐世杨揪心的看到一个奶牙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坐在一动不动的母亲身边,嚎啕大哭,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筐子,里面装的粮食和菜蔬洒落一地。

一队守门的小兵迅速从城墙上下来,拖着被踩死踩伤的人就往路边扔。

“快些快些!”守门的军官大声吆喝着:“把这些刁民扔到一边去!”

眼看那些混球就要把孩子也一起扔掉,徐世杨急切的命令:“赵琳,你带鲁智深和蒲鲁浑,把那个小娃娃和他母亲带过来,轻一点。”

“是!”

赵琳两眼冒火,大声答应一句,立刻带着两个护卫向孩子跑去。

一个守门兵刚想伸手抓住不断哭泣的孩子,鲁智深几步冲到他背后,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直接把他扔到天上。

那守门兵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起飞了,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惨叫一声,跌落在五六步外的路边。

“你这刁民!要造反吗!”守门官大喝一声:“给我拿……”

还没等他说完,蒲鲁浑上前一步,呛啷一声抽出腰刀架在守门官的脖子上。

这个女真陷阵兵用鞑子那种特有的狠毒眼神打量着守门官,仿佛一只狼,在仔细寻找容易下口的地方。

“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道理来。

蒲鲁浑懒得说话,右手依旧持刀抵住城门官,左手轻轻摘下自己头上的草帽,露出脑后一直没剪掉的发辫。

“鞑……啊姆~~~”

守门官拼了老命才把最后一个字吞回去,几个正要上前解救上司的守门兵也都呆住了。

他们不敢对鞑子动武。

“蒲鲁浑!”徐世杨叫道:“把人救回来即可!”

陷阵兵听话的收起腰刀,把小小的老鼠尾巴重新盘在头上,盖在帽子底下。

赵琳找来两根粗木棍,用两件不知道谁丢下的小褂做成一具简易担架,鲁智深和蒲鲁浑轻轻把那不断呻吟的母亲放在担架上,抬到徐世杨这边。

赵琳背着枪,温柔的抱着那小孩,也许是本能的知道这女人不会害他,小娃娃居然很快停止哭泣。

“孩子没事,当娘的断了几根骨头。”

赵琳在徐世杨身边小声说道。

“等会进城,安排个好点的医馆,给这对母子看看,医药费我们出。”

“是。”赵琳低着头,小声答应道。

“这……,这位大人……。”

守门官搓着手,谄笑着来到徐世杨面前,小声说道:

“小的这也是有公务在身,刚刚得到消息,大金的使者要从这边进城,小的这才……,呵呵,惊扰了大人,万望海涵……。”

“你为迎接狗鞑子就把老百姓祸害成这样!?”徐世柳怒道:“你该死!”

“狗鞑子?”守门官诧异的瞥了站在一边的蒲鲁浑一眼。

没错,那就是个如假包换的鞑子。

在鞑子面前骂狗鞑子?

他又想起刚才蒲鲁浑听话的模样。

‘那鞑子听这人的命令!!!’

‘这到底得是多大的官啊!’

大周的宰相都指挥不动大金的小兵吧?

如果不是徐世杨一副汉人峨冠博带的样子,他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大金贵族了。

想到这里,守门官谄笑着说道:

“大人,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那些大金的使者……,您是知道的,他们特别喜欢纵马入城,以看汉人逃奔为乐事,若是卑职不能在此之前把门口清空,这伤亡肯定不止眼下这些。”

京城的守门官品级并不低,但这“不低”在可以以鞑子为奴的人面前一文不值。

“大人也是职责所在,我并未责怪大人。”

徐世杨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只是请大人动作轻一点,很多人被踩伤了骨头,当不得大人如此作践。”

“是是是……。”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这哪是不责怪的样子。’

但没办法,形式比人强。

守门官向徐世杨告了个罪,又回去招呼手下继续清场,只是这一次,在徐世杨一行人冰冷的眼神注视下,他们已经不敢乱扔人了,一个个跟三好学生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样,把伤员扶到道路两边。

刚才混乱中被徐世杨护住的城门税吏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片刻后,他把刚从徐世杨那里收来的城门税塞给徐世杨的一个护卫,大声说道:

“大人仁德!小的没本事,却也知道仁义!这税小人不敢收!请大人收回吧!”

能省一笔税也算好事,只是这大周吏治未免太荒唐了,一个小吏,就敢决定税收还是不收?

“这位大人。”

徐世杨笑着朝他拱了拱手:

“这钱你还是拿着,若是你坚决不收,那就请大人带这对母子找家好医馆仔细看看,诊金就花这笔钱吧,我再派两个人跟着大人一起去,若是钱不够,让他们再来找我。”

“啊?大人不进城?”小吏茫然的问。

“进城啊,只不过需要等一会。”徐世杨笑道:“我很想看看那喜欢纵马入城的大金使者到底长啥样。”

第163章 镇邪

守门吏目瞪口呆的看着徐世杨。

没错,眼前这伙人确实是一副颇有兴致的样子,站在城门口边上,静静等待着。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若是鞑子真的纵马入城,这伙人或许会跟鞑子使节团打起来。

就在这大周临安府城门口。

不知道是因为真的钦佩徐世杨,觉得这伙人若是跟鞑子打起来容易吃亏,还是单纯害怕殃及池鱼。守门吏略一思索,小跑着到守门官身边,在他耳边低声嘀咕几句。

那守门官猛的回头,震惊的看向徐世杨,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之后,又立刻低下头,不敢与徐世杨对视。

守门吏自觉完成职责,也没得到上官的同意,就带着两个徐世杨的护卫直接进城找医馆去了。

那城门官想了片刻,觉得小吏猜测的不错,在现在所有平民都已经躲藏起来的情况下,这伙人却不闪不避,一副等着好戏上演的样子……。

作为京城的守门官,守不住老百姓,被鞑子欺辱也就罢了,毕竟活命更重要。

但若是连鞑子都守不住,真让这伙人跟鞑子拼一把……,那么,用脚后跟想一想都知道,他的官位、他的小命,根本剩不下。

绝对不能让两伙人打起来!

但哪一伙人都是他惹不起的样子……。

那其实也好办!

“把城上所有兄弟都叫下来!”守门官小声吩咐几个亲兵道:“再去营里把今天在职的人全都叫来!快去!”

片刻后,大约200名携带武装的大周士兵出现在城门口,随后他们以每个人50文的价格,找来一帮乞丐,凑了足足400多人,密密麻麻站在城门口的道路两旁,用人肉把徐世杨那区区十几个人与进城的大道彻底割开。

“不愧是徐大人。”甘雄看着这一幕,钦佩的对徐世杨说道:“那些官兵都被大人吓破胆了吧?”

徐世杨有些失望,想要越过这么多人去袭击鞑子使者,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朝鞑子开几枪倒是能成,可若是不把人杀光,只打死几个,后续鞑子压迫城门官报复,自己是不是得用十几个人对付好几百敌人?

而且那之后也肯定无法入城了。

徐世杨恶狠狠啐了一口,略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混蛋,对鞑子的安全倒是倒是上心!刚才对同胞却是那么恶毒!”

“鞑子使者,早晚还会出城的。”赵琳在旁边小声提醒一句。

“对!”徐世杨裂开嘴笑了一下,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还有机会!”

……

大周建兴十二年。

根据去年签订的新合约,大周皇帝应当向大金皇帝称臣,并接受其册封。

以此为由,金国皇帝以猛安术虎高琪为册封使,率领使节团沿着运河南下,与五月初五抵达临安。

到达目的地后,在女真中以勇猛著称的术虎高琪并未直接进城,他带着使节团的50多个成员,纵马甩开前来迎接的礼部官员,围着临安城墙绕了大半圈,吓得临安城半数城门关闭,另外一半也被迫封锁道路,清空所有往来客商。

混乱中,几个城门都出现了踩踏事故,伤亡上百人之多,经济损失更是难以计数。

直到最后,术虎高琪才满意的率一种像骑兵多过像使节的女真人,在一众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大周金枪班(禁卫军中的一只)宿直骑兵的引导下,进入临安城。

他们进城选择的位置,正好就是徐世杨所在的那座城门。

当天下午,徐世杨等了一个多时辰,金国使节团才出现在视野内。

打头走在前面的,是大约一百名身着华丽金色山文甲的金枪班宿直。

然而这些身材高大、形体俊美的少年郎一个个垂头丧气,仿佛霜打的茄子一样,毫无精神气可言。

在徐世杨眼里,甚至他们高高的盔缨都像蔫了一样耸拉在头盔顶上。

这些大周的禁卫军跟着女真使节团绕了大半个临安城,连吓带累,已经完全失去了最后的骨气。

远远的看到这些懦夫,徐世杨直皱眉头。

他回头看看身后。

临安城城门两侧有密集的民居,能倚城门而居的人家,最少也是中等富户,或者有些钱财的商贾,甚至很多建筑都是样式精美的二层小楼。

徐世杨看到这些建筑微微打开的窗户或大门的缝隙中,以及房屋间看不清楚的小巷中,有无数双带着好奇和深深恐惧的眼睛,正偷偷大量着越来越近的金国使节。

再回过头来时,金枪班的人已经过去大半,他已经能够看清跟在后面,穿着皮袍的女真人。

那些骑在马上的鞑子各个挺胸叠肚,高昂着脑袋,用如同野狼一般冰冷的眼神扫射四周。

女真人脸上没有刻意的表露出凶恶,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漠,但是他们凶残的眼神,所传达出来的,是一种有如实质的压迫感!

堵在大路两旁的守门官兵冷汗直流,尽管他们知道金国使者不会刻意来杀什么人,但他们就是不敢抬起头来看女真人一眼,所有人都宁愿低着头看向地面,也不愿与鞑子对视。

看起来就像是周军士兵在对鞑子低头行礼一样。

徐世杨气的肺都要炸了,到底是怎样的不自信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在自家首都门口,两批足有500多人的禁卫军,居然被区区50个没穿盔甲的鞑子那种不怒自邪的气焰压的抬不起头来!

……

作为一员战将,术虎高琪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周围建筑中那些用惊恐眼神打量自己的眼神。

每当自己看过去的时候,那些眼神总是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消失在门窗后面。

‘一帮懦夫。’术虎高琪想着:‘若不是有长江护着,老子就把你们全都抢为奴隶!’

真是可惜了这花花世界,居然在一帮懦夫手里。

而大金勇士,却是只能在白山黑水间的冰天雪地中,与野兽为伍。

忽然间,冷漠俯视汉人的女真使节团产生了微微躁动。

术虎高琪猛地从沉思中惊醒,他转头望向城门前右侧的一片空地,那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别人肩膀上,冷冷看向这边。

徐世杨站在蒲鲁浑和另一个陷阵兵的肩膀上,双手抱在胸前,凭借身高优势与每一个敢于看他的女真人对视。

这个身高足有180公分还多的年轻人,脑子里回想着之前战役后屠杀鞑子俘虏时的景象,用看那些待死之人的目光在女真人脸上一一扫过。

原本正坐在马鞍上的鞑子们变得惶恐不安,有人不自觉的扭动着身躯,有人宁肯转头四顾,看别的地方,也不愿与徐世杨对视。

一种真切的杀意扑面而来,连术虎高琪都忍不住摸向腰间的刀柄,他总觉站在那里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家伙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猛虎,正在寻找一个撕碎自己的机会。

刚才那种征服江南的想法已经烟消云散了,现在这个以勇猛著称的鞑子只是警惕的看向徐世杨,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自卫的姿势,直到坐骑带着他进入城门,再也看不到那座犹如镇邪浮屠般的身影为止。

第164章 文仲

周围的人也都感受到女真人的慌乱。

用身体隔开鞑子与徐世杨的守门官兵讶然的看着鞑子,半天后他们意识到什么,不断转头看向徐世杨,不论良贱,投向他的目光中满是好奇、钦佩以及羡慕的情绪。

直到最后一个慌乱的鞑子在眼前消失,两个陷阵兵才矮下身子,让徐世杨从他们肩膀上跳下来。

落地之后,徐世杨背对着蒲鲁浑,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当鞑子很威风吧?想不想再投过去?”

前女真谋克愣了一下,瞬间冷汗直流。

他赶紧跪下,对徐世杨小声说道:“奴才虽是个没文化的鞑子,却也明白一个道理——若是想要活的长久,就得给最强的主子做奴才。”

“奴才认为主子您就是最强的!”

徐世杨点点头,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只是略有些无聊的等着金国使者后面,另外一批一百多金枪班骑兵过去。

他们同样感受到了前面鞑子进城时的情绪,以至于这批大周的禁卫军士兵显得昂扬了不少。

他们尽量挺直着腰板,列队进入自家的都城,甚至还有几个明显年轻一点的,在马上朝徐世杨做了个拱手的姿势。

徐世杨一手掐腰,右手半抬,微微向金枪班士兵挥手,若是再喊几句口号,那就跟后世领导阅兵更像了。

金枪班也进城后,徐世杨也不转身回头看,直接酷酷的对自己的手下们吩咐:

“进城。”

然后当先向着前面守门官兵组成的人墙前进。

犹如神明劈开大海,几百个大周官兵随着徐世杨的步伐向两边分开,给他让出一个象征敬畏的空间。

“好汉!”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徐世杨背后某座精致的二层小楼上响起。

听起来像是某个勇敢的小男孩在向凯旋的英雄欢呼。

“好汉!”

“好汉!”

“好汉!”

随后,城门两边的民居、店铺和巷道中,涌出无数临安百姓,一起对着徐世杨伟岸的背影大声叫好。

原本被鞑子搅合的压抑气氛,瞬间扫荡一空,所有人都兴奋地欢庆胜利。

“好汉!”

“好汉!”

“好汉!”

就在这如雷般的欢呼声中,徐世杨正式踏入大周临安府。

……

进了城门,一直来到都亭驿,术虎高琪才算从饿虎的注视下脱出身来。

这个大金皇帝侍卫出身的女真勇士问身边的副使道:

“刚才那人是谁?”

“不认识。”

副使完颜禧的情况比术虎高琪更加不堪,他甚至感到背后一片发凉,大概刚才出了不少冷汗吧?

完颜禧心有余悸的摇头道:

“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南朝也有勇士啊。”术虎高琪叹道。

“那又怎么样!”自觉刚才丢了面子的完颜禧恶狠狠的说道:“只要南朝皇帝是个懦夫就行了!”

“今次一定要好好威逼他一番,以卸我心头之恨!”

……

“简直荒谬!!!”

临安城、文府。

被世人尊称为文相公的老头儿没有一点士人风淡云轻的模样,在自家大厅中暴跳如雷。

“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文相公手里紧攥着一卷黄绢,在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几位同属主战派的好友面前大喝道:

“圣上向鞑子称臣!还得接受鞑子的册封!”

“岁币增加到银绢各30万!还得给鞑子一百万贯犒军钱!”

“这些倒也罢了,毕竟是去年已经签下的和约,可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握着黄绢的手臂在众人面前微微颤抖着,显示手臂的主人此刻内心的愤怒。

大厅内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回话。

女真使节递交的国书上,除了要求在天下人面前册封大周皇帝以及催促大周尽快把今年的岁币和去年的犒军钱北运等去年谈妥的条件以外,又提出了一些额外的要求。

其中最关键的一条,就是要求大周和亲,送一公主北上嫁与大金皇帝的孙辈。

当然,若只是牺牲以皇室公主的幸福,主战派们也不会如此愤怒,毕竟宗亲都算受国恩深厚,此时做出些付出倒也不算什么。

但是,和亲从来不是送出去一两个女人就能完事的。

特别是女真人还提出了具体要求,比如:

金一千两,银绢各五万,钱三十万贯,侍女仆从各三百人,各类工匠、手艺人三千,僧侣道人八百。

以上必须全部作为嫁妆,伴随和亲的公主北上归金。

这绝对是一次令人难以忍受的狮子大开口!

财帛倒也罢了,侍女仆从、僧侣道人也不是不能接受,可那工匠手艺人,若是给了鞑子,岂不成了资敌?

好吧好吧,本来给他们钱也是资敌,可好歹大周还能通过商贾赚回来。

工匠若是给了鞑子,大周还能剩下什么?若是女真人也做到甲坚兵利,结合他们强大的骑兵以及野蛮的性子,大周还能拿什么阻挡?

再说,四千多人被迫北迁,他们的家人要不要跟过去?这岂不成了自己把上万人口送给女真为奴?

甚至工匠们若是为了不被选中北迁,肯定要大肆贿赂下级官吏,以那些官吏的德行……,呵呵,不用鞑子打过来,大周自己就要先动荡几年!

“为大周计,此等条件万万不可答应!”

文相公斩钉截铁的说:

“沐浴,更衣!我要面圣,老夫要当面向圣人陈述利害!”

“父亲!”

文相公的长子,目前担任翰林学士的文仲无法继续安坐下去,只得站起来拦住自己的父亲:

“您现在已经致仕,以何理由面圣?”

文相公气的吹胡子瞪眼,像头公牛一样哼呲哼呲半天,却也无话可说。

儿子这点说得对,他已经致仕了,虽说总想着复出,可毕竟还没成功,一界白身如何能够随便面圣?

大厅里,所有主战派官员都低着头,一脸悲愤。

这次若是满足鞑子提的要求,大周就彻底失去北伐中原的机会了。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连偏安江南都做不到。

“父亲。”

文仲双手正理一下自己的衣冠,缓缓的说道:

“您是大周的脊梁,现在不可违逆圣意,以期将来复起,重整河山。”

“我是翰林学士,面圣痛陈利害这种事,还是交给孩儿来做吧。”

在目前这种主战派几乎全部下野的状态下,文仲已经是主战派中官职最高的人了。

第165章 主战派

文仲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样子,几个年轻的主战派小官却是同时惊叫起来:

“文兄不可!”

文相公是主战派的精神领袖,主心骨。

文仲如今算是主战派最大的新秀,未来。

对日薄西山的大周主战派来说,这两个人目前都牺牲不起!

“请诸位不要再劝了。”

文仲拱手对周围人致敬一圈:

“此时若是不能劝阻圣上,这大周……。”

他苦笑一声改口说道:

“若是此次不能阻止圣上答应鞑子的无理要求,吾辈今后还能以何面目示人?”

“我意已决,明日即进言死谏!”

“兄长!”

“文兄!”

“文兄!”

包括文仲的弟弟在内,一众年轻的主战派官员们对文仲纷纷报以崇敬的目光。

就连文相公,也一脸漠然的叹了一口气。

建兴皇帝倒是并不昏聩,登基以后厉行节约,即不近女色,也不兴土木。

但他太过胆怯,换句话说,大周的皇帝已经被金人吓破胆了。

据说现在的行在内部,宫人连金这个字都不敢提及,深怕惊扰圣上。

这使得他过分宠信主和派那些小人佞臣,以至于大周南迁以后,屡屡不败而败,将大量民脂民膏双手奉给金人,甚至还接受了称臣、受册封等屈辱的条件。

若是这次再把数千工匠赠送出去,连忠臣自居的主战派这些人,都不知道这大周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就去吧,孩子。”

文相公脸上挂着两行热泪,他悲切的说道:

“咱们文家平生的志愿,就是振兴大周,若是无法做到这一点,那就以死明志!为父明日摆酒替你壮行!”

“是!父亲!”

“老爷!!!”

突然!

门外传来一声惨嚎,那尖锐的声音把大厅中肃穆庄严的氛围瞬间扯得粉碎。

文相公高声呵斥道:“何人在此喧哗!”

“不好了老爷!!!”

负责在文家大门口通传的管家人随声到,连滚带爬的窜进大厅内,他也不看路,差点撞进文相公怀里。

“无礼!自己去领二十板子!”

“不好了老爷!”那管家也不管文相公如何惩罚自己,只是跪在地上,大声重复着一个词:

“门外!门外!门外!”

“门外有什么?”始终以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示人的文仲小声问道:“别着急,好好说。”

“门外有鞑子呀!!!”

声振屋瓦,连文仲都忍不住皱皱眉头。

“刚才有个鞑子兵敲咱家的大门,小人打开门一看情知不好,只得命人把门抵住,这才赶过来通报老爷!”

管家哭嚎着叫道:

“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快想想办法吧!”

“胡闹!”文相公被气的浑身发抖。

“小人没有说谎啊老爷!”

“就算外面有鞑子,如何把你吓成这般摸样!”文相公训斥道:“你也是文家的老人了!若老夫身边的人都惧怕鞑子如虎,吾辈所呼吁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滚!”

文相公恨铁不成钢的一脚把管家踹到一边。

然后略微整整衣领,对包括自己两个儿子在内的一众年轻主战派官员说道:

“走,咱们去门口会会那些鞑子,看看他们想对我这致仕的老头子做些什么!”

“敢不从命!”

这些自诩人品高洁的文士一起对文相公拱手行礼,然后昂首挺胸的跟在主战派核心后面,直奔文家大门而去。

片刻后,文家紧闭的大门再度打开。

文相公一马当先,第一个跨过自家门槛。

这白胡子老头环视一周,居然没能发现管家口中的鞑子。

他倒是看见了两个身着青衿的年轻人,正垂首恭敬的站在自家门前。

文相公家门口经常有这种慕名而来的年轻人,他毕竟当过宰相,而且有复起的可能,很多年轻人愿意投在他的门下。

而且相公文名极盛,被称为当世大家之一,又在临安开了家书院以培养大周的未来。

一些有钱的江南缙绅豪族或商人,也就把进入文相公的书院学习当成某种进身阶梯。

平日里,文家门前都是车马络绎不绝,各种来送礼求学或求名的年轻人能站满整个文家门前广场一般的空地。

只不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文相公第一眼只看到了这两个年轻人,连以往那些等在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都看不到了,更别说什么鞑子。

啊哦,对了,年轻人身边还站着两个手捧礼物的姑娘,姑娘身后还跪着一个……,呃……,文相公找到管家所说的那个鞑子了。

文相公仔细看了一下。

没错,这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鞑子。

身上穿着廉价的粗麻布衣裳,身强力壮,虎背熊腰,即使不看脸,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野蛮的气息。

只是这鞑子正老老实实双膝跪倒在文家大门口,双手伏地,光秃秃的脑袋深深埋在地上,只露出一根可笑至极的老鼠尾巴。

再凶猛的人,以如此模样出现在眼前,也很难让人感受到威胁吧?

文相公虽然自诩不怕鞑子,但也不认为自己的威名能让鞑子如此毕恭毕敬。

所以问题一定出在门口这两个年轻人身上。

顺便一提,文相公此时也明白为什么今天自家门前这么冷清了——恐怕都被鞑子吓跑了吧?

江南之行的真正主角,徐家世字辈排行第五的徐世柳上前一步,对文相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问道:

“敢问老先生,此处是否是文相公府邸?”

文相公仔细打量这个年轻人:穿着青衿,蓄发束冠,额头上带着懒收巾,一副标准的求学士子打扮。

身形挺拔,没有他身后那个未上前的学子高壮,但肯定比普通人高不少。

皮肤黝黑,显然是经常亲自动手干活,不是那种不分五谷的死读书。

脸庞棱角分明,挂着掺杂一丝骄傲的自信。

特别是这种自信,文相公已经十几年没在汉人脸上看到过了。

这年轻人给文相公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依稀让老头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大周还算如日中天的美好时光。

“老夫就是文介甫。”

文相公手抚花白的长须,好奇的问道:

“年轻人,你找老夫何事?”

第166章 死谏

“啊!原来您就是文相公!”

徐世柳装模作样的惊叫一声,赶忙与徐世杨一起深深拱手行礼:

“学生莒州徐世柳……。”

“晚生莒州徐世杨……。”

两人再次向文相公鞠躬行礼:

“拜见文相公!”

两人这番话略显做作,毕竟都找上门来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就是文府?

只不过被两个如此气宇昂扬的年轻人拜见,文相公心里还是腾起难以抑制的好感。

呃,他不会承认后面那个老实跪拜的鞑子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第一印象。

“莒州?”

文相公本人还在享受被鞑子跪拜的小激动,跟在他身后的文仲却听出一点不同寻常的信息。

他好奇的问道:“是江北齐省的那个莒州?”

江北!

一生都在鼓动朝廷北伐的文相公被儿子这句话惊醒,他瞪大牛眼盯住徐世柳,看那样子,若是徐世柳回答稍微晚一点,老头恐怕会亲自上前撬开他的嘴。

“是,学生来自齐省莒州,学生特奉父命,前来江南进学。临行前,家父有修书一封,嘱咐学生奉给文相公。”

说完,徐世柳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一封信,第三次鞠躬同时双手把信奉上。

文相公略微收拾心情,伸手接过信,先看了眼信封,然后就在自家门口打开信件直接看了起来。

期间,文仲还在自己老父亲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文相公一边看信,一边轻轻点头。

片刻后,老头把信折起,顺手转交给文仲收好。

“你爹是庆元九年进士徐睦河?”

“正是!”

“老夫对他还有印象。”文相公点头道:“是个好学的,可惜老夫无缘教授他。”

徐世柳立刻恭维道:“家父也一直叹息未能得文相公教诲。”

一老一小接上话题,就以文人的方式攀谈起来,他们很快就搞清楚徐睦河的座师是文相公三弟的蒙师的师弟。

好了,这就算有关系了。

“既是自家人,就不要在门外站着了,进来说话。”

文相公挺胸叠肚的转身进门,文仲却是只转了半个身子,示意徐世柳站在自己身边。

徐世柳楞了一下,不太明白为什么有这么高的待遇,不过他也明白这是好事,赶紧快跑两步与文仲一起跟在文相公后面。

其他江南主战派依次以地位高低回到文府门内,徐世杨带着两人的侍女走在最后面,片刻后,文家门口就只剩下一个蒲鲁浑依旧老老实实跪在原地。

大门重新关闭后,文仲小声询问徐世柳:

“徐兄,门外那鞑子是怎么回事?”

“学生当不得大人如此称呼!大人可直呼学生名讳。”

不管眼前这人是谁,总归是比他徐世柳年纪大地位高,经学水平估计也是如此,他确实当不起“徐兄”这种称呼。

文仲对懂礼貌的徐世柳印象不错,他笑着再度问道:“哈哈,这样也好,世柳,门外那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家奴而已。”

徐世柳答道:

“去年新抓来的野人,时间短了,不太懂咱们大周的规矩,刚才惊扰了贵府,学生心存不安,只得先罚他跪着,还要等文相公给予惩戒。”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不算小,至少正在向文家里屋走的这伙人都听到了。

走在最前方的文相公头也不回,大声说道:“既是新来的,不可不教而诛,罚他跪一天就行了,晚上就可以让他进府,先给他腾间柴房住着。”

“谨遵教诲。”

徐世柳心中乐开了花,家奴可以住在文府柴房里,那自己这个主人岂不是也能住在文府?

拜文相公为师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大半。

文仲又问道:“只是,世柳的家奴为何还留着鞑子的发辫?”

“啊,那是家兄的主意。”徐世柳回答:“他认为这些抓来的鞑子家奴应该维持原样,我们也给他装备缴获来的鞑子铠甲兵仗,用来与家兵合练,这样我家家兵就能熟悉鞑子的战技战法,战阵之上就更容易打败鞑子了。”

这都是口胡,陷阵兵只是死兵,不是蓝队,徐世杨也不会把铠甲装备给抓来的鞑子——选锋兵还有一大半的人无甲呢!

让蒲鲁浑保留发辫,只是为了这一刻,能更容易撬开文家大门而已,你看,这不是很成功吗?

“好主意!”文仲赞道:“怪不得徐家能够对鞑子战而胜之!”

徐世柳猜到刚才这人在文相公耳边说了些什么了。

他知道去年莒州徐家全歼鞑子一个猛安的战斗。

从文府里出来,肯定是主战派官员。

听到自己来自莒州徐家,自然会在文相公那里说些好话。

哪怕只是把徐家全歼鞑子一个猛安这个事实告诉文相公,也足够文相公喜欢他这后起之秀了。

众人回到刚才议事的大厅,各自重新坐定。

徐世柳、徐世杨暂时没有位置,只得现在大厅中央站着,赵琳和春梅两个侍女则等在屋外。

“睦河的信,老夫刚才看过了。”

文相公坐定后,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说道:

“他请老夫照顾你在江南入学,老夫可以答应,若是以前,老夫亲自收你为学生也不是不行。”

徐世柳激动的暗暗攥紧拳头。

“但是,世柳你是有大前途的,现在朝堂上有些事……,老夫反而不好教授你了,这样反而是耽误了你的前程。”

“文师何出此言?”徐世柳茫然的问道。

“呵呵,文师……,老夫倒是真想做你的文师啊。”文相公落寞的说道:“文家要败落了,你们这些青年才俊,可不要跟着老夫自误。”

文仲上前,把一份黄绢递给徐世柳,示意他打开看一下。

徐世柳满头问号,仔细看了看黄绢上的字迹。

片刻后,他有转手递给站在身边的徐世杨。

这张绢上抄录的就是金国使节这次南下提出的新要求,黄色的绢配红色的字,一条一条刺眼的很。

“吾明日就要面圣死谏。”

文仲缓缓说道:

“我也不瞒你,以圣上的性子……,明日我应该就回不来了。”

“到时,文家彻底得罪圣上和朝中诸位大人,世柳你来的不是时候啊。”

文相公一挥手,打断儿子的话:“莫要在世柳面前说这些,他与此事无关。”

“稍待我会修书一封,给我在扬州的老友,让他教导世柳。”

“呵呵。”一直在仔细看那张黄绢,一言不发的徐世杨突然笑一声道:“我当是什么事呢,既然死谏真的会死,那就不要死谏好了。”

第167章 目标:大运河

大厅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用复杂的眼光看向徐世杨。

实际上,为谏言君王而死,对儒士来说应该算是一种莫大的荣誉,是家谱或地方志,都可以重重记上一笔的光荣。

何况大家都是主战派,怎么可能允许如此屈辱的条件?

哪怕不能阻止,也要已死明志才对!

“还未请教这位大人是?”

既然出了头,徐世杨就不能再缩回去了,他上前一步,把手中的黄绢递还给文仲。

“这位是翰林学士文仲文大人,文老相公长子。”

旁边立刻有人代为介绍。

徐世杨微笑着朝那人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原来是文大人。”

徐世杨继续说道:

“文大人真乃一代豪士,只是在下认为,文大人把宝贵的生命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实在太过可惜。”

“你是徐世杨吧?”文仲反问道。

“正是在下。”

“我听说你被称为‘莒州雏虎’?”

“都是旁人谬赞。”徐世杨谦虚道:“在下当不起。”

“既有这称呼,也是徐大人睦河的亲子,应该也能明白这个道理吧?”文仲皱着眉头说道:“吾辈绝不能屈从鞑子的无理要求!”

“可是,看诸位大人这样子……,圣上已经屈从了吧?”

“所以吾才要死谏!”

“佩服!”徐世杨先是恭维一句,然后又问道:“可是文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

“文相公,您还有诸位大人,到底是一点都不想屈从鞑子,还是只是不想与鞑子和亲?”

说一点都不想屈从鞑子,那是撒谎。

否则去年答应把岁币提高到银绢各30万,犒军钱100万的时候,就该有人以死谏君王了,如何需要等到现在?

还有十几年前,屈辱岁月开始的那一刻,大周被迫向金国缴纳岁币的时候,文相公本人可是还在朝堂上呢。

“吾辈……。”

文仲明显犹豫了一下,随后才重新坚定起来:

“说实话,岁币不是不能给,和亲也不是不行,圣上称臣……,反正已经称过一次了,这些事都好解决。”

“但六百侍女仆役、八百僧道、三千工匠,这么多人,若是北迁,必然牵扯甚大!”

“不知多少人要为此家破人亡不说,这么多工匠到了鞑子手中,让鞑子做到甲坚兵利,这大周今后如何自处!?”

“原来如此。”

徐世杨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最低限度是不能把工匠送到鞑子手里。”

“最好是干脆没有这件事,工匠们都不出发,也不用征召,大家都留在江南为大周做工,对不对?”

虽然觉得这话味道有些不对,不过文仲还是同意道:

“没错!可是圣上肯定会答应。”

“圣上答应就答应吧。”

徐世杨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文大人如今要做的不是什么已死明志,那真不值得。”

“您只需要把队伍北上的时间拖几个月即可。”

“然后,您想办法谏言,先让去年答应鞑子的岁币和犒军钱北上,我带兵在齐省把他们拦下,让鞑子一文钱都得不到。”

“之后文大人就以运河道路不畅为由,合情合理的阻止和亲队伍北上了。”

“到那时,恐怕就连朝堂上的投降派诸公,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让和亲队伍出发吧?”

一众人等傻乎乎的眨巴着眼睛看向徐世杨。

一时半会,他们似乎无法消化徐世杨话中的意思。

“世杨,你的意思是,你会在齐省把运河切断?”

不愧是主战派精神领袖,文相公比别人更早想通了徐世杨的计划。

“对,我来切断运河,这样大周无法与鞑子沟通,朝堂诸公就算想投降,也找不到可以受降的鞑子。”

徐世杨微笑着说道:

“到那时,我保证连鞑子使节都无法到江南来,也省的这些混蛋污了诸位的眼。”

“你能做到吗?”刚才介绍文仲身份的那个人傻呼呼问道:“切断大运河,拦截岁币……,这是抢劫吧?”

“这位仁兄是?”徐世杨拱手问道。

“此乃余杭县学监章明义章大人。”这次是文仲代为介绍。

“章大人。”徐世杨自信的笑道:“经意文章,在下不如诸位远甚,但若是说练兵打仗,在下还是有些自信的。”

“我徐家现有精兵数千,丁壮上万,齐省更是遍地豪杰,若是我们能联合起事,切断运河易如反掌!”

“我们已经不止一次打败过鞑子了。”徐世柳在一边轻轻补充道:“门外那鞑子就是去年抓来的女真人。”

事实胜于雄辩,一个跪在眼前的鞑子奴隶强过赌咒发誓。

“老夫听说过你们家的事了。”

文相公缓缓的点头问道:

“你能保证一定拦截住岁币船队吗?”

“需要几个月时间准备,也需要有大人把岁币船队的出发时间告知在下。”徐世杨笑着回答。

“这些都没问题,还缺什么?”

“要说缺什么,那可就多了。”徐世杨笑道:“江北什么都缺,我们在齐省孤军奋战,抵抗鞑子十余年,我们那里,除了十万赤子之心,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缺人口,有人才能种植粮食,恢复生产,组建部队。”

“我们需要工匠,如今我们的铠甲兵仗完全来自缴获,士兵八成没有盔甲。”

“我们需要生铁和钢,需要煤炭,需要硝石和硫磺。”

“我们还需要粮食和布匹,让士兵吃饱穿暖才能去打鞑子。”

“这些都没有问题!”文相公斩钉截铁的说:“只要你能切断大运河,不让岁币和和亲的队伍北上,这些都不是问题!”

“老夫在江南还有三分薄面,给你筹些粮草物资完全不是问题!”

“只是,你一定得保证和亲队伍无路北上!”

徐世杨笑了一下,对文相公深深鞠了一躬道:

“如今是五月,到9月底或10月初,我保证大运河从此不再通航!”

“好!”文相公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徐世杨身前,大声赞道:“你既然赢过鞑子,那老夫就信你一回!你需要什么东西,可以直接找仲儿商议!”

“孩儿一定竭尽全力!”文仲赶忙答应下来。

第168章 动容

“仲儿,明日就不必进宫面圣了。”

文相公思索着说道:

“但此事一定会在朝堂上讨论,到时也不必刻意反对,只是一定要把时间拖延到年底!”

大周的建兴天子是个胆小鬼,但他又不想承担太大骂名,因此遇到这种受鞑子欺压的事,总是在朝堂上与朝廷主要官员讨论,这样即使是妥协,也能有很多人一起分摊责任。

“父亲放心!孩儿省的!”文仲回答:“银绢三十万,钱一百万,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筹集的,若是谁想尽快付给鞑子,孩儿会让他自己先把财帛凑齐!”

“只是……。”文仲踌躇片刻,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只是什么?说!”文相公命令道。

“只是,若是鞑子因为岁币被劫恼羞成怒……。”文仲瞥了徐家兄弟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恐怕会强迫圣上出兵,夹击齐省民军。”

几个主战派官员猛地惊醒。

是啊,以当今官家的德行,这恐怕真不是不可能。

徐家能顶住鞑子也就罢了,可他们面对大周官军如何自处?难道文家要支持徐家打官军?

可是服从鞑子的命令,支持官军打齐省民军,这又如何跟天下人交代?

“世杨,这……”连文相公都有些犹豫了。

“哈哈哈!”

听了这话,徐世杨却是扬天大笑。

“文相公,还有文大人和诸位大人,我们可是在齐省!在江北!大周官军想来打我,怎么也得跨过豫省和苏省吧?”

“大周的官军出现在长江以北!这是好事!这是大好事啊!”

“虽非情愿,但那样大周不就走出北伐第一步了吗?如此正合我意!!!”

话虽如此,徐世杨此刻心中所想的却是:

‘大周官军若是真敢渡江北上,确实正合我意!因为那就是一群待宰的猪!正好给我送兵员兵器!’

当然,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这个想法。

“睦河有两个好儿子啊!”文相公的双眼湿润了。

他60多岁的人生中第一次为一件事,一个人如此动容。

乱世出忠良啊!

有如此少年,大周何愁不能振兴!

“好!”

文介甫相公不顾形象的大叫起来:

“如此当浮一大白!”

“摆酒设宴!今日不醉不归!”

年轻的主战派官员们一起站起来大声应和:“今日不醉不归!”

徐世柳赶紧出来推辞一番:“怎当得起文师如此厚爱!”

“既然世柳你称老夫一声老师,那连长者赐不敢辞都不知道吗?不要呱噪!今日只需诗酒相伴!”

徐世柳楞了一下,旁边徐世杨只好轻轻踢他一脚,让他清醒过来。

“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

当天,徐世杨一行全部住进文家大院。

文家本来就是江南豪族,科举中有四代七进士的恐怖成绩,家中田产阡陌相连,桑林数万倾,店铺千余间。

因此,文家大院也就显得过份奢华,以至于面积大的不像是江南的建筑。

其占地面积,给徐世杨的感觉是比自己一个坞堡都大不少,感觉少说得有个二十七八进。

论奢华程度,倒是有红楼梦中贾府的三分气象了。

因此,徐世杨一行人近20人全都住进文家,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拥挤。

而且,徐世柳是文相公新收的弟子,徐世杨是文相公看重的后起之秀,两人甚至分得东厢一个单独的院落,单以居住条件来说,这里甚至比莒州老家还要强不少。

徐世杨徐世柳要参加文家今日举办的宴席,包括赵林在内的三个侍女不能上桌,但也有传供她们享用的小桌。

侍卫们则凑在一起,大口大口吃在江北绝对难得一见的白米饭和肉汤。

当然,吃饭的时候,因为蒲鲁浑和另外几个陷阵兵挤在一起,文家的下人和侍女知道这个在外面跪了一个白天的鞑子并不会吃人,于是在好奇心的促使下,总是一波波凑到这边来看他的小辫。

蒲鲁浑不胜其扰,但他也不敢发脾气,只能闷头扒饭,谁愿看谁看去吧。

……

“没想到,五少爷还真成了文相公的学生。”

甘雄与徐二这些神机兵坐在一桌上,这个海盗对文家供应下人的菜色并无多大兴趣,倒是一直在感慨今天发生的事。

在他的眼中,今天发生的事如同做梦一般:

上午,徐家兄弟在客栈沐浴更衣,然后带着一帮人直奔文府。

见文府大门口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徐世杨命令蒲鲁浑摘掉草帽,上前敲门。

发现一个鞑子直奔文家大门,在门口排队求见的人群一哄而散,然后看门的管家连滚带爬的窜回门内。

徐世杨惊叫一声:“误会!”

之后就让蒲鲁浑跪在文府门口谢罪,他们兄弟俩只带两个侍女上前,站在大门口等待。

之后……,之后的事让甘雄如坠梦里——文相公竟然亲自出大门迎接!

而且,文相公看了徐家五哥奉上的信之后,很快就把一行人全都迎进家门,下午的时候,文相公就宣布收下徐家五哥儿为学生了!

甘雄能看得出来,徐世杨肯定用了一些小伎俩吸引文相公亲自出马。

但不论怎样,文相公收下徐世柳都是事实,这是任谁都无法否认的!

既然如此,作为监视者,甘雄必须写信给自家老大李飞龙,催促其赶紧完成今年剩下的一半合同了。

“两位大人都是人中龙凤。”

徐二夹起一块肥嫩的红烧肉放进嘴里,仔仔细细咀嚼着,一边品尝那香甜的味道,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

“文相公看了一定是喜欢的,不收下才是怪事。”

甘雄笑了一下说道:“我看,小哥你也是一位豪杰啊!”

“客气。”徐二把红烧肉吞下,满足的舔着嘴唇:“徐家向我这样的人多得是,我也只是司令亲兵出身而已。”

“倒是你,甘大哥,你想没想过,今后你的前途在什么地方?”

甘雄猛地一惊:“徐兄弟这话什么意思?”

“齐省很危险,但越危险机会就越多。”

徐二似乎有些答非所问:

“徐家三年前不过是莒州一县的豪强而已。那个时候,我们司令不过是个不算出色的坞堡主,我更是一个小小民兵。”

“三年之后的今天,你看我们是什么样子?”



第169章 招揽

徐二又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三年后的今天,徐家已经控制莒州、日照两县,下一步就要全取齐鲁,截断大运河航线。”

“三年后的今天,我们司令已经屡次大败鞑子,手下数千雄兵,即使文相公都要侧目。”

“三年后的今天,我徐二也已经能坐在文府里,享受酒肉了。”

徐二满足的说道:

“我的前途肯定不止如此,等司令全取齐鲁,我这种亲兵队出身的老人,肯定能获得独当一面的机会,说不定是获得一个新营头。”

“若是司令还能获得更大成就,那我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只是,甘大哥你呢?还要回李家去,继续在海上飘着?”

甘雄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年仅19岁的少年,半晌后才木讷的说道:“大……,大当家待我不薄……”

“你们大当家跟李飞虎还是亲兄弟呢。”徐二呲笑道:“李飞虎还不是求我们司令,想要个单独招安的机会?”

“我们司令说过,这世上,机会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这种宝物每个人一生都能遇到几次,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握住。”

“我认为,我们司令说的很对,甘大哥我也就看你是条好汉才会跟你说这么多,今后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吧。”

徐二用木勺舀出满满的肉汁,均匀的洒在白米饭上,然后不再说话,开始凶猛的扒饭。

‘司令求贤若渴,若是我能拉拢来这个甘雄,司令一定欢喜。’

‘而且,我拉他来,他就是我的人,今后互相扶持,我一定能走的更远。’

……

夜幕下的大金帝国首都辽阳。

仿照南方汉人的格局建造的崇政殿中坐满了女真勋贵,各种元帅(勃极烈)、都元帅(等级较高,实力较强的猛安)坐了满屋。

这些人全都满脸阴鸷,如同野兽一般,衬托着零星几个汉人文臣如同小白兔一般。

勃极烈纥石烈志宁跪在地上,向坐在上首宝座上的主子行跪拜礼。

大金建国已经超过30年,汗位传承两代,权威日盛,而勃极烈这种顶尖贵族,却已经慢慢退化成“万夫长”的概念,在如今的大金皇帝面前,也只能毕恭毕敬。

“纥石烈。”大金的第二任皇帝,完颜吴乞买冷冷的说:“这是你第三次请求征伐齐鲁了吧?”

皇帝已经老了,声音苍凉的像是极北荒原上的冷风。

但依旧令人感到寒气刺骨,不,比以前更加寒冷了。

汉人总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在吴乞买身上,这句话完全是相反的。

纥石烈志宁把脸深深埋在地里,双眼紧盯着崇政殿地板上的纹路,嘴里略带颤音的回答:“是,奴才这是第三次。”

“因为你损失了一个猛安。”

“是,奴才在齐省那边失踪一个猛安。”

“失踪?嗯,确实是失踪。”完颜吴乞买冷冷的说:“前年失踪一个谋克,去年失踪一个猛安,怎么今年你也打算失踪吗?”

“奴才不敢!”

纥石烈志宁浑身冰凉,仿佛脖子后面已经架上一把斩首大刀。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完颜吴乞买的声音愈发冰冷:“你是勃极烈,手中近万甲兵,你有什么不敢的?”

“你觉得你一定能横扫齐省?朕也觉得你能横扫齐省。”

“可是,如今,大金最大的敌人是谁,你身为勃极烈还看不出来吗?”

“你折损一个猛安,你要报仇,去年大金跟草原鞑子大战,折损何止一个猛安!”

“去年扫荡汉狗所得,一半又被鞑子掠去,你不知道吗!”

金国皇帝的声音变得愈发严厉,下首跪着的勃极烈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连年入关扫荡,齐省的汉狗有多少财帛粮草供你打草谷?你是不是还得动用户部公库?”

“你是不是傻了?”

“奴才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了!”

完颜吴乞买大声咒骂一句,又气喘吁吁停下。

他确实已经老了。

年轻时代,面对一众野蛮的女真贵族,即使身为皇帝,也不得不小心应对,后来通过十几年分化瓦解,不断集权,终于把大金国军政大权抓在手里,他的心理上就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近乎疯狂的暴虐,不仅针对金国统治范围内的契丹、渤海、高丽、汉人,就连真女真也是在劫难逃。

高压统治民不聊生,如果不是女真人还能从南方获得大笔外财,恐怕大金国早就自己崩溃了。

所以,完颜吴乞买才会派遣都元帅级别的猛安术虎高琪带使节团赶赴临安,准备强娶南朝公主,并以此勒索更多财物人口。

“记住,今年最重要的,是南朝的岁币和亲!”

大金国皇帝喘了几口,缓缓说道:

“所有元帅、都元帅都要把兵马放在防止草原鞑子半路打劫上!岁币队伍绝对不能出问题!”

“先不要管齐省几个小毛贼了!朕拿到岁币,休养生息几年,等将士们家中牛羊肥美、粮仓满丰,再点起大军,横扫整个中原!”

“这一次,朕要全取天下!”

……

建兴十三年,齐省,日照私港。

以往不过是个中转站,只是零零星星停泊十几二十艘船舶的港口,如今已经被如林般的船帆彻底塞满。

徐世杨在江南拉来的第一笔价值20万贯的投资,今天正式到港。

超过一百艘中型福船,一口气拉来了6万多石糙米,5千石盐,数万斤咸鱼以及天竺土布、大周的军装、苏钢、闽铁、硝石、硫磺、倭铜等等等等物资。

亲自前来接应船队的徐家家主徐睦河,看到这如山如海的物资,竟然有了一种无限富足的感觉!

李飞虎亲自派遣的一个管事,拿着物资清单一项一项通报给徐家家主,或是称重,或是点数,细心的让徐家人统计清楚后,才拿出收据,请徐老爷盖章接收。

徐睦河意外的发现,这20万贯的物资中,有12万贯是按照8成“漂没”送到的,也就是说,账面上价值12万贯的物资,实到是96000贯。

这倒是在徐睦河的理解范围内,毕竟这是赞助,人家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

何况就算徐家自己的船队,以往去一趟江南,船员过一道手,实收能有应收的8、9成也能算是不错了。

可是,这一次,另外那价值8万贯的物资,竟然是一文不少的全都到齐了!



第170章 有子如此

徐睦河十年前就当过大周的地方官,对各种下面人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一清二楚。

只是他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漂没这种事情,是哪朝哪代都避免不了的弊端。因此只要不是太过分,徐睦河自己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倒是这次,8万贯之多的物资,居然能一文不少的全都运到目的地,这反而让徐睦河感到奇怪了。

“老爷。”

随船过来的李家掌柜恭敬的站在徐家家主面前,递上最后一本账簿。

“贵属已经都看过了,8万贯物资一文不少,账簿在此。”

“嗯,你做的很好。”

“谢老爷夸奖。”那掌柜不咸不淡的说道:“还请老爷用章,小的也好回去跟我家主人交代。”

“嗯,呈上来吧。”

徐睦河掏出自己的私章,一张一张、一项一项的给每一条记录在案的物资盖章。

在此期间,徐睦河还是有些恍惚。

价值超过二十万贯的物资(有漂没,但还有徐世杨抢来的铜和硫磺,以及他自己用银子采购的部分物资,加起来还是超过20万),居然就这样到手了?

整个徐家,以往十年的收成全加起来恐怕都没有这么多吧?

那一瞬间,徐睦河感到自己内心突然变得火热起来。

‘我徐家的未来绝不只是一个小小的莒州!’

‘说不定,徐家会在我的手中全取整个齐鲁!’

‘说不定,我会名垂青史!’

徐睦河觉得,自己不能把所有工作都推给两个儿子了。

很多他能做的事,必须现在就着手去做。

比如——自己前妻的娘家,日照王家最近一直在跟他接触,似乎有全族与徐家合并的意思。

今天这么多物资入库后,这件事就没必要再拖下去了!

徐睦河下定决心,日照王家应该以徐家一个下属坞堡的面目出现,他可以给王家第9屯的名义,由王家自己来决定谁当这个堡主。

但王家应该出兵组建一个新的步兵营,徐睦河已经想好了,新营头跟新军其他七个营一样,命名为“济远”。

徐家家主自己不会练新军,那从头到尾都是徐世杨的工作。不过没关系,济远营建成之后直接拉出来,到徐家跟新军一起训练即可。

新军那么多军官,徐世杨去江南后也没有停止训练,让他们多管500兵自然不是难事。

“老爷。”

李家的那个掌柜小声打断徐睦河的沉思:

“刚才那8万贯是我家主人——李飞虎大柜亲自嘱咐装船的,装船的时候就多装了一成半,因此能一文不少全部到港。”

“嗯?”徐睦河疑惑一声,但很快又明白过来:“嗯!”

“你家大柜想要什么?”

海盗掌柜直白的说道:“我家主人希望老爷能给三少爷写一封信,略微提及我家主人的这份情谊。”

“三少爷?是指世杨?”

“正是徐世杨少爷。”

“呵呵。”徐睦河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好办,你稍等即可。”

“谢老爷。”

……

‘世杨做的真不错啊。’

‘呵,世杨世柳做的肯定都不错。有子如此,吾复何求?’

‘嗯,新营可以组建,但不能让世杨觉得为父是在抢夺他的军权。’

‘让王家出粮出丁即可,其他一律不去插手,等世杨回来再做决定。’

‘还有,联盟中的其他家族,再凑一个营出来应该没问题吧?’

……

在文家居住的第一夜很快过去了。

昨夜的酒宴上,一众文士玩起了合诗之类的文人游戏,徐世柳对此倒是能够应付,但徐世杨完全不行。

这个世界与蓝星历史完全不同,确实少了很多脍炙人口的旷世诗篇,但第一徐世杨需要维护自己武夫的形象,第二他也没能力总是找到合适的应景诗去配合这种小游戏。

因此徐世杨干脆闷头饮酒,弃权认输。

好在文仲那伙人已经知道徐家是徐世柳文,徐世杨武,他们也不好意思逼一个武人做什么酸诗,给他敬几杯酒,也就轻轻放过,让他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这正合徐世杨心意。

也许是第一次看到大周前进的希望,文仲和一些较为年轻的主战派官员们全都喝高了,反倒是徐世杨明显比他们清醒不少。

第二天清晨,除了年纪大了,早早退场的文相公和徐世杨,昨日参加酒宴的那帮人全部醉宿不起……。

徐世杨看着徐世柳的房门,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家里的时候,徐睦河一直督促徐世柳早起读书,结果到江南的第一天,他就要晚起不少时间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昨天他跟文仲那些人玩的太嗨了。

徐世杨却不愿浪费早晨的大好时光。

他依旧像是在莒州家中一样早早起身,在赵琳的伺候下穿好衣裳,然后出去跑圈。

此时,侍卫们自然也都起来了,谢宝率领的选锋兵正在院子里跟鲁智深率领的陷阵兵一一对练,身边还有一圈文家的下人,伸头探脑,好奇的围观。

另外一边,神机兵的队列训练就显得单调不少,根本没人欣赏他们的努力。

这也难怪,徐二带着另外4个神机兵笔直的站在门廊下面,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当然不像一对一打的热火朝天的选锋陷阵那么吸引人。

徐世杨出门前,大概看了一下。

所有近战兵中,鲁智深一枝独秀,只要他上场,那任何人都别想把他打下来。

其次是解珍和蒲鲁浑,两人实力在伯仲之间,在鲁智深手上都能支撑二十招,但一定会在三十招内落败。

其他人则在更低的档次上,面对鲁智深,他们都会在十招内落败,包括看着好玩,一起来凑热闹的甘雄在内。

当然,这些人都是赤手空拳,若是使用兵器,鲁智深那根62斤重的禅杖会让他以更快速度取得胜利,而谢宝和蒲鲁浑的箭术也能让他俩具备战胜鲁智深的可能。

徐世杨笑了一下。

自己的这些护卫其实是在炫技,战阵之上是用不着这种单挑技术的。

不过嘛,他们愿意玩就让他们玩一会吧。

毕竟在文家人面前演武不是真的上战场。

徐世杨微笑着走出文家大门,开始每日例行的跑步锻炼。

第171章 人

这一世,徐世杨的生活非常健康。

他的家世不至于让他吃不饱,但他也绝不暴饮暴食,什么肉鱼蛋奶,蔬菜水果粗细粮都吃过不少,完全不挑食。

要知道,现在这个年头,无论牛奶羊奶都不是汉人喜欢的食物,不饿极了是不会有人去喝的。

徐世杨却是来者不拒,只是每次喝奶都要煮沸消毒,耗费比较大就是了。

再加上穿越带来的福利——一个非常健康,很少生病的身体,以及不间断的锻炼和劳作。

徐世杨的个人武力在鲁智深这样的高手眼里或许还是不入流的,但战阵经验结合优秀的身体素质,他现在白刃单挑蒲鲁浑那样的鞑子谋克已经不再需要赵琳背刺帮忙了。

话句话说,嗯,徐世杨现在的个人武力,如果穿越到水浒传世界,大概能算是地煞前十名的级别吧?

这样的身体水平,让徐世杨每天早晨例行跑步锻炼变得非常轻松。

他穿着劲装,腰间左右对称别着两把燧发枪,挂着虎切,手腕脚腕都绑着自制的沙袋,全部负重在5公斤左右,每天小跑个3到5公里,已经不算什么难事了。

甚至,像今天这样因时间充裕而故意放慢脚步的时候,徐世杨还有余暇边跑边想些别的事情:

‘近期内,有文家和李家的支持,粮食和物资问题算是解决了。’

‘只是这样一来,人口又显得少了不少。徐家现在一共只有3万壮丁和半丁,加上他们自己耕种的收获,那么多粮食反而没人去吃,只能暂时储存起来。’

‘所以得想办法增加人口,而且必须是核心汉人人口,蒲鲁浑那样的外族奴隶不好抓,也不好用,还不值得信赖。’

‘而且我还缺工匠,缺能读书识字的人,缺军官,缺基层管理人员……,简直什么人才都缺!’

‘所以如果有可能,我得在这江南招募些人才……,不,不只是人才,只要是愿意去江北找活干的人就行!’

不得不承认,江南的经济条件比百废待兴的江北强出很多,但要说人人富足,那绝对是吹牛。

至少具徐世杨一路行来所见,那些没有大户人家居住的小社区巷道中,就蜷缩着很多流民和乞丐。

5月的江南气温已经回升,大概是冻不死人的,但若是没有食物,身体太过虚弱,肯定也撑不了多久。

所以流民们其实也没有睡懒觉的权利,他们只能早早起来,身体还算健康的壮男壮女,游荡在在几家店铺门口,寻找一个工作的机会。

身体素质不行,无法依靠短工糊口的,就只能跪倒在路边,期待路过的好心人施舍一餐剩饭。

徐世杨多少听说过一些,大体上这种居无定所的人,以江北流民为主。

他们因为鞑子和盗匪劫掠而失去了家园,费劲千辛万苦,耗光几代人的积蓄,才有可能获得一个渡江来到江南的机会。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在江南就能过上稳定的生活——那本来就是真正的大户人家或者缙绅才有的机会,普通老百姓来到江南,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被缙绅世家掌握的店铺或农庄吸收,成为廉价劳力。

运气差的……。

徐世杨通过一个陌生的小巷,眼前是一条小河,河岸两边布满精致奢华的小院落。

与其他那些富裕阶级经常往来的地方总是难得见到流民不同,这条小河周围的空地上,跪着一排排衣衫褴褛的孩子。

徐世杨好奇的停住脚步,缓步走着,一个个看过去。

片刻之后,他搞清楚了。

这个地方是临安府风月区,河两边那些脂粉气浓厚的院落,无一例外都是姬院。

而跪在这里的孩子,都是等待老鸹挑选,寻找卖身机会的流民。

这些孩子看起来最大的不过14、5岁,最小的甚至只有5、6岁的样子,一个个蓬头垢面,完全看不清长相。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些孩子中有男有女,显然临安的风月场所也有为特殊口味人士提供消遣的服务。

也许是徐世杨在这里逗留的时间有些久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凑到他身前,小心说道:

“小的敢问,公子看上哪个了?”

徐世杨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就唬的对方连连后退。

他杀过的人已经有几十个了,杀太多人后,看向自己讨厌的人时,眼神中总是带着冰冷的杀意,眼前这人伢显然感受到这一点了。

徐世杨在孩子中指指点点:“让他们几个站起来给本公子看看。”

“是!”人伢低着头,不敢看徐世杨,转身叫来两个同伴壮胆,然后才叫被徐世杨指到的孩子站起来。

一共十个人,徐世杨选的原本是男女各半,但都站起来他才发现,有几个看起来似乎是男生的孩子其实是女孩,反之既有几个。

原因倒也简单,这些孩子完全皮包骨头,让徐世杨想起前世学过的课文《芦柴棒》。

徐世杨围着这些孩子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大的孩子身边,小声问:“江北来的?”

孩子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倒是那个人伢又壮着胆子凑了上来,殷勤的说道:

“这位少爷,这些小孩大多是江北的,不过江南出身的也不少,这几年流民过来太多,身价便宜,又无依无靠,打死了都没人管,大户人家的店铺农庄多喜欢用江北人,是以江南贫户的日子也不好过。”

徐世杨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里一共有多少孩子?”

“这?”人伢迟疑一下回答:“这谁知道呢,这里跪着的不止小人的货,何况北边人市上还有多呢,谁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货,不过,小人想来,每天跪在这里供妈妈们挑选的,应有3、400吧?”

徐世杨转头看了身后的姬院一眼,原来这里的孩子是专供她们的,临安北边还有更大规模的人市啊。

那么,那里应该有很多人口吧?

话又说回来,大周的首善之地,也不过如此啊。

徐世杨又问:“这里的孩子,如果我要全包下,大概需要多少钱?”

第172章 困难

乱世人命贱。

在江北,很多时候一条人命甚至不值一个窝头。

江南现在尚可称作粗安,但受到江北流民的冲击,依旧也没贵到哪去。

可能眼前这些预计会卖给姬院的孩子,就是价格最高的一批人了吧?

那些有资格被当做瘦马买走的例外。

不过,徐世杨并未真的购买这些孩子,主要是因为他并未随身携带太多钱财,另外买这么多孩子,让他们住哪也是个问题。

徐世杨打算回去后,找机会跟文仲等主战派商议一下如何招抚江南的流民。

于是,徐世杨问了一大堆问题,得到答案后,没有掏一文钱,留下几个一脸纠结的人伢,心满意足的走了。

“大哥,这小子是谁?”一个打手凑到人伢身边,小声问道:“他问东问西,最后一个子都没给,未免太……”

“生面孔,不过咱们肯定惹不起。”那人伢回道:“告诉兄弟们,以后见到也不要犯傻招惹他。”

人伢自认为看人很准。

刚才那家伙体型高大健壮,下盘稳健,说话时牙齿洁白整齐,显然从小不愁吃喝,而且是个练家子。

腰间没有镶金佩玉,也没有江南公子哥最喜欢的香薰折扇,却是配了两截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铁管和一把装饰华丽的倭刀。

再配上那视人命为蝼蚁的眼神,人伢觉得,刚才那人应该是他最怕的那种人——豪侠,或者海盗。

缙绅大户,虽然也是惹不起,但明面上他们还是要些脸面,只要不去主动找死,一般人家也懒得理他们这些青皮癞子。

但豪侠或海盗就不同了,对他们来说,杀个把人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

而且,双方业务偶尔会有些重叠,因此别说主动惹事,作为青皮癞子,就算是完全不招惹他们,也得先确认对方是不是主动过来招惹自己的。

还好,刚才那小哥并不是来找麻烦的,自己刚才有问必答,表现也没失了礼数。

人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一次嘱咐身边几个打手道:“我总觉得最近市面上要出大问题。前几日鞑子进城,就有好汉吓得鞑子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对对对!俺也听说了!”

“你高兴个p!”人伢低声骂了一句:“你当我们这是什么好营生?那种好汉看到我们,会手下留情?”

“最近看到生面孔,千万不要惹事!”

……

从那个风月街出来,徐世杨直接回文府,这一趟下来,他估算自己跑了差不多有5公里多一点。

文相公府邸这么近的地方就有如此规模的如此规模的人**易,这还真是让人觉得大周气数已尽。

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徐世杨得知文相公已经亲自带着徐世柳前往文家开的书院,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徐世柳将在那里渡过了。

文仲也已经去上朝,他要开始配合徐世杨截断大运河,抢劫岁币船队的计划,把岁币船队出发的日期尽可能拖延到9月中旬。

还有文仲的几个弟弟,也都跟着文相公去了书院。

此时,留在文府内的男主人,徐世杨是一个都不认识,作为客人,他自然不能满园乱跑,这样太容易冲撞文家女眷。

因此,他回到自己屋内,继续思考执行下一阶段计划的具体措施。

作为半个秘书,赵琳负责做笔记,徐世杨在屋内来回走动,边走边说:

“可以开个善堂,找文家和其他主战派官员的家族一起合作,这样能用更低的成本把更多流民征集起来。”

“嗯,也许李家也会想插一手,一个好名声对他们家的招安计划很有帮助。但必须保证不能让他们截留,也得避免他们掺沙子。”

“问题在于,那些刚从江北耗尽家财逃亡到江南来的流民,是否愿意回到江北。”

“这问题很重要,描粗!”

“不能让核心人口心存怨气,得想办法疏导他们的情绪,也得想办法让他们知道齐省那边是安全的。”

“嗯,也许应该建立文工团了!还有,要建立起属于我的正直组织,要在新军和社会中配置正伟!”

“只是正直纲领需要仔细想一下,别给我自己挖坑,我毕竟不是个布党,将来要走的大概率也是帝国主义路线。”

赵琳很听话的刷刷刷快速记录,她已经习惯无视徐世杨不时冒出的新名词,不去想这些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她知道,现在只需要做好秘书的职责就行,若是需要解释,徐世杨以后一定会告诉她的。

“怎样才能让人觉得齐省安全呢?”

“嗯……”

徐世杨略略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取得更多更大的胜利,让人们知道鞑子并不可怕。”

“呃,现在临安城里就有鞑子,要不要去干掉他们?这样我肯定能名震整个江南。”

“嗯,这事值得考虑!不过有些纠结啊,我还真想要那一百六十万呢!现在把他们杀光,会不会影响岁币船队北上?”

“算了,这个问题先不要纠结。就算不杀那些鞑子,等拦住岁币船队,截断运河,鞑子也一定会南下报复,只要能取得一次大规模战役的胜利,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接下来……,嗯,既然要建立正直组织,我需要培养自己的人才了。”

“学习!学习非常重要!要在控制区内建造学校!7到11岁的幼儿可以免费入学,12岁到16岁的孩子半工半读,16岁以上去读夜校!老子给伙食补助!老子现在有钱!”

“呃,可是那么多合格的老师从哪里来?”

“我去……”

徐世杨沮丧的四仰八叉在床上一躺,欲哭无泪。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赵琳抬起笔,笑着说道:“夫君你太心急了。”

“是啊,我太着急了。南湖那条船上的人杰还得花28年走完长征第一步呢,我何德何能跟他们相比?既然如此我又着什么急?”

徐世杨重新蹦起来:

“继续。”

“没有师资力量建设专业的学校,这一条重点记下,虽然很困难,但知道困难就得想办法解决困难,绝对不能被困难吓倒!”

第173章 紧迫

关于解决问题的方法,赵琳建议徐世杨,趁现在有钱,也有文相公这种文坛大豪支持,不如在江南聘请一些落第秀才到齐省开私塾,以此解决教育问题。

然而徐世杨对这些旧文人有很深的戒备——他本人早晚要造大周的反,到时候他的学校教出来的人才若是一个个满脑子“报效大周”,那乐子就大了!

何况私塾这种形式也不能满足徐世杨的需要,他想办学校的功利心很重,不可能让学生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学习儒家经典上。

只是,形势比人强,现阶段徐世杨能聘请到的读书人就是以落第秀才为主,可以肯定,将来很长时间内,这些人将会成为教师力量的中间。

“算了,我可以想办法聘请一些落第秀才,但他们必须严格按照我的要求教学!”

红朝太祖在不得已的时候,都得运用赤脚医生满足农村医疗需求,徐世杨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利用旧文人满足自己的教学需求呢?

只是,教育是未来工作的重中之重,必须严格规范这些人的行为,并尽快培养一批更适合的教师来替代他们。

所谓百废待兴就是这样,一切都是有价值的,一切都得尽可能利用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包括医疗体系的建设,也包括下一阶段军队的建设、武器的发展以及切断大运河后与女真军队的决战问题。

实际上,只有顶住鞑子之后的反扑,徐世杨才算真正切断大运河。

否则,女真主力一来,大运河就畅通无阻,那徐世杨的功绩未免太水了。

综合蒲鲁浑的供述和之前拷打海林保得到的情报,徐世杨估计目前为止,金军大概有4万真女真丁壮,大约2万新加盟金国不久的生女真丁壮,10多万契丹、渤海、高丽、鞑靼丁口,以及10多万汉人丁口。

所有这些都可以当做士兵使用,但除了6万真女真和生女真,其他民族的奴隶士兵战斗力根本不值得期待。

倒是燕云地区的汉人勃极烈可以出动4到5万战斗力不错的汉奸兵。

金国能动用的力量在30万上下,是联盟全部力量的十倍,但他们肯定不能把全部力量都投入到齐省战场。

一个是养不起,之前两年女真人连续南下劫掠,燕冀地区已经不可能为南下的女真人提供任何补给。

若是女真人今年出击,那么一切粮草都得从他们的本土运输,先不说没有岁币的情况下女真人能否掏出这么多物资,就是到齐省来这一路上的沿途消耗都够鞑子喝一壶的。

何况还有别处的威胁——主要是草原上的鞑靼人,此外未迁入金国的生女真若有机会,也不会介意抢他们的真女真亲戚一把。

徐世杨估计,若是防守的话,凭借新式武器,齐省的坞堡主联盟未必做不到彻底切断运河。

只是很多事,必须现在就开始做准备。

想到这里,徐世杨立刻给家乡的老爹和新军主要军官写信。

一个是要求老爹对青州府范围内所有坞堡主发出动员令,要求他们加入以徐家为首的坞堡主联盟。

为了做到名正言顺,徐世杨甚至暗示徐睦河提前编造一个官身,哪怕先自封节度使。

反正徐家有江南大笔粮食和物资支持,这些可以给徐睦河的身份作背书,让坞堡主们无从怀疑。

另外一个是要求新军和民兵都要加紧军事训练,既然现在有粮,那么农业生产应该放在次要位置,并尽可能转交给妇女孩子。

一旦徐世杨回到齐省,联盟军就要主动出击,消灭青州府范围内所有不服从命令,未加入联盟的坞堡。

徐世杨估计,自己应该会在下月底前返回莒州,这样他将有不到4个月的时间消化青州,然后主动出击,切断大运河。

再利用抢来的160万贯两匹财帛,把泉城府、兖州府的黄河、运河以东部分,以及青州以东的莱州、登州两府吞并。

如果一切顺利,今年底,徐世杨将以大半个齐省的力量,与女真人展开第一次决战。

时间表很紧凑,容错率极低,但徐世杨别无他选,想要得到江南主战派政治和经济上的支持,就必须做出足够的成绩。

此时,一个选锋兵轻轻敲门:“司令,到吃饭的时候了!”

文家的下人送来了精致的午饭,规划告一段落,赵琳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问道:“时间这么紧迫,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一个月时间吗?不用早点回去?”

“我还有一些事要办。”

徐世杨答道:

“何况我们也得跟青州的坞堡主留一点时间做出抉择,这种时候,内战能少打一场就少打一场为好。”

……

吃过午饭,徐世杨离开文家,带着两个护卫去临安府北面的人市逛了一圈。

如果说姬院周围等待挑选的孩子还有三分人样,那么在人市上出售自己的流民已经被人伢彻底当成牲畜看待了。

不论男女老幼,流民大多半果的蜷缩在一起,身上肮脏无比,恶臭难闻,他们神情麻木的让人以为这是一群死人。

一些大户的管家在人群中挑挑拣拣,不时掰开某个流民的嘴巴,看看牙齿,那架势真真跟挑牲口完全一样。

看到这些,徐世杨忍不住怒道:“江南的生活跟江北比又有多大区别!?”

“江南至少不用人吃人。”

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了徐世杨的问题。

“谁在说话?滚出来!”徐世杨怒道。

冲当护卫的谢宝转身冲进人群,把刀架在说话那人的脖子上,直接把他押解过来。

另一个选锋兵抽出腰刀,警惕的护住徐世杨的背后,与隐隐围上来人市打手对峙。

徐世杨看着那个在谢宝刀下仍自梗着脖子不肯服软的家伙,冷冷的问道:“是你刚才跟我说话?”

“是又怎么样!”那人叫道:“俺说错了吗?江南至少不用人吃人!哪怕是沦落在这人市,至少还有机会被大户人家挑走做个奴仆,每天吃个半饱!”

“没被挑走的,食物谁来供应?”徐世杨问。

“常有大户来施粥!”

“够吃吗?”

“总比吃人强!”

第174章 人市

徐世杨冰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家伙。

他很瘦,也不算高,提着他脖颈的谢宝稍一用力,他就得垫着脚尖应付,差一点就被提离地面,这小身板,估计徐世杨随便一脚就能要他半条命。

看他身上穿着浆洗的发白的长衫,头上戴着方巾,似乎是做文士打扮,估计是某个人伢集团的文书之类吧?

跟现在所有自诩有文化的家伙一样,这人嘴硬的很,徐世杨问的几个问题,若是无法回答,他就直接用类似“至少不用吃人”之类的言辞给堵回来。

“这里有多少人?”

“不下三千!”

“每天饿死多少人?”

“至少尸首不会被人吃掉!”

瞧,又来一遍。

这对话搞得徐世杨十分恼火。

其实,这人说的也不算错,江南很少(不是没有)出现人吃人的情况,而且流民多少还有个活下去的希望,哪怕这希望其实十分渺茫。

只是,若什么罪行都能用“至少不用吃人”这最低最低的底线搪塞过去,这社会得病到什么地步了?

“这样吧,我现在杀了你,我也可以保证没人吃你。”徐世杨冷冷的说道:“这样公平吧?”

“哼!强词夺理!”那人嘴硬依旧,但身体很诚实的抖个不停。

“这位少爷,能不能放开他?”又一个声音插进话来。

徐世杨转头一看,一个穿着绸衫,如同大电影里那种大地主一样圆滚滚的矮子站在几个打手中间,朝他笑道:

“我家这下人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若是惹恼了少爷,在下在这里给您搞个罪?只是还望少爷饶他一命。”

“你家下人?这人市是你家开的?”

“不敢不敢……,只是帮朝中的大人照看一下生意,赚点糊口钱而已。”

“糊口?”徐世杨上下打量他球一样的身材,冷冷说道:“你的口可够大的。”

“少爷来这是想买几个下人?”听了这话,胖子也不恼,只是笑眯眯问道:“无论是农庄做工的汉子还是家里扫撒的仆妇,这边都没问题,给口馊饭就行,好养活,买一个只要500文。”

“要是看不中也没关系,我这里,瘦马坯子也是有的,只是身价方面就要高些,五贯的十贯的都有……”

那个球滔滔不绝的介绍他的“商品”,却也警惕的不敢靠近徐世杨身边。

看起来这家伙也本能的感受到危险。

“这里的人,有跟你签卖身契吗?”徐世杨打断他的介绍,直指问题的本质。

胖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咪咪着一对小眼,语气不善的说道:“有没有卖身契与少爷您又有什么关系呢?您要是想买,我双手欢迎,您要是不想买,我送您一个姑娘,您老老实实回家搂着睡一觉,如何?”

“那我就当你没有了。”徐世杨无视了球的威胁,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说道:“按刚才说的,施粥养活这些人的是临安的大户,不是你。”

“但他们的卖身钱却是全落在你的手中,而他们自己只能得到一餐馊饭?”

说着说着,徐世杨咧开嘴对那球一笑:

“嘿,无本生意哈。”

“小哥你是来抢买卖的?”那球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可知我是替哪位大人做事的?”

“我无意做这断子绝孙的买卖。”徐世杨缓缓抽出腰间的虎切,对着胖子笑道:“只是我也不打算让你继续做下去了。”

人市上,三十几个满脸横肉的打手手持哨棒狞笑着围了上来,对徐世杨三人形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

“你这是在找死!我是替高俅高太尉做事的!”那球大叫一声:“高太尉你惹得起吗!?”

谢宝对此充耳不闻,他用刀面轻轻拍拍一开始那个人伢的脸,问徐世杨:“司令,这个要不要先干掉?”

“这个先留着。”

谢宝听话的把抖得跟筛糠一样的瘦人伢扔到一边,甚至还贴心的提醒一句:“不想死抱头趴着,别乱动。”

说完,谢宝站在徐世杨身边,与另一个选锋兵护住侧翼,三个人形成一个小小的三角进攻阵型。

“高俅是吧?我觉得这名字很讨厌,今天老子非得惹他看看!”徐世杨狞笑着说道:“听说倭刀得用人血喂养。老子得这刀后还没发过利市,正好拿你这高俅的狗试试看!”

话音刚落,徐世杨忽的一声率先冲了出去,那球一样的胖子还想说几句场面话,锋利的倭刀已经斜着切了下来!

“啊!”那胖子如土拨鼠一样尖叫一声,身子一矮,向旁边滚去。

球身边的一个打手匆忙之中用哨棒一挡,只听咔嚓一声,哨棒和那打手的左腕竟被齐齐切断!

“啊!!!”

凄厉的惨叫随即响起,但只响了半声,徐世杨又一次手起刀落,把剩下的一半惨叫跟打手的脑袋一起切了下来。

锋利的倭刀对付喜欢穿重甲的鞑子根本没什么大用,但对付这些只有一身布衣的打手却是轻松异常。

徐世杨每次攻击,总是能把对手的肢体连带棍棒一起劈开,所有人伢打手都不是他的一合之将,他与两个选锋互相配合,如同三头猛虎冲入羊群,掀起阵阵腥风血雨。

大概两分多钟后,一个精神崩溃的打手惨嚎一声:“快逃命啊!”

剩下的打手呼啦啦迅速散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体型太胖跑不动的球,听话爬在地上的瘦人伢,以及一圈好奇围观的人。

嗯,还有一地死尸。

一边倒的屠杀结束了,打手们7死5伤!

“杀人啦!!!”

战斗都已经结束了,围观的人才反应过来,转身慌乱的四散而逃,倒是那些卖身的流民,对这边刚刚结束的战斗根本没有太大反应。

人市并不是良善之地,在这里死人实在太正常了——青皮打手经常因为抢生意死人,流民死人更是家常便饭,实在见怪不怪了。

徐世杨瞥了这些麻木的人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轻轻甩掉倭刀上的血迹,转头问身边两个选锋:“没事吧?”

“没事,大人。”

“若是早知道大人出来是要杀人,不如多叫几个兄弟。”谢宝有些不满的说道:“大人是全家的主心骨,若是大人在这里出了事,咱家那许多人今后可咋办?”

“啊呀,这次我已开始是真没想杀人的,他们非得找死我有什么办法?”

徐世杨狡辩一句,之后痛快的承认了错误:

“行吧行吧,这次是我冲动了,下次我不会亲身犯险,再杀人一定带全部人马全力以赴。”

“至于现在吗……”徐世杨看着吓瘫当场的球,笑着说:“既然已经打赢了,那就收割一波胜利果实吧。”

第175章 说服

“谢宝,你腿脚快些,立刻回文府,把咱们所有武装人员都叫来。”徐世杨吩咐道:“如果文家有人愿意跟过来,也可以一起带来,告诉他们,我要在这里开个善堂。”

“不如咱们一起先回去。”谢宝建议道:“俺一走,司令身边只剩下一个选锋,出了事俺担待不起。”

“我们得在这看着这球啊。”徐世杨理所当然的说。

“不如押着他一起回去。”谢宝对此颇为坚持。

徐世杨想了想,觉得也对,这要这球不死,球的手下应当不会抢劫他的财产。

嗯,只是不会抢走太多,毕竟按照球的说法,他是替高太尉办事的,那些财产应该也大多属于高俅吧?

“那行,咱们先回去一趟。”

然而徐世杨刚刚答应下来,人市的第二波打手就先围了上来。

这伙人一共只有十几个,有男有女,领头的虽然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头,但这人身形比例非常匀称,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腰间插着一对包铁短拐,显然是个练家子。

“这伙人不好对付。”谢宝冷着脸低声嘀咕一句。

“看的出来。”徐世杨表示同意,同时把腰间的燧发手枪抽了出来。

“马大侠!马大侠救命!”

看着援军到来,那胖人伢趁着徐世杨不注意,连滚带爬的向那白胡子老头逃去。

然而他胖成这样,动作怎么可能快得起来,另一个选锋兵上前一脚又把球踹了个滚地葫芦,然后踩着他的背,手中腰刀抵住胖人伢的后脑勺。

“我家大人让你走了吗?”选锋兵冷冷的说。

胖人伢大声惨叫着:“救命!救命!”

徐世杨惊讶的发现,对面那些人并未上前,甚至有几个年轻的男女,听到胖人伢的呼救,脸上还情不自禁露出一丝笑容。

“在下马义。”领头的白胡子老头一拱手,对徐世杨行了一礼道:“不知这位小哥姓甚名谁?与我们东家有何怨仇?”

“他们是来抢买卖的!快快救我!”

胖人伢还在呼救,年轻的选锋兵却是不耐烦听,他直接用刀面狠狠拍了胖人伢的后脑勺一下,冷冷说道:“再敢说话,就让你人头落地!”

胖子立刻紧紧闭住自己的嘴。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散去大半。

这些人大多是大户人家来采买奴仆的管事,打架的时候围观一下倒是没什么,现在死了这么多人,继续呆在这里就有些风险了。

只有一些对自身实力有些自信,需要知道今后人市这边老大是谁的武者,以及无处可去的流民还留在原地。

而且那些武者看到白胡子老头后,也都向后退出一个表示敬畏的空间,这让徐世杨觉得自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使用火枪了。

当然,礼多人不怪,白胡子老头礼数周到,也没有上前救那只球的意思,徐世杨也乐得拖延一点装填弹药的时间。

他对白胡子稍一点头,算是回礼,双手一刻不停的往枪管里倒火药,嘴上说道:

“我是莒州徐世杨,我跟这球个人没有什么冤仇,不过我跟所有拿汉人不当人的混蛋都有仇。”

“哇!”

围观的武者中发出阵阵惊呼:

“他就是徐世杨!!!”

“徐世杨是谁?”有没听过这个名字的人,好奇的问道。

“他你都不知道?去年灭了鞑子一个猛安!杀鞑子如杀狗的好汉!”

那白胡子老头显然也听过这个名字,他仔仔细细上下打量徐世杨一番,又转头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打手尸体,缓缓说道:“怪不得如此厉害!”

“不过,小哥你有一点却是想错了,这人市虽是每天都要死不少人,却也救了不少人。”

“你也想说把人卖出去就算有个活路,总比留在江北人吃人强?”徐世杨用怪异的语气问道。

“是。”白胡子老头回答:“老汉我也是江北人,就是因为这人市总算也是一条活路,这才给他们当护卫,你毁了这人市,看着解气,可如此多的流民,今后可如何还有活路?”

“老头儿,我不仅会给他们活路,而且还会让他们活的有个人样!”徐世杨毫不客气的回怼道:“不仅是现在在这的人,就算是以后再有流民过来,我也会给他们远比现在好得多的生活!不管他是来自江北还是江南!”

“每天都有好几千人,若是流民全都过来,那就是数万十数万,你如何做得到……”

“我能不能做到,你老老实实看着就是了!”徐世杨怒道:“你堵着我的路了!现在赶紧做个选择,要是你想继续给这狗贼当狗,那就明说,我杀了你之后再去做事。”

“你若是也想给流民一个真正的机会,那就听我的,过来给我帮忙,10天之内,老子就要让这人市彻底大变样!”

老头瞪着一对牛眼盯住徐世杨,还是用那副不疾不徐的语气提醒道:

“这人市每年都要花大价钱打点禁军殿前司的高太尉,他若是恼你……”

“打又不打帮又不帮,你到底想干啥?”徐世杨怒道:“什么都不敢干就滚开,别挡干实事的人的道!”

白胡子老头还是在犹豫,倒是他身边一个身穿劲装的少女首先跳了出来支持徐世杨:

“爷爷,俺认为他说的对!这人市哪像个人呆的地方!算个甚的前途!”

另外一个气宇昂扬的青年立刻站出来表态道:“师傅,小师妹说得对,左右不过十天,若是这人能救活市上这许多人,咱们帮他也是应该的!就算高太尉怪罪下来,徒儿一人担着就是!”

“师哥说的甚话?”少女不满的叫道:“俺跟你一起担着!”

少年人总是比别人更容易热血上头,更何况还有个明显很受宠的少女带头,于是白胡子身边的年轻人一起呱噪起来。

徐世杨一看有门,立刻出言加了一把火:

“老头儿,你也不用怕那高俅,若是想帮忙,派个人去文相公府上,告诉老文相公,小文学士,莒州徐世杨在这边人市上,再把我的护卫都叫来就行了,别的事你若是胆子小就别掺和了!”

“什么?文相公!?”白胡子老头震惊了。

第176章 黄河大侠

文介甫在江南民间的名声很响亮。

一个原因是他确确实实是文坛大豪,诗词名动天下。

在文人的眼中,他的水平大概相当于另一个位面宋朝历史上王安石与苏轼的合体。

在重文轻武的大周,即使文相公已经下台,只凭这一点,也不是武将们可以轻侮的。

何况,文相公真正的长子是为救驾而死,文介甫本人又是不怎么惧怕鞑子的性格,当权时代曾经多次面对女真使节据理力争,削减岁币数额。

这些事迹经过文人的口口相传,已经把他塑造成大周忠臣的化身。

这也是为什么,台上台下,官方民间,文家都是大周主战派核心的原因。

名声使然,不服不行。

就连那明显跑江湖的白胡子老头,刚才还在犹豫不决,一听徐世杨跟文相公有联系,立刻来了个大变脸。

“原来小哥是文相公的弟子!失敬失敬!”

“我不是,我弟弟才是。”徐世杨一脸纠结的说道。

搞了半天,早知道文介甫的名声这么好用,直接抬出这尊大神来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小哥请在此稍待,老汉请文家派人过来接收!”

白胡子老头耍了小心眼,他不能让人带走那胖球,也怕徐世杨是吹牛,实际跟文相公没啥关系,因此不愿意放他离开,打算派自家人去文府上请人。

老头吩咐身边最早出来支持徐世杨的一男一女道:

“小天,小七,你们去文府上请人来看看。”

然后又转头对徐世杨说:

“可有凭依?”

徐世杨还真没什么能证明自己的信物,于是只好把虎切从腰间摘下来抛给老头。

这个动作让自称马义的老头儿很是赞赏,在他看来,徐世杨以倭刀为凭,是一种解除武装让己方安心的做法。

这样看起来,对方并非狂暴到见人就砍的嗜杀性子。

他并不知道徐世杨的两把手枪才是更具杀伤力的武器。

“此事涉及文相公和高太尉,万万小心!”马义把虎切递给少女,低声嘱咐:“你若是觉得他做得对,那就快去快回,没有文府的人撑腰,咱们就只能替高太尉拿下他!”

“放心吧爷爷!”

……

文府来人比马义想象的快一些。

而且来的人数也超过马义的想象。

他的孙女和另外那个小伙走后不到两刻钟,人市入口附近呼啦啦涌进来上百人!

徐世杨仔细看了看,除了一到现场就把自己护在当中的十几个徐家兵外,其余大多是穿着短衫,手持棍棒的文家下人。

嗯,还有二三十个青皮混混打扮的家伙在一边敲边鼓。

带头的人是一个比徐世杨大不了几岁的青年,这人同样穿着儒衫,没有任何武装,腰间挂着玉佩,手里拿着香薰折扇之类彰显公子哥身份的玩意,一摇三晃的在几十个文家下人簇拥下来到徐世杨身边。

“爷爷。”对面的女孩在马义身边小声嘀咕一声:“这人是文相公的亲子!”

“什么?”老头惊叫一声。

他没有意识到徐世杨居然跟文家关系好到如此地步。

文相公的亲子都跑出来给对方站台了!

没错,来者正是文相公最小的儿子,文家唯一没有文才,没有当官,没有功名,总喜欢跟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混在一起的文季。

徐世杨在文家家宴上见过他一面,这二世祖模样的小子对徐家兄弟有些不假颜色,但对鲁智深那是佩服的很,今天早晨看到徐家士兵炫武一般的对抗训练后,一整天都在嚷嚷要拜鲁智深为师。

得知徐世杨在人市这边杀了人之后,徐家军士兵立刻在徐二的带领下向这边赶来。

文季喜欢凑热闹,自然也纠结一大帮文家护院一起过来了,途中还呼朋引伴,叫来一些平时认识的帮闲,这一下就凑了上百人。

至少在气势上,徐世杨这边已经完全压倒对手了。

呃,可能也不算对手,看到文家真的来了人,来的还是文相公的亲子,白胡子老头马义的立场已经完全倒向徐世杨这边。

“徐家小哥,刚才多有得罪。”马义上前几步,拱手道歉。

徐世杨还没说话,对面文季却是先不满的叫了起来:“怎么了这是?这就认输不打了?那我叫这么多人来岂不是白跑一趟?”

“老头儿,你既然替高俅那厮干活的,那就别怂,小爷今天……”

话还没说完,一个帮闲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四郎,这是黄河大侠马义!”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文季突然变脸,如果不是两边帮闲拉住他,估计这小子能给马义跪下。

不过这前倨后恭的架势,依旧让徐世杨叹为观止。

他有些想不明白,文介甫和文仲、文书等人都是典型的华夏儒家士大夫,怎么到了老四这成了这种模样?

而且文相公也是一副不愿去管的模样。

另外,所谓黄河大侠是怎么回事?

听起来像是三流武者的绰号哈。

“原来那就是黄河大侠马义。”

鲁智深悄悄向徐世杨解释道:

“他功夫了得,十几年前党项鞑子入关打草谷,他就带着弟子跟俺们西军一起并肩抗敌,杀的党项鞑子人头滚滚,据说后来他死在与女真鞑子的战争中了,没想到他还活着,俺还能在这临安见到他。”

“这么说,还是个牛人?”徐世杨好奇的问:“他功夫跟你比怎么样?”

“没试过,不过马大侠成名的时候,洒家还是个小兵呢。”鲁智深回答:“洒家觉得应是马大侠强。”

徐世杨倒是不这么认为,毕竟马义年纪摆在那里,拳怕少壮啊。

不过能靠名声就让鲁智深这样的人甘拜下风,看起来这老头年青的时候确实很厉害。

“黄河大侠也算是英雄人物。”徐世杨冲着对面大声说道:“如今却为何沦落到给高俅那狗官卖命的地步?”

老头无奈的笑道:“挣口饭吃而已。”

黄河大侠马义最风光的时候,担任过西军的枪棒教头,手下亲传弟子就有300多号,而且屡次全体出动,帮助西军重创党项人,实力名声都很响亮,是西北数得着的大帮派。

不过随着大周南迁,西军覆灭,马义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

他自己的几个儿子,连同大多数亲传弟子,全都跟着西军一起葬送在战场上,最终只带唯一幸存的孙女和徒弟的几个孩子逃到江南。

他身边那十几个年轻人,无一例外全是这种出身,算起来其实应该是马义的徒孙辈,只是他们的功夫也是马义亲传,因此现在也都叫他师傅而已。

为了养活这些孩子,在江南举目无亲的马义投靠谁其实都不算奇怪。

正如他说的那样,混口饭吃而已。

第177章 纪律

既然只是为了恰饭,那么义薄云天的黄河大侠自然更喜欢恰名声更响亮更好的文相公家的饭。

何况,徐世杨已经大言不惭吹下牛皮,要让人市上所有无依无靠的流民有更好的生活。

要做到这一点,首先最需要的当然是钱粮。

这也是徐世杨留下那球状胖子的原因,他直接命令抽出十个士兵,联合几个文家的人抄了胖子的家。

在胖子绝望的眼神中,徐世杨和文季一起从胖子家抄来白银百两,绢二百匹,铜钱三千贯,铁钱八千贯,粮食两千石。

同时还抄到两个账本,上面分别记载着江南所有人家、寺庙、道观对流民的捐献,以及这些捐献的用途。

徐世杨只是随便扫了一眼,立刻看出所谓的捐献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球实在是太过肆无忌惮了,他本来就没在账本中做任何隐瞒。

通俗点说,这个人市的主要收入来源有两个,其中之一是流民的卖身钱,这笔钱有大约三分之一是给人市管理人员的口俸——比如球,比如那个跟徐世杨犟嘴的瘦子,还有黄河大侠和他的徒孙们。

另外的三分之二,分别上交给当朝几个大佬,包括但不限于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

至于捐款,呵呵,套用那句话正合适——大户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好玩吧?”徐世杨冷笑着说:“所以江南百姓每年都给流民捐赠大量财物,流民卖身的钱他们自己也拿不到,全给了人伢,但每天这里仍然要饿死几十上百人!”

“简直岂有此理!”文季怒道:“怪不得我父亲兄长每年都要捐赠上千贯钱和上千石米!流民还是饿死这么多!”

也就文季这种没如果官场的家伙不清楚这里面的潜规则。

文家倒是没有在其中分肥,但文相公未必不知道这种事。

他没有出手去管,大概也是因为下野之人不愿因为这种事得罪在其中发国难财的主和派吧。

嗯,其实这样说起来,文相公也没把流民看的有多重就是了。

什么为国为民,为君为明还差不多。

当然,徐世杨不会当着文家人的面把这种话说出口。

他倒是不介意先嘲讽一下名声同样很好的黄河大侠。

徐世杨瞥了马义一眼,转头对那个瘦人伢说道:

“你刚才说这里不吃人?我看你们吃人比谁都狠,每天都要吃上百个呢。”

瘦人伢一撇头,倔强着不愿回答。

倒是站在一边的黄河大侠马义面露愧色。

他也不傻,能听得出来刚才徐世杨其实是在指桑骂槐,毕竟他马义在今天之前也是这人市的帮凶来着。

如果饿死的人都算成被他们这些高俅的走狗吃掉了,那他们每个人每天都要吃3到5人呢。

胃口很好对不对?

好在徐世杨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他还想利用黄河大侠的名声呢。

“算了,我也不需要你们这种垃圾回心转意。”徐世杨转头吩咐道:“把这两个家伙的脑袋砍下来,挂到高处,警示众人。”

“你们!你们不能杀我!”球状人伢意识到情况不妙,开始拼命挣扎,一边还在大喊:“我是替高太尉干活的!我是替高太尉干活的!我要见高太尉!我要见……啊!”

嚎叫声哑然而止。

把血粼粼的人头挑在高处后,徐二凑到徐世杨身边,小声问道:“司令,这么多钱粮,怎么处理?”

“粮食全都保留,银绢全部换成粮食和粗布。嗯,就那种天竺粗布就可以了,那玩意便宜。”

徐世杨嘱咐道:

“先给所有流民每人一碗稀粥。记住,不要太稠的粥饭,他们饿的太狠了,不能一次吃多。”

“放心吧司令,这方面我有经验。”徐二回答。

徐世杨笑着拍拍他的胳膊,继续说道:

“分粥的时候要有纪律,14岁一下孩子编入一队,14岁以上,男女分队,每一百人为一中队,排队领粥。”

“这一点很重要,哪一队先排好哪一队先吃饭!排不好队就不要吃了!”

徐世杨依旧在强调纪律,在他看来,纪律就是最坚硬的铠甲,最好的武器,最强的战术。

一支有纪律的部队,哪怕只有木棍,也是有战斗力的部队。

徐世杨命令把新军所有人员(除陷阵兵外)全部拆散,在马义和他的徒孙们的支持下,分别管理一个中队。

按照徐世杨的要求,哪个中队先组织好,那个中队先开饭。

文家的人就在人市上架起十几口大锅,现场煮粥。

闻到食物的香气后,流民人群中开始产生骚动。

按照以往放粮是的情况,被认为有可能卖出高价的漂亮少年少女,都有单独吃饭的地方。

其他人就只能看运气抢夺,身强力壮的男性总是能抢到两碗甚至更多稀粥,这已经足够让他们保持体力,活的更久。

而那些身体瘦弱的女性或孩子,通常什么都得不到,而这次抢不到,很可能就挨不到下次放粮了。

就算能挨到,身体更加虚弱的情况下,还是抢不过那些身强力壮的人。

所谓壮者尚可抢的一饱,弱者只能填沟渠,就是这个道理。

这种无序的放粮状态也是人市上总是大量减员的罪魁祸首之一。

有这种经验的流民,看到放粮,立刻不顾一切的冲上来抢夺粥犯,和以往一样,最先冲到近前的,全都是身体最强壮的青壮年男性。

妇女和孩子被挤到后面,甚至有人不小心被挤倒,出现多次踩踏事件,放粮现场到处都是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

徐世杨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三年多的浴血,早已把他的心铸造的如钢铁一般坚硬。

他同情这些流民,但也知道,如果不能改变这一切,同情毫无意义,而且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所以,接下来的事,可能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通常道德。

徐世杨冷冷的命令道:“所有没排好队冲到前面来的,一律先来十棍。”

“等等,十棍?”

黄河大侠的孙女听到这个命令,大声反驳道:“

“他们那么虚弱,十棍!”

“下次再不听话就二十棍!第三次直接斩首!”

徐世杨冷冷的说道:

“想让更多人活下去,有些人就必须得死!”

第178章 收容所

没有人可以动摇徐世杨的决心。

文季做不到,马义做不到,他的孙女自然更加不成。

陷阵死兵不适合做队长带领流民,但揍人绝对不在话下。

以鲁智深为首,5个陷阵兵排成三角阵型直冲过去,迅速把拥挤过来的流民青壮撞翻一片。

流民怎么可能是鲁智深他们的对手,前面的人倒下后,剩下的立刻向两边散去。

5个选锋兵立刻跟进,用粗木棍追在流民身后劈头盖脸猛打一阵。

流民一早就被人伢们打怕了,现在换上一伙更狠的,自然也不敢还手。

几百个冲在前面的流民青壮被10个选锋陷阵打的四处逃散,期间连一个敢还手的都没有。

“抱头!趴在地上!不准站起来!谁站起来谁挨打!”

徐家军士兵大声吼叫着,强迫流民面部朝下,抱头趴在地上。

过了片刻,那些挤在前面的流民青壮已经全部老老实实趴在地上,没有一个敢于抬头。

他们身后的妇孺犹犹豫豫的也想趴下,免得挨打,倒是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流民眼中徐家军的形象)提醒他们不比这样做。

神机兵站出来,也不具体询问年龄,只凭高矮判断身份,把剩下的青壮年男女和孩子分别编队。

每队凑满一百人后,立刻有人带到前面,按排队顺序领取稀粥。

汉人总是聪明的,他们很快意识到今天只有迅速排队才能更早吃到粥饭,硬挤到前面的结果就是挨一顿棍子,趴在地上,等别人先吃。

等有20多队人有幸先吃到粥之后,为了早一刻得到食物,很多人甚至自觉组队,这大大加快了放粮的速度。

到了天黑,下朝后发现自家四弟和徐家人都没在家,文仲稍微一问,得知徐世杨在人市上杀了人伢,然后正跟着文季一起整顿人市。

怕他们吃亏,文仲、文书两人立刻点起一百家丁,又从自家庄园里凑了一百佃户,一共两百人浩浩荡荡来到城北人市。

到了地方,文仲借着火把的光芒,首先看到高高挑在木杆上的几颗人头。

这位文家大少脸色一黑,赶忙进入人市,却发现这里并非像自己之前想象的那样到处是一片狼藉。

相反,这里的情况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有序。

人市上乌压压的一片流民,已经被分成几十个井然有序的队列,每个队列看起来都要百人上下,一排排盘腿坐在十几口正在分粥的大锅前面,轮到谁谁就去领饭,没轮到的则依旧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喝完稀粥的队伍,会被人带着去领一捆蓬松的干草,按照要求铺在指定位置,然后就可以躺下休息了。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只有几个陌生人用沙哑的嗓子一遍又一遍大声喊着同样的话:

“排队领饭!排队铺床!排队休息!如果想要方便提前喊报告!去墙那边的茅坑里统一解决!否则每人十棍!”

说话间就有几十个打手模样的家伙和徐家军士兵提着棍子来回巡逻,防止违纪事件发生。

看到这场面,一路上眉头紧皱的文仲突然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他静悄悄走到徐世杨和文季身边,这两个年轻人根本没看到他,正在就这火把的光亮,与马义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工作。

嗯,其实只是徐世杨一个人在那发布命令而已。

“编组已经完成,据统计,到目前为止,这边一共有97个半中队,9755位流民和乞丐。”

徐世杨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但依旧十分清晰,而且中气十足,显示出年轻人朝气蓬勃的力量。

“今天死了75个人,我稍微问了一下,比前几天都少一些,但具体少多少,之前没有具体数据,因此不得而知,只能说少死人是一个好兆头。”

“但是这不够!死75个人还是太多了!从明天开始,按今天编组的队伍,每天放粮两次,每次每人一碗稀粥!三天以后可以多放点米,把粥做的稠一点,之后再加点盐,萝卜之类的便宜蔬菜,半个月后,最开始的人就能吃点干饭了!”

“我再强调一遍,放粮的时候必须排队,而且必须按今天的队伍排列,谁排不好不准吃饭!插队的打军棍,第一次十下,第二次二十,第三次斩首!”

“不要怕死人!现在每天死这么多人,也不差这几个!除了违纪之外,侮辱妇女儿童,伤害其他流民的一律直接斩首,别跟任何人客气!”

“还有咱们自己,还有手下也是!谁在这个时候管不住自己,别怪我把他管不住的东西切下来!”

马义这时插话道:“都是好孩子,管倒是管得住,可每天两顿粥饭,之后还要加餐,咱这边有这许多粮食吗?”

“这里以往每天都要死很多人,也会有很多新流民填进来,等明天肯定不止这些人了。”

马义的孙女补充道:

“咱们在这里放粮半月,恐怕全临安的流民乞丐都会过来,到时候恐怕两万人都不止,以后时间越长,要养的人肯定也会更多。”

徐世杨大声回答:

“我明天就派人去双屿港联络,我在那里还有些钱财,我会要求他们拿出3万贯,购买天竺土布和粮食,来再多的人也不怕。”

对徐世杨来说,临安是一个试点工程,若是能够成功,他将在江南主要大城市铺开安抚流民和乞丐的工作,如果一切顺利,这工程能够每年为徐世杨提供2万以上的人口。

对徐世杨来说,这些劳动力可比几万贯钱财宝贵多了。

“还有,从今天开始,这边不叫人市了!咱们不做人口买卖!从今天开始,这边改名叫收容所!明天告诉所有流民,吃了我的粥,就是我的人!别总想着卖身!老子不卖了!”

“所有流民,在收容所食宿二十天到一个月后,我会派船过来,把他们运到江北去!那个时候他们应该能恢复到可以坐船的程度了。”

“在收容所的这段时间,流民也不能闲着,人吃饱饭还闲着容易出事!”

“男人去挖厕所,收集材料盖些土房茅屋,也要进行一些训练以保卫收容所;年轻女子负责帮助做饭,洗衣;孩子负责打扫营地卫生,都动起来!别闲着!”

第179章 解决问题的方法

啪啪啪。

仔细听了徐世杨的命令,文仲忍不住鼓起掌来。

徐世杨、文季、马义等人转头看过来,只见一身白袍,腰间佩戴玉佩、金丝腰带,显得华贵无比的文仲从黑暗中缓缓走进。

“徐兄弟不愧是能打败鞑子的人,以我愚见,仅凭安排这么多流民能如此井井有条,就足以堪称大周现世第一名将!”

“文兄过奖了,小弟也只是得一时之愚而已。”

徐世杨与文仲兄弟相称,其实是有些占人家便宜,毕竟文仲比他大了整整15岁。

只是徐世柳是文相公亲传的关门弟子,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是同一辈的人而已。

“二哥。”

在别人眼里,喜武厌文的文季多少有点浪荡子的感觉,不过在文仲面前,文季是丝毫不敢放肆,一副乖孩子的小心样子。

文仲对文季点点头,然后转向马义,轻声问道:

“晚辈文仲,敢问这位是?”

“原来是文公子!真是久仰大名!”

马义激动的向小他二十多岁的文仲躬身行礼,同时不停地介绍他自己和他身边的人:

“在下马义!这位是在下的孙女马玲,徒弟车天,我们一直十分敬仰文相公和学士您!今日得见,此生已是无憾!”

如果说文季是个小角色,只是因为是文相公的儿子才显得比较特殊的话,文仲则是本人就大名鼎鼎。

他是建兴六年的状元,朝堂上以敢于直谏君王而闻名于世,文学水平也是出类拔萃,再加上文相公亲子的加成,文仲本人在民间的名声,差不多已经是大周青年官员的顶尖人物了。

也难怪马义一听到文仲的名字,会显得如此激动。

毕竟大周重文轻武,而马义实际上连武都不是,他就是个民间侠客而已,黄河大侠那点名声在文家面前啥都不是。

甚至,文仲根本就没听过马义的名字。

所以他对礼节性的回了马义祖孙师徒一礼后,很快就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徐世杨和文季身上。

“徐兄弟,四弟,接下来,你们还打算怎么做?”

文仲把话题重新引回难民问题上。

“食物问题现在就算解决了,衣物的话,过几天天竺土布来后可以让流民自己做。”

徐世杨思索着说道:

“接下来是改善居住环境和卫生问题。”

“营地中得尽快挖几个排水沟,江南这边雨水太多,营地中到处都是污水,很容易引起疾病,一些常见的药物也得备好。”

“还有,我需要一些人手和柴火烧开水,我需要所有人尽快杜绝喝生水,还需要让所有人尽快清洗一下身体和以上,他们现在太脏了,一点小病就有可能引发大范围流行,那样死人太多了。”

听到这里,文仲点点头道:

“粮食和布匹,我文家也可以出一些。但柴禾得靠买,江南这边的柴禾一直有问题,供应这么多人恐怕有困难。”

“这边有煤炭吗?”徐世杨问道。

“煤炭?这倒是有,不过烟味太大,没怎么见人用过。”

“这个时候哪还有挑剔的空间。”徐世杨笑道:“只要有便宜的燃料,能提供大量热水就可以了。”

“那样的话,实际上是有的,而且很便宜。”文仲说道:“我可以代徐兄弟先购买五千斤。”

“不,有多少买多少!”徐世杨立刻更正道:“钱的问题我来解决,实话实说,江北也有很多流民,需要很多廉价燃料,所以煤炭总是越多越好的。”

“徐兄弟是要向江北运煤?”文仲惊讶的问道:“有这种必要吗?”

当然有。

煤和铁就是未来!

别说徐世杨现在没有条件开采齐省的煤矿,就算将来兖州、泰安一代的煤矿开始大量供应煤炭,徐世杨对江南煤也会来者不拒。

文仲却是没有这个概念,不过有人愿意大量购买以前鲜有人问津的煤炭,在他看来也是能活一路矿工的好事。

“这样的话,这边所需的煤可以由我文家提供,只是要运往江北的煤炭……。”

“那些自然由小弟自己想办法。”

“那倒不至于,这样吧,我在这里承诺承担一半。”文仲笑着说道。

徐世杨笑着道了谢,心中所想的却是:

‘我怕你承担不起。’

哪怕没有蒸汽机,工业用煤的消耗量,对农业社会来说也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农业地主再富裕,也支撑不起一个省级行政区的工业用煤,若文家能进化成大资本家还差不多。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问题,现在没必要跟文仲说这么多。

“那么,除了这些,若是徐兄来安抚流民,现在还有别的问题吗?”文仲接着问道。

“问题总是有的。”

徐世杨回答:

“不过剩下的问题我们可以自己解决。烧开水、蒸衣物之类的工作可以让流民自己来,还有挖引水沟和排水沟之类的重活。”

“是吗?这就没问题了?”

文仲笑道:

“那么我来给徐兄弟你提个问题吧。”

徐世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请说。”

“若是朝廷不让你管这些流民,要求你把人市还给人伢,还要因为你今天杀的人治你的罪,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

这确实是徐世杨的盲点。

江北如今是彻底无法无天的丛林社会,现在还活着的每一个人,放在和平的环境中,都犯过死罪。

特别是徐世杨这种杀人如麻的坞堡主。

时间久了,到了江南这种还算安定的社会中,徐世杨总是倾向于使用武力解决问题。

比如这次,一言不合,直接杀光人伢,强行接手人市。

却没想过若是大周不让他接手这个人市,又该怎么办?

能推翻大周吗?

早晚的事,但现在肯定不行。

“文兄,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吗?”

“哈哈,我还以为徐兄自己你能解决这个问题呢。”文仲笑着说道:“若是让我来做,这件事首先得明确一点,死掉的人伢全部都是自己病死的!”

“刀伤很容易看出来吧?”

“我可以让仵作看不出来啊。”文仲笑着说道:“关键是,士林清议一定支持我,而不会去支持一个人伢。”

第180章 青州军

名声是个好东西。

士林清议超好的翰林学士哪怕明摆着指鹿为马,大家也会选择相信文仲,而不是一个人伢。

这一点徐世杨都羡慕不来,只能指望以后徐世柳能达到类似的水平,毕竟在大周,把握舆论导向的是文人,而不是徐世杨这种武夫。

别说徐世杨,就算高俅那种差不多站在大周武将顶端的人物,在文仲面前照样没有什么话语权。

别看大周主和派(徐世杨叫他们投降派)和主战派党争的厉害,但一旦面对武夫,所有文官都会团结起来,先把炸刺的武官打倒再说。

“按您说的办吧,文兄。”

徐世杨不得不承认,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在政治上也得依靠文家的大力支持。

这也是他总想着把徐世柳送到江南来的原因——他需要在江南文官圈子里有一个真正的代言人。

“我还没说完。”

文仲笑着说下去:

“今天死掉的人伢全部算病死,他们的家产,必须拿出一半给临安府的各级官吏,那是让他们相信我们的说法的代价。”

“我同意。”徐世杨点头表示认可。

那几千上万贯的财帛,拿出一半来确实挺让人心痛的,但也算是为了避免麻烦所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还有,人市归你管的话,今后每年必须拿出五千贯打点,这已经是最少的数字了。”

徐世杨一皱眉,心中极其不悦。

五千贯倒是没什么,他每年可以从李家拿20万贯的支持,五千也不过四十分之一罢了。

但这种每年被一帮垃圾剥削一层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不爽了。

唉,算了,为了人口,钱财上退让几步也不是不能接受。

“文兄,我可以打点上官,但是你要明白,我不愿意做人口生意,纯粹属于替朝廷安抚流民,连带流民的衣食,我每年最少要花掉2万贯,这对我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徐兄弟想要什么?”文仲笑着问道。

“很简单,从今往后,不论是谁,捐给流民的财物,我都不会再给各家大户了。”

徐世杨认真的回答:

“我得把这些钱财全部花在流民自己身上。”

文仲微笑着提醒道:“那样的话,大户们可就不会继续给流民捐赠了。”

“他们的捐赠本来就会还回去。”

“不,不是这个意思。”文仲摇摇头,认真的解释道:“士绅大户是一面旗帜,他们的捐献虽然还会还回去,但他们可以带动别人捐款。”

“如果士绅都不支持你的工作,那么平民老百姓就会对你产生误解,进而也不会为你捐款。”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上,徐世杨从来没有什么事感觉像是今天这样憋屈。

那一瞬间,徐世杨甚至产生了在临安煽动一场流民暴乱的想法,帮助江南士绅回忆起“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道理。

“文兄,你呢?”

徐世杨强忍着怒气问道:

“文家也是士绅,你是否愿意支持我?”

“我当然是愿意支持你的。”文仲肯定的回答:“不过只有我们家够吗?”

“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徐世杨语气冰冷的说道:

“至于其他人……,他们早晚会知道跟不上我的步伐到底意味着什么。”

……

江北,齐省。

还没有接到徐世杨的信,徐睦河就已经指挥徐家开始一**规模扩张。

而且,相对于保留太多现代思想,总是想着师出有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力量的徐世杨不同,徐睦河的扩张更加封建化——换句话说,就是更加肆无忌惮。

在得到了李家大量物资和粮食支持后,徐睦河不用儿子提醒,立刻自封青州节度使。

而且以此为由,传令给整个青州,要求本府范围内所有地方豪强服从自己的命令,在十日内抵达莒州县城,召开全府各势力联合会议。

徐睦河在命令中明确表示,任何十日内不至的坞堡主,全部视为叛逆,大会结束之后就要遭受无情的惩罚!

如果说,最近几年,在江南,徐家的名声仍然局限在“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听说这家人曾经打赢过鞑子”这种水平的话,在齐省范围内,莒州徐家的大名已经是如雷贯耳!

毕竟海林保部队的溃败就发生在他们身边,与只是“听说”的感受完全不同。

甚至莒州西面的几个坞堡或土匪山寨,去年还抓到过几个鞑子溃兵。

齐省的坞堡主,不管是否愿意服从徐睦河的命令,至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共识——硬顶是肯定打不过莒州徐家军的。

因此,十天之内,青州范围内,除了已经在联盟内的日照坞堡主之外,诸城、沂水、蒙阴、安丘、昌乐、临朐、青州府等地,以及实际属于兖州府辖下的费县、沂州9地共51家地方豪强,或家主亲自出动,或派出代表,来到莒州。

徐睦河也不像徐世杨那样喜欢用团结平等的态度对待这些“盟友”,大会开始的第一天,他就明确强调自己作为江北唯一一个节度使的身份,不断抬高自己的身份。

并且毫不客气的向所有豪强家族派丁派粮。

按照徐睦河的要求,除需要派兵参加新军的日照坞堡主之外,其他9个地区的豪强家族应该按照每个丁口粮5斗,半丁粮3斗的标准缴纳公粮。

同时,要求所有豪强家族把下属所有丁口和半丁编练为兵,每5个丁口或半丁中,就要保证至少有一个装备刀盾或铁头长矛的战兵。

根据徐睦河的估计,9个地区的豪强家族辖下应该有5到6万壮丁,一切顺利的话,可以为联盟提供12000有武装的战兵和4万以上的民兵。

这样的力量当然不可能是鞑子的对手,实际上,按徐睦河的经验来看,野战的话,女真人只要来两个满编的真女真猛安,这数万大军就完全不是对手。

不过,徐家又不是只有民兵!

徐世杨去江南前,留下了7个新军营3000人,这段时间,他接受了日照王家的投诚,利用日照王家的人口给新军编制了一个新的野战营。

还有日照的鲍家、丁家、张家,这三家虽然不想王家那样举家来投,但也算得上新联盟中与徐家关系最近的家族。

因此他们也按照新军的要求和标准,组建了第九个营——威远营。

第181章 笨拙的战争

所有新建野战营,不管属于哪个家族,一律按照统一标准享受各项待遇和权利。

比如:新军士兵只有籍贯还保留在原处,各家族坞堡应该按标准为新军士兵和其家属提供粮食补贴。

但新军士兵的管辖权完全在新军军方,与原家族完全无关,从他们加入新军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对原家族的坞堡主承担任何义务了。

作为全脱产士兵,这实际上是剥夺了原坞堡主的部分权利,不过如今各营主官大多还是坞堡主出身,因此鲍、丁、张三家都没有对此表示太大异议罢了。

新军中另外一个得到扩张的是靖远营的骑马步兵,因为真正的战马很难得,但质量较差的驮马对徐家来说却比较容易得到补充。

在莒州日照关系越来越紧密的情况下,靖远营得以扩张到500人。

最终的结果就是,目前的新军共有9个营(含两个骑兵营)共4200人,此外莒州日照两县的坞堡主还可以提供三万民兵。

如果极限动员,徐家可以得到总数八到十万人的大军!

豪强联盟会议的最后阶段,自封青州节度使的徐睦河洋洋得意的把这支武装力量统称问青州军。

至此,徐家一跃成为大周南迁之后,江北最庞大的独立汉人势力,同时也成为第一个拥有十万兵力的汉人武装力量。

当然,这里面水分多的吓人。

第一,至少目前,青州军只能算是搭了个框架,根本没有总动员的能力。

这不是粮食或后勤补给问题(虽然这两个问题同样很严重),而是新加盟的坞堡主对联盟的忠诚度非常可疑,他们是否真心跟徐家站在同一个战壕里都得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新加盟家族那所谓的12000战兵和48000辅兵,其实都是徐睦河自说自话,然后强迫各家族答应而已。

到需要的时候,是否真能凑齐这么多壮丁,现在根本是个没谱的事。

第二,除新军外,民兵的战斗力也不值得期待。

或许拿来剿匪还行,对抗登陆的倭寇应该就是能力的极限了,若是直接跟鞑子野战,那纯粹是送菜。

徐睦河对如何训练部队没有什么心得,对如何提高军队战斗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插手新军的管理,然后学着儿子的方法,增加士兵人数后,就找一个目标,先让士兵见见血。

就在徐世杨与文仲商议流民管理问题的时候,徐睦河迫不及待的发起了对青州府辖下,没有派人来参加大会的临淄、寿光、乐安、博兴、高苑,共5县豪强的进攻。

这种战争倒是符合新加盟各家族的利益。

实际上,江北的豪强之间,本来就经常会因为争水、争地之类的理由发生冲突,留下血仇的都属于正常现象。

在加上要对付的不是穷凶极恶的鞑子,而是跟自己一样战斗力的苦哈哈,青州军民兵至少还占有一个兵力优势。

他们自然愿意参与这种必胜的战争。

当然,坞堡豪强所有的弊病,新组建的青州军无一例外全部都有,包括家族之间的矛盾问题。

因此战争早期,比较靠北的几个县没有等待来自徐睦河的具体命令,就率先发起进攻。

然后……。

然后他们就被青州北方的坞堡主挡在坞堡围墙之外……。

与之前徐世杨指挥的几场战斗完全不同,青州军的战场初啼简直是把所有战场上能犯的错误犯了一个遍!

青州军中第一个发起进攻的,是安丘、昌乐两县部分豪强对潍县的进攻。

实际上,潍县属于莱州府辖下,根本不在徐睦河一开始的进攻名单中。

只是潍县与青州挨得比较近,从地图上看属于莱州深入青州的突出部,天生被安丘、昌乐包夹,因此这两县的坞堡主完全无视了徐睦河的军令,强行把青州的统一战争扩大化了。

问题在于,联盟内的豪强轻易扩大了战争,却没能轻易获得胜利。

除了一开始有几个猝不及防的坞堡被攻克之外,青州军在潍县并未取得任何进展。

因为还未秋收,两县豪强组成的青州军一共只出动了1200人,攻陷几个坞堡后,他们又在原地停留了几天劫掠财物和人口,结果给了潍县豪强提高警惕的机会。

青州军再次发起进攻的时候,为保卫家园而战的潍县地方民兵据守坞堡拼死抵抗,在付出几十人伤亡的代价后,心思各异的青州军暂停攻势。

他们都开始期待盟友能冲在最前面承受抵抗者的怒火,然后自己再上去捡便宜……。

这种行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青州军方面期待的援军并未按时感到,倒是坚守的潍县军得到了唇亡齿寒的其他地方坞堡主支援。

顿足坞堡围墙外几天,吃光了大部分携带粮食的青州军开始撤退。

到此时为止,青州军在潍县的行动虽然并未取得多大进展,却也没有吃什么亏。

但是,这些联盟的新成员实在太高估自己掌控部队的能力了。

敌前撤退哪是想走就能走的事?

在撤退过程中,青州军并未安排强有力的后卫部队——或者说,各怀鬼胎的青州军坞堡主根本就没有安排后卫。

结果,当潍县豪强军大着胆子发动反击之后,来自安丘、昌乐的青州军直接崩溃了……。

……

莒州,徐睦河行营。

自从青州联盟大会开始后,徐睦河就把徐家的大本营从第一屯搬到莒州县城。

青州军真正的主力:包括4200新军,5000徐家民兵,5000日照民兵在内,接近15000人都在这里集结。

在经过修复的原莒州县衙内,莒州、日照的野战营长、坞堡主或坞堡管理层汇聚在这里听取战况报告。

“进攻并不顺利。”

一个书办捧着传令兵送来的报告,对青州军真正的核心大声念道:

“潍县方向攻下3个坞堡,但因为援军不至,我军已经崩溃,目前还不知道伤亡了多少人,不过估计不会少于500!”

“他们应该感谢潍县坞堡没有骑兵。”徐睦河冷冷的评价道:“只要有200骑马兵,那些傻瓜一个都逃不掉!”

书办抬起头看了家主一眼,发现他没有继续点评的意思,于是接着念道:

“临淄和寿光方向的进攻也没有取得进展,我军所有人都顿足不前。”

第182章 网络

“七个县打两个县,他们没能打赢的原因是什么?”

徐世杨南下后,负责与徐大一起代理新军管理工作的公孙胜好奇的问道:

“要是临淄寿光也有新军倒也罢了,可他们不也是坞堡兵吗?”

书办看了看手中的报告,缓缓回答:

“一开始的计划确实是七个县,但昌乐和安丘的坞堡主转头打潍县去了,青州府和临朐县的坞堡主拒绝诸城、沂水、蒙阴的坞堡主过境增援前线,因此实际上还是两个县打两个县。”

“而且,青州府和临朐的坞堡主还派兵堵住北进的道路,我们实际能用的兵还没临淄寿光坞堡兵多。”

“是他们。”徐睦河冷笑一声:“那些不识好歹的家伙,现在还不能说是‘我们’,他们不配。”

“可是……,节度使大人,他们已经加入我们了。”徐大提醒道。

“服从我的命令,才算加入我们。”

徐睦河瞥了这个儿子的亲兵一眼,用对下人非常罕见的耐心解释道:

“不服从命令,自行其是,见小利而忘义,对我这个节度使的命令阴奉阳违,出兵打仗只为私仇……,这算什么加入?”

“那些以为来参加联盟大会,只在口头上做出表态的家伙,这次就要让他们好好吃点亏!”

“不要理会他们,我们继续按兵不动,十天后,等他们的军粮差不多吃完,我们再发起进攻!”

下面立刻有人说道:“他们未必能撑十天,也许会自行撤退?”

“公孙先生,新军军规中,未得命令临阵退缩者,是个什么说法?”徐睦河转头问公孙胜。

“军官全部处斩,全家贬为庶民。”公孙胜回答:“士兵带头逃跑者同理,其余胁从一百军棍,编入陷阵营,罚没全部功勋。”

徐睦河大声笑道:“这不就很明确了吗?”

论打仗,徐睦河承认自己远远不如长子徐世杨。

但若是说起这种政治手段,十个徐世杨都不是徐睦河的对手。

嗯,除非徐世杨强行暴力破局。

……

江南

徐世杨在收容所待了三天,将每天病饿而死的人数下降到30人以内,并且杀了大概50多个总是违反纪律的可怜虫后,终于强迫流民能够勉强自觉排队领饭,尽一切可能保持营地卫生。

这才离开收容所回到文家。

为了不致于让自己三天来取得的成绩瞬间付之东流,徐世杨打算,在江南的这段时间内,他本人与徐二、解宝轮班驻留收容所,维持这里的纪律。

为了让收容所在徐世杨回江北后也能保持现在的状态,他与文仲、文季商议,一旦徐世杨离开江南,收容所就由文季接手管理。

文家的这位四公子不喜读书,却非常喜欢跟江湖人士混在一起,他非常佩服黄河大侠马义和功夫高强的鲁智深。

在拜师学艺的妄想被兄长文仲镇压后,他依旧毫不气馁的继续跟在马义身边,希望即使没有师徒名分,也能从黄河大侠这里偷学点什么功夫。

不知道为什么,文仲似乎也不愿意把这个弟弟管的太死,因此只要他不真的摆武夫为师,堕文家门风,文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文季整日游手好闲也肯定不行,过来在马义的帮助下掌管收容所,倒也能赚点好名声。

而且他毕竟是文家人,依靠文相公和文仲两颗大树,收容所也不至于在徐世杨走后,重新沦为一些混蛋敛财的垃圾场。

接下来,徐世杨在江南的工作就简单许多了。

通过整合收容所,徐世杨打算把流民中的工匠全部挑出来,先行送往齐省,这些人能够帮助恢复齐省的各项产业。

普通的劳动力则可以稍微押后一些。

然后,徐世柳正式入文相公门下学习的拜师宴将在10天后举办,徐世杨作为兄长理应出席。

宴会结束之后,他就可以返回江北,开始准备切断大运河,拦截岁币船队北上的工作了。

嗯,在拜师宴开始前的这几天,他倒是也不会闲着,除了去临安各处看看,再采购一些物资,以及轮班去收容所管理难民之外,徐世杨还要忙于……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他还要忙于参加各种各样的其他宴会。

真的是很多宴会,包括文仲在内,所有在临安的主战派官员都要在这段时间内邀请徐家兄弟赴宴,再加上马义这样的江湖人士,全部集中在十天之内,一天赴两场宴席都是正常。

让徐世杨非常不自在的是,这些宴席大部分都是文人主办的,席间需要玩些文人应诗和诗的小把戏,他对此毫无疑问是一窍不通,轮到自己的时候只能苦笑着喝酒认罚。

好在徐世杨年轻,身强力壮,江南的好酒比较柔顺,他暂时还受得住,否则徐世杨都想靠装病躲避了。

只有马义的宴席还算不错,作为江湖人,席间自然没有诗词歌赋出场的余地,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倒也痛快。

而且黄河大侠为了加深与文徐两家的关系,打算挑选几个徒弟跟徐世杨一起回江北参加徐家与鞑子的战争。

这个年头,愿意主动去江北的汉人可不好找,徐世杨自然对此表示欣慰和支持。

黄河大侠本人已经老了,他没有去江北参战的打算,徐世杨对此表示理解,不过他要求对方经常与徐世柳联系,帮助他完成一些需要在江南处理的工作。

比如组建针对大周的情报和宣传网。

今后这方面的工作将由徐世柳负责,而马义作为民间口口相传中义薄云天的大侠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若是能得到他的全力帮助,徐世杨在江北所取得的战果,都能在江南成倍变现。

若是将来某一天,徐世杨与大周翻脸……,这个网络也将为他提供莫大的帮助。

当然,与其他一切工作一样,这个网络目前还只是处在布局阶段,未来的一切还得期待今后局势的发展。

连轴转的宴会进行到第七天,距离徐世柳的拜师宴还有3天时间,距离徐世杨回家还有4天时间,他才终于找到一丝闲情雅致,决定到临安城的大街上逛一圈,享受一下难得的休闲生活。

第183章 临、安而已

徐世杨给所有不当值的士兵放了假,自己带着赵琳,走在临安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两旁的建筑飞檐斗拱,各个显得金碧辉煌,路边的行人穿绸披缎,各个都能显示出大周首善之都的富庶。

虽然远远不如当初汴京七十二家正店的辉煌,但不可否认的是,临安的繁华程度绝对超过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城市。

或许大多数这个词也可以直接换成全部。

冠绝天下的繁华,千古流芳的诗人,青史留名的才子,以及艳动九州的名姬,此时,都汇聚在这令世人瞠目的煌煌巨城中。

单论面积,临安城其实并不大,但大周南迁后,挤进来太多勋贵豪门,再加上为他们服务的商人、下人,各种伢行,姬院,以及本来就住在这里的老百姓,有人估计此时临安府辖下至少有30万户,接近150万人口!

这就显得临安城更加拥挤,不过老百姓利用空间的本事很不错。

大店与大店之间,房屋与房屋之间,以及道路两旁,排满了各种露天摊位。

有卖各类小吃食的,有说书卖唱的,自然也有跑马卖解的。

徐世杨掏出五十个大子(铜钱),给自己和赵琳一人买了一碗米粉,再舀上满满两勺肥嫩相间的红烧肉,烧的通红的虾仔,两人对着头美美大吃一顿。

之后这俩家伙每人提着一串糖葫芦,一边咬着一边优哉游哉的一个个欣赏街边卖艺的把式。

“不愧是临安,真繁华。”

赵琳嚼着酸酸甜甜的山楂,模模糊糊的感慨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那边也能有这种繁华的景象。”

“会有的。”

徐世杨回答: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我们继续努力,我保证。”

“而且,我们一定会把家乡,不,整个华夏建设成比如今的临安更加繁华。”

徐世杨认真的许诺道:

“不是这种乱世浮萍一般的虚假繁华,不是临时的安宁!”

“临时的安静……,临安?”

赵琳忍不住笑道:

“夫君你真是太刻薄了。”

“本来就是吗。”

徐世杨叹息道:

“对这九州天下,对这华夏万民,对你我,还有我们在乎以及不怎么在乎的那些人来说,这临安的繁华都是虚假的。随时会像个气泡一样被戳破。”

“这大周啊,沉迷在这虚假的繁华中太久太久了,以至于让我们这个民族在生死竞争中落在鞑子的后面。”

“落后就要挨打,挨了打,繁华又有何用?”

“落后就要挨打……”赵琳咀嚼这这句话,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没趣的东西了!”

徐世杨忍不住摸摸赵琳的脑袋,用力揉了几下,把她的发髻揉乱:

“这些事等咱们回到江北再说,今天可能是未来十年或二十年,咱们仅有的安安心心逛街的机会了!”

“知道吗,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希望能有一个漂亮的小妹子跟我一起悠闲地逛街。”

徐世杨回想着他的前世,脸上挂着赵琳从未见过的,温暖的笑容:

“我们一起手牵着手,吃着同一串小吃,欢快的看着周围行色匆匆的路人,在大笑中肆意挥洒青春。”

赵琳歪着头看着徐世杨,片刻后,把手里已经咬掉一半的糖葫芦戳在徐世杨面前:

“还有两个,我们一人一个。”

赵琳笑着说道:

“你那串也给我留一半,这样我们就吃同一串小吃了。”

那一瞬间,徐世杨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期,重新品尝到初恋的感觉——短暂,但无比美好。

嗯,短暂。

徐世杨情不自禁拥赵琳入怀,16岁的姑娘如同小猫一样,在他怀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然后徐世杨听到女子有些气急的斥责声:

“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把良人调戏!”

蹭的一下,赵琳红着脸飞快的逃离徐世杨的怀抱,他们这时才想起来,现在还是在大街上呢!

这个时代,年轻男女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搂抱在一起,被人斥责也是正常的吧?

徐世杨一把把赵琳拉到自己身后,自己挺直脊梁,有些恼羞成怒的看向斥责声传来的方向。

然后,他发现,刚才那女声,说的似乎不是自己。

就在徐世杨前方不足十步远的地方,一个衣着华贵的胖子带着4、5个帮闲,正在纠缠一位美丽的少妇,刚才那声呵斥,就是躲在侍女身后的她说出来的。

这就很明显了,这是阔少,或许还是官二代?当街调戏良家妇女——非常经典的戏码。

看到这场景,徐世杨先是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突然有了一种对这种场景有些熟悉的感觉。

呃,是什么来着?

身心放松之下,徐世杨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回想起这种熟悉。

“为什么没人上前帮助那妇人?”

赵琳从徐世杨背后探出脑袋,看着前方不远处依旧在纠缠的浪荡子和越来越羞恼的美丽少妇,疑惑的问道。

在这繁华的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种事,围观的路人倒是已经有不少,但所有人都是窃窃私语,不论良贱,就是没有一个上前帮助那妇人的。

“无外乎不敢。”

徐世杨猜测道:

“敢在临安城当街调戏带侍女的妇人,这应该哪家的衙内吧?”

衙内……。

说出这个词之后,徐世杨大概明白这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

他拍拍旁边一个围观群众的肩膀,小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这衙内是谁?如何敢当街调戏良人?”

“小哥你是外敌人吧?”那人用看土老帽的眼神瞥了徐世杨一眼,回答道:“这是高俅高太尉的螟蛉,专一爱调戏侮辱良家妇女,人称‘花花太岁’!当街调戏良人又算得了什么?”

“高俅的螟蛉……。”

徐世杨笑道:

“果然是高衙内!我说怎么这场景这么有熟悉感呢!”

“夫君认识这个高衙内?”

赵琳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她重新从徐世杨背后钻出来,好奇的问。

“啊,算是认识吧。”

徐世杨回答:

“我前几天在人市上杀过高俅家的狗,没想到现在又遇到他的便宜儿子了。”

“嗯,琳琳,不好意思啊,咱们开开心心逛街的时间只能到此结束了!”

第184章 英雄之意不在美

“要英雄救美吗?”赵琳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种通常只出现在话本里的故事情节,对她来说是个很新奇的体验。

“重点不在于美不美。”

徐世杨边说边向嬉笑着拦住妇人的高衙内走去:

“我倒是很想认识一下这女人的丈夫。”

随后他简单的命令道:

“我先上,你掩护。”

“可以杀人吗?”赵琳问。

“对方有武器就可以杀,但不要用枪。”

赵琳出来逛街都背着她那支宝贝短枪,不过徐世杨不希望自己的看家武器在这临安的大街上暴露出来。

“如果需要,用刀子解决。”

徐世杨不再说话,一个人静悄悄从周围围观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平静的走到背对着自己的高衙内身后。

同时从腰间抽出倭刀虎切,连刀鞘一起重重砸在高俅的肩膀上。

“啊!”

现场发出一阵杀猪似得惨叫,女子的呵斥声、围观者的窃窃私语声、高衙内嚣张的笑声和跟班的起哄声全都停止了。

那些张开双臂帮高衙内拦住妇人去路的帮闲愕然回首,用惊讶的目光看向半路杀出来管闲事的徐世杨,一时半会居然没能反应过来自家小衙内已经被人揍趴下了。

徐世杨毫不客气,一击打到高衙内后,也不停手,左手拿着带鞘的倭刀一下下向这二世祖猛砸。

一直打了七八次,高衙内的惨叫声都弱了许多,才有第一个帮闲怪叫一声:“哪来的野狗竟敢打我家衙内!快快滚开!”

说完,这家伙张牙舞爪就要向这边扑过来。

徐世杨正防着这个呢,他右手一挥,虎切踉跄一声出鞘直指那帮闲。

高衙内的便宜爹是大周禁军的老大,手下当是有些好手。

但高衙内本人就是完全提不上台面的垃圾,他的帮闲不过是些混吃混喝的青皮,平时仗着高俅的身份在街上狐假虎威,真遇到危险就完全不成了。

那作势欲扑的帮闲一看徐世杨一言不合真敢拔刀,立刻刹住脚步,前倾的身体向后一仰,虎切的刀尖堪堪停在他的鼻尖前不足一寸之处。

帮闲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利刃,无需多说,刚才只要他前进一步,眼前的长刀就会刺入他的额头。

“咕嘟……”

帮闲咽了口吐沫,冷汗从浑身毛孔中钻了出来,连裤子上都出现了一大滩污渍。

亲手杀过人的人,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亲手杀过很多很多人的人,与只杀过一个的人也是不一样的。

当徐世杨这样已经可以堪称杀人魔王的人,冷冷的看向帮闲的时候,那无形的杀气已经足以吓破对方的胆!

于是那青皮帮闲两只白眼一翻,啪的一声向后仰倒,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这一下,不仅震住了高衙内和他的一众帮闲,连带周围围观的群众都吓得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倒是正好把握着肋差,准备背刺敌人的赵琳漏了出来。

赵琳左右看看,意识到没有偷袭的可能了,只好吐吐舌头,向前几步护在徐世杨侧后。

当然,这情况也不需要她保护侧翼了,对方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力,连挨了一顿胖揍的高衙内都咬着牙不敢继续叫唤。

徐世杨冰冷的目光从一众青皮帮闲脸上扫过,把他们看的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腔里。

之后,他才转头对惊魂未定的妇人说道:“这位娘子,现在没事了,只是此地不宜久留,还请赶紧回家去吧。”

“多谢壮士搭救。”疑似林娘子的妇人回了一礼。

她其实也挺怕徐世杨的,不过这年轻人救了自己却是事实。

嗯,以自己夫君的性格,应该会喜欢与这等好汉结交吧?

只是还当着那些浪荡子的面,若是问他名字,或许会给人带来麻烦。

可若是不问,连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妇人还在纠结,徐世杨倒是不再理会她了,就算她真是林冲的老婆,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背景板一样的小角色。

如果能够通过这件事招募到林冲当然很好,如果做不到,那也没什么。

毕竟林冲只是个传统武人,他或许功夫高强,不过若是只有这些,最多也只能去指挥一队冷兵器骑兵,未必能胜任统兵大将的任务,更别说指挥近代化军队。

既然如此,随便留个印子,今后怎么发展,看各自的造化吧。

徐世杨把虎切收回刀鞘,用平静的语气对抱头躺在地上装死的高衙内说道:

“吾乃莒州徐世杨,现暂住文相公府上,最近三天我还不会离开临安,若是有不服气的,尽管再来找我。”

“不过……”

徐世杨咧开嘴角笑了一下:

“我不保证下次不会杀人。”

这样林冲就能知道是谁救了他老婆了。

……

“夫君为什么手下留情?”

离开现场后,赵琳好奇的问:

“若是以往,夫君应该不会用刀鞘,还用左手打那浪荡子吧?”

“他现在罪不至死。”

徐世杨笑道:

“你没数吗?我刚才正好抽了他正好20下,权当打军棍了。”

“现在罪不至死?”

“嗯,那样的家伙,一定会再次作死的。”

徐世杨摇摇头说道:

“作死就一定会死。”

……

“我要找我爹爹!我要找我爹爹!”

徐世杨等人走后,高衙内才总算从死亡的威胁中走出来。

不过一旦确认安全,这家伙立刻故态复萌,在临安府的街道上当中打起滚来。

一边滚还一边哭叫:

“我爹爹都没打过我!我爹爹都没打过我!”

“我要叫我爹爹杀了那混蛋!”

高衙内实际上是高俅的叔伯兄弟,这个时候年纪亦是不小,居然跟个孩子一样当街撒泼打滚,就连帮闲的那些青皮都有些替他害臊。

“衙内,衙内,快起来啊!”

一个帮闲小声劝道:

“这样太丢太尉的脸了!”

嘻嘻嘻,哈哈哈……

仍未散去的围观者中已经传出抑制不住的笑声,平时对花花太岁敢怒不敢言的众人看到这丑态,内心都感到十分畅快。

“我不管!我不管!”

高衙内还是大声哭叫着:

“我要叫我爹杀了那混蛋!我还要那小娘子!我要我就要!”

“什么混蛋?什么小娘子?”

一个中等身材的壮汉粗鲁的推开围观群众,边向这边走来,边问道:“小衙内这是怎么了?”

“陆虞侯!你可来了!”

看到来人,高衙内的帮闲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第185章 正道

陆谦抱着胳膊,静静听完了几个帮闲乱七八糟的叙述。

之后这家伙点点头,对这些青皮说道:

“先把衙内送回家,最近暂时不要上街了。”

“我不我不我不!”

高衙内蹬着腿,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叫道:

“我要那美娇娘!我要杀了那打我的混蛋!”

陆谦额头上青筋直冒。

这种事怎么能在大天广众之下说出来?

但是他又不敢违逆这二世祖,只好蹲在高衙内面前,好生劝道:“不就是个小娘子吗,属下一定能让衙内得手。”

“真的?”

“真的,那个打了衙内的家伙,三天之内属下也一定能要他的命。”陆谦小声说道:“只是这种事不能在这说,请衙内先回府上,让属下布置一番。”

“说好了,三天,三天我就要那小娘子!”

“是是是,三天!”

陆谦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哄小孩,还是哄一个超级大号熊孩子。

然而这熊孩子不哄还不行,高衙内毕竟是陆谦上司的螟蛉,伺候不好他,将来在军中的发展就是个大麻烦。

陆谦可不想自己永远局限在虞候这样低级的职务上,为了一个更好的前途,他愿意牺牲自己的尊严委身讨好高衙内这样智障的二世祖,自然也不在乎牺牲陌生人的生命,或者朋友妻子的尊严。

……

徐世杨没有立刻回文家,不过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悠闲逛街的时间也只能结束。

他雇了一辆骡车,跟赵琳去了临安城外的一片街坊,那里是军器监工匠们聚居的地方。

在这里,他跟几个大周军器监的大匠谈了一下,当然,招募他们是不可能的,徐世杨拿不出足够的利益,人家也没沦落到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去江北吃徐家这口饭的地步。

所以徐世杨也就直接不去开口,免得自取其辱。

不过,这些属于国家的工匠有一些好处,他们靠山吃山,可以拿一些军器监的下脚料(有时候不算下脚料)回来做些私活,赚些钱粮。

这些工匠的手艺是没问题的,又有材料支持,只要钱给够,他们能实现徐世杨的许多想法。

比如徐世杨向这里的工匠承诺购买所有附和标准的铁管,只要公差不超过自己的要求,完全来着不拒。

工匠们不清楚这些铁管是做什么用的,不过既然不是弓弩刀剑之类的军器或违禁品,那么他们做起来自然毫无心理障碍。

徐世杨要求他们制造好一百根符合要求的铁管,就把它们全都运到文家,由徐世柳接收,此项目长期有效。

对于这种没有风险的项目,工匠们给出的价格比较低,只是徐世杨一再强调,所有铁管都必须附和公差要求,否则视为废品,是拿不到货款的。

……

晚间。

临安城最著名的姬馆樊楼内,文仲正和一些年轻的主战派官员饮酒作乐。

所谓樊楼,可不是当初汴京城那座堪称天下第一的姬馆,那座樊楼早就已经毁于兵灾。

现在这座樊楼,是大周南迁之后,由原来樊楼的主人迁到临安的,因而被人称为小樊楼。

虽然已经不复当初的胜景,不过依旧能稳坐天下第一的名头,也就依旧能引得一众才子倾心。

此时,已是酒过三巡,一位拥着美姬的主战派官员问文仲道:“文兄,听说住在你家那个江北来的武夫,今天又惹事了?”

“那是世柳的兄长。”文仲笑道:“翁兄不可如此说他。”

“一个武夫而已。”

发言的人是翁书平,目前的官职是给事中、太常博士,一个正七品的小官。

但再小也是文官,天然的瞧不起徐世杨这种武夫。

他之前跟徐世杨喝过几次酒,每次行令饮酒,轮到徐世杨,这家伙就直接牛饮,跟一众文士参加的游戏显得格格不入,可偏偏这莽夫还受到文相公的其中,因此翁书平就愈发觉得徐世杨不顺眼了。

“他是武夫没错,不过,如今朝廷就是需要这种能打仗的武夫。”

文仲说道:

“若是人人只能负手清谈,家父北伐中原的景愿何时能够实现?”

“文兄,就怕有这样一个打仗的好手,对朝廷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翁书平说道:

“若论武夫,鞑子全都是武夫,可鞑子的狼子野心如何,我们都看的都很清楚。”

“徐家在江北,到处招兵买马,我们在江南还要供给其军粮军衣,若是无手段制住他们,就怕将来又成另一股鞑虏!”

他说的这话,就是文人压制武人的传统理由——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武人造反可就不一定了!

对统治阶级来说,这是非常现实,而且有效的理由。

“徐家在江北已经坚持了十多年,未拿朝廷一文钱粮,如此好汉,翁兄何故如此污人清白!”

跟徐世杨关系较好的章明义不满的说道:

“难道我大周就不能有忠君爱国之士?”

“哼,御街上跨马唱名的进士才是真好汉!那徐世杨不过以莽夫而已!”

翁书平不再理会章明义,转头对文仲继续说道:“世柳兄的文才,吾是十分佩服的,不过这徐世杨……,文兄送给他不少书吧?见他读过吗。”

文仲没有说话,只是叹息着轻轻摇了摇头。

“看?”翁书平对着一众主战派同僚说道:“为将者不读书,不过一匹夫尔!”

“翁兄,你觉得我们不该支持徐家?”文仲问道。

“该支持,不过不该支持徐世杨。”

翁书平回答:

“我看,徐家能在江北坚持下来,正是因为有徐公睦河那样的进士,以及世柳兄那样的文士!”

“我等圣人子弟,应当让徐家走在正道上。”

“如何做到这一点?”文仲问道。

“我们既然徐家粮草支持,那徐家军就应该服从我们的命令。”翁书平又喝了一杯酒,情绪有些激昂的叫道:“我们应当向江北派遣监军!”

“另外,我记得徐家不止徐公睦河一位进士,徐公睦江也是吧?”

“是,徐世杨的大伯,徐公睦江与其弟同为庆元九年进士。”

“那不就简单了?”

翁书平笑道:

“对这些武夫,大小相制,方为正道!”

第186章 主战派的野心

文仲觉得,翁书平把徐家想的太过简单了。

所谓大小相制,前提条件一定是朝廷能制得住对方,否则人家凭什么听你的话?

比如现在,女真跟鞑靼就算得上大小相制,或许还能加上一个党项,不过人家互相牵制,女真鞑靼能拿得出手的力量也不是大周能够对抗的,那么这个大小相制与大周又有何干?

还不是年年纳岁币,而且今年还惹出称臣、受册封、和亲这样的奇耻大辱。

文仲经常忍不住怀疑,若是大周真的走到了尽头,史书上会怎么评价大周?

算是一个真正的王朝吗?还是被鄙视为一个割据政权?

如果连真正的王朝都算不上,那么自己这样为大周忠心耿耿的贤臣,在青史之上的评价会不会也要降低?

当然,文仲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北徐家逐渐发展成另外一个“鞑虏”,趁这支力量还不够强大,插手进去控制一下也是应该的。

“监军可以派。”文仲说道:“但是派什么人去?翁兄你去吗?”

“我?”翁书平楞了一下,随后拼命摇头:“我不合适!我不想跟那莽夫打交道,再说,我只是个举子,明年还要科考呢!”

“文兄,我倒是可以去。”章明义说道:“只是这种事,人家能答应吗?咱们又是以什么名义去监军?”

“他们是大周的子民,朝廷派监军不是很正常的吗?”翁书平说道:“若是徐家不接受,那岂不是坐实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第一,我们不是朝廷。”章明义纠正道:“第二,按计划,等他们切断大运河,若是鞑子要求朝廷恢复运河交通,我们就顺势敦促朝廷派兵北上过江,到时候,他们就是大周的敌人了。”

对主战派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如果徐家真的切断大运河,并且抵御住鞑子的反扑、

那么为了得到岁币,鞑子一定会要求大周朝廷与他们一起夹击徐家。

现在掌权的主和派官员从来不敢违逆鞑子,从内心深处就把江北土地彻底放弃了。

但若是鞑子要求他们北上呢?

若是听鞑子的话,大周出现在江北,鞑子灭亡徐家之后立刻南下怎么办?指望官军在江北跟鞑子野战?

官军主力若是覆灭,鞑子有没有可能顺势冲过长江?

可若是不去,那不就是违逆鞑子,跟他们翻脸了吗?

一想到主和派会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文仲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说不定,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把主和派赶下台?

甚至更进一步……。

“监军的事情,留待以后再说吧。”

文仲对这个问题做了定调:

“现阶段我们要团结一致,全力支持徐家切断大运河,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至于监军,等我们找到机会,逼迫主和派下台之后再说!”

“嗯!对!得等等!”章明义和翁书平一起点头同意道:“现在派监军,徐家一切胜利都是秦相公一党的功劳,这怎么能行!”

等到主战派上台,大家进入朝堂,之后在控制徐家也不迟。

到时候,江北的一切战果,就都是主战派的功劳啦!

“说道这个,太子现在怎么样了?”翁书平问道。

“我跟东宫联络过了。”文仲笑道:“一切顺利。”

在姬馆,当着这么多姬女的面,这个话题说到这就已经很多了。

毕竟,这是逼迫君上的大问题,闹不好要出人命的!

谁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的?

在座的年轻文官们心照不宣的笑着举杯。

就算造反真的不成,那也不意味着书生没有变通的办法。

比如,换个皇帝!

主战派已经无法容忍建兴皇帝的懦弱了,今年闹出这么大笑话,明年还不知道鞑子会提出怎样苛刻的条件呢。

而太子则要好得多。

这位年轻人对鞑子的恐惧没有那么夸张,对主战派官员许诺的富国强兵、北定中原、成尧舜之君非常向往,是主战派天然的盟友,也是最大的依仗。

文仲用长袖一遮,一昂头,把杯中酒倒入喉咙。

身边美姬立刻端起瓷瓶,又为他注满一杯。

这位大周主战派官员的青年代表满意的想着:

‘若是当今圣上也解决不了这件事,那就不如请太子登基主持大局!让圣上去当他的太上皇去吧!’

‘这大周,总归还是我们年轻人的大周!’

咚咚咚,一个小樊楼的老鸹轻轻敲门,对屋里非富即贵的年轻官员们说道:

“诸位官人,我家横波姑娘已是梳妆好了,可要请她出来给官人献舞一曲?”

“哦?横波姑娘已是准备妥当了?”官员们兴奋的叫道:“快请快请!”

只有文仲正坐在席上,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大家都自诩文士,结果遇到当红名姬,还是忍不住放荡不羁起来,结果把他谈大事的心思都冲淡了。

罢了罢了,大事也不是这一两个时辰能做成的,休息就休息一下吧。

……

“曰你娘!”

此时的临安城打行,一个矮壮汉子突然暴起,左右两脚如闪电般甩出,伐木一样把两个青皮踹的倒飞出去!

其中一个瘦弱的青皮被踹的小腿扭曲,直接疼晕了过去。

另外一个稍微强壮一点的,也抱着大腿在地上来回打滚。

“老子之前没跟你们说过吗?”

那矮壮汉子怒喝道:

“最近这段时间别惹事别惹事别惹事!你们就是不听!现在滚回来找老子有什么用?老子不去给你们平事!”

“小乙哥,这事也不能怪我们啊。”

另外几个青皮陪着笑脸说道:

“那花花太岁是何许人也,小乙哥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若是想寻些乐子,我们如何拦得住?”

“所以你们就寻到林教头的头上?”

临安府打行行首丁小乙冷笑道:

“然后还惹了文相公家的客人!”

“你们怎么不直接去禁城找乐子?”

青皮们又不敢说话了。

“现在这城里有鞑子!也有敢跟鞑子放对的好汉!你们算什么东西?”

丁小乙继续说道:

“真以为喝两碗猫尿,光着膀子上街就算好汉了?遇到真正的厮杀汉,你们小命都保不住!”

“给老子记着,现在临安城里看着平和,可是老子总觉得马上要出大事!最近几天都不准出门!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不听老子劝,丢了命也别来找老子!老子现在什么事都不想管!”

第187章 赴宴

第二天,高府。

大周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正坐在自家大堂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他身边站着低头哈腰,一副谗臣模样的陆谦。

“太尉。”陆谦陪着笑说道:“小的已经查出衙内想要的小娘子是谁了,那是禁军枪棒教头林冲的娘子,小的已经定下计谋,只要……”

“那女人是谁并不重要。”

高俅依旧闭着眼睛,毫不客气的打断陆谦的邀功,直截了当的说:

“林冲也不重要,本官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关键是暴打我儿的那个人,他是谁?做什么的?”

陆谦躬身,小声回答:

“丁小乙不愿掺和这事,小的费了好些力气才查出来。”

“那人是江北来的,据说他爹中过进士,跟文相公交好,他一到临安就住进文相公家里了。”

“文介甫!”高俅猛地瞪圆双眼,消瘦的脸上瞬间变得狰狞扭曲,显然已经愤怒到极致。

但很快,愤怒的表情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既然是文相公的晚辈,那就不要招惹他了。”

高俅心有不甘的说道:

“文相公的面子还是得给的。”

高俅是武官,即使已经做到殿前司都指挥使这样武人极致,那也依旧是武官。

而文介甫是文官,即使是已经致士多年的文官,那也是曾经做过宰相的文坛领袖。

何况高俅还不是凭战功升上去的,只是一个善于阿谀奉承的幸进。

若是跟文相公争执起来,恐怕连自己投靠依附的秦相公,都不会帮他说话吧?

没办法,文武殊途啊。

“太尉不必感怀。”

高俅的脸色变化,陆谦看的清清楚楚。

他觉得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已经来了!

于是,这小人开始在高俅面前推销自己的计划:

“若是想要那人的命,其实也不难。”

“不难?”高俅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还敢去文府抓人不成?”

“那小人自然是不敢的。”

陆谦笑道:

“不过,小的已经查清楚了,那小子来到文府之后,日日饮宴,所去无不是小樊楼之类的正店,半夜方归!”

“那又怎么样?”

“太尉,您不愿伤及文相公面子,可文家人不这么想啊,上次人市那事……”

“人市不算什么,每年千把贯进项而已。”高俅又一次打断他:“文家想要就给他们吧。”

“是是,太尉大度!”陆谦赶紧说道:“人市也不过如此,轻轻放过也就罢了,可衙内这事,可就是直接欺到太尉头上了!”

“哼!”高俅冷哼一声:“你有什么办法?”

“小的没什么办法。”陆谦笑道:“不过,都亭驿住着的大金使者,应当是有办法的。”

“嗯?说下去!”

“如今大金使者已经在都亭驿住了近二十天,当是憋得厉害。”陆谦在高俅身边,小声说道:“只要在那厮去正店饮酒作乐的时候,把大金使者引到那里……”

跟徐世杨一起喝酒的自然都是主战派,金人冲进去抢女人,若是他们不出头,看他们以后还敢以忠君爱国自诩!

若是他们出头……,呵呵,鞑子可不会卖他们面子!

这毒计,与其说是对付徐世杨,还不如说是要打压主战派。

这是若是做成,高太尉一定能在秦相公面前卖个大好,这才真是挠到高俅痒处呢。

“按你说的去办,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高俅阴沉的脸色变得明亮了许多,他满意的吩咐道:

“若是能做得好,老夫保你前程似锦!”

“谢太尉提携!”

此时的陆谦,笑的牙都快要掉出来了。

他做了这么多龌蹉事,为的不就是高俅这句承诺吗?

当然,衙内要的林娘子,还是得想想办法的。

嗯,不如都在这几天一起解决掉吧。

……

文相公的书院不在临安,而是开在了金陵。

实际上,前几天,文相公就是亲自带着徐世柳去了金陵书院报道,现在,他们又都回来了。

文相公明日要在自己府邸办一场拜师宴,正式把徐世柳收做学生——考虑到文相公的年纪,这大概也是他的关门弟子了。

拜师宴之后,徐世杨就该回到江北,开始接下来的战略行动。

原本,因为明天的拜师宴更加重要,所有在临安的主战派官员都要参加,徐世杨今天应该没有另外的宴席才对。

不过,跟文相公、徐世柳师徒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胖胖的商人,这家伙一见到徐世杨,就乐呵呵凑到眼前,非要请他去小樊楼。

说是要答谢徐世杨的救命之恩。

徐世杨问了半天才搞明白,自己抢到的那艘遣周船,之前的攻击目标就是这胖商人的船。

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如果不是徐世杨横插一杠,干掉了遣周船,那天这名叫米贵的胖商人就差不多要交代了。

这当然是救命之恩。

况且,米贵就是当初徐世柳第一次到江南来时,在文家大门口碰到的那个用一百两贿赂文家门房的商人。

那天之后,米贵不仅成功把自己的儿子送入金陵书院,还以此傍上了文家这棵大树,开始帮文家跑海赚钱。

嗯,说到这里,必须解释一句,文相公的金陵书院也是面向社会招生的,只不过想要进到里面比较困难,招生条件较为苛刻。

而且不是每个在书院里读书的士子都能算作文相公的学生,只有徐世柳这种文相公亲自认可的才有权拥有这种殊荣。

换个说法,在金陵学院读书的学子并非全是文相公的学生,但现在文相公亲招的学生也不会跟在他身边,而是要去金陵书院上学。

只是因为徐世柳是山长认可的学生,因此显得比较特殊罢了。

当然,再是特殊,米贵的儿子也可以算是徐世柳的同窗,在文人圈子,这是非常亲近的关系。

米贵再见到徐世柳后,就一直把这些事挂在嘴上,以此拉进彼此的关系。

文相公的高足,米贵自认为很难巴结,但徐世杨这样的武夫,他就认为两人地位相当,应该多联络一下感情。

因此,米贵非得要在拜师宴开始之前,在小樊楼宴请徐世杨。

对徐世杨来说,结交一个跟李氏海盗集团没有什么特殊关系的海商,也算多了一条门路,因此他也答应下来,今日晚间,去小樊楼赴宴。

第188章 小樊楼

以大周的风气,商人的社会地位很低,比武人还要低一些,因此真正的官员米贵也请不来。

这次参加米贵宴席的,除了徐世杨之外,也就章明义和文季还算“大”人物。

而且,这两个人还是看在徐世杨的面子上来与会的。

不过,对一个商人来说,能请来文相公的亲子和已经考上进士,身为给事中、太常博士的章明义,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为此,商人米轨显得有些兴奋,一进小樊楼的大门,他的伴当立刻叫来老鸨,二话不说递上十两银子,小声吩咐道:

“我家老爷今日请得贵客,找个清净的院落,那位行首若是有空,一并过来!”

那老鸨掂量一下银子的分量,开口又是点所有行首的牌子,知道这是在临安都显得豪阔的主儿,立刻满脸堆笑着答应道:

“我家女儿正在梳妆,还请诸位公子稍待片刻。”

随后叫来一个小二,低声吩咐几句,自己一扭一扭的把徐世杨一行人引向东楼一个宽敞的包厢中。

与徐世杨印象中的青楼略有不同,这包厢装饰的居然十分淡雅,给人的感觉像是进入少女的闺阁,而非迎来送往的姬院。

各人分别落座,虽然主客是徐世杨,但章明义官职最高(为一个官人),因此他反而坐了上首。

徐世杨、文季左右对坐,花钱的米贵敬陪末位。

随后有小二送上一坛青州从事,坛封一开,酒香满屋,连徐世杨这种其实并不怎么好酒的,都觉得这酒确实很不错。

随后又送来茶点果脯,四个人就着小菜,先行饮宴起来。

“啊!小樊楼果然名不虚传!”文季干了一杯,然不住叹息道。

米贵笑问:“怎么,衙内从未来过这里?”

“家父家兄都不让我来。”文季摇摇头,无奈的说道:“我自己也没这许多银钱。”

文家是豪富,但文相公这种人的性格,就不会让自家子侄过分铺张,何况文季自己又没什么收入,因而这居然是他第一次来樊楼饮宴。

“别处我倒是去过,不过米丈,小子一直对一事有些好奇,这樊楼的度资如何?”

“哈哈哈……”米贵大声笑道:“衙内果然性情中人,不过这点却是想错了!”

坐在上首的章明义也微笑着摇了摇头,只是他自持身份,没有说话,任由米贵解释道:

“樊楼行首不同于他处的庸脂俗粉,若说是度资,几位行首都得千贯以上吧?”

“这么多?”文季惊叫道。

连徐世杨都被吓到了。

江南米价低,质量最好的粮食,也不过1050文一石,也就是一贯半铜钱。

也就是说,樊楼一个花魁一夜最少得要666石白米!

搁在三年之前,整个徐家的公库都拿不出真么多粮食。

“不多不多,这还是得行首们能看得上才行。”米贵笑道:“樊楼行首是可以卖艺不卖身的,若是看不上,花多少银钱都不行!”

“哼,无非是待价而沽。”

穷鬼徐世杨酸溜溜的说道:

“拿一万贯砸下去,不信她们还能说出个不字!”

“哈哈哈。”这一下,连章明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唐突佳人,唐突佳人了徐兄。”

“樊楼的行首艳名满天下,可若是有诗词才气的士子,倒奉仪金的都有!”

徐世杨撇撇嘴,不愿再多说什么。

所谓倒奉仪金给有才气的士子,无非也是一种投资。

若是将来士子中了进士,回想起这段佳缘,给花魁赎身,收作妾侍,对一个姬女来说已经是人生最好的结果了。

而且士子们对此也乐此不疲——不仅得一美人,花魁行首通常还有不少私房钱,另外,这种事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可以提升男女双方的名气。

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这些都跟徐世杨无关。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掺合这种文人游戏,甚至被主战派官员们嘲笑、看不起都不在乎,自然更不会用前世名人的诗词装13。

或许徐世柳在江南历练几年,能得到花魁们主动奉上的仪金吧?

“这位公子有些瞧不起我们姐妹呢。”

门外响起一句黄莺般清脆的声音,语气中似是带着责怪,但以温婉的吴侬软语说出来,反而给人一种更像撒娇的感觉。

章明义和米贵经常来小樊楼,早已经习惯了,倒是徐世杨和文季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一听这话,身子都轻了一半。

四人一起回头看向门口,之间一位看起来只有15、6岁,明目皓齿的少女双手提着裙裾,像只活泼的小燕子一步蹦进屋中。

随后,又有一位年龄似乎稍大一点,大概能有17、8岁的姑娘抱着瑶琴,摇曳生姿的跟了进来。

两位姑娘是如此美丽,笔墨已经无法形容,仿佛随着她们进门,整个包间都变得明亮了三分!

文季瞬间就看呆了,就连徐世杨也不自觉向后缩了缩,仿佛要避开那夺目的光彩。

“啊,原来是横波姑娘和如是姑娘来了!”

米贵一脸惊喜模样的站了起来。

徐世杨觉得,这里面的惊喜至少有一半是假的,更像是故意向自己这个土老帽介绍两位花魁。

不过……

横波和如是?秦淮八艳吗?跟林冲鲁智深之类的名字出现在同一个时空,还真是让人有些错乱的感觉。

“米丈米丈,你这朋友不好哟,怎么能在背后说姑娘坏话呢。”

先进来的那位活泼姑娘冲着米贵申诉对徐世杨的不满,不过听语气,责怪和撒娇也是三七开吧。

“横波,不要无理。”

与小鹿般灵动的横波相比,被称为如是的姑娘明显是走闺秀路线的,整个人都显得扶风弱柳,温婉无比。

“我这朋友乃是当世第一猛将,未曾见过姑娘歌舞双绝的风采,一时间唐突了佳人,还望姑娘莫怪。”

米贵也出言解释,而且这商人一句话就把两人的身份都抬高许多。

“略~~~。”横波对着徐世杨一吐舌头,小声嘟囔道:“当世第一猛将?真会吹牛……。”

“横波!不得无礼!”

如是轻轻推了她一把,随后又对徐世杨行了一礼:

“我这妹妹平时受宠,对公子无礼,小女子代她赔礼了。”

“无妨。”徐世杨无所谓的回了一句:“反正都是人设而已。”

第189章 斗嘴游戏

在徐世杨看来,这个时代的花魁行首,跟后世的明星演员没有太大区别。

无论是活泼灵动还是温婉大方,也包括刚才那些责怪、撒娇、生气、抱歉之类的小情绪在内,说到底都是人设,演出来的而已。

特别是横波姑娘那似是含情的眸子,真的深看过去,就能发现根本清如寒水,不生丝毫漪涟。

既然都是假的,徐世杨自认为还没堕落到要跟演出来的人物置气的地步。

于是,他礼貌但又缺乏感情的对如是点头回应道:

“确实是在下唐突佳人了,还请如是姑娘和横波姑娘莫要责怪在下。”

“缺乏诚意哟。”

一席香风袭来,那横波居然直接做到徐世杨身边,幼鹿般温润的大眼睛近距离盯着徐世杨的脸,秀气的小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只是嘴撅的老长,仿佛还在生徐世杨的气。

“刚才米丈说你是当世第一猛将?你能生裂虎豹不成?”

“不能。”

徐世杨摇头否定。

生裂虎豹?这又不是真的武侠世界,鲁智深那样的或许可以试试,不过徐世杨肯定敬谢不敏。

“那你算什么第一猛将?”

徐世杨又是轻轻摇头:“都是米丈夸耀而已。”

这边徐世杨跟横波窃窃私语的斗嘴,那边无可奈何的如是姑娘已经跟章明义等人见过礼了。

也许是知道横波姑娘的性格(人设),现场地位最高的章明义和负责出钱的米贵都未责怪横波这种不识体统的行为,相反,看他们的表情,似乎两人这种幼稚的行为还有些欣赏的感觉。

对徐世杨来说,这种跟小女生斗嘴的游戏,也能算的上难得的消遣了,毕竟明天的拜师宴是个严肃的场合,而后天开始,他就必须重新进入战争状态。

“刚才米丈赞你歌舞双绝,是真的吗?”徐世杨不想把话题集中在自己的武力值上,只好找切入点反击。

“当然,你要看我跳舞吗?”

横波倒是一点都不像徐世杨那样客气,昂着小脸毫不客气的承认了。

“当然,有请横波姑娘献舞一曲。”

否则来找你们来做什么?只是发泄的话,其实行首也不见得比别的姑娘强多少。

“可以是可以,不过,公子也得表示一下啊。”横波笑语盈盈,仿佛正在窥视一只大公鸡的小狐狸。

“我可没钱,银钱得找米丈要,他一定不会吝啬的。”

“呸呸呸,提那俗物做什么?”横波姑娘轻笑道:“公子可以留下一首诗啊。”

“呃……,那我更不成,我不会作诗。”

徐世杨苦笑着回答:

“刚才米丈说了吧?虽然不至于当世第一,但我确确实实是个武夫。”

“何况,我从江北来,后日还要会江北去,如今这温柔乡,我估计是再也回不来了。”

“若是让我作诗,我这心境也做不出附和姑娘口味的东西啊,总不能让我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吧?”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横波那灵动的大眼睛猛的一瞪:“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呃……,我说错了,我不是说你,不好意思。”

徐世杨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他这几天,确实对奢侈迷醉的江南感到有些厌倦了。

毕竟江北的同胞们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江南却到处是靡靡之音,这种对比,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只是把这心里话说出口,确实是太过大意了。

眼前这花魁通过小打小闹,轻松解除了徐世杨的心防,再加上马上就能回到江北,他就顺口把这带着很深埋怨的话直接抖了出来。

不得不说,花魁就是花魁,还真能调动别人的情绪。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主战派官员章明义也听到这句诗,他咀嚼着诗里的韵味,居然感到有些羞愧。

铮!

突然一声清厉的琴声响起。

从刚才开始一直陪在章明义身边的如是姑娘似乎看出几位恩客的情绪有些波动,不声不响的弹了一段《南风》。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如是姑娘用好听的声音婉婉说道:

“这似乎是下阕,徐公子,上阕呢?”

“啊?你们没有听过这首诗?”

徐世杨愣了一下,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他并不关心诗词,但总觉得大周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原本历史上的北宋或明末之类的感觉。

那么,晚唐时候的诗词,应该已经有了吧?

只是没想到,在座的诸位居然都没听说过……。

“很久以前听别人念过,我不喜欢诗词,只记了下阕,上阕被我忘掉了!”

徐世杨说的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扑哧

横波仔仔细细看了徐世杨一眼,随即轻笑一声,站起身像一只蝴蝶一样开始翩翩起舞。

“没有上阕有些遗憾,不过也确实是一首好诗,横波在这里献丑了。”

“呃……”

徐世杨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这首诗确实厉害,毕竟作者是真正的大诗人杜牧。

不过在现在这种场合,这首诗有些指着和尚骂秃驴的感觉。

诗越好就骂的越狠,真难得两位花魁还能赞的出来。

该说,不愧是演员嘛?这演技可比后世大部分明星强多了。

不管徐世杨是怎么想的,那边两位花魁的表演确实是赏心悦目。

如是姑娘青葱一样的双手抚在瑶琴上,一个个音符仿佛活了过来,婉转而又悠扬,让人情不自禁的放松下来。

横波姑娘的歌声如何,徐世杨还不得而知,不过这舞姿,确确实实可以称的上一绝了。

嗯,那极尽妍态的舞姿至少比后世网络上那些莫名其妙,庸俗不堪的章鱼舞强了许多许多——没办法,徐世杨对舞蹈的欣赏水平也就这样,说不出更好的形如词来。

三个大俗人——徐世杨、文季、米贵都沉浸在舞曲中,如猪哥一般轻轻击掌。

反倒是最能欣赏舞曲含义的章明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手握酒杯,低着头喃喃自语,似乎还在品味刚才那两句诗。

就在这包厢中的氛围开始逐渐变得热络的的档口,小楼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惨叫:

“大人大人,不可不可!姑娘们几天已经有客了!”

舞姿琴曲都被这声惨叫打断了。

横波皱着好看的眉毛,向窗户外望去,想要看看除了什么事。

却发现就在自己楼下,一个脑袋上没有头发,只在后面拖了一条猪尾巴一般的小辫的壮汉也在抬头向这边看过来。

看到横波艳丽的摸样后,那壮汉用听不懂的语言大笑一声:

“哈哈!就要这娘们了!来陪主子喝酒!”

“有鞑子!”

听到嚣张的女真语,徐世杨一声暴喝,猛的站了起来!

第180章 吾剑未尝不利!

“什么鞑子?”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刚刚被唤醒的章明义茫然的问了一句。

随后包厢的大门就被撞开,一个瘦小的人影咕噜噜滚了进来。

徐世杨在横波姑娘的尖叫声中随便瞥了一眼,看清那是一个樊楼的小二。

随后,鞑子出现了。

这是个身高只比徐世杨矮了半头的壮汉,罗圈腿,腰间挂着鞑子喜欢用的腰刀,脸上带着醉酒后不正常的红晕,手里提着另外一个人的脖子。

那是樊楼的护院,似乎是在脖子被掐住后直接拖过来的,在鞑子的掌握中直翻白眼。

鞑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全部都是汉人,其中大部分是樊楼的小二或护院,人数很多,手里拿着棍棒,却是无一敢于上前阻止他。

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这鞑子的跟班,点头哈腰的不断对鞑子谄笑,典型的狗腿子模样。

那鞑子用醉醺醺的双眼扫视包厢,最终目光落在横波姑娘和如是姑娘身上。

“哈哈,这里好货色真不少!”鞑子大声笑着,伸手就要去拉扯:“跟主子回去好好玩玩!”

这一次他说的是汉语,所有人都听懂了。

包厢里的两位花魁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躲躲藏藏想要避开那黑熊爪子一样的脏手。

可惜,章明义、文季和米贵三人都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傻了,这三人都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全无上前帮忙的意思。

只有徐世杨不声不响的站了出去,顺手一把把横波拉到身后,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彻底遮挡住花魁那娇小的身影。

“滚!”

徐世杨用女真语怒喝一声。

“嗯?”

明显喝醉了的鞑子发现一个美人消失了,摇摇晃晃重新站定,浑浊的双眼看向徐世杨:

“你是谁?怎么会说我们的语言?”

这次他说的是女真语,所以徐世杨转为汉语说道:

“跟老子抓来的奴隶学的,为的是能好好欣赏狗鞑子的惨叫。”

“哈哈,胆子不小。”

那鞑子晃晃脑袋,毫不在意重新用汉语笑道:

“主子我来江南多次,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硬的汉狗!”

“主子我是大金国副册封使完颜禧!老子是来册封你们汉狗的皇帝的!还不快给老子滚开!”

“呵呵。”

徐世杨冷笑一声:

“原来是老子进城是看到的那些丧家犬之一,怎么,在都亭驿住这几天,被老子吓掉的胆子又张回来了?”

“进城时?”

完颜禧抬起头想了一下,片刻后,他浑身酒气都变成冷汗,向外直冒。

“你是我们进城时看到的那个勇士!”

“哎呦,对我还有点印象?没想到蠢鞑子也还有点脑子啊。”

“你怎么在这!”

完颜禧开始觉得,今天这事有点像是个陷阱。

他本来只是趁着逼迫汉狗的皇帝取得阶段性进展的空隙,出来喝点酒。

没想到,在都亭驿陪护的一个叫富安的小人物,自告奋勇请自己喝了不少好酒。

所谓温饱思那啥,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汉人美女,喝的有点多的完颜禧觉得憋不住了,就想出去抓个人发泄一下。

那富安有在旁边鼓动自己,说是这边有个很大很高级的院子,里面满是最软最嫩最漂亮的娘们。

完颜禧心头一热,就跟着他来了,到了这,富安跟门口守着的另一人悄悄言语几句,立刻就带着他直奔这边而来,并且非常笃定的说,这间屋子就有全临安,不,全天下最好的女人。

现在这一看,话倒是没错,这里确实有完颜禧从未见过的美女,而且是两个。

只不过女人的屋子里居然还有一只老虎!

这就不大好玩了。

该不会这事一开始就是故意钓自己的吧?

如果只有几十个胆小如鼠的打手,完颜禧是丝毫不怕。

但若是有一个人能跟自己僵持一段时间,身后那些人胆气上来,给自己一棍子,自己这位大金猛安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惜,此时屋内屋外,楼上楼下已经至少有几百号人在围观,就算知道眼前这个汉人危险,完颜禧也不能轻言撤退。

那样的话,大金的脸就让他丢尽了!

完颜禧明白,此时自己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唬下去,试试看大金的威名能否压住这年轻人的热血。

“你们皇帝都是我大金的臣子,你如何敢阻拦主子我!你这是大不敬!”

完颜禧怒喝道:

“老子今天就要把这俩娘们都带走!”

话中潜藏的意思是:你这样做是在违抗你们自己的皇帝,好在我今天只要两个姬女,咱们互不干涉可好?

徐世杨感到躲在自己背后的小美女正在瑟瑟发抖,那双小手仅仅抓住自己的衣角,仿佛只要她自己不松手,挡在身前的这个男人就不会把她交出去一般。

可惜,她想岔了。

不论她松不松手,徐世杨都不会把她交出去。

他这一生就从未把自己人送给敌人过,当初在江北,就是不惜夜袭鞑子也不愿意交出屯堡的女人,现在好歹已经有了基础,怎么可能开这个先例?

反倒是横波抓的太紧,有些阻碍徐世杨的行动了,他甚至有些担心,等会若是打起来,会不会把这傻丫头带倒?

“我再说一遍。”

徐世杨对完颜禧冷冷说道:

“滚!”

完颜禧恼羞成怒,拔出腰刀指向徐世杨:

“你这汉狗!难道要试试我大金的刀是否锋利吗!”

踉跄一声,下一秒,徐世杨同样拔出一直带在身边的虎切,双目圆睁,如猛虎一般瞪着完颜禧喝道:

“吾剑未尝不利!”

围观人群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倒是身后一只不敢露头的横波,明显放松了一些——至少抓住徐世杨衣角的手松开了。

完颜禧意识到,今天这事彻底无法善了了。

他与徐世杨持刀对峙,心中却总是忍不住想要回头看看身后那些手持棍棒的汉人在干什么,是否已经在悄悄向自己逼近?

眼前这年轻人毫无疑问是至少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若是其他人一拥而上……。

完颜禧不想丢面子,但他更加不想死。

“你到底是谁?”这个鞑子恶狠狠问道。

“莒州徐世杨。”徐世杨回答:“一个早晚会把你们全杀光的人。”

“徐世杨是吧,老子记住你了!”

完颜禧咬牙切齿的说道:

“等明天见到你们的皇帝,让他收拾你!”

说完,鞑子收回腰刀,转身就走。

樊楼的护院立刻向两边让开,那个跟在鞑子身边的狗似乎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他惊恐的眼神在徐世杨和完颜禧之间来回摆动几次,最后才不甘心的跟上完颜禧,小跑着离开了。

鞑子的离开后,所有围观者都开始用敬畏的眼神看向徐世杨。

而徐世杨本人,则一直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完颜禧的后背。

第181章 杀鞑子去喽!

“谢徐公子救命之恩!”

鞑子一走,整个樊楼的气氛立刻为之一松。

刚才躲在徐世杨背后的横波和缩在墙角里的如是一起上前道谢。

这个时候,横波倒是不再跟徐世杨斗嘴了——一位能吓跑鞑子的救命恩人,横波觉得徐世杨比那些才子们帅气多了。

经过这次风波,横波姑娘看向徐世杨的眼神温柔的像是一汪春水,这位花魁行首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手里紧紧攥着手帕,低着头红着脸,害羞的对徐世杨说:

“公子不如今夜留宿于此,横波扫榻……”

“不必了。”徐世杨呲着一排雪白的牙冷笑道:“姑娘没听到吗,那鞑子说他明天要面圣,让皇帝收拾我。”

徐世杨把虎切收回刀鞘,转身对章明义、文季、米贵三人说道:“我今日还有些工作要做,就此先行告退,三位可以继续玩一会儿。”

“徐兄莫要担心!”

文季站起来说道:

“可以让我哥哥在朝堂上为你辩解几分!”

“啊,那个并不重要。”徐世杨笑道:“只是章兄,你得跟文仲兄商议一下,计划估计会有些改变。”

“什么改变?”

直到现在,章明义还是觉得自己的腿肚子在微微颤抖,为了掩饰这一点,他没敢从椅子上站起来。

“没什么。”徐世杨笑道:“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徐世杨不再犹豫,直接转身离开樊楼。

尚未散去的围观者向两侧分开,为他空出一条象征敬畏的道路。

横波姑娘看着徐世杨的背影,眼睛里直冒小星星。

“如是姐姐……”横波拉着如是的手,小声说道:“你觉得徐横波这个名字怎么样?”

“呵,小丫头,不喜欢才子了?”

樊楼姬女们之间私下里有一个小小的潜规则——为了不辱没自己的家人,入了这烟花之地,她们就废弃自己的姓氏,互相之间只以名字相称。

若是有机会赎身,嫁人做个妾室,那就冠以夫姓,以示脱离苦海,重新做人。

“姐姐,我是想嫁人,不是嫁给诗词。”横波笑道:“才子虽好,可我觉得嫁给能在危险时刻保护我的男人会更好!”

……

经过这一闹,章明义等人在樊楼也没法待下去了——实际上,完颜禧和徐世杨先后离开,樊楼的客人很快就少了一大半。

虽然一场冲突已经化解,但所有人都觉得今天的事不会那么简单,也许,还会有更危险的事发生,不如回家睡一觉,避一避。

章明义等人走到樊楼大门处时,经凉风一吹,这位年轻的主战派官员猛地想通了徐世杨这么急匆匆离开是要做什么了!

“不好!”章明义惊叫道:“徐世杨要去都亭驿杀鞑子!”

送他们出门的如是和横波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半天之后,横波用崇拜的语气问道:“徐大人要学班定远?”

“那会耽误大事的!”

章明义没有回答,急匆匆冲上轿子,对轿夫喊道:

“快走快走!去文府!”

这几天,朝廷跟女真人谈判的结果基本朝着主战派的设想发展——术虎高琪已经同意先把今年的岁币和犒军钱北送,年底或明年,等大周这边收完秋税,再让和亲队伍北上。

若是徐世杨真的一口气把鞑子使者全都杀光,那谈判还有什么意义?恐怕胆小如鼠的建兴皇帝和朝堂诸公会为平息女真人的愤怒,强行要求岁币和和亲一起进行吧?

如果结果正相反,今夜是徐世杨输了,那么谁来截断大运河?

赢也不是输也不是,那为什么要打这一仗?

如是和横波,两位花魁一脸懵圈的看着章明义的轿子消失在小巷中,就连文季和米贵都觉得奇怪:

“为什么?耽误什么大事?杀鞑子不好吗?”

“不知道,大概是怕徐小兄弟吃亏吧?”

“有可能!”

文季喵了两位绝色佳丽一眼,对自己刚才没能挡在美女身前深感耻辱,于是他咬咬牙,狠下心来说道:

“我这就去召集我认识的好汉,前去助徐兄一臂之力!”

……

不论是章明义还是文季,他们都来不及了。

徐世杨的腿脚比他们快得多,而且早走了很长时间。

一进入文家的大门,徐世杨立刻掏出一枚铜哨,叼在嘴里,有节奏的连吹三下:

嘟嘟嘟!

在新军中,这是紧急集合的哨声!

等徐世杨走进他住的院子,里面跟着一起来的新军护卫都已经列队等候了。

这就是纪律的优势,即使士兵们不知道为何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会听到紧急集合的哨声,他们还是条件反射般迅速执行了命令。

徐世杨在士兵面前站定,双眼从头到尾扫视一遍:

“报数!”

1!2!3!4!5!

1!2!3!4!5!

1!2!3!4!5!

神机兵、选锋兵、陷阵兵分别报数,一共十五人,全都到齐了。

赵琳背着步枪和一个天竺粗布裁成的医药兜,站在队伍最右侧,旁边还有一脸懵比的甘雄。

“任务简报!”

徐世杨大声吼道:

“目标:都亭驿!那里有大约50个鞑子!今夜就要杀光他们!”

“神机兵使用火枪支援,选锋和陷阵直接冲击!记住,全部杀光!”

“现在,各自去准备!三十息后出发!”

“兄弟们,杀鞑子去喽!!!”

片刻后,文家大门被新军士兵强行打开。

随后,十五个士兵,加上徐世杨、赵琳、甘雄,18个人迅速向城西都亭驿直扑过去!

……

“外面怎么回事?”

文家后院,文相公正在跟徐世柳商议明日的拜师宴程序。

却听到前面偏院里有刺耳的哨子声和什么人的大声吼叫。

只是因为离得比较远,他听不真切,只知道似乎有人在自己家里大吵大闹。

徐世柳却是知道这哨声代表什么——那一定是自己的三哥正在集结士兵,准备去杀什么人。

“老师不必理会。”徐世柳笑道:“应当只是孩童在玩耍吧。”

文相公摇了摇头:“是这样吗?不对吧?”

当然,这事也不怎么重要,至少不觉得比明日的拜师宴重要。

目前来说……。

……

“文相!文相!文仲兄!文仲兄!”

章明义突然闯进文家大门。

文相公看着风度全无的章明义,莫名其妙的问:

“明义,出了何事?”

“文相,文仲兄在吗?”章明义焦急的叫道:“徐世杨还在吗?他是不是带兵去都亭驿了?”

“什么?都亭驿?”文相公仔细思量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他要去杀鞑子使节?”

第182章 诸位,起舞吧!

一步慢步步慢。

等文相公知道徐世杨要去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率领自己那只小小的队伍抵达都亭驿了。

临安的都亭驿是一座二层的木质小楼,外面还有四座长屋围成一圈,可以驻兵,原本的目的是防止外国使节到处乱跑扰民。

但现在,负责防守都亭驿的金枪班禁军根本就不敢招惹鞑子,也就只能任由鞑子自由进出。

以至于今天,金枪班留守的士兵,干脆直接缩在屋内睡大觉,对鞑子——或者别的什么人进出都亭驿,已经完全没哟阻碍了。

徐世杨率兵径直进入都亭驿内部,顺路用木棍从外面把金枪班驻守的外围建筑门全都别住。

今天他们只需要老老实实旁观就行了。

他们若是走出屋子,只会给徐世杨带来麻烦。

现在已是深夜,鞑子使节居住的小楼二层部分房间依旧有点点烛火透出——就在刚才,醉醺醺出去,气呼呼回来的副使完颜禧找到正使术虎高琪,向他通报了自己在小樊楼的遭遇。

术虎高琪立刻召集所有使节团主要成员开会——当然,他对如何给完颜禧找回面子并无太大兴趣,对使节团正使来说,最重要的是抓住任何一点机会,从懦弱的南朝皇帝那里榨取更多好处!

这当然也是一个机会对不对?

“莒州徐世杨?”术虎高琪问道:“莒州在哪里?”

“在江北。”一个投靠大金的汉官回答:“齐省那边,听说去年外出劫掠未归的海林保猛安就是折在那里了。”

“是他杀了海林保?怪不得眼神那么凶,一点都不怕我们。”

术虎高琪笑道:

“不过那正好,齐省理论上还是他南朝的地盘,由此可见南朝皇帝议和之心不诚!”

“明日我们剑履上殿,无论如何再逼迫南朝皇帝给更多……”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卫兵警觉的叫声:

“什么人?”

然后就是所有鞑子都很熟悉的重箭破空声。

“啊!”

那卫兵一声惨叫,顺着楼梯咕噜噜滚到楼下。

楼底,蒲鲁浑射出进攻的第一箭,精准的命中守在门口的一个鞑子的胸膛,菠菜叶状的箭簇透体而出,那鞑子在跌下来之前就已经死了。

现在比分1比0。

徐世杨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从进入临安城门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搜集有关都亭驿的信息,包括结构图以及鞑子的大体居住位置。

甚至闲来无事的时候,他还跟护卫们模拟过都亭驿攻防战。

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现实,之前那些准备也都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小楼的一层居住着鞑子的护卫,有30人左右,全都有武器,以长弓、骑弓和腰刀等为主,没有长枪大刀,但有狼牙棒和飞斧。

大家一致承认,近战的话,这是一个麻烦的对手。

所以就不与他们近战!

几个选锋兵踹开一层所有房门,向每一个房间里投入一枚2斤重的万人敌!

轰轰轰!

整个都亭驿在爆炸声中微微颤抖,火光闪过,被重新关闭的房门和窗户变成碎片向外飞散,惨叫声震耳欲聋。

底层房间的每一个缝隙中都开始冒出滚滚浓烟,火光开始出现。

徐世杨估计,十分钟之内,整座二层的小楼都会变成一个熊熊燃烧的篝火堆。

周围蒙头大睡的金枪班士兵也被惊醒了,有人急匆匆试图打开门出来看看。

咚咚咚

立刻有两个新军士兵挨个轻敲他们的房门:

“吾辈杀虏,见贼皆斩!不想死的就不要露头!”

虽然被人称为贼挺恼火的,不过金枪班士兵还是听话的不再试图冲出来。

他们半蹲着缩在窗户后面,用好奇和探究的目光看向不远处正在开始燃烧的都亭驿主楼。

火光照耀中,十几个模糊的身影正隐隐把主楼围住,他们背对着金枪班士兵的目光,手中寒光闪动,静静的等待着二楼的敌人自投罗网。

二楼房间内,术虎高琪也感受到刚才万人敌爆炸时的震动。

那感觉有点像是地震,这种人力无法抗衡的力量差点吓飞鞑子正使的半个魂魄。

随后,“地震”停止了。

术虎高琪刚刚稳定一下心神,这个老猎人就闻到一股令人不安的烟火味道。

“怎么回事?”汉官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刚才是地动了吗?”

“p个地动!是敌袭!”术虎高琪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随便抄起一把腰刀,一脚踹开房门,带着十几个使节团的真女真官员冲出门外。

二楼的走道上已经烟熏火燎,鞑子们透过刺鼻的黑烟和已经开始噼啪作响的木栏杆,看到了楼下不远处静静等待的袭击者。

“是那个徐世杨!”完颜禧咬牙切齿的叫了一句。

“完颜禧!”

终于见到目标了,徐世杨甚至兴奋的有些发抖:

“吾来试试,你我孰之剑更利!”

哎呀,学班定远的感觉真是太!太!太棒了!

“你这可恶的南蛮子!”完颜禧歇斯底里的怒吼。

回答他的是一排神机兵黑洞洞的枪口。

连徐世杨的手枪和赵琳的短枪一起,7杆火枪一起射击!

呯呯呯!

白烟腾起,7发铅弹横扫二楼,至少3个鞑子惨叫着倒地。

异常冷静的术虎高琪仔细观察四周,随后一脚踹断正在燃烧的木栏杆,转头对完颜禧说道:

“楼梯没法走了,从这跳下去!跟着老子杀光这些南蛮子懦夫!”

说完,术虎高琪纵身一跃,率先跳下楼去。

今夜憋了一肚子火的完颜禧立刻嚎叫着跟了上去,随后是一众鞑子使节团官员——到今天为止,金国政权依旧非常原始,大部分官员同时有奴隶主、部族领袖和军事统帅等几个身份。

这让他们有一个奇怪的特色,当官的通常都比下面人更能打!

一落地,十几个鞑子官员立刻踩着四散的火星,挥舞护身的兵刃向前猛冲,只剩下二楼上几个不敢从高处跳入火堆的汉奸,在浓烟和烈焰中急的团团乱转。

现在,双方人数基本相等了。

徐世杨甜甜嘴唇,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

“诸位,让我们起舞吧!”

第193章 战斗

呼的一声,早有准备的五个陷阵兵突然加速,以鲁智深为中心,排成一个小小的三角阵型,越过徐世杨对鞑子发起反冲锋。

对面鞑子军官们也是身经百战,见到敌人冲过来,术虎高琪冷静的喝令一声:“射箭!”

鞑子们立刻停住脚步,站在燃烧的木柴堆里对陷阵兵射击!

只是他们冲下来的太过匆忙,只有五个人随身带着弓,而且箭支很少,每个人只能射击一次,另外还有人扔过两柄飞斧来加强一下火力。

陷阵兵中有两人被击中,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剩下三人却是毫不减速,鲁智深挥舞着沉重的禅杖在身前一扫,瞬间有三个脑袋爆成烂西瓜!

“纳命来!”

鲁智深没有跟鞑子弓箭手纠缠,按原定战术计划,他怒吼一声,径直冲向更靠后一点的术虎高琪!

选锋兵背后,5个陷阵兵以谢宝为中心,组成同样的三角形进攻阵,紧接着冲到鞑子弓箭手面前。

手中只有弓箭,来不及更换兵刃的鞑子被一扫而空,只有一个顽强的家伙,在被腰刀砍中后,硬咬着牙握住一支锐头轻箭狠狠刺入选锋兵的肩膀!

看着如山一般压过来的鲁智深,手中只有轻便腰刀的术虎高琪一咬牙,对完颜禧说道:

“你去杀那个南蛮子头领!我来对付这个!”

话音刚落,身经百战的术虎高琪感觉耳边冷风呼呼吹来,他敏捷的向旁边一跃,躲开鲁智深铲型杖头的第一下直击。

随后他的腰刀顺着铁仗扫上去,直探鲁智深的双手。

两人在那边打的乒乒乓乓不相上下,其他鞑子也跟后续跟进的选锋撞在一起。

瞬间,交锋处响起一片清脆的兵刃交击声,双方士兵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十多条影子在火光的照耀下扭曲如妖魔。

同样是老兵油子的完颜禧立刻看明白局势,知道现在是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半点不能犹豫,唯一的生路就在能否杀光眼前这些袭击者。

因此,这个女真猛安一声呼喝,带着几个未陷入混战的军官绕开小小的战场,向队伍后面的徐世杨等人猛扑过去。

徐世杨就站在不远处笑着等待完颜禧。

双方距离不足五步之时,他从腰间突然抽出第二把手枪,同时扳开击锤,对准鞑子扣动扳机!

呯的一声枪响,完颜禧下意识的一矮身子,避开这致命一击,但他身后跟着的另一个鞑子猝不及防,被15毫米铅弹正中面门,这鞑子的半个脑袋瞬间起飞,天灵盖直直飞出近十米!

完成一个击杀后,徐世杨把手枪随便一抛,右手抽出虎切,上前一步对准完颜禧的脑袋直劈下去。

侥幸躲开致命一击的完颜禧刚一抬头,就见一道寒光已经近在眼前,这个鞑子白山黑水间成长起来的老猎人情知不能力敌,咬着牙向旁边一躲。

锋利的虎切直接砍在完颜禧的肩膀上,“啊!”鞑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整个左臂被徐世杨完整的卸了下来!

取得巨大优势的徐世杨毫不客气,挥舞倭刀横切追击,完颜禧困兽犹斗,紧咬牙关用腰刀格挡。

当的一声脆响,必杀的一击居然被挡住,不过徐世杨毫不气馁,挥舞倭刀仅仅追杀,这一次他双手握持,用力十足,不过居然又被完颜禧挡住了!

激烈的兵刃对撞中,双方的兵刃都碰出几个缺口,两人都在拼命嚎叫,用尽全身力气厮杀,那完颜禧居然在失去了一只手臂的情况下还能跟徐世杨僵持!

不过此时,徐世杨胜局已定。

跟着完颜禧冲过来的另外两人被五个神机兵用刺刀抵住,五个人组成的小阵同时直刺上中下三路,其中一个人瞬间被刺倒,另一个只能胡乱挥舞腰刀格挡。

最后一个冲到近前的鞑子被甘雄挡住,双方打得不可开交,难分难解。

完颜禧的手下不是已经被打死,就是被挡住,他只能拖着重伤的残躯跟身材高大的徐世杨拼命,若是没有人支援,哪怕他每次都能挡住徐世杨的进攻,左臂处巨大的伤口也能让他流血而亡。

当然,他没有流血而亡的机会,徐世杨这边还有一个人没有对手,那就是赵琳。

这个已经上过几次战场,杀过不少人的医护兵冷静的摸到完颜禧的背后,双手握住枪管,倒持短枪,一声不吭的用尽全身力气挥舞枪托,重重敲在完颜禧的后脑勺上。

至此,完颜禧的抵抗彻底结束了,受此重击,他原本就因为失血而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断了线,凶狠的瞳孔向上一翻,完全失去神采。

徐世杨紧跟着上前一步,双手持刀狠狠的再度斩下,完颜禧那秃瓢脑袋飞上半空,脖子的断面上喷出一股血泉。

“杀鞑子!”

徐世杨仰天长啸,这一瞬间,在江南这些时日,被人瞧不起、被人暗地嘲笑、到处拉投资所受的白眼和看到流民悲惨生活所结下的郁气瞬间舒缓大半。

他所承受的一切,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回报。

杀鞑子,对徐世杨来说似乎成了缓解心情郁闷的特效药。

此时,另外一边的战斗也已经进入尾声。

术虎高琪依仗令人难以置信的身手,居然用一柄轻快的腰刀就逼迫鲁智深放弃了沉重的禅杖!

不过他也就到此为止了,双方都空着手的情况下,鲁智深反而更加凶猛了三分,强壮的花和尚一声怒吼,长臂一伸,抓住术虎高琪的衣领,直接把他举起来灌在地上!

顷刻间,鞑子猛安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错了位,不过这还没完,鲁智深上前一步,跨坐在术虎高琪身上,挥舞一对沙钵大的拳头,一下一下重重向对方脸上轰去!

一开始,术虎高琪还能用手臂格挡两下,不过短短时间过后,他彻底失去抵抗能力,全身瘫软成一团,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任由对方把自己砸的血肉模糊。

至此,战斗基本结束了,最后一个抵抗的鞑子被神机兵刺刀击中,惨叫着倒地不起。

地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站着的人中已经只剩下徐世杨和他的部下。

徐世杨走到仍在暴打术虎高琪的鲁智深身边,轻轻推了他一下:

“行了,别打了,他死了。”

鲁智深这才停了下来,这大和尚重重呼出一口气,从鞑子身上站起来道:“打鞑子真过瘾!”

“这一点我同意。”

徐世杨笑着挥挥手,立刻有人上前把术虎高琪那血粼粼的脑袋切了下来。

“把所有鞑子尸体都堆起来,就在都亭驿门前垒个京观!”

徐世杨笑道:

“兄弟们,回去之后收拾收拾,咱们要提前回家了!”

“万胜!”

震天的欢呼声瞬间响起。

第194章 没事了

此时,都亭驿主楼已经烧成一团巨大的火炬。

几个不敢从楼上跳下来的金国汉官在烈焰中凄厉的嚎叫着,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做最后的注脚。

新军士兵把能找到的鞑子尸体全都堆成一个小小的尸丘,最后把术虎高琪那血肉模糊的脑袋放在小丘顶端。

由于大部分鞑子都被第一波万人敌炸死,随后引起的火灾,也阻止了新军士兵寻找他们尸体的行动,因此这座小小的京观实际只有十几具尸体。

这让徐世杨略有些遗憾,于是他又剪下某个鞑子的鞭子,沾着他们的血在金枪班居住的外围建筑上写下一行大字:

杀人者,莒州徐世杨!

从班定远降级成武松,让人略有些不爽。

哚哚哚

徐世杨有些坏心眼的敲敲金枪班的房门:

“我们要走了,你们等会出来救救火,别烧到别处去哈。”

……

文季带着50多个青皮打手直奔都亭驿而去。

其实他一开始集结了一百多人,不过一听说是要去打鞑子,大约一半的人在半路上溜了。

这让文季非常恼火,毕竟这些人平日跟他称兄道弟,他也从不吝啬钱财,请他们吃肉喝酒,结果真到了用得上的时候,他们居然就要溜号!

这种场面,让文季想起以前……,嗯,具体来说,是十五年前,文家跟随朝廷,狼狈逃亡江南的那个时候。

一路上,女真鞑子对皇帝的仪仗穷追不舍,而护卫的禁军士兵不断四散逃亡——就像现在一样。

最后,是文季的大哥代替皇帝下定决心,自己率领十几个真正忠心耿耿的士兵和文家自己的下人,带着皇帝仪仗转头上了一座小山。

鞑子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老皇帝和当时还是太子的建兴皇帝因此而脱险,但文季的大哥……

他的大哥是在两年后,金周第一次和谈结束之后回到文家的——只有一个风干的头颅。

文季永远忘不了自己的大哥毅然决然带着皇帝仪仗转向必死之地时的背影。

刚才在小樊楼,当知道徐世杨提前离开是要去都亭驿跟鞑子决战,恍惚间,他突然觉得徐世杨离去的背影与自己的大哥重叠了。

“大哥,等着我,我来帮你了!”

一路上,文季不断自言自语,这既是给自己打气,也是强化自己曾经深埋在心底,但从未消散一丝一毫的,对鞑子的仇恨。

“什么人?出来!”

突然,跟在文季身边的一个打手站住脚步,顺便拉了文季一把,把这位文家少爷拉到自己身后。

这位打手是队伍中走的最坚定的人之一,同时也是功夫最好,文季最器重的人。

现在看来,至少这反应速度还算对得起文季之前的付出。

前方黑暗的巷道中渐渐显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人穿着类似士子的青衫,但浑身上下被血染得通红,即使隔着十几步远,这边仍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那人脚步不停,冷冷笑着向这边径直走来,他的身后,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从夜幕中钻出。

这些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重的杀意,脸上似乎还挂着冷笑,如同一群刚刚从十八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你们是何人!?站在那里!不准过来!”

领头的打手拿一根长棍横挡在身前,厉声喊道:

“再过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时,文季从打手身后凑出半个脑袋,疑惑的问:“前面可是世杨兄弟?”

听到这话,恶鬼队伍停住了。

“文季兄?”

来者正是徐世杨。

他还以为第一个来迎接自己的,应该是临安府的捕快或官军,没想到居然是文季。

而起看他那样子,是凑一帮乌合之众过来帮自己的吧?

真亏他早一步认出自己,徐世杨刚才可是打定主意要拒捕呢。

反正火烧都亭驿,对大周朝堂的刺激就够厉害了,也不差杀几个官军衙役什么的。

不过,认出文季后,徐世杨还是有点小感动——至少这大周也还是有真正的抵抗派,哪怕他其实赶上这次战斗也帮不上什么忙。

“文兄没在小樊楼再喝两杯?”

徐世杨咧开嘴笑道:

“难道如是横波两位姑娘不合文兄的口味?”

文季却是没性情理会徐世杨的玩笑,他急匆匆问道:

“徐兄弟你刚才是不是去了都亭驿?”

“啊,对,刚从那里回来。”徐世杨满不在乎的回答。

“结果怎样?”

“结果怎样?”徐世杨笑着张开双臂,让文季仔细看清自己身上的血迹:“难道文兄看不出来么?”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都亭驿了。”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响起梆梆梆的声响,随后周围民居逐渐亮堂起来,有人在另一条街道上大喊:

“起火了!起火了!快去救火!”

“啊?哪里起火了?”沉寂的夜色被人们的惊叫声填满,无数人影涌出自家大门,提着木盆或水桶,在保长的带领下向都亭驿方向跑去。

这个时代的临安城还是以木制建筑为主,城市消防是个很大的问题,因此临安府衙对这方面非常重视,各个巷道保长平时都被责令明确责任,确定本巷丁口人手,一旦听到更夫敲响火警梆子,立刻带人前往起火点救援。

徐世杨半仰着头,仔细听了听梆子声前进的方向,半晌之后,他撇撇嘴,不满的说:

“金枪班那群废物,连控制火情都不会吗?居然还要扰民。”

临安的都亭驿距离居民区其实挺远的(大概是为了防止外国使节与临安居民发生冲突),就算烧成灰,应该也不至于把火情扩大化。

现在招呼人去救火,肯定是金枪班的人为了减轻责任,打算在自己走后好好表现一把。

或许他们还会把女真使节团全灭的原因推到火灾上面?

徐世杨撇撇嘴。

那怎么行?那岂不是没法宣扬自己取得的战绩了?

“行了诸位,都回家去吧。”

徐世杨对跟在文季身边的最后三十几个人(刚才他一出现又跑了将近二十)摆摆手说道:

“这边没什么事了,只是都亭驿那边有点火灾而已,里面的人都死绝了,现在去也救不了什么人,大家回去休息吧,今夜辛苦了。”

第195章 文相公的决定

听到徐世杨的话,有个打手用细如蚊呐一般的声音问道:“都亭驿那边……,是你放的火?”

“啊,我不是故意的。”徐世杨友善的笑着回答:“我的目的不是放火,那只是个意外。”

你的目的是杀人吧!那可比放火更要命啊!

对面二十几个青皮打手无声的呐喊着,只是没有一个人敢于说出口。

“行了,文兄,让你这些朋友们都回家吧。”

徐世杨乐呵呵的说:

“咱们也先回府上去,我估计文相公和文仲兄都等急了。”

这就够了,现在,眼前这这些人都知道徐世杨今夜做了什么。

即使金枪班士兵把徐世杨的所作所为掩盖下去(这很难很难),青皮也会不自觉的帮他吹嘘杀光鞑子使节的骄人战绩。

徐世杨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在江南应该就能声名鹊起了。

对徐世杨来说,这也可以算是一个巨大的收获!

……

文府。

今天对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文相公相公的书房中,文介甫本人安静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他身边汇聚着文仲、文书、徐世柳以及章明义和刚刚赶到的翁书平。

这些人中,除了徐世柳一直优哉游哉的品茶,其他人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文相公,这是大事,您得管管啊!”

最早过来通报的章明义最先忍不住哀声劝道:

“今夜不管徐世杨是胜是败,对我们的大业都没好处!”

“那样不听话的武夫,败了更好一点!”翁书平没好气的补充道。

“呵呵,翁舍人,我三哥败了更好?”徐世柳放下茶杯,冷笑道:“你是怕胜了就能衬托你的无能吧?”

“你说什么?你敢做说一遍!”

“无能之辈!”徐世柳真的重复了一遍:“不思进取,只晓得偏安江南,别人去杀鞑子,你就在背后拖后腿,只为了你那点面子,你跟主和派那些奸贼有什么区别?”

“你!”

“够了!”

文仲一声爆喝,阻止了两人接下来的争吵。

随后,他又转头对徐世柳说道:

“世柳,你这样等于把我们也都骂进去了!”

‘我本来就是想把你们都骂进去。’

当然,这话并未说出口,毕竟现在开始,他本人也算是跟眼前这些主战派在同一条战线上了。

“那是我的亲哥哥。”徐世柳认真的对文仲说道:“即使我哥哥真的做错了,翁舍人也不应该在我面前说他的不是。”

这就是儒家所谓的亲亲相隐,大义所在,既然大家都是读书人,那这就是最正的正论。

“何况,我不认为我三哥做的不对!”

“世柳兄弟,你是知道我的!”章明义无奈的苦笑道:“我跟世杨兄弟的关系还算不错,今天我们还一起在樊楼喝酒来着!”

“可我觉得世杨真的不该这么做啊!”

“若是他赢了,皇上他……,哎,皇上一定会为了平息鞑子的怒火,主动做出更多退让的!”

“若是世杨输了,我方就是失去一大将!胜败都不好,那为什么要打这一仗?”

“父亲,孩儿也是这样想的。”文仲站起来,对依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文相公说道:“我们应该阻止徐世杨暴走。”

“杀鞑子可以鼓舞民心士气。”徐世柳也站起来,对文相公鞠躬到底:“还请老师明鉴,我们就是因为退得太多,想的太多,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阻止世杨这种话,就不必再说了。”文相公睁开眼睛,扫视全场一拳,然后一字一顿的说:“到了现在,无论胜败,那边都应该打完了,我们那什么去阻止?”

“你们都稍安勿躁,老夫估计,用不了多久,都亭驿那边就要有消息过来,等知晓战斗结果,我们再来讨论如何善后的问题。”

几个主战派年轻人互相看看,觉得确实如此,于是只要各自返回座位,静静等待着都亭驿那边的消息。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窜了过来,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跤,重重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算勉强稳住身体。

“老……老爷,徐少爷回来了……”

“结果如何?”章明义,文书以及翁书平一起追问。

文相公、文仲和徐世柳听到这个通报,反而不再着急了——人都回来了,胜负如何不是很明显了吗?

“小人看到他的时候,他和他那些人都是浑身浴血,然后徐少爷就沐浴去了……”下人颤巍巍说道:“小人还听到……”

“听到什么?”翁书平追问道。

“听到街上有人喊,都亭驿那边着火了,火势很大!”

“嗯,完胜啊。”文相公点点头说道:“行了,你下去吧。”

“相公,不用叫徐少爷过来问话吗?”

“不用,他今天累了,让他早点睡吧。”文相公脸上挂着笑容说道:“吩咐后厨,给他们做些肉汤,沐浴之后吃些东西才好。”

来通报的下人走后,文相公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背着手在大堂中间来回渡步。

这个时候,没人敢于打扰他,所有熟悉文相公的人都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老头子正在仔细思考一件事,而且马上就要做出重大决定。

这种时刻,他是不需要任何人谏言的。

果然,大约一刻钟后,文相公在门口站定,背对着厅内的几人说道:

“这是大胜,从明天开始,动用各自关系,大肆宣扬这件事!”

“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大周也是有勇士的!能杀鞑子的勇士!”

文仲皱着眉头说道:“父亲,皇上和朝堂那边……”

“鞑子已经无法出现在皇上面前了,有什么好怕的?”文相公冷笑着问道:“从现在开始,你在朝堂上要寸步不让!不仅和亲取消,之前的160万贯两匹也不给了!”

“父亲,皇上和秦相公不会同意的!他们不自觉增加岁币就不错了!”

“没关系,你现在人轻言微,他们不同意是正常的。”

文相公眯着眼,望向黑暗中的禁城方向,平静的说:

“只是到时候,天下人会做什么选择,那就很不好说了。”

“想办法暗示太子一下,告诉他……”

“建兴朝已经有十三年了!”

第196章 开始变了

说起来,一位皇帝在位十三年其实并不是什么问题,一位皇子当十三年太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毕竟不是三十年太子,况且另一个时空还有等了六十年都没等到王位的可怜孩子呢。

只是在场的众人都不会误会文相公话中的意——他已经对建兴皇帝失望透了。

果然。

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之后,文介甫的语气变得愈发坚定。

“若是皇上一意孤行……”

“尹伊霍光之事,臣能为之!”

几个年轻的主战派官员都不在说话了。

自己这一派的领袖已经下定决心,作为骨干成员,他们现在不应该再为别的事分心。

尹伊霍光之事毕竟不是那么好做的。

成功了他们就是社稷功臣,一步跨进政事堂,进入宰执行列都不是梦想。

若是失败了……。

呃,其实失败了也没啥,大周还没有开过杀文臣的先河,最多不过是流放岭南。

虽然岭南的气候对体弱的文人来说是一大杀手,不过只要不死,总是有复起的机会!

毕竟,越年轻的皇子,对金人的恐惧心理就越淡。

那些南迁之后才出生的皇子,只听父辈口耳相传,都很难理解金人的威胁,却能感受到收金人欺压的耻辱——他们是主战派天然的政治盟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一下?

反正主战派的目标不是更替赵氏皇族。

“今天就这样,各自去准备吧。”

文相公一挥手:

“老夫也要去睡一会,人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能熬夜。”

“父亲,徐世杨毕竟是杀了人,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他这可不是去人市杀几个人伢!若是临安府找上门来,如何应对?”文仲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等包龙图找上门来再说。”

文相公满不在乎的说道:

“他这个人虽然在老夫与秦相之间不偏不倚,可也最喜欢听民间的声音,他会给老夫留出世杨留出时间的。”

“明日一早,请世杨他们吃过早饭,就直接回江北去吧,世柳的拜师宴他是没机会参加了,只要早点离开,包龙图也不会为难他的。”

“是,明日一早我就提醒他。”文仲很快答应下来。

他确实觉得,徐世杨早点离开是件好事,否则指不定这家伙还会去杀什么人呢。

……

“世柳,你这位兄长的脾气太暴了,不像我等同路人。”

众人走后,文相公留下徐世柳,幽幽的开口问道:

“若是将来他野心膨胀……,你有办法制住他吗?”

“老师,家兄确实暴躁,不过这正是他之所以无法成功的缺点——因为他武人,无法收天下士子之心。”

徐世柳笑着回答:

“若是老师担心他之后做些什么……,老师,学生说句实话,大周中兴的关键不在于别人做什么,而在于我们这些君子做什么。”

“若是吾等君子各自奋起,我三哥一个武夫又能做些什么?”

“若是吾等不能……,有没有徐世杨又有何区别?”

“奋起啊……”文相公感慨的长叹了一声。

“是,奋起,若是一切顺利,明年老师再次入相,学生想重整军备!”

“自古主持变革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那商鞅……”

“秦因此而兴!”徐世柳坚定的说道:“学生虽万死而不辞!”

“你是个好孩子啊。”

文相公长舒一口气:

“那老夫也再扶你们一程,奋起一次!”

……

“文相公为何突然做出这种决定?”翁书平问。

在离开文府的路上,他与章明义的轿子紧贴在一起,两人隔着轿帘小声讨论着今天发生的事。

“无外乎去金陵的这几天,徐世柳跟他说了些什么。”

章明义回答:

“徐世柳毕竟是江北来的,虽然也是文士,但遇到问题,喜欢快刀斩乱麻倒也不奇怪。”

“我还以为他是自己人呢!”翁书平恶狠狠说道。

“他就是自己人。”章明义回答:“光复中原本就是我辈梦想,他只是做的急了点!”

“哼!”

翁书平冷哼一声。

他加入主战派可不是为了什么北伐中原。

那只是因为他自认为看清了朝堂的本质,最终主战派一定能压倒主和派掌权而已。

毕竟,现在朝堂上的主和派大多是些经历过南迁的迟暮老人,而主战派虽然不在朝堂,但年轻人较多,几个皇子也都是初生牛犊不畏虎,比较倾向于主战派。

这种情况下,为了将来能成为宰执一员,现在忍耐一段时间对翁书平来说根本不算个事。

这也不能证明翁书平的平生志愿就是北伐中原。

其实,章明义也明白这一点。

他与翁书平最大的区别就是,翁书平现在只是个举人,而他则已经有了进士资格。

若是计划一切顺利,章明义可以直接入朝,夸张点,不在乎“幸进”骂名的话,入阁都不是不行。

但翁书平必须先去考上进士再说,否则功劳再大,一概无用,永远别想走到大周官场的顶点!

‘哼哼,不喜欢文相公现在开始发动吧?’章明义得意的心想:‘这就叫一步慢步步慢!’

不过,若是计划成功,章明义也不打算现在入阁。

在他看来,文相公之下,主战派年轻一辈的核心,以文仲为首,他自己、文季和翁书平基本齐驱并驾,现在可以再加上一个徐世柳。

自己是这四位中唯一的进士,天生比别人快了一步。

徐世柳连功名都没有,算是落后分子。

但他有江北能打鞑子的兄长和徐家军做后台,一旦功名方面没问题,进步一定神速。

如果想要避免自己在主战派中的地位,甚至更进一步超过文仲,该怎么办呢?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有军功!

主战派不北伐收复领土,那算什么主战派?

‘等计划成功,我就去齐省做监军。’

章明义在自己的轿子中下定决心:

‘这样,文名和军功我都不缺,到时候入阁,就算文仲也得让我三分!’

……

“小乙哥小乙哥!”

一个青皮跑进丁小乙居住的院落中,大声喊道:

“都亭驿!都亭驿着火了!”

临安城打行老大丁小乙只披了一件小褂,急匆匆进入院子,仔细听手下讲述事情的经过。

“……,就是这样!那血流的都快成钱塘江了!鞑子全死了!那人把鞑子的脑袋都堆在都亭驿的门后,然后把都亭驿全烧了!”

“小乙哥你真厉害!果然出大事了!幸好兄弟们听你的话没出去!”

“要变天了。”丁小乙嘟囔着。

“什么?”打手没听清楚。

“这世道要变了。”丁小乙重复一句:“回去吧,这几天还是不要出去,等事情平息一点,我找你们有事安排。”

第197章 包龙

这一夜,有人死亡,有人受伤,有人寝食难安,也有人下定决心。

唯独始作俑者徐世杨对此似乎完全无所谓一样,痛痛快快一觉睡到天亮。

嗯,爽!

杀鞑子真是一件能让人心情舒畅的好事,杀越多就越爽,一直杀一直爽!

“司令!”

吃早饭的时候,鲁智深、徐二、谢宝、甘雄等人一起来见徐世杨,听他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昨天杀鞑子杀的爽,估计文家是不会让我们继续住下去了。”

徐世杨咬了一口焦黄酥脆的油桧,满意的说道:

“人家是投资人,咱们也不好得罪,所以吃完早饭之后各自回去收拾,下午去码头,登船离开。”

“是!”

三人一起回答。

“陷阵兵蒲鲁浑留在这里,给我家五弟做个保镖。”

徐世杨继续吩咐道:

“其他人都回江北去,接下来要打仗了。”

“司令,从铁匠那里订购的枪管还没做好。”徐二提醒道。

“嗯,我知道,但没办法,现在有多少我们就拿走多少,其余的订单只能让世柳帮忙盯着,生产完一批,就让文家或李家帮我们运到日照去。”

“是!”

“还有人口,不要管收容所的人同不同意,吃了我的粮,就算我的人!”

徐世杨恶狠狠的对甘雄说道:

“从下月开始,每个月要给我送一千人去日照!我没有时间收他们的心了,回家之后再说吧。”

“只是有一点,告诉你家承运的人,迁徙途中的人口损失超过千分之一,我要他好看!”

“是……”甘雄赶紧低下头答应。

昨日的战斗他全程参与,因此受到的震撼远比别人大。

毕竟徐家的人大都杀过鞑子,金枪班的人则因为视角的问题无法目睹全程。

对甘雄来说,一共十八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女人,轻轻松松杀光五十多个鞑子,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更夸张的是,徐家这方面一共只有一个人阵亡,一人受伤颇重,需要暂且留在江南休养,另有一人受了轻伤。

阵亡和重伤的两人,都还是明显不怎么受重视的陷阵兵!

若是徐家人都有这种战斗力,只要人数上5000,所谓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都不够徐世杨杀的!

作为一个老海盗,甘雄至少知道一点:

在这样一个枭雄面前,他说什么,哪怕不同意,也应该仔细听着。

千万千万不要出了岔子,否则谁都说不准自己会不会不明不白死在下一个都亭驿里!

“小的会跟大当家说清楚。”

甘雄低着头不敢看徐世杨:

“想来大当家一定会满足您的需求。”

“嗯,行了,就这样,我去找文相公道个别,咱们该回家啦!”

……

尽管今天就是拜师宴,但文家并未挽留徐世杨。

大家心照不宣,现在徐世杨痛快离开,确实对所有人都好。

当然,文相公承诺的支持是不会打折扣的,徐世杨离开的时候,文家给了他二十辆骡车,上面放的不是金银绸缎,而是徐世杨更加需要的苏钢、闽铁、硝石等战略物资。

所有这些物资加起来少说5万斤,对江北来说也算得上一笔不错的支援。

当然,还有文家各粮店凑出来的一万石糙米。

章明义家也是豪富,只是他不好逾越,只给了徐世杨五千石。

这些粮食都已经装船,有了这些,加上花费李家给的贷款份额购买的部分,就算徐家今后三年颗粒无收,也能撑过去。

徐世杨已经拥有了扩大脱产新军的资本!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剩下的就看今后怎么滚雪球了!

文相公自持身份,不能出来相送,其他在临安的主战派官员,不管是跟徐世杨关系不错的章明义还是关系不怎么样的翁书平,以及必须得来的徐世柳,集体出动,一直把他送出城门。

原本还想出城五里直到码头,不过出临安城门的时候,徐世杨看到了一个名人。

这人脸庞漆黑,穿着三品朝服,身边跟着几个目光如鹰隼的大汉,就在城门口支了个棚子,优哉游哉的品茶。

“那是权知临安府的龙图阁直学士包大人。”

看到这个人,文仲等人立刻上前见礼,只有章明义过去之前,好心的替徐世杨解释一句。

“我知道他。”徐世杨笑道:“铁面无私包黑……,呃,包龙图。”

“知道就好,我们替你拦着他,你赶紧走吧!”

章明义急急说道:

“他肯定是为了都亭驿的事来的,包拯可不会在意文相公的面子!”

“嗯,可以想象。”徐世杨笑道:“行吧,我先走了。”

如果这大周真是大宋,包龙图应该早死了,只是看到眼前这么符合形象,还叫这个名字,连名声都差不多的名人,徐世杨还是不想杀他拘捕的。

另一边,章明义倒是真怕徐世杨发飙要去杀包拯,这老头在民间的名声相当好,谁害他都会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

倒是徐世杨这莽夫居然这么听话,让章明义心中一喜。

若是徐世杨能听进自己的劝,那么将来去齐省监军就算成了一半!

作为下官,章明义见了包拯先行礼是应有之意,所以他也不能跟徐世杨说太多话,赶紧摆摆手,跟着文仲他们去见包黑子了。

徐世杨对包拯那边看了最后一眼,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发现包拯站起身,对自己这边拱了拱手!

徐世杨一愣,心想:‘这包黑炭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啊。’

随后,他遥遥回了一礼,带着部下转身离去。

包黑子当着一众主战派官员的面,对徐世杨拱手行礼,这个小小的动作在所有人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这什么意思?’

台谏官出身的包黑子想来对主战主和不偏不倚,他以前曾经当面痛斥文相公主张的北伐是劳民伤财,不仅不能取胜还会给大周带来更大的麻烦。

但他又不断谏言说秦相公这么妥协是丧权辱国,应该自裁以谢天下!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文相公曾经猜测他是想主战主和之间组成第三个派系,但直到今天,他也没有什么同党。

今天这种情况……

徐世杨就差把“我杀了鞑子”写在脸上了,明察秋毫的包龙图怎么可能不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结果专门等在城门口,就为了对徐世杨这个杀鞑子的好汉行个礼?

难道,这铁面无私的黑子是想加盟主战派了?



第198章 回程

不管别人怎么看包黑子,徐世杨对他的观感都是完全来自上一世的传统故事和电视剧。

他是否愿意跟主战派站在同一战壕里,对徐世杨来说并不重要——实际上这趟江南之行,徐世杨连带对主战派都相当失望。

那些人中充斥着各种拿北伐当名牌的投机主义者,真正为北定中原而出力的人非常少。

当然,这也并不值得奇怪——利益使然而已。

对大周高层来说,能用每年60万银绢买来和平,当然比每年花几千万贯还要承担战争风险的北伐强得多。

即使对底层人,徐世杨去杀几个鞑子确实能成为民间口口相传的英雄人物,有人主动把他的事迹编成各种形式的故事和戏剧都不奇怪。

但若是征募他们家的男丁去九死一生的战场,征收他们的收获做军粮,只为了江北那片其实跟小民生活并无关系的土地,时间稍微久一点,肯定也不会得到民间的支持。

简单来说,江南成平日久,北伐已经成为朝堂上没有需求,民间没有基础的事情罢了。

不能解决这种利益问题,永远不要指望江南的朝廷北伐。

所以,从江南拿点支持可以,真正恢复中原,只能靠自己。

一行人来到码头上,登瀛洲已经全员到齐,只要把二十辆骡车上的最后货物装船,就可以起航出发了。

在码头上,徐世杨得到了这次江南之行的最后一个收获——一张带着甜甜香薰味道的丝绸手帕。

给他送来这玩意的是一个还未长成的小丫头,听她的意思,是小樊楼横波姑娘的侍女。

随手帕送上的,还有一封信。

徐世杨打开看了一下,不出所料,这还真是一封情书……。

情书的开头是一首表达相思之情的小诗,然后就是非常直白的表明写信的人自愿长伴收信人的左右。

甚至,横波暗戳戳表明,自己已经攒够了赎身钱,这方面都不需要徐世杨操心。

“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看完信,徐世杨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认为自己有这种一晚上就让顶级花魁爱上自己,不惜托付身心钱财的魅力。

横波之所以会送过这封信来,恐怕是跟士人才子混的久了,对一个完全不同风格的男人很好奇,以及对昨夜救命之恩的感激吧?

说起来,那横波最多16岁,真正情窦初开,特别爱幻想,特别叛逆的年纪。

“公子,奴婢如何回复我家小姐?”侍女焦急的看向徐世杨,小巧的下巴还不断往旁边撇去。

徐世杨又不傻,他当然知道丫头指向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巷道里还停着一辆马车,不出意外的话,写信人就在马车上看着这边的反应呢。

徐世杨轻笑一下,把手帕收进怀里,又叫来赵琳,从她的跨兜里拿出自制的笔记本,从后面撕下空白的一页,用鹅毛硬笔写下回信。

最后,他把回信叠成纸鹤,递给小樊楼的侍女:

“劳烦把这信交给横波姑娘。”

“是。”

侍女乖乖的回了一句。

实际上,她现在非常好奇,眼前这人是否答应了小姐的求爱。

从收起作为信物的手帕来看,似乎是答应了。

可为什么不去跟小姐好好谈谈呢?这个时候,完全可以等几个时辰,先给小姐赎身啊。

小姐不是说赎身钱她自己出了吗?

可惜,她只是侍女,徐世杨不告诉她答案,好奇心就只能放在心底。

……

登瀛洲号缓缓离开码头,按照行程,徐世杨将在双屿港停留一天,在这里查看一下之前合同的执行情况,然后直航日照港回家。

离开的时候,徐世杨站在船艉,看到那辆见首不见尾的马车直接驶到码头边缘,一直没有出现的横波姑娘一边轻抚长发,一边向这边挥手道别。

那单薄的身体在江边的寒风吹拂中,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我们可以晚走几个时辰的。”赵琳站在徐世杨背后,小声说:“带个女子走而已,对你来说不是难事,看包大人那样子,你在临安稍微多待一会,他应该也不会为难。”

“不是这种问题。”徐世杨笑道:“我只是给她一个重新考虑的机会。”

“她与你们姐妹不同,你们当时没有选择的余地,而她有。”

“她现在说喜欢我,恐怕是好奇和感恩大于爱意——说实话我都怀疑她对我有没有爱意,所以我以江北战事紧为由,让她在江南等我几年。”

“等下次我再来江南,无论是能力还是地位、权势,我都有信心更好的保护好一个愿意等我的女人。”

赵琳歪着头想了想,又问道:“一个弱女子,会不会太危险?”

“如果她真有心离开小樊楼那大染缸,我在信中已经提醒她可以去找徐世柳和文相公请求庇护了。”

徐世杨笑道:

“真心对我的人,我也会以真心回报。”

“这可不像个枭雄的想法。”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枭雄。”徐世杨回答:“当然也不是英雄,我是英雄与枭雄之外的另一种人。”

……

登瀛洲离开临安,前往双屿的时候,江北齐省青州的统一战争依旧如火如荼。

在第一阶段的战争中,新加盟青州军的附属势力表现十分拙劣,除了一开始猝不及防被攻克的坞堡之外,他们与敌人相持近月,却依旧未能取得任何进展。

之后,那些附属在青州军麾下,想要借青州军大旗赚点便宜的坞堡主都来找徐睦河,希望莒州方面能够分担一些军粮。

如果是徐世杨面对这种情况,恐怕真会看在他们也算帮自己打仗的份上多少给些援助。

但徐睦河完全不会这么想,正相反,徐家家主当着青州军几乎全部豪强势力首领的面,把这些坞堡主骂的体无完肤。

作为一个进士,动嘴皮子的活自然可以轻易碾压地方土豪,有人被他骂的抬不起头来,也有人气的当场拔刀,要跟徐家要个说法。

然后,徐睦河就真的给他们说法了。

徐家家主一声令下,三百选锋兵包围会场,把与他争执的所有坞堡主全部拿下!

“值此战时!以下犯上,实乃死罪!”

徐睦河冷冷说道:

“拖出去,斩了!”



第200章 盛宴

主和派的理由非常简单,但在建兴皇帝看来十分充分。

按他们的说法,包龙图认为女真人无力南下,只是一个猜测。

而是猜测就有猜错的可能!

若是不再理会女真人,把之前几次和谈所取得的成果全部废弃,一旦女真人发怒南下,而包拯又是错误的,这就是把皇帝和大周社稷至于致命的危险中!

至于主战派北伐的提议……,这更是不值一驳。

主和派紧紧抓住了建兴皇帝对自身安全重于其他任何一切的心里,最终在这场争论中取得胜利。

朝堂商议的结果就是,主战派官员不顾皇帝的挽留,全体挂印。

这可能是大周……,不,这个位面的华夏历史上第一次某政治派别集体总辞职。

顺便饶上一个深受民间爱戴的包拯。

建兴皇帝还未接受主战派总辞职的时候,民间已经被朝堂上的争吵彻底炒炸了锅。

在主战派官员悄悄推波助澜之下,各种事实和传言交相辉映,让大周控制区内的平民陷入彻底混乱。

首先是一个事实:作为和亲的一部分,女真人要求大周出三千工匠陪嫁。

此消息一出,大周的工匠——以临安府及其周边为主,开始大规模逃亡。

这真是一个奇景,在并未遭受真正战争威胁的情况下,一个国家的平民居然因为恐惧敌对国家而产生大批技术难民!

一开始只是区区几户铁匠未雨绸缪,后来消息确凿后,情况开始变得严重起来。

部分胥吏立刻发觉这是个捞钱的好机会,他们以为朝廷和亲征募工匠为由,肆意扣押平民(不管是不是工匠,反正大家多少都有点小手艺,女真人又没确定是什么工匠),只有缴纳高额钱财之后,他们才被允许回家。

若是缴纳数额更大一点,胥吏们甚至承诺和亲不会涉及此类人员(实际会不会波及他们,胥吏才不管呢)。

工匠的事尚未尘埃落定,一个谣言随即兴起:为了平息女真人的怒火,皇帝打算在民间选一万年轻美貌的未婚女子,交于鞑子!

如果说工匠北上只是失去了人身自由,多少还有一条活路,美貌女子落在鞑子手里会是什么情况,老百姓连想都不敢想!

虽说这确实是个谣言,但有前面工匠的事情打底,消息不够灵通的老百姓不信也得信——何况皇帝正为包龙图和主战派官员总辞,致使朝堂主和派彻底一家独大的事头疼,根本没下令澄清谣言。

于是,灾难开始了。

家里有年轻未婚女儿的人家开始加入逃亡或贿赂胥吏的队伍,有些人意识到贿赂也不保险,于是贿赂后依旧逃走了。

整个临安府人心浮动,周边所有地区也没好到哪里去,很多平民甚至直接逃进山里,成为逃民!

大周的胥吏如同过节一般,吃的脑满肠肥,主持朝堂的主和派自然也可以在其中分肥一大笔(他们自己不会出手,但他们的家人亲戚会,而且最后还是要流入他们的腰包)。

这是一次官员与胥吏结合的狂欢,每一个能从中捞到好处的人都情不自禁伸手,再伸手,并制造更大的谣言,成为其中的推动者。

于是,更大的谣言真的来了。

有人宣称朝廷将向鞑子支付一千万贯岁币和“嫁妆”!

胥吏们立刻推动谣言,说朝廷没有那么多现钱(是不是真没有老百姓也不知道),因此要求从今往后,夏粮秋税一律改为纳钱而非纳粮!

在这个市场经济极不发达的社会,普通平民之间的硬通货只能是粮食,即使是丰年,他们也不可能在家中储备大量银钱。

这就意味着,要想完税,江南的平民就得先把粮食卖掉,这期间毫无疑问又会被官员家属和胥吏扒一层皮!

这还不算什么,有经验的胥吏和地方官员都很清楚,这种流言如果继续下去,甚至变成真正的政策,只要两三年,缺乏与官府谈判能力的自耕农甚至中小地主就会陷入破产陷阱。

粮食和土地价格将会有一个暴跌阶段,那时候,官员、胥吏、大地主豪绅都有机会以极低的价格吞入大片土地和佃户,获得更大财富。

无数士绅豪族都看到了这个机会,他们正摩拳擦掌,等待即将开始的盛宴……

……

徐世杨并不知道现在江南的混乱,他的登瀛洲号刚刚抵达日照港。

返程的路上,徐世杨并未进行海盗活动,倒不是他不想,而是找不到合适的目标——现在整个东方海域行驶的大多是李氏海盗集团往来长崎前线的海盗船。

徐家目前与李家是盟友关系,当然不可能打劫他们。

而倭寇船因为李氏集团的活跃,似乎进行了一次战略收缩,这一路上根本就没见到。

日照港如今是空前的繁荣,甚至可以说是繁荣的有些过火。

这个小小私港的港口设施完全无法同时容纳给徐家运送物资的船队——运输船不是开到地方就算完事的,最起码的条件是要确保物资能及时卸下,进入储备或运输状态。

而日照张家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因此每天都有至少20艘船舶停在港外,等待排队进港。

作为青州军的核心领导之一,徐世杨自己倒是不用在港外排队,但登陆之前,他倒是确实看到了那些正在等待卸货的船舶。

登陆之后,跟随徐世杨南下的诸人几乎同时长舒一口气——江南虽好,可毕竟不是故乡,现在他们终于回家了。

随后,徐世杨马不停蹄进入日照,与张家的主要领袖进行谈判。

直到这时,徐世杨才大致搞清楚如今齐省的局势:

徐睦河杀人立威后,青州军进展明显变快。

新依附的坞堡已经与昨天攻入旧青州府城和昌乐县城,潍县方向还在僵持,不过想来对面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但也有坏消息。

一些新加盟的坞堡明显有不稳的倾向,他们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杀鸡儆猴的鸡,似乎有联合起来反对徐家的想法。

另外就是原本同样四分五裂的敌人,在重压下有了联合起来共同抵抗的迹象,这明显会成为青州军新的阻碍。



第201章 朝阳

无论是新加盟坞堡的背叛还是敌对坞堡的联合,在军事上对徐世杨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有绝对的信心,新军一出,这些坞堡都会被彻底打败。

但徐世杨非常担心人心问题——自己老爹的做法明显是封建化的并吞他人部曲,就算成功,那些人肯定也不是心甘情愿支持徐家在青州的统治,无法作为核心人口看待。

这对今后与鞑子的大战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现在核心人口本来就少于鞑子,若是等鞑子大军杀到,这边还在内乱,那可就搞笑了。

当然,徐世杨也清楚,自己当初的政策走向实在太过迟缓,两年时间才统一一个县,并把另一个县变成半控制区,可仅仅青州辖下就有一府十三县,按徐世杨的速度何时才能统一青州府?

更别说整个齐鲁,以及江北和华夏了。

所以徐世杨打算跟自己父亲好好谈谈,统一一下两人施政方针,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既能收拢人心,又能快速扩张的方法。

这种方法或许会是两人政策的折中,但总比都走极端强得多。

确定这一点后,徐世杨打算立刻离开日照回到莒州,但走之前,一个重要问题必须解决——如何更快的把江南原来的物资卸下。

这方面,张家的坞堡主不断叫苦:张家以港口维生,名下土地和佃户本来就少,徐睦河徐老爷前段时间在日照征用丁口牲口,组建了两个新军营,张家在其中出力不少。

随后徐老爷又发起青州统一战争,进一步征募张家丁口,致使现在张家连搬运物资的人口都十分匮乏。

张家希望,前线的战事如果不那么紧张,徐家能够统一返回一些人口,或者给张家分配更多新抓来的俘虏,以便完成卸货任务。

这要求立刻就被徐世杨拒绝了,现在是打仗,后方缺人口不能从前线想办法。

至于新抓来的俘虏,徐世杨对他们有另外的安排,不可能随便分给坞堡主(不管是旧朋友还是新来的)充当佃户。

但是后勤同样重要,物资堆在港口里卸不下来也是个麻烦,徐世杨可不像当隆美尔。

因此,他给张家出了个主意——张家放弃包括农活在内的所有其他工作,剩下的所有能用的人口都集中到港口装卸工作中来。

作为补偿,徐家可以在粮食、盐等物资上给予张家更多补偿。

如果张家不答应这个要求,或者答应下来也无法完成装卸工作,那么徐世杨希望把部分船舶转移到别的港口卸载。

比如说东面属于莱州府辖下的几个港口。

他们应该愿意为大笔经济补助帮助徐世杨转运来自江南的物资,而且徐世杨认为他们不敢贪墨。

虽然陆地上的运输线会被拉长,且消耗会大一点,但总比让物资在海上飘着强。

徐世杨对这个问题的处理方式完全基于现实利益,但张家对此不这么看,他们听到这个提议的第一想法是:莒州方面可能想分散海运对张家的依赖。

这样的话,张家依靠港口在青州势力中所取得的特殊地位将会被动摇,甚至有可能会让徐家产生取而代之的想法。

以徐家现在的威势来说,这可不是个可以一笑了之的威胁。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张家最终答应了徐世杨的第一个方案,即放弃他们微薄的农业,除了有手艺的工匠外,其他人力全部用在卸载进港物资的工作上。

得到这个承诺,徐世杨也只能暂时给予一定的信任,毕竟张家也已经算是青州势力内二线核心。

不过,徐世杨也提醒了他们,江南来的物资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对青州来说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比本土生产的物资还要重要。

因此及时卸货对青州方面来说具备很大意义,如果张家私港依旧无法完成这样重要的任务,徐世杨是不可能接受拖延时间的。

他必然会选择与莱州府辖下的几个港口合作,虽然他们不是盟友。

……

跟张家进行了一场简单的会议后,徐世杨立刻向北返回莒州。

等真正回到家中,他发现自己老爹已经和新军主力一起离开莒州赶往前线。

好在走的时间并不久,大军前进速度也不快,追上并不难。

徐世杨甚至有机会在自己的老窝跟赵珊与儿子亲昵一番——不管他自己怎么想,庶子在这个时代天生就是处在一定的劣势地位,因此徐世杨总是有些心疼这个注定要比有些兄弟多付出更大努力的孩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现在只有这一个孩子的缘故,徐世杨总是要尽量抽出时间,多陪陪妻儿。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

在自家跟妻儿一个时辰后,徐世杨再次离家,率领亲卫出发追赶主力部队。

当天傍晚,徐世杨在莒州县城附近与徐睦河会师。

徐家家主对儿子提前回归有些惊讶,江南与齐省通信距离虽长,但两人也一直没有断了联系,徐睦河其实是知道徐世杨预定回归时间的。

既然徐世杨早归,那江南肯定是出了某些事情。

徐世杨也懒得见一个人就解释一遍,何况他还需要跟联盟内主要领导商议下一步局势,因此一进入军营,经过简单的寒暄后,他立刻要求举行大面积军事会议。

很快,青州军内部所有主要豪强家族领袖和新军营长级别军官到齐。

这一次是很多青州联盟新成员第一次见到徐世杨这位传说中两次大败鞑子的新军司令。

在传说中,这是个传奇人物。

在他成为坞堡主之前,徐家虽强,但也不过是莒州一县之地的第一豪强,说起来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这位传奇人物成为坞堡主之后,莒州徐家突然强大的不像是个江北地方豪强。

他们第一战全歼鞑子一个谋克,随后剿灭浮来山土匪,又是大败倭寇,联合两县剿匪。

最后,徐家竟然能够在短短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内,发展到可以全歼鞑子一个猛安这么夸张的实力!

这么多夸张的胜利当中,徐世杨这位年轻的猛将如同太阳一般,照耀的齐省全部坞堡主无法直视。

第202章 团结

所有新加盟的坞堡主都在用仰视的目光看着徐世杨。

而徐世杨也在打量着他们。

略有些不同的是,徐世杨是在考虑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些新加盟以及以后可能会“新加盟”进来的其他坞堡主。

按照以往他的想法,最好当然是通过利益交换,把所有这些人都团结在一起,组成一个以自己为首,紧密的联盟。

而非徐睦河所做的那样,强行吞并,人为制造联盟内部隔阂。

徐世杨更是不想打现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战争,在他眼里,江北的所有汉人都应该团结起来,毕竟大家都已经这么惨了,也只有团结起来才有可能救亡图存。

他原来的那个位面,历史上两个重大转折,一个明末不就是因为抵抗鞑子的各势力之间不团结甚至习惯性内斗,结果让鞑子占了天下。

而三百年后,那个伟大的党在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却选择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御外辱,从而取得辉煌的胜利。

两个重大历史阶段不同的结果,一直影响着曾经作为历史爱好者的徐世杨。

他也曾经畅想过,即使没有超越时代的帮助,另一个位面的明末,若是晋王、延平郡王以及李来亨等闯系余脉能团结一致,未必不能挽天倾。

然而,他们就是无法团结一致,甚至互相之间还是隐隐的敌对关系,这不仅严重消耗了本来就处于劣势的抗敌势力,还让敌人获得了各个击破的机会。

徐世杨不认为自己的部队能成为另一个时空的tg那样能顶着世界第一空军硬撼装甲部队的轻步兵巅峰。

因此他更加希望避免出现明末那种外敌环肆,自己却还在内乱的可悲场面。

这是徐世杨之前所有政策的基础,为此他尽可能避免发动一场统一战争吞并其他坞堡,直到徐家的前任家主,自己的大伯投敌罪证确凿,他才逼其退位,即使这样他也还留下了长房系统的几个兄弟。

之后扩大地盘的时候,他也是选择组成联盟,让联盟内的其他土豪家族也能获得一些利益,以便维持这个联盟的团结。

这个政策执行起来,扩张速度慢的惊人,但徐世杨自认为自己避免了内战消耗,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今天见到这些外系坞堡主之后,徐世杨发现自己想的可能有些偏差。

比如说,他总是以为,对相当于一个小军阀的坞堡主来说,维持自身的独立性本身就是最大利益。

强制他们加入一个联盟,并且要求他们按统一标准行动,应该拿出很大一份利益来进行交换。

但徐睦河的做法与徐世杨的想法完全不同,他给外系坞堡主的交换条件,其实是:加入我,我才不会消灭你,不加入我,我就会主动攻击你。

结果,现在看起来,成果居然不错。

徐睦河凭借战胜鞑子的威名召集全青州的坞堡主,这就真的来了大半,如果不是青州北部坞堡主听到消息时间晚,徐家定的时间太急,他们可能也不会成为青州军的敌人(徐世杨高度怀疑老爹这么做是故意制造一个敌人)。

之后的战争中,新加盟的坞堡主进展不顺,徐睦河又杀鸡儆猴写灭了联盟内十几个坞堡主,其他人居然也没有明显的反抗。

徐世杨猜测,这可能是因为江北十几年的混乱,造成大部分人宁愿接受一个暴君也想要和平的缘故?

毕竟,去过江南的徐世杨看的很明白,江北坞堡主的生活,可能比江南中小地主还要差许多。

那句矫情的话是怎么回事来着?

最差劲的统一也比最好的分裂强?

感觉互相打量的时间差不多了,自封青州节度使的徐睦河第一个开口问道:

“世杨,急着召集大家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父亲,还有在座的诸位。我刚刚从江南回来,在这里,我想大家宣布几个消息。”

徐世杨结束思考,站起来大声说道:

“第一,江南发生一件大案,鞑子派往朝廷的使节团50多人已经被人全部杀死。”

现场顿时一片嗡嗡声,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朝廷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生猛了,杀鞑子使节?

这真是朝廷能做得出来的?

不过,一些反应比较快的人,立刻抬头看向徐世杨。

要说杀鞑子,眼前这个年轻人完全可以说是目前的大周第一吧?

而且,他刚刚从江南回来……。

徐世杨却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继续说下去:

“不管朝廷怎么想,接下来鞑子有可能疯狂报复,我不敢确定鞑子能杀进江南,但无路如何,我们在齐省都算是首当其冲。”

“做好准备吧,准备迎接十多年以来最大规模的鞑子进攻!”

……

北方。

由于距离的原因,地处辽东的金国仍然不清楚江南发生了什么。

金国皇帝和女真贵族们从使节团那里得到的最后一个消息是,大周已经基本同意了和亲的提议,只是双方在陪嫁的人口方面仍然有些争执。

好处是钱的方面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即使是那些叫嚣着要北伐收复中原的主战派,现在争取的似乎也只是先把岁币运过来,之后再讨论和亲陪嫁人数问题。

这种明显拖时间的小伎俩有用吗?

当然没有,拖时间是要有能改变局面的实力,那才有意义。

比如说,对大金,由于有了210万贯两匹(包括和亲陪嫁的50万)的财富可以期待,很多以前不太敢做的事,现在就可以执行了。

金天会十一年,周建兴十三年六月初八。

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亲自领兵数万北伐,与北方黑龙河流域的索伦人(也是生女真的一部分)共主博木博果儿展开一次大战。

当女真人下定决心,生女真是没有能力对抗的。

战争的结果是索伦人遭受了惨痛的失败,金军横扫整个黑龙河流域,摧毁索伦人的部落、农田。

杀死包括博木博果儿本人在内数万人,劫掠丁口7000,分配给各勃极烈补充损失。

得胜而归后,完颜吴乞买下令征集全部粮草,各部休整一个月,准备西征,先解除西方鞑靼人的威胁。

第203章 问题

辽东正被大战的阴云所笼罩,略微靠南的齐省,一场军阀统一战争仍在继续。

而且随着徐世杨的回归,这场战争迅速进入最激烈的阶段。

在青州联盟内部坞堡主会议上,徐世杨直接揭露了各家即将面对的巨大威胁,随后要求各部团结一致,直面随时会南下的鞑子报复大军。

“下次鞑子再来劫掠,就不是几个谋克或一两个猛安的兵力了,他们甚至有可能全师而来。”

徐世杨在会上如是说道:

“朝廷有长江护体,鞑子估计没太多好办法,但咱们没有。”

“前几年,因为我们徐家的奋战,鞑子并未像往常一样抢掠到大家的财富,因而诸位都有了些积攒。”

“这些积攒就会成为下一步鞑子劫掠的目标,你们要是想保住自己的家人和财富,就安下心来团结一致,共同对敌!”

随后,徐世杨语气陡然拔高:

“从现在开始起,青州范围内都要进行全面动员备战!”

“联盟范围内全面执行军法,敬告各位,军法严苛,以往只是训诫的罪行,执行军法之后很可能就要斩首了!”

徐世杨并未理会那些联盟内那些新老坞堡主看向自己的复杂眼神,反正自己已经提醒过他们了,到时候就不能算不教而诛。

而且他的手段,依旧比徐睦河温柔许多——至少现在他并未二话不说,找个理由直接杀死别家的坞堡主,吞并别人的军队。

为了坚定新联盟的信心,也为了迅速结束这场在他看来没什么必要的统一战争,徐世杨决定立刻投入新军,摧毁所有抵抗者。

做出这个决定后,徐睦河也悄悄松了口气。

他之前一直没有强迫新军出动,主要是两个原因:

首先是担心一手建立起新军的徐世杨误以为自己要抢新军的兵权,他不想父子反目成仇。

另外就是,作为一个封建主,他确实不知道如何运用在这个时代显得过于新颖的新军——徐睦河倒是有信心用好陷阵和选锋,但大量长矛火枪组成的阵列似乎才是新军主力。

徐睦河知道,新军才是徐家称雄青州的根本,若是在自己手里打几次败仗,那些新加盟的坞堡主恐怕会有别的想法。

现在好了,徐世杨回来了,他能打败鞑子,用新军对付几个土豪武装武装没什么问题,若是能获得几次畅快的胜利,内部坞堡主的人心肯定会安稳下来。

说不定,自家势力可以顺势扩张出青州范围,周边莱州、登州、兖州、泉城府的地方势力,会望风来投。

徐世杨也存了类似的想法,对他来说,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先用父亲的方法试一下,把人口和地盘拿下,之后在缓缓收复人心也不是不能接受的选择。

总之,一切先把鞑子大规模南下这一关顶过去再说!

徐世杨本人只休息了半天时间,随后重新接过新军指挥权。

徐睦河虽然并未插手新军的指挥,不过这段时间却毫不放松对新军的投入,因而此时新军已经有9个营,4200人之多,外加300不在新军编制之内的陷阵兵,合计4500人。

这个数字比徐世杨南下时的7个营3000人增长不少,主要是增加了两个新的步兵营“济远”(日照王家)、“威远”(日照其它坞堡主联合出人)。

另外骑马步兵营“靖远”扩充到500人。

如果不是战马实在难得,维持致远营现有的200骑兵已经非常困难,徐世杨估计老爹会把致远营也扩充到500人的正常规模。

徐世杨抓紧时间对现在的新军进行了一次检阅,但他看到的消息让人哭笑不得,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致远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少合适的战马,不过他们人少还能维持,而且这个问题也好解决——徐世杨从江南都亭驿的鞑子使节那里牵走一百多匹好马。

给文相公和徐世柳留下一半之后,文家答应帮助他把剩下的50多匹海运到齐省来。

虽然不足以扩大致远营的兵力,但这些马可以有效补充正规骑兵的马匹缺口。

相比致远营,靖远营的情况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作为骑马步兵组建的半专业骑兵,靖远营在之前就一直依靠劣马、驮马代步,徐睦河扩大靖远营规模到500人后,连驮马数量都不够了,因此在队伍中编入100多匹骡子……。

骡骑兵,这倒真有点农民军的风范。

步兵营的问题集中在两个方面:第一,原先组建的5个营,都有很多参加过多次战役的老兵充当教官,以师带徒,但新组建的济远和威远,因为徐世杨不在,徐睦河不愿插手新军人事工作,因此没有这个便利。

新的营确实是组建起来了,但目前为止,训练工作根本没走上正轨,徐世杨估计他们的战斗力并不比民兵强多少。

第二就是缺乏武器了,火枪的生产进度,在得到江南的物料支持之后明显加快了不少。

徐世杨命人统计一下,现在新军中有燧发枪270支、燧发短枪50只、燧发手枪80支、蛇杆火绳枪550支。

燧发手枪主要装备给致远骑兵,其余全部装备给包括靖远营在内的其他新军营。

即使这样,火枪缺口也还有接近400之多,只能用各家之前造的火门枪凑数。

缺口更大的是炮兵,按照徐世杨之前制定的《炮兵手册》,一门4斤将军炮组编制炮手15人,驮马4匹(拿破仑的4磅炮是13人4匹马);神机炮组是炮手10人,驮马2匹。

目前新军共有4斤将军小炮6门(包括徐世杨从登瀛洲号上带回来的一门,依旧不足以让每个步兵营拥有一门),神机炮14门(刚好每个步兵营两门)。

合不合格另说,炮手编制倒是满的。

但炮兵驮马和炮本身的数目完全不能满足需求。

徐睦河把大部分能用的驮马都给了靖远营,炮兵这边不仅得用骡子充数,甚至还有用驴的!

好在神机炮足够轻便,炮组人数又多,用驴也不是拉不动,只是这样一来,对炮兵的机动性和携弹量就不要有太多非分之想了。

第204章 炮击

新军的毛病是如此之多,旧军就更不用说了。

好在这一次徐世杨的敌人不是近代列强也不是穷凶极恶的鞑子——他们本身也不过是一帮地方武装民兵而已。

哪怕骑兵水准不高,步兵有两个营等于没有战斗力,剩余的5个新军老营也能轻易战胜敌人。

何况,跟青州军僵持了一个多月后,不愿服从青州命令的地方坞堡军也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因为战争耽误了太多的劳作时间,北方抵抗的坞堡主今年已经可以确定会颗粒无收。

而且战争会消耗坞堡主的存粮——要人卖命的时候,给下面人吃顿干饭在坞堡主自己看来也是理所当然。

因此,反对青州军的坞堡主也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他们必须在尽快获胜或全面失败之间做一个选择。

徐世杨接过前线指挥权后,9个营的新军部队越过同样疲惫不堪的外围坞堡主,站到第一线。

而北方比青州军更加松散的坞堡主联盟,同样拼命集结一切可以集结的军队,打算与青州军进行一次决战。

参战的北方联盟共有十七个家族,大约4500人组成的军队。

青州军则是新军全部,共4200人,另外可以得到后方5000旧军的支援。

徐世杨不打算让旧军参战,但是他需要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这个战场,以便通过胜利鼓舞外围势力的信心。

因此徐世杨通过徐睦河,召集青州内部所有豪强家族代表,组成一个“战地观摩团”,跟在自己的指挥部旁边。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徐世杨把所有致远骑兵拆成探哨撒出去,对北方联盟军队形成一个骑兵侦查幕。

缺乏骑兵的北方联盟对多达两百的致远骑兵毫无办法,一开始他们还出动一些骑着劣马甚至骡子驴子的“骑兵”过来驱赶一下,结果这些半吊子被栾廷玉的手下揍得很惨,一天下来被击杀进二十人,其余乱哄哄退了回去,再也不敢离开步兵掩护半步。

取得前哨站的胜利后,致远骑兵如同牛皮糖一般紧紧贴住北方联盟主力,既不远离,也不贴近,只是不断把他们的部署情况回传给徐世杨,同时阻止任何小规模队伍离开主阵,不论打柴打水,都会受到骑兵袭击。

单方面骑兵优势的威力显现出来,开战之前,徐世杨已经对北方联盟军队的部署一清二楚。

他们看起来是想依仗旧临淄县城打一场防守反击。

骑兵侦查结果显示,临淄县城内可能有几百敌兵,弓箭不少,还有人装备了一些大号弹弓,骑兵逼近侦察的时候遭到一些小型石块的袭击,有人被砸破了头。

敌军主力部署在临淄县城东侧,紧贴着半坍塌的城墙部署,中阵有不低于3000人,熙熙攘攘的相当杂乱。

再往东还有一个废弃的小坞堡,里面也有敌军,而且不少,似乎是想与临淄县城一起掩护主阵的两翼。

得到敌人详细的部署情况后,徐世杨一阵无语。

北方联盟似乎是认定自己一定会在这里正面击溃他们,整个部署就像是一只大乌龟——根本不是来进攻的,纯粹是来防守的,简直毫无机动性可言。

这种部署方式,让徐世杨产生了强烈的,派遣绕过他们攻击北方联盟后方的**。

他很想知道若是自己真的这样做了,对方会是什么表情。

实际上,青州军内部的部分坞堡主也建议他这么做——至少派遣骑兵绕过敌人严密防守的地区,烧杀敌人的本土,迫使敌人前线主力动摇。

这样做确实有好处,损失可能会少一些,对北方联盟的打击也会大一些。

但战后,青州北方地区的恢复就会成为大问题,而且那些人也都是汉人,并不是徐世杨最希望面对的敌人,他不想对这些可以成为核心人口的老百姓太过凶残。

最终,徐世杨决定打一场军事与政治结合的战役。

六月初十,致远骑兵用弓箭将一封劝降信射入北方联盟军队的阵地。

没有等待回信,青州军主力就展开行动:

靖远营的骑马步兵当着北方联盟军队的面,大摇大摆绕过临淄县城,向敌军后方运动,做出劫掠敌军后方的姿态。

随后正面五个步兵营出击,定远、镇远两个营负责攻击敌军侧翼那个半废弃的坞堡,他们得到了全部正规炮兵的火力加强。

经远、来远两个营居中,负责牵制敌军兵力数量最多的中路。

平远营负责牵制临淄县城内的敌人。

致远骑兵收缩,与新组建的济远、威远两个营组成预备队。

徐世杨希望两个新营能通过观战增长一下信心和见识,这地他们之后的成长有很大好处。

就像翘首以盼的观察团成员那样。

总共时间定在巳时,实际上开始的时间还稍微早一些,因为发现青州军骑兵绕过临淄奔向自己后方,北方联盟的主力产生了明显的躁动。

他们每一个人都害怕自己的家乡遭到劫掠,在以往,那意味着他们将失去一切,亲人将陷入不忍卒睹的悲惨境地。

新军就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

首先发言的是正规炮兵,徐世杨中军令旗一挥,所有将军炮和神机炮按部就班的对北方联盟军侧翼那个半废弃的坞堡发动猛烈炮击。

一阵电闪雷鸣般的爆响,集中部署的炮队瞬间被腾起的白烟所笼罩。

二十发2斤到4斤重的铁弹呼啸着越过短短500米距离,径直砸向坞堡土墙。

片刻后,铁弹撞击土墙的蓬蓬声不断响起,坞堡上尘土飞扬,一些站立不稳的民兵惨叫着跌落墙下,面对青州军的整个土墙犹如一个被击中的巨人,不断剧烈颤抖,惊慌失措的声音响彻云霄,与震耳欲聋的炮声形成一曲宏大的交响乐!

一轮炮击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停顿,14门神机炮发射第二轮,然后又是第三轮,二十四发两斤铁弹争先恐后的飞出炮膛,把致命能量传递到目标上。

坞堡那边,无数土石飞上半空,又向雨点一般跌落下来,墙内墙外都被溅起密集的烟尘。

铁质神机炮发射三轮之后,开始停下散热,而铜制将军炮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开火。

它们的射速远远不及后膛装填的神机炮,但威力和火力持续性远远胜过。

6门发射4斤重铁弹的将军炮发射到第三轮的时候,北方联盟寄予厚望的坞堡土墙再也忍受不了凌迟的折磨,轰隆一声坍塌了!

第205章 节度使的命令

随着坞堡土墙坍塌,北方联盟的抵抗决心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瓦解。

炮兵停止射击后,站在青州军这边,也能看到许多联盟的士兵逃离坞堡,有人直接向西逃往本阵,更多的人慌不择路,四散而逃。

从这一点上来开,将军炮五轮,神机炮三轮射击,其实并未给敌人带来太大伤亡,毕竟无论将军炮还是神机炮,说到底都是轻型野战炮,威力并不适合攻城。

好在对面的目标也不是壕深墙厚的名城要塞,一个土围子,用野战炮倒是也勉强能够应付。

炮击过后,新军按部就班的发动总攻,镇远营先上,轻而易举的占领了几乎空无一人的坞堡,对北方联盟形成侧击——期间敌人根本就没能增援坞堡。

随后经远营、来远营跟进,压迫北方联盟中部战线,定远营安全绕过被占领的坞堡,尝试包抄敌军后路……。

接下来……,接下来,北方联盟放弃了野战的打算,至少一半坞堡主率领近1000民兵向青州军投降,差不多两千多人崩溃逃走,剩余部分退入临淄县城,也不知道他们是想凭借城墙继续坚守,还是单纯想静静。

徐世杨摇了摇头,这根本不是一场战争,看起来更像是双方摆开车马,进行了一次武装对峙而已。

取得胜利的方式不是士兵的技战术,不是武器装备也不是军官的指挥,这胜利似乎完全取决于谁的气势更足,谁更能让敌人心虚……。

在声势浩大的炮兵支持下,青州军自然在这种“战争”中具备很大优势。

但若是不加以改变,就算把这些人纳入麾下,不远的将来面对鞑子的入侵,他们还是没什么战斗力可言。

当然,无论徐世杨喜不喜欢,胜利就是胜利。

至少他背后的青州军外围坞堡主,各个都对新军的战斗力赞不绝口。

一众地方土豪凑到徐世杨身边,各种令人感到肉麻的阿谀奉承滚滚而来。

“新军果然天降神兵!有如此利器,即便再厚的城墙也不在话下吧!”

“是啊是啊,不愧是莒州雏虎,新军居然强大如斯!”

“什么莒州雏虎,依我看,齐省猛虎才对!”

“江北猛虎!江北猛虎!”

“徐小大人,快快进攻吧!把这些敢于对抗节度使大人的宵小通通消灭!”

“对对对,消灭他们,然后咱们去攻打莱州!小大人您来做莱州节度使!”

“打什么莱州,那边比咱们还穷!要打就要打泉城府!”

都说两个女人吵起来跟一千只鸭子一样,现在看来,恐怕男人也不逞多让。

徐世杨严肃的抬起右手,示意观察团十万只吵吵嚷嚷令人头疼的鸭子安静。

他环视四周,发现这些人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笑容。

他们刚才的恭维,大多是真实的。

坞堡主确实对刚才新军盛大的焰火表演十分满意。

炮兵这种人类完全无法对抗的战争之神,让许多人腾起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野心。

而这种野心又催生出令人难以抑制的贪婪——就算徐家要把大部分战利品吞下去,他们这种离得更近的坞堡主,应该也能分到些残羹剩饭吧?

所以,很多人已经开始畅想接下来的战争了——反正今年的收成也就这样,不如跟在徐家后面捡些便宜。

位置靠东的坞堡主,大多顺势提出攻打青州以东的莱州。

位置在西南方的,则希望攻打兖州;青州北方坞堡主,除了想要尽快把北方联盟吞下外,已经开始提议攻打泉城府了。

倒是没人在乎之前徐世杨关于鞑子随时可能大规模南下的警告,似乎在他们看来,鞑子再来,至多也不过是多给些钱粮女人做赎城钱。

‘或许还会有人做着:只要实力强了,直接投靠鞑子做个汉猛安或汉谋克会更好之类的打算吧?’

徐世杨不无恶意的心想。

全是猪队友,江南是,江北也是。

遗憾的是,徐世杨自己起点太低,他只能尝试拉拢这些猪队友,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直到新军真正成长起来,能够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为止。

“进攻吧徐小大人!”

争吵中,观察团的外围坞堡主达成了一个共识——先把北方联盟的地盘吞下再说下一步的方向!

因此,所有人异口同声的请求徐世杨发动总攻,很多人甚至兴奋的表示自己可以作为大军的先锋,率先向仍在抵抗的敌人进攻!

“好吧,发动总攻。”

徐世杨无奈,他也不想违背这么多盟友的意愿。

他知道,北方联盟成为敌人其实挺冤枉的——他们中大多数人纯粹只是因为距离原因,不知道青州节度使徐睦河要召开联盟大会,结果就因为没有派人参加而成了新成立的青州军攻打的对象。

可惜,战争既然已经开打,不打出个结果是不可能结束的。

徐世杨也不能因为觉得他们冤枉而手下留情(虽然他现在实际上已经手下留情了),毕竟,尽快结束战争,才能尽量减轻战争双方遭受的损失。

“我军将在两天内解决临淄县城内的敌人。”

徐世杨对那些一脸兴奋的青州军坞堡主说道:

“之后,进攻乐安、博兴、高苑,由……”

“临淄县城内的敌人由新军解决,乐安、博兴、高苑由莒州和日照的旧军解决!”

一直没有说话的青州节度使徐睦河突然打断徐世杨的话,大声说道:

“让你们作为观察员来战场看看,是要让你们明白真正的战争到底怎样打的!”

“这场战争结束以后,各自回家好好反省,仔细想想你们之前的表现!”

“就你们那样子,下一步向哪里打你们都帮不上忙!”

徐世杨莫名其妙的看向自己老爹。

这是什么意思?

让自家实控的莒州和联盟最早、关系最紧密的日照把整个青州北方一口吞下,一点好处都不打算给其他家族?

徐世杨又看了观察团那些青州外围坞堡主一眼,果不其然,他们原本兴奋的表情已经消失了,换成了错愕和隐隐的愤怒。

“节度使大人明鉴,是我们之前的奋战把北方那些叛逆拖的疲惫不堪,他们才会集中兵力与我军野战的!”

一个坞堡主忍不住争辩道:

“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哼,功劳苦劳,我这个节度使说的算还是你说的算?”

徐睦河隐含威胁的冷哼一声:

“若是不想服从命令,不如你来做这个节度使?”

第206章 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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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和亲队伍出发

三人行必有我师。

有时候,即使对面只是一个封建主旧文人,也能给你出个很不错的好主意。

虽然徐睦河的本意不是如此,他可能只是想让自己的长子“成熟”一点,厚黑一点,不要太过“仁慈”。

不过,徐世杨确实是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

我要坞堡主的人心有个p用!

该团结的明明是那些底层坞堡民好吧!

拿各种利益去拉拢坞堡主,难道是想承认坞堡主对民众的人身权利?

那样做,就算坞堡主真心归附,普通坞堡民也不会认同他徐世杨!

“父亲,今天与您喝茶受益颇多,非常感谢。”徐世杨第一次觉得自己老爹这样的旧文人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啊?”

徐睦河一脸茫然,他觉得自己的长子跟自己的想法依旧差距蛮大的。

他本来只是想提醒徐世杨“慈不掌兵”啊。

“我已经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徐世杨恭恭敬敬对徐睦河行了一礼道:“我得去工作了,期待下次与您一起喝茶时能够有更多的收获。”

“啊,有事就先去做吧,有空再来喝茶。”

徐世杨不再犹豫,站起来转身离开。

他边走边想:

‘混乱时期,坞堡主其实是有益的,毕竟他们能够保留部分人力,维持最起码的生产生活,不至于让老百姓彻底沦为难民流民。’

‘但一旦混乱结束,甚至只是与混乱结束的迹象,有一个大体稳定的环境,实行半奴隶制的坞堡主就会成为发展的障碍,这与坞堡的组织形式有关,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或许会有个别坞堡主能够接受新思想,在新社会主动转变,但坞堡主这个群体是不会放弃坞堡民人身依附权的,这是坞堡主之所以成为坞堡主的关键所在。’

‘所以,我必须消灭坞堡主这个东西,这是与外敌鞑子一样凶恶的敌人!’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给他们那么多好处拉拢他们?’

‘我完全可以只拉拢平民老百姓,最多带上那些愿意转变的坞堡主,其他老顽固,淘汰掉更合适一些!’

‘那么,拿什么来拉拢老百姓?’

徐世杨在路边站定,自问自答道:

“土地!”

……

扶桑,长崎战场。

海盗们最终在扶桑大名拼尽全力维持的防线上败下阵来。

他们倒是没有遭受什么战场失败,只是海盗们对这种无聊的战争已经厌倦了。

李氏对扶桑的贸易早就随着战争的爆发而完全停止,战场又长期牵制着海盗军的大部分力量和物资。

由于物资和人力补充都只能依靠双屿转运,长崎港本身被洗劫一空后没多久,李飞龙等人就发觉这场战争已经从一开始的盈利迅速转为亏损。

不愿意承担这份物资消耗的小柜们不断离去,一些大柜也是怨声载道,现在连李飞虎都不愿继续这场已经没不可能收获的战争了。

李飞龙不得不派遣使者与对面的扶桑大名谈判,同样精疲力竭的扶桑大名几乎一口答应了议和的要求。

但在谈判桌上,扶桑人一口回绝了李飞龙最重视的两项要求:扶桑人出钱赎回长崎港;以及扩大贸易,使双方贸易不再局限于每年只有十几艘的遣周船和非法的走私船。

现在的扶桑人根本就不愿意信任海贼,他们连以前的贸易都不想继续了。

李飞龙有了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倒霉感觉,但战争继续打下去也确实没什么意义了。

七月初,李家海盗集团开始从长崎港撤退,扶桑人并未追击。

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交战双方都是损失惨重。

李家失去了扶桑市场,扶桑输出的黄金、白银、铜、铅、硫磺、俵物、折扇、倭刀等货物锐减,输入扶桑的各种周货也大幅度下降,李家集团因此失去了大笔收入来源。

而扶桑,参与战争的四个大名都在战争中竭尽全力,战争耗光了他们的全部财力,致使4个大名都在接下来别的扶桑大名入侵中败下阵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目前双方还在对能够从没有收益的战争中脱身而感到庆幸,双方甚至还都觉得自己获得了胜利。

毕竟海盗军确实成功劫掠了长崎港,而扶桑军也确实赶走了海盗。

……

江南,大周建兴皇帝不顾民怨沸腾,强行要求完成已定的和亲,他甚至还在160万贯两匹岁币以及50万贯和亲嫁妆的基础上主动增加55万贯,算作给都亭驿被杀的55个女真使节赔偿。

每个人一万贯,皇帝希望这些钱能熄灭女真人的怒火。

至于和亲人选,建兴皇帝选择了他自己的第十二个女儿,仁福公主赵香云。

金人要求陪嫁的和尚、道人凑齐不难,宫女仆从直接从宫中选派,至于最麻烦的匠人……。

此前,由于包拯和所有主战派官员下台,主和派再也没有制约,新的权知临安府徐秉哲在民间大肆搜掠工匠数百人,后又干脆把将作监、军器监的工匠拿来抵数!

总算凑够了金人的要求,随后又火急火燎的征集漕船800多艘,准备沿大运河北送。

随同北上的还有五千禁军士兵,这些人被要求把岁币和和亲队伍一路护送到燕云,交给投靠金人的汉勃极烈之后,立刻返回——当然,若是金人要留他们做奴隶,朝廷也不会多管一句的。

建兴十三年六月二十八,庞大的船队离开江南开始北上,送别的人觉得这些人是无法活着回来了,北上的人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因而人人失声痛哭。

那场面,真正如生离死别一般。

北上的人群中,也有林冲那萧索的身影。

按道理,他这个禁军枪棒教头大小也算个官,本来应该是不用参加这种危险的任务。

但高太尉的螟蛉看上了他的夫人,几次三番求欢不成,就想着直接借护送和亲队伍的机会,把他坑死,再强占他的夫人。

林冲也明白这是陆谦给高衙内出的主意,他本想直接辞官,带着妻子外出避祸,但自己家都被高衙内的人看紧了,逃都没机会,结果就被硬生生塞进北上队伍中。

原本,失去林冲这个顶梁柱,林夫人恐怕难逃高衙内的毒手。

不过,前些时日,林冲在外游玩的时候,在街上认识一个名叫鲁智深的好汉,两人不打不相识,最后甚至结拜为异姓兄弟。

那兄弟说他现在在江北齐省徐家混饭吃,若是林冲有建功立业之心,可以去齐省找他。

当时林冲是拒绝的,他只想过个小富即安的日子,却没成想,那兄弟回江北后不久,他就只能求鲁智深救命了。

为了妻子免遭毒手,林冲这次直接把夫人偷偷带进北上的船队,他打算到了齐省,请鲁智深先行照看妻子,自己完成护送任务后,再去齐省团聚。

第208章 混乱之始

莒州。

徐世杨拿着一摞写满字迹的纸,缓缓念道:

“和亲队伍**有五千禁军,三千工匠,僧道各三百,侍女仆从各五百,家眷一万,这就是小两万人了。”

和亲队伍还未出发,徐世柳就把队伍的组成和行动路线,时间表等情报通过海船直接送到徐世杨手中。

因此,和亲队伍在徐家眼里,行踪是完全透明的。

现在,徐世杨就坐在自己宅邸的书房里,仔细查看这份重要的情报。

在他的对面,照旧坐着几个新军方面的主官:徐世松、公孙胜、栾廷玉、孙立,以及徐大、徐二和解珍、解宝兄弟。

其他所谓新军营长级别高官,其实更像是挂名,他们现在通常不参与徐世杨私下里的小会,因此在座的人就是新军目前的主要领导层了。

与以往那种开会只有白开水不同,自从上次从老爹那里得到提示,徐世杨对茶话会这种形式有了特别的好感,因此现在每个再做的军官面前都还有一杯清茶,以及一叠小小的茶点。

“人数不少,但只有禁军有战斗力,其余人等都没什么危险。”公孙胜喝了一口茶,缓缓问道:“司令,船队到底有多少财帛?”

“钱205万贯,银绢各30万匹。”徐世杨翻动那几张纸,微笑着说道:“按世柳的说法,这只是官面上的钱财,一些大商人还会趁这个机会与鞑子回易,因此还有很多用来跟鞑子贸易的财帛粮食不在账面上,世柳也搞不清楚具体有多少。”

嘶……

书房里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265万贯两匹!

在座的人全加起来,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财帛!

“简直是小儿持金过闹市!”公孙胜感慨一声。

谢宝红着眼睛说道:“司令,咱们抢了他们吧!”

“对!抢了他们!”解珍也叫道:“这么多财帛,新军扩大十倍都不用愁!”

“那可是朝廷的财帛……。”徐世松倒是有些犹豫,他更接近那种传统型武将,对于被视为正统的大周朝廷,他大概是在座的人当中,最忠诚的一位了。

“大哥,那不是朝廷的财帛。”

徐世杨举起手中的几张纸,微笑道:

“离开长江,那就是鞑子的财帛了,我等取之有理。”

徐世松想了一下,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总不能因为是朝廷出的,就要规规矩矩把这么多财帛都给鞑子送去吧?

还不如拿来冲新军军资,用以抗敌呢。

“那就这样,咱们不能让和亲队伍到鞑子手中!”

徐世杨环顾众人,知道大家已经下定决心拦截和亲队伍,于是满意的接着说下去:

“鞑子还在辽东,他们一向是在燕云等待岁币的,今年也不会有所改变。”

“所以,咱们这次的主要对手有三个。”

“第一,护送和亲队伍的五千禁军,他们的装备十分精良,但战意不高——所有人都担心鞑子顺手把他们一起抢了。”

在都亭驿见识过金枪班的谢宝不屑的说道:“哼,就那些禁军,笨的跟鹌鹑一样,给我一千兵就能杀光他们!”

徐世杨笑了笑,没有接话茬,而是接着说下去:

“第二,江南豪绅的私家护卫和庄丁,我估计能有个千把人,装备也是不错,战斗意志不清楚,不排除有少数鞑子或倭寇坐探掺和其中。”

“第三,承运船队的运河坞堡,这些人咱们都熟悉,装备比较差,但人都很能打,战斗意志不错。”

运河坞堡民以纤夫为主,各个身强力壮,平日就较为好勇斗狠,而且相对较为团结,因此在坞堡民中属于比较有战斗力的那一批。

徐二立刻说道:

“那也好对付,咱们又不是要把所有运河坞堡连根拔起,只对付关键那几个,保证能拦住船队就行了。”

“咱们总有一天要把所有坞堡全部消灭。”

徐世杨笑道:

“不过现在吗,徐二说得对,我们只需要对付几个关键的运河坞堡,保证能拦住船队即可。”

“攻击哪个目标?”公孙胜问道。

“祝家庄,我认为,祝家庄是最好的目标。”

……

江南。

临安府打行老大丁小乙绕过重重院落,来到一个小院子里。

哚哚哚,他轻轻敲门。

“何人?”里面有个粗粝的声音问道。

“是我,丁小乙。”

吱呀,大门打开了,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把丁小乙迎了进去。

“小乙,你可算来了!”

“现在来也不算晚。”丁小乙满不在乎的回答。

“什么不算晚,俺闲的都长毛了!”

“你这莽汉能闲下来是好事,否则你非得坏了大事不可!”

说着,丁小乙与络腮胡大汉一起走进屋内。

那里正坐着几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为首的一个体形高大,比周围人都壮出一圈,一看就是个不好想与的。

丁小乙无视他人,径直对那体形高大的汉子抱拳鞠了一躬,嘴里恭敬的叫道:“圣公!”

这人正式摩尼教在临安的首领,淳安县人方腊!

“小乙,如今市面上如何了?”

看方腊的神情,他似乎也有些焦急,不过作为首领,他也知道,做大事,是绝对急不来的。

因而只能努力压制自己内心的情绪,静静等待丁小乙的消息。

现在,消息来了。

“兵无战心,民怨沸腾。”

丁小乙冷笑着回答:

“我看这大周,是要完啊!”

“好!”

方腊站起身,大声叫道:

“如此,正是我辈英雄建立大功业之时!”

“小乙,你有所少兄弟?”方腊身边坐着的一个和尚轻声问道。

丁小乙回答:“打行老兄弟50,若是鼓噪起来,能凑个300之数。”

“300,加上咱们兄弟各自的人马,能有个两千,是不是少了点?”方腊似乎有些担心。

“人不是问题。”丁小乙说道:“如今朝廷刚刚根括数千工匠送与鞑子,市面上还传言要接着根括数千女子,人心惶惶,只要咱们登高一呼,得十万大军轻而易举!”

“嗯,小乙说的有理。”那和尚接着说道:“禁军也有五千跟着北上了,缺了这支精锐,我们赢面就更大了!”

“就是有一点,咱们缺兵刃。”丁小乙说道:“我手里只有些哨棒铁尺,打架可以,杀人不够。”

“那好办!一起事,俺立刻率兄弟们先打下军器监!”络腮胡子大声喊道:“那里肯定有兵刃!”

“哈哈,好!”

方腊大笑道:

“如此,大事可定!”

“各自回去召集兄弟,七月十五,咱们烧香起事!”

“杀狗皇帝!睡皇娘啦!!!”

第209章 武器生产

齐省,青州府。

和亲船队走的很慢,预计还得有40多天才有可能到达齐省境内,因此徐世杨还有些时间,做些准备。

首先自然是武器整备工作。

徐世柳在江南派船给他送来了500根合格的枪管,徐世杨下令把其中300根裁成两节,其中有三分之二长度的那一节用来制造供应靖远骑兵的短款燧发枪。

另外三分之一长度的那一节用来制造供应给致远骑兵的手枪。

剩余两百根枪管全部用来制作火绳枪——因为燧发枪枪机依旧只有很少的工匠能够制造,因而燧发枪产量一直不高,现有枪管只能用来制造火绳枪。

好在,徐世杨的火绳枪,除了枪机部分,其他规格都与燧发枪基本相同,等有了更多燧发枪机,就可以把火绳枪直接改造成燧发枪。

不得不说,这500根枪管帮了徐世杨的大忙,有了这些,徐世杨不仅可以在新军范围内彻底淘汰火门枪,还可以给骑兵装备充足数量的火枪,增强两个骑兵营的战斗力。

只是,徐世杨同时也得到了一个很不好玩的消息——建兴皇帝在江南根括了三千工匠交给鞑子,那些接了徐世杨订单的人,大多没有幸免,因此,今后他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从江南获得合适的枪管补充了。

这真是福祸相依。

因为和亲队伍中有三千工匠,徐世杨若是能成功拦截,他将获得一大批宝贵的人才。

但因为江南根括工匠,他原本在江南订购,在与鞑子开战前到货的东西,已经完全不可能到手了。

好在,现有的数量也算勉强够用,后续订货取消也不是不可接受的损失。

何况,徐世杨自己的工匠也没有闲着,在徐世杨不间断的鼓励和投入之下,他们终于取得了一些技术上的突破。

现在,徐世杨正拿着两根刚刚生产出来的枪管进行比对。

嗯,口径基本相同,强度也差不多,厚度的话,右手这根比左手的略微厚一点。

“司令,这根是用风车推动锻锤,卷制而成。”

汤隆指了指徐世杨右手上的枪管解释道:

“我们已经试验过了,强度是合用的,绝无炸膛之忧,好处是生产速度快了不少,原来钻一根枪管的时间,现在足以卷二十根!”

“做得好!”

徐世杨对此非常满意。

照这样下去,他那已经初见成效的小小兵工厂可以每月生产200根枪管,而且还有很大提高空间。

若不是燧发枪机的生产仍然跟不上,他都可以组建一只万人燧发枪步兵队,直接朝鞑子脸上怼过去了!

要知道,有了燧发枪,再有民族主义的加持和充足的补给,他完全可以从田间地头随便拉一个农民过来,用军棍在三个月时间内把他训练成合格的消耗品,拿去跟真女真鞑子无脑拼人命。

别说鞑子做不到一换一,就算他们能做到,也肯定拼不过徐世杨。

因为这样的兵实在太好练了!

“汤隆,过一段时间,我有可能给你补充大量工匠。”

徐世杨说道:

“那些工匠并非全是铁匠,但你要担起责任来,到时候,我要成立一个工部,你来做负责人,张铁匠和李木匠给你当副手。”

“大量工匠?”汤隆好奇的问:“有多少?”

“可能有三千人吧,或许还要多,因为很多人带着家属。”

徐世杨笑道:

“你可以照着三千户上下计算。”

“三千!?”汤隆不可置信的大叫着:“哪来的这么多工匠!”

“当然是江南来的,不过他们从哪里来与你无关,你的任务就是用好他们,按我的要求生产一切所需的东西。”

徐世杨说道:

“不管是铠甲兵仗还是别的什么,从今往后,我只提要求,最多给你个简易图纸,你负责帮我把图纸变成现实,然后大规模生产。”

“若是能做得好,将军之位也是唾手可得,若是做不好,我就找别人替代你。”

徐世杨拍拍汤隆的肩膀:

“三千工匠,里面肯定有比你强的人,希望你能把握住机会,别让他们跳到你的头上去,你毕竟也算是徐家的老人了,那样我会很伤心的。”

“……是……”

汤隆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徐家强了,他作为徐家工匠头目,确实也是水涨船高。

但随后他就发现,自己要承担的责任也越来越大了。

而且,来投的能人肯定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自己这个位子可真不一定能坐得稳。

何况,徐世杨不提,汤隆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他是浮来山土匪出身,想坐稳高位,天生就得付出远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才行!

“好了,枪的事先说到这,大炮那边的生产怎么样了?”

徐世杨把手里的两根枪管全都放回远处,马不停蹄的接着问道。

“将军炮缺材料,我已经让他们先停下了。”汤隆回答:“神机炮倒是没问题,我在想……”

“想什么?说。”

“属下在想,能不能停铸将军炮,把所有铸炮工匠都集中到神机炮上来。”汤隆紧接着解释道:“我们可以把神机炮放大,跟将军炮一样,发射4斤重的炮弹,用来取代将军炮,这样可以节省铜料。”

徐世杨发现,如果一件武器还算好用,那么直接把它同比放大似乎是这个时代军工人员的本能想法。

比如之前就有人提议生产两人使用的大口径抬枪,结果被徐世杨否决了。

没想到汤隆又提出生产大号神机炮。

徐世杨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想法是好的,但我认为那东西并不合用。”

神机炮说到底是对弗朗机的简单剽窃,作为最早的后膛火炮,这玩意的气密性可以说是悲剧的一塌糊涂,若是用来发射小口径弹丸,多装药的话还算合用。

若是想用它来推动更大的弹丸,那能量损失会让人心寒。

另一个位面的历史上,弗朗机的实际使用情况也是如此,小口径的弗朗机还算是一种合格的武器,但等大明开始大规模仿造弗朗机,工匠们不断把弗朗机放大后,大口径弗朗机连独头弹都没法打,只能当成大号霰弹炮使用。

当然,徐世杨并不能肯定弗朗机打独头弹的上限,他也不能完全浇灭军工人员自主创新的热情。

因此,徐世杨打算浪费些钱和时间,让军工人员按他们自己的想法尝试一下。

第210章 标杆

“铜制将军炮的铸造不能停。”

徐世杨最终下令:

“材料我来想办法,不过现有的材料应该还能铸造几门炮吧?”

“是,确实还能再铸造几门。”汤隆承认。

徐世杨从倭人手中抢来了5000斤铜,精炼一番,得到了些银子,算是赚了一笔,剩下的铜都给了军工部门用来铸炮或者生产各种必要的机器设备零件。

如今,铸炮成功率依旧不高,不过即使失手,铸炮的铜也不会减少太多,大不了融了重铸。

因此,5000斤铜,全部用完的话,大概能铸造20门以上的4斤将军炮。

“司令,在下觉得,这些铜全用来铸炮太可惜了。”

汤隆犹豫了一会,之后一咬牙,下定决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有这么多铜,咱们应该铸钱才是!”

铸造私钱一向是获利丰厚的大买卖,以往做这生意,最大的问题是铜料不足,以及朝廷严禁。

但目前来说,徐家没有这两个障碍——徐世杨抢到一批质量上乘的铜料,同时朝廷现在也管不到江北来。

如果铸钱的话,赚一倍以上的利并无问题。

但是,徐世杨不可能接受这个提议。

毕竟,对现在的徐家来说,有大炮才能保住产业。

像朝廷那样孱弱,你再有钱也不过是强盗眼中的肥羊罢了。

“你记着,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内。”

徐世杨对汤隆笑道:

“有大炮,钱不是问题。没有大炮,有再多钱都没用!”

“我允许你们按自己的想法实验性铸造一些非制式武器,但不能耽误神机炮和将军炮的生产,只能利用业余时间去做。”

“若是能造出合用的东西,我就奖励你们。失败了,只要不影响预订的生产计划,我也不罚你们。”

“但是,一定要记住,这一切的前提是不影响既定军工生产!”

……

因为有了水力锻锤,除了枪炮以外,这个时代依旧非常重要的冷兵器产量已经完全不用担心了。

直接用机械捶打出来的廉价刀条开始大规模装备部队,给锐士兵用的护身腰刀(这玩意同时可以大规模提供给民兵)和给选锋兵使用的斩马刀/双手重剑之类的武器,比给神机兵使用的套筒式刺刀产量还大,以至于到最后很多神机兵没有刺刀,只能用腰刀凑合防身。

徐世杨的虎切在都亭驿被砍的到处是缺口,现在已经成了一件装饰物,于是他也从军工部门领了一柄廉价腰刀当做最后的护身武器。

除此之外,徐世杨还想着仿造一些倭刀,卖到江南去。

那边不知为什么,对倭刀相当情有独钟,好的倭刀甚至能卖到几十贯,最普通的也可以卖到5贯之多。

徐世杨打算用廉价的仿倭刀冲击江南市场,哪怕一柄只卖一贯钱都是大赚,何乐而不为呢?

有了“先进动力”,最大的收获其实是铠甲方面,水利锻锤直接生产板甲效率惊人,价格也十分低廉。

当然,徐世杨现在没有那么多铁给前线士兵人人装备一身铁甲,他打算只给以白刃战为主的选锋和锐士装备铠甲,而且是只有一面前胸甲,背后及四肢完全无防护的极简易甲片。

为了节约成本,此时生产的所有甲片一律表面不渗碳,纯靠2毫米厚度硬顶。

甲胄方面,最麻烦的其实是头盔,徐世杨选中的样式是带宽檐的明盔样式,这样的头盔对鞑子远距离抛射过来的轻箭有不错的防御力,但产量是个悲剧。

预计在3到5个月内,徐世杨只能给选锋和一半的锐士装备这种新头盔,剩下的一半锐士以及全部神机兵暂时只能光着脑袋……。

这些问题,只有等待成功拦截和亲船队,得到那三千户工匠之后,才有可能解决。

另外一些问题,倒是现在就能着手。

比如,把那些采购来的廉价天竺土布变成各种实用物资——军装、帐篷等等。

这些活可以交给女人去做,从大工业时代穿越过来的徐世杨,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开设一个以女工为主的纺织工厂(其实是裁缝工厂)。

徐世杨承诺给主动到工厂工作的女工很好的待遇——充足的粮食甚至可以养活除女工之外至少两个孩子,各类女子生活用品补助,以及带薪产假。

最后这一条,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个令世人震惊的福利。毕竟之前徐世杨就一直给核心坞堡的女性产妇每天提供一枚禽蛋,加上各类补助和带薪产假,新成立的齐新纺织工厂女工甚至已经具备了独立生活,自己养活自己的能力!

为了保证妇女们的人身安全,齐新纺织工厂的第一人厂长是让姑娘们又敬又怨的容嬷嬷,而且由赵琳率领的女兵队负责工厂的安保工作。

两人配合,可以保证一只公苍蝇都飞不进妇女们的宿舍区!

有这么好的待遇和安全的生产环境,齐新纺织厂的第一批次招工工作很快圆满完成,2000纺织女工住进了徐世杨专门为她们新盖的厂区和宿舍。

徐世杨打算,等拦截和亲队伍,经济条件进一步转好之后,他就在一次提高女工的待遇,给纺织厂修建配套的育儿设施、医疗设施等等,让女工成为整个领地中所有妇女的旗帜和标杆。

当然,他不能只照顾女性,毕竟徐世杨要的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的那种男女平等,而非田园女权。

他提高女性地位,是为了将来工业化,把所有人纳入工业生产做铺垫,而非让女性享受特殊待遇。

如果说,徐世杨给领地内女性树立的标杆是纺织厂女工,那么,给男人们的旗帜就是新军士兵!

之前,新军士兵的待遇就已经明显高过普通民兵,但徐世杨觉得这还不够,至少不够让其他人羡慕,羡慕到为了一个新军名额可以不怕死的冲向鞑子的地步!

因此,徐世杨打算在一次提高新军待遇。

首先,自然就是所有汉人都魂萦梦绕的土地。

之前徐世杨只发过很少的土地券,并且给部分有功人员发放过最多十亩的耕地。

现在,徐世杨打算打破这一限制。

第211章 新人事安排

按照徐世杨的新规定,每一个新军士兵,需要在一个单独的新兵营进行15天专门训练(大战临近时间紧张,徐世杨没办法只能缩短新兵营训练时间)。

之后,若是能够通过简单的考核,并且新兵营期间没有犯大错,一旦新兵分配到野战部队,其家人立刻可以获得十亩田地,没有家人的新兵则用十亩土地券替代。

土地券不再设兑换时限,持有者可以随时找徐世杨换取土地,也可当做土地出售给其他人。

这实际上是把土地券当做由徐世杨担保的货币,好处是大部分没有亲属的士兵(甚至很多有亲属但没分家的人),可能暂时不会把手中的土地券兑换成土地或卖掉换成其他东西,而是积攒起来,为将来成家做准备,这样土地券可以超发一些。

这样,徐世杨可以只花费很少的土地,就能获取更大的效果。

新军的待遇还不止于此,所有士兵——不管是哪个兵种,服役期每超过一年,就可以额外获得两亩土地的奖赏。

若是服役期间立功受奖,获得勋章,提高职务等等,还有额外的土地奖励。

这样的话,一个新军士兵在部队中服役五年,至少可以获得二十亩土地。

若是能在队伍中服役十年,成为真正的老兵,那么即使没有立下任何功劳,没有得到任何提升,最少也能获得三十亩土地。

这是完完全全由士兵自己支配的田地!

消息一出,全军振奋,在这个江北几乎所有自耕农都沦为农奴的时代,一片能够安身立命的田地,是值得所有人为之付出流血牺牲的!

为配合这种事实上的军功授田制度,徐世杨出台了新的田税政策——凡是因军功获得的田地,税率一律为以十税一,而且不征任何浮收、赋、加征等额外税赋。

而分发的土地以中等地力的熟田为标准,上好的水浇地按8成给,下田按15倍计算,若是荒地,可以按2倍给付。

而且荒田照例享受三免两减半的优惠政策。

这种待遇,一公布出来,瞬间就让整个青州的人都眼热无比,来新军大门前等着征兵的精壮男丁没几日就排出好几里地,其中不仅有莒州日照这些原本的核心领土的人民,也有青州北方那些新征服的坞堡民,甚至还有些从山上逃下来的土匪以及听到消息,从莱州、登州、兖州、泉城府等地赶过来的汉子。

倒是那些新加盟不久的坞堡民,大概是被坞堡主们看住了,真正来的人很少,其中还有一些是逃民。

现在,所有的这些来参军人,都只有一个心思——当新军,给徐家卖几年命,挣份属于自己的田土,娶个婆娘好好过日子……。

徐世杨暂时不准备继续扩大新军建制——若是士兵只想当兵吃粮分田地,那新军依旧只是一只旧式封建军队,那就违背了他组建新军的初衷。

何况,自己老爹之前不管不顾组建的几个新营,到现在还没能消化,战斗力还差着老营一大截呢。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徐世杨重新接手新军后,为了提升新组建的济远、威远两营的战斗力,徐世杨不得不从原本的5个步兵营中各抽调二十个老兵,与济远、威远的新兵进行同比例互换。

他把老兵全都提升为军士,希望这些人到了新单位,能够带动部队的训练工作迅速走向正轨。

同时,徐世杨对新军上尉以上级别军官进行一**换岗,还提拔了部分之前表现优异的新人。

现在,新军的营级军官分别是:

定远营:依旧由徐世杨亲领;

镇远营:由新提拔的徐大替换原来的公孙胜;

经远营:由公孙胜替代原来的长房家丁头子王勇;

来远营:由新提拔的解珍替换原来的徐世松;

平远营:由徐世松替换原来的张业(徐睦河的小舅子);

济远营:由原本掌管莒州县城的徐世柏管理;

威远营:由张业接管;

致远营:替换成原来的骑马步兵营长孙立;

靖远营:替换为原来的正规骑兵营长栾廷玉。

重新启用徐世柏是徐睦河的意思,按照老爹的说法,若是能做到能重新启用他,徐睦江就答应按二房的意思,出来帮新的青州做些工作,顺便当个牌面。

同时徐睦河也会支持徐世杨对土地的改革分配方案。

这也算是某种政治交换,徐睦江毕竟是进士,若是始终软禁他,也许会在将来与江南的交往中产生不好的影响——徐世杨回来之前,就已经有主战派官员询问过徐睦江现在的情况了。

章明义也曾暗示,主战派中有人想要扶持徐睦江势力,平衡徐世杨。

江南的物资支援,不管是给长房还是二房,只要到了徐家,徐世杨都不想放过,所以与长房表面上的和平还是要维持的。

只是军权这种东西,让徐世桢挂个营长的名头可以接受,真正的指挥权却是不能让的!

因此,济远营的副营长由值得信任的老部下谢宝担任,也算是制衡徐世桢的手段。

另外一点,为了避免形成军阀山头,徐世杨要求所有换岗人员,亲兵一律不准带走,全部孤身上任!

他们到达新的岗位后,原本的亲兵全部下放到一线部队中,充当基层军士官。

这样做虽然不能完全保证消除山头主义(根本做不到完全消除),但可以尽可能延缓山头主义的发展。

不管是原来长房的,还是以后二房系统内部可能出现的山头。

当然,军队的建设不能只把精力用在这种方面,对徐世杨来说,更重要的其实是即将组建的新兵营。

徐世杨打算在来投靠的丁壮中,择优选取一千上下,然后再从各老营中抽调一百老兵组成教官组,先把新兵营的架子搭起来。

新兵营的主官,徐世杨打算派遣徐二担纲。

这个年轻人很是机灵,而且是徐世杨的第一批亲兵队出身,也参加过徐世杨的每一场战斗,功勋方面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徐世杨觉得,在派他出去独当一面之前,还有个小问题需要解决。

“徐二。”徐世杨叫来这个只有19岁的老兵,好奇的问道:“你来我这之前,叫什么名字?”

第212章 清仗田亩

听到徐世杨的问题,徐二明显的呆了一下,片刻之后,这个平日十分机灵的小伙子才回答:

“忘了。”

徐世杨笑着说道:“呵呵,你到我这来的时候,已经快16岁了,三年多一点的时间就把之前16年用的名字给忘了?”

“除非司令给我一个新的名字,否则我就叫徐二。”预定中的新兵营长坚定地回答:“以前的名字已经没用了。”

“徐二啊,有一点千万别忘记。”

徐世杨摇摇头,温和的说道:

“你是汉人,汉人是不能忘了祖宗的。”

徐二沉默了。

他怎么可能记不住自己真正的名字?只是,自从改名为徐二之后,以前那个人就算是死了,那个名字还有什么意义?

至于祖宗……,连姓都没有了,哪还有祖宗。

“徐二,你,徐大,还有徐三徐四他们,当初那些为了一口饭吃,为了一个活路而跟着我的孩子们,我打算,让你们都恢复本来姓名。”

徐世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耽误太多时间,因此直截了当的对徐二说道:

“这几年,你们的表现都很好,现在你们都成长了,我认为你们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所以我打算把你们都放出去,接下来就要看你们自己的努力了。”

“司令……”

徐二喃喃叫了徐世杨一声,眼神里全是迷茫。

这本来应该算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消息吧?可徐二觉得自己心里特别茫然,他甚至不知道现在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件事。

在别的家族,像徐二这样连本来姓名都放弃的人,其实应该算是家生子,或者义子。

也就是说,尽管他比徐世杨也没小几岁,但认真算起来,徐世杨应该是他的爹……。

在封建时代,这也是一种很亲密的关系,但实际政治地位与奴隶并无太大差别。

等徐世杨真正的儿子长大,徐二应该继续给少爷当奴隶,生生世世,子子孙孙。

原本,徐二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未来,他那些叫做徐大徐三徐四之类名字的同伴,也都接受了这个注定的未来。

可是现在,徐世杨说:

你表现很好,所以你可以恢复自己的姓名,供奉自己的祖宗,祭奠自己那已经死去的,真正的父亲,你将来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孩子将继承你的姓氏,成为你的继承人而非徐家的家奴……。

这一下,徐二反而不知道改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了。

“算了,就当你真的忘了吧。”见徐二还在犹豫,徐世杨无奈的说道:“给你三天时间,仔细想想以前叫什么名字,或者能记起自己的姓氏也行,名字是自己用的,改了也无所谓,但姓氏可是祖宗给的。”

“顺便去跟徐大徐三他们说一声,把原来的名字都改回来吧,我希望你们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名动天下的英雄,到时候,徐大徐二这样的名字,实在太煞风景了。”

徐世杨一摆手,徐二恍恍惚惚的转身离开了。

一直走到徐世杨的门口,他突然转身,对徐世杨说道:

“司令,我原来姓冯,我娘叫我虎头,然后,没有大名……。”

“冯虎头?确实不太合适。你原来家里排行第几?”徐世杨笑着问道。

“我上面有过两个哥哥,我是老三。”

“哈哈,我也是老三呢,那么,冯三虎这个名字,你觉得如何?”

“全凭司令做主。”

“很好,冯三虎营长,三天后去新兵营报道,你要给我把新兵训练大纲搞出来!”徐世杨收起笑容,严肃的命令道:“我对新兵营的要求是,无论是谁,进了新兵营,三个月后出来就是一个合格的士兵!”

“遵命!”

……

徐世杨忙着新军和军工生产的时候,徐睦河正在主持青州府第一次全体坞堡主代表会议。

啊,其实不是第一次,但上一次开会的时候,青州还未统一,北部地区仍有很多坞堡主不愿服从青州节度使的命令。

现在不同了,虽然列席的坞堡主比上一次还少了一些(部分联盟内坞堡主在战争中被徐睦河找借口清洗掉了),但他们已经完全能够代表整个青州。

会议一开始,徐睦河以青州节度使的身份,找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对所有外系坞堡主进行了一系列奖罚。

罚的并不重,最多的一位也不过是罚了两头牛。

奖的同样也不多,最走运的一位拿到五匹布。

徐睦河目的不是这些财物,只是通过这种手段,确立自己在青州至高无上的政治地位而已。

效果很不错,没有任何人敢于质疑他的决定,这就相当于默认了节度使的权威。

那么接下来,就该抛出此次青州全体坞堡主会议最重要的议题了。

徐睦河要清仗田亩!

此话一出,犹如用几门将军炮在人群中轰了一轮,整个大厅瞬间沸腾起来!

坞堡主们有惊讶的互相大声商议的,也有不顾身份起身上前想要向徐睦河询问具体细节的,还有呆若木鸡,仿佛整个人都被雷劈蒙了的。

真是千姿百态,不一而足。

坐在上首的徐睦河,对此却是仿佛毫不关心一般,自己端个茶碗,慢慢品味——这是文家点名送给他的好茶,江北是见都见不到的。

“徐大人,这清仗田亩到底是何意?”一个外围坞堡主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对着徐睦河大声质问。

“李堡主,清仗田亩还能是什么意思?”徐睦河看都没看他一样,语气平静的回答:“就是那个意思呗,青州所有田亩、户口、丁口,今年都要清出个准数,然后照章纳税出丁,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干的,你不知道?”

“徐睦河!你不是皇帝!你凭什么叫咱们纳税出丁!”那人激动到极致,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徐睦河冷冷一笑:“吾乃青州节度使!带天子牧民,谁敢说句不是?”

“再说,完税纳粮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之前十年朝廷有难,没有收税,这本节度使就不管了,现在青州辖制恢复,你们还想逃税?做梦!”

“那是我们自家收拢流民,开辟的荒田!”坞堡主怒目圆睁,似乎想要上来跟徐睦河拼命。

“可有朝廷颁发的田契?”徐睦河冷笑着说:“我看那是你私占的官田!”

“你!”

“私占官田十余载,蓄良民为奴,对朝廷大不敬,顶撞节度使上官。”

徐睦河把手中茶杯重重一放,语气冰冷的说道:

“你好大的胆子!我看,你还是去大牢里冷静一下吧!”

话音刚落,一排甲兵涌入会场,当即扣押与徐睦河争执的坞堡主,以及他所有亲戚。

‘又来这一手……’

很多人无奈的想着,上次徐睦河在会议上安排刀斧手,以战事不利为由抓了十几个坞堡主。

这次看起来,他要用同样的招数强迫所有人同意清仗田亩了。

第213章 行动开始

都说皇帝是天子,坐拥天下,但在封建时代,皇权其实管不到县级以下基层的(蒙元那种包税人制度连下省都困难)。

皇帝,或者说,一个封建政权,对县级以下单位的唯一有效管理手段,其实就只有清仗田亩一种。

只要能够理清自己治下到底有多少人口,其中又有多少青壮年男性,有多少田地,田里的出产如何,朝廷就能够根据这个数据,每年确定应征收上来的税额和征募多少来服兵役、劳役的人口。

因此,不论哪朝哪代,若是朝廷有余力,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清仗田亩。

若是能够成功,通常就意味着中央集权的封建朝廷逐步走向强盛,也意味着一个新的“xx之治”即将到来。

当然,有成功的,就有更多不成功的。

清仗田亩无论在何时都不是一个小事,有没有那么多读书通算的人来做这事先不提,光是那些利益所在的地方豪强,就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

粗安时期,地主大户会通过贿赂官吏、诡寄田土、隐瞒田亩丁口等手段对清仗田亩进行软对抗,为的就是自家少定些税额。

如今这种战乱时期……,把丁口田地视为命根子的坞堡主们,怕是要武装抵抗了!

甲兵出现,并且带走一家坞堡主以后,会议现场的气氛冷清下来。

那些新加盟的外系坞堡主们不再争吵,也不再交头接耳。

他们一个个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头喝茶。

现场的氛围变得诡异起来。

曾经做过大周地方官的徐睦河很清楚,他们现在这表情,并不是说已经答应清仗田亩——虽然现在逼他们表态,他们多半会口头上答应下来。

但这些坞堡主不会配合的,绝对不会。

说不定转头回家,这些人就会开个新会,组成一个新的联盟,武装对抗他这个青州节度使!

不过,乱世兵强马壮者为王。

徐睦河看向场中的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

若是这些人真的武装对抗,有徐世杨那百战百胜的新军在,这到正好是个很不错的好机会!

徐世杨已经跟他交过底,接下来,徐家最重要的任务在运河那边。

那边有可能会有一场真正的大战。

若是赢了,徐家一飞冲天。

但若是输了,徐家大概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徐睦河已经下定决心赌这一局,所以他打算尽可能动员(哪怕使用强迫的手段)一切能用的力量,争取这次胜利!

他认为,若是能够提早消除内部不稳定因素,对集中力量进行决战也是很大的支持。

“自古以来,就没谁听过可以不缴纳皇粮国税的,清仗田亩也不过是回归本源,在座的各位也算国之干城,想必是不会不同意吧?”

徐睦河清清嗓子,大声宣布:

“此次大家回去后,三个月内,先各自申报自家田土、等级、人口、丁口等,今年按各自申报的数额完税纳粮。”

“明年初,本官会派人核查各家申报数额是否准确,到那时,正式开始清仗田亩!”

接下来的时间,别人不再说话,会议成了徐睦河个人的命令发布会:

首先,下月初,各家坞堡按每堡50人为标准,派遣丁口到青州府服劳役。

这是徐睦河进一步削弱各地方豪强的手段——通常只有几百丁口的坞堡,一下子少了50个壮劳力,就算武装反抗,战斗力也会削弱许多。

另外,青州府内各家豪强有多少坞堡,并不是什么秘密,在暂时没有彻底撕破脸皮的情况下,他们大约是不敢不按数派丁的。

何况,把时间顶在下月初,本就是为了等到拦截和亲船队之后。

到那时,在拦截过程中徐家新军展现出能够超越官家禁军的实力,鞑子又还没来,地方豪强急着进行武装反抗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

至于下个月就到了秋收的时候,派遣这么多壮丁出来会影响秋收。

这个问题,徐世杨倒是给出了解决办法。

那就是,打完仗,把新兵和各家出的丁壮组织起来,如果不够,新军士兵也可以参与,大家组成一个抢收队,一家一家帮助各家收割。

也不用收各家的工钱,就当对他们出丁的报酬好了(如果不服从命令,那自然得不到这个报酬)。

这听起来是个好主意,只是得等拦截行动顺利实施之后再说,因为徐睦河想把这抢收队当做一个拉拢人心的“仁政”,而不希望坞堡主们把这种主动示好的行为当成理所当然。

……

七月初十,新军高层调动完成,新的编制得以确立。

仍然是每个步兵营500人,其中选锋100,锐士兵和神机兵步枪手各150人,神机兵炮手50人——按编制应该有1门将军炮和2门神机炮,另外还有马夫和炮兵指挥官。

剩下的50人是军官、营长们的护兵(大多还是选锋近战兵),骑马的通讯兵、镇抚兵,旗鼓手等。

新军如其名,服役期一年以下的新兵比例高的让人泪目,但徐世杨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尽快发动进攻,在和亲船队进入齐省之前穿越大半个兖州,打下运河沿岸著名的祝家庄。

根据江南提供的情报,和亲船队进入齐省应该还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因此,徐世杨现在就应该出发了。

参与拦截的部队,包括全部新军9个营和300陷阵兵合计4500人,另外服役仅有十几天的新兵营1000人,以及莒州、日照两县的3000民兵将作为辅兵参战。

第一批参战者8500人,这就是莒州日照两县目前的最高动员能力,虽说不到极限,但毕竟现在还是农忙,也还要防止外围坞堡主作乱,家里必须留些人作为防御力量。

徐睦河答应给徐世杨的第二波援军只能来自那些新加盟的坞堡和青州北方那些新控制的领土。

他打算以优先征兵为诱惑,在秋收之后的新控制领土中征募五千民兵,加上从联盟内部新加盟坞堡主那里强征的民兵,作为给徐世杨的第二波增援。

七月十二,第一批出击部队准备完毕,在青州联盟会议还在进行的时刻,新军启程出发。

拦截行动正式开始。

第214章 祝家庄1

徐世杨制定的前进路线是从莒州出发,经过青州辖下的蒙阴进入兖州府辖境,然后从毛阳、泗水之间通过。

再绕过尼山,从邹县县城旁经过,进攻位于济宁县境内的祝家庄(水浒中的祝家庄不是这个位置)。

基本就是一条直线,取最短的进军距离。

按徐世杨的想法,如果兖州的坞堡主不主动进攻,徐世杨同样也不会出手打击他们。

为此,辅兵部队带了大量天竺土布——他打算用一种友好些的方式穿越兖州坞堡主的地盘。

一支近万人的大军穿越自己的领地,任谁都不会放心的,何况现在还是农忙,坞堡主几乎肯定都会收缩人口防守坞堡,即使双方不开战,对方也会不可避免的遭受一些损失。

因此本地坞堡主与青州军之间是有天然矛盾的。

若是有时间,徐世杨当然希望一路推过去,解决这种隐患。

但拦截任务需要卡时间,他不可能花时间跟当地坞堡主纠缠,若是放着不管,那些遭受损失的坞堡主大概率也会在自己前线打仗的时候,给徐世杨的后方带来些麻烦。

因此,徐世杨一进入兖州境内,立刻开战外交攻势——派遣胡老头等人提前前往即将经过的坞堡,送上一些天竺土布作为礼物,同时非常明确的向当地坞堡主说明青州军此次的行动目的:

祝家庄投靠鞑子,屡次帮助鞑子越过运河劫掠齐省父老,青州节度使徐睦河下令讨伐祝家庄!

此次行动与沿途其他坞堡概无关系!

话是这么说,当地坞堡主确实不太敢信,毕竟青州距离兖州也不远——徐世杨这次实际行动距离其实比前几个月攻打青州北部还近一点,兖州东部坞堡主大都知道青州发生的事。

所有人都害怕青州节度使再找个理由吞并兖州。

所以,该提高警戒的还是得提高警戒。

只是青州军势大,兖州东部那些分散的坞堡主没有任何一家有组织数千壮丁抵抗的能力,青州军表达善意,他们也不得不接受。

胡老头送给兖州各家的布匹也不是单纯的礼物,纺织品在现在的江北本来就承担部分货币的职责,直接给钱未免显得太过低三下四,徐世杨不希望让沿途坞堡主产生徐家在巴结他们的错觉。

因此,这些布匹其实是采购费用,胡老头在表达善意的同时,要从当地采购一些物资——粮食、蔬菜、淡水鱼类、禽蛋、肉类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土特产都可以,价格上可以放宽一点,让当地人感觉有的赚就可以了。

当然,若是能在坞堡民中留下青州富裕,能过好日子的印象更好——现在不统一他们不代表以后不会这样做,若是底层人向往青州,将来爆发战争也能顺利一些。

如此,青州军一路向西,在有大量布匹开路的情况下,行程倒也顺利。

途中经过的坞堡主虽然戒备心很高,但也没有主动出击阻挡青州军前进的。

而且,交易进行的很顺利,粗糙的天竺土布在江南根本卖不出去,但在残破的江北,倒是相当受欢迎的好东西。

毕竟,很多贫穷的坞堡民,一家人都不见得能找出一件完整的衣裳。

兖州更是如此,因为比较靠西,历年来受鞑子荼毒的程度远比青州那边深,因而这边的坞堡显得更加残破,用粮食或土产换些厚实且低价的布匹,是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这种相当于金钱开道的大方做法给徐世杨带来了些意想不到的好处,他路过的每一个坞堡,都有些没什么牵挂的光棍偷跑出来想要参军。

绕过尼山的时候,山上一个叫吕方的土匪甚至带领部下成建制下山投靠,一下就给徐世杨增加了超过2000壮丁和5000多家属。

徐世杨没有让他们全都跟着,在邹县附近,徐世杨停下半天,从土匪中抽出一千丁壮,剩下的和土匪家属带着徐世杨的书信一起返回青州。

在那里,有徐睦河安排他们的容身之地。

再出发的时候,连兖州各个坞堡零散投靠的人带尼山土匪,给徐世杨增加了大约1500辅兵,这真是个好兆头。

……

徐世杨的行动气势汹汹,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目的的意思,甚至还一路上大肆宣传,仿佛生怕敌人不知道自己正要过去打他们。

因此,祝家庄很早就知道东边青州有人过来要打自己,也就早就有了准备。

大军离开青州范围不久,祝家家主祝朝奉就召集自家核心成员:三个儿子祝龙、祝虎、祝彪,庄中师爷、枪棒教头等人一起商议。

这个位面,栾廷玉直接走孙立的门路早早投了徐家麾下,因此祝家庄的枪棒教头是江湖人称百胜将的韩涛。

这人实际上也是前大周官军,朝廷南迁时没有跟着退到江南,滞留在齐省被祝朝奉收留,因为功夫不错,被奉为祝家庄的枪棒教头。

“青州大军说是合计有一万!”

祝朝奉首先发话,语气明显有些慌张:

“咱们全家丁壮合计才有五千,这可如何抵挡?”

祝家老三祝彪立刻梗着脖子叫道:“父亲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庄子门前到处是盘陀路、陷人坑,想冲到坞堡墙下他们徐家就得先丢一千条人命!何须怕他!”

“咱们家都是些庄户、纤夫,力气是有一把,可毕竟当不得大军!”老大祝龙说道:“那徐家去年曾经打败过女真人,今年更是集合全青州齐来,俺觉得,还是不能硬顶。”

“不能硬顶,那当如何?”祝朝奉问道。

“跟女真大兵来时一样,咱们家奉上金银女子,承担些粮草,买那徐家撤军!”

“大哥不可!”老二祝虎不满的叫道:“那徐家毕竟不是大金,咱们怎么能跟伺候大金一样对徐家?”

“那你说该怎么办?”

“派艘漕船,去燕云请大金派兵来援!”祝虎建议道:“咱们家对大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当是愿意来援!”

“咱们哪有什么功劳苦劳……。”枪棒教头韩涛无奈的说:“在鞑子眼中,咱们给粮给女人,帮他们过运河,运岁币,都是应该做的,既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

第215章 祝家庄2

韩涛这话说的有道理。

给女真人干了很多活,就以为自己有功劳?

别逗了,女真人眼里,汉人都是奴才,好好干活是应该的,干不好就要挨上枭首一刀!

“咱们要请动大金大军,首先就得承担大军的行粮。”韩涛继续说道:“那青州徐家去年灭了一个猛安,现在倾尽全州之力来攻,怎么也得请动一位勃极烈吧?咱家有这么多粮食吗?”

真要细算,其实是供得起的。

运河两岸田土一项肥沃,浇灌容易,这几年也没有太大灾害,祝家连年丰收,储备非常丰厚。

再加上运河坞堡不用担心女真人和土匪骚扰,以及收益丰厚的运河贸易和拉纤收入。

多了不敢说,祝家庄供应一万兵马半年的储备还是有的!

然而,这有什么意义?

自古以来,请神容易送神难,一万大金兵来了,杀灭了青州,然后呢?若是他们顺手把祝家屠了,祝家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

没错,女真人以前从未劫掠过运河坞堡,但以前不做,不代表永远不做。

对大金来说,重要的其实是运河的畅通,而不是一定要在祝家手中畅通。

屠灭了祝家,把祝家的地盘给别的运河坞堡,运河照样平稳运营,对女真人来说并无太大区别,还能多捞点好处。

再说,就算女真人真的信守承诺,只拿犒军的粮食,灭了青州之后就快来快走,祝家十多年来积攒的家底也会被彻底吃空。

那意思,祝家十几年的积攒,都是给女真人攒的?

“此事不可行。”

祝朝奉摇头道:

“粮食,咱家倒是出得起,可大金远在辽东,就算得到消息立刻点兵南下,怕是也来不及救咱家!”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得有个法子吧?”脾气暴躁的祝彪不满的叫道:“总不能咱们全家就这样等死!”

“你急什么!”祝朝奉不满的训斥一声,转头问一直没有说话的师爷道:“师爷,你可有什么法子?”

“家主,在下以为,三位少爷说的都有理,但也都不一定能行得通,不如多做几手准备。”

“请讲。”

师爷是整个祝家庄唯一识字的读书人,当初在大周考中过秀才,因而一直很受祝朝奉器重。

“第一,青州兵多,咱们不可力敌,当派遣一信得过的人,奉上女子礼物,请那青州节度使高抬贵手。”

“第二,即便节度使答应放过咱家,咱们也不能放松警惕,全家备战是得做的,再派人去上游李家,下游扈家联络,晓以利害,咱们三家共同进退,就不必怕那青州了。”

“这主意好!”祝彪叫道:“正好请扈小娘子一起来!”

“闭嘴!”祝朝奉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女人!”

“爹,扈家小娘子本来就是我的女人,想想怎么了?”

扈家庄也是运河坞堡,位置在祝家庄南面,控制着泗水河、白马河两条河流汇入独山湖的入口(独山湖是运河的一部分),地理条件优越,实力也算不错。

扈家的小女儿扈三娘年方十八,长得美貌,确实不爱红妆,独爱骑马打仗。

扈家庄中也有枪棒教头悉心教导,因而扈三娘武艺居然也算不错,对外号称七八条大汉近不得身。

祝彪以前见过她,对扈三娘的美貌始终念念不忘,今年早些时候还央求祝朝奉去扈家提亲,扈家老太爷对祝彪也算认可,因而算是答应了这桩婚事。

所以,祝彪和扈三娘算是未婚夫妻,两家也算隐隐结成联盟。

从这一点上来看,祝彪说扈三娘是他的女人,按这个时代的观念,其实也不算错。只是大敌当前,大家都在思考怎么应对,只有他还在想着女人,这未免太让人气恼。

“哼!”祝朝奉冷哼一声,不愿理会这个过于跋扈的小儿子,对师爷道:“这一二都可以做,师爷还有什么计策,尽管一起说来!”

“这第三嘛……,俺听说,徐家几个世字辈都尚未娶得正妻……。”

“联姻?”祝朝奉惊叫道。

“是,联姻。”师爷解释道:“徐家如今如此势大,听说是因为那徐世杨去江南,得了文相公的支持,粮食布匹铁器如山如海的运来,堵在日照港外都来不及卸货!”

“俺想着,这就是徐睦河能一统青州的本钱!”

“若是咱们两家能够联姻,不仅能化解一场干戈,咱家嫁出女儿,那徐家怎么说不得给咱们家一点好处?”

“着啊!”祝朝奉喜道:“此计甚妙!”

对祝家来说,送出去一个女儿就能避免一场大战,说不定还能获得一些财帛,那简直太值得了!

至于女儿自己愿不愿意,或者说,女儿能不能得到幸福……,在这个时代,这根本就不算个问题!

“就这么定了,把咱家微娘嫁过去!”

“家主稍等,在下还有话说。”师爷表情依旧平静的很,远不像祝朝奉那么激动。

“嗯?请说!”

“徐家跟大金是有仇的!”师爷说道:“咱们也不知道徐家是否真的愿意联姻,所以还得做些旁的准备。”

“还得准备什么?”

“在下觉得,应该让大少爷去徐家行款和亲。”师爷摇头晃脑的说道:“二少爷,应该北上,去燕云游访大金,或与燕云的汉勃极烈交友一番。”

“三少爷可留在家中,与李家、扈家一起备战。”

狡兔还有三窟呢,祝家庄这么大的家业,同时投资三方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这样的话,不论哪一边出了问题,祝家都还有复起的机会。

祝朝奉也从兴奋中清醒过来。

经这个提醒,他同样意识到,联姻是个好办法,但并不是万全的办法——青州出兵近万,如此大张旗鼓,只得到一个女人就退回去的可能性其实很低。

“就这么办吧。”祝朝奉说道“都去准备准备,三天之内各自出发。”

“老夫现在也要去李家庄上,与李庄主商议一下共同出兵的问题!”

“三郎,你去库房,挑点值钱的礼物,去扈家庄上,见见扈老太爷和扈成,请他们也出兵,顺便提提你的亲事。”

祝朝奉叹息道:

“看来,咱们家这个坎不好过啊。”

第216章 祝家庄3

七月十七,青州军已经进逼到祝家庄东侧不足三十里处。

就在这一天,徐世杨在自家大营里见到了前来行款的祝龙,他带来了三百匹布,三百石粮食,二十头猪和五十只羊。

刚一见面,双方还未正式谈判,就送来这么多见面礼,足以可见运河坞堡相对来说有多么富裕。

实际上,祝家庄比徐世杨想象的还要富裕得多。

这一点从祝龙提出的撤兵条件上就能看得出来:

只要青州军退回去,祝家双手奉上粮食两千石、草料一千束、猪羊各五百只、粗布两千匹!

另外,祝龙表示,如果徐世杨答应徐祝两家结亲,祝家会再奉上一笔钱粮,以及陪嫁侍女十人。

同时,祝家同意徐家可以间接参与运河两岸的贸易,从中牟利。

祝龙来的时候,师爷曾经跟他说过:自己家开出来的条件中,最后一条是最有诱惑力的——按照师爷的估计,祝家每年可以通过运河贸易和拉纤等工作中得到大约3到5万贯的收益。

青州军之所以急吼吼要来打自己,大概也是因为眼红这么一大笔钱吧?

至于徐世杨对外宣传的所谓“祝家庄阴助鞑子,形同叛逆”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世上,给鞑子帮助最大的不就是大周朝廷吗?

徐世杨静静听着祝龙开出一个个条件,并仔细看了他一并送来的和解信。

等到祝龙说完,徐世杨把信件对折,再对折,然后轻轻撕成两半。

刚刚还口若悬河的祝龙一下子愣住了。

过了很久,祝龙阴沉着脸问道:“大人,您这是何意?”

“我很好奇,是什么给了你,我率领大军前来是为了抢点钱粮回去的错觉?”

徐世杨冷冷的回答:

“鞑子几次劫掠青、莱两府,甚至连登州府都遭过灾,都是从你家这边过得运河!这全是因为你家阴助鞑子的缘故!”

“你们祝家是帮着打鞑子的叛逆!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汉奸是什么意思,祝龙并不清楚,不过从字面上理解这个词倒也不难。

祝龙愤怒的反驳道:“俺家是叛逆?给女真人扛活就是叛逆?那最大的叛逆就是大周朝廷!你有本事去打大周朝廷去啊!”

“会的,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徐世杨冷笑道:

“汉奸别想得到好下场,不管是你们,还是江南那些更大号的,我会一个一个找你们算账!”

“至于祝家,回去跟你爹说,现在开门投降,迎接王师,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审判!”

“若是对抗到底,我保证你们没有好下场!”

祝龙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只能用刀枪决胜负。

于是他也冷笑着说道:“俺家与李家、扈家三家联保,数万丁壮也是出得起的,未必怕了你青州!”

“如果你们继续执迷不悟,那我跟你们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徐世杨一伸手:“送客!”

……

七月十八,青州军前进二十五里扎营。

由于祝家军完全龟缩在坞堡里面,完全没有主动出击,或者在围墙外扎营的打算,青州军的进展十分顺利,这天结束的时候,他们已经逼近到能够直接看到祝家坞堡围墙的地步。

七月十九,青州军开始按部就班的收集木料,制造攻城武器——在得到了江南的大批粮食后,青州军在外作战的周期也变得长了不少,徐世杨有足够的时间一点点蚕食他的对手。

七月二十一是预订的总攻日。

清晨,天还不亮,青州全军起床,负责后勤的辅兵将准备好的食物、热汤分发给各部队。

吃过早饭,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各新军步兵营按之前预定好的顺序进入攻击阵位。

此时,站在祝家庄坞墙顶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青州军大营低矮的土墙后面涌动着无数枪尖。

此时,除了前往燕云暂避的祝家老二,其他祝家核心都站在坞墙顶上看着不远处的青州军大营。

祝朝奉强压着心中的不安,问祝彪道:“扈家兵何时能到?”

“应该就是这几天。”祝彪回答:“扈家成哥已经答应孩儿一定会出兵助战,扈老太爷也同意了孩儿与三娘的婚事,说是打退了青州兵,不,青州贼就可以完婚!他们家不会不来的!”

“嗯,这就好,这就好。”祝朝奉像是安慰自家儿子(或者他自己)一样小声嘟囔着:“李家家主李应也是一条好汉,他已经答应为父会前来助拳,咱们三庄联合,上万丁口,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老爷安心,现在这时日正是农忙,李家扈家仓促间也无法集结佃户壮丁来助战,这才晚了。”

枪棒教头韩涛劝慰道:

“只要咱家坚持个三五日,援军必到,到时候青州贼兵疲马乏,咱们必胜!”

“如此,一切全都拜托……”

轰!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打断了祝朝奉收买人心的话语。

青州军阵地上,射程较远的4斤将军炮打出第一发试射的炮弹。

这枚4斤铁弹拖着长长的尖啸声越过3里左右的距离,在祝家庄坞墙前一百多米的地方落地,溅起一片尘土后,又猛地跃起,就这样打水漂一样又飞了百多米,这才耗尽动能,堪堪停在坞墙脚下。

祝家庄坞墙上响起一片惊慌失措的叫声:

“这是何物?”

“这是啥?”

有些见多识广的人听说过青州普遍存在的木炮,于是赶紧解释道:“这是大炮!别怕!就是扔几个石头过来而已!咱们躲在墙后面,这些小石子没用的!”

如果是之前青州坞堡普遍装备的木炮,或者说稍微先进一点的神机炮,确实无法对夯土坞墙构成真正的威胁。

但将军炮是真正的野战炮,漏气问题远比神机炮轻得多,而且弹丸更重,初速比神机炮和木炮都要高得多,因此,这种武器对江北常见的坞堡墙体十分有效。

这方面,徐世杨做过一些实验。

结果表明,在这个距离上,若是有五发以上的炮弹击中坞墙,就会让坞墙变得十分脆弱,便于打开缺口。

若是有十发以上击中同一个地方,坞墙就会垮塌,形成一个可供士兵直接冲过去的斜坡。

因此,祝家军犯了一个大错误!

第217章 祝家庄4

在这个时代,前装滑膛炮的命中率是个很大的悲剧,即使面对目标的是一座能住几千户人口的庞大庄园的围墙。

所以,在以往的战斗中,无论陆战海战,徐世杨总是强调炮兵要抵近射击,最好能直接顶住对方的胸膛。

今天这样距离目标2里还多一些的长程射击,其实更像是一场训练——徐世杨担心面对鞑子主力的时候,他素质较低的炮兵无法起到最大作用,因此需要尽可能在此之前让炮兵有机会成长起来。

而实战中的炮击,无疑是最能锻炼士兵的方式。

反过来讲,站在祝家军的角度上,在完全没有远程火力对抗的情况下,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对徐世杨的炮兵阵地发起坚定冲锋,阻碍炮兵的观测,中和火力优势。

但祝家军没有这样做,也许是不清楚炮兵的危害,也许是对兵力优势的青州军有所顾忌。

祝家的选择让徐世杨那幼稚的炮兵可以从容射击,以极低的射速一发一发调整弹道。

过了很长时间,新军编制内的7门将军炮各射击两发,依旧未能取得任何直接命中,以至于一开始被气势惊人的大炮吓得十分慌张的祝家兵都渐渐放下心来。

现在看起来,这种打起来挺吓人的玩意应该是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

很多人甚至觉得,这些大炮也许永远都打不到什么东西。

“哼,东边过来的行商还说青州兵的大炮厉害,能开山裂石,俺看也不过如此,就是吓唬吓唬人罢了!”祝彪满不在乎的笑道:

“奇技阴巧,终究上不得大席面,要射杀人还得靠强弓劲弩!”

祝家跟鞑子关系很好,有些时候,帮鞑子干活,他们会用些强弓重箭代替报酬,因而祝家军手中弓箭比江北大多数坞堡多很多,这也是他们得以在运河边上立足的本钱。

听到弟弟的感慨,在徐世杨那里憋了一肚子火的祝龙也赞同道:“三弟说的在理!那炮威力再大,打不准又有何用?俺也觉得这东西打不过弓箭!”

咻~~~

轰!!!

话音未落,祝龙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啸叫声由远及近,随后就脚底就传来一声炸雷般的爆响!

正对青州军的祝家坞堡东墙如同一个巨人被弩箭射中,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足足两息之后才停下。

在墙头观战的祝朝奉、祝龙、祝彪以及师爷等人不得不双手扶住墙垛,以免摔倒。

只有功夫高强的韩涛能直接稳住身形,他连忙向外伸出半个身子,仔细观察这边的坞墙。

“糟了!”过了一会,韩涛叫道:“被打中了!”

已经打出二十多发试射弹的将军炮终于取得了第一个直接命中!

青州军阵地上响起一片欢呼声——取得第一个命中后,接下来的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徐世杨一直在属于高技术兵种的炮兵和军工厂中推行他“发明”的,更精确一些的公制度量衡。

此时,青州军的武器公差虽然依旧很大,但已经远远小于这个时代的所有其他武器,特别是同一型号的将军炮,弹道差异微乎其微!

因此,整个炮群所有将军炮都可以按照同一个观测数据标的射表,特别是对坞墙这样庞大、无干扰、又不会动的目标,一次命中就代表后面一定能取得更多命中!

“步兵进攻!”

徐世杨一直耐心的等着炮兵试射的结果,他不希望步兵前进影响炮兵观测落点,影响命中率。

不过现在不要紧了,将军炮的炮手们接下来的活就是照着葫芦画瓢,期间只需要很小的微调,步兵进攻已经影响不到什么了。

随着徐世杨一声令下,早已做好准备的步兵开始行动。

22辆盾车被辅兵缓缓推出青州军阵地,开始向不远处的祝家庄前进。

徐世杨的盾车他曾经见识过的鞑子盾车差别不大,都是高七到八尺,前面挡板厚度在5到6寸之间[15到18毫米],这个厚度足以抵挡八牛弩之类的强力冷兵器。

徐世杨曾经做过实验,对青州军主力15毫米火qiāng也有一定防御力,但完全无法对抗大炮,不管是将军炮、神机炮还是木炮,都不行,最多只能挡挡xiàn dàn。

当然,对这个时代的军队来说,这样的防御力已经足够用了,至少祝家庄肯定没有能够远距离摧毁这种盾车的武器。

每辆盾车底部都安装着4个小轮,上面站着2名火qiāng手,可以从盾车顶部对外面射击,每辆盾车安排6个辅兵推着,后面还跟着另外6个扛着锄头或土袋的辅兵,他们负责在盾车的掩护下填平祝家庄大门前的陷马坑。

盾车与盾车之间,由选锋兵填充掩护,这些精锐近战兵一手提刀,左手用圆盾遮挡自己的头凶位置,跟着盾车一起前进。

22辆盾车犹如一面移动的木制城墙,缓缓向前,遇到陷马坑、鹿岩或荆棘丛之类的障碍物,立刻就有辅兵上前,或填平或搬开。

期间盾车阵会有短暂停留,以免出现阵线断裂,这样的方式虽然死板,确是不给对手一点可乘之机。

若是祝家军此时发动fǎn gong,他们就像相当于佯攻一座矮墙,若是他们继续这样看着盾车阵前进,那么,他们就是炮兵的活靶子!

盾车前进的同时,所有将军炮都开始以每5分钟一发的射速对祝家庄坞墙射击,与之前的试射不同,这一次,依旧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干扰的炮兵取得了极高的命中率——第一轮齐射就有5发直接命中,第二轮4发,第三轮又是5发!

祝家庄的坞墙在第二轮齐射中,就不堪重负的倒塌一大截,但青州军炮兵依旧毫不放松,4斤重的铁球不断重重砸在坞墙上,掀起大块泥土和人体残肢。

刚刚还在嘲笑炮兵打不准的祝家军士兵不断发出非人的惨嚎,有些人在炮击中精神崩溃,直接从坞墙上跳了下去,更多的人忍受不了干挨打不能还手的窘境,扔下手中的武器逃回庄里的家中。

祝家军的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下降!4

第218章 祝家庄5

轰隆一声巨响,身边的坞墙又是一阵剧烈颤抖,随后大团大团土坷垃如下雨一般劈头盖脸的浇下来,把祝家庄大少爷祝龙淋成一个土人。

“呸呸!”祝龙吐了两口吐沫,连口鼻里都是泥土的味道,真是让人难受无比。

“快快快!”他吆喝着:“快把柴车推到前面去!”

用柴车堵缺口,这也是大家防守坞堡的常见手段,以往大股土匪或流民攻打庄子,即使挖塌几处坞墙,用柴车塞住缺口也能抵挡他们很长时间。

但这一次,祝龙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战斗开始时对大炮准确度的蔑视早已烟消云散,这种人力完全无法抵挡的武器,让祝龙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够对抗那些可怕的东西,弓箭肯定不行,八牛弩那种玩意也不见得有效,也许只有更多更大的火炮?反正以前有效的柴车,如今只能起到一点心理安慰作用。

果然,耳边又是一声爆响,一枚4斤重的铁球直直砸在刚刚塞进坞墙缺口出的柴车上,轻而易举击穿了这个以往十分有用的防御武器。

炮弹爆出大团致命的木渣雨,径直从祝龙身边飞过,打飞他身边一个壮丁的半个身子后,径直飞进庄里,轰隆一声在一片惊叫中砸塌一座木屋,这才耗尽动能停了下来。

那倒霉壮丁的上半截身子横飞过来,把祝龙砸倒在地,等他晕乎乎重新站起来,这才发现刚才正在推那柴车的5、6个壮丁都倒在地上哀嚎,他们身上插满了如小刀般锋利的木渣,渗人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大郎,这样不行!”

qiāng棒教头韩涛从烟尘中钻出来,在祝龙耳边大叫:

“墙头根本站不住人,咱们这样干挨打,根本撑不到李家扈家来援!”

祝龙依旧有些晕沉沉的,他使劲晃了晃脑袋,之后问道:“那怎么办?”

“带庄丁庄客冲一阵!”韩涛叫道:“我冲第一阵,你冲第二阵,让三郎冲第三阵,无论如何先挡住那盾车!”

“有坞墙护着都不行,野地浪战怎是那大炮的对手?”

“离得近了那大炮就不敢打放了!冲吧!”

又是一声巨响,他俩旁边的坞墙哗啦啦塌下一大块,几个猝不及防的庄丁被直接埋在下面。

韩涛也不催促上前救人,旁边有庄客牵来坐骑,他翻身上马,手中提着一根枣木槊,一声呼和,带着三十多个骑马庄客,两百多个步行庄丁直接从被大炮打开的缺口中涌出庄外!

祝龙怔怔看着冲出庄外的自家私兵,片刻后,他也是血气上涌,开始到处嚎叫着命令能战的庄客庄丁集结,同时派人去联络三弟祝彪,让他准备冲第三阵。

前面已经冲出坞墙的韩涛当过大周官军,马上功夫不错,坐骑也是祝家专门准备的辽东战马。

女真人愿意用财帛或gong nu刀剑等兵器做些买卖,但他们并不贩马——女真人不是蒙兀鞑靼,他们自己也很缺战马。

因而第一波冲出去的三十多骑,只有韩涛一人有真正的战马,其他人骑得都是拉货耕地的劣马,其中还有几个骑得是骡子。

此时,祝家庄引以为傲的盘陀路、陷马坑反而成了阻碍反击的累赘,韩涛等人虽然识得安全的道路,知道哪里能走,哪里有陷阱,但弯弯绕绕又显得十分狭窄的通道,使得反击的距离变得很长很长。

这种情况下,马力不同的反击队伍一开始就不自觉的拖成几节——冲在最前面的是孤零零的韩涛一人,之后是二十个骑着劣马的骑手,再往后是十几个骑骡子的,最后还乱哄哄跟着几百步卒。

李井槐站在青州军阵列中央的一辆盾车上,从盾车顶部伸出头去,看向冲过来的敌军,忍不住冷笑道:

“呵呵,就这也敢冲出来,找死啊!”

“营长,要不要先停下,等他们冲过来?”一个新军传令兵问道。

“不,不必着急,继续填坑。”李井槐回答:“他们要冲过来还早呢,等我的命令!”

李井槐就是刚刚担任镇远营营长不久的徐大,与徐二不同,他是真的记不起自己以前的名字了,只知道姓李,祖籍应该是陕省那边的。

带着自己逃荒,饿死在半路上的爹娘曾经说过,老家村口有一口井,以及一颗老槐树,若是能活着,一定要回到老家村子里看看——那里有老李家的祖坟,得去上柱香。

于是,徐世杨让他们改回原姓名的时候,徐大就给自己起了个李井槐的名字——他希望自己还能有机会回到家乡,回到那个有一口井和一颗老槐树的小山村。

作为一个从徐世杨成为坞堡主就跟在他身边当亲兵的老兵,李井槐参加了几年来徐世杨指挥的几乎每一场战斗「相比冯三虎缺少几次江南的小战斗」,战阵经验可谓十分丰富,他很清楚此时祝家庄没有威胁盾车阵的能力,还不如挤出些时间多填两个坑,争取早一步打到祝家庄坞堡墙下。

因此,他非常从容的等了近一刻钟,眼看着韩涛几乎冲到近前,这才下令辅兵退回到盾车后面。

之后,李井槐从身边卫兵手中接过一杆装填好的燧发qiāng,自己把这支致命的武器架在盾车顶端,稳稳瞄准祝家军最前方的那个骑兵。

“瞄准,预备~~~!”

李井槐大声喊道:

“开火!”

另外几辆盾车上,连李井槐在内,5杆燧发qiāng同时瞄准一个同一个目标开火,那韩涛“啊”的惨叫一声,翻身跌落马下。

“打得好!”

李井槐满意的把燧发qiāng抛还给火qiāng手,再次下令:

“全体都有,预备!”

二十二辆盾车顶端伸出四十四杆火qiāng,绝大多数是火绳qiāng,期间也掺杂着几条燧发qiāng。

火qiāng手身后站着其他神机兵,正端着已经装填好的火qiāng做第二轮射击准备。

片刻后,骑着劣马的祝家军士兵逼到近处,这些人都是祝家平时花钱粮养着的庄客,地位比普通庄丁高不少,整日游手好闲,只是训练拳脚qiāng棒,算得上祝家的精锐部队。

现在看起来,这些人骑在马上,一个个怒目圆睁,气势倒也充足,算是对得起祝家养他们的钱粮。

可惜,与李井槐曾经见过的鞑子差的太远,数量也不充足。

“开火!”

一声令下,44杆火qiāng喷出38发子弹「有6杆qiāng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击发」,对面猛冲过来的祝家骑兵当即倒下一片!13

第219章 祝家庄6

“第二排,预备,开火!”

“第三排,预备,开火!”

李井槐用最大音量发布一条条命令,参加第一波进攻的火枪手们轮番登上盾车后面的台阶打放。

火枪轰鸣,硝烟弥漫,10克黑火药(与查尔维尔1777燧发枪装药量相同)推动的弹丸在盾车阵前横飞,对面的祝家庄庄客一片人仰马翻。

由于销烟遮挡视线,李井槐已经看不到对面敌人的具体情况,但对面人的惨叫声与马匹的悲鸣响成一片,不用仔细看也知道他们的情况不妙。

燧发枪和火绳枪的射击命中率都是悲剧,但架不住参与射击的火枪多,对方目标大且近。

3轮射击,青州军喷出一百多发铅子,对面三十多骑根本没有冲过来的可能,只有一个幸运儿抓住机会朝这边射了一箭,羽箭插在盾车挡板上,没能造成任何损失。

“停止射击!”

李井槐大声命令。

然后盾车阵安静的等待着,此时,后方将军炮的射击也停止了,战场上一时之间安静了许多,只有远处还能听到祝家军士兵的惨叫声。

青州军士兵安静的等待着,一阵风吹过,销烟散去,李井槐和士兵们得以清楚的观察战场:

祝家军咋咋呼呼冲过来的骑兵已经几乎全部倒下,只有两个残兵把一个骑士打横放在马背上,掉头向后逃去,其中一个在慌乱中顾不得脚下,不小心踩到陷马坑,瞬间惨叫着跌落下去。

那坑里有水,也有削尖的木刺,掉下去必死无疑。

眼看着家中庄客被打垮,跟在骑兵后面的步卒士气崩溃,惨叫着跟在仅剩的骑手身后,向祝家庄方向逃去。

步卒刚刚跑出不远,迎面又是30多骑呼啸而来,这正是祝龙率领的祝家庄第二波反击力量。

祝家庄大少爷放过了第一波仅剩的一个骑马庄客,以及身负重伤,爬在马背上直喘粗气的韩涛,却直接横马挡住后面的步卒。

“不准后退!后退者杀无赦!”

祝龙猛地挥刀,一个试图从他身边经过的壮丁身首分离。

“让青州贼进了庄子,你们的妻女会被掠走,全家都得死!”

“反冲回去!破了那盾车阵,每人赏布五匹,粮十石!”

“冲回去!冲回去!”

祝龙率领的骑兵嚎叫着上前,刀剑齐挥,毫不留情的砍杀壮丁,强迫步卒回头再冲盾车阵。

青州军这边,一直诶有开火的神机炮也通过被辅兵填平的道路,迅速向前增援,祝家军仓促的反攻变成了最糟糕的添油战术。

被强迫回头的祝家庄民兵步卒胡乱嚎叫着冲向庞大的青州军盾车,慌乱中一些人不小心跌入陷马坑,被里面的木刺扎中,凄厉的惨叫声更加剧了祝家军的混乱。

青州军神机兵站在安全的盾车后面,冷冷的注视着正在迫近的祝家军步卒。

镇远营营长李井槐命令全营所有火枪手站在最前方,每辆盾车上都挤了3个火枪手,盾车之间的缝隙中还站着另外几个。

150个神机兵只分成两队,前排75个人,全都把黑洞洞的枪管指向敌人。

反冲回来的祝家庄步卒距离车阵已经只剩50步,眼神好的神机兵甚至已经能看清对方带着惊恐神色的表情。

盾车阵线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人开火。

新军森严的军纪已经通过军棍镌刻在所有火枪手的骨髓里,任何没有得到命令的士兵若是随意开火,都是至少二十军棍,若是在战斗中,甚至会被斩首,并被剥夺一切权利和荣誉。

祝家军中冲的最快的步卒距离盾车已经只剩30步。

李井槐抽出自己的手枪,扳开击锤,从人群的缝隙中伸出去,指向前方。

但他仍然没哟下达射击命令。

直到距离只剩十步,士兵们甚至已经能够看到对方焦黄的牙齿之时,李井槐才猛的高喊一声:

“射击!”

随后,整条战线上同时响起数个小队长尖锐的哨子声,再然后就是一排震耳欲聋的火枪齐射声!

二十二辆盾车组成的阵线上腾起一大团白色烟雾,烟雾中不断闪烁着橘黄色的光点——那是子弹窜出枪管时的枪口炎

60多枚15毫米铅弹瞬间飞过短短十步距离,钻入柔软的人体,圆形弹头在人体中翻滚,把沿途碰到的一切肌肉、骨骼和血液绞成肉糜,然后在被切断的血管的压力下,像一股喷泉一样喷出人体……。

由于距离实在太近了,镇远营这一轮半齐射就揍倒超过三十人!

开过枪的神机兵立刻离开射击阵位,走到阵线后方,剩下的一半火枪手上前代替他们的位置。

十秒钟不到的时间,李井槐又一次下达命令:

“射击!”

又是一阵炒豆子般的爆响,茫然无措的祝家军步卒齐齐倒下一片,那些被顶在前面的步卒瞬间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冲过去!”

祝龙自认为抓住了时机,他一挥长刀,双腿夹紧马腹,率先从步卒身边挤过去,在撞倒两个浑浑噩噩的自家步卒后,祝家庄大少爷趁着神机兵射击之后换岗的机会,从两辆盾车之间窜入青州军阵地!

跟在他身后的另外三十几个庄客大呼小叫的吆喝着,从同一个位置一拥而入。

但是进来之后他们就后悔了,迎接他们的,不是被骑兵吓得手足无措的青州军步卒,而是一排排森然的长矛阵列!

庄客们的坐骑被明晃晃的枪尖吓到了,许多马匹不受控制的想要掉头逃走,但他们冲进来的盾车缝隙已经被青州军士兵填满,几百根矛尖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把祝龙和他的手下们围在当中。

包围圈不断缩小,压迫祝家庄庄客挤成一团,马匹希律律的惊叫着,任由骑手们怎么抽打,就是不敢迎着密集的长枪突围。

十几门神机炮从盾车缝隙中伸出去,对准后面跟进的步卒连续发射霰弹,把他们打得鬼哭狼嚎,三轮齐射之后,跟着祝龙冲出坞堡的步卒被击溃。

而此时,祝家庄预定中的第三波反击,不知道为什么至今未能冲出坞堡。

被围在几百根长枪之间的祝龙无奈的叹息一声,手中大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俺降了,莫要杀俺……。”



第220章 士兵徐世桢

被当做老兵调任到威远营充当神机兵小队长的徐世桢抱着火绳枪,努力伸长脖子看向前方的战场。

那里乒乒乓乓打得十分激烈,但在他的角度上看的并不十分真切。

一开始,前方掩护盾车阵的镇远营一直在放枪,后来营长下令调动所有神机炮组前出支援,不久之后他就在火枪清脆的射击声中,分辨出神机炮那沉闷的轰隆声。

徐世桢认为,敌人不可能冲破神机炮的阻拦。

或许鞑子可以,但这次的敌人肯定不行。

果然,没过多久,前线传来一阵欢呼声,有人向后方传话,说是击溃了祝家叛逆的反扑,并且抓住了他们的一个少主。

“少主……。”

徐世桢笑着摇摇头。

若在去年以前,自己也是个少主呢。

嗯,现在其实也是,自己的父亲被二叔和三哥软禁,只是被剥夺了家主之位,也没说没收长房系的财产,自己的同胞大哥也还在新军中混的好好的,甚至还是少见的实权营长之一。

就连跟父亲一起受罚的二哥,现在也渐渐恢复了一些权利。

只有自己这个在旁人眼中有些傻乎乎的徐家老四,选择了从头开始,从一个小兵做起,跟一群庄户人家出身的士兵一块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在寒冬腊月或酷暑时节扛着沉重的火枪站军姿、走队列、练瞄准,吃最粗糙的食物,睡臭烘烘的大通铺。

今年年初,各营对抗训练考核时,自己甚至还被定远营的一个士兵砸了一枪托,脑袋上的大包过了快2个月才消下去。

这样折腾下来,徐世桢的皮肤变黑了,身体也变得壮硕起来,一顿饭能就着咸菜条啃5个三两重的粗粮馍馍,就这样还经常感到有些不饱。

若是被别人看到,他们绝对不会想到眼前这糙汉子居然也是青州如日中天的徐家少爷之一!

士兵们毫无疑问都知道徐世桢的身份。

因为新军扩大化的那一天,自己那担任新军总司令职务的三哥就在所有人面前让自己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了。

徐世桢。

只要不是傻子,任何人都能通过这个名字知道自己的身份。

而新军中或许会有莽汉,有呆子,但肯定没有傻子。

所以全新军上下四千多号官兵,人人都知道有个叫徐世桢的小兵,是司令的弟弟,家族的少爷。

只是他们并不把这身份当回事而已。

该训练的时候就咬牙坚持训练,该挨军棍的时候一棍都不会少,还经常有军官骂自己绣花枕头。

徐世桢甚至觉得,对抗训练时砸向自己的枪托,以及捅向自己的包头木棍用力总是比对别人大三分……。

不过,适应了这种生活之后,徐世桢反而觉得跟身边这群糙汉子战友们混在一起,其实蛮舒服的。

训练结束之后,允许士兵自由活动休息的时间,也会有相熟的战友拉着他去听评书、看戏(新军中自己组建的演出班子,只在训练之余搞创作,但有特殊补贴,形式上有点像后世学校中的艺术社团)。

因为会读书写字,徐世桢自己还在戏团中有个“编剧”的位置,经常给戏团写些应景的小故事什么的。

所得的补贴,通常都被他直接换成酒肉,请同队的好友一起聚餐。

这样大方的做法,再加上从小不缺衣食所积攒的身体基础,让他成为一个很受战友们欢迎和信赖的士兵。

因而徐世桢今年还评选上了训练标兵,并被作为老兵调遣到新组建的威远营,担任神机兵小队长。

在与他同期的士兵中,这可是独一份!

徐世桢知道,若是去求三哥,或者二叔也行,自己肯定会获得很高的地位——怕是不会比犯过大错的二哥低下。

但徐世桢总觉得那样不好,自己凭借自己的实力,哪怕只当一个小队长,才算自己取得成绩。

他坚定的认为,自己现在的成就已经超过那个当着堡主和虚头营长的同胞二哥了。

这样想想,还有点小自得呢。

徐世桢抬起火绳枪,把嘴凑到扳勾处轻轻吹了一下,看着用盐水浸泡麻绳制作出来的火绳闪烁着明亮的火头。

之后,他对着身边本小队的其他火枪手嘱咐一句:“各自检查火绳!”

火绳枪就是这么麻烦,一旦进入列阵状态,为了能够随时投入战斗,火绳必须保持燃烧状态。

这样一来,即使不投入战斗,一个士兵半个时辰就得烧掉差不多一寸火绳。

作为小队长,徐世桢必须在战前检查下属士兵的火绳是否保持干燥,备用火绳是否充足,还要时刻提醒士兵检查火绳燃烧状态,并检查闷烧的煤块是否正常(备用火种)……。

事情是如此之多,如此之麻烦,让徐世桢感到十分不爽。

他一直很想要一杆不用这么让人操心的燧发枪,那玩意虽然也需要军士官在战前进行大量检查工作,但总算不用在战阵中还要重复劳动,而且就算检查不仔细,最多就是一杆枪打不响,不会像火绳枪这样危险。

毕竟,所有神机兵火绳枪手都是在明火中操作火药,或者在火药中操作明火,一个不小心,挂在身上的药葫芦就有可能被引燃,造成士兵减员甚至永久性损失。

之前的训练中,刚成立不久的威远营就已经因为火绳枪操作不当造成十多起事故,加起来3死11伤的惨剧。

可惜的是,燧发枪产量太低,目前只集中装备给新兵,像徐世桢这样的训练标兵,反而只能使用火绳枪。

因为老兵不容易出现操作失误,更能驾驭火绳枪……。

这让徐世桢感觉怪委屈的——训练好的人反而得不到好武器,有些让人想不通呢。

“胜利!”

“胜利!”

“胜利!”

身边突然传来真正欢呼声,正沉思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徐世桢抬起头,发现原来是前方的镇远营士兵正押解着祝龙等三十多个俘虏,越过列阵的士兵,前往大营后方。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士兵都在欢呼,仿佛胜利已经到手了。

“桢哥,你说,这次是不是轮不到俺们上了?”徐世桢身边一个叫张有地的新兵小声问道。

“咱们估计是不用了,不过选锋说不定还得进那坞堡巷战。”



第221章 破庄

“真不用咱了啊?”张有地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

“怎么,你想上阵?”徐世桢问道。

“是啊,上了阵才有功劳拿。”张有地回答:“有了功劳,就能换田地了。”

“俺叫有地,可参军之前,家里哪有地啊。”

张有地微微昂着头,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

“现在俺能分十亩,若是能立些功劳,还能分更多,若是能分到五十亩,俺全家就都能安逸喽……。”

“五十亩地,这就是你的愿望?”徐世桢说:“为了五十亩地,你就敢上战场拼命?”

张有地笑嘻嘻回答:“嗯,有了地,就能有人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俺了,生几个小子,俺老张家就有后了。”

徐世桢刚要开口再问,前方又传来一阵欢呼,打断了他与张有地的对话。

徐世桢重新看向前方,在那里,镇远营的车阵已经贴近到祝家庄的坞墙附近,能射箭的选锋兵和神机兵的火枪手一起射击,压制祝家庄土墙上的反击火力,期间还夹杂着神机炮的轰鸣声。

被祝家残余的几个首领逼到土墙上放箭的民兵被凶猛的火力打得惨不忍睹,虽然坞墙上有防箭的悬户,可以抵挡选锋兵的弓箭,但那些沁水的木板根本挡不住15毫米铅弹以及更加凶猛的神机炮。

被铅弹激起的木屑成了更有效率的杀手,土墙上的悬户很快支撑不住,一片片垮塌下来。

这之后,弓箭也能起到很好的杀伤作用,只有一身布衣裳的祝家民兵发出凄惨的嚎叫声,不断有人转身试图逃走,但祝家庄三少爷祝彪带领剩下的50几个庄客做督战队,强迫所有人留在危险的墙顶,用弓箭与盾车阵对射。

双方对射了大约一刻钟,镇远营后方响起雄壮的大鼓声,近百重甲陷阵兵齐声呐喊,手持各种冷兵器越过盾车阵,向着那些来不及堵住的土墙缺口猛冲过去。

土墙后面的祝彪也是急红了眼,他的大哥出庄反击的时候,派人通知他赶紧集结敢战之兵,做第三波突击。

但祝龙实在太高看庄中民兵了,他和韩涛把东门这边的庄客庄丁都带走后,祝彪只能从别处抽调能战的民兵,等集结的差不多了,祝龙那边已经崩了。

于是祝彪只能率领实力大减的民兵拼死防守坞墙,可惜他们对盾车阵毫无办法,而青州军的火力却能造成极大杀伤,没过多久,这边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果然,没过多久,祝彪就眼睁睁看着一大帮穿着明亮铁甲的青州贼从几乎无人防守的坞墙缺口处冲入庄内,最前方的那个甚至穿着两层铁甲——里面是一件锁子甲,外面是一件看起来像是大型护心镜的整面甲,寒光闪闪的甚是吓人。

那青州贼挥舞着沉重的禅杖,左劈右砸,所有庄丁庄客都不是一合之将,几个敢于上前迎战的都被打碎了头颅,红的血混着白的脑花四散飞溅,剩下的人纷纷丢弃武器,转身向庄内逃去。

一边逃一边还发出惊慌失措的叫声:

“败了!破庄了!”

“败了!破庄了!”

祝彪急红了眼,他用沙哑的声音狂吼着:“把青州贼打回去!否则你们都得死!你们的妻女会被……”

一片哀鸿的战场上,这昂扬的声音确实有些不同,因此也引来了鲁智深的注意。

“呸那鸟贼,纳命来!”

花和尚挥舞禅杖向祝彪冲过去,祝家庄三少爷也狂吼着举起大刀迎了上去……。

大约三息时间之后,鲁智深提起祝彪那还带着不甘心神色的脑袋,大喊道:“祝彪授首,还不早降!”

“早降!”

“早降!”

敦促祝家军士兵投降的喊声迅速压倒了敌人最后的抵抗决心,无数庄丁双手抱头,跪倒在地上,祝家庄的抵抗开始迅速消退。

随后,镇远营选锋兵跟在陷阵兵后面冲入祝家庄,有人打开庄子的东大门,门外,数百锐士和神机兵像是绝了堤的洪水,涌入祝家庄,迅速淹没了这个运河坞堡的没一个角落。

又过了半个时辰,祝朝奉打开自家居住的院子大门,率领剩余的庄客,所有妻妾、儿媳、孙子孙女、家中仆役和侍女,出门投降。

至此,青州军攻克祝家庄。

“派镇抚兵入庄,严惩一切不法!”

徐世杨看着祝家庄坞墙上不断挥舞的红旗,大声命令道: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烧杀抢掠,不准渐隐妇女!违者斩首!”

祝家庄是个运河坞堡,堡内大部分壮丁都是纤夫兼职农户,身体强壮,互相之间有合作的经验,也有一定的纪律。

徐世杨认为,如果能提供光明的未来,严格的训练和精良的武器,这些人都是非常好的兵源,他可不希望让获得胜利后肆无忌惮的士兵毁了这些人的信任。

徐世杨已经想好了,这一次,他只惩罚祝家庄高层和那些平时游手好闲,只会舞刀弄枪的庄客。

普通壮丁则要尽可能吸收到青州体系中来。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此时战斗还没有结束。

“公孙胜、解珍、孙立!你们三人各帅本部,即刻北上,消灭李家庄援军!”

徐世杨大声命令道:

“徐世松、张业、栾廷玉,你们负责对付南边过来的扈家庄!”

刚刚被俘的祝龙精神崩溃,供出了一个重要情报:与祝家庄同气连枝的李家庄和扈家庄,早已答应派兵支援。

只是农忙时节,集结庄客庄丁有些耗费时间,因此他们议定是三天之内援军赶来,大家三面夹击青州军。

只是没想到,祝家庄五千庄丁,数百庄客,墙高粮足,还有盘陀路、陷马坑依靠,居然连一天都没守住。

徐世杨估计,李家庄头目李应和扈家庄首领扈成此时都还不知道祝家庄这边的战况,可能还在率兵埋头赶路,现在正是给予其迎头痛击的机会。

说不定还能顺便把李家庄和扈家庄一起占下来。

公孙胜、徐世松等人立刻领命,6个新军营兵分两路,北上南下,分头对付祝家庄援军。

“嗨,咱们这次可能真要上战场了。”

隶属于张业麾下的神机兵小队长徐世桢对同一个小队的二等兵张有地说道:

“好好听命令,千万别走神,能保住命才能有地种。”

第222章 续战

扈家庄大少爷扈成骑在马上,伸手捞起自己的酒葫芦,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浊酒。

之后,他才感到这几天不知为什么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放下一些。

“大哥,你怎么又阵前饮酒?”

扈成的妹妹,济宁县附近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扈三娘拧着好看的眉头,略有些不满的说道:

“马上就要见阵了,若是喝醉容易耽误大事。”

“不碍事。”扈成叹了口气道:“为兄心中有数,不会喝醉。”

“只是,俺心中总是有些不安,这次大战,也许没那么容易取胜。”

扈三娘骑在马上,昂着头说道:“要俺说,此事咱家就该支持青州军,那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你这丫头,懂得什么?”扈成训斥道。

“俺说的不对吗?”扈三娘梗着脖子反驳道:“祝家阴助鞑子,那青州军说的没错啊!”

真是个天真的丫头。

阴助鞑子的岂是只有一个祝家庄?难道李家庄没做过吗?扈家庄没做过吗?

甚至,那青州自己以前没做过吗?

要是按青州军的说法,祝家庄阴助鞑子应该被灭,下一个不就是李家庄或自己的扈家庄?

“小妹不可这么说,你也是许了人家的姑娘,也算是祝家的媳妇了,以后要多向着婆家一点!”

扈成没法把自己的担忧告诉天真的小妹,于是只能板着脸拿传统训斥她。

“是是是,嫁了人就是婆家的人,大哥都不要小妹了……”

“不要胡说,扈祝李三家同气连枝,如此才能挨过这乱世……”

正在这时,一个骑马庄客焦急的向这边奔来,那家伙在马上挥舞双臂,用颤巍巍的声音狂叫着:

“青州贼!青州贼!青州贼!啊!”

庄客惨叫一声摔落马下,背后还插着一只犹在颤动的羽箭!

致命的慌乱瞬间传遍全军,扈成和扈三娘都明显的楞了一下,似乎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正在围攻祝家庄的青州军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已经来不及多想了。

前面不远处的山头上突地跳出一面红旗,随后就是几个打头的游骑,再然后,大群骑兵踩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出现在扈成的视野里。

一排接着一排,一队接着一队,一阵接着一阵,数百致远骑兵悄无声息的抽出武器,长枪的枪尖和马刀的刀刃反射这点点光芒——致命的光芒,如同巨浪一般向着慌乱的扈家军直拍过来!

“快列阵!”扈成终于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担忧了,他嘶声嚎叫着催促麾下壮丁,试图组成一个反骑兵阵型。

“来不及了!俺先去抵挡一阵!”扈三娘一夹马腹,挥舞双剑,带着20多个平日自诩骁勇的庄客迎面反冲滚滚而来的骑阵。

“小妹快回来!”扈成焦急的大喊一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都来不及了。

扈老太爷虽是早就不再主持家中大局,一切事物都交给他打理,但他毕竟是没见识过这种数千人参战的大规模战役,因而放出去的骑马探哨即少又不专业,结果被孙立轻易抓住战机。

200多致远骑兵一拥而上,扈三娘那20多个骑着劣马的庄客像是蛛丝一样被轻轻抹去,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随后,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骑兵阵列直直撞进扈家军步卒混乱的阵列中!

“杀贼!”

直到这时,指挥官孙立才发出第一声呐喊。

随后响起的,是两百致远骑兵齐声应和:

“万胜!”

农夫组成的扈家军步卒没能给致远营带来任何阻碍,骑兵们枪挑刀砍,如入无人之境,成群结队的扈家步卒四散奔逃,自相践踏。

溃败的步卒冲散了其他为受攻击的友军,更把致命的失败瘟疫传染给全军,足足两千之多的扈家军,居然就这样被区区两百骑兵轻易打的如赶羊一般四处乱窜!

“痛快!”

孙立挑翻最后一个敌人,眼前一开,前面再也没有挡路的傻瓜了——他已经击穿了扈家军的阵线!

“掉头,再冲一阵!”孙立意犹未尽的命令道:“让他们知道咱们青州兵的厉害!”

“遵命!”

士气高昂的致远骑兵齐声应和。

……

等到徐世桢跟着威远营赶到战场的时候,扈家军早已彻底崩溃。

本以为会遇到一场大战的徐世桢等人,只来得及抓回一些逃散的俘虏。

扈家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两千大军,被致远骑兵一举击溃,死亡多达三百以上,被俘者接近一千五百,包括扈家庄少主扈成,以及他的妹妹扈三娘。

这女人运气不错,反冲致远骑兵时被孙立行进间一箭射中胸膛,她穿着铁甲,面对的又是骑弓,因此箭簇入肉不深,伤的还没有跌落马下摔得重,之后涌过的骑兵又奇迹般的没有踩在她的身上,结果让她捡回一条命。

不过其他人就没这种幸运了,被俘者中有三分之一不同程度带伤,估计其中一百伤重者,根本熬不过这几天。

当然,这对扈成和扈三娘等扈家高层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失去两千生力军,扈家庄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青州军接下来的攻势。

果不其然,两天后,青州军三个营(一骑两步,欠炮兵)用轰天雷轻易破开几乎无人防守的扈家庄大门,并在当天攻克扈家庄。

北方的战斗结束的比南方稍微晚一点,李家庄庄主,江湖人送外号“扑天雕”的李应战场反应比扈成稍微好一些——也仅仅是好一些而已。

他派出的斥候在队伍5里之外发现了迎面而来的青州军,这给了李应列阵而战的机会。

但在战斗中,李家军步卒被神机兵火枪轮放打垮,栾廷玉率领的骑马步兵又趁机包抄李家军后路,李应亲自帅庄客带头突围,结果又被靖远营的火枪打退。

公孙胜按部就班的对李应实施包围,夜间,青州军立起栅栏,耐心的等待着军心浮动的李家军陷入饥渴交加的境地。

第二天,青州军发动总攻,李应率领的2000多援军全军覆灭。

公孙胜帅军继续前进,于南线攻占扈家庄两天后,占领李家庄。

至此,从济宁县城往南,直到独山湖一代长达数十里的运河,完全被青州军控制。

第223章 条例

徐世杨在祝家庄大院中得知南北两路的战况:

南方,青州军攻克扈家庄,毙敌500,俘虏壮丁半丁4300上下,妇女孩童15000以上;

北方,青州军几乎同时攻克李家庄,毙敌1000有余,俘虏壮丁半丁4000上下,妇女孩童16000左右;

祝家庄这里,青州军毙敌800,俘虏壮丁半丁4000,妇女孩童18000;

三路合计俘获壮丁一万两千以上,妇女孩童接近五万!

缴获金两百两,银三千多两,铜钱八万贯,铁钱二十万贯,绢绸三千多匹,杂色布一万匹;

除此之外,还有牛马骡驴两千,猪羊一万,鸡鸭鹅四万;

粮食十多万石!

三处青州军总计阵亡59人,受伤200多人,损失战马近二十匹。

即使不算截断大运河的战略目标,这个成绩也可谓损失轻微而战果巨大!

特别是那上万壮丁,若是能顺利消化,青州军整体实力必将踏上一个新台阶。

当然,在此之前还有很多善后工作需要处理,另外就是和亲船队即将进入齐省境内,徐世杨还得做好拦截工作。

善后工作分几个部分,同步进行:

对于三个运河坞堡的高层,徐睦河的意见是男人全部杀掉,女人分给有功军官为奴。

对此,徐世杨坚决反对,他明言不会同意任何以汉人为奴的意见,宁愿杀了这些妇孺也不允许把她们变成奴隶。

徐睦河拗不过掌握军权的徐世杨,最终只能退让几步。

按徐世杨的意见,所有被俘运河坞堡上层核心,全部由临时法庭审判,有重大投敌行为或者虐待杀戮同胞的汉奸,一律判处死刑。

其余判处有期徒刑,按庶民待遇,转移到青州开荒种地,服劳役。

女眷孩童者,如果不是有确切证据证明其有汉奸罪或欺压百姓过甚的罪名,一律予以赦免,但要跟随男丁一起迁徙到青州居住,准其按普通平民待遇种田做工。

三家平日圈养的庄客,因为平日只会舞刀弄枪,算是有些勇力,因此有罪的论罪,其余编入陷阵营待用。

有家眷的,也按平民待遇一起迁入青州,分散安置。

剩下的数量最多,也是最受重视的庄丁群体,徐世杨明确表示,若没有明确罪行,一律予以赦免。

按照徐世杨的计划,高达一万两千壮丁中,应该有一半分散迁徙到青州各地,租种官田维生。

另外一半,也要抽调最强壮听话的两千人,编入新兵营,训练待用。

徐睦河对于如何使用庄丁庄客并无太大意见,但他非常想杀鸡儆猴,把三家高层消灭干净,眷属即使不为奴,至少也要给予其一定惩罚。

他毕竟是家主,徐世杨也不能完全不顾及徐睦河的意见,最终他只能同意让徐睦河兼任法官,对三庄高层进行审判。

可以想象,除了主动投降的几个,祝扈李三姓大多数成年男丁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徐世杨已经不想再管这么多了,他自认为对这些战败者仁至义尽,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确确实实当得起汉奸这个罪名。

接下来徐世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首先是阵亡的青州军士兵,徐世杨亲自组织送魂入土仪式,以示庄重。

受伤的士兵也要好生安抚,失去战斗能力的伤兵,徐世杨原本打算给予其三十亩好田,两头牛,让其出租维生。

不过考虑半天,他觉得这样是对土地和役畜的重复利用,而且仍然有被人欺压的风险。

因此徐世杨换了个办法:

他将在青州北部新征服的地区划出十万亩好田,三十万亩荒地,以此为资本成立一个农业公司,由重新出山的徐睦江担任公司总经理,招募流民、安排生产。

受伤失去劳动能力的士兵,都可以在农业公司中获得一份股权,按年领取分红。

除此之外,徐世杨在青州府城附近盖了一座荣军院,同时这附近也是新兵营主要驻地。

这样做有几个好处:

首先就是避免因伤退伍的士兵回到地方被人欺负。

其次聚居在一起的残疾老兵可以成为鼓舞新兵士气的旗帜:他们可以向新兵传授一些战场经验,也可以暗示新兵只要加入新军,即使受伤,也会老有所养。

此外,老兵们还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手工活,养些鸡鸭之类,赚点外快补贴家用。

厚葬死人是给活人看的,厚待伤残者也是给健全者看的。

这些活不能一时兴起,想起来就做,想不起来就扔到一边,需要长久不懈的坚持,也需要不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如此,才能让士卒觉得自己的地位得到提高,而且有所保障。

话又说回来,什么工作是可以松懈的?

把阵亡者和伤残者的待遇确定好之后,徐世杨请自己的父亲出面,亲自写了一封告示,直接贴在军营和下属各州县门口,以达成广而告之的目的。

随后他就开始着手进行下一项工作。

首先就是对新军的进一步改造工作:

各部分别总结这次战斗的经验,既要查找问题,寻找不足之处予以改进;也要总结好的经验,争取以后发扬光大。

同时,徐世杨单独命令栾廷玉、孙立两个骑兵军官编写骑兵条例,徐世松、解珍、解宝负责编写步兵条例,公孙胜、李井槐编写炮兵条例,冯三虎负责新兵训练条例。

所有条例都要在原有军事纪律和武器操作规范上进行细化更改、规范,之后上交到徐世杨手中汇总,修改试行。

军事条例有其固有的缺点,比如过份遵循条例,会让部队变得僵化,缺乏主观能动性。

但这是很久以后才会出现的缺点,现在,若是所有部队都能严格按照条例作战,徐世杨只会欣喜若狂,因为那意味着他只需要在田间地头拉来一帮农民,扔进新兵营用条例修改三个月,就能放到部队里当一个合格的炮灰。

而拼人力,无论哪路鞑子,都不可能拼得过汉人。

另外一个大动作,是徐世杨打算建立一个政治组织。

这个组织暂时定名为“国士会”,其成员以与自己政治意愿相同的年轻人为主,这将是未来徐世杨的统治基础。

现在,徐世杨还在编写国士会的纲领、章程等指导性文件,他打算一旦时机成熟,就开始着手吸纳领地内的青年,搭建这个政治组织的框架。

第224章 船队到来

徐世杨现在制定的每一个计划都不是一朝一夕,甚至十年八年能够成功的。

好在他也用不着太着急,毕竟现在手中只有区区一个青州,加上大运河济宁县附近的一小片土地而已,能搭个框架就算不错了。

当然,很快就能见到成绩的工作也有。

包括成立正式的军工厂和钢铁厂,将火药工厂从人口密集地带迁出等工作。

也包括进一步改造青州控制区社会体系的工作——徐睦河对徐世杨成立农业公司的做法赞不绝口,他打算把这一做法扩大到青州全府。

对那些联盟内依旧属于半独立势力的坞堡主,徐睦河打算挟大胜之余威,半强迫他们以自身持有的土地做股,加入农业公司,以此剥夺外姓坞堡主的兵权。

失去了土地,再失去对堡民的人身控制权,坞堡主将不再具备威胁初生的青州政权的能力。

另外就是,占据运河附近的三家坞堡后,青州军事实上对济宁县以东,费县以西的大约一半兖州土地形成夹击态势。

徐睦河打算趁此良机,强迫这些地区的坞堡主加入青州,继续扩大青州的领土控制范围。

想法不错,只是这工作必须得等徐世杨拦截和亲船队之后才能进行了。

因为徐世杨得到消息,和亲船队已经进入齐省范围,正在向着济宁县缓缓而来。

……

“徐将军,殿下遣奴婢来问,这是到了何处?为何水域如此辽阔?”

一个婢女轻手轻脚的走进徐宁的住舱,小声问道:

“此处可是到了海中?”

“唉……”

负责护送和亲队伍,世职大周禁军金枪班指挥使,现在挂了个不伦不类的护亲将军名号的徐宁无奈的叹息一声:

“请姑娘回禀殿下,此处乃是山东境内,东面是独山湖,西面是南阳湖,如此而已。”

作为生长在临安的公主,仁福怎么可能不知道大海是什么样子?东西两边这两个小湖泊,又怎么能与大海相提并论?

仁福公主故意遣人来问,怕还是藏了逃入大海,从此远离世事的心思吧?

这怎么可能?

仁福公主手无缚鸡之力,就算让她逃进大海,又有何安身之处?何况,运河离大海远着呢,根本不存在任她鱼跃的空间。

‘可惜了。’

徐宁想着。

虽然他也不知道该可惜什么。

可惜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要落入鞑子手中?

那跟他有何关系?公主就是被她的父亲,现在的建兴皇帝送给鞑子的,他徐宁有什么好可惜的?

何况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谁也不敢说鞑子能依照约定释放护送和亲队伍的禁军回家,大家都被扣下,给鞑子当奴隶,去辽东牧羊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公主无法逃离?

还是那句话,那跟他有何关系?

啊不,这跟他是有关系的——公主要是逃了,他这个护亲将军必然会成为皇帝以及鞑子倾斜怒火的目标,那样他徐宁就是百死难辞其咎。

也就是说,徐宁必须打消公主出逃的愿望,请她老老实实去辽东,任由鞑子糟蹋……。

这他妈是人干的活?

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自诩功夫高强的好汉,居然去做这种把女人送给敌人糟蹋的活儿,说出去简直能丢老徐家十八辈祖宗的脸……。

“唉……”

徐宁又是无奈的叹息一声。

这次护送和亲队伍入辽东,将会是他永远洗不清的污点。

“算了,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徐宁叹息道:

“来人,传我将令,全军前方祝家庄休整几日。”

他又想起,现在同在船队中的好友林冲似乎想在这里安置家眷,那就不如多留几天。

“若是闲钱的,可以下船沽酒招姬,本将概不阻拦。”

……

他们终于来了。

徐世杨站在运河边上,眯着眼睛看向正停在运河两岸的庞大船队。

按照江南的情报,和亲的船队中有仁福公主陪嫁的侍女、奴仆、工匠、家眷、护卫的禁军兵士和船工,以及江南数十家大户通辽的商队,管家、管事、雇工等等总计接近两万人,千多艘大小船舶。

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和亲船队规模之大,前队已经占据祝家庄负责的河面,后队却刚刚进入扈家庄,这中间所有运河航道都已经被这支船队填满了。

当然,对徐世杨来说,船队规模越大就越是好事。

这意味着这次行动会有更大的收获。

一直坐镇后方的徐睦河也闻讯赶来了,拦截大周的船队,可能需要跟船队中某些大周官员接洽,他这个家主兼节度使应该在场。

“世杨,你打算怎么扣押他们?”徐睦河站在徐世杨身边,好奇的问:“五千禁军,还有几百上千江南豪族的家丁,人数可不少啊。”

“一帮毫无战心的乌合之众而已。”徐世杨冷笑着回答:“我怀疑禁军中绝大多数人根本不想完成他们的任务,甚至有对抗情绪。”

“这样的队伍,来再多都没什么用。”

“稍微等一会吧,今天晚上,我就派人去解除他们的武装。”

……

徐宁也不愿在船上闷着,他与林冲等禁军中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登岸,在祝家庄选了个酒馆坐下。

徐宁大叫道:“小二,切十斤羊肉,十斤鲜鱼,再沽二十斤酒来!”

“徐兄,不可饮酒过量。”林冲劝了一句。

“无妨无妨,咱们在这歇息几天,之后再出发,林兄你也正好等等你那个叫鲁智深的兄弟,安顿一下嫂子。”徐宁苦笑道:“咱们这趟是给鞑子干活,那么勤快作甚?不如饮酒,不如饮酒!”

“酒肉来了!”

店小二应和着,带领几个大汉给一众金枪班军官端上几大盘肉鱼,又抱来两坛浊酒。

“来,咱们先吃!”徐宁招呼朋友们动筷。

“稍等!”

林冲皱着眉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店小二和跟着店小二的那些壮汉。

“你们到底是何人?”

“俺们就是这庄子里的庄户。”店小二语气平静的回答。

“庄户?我看你是个武夫!”

说着,林冲站起身,与同样发现事情不妙的一众军官背对背站着,警惕的看着隐隐围上来的所谓“庄户”。

“你们可知俺们是谁?”徐宁不满的叫道:“叫祝龙出来见俺!”

“祝龙?”店小二裂开嘴笑道:“想见他,你得去青州府。”

第225章 拦截

祝家庄的庄丁肯定是不敢这么说自家少爷的。

所以这个店小二肯定不是祝家庄的人。

只是,徐宁还是感到有些奇怪——这确实是祝家庄没错,他作为护亲使,来之前就仔细研究过运河两岸的人情地理,为此还特意请教过曾经多次往返燕云和江南的商户人家。

因此徐宁很清楚,江北坞堡主在自己的地盘上都是一手遮天的土皇帝,怎么能容忍这等不敬自家的小贼在庄里开黑店?

难道,是祝家庄被人攻破了?

“你可知道我等是谁?”

徐宁倒是并不紧张,他们这边现在有5个人,虽未穿甲,但各个带着佩刀——其实就算手无寸铁,以自己加上林冲的拳脚功夫,对面8个人也进不得身。

等一会打起来,大家冲出去,外面不远处就有五千全副武装的禁军,山贼土寇,哪怕来一两万也没什么威胁。

“俺只知道你们是一帮把女人送给鞑子糟蹋的孬种。”

这黑店小二手上功夫怎么样还不得而知,不过嘴上功夫确实厉害,一句话就噎得徐宁等人无法回答。

不过店小二并未穷追猛打,他指指桌上的酒肉说道:

“你们不吃?”

“你们这黑店的东西,谁知道加了多少料!”一个禁军军官低吼道:“你们这些小贼,敢给爷爷下套,是要造反吗?”

店小二瞥了他一眼,一眼不发上前一步,抄起筷子夹了一块羊排自己吃了,又到了一大碗酒,在徐宁、林冲等人的注视下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现场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江北穷困,不比你们在江南可以花天酒地。”

那店小二说道:

“我们江北的酒肉可容不得如此浪费,你们若是不吃,不如留给我们,只是酒钱还是得付。”

这语气……

虽然不是黑店,可也肯定不是正常的酒家。

“你们到底是谁?”徐宁警惕的问。

“我们是青州军。”店小二微笑着回答:“特来接收你们运送的民脂民膏。”

“你们的任务结束了,把船队交给我们,然后老老实实去青州呆几天,就能回家了。”

话音刚落,二十个穿着铠甲,全副武装的战士涌进这小小的店铺。

徐宁刚要拔刀,就听到身边的林冲惊喜的叫了一声:

“智深兄弟?”

……

建兴十三年七月三十

和亲船队在齐省济宁县祝家庄、扈家庄附近停泊休息。

他们并不知道此地已经被青州军控制,结果停泊后,护卫的禁军士兵大多找机会下船休息,几千人分散在两地各个角落里,没有任何警备意识。

结果,等青州军开始行动的时候,包括禁军主要军官在内,有超过两千人在没有进行抵抗的情况下被扣押。

剩余的禁军士兵也没有过多抵抗,徐世杨说的没错,大周的禁军对这次的任务有很大抵触情绪,也没有拼死奋战到底的信念。

因此,青州军一出现,绝大多数禁军只做了象征性的抵抗,得到青州军不会杀人,并且会在恰当的时间放他们回家的承诺后,禁军几乎立刻就投降了。

反倒是那些通辽贸易的商队护卫,进行了坚定的抵抗。

当然,这并没有太大意义,没有禁军的支持,商队护卫人数太少,而且同样分散在诸多小船上各自为战,青州军得以很轻松的一条船一条船的清理这些抵抗者。

徐世杨优哉游哉到达战场上时,正好看到一艘停在岸边的方头漕船上,几个商队护卫正站在船舷边上射箭,蓬蓬的弓弦响动声不断,这些人射的居然还很准,几个猝不及防的青州军士兵惨叫着摔倒在地,后方立刻有人把他们拖到后面医治。

看到这一幕,徐世杨觉得那些抵抗的弓手似乎有些蹊跷——远远看过去,一个个十分矮壮,而且似乎有些罗圈腿,开弓射箭的方式似乎也跟汉人有些不同。

倒是跟女真人有些类似。

徐世杨转身对充当护卫队长的李逵说道:“你去,抓几个活口。”

此时,那些弓手的坚定抵抗引起了青州军士兵的怒火,一个火枪队长吆喝一声,在岸边集结整整十个神机兵,利用射程优势对漕船打了一轮。

那艘漕船上顿时木屑横飞,弓手们不得不矮着身子,试图利用船帮抵御火枪攻击。

不过青州兵并未射击第二轮,李逵率领一帮选锋兵集结在一起,顶起盾牌顺着码头上搭起的踏板直接冲到船上。

那些弓手之见一面层层叠叠的盾墙气势汹汹的压迫过来,被迫弃弓拔刀进行最后抵抗。

但只有轻型腰刀的情况下,他们完全无力对抗刀盾铠甲齐全的选锋兵,何况人数也处在劣势,李逵挥舞两把门板一样的大斧头,连续劈倒数人,那些弓手很快就被消灭殆尽。

过了片刻,李逵一手提着两把斧头,另一只手拽着一个断了腿的弓手衣领,像是拖死猪一样把他扔到徐世杨面前。

“司令,这是个鞑子!”李逵一把拽掉弓手头上的头巾,露出他光秃秃的头顶和脑袋后面可笑的老鼠尾巴。

那鞑子受了重伤,浑身哆嗦的厉害,一直在用徐世杨听不懂的语言说些什么,看那样子,似乎是在求饶。

“我就说嘛,通辽的商队里肯定会有些鞑子。”

徐世杨颇有些兴致的拽鞑子的小辫玩:

“叫人仔细搜索一下,凡是鞑子,都集结在一起。”

“司令,要把他们编入陷阵?”李逵问道。

“战阵之上俘虏的倒是可以留几个。”徐世杨笑着回答:“这些可不行。先集结在一起,等会把禁军那些懦夫都拉过来看看,就在他们眼前把这些鞑子砍了。”

……

“公主!公主!”一个侍女慌慌张张冲进仁福公主的住舱,惊恐的喊道:“贼人朝这边过来了!咱们快逃吧!”

“什么?”

畏缩在一起的宫女们顿时炸了锅,有人惊恐的伸出头去,从舷窗向外开,却正好看到一帮俘虏被连敲带打的拖下船,丢在一边。

有人急的团团乱转,七手八脚试图把装公主私人物品的大箱子拖过来堵住舱门。

还有人不管不顾,拉着公主的手,试图带她逃走。

只不过,仁福公主本人轻轻甩开拉她的手,无奈的说道:

“这种时候,我们这些弱女子能逃到哪里去?”

“算了吧,左右落到贼人手里和落到鞑子手里都没多大区别,在这等着吧。”

第226章 公主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226章公主仁福公主的侍女曾经听说过一些关于江北贼人的流言。

比如说,江北贼人喜欢吃人,特别是小孩和女人的心肝,拿面搅合在一起,放在油锅中炸至金黄,之后出锅装盘食用……

现在,这恐怖传言的主角就在自己附近徘徊,而且护卫他们的禁军士兵早已放弃抵抗,落入那些恶魔手中,似乎已经成了必然。

这让宫女们感到·不寒而栗,很多人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仿佛这样就不会引起贼人的注意一样。

可惜的是,公主乘坐的这艘船仅从外表上看就与其它漕船完全不同,不仅雕梁画栋,装饰的十分华丽,而且吃水很深,一看就知道船上有不少好东西。

只要贼人不是瞎子,肯定能看出这艘船是个重要目标。

现在没来攻击,大概只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留在最后享用吧?

仁福公主端坐在床沿上,仪态万方,仿佛对近在咫尺的威胁毫不在意。

但她自己心里清楚,此时自己完全是在强撑着维护自己作为大周公主的尊严。

她的双手无意识的紧紧搅在一起,浑身冷汗直冒,甚至想要让大家哭出声来,这样她觉得自己也能趁机痛痛快快哭一场了。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16岁的仁福公主赵香云不断在心中重复这句话,直到一个侍女惊恐的叫着:“贼人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船舱外面,一阵哚哚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顿时,一个胆小的侍女再也忍受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一个人哭,立刻引发了全船舱十几个女孩集体大合唱,哭声响彻天地,连赵香云自己也忍不住流下两行眼泪。

她哀怨的哭诉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那脚步声在船舱门口停住了,似乎被突然响起的哭声吓了一跳,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女孩们的哭声变得稍微小了一点,船舱外才响起一个平静的声音:

“下官大周青州节度使徐睦河,敢问,公主是否在舱内?”

“哎?哎?大周?”

赵香云不太明白,江北的贼人怎么会自称大周的节度使,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些人,完全没必要欺骗自己这些已经到手的弱女子。

不管真相如何,既然他自称大周的官,对自己这个正牌的大周公主就应该有些礼貌——至少在撕破脸皮之前应该是这样。

赵香云左右看看,侍女们仍在尖叫痛哭,没有办法,只好自己拉过被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深吸一口气,呼出,略微平静一点后,大周的仁福公主朗声回道:

“公主就在舱内,节度使大人为何叨扰公主凤辇?”

门外那个声音很有礼貌的回答:

“下官不能苟同圣上的和亲政策,因此特在此处拦截凤辇。请公主移步,下官已经为公主准备了临时宫邸,公主只需休息几日,下官自会送公主返回江南。”

“什么!你要送我回江南!?”

“啊,原来是公主亲自答话?”

徐睦河感到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自己是在跟某个老成些的宫女对答呢,没想到居然是公主本人,能这么快稳定自己的情绪,对一个16岁的小姑娘来说还真有些不容易。

这时,徐睦河对赵香云也多少有了一点敬重的心思,再加上把公主送回江南本来就是徐家的既定计划,因此徐家家主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回答:

“是,下官曾经对文相公立下过军令状,一定会把公主送回江南。”

这不是谎言,徐世杨从江南返回后,徐睦河确实跟文介甫建立了频繁的书信往来,和亲船队出发后不久,徐睦河就在信中立下军令状,保证一定能切断运河,拦住和亲船队,并且一定会把赵香云以及她的侍从宫女和禁军士兵送回江南。

至于工匠和工匠的眷属,徐睦河文介甫都没有提及,他们似乎已经默许把这些人和船队的财物一起当成给青州军的报酬。

不管工匠们想不想留在危险的江北,至少赵香云现在是长舒了一口气。

外面那自称青州节度使的人说是受了文相公的指示,这就好理解了——他一定是一直留在江北对抗鞑子的江北义军,而且应该是得到著名抵抗派首领文相公的支持并遵从他的命令。

这样的人会武装拦截和亲船队简直是理所应当,而且自己一定能够得到附和公主身份的待遇。

阿弥陀佛,这简直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比自己之前想象的最好还要好的结果!

自己没有落在贼人手里,也不会嫁给野蛮的鞑子……。

呃,等等……,真的不会嫁给鞑子?

“徐大人,若是奴家回到江南,父皇又要把奴家嫁到辽东去,你当如何?”

“公主放心,有下官镇守齐省,任何人都别想把公主送给鞑子!”

……

徐世杨没去迎接公主,他的身份不够,毕竟名义上的家主和节度使是他老爹,而且他也没心情去照顾一个小丫头,在徐世杨看来,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整理这次行动的收获。

现在,徐世杨正站在一艘运银船的船舱里,满意的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大木箱。

其中一个木箱此时已经被打开了,里面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银条,银光闪闪的居然让人感到有些刺眼。

徐世杨拿出其中一根,稍微掂量一下,足足有一斤重,按江南银价,纯度较高的库平银一两价值两贯铜钱,也就是说,他现在手里就提着整整24贯铜钱,可以在江南买20多石粮食!

“我那里得多少农户辛劳一年才能种出这么多粮食啊?”

徐世杨自言自语道:

“果然还是直接抢劫来钱快,可惜以后可能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司令。”李井槐走过来,小声汇报:“我去私人商船上看了看,大多是些布匹和粮食,也有不少闵铁苏钢。”

“听那些商户说,女真人给这些货品除了很高的价钱,到了辽东可以卖钱,也可以换些珍珠鹿皮之类的辽货,鞑子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这倒是可以理解,辽东苦寒之地,生产力并不发达,鞑子也不怎么会种地,当然要尽可能从江南输入重要的生活必需品。

比如粮食和布匹,还有钢铁。

这些东西对徐世杨来说同样重要,他满意的把手中银条扔回木箱中,略有些兴奋的命令:

“把所有缴获登记造册,先运回青州去!”

第227章 留人

李井槐听到命令,却并未直接离开,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徐世杨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船上……,船上还有几个唱南曲的戏班子。”

李井槐苦笑着说:

“属下问了一下,是江南那些通辽的大户给鞑子勃极烈的礼物,这些人……,还有匠户的眷属有些特别怕我们,不敢下船。”

“还有戏班子?”

徐世杨想了想,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女真鞑子的政权已经稳定了十多年,这种全民贵族,全民当兵,通过压榨其他民族维持经济的政权,其享乐之风开始普遍蔓延也是很正常的。

特别是女真人勃极烈级别的高层贵族,穿丝披缎,饮酒作乐已是平常,身边养些弄臣小姓,戏曲班子,呼朋引伴一起玩乐也已经很常见。

如果不是他们多少还保持一点从白山黑水间带出来的野蛮作风,只怕是他们早就腐化到江南朝廷那种地步了。

其实,只要看看如今女真人总是被蒙兀鞑靼劫掠却基本束手无策,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徐世杨觉得,这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敌人越腐化,自己今后就越有可能更轻松的达成目的。

只是此时略微有点麻烦,那些戏子挺怕江北流民和盗匪的,看样子比对鞑子还更怕一点。

总不能老让他们呆在船上不是?

“我去劝劝他们。”徐世杨说:“我在江南略有些名声,不知道他们是否听过,如果他们知道我,应该就能放下心来。”

徐世杨打算尽量从和亲船队中吸收人口——除了公主随嫁的太监和僧道他不想要之外,其他人对徐世杨都有用。

年轻的宫女和各种工匠自是不必说,这些人口无论在哪,都是用处很大。

禁军士兵和漕船艄公也算是专业人士:

禁军士兵对鞑子缺乏信心,但装备和身体素质都是很不错的,若是有合适的训练,再获得一两次胜利,建立起信心后,他们就是非常好的选锋兵补充。

漕船艄公常年行走在运河上,若是留在齐省,可以作为徐世杨和江南的另一条交流路线。

就连那些戏曲班子,也可以充实徐世杨新组建的宣传队——南曲确实太靡靡之音,但怎么说人家都是专业人士,哪怕现改风格都比青州军现在这些纯粹的娱乐外行强得多。

因此,徐世杨认为这些人都值得自己示好一下,每一个愿意留在齐省的人,对青州军来说都是一分助力。

……

徐睦河成功的安抚住仁福公主本人,公主答应去徐家为她专门准备的临时宫邸暂住,随嫁的宫女和太监自然应该跟公主住在一起。

只是青州没有那么合适的大房子,给公主的临时宫邸只能住下公主一半的随从,剩下的人不管愿不愿意,都得分散在别处居住。

这也是徐家家主的小计策——把人分散开,更容易找机会留下。

与徐世杨不同,徐睦河还想留下一些太监——有些话他没有跟徐世杨说,连续获得几次重大胜利后,现在他已经隐隐有了弯弓射鹿的的想法,因此他很想现在建设一下自己的后宫,好好享受一下。

后宫这种东西,不是不断收女人就可以的——女人到处都是,无非是质量问题。

但能照顾后宫,承担必要的重活,又不会给自己带某颜色帽子的男性可不好找——生产太监本身也是一个技术活。

徐睦河以不敢逾越为由,让仁福公主自己决定谁跟她住在一起,这也可以看出谁是公主的亲信,他觉得剩下的人都有很大机会到手。

当然,现在还不是展示自己野心的时候,公主应得的待遇还是得有,护卫工作是徐世杨亲自安排的选锋兵精锐负责,而且还掺入相当比例的镇抚兵维持军纪。

另外就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徐睦河专门安排了自己的闺女,徐世杨的亲妹妹徐世玫跟公主住在一起,这样能让公主更加放心一点,另外也可以拉近一下双方的关系。

徐世玫今年14岁,长的还算漂亮,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徐世杨的影响,性格野的厉害,几次逃家想去新军参军。

徐睦河希望这个女儿能从公主那里学会一个真正大家闺秀的仪态,而不是整天缠着徐世杨想搞一条火枪。

……

徐世杨就在运河边上见到了工匠的代表。

这是一个名叫戴梓,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头,他自称是军器监大匠,旁边一个年轻人介绍时,甚至说他在军器监堪称国手!

这名号倒是真吓了徐世杨一大跳——大周别的不敢说,军器监确确实实是有牛人的,若是这戴梓真的是国手级大匠,那就是强扣也得把他留在青州!

“这位大王……,老朽代大家来问问,大王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在军器监再厉害,到了青州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面对徐世杨这种地方军阀,也得小心一点,毕竟面前这年轻人握着刀把子。

当然,想要人才的时候,徐世杨也不能在老头面前跋扈。

“戴老丈,我不是什么大王。”徐世杨回答:“在下是大周青州节度使麾下,新军总兵徐世杨。”

说司令他们有可能理解不了,总兵这个职务就比较清晰了。

“青州节度使?”

戴梓愣了一下,大周在青州还有地方政权?

他身边那个年轻人的关注点略有些不同:

“您叫徐世杨?”

“前段时间,江南有位叫徐世杨的好汉,火烧都亭驿,杀了全部鞑子使者……。”

“那就是我。”徐世杨笑道:“我在都亭驿留了名字,是不是金枪班那些家伙把我的留字抹了?”

杀光鞑子使节团的时候,徐世杨留下“杀人者,青州徐世杨”的字迹,目的就是为了宣扬自己的名声。

可惜的是,为了多少撇清自己的关系,金枪班那些家伙把徐世杨的留字抹去了,虽然大家还是传言江北来的徐世杨杀光了鞑子使节,但那只是传言,与光明正大的留字还是有些不同的。

第228章 这个朝廷做不到,就换个朝廷

一直小心翼翼的戴梓听到徐世杨的名号,惊讶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如今,都亭驿大火在江南也算是个传奇故事,很多说书人甚至把这件事编成了评书、戏曲。

特别是朝廷根括之后,处于一种逆反心理,这些针对鞑子的民间艺术流传的很广。

这些戏曲的内容很夸张,除了徐世杨烧了都亭驿,杀光了鞑子使节这个基本事实之外,其他的内容简直天马行空——有说徐世杨使八百斤大锤锤杀使六百斤大刀的鞑子使节的……,也有说徐世杨拿个咒符,呼风唤雨斗法咒杀鞑子野猪精的……。

作为一个高等级工匠,戴梓是不怎么信这些戏曲内容的,但都亭驿大火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而且在缺乏娱乐的时代,民间戏曲是相当优秀的推广手段,如今的江南,特别是在临安府那边,只要是个人,肯定多少听过一些徐世杨的名号。

“原来,大王……,不,将军就是火烧都亭驿的好汉。”戴梓赶紧对徐世杨行了一礼。

“当不起,我现在只是上校,还不是将军。”

徐世杨谦虚一句,也不管老头知不知道上校是什么意思。

“戴老先生,既然知道我不是什么山贼强盗,还是请您跟大家说一声,先下船休息一下吧。”

徐世杨笑着说:

“总是在船上呆着也不是个事。”

“大王……,将军……,呃,上校?您打算怎么安置我们?”戴梓小心翼翼的问。

其实,他也清楚,现在人为刀俎,徐世杨无论怎么对待大家,自己都没有谈判的余地,只是背后就是几千同僚还有近万家眷惊恐的目光,若是有机会,还是应该努力争取一下吧?哪怕只能争取一点点优惠待遇也是好的……。

“诸位先去青州休息一段时间。”

徐世杨回答:

“等一切安排妥当,我会想办法让诸位回到江南家中。”

话是这么说,可什么时候算是安排妥当,那就完全由徐世杨自己说了。

“大人要愿意放我们回家吗?”戴梓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我又不是山大王。”

徐世杨真诚的笑道:

“只要不是去投鞑子,我这里来去自由。”

“只是有一点,戴老先生,你们是怎么被送过来的,你们恐怕比我清楚吧?现在我就算是让你们回江南,你们就不怕再被朝廷根括一次?现在的江南,可有大家的立足之地?”

说到这个,戴梓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根括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事。

朝廷或许只是想把工匠凑齐,送给鞑子好完成和亲。

但下面执行的贪官污吏,怎么可能不上下其手,多捞好处?

像戴梓这样,在军器监有些人脉,也有些名声的大匠还好说一点,一些工匠被塞上船时,身上根本不着寸缕,仅有的一点家产都被经手的污吏瓜分了!

甚至还有女眷被人抓走卖掉的!

就连戴梓,也是花了大半家产,这才勉强保住了年轻的女儿和儿媳。

江南的生活是很富足,也没有经历什么战乱,可这根括,比战乱也没好到哪里去,再来一次,任谁都受不了。

对这些已经进过一次和亲队伍的工匠们来说,去辽东是给鞑子做奴隶的,回江南肯定还要再遭第二茬罪,天下之大,居然没了这么多手艺人的容身之地,这简直是个笑话。

“戴老先生,其实你们也不必灰心丧气,你们都是有手艺的,只要不去辽东或江南,在哪都能活得很好。”

徐世杨奸笑着循循善诱:

“就比如说我们青州吧,我承认,我们如今正是百废待兴,可这不是正好能让诸位一展拳脚吗?”

“我在青州也有‘军器监’,诸位暂且在那里暂住,顺便帮我做些活,凭你们的手艺,挣得钱粮养活自己家人毫无问题,说不定还能攒些盘缠。”

“等过几年,江南那边平息一下,大家想回家,我也绝不阻拦。”

戴梓好奇的问:“江南平息……,大人这是何意?”

徐世杨的原意是等他腾出手来,建立起一支真正的大军,征服江南之后,江南自然就平息了。

当然,现在不能这么说,因此徐世杨的给出的理由只能是:“等到朝廷意识到鞑子对江南不再有威胁,不会被几个鞑子所谓的使节威吓一番,就要在自己国土上根括,那时候,诸位就可以回去了。”

“会有那么一天吗?”戴梓身边那个年轻人期待的问。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徐世杨很肯定的回答。

若是这个朝廷做不到,换个朝廷不就得了?

……

不管工匠们怎么想,至少目前为止,除了青州,他们确确实实没有别的选择余地了。

何况,手艺人凭手艺吃饭,也算是理所当然。

青州至少答应给他们一个安全的环境进行生产,只不过徐世杨也有自己的特殊要求:

在青州的工厂工作,收入按照基本工资和绩效工资结合计算。

基本工资只有粮食和极少的副食品、衣物补贴,只能保证工匠和他的家人饿不死,但别想过的富裕。

绩效工资上不封顶,每月考核各自产品的质量和数量,综合考绩之后发放,像戴梓那样的大匠,一个人努力一个月,就能让全家过的很好。

何况戴梓家也不止他一个工匠,他的儿子——就是跟在戴梓身边跟徐世杨谈判的年轻人,也是个不错的军器监工匠,他们全家一起努力,花几年时间,重新攒下一份家业也不是什么困难的大事。

当然,他们生产什么,必须得按照徐世杨的要求来。

一些青州独有的先进武器,现在只能是以半流水线——各自生产某个零件,之后组装的形势生产,免得有人咬紧牙关一定要回江南,把徐世杨的新式武器泄露出去。

戴梓在工匠中确实有些面子,在他的劝说下,被朝廷根括来的工匠全都老老实实下船,统一登记后等待分配工作。

在登记的过程中,徐世杨发现,朝廷根括来的工匠简直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什么行业都有。

当然,主力还是朝廷自己的军器监和匠作监工匠,这些人大多能直接投入军工生产——大概也是鞑子最想要的人。

但是,除此之外,来自民间的工匠就显得有些混杂了,其中既有铁匠铜匠木匠,也有石匠瓷匠,甚至还有熬糖师傅以及铸造过私钱的罪犯!

第229章 货币

徐世杨真想捏住江南那些贪官污吏的脖子好好问问,把熬糖师傅送到辽东去到底是何居心?

这个时代人们还没有发觉甜菜可以榨糖,辽东也不会有甘蔗,这些熬糖师傅若是真到了鞑子手里,哪有什么活路?

当然,徐世杨自己现在也没有制糖产业,不过他有把势力扩张到台岛或琉球的计划,那里都是可以种植甘蔗的,大不了把糖产业的利润分给李氏海盗集团几成。

另外,徐世杨现在觉得,也许他可以在自己的领土上引种一些甜菜,给自己的制糖工业搭一下基础——糖在工业时代之前一直是奢侈品,若是能给前线士兵的备用食品里加一点糖,关键时刻是真能救命的。

何况糖的能量很大,也易于吸收,这个时代甚至可以当做药品使用。

除了熬糖师傅以外,徐世杨还在工匠队伍中找到一些鞑子可能用不上,但对他自己来说十分重要的工种——造纸工匠。

最好的宣纸工匠基本没有,但各种粗纸、草纸工匠却是不少。

这对徐世杨来说也是极有用处,至少火枪兵的纸包弹药所需的纸张看起来已经没问题了,这样可以有效提高神机兵的射速。

另外就是,有了这么多工匠,江北原来以物易物的经济已经跟不上形势了,一些必要的货币流通是必须的。

好处是,徐世杨在和亲船队中获取了大量硬通货。

岁币中有三十万匹绢,徐世杨不打算让它们进入流通,得找机会把这些东西外销出去。

三十万两银,直接当做货币使用实在太亏了,徐世杨打算把它们铸造成银币,目前的想法是,面值一两的银币含银85%,铜15%。

这样,徐世杨手中的30万两白银,可以铸造大约35万枚银币。

正好和亲工匠中也有铸币工匠,可以用来做这种工作。

徐世杨打算把银币的兑换率暂时固定在1比1000文大周制钱上,这个价格略比现在一两比一贯半(1050文)略低,但也没低多少,基本可以算作一两兑换一两。

考虑到银币质地稳定,制作精美,这些溢价估计是能够被市场接受的(另一个是时空,西班牙鹰洋之类的银币就曾经占领过相当大一部分国内货币流通市场),这样的话,徐世杨可以获得将近5万两“铸币税”,比抢钱都快!

辅币的话,完全可以用岁币中的铜钱顶替,这些大周制钱仅官面上就有205万贯之多,除了可以用以对外贸易,徐世杨打算拿出其中一百万贯,在青州控制范围内流通。

当然,自己的铸币权不能留在别人手里,徐世杨也打算给自己的辅币留出一条路,以便在必要的时候代替大周的制钱。

徐世杨自然不能拿宝贵的金属来制作辅币,什么金属都不行,因此他想趁着有这么多造纸工匠的时候,发行纸币辅币。

纸币现在毫无信用,于是徐世杨拿江北最重要的生活必需品粮食做基础,拿纸币跟粮食挂钩。

现在的青州,徐世杨掌握着最大的粮食流入渠道(江南和本土生产)和最大的粮食储备,因而他可以直接规定自己发行的纸币与粮食,为一元对一斤,固定汇率。

这样的纸币与其说是货币,不如说是粮票,不过用来作为辅币已经足够了,纸币兑铜钱和银币的汇率可以跟着粮食价格的变化而浮动,这样可以淡化粮票的货币形象,对坚定底层人民对粮票的信心有一定好处。

徐世杨做过一些统计,青州军现在的仓库里有大约二十万石粮食,若是江南没问题,每年还能给他再运来十到二十万石,青州本身的粮食生产若能稳定恢复,大概能提供十五万石左右的税粮。

在人口几次大规模增加的现在,徐世杨估计,不算江南输入,青州每年粮食收入的7成左右会被直接消耗掉。

因此,徐世杨打算按库存和第一年净收入,发行15倍,共4500万元粮票。

这些粮票将与105万贯铜钱一起在青州控制区内流通,然后等纸币的信用坚挺起来,就可以满满替代铜钱流通了。

与货币政策配套的,自然是内部工资待遇问题的确定。

徐世杨还是按原来的做法,打算把所有留在青州的人——不管是工匠还是家属,不管是禁军官兵还是宫女,全都算入自己的军衔制度当中。

这样所有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级别获取固定的薪资,这份薪资完全以粮票支付,可以在青州公家的粮店或食堂里换取食物——除了粮食、蔬菜、肉类、鱼类、禽蛋甚至酒类都可以换取,只是价格有不同程度的溢价。

而各人薪资之外的奖励——比如士兵英勇作战获得的勋章附赠奖励,工匠获得的奖金等,则以铜钱的形式发放,这样新来的工匠们会有更大的生产热情,他们有可能为了积攒回家能用的货币而努力。

虽然徐世杨并没有放他们回江南的计划。

……

拦截和亲船队行动的成功,为徐世杨和青州方面带来了海量的收入,而且有了这么一大笔利润,很多以前完全没法做无力做的工作,就已经可以着手开始了。

当然,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会只有好处,从现在开始起,徐世杨不能让任何漕船通过运河到达燕云,这样的话,估计年底之前,鞑子就能得到和亲船队在齐省被拦截的具体消息。

不知道女真人与蒙兀人之间的战争进行的如何了,如果女真人能够获胜,那么明年,等鞑子想办法略微积攒一些补给,他们随时有可能南下。

而且,肯定不会是出动个把猛安的小动作,女真人全师而来都有可能。

这将是一场事关重大的战略决战,若是能够获胜,或者哪怕只是把女真人逼退,青州就算跨过一个最重大的门槛,正式成为能影响整个天下力量平衡的重大势力。

若是失败……。

好吧,以前其实也是,跟鞑子打交道,失败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因此,现在就该竭尽全力备战了!

第230章 初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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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江南乱局

大周建兴十三年七月十五

临安府淳安县人方腊在自家漆园召集数百江湖人士、青皮流氓以及漆园雇工,发动起义。

一开始,方腊起义只有少数人参加,但他们在临安打行支持下,偷袭攻打淳安县衙成功后,起义军声势开始迅速扩大。

方腊在占领区开仓放粮,吸引江北流民加盟,之前被朝廷根括搞得卖妻鬻子的江南本地平民也大规模起事,响应方腊。

月底,方腊军滚雪球一般发展到数万人,有五千精锐被调往江北,护送和亲船队的禁军居然被方腊军连续野战击败,8月初,方腊对临安形成包围。

然而临时组建的方腊军人数虽多,但组织十分松散,江南人所想的不过是杀几个贪官污吏,好好出一口鸟气。

而江北流民所想的确是开仓放粮,找一口吃的,寻一个活路。

这样混乱的组织度当然不可能攻陷临安这样的天下第一大城,况且城内禁军还有些兵力,各家大户也知道被城破了绝对讨不到好,因此出钱出力,组织家中佃户仆役帮助守城。

8月,方腊以进城吃大户为由,勉强组织起一次大规模攻势,守城禁军抵挡不住,被方腊军凭借绝对兵力优势杀入城中,甚至威逼禁城,但守军拼死反扑,让他始终未能摸到禁城城墙。

八月十八,文相公的关门弟子徐世柳在临安城北,以收容所内安抚的江北流民为基础,组建一支大约3000人的队伍,攻击方腊军侧翼,方腊猝不及防,被徐世柳追杀十余里,一路又赶出城外。

此战过后,方腊认为攻克临安无望,不愿继续浪费时间,率领起义军开始大索周边,所到之处,破州县、杀大户、开仓放粮,同时裹挟更多参与者。

短短数月时间,方腊军已经有数十万之巨,真正成为燎原之势,转向冲着金陵而去……。

这就是徐世柳在忙着应付江南混乱的百忙之中给家里来的加急信件。

除了叙述目前的战况之外,徐世柳还明确说明了自己的下一步行动规划:

他认为官军对义军是有优势的,何况还有各路大户的民军支持,方腊如今看着确实声势浩大,但其中绝大多数参与者不过是求条活路而已,若是朝廷采取分化瓦解的策略,愿意跟方腊一条路走到底的人肯定很少。

但是朝廷这边也有问题,首要的一条,跟方腊一样,就是不团结!

徐世柳写信之时,文相公等已经下野的主战派已经开始发起政治反攻,他们以主和派根括扰民,激起民变为由,要求严惩几十个主和派主要领袖。

配合政治攻势的,还有军事上的动作。

文相公在没有得到朝廷许可的情况下,把徐世柳组织的民军编制成“顺义军”,掌握了第一支属于主战派的武装力量。

随后,文仲带着太子密令前往临安守军军营,拉拢其中部分军官。

临安禁军普遍对朝廷强行调遣五千同僚前往危险的辽东感到兔死狐悲,十分不满,得到太子暗中许诺后,许多禁军将领当场发誓忠于太子,并在必要的时候,武装清君侧!

现在,江南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方腊正在向金陵进军,一路上招降纳叛,吸纳江北流民和对朝廷不满的平民,人数一天天膨胀,现在谁都不知道跟着他的到底有多少人。

主和派掌握着朝廷大部分临安禁军和地方军权,目前在临安府附近有5万兵力的样子,此外还有主和派组织的民军大约3万多人。

已经答应支持太子和主战派的临安禁军有超过2万人,此外还有民军1万多人,表面上实力最弱,但他们现在掌握着民心,依旧支持朝廷的民众大多同样支持着主战派。

临安附近数十万未从贼的民众群情汹汹,众口一致:要求朝廷杀奸贼,拒绝增给岁币,拒绝和亲,拒绝根括,请文相公出山重整朝纪。

江南,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

看这封信的时候,徐世杨多少有些心虚。

实际上,是因为他杀光了鞑子使节,朝廷为了安抚鞑子,才会使出突然使出根括工匠这样的昏招。

也是因为有了根括工匠这一事实打底,才给了贪官污吏上下其手,四处散布今天根括女子,明天根括金银之类谣言的机会,从而逼得原本富足的江南民众十年以来第一次真正跟江北流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最终引爆了这次搅乱一切的大起义。

如果没有贪官污吏事先添油加醋,几乎造成社会秩序崩溃,方腊就算起义,其声势也绝对不会浩大到如此地步。

当然,徐世杨心虚一下也就完了。

最大的责任还是在建兴皇帝和对鞑子不断妥协的主和派那里。

是他们一口答应了鞑子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庞大胃口,根括工匠的命令也是他们下的,这口大黑锅他们不背谁背?

而且,这还给徐世杨带来了很多麻烦。

“世杨,江南情况不妙。”等徐世杨看完来信,徐睦河皱着眉头说道:“世柳的意思,今年最近几年,答应给我们的支持,可能会减少很多!”

这几乎是肯定的。

负责从江南吸收流民任务的收容所,被徐世柳拿去组建顺义军了。

江南战乱,粮食这种战略物资肯定也挤不出多少,何况现在这种情况,还有多少人能安安稳稳种地都是个问题。

同样受影响的还有矿山和铁器生产,就算主战派再次上台,并且清理了主和派,他们接下来的战略方向肯定还是对付方腊军,然后逐渐恢复生产。

现在来看,原本答应徐世杨的物资支持,能运来十分之一都值得庆幸。

“我看,不是减少很多,而是江南的物资支持,最近几年可能完全指望不上了。”

徐世杨苦笑着说:

“唯一的好处是咱们确实拦住了和亲船队,两百多万贯两匹的收入,哪怕拿钱买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其实还有一点,徐世杨之前得到了李氏集团攻打扶桑失败的消息,失去了扶桑市场,现在又因为战乱失去了江南货源地,李氏集团现在的情况恐怕也不太好,李飞龙之前答应徐世杨的贷款额度还能不能完成,目前看来也是个未知数。

第231章 天下1

“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江南的支持,现在看来今后还有没有,是个大问题。”徐睦河有些忧虑的说道:“第二就是世柳在江南的安全。”

对徐睦河来说,第二个问题比第一个问题重要的多。

若是江南江北都在打仗,那么让最疼爱的儿子离开自己身边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主意了。

至少,徐世柳在江北打仗,是为了家族。

在江南冒险算什么事啊?帮别人奋战?

在徐睦河看来,若是徐世柳在江南不能安安全全读书做官,还不如回来帮他实现刚刚腾起的野心。

徐世杨并不清楚老爹的想法,因此他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说道:

“无论江南那边支援还能不能到手,咱们的战略都没法改变了——拦截和亲船队之后,跟鞑子的一次大战一定会到来,或早或晚而已。”

“因此在我看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尽快进入备战状态,积攒物资,训练士兵,修建工事。”

“若是江南的物资真的来不了,那就先拿从和亲船队那里获得的财帛现款购买一部分。”

江南财主跟后世资本家没有太大区别,纯粹属于有钱不赚王八蛋的本性,你拿现款去购买粮食,他们宁愿顶着朝廷的压力不交税也会卖给你。

至于购买粮食的人是本国朝廷还是敌国政权,甚至干脆是来要自己命的山贼土匪,对财主们来说并无多大区别,只是价格上略有不同而已。

资本家敢为利润卖绞死自己的绳索,财主们也敢为财帛卖砍死自己的铡刀。

可能略有不同的,也就是财主们更愿意为子侄读书做官花钱罢了。

因此,徐世杨坚信,只要有现钱,江南一定有人愿意卖给自己粮食。

这样的话,用拦截和亲船队得来的财帛购买粮食,代替江南来不了的支援,其实也不算太亏。

加上库存,至少保证青州2到3年的粮食安全似乎并无问题。

何况,江南那边只是可能没有支援,而不是肯定没有支援,更不是肯定一点支援都没有。

“至于五哥儿的安全问题,这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

徐世杨接着说道:

“世柳在信中说的很清楚了,他在江南也不是当小兵的,身边几千大军跟着,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方腊军比鞑子容易对付多了。

现在的方腊军,其实完全是靠着庞大的人数滚雪球,兵员素质、装备和技战术差的都很远。

顺利的时候一拥而上还行,一旦面对逆风局,徐世杨怀疑即使是大周官军的战斗力,来几百个骑兵,铁甲重刀,就能追着几万人砍。

“其实,在我看来,世柳那边不但不危险,相反,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徐世杨思索着说道:

“若是主战派真的能得势,即使为了做个样子,也得重将权,像世柳这样确实能做到出将入相的,自然有更好前途。”

无论怎么说,徐世柳的战争经验都比江南那些人强得多——比文官强,恐怕比大多数武将也强不少。

若不是运气太差,他没有理由不能出头。

有了军功,先转官,再科考,加上文家的支持,三十年内争取一个相位真的并非不可能。

世事如此,有危机就有机会。

徐睦河现在的情况,纯粹是关心则乱。

徐家其他坞堡主级别的核心人物也都支持徐世杨的想法——一个是他们对徐世柳没有徐睦河那种舔犊之情,另外也是大家确实都有更需要关心的事。

在鞑子随时都有可能南下,大战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的情况下,去考虑千里之外的江南战事,未免太滑稽了。

徐睦河也逐渐从得知儿子遇险的焦急中冷静下来,徐世杨至少有一点说的没错,江南无论如何都比江北安全。

徐世柳手上几千兵将,去打暴民也确实比对付鞑子轻松,何况江南还有那许多朝廷官兵。

徐睦河叹了口气,包括徐世杨在内,所有人都不怎么关心江南的话,他这个家主也不能快意行事,何况他现在也有了自己的野心。

“既然如此,大家先散了吧,去做自己的工作。”

徐睦河略有些疲惫的说:

“世杨你留下,为父有些事想跟你单独商议。”

……

坞堡主们离开之后,徐世杨好奇的问:

“父亲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没什么好吩咐的,只是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徐世杨掌握着徐家最强军力,这是徐家之所以敢于统一青州且拦截和亲船队的本钱,何况他政治地位也不低,可以算是“副家主”加家族军事统帅,现在的实际地位可能比徐睦河这个家主还要高一点。

因此,徐睦河觉得,自己的野心必须有这个儿子的鼎力支持。

好在,从以前的言行来看,徐世杨算不上大周的忠臣——徐睦河总有一种,这个儿子既不想投大金,也不喜欢大周,谁都看不上的感觉。

于是,徐睦河斟酌着说道:

“江南战乱,那边如今也不是世外桃源了。”

“是啊,只是那边本来也不是世外桃源,朝廷只是在江南苟且而已。”徐世杨不屑的说道:“没有一点进取心,早晚会出大乱子。”

在徐世杨看来,大周南迁前的局势,其实是江北出兵抵抗外敌入侵,江南在经济上对江北补贴。

但军事上的惨重失败打破了这一平衡,江北主力边防军——比如西军崩溃后,江南不愿意继续让朝廷征收大笔税赋补贴前线。

失去了主力野战军,财赋重地又不愿承担更重的责任,大周在江北完全立不住脚,所以才不得不南迁。

若想改变这种苟且的形势,除非大周能重建一只强大的军队,并且让国民相信这只军队能压倒鞑子,北伐或扩张,获取新的领土是一种能带来收益的行动,而不是以往那种拿钱粮填无底洞,这样才能改变战略上的不利态势。

大周朝廷明显没有这种改变自我的能力,所以江南的一切繁华,都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基础脆弱的可怜。

现在,不过是涨潮了,沙滩城堡开始垮塌而已。

徐世杨这说法,倒是不出徐睦河的意料。

确认儿子的大概想法后,他接着问道:

“世杨,你对如今的天下局势,有什么看法?”

第232章 天下2

“天下大势?”

徐世杨略有些诧异的看了老爹一眼。

徐睦河以前似乎从不关心这个话题,他在乎的只是家族,自己那点产业,以及徐世柳一个人而已。

天下大势,这个问题似乎跟莒州一个小小的坞堡主没什么特别大的关系。

现在突然提着个,是江南乱局又让他产生了什么别的想法?

“如今的天下纷乱无比,辽东女真、草原蒙兀、江南大周三足鼎立,这天下大势……”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是吧?”徐睦河问道。

“啊,可以这么说吧。”徐世杨同意道:“如今看起来,大周的问题在内部混乱,女真的问题在外部四面树敌,战略上牵制太大,蒙兀的问题在于……”

“不用说的这么具体。”徐睦河打断他,用严肃的口吻说道:“你就说一下,我们有没有机会!”

“什么机会?”徐世杨知道老爹在说什么,只是他还想确认一下。

“还能是什么机会?当然是有没有机会问鼎天下!”

只有父子两个人的时候,徐睦河也不想隐藏自己的野心了。

天下!

在这个目标面前,任谁都会疯狂吧?

哪怕知道这是危险的饵料,若是有机会,也要不顾一切吞下去!

“父亲。”徐世杨笑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咱们当然有机会。”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徐睦河昂起头,深吸一口气道:“为父能忍这一时!”

苟且偷生十几年,现在有了更大的目标,为何不能再忍十几年?这对徐睦河来说根本不是个事。

过了一会,徐睦河略微平复心中激动的情绪,又低下头对端坐在椅子上的徐世杨说道:

“只是忍也得有个限度,为父现在是节度使,这仪仗得符合节度使的身份。”

“父亲想要什么?”

“这次和亲船队里的人,为父想要都留下。”徐睦河认真的说:“等打退此次鞑子进攻,我要在青州开府,和亲队伍中的宫女太监,要给我留着!”

刚才还说能忍呢,这就迫不及待想要享用了……。

“父亲,把公主还回去是咱们的既定政策……。”

“那是因为制定政策的时候江南还未有战乱!”徐睦河毫不退缩:“如今江南局势混乱,即使让公主回去,也很危险,何况还有再被陛下北送的可能,还不如让她留在咱们齐省!”

这是徐世杨留下自己想要的人才时用的借口,现在居然被用在了自己头上。

而且,徐睦河还有别的想法:

“仁福公主年方二八,世杨你也没有娶妻……”

“这不合适。”徐世杨当即拒绝。

“为什么?”

“我做大周的驸马,今后咱们家若是真有那一天……,让她和将来的孩子如何自处?”

“呵呵,嫁夫随夫,女人的想法有什么重要的?”徐睦河不屑的笑道:“至于孩子,你的孩子姓徐不姓赵,他自然知道该站在那一边!”

徐世杨还是摇头:“总之,这件事现在不能考虑,我已经答应了文相公,一定把公主送回去,现在既然不能跟江南撕破脸皮,这一条就一定得做到!”

其实,对徐世杨来说,赵家更重要的身份,是江南旧式文人、地主的阶级总代表,等建立新社会,不管走左边还是右边,这些旧统治阶级都必须被摧毁!

只有这样才有新阶级出头的机会。

若是作为新阶级总代表的徐世杨娶一个旧阶级头目的女儿,这是还要给自己一定会执行的社会大变革留下妥协余地?

不行的,肯定不行的!

当然,徐睦河其实也是旧阶级的代表之一,这话不能对他明说,徐世杨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强调现在无法与江南完全敌对,因此必须完成承诺,把公主送回去而已。

徐睦河对徐世杨的理由有些不屑一顾,在他看来,江南主战派要公主回去最大的目的只是保全朝廷的面子,仅此而已。

仁福公主嫁给大周青州节度使的儿子,至少现在肯定是能说得过去的,对主战派来说也不是丢脸的事,大不了成亲之后再把公主送回去,也是完成承诺。

只是徐世杨极力反对,徐睦河也没法强压着他接受——青州范围内,徐世杨不想做的事,谁都没法强迫他。

毕竟徐世杨掌握军权。

“这样吧,父亲想要留用那些宫女太监,我可以想办法让她们自愿留下,但公主以及公主的近侍,咱们还是得还回去。”

徐世杨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在这种次要问题上跟父亲闹得太僵,因此决定后退一步。

“公主回江南后,若是主战派真能上台,我就请文相公正式授予父亲节度使称号,建节开府,到那时咱们掌握大义名分,做什么都理直气壮。”

“现在吗,为了我们的大业,还是请父亲再忍耐一下!”

“唉……。”一直激动地走来走去的徐睦河坐回到椅子上,叹了口气道:“你都这么说了,为父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就按你说的做吧。”

……

离开徐睦河的府邸,徐世杨一直皱着眉头。

老爹作为明面上的家主和节度使,有野心是件好事,毕竟自己也是早晚要造大周反的,到时候若是老爹一心做大周的忠臣,成为阻碍,那他就只能请老爹下野,跟大伯住在一起了。

只是,因野心而附带滋生出来的懈怠精神,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所谓大业连个曙光都没看到的现在,因为想着自己能做天下,就先想着搞些宫女太监享用,未免太滑稽了。

把“将要做到”当成“已经做到”,然后就开始享用“成果”,这种事也只有后世的阿三能做得出来。

从这点上来看,父亲还没有成为真正的野心家——差的远呢。

徐世杨摇摇头,算了,现在先别想这个问题了,做好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当然还是备战,只是大体计划框架已经有了,细节问题可以交给不怎么成熟的军官团参谋部完善,自己只要帮着别跑偏就成。

另外一个问题,其实是得尽快把仁福公主送回江南去,而且必须保证公主的人身安全。

原本徐世杨是想自己跑这一趟的,顺便看看能不能把江南心向自己的名姬横波姑娘接到江北来,暂避兵祸。

现在徐睦河搞这么一出,自己再去江南似乎就有点不合适了,不要公主却接回一个名姬,肯定也更不好看,因此只能找个信得过的人跑一趟。

嗯,也许徐世松看起来更合适一些?

第233章 天下3

徐世松也是徐家的嫡子,亲自送回公主,从身份上来说也算表明徐家对此事的重视,也就更容易得到文相公那些主战派的理解。

另外,徐世松是徐世杨的重要政治盟友,从当初逼徐睦江退位开始,就坚定的站在徐世杨一边,想来单独行动也不会有太大的变故——他似乎不容易被江南拉拢,成为制约徐世杨的棋子。

“嗯,他的形象也不错,送还公主的事迹若是变成戏曲流传,徐世松颇为俊郎的外貌也是加分项目,说不定能被包装成赵子龙那类型的白马王……,呃,白马将军。”

走在没人的地方,徐世杨打了个响指,略有些得意的想。

部下的名声也是他这个首领的名声,没毛病。

……

天下终究是天下人的天下,徐世杨可以算计,但大势这种东西,自有她独特的运行方式。

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辽东,大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在和亲船队被劫后仅仅两个多月,就得到了确切消息。

比徐世杨以为他能得到消息的时间早了好几个月,而且就这还是完颜吴乞买身处对蒙兀前线,消息送到后又转快马跑了很久,才送到皇帝手中的缘故。

金国皇帝的大帐中,坐满了女真勃极烈级别的高等贵族,这些人各个虎背熊腰,身上脸上到处是伤疤,看向别人的眼神都带着野兽般的冰冷。

上首位置的虎皮大椅上,完颜吴乞买阴沉着脸,翻过来覆过去的审视手中的密信,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问下首跪着的信使道:“朕的使节被人杀了,为何现在才来汇报?”

信使是个汉人,把脸深埋在地上,完全不敢看这大帐中的任何人,嘴中哆哆嗦嗦回答:

“回大汗的话,小人的主子是想,想把这消息和和亲船队一起送来。”

“他们觉得和女子财帛一起送来就能消朕的怒火?”

使节团正使术虎高琪是完颜吴乞买自己帐下的亲信和大将,就这样不明不明白在江南被人杀了,怎么能轻轻揭过去?

“何况,那和亲船队也根本没来!”

“半路上被人截去了……”

“截去了就是没来!”完颜吴乞买喝道:“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朕没拿到财帛,就是你们办事不力!立刻准备再发船,把朕要的岁币女子全送来!”

“大汗,运河,运河已经被那青州军截断了……”

“那跟朕有什么关系?”完颜吴乞买表情阴冷的说道:“朕要财帛,要工匠,要僧道,也要你们的公主,你们没送来,是对上邦不敬?”

和亲船队的船舶确实被徐世杨全部拿下了,但那不意味着所有人也都已经被扣住,有几个水性好的商人看事情不妙,跳水逃走,到了运河下游,从别的运河坞堡中雇了船,回到江南向主和派领袖们汇报了船队和运河的情况。

秦相公不敢怠慢,他立刻派遣亲信,改变装扮,雇了艘属于李氏海盗集团的走私船,走海路到达辽东的旅顺港,又转陆路抵达大金国首都辽阳。

李氏海盗陆战或许不怎么样,但海战绝对不是好相与的,派个把人送信是一回事,几百万财帛走海路运输到辽东,指望海盗会轻轻放过,那纯粹是自己骗自己!

当然,这话没法跟眼前的鞑子大汗说,若是辩解的太过,被人一刀砍了,也只能是白死。

“今年年底之前,你们重新准备一份岁币,一个公主,三千工匠,僧道各三百,给朕送来。”

完颜吴乞买毫不在乎大周的困难,只是自顾自说出自己的要求:“若是今年送不来,你们也不用送了,朕自会去江南拿取!”

“现在,从哪来滚哪去!”

……

江南来的信使走后,勃极烈完颜宗翰冷冷的说道:

“大汗,南蛮子懦夫今年肯定没法再准备一份财帛了。”

完颜吴乞买不甚在意的点点头道:

“朕知道。”

“不过没关系,青州就在齐省,路程不算远,那么多财帛,他们一时也花不掉,现下这一仗也快打完了,牛羊丁口都缴获不少,今年好好过个肥年,明年南下打破那青州,把岁币拿回来。”

另一位勃极烈完颜宗干问道:“既然我们自己去拿,为何还要让江南再去准备?”

“朕熟知南朝那个姓秦的懦夫,就算他们凑不齐,也一定会努力准备,到时候有多少就让他们送来多少,财帛吗,总是不嫌多的。”

完颜吴乞买乐呵呵的说道:

“汉人积攒,金人享用,本当如此,早些取来也没什么。”

“只是现在,诸将还得努力,尽快打垮蒙兀鞑子,咱们也能好好抢那些懦夫!”

“嗻!”

一众勃极烈起身,大声答应下来。

……

比女真人更早知道运河被切断消息的,是李氏海盗集团。

此时,李氏十三大柜也汇聚在双屿港,商议本集团下一步的行动。

“运河,还真让那小子切断了!”李飞龙讪笑着说道:“当初还以为得等上十年呢。”

“他说的是十年之内把海路辽东贸易增加一倍。”李飞虎提醒道:“不是切断运河还得等十年。”

“那么,该想想了,是否继续支持那青州徐家。”李飞龙一边咕嘟咕嘟猛的灌了一整壶茶,一边模糊的说道。

“为什么不支持?”李飞虎奇怪的问。

“因为徐家能给我们的,别人也能给了。”坐在一边的李飞豹冷冷说道:“我的船刚刚把秦相公的使节送到辽东去,那使节顺便送来了秦相公的口信。”

“秦相公?”李飞凰也问:“他说了什么?”

“一个交易。”李飞龙回答:“他认为运河已经不安全了,朝廷也不敢派兵去江北打通运河。”

“所以,秦相公希望今后尽量用海路运送岁币,还有江南一些大户跟辽东的走私贸易。”

“作为交换,秦相公答应招安我等,做的好了,我有5品武将,你们都是六品七品。”

哗~~~

听到这个消息,十三大柜大多变得兴奋起来。

对他们来说,5、6、7品并无太大区别,最大的问题在于,有了这层官皮,他们就算正式上岸,再也不是匪了,这是根本性的变化。

当然,官位这东西,永远都是越高越好。

第234章 分裂

“还有一个事,兄弟们也该做好准备。”

没等大柜们的兴奋劲头下去,李飞龙接着说道:

“得了官,大家就都是官军了,秦相公可能会需要咱们兄弟帮忙打那方腊匪帮,听说那家伙正带着几十万大军围攻江宁,秦相公甚是忧虑。”

“等等,大哥你先等等,你这就答应了?”

李飞虎有些不甘心的跳出来叫道:

“咱们不是早就说好要跟徐世杨合作,走文相公的门路招安了吗?”

“那徐世杨要的太多了。”

李飞豹代替李飞龙回答:

“每年价值二十四万贯的物资,若是以前倒也罢了,现在咱们在扶桑的贸易大大减少,再掏这么多钱有何意义?”

“何况文相公那边招安还得再疏通,秦相公这边却是已经答应了!”

李飞虎还是梗着脖子叫道:“那是因为他需要咱们兄弟帮他对付方腊!咱们得先去血拼一场!”

“打一仗而已。”李飞龙笑呵呵的说道:“咱们什么时候怕过打仗?”

所有海盗头子现在的地位都是打出来的,无一例外。

“大哥,打仗是不怕,可咱们走徐家的门路,已经算是跟文相公搭上线了,现在再转投秦相公,是不是……”

“这……”李飞龙被这话吓住了。

当初跟徐家的合作协议,徐世柳是在场的,现在那倔强的青年已经成了文相公的弟子,李飞龙推翻之前的合作协议,等于说是背叛文相公一系。

现在,大周朝廷内部似乎有些不稳,主战派正在发起倒阁行动,尘埃尚未落定,最后上台的到底主战主和,其实还不好说。

若是贸然投了秦相公一脉,最后是主战派上台,主和派文官或许最多是个流放什么的,李氏海盗集团追求了几十年的招安,可就要彻底玩完了。

“飞虎,我看你是舍不得自己投给徐世杨的8万贯吧?”

看着李飞龙似乎又要被说服,主张投向主和派的李飞豹阴恻恻的笑着说:

“大哥代表咱们十三大柜给徐世杨24万贯,你一个人又追加8万贯,好大方啊。”

所有人都看向李飞虎,仿佛在用眼神质问这位大柜是不是跟徐世杨有什么单独的密约。

“咱们大柜小柜都有自己的生意,我需要事事汇报给你李飞豹吗?”

李氏海盗集团是个松散的海盗联盟,别说十三大柜,就是各个小柜,通常也有一些自己的亲信。

李飞虎虽然是李飞龙的亲弟弟,但他也有自己亲领的船队和自己掌控的买卖,这些人和船属于李氏集团,但只听李飞虎一个人的,算是一个海盗集团内一个单独的山头。

“我也单独给了徐世杨一份。”李飞凰在一边补充道:“我需要把这事报出来得到飞豹叔叔的同意?”

“此事不同于以往,你们应该……”

“好了,别吵!”李飞龙打断李飞豹的话,低头沉思片刻。

十三大柜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平时利益一致时倒是一切好说,一旦涉及招安这样的重大利益,内部不够团结的问题就变得十分突出了。

跟秦相公接触是李飞豹的主意,实际上他还看上了辽东的航运市场——大运河切断,岁币以及辽东走私贸易只能走海路,李氏集团自然会从中大捞一笔,补回失去扶桑市场的损失都有可能。

但李飞虎对徐家的投入太大了,除了十三家共同出的每年24万贯之外(实际上目前为止只执行了18、9万贯的样子,毕竟一年时间都还没到),他自己就另外投入8万贯,看这样子,李飞虎是要把宝全都压倒徐家和文相公主和派身上。

虎豹两人针锋相对,而且看似都有道理,他这个老大反倒不太好做决定了。

坐在李飞龙旁边的海盗集团第二大柜(也意味着他是人船第二多的)李飞凤这时插话道:

“若是大哥为难,俺认为,不如两边都不要翻脸为好。”

“怎么说?”李飞龙追问道。

“徐家那边,已经答应下来的,照单给他。”李飞凤解释道:“那笔钱是按辽东贸易两成利钱给的,徐家已经切断大运河,交易达成,咱们做生意不能言而无信。”

何况,若是大运河重新打通,岁币恐怕还是会走大运河航线,跟李家依旧没有关系。

“秦相公那边招安,咱们得接着,这么些年,家中为这事花费的银钱怕是快有几百万贯了,这机会绝对不能放弃!”

李飞凤接着说道:

“秦相公让咱们打方腊,那咱们就去打!咱们在海上过得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害怕打几个旱鸭子不成?”

“不过,飞虎说的也对,咱们家不能当墙头草,若是外人问起来,咱们得说咱们不清楚文秦二相的争执,招安只是一门心思报效朝廷而已!”

李飞龙皱皱眉头:“这样说就能行?”

“不行。”李飞凤摇摇头:“文秦都是人精,一眼就能看穿咱的小伎俩,这也只是掩他人耳目而已。”

“所以,现在做决定吧。谁愿意投秦相公,现在招安;谁愿意押宝徐家,等文相公开口,各自去做好了!”

“飞凤你在说些什么!”李飞龙呵斥道:“难道要咱们兄弟分道扬镳不成?”

利益分歧是最难弥合的,问题是李飞虎李飞豹现在已经有了利益分歧,这已经形同对立了,放任发展下去,几乎肯定会引起内战。

当然,李飞凤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的这么刻薄,他只是小声解释道:

“这不是分裂,只是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而已。”

李飞凤解释道:

“文秦之争最后孰胜孰败,咱们现在根本看不出来,全力投入任何一边都有很大风险,不如各自按自己的想法投进去,这样至少有一半人能抓住真正的机会。”

“等尘埃落定,赌赢的人再来拉赌输的兄弟一把,这才是正理。”

赌赢的人只会吞并赌输的人,而不是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哪怕是亲兄弟,这才是海盗的性格。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家口头上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李飞龙看着围坐在周围的大柜们,已经开始叽叽喳喳小声交换起意见来。

他意识到,一直勉勉强强维持表面团结的李氏集团,从现在开始起,算是走向终结了。

今天过后,威名赫赫的江南大周海商,也要掺和进陆地上的政治风云中,正式分裂成至少两个派别,为主战还是主和,针锋相对。

“各自做决定吧。”

李飞龙疲惫地说道:

“愿意投文相公还是秦相公,悉听尊便,只是别忘了,咱们是斩鸡头烧黄纸的结拜兄弟,无论今后是发达还是没落,别伤了兄弟和气。”

这是,也只能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第235章 马

天下局势风云变换,青州这边,备战已经成为接下来主要工作方向。

新兵营士兵已经全部补充进一线野战营中,驭远营的组建工作也在顺利推进。

禁军中确实有很多人不眷恋江南的安稳生活(何况现在也不安稳了),答应加入青州军中。

比如林冲,徐世杨在江南算是救过他娘子一次,再加上有鲁智深这个好兄弟在一旁鼓动,林冲这种江湖习气浓重,在江南又恶了上级的人会选择留下简直是理所应当。

实际上,不留下他也无处可去了。

另外一个禁军军官,徐宁的选择就要多许多,不过最终他也选择了留下。

倒不是因为看出徐家根本不想释放他们,而是徐宁自认为是个勇士,他很想真正跟鞑子试试身手。

有一点他一直没说,当初徐世杨在江南,临安城门口震慑鞑子和后来火烧都亭驿,徐宁都在现场。

亲眼看到两次大涨汉人威风的事,徐宁觉得鞑子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自己也实在没必要怕他们。

徐宁认为,若是能在江北打鞑子,比回江南打方腊那些乌合之众更能打出些名头来。

大部分禁军士兵跟林冲、徐宁的想法差不多。

有些人是因为被编入和亲队伍后,自觉自己回不去了,回去之后也没法逃脱和亲队伍被劫的罪责,因此干脆留在江北。

另外一些人则是因为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觉得民兵可以打鞑子,自己当然更应该跟鞑子较量一番!

因此,五千禁军,自愿留下的居然就有两千四百多人!

在徐世杨看来,这个比例十分高,禁军毕竟是大周的职业军,特别是其中的军官,在江南大多家境殷实,种种原因影响下,能有近一半的人主动留下,这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至于那些不愿意留下的人……,徐世杨当然也不打算轻易放他们离开。

既然不愿意加入,那么他们依旧是禁军而不是青州军,这样的话青州方面没有理由提供给他们补给物资,因此要回家的另外两千多禁军,应该自己支付在青州的伙食费,住宿费,以及乘船回家的路费。

食宿其实还好说,但回家的船资可不便宜,徐世杨要求他们签订一份为期六个月的合同,在这六个月时间里,那些想回家的禁军应该服从青州的命令,为青州军服务。

短期服役,作为在青州期间的食宿费用和回江南的盘缠。

在此期间,青州不会命令他们执行必死的任务,也不会让他们去打鞑子,若是鞑子在六个月内南下,徐世杨会派船把他们送走。

徐世杨打算利用这只队伍,加上部分民兵队伍,对付青州西面的兖州,以及东面莱州的部分坞堡,扩大青州控制面积,增加人口和储备。

原本这个任务应该是新军的,但是新军训练任务太重,几乎没有休整又是屡经战阵,虽说打得都不怎么激烈,但人的体能和精神终究是有极限的,不可能无限压榨下去。

徐世杨打算让新军士兵分批休假,好好休整一番之后,再进入下一阶段训练和战争工作。

反正对付地方坞堡主,两千多禁军也就足够了,这些人装备精良,身体素质也不错,以前就是职业兵,若是连不脱产的民兵都对付不了,那还不如赶紧把他们踢回江南去。

新军方面,有了两千四百多原禁军士兵的加入,各营选锋兵几乎全部超编,步兵营在原来六百人的基础上,各增加一百选锋兵编制。

这造成八个步兵营的建制全都膨胀到七百人,由于禁军中会骑马的人很多,以骑马步兵为主的靖远营也扩张到七百人。

而用正规骑兵组成的致远营,则扩张到五百人。

新军瞬间膨胀到6800人的总兵力,这还不包括维持300人建制的陷阵兵,以及用禁军充数,得以用老兵组成的新兵营教官组,以及用以维持军纪的镇抚兵单位。

除此之外,徐世杨抽掉了一百个老选锋和林冲推荐的,马步功夫都很不错的禁军士兵,组成他自己的直属禁卫。

新军兵力迅速扩大的同时,各种问题也显现出来,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老兵数量不足。

原有参加过对鞑子战争,有胜利信心的老兵被几次稀释,如今能编列在一线的已经很少。

这个问题几乎没法解决,因为战争经验和战胜鞑子的信心只能从战场上得来,训练的再好也是不管用的。

另外一个问题是致远营的马匹,虽然兵力扩大到五百人,但合格的战马依旧只有两百匹,别说正规骑兵一人两马,就算两人一马都做不到。

只能每三个人一匹马,轮流进行骑马训练,战时除了能上战场的两百人,其余其实只能作为普通选锋兵使用。

这个问题同样不好解决,因为江南本身同样缺马,就算有钱,也别想从江南买到马匹,更别说合格的战马。

徐世杨要想获得战马,似乎只有三条路可以走:

第一,想办法与某路鞑子联系上,走私战马——这不是不可能,马匹虽然属于战略物资,但鞑子拿不出更好的东西交换汉地产物,有时候也就不得不同意。

以往朝廷还能维持北方防线的时候,茶马贸易一直是国家战马的重要来源,也能给走私双方带来很高的收益。

第二,战场缴获。

这就不用多说了,纯粹取决于战利品的多少而已。

至于第三吗……,虽说需要很长时间,但确实是个好办法。

那就是自己培育马种,自己养马,自己训练战马!

建兴十三年8月底,一艘帕尔斯双桅三角帆船驶入日照港。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打通门路,当初在双屿港与徐世杨签订战马购买合同的帕尔斯商人,一口气给徐世杨运来了十二匹上好的帕尔斯种马!

这些马头小而清秀,目光有神,显得极为聪慧;背腰短但有力,四肢修长,肌腱发达,身高平均在145厘米以上,体重普遍超过400公斤,显然是一种非常好的战马!

栾廷玉、孙立、林冲、徐宁等骑将看到这些毛色光滑顺亮的大马,眼睛都挪不开了,仿佛这不是12匹年轻的种马,而是12位绝世美女!

第236章 工厂1

徐世杨对马的素质没有太深的了解,他只是知道帕尔斯马性能优越,是很名贵的好马而已。

因此他也不会有骑兵出身的几个将领那种看到宝马就挪不开步子的情况,徐世杨只是很冷静的吩咐道:

“去检查一下这些马匹,若是合格的种马,每匹支付三千匹绢,若不是,就把那些帕尔斯人切碎,扔到海里去。”

“大人,即使不是种马,这么好的战马,也是宝物!”徐宁凑过来,眉开眼笑的说:“把这些马给骑兵吧,鞑子都没有这么好的马!”

“想都别想。”徐世杨毫不客气的拒绝道:“我要拿这些马建设军马场,育种自己的战马,怎么可能拿到战场上去浪费?”

“何况一匹马三千匹绢,你用得起吗?”

徐宁讪笑着,没有回答。

三千匹绢,即使是他这样家资还算丰厚的禁军中级军官,也不可能出得起,这笔生意确确实实是一个政治实体的战略动作,个人想在其中获得好处,恐怕得等二代甚至三代混血马成长起来之后了。

几个禁军军官都是马痴,孙立栾廷玉也不弱,检查几匹马的状态并不困难,很快就有人汇报:

“完全没问题,都是年轻的小种马。”

“那就把绢给他们搬到船上去,一匹都不要少。”

徐世杨吩咐道:

“若是有机会,我还希望跟他们谈更多生意。你们若是能凑够钱,也可以从他们那里订购马匹,我不管。”

徐宁林冲相视苦笑,买不起买不起。

……

“不愧是绢之国。”

帕尔斯商船上,一个强壮的黑发年轻人看着不断被搬上船的丝绢,语气感慨的说:

“这种地方也能有这么多丝绢。”

“这次能赚很多钱。”商人得意的说:“虽然把战马运到绢之国来很麻烦,很贵,风险也很大,但只要做成,就能挣到很多钱。”

“具体能赚多少?”

“一捆绢运回国内,大概能卖到3个第纳尔左右。”

“呵,那就是十万第纳尔以上?”

第纳尔是金币,一枚相当于二十迪拉姆银币,四两库平银。

即使是在帕尔斯首都叶克巴达那,拥有十万第纳尔的人,也已经可以成为顶尖富豪了。

真是完成一单生意,就能做到一夜暴富!

“那么,小的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就得返航了。”商人搓着双手,谄笑着说道:“大人您的打算呢?”

黑发年轻人是帕尔斯万骑长的侄子,商人能搞来这么多上好的种马贩卖,只有钱是不可能的,也是得到了年轻人的支持之后才能完成这笔交易。

作为交换,商人答应把年轻人带到东方绢之国来,增长一下见识,并且与东方的武者交流一下。

年轻人认为,这是锤炼自己武艺的最好办法。

“我就在这里下船。”

年轻人回答:

“我能感觉的出来,这边就要打仗了,我在这边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

“可是,这不会很危险吗?为了东方人的战争……”

“危险才是锻炼自己的最好办法。”

年轻人满不在乎的笑着说:

“在帕尔斯,我能学到的东西已经很少了,我想试试陌生环境下的危险是什么样的。”

“至于危险,我觉得即使最危险的情况,保住自己的命还是没问题的。”

“你完成交易后就回去吧,一年以后再来接我。”

年轻人显得十分自信:

“等明年你再来交易,我一定会变得更加强大!”

“是,祝您成功,达龙大人!”

……

徐世杨并不知道帕尔斯商船还给自己送来一个能冲锋陷阵的高手,他现在有更重要的工作——视察青州的几个重要工厂。

首先当然是一切的基础,兵工厂。

在增加了几百位工匠后,青州兵工厂的规模扩大了几乎三倍之巨,以至于徐世杨不得不专门在青州府附近新建了一个第二兵工厂。

莒州兵工厂的负责人是老张铁匠,而青州兵工厂暂时由新来的戴梓负责,老张的二儿子在这里给他当副手,负责帮助戴梓了解青州的各种新式武器,并且尽快投入生产。

戴梓不愧是大周军器监出了名的大匠,在青州兵工厂,徐世杨发现这边的枪管生产虽然少于莒县兵工厂,但燧发枪机的生产速度和质量都远远超出。

究其原因,青州这边暂时还没有能辅助生产枪管的水力锻锤,再加上工匠熟练度不够,因而生产速度比莒州慢很多可以理解。

但工匠本身的水平都比莒州高,而且高不少,因而主要看技术熟练度的枪机,这边比莒州兵工厂强很多。

“这枪机虽然精巧,里面最重要的也只是个簧片,而且也不是必须用精钢。”

戴梓解释道:

“老朽试过了,先用熟铁做成合适的形状,然后在铅水回火,再用油淬火,抛光之后放进退火炉里退火即可。”

徐世杨微微笑着看他,一句话都没说。

片刻之后,戴梓尴尬的解释道:

“那个,板簧会先变成黄色,然后变紫,最后成为苍蓝色,只要看到板簧变成苍蓝色,火候就到了。”

“可是,我真的不懂技术啊。”

见戴梓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徐世杨只好承认:

“戴先生跟我解释这个完全没意义,你怎么生产属于你的问题,我只看结果。”

“新的枪机强度如何?”

“眼下还在测试,不知道能打多少次,不过一千以上并无问题。”戴梓回答:“发火率在8成以上。”

“这就足够了,加大生产力度吧。”徐世杨肯定道:“戴先生做的不错,先享受中尉待遇吧,若是能做的更好,我也不会吝啬官职。”

“是。”

戴梓对此并无太大反应,也许是他不太明白中尉是什么官职?

不过,总归是能当官的。

戴梓从身边儿子那里接过一把手枪,双手捧给徐世杨:

“老朽自己查看过将军设计的火绳枪和燧发枪,觉得这两种枪最大的差别,其实是打火装置,其他似乎并无不同。”

“所以老朽也想出一个办法,将军看看可不可行?”

徐世杨接过来,发现这支枪比燧发手枪长不少,也重了许多。

打火方面用的似乎也是燧石,只是燧发枪击锤是安装在后方,向前撞击阻铁打火。

而这只手枪,枪机上有一个明显的圆形,击锤安装在前方,也没有阻铁,直接击打圆形枪机上方的开口点火。

徐世杨好奇的问:

“簧轮手枪?”

第237章 枪与枪

“簧轮手枪?”

戴梓略微想了一下,赞道:

“倒是个合适的名字。”

“这枪打火率跟燧发枪差不多,优点是不像燧发枪必须有专门研磨的打火药。”

燧发枪引火孔很小,而且容易堵塞,药锅里必须用产量极低,引火率更高的细火药。

目前的新军燧发枪手,是在胸前挂一个装细火药的葫芦,只用以装填引药,子弹主发射药与弹丸一起用纸包装。

这造成了燧发枪手的发射药有两种,后勤容易引发混乱,士兵在紧张的战斗过程中也容易搞错,致使打火率下降。

簧轮枪没有这个毛病,这玩意有些像是轮式打火机,用内置钢轮摩擦黄铁矿石打火,用不着太细致的引药,可以像火绳枪那样直接用较为粗糙的火药引火。

而且,像燧发枪一样,簧轮枪不需要明火,可以预先装填,给骑兵使用似乎蛮好的。

好处很多,但也有缺点,而且缺点非常致命。

“戴老先生,这玩意,你一个月能造几支?”

徐世杨抓着枪管,略略挥舞手中的簧轮枪,笑着问。

“这……”

戴梓张张口,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不过最终还是老实承认道:

“很难造,一个月能造一支就不错了。”

戴梓本想说,他以及他的儿子,还有几个相熟的军器监大匠都有制造这玩意的能力,只是即使这样,似乎也造不了多少,数量上只能提供给军官自卫。

但问题是,如果是军官专用枪,有必要节省那点细火药?

这样簧轮枪相比燧发枪又没有什么优势了。

实际上,历史上簧轮枪被燧发枪迅速取代,就是这几个缺点:

太复杂,导致制作困难,容易出故障还难维修,同时这也导致簧轮枪成为标准的贵族武器,价格高的惊人,但性能又没有超出燧发枪太多,无非就是能在火绳枪时代提供一种不需要明火的武器给贵族骑兵罢了。

同样能做到这一点的燧发枪普及后,簧轮枪被迅速替换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之前徐世杨主持的武器发展,完全以实用性为最高准绳。

生产火门枪是为了在只有一户工匠,生产力不足的时候,尽量给亲兵队装备一种能与鞑子甲兵对抗的武器。

这东西除了生产简单,产量比较高,能锻炼工匠手艺之外,几乎一无是处,属于没办法时的临时办法。

因此找到机会后,徐世杨立刻用蛇杆火绳枪代替了火门枪,如今的火门枪只在民兵部队中还有装备。

火绳枪之后,徐世杨直接跳过复杂的簧轮枪,向燧发枪迈进。

只要能够搞定螺纹和板簧,燧发枪的生产其实并不困难,技术跳跃程度也实在不高(引药问题是火药生产中的麻烦),却能获得很大的好处。

燧发枪是第一种可以普遍装备骑兵的枪械,而且价格便宜、维护简单、性能还算合用,是一种真正可以大规模装备的平民武器。

跳过贵族化的簧轮枪,几乎是所有穿越者必然的选择。

却没成想,戴梓这样如今世上顶级工匠,为了炫技,居然还是把这种昂贵的玩意搞出来了。

徐世杨没有拆开手中的簧轮枪看看戴梓这一把跟历史上欧洲使用的同类型武器有什么差别。

想来也是大差不差吧,技术毕竟是相通的。

枪机里面肯定都是些精巧到可以用来制作钟表的小零件,用来装比绰绰有余,只是距离大规模装备部队的武器还有很大距离……

等等,钟表?

另一个位面,历史上欧洲的簧轮枪其实就是钟表匠发明的,很多部件甚至直接与当时的钟表可以做到互换!

既然戴梓能够手工打造簧轮枪,那么反向发明钟表也是可行的,对吧?

钟表可是个好东西,虽然也是贵族化很深的玩意,但对军队的协同作战来说,属于力量倍增器,值得投入资源好好研究。

哪怕投入十年二十年,只要能成功,带来的收益必然是无穷的!

想到这里,徐世杨乐呵呵的把簧轮枪收好,然后对戴梓说:

“戴老先生,这把枪我收下,您上交一个发明者名单,我可以给予经济奖励。”

“但有一点请记住,我奖励你们,主要是奖励你们发明、创造、改进的能力,我希望你们保持这种进取的精神,而不是因为这把枪很好用。”

穿越者站在历史的高度,轻易否定某项并不怎么好用的发明很容易,但打消科研人员的积极性,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那样做,一旦穿越者离开人世,他所创建的科研体系很难跳出穿越者的桎梏,甚至成为科学发展的阻碍。

因此徐世杨从不反对他的属下利用业余时间搞些小发明,做些不在计划中的小设计。

哪怕徐世杨明知道这种东西并不好用,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他也会尽量给予合适的补偿,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做些提醒而已。

“武器不需要太精巧,你要考虑使用者的素质,以及大规模装备部队的可能性。”

徐世杨对戴梓说:

“就像这把枪,给我用或许还行,但既无法大规模制造,士兵也没有能力在战场环境中进行简单维护,难道要我一个人一杆枪去跟敌人拼命?”

“是老朽考虑不周了。”

戴梓表示了解之后,徐世杨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这杆枪确实很精巧,我觉得以您现在的技术,也许可以实现我的某些设想。”

“过一段时间,我会给您几张大概的设想图,你试试看能不能帮我造出实物,也不用着急,这也许是个需要很长时间,很大投入的东西。”

“我们要有耐心。”

……

从青州兵工厂走出来,徐世杨还在思考这边的生产问题。

簧轮枪自然不会投产,使用同一枪管的火绳枪和燧发枪,这边正在逐步步入正轨,由于工匠手艺的差别,等这边几个水利锻锤安装完成,江南来的工匠们适应新的度量衡之后,青州的产量绝对会超过莒州那边。

如今,增加部分工人、工匠之后,莒州兵工厂的火枪产量维持在每月200上下,火绳枪燧发枪各半,燧发枪中又有一半是卡宾枪(骑兵短枪)或手枪。

等青州这边准备妥当,也许每月300支火枪是个短期内达到的产量。

若是能够做到这一点,新军再想扩充,就不存在武器上的桎梏了。

第238章 工厂2

从兵工厂出来,徐世杨又连续参观了青州钢铁厂和纺织厂。

前世,他是个很喜欢看网文的书虫,很清楚所谓穿越者必点的三大科技树:

钢铁、玻璃、枪炮。

真的穿越之后,他发现其中最好搞的其实是枪炮。

炮这种东西,有商代铸造大鼎的技术就完全没问题,实在不行还可以找根大树掏给窝凑合用。

火枪也不过是根铁管,只有发展到燧发枪才算有点技术含量,但也不超出现在的技术极限。

这些东西反而都很好搞,相反,高炉炼钢到现在才刚刚开始实验,第一座小高炉刚刚开始动工,能不能成还是两说。

现在青州所用的钢铁,一个主要来源是江南,本土生产的完全还是再用旧式手法炼铁,产量很低。

当然,青州目前的用量本身也不大,结合进口,倒也能勉强满足需求。

至于玻璃……,建厂虽然很久,但产出一直不尽如人意,仅有的几件成品,全都是布满气泡的废品,即使不懂技术,也能一眼看出根本不能用。

这间工厂,如今不仅无法带来滚滚财源,想反却要不断投入资金和人力,完全是个亏本买卖。

徐世杨虽然总是告诫自己要有耐心,要给予技术人员充分尊重,要给他们改进时间,但眼看着宝贵的钱粮投入进去,却一点成绩都拿不出来,他还是有些怨气的,因此这次干脆绕过玻璃工厂,转向纺织厂。

徐世杨带着亲兵进入纺织厂的时候,这边正在进行军训,女工们排着整齐的队形,扛着削减的木枪,喊着口号在厂房前的空地上列队跑圈。

如今齐省尚未有大宗纺织原料输入,所谓纺织厂,其实就是个以女工为主,把成品天竺土布裁剪缝纫为成品的成衣工厂。

这个工厂可以为新军提供统一样式的军装、布鞋、绑腿以及帐篷,但现在她们没有纺织能力,徐世杨的轻工业依旧瘸着一条腿,尚未形成真正的产业链。

“也许以后应该推广种植棉花?”

第一次工业革命,往往是从纺织工业开始的,通常这种轻工业也是原始积累中最赚钱的行业,没有之一。

徐世杨非常希望能尽快完善自己的纺织工业产业链,当然,现在还做不到,毕竟统一青州也没多长时间,基础还不牢固,有一点田地都要想法设法种植粮食。

经济作物,还得等以后扩张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开始推广。

即使这样,青州的纺织工厂依旧给徐世杨带来了不少的惊喜:这其中包括将近3000年轻的产业工人妇女,而且随时可以扩大到5000人。

这些女性经过工厂的工作和训练,对外形象上显得衣着干练,行动迅速,也有纪律,因为有自己可支配的劳动收入,因而更加自信,有一种劳动妇女特有的健康美。

眼前这些女性,已经开始脱离封建道德体系对女性的压迫,逐渐向工业社会靠拢。

嗯,至少在工厂内部,确实有了几分原来位面20世纪50年代后到90年代前,华夏产业女工的风采。

虽然只有几分,但对徐世杨来说,已经是值得心花怒放的大好事了。

实际上,徐世杨怀疑,给这些女工发一条步枪,再训练三个月,纺织厂女工同样会是优秀的士兵,排队枪毙跟鞑子一换一,怕是也不会弱多少。

当然,现在这种生活不会长久就是了。

‘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快乐时光吧。’

徐世杨看着纺织厂女工组成的队列,心中其实是略有些羞愧的。

青州的纺织产业链尚未真正建立,工厂里的活儿取决于原材料,其实开工时间并不长。

因而相对后世资本主义积累初期地狱一般的血肉工厂,这边反而显得有些田园牧歌般美好。

但这美好不会永远持续下去的,徐世杨正暗搓搓的想要把资本主义这头巨兽放出牢笼,一旦成功,让这头巨兽尝到血腥味道,它一定会尽一切可能压榨利润。

那个时候,即使徐世杨尽力干涉,限于成本和技术条件,工厂也会变成真正的血肉磨坊,那可不是996这种小儿科可以形容的。

像维多利亚时代那样,半年换一批工人都是有可能的!

国家确实会因此而兴盛起来,但那些被吞噬的工人……

唉……

徐世杨当然会努力帮她们以及他们,但他自己也不敢确定,能限制那头巨兽到什么地步。

离开纺织工厂,最后一站是日照海边的盐业工厂。

这是一座晒盐厂。

在徐世杨开设这个工厂之前,生产食盐主要依靠煮盐或煎盐,这两种方法都需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柴草,打柴烧卤的人工,甚至齐省这边通行的煮盐法还得消耗大量铁锅。

这些消耗,在以往朝廷还能维持基本信用和社会安静,物产丰富,人口众多的时期,还算能够支撑,那个时候,无论私盐官盐,都是利润惊人的行业,靠海的人民,总算也不缺盐吃(质量另说)。

但现在,齐省这种地方,连打柴草的人手都不够,更别说消耗铁锅煮盐,简直是得不偿失的亏本买卖。

日照李家每年会抽调人手煮一批海盐,但成本高到没法卖的地步,甚至还不如从江南直接走私过来的私盐便宜。

这也是徐家之前每年都要派船去江南的主要原因——靠海的日照都是这个德行,你还指望不靠海的内陆州县吃到便宜盐?还不如老老实实从江南进口。

大致完成对青州的统一后,青州节度使徐睦河最关注两件事:第一是粮食生产,第二就是立刻着手开始尝试恢复盐业生产。

盐虽然重要,但徐世杨不能容忍为此花费不必要的人力去准备柴草、卤水以及铁锅,因而老爹决议要恢复盐业后,徐世杨私自做主,决定尝试晒盐法。

晒盐法初期,整备盐田,准备卤水确实也需要大量人工,但进入生产阶段后,相对煮盐法来说,盐业所需工人相对少了很多。

除了节约人力外,产量增加也有数倍之多,因为不需要铁锅和柴草,食盐的单位成本会降到原来的几十分之一。

对官府来说,最大的坏处就是晒盐法不需要集体劳作,很难通过控制灶户来控制盐业生产。

徐世杨觉得自家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使用效率最高的晒盐法,至于私盐泛滥造成“国有利润”流失,这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盐的产量增加,至少可以让自家减少一个硬通货留出大项,需要的时候,也可以拿来跟江北其他坞堡主做交易。

目前为止,青州的盐业工厂有大约一千户工人,采用晒盐法,每年可以有大约70到80天的生产时间,每天每户的产量在200斤上下。

正常情况下,青州年食盐产量可以达到1400万斤,按私盐一斤十文的价格,产值二十万贯。

盐业工厂居然一举成为仅次于外援和土地水手的青州第三大财政收入来源!

第239章 回家1

接下来对兖州和莱州的统一战争,徐世杨本人并不参与指挥,对兖州府各地的攻击,由镇远营营长李井槐指挥,除了镇远营之外,还有靖远营,一千个大周禁军士兵,五千青州民兵参战。

对莱州府的进攻,由徐世松指挥,部队包含来远营,致远营,另外一千禁军,五千民兵。

来远营和平远营作为两个方向的战略预备队备战,新兵营继续训练,其他新军野战营都可以轮换放假休息。

因此,李逵获得5天假期。

自从徐世杨把原来的青年近卫分散,当做老兵和军官安排在各营充当军官之后,他就开始担任徐世杨的亲兵队长。

目前的亲兵队是个只有30名选锋兵组成的小部队,属于真真正正的护卫队,而非以前那个徐世杨亲手培育的新军未来。

李逵本人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他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觉得在最高领导身边做个近卫,远比到部队中尝试独当一面舒服。

毕竟领导身边获得好处的机会也不少,对吧?

新军确定军饷制度之后,李逵攒下最近两个月的军饷,买了一大堆东西。

现在,他挑着一个扁担,身前是二十斤肥猪肉,一只鸡,一条大鲤鱼;身后是三十斤高粱,五斤细面。

这些精致的食物是孝敬他居住在日照的老娘的,当然还有他的兄长,嫂子以及侄子。

当初离开家去莒州参军之前,兄长一家对他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苛刻,几乎就是把他当成一个免费的佃户使用,重活累活干了很多,最后确是一点家产都不想分给他。

当时,李逵确实是有些愤恨的,孜然一身离家,去外县当兵,在当时人的眼里,几乎可以说是已经算个死人了。

不过当了快两年的新军士兵之后,李逵反而逐渐想通了。

首先当然是因为新军的待遇着实不错。

他是在新军中才吃了第一顿饱饭,之后连续的训练和战斗虽然辛苦,但也不是承受不住,而且粗粮管够之下,还能时不时吃顿肉或鱼。

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随着青州控制区的扩大和经济的发展,新军待遇提升很快,鱼肉禽蛋之类的补给品越来越多,出现在食堂餐桌上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充足的营养,使得原本就身强力壮的李逵变得愈发魁梧,他甚至可以把一块四斤重的圆形石头扔到50米开外,如果发挥好一点,他还能扔的更远。

当然,暂时没有人知道徐世杨专门挑选部分选锋精锐训练扔石头有什么意义,不过这确实是选锋兵很重要的考核项目。

另外一项自然是白刃近战。

这是李逵的拿手好戏,实际上,目前整个青州,近战能确保战胜李逵的人也不超过十人。

几个陷阵营中的女真人也承认,李逵的近战水平,放在辽东鞑子那里也是数得着的勇士。

李逵的缺陷也很明显——他至今不会射箭,开弓倒是可以,但箭总是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又一次射箭训练,他甚至把包头训练箭直接射到身边观看的战友身上,闹了一个大笑话。

徐世杨曾经笑话李逵射箭是“布朗运动箭”,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徐世杨那乐呵呵的模样,猜一下大概也就明白了。

说归说,笑归笑,徐世杨确是并不怎么在意选锋兵的射箭成绩了——能射箭当然更好,不过不会射也没什么。

如今的射箭成绩在选锋兵考核中所占的比例已经降低了很多,而且还有继续降低的趋势。

甚至李逵这样的,还被特许以后不用参加射箭考核了。

因为按照徐世杨的说法,青州府兵工厂稳定投产后,即使近战选锋,也很快就能装备手枪,未来的新军也要尽快普及火器,现在训练弓箭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没有了最大的缺点,优点自然而然就被放大许多,这也是李逵能够成为徐世杨第二人亲兵队长的最大原因。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更高的待遇。

李逵现在的工资,如果换算成高粱,差不多相当于一百亩中等田地一年的收成!

而且还不用交税,这样算的话,他甚至已经可以算是个中等地主了!

有了钱,李逵发现自己更能理解以前哥哥和嫂子为啥那样对待自己了。

就是因为没钱呗……。

当初李逵干活虽然不少,但吃的也多,兄长租种日照王家50亩田地,其中一大半是中田,剩下的则是劣田,每年打下粮食,大部分都要交给王家做租子。

剩下的已是不多,养活哥嫂自己,老娘,还有一个孩子,再加上李逵,这生活之艰难,可见一斑。

那个时候,平时全家能吃个半饱就很幸福了,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给老娘和孩子买一升细面,做顿面条或包几个饺子尝尝。

这种情况下,李逵多吃一口,哥嫂的孩子,自己的那个小侄子,自然就要少吃一口,长久下来,做父母的,再怎么豁达,也不可能喜欢李逵。

这些明细账,都是给徐世杨当亲兵的时候,徐世杨跟他细算出来的。

算完之后,徐世杨还专门召集各营军官,以及那些被称为“预备国士”的军士官,一起细算过一遍,然后徐世杨命令他们回去跟各自营中的士兵再算一下。

按徐世杨的说法,这也算是一种忆苦思甜,李逵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只是他多少听到过一点消息——下面的士兵对此反响很强烈,士兵的士气以及训练时的情绪都高涨不少。

徐世杨还趁热打铁,要求新军下属的各小队,每十天都要举行一次类似的小会,会上也不局限于忆苦思甜,大家可以敞开说说以前的生活,自己对未来的向往,生活和训练中遇到的麻烦和困难,甚至对青州军战斗以及训练方法的改进等等……。

麻烦和困难,大家能帮着一起解决的,自然群策群力。

实在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可以向上级汇报,直到汇报到徐世杨那里。

在青州,徐世杨办不到的事,已经很少了。

实际上,就连这次轮休,也是因为有士兵普遍反应,自从到了新军后,就没再回过家,有些想老爹老娘了。

问题反映到徐世杨那里,司令官也没有客气,立刻开始安排野战营轮休计划。

等这次获得休假机会的士兵回营后,那些参加对兖州、莱州攻击作战的营,也会开始轮休。

第240章 回家2

现在的新军士兵,收入主要有三个方面构成。

第一是入伍时发放的土地券,服役期间立功授勋或升迁,这土地券还会增加。

节帅府给出的说法是,这土地券就是真正的土地,拿土地券可以直接换取耕地,只是得到土地之后还得按章纳税,因此家里男丁少的士兵,都不愿意真的去兑换土地罢了。

现在这土地券也是有价值的,听说是一亩5贯左右,还有上涨的趋势,甚至在民间,已经可以直接拿来做钱用了。

第二个收益自然就是军饷,军饷由铜钱和粮票混合发放,由于新军士兵在军营中的伙食是免费的,这些军饷其实只在购买副食品——比如额外的酒肉,以及现在偶尔能出现的糖上才有些用处。

家境贫寒的士兵自然不是那么舍得,因此虽然军饷只发了两个月,但士兵们大多积攒了不少钱。

正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手头上有了钱,回家孝敬一下老爹老娘,在乡亲邻居面前炫耀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这也是很多士兵强烈希望能放几天假的重要原因。

李逵自己也是同样的想法,特别是他在内心深处原谅了兄嫂之前对自己的苛刻之后。

因此,这次回家探亲,李逵还专门给嫂子买了五尺花布,给小侄子买了一两红糖和一块枣糕。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老娘,除了鱼肉细面之外,李逵打算给老娘送一贯钱,有这样一笔钱,兄长家若是出点什么问题,她还能帮衬一下,这样即便嫂子再苛刻,应该也会好好照顾母亲吧?

嗯,老娘也得有件穿的出去的好衣裳,因此布料也得有娘的一份,这就是十尺了。

至于李逵自己……,李逵自己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好好喝顿酒,军营里酒是限量供应的,像李逵这样好酒的,攒几个月份额才能面前喝个半饱,真的馋死个人。

但离开军营,在家里喝多少都没什么问题,因此李逵专门买了一大坛黄酒,打算拿回家去好好喝一顿。

李逵挑着担子,怀里抱着酒坛,手掌得意的轻轻排在上面,听着酒浆在坛中晃荡的声音,脚步轻快的,美滋滋的向日照方向走去。

……

同一时间,辽东。

阿虎迭骑在马上,洋洋得意的向家里走着。

他左手边上还牵了另一匹马,右手拽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尽头捆在一对男女的脖子上。

这些是阿虎迭此次出征最大的收获,两匹马,两个奴才。

此外就是一些羊皮、酪和少量糜子,不值一提。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作为一个刚刚成丁不久的新手女真战士,阿虎迭此次跟随大汗出征之前,只有一张弓,一把铁刀和谋克大人接济的行粮而已。

没有马,没有铁甲,也没有奴才。

现在就好了不少,跟蒙兀人作战过程中,阿虎迭所属的谋克立下战功,完整的抢到一个猝不及防的蒙兀人大部落。

阿虎迭在战斗中表现出色,斩杀了两个试图抵抗的蒙兀骑手,因而分到两匹马,两个奴才。

谋克大人还答应,回家之后再分他一件甲衣——铁甲是不可能的,不过布甲或亚麻甲应该没问题。

虽说这些玩意只能远距离挡挡轻箭,不过总比只有一身单薄的衣服强得多。

有了这些,下次再出征,阿虎迭就可以作为真正的甲兵参战了。

嗯,听说同谋克的邻居们说,下次出征应该是去扫荡汉地的青州?

那他可得好好抢几个婆娘——身后牵着的那个蒙兀女人一股子羊骚味,阿虎迭一点都不喜欢。

进了自己的村子,谋克也不废话,一打马,直接回了自己家,他的战利品自然有奴才收拾。

阿虎迭全家只有他刚刚抓来的两个奴才,因而没有办法,只能跟相熟的甲兵打声招呼,自己牵着马带着奴才向家中走去。

到了门口,阿虎迭扯着嗓子大喊一声:“阿玛,阿玛快看,俺抢来这么多好东西!”

连续喊了几遍,屋里面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人回答。

阿虎迭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扔下马匹缰绳,自己打开柴门,向屋中跑去。

他看到,自己的阿玛缩在屋中的大炕上,身上围着两床被子,一动不动。

“阿玛!”

阿虎迭惨叫一声,最近几年,这样的场景他已经见过许多了——因为女真人不善耕种,加上对境内汉民的不间断屠杀,辽东粮价腾贵,每月每日都有饿死人的,多是跟他阿玛这种情况类似。

阿虎迭的阿玛当初出征中原,被人砍断了腿,虽说死里逃生,但再也无法跟随大军出征。

不跟着大军出征,自然没有战利品补贴家用,家里又没有奴才帮衬,结果阿虎迭出征,没法动弹的老头居然连去谋克家里借粮或典当些衣物被褥都做不到。

阿虎迭留的粮食一吃完,生生给饿死在家里。

……

建兴十三年八月,辽东金国主动对草原蒙兀的攻击取得了阶段性成果,蒙兀军队损失惨重,整个漠东被金军横扫,漠东诸部不得不向西方退却,女真人终于解除了自己入关抢劫时的侧翼威胁——虽然只是暂时的。

金人的攻击获得了大量战利品,包括最重要的人口、马匹,也包括能多少缓解一下辽东悄悄蔓延的饥荒的牛羊牲口,粮食干酪。

虽然后者数量很少,但裁汰些老弱,剩下的吃到下次出征并无太大问题。

对女真贵族们来说,这就足够了。

至于那些吃不到下次出征的兵士,完全可以拿战利品来换吗。

金银财帛、马匹、奴隶都可以。还有牛,这是大牲口,不能随便杀,但卖给贵族换些粮食是允许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何况女真这种并未脱离奴隶制度桎梏的原始政权。

奴隶主是不会在乎手下人死活的,女真的奴隶主其实也不例外,像阿虎迭这样唯一壮丁出征,家中就要饿死人的情况屡见不鲜。

底层兵士手中的财富正在迅速向贵族阶级集中,士兵生活其实并不比江北农奴强多少,唯一的好处是,女真人好歹能有个地方抢劫一点,补贴家用。

第241章 回家3

李逵身强力壮,用扁担挑着几十斤的东西走路,对他来说纯粹小菜一碟,一口气走到日照靠近莱州的原王家坞堡附近,额头上连汗水都没有。

他站在一处小坡上,眺望原本王家的坞堡,却发现原本坞堡围墙外面,也有很多小小的建筑物——大多数是稻草房子。

不过重点不在房子的材质,而是为什么这种明显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建筑物会盖在坞墙之外?

这些人不怕的吗?

别说鞑子山贼倭寇什么的,就算小股流民或附近其他的坞堡主逮住机会也有可能来抢一波的。

自从朝廷南迁后,江北已经十几年没有出现过这种防御体系之外的建筑物了。

“叔父!”

这时,一个活泼的童音叫醒了正在疑惑中的李逵。

他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侄子正提着一个大篮子,里面装着一大捆猪草,跟男男女女7、8个小伙伴站在李逵身后,瞪着大眼睛惊喜的看着他:

“叔父你回来啦!”

小家伙似乎对见到李逵非常非常惊喜,他小跑着来到李逵身边,拽着李逵的衣角,对小伙伴们炫耀道:

“这就是我叔父哦~~~,我叔父是新军的勇士哦~~~,我叔父是司令的亲兵队长哦~~~”

童音拉的很长,李逵却觉得略有些不习惯。

叔父?现在的小孩子都叫的这么正式吗?

不过小侄子这么一炫耀,确实收获了小伙伴们阵阵惊叹,这居然也让李逵觉得自己似乎真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所以喽,也不能给小侄子丢脸不是?

李逵放下扁担,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之后,小心翼翼的捏出一捏红糖,放进侄子嘴里:

“尝尝,这可是好东西!”

小家伙舔了舔,又仔细砸吧砸吧嘴,片刻之后,脸上释放出灿烂的光芒:“真甜!”

“是吧?”

李逵乐呵呵的把小侄子抱起来,让小孩骑在自己脖子上,再提起行礼,向家里走去:

“叔今天买了细面,回家让你娘烙饼子吃,还有红烧肉!”

“哦~~~,吃饼子喽!”

一大一小俩人欢快的走了,身后还跟着一大串直流口水,羡慕不已的小不点……。

一刻钟以后……

“不行!吃啥烙饼子!”

李逵那看着跟他一样粗的嫂子掐着腰,指着耸拉着脑袋的李达、李逵还有小侄子仨男人一顿臭骂:

“刚吃几天饱饭不知天高地厚了是吧?吃烙饼子?还想吃红烧肉!你们咋不上天啊?”

李逵的兄长李达是王家的佃户,以前两兄弟住在一起的时候,穷的叮当响,这个婆娘还是王家看李达老实本分,勤劳肯干活的份上,赐了个家中粗使的婢女给李达,这才让李家留了个后。

因为这事,李逵的老娘对王家一直感恩戴德,连带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百依百顺,特别是她生了个儿子之后,李家的内政大权实际上已经落入李达媳妇手中。

别说李达和他儿子,就连李逵这个实际上已经独立出去的,回到家中也得老老实实挨训——没办法,谁让老娘就是支持人家呢?

李逵这个人,别的不说,至少在孝上,做的还是没问题的。

“细面留着过年再吃!”

狠狠训了家中男人一顿后,李逵的嫂子开始着手张罗做饭,当然,否决了烙饼子和红烧肉,不代表今天不能改善一下。

“俺给你们焖干饭,李达,你带着兄弟拿肥肉去熬油!”

肥肉在这个时代是难得的好东西,但贫民一般不会像大户人家那样直接做来吃,而是拿来熬油,剩下的脂渣也能做菜,一举两得。

屋子小,草棚也不适合做太多与火有关的工作,李达和李逵兄弟俩就在屋外支起一口大锅,把肥肉切成小块,加上少量清水放在锅里熬煮。

“哥,家里啥时有自己的锅了?”

李逵好奇的问。

以往坞堡民都是几户共用同一口锅,每年还得为此给王家老爷一点粮食做租金。

“王家老爷赏的。”

李达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你去当兵算是主动报名,王家老爷很高兴,就赏了咱家这口锅。”

日照王家与莒州徐家有姻亲,算是最早投靠的外系坞堡主,因此也是最早进入青州核心层的外系坞堡主。

如今的王家家主老爷已经由徐世杨的亲舅舅王平接任,王家关于家主的竞争也早已经结束,作为青州的核心家族,王家一项以紧贴徐家,服从青州节帅府的一切命令自傲。

当初新军第一次在日照征兵,大家对此还有很大疑虑,王家为了征兵顺利进行,向徐家展示自己的忠诚,就暗示会给主动参军的家庭一些好处。

这口锅就是当初给的好处之一。

别的不说,有了这口锅,李达家可以自己生火做饭,不用浪费时间与人合作煮饭,可以把更多时间放在手头的工作上,也不用花粮食租锅。

甚至左邻右舍若是有需要,还会来租李达家的锅,这样每年居然还能多饶上几升粮食。

可别小看几升粮食,很多时候,这几升粮食就是能救命的!

大锅里传出阵阵油香,李逵的侄子蹲在一边帮着添柴烧火,李达掀起锅盖,用一个竹漏勺在锅里搅拌几下,捞出一块小小的油渣,溺爱的塞进儿子嘴里。

被烟熏成花脸的小孩立刻眉开眼笑:“爹,真香!”

看到儿子的笑容,做父亲的,也满意的笑了。

“哥,我来的时候,看到墙外面有些房子,那是咋回事?”李逵接着问道:“就不怕土匪抢?”

“现在谁敢来抢咱们王家?”李达慢悠悠的回答:“王老爷跟徐家是啥关系?土匪一早就被清了,莱州那边有仇的老爷,咱们不去抢他们就该烧香念佛喽。”

“还有流民……”

“流民?住在围墙外面的那些都是主动来投的流民,下了山有地种,有屋住,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吃了上顿没下顿,咱们这边地面上平靖下来,那些流民都跑来投靠喽。”

“今年咱们堡子里有好多光棍娶了媳妇,很多都是流民女人,有些寡妇,也有姑娘,人家也不傻,能过安稳日子,干嘛不过呢?”

第242章 进军1

有人说兴亡都是百姓苦。

但也有老话说,乱世人不如太平犬。

其实两句话都对,只是对应的标准不同而已。

若是相对徐世杨前世来的那个时候,华夏历史上任何时代都是标准的兴亡百姓苦。

但若是对比历史上那些外敌入侵的悲惨时代,或者直接对比这个世界之前十年江北的平民生活,那就真的是乱世人不如太平犬。

即使在日照王家的坞堡附近生活依旧困苦不堪,必须忍受自然灾害的威胁,必须忍受王家的压榨。

但只要能有一块地种,不用担心各路土匪强盗的攻击劫掠,能够在一年辛苦,缴纳高昂的税粮之后能够享用剩下的产出,这就比做个流民,居无定所强无数倍。

徐世杨这种出生就在地方豪强之家的人也许不太明白这种底层人民的想法事,他做的只是尽可能安靖自己的领土而已。

不过,李逵和李达这种出身底层的老百姓,确确实实是能理解流民这种找到机会就要下山过稍微安定一点的生活的心情的。

“兄弟你既然在新军中当兵,就做的好点。”

李达感慨道:

“现在不是以前,在咱青州当兵不是贼配军了,你若能做的好点,咱家的日子就能过的好点。”

“以往能吃个半饱已是很好,现在农忙时至少还能多吃碗干饭,若是没了青州军,咱家再过以前的日子,咱们老娘,还有虎头,可不一定能挨过去了。”

战乱时期,一个老人,一个孩子,都是折损率最高的。

而李家,现在正处在这种最敏感的时候——有老娘,也有没长大的孩子,一旦出事,至少要损失一个,全折了都不是不可能。

“俺知道。”李逵认真的回答:“不管是鞑子还是土匪,若想再来咱们家,都得在俺尸首上踩过去!”

李达的儿子,小名虎头的男孩不太明白父亲和叔叔之间说话的是啥,小孩子心性也简单,他只是盯着熬猪油的大锅,口水之流,似乎还在找机会再摸块油渣解解馋。

李达却是不打算再满足孩子的愿望了,他很不客气的拍了儿子的脑袋一下,训斥道:“好好看着火!别偷吃了!你娘还得拿来做菜呢!”

小孩子撇撇嘴,看起来很是失望。

“虎头虎头!”

一帮小家伙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大声叫着李逵侄子的小名:

“快去看快去看!”

“咋了?”

“过大兵了过大兵了!”

一帮小家伙又跳又叫:

“咱们青州兵去打莱州了!好多人,快去看啊!”

虎头立刻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老爹,李达无奈的摇摇头:“想去看就去吧,早点回来吃饭。”

“谢谢爹!”虎头高兴的对李达鞠了一躬,转身跟小伙伴们又叫又跳的向青州军路过的坞堡北面道路那边跑去。

李逵感慨道:“虎头长大了,真有礼貌。”

这话从李逵听到侄儿叫他叔父的时候就想说了——以往坞堡里的孩子都是呆呆的,一点灵性都没有,感觉不是小孩子,更像是木头。

现在这些坞堡民的小孩子显得活泼多了。

“府城派下来教书先生,现在到了晚上会交虎头这样的小孩子读书识字。”

李达接过自己儿子向锅底下添柴看火的工作,表面上看着似乎满不在乎,不过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炫耀:

“虎头现在都能写自己的名字了,李虎,先生给起的大名。”

跟虎头真没多大差别,不过乡下人,有个读书人给起的大名,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更别说现在居然能写自己的名字。

这是李达、李逵这一代人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你不去看看青州大兵?”

李达问道:

“今天过的兵你认识不?”

“俺是近卫兵,跟营兵不在一起,应当是不认识的。”

李逵回答:

“不过去看看也好,左右都是战友。”

“嗯,我这边烧些温水,你顺便给送过去吧。”

李达感慨道说:

“以往不论是鞑子还是朝廷,过兵跟过灾一样,还是咱青州的大兵好,也不扰民。”

“好。”

李逵拍拍手,去屋里提水桶。

……

日照王家坞堡北面,负责进攻莱州的青州军部队正在依次从坞堡围墙前通过。

走在部队最前面的是致远骑兵,之后是相当于雇佣军的大周禁军,再往后是半个来远营,然后是民兵部队,最后是另外半个来远营。

摆出这样一个奇怪的行军队形,就是要用纪律最严明的新军钳制禁军和民兵,不给他们扰民的机会。

这也是莱州攻略部队司令徐世松刚刚学到的教训:

出发的时候,他是把禁军安排在队伍最前列的,因为这些禁军士兵装备最华丽,铁甲金瓜,长刀硬槊,还有战弓羽箭,头盔上高高挑着红缨。

徐世松觉得,仅仅这身装备,估计就能唬的莱州坞堡主们先矮三分。

可惜,还没走出莒州地界,徐世松就接到差不多数十起来自行军路上路过的坞堡和村落的投诉。

事都不算大,有说是少了几只鸡的,也有说是狗被偷了的,最多的是农人的田地被大兵踩踏了,损失了许多庄稼……。

直到这时,徐世松才明白过来,禁军士兵在江南的政治地位如何先不说,至少待遇是超高的——伙食里有酒有肉,还经常能拿到各种赏赐——至少部队开拔的时候,是有开拔费的。

在百废待兴的青州,这些当然都不会有,而这些参战的禁军都不打算留在江北,因此也就没把青州的军纪当一回事,大错怕犯众怒,小错确是绝对不会断的。

这让徐世松愤怒不已,最后甚至在半路上停了一天,派出新军的镇抚兵对禁军惊醒了一次大范围肃整。

那一天,徐世松至少揍了五十人的军棍,另外有二十人被捆着送回莒州。

徐世松明言,若是再犯,直接斩首!

禁军士兵虽然心中不满,但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之后为了避免再出问题,徐世松才摆出这种夹心饼干一样搞笑的行军队形。

好在,接下来的行军就显得好不少了,大军经过青州控制区的时候,道路两边始终有坞堡民自觉送来饮水,虽然不值什么,但至少这军民一心的场景,还是很令人欣慰的。

第243章 进军2

李逵提着个装了温开水的木桶,跟几个邻居站在路边,给从此处经过的青州兵赠送温开水。

当新军士兵经过的时候,李逵还会对他们敬军礼——这军礼也是徐世杨直接剽窃后世的pla,目前这个时代,全世界可能也只有青州新军一家有这种类型的举手军礼。

因此,看到李逵敬礼的新军士兵也都知道眼前这黑铁塔一样的壮汉肯定是正在休假的战友,他们也会对李逵还礼。

士兵们扛着武器,没法敬举手礼,但会在队长的带领下,略微歪头,对李逵行注目礼。

现场没有人说话,战友之间也不需要大吼大叫,所有人都只能听到几百双大脚踩在地面上那种略显震撼的轰轰声。

这种无声的默契让路边自觉来犒军的普通堡民感到有些让人难以言喻的肃穆感。

很多年轻人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李逵和列成整齐队形,昂首挺胸阔步向前的新军,这一刻,他们意识到这只军队与以往印象中的民兵以及更早的时候,家里老人所说的贼配军完全不同。

也有些被夹在中间的禁军队列看到了这一幕,很多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羡慕这些自己其实并不怎么看得起的“江北民兵”。

没错,这些人的装备十分简陋——铠甲很少,大部分有甲的士兵也不过是一面正好护住胸膛的铁片,连护身腰刀都没法做到人手一把,所谓骑兵居然还有一大帮骑骡子的。

军饷也很少——军饷制度制定下来才多长时间啊,在军中待得最长的士兵也只领过两个月军饷,而且没有开拔费,各种待遇全加起来跟江南禁军差的也很远。

但是……

但是,青州新军是个朝气蓬勃的队伍,这个时候,后世军队中各种陋习还都没传染过来,更别说封建军队那些让人恶心的毛病。

部队中没有吃空饷的情况,所有部队的编制都是满的,甚至有些还有超编的情况。

军官与士兵之间的待遇不过刚刚拉开些差距,远不到不可仰望的地步。

新军中阶级流动非常快,像现在营长级别的公孙胜、李井槐、冯三虎等人,几年之前都是些小人物,基层军士官中,社会底层甚至直接流民出身的人更多。

最后这一条非常重要,这意味着每一个新军士兵都有可能跨过那个别处无法跨过的门槛,成为军官阶级,通过自己的努力提高社会地位。

没错,社会地位。

在江南,除非是以文转武的高官,其他军中人士,下到打杂的厢军上至高俅这样做到殿前司指挥使高官的家伙,在民间都没有什么好名声。

贼配军、奸臣之类都是量身定做,偶尔还能听到更让人伤心的称呼。

在青州这边,则是另外一种景象。

一个是徐世杨毫不客气的把治下全部男女老幼都编入军队中,大家都是兵,“贼配军”这种对军队极不友好的称呼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另外就是青州军确实给核心领土带来了久违的和平生活。

莒州、日照两县,自从上次鞑子入侵之后,已经快两年没有经过战火了,青州北部那些新征服的州县,也有了几个月安宁的日子——这个安宁日子不单单是指不用担心鞑子和大股盗贼流民,也指不用担心敌对坞堡的劫掠攻击,这才算有了最起码的社会安定期。

有这些情况,青州本地人民才会把青州军当成真正的自己人(虽然不是子弟兵),军队路过的时候,才会有人沿途送些温水犒军。

虽然不值什么,但这种发自内心的军民鱼水情,仍然让很多在江南被老百姓唾骂的禁军士兵感到有些羡慕。

‘或许,我们也该留在青州,不回江南了?’

禁军中不止一个人这样想,甚至那些有家有室的士兵,也觉得或许可以把家人搬到江北来。

只要青州真能抵挡住鞑子的进攻,那么这里对军人的尊敬程度,对他们这些“贼配军”来说确实可以算个乐土。

……

建兴十三年十月,青州军对莱州和兖州同时发起旨在扩张的战争。

由于有之前青州北部坞堡主联盟的前车之鉴,进攻初期,两府均有不少坞堡主不战而降……,呃,不对,按他们的说法,这些坞堡主是主动来加盟的。

十月十五,徐世松率领的青州军进入旧高密县城,十八日进入平度州。

二十五日,青州军遇到了第一个对手:莱山土匪。

其实这些土匪也是想下山投降的,但周边坞堡主都鼓动徐世松拒绝他们投降——坞堡主跟土匪的关系总是难以融洽。

处于拉拢坞堡主的想法,徐世松对莱山进行讨伐作战,参战者除了青州军之外,还有新投靠的莱州各家上万壮丁。

战斗开始前,徐世松对莱山进行包围,但允许土匪以个人的名义下山投降,土匪见青州军势大,纷纷下山,五天之内,徐世松就获得男女老幼近万人口——这做法跟当初徐世杨对五莲山土匪如出一辙,而且同样十分管用。

十一月初二,青州军对莱山发动总攻,当天即攻克土匪所有山寨,随后又进行了三天的清扫作战,抓获隐藏的土匪及匪眷两千有余。

莱山平定。

十一月初八,青州军兵不血刃,进入旧莱州府,莱州府全境被纳入青州控制范围之内。

另一个方向,李井槐在兖州府的进军同样十分顺利。

或者说,比徐世松一路还要顺利得多,因为他走的路线就是几个月前,徐世杨攻打祝家庄时的旧路线。

这一路上,无论坞堡主还是土匪,都没有武装对抗青州军的信心,因此纷纷来投。

李井槐也没有采取徐世松那种对坞堡主和土匪区别对待的做法,而是一视同仁,不管是谁,全都允许主动投靠。

再加上新军刚刚补充的士兵中,本来就有很多兖州人,因此,李井槐这一路纯粹就是武装行军的过程,不仅一仗没打,甚至自觉跟来的外围仆从军还多了许多。

十月三十,李井槐进入兖州府,十一月初二抵达青州军占领下的济宁县城会师时,跟随他的外围坞堡主民兵已经超过一万,头靠过来的土匪也有近六千人!

第245章 援助与否1

“江南来信了。”

有自己单独建制的医疗队队长,兼任新军司令秘书的赵琳找到徐世杨,把几封信轻轻放在后者的书桌上。

“谁来信?”

徐世杨头也不抬,依旧在仔细研究地图。

这是一份失真严重,没有比例尺和等高线的旧式地图,不过现在条件有限,能有这样一幅图已经是相当不错了,更高标准的军事地图,还得等未来徐世杨和他的新参谋军官团去努力。

“世柳那边来了一封,文相公有一封,李飞虎也有一封。”

“呵呵,都凑到一起了。”徐世杨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吩咐道:“你直接念吧。”

跟徐世杨聚在一起的几个新军军官立刻转身准备离开,又被他叫住了:

“不是私事,一起听听吧。若是有私事,琳琳会跳过去的。”

现在在这屋里的人,一半是新近提拔的青年才俊,包括徐世杨最初的那些孩子亲兵;另外一半是跟新军一起成长的旧军官,共同的特色是,在徐世杨心中,这些人都是未来新军的军官团核心成员。

因此,徐世杨一找到机会,就要给他们输灌自己的思想,并且想尽一切办法开拓他们的视野,提升大局观和能力。

这几封来信,徐世柳的还不好说,但文相公和李飞虎的肯定主要涉及军事和政治方面的问题,不如拿出来让大家一起商议一下。

听到徐世杨的命令,赵琳也不再多说什么,她直接打开徐世柳的来信,抽出里面的纸张,有选择的念了起来:

开头的问候直接略过,私人方面的问题也直接略过,涉及政治军事的方面,徐世柳首先解释了江南如今的战局。

徐家五少爷认为方腊军人数虽多,但都是乌合之众,肯定无法抵御大周官军,预计战争应该会在一年内结束。

随后,他笔锋一转,表示江南主战派已经下定决心,消灭方腊之后,一定要逼迫建兴皇帝退位为太上皇,扶太子上位。

为此,主战派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为对付方腊而组建的民军,现下大部在主战派控制之下。

官军中,童贯的态度不甚明了,但他的部下有很多已经明确表示会支持主战派。

军事上最大的麻烦是高俅,这老小子手上有六万兵,而且算是死硬的主和派分子(建兴皇帝把他从市井之间提拔上来的,建兴皇帝退位,他的位子肯定也没法做下去,这是利益之争,高俅没有退让的余地)。

文相公希望,如果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徐世柳能够在童贯中立的情况下,率领支持主战派的民军消灭高俅军。

这就是徐世柳写这封信的主要原因:他对自己的军事能力有信心,但无论如何,目前十万民军中真正直属于徐世柳的也只有以江北流民为主的不足一万人。

而且,由于方腊军中也有很多江北流民,因此江南许多士大夫看徐世柳的顺义军总是不太顺眼,他的军械和兵力补充都有困难,扩充实力并不容易。

用一万人去对付六万人,徐世柳还是有些不安的,他希望徐世杨这以弱胜强,屡次战胜鞑子的兄长到时候能想办法帮他一下。

信中可以公布出来的主要内容就是这些,赵琳读完之后,徐世杨问围在桌子旁边的一众军官道:

“对世柳的请求,你们有什么看法?”

军官们互相看看,都有些吃不准徐世杨态度,因此半天没人敢说话。

“各自说自己的看法有这么难?”

徐世杨问:

“需要我先表态?”

那似乎是必须的,毕竟一边是大家的事业,一边是徐世杨的弟弟,节度使大人的亲生儿子。

“如果一定要我先说,那我只说一句:以青州的利益为准绳。”

“另外,你们随便说,我不罚任何人。”

“我的要求是,事前你们随便表态,但一旦确定目标,大家都要毫无意义的向目标砥砺前行,期间不准再由别的想法!”

有了徐世杨这一表态,很多问题就好说了。

第一个是公孙胜,他沉思着说道:“咱们江北去支援江南,这听起来简直是个笑话,我觉得咱们不宜掺和江南的战争。”

公孙胜的说法代表了新军很多核心军官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江北援助江南,简直就像是乞丐去援助龙王,确实蛮奇怪的。

“但是,如果我们完全不理会江南那边的事,似乎也不太好吧?”

冯三虎犹犹豫豫的说道:

“毕竟,江南也算是咱们的大金主,遇到事一点忙都不帮也不好,说不定他们会停止给咱们的援助。”

“俺也是这样想的。”

解宝附和道:

“再说,咱们缺的是钱粮,江南……,呵呵,不客气的说,论兵士战力,咱们才是富裕的一方,高俅那六万大军算得了什么?”

“俺认为,到时候只要派两个营过去,再加上五少爷的民军,对付高俅足够了!”

这话同样得到了一众军官的认可,特别是曾经跟着徐世杨去过江南的,这些人似乎对大周官军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蔑视。

而和亲船队那五千禁军的表现,似乎也证明了这种蔑视是有道理的。

徐世杨想了想,觉得公孙胜和冯三虎说的都有些道理,他也没有直接做决定,而是吩咐赵琳道:

“先把文相公的信念一念,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要求。”

赵琳点点头,又打开文相公的信大声朗读起来。

文相公的信比徐世柳的简单,他只是在催促徐世杨尽快把仁福公主送回江南。

似乎主战派觉得,仁福公主可以成为主战派一个很重要的底牌——也许是用来拉拢其他宗室的?

还有主战派要回公主,也可以算是一个政绩,拿去宣传,在民间应该能得到很好的名声。

特别是相对主和派之前搞的根括来说。

文相公倒是没有特别提及青州军去江南支援的事,但他明确指出,送公主回家的,应该是徐世松——徐世柳不可能兼顾科举和军队,文相公似乎也不信任江南的将领。

文相公希望能从青州找一个有能力的将领来替代徐世柳指挥民军。

第246章 牵制

徐世杨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赵琳:

“文相公指名道姓要求徐世松送公主去江南?”

赵琳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信递给徐世杨看。

文相公确确实实指名道姓的点了徐世松的将,虽然徐世杨一开始就是想让他去江南,但看到这封信,他反而有些犹豫了。

“这是什么意思?”

徐世杨有些搞不明白:

“想要干涉我军人事安排?不像啊,这有什么意义?”

把新组建的民军交给另外一个徐家人指挥,让徐世柳专心读书科举,这看似是重新强调了徐家对民军的控制权。

若只是为了干涉徐家的人事任命,付出这么大代价似乎没有必要。

“如果能把十万民军控制在手里,支援江南似乎是一件油水很大的工作啊。”

徐世杨自言自语道: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我总觉得这是一件诱饵,等着我去咬钩。”

一众从底层走上来的军官对这种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表面上来看,文相公信中的要求是件大好事,若是民军……,或者至少顺义军的指挥官始终是徐家人,那么这只军队将打上很深的徐家烙印。

这等于给青州军增加了至少一万有战斗经验的预备队。

然而,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么大好处直接送到眼前,百分之百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点道理,眼前这些在江北这种地狱中挣扎求生十多年的军官,肯定是都明白的。

只是他们有些想不明白,文相公的具体目的是什么。

“如果实在想不明白,不如去听听节帅的意见。”

赵琳在一边说道:

“他做过大周的官,对这些事应该比我们了解的更清楚一点。”

徐世杨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个提议:

“我觉得文相公和徐世柳两封信应该有些内在关联,反正现在还有时间,这件事暂且放一放,等咱们打退了鞑子必然会来的入侵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琳琳,你接着念李飞虎的信,看看他想说什么。”

李飞虎的信更直接一些。

按他的说法,李氏海盗集团现在有分裂的趋向,愿意跟李飞虎这样支持文相公的大柜只有区区5个人,而这其中愿意继续支援青州的大柜只有他自己和李飞凰!

也就是说,当初答应徐世杨的每年25万贯贷款,已经一文都不会到来了。

青州能获得的,眼下已经只剩下李飞虎私下给的8万贯和李飞凰的2万贯。

“这李家不识好歹!”立刻有人怒道:“已经答应的事也能反悔吗?简直小人所为!”

徐世杨面无表情的一伸手,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然后示意赵琳把信念完。

其实剩下的也没什么了,李飞虎现在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的兄长李飞龙已经倒向主和派的秦相公,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实现招安。

他自己被公推为投靠主战派文相公一系海盗的首领(不如说是带头人),但自己底下那些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在鼓动,希望能尽快完成招安,李飞虎的位子根本坐不稳。

还有贸易问题,失去了扶桑市场,江南又是一片大乱,他这一系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有些惶惶。

李飞虎没有办法,在信中写明希望能与徐世杨尽快见上一面,他希望两家能够达成一个更紧密的战略联盟。

“相对李飞龙,李飞虎的实力确实弱了一些。”

徐世杨笑道:

“好吧,他既然这么着急,我可以见见他。”

“至于文相公和世柳那边如何回复,等我跟节帅商议一下再说吧。”

“诸位,节帅那边有了结果,我会跟你们通气,但有一点一定要注意,你们是军人,现下最重要的事是顶住鞑子的进攻!”

徐世杨敲敲桌子上的地图,大声说道:

“轮休之后,备战就不能再有丝毫放松!下一步各营的任务都要不打折扣的完成!”

“是!”

……

徐世杨去找他老爹徐睦河商议江南之事的时候,新的部队已经出发了。

进攻莱州、兖州的新军四个营进入轮休状态。

其他营则兵分两路开始出发,准备分别发起统一黄河以南泉城府辖下和登州府地区的军事行动。

考虑到之前兖州府、莱州府两地坞堡的表现,徐世杨估计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行动同样会十分顺利,最多跟几个不甘心的运河坞堡以及被当地豪强排斥的土匪打几仗。

他现在完全可以把黄河/运河以东的大半个齐省全部算进自己的势力范围了。

因此,徐世杨对接下来这个没什么危险的军事行动已经不再关心(其实一开始控制兖州和莱州的行动他就没怎么上心),而是直接找到徐睦河,商议江南的问题。

其实,不用徐世杨主动来找,徐睦河就已经要找他商议这个问题了——目前徐世杨只是新军统帅,名义上的节度使是徐睦河,文相公再怎么看中徐世杨,也不可能只给他写信而忘记徐睦河。

这是原则问题,做不好有可能会让两家直接翻脸。

“文相公的信为父已经看过了。”

在徐睦河府邸的书房里,青州节度使等下人上茶之后,就挥手让所有仆役退下,屋里只剩他和徐世杨父子两人。

“世杨你真看不懂文相公点名要世松去江南的意思?”

“父亲,您这是已经用起大周的宫女了?”

徐世杨答非所问,刚才上茶的侍女,所展现出来的形态步态礼仪等,都不是现在的齐省能培育出来的,定然是仁福公主陪嫁的宫女无疑。

“咳咳……”

徐睦河尴尬的咳嗽两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也不好继续在徐世杨面前拿乔,只能顺着自己的话继续说下去:

“文相公想要在咱们这边扶持一个新的势力出来,将来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好以小制大,如此而已。”

徐世杨略微点点头,目前来看,似乎也只有这个说法能解释通了。

徐家睦字辈有两位进士,仅仅两年前,去江南的徐家船队还是分别属于长房二房两个系统。

这种事,若是有心,一查便知。

但如今,跟江南联络的只有徐家二房一系,原本属于长房的船队也尽归二房所有,连家主都是做弟弟的徐睦河,徐睦江一系似乎只有一个徐世松还算拿得出手(写信的时候,江南那边不知道徐世柏已经被重新启用了)。

文相公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有一个进士的徐家长房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这种问题也不好去问徐世柳,因此只能猜测是长房在青州崛起的过程中犯过重大过错,被二房替代了。

不过,长房很可能依旧还是徐家一个重要势力,若是能够扶持长房系,将来若是徐家真的起了不臣之心,也能有个牵制。

第247章 援助与否2

徐睦河毕竟中过进士,扎扎实实做过大周的官员。

这种官场上的问题,徐世杨只能连蒙带猜,对徐睦河来说,答案却是相当于直接写在明面上的。

“文相公真有意思……。”

得到确切答案之后,徐世杨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江北这边还有一场大战,胜负如何犹未可知;恢复中原遥遥无期;他自己身边也还有一大堆乱事没解决,怎么就先想着分化我们?”

原本,徐世杨觉得自己应该是很生气的,但转念一想,其实很没必要——毕竟他确确实实早晚要推翻大周朝廷!

这反而正好证明了文介甫这人有些预见性,当初能当上宰相,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因为这是文介甫应该做的,他不这样做才是怪事。”

徐睦河用有些不以为然的语气说道:

“我们对朝廷来说,等于是个独立势力,青州现在的局面都是我们父子一手开拓出来的,兵将也是我们招募,提拔起来的亲信,跟朝廷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情况下,即使世柳在江南形同质子,肯定也无法消除朝廷的顾虑。文相公要想大用我们家的力量,达成他们主战派的目的,不想方设法施加些影响怎么行?”

“其实,文介甫写这封信,在为父看来根本就没有掩饰他的目的,他也相信为父肯定答应——现在是合则两利吗。”

徐睦河把文相公的来信一收,很无所谓的说道:

“既然这就是文相公的要价,那么为父答应了。”

“所以,现在轮到我们了,这世上没有只得到不付出这么好的事。”

徐世杨问:“父亲想跟文相公要些东西?”

徐睦河一摆手:“要什么东西?文相公应该给些更重要的。”

“什么?”

“联姻!”徐睦河强调道:“为父要与文家联姻!”

“……。”徐世杨一阵无语。

他觉得,这种政治婚姻,**成得落在自己头上。

过了很久,他才再次开口:“嫁还是娶?”

“有嫁有娶。”徐睦河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把你妹妹嫁到文家去,文家也得嫁过一个嫡亲女郎来给你做正妻!”

“世杨你之前不要公主,其实是根本想不通,你的情况,正妻不可能跟江南没有关系。”

除非徐家现在就跟朝廷翻脸,否则,想要朝廷的支持——不管是经济上的还是政治上的,装也得装出一个忠臣的模样来。

而朝廷对齐省鞭长莫及的情况下,跟朝廷联姻就是最好的政治表态之一。

当然,还有接受朝廷的监军,以及暗地里的分化政策。

现在朝廷没有派监军的想法,因为主和派的监军到齐省来就是找死的,主战派则是还没上台,这个时候取得的战功都得分给在台上的主和派一份。

而徐家已经打算接受分化政策,那么再加上互相联姻,青州军和江南主战派就算正式结成真正的同盟关系了。

之前徐家接受江南的支援,以及按约定拦截和亲船队,只能算是合作,终究是比同盟差几层的。

“父亲,我还是坚持不能联姻。”

徐世杨正色道:

“何况这次还要涉及到玫儿,您是知道的,咱们家将来一定会造反!”

“若是我们联姻,到时候,我的妻儿如何自处?玫儿和她的孩子又该如何自处?”

徐世杨娶回来,将来最多是老婆翻脸,但至少他可以保证自己妻儿的安全。

若妹妹嫁过去,谁敢保证朝廷不会做欺负女人孩子这类下三滥的事?

“玫儿是嫁给文家,又不是嫁给皇家,文介甫不是那种人。”

徐睦河摇摇头,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

“你当文介甫是傻的?咱家跟朝廷翻脸,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保护玫儿,不为别的,就是两面下注而已。”

徐世杨说道:“文相公是大周的忠臣。”

“没错,但文家不见得都是忠臣。”徐睦河笑道:“若是我们今天就围攻临安,大周危在旦夕,文介甫大概是要全他的忠义,文仲估计也差不多,但其他人呢?文季会吗?文书会吗?”

“就算他们两个想跟着阖家赴难,文介甫恐怕也不能答应。”

“家里有人全过忠义就够了,文家总还得传下去!文介甫肯定懂这个道理。”

当初诸葛武侯家还分事三国呢,若是徐家大势所趋,文家有人顺应天命也是理所应当——徐家又不是鞑子。

“放心吧,世杨,我保证,文家女嫁过来,不会成为你的阻碍——当然玫儿也不能成为文家的阻碍,直到有了最后结果。”

剩下的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徐世杨自己想想也能揣摩个大半了——若是徐家输了,在江南的徐世柳和徐世玫,就将互相扶持,成为徐家延续下去的希望。

相反,若是大周朝廷输了,那么嫁过来的文家女,以及徐世玫的丈夫,同样将成为文家在新朝中兴的起点。

“真讨厌。”徐世杨小声说。

“什么?”徐睦河没听清楚。

“没什么。”徐世杨摇摇头,想把心中的厌恶情绪赶出去——他很讨厌这种政治联姻,但不得不承认,这种事对自己的事业、野心和徐家的未来是有利的。

政治人物不能让情绪左右自己的行动,但厌恶就是厌恶,发自内心的厌恶。

“如此,我同意联姻。”徐世杨皱着眉头,忍着心中的恶心说道:“等主战派上台,他们可以往青州派监军,但那只是监军而已。”

“还有,世柳期待的援军,我不打算给了——新军现在不适合出现在江南,我打算把想回江南的禁军编练成军,让大哥带到江南去——两千多人估计也够了。”

徐睦河点点头:“这个我同意,军权必须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

“不过,有件事为父提醒你一下,你招到一起开会的那些军官,真的全都看不出文介甫这么明显的暗示?”

“他们只是不想涉及到咱们徐家内部的争执中吧?”

“在他们眼里,这件事涉及到你、世柳、世松几个人,还有二房跟长房,以及你未来的子嗣,这属于……,嗯,主公家事,他们不敢掺和进来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在那些人眼里,你已经不是个普通的坞堡主或豪强家主之类的人物了,你今后的行为,也应该有一些主公的威严。”

“以后不要让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占用你太多心思了。”

“你应该有这种自觉了!”

第248章 登州

被一个封建文人教育了……。

徐世杨觉得十分不爽。

在部下面前应该有主公的威严?

还是说,直接把自己当成皇帝?

毕竟,下面那些军官貌似已经把自己当成主公或者皇帝了,没看他们对涉及青州徐姓内部的利益时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吗?

自古以来,牵扯进皇帝家事的大臣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们连意见都不肯提?

‘挖封建毒瘤挖的不够深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青州大部分地区本质上依旧是典型的华夏式封建社会,就连近代化进程最快的新军,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真是个让人十分沮丧的事实。

更让人不爽的是,到目前为止,没这些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家伙们,徐世杨什么都做不到。

改革,还是流于表面了。

“要认真去做的事真多啊。”

徐世杨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表面上让同胞们站起来很容易,内心也让人站起来就显得太困难了,不知道我穷尽这一生能不能做到目标的十分之一。”

……

联姻的事,还是由徐睦河做主了。

实际上,除了联姻,徐睦河还会跟文相公要更多的承诺,包括确认他为节度使的文书——一旦主战派上台,立刻生效。

徐世杨对这些事不再提任何意见,全都任由老爹自己去跟文相公讨价还价。

表面上来看,徐世杨似乎有些气馁,似乎打算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军事上。

当然,徐世杨内心是如何想的,他不说,别人也看不出来。

只是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确确实实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军队建设和备战上了而已。

……

建兴十三年十一月中旬,青州军发动对登州府的进攻。

此次青州军兵分三路,一路从莱州府出发进攻招远,准备经招远、黄县进攻登州府。

另一路主攻栖霞、福山一线,然后略微北上合力攻打登州府。

第三路经莱阳攻打文登。

行动开始,几路部队进军都还算顺利,只有第一路部队在招远遭到当地一个松散的坞堡主联盟较为坚决的抵抗。

青州军集中炮兵轰击三轮,随后禁军发动冲锋,当抵抗者意识到对面的军队是正牌的大周官军之后,战斗很快结束了。

时候审问被俘的坞堡主得知,登州的抵抗较为强烈,最大的原因是招远这边有金矿,而更东面的登州府有面对辽东的港口,这边能够通过采金业和对辽东的贸易维持最起码的经济水平。

因而登州豪强并不像莱州坞堡主那样急于抱上青州的大腿过上稍微平静一点的生活。

当然,在绝对武力面前,这种抵抗决心并无多大意义。

青州军在十一月低攻占招远,十二月初五占领黄县,初八抵达登州城下。

登州方面与招远逃亡到登州的部分坞堡主合流,组成一只兵力超过八千的军队,准备死守。

守军人数倒是不少,然而全是乌合之众。

虽说矿工应该是十分优秀的兵员,但坞堡主们对底层人民的压榨十分沉重,高层与底层之间的鸿沟大的惊人,民兵并无为坞堡主拼死的决心。

而且,登州有海上贸易,又有金矿,但坞堡主居然不愿意给自己的兵精良的装备——大概是因为怕堡民造反?结果登州的民兵装备跟流民乞丐也没有多少差别。

更要命的是他们面对的是对底层比较优待,名声上一直很好的青州军,以及拥有大义名分的正牌大周官军。

大周现在毕竟还是民众心中的官府,再怎么说,名声也是有的,在老百姓眼里,对抗大周官军就是造反——虽然现在造反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双方还没开战,登州的守军就开始大规模逃跑,很多人上山当了土匪,更多人干脆直接投入青州军麾下。

这些降兵把登州坞堡主的部署和状态全部透露给青州军。

目前,登州虽然兵力很多,但人心惶惶,很有些并无战心的感觉。

青州军抵达登州府城下后,等待几天,第二路部队于十二月十一抵达登州城下,第二天青州军击溃了一支从南面赶来增援的当地豪强军队,俘获500多人。

青州军又等待一天,并派出俘虏对登州府城头喊话,表示青州优待俘虏,主动投降者可以得到青州平民一样平等的对待。

十二月十三,青州军发动进攻。

战术上照样是以盾车掩护炮兵击中轰击,主攻目标是登州南门,其他几个城门则轻轻放过。

缺乏统一指挥的守军果然上当,大部分抵抗最坚决的豪强都率军云集在南门,拼命在炮击下加固城墙。

登州与莱州、兖州、青州不同,这座城市在之前十几年的战乱中损毁较轻,作为府城,城墙相对非常坚固,远不是青州军所能集结的那几门小炮能够对付。

现在青州军的做法不过是用大炮的气势压制对方的军心而已。

第二天,以“等瀛洲”号为核心的青州舰队5艘福船抵达战场,完成对登州港口的封锁。

十四日夜间,登州内部发生民兵反叛,叛变的民兵打开兵力较为薄弱的登州东门,两刻钟后,青州军以陷阵兵为首,大量选锋兵一拥而入,顺利攻入登州城内。

随后禁军攻陷登州西门,并从这里进入城内。

天亮之前,只有不足两百人的青州水军接受登州水城的投降。

至此,守军兵败如山倒,大批民兵向青州军投降,只有几十个坞堡主和他们的子侄、亲信共300多人依旧在南门城楼上拼死坚持。

青州军负责登州方向作战的总指挥官解珍可不像徐世杨那样喜欢对汉人同胞手下留情,他认为自己对抵抗者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于是,青州军在盾车的掩护下,在南门城楼下挖掘地道,并塞入大量火药。

十五日清晨,在所有投降者的注视下,青州军对登州南门城楼进行爆破,一声巨响过后,登州所有抵抗的豪强化为齑粉。

十二月十七,文登县城无血开城,第三路青州军进入文登。

至此,登州被纳入青州控制之下。



第249章 利息

公孙胜负责的泉城府攻略作战比登州府方向略微顺利一点。

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公孙胜对江湖人的习气很是熟悉,而泉城府这边,最麻烦的其实不是已经被人轮番劫掠过无数遍的泉城,而是在泉城府南部,山高林广的泰山山脉潜伏的无数山贼强盗。

这边的泰安州、莱芜、新泰等几个县附近,泰山冠山宫山莲花山以及各种有名无名的大小山占据了绝大多数土地。

即使新军战力强大,在这种地形中也很难发挥——这种地方,兵力比单兵战斗力更重要一点。

新军指挥部估计,全面清扫泰安州附近山区,至少需要五万以上的兵力,这是目前的青州无论如何都出去不起的数字。

但是公孙胜有他自己的办法,他仗着自己多少有些江湖上的好名声,按绿林的规矩,一路走一路与各山头的好汉结拜。

公孙胜事先得到了节度使徐睦河的首肯,与愿意下山的匪首达成招安协定。

匪首们摇身一变,纷纷登堂入室,成为泰安州治下几个县的地方官员,他们的财产都被合法洗白。

作为交换,青州军不费一兵一卒,轻易控制泉城府南部令人望而生畏的山区。

另外,青州还获得了部分不愿继续窝在山里的人口。

顺利越过泰安州后,青州军在泉城府的进军就显得顺畅许多。

十二月初八,青州军进入旧齐省省城泉城。

两天后,另一路从高苑出发的青州军分别占领青城、齐东、济阳,抵达泉城与公孙胜会合。

至此,运河/黄河以东齐省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被青州军占领。

其实,徐世杨对攻略泉城府是有些后悔的——这里面实在掺杂了太多太多不安定因素了。

特别是泰安州附近的原土匪,先后下山接受招安者超过十万人,这数字与保守苦难的泉城府其他地区剩余人口几乎相当。

徐睦河从这里面迁走了大约2万人,但其他人口仍旧牢牢掌握在那些原来的土匪头子手里。

这让泰安州附近一大片领土,成了青州控制区内的半独立藩镇,这是徐世杨所不能容忍的。

偏偏他现在还没有实力去清理这些半独立势力,这简直是如鲠在喉——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

相反,登州府那边就好了很多,由于大部分登州坞堡主的坚持抵抗,登州本地豪强势力被解珍无意中清扫了大半,这让徐世杨可以放开手脚,按自己的想法改造登州。

首先要做的,当然是理清土地权限。

登州豪强所拥有的土地和矿山都被纳入青州政府直辖,然后所有权转让给新成立的登州农业公司。

登州农业公司与青州农业公司属于同级别,相当于青州节帅府的“央企”,权利很大。

得到这些土地后,登农公司平毁旧田埂、界碑,把所有耕地连成一片。

随后又集中收缴旧田锲、鱼鳞册之类土地产权证明,完全剥夺了抵抗青州的地方豪强的土地所有权。

原本在这些土地上耕作的佃户,全部打散,重新安置。

节帅府不辞辛苦,从青州、莱州迁移五千户至登州,又从登州迁走五千户,补充青州、莱州。

用这个政策消除本地宗族的影响,代价很大——光一个移民路上所需的粮食,就不是个小数目。

好在青州的库藏还算丰富,徐世杨亲自干涉下,给移民的粮食补贴足够,而且青州毕竟是个大军屯,大家都没有多少私产,迁徙中造成的个人经济损失微乎其微。

当然,这种政策也就是在目前的齐省这么小的范围内还算能运行,若是将来势力范围扩大到全国,再用这种招数,必然会造成民众的极大损失,甚至引发民变都有可能。

即使如此,徐世杨依旧不敢大意,为了争取民心,他明确规定,若是自愿移民,节帅府在经济上可以给予更多优惠。

首先是租借耕牛、耕马等大牲畜,以及房屋、家具、农具、种子、口粮等生活必须物资的时候,自愿移民者可以获得一个更低的利率——只相当于强迫移民者所需支付的一半。

而且同等条件下,自愿移民者可以优先租种跟肥沃的土地,纳税也可以酌情削减。

为了配合这个政策,建兴十四年年初,徐世杨在青州府成立“齐民银行”。

此时,齐民银行的权限相当于央行和商业银行的结合体,拥有发行货币(银币和粮票两种)的权利以及发放贷款和吸储的功能。

徐世杨为齐民银行准备了20万元新银币、3万万文大周制钱(不到43万贯,之所以不用贯这个单位,目的是配合一元新银币相当于一千钱的币值)和价值50万新银币的粮票作为准备金。

完成编户齐民的地区——青州、莱州、登州以及兖州部分地区,登记在节帅府人口黄册内的人口,都可以在齐民银行借贷。

齐民银行的贷款利率最高为年息百分之三十,而且严禁九出十三归,以及驴打滚的复利等陋习。

汉人农民或者老实或者愚昧,但从来不傻,与动不动“倍利”的旧时高利贷相比,齐民银行的贷款简直是天降甘霖!

很多人甚至迫不及待的抵押身家性命,试图从银行借贷大笔资金,先把旧时欠坞堡主的高利贷还上,再去租种土地、当兵或进入工厂,慢慢偿还节帅府的贷款!

这个时候,登州府以及青州府北部那些坞堡主已经被连根拔起的地方就显得较为有优势了——因为节帅府在平毁田埂、田界的时候,顺便把之前记录大家欠坞堡主的钱粮借条都一并焚毁了。

因此,登州、青州北部等地的农民不用先欠银行一大笔钱去堵以往高利贷的大窟窿,直接借贷种子和口粮,就可以进入下一年的生产生活了。

这又引发了更多的连锁反应:

很多地主势力依旧强硬的地区,比如青州中部,兖州、莱州部分地区,以及泉城府那些直接投靠过来,没有挨过刀子的地方豪强,依旧通过高利贷压迫佃户,强行控制坞堡民的人身权利。

这些地方的坞堡民在得知其他地区的坞堡民所享受的利率后,难免会有别的想法,很多人开始尝试举家逃亡,逃到齐民银行覆盖的地区,逃避坞堡主沉重的经济的压迫。

第250章 乡绅

这种大量坞堡民自觉投向青州实控区的情况,正是徐世杨所希望看到的。

他不清楚自己老爹打算怎么对付坞堡主,也不太清楚别人怎么看待他的施政方针,不过,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目的——铲除坞堡主这个阶层!

首先是从经济上。

成立农业公司,成立银行,都可以为这个目标所服务。

前者可以慢慢剥夺坞堡主的土地控制权,后者可以轻易摧毁坞堡主发放高利贷的能力。

两者一结合,实际就是挖掘坞堡主对堡民的人身控制权。

当然,坞堡主还可以用暴力手段控制坞堡民。

只是,论暴力,坞堡主依旧无法对抗节帅府,而且,节帅府也很期待对方能够给自己一个动武的理由。

这个时候,任何成功逃亡到青州实控区的坞堡民,只要表示愿意参军,接受节帅府指挥,不管能不能加入到新军中,都可以得到节帅府的庇护。

一开始还有些坞堡主按照以往的规矩,带狗腿子找来,试图把人带回去,结果遭到节帅府的言辞拒绝。

后来坞堡主们改变做法,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签署的,不知真假的借款单据,要求逃民连本带息还款。

节帅府直接宣布这些借条不合法,代替逃民强硬的拒绝偿还这些借款——本息都不支付。

甚至,若是逃民还有家人留在坞堡,节帅府还会出面要求把这些人带走。

有些坞堡主恼羞成怒,对逃民的家人动用私行,打死打伤不少人。

节帅府也不客气,直接派兵进驻这些拎不清情况的坞堡,将坞堡主判处死刑,其他坞堡高层流放,坞堡民编入青州直辖的户籍。

这种事发生几次之后,很多坞堡主意识到他们没有能力强硬对抗青州节度使,只能尽量加强巡逻,确保手下佃户没有逃走的机会。

然而,进入建兴十四年,青州方面发布节度使令,要求齐省范围内开始备战——各地坞堡主都要出丁,在黄河/运河一线修筑防线。

节帅府的要求是在全控制区范围内动员至少十万壮丁,分摊给各坞堡,每家都有几十到百多人不等。

这个命令让坞堡主们如丧考妣,倒不是因为动员这么多丁壮耽误他们自己的生产,而是因为一旦这些人纳入节帅府麾下,再要回来基本就是不可能了——有好好的自由民不做,谁愿意回去给坞堡主当农奴?

何况,从农奴到自由民只需要对监工的青州兵说一句:“我要编户齐民!”即可,节帅府还会帮助堡民把他们留在坞堡的家人要走。

这一来一回,每个坞堡至少能减少一半人口!

由此,那些主动投降青州,但依旧保持半独立的坞堡主们站在十字路口上。

他们中,有些人干脆主动把堡民释放出去,甚至还主动与堡民理清账务关系,尽可能收回部分财产,再把家族所属的土地卖给农业公司,只保留自家核心人力能耕种的部分。

对于这种主动自觉的,徐世杨也不打算赶尽杀绝,除了土地可以在农业公司入股之外,徐世杨还开放盐业公司和钢铁公司的股权,允许这批坞堡主投资。

徐世杨希望这些人将来能尝到工业和集体农业的好处,逐渐从土地主转型成第一批民间资本家。

当然,这么自觉放弃自己手中权力的人很少,大部分坞堡主都还在想尽一切办法抵抗节帅府的政策。

或软或硬而已。

采取硬抵抗方式的坞堡主,干脆重新从青州体系中独立出去,拒绝继续接受节度使的命令。

这样的傻瓜当然会遭到无情的镇压——由于分散太广,抵抗者无法串联,只能依靠周围自己的力量武装抵抗,而且他们平时作为武力基础的佃户们都是心向青州的。

因此大多数武装抵抗者都被很快镇压,只有极少数与山贼沾亲带故,或者本身带有会道门性质的坞堡主还能带着亲信在青州无法实控的几个山区苟延残喘。

至于采取软对抗手段的那些人,做法就显得有些复杂了。

建兴十四年正月十五,趁着过节,一百多家地方豪强家主利用齐聚青州给节度使拜年的机会,跪在节度使府大门前,齐声痛哭。

一百多老头子的哭啼声还是有些震撼的,何况传统的华夏政权,大多十分重视这些“乡绅”、“乡贤”的诉求——这些人相当于后世的媒体,直接掌握着民间舆论。

徐睦河为了自己的野心,装也得装出一副重视“民情”的样子来。

于是,他不得不亲自走出大门,把一众老族长迎进屋内。

乡贤们的要求倒是完全不出所料:

目的就是取缔农业公司和银行这类“与民争利”的企业,同时要求节帅府支持他们以往对坞堡民的索帐权利。

“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鞑子也没说借了钱可以不还的!”

一个老的浑身颤巍巍的老头子在徐睦河面前大声疾呼:

“何况俺们乡绅也没有强迫那些贱民借,当初俺们借他们钱粮,都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救急,若是没有俺们,他们早就都饿死了!”

“还有田土,吾等家中田土无一寸不是家人省吃俭用,用十几年时间慢慢积攒出来的,不偷不抢,少帅却是成立那劳什子农业公司,对我等强取豪夺!”

“如今少帅站在那些恩将仇报的贱民一边,处处逼迫我等,这如何能服天下悠悠众口!”

“须知,我等乡绅才是国之基石!”

另一个老头激动的不断用拐杖击打地面,大吼打交道:

“大人您身为节度使,又是人父,怎可如此放任少帅倒行逆施?”

“若是大军缺粮,我等自愿奉献一二!可任由少帅继续下去,我等乡绅必无立锥之地!”

一帮老头子哭叫半天,最后齐齐一躬身,对面带不愉的徐睦河说道:

“请节帅停办公司,切勿再与民争利!”

徐睦河差点没忍住把手中的茶杯扔在这些老头脸上!

省吃俭用的积攒?看在乡里乡亲面上救命的借贷?

我信你个邪!

不要忘记,徐睦河也是坞堡主,他中过进士,在封建社会中的政治地位甚至比乡绅更高一层,是士绅!

这些没见识的老头子,平时对老实巴交的佃户玩的那些手段,有什么是他徐睦河不知道的?

居然还想拿这等胡话来蒙他!

简直可笑至极!

第251章 权利

徐睦河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闹剧,一言不发。

如今,土皇帝一般的青州节度使也算是日渐威福自用,他不说话,只是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打量一众老家长,很快就让这些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老头冷静下来。

并且很快冷汗淋漓。

老头子们这才想起来,徐世杨再怎么挖他们的根,至少没有搞过摔杯为号,幕后杀出三百刀斧手之类的事。

而眼前这位,是确确实实真的干过的!

“是什么,给了你们可以蒙蔽本帅的错觉?”

等到大厅中静的落针可闻,徐睦河才幽幽的开口道:

“什么辛苦积攒,什么放贷是救民。”

“你们那些龌蹉伎俩,真以为本帅不知道?”

“若是辛苦积攒,本帅也没要你们的田土,自己雇工去耕种啊!农业公司得了田地,也是要雇工做活的!”

“若你们放贷是救民,那就继续放啊!银行也没禁止你们放贷,只要下面老百姓还愿意借你们那九出十三归,还带着驴打滚的高利贷,你们可以随意放贷!”

“争不过银行,你们动动嘴皮子就想本帅取消这些利民之举?做梦!”

其实,徐睦河个人很想跟这些人商议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章程。

毕竟这些龌蹉事他徐睦河以前也是都做过的,压榨程度比眼前这些人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徐睦河是士绅,天然的同情眼前的乡绅而不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光蛋。

历朝历代,王朝执政的基础也是士绅、乡绅而非农民、小商贩和工匠等老百姓。

“民”这个字,也是有范围的,可不是指天下人!

不过,徐睦河的儿子,也就是这些人口中所谓的“少帅”徐世杨,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从上次父子两人长谈开始,徐睦河就发现自己的长子更重视普通老百姓的意见,对乡绅、士绅,甚至士大夫都不怎么看重——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儿子十分厌恶这些人。

这种情况下,让徐睦河在“支持乡贤,顶着长子的反对与乡贤商议施政方针”和“支持长子,顶着乡贤的反对与长子商议施政方针”之间做个选择,他会且只会选择后一项。

这不仅仅是父子情深的问题(当然,现在徐睦河与徐世杨之间的关系相比徐世柳南下之前亲近多了),更重要的是,两人有着近似的目标,以及目前青州权利分配造成的影响。

目标这种事无需多说,徐睦河的目标是南面而坐,称孤道寡。

徐世杨的最终目的还不太清晰,但肯定也是要建立起自己的独立政权,这种情况下,徐睦河自认为与长子算是文武相扶,互相配合的十分得体。

至于青州的权利分配……

表面上来看,徐世杨是节度使之子,最多最多也就是个“少帅”、“太子”,或者说,接班人。

青州的一切,在交接班之前,都应该是节度使一言九鼎的。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徐世杨掌握着全青州的军权,除了新军之外,民兵系统其实也在他的直接掌控之下。

军队建设方面,徐世杨完全一言九鼎,徐睦河的命令在军队中的影响力非常小。

政权方面,由于整个青州都是个大军屯,因此由军权延伸过来的权利,也让徐世杨有着十分特殊的地位。

比如说财政大权:

农业公司、盐业公司、银行、矿业以及兵工厂和钢铁厂,其实都算是军办企业,也都在徐世杨的直接掌控之下。

徐睦河能够掌控的,只有传统的田赋和劳役。

实际上,就连这两项,也得考虑拥军问题(新军家属的田赋和劳役都有减免)和训练问题(劳役也不能耽误民兵训练)。

一个掌握着军权和大半财权的人,你怎么能用少帅这种多少带点调侃二世祖意味的词汇来形容他?

就算徐世杨不是青州真正的幕后老大,至少也是个副王好吧!

何况现在是乱世!

没有这个对鞑子、对土匪、对其他坞堡主全都连战连捷的儿子,他徐睦河别说成为事实上掌握一省大权,有机会逐鹿天下的节度使了,就连小小徐家,他也当不上家主!

这样来说,其实是徐世杨成就了他这个父亲,而非自己扶持其徐世杨这个儿子。

如此对比,逐渐升腾起野心的徐睦河自然会期待儿子给自己带来更大惊喜,也自然会尽力支持徐世杨。

至于眼前这些乡绅……

确实,徐睦河根深蒂固的想法是“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但士大夫又不是一个人,乡绅也是如此,等真的登上那个宝座,有的是人排队等着成为新的乡绅。

“本帅今日请你们进门,就是看在大家都是乡亲的份上,给诸位诸位留些面子。”

徐睦河端起茶杯,冷冷的说道:

“诸位都是乡绅,年纪这么大了,应该也知道好歹。”

“现下是什么时候?外敌虎视眈眈,内部若是还不能集中力量,如何能够在这乱世撑下去?如今是国难当头,你们为了一家之利,对百姓压迫如此之甚,与国何益?”

“各自回去后好好想想吧。”

“切勿自误!”

徐睦河的话中冒着寒气,吓得一众豪强族长呐呐不敢言——至少表面上他们不敢多说什么了。

至于要求被挡回去后,他们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呵呵,这不是正好给他斩尽杀绝的理由吗?

端茶送客,把老头们全部赶走后,徐睦河坐在大椅子上,静静闭目养神。

刚才真的很爽啊!

一众平时在地方上说一不二的豪强家主,跪在自己府邸门前痛哭流涕,只为了在自己面前说几句话!

然后还被自己训斥,只能低着头狼狈离开!

这就是权利,太美太甜蜜了!

“节帅,今日在哪房休息?”管家弓着腰走进来,小声询问。

“去霜儿房内。”

徐睦河想了一下,优哉游哉的说道:

“让她做些准备。”

在青州切断运河之前,徐睦河娶过两位正妻。

第一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睦河跟她的感情并不是很好,女人为他生下长子徐世杨后,没过多久就病逝了。

随后他又按照自己的心意娶了第二位妻子,这个女人长的很好看,嫁给他的时候只有17岁,比他小了快十岁。

女人为他生下一子一女,就是徐世柳和徐世玫,徐睦河跟这第二位妻子的关系很好,一直十分恩爱,也因此爱屋及乌,以前徐世柳在他这里一只比徐世杨受宠。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拦截朝廷的和亲船队之后,公主陪嫁的那些宫女,一个个嫩的出水,比妻子刚刚嫁给自己时还要漂亮妩媚,而且伺候人的功夫炉火垂青。

徐睦河最近连续收用了六个女人,全是16到18岁的姑娘,这些原本以为会落入鞑子手中的女人,在感激之余,对他这个节度使也是做小伏低,极大地满足了他的**!

其中一个,甚至如今已经怀了徐睦河的孩子!

这也是权利带来的甜蜜收获!

“太美了!”

青州节度使感叹道。

“大丈夫当如是!”

第252章 大生产1

大周建兴十四年的春天到来了。

按网络上曾经流行的说法:历史的车轮依旧在滚滚向前。

过年的时候,青州各级官员被要求走访自己辖下的地区:节度使徐睦河亲自走访各府城,府城官员要求走访到县,县级官员走访到村或坞堡,村级官员走访到户。

凡是已经编户齐民的人家,每户都要送上几升粮食作为节帅府给民众的新春贺礼。

这样做有几个好处:第一是可以在大战之前进一步团结民众,收拢民心;第二是可以通过这种走访,建立起基层的威信和亲民的形象;第三节帅府新任命的基层官员可以通过走访对自己治下的人口和土地有一个大概印象,并且还能对全青州直辖的人口做一个统计。

节帅府目前任命的低级官员,主要来自莒州、日照等地那些入盟较早,取消独立性最早的家族。

通常是这些家族的子侄辈年轻人,加上新军中受伤退役的部分老兵,以及在之前几年表现出色的民兵队长之类。

之前,这些人大多并未真的当过官,刚刚任命为基层官员不久,还没学会官场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因此显得比较朝气蓬勃,节帅府下令让他们深入基层,这些本来就从基层出来的小官也不含糊,在出正月之前就完成了任务。

经过统计,青州辖下在册人口一共有18万户,82万口,其中16到45岁的丁壮和半丁共有17万人。

徐睦河和他的幕僚们估计,那些外围坞堡手中应该还有8到10万人口左右的隐户,各地山上也有差不多这个数字的未下山流民和土匪。

若是能把这些人利用起来,青州总人口可以突破一百万,丁口二十万并无问题。

当然,这工作急不得,也不可能在鞑子进攻之前做完。

齐省地方政权只能依靠目前的这17万丁去抵挡鞑子即将到来的猛攻。

备战依旧是接下来最最重要的工作!

为此,过年期间,青州的军事统帅徐世杨只给自己放了两天假,跟赵珊赵琳姐妹以及刚刚学会摇摇晃晃到处跑的儿子团聚一下,随后就投入到紧张的备战工作中。

按照新军参谋部的计划,青州节度使动员十万男女劳力,开始沿着黄河\\运河一线修筑大规模防御阵地。

阵地从泉城府的黄河出海口开始,沿黄河一直修到兖州府安平镇附近,然后拐个弯,顺着运河再修到微山湖。

整条防线长达一千多里,防御距离之长,几乎不可能指望形成重点防御。

这也是齐省起家带来的大麻烦——四战之地,几乎没有可以用来防御的地理边界,敌人能选择任意一个位置发起进攻,而且每一个位置都有很大可能形成突破。

为此,徐世杨不可能接受修建太高太厚的长墙之类的永备工事——他没有那么多资金和人力去修建这样的工事,修了也没有那么多兵去填充防线,有兵也不能保证不被敌人突破。

因此,徐世杨的选择是低矮的胸墙和壕沟结合的大纵深防御。

徐世杨打算在黄河\\运河在西岸挖掘五道半米宽,半米深的壕沟,挖出来的土直接堆在壕沟边上,这就是五道胸墙。

胸墙的厚度只有几十公分,但抵挡鞑子的重箭直射已经足够了。

规划中的五道胸墙壕沟工事之间还有密集的纵向交通壕,和大量足以陷进半只马腿的小坑,这样即使前面几道防线被突破,部队也可以通过交通壕有序撤退到下一道防线,而不会被敌军骑兵追杀,造成全军崩溃。

当然,在徐世杨看来,修建这种工事,最大的好处其实是工事的成本很低,而且修建方式真的很适合汉人民兵——反正就是刨地呗,这个星球上没有比汉人更会刨地的民族了。

黄河\\运河以东也有规划中的工事,大部分依旧是类似的壕沟胸墙工事,不过由于深入控制区,东岸的工事有很多运河或黄河坞堡作为支撑点。

这些支撑点可以储备着大量粮草和其他军用物资,以及作为机动部队的新军。

徐世杨和他的参谋部认为,如果鞑子真的头铁到不灭青州誓不罢休的地步,那么等他们突破西岸五道防线,又渡过黄河/运河之后,参谋部还是不能准确判断对方的主要突破点位置,那么大家不如自己抹脖子吧。

这不是统帅和参谋部不合格的问题,这样的指挥系统纯粹是傻子组成的。

徐世杨觉得,他的参谋班子很不成熟,但不至于傻到如此地步。

麻烦在于,开春正是农忙的时候,大规模动员人力必然会影响农业生产。

现在毕竟是个农业社会,手上无粮,心中必然是要慌张的。

况且青州刚刚统一大半个齐省,若是第一年就来个饥荒,必然会严重削弱政权的基石,因此徐睦河、徐世杨召开辖下全体高层干部会议,要求在保证部队战斗力的情况下,努力维持农业生产。

目前,青州编户齐民的17万男丁中,完全脱产的新军共有7000人左右,其中野战军五千,新兵营新兵两千。

基本统一齐省后,原青、莱、登三府沿海坞堡下属船队基本落入青州手中,徐家凑齐一支有五十多艘大小海船组成的舰队,水兵人数在一千人上下。

脱产的地方官员、公务人员、教育医疗系统男性有略微不到三千,军工厂、钢铁厂、盐业公司、银行等企业有五千多男丁(纺织厂以年轻女工为主,不算在内)。

这样计算下来,青州辖下共有一万六千男丁脱离农业生产。

这个比例算不上高,甚至可以说是比较低,按照常理应当不至于影响到农业生产。

但编户齐民的总人口太少了,徐世杨估计,目前在青州控制之下的领土面积在12万平方公里左右。

这么大面积,只有82万人口,绝对算得上地广人稀。

由此造成了一个问题:除了农业公司控制的部分土地外,其余大多数耕地都是围绕着以前的坞堡,东一块西一块的分散在各地,农民每天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在几块自己耕种的土地上来回奔波,效率低的吓人。

另外就是,修筑黄运河防线调用了大批青壮年男女,其中仅男丁就有7万多人,这使得至少今年,有大约一半男丁无法参与春耕,必然会对农业造成重大影响。

第253章 大生产2

青州现在面临着重大困难,但困难不是无法克服的。

现在的情况,与徐世杨上一世的历史中,tg在抗战期间大生产运动的背景有很多相似之处——总结下来就是外部有强敌进攻、封锁,内部生产力不发达,根据地无力支撑消耗。

因此,徐世杨认为他可以剽窃tg的“大生产运动”,哪怕成效只能达到tg的一半,也就足够渡过难关了。

当然,徐家没有一个向心力爆表,实际水平超越时代的tg,这是一个无法弥补的缺点。

但徐家也有当时的tg所没有的优点:

比如青州军虽然修了长墙防线,但本质上没有任何人封锁他们。

另外就是外援较多。

以至关重要的粮食来说:

去年一年,青州从李氏海盗集团和江南主战派手中获得了7500万斤粮食(折合50万石),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了节帅府在建兴十三年的农业税收(毕竟当年大部分时间,齐省大部分领土不属于青州节度使管辖)。

这些粮食足以养活所有脱农人员,并且还有很大富裕。

现在齐省实行粮本位货币制度(粮票),本质上也是粮食储备较为充足的原因。

除了江南来的援助粮,节帅府在建兴十三年的田赋收入是3300万斤;统一齐省过程中,在抵抗的地方豪强家里缴获800多万斤;用粮票或食盐的形势,从主动投靠的豪强那里套购了1100多万斤。

节帅府在建兴十三年的粮食总收入为12700万斤,实际消耗为6000万斤(这其中包含齐民银行的粮票准备金,这部分有些已经被农民兑换掉了),库存仍有6700万斤的余粮!

这种财政收入和支出比例,甚至可以说是健康的有些过头了。

这也是徐世杨敢壮着胆子动员4成以上在册男丁去黄河/运河沿岸搞大规模防御工事的基础——考虑到江南援助只是锐减而不是彻底消失,加上库存粮食,即使今年齐省农业彻底绝收,节帅府也有充足粮食维持社会稳定!

当然,徐世杨也不能就此放弃农业生产,在动员大量人力物力修筑长墙防线的时候,他在徐睦河的配合下,同时开始统筹辖区范围内的农业生产。

三月十五,徐世杨利用刚刚成型的新政权基层,和从和亲船队中搜罗来的戏班子,开始对控制区范围内进行大规模宣传战。

以新编戏曲和政府公文相结合的方式,对广大目不识丁的农民宣传抵抗鞑子入侵的重要性,并鼓动大家配合全民大生产。

这个时候,徐世杨的宣传队伍还处在很幼稚的阶段,宣传手法也很原始,抓不住重点,大概率会被农民当做新的戏曲,看一看,乐呵乐呵也就忘了,估计能起到的作用很小。

但这毕竟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徐世杨认为自己可以期待宣传队伍的不断进步,并且有朝一日成为他手上一只强大的隐性力量。

而且,无论如何,宣传队总能在民众心中埋下一个种子,生根发芽之前,大家不知道种子的力量,甚至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只要精心照顾,种子总会开花结果的!

除了开始尝试宣传战之外,徐世杨也拿出了很多切实的手段,帮助农业生产。

首先是统一耕种:

不限田界,不限户籍,农业公司和已经做到编户齐民的人家,今年所有土地一律不分彼此,由地方政府方面统筹安排男女丁壮负责耕种和播种,以节约单人独户往来与小块田地之间所浪费的大量时间。

其次,徐世杨下令集中节帅府所拥有的大牲口:包括牛、耕马、骡子等,在青、莱、登、泉城、兖五个府成立十五个春耕队。

春耕队的任务是帮助那些出丁去前线修建工事的村庄开耕,在土地连成一片的情况下,大规模使用役畜会使春耕效率成倍提升。

而且这些春耕队不收取当地任何费用,一切支出都有节帅府负责——实际执行的时候是发放粮票,从当地农户那里购买补给以节约运输耗费,这对推广粮票也有一定好处。

为配合粮票的推广,节帅府发布行政命令,多次强调粮票与实物粮食一比一兑换,可以用来缴税,以坚定民间对粮票的信心。

以前完全脱产的新军,今年也要承担一定的生产任务。

首先是各营被授权,可以利用训练之余的时间,在驻地附近开荒种地种菜、养猪羊等牲畜和鸡鸭等禽类。

徐世杨以新军总司令的名义,号召全军每个士兵每月至少要在农牧业生产上投入30个时辰。

冷兵器为主的选锋兵和陷阵兵,可以直接投入到狩猎活动中——对他们来说,狩猎活动本身也可以算作一种训练方式。

齐省在之前的十几年,被鞑子和各路土匪祸害的人丁稀少,而人一少,野生动物的数量就会自然而然的增加。

选锋兵开始以猎代训后,成群游荡在阡陌之间的野狗野狼、鹿、兔子野鸡、狐狸、野猪等动物全都倒了大霉,连同那些山林间更凶猛的老虎野熊在内,在选锋兵一轮轮扫荡式的围猎中,变成肉类和皮草。

这些野物的肉可以丰富新军伙食,节约粮食消耗,皮草也可以拿到江南出售,对新军实现半自给有很大助益。

生产统筹安排,前方修筑工事的十万男女自然也不能大意。

三月二十,徐世杨将新军指挥部移驻泉城,以便战争开始后就近指挥。

随后他自己亲自带着近卫队,沿着黄河/运河防线工地一遍遍巡视,查看工事修筑进度,以及民工补给情况。

按照节帅府事先定好的标准,工人每挖一方土,可以获得一斤的粮食作为报酬,除此之外工地上每天还提供免费的,加了盐的温开水,和咸菜已补充盐分。

在这个时代,这个待遇可谓优厚,而且在军事纪律(新军派兵监工)的约束下,工地上严禁抢夺他人物品,以避免“强者可得一饱,弱者填沟渠”的情况。

人人都能吃饱的情况下,每个工人每天可以达到三个土方的工作量,身强力壮者甚至能达到4方或5方,这种情况下,前线工作的民工甚至还有机会留下部分收入,带回家里。

第254章 帮助

有了充足的补给,后方的春耕工作也有人负责,前线工地的热情自然非常高涨,徐世杨要求的西岸五道防线建设速度很快,预计可以在2到3个月内完成。

前方的工程和后方的耕种都需要大量铁质工具,再加上一个吃钢铁的大户军工厂,青州那规模平平的钢铁厂任务非常重。

考虑到工事和农业的重要性,徐世杨不得不下令军工厂暂停生产武器——火枪的储备足以补充神机兵,一半禁军回江南后,还能留下两千套铠甲和冷兵器,用来补充选锋和陷阵都足够,至于参战的民兵,全部用铁头长枪和伐木斧凑合,这样看起来,武器装备上已经没有缺口,军工厂停产一段时间也不至于引发太大问题。

因此,这段时间钢铁厂的产出全部用来生产农具——包括军工厂也开始转产锄头、铁锨等工具。

从二月开始,全面转产的青州每月能生产5000件锄头、铁锨、镰刀、斧头等工具。

其中一半直接供应给前线工程,剩下的一半以交给农业公司,由银行给农户发放贷款,以租赁的形势投入到农业生产中。

即使一切都准备妥当,徐世杨也不能保证农业生产所得能够与去年持平,因此他希望能够从外部补充一些物资。

青州今年打算拿出二十万匹绢和五十万贯钱(全部来自岁币),在江南或登来地区海对面的高丽半岛进行一**规模采购。

江南采购的物资以粮食和铁器为主,只是那边如今也在打仗,因此这些战略物资的价格都有所上涨,徐世杨要采购只能从当地囤积居奇的豪商那里采购,自然还要被中间商割上一刀。

但钱放在手中花不出去,只能算是废品,只有能买来物资,进入流通,钱才算得上真正有用。

现在这种战时体制下,就算高价货,只要能够买到,就不算亏本。

在高丽的采购,以马匹和硝石为主,辅助以少量粮食。

高丽是海东大国,虽然被女真人揍得厉害,以至于向金国称臣纳贡,但他们依旧牢牢控制着鸭绿江对岸的高丽半岛地区。

高丽自身的马政有一定水准(甚至可以说马匹供应方面比大周还强一点),再加上靠近辽东,可以私下里做些转口买卖,因此有能力为青州提供马匹和大牲畜。

控制登莱,徐世杨没有能力做这种跨海贸易,但现在不同了,从登州出海,三天之内就能到达高丽,若是关系熟了,十天一个来回毫无问题。

徐世杨希望高丽来的马匹能在青州自己的马政走上正轨之前,支撑起他那支小小的骑兵队伍。

青州的海上运力有限,徐世杨打算,江南采购的物资,运输工作交给李飞虎执行,高丽方面的货物运输由青州自己负责。

刚好李飞虎、李飞凰两人急切希望与徐世杨商议李氏海盗集团分裂后,两家的合作问题,而徐世杨也很想知道李氏今年还能给青州多少贷款,因此双方迅速选定地点,准备一轮会面。

建兴十四年四月初八,李飞虎、李飞凰乘船到达日照港。

为了表示对这个盟友的重视,徐世杨也提前抵达,双方直接就在日照进行了第一轮会谈。

与上次见面时的意气风发不同,今天的李飞虎显得有些颓废,不仅头上多了不少白发,连面部表情都有些沮丧,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到底出了什么事?李兄怎么变成这样了?”徐世杨就忍不住问道。

李飞虎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又没能说出口,只是无奈的苦笑一下。

倒是站在一旁的李飞凰很直率的解释道:

“我们的处境已是十分危险,现在只是面目憔悴还算好的,再过一段时间,我们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

“有真么糟糕吗?”徐世杨很是惊讶。

“比这还要差。”

根据李飞凰的解释,徐世杨很快弄清楚现在李飞虎等人遇到的麻烦:

一开始,李氏海盗集团仅仅是单纯的分裂——或者说,暂时分手。

李飞龙能够容忍这种和平分手,其实只是想在朝廷的主战主和两派之间双面下注,是很简单政治选择。

可既然简单,朝廷那些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而且容忍他们这种行为?

因此,李飞龙投靠主和派之后,秦相公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系列命令:

首先是李家也要出钱帮助朝廷凑齐部分岁币。

其次是给鞑子运送岁币的任务,交给李家完成。

最后,秦相公提出,既然是招了安,李家的船和兵,应该服从他的命令。

李飞龙应该先肃清门户,把李飞虎、李飞凰这种投向文相公,却还没完成招安的海盗干掉;然后帮助朝廷干掉令人恼火的方腊;最后还得帮着朝廷和金人灭了更加令人烦心的青州……。

“如果不是大当家念在兄弟情分上,还没跟我们直接翻脸,现在我们两个估计已经被沉到海里喂虎鱼了。”

李飞凰苦笑着说道:

“李飞豹那混蛋,可是一直鼓动要收拾我们呢。”

即使李飞龙不愿下重手,双方还没真正撕破脸皮,李飞虎和李飞凰的情况也算是被逼到接近绝境了:

现在,李氏集团依旧支持主战派的,只有五个大柜,而除了李飞龙李飞凰,其他三人现在也是摇摆不定,随时有可能投入到对方麾下,接受秦相公的招安。

而明确支持李飞豹,打算对李飞虎李飞凰下重手的大柜,足足有5人之多,加上李飞豹自己的力量和一些小柜,他们能够动员800艘大小船只,4万多海盗!

而背靠背的李飞虎李飞凰,一共只能凑出300条船,一万五千兵。

这实力实在是差的太远了,一旦李飞龙经不住压力,不再对李飞虎提供庇护,即使他自己不出手,其他摇摆不定的大柜也保持中立,李飞豹也能轻易干掉李飞虎和李飞凰。

“大掌柜不是个立场坚定的人,我能感觉出来,他快要经不住秦相公的压力了。”

李飞凰说道:

“所以我们过来,希望能跟徐兄弟商量一下,看看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第255章 方案

“比这还要差。”

“你们需要我怎么帮忙?”徐世杨问道。

如果有可能,他当然得帮助李飞虎的小集团,毕竟对方每年还给自己十万贯的财帛,这是一份重要财源。

另外,李飞龙接到的命令中也有干掉自己的部分——朝廷官军或许不敢来江北,但海盗没有这个顾虑,若是自己跟鞑子决战的时候,海盗在背后登陆,那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就算是期望李飞虎李飞凰牵制住李飞龙一段时间,也得想办法帮帮他们。

“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办法团结另外三位愿意等文相公招安的大柜。”

李飞虎说道:

“大掌柜他们招安之后,可以从正大光明的从江南购买丝绢、茶叶和大黄等货物,转销给帕尔斯、天竺来的客商,以此牟利。”

“而我们几个现在还得走暗地里的渠道,价格高了很多,难以与大掌柜他们竞争。现在我们每天都要亏掉很多本钱,都是拿着以往的积蓄顶着。”

嗯,可以理解,通过控制货物来源和销售渠道击垮竞争对手占据销售市场,很简单但十分实用的招数。

可是这些事,徐世杨又能帮些什么?

齐省现在没有高回报率的货物,作为倾销市场也是十分不合格,至于渠道……

嗯,大概李飞虎就是想在渠道上得到一些支持吧?

果然。

李飞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在想……,徐兄能不能放开运河?”

这一切都是徐世杨切断运河造成的。

现在李飞虎后悔死了——居然拿自己的钱支持徐家切断运河,从而把自己逼上绝路……。

李飞虎的希望是:徐家暂时放开运河,李飞龙在秦相公那里的地位肯定会骤然降低。

“我敢肯定秦相公不是真心想要招安!”

李飞虎认真的说道:

“只是现在形势危机,他不招安大掌柜不行,一旦形势稳定下来,秦相公肯定还是看我们这些海商不顺眼的!”

“我认同李兄的猜测。”

徐世杨毫不犹豫的回答:

“但我不会放开运河!”

李飞虎想的倒是好。

对江南那个暂且把持朝堂的秦老头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如何完成岁币,通过夸大鞑子的压力来保持自身派别的执政权。

一旦皇室和朝廷都确认鞑子的威胁其实没有之前他们宣扬的那么恐怖,主和派的执政基础就会彻底坍塌,他们之前十几年做的那些妥协,将会把主和派彻底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另外,就算大周没有杀过文官,现在主和派下台,民间的舆情恐怕也要出大问题,没了官方庇护,秦相公他们能不能活下去都很难说!

所以,主和派现在其实根本没有退路,他们必须完成岁币,让鞑子保持对大周朝廷的压力,向世人证明自己妥协的正确性!

这也是一种养寇自重。

除了这个,无论是方腊还是李氏海盗集团,对主和派来说都是可以接受到小麻烦。

留着可以,不留也行。

若是能通过别的方式——比如一直被主和派把持的运河完成岁币,那么李氏海盗集团在主和派心中的地位必然下降。

毕竟海运岁币确实有很大风险,而且是李家赚取运输的利益,而漕运岁币的利润和往来贸易一向是主和派家族瓜分的。

可是啊,也是这个原因,徐世杨更加不可能放开运河。

一旦主动放开,哪怕只是很短的时间,哪怕只为了麻痹主和派,这也会成为一种妥协。

江南主战派会因此怀疑徐世杨的坚定性,他也没法对为备战鞑子入侵而辛劳的80多万齐省军民交代。

徐世杨把自己的理由毫无保留的告诉李飞虎,并且再次强调自己的决心:

绝对不跟女真鞑子妥协!一点都不!

听到这个,看起来李飞虎并没有特别失望。

也是,指望徐家放开运河这种事,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他自己对这个提议肯定也没抱有什么信心。

这只是一种投石问路,徐世杨否决他的计划后,一定得拿出一个能安抚他的替代方案来。

毕竟双方是盟友关系。

“李兄,你能不能搞清楚李飞龙给鞑子运岁币船队的航程表?”徐世杨问道。

也许是打劫岁币收入实在太丰厚了,李飞虎跟他要个主意,徐世杨的第一反应还是把岁币截下来。

哪怕只能劫到一部分也是好的啊,鞑子少拿一份钱,徐世杨则多拿一份,一来一回,双方的实力就会拉近两分,何乐而不为呢。

“能,但我觉得你的想法不可行。”

李飞虎失望的说道:

“大掌柜又不傻,他肯定会用最亲近的兵船来运这趟岁币,兵力船只数量,咱们除非全力出手,否则知道他们的时间表也拦不住,自讨苦吃而已。”

路上还好说,青州军战力强横,拦住岁币队伍并无问题。

但在海上,李飞虎还是觉得他的兄长不可撼动。

“仅仅李飞豹和支持他的大柜小柜,就有800船4万兵!大掌柜自己还有500船,一直支持大掌柜的李飞凤有300船。”

李飞虎介绍道:

“咱们三个加起来能不能凑够400条船?另外三个大柜肯定不会支持我们的。”

李飞凰也说:“现在这种情况,大掌柜和李飞豹还没来打我们已经是很好了,怎么能主动惹事?”

“徐将军,你看这样行不行?”

李飞虎以为徐世杨也是出了个自己绝对无法接受的主意,好把球再踢给自己,因此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您能不能说动文相公,想办法先把我们招安?”

“只要能够招安,我跟大掌柜都是官军,李飞豹就没有理由打我了。”

而且还能光明正大的从江南市场中分一杯羹,用来团结其他大小海盗。

“我会这么做的。”

徐世杨承诺道:

“我这里正好有些本钱,我想我提出来的话,文相公应该会好好考虑你们招安的请求。”

把公主送回江南的政治影响力,以及和文家联姻,已经足以把徐家和文家紧密联系在一起,文相公当然会仔细考虑徐世杨的请求。

如果提出来,就此完成对李家的招安自然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

“但是啊,我还是很想知道,岁币船队的行动时间和航线。”

徐世杨呲牙咧嘴的笑道。

第256章 墙头草

“徐兄万不可如此冒失!”李飞虎这才意识到,刚才徐世杨第一个提议是真心话:“大掌柜……”

“那是李兄的大掌柜,不是我的。”

徐世杨笑着打断李飞虎:

“这样吧,李兄若是再见到他,请代为向他传达我的不满:第一,我们当初是有盟约的——口头盟约也是盟约,我达成切断运河的目标,他就应该把辽东贸易收益的两成给我!若是他想毁约不给,那我就自己去拿!”

“第二。”徐世杨收起嬉皮笑脸,严肃的说:“请他看清楚如今的形势!不要像个墙头草一样倒来倒去,见小利而忘义,遇大事儿惜神,这非大丈夫所谓!”

之前,李家招安靠的是贿赂主和派官员。

等徐世杨横空出世,不断失望的李家又通过徐家开始走主和派文相公的门路——这已经算是一次改换门庭了。

等徐家切断运河,主战派为了完成岁币,只能看中掌握海权的李家,于是李飞龙那傻瓜有屁颠屁颠的回过头去跪倒在主和派门下……

这简直是愚不可及。

这不是正好坐实了传统士大夫那种“商人重利轻义”的观点?

不论将来主政的是谁,朝堂上那一派能容得下这种反复小人?

别说士大夫,就算在徐世杨眼里,这也是李家缺乏明确战略的表现,所谓“五心不定,输个干干净净”,李飞龙现在的表现甚至可以说是丢人现眼了。

“李兄,李飞龙真的很令人失望。”

徐世杨接着说道:

“希望你能坚持本心,不要学你们家大掌柜,一定要看清形势!”

李飞虎低着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略显不耐烦的李飞凰推了他一下,这个海盗头子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问道:

“徐兄,江南那边……,文相公真的能上台吗?”

‘结果这还是个看不清楚形势的傻瓜。’

徐世杨失望的想:

‘还好他知道搞不清楚的事应该多听听别人的意见……’

“在根括以前,我不敢这样说。”

徐世杨耐心的回答:

“但现在,我已经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主和派能不能撑到建兴十五年都不好说了!”

之前,主和派能掌权,完全依赖鞑子无法渡过长江,江南能保证和平,海外贸易的发展又能给江南注入大笔财富,保证江南普通人的生活不至于太糟糕。

和平的日子过惯了,让他们出钱出人去收复几乎荒无人烟的江北,实在是不切实际。

但现在不同了,在蒙兀人的打击下,抢不到足够战利品,自己的产能又十分薄弱的女真人正在快速衰弱。

他们只能通过强行压迫主和派政府,获得更多岁币补充自己,这种做法又逼迫主和派通过根括来满足女真人巨大的胃口,从而引发原本还算稳定的江南社会陷入崩溃边缘。

这种情况下,主和派除了暂时还有皇帝的支持外,他们实际上被整个江南所有阶层所唾弃,成了孤家寡人!

看看现在江南的形势吧!

如果没有根括,方腊那以江湖人为主的义军如何能滚成现在这种几十万兵马的大雪球?

如果没有主和派为保护和亲船队强迫五千禁军北上这种事,领兵十五万,原本也算主和派边缘人物(他是宦官,实际上是保皇派,而建兴皇帝支持主和派)的童贯又怎么可能成了中立派?

他这是兔死狐悲啊!

透过童贯也能看得出来,死硬主和派高俅率领的六万禁军,真的那么忠于他吗?

“江南那边很快就会摊牌了。”

徐世杨认真的说:

“主和派必败无疑。”

“然后我这边会跟鞑子进行一场决战,我这边肯定能挡住鞑子的进攻。然后江南就会明白,鞑子根本没有想得那么强,一年年的岁币,和亲,还有根括,都是主和派在配合鞑子讹诈!”

“即使太子当国,朝廷也肯定是不能指责皇上的。那么一切责任都是主和派的!”

“这个责任谁背的起?这一次,绝对不是辞官,流放之类的惩罚能说得过去的,我敢肯定,秦桧那伙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现在谁跟他们沾上关系,到时候都是同党。”

“李兄,你可得想仔细了!千万别学你们大当家,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

最终,李飞虎还是被徐世杨说服了。

他同意暗中向徐世杨传达岁币船队的情报,并且在必要的时候直接出手帮助徐家拦截李飞龙从海上向辽东输送岁币的船队。

李飞虎彻底豁出去了,哪怕主动跟他的兄长翻脸也在所不惜!

只是,翻脸之后,李飞虎希望能在齐省的港口里躲一段时间——他是真的打不过李飞龙,只能背依徐家,龟缩一段时间,静静等待江南的时局变化。

当然,在此之前,李飞虎需要把公主和想回江南的两千多禁军送回江南去,这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借李飞龙个胆,他也不敢拦截公主。

顺路一起去江南的,还有徐世松,他负责完成文相公的要求,代替徐世柳指挥民军;还得表明徐家的意见,请文相公同意文徐两家联姻。

徐家这边,男方就是徐世杨,女方则是徐世桢,都是徐家族长嫡亲儿女,相信文相公那边也会拿出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

至于拦截岁币船队……

李飞虎说,秦相公并不怎么信任李飞龙,江南再凑齐一次岁币本来也不算太容易,因此这次岁币运输不像上次那样一次性运送几百万财帛。

而是分成十次,分批运输,第一批船队到港之后,第二批船队才会出发。

这样,即使徐世杨半途拦截或者李飞龙起了歹意要私吞岁币,江南那边也能及时止损,最多损失一批岁币而已。

一批就一批吧,那好歹也有20多万贯两匹。

最后,为了坚定李飞虎的信心,也为了在大战前增加一些必要的物资储备,徐世杨把在江南紧急采购物资的任务交给李飞虎。

他明确表示,今年李飞虎李飞凰应该给自己的十万贯可以拖延到局势稳定之后——就是说,这次采购,完全由徐家自己出钱,李家只负责运输就好,他们还能从中赚些运费和差价。

为此,徐世杨支付给李飞虎二十万匹绢——这都是来自岁币的上好贡绢,用来采购钢铁、硝石、硫磺、铁制品、粮食、粗布等物资。



第257章 一级战备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257章一级战备李飞虎、李飞凰又在齐省呆了一段时间。

建兴十四年五月初五,他们带着徐世松、仁福公主和铁了心回家的两千禁军士兵踏上了返回江南的旅途。

由于禁军主要指挥官都留在江北,在加上禁军都作为雇佣兵参加过统一齐省的战争,那个时候他们就在徐世松的指挥之下,因此徐世杨很轻松的对这批禁军的结构进行了改造——他堂而皇之的把徐世松任命为这支禁军部队的总指挥,实际上也是把他们纳入主战派麾下,成为给江南主战派的一支援军。

做完这些工作,徐世杨还在思考如何拦截岁币船队的时候,一批流民抵达青州军的防线外围,带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关外鞑子正在集结,预计六月左右就会出动!

青州所有高层闻讯而动,亲自询问这些流民。

之后,他们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这些流民是燕云一代投靠女真的汉勃极烈领地内下属的农民,因为女真人要劳师远征,缺乏粮草补给的情况下,只能加大对汉勃极烈的压榨力度。

这些流民家中所有存粮都被搜刮,实在活不下去,只好逃亡,因为听说青州这边有饭吃,因此就跑到齐省这边来寻条活路。

顺便给徐世杨带来了鞑子会提前出动的情报。

按以往的规律,鞑子怎么也应该等到今年秋收,多少有点积蓄之后再出发才对。

实在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提前了几个月时间,选在农忙时候出征。

也许是因为这个时候,青州的动员能力会比秋收后弱很多?也许是想着尽快打垮青州军,抢收青州的粮食?

不管是因为什么,徐世杨现在都得暂时放弃拦截李家岁币船队的计划,先集中精力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了。

好在,岁币船队分十个批次,他本来就只能拦截其中一批,至于是前面批次还是后面批次,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五月初八,徐世杨再次赶赴泉城,坐镇前线监督防线进度。

这个时候,更多流民抵达青州。

一开始,流民还是以燕云地区的青年男女为主,到后来,抵达青州的流民开始出现老人和孩子,虽然数量并不多,但是这证明了燕云地区现在的情况恐怕确实不怎么好——连以前能养得起老弱的人家现在也变成流民逃荒。

五月中旬,逃亡到齐省的流民越来越多,除了燕云地区的平民,还多了很多冀省的坞堡民。

这些人之前通过贿赂和高墙自保,艰难的在女真人劫掠的路线上活了下来,这次也闻到不妙的味道,察觉鞑子这次比以往更加来着不善后,不得不放弃家园,开始前途未卜的逃亡之旅。

甚至连冀省的土匪都跑来不少。

到六月初,青州在一个月内就接受了7、8千流民,而且情况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徐世杨担心其中混杂鞑子的奸细,因此下令把这些人后送,全都分散安置在远离前线的青、莱、登三府。

这次战争应该是用不着他们了,但战后,这些人力对青州军来说也是一种宝贵的补充。

六月初三,徐睦河以青州节度使的身份,对控制区内的所有领地发布一级战备命令。

除新军外,已经完成编户齐民的人家,二丁抽一。没有完成编户齐民的坞堡,以大小不同,出丁三十到五十人。

大量民兵开始向泉城府一代汇聚,由徐世杨整编成伍后,部署到前线防御工事中。

为了提升民兵的信心,避免出现民兵对鞑子恐惧心理过甚,被一举突破防线的情况出现,徐世杨打算在第一道防线内派驻更具战斗力的新军,只要第一道防线能打退敌人几次进攻,让民兵知道鞑子并非传说中那种刀枪不入的怪物,后面几道防线中的民兵就能发挥一定作用了。

六月中旬,涌入齐省的流民达到高峰,同时带来了鞑子已经出动的消息。

但徐世杨依旧不清楚鞑子出动的兵力数目,流民中有传言鞑子人山人海,足有7、8十万的,也有说鞑子兵只有2、3万的,各种谣言一样的消息漫天乱飞,根本没有任何准确的数字可供参考。

好在徐世杨虽然做不到知彼,知己确实没多大问题。

作为核心武力的新军共有七千人,其中冯三虎代理徐世松的营长职务,徐世杨亲自接管新兵营的两千新兵,加上定远营组成全军的总预备队。

民兵方面已经集结起三万三千多人,另有仍在修筑工事的十万青年男女,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投入到防御战斗中。

青州军共有十四万人,各式火枪超过1600支、4斤将军铜炮12门、2斤神机铁炮60多门。

另有十几门各种型号的实验性质铁炮,加上数百门木炮,被装备给民兵,准备投入到防御作战中。

为了供应前线,军工厂一共准备了6000多斤火药,另外还到处搜集硫磺硝石等制造火药的原料,准备边打边造。

新军中的神机兵每日都在不惜消耗的进行实弹射击训练,很多老兵已经射过五六十发,还有更多的无弹丸射击训练,这个训练强度甚至已经达到拿战时期的水准。

民兵的集训也在进行当中,徐世杨对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不是一触即溃,西岸的后四道防线,平均每道能守住五天,一共二十天即可,之后民兵有权放弃阵地主动撤退到东岸来。

至于能给鞑子带来多大杀伤……,这个随缘吧,不能对民兵提太高要求。

备战工作正在有条不絮的告诉运转着,六月底,徐世杨要求的长墙防线,除了运河南段还有两道防线暂时未完成以外,其他都已完工。

徐世杨在黄河和运河上搭起十多座浮桥,自己带领部队进入一线防线,而民工后退到河东岸,开始在那里修建新的防线。

六月二十七,节度使徐睦河也忍不住在前线转了一圈,给士兵发放部分奖励以鼓舞士气,同时还宣布要给这次立功的士兵说媳妇。

这引发前线官兵的阵阵欢呼——即使是兵荒马乱,传宗接代也算是一种生活必需品。

七月初三,传令兵向徐世杨通报,滨州方向发现鞑子哨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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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战黄河1

当天清晨,七八个没穿铠甲的鞑子轻骑兵出现在青州军防线前不远处,他们缓缓靠近到距离青州军防线不足二百步的位置上,用野兽般冰冷的目光仔细打量着简陋的胸墙。

不过他们人少,面对看不到尽头的长墙,也没有主动攻击的打算。

这个位置比较靠近北方,是鞑子从冀省过来最短的路线之一,也是最有可能成为鞑子主攻方向的地点,因此徐世杨在这一段防线上安排了最精锐、老兵最多的定远营。

接到鞑子出现的通知以后,徐世杨立刻骑马赶赴前线,正好与鞑子哨骑打了个对面。

那几个鞑子看到跟在徐世杨身边的那面火红色军旗,立刻意识到这应该就是敌人主将了,他们自认为已经探查到足够信息,于是没有做什么挑衅动作,很快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之中。

“就要开始了。”

看着鞑子哨骑离去的背影,徐世杨自言自语道。

……

滨州,金军大营。

“汉狗根本不会打仗!”大金国天会汗听到哨骑的回报后,皱着眉头嘟囔道:“高不过三尺的矮墙?这能挡住个啥?”

“矮墙后面定然还有机窍。”勃极烈纥石烈志宁说道:“若是对面汉狗只有这个水平,那海呼里如何会丢掉性命,还折我们几百大金将士!”

“那只能说明海呼里比对面汉狗更蠢。”另一位勃极烈完颜宗干冷冷说道:“你纥石烈家用蠢人领兵而已。”

纥石烈志宁的眼神一凛,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海林保算是他纥石烈志宁的部下,也可以说是纥石烈家的家奴,领一个猛安的兵去扫荡青州,结果全军覆没,几乎一人一马都没逃回来,这可以说是大金立国以来对汉人最大的失败。

完颜宗干拿海林保刺激他,对纥石烈志宁来说是个很大的嘲讽。

不过海林保战败是事实,而且完颜宗干是宗亲,太祖亲子,虽然大家都是勃极烈,但政治地位有高下,这一点纥石烈志宁还是明白的。

见他不说话,完颜宗干也没有穷追猛打,而是转头对天会汗说道:“咱本来就不同意大军齐来,如今看来,只要一勃极烈领兵即可破开青州,大汗真是太小心了,如今十万兵马齐聚,就算破了那青州,各家又能抢到多少?”

也不怪完颜宗干抱怨,为了这次出征,女真人在自己领土上涸泽而渔,拼命搜刮,饿死的各族奴隶和本族老弱成千上万,这才勉强凑够全军出击的行粮。

若是抢不到足够物资,这次战争就算是胜了也是亏本的。

大金天会汗完颜吴乞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哨骑带回更多消息。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新的情报传回:大军右翼的几个哨骑沿着土墙一路狂奔,跑了好长时间,仍然没能找到尽头,看起来对面确实是选了个最笨的办法——用一道矮墙把整个领地都包起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一众女真贵族忍不住呲笑起来。

他们或许没什么文化,但各个都是大老了仗的,一眼便能看出对面敌人的弱点:

这样的防御,必然是平摊兵力防守,而他们可以选择从任意一点进行突破。

一旦一点突破,整条防线就彻底变成废物,剩下的不过是策马追杀而已。

从这一点上来看,对面的指挥官确实是个棒槌——根本没有信心判断出金军的主攻方向,也不敢相信自己部下机动堵漏的能力。

这要能打赢才是怪事。

完颜宗干叹息道:“汉狗不知兵啊!咱们居然为了这些懦夫全师出动。”

“倒也没什么。”完颜吴乞买满不在乎的说:“不如说汉狗不能打更好一点。”

他用马鞭摇摇指向远方,大声说道:

“对面有几十万口奴隶,还有他们劫走的朕的岁币,能建起这么长的墙,肯定还有很多粮食,全都抢来,对我大金国必有很大助益!”

“如此一口肥猪,你们自己想想,谁不愿意分一杯羹,而是留在辽东老家?”

“再说,最开始只是一个谋克,后来又陷进去一个猛安,咱们不亲自来看看,谁敢说一个勃极烈一定能赢?”

这话说得在理,不管对面敌人是强是弱,打败他们能抢个盆满钵满是肯定的。

按照女真人一直以来的潜规则,对战利品,各位大小领兵贵族通常是谁抢到就是谁的,最多回到家后,象征性上缴一部分,分给留守老窝的倒霉蛋。

因此面对有油水的目标,大家谁都不想蹲在家里等着给别人舔碗边子。

刚才完颜宗干抱怨,也不过是强调困难,为了等会破开青州,能分到更好的地方劫掠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尽快行动吧,赶紧打破这搞笑的矮墙,杀光抵抗的汉狗,再把青州这几年积累的财帛女子一扫而空,用以满足大金将士对鲜血和财富的饥渴。

然后再休养生息,做好统一天下的准备!

这可是大金天会汗一直没有放弃的梦想。

……

相对几乎是平摊兵力的青州军,金军的布置较为集中。

按天会汗完颜吴乞买的布置,他本人将率领本部兵马和完颜娄室、完颜斡鲁、完颜希尹、完颜挞懒、完颜银术可以及纥石烈志宁等六位勃极烈组成南路军,从稍微靠南的禹城附近发起进攻,渡过黄河后攻打泉城,然后向东突击章丘、淄川、青州府。

北路军则有完颜斜也统帅完颜宗翰、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辅、完颜宗弼等嫡亲宗室将领,共六个勃极烈,从滨州本地出发,渡过黄河后攻击博兴、临淄,最后与南路军在青州会师。

这次进攻,女真本部有约3万人参战,另有1万多生女真,3万多契丹、渤海、高丽、汉人等民族组成的奴隶兵,以及3万来自燕云地区的汉勃极烈兵马。

大军总计10万人,甚至超出十多年前第一次伐周,把那个懦夫朝廷一举赶到长江以南时的兵力。

由此可见,女真人在这十多年间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干,至少从辽东那穷乡僻壤里还能整合出这样一只机动力量,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只是真正值得信赖的本部兵马依旧稀少,而奴隶兵一个个瘦弱不堪,战斗力与真女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罢了。

第259章 战黄河2

七月初五,滨州对面的鞑子休整两天之后,对青州军防线发起第一波攻击。

负责北路军的完颜斜也并未下令制作盾车,尽管他已经听说过对面似乎有一种发射时声如雷鸣,中者立毙的武器。

因为在他看来,眼前这群敌人更像是一伙人数多但完全不知兵的匪徒。

眼前这座低矮的土墙,完全是个一波带走的货色,根本什么都挡不住。

制造盾车,只是浪费大家去后面劫掠的时间而已。

何况,就算是死人,先死的也肯定不是女真人。

完颜斜也把生女真部署在攻击队伍最前方,按计划,这些生女真负责在70步外用轻箭漫射,压制矮墙,然后前进到50步外再射一次。

通常这个时候,汉人的军队应该就已经开始动摇了。

然后派真女真兵冲过矮墙,战斗就会变成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就这样,很简单。

完颜斜也一挥手,凄凉的海螺号声响起,两千多新来的生女真提着弓箭,带着箭囊,列成5列战线,缓缓向前走去。

这些人都来自黑龙江流域或长白山中的原始部落,其实跟女真人仍有很大区别,但生性野蛮,射猎水平很高,除了装备原始之外,其他方面都算很好的战士。

女真人很喜欢把他们抓来,装备铁质武器后补充自己的队伍,在金军严酷的军纪下算是非常好用的炮灰。

于此同时,生女真战士两翼各有200轻骑兵越过步兵战列,迅速向矮墙奔去。

这些散兵游骑既有投降过来的蒙兀人,也有女真自己的轻骑兵,各自三五成群,在胸墙前七八十步外狂奔,嘴里还发出非人的嚎叫声,偶尔有人策马向矮墙狂奔几步,然后胡乱射几只轻箭作为骚扰。

对面那种传说中声若雷鸣的武器并未发射,倒是有些穿戴盔甲的人不断用合力弓向游骑还击。

这些人射术似乎还行,他们十人一组,依靠步弓的力道优势,对偶尔靠近的游骑集中攒射。

骑兵软弓在这种对射中吃尽苦头,很快就倒下七八个人,剩余的游骑再不敢靠近,只是在步弓射程之外游走。

“铠甲不错。”完颜宗翰看着对面那些忽隐忽现的弓箭手,淡淡说道。

“是从南蛮子的禁军身上扒下来的吧?”完颜宗弼笑呵呵的回道:“青州贼拦住和亲船队,这一下就是五千套铁甲。”

“南蛮子的铁甲啊,一套少说值二三十贯!这本来应该是咱们的,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攻破那矮墙,多少铠甲都是咱的。”北路军统帅完颜斜也说道:“进攻吧,不要浪费时间。”

此时的女真人并不清楚火器的威力,刚才那种试探性的进攻没有引发青州军猛烈反击,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正,无论如何,最终决胜负的都是弓箭、大刀、长矛、铁甲、士兵的勇气和将领的智慧,而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新式武器——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从未有过改变。

今后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金军大营中,雄浑的战鼓声响起,胸墙前七十步外的生女真士兵纷纷停住脚步,一个个用右手按部就班的从箭囊中抽出一支轻箭,轻轻搭在角弓上,弓身倾斜向上……

然后松开手指,射击!

只听呜的一声长啸,一片羽箭组成的乌云猛地窜上半空,在战斗双方将士的视野里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又重重向那道矮墙一头扎了下来!

矮墙后面立刻传出阵阵痛呼声,即使有防箭悬户,面对如此密集的箭雨,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只是这个距离上,想要用轻箭杀死穿戴全套盔甲的人也不是件容易事罢了。

听着敌人的惨叫,生女真战士脸上纷纷露出残忍的表情,他们觉得,很快就可以进入追杀阶段了。

鼓声依旧,生女真纷纷再次开弓射箭,然后是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

哚哚哚哚哚哚……

锐利的箭头啄击土壤的声音不断传来,五轮射击过后,对面矮矮的土墙几乎被插成一只刺猬。

似乎是被彻底压制住了,那些刚才还在跟游骑对射的甲兵没有再露头,青州军连一次还击都没有进行,整条矮墙防线静悄悄的。

站在完颜斜也的位置上看过去,只能发现矮墙后面有一排排锋利的矛头纹丝不动。

“我觉得,这矮墙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完颜宗翰突然说道。

“后面肯定有壕沟,等会得先越过壕沟之后再纵马追杀。”接话的依旧是完颜宗弼,他用很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只是有些麻烦而已,杀光他们不在话下。”

“是吗?”完颜宗翰突然觉得此事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前方,五轮射击过后,生女真继续前进,直到五十步距离上,准备再次拉弓射箭的时候,对面矮墙那边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口令声:

“预备……”

“瞄准……”

眼神很好的女真勃极烈们看到胸墙上出现一排黑洞洞的枪口,他们不清楚这是什么武器,但多年战阵经验带来的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们,来者不善。

几乎在生女真在五十步外射出第一轮轻箭的同时,一阵尖锐刺耳的哨子声和最后一个口令同时响起:

嘘~~~!

“射击!”

呯呯呯!

清脆的火枪轰鸣声响成一片,一条白色的烟龙从胸墙上腾空而起,190多发子弹瞬间飞过短短五十步距离,一头扎进只穿轻甲的生女真士兵身体。

铅弹在人体中变成薄薄一片,把柔软的人体内脏、肌肉、血管和部分骨骼绞成血肉模糊的一团,然后随着一股血泉喷出人体……

鞑子阵线如同割麦子一般瞬间倒下一排,血腥和销烟的味道在战场上飘荡,生女真战士第一次遭受如此惨痛的打击,对敌人的新式武器完全手足无措,只能随着命令继续与占据地理优势的青州军对射。

呯呯呯!

又是一阵整齐的枪声响起,站在前排的生女真噼里啪啦倒下一片,其他人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也不管轻重,随便抓出一支箭就朝胸墙射过去。

第三轮过后,金军反击的箭支已经变得十分稀疏。

“不能这样下去了!突击!”

完颜斜也、完颜宗翰等身经百战的女真勃极烈同时发出呐喊。

原本从容的战鼓声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第260章 战黄河3

听到鼓声,在无遮无拦的旷野中跟火枪对射的生女真如蒙大赦,纷纷向两侧退去,他们身后出现一排排衣甲鲜明,手持长盾的重装士兵。

这些金军真正的精锐迅速越过生女真阵线,向胸墙防线猛扑过去。

对面的青州军又一次陷入沉寂,只有几个队长级别的军官嘶哑着嗓子大声发布各项命令。

经历过数十次射击训练的神机兵们迅速重新装填手中火枪,几个中级军官在堑壕中来回巡视,查看士兵枪械上的火绳状态,看到有熄灭的赶紧提示士兵重新点火。

4门神机炮都被运到最前沿,炮口从胸墙顶端伸出去,所有大炮子药都装填完毕,只等最后命令。

在一线指挥定远营神机兵的也是徐世杨第一批亲兵出身,他经历过从十五屯开始到目前为止,所有针对鞑子的军事行动,自然很清楚无论火枪火炮,距离越近,威力和震慑力就越强。

因此他在士兵完成装填后,一直耐心等待着敌人自动靠近,再靠近,再近一点——同时还要向满天神佛祈祷他手下的新兵不要忍受不住压力提前开火射击。

兴许是以往的集中训练发挥了作用,也有可能是神佛们听到了他的祈祷,虽然新兵们明显十分紧张,但直到目露凶光的鞑子接近到胸墙已不足十步,站在胸墙后面已经能够清楚的看清他们的眉眼,火枪兵也没有擅自射击。

‘好样的!’

年轻的指挥官居然还来得及在心中赞叹一声,之后才大声命令:

“开火!极速射!”

轰!呯呯呯!

瞬间,枪炮声响成一片,接近200杆火枪和4门2磅神机炮喷出300多发铅弹,横扫敌军!

胸墙前顿时响起惊天动地的惨嚎,近距离泼洒的死亡之雨如同一把刷子,从不足十步外的鞑子阵线中刷过,数十个鞑子浑身飙血,摔倒在地。

大部分被击中的鞑子在倒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死去了,也有少数幸运……或者说不幸的家伙,一时未死,在鲜血中拼命扭曲挣扎!

鞑子被这恐怖的一幕震慑住了,原本气势汹汹的冲击阵线像是被大力士抓住缰绳的疯马,猛的一滞,趁此机会,4门神机炮迅速更换子药,然后对鞑子自由射击。

神机炮沉闷的炮声中,火枪手迅速退往后排,手持长矛的锐士兵和特意被安排在一线增强信心的民兵上前一步……

“举矛!”

随着一声令下,低矮的胸墙上面瞬间长出一排矛尖。

实际上,神机炮第二轮射击后,进攻的鞑子就已经丧失锐气,短短7、8步距离,对他们来说仿佛天堑,恐怖的火雨在这里画下致命的死线,似乎任何试图跨越的人都会死亡。

很快,第一个逃兵出现了,随后更多人加入其中,并且蔓延到所有参与攻击的士兵当中。

鞑子惊恐的喊叫着,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退了回去。

趁此机会,神机炮发射最后一轮,又打倒十余人,算作给鞑子送行。

后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几个女真贵族看向战场上四散奔逃的己方士兵,一脸阴沉。

第一次见识到近代火器的威力,他们受到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

站在挨揍者的角度,火枪大炮近距离射击的威力不仅仅是致命的铅弹,还有刺鼻的硝烟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以及身边战友不断四分五裂,而自己全无还击能力时的无力感。

其实,后面几样对士气的打击还超过铅弹对**的杀伤。

女真人应该庆幸他们没有直接纵马冲阵,否则受到刺激的战马一发疯,他们必将遭受更大损失。

“两队人马伤亡两百多人。”完颜宗弼说道:“他们能杀海林保还是有道理的。”

“大炮比弓弩厉害。”视力极好的北路军统帅完颜斜也盯着刚刚战场上散落的兵甲尸体说道:“两层牛皮的盾牌都挡不住。”

其实何止是盾牌挡不住,冲击的重甲兵身上都还穿着铁甲呢,很多铅弹是打穿了盾牌之后,又击穿铠甲,杀伤了兵士。

“这就是那青州军对抗我大金的凭依?”完颜宗翰奇怪的问道:“他们真以为这就够了吗?”

“当然不够,他们自己怕是也知道。”完颜宗干伸手指向远方第一道胸墙后一里多地以外,隐约可见的第二道胸墙说道:“这两道矮墙就是迟滞咱们的,等咱们突破了,他们大概也就猜出咱们突破方向,到时候大概会有一场野战吧?”

出兵之前,女真人估计基本统一齐省的青州军应该能有15到20万壮丁,若是能收集起来,跟大金确实有一战之力——当然,那只是从数量上来说。

“那就认真一点,赶紧突破吧。”

完颜斜也不耐烦的说道:

“不要试探了,退后太多次会损耗军心,下一轮就要突破第一道矮墙!”

“我帅本部向南十里发动进攻。”完颜宗弼说。

“本帅就在这里轮番攻打。”完颜斜也也说道。

“那么,突破交给我吧,把拐子马交给我,等你们吸引青州贼的注意力,我就发动进攻,保证一举突破。”被誉为宗室第一名将的完颜宗翰最后说道。

几个勃极烈同时点头,除了完颜斜也是太祖亲弟之外,在场的其他人都是太祖子嗣,久经战阵不说,当初灭辽伐周养成的默契还在,面对这种平摊防守兵力的长墙,该怎么打不需要商议太长时间。

半个时辰以后,徐世杨得到前方传回的信息:鞑子又开始分兵了。

徐世杨苦笑一声,该说对面不愧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吗?兵分三路,他这边可不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主攻点,很难集结兵力火力对抗。

或者三路都是主攻点?

平摊防御力量就是容易出这种问题——太难抓住重点。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把新兵都算上,徐世杨手中一共也只有7千新军值得信赖,其他人只能用来防守。

若是不搞这种防御线,拥有骑兵机动优势的鞑子很容易绕过防御点,袭击青州军后方,造成重大损失。

好在徐世杨搞得也不是防御线,他有很高的容错率。

“通知前线,若是受不住,就发信号后向第二道防线撤退。”

徐世杨命令:

“看到幸好的部队不要恋战,这一仗还有的打呢。”

第261章 战黄河4

鞑子没有让徐世杨等太久,在一线辅助作战的民兵欢呼声还未结束的时候,正前方的鞑子已经发动第二轮攻击。

徐世杨站在望楼上看过去,这一次顶在前面的是汉勃极烈的伪军,看样子数量在一两千人上下。

后面紧跟着差不多同样数目的生女真弓箭手,再往后是一千多真女真甲兵。

每支进攻部队后面都跟着一排手持长刀的真女真精锐,看起来似乎是督战队。

看起来鞑子也吸取了第一波攻击损失惨重带来的教训,想利用炮灰中和青州军的火力,尽可能减少真女真的伤亡。

真女真男女老幼加起来也不过数万丁口,在四处受敌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容忍每次作战损失几千核心兵马——完全损失不起。

当然,对徐世杨来说,汉奸军和生女真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些人多死一些也可以打击鞑子的生产能力。

何况真女真之外的敌军军心不够坚定,更容易崩溃,这样能让他拖更长时间。

时间是站在徐世杨一边的。

似乎是对自己的射术没有什么信心,也或许是鞑子不想拖延时间,这次汉奸军并未停下射箭,直接越过鞑子通常的70步轻箭射击距离,挥舞各式冷兵器向胸墙缓缓走来。

徐世杨仔细观察一阵,发现汉奸军的装备居然还算不错,至少前排的士兵都有刀盾铠甲,几个小军官模样的家伙似乎还有铁甲。

这样的队伍,看起来战斗力还行啊。

“开火!”

呯呯呯!

这次定远营的神机兵指挥官也未拘泥于近距离射击,而是在敌人距离六十多步的距离上就命令开火。

15毫米滑膛枪在接近百米的距离上准确度不高,对面挨了一轮射击后,只是稀稀拉拉倒下二三十人。

倒是4门神机炮发挥了应有的功效——两枚实心弹打偏,另外两枚取得战果:

第一枚炮弹在汉奸军面前几米外落地,随后就像打水漂一样再次弹起,揍飞一个汉奸的脑袋后,高度略微降低后,又镶嵌在第二排一个汉奸兵的胸膛上。

这个倒霉蛋口吐鲜血,向后倒飞出去,撞倒两个敌兵。

第二枚炮弹直接命中,正面劈入汉奸军阵列,在一片噼噼啪啪的骨折声中,至少5个汉奸被打倒。

站在远处的徐世杨都清楚的看到一面圆盾飞上半空,又很快跌落下来,咕噜噜滚了十几米之远。

4枚2斤重的铁球,轻轻松松带走7条人命。

受创的敌兵倒地之后,才有人发出抑制不住的惨嚎声,但他们叫的有些早了,青州军的远程火力打击还未结束呢。

铁质神机炮有一个好处,就是射速非常高,熟练的炮手操作下,每门炮半分钟内就能发射三发炮弹。

缺点是铁质炮管散热太慢,三发过后就必须停止射击,否则有炸膛的危险。

但三发之内,神机炮的爆发力还是相当慑人的。

当火枪手还在装填的时候,神机炮已经打出第二轮齐射,由于距离稍微近了一点,这次的命中率有所提高,四枚炮弹中有三发命中。

其中一发直接轰入敌军阵列,另外两枚弹跳几次后也取得一些战果。

此次射击共造成敌军9死5伤,片刻后火枪手齐射一轮,汉奸军的最前排齐齐摔倒。

此时士气本来就不高的汉奸们已经濒临崩溃,只是在身后鞑子的屠刀逼迫下才继续前进,很多人发出不明所以的嚎叫,也有些人甚至已经哭出声来。

没有人在乎倒地者的死活,后排士兵踩在他们身上,居然还有几个人站立不稳直接摔倒。

而在这时,摔倒的人通常是没有机会再站起来的。

轰轰轰。

神机炮射击第三轮,这一次炮手们使用了霰弹,4门神机炮的喷出96发铅子,劈头盖脸的浇在汉奸们头上,原本就薄了两层,又遭到击中轰击的敌军阵线中央被瞬间打穿,甚至波及到两个后面督战的真女真兵。

至此,汉奸兵原本就不高的士气彻底崩塌,有人发一声喊:“败了!逃命啊!”顷刻间,所有人都开始溃散。

“后退者死!”

几十个督战的鞑子挥舞大刀乱砍乱杀,顷刻间又杀死近百人,几乎与青州军几轮远程打击获得的战果相当,但这并不能阻止败兵溃退。

聪明些的汉奸军选择向两侧逃走,反正督战的鞑子人少,不可能离开阵列前去追杀。

大部分脑子已经麻木的人本能的选择直接转身向后逃,上千人发疯狂奔的态势十分惊人,杀了不少人后,人数占绝对劣势的女真人督战队也支撑不住,被溃兵冲垮,他们只能十几个人一组,围成小圆在人潮中坚持,几个没来的及结阵的士兵瞬间被淹没。

徐世杨凝视溃退的敌人一会,心中有些后悔——他在修筑防线的时候只想着拖延对方进攻时间,从未想过反击,也就没有预留缺口。

这实在是个缺点,若是现在能够派出选锋反击,驱赶溃兵冲击敌阵,说不定能直接席卷鞑子的第二个攻击阵列。

可惜,浪费这样好的机会实在是可惜,下次一定要注意。

鞑子大营那边传来的鼓声愈发激烈起来,在第二阵负责指挥的谋克、蒲辇和略靠后督战的真女真纷纷发出怒吼,一千生女真开始小跑着加速,排在最前方的刀盾手左手举盾,遮挡住自己的下半边脸和胸腹位置,略一矮身径直撞进躲闪不及的溃兵当中!

惨叫声滚落一地,凶残的生女真士兵以更大的气势直接撞开溃兵人潮,踩在倒地者身上向胸墙防线冲去。

穿着盔甲的沉重脚步下传来阵阵骨骼碎裂声和凄厉绝望的惨叫声,鞑子们对此充耳不闻,几乎一瞬间就接近到胸墙三十步之内!

“射击!快射击!”

突然冲到眼前的敌人让神机兵指挥官的声音也有些慌张了。

已经完成装填的火枪手纷纷把手中长枪搭在胸墙顶上,来不及等待新的命令,他们纷纷自由开火。

好在此时距离已经够进,铺着牛皮的木盾和鞑子身上的铠甲依旧无法抵挡最廉价的铅弹,整整一排鞑子浑身飙血,惨叫着倒在地上。

第262章 战黄河5

近距离一轮射击,打掉数十个金兵,但生性顽强野蛮的生女真甲兵似乎完全无视了这沉重一击,所有人大声呼和着越过最后短短的距离,接近到胸墙边上。

可是胸墙前还有一道深半米的壕沟,里面插着无数削尖的竹木地刺,一些生女真在壕沟边收不住脚,直接摔进沟里,被扎成肉串。

几乎一瞬间,青州军士兵眼前到处充满敌人的身影,虽然他们还有一道胸墙和壕沟做掩护,但这些简易工事看起来太过单薄了,给士兵的信心非常有限。

几个神机炮组不顾危险,直接省略给炮膛降温的程序,第四次装填子药,对近在咫尺的敌人开火射击。

只听到轰轰轰,嘭!

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三门神机炮顺利发射,把站在壕沟前进退不得的鞑子削倒一排,但第四门炮发生了炸膛事故,碎裂的铁块在胸墙后面四散飞溅,把这个炮组的所有成员全部淹没在浓烟之中!

慌张的叫声第一次出现在青州军阵地上,一些嗅觉灵敏的女真老猎人迅速察觉出机会,他们怒吼着命令手下士兵把尸体扔进壕沟,甚至还有人挥舞大刀,逼迫手下直接跳进壕沟中!

凄厉的惨嚎声中,炸膛炮组正前方的壕沟很快被尸体填埋一半,几个女真勇士跳进沟里,踩着自己人的尸体向上跳,然而青州兵的反应也不慢,一排锐士兵及时赶到,锋利的长矛向半空中那些无遮无拦的生女真刺去,瞬间又把这些勇士扫回沟底。

青州军的胸墙高一米半左右,深半米上下,站在胸墙后面,青州兵可以使用长兵器攻击沟底的敌人,但鞑子却必须想办法越过墙头才能反击,这小小的地理优势让青州锐士们占尽便宜,胸墙上方不断吞吐着致命的枪尖,把站在壕沟里的鞑子扎的鬼哭狼嚎。

“射箭!”

短暂的相持中,金军中最精锐的真女真兵赶到战场,一个负责指挥此次攻击的猛安大声呼和,真女真兵纷纷在胸墙7、8步外站定,抽出重箭对准胸墙后涌动的锐士兵头盔连珠射。

这些鞑子精锐的箭术十分惊人,虽然只有几百个射手参与射击,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射出上千箭!

斧型穿甲箭头擦着胸墙顶端,带着小捧黄土直刺锐士兵的面门,胸墙后面顿时响起一片惨叫,所有露头攻击的青州兵几乎被一扫而空!

趁此机会,生女真人纷纷跳进壕沟中,或拔出埋得不够深的地刺,或用手中的武器做工具拼命挖掘胸墙。

一些性子更勇猛的,干脆拖来尸体堆成垫脚石,很快就填了7、8十公分,比浅浅的壕沟还高一点。

那个猛安一声令下,迫不及待展开杀戮的真女真甲兵踩在尸体堆上跳过已经不显高的胸墙,然而他们一直不知道,胸墙后面还是一道壕沟,青州兵是站在矮凳上对外攻击的!

地面的高度落差与鞑子想象中差了半米之多,穿着重甲直接跳过来的女真兵站立不稳,在壕沟中摔了一地。

趁此机会,一群民兵冲过来,用匕首和腰刀轻松收割他们的性命。

此时,平日在众人口口相传的故事中能生吃人肉,天下无敌的鞑子如同待收割的庄稼一般好对付,几个勤劳的农夫兴奋的扳起被摔得晕乎乎的鞑子脑袋,就像抓住一把沉甸甸的麦秆,然后用手中简陋的武器割断麦秆的喉管。

更多女真兵越过胸墙,有人幸运的跳到壕沟边缘,也有人直接踩在躲闪不及的民兵或鞑子自己人身上,几个勉强稳住阵脚的鞑子揉身向两侧还在对外猛刺的锐士扑了过去。

站在凳子上使用长兵器的锐士猝不及防,很快被杀伤一片。

“墙后有沟!注意脚下!”

女真语大声提醒继续向胸墙后面跳跃的同伴,似乎是一种回应,这一段胸墙的某处突然哗啦啦垮塌一截!

生女真终于在胸墙上挖出一个缺口,一群鞑子兵挥舞兵器,从缺口中蜂拥而入!

轰!

一声爆响,一门神机炮近距离对准胸墙缺口来了一下狠的,手忙脚乱的炮组装填了一发实心弹,2斤重的铁球从狭窄的缺口处扫过去,站在缺口处的几个女真甲兵瞬间被撕成碎片,人的残肢、头盔和铠甲碎片成放射状向后四散飞溅,如同雨点一般砸在后面女真兵的头盔上,劈啪作响。

片刻之后,某个倒霉蛋的下半截身子从小小的斜坡上滚落下来。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女真老兵,也被这骇人的一幕震慑住了,胸墙前,有人开始自觉的缓缓后退,似乎那个缺口是吃人野兽张开的大嘴,刚才冲进去的同伴都被咬碎嚼烂,然后又被轻蔑的吐了出来……。

有人忍不住弯腰干呕,甲兵们脸色苍白,刚才一往无前的气势为止一滞。

一柄虎牙大刀带着风声从背后袭来,那个正在干呕的甲兵瞬间身首分离,无头的尸体喷出半尺高的血泉,2、3息之后才如同一节木头一样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甲兵们用惊恐的眼神看向刚刚杀死一个同伴的猛安,刚才这家伙的面颊被一片炮弹崩出的甲片划出一条深深的血槽,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半个脸和上半身的甲衣,让这个原本就十分丑陋的家伙变得更加面目狰狞。

猛安用凶狠的眼神来回扫视,口中怒吼道:“主子们都在背后看着,今天不破这矮墙咱们全家都得死!现在跟老子冲过去!”

之后,他不管不顾,挥舞大刀率先从胸墙缺口处冲进对面壕沟中——他的运气不错,神机炮组已经开始后撤了,并未继续对缺口射击。

走投无路的女真人狂性大发,跟在自己主子后面向前猛冲,一时找不到路的,就双手把住墙头,试图翻过去。

有人干脆站在胸墙上面,用重箭俯射附近的青州兵,直到被锐士用长枪挑下来为止。

长枪在壕沟中的近身战中毫无用处,被鞑子的刀盾手打的步步后退,没了有效牵制,生女真得以挖塌更多地点,这段防线已经处处告急!

第263章 战黄河6

“司令,请去第二道防线指挥。”一个近卫兵匆匆登上望楼,规劝道。

“不急。”徐世杨双手搭在望楼扶手上,仔仔细细眺望半里外正在激烈交战的地段,脸上平静无波。

“司令!”

“现在还不是泄气的时候。”徐世杨平静的说了一句:“投入选锋和民兵。”

“报告!”

又一个哨骑狂奔而来,似乎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他人还在望楼下面,略带惊慌的声音已经迫不及待的传来上来:

“司令,北面被突破了!”

话音刚落,东北方咻的腾起一枚红色烟花,在半空中炸成一团。

红色烟花,代表防线已经被突破。

徐世杨抬起头,默默地看着烟花消失在半空中,那个哨骑来到他身边,焦急的解释道:

“这边还在打的时候,有个鞑子头领带着几千骑兵顺着防线向北狂奔十多里,然后下马步战进攻,那边已经顶不住了,正在且战且退,向第二道防线运动!”

这是可以预见的。

鞑子骑兵比徐世杨多得多,战场机动性自然更强,他把定远营集中在这里,别的地方只能用民兵顶替,被突破也在预料之中。

“司令,真该撤了!”

徐世杨看了看前方,心里觉得有点惋惜。

这边打的很好,估计敌人的损失是自己的几倍之多,即使只算真女真,至少也是1比1的交换比。

更重要的是,适合近战的选锋兵还未投入战场,青州兵有把敌人赶出第一道胸墙的能力。

若是成功,鞑子就必须休整一段时间,之后再发起下一次进攻,青州军也可以趁此时机修复破损的防线,到时候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现在侧翼被突破,面前的防线继续坚守就失去意义了,徐世杨也不想自己这边变成一个突出部,若是被鞑子两翼包抄成功,那就惨了。

“有新军参与防守也只守了一天。”徐世杨无奈的摇摇头,失望的说道:“投入选锋反击,掩护其他人且战且退。”

“是!”

下达命令后,徐世杨从往楼上下来,转身向第二道防线走去,再也不看前线一眼。

身后,几个近卫兵开始焚烧木制望楼——这东西也不能随便留给鞑子。

……

前方,金兵已经清空了大约三百米长的一节壕沟,这个地段大部分胸墙都已经被挖塌,更多女真和生女真从这里涌入,但他们没能扩大突破点。

一些甲兵试图跳出壕沟,从地面上进攻,但青州兵挖的壕沟四通八达,而且是树状结构——向后通往第二道胸墙的几条交通壕弯弯曲曲,像是一条走s型的蛇,蛇的身体两侧不断伸出一些与壕沟平行的枝杈。

一些神机兵占据这些枝杈,用火枪攻击每一个敢于在地面上行走的女真兵。

站在空旷地带挨铅子可不是件舒服的事,何况鞑子在刚才的进攻中同样损失惨重,支撑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无非是鞑子严酷的军纪和以往对汉人战无不胜的绝对优势心理,否则他们早就该主动退却了。

现在表面上已经突破胸墙防线,对勃极烈主子们那边有了交代,连指挥的猛安都不想继续踩着自己人的尸体前进了——在女真人原始的组织体系中,士兵就是将领的财产,也是将领地位的保证。

若是死人多了,猛安降级到谋克也不是不可能。

一些低级军官倒是组织起部分人马,试图顺着青州兵用来撤退的交通壕追杀,但青州兵也投入近战选锋,双方在狭窄的壕沟中白刃激战,什么身手都施展不开。

在这里,格挡变得毫无意义,双方只能仗着身上的甲胄提供有限的掩护,凭借一腔血勇互相刺击或砍杀。

在这种交换中,选锋兵轻便但防御力更高的胸甲起到更好的作用,难以用上全身力气的鞑子对青州兵胸腹部位的攻击很难奏效,只能尝试攻击没有防护的面门和四肢,这让他们的攻击范围大大缩小,但青州兵可以攻击鞑子的每一个部位,只要击中,至少能给对手造成一点伤害——不是每一个鞑子都有钱装备铁甲的。

这种交换让女真人十分不舒服,他们也占不到任何便宜,但任由青州兵自由撤退,又很不甘心,鞑子也只能若隐若离的咬着掩护撤退的选锋兵,不让他们撤的太快。

这样的话,若是两翼突破部队赶到,说不定有机会兜住部分青州兵。

然而,他们的愿望破灭了,对两翼向这边包抄过来的金兵来说,主交通壕也可以算是用以防守的壕沟,突破这些壕沟不仅非常浪费时间,而且也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因此,直到夜间,鞑子不得不停止追击为止,北面包抄过来的鞑子兵也未能到位。

女真人不得不遗憾的看着最后一小队青州兵踩着梯子,消失在第二道胸墙后面。

随后,梯子被收了回去,胸墙就像一条横挡在前进道路上的蟒蛇,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厮杀。

负责指挥的猛安重重一拳砸在壕沟壁上,感觉心中的郁闷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

“汉狗可恶至极!”

夜间,灰头土脸的完颜宗弼回到女真大营,一进屋,他就愤怒的叫骂:

“这么肥的地,被他们挖成这个样子!”

“出了什么事?”完颜斜也好奇的问道。

这个侄子政治嗅觉很厉害,打仗也有一手,今天带着拐子马向北狂奔十多里,趁着青州贼未能在那里集结起有效力量的时机,下马步战,很快对胸墙形成突破。

按道理,这个时候女真铁骑就应该上马追杀,像打猎一样从背后把溃逃的汉狗全都杀光;或者顺着胸墙向南席卷,攻击这边敌人主力的侧翼,从而围歼青州贼主力。

但这一次,行动一项十分果决的完颜宗弼带领数千骑兵,花了将近3个时辰,却始终未能跑出这十多里路,在敌军撤退到第二道防线之前兜住他们。

大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

“我这一路上突破了二十一道壕沟!”

完颜宗弼气呼呼的叫道:

“不过十几里路,有二十一道壕沟!而且地面上被那些汉狗挖的倒是是洞,拐子马根本跑不起来!我们只能一路下马步战!但那些壕沟里也有人防守!”

“这怎么可能按时包抄过来!我们这是在打仗还是在抓老鼠!?”

第264章 情报1

听到完颜宗弼的抱怨,他的叔叔完颜斜也和几个兄弟相视苦笑。

今天他们也有跟完颜宗弼类似的感觉——就像一个壮汉在殴打一堆棉花,无论怎么打,就是无法把全身的力气都发挥出来。

实际上,就在完颜宗弼突破不久,带兵在更南边牵制进攻的完颜宗翰也形成了突破,但他同样被四通八达的壕沟和恼人的小坑缠住了。

也就是说,今天大金兵的战斗总结起来,就是破墙,然后在壕沟中老鼠斗,再然后就没了……。

原本设想中,突破后的畅快追杀根本没有发生,马匹是没法在这种地形上跑起来的——那些只能陷住一个马蹄子的小坑实在太恼人了,有些性子急的甲兵试图仗着骑术在地面上追击,结果都被摔了下来,还有人被摔断了脖子。

付出这么大代价,取得的战果却是小的可怜。

这怎么能不让人生气!

“今天抓住几个俘虏,要不要问问看?”完颜斜也说道:“说不定能问出些东西。”

几个勃极烈一起点头。

他们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可恶对手一无所知,有机会当然要问个清楚。

……

“今天咱们这有三百多人没能退回来,北面有一百多,南面也有一百多,加起来五百余人。”

负责统计损失的胡老头胡兰山来到徐世杨身边,小声汇报:“咱们这边折了一百多新军,剩下的损失和南北两边的大部是民兵。”

徐世杨有些心疼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新军一天不可恢复性损失一百多人,这是建军以来的首次,而且防线也没能守住,原本他还想拖延鞑子几天,鼓舞一下民兵的士气呢。

接下来黄河/运河西岸的四道防线,都由民兵防守,肯定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也许四天,也许鞑子会中间会休整一段时间,不过五天或六天,他们一定能打到黄河边上。

不知道这段时间能耗掉鞑子多少粮草,能不能给他创造一个优势的决战机会。

“抓住几个鞑子,要不要问问?”

新军军官都分散在前线了,现在能跟徐世杨说话的,也只有这个胡老头,以及少数几个近卫。

徐世杨一向是鼓励身边的官兵在战前战后提各种意见的——在战斗中则必须严格执行指挥官的每一项命令,不允许任何讨价还价。

“是得问问。”徐世杨说道:“我到现在连对面出动了多少兵马,指挥官是谁都还不清楚呢。”

……

金军大营中一个巨大的帐篷中,火光通明。

几十个真女真甲兵一手扶刀,一手持火把,分散在帐篷边缘,紧紧盯住帐篷中央或跪或躺的几个人。

在帐篷上首位置,坐着地位崇高的女真勃极烈完颜斜也,他是大金太祖和当今天会汗完颜吴乞买的亲弟弟。

按照女真人兄终弟及的规矩,完颜斜也事实上是大金国第一顺位继承人,在天会汗不在的时候,他是金国地位最高的实权贵族。

坐在完颜斜也两侧的,是太祖皇帝的几个儿子: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宗辅、完颜宗弼,以及完颜宗干。

也就是说,全是金国宗室,在勃极烈中也都是超人一等的存在。

大帐中央或跪或躺的几个人,则是今天抓来的俘虏。

一共七个人,躺着的三个因为挣扎太过激烈,已经被斩首了。

并没有人来收拾尸体,斩下的三个头颅都被摆放在跪着的人面前,脖子断口处仍在涓涓流着血,让整个大帐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犹如兽窟。

“先说说吧,你叫什么?”

完颜斜也指了指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年轻俘虏,用娴熟的汉语问道。

“属……,属下……”

“汉狗,叫主子!”一个甲兵怒喝一声,一脚把那年轻人踹了个滚地葫芦。

“不可无理。”完颜斜也很没诚意的训斥一句。

那个被吓得近乎精神崩溃的年轻人哆哆嗦嗦重新跪好,几个女真贵族都看到他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主……,主子,小人叫王大富……,是那青州军……,不青州贼新军的锐士兵……”

“新军?”一直在椅子上假寐的完颜宗弼突然睁开双眼,冷冷问道:“新军是个啥?”

……

送到徐世杨眼前的俘虏一共有5个。

他也没有客气,先挑出两个梗着脖子,看起来不怎么顺眼的家伙砍了算作震慑,之后才命人把剩下三个分别带到不同的帐篷中问话。

“用点手段。”徐世杨吩咐道:“我要知道对面有多少鞑子,将领有谁。”

几个阴沉着脸的家伙点点头,分别把三个鞑子拖走了。

这些家伙都是齐省的匪首,主动投降青州后,倒是一直老实听话,徐世杨也没找到清洗他们的机会,于是干脆把这些平时喜好砍人头挖人心的人形凶兽集合在一起,组成一个专门给自己做黑活的特别行动队。

这几个特动队员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让几个俘虏开口并无什么难度,没让徐世杨等多久,几个人又都凑到一起。

三个鞑子的口供一核对,这才大概搞清楚了对面鞑子的实际情况。

“十万人?”徐世杨诧异的问道:“真有那么多?”

“是,大人,那三个鞑子都是这么说的。”一个特动队小队长恭敬的回答:“鞑子所有勃极烈都来了,想来就算不够十万,也不会差很多。”

这话说的有道理,按照以往的情报,女真鞑子的极限动员能力是真女真、生女真、汉奸军和奴隶兵合计约三十万人。

不过鞑子肯定没有支撑这个数字出境作战的能力,只有在生死存亡之际,自己核心领土上,离自家主要储粮地点不远的地方才有可能支撑这样的兵力作战。

现下,对面从鞑子的大头目完颜吴乞买以下十二个勃极烈全都到齐了,出动三分之一的兵马来远征似乎是能够想象的。

这大概也是目前鞑子在境外作战所能支撑的极限了。

“这么说来,只要这次打退鞑子,我们就可以对外宣称打败鞑子全师进攻?”

徐世杨那因为第一道防线被一天击穿而低落的心情突然变得好了不少。

“只要打赢这一仗,一两年之后就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这样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得给自己定个计划了

这本书不能这么下去了。

说实话,这本书的成绩跟开书前的预计差得很远。

这让我很是失望,乃至第一次对那些以前恨之入骨的太监有了一丝感同身受——确实没什么激情啊。

当然,只是一丝而已。

一想到我还有那么2、3百个天天追看的同好,再想到这毕竟是自己想讲的故事,太监心理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也不能继续这么懒散下去了。

老鼠一开始写书的时候,主要目的是治疗懒癌。

两本书过后,在起点几位主编和编辑的支持鼓励下,又有了些经济方面的野心。

但像现在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甚至连懒癌都有复发的可能。

所以在这里给自己定下更新计划吧。

以月为单位,从五月一日开始,到五月三十一日结束。

第一阶段目标是每天更新增加百分之五十,达到每天三章六千字以上。

同时尽量找机会暴更几次,我要在一个半月之内获得暴更勋章。

考虑到之前已经暴更过4或5次了,这次就先定在一星期暴更一次,五月开始6个星期内获得暴更勋章。

五月三十一号再看看能不能达成现在定下的计划吧。

第265章 汗位

几乎同一时间,金军大帐。

“原来,徐世杨才是真正的对手啊。”

审讯完俘虏,完颜斜也忍不住惊讶的说道:

“还以为对手是那个叫徐睦河的节度使。”

“不值得奇怪,汉人经常这样,当头的不是最强的。”

依旧有些气不顺的完颜宗弼冷冷说道:

“何况他们是父子,汉人的规矩,爹还在,当儿子的就永远低一头。”

一众勃极烈同时点头,表示理解。

这方面女真人的规矩确实有些不一样,谁当大汗主要取决于谁的力量最强,这也是兄终弟及能执行下来的原因之一——当叔叔的多活那么多年,力量比几个侄子强一些的可能性高很多。

“说正事吧,根据那几个汉狗的供述,那个徐世杨在黄河西面又挖了好几道防线,每一道都想今天这道这么麻烦。”

完颜宗干说道:

“今天咱们这边死伤100多甲兵,300多鱼皮鞑子,500多汉军,还有好几百汉军跑散了没能聚起来,下面四道墙怎么对付?咱们可死不起这许多人!”

“老子算是看出来了,突破其实好办,但突破之后还是得一条沟一条沟的填过去,别想一举追杀!”

被誉为大金宗室第一名将的完颜宗翰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得老老实实一层层突过去,不要去想玩花活了。”

下定结论之后,他又接着给出答案:

“造盾车吧。只要对面汉狗的火枪打不透就行了,那火炮数量不多,让他们打又能打掉多少?让奴才和那些汉兵推着,就算死些人也不心疼。”

一众勃极烈都点头赞同,虽然有些笨拙,但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总是要正面做上一场的,青州军肯定没办法把自己的整个领地都挖成黄河西岸这个鬼样子。

完颜宗弼补充道:“还得做些牵制,我领拐子马再来一次,若是能吸引对面新军的注意力,咱们也能少死些人。”

在场的女真贵族都认为,对面的青州军只有新军算是有战斗力,从士兵待遇上,看起来像是那徐世杨通过四处搜刮和江南主战派的支持豢养的家丁队伍。

10个营7000多人的家丁队伍,他也真养得起。

理所当然的,除了这些被称作新军的家丁,其余兵马都是民兵,装备上并不比他们以前随便劫掠的坞堡兵强到哪里去,这一点大家也都能理解。

北路军统帅完颜斜也命令道:“就这么办吧,现在开始各自去做准备。”

“那青州贼也是可恶,这边连根树都找不到,要做盾车还得往后走二十多里去山上伐取。”

“不要抱怨,汉狗费尽心思要挡住咱们,不把木料都砍了才是怪事。咱们花三天制作盾车,三天后再进攻,这次争取两天内打到黄河边上!”

“嗻!”

……

离开大帐,金国太祖的几个儿子默默走在一起,没人说话,也没有分散。

过了好一会儿,人称四太子的完颜宗弼才开口说道:“打破那青州,不要乱杀。”

“嗯,那火枪火炮都是好东西。”完颜宗翰说道:“咱们得抓些工匠,若是不小心把造枪炮的工匠杀了就不美了。”

今天他们缴获了十几条枪,其中一半已经损毁了,剩下的让那些愿意投过来的俘虏试射几发,发现无论是盾牌还是铠甲,都跟纸糊的一样。

据说大炮的威力更大,连盾车都挡不住——两年前海林保就是因为这些才失手的。

因此几个勃极烈对火枪火炮都有些眼热,女真人一直缺乏攻城手段,以至于中原一些大型坞堡能在一次次劫掠中坚持到现在。

若是能获得火炮,以前那些收些钱粮就放过的坞堡,今后就可以一个个撬开了。

“不只是火枪火炮。”完颜宗弼接着说道:“还有那些新军,都有些战力,我想吸收过来,为我们所用。”

女真是个新造的民族。

他们的核心其实只是最开始鸭子河畔那5000丁的完颜部,后来一同受到辽国压迫的徒单、乌古论、蒲察部以及五国等女真部落(那个时候他们都是生女真)加盟进来,参与灭辽战争。

灭亡辽国,并且把南方的周国打的南迁后,金国成为东亚这边一等一的强国,很多在之前战争中投靠过来,表现比较出色的契丹、渤海、生女真、高丽、蒙兀以及汉人都被吸收到金国的体系当中,他们同样被视为真女真。

相反,那些黑龙江以北,跟完颜部血缘较近的部族,仍旧被真女真人蔑称为鱼皮鞑子。

相比生女真,野蛮的金兵居然也有一种自己是文明人的错觉——自然,杀起来也是丝毫不会手软。

既然如此,完颜宗弼想把战斗力很强的新军吸收,成为真女真的一部分,也不是那么令人惊讶。

“大汗……,我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完颜宗弼歪歪脑袋,用下巴指向完颜斜也的帐篷暗示道:

“下一任大汗是谁,咱们也得早做打算。”

最近两年,完颜吴乞买的身体已经有了撑不住的迹象,也许这一次就是他最后一次远征了。

天会汗驾崩后,按女真人的规矩,继任者应该是完颜斜也。

但天会汗似乎有不同的想法——他一直在找各种借口给自己的几个儿子增强实力,为此还拉拢几个非宗室的勃极烈——比如出身五国部的纥石烈志宁,明显有学习汉人让自己儿子接班的想法。

同样的,太祖皇帝的这几个儿子,宗干、宗望、宗辅、宗弼也有类似的想法。

他们已经不怎么想等下去了。

大金的汗位,应该回到太祖一脉手中!

为此,兄弟几个当然也得做些准备,手中能战的兵,自然也是越多越好!

……

第二天早晨,徐世杨找来防区在定远营附近,往来比较方便的镇远营营长李井槐、经远营营长公孙胜、新兵营营长冯三虎,以及几个民兵指挥官一起吃饭。

与以往战时必须去食堂领跟士兵一样的伙食不同,今天的早饭是徐世杨请客。

几位军官坐定后,厨师在他们桌面前的小桌上摆了如下几道菜:

一块黑不溜秋还有些发霉的面饼。

两块发酸的奶酪。

一条脏兮兮的肉干。

还有一碗浑浊的,看起来像是酒的液体。

第266章 情报2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266章情报2军官们面面相觑,不太明白徐世杨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眼前这些食物对这些几年前还是穷困潦倒的坞堡民乃至流民的军官们来说,不是什么陌生的东西。

在以前,这种食物甚至可以说是梦中才有的美食。

但现在——特别是最近几年,这些玩意已经不会出现在军官们的餐桌上了。

无论是平时,还是在战争中。

而战争中军官士兵的伙食补给是一样的,因此士兵们现在其实也不怎么吃这种东西了。

徐世杨拿起黑饼子,用牙齿来回挫了半天,这才勉强混着口水咬下一小块,然后用力咀嚼。

“这玩意满考验牙口的。”徐世杨嘟嘟囔囔的评价一句。

当过流民的冯三虎说道:“里面粮食很少,主材料是麸子和黑豆、橡子面,还有很多草根树叶,乃至树皮之类的东西。”

“司令收留我们之前,这可是梦中才有的美食。”同样当过流民的李井槐补充一句。

徐世杨点点头,平静的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从鞑子身上缴获的。”

他捏着那块黑饼在军官们眼前晃悠两下:“这个来自一个汉奸兵。”

然后又指指桌上的奶酪:“这个应该是个女真。”

还有肉干:“这个也许是个牌子头的东西?总之是个鞑子的基层军官。”

“酒来自一个被我们打死的谋克。”

徐世杨端起酒碗抿了一口,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鞑子就是靠这些东西打仗的。”

旁边赵琳给他递上装着温水的葫芦,徐世杨使劲灌了两下漱口,之后才说道:

“他们依靠这些东西从辽东走到咱们齐省,然后还要依靠这种东西支撑到突破我们的防线。”

军官们的眼神开始发亮,他们知道徐世杨想说什么了。

实话实说,今天的战斗大家还是有些沮丧的——好不容易挖掘出来的工事,敌军一天就给突破了。

这让大家对取得胜利的信心产生了很大的动摇。

但是现在,徐世杨告诉他们,自己这边虽然很危险,但对面的敌人有更大的危机!

“鞑子指望突破我们的防线,摧毁我们青州军之后,在我们后方劫掠粮草满足他们自己的需要。”

徐世杨把手中石头一样的黑饼子扔在桌子上,不屑的说道:

“他们这是痴心妄想!”

“最多二十天,鞑子必然粮草不继!即使我们不主动反击,拖过这段时间他们也得从我们的土地上滚出去,而且是那种半路上饿死无数人,屁滚尿流的滚!”

“而且,我根本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们!”

徐世杨恶狠狠的说道:

“咱们身后还有4道防线,还有黄河,黄河东岸还有防线!只要撑住十五天!每天吃这种东西打仗的鞑子必然会被严重削弱!能不能拿得起刀都是个问题!”

“到时候,所有新军集合在一处,我带你们去围猎这些野兽!”

哗啦一声,一众军官同时起立,昂首挺胸大声应答:

“遵令!”

……

接下来的两天,金军并未发动大规模攻势。

每天只是派遣几百游骑掩护弓箭手上前,用轻箭骚扰。

主要目的只是想让青州兵精神高度紧张,消耗更多的体力。

不过这种行动很有些得不偿失,对面有火枪的时候自不必说,即使青州军一时没能把神机兵调到前方,少数能射箭的士兵也能给鞑子带来一定杀伤。

毕竟青州军好歹还有一道胸墙掩护,而鞑子只能依靠身上穿的铠甲。

两天时间,金军又付出近百人的伤亡,好在青州兵依旧没有反击,让他们在后方安安稳稳做好了总共的准备。

建兴十四年七月初七,一大早,把原本青州军第一道胸墙建设为新营地的金军人声鼎沸,天不亮的时候,数万金兵就开始点火造饭,随后出营列阵。

女真人摆出一个宽达数里的庞大攻击阵线,而且每支攻击队伍前面都摆着一排盾车。

看起来他们确实吸取了两天前集中攻击一点,结果遭到枪炮集火,损失惨重的教训。

现在这种情况,若是新军集中在一点,其他方向必然会被突破。

若是新军分散开,那点枪炮也很难形成有效的拦截火力。

按照战前勃极烈们商议好的战术,金军最前排是推动盾车的奴隶兵和汉奸兵,这些人已经得到严令,今天任何退后的人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杀死——他们自己的身体和盾车都是金军主力的盾牌。

跟在盾车阵后面的,照旧是生女真士兵。

这些人携带了不少长木板或梯子,除了用弓箭掩护攻击外,这些人还负责把木板长梯搭在壕沟和胸墙上,形成一个可以直接通过的通道——鞑子已经不打算去填那恼人的壕沟了,反正胸墙不高,搭上木板就可以让人直接冲过去。

排在最后的照旧是真女真兵。

除了督战,真女真兵还有顶住新军可能的反击的任务——至少勃极烈们认为,青州新军的战斗力已经不次于女真兵。

而强军总是喜欢进攻的。

然而,徐世杨早就打定了防守反击的主意,他已经下令把新军悄悄撤过黄河,在泉城附近集结。

此时的前方已经只剩下民兵,人数虽然不少,但技战术水平与鞑子差的很远。

好在士气还算不错——两天前,徐世杨命令军官把金军补给的窘境传扬到全军,因此连最底层的民兵,现在也都知道看似气势汹汹的鞑子其实也坚持不了多久。

10天。或者半个月时间,他们必将滚蛋。

全师而来都无法获胜,之后鞑子肯定就再也不敢来了。所以,打完这一仗,大家就都能过安稳日子了!

何况还有徐世杨许下的重诺——一个关于土地和安身之所的美好承诺。

为了让民兵们发挥应有的战斗力,除了财富鼓励之外,他们还装备了一些还算不错的武器——大量铁质兵器,新军淘汰下来的火门枪,几门军工厂制造出来,主要用作实验的火炮,以及大量手掷式火药武器。

最后两种武器被徐世杨视为民兵之所以能与鞑子相持一段时间的最大本钱。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民兵的信心和军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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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遭遇战

徐世杨很想取缔自己领地范围内所有类似王亮东这样的坞堡豪强。

但那不是现在,王亮东确实被鞑子打得很惨,但他毕竟没有转身就逃,而是拼死撑到徐世杨派遣的援军到来。

而且损失这么大,若是转头就被徐世杨取缔,那他不就成了常凯申?

送死的任务让杂牌去做,杂牌损失惨重就取消番号吞并……,真要做出这种事,只会让其他外围坞堡主兔死狐悲。

既然如此,还不如暂时保证王亮东的半独立地位,这样至少能给其他外围坞堡主一个明确的信号——只要好好打仗,节帅府就是你的后盾,而非贪图你家产的敌人!

……

亲自到前线了解实际战况后,徐世杨又带人返回第三道胸墙。

此时他身边有20个近卫兵,以及王亮东和他的几个亲信,一共三十三人。

徐世杨一边通过交通壕向后方转移,一边与王亮东小声交谈。

“我觉得你那个用看门狗防夜袭的想法很好,这足以见得你并未被失败打垮!”

“俺只是想知道是怎么输得。”王亮东回答:“俺小时候,一个姐姐在闹鞑子的时候,没来得及逃回坞堡,被掳走了,至今不见音讯,从那之后俺就一直想打鞑子。”

“可俺不像你,俺是真不敢,鞑子隔几年就要从俺的坞堡旁边经过,有时候是几十个人,有时候上百,俺总觉得坞堡里5、6百老少爷们应该不怕他们,可不行,一听俺要出坞墙打鞑子,俺庄子里那些人都吓得要尿了。”

于是只好任由鞑子肆虐,双手奉上钱粮女子满足鞑子的兽欲,以求鞑子不要攻打坞堡。

徐世杨能够理解,最初那一年,他主动出击夜袭鞑子,也是犹豫许久才下的决心,何况当时他有忠于自己的亲兵和超越时代的武器。

“俺一直想打鞑子,俺也知道俺打不过鞑子,可俺觉得怎么着3个打一个应该能成吧?实在不行5个打一个。”

王亮东接着说道:

“可今天一看,还是不行,俺那段墙只冲过来不到20个鞑子,俺领着200多丁都没挡住,这鞑子莫不是真的天下无敌?”

“胡说八道。”徐世杨训斥道:“那只是因为你和你的人还没有学会战争!你还没办法给你的人装备精良的铠甲武器,你还没给你的人足够的粮草和训练,若是能做到,你王亮东绝对能打败鞑子!”

“真的?”王亮东用怀疑的语气问道。

前方,李逵突然张开双臂,像老母鸡护鸡崽一样把徐世杨挡在身后,同时大声喝问:

“什么人?”

壕沟对面的黑暗中,影影倬倬出现几个高大的身影,他们听到李逵的声音,明显呆立一下,仿佛没有想到能在这种地方迎头遇到别人。

“你们是何人?”

对面也大声问了一句,同样是汉语,当然这不能说明什么,金国女真虽有自己的语言,但这种生造出来不久的玩意表达功能残缺,连女真中许多大部族或刚加入的生女真都不会,因此金军在战争中使用的通常也是汉语。

“问口令!”

徐世杨在李逵背后小声提醒。

这莽汉,连这点军纪都记不住,幸亏他是自己的近卫兵,若是在新军中,夜间相遇记不住口令可是真会死人的!

“吃了吗?”

经徐世杨一提醒,李逵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冲对面喊出口令。

“啥?”

呯!

对面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徐世杨却直接拔出手枪,越过李逵的肩膀朝着说话那人开火!

夜间乍一遭遇,缺乏训练的民兵或许记不住新军颁发的口令,但李逵都反应过来了,这些人还对不上,那就只能当鞑子处理。

哪怕事后发现打错了,也比被鞑子先反应过来强!

徐世杨强先开火,反应极快的近卫兵自然跟上,站在前排的几个人同时掏枪,用实现装填好的火枪朝对面扣动扳机。

瞬间枪声大作,枪口炎把狭窄的交通壕照的透亮,但黑暗中猛然闪现的光芒刺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徐世杨没能趁机看清对面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既然已经开打,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的,尽快把对面打死才是要紧事。

徐世杨的近卫兵装备极为精良,他们每个人都有两支手枪,分别插在腰间两侧,第一枪打出去后,另一只手顺手抽枪,扳开击锤后直接射击,对面一阵凄厉的惨叫。

两枪打出,近卫兵随手扔掉手枪,抽出腰刀向前直扑过去,他们中冲的最快的就是李逵,这黑铁塔一样的壮汉挥舞两柄门板一样的斧头,瞬间跨过十多步距离,踩着几个倒地不起的伤兵身体冲入人群乱砍乱砸。

猝不及防之下,对面那些人完全不是李逵的一合之将,重斧从当先一人头顶劈下,几乎把人平均分成两片!

另一个人反应倒是迅速,向后猛跳一步,堪堪避开李逵的另一把斧头后,这家伙抽出一柄飞斧,一抬手向李逵甩了过来。

李逵看也不看,重斧一磕,飞斧滴溜溜飞出壕沟。

“是鞑子!”

不用提醒,大家都看出来了。

李逵喊完,身子一矮,如同一头暴怒的公牛,径直向前方撞过去,对面金兵站立不住,竟然全都被他撞倒!

后面几个近卫兵立刻跟进,用腰刀对到底的鞑子砍杀。

“留活口!”王亮东忍不住提醒一句。

“活的没用,要死的!”徐世杨直接把他的一件驳回。

很快,战斗结束,失去抵抗能力的鞑子全都被杀死。

李逵挥舞斧子砍下一个人头,提着那金兵的鼠尾辫回到徐世杨身边:“司令,确实是鞑子!”

“怎么摸到这里来了。”徐世杨随口抱怨一句,之后才吩咐道:“收拾一下,带走铠甲和兵器,咱们回去。”

“是!”

这次遭遇战,鞑子一共有11个人,应该是在迷宫一样的交通壕中迷了路,不小心摸到这边来的。

而徐世杨这边人数虽多,但真正出手的,连带他自己在内也只有6个人。

两轮火枪过后对面已经倒了一半,接着被李逵一个冲杀,他们甚至没给徐世杨的近卫带来任何损失。

徐世杨笑着对王亮东说道:

“看,我没说错吧?只要给士兵提供足够的粮草、训练、兵器,咱们汉人对鞑子也能以少打多,而且能逃轻易战而胜之。”



第270章 反击1

勃极烈完颜斜也站在青州军第二道胸墙顶端,脸色阴沉的看向前方。

昨夜夜袭,大金兵倒是轻易嵌入青州兵的防线,但他们并未直接崩溃,相反,有很多一看就不是主力的家伙挥舞各种兵器向突破口集中,在少数精锐的带领下生生挡住了大金兵的追击。

一如既往的,胸墙后面四通八达的壕沟限制了大金兵的发挥,虽然混战中身经百战的大金兵优势明显,但没法列阵的情况下,这种优势无法转变为胜势,金兵也只能尽量杀死他们突然遭遇的每一个汉人,像是顶牛一般缓缓向前方渗透。

直到耗光最后的力气,不得不停止追击。

一夜激战下来,下面有人做了个大概的统计,参与夜袭的真女真和后续补充进战线用来扩大战果的兵马,折损了一百多不到两百的样子。

杀死的汉人,大约接近一千,击溃的青州兵自然更多,但追击不成的情况下,完全没法收割更大的胜利,金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溃兵顺利逃进第三道矮墙防线。

这种情况真的很令人恼火。大金全师而来,打了这么长时间只突破两道土墙,后面还有三道,在后面还有黄河,黄河后面估计还有土墙,这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那大炮打的可远,不要站在上面。”完颜宗弼站在胸墙下的壕沟中,对登高望远的完颜斜也说道:“太危险了。”

“投降过来的青州兵说的?”完颜斜也不屑的回道:“他们也说那大炮打不准,即使精锐炮手也得把人放近了才能打。”

“那也得注意……,算了,说正事吧。”完颜宗弼还想再劝,不过他也觉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射击一个人似乎确实不怎么靠谱。

看都看不清楚呢。

“该进攻了。”完颜宗弼说道:“大军粮食只剩十天,咱们不能再拖下去了,赶紧打穿青州贼的防线,好好抢一下,否则咱们只能收兵回师。”

完颜斜也也同意进攻,他内心深处倒是始终有个声音,不断提醒他不要继续深入,太危险,快撤!快撤!!快撤!!!

可理性分析,完颜斜也怎么也想不出危险在哪。

无论是大炮还是火枪,刚看到时确实很吓人,但多少了解一点之后,身经百战的将领和精锐的军队也不是找不到可以对抗的办法。

至于其他的,被挖成迷宫一样的地形确实很令人恼火,但也仅仅是恼火而已。

这是麻烦而不是危险。

还有什么理由让天下无敌的大金军队在现在这种时候撤退?

刚刚传来的消息,南方,天会汗亲自指挥的部队也已经突破了两道土墙,那边的伤亡同样不大。

大金全师而来,都走到黄河边上了,如果最后什么都没抢到,这在政治上的失分可就太严重了。

完颜斜也还想在天会汗之后当上大金的汗王呢。

“再进攻吧。”完颜斜也命令道:“既然时间紧迫,这几天就不要停下休息了。”

金军北路指挥官下定决心:

“甲兵和鞑子兵(生女真)可以轮番上阵休息,其他人不把所有壕沟填满不准停止,累死了就把尸身扔到壕沟里去!”

完颜宗弼点点头:“就这么办!”

奴隶兵和几个汉人勃极烈的兵多死一点,还能省下些口粮。

反正打破了青州,多抓些奴隶把劳力缺口补上就行了。

……

半个时辰后,金军再次发起进攻,这次盾车阵干脆走在后面,前方则是数万消瘦的奴隶和汉奸兵,这些人都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在女真甲兵的看压下不断把一个个土袋扔进青州的壕沟或陷马坑里。

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蚂蚁搬家一般给盾车阵清理进攻路线,他们似乎咬定青州兵不会反攻,只会防守土墙,因而自身的警惕性并不高。

一个上午的时间,金军只前进了一里不到的距离。

不过这已经比昨天快不少了,连正午天气最热的时候,鞑子也没有停下休息,无数奴隶依旧在兵刃的强迫下不断劳作。

只是营养和休息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他们的效率已经明显降低了不少。

站在青州的第三道胸墙防线后面,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开始有人中暑倒下,然后就被督工的甲兵杀死,尸体被扒光,破破烂烂的衣裳会送到后面做土袋,而尸体则就近填进壕沟中。

未时将将过去(下午三点),太阳开始变得不那么令人难熬之后,金军的前进速度又开始略略加速,用这个速度,天黑之前他们就能抵达第三道胸墙前的冲击距离,然后利用盾车阵打穿青州军的防线。

然而,前方青州军阵线上突然响起整整刺耳的哨子声,正在忙碌的奴隶兵和看押他么的女真甲兵茫然的抬起头,发现身前不足十米处歪七扭八的壕沟跳出数百青州兵,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士兵五人一组,前面两人半跪,后面三人站立,娴熟的组成一个个小设计组,用火枪对准正在填坑的密集人群。

“开火!”

“开火!”

“开火!”

负责指挥的小队长们纷纷下令,所有战斗小组手中火枪轰鸣,站在盾车阵前面躲无可躲的人群呼啦啦倒下一片。

徐世杨也吸取了之前战斗的教训,不再死守一定会被突破的胸墙防线,开始找机会发动短促反击。

现在正是时候,这些新军士兵是昨夜为防止出现意外而专门从黄河西岸调回来的。

今天鞑子甲兵在后,却把奴隶和少数战兵扔在前面填坑,这自然成了新军反击的绝好目标。

而且鞑子已经在夏天的太阳底下晒了好几个时辰,精力体力都已经到达极限,连青州兵顺着交通壕潜伏到自己十米之内的距离上都没能发现。

因此,双方刚一交手,胜负立分。

徐世杨集中定远、镇远两个营的选锋兵和燧发枪神机兵(燧发枪没有明火,不容易暴露,另外刺刀供应不足,只有燧发枪兵才有刺刀,火绳枪暂时还没有),一共800人发起反击,燧发枪兵以小组状态射击一轮后,选锋兵立刻超越他们,迎头对疲惫至极的金军发起反攻。

他们身后,大约一千民兵精锐开始越过胸墙,对选锋兵提供支援。



第271章 反击2

新军的进攻十分坚决,选锋兵从交通壕中出来后,也不整队,直接发起冲锋。

绝大多数选锋此时没有火枪装备,他们使用的是弓箭、刀枪等冷兵器,见面之后先向挨了神机兵一顿枪弹的鞑子奴隶们重箭平射一轮,然后再前进几步,丢出一轮飞斧标枪,最后抽出重剑进入白刃战。

进攻流程几乎与鞑子甲兵一模一样,虽然动作依旧没有后者熟练,但效果不逞多让。

完全没有武器,只顾着填满坑洞和壕沟的鞑子奴隶兵瞬间崩溃,督战的少数鞑子全部被溃兵卷入,数千精神崩溃的人山呼海啸一般向后席卷而去,就连盾车阵后面的鞑子甲兵一时之间也无法清理出一条反击的通道。

选锋兵追在溃兵身后十分悠闲地收割人命,期间几乎没有一个人敢于回头抵抗。

很久以后,盾车阵后面才响起阵阵鼓声,一排排真女真甲兵手持武器顶在盾车之间的缝隙中,不允许任何人通过。

更多的鞑子站在盾车后面向前抛射羽箭,不管是不是自己人,甚至不在乎是女真还是汉人,只要身在盾车阵前,金兵一律用箭雨覆盖。

被夹在中间总投无路的奴隶兵和汉奸兵哭声震天,死伤的人很快铺满青州兵与鞑子盾车阵之间的空地。

溃兵终于稍微冷静一点之后,青州军的胸墙防线上有人用大喇叭朝这边大喊:

“汉人兄弟们!快跳到壕沟里去!跳到壕沟就不会死了!千万别回去给鞑子卖命了!你们回去也是个死!到这边来,咱青州大兵给你们发饼子吃!”

铁皮制成的大喇叭声音极大,轰隆隆传过来,几乎整个战场上的人都听到了。

很多心思灵活些的奴隶兵干脆横下心来,按青州军所指示的做法跳进壕沟。

果然,只要不站在地面上填坑,出击的青州兵就不会杀人。

对面盾车后的鞑子也反应过来,他们让开几个盾车缝隙当做通道,开始回收挤在两军中间的奴隶。

现在这个年头,不论是辽东还是齐省,劳力缺口都大得惊人,这些人虽然只是奴隶,但对青州或鞑子来说,依旧都是很宝贵的资产。

当然,回收人员,不代表战斗结束。

选锋兵追到距离鞑子盾车阵30步左右的距离上,隔着还没被收容的汹涌人潮,与鞑子对射。

双方不时有人倒下,在这种对射中,选锋兵显得有些吃亏——他们的箭术比鞑子差一些,而且对方有盾车掩护。

但没过多久,神机兵赶来,用燧发枪加入对射,鞑子立刻被打的抬不起头来。

15毫米火枪威力极大,在近距离上有一定几率击穿用来防御弩箭的盾车挡板。

即使没有击穿,被子弹冲击力崩起的木屑也有很大杀伤力,没有盔甲掩护的部位,挨上一记并不比被小刀刺一下轻松。

犀利的火枪轮放,轰的这一段盾车后面的鞑子完全站不住脚,大量惊魂未定的溃兵又阻挡了他们短兵反攻的能力。

于是,鞑子被彻底压制,后续赶到的民兵开始把壕沟中和地面上靠近青州兵这边的鞑子奴隶带走。

双方僵持半个多时辰,直到两翼金军齐出,开始尝试包抄青州兵侧翼,意犹未尽的出击部队才施施然返回己方阵地。

最后撤离的新军士兵威风凛凛站在己方胸墙顶端,他们穿着明晃晃的铠甲,手持长枪,枪尖上还挑着一个个面目狰狞的人头。

这些人头脑袋后面都留着一条老鼠尾巴一般可笑的辫子,不用细看,人人都知道这些是鞑子。

青州军阵地上欢声雷动,这场发生在双方主力面前的战斗规模并不大,但看到的人十分众多,新军一出手,数千鞑子被一举打崩的场面深深烙印在青州民兵的脑海里。

那些投靠青州不久的外围坞堡主们第一次有了“鞑子不过如此”的错觉。

尽管这次反击杀死和俘虏的人大多是鞑子手上的奴隶兵。

……

“哈哈哈!杀的好!杀的过瘾!”

李逵狂笑着跑到徐世杨身边,大声汇报道:

“司令,咱们抓了六百多,都是壮丁!砍了六百多脑袋,还有很多尸体在鞑子那边,收不回来,咱们这是大胜啊!司令!”

“嗯,我知道了。”徐世杨淡淡的说道。

他站在第三道胸墙后面的瞭望塔上,静静观察对面一动不动的盾车阵。

那边堆满了尸体,尸墙的高度甚至超过了盾车地盘,这种情况下鞑子人都很难从那边走过来,更别说盾车了。

果然,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若是之前新军也经常发动这种小规模反击,鞑子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连续突破两道胸墙。

这是自己指挥大规模战役经验不足导致的,还有就是对外围民兵实在有些不放心。

这种事实在怨不得别人头上,只能说是自己这个指挥官的错误。

好在他还有改正的机会,接下来双方还有的打呢。

“把所有鞑子脑袋堆在壕沟前面。”徐世杨冷冷的命令道。

……

几位女真勃极烈聚在一起,脸色铁青的看着前方青州军防线前小小的京观。

“折了差不多两千人。”完颜宗弼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小声说道:“咱们之前去的战果一下就被抹平了。”

他们估计,之前他们也就杀了两、三千青州兵,今天这一下他们就折回去两千,在加上之前的损失,双方基本上是用一个换一个。

当然,这边损失的打头是奴隶和汉勃极烈的兵,但对面损失的也不是主力,话说回来依旧还是半斤八两。

“怕什么。”完颜斜也恶狠狠的说:“继续进攻!奴才都死完了也没事,杀进青州去多少都能抓回来!”

“奴才死完了就该死鞑子了!鞑子再死完就得死咱们的甲兵!”完颜宗翰反驳道:“咱们死不起!”

女真人所谓的鞑子指的是生女真,在他们眼里,这些人比他们还野蛮,相比之下女真人自己反而觉得自己是个文明人。

“死不起也得死!”完颜斜也咬牙切齿的说道:“都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可能空着手回去?”

“进攻吧,奴才填完了就填鞑子,鞑子填完了就填甲兵!无论如何,五天之内打过黄河去!”



第272章 猪突1

没有一个女真勃极烈会认为这一仗打不赢。

但他们十分担心打赢之前军粮就会吃完。

如果是那样,他们就不得不撤兵了。

承受着国库耗空的代价全师出征,却没能获得胜利……,本来就是以完颜部为核心暴力捏合起来的大金,很有可能会因此分崩离析。

这是大金不能承受的损失。

所以必须尽快打穿青州军的防线,冲进齐省腹地大肆劫掠一番,让下面大小贵族多的些好处。

只有这样,大金才能维持下去。

完颜宗弼与他那些满脑子杀戮的兄弟不同,相对于军事指挥能力,他的政治头脑反倒是更敏锐一些,因此这位女真四太子十分赞同完颜斜也的决定。

该下定决心了。

哪怕多死些人,也得尽快突破!

五天!!!

……

咚咚咚!

盾车阵后再次响起女真人的战鼓声。

他们不打算,也不能继续拖延时间了。

与之前把炮灰顶在前面的常规做法不同,这次,战斗力最强的真女真和生女真被部署在进攻中线的最前沿,没什么战斗力的汉奸兵和奴隶则被部署在两翼。

猛安谋克们纷纷亲自前往一线带队,各勃极烈,甚至是完颜斜也被人也直接站在盾车后面,分头就近指挥。

一切犹如十几年前护步达冈之战,金军在金太祖的指挥下对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辽军进行决死冲锋时的部署一样。

唯有不同的是,护步达冈之战,辽军是因内乱而在撤退途中被金军突击,而现在的敌人远比当时的辽军坚决。

另外,这倒霉地形,完全无法使用骑兵冲锋,金军只能利用甲兵步行突击。

好在十多年来,对汉人武装力量百战百胜的事实给了金军全军上下必胜的信心。

通常来说,有必胜信念的部队,总能超常发挥出更强的战斗力。

三通鼓声响过,金军出发阵地上突然爆发出海浪般的嚎叫声,数万金兵像是狼一样昂着下巴,对天空齐省呐喊,声浪犹如有实质一般一圈圈扩散,声震四野。

徐世杨站在高处,诧异的看向前方,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金军突然爆发出如此气势意味着什么。

“这是要all in了吗?”徐世杨自言自语。

“大人,嗷因是啥意思?”护卫在他身边的李逵好奇的问。

“要决战了。”

徐世杨没有心情给人普及英语,他的理想就是这个位面今后永远不用普及外人的语言了。

何况,现在也不是说这些闲事的时候。

“通知全军,做好战斗准备。”徐世杨命令道:“按之前的部署防守,顶住这一波,咱们就赢了!”

前方,三通鼓响过后,潮水一般的女真甲兵涌入尚未被填满的交通壕,顺着这蛛网般四通八达的通道向前蔓延——通过实战表现和审讯俘虏,鞑子也发觉,规避大炮最好的办法其实不是用盾车死扛,而是挖坑道前进。

因为炮弹在地面上弹跳,直接命中坑道的可能性很低。

况且就算命中,狭窄的坑道壁也能吸收大量伤害,最多伤亡两三个人。

这可比列阵而战被铁球打个血肉胡同出来强多了。

如果是在别处,女真人根本没有能力挖一条壕沟把部队安全送到对面。

但现在,壕沟本来就存在与两军之间,直接利用起来就好了。

“他们自己挖出来,用以抵挡我大金兵追击的壕沟,成了抵消他们最大依仗的利器。”

完颜宗弼冷笑着说:

“真想知道那徐世杨知道这一点后是什么表情。”

“抓住他就能知道了。”完颜宗弼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实际上,完颜宗弼觉得自己可能抓不住徐世杨,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家伙大概会在兵败的那一刻率亲军拼死反击,或者干脆自杀吧?

南人也不是没有这种硬骨头的。

……

兀鲁嚎叫着跟在谋克主子身后,顺着令人感到压抑的狭窄壕沟径直向前突进。

他们队伍的最前方是几个举着大方盾的甲兵——没有盾车掩护的情况下,也只能用这玩意顶替。

方盾后面就是谋克和兀鲁这类精锐老兵,新手反而被排到后面去了。

兀鲁知道,这意味着勃极烈主子们已经下定决心,这次攻击就是决战,不突破青州贼的阵地,是不可能收兵的。

因此才会使出这种军官和老兵带队冲锋的猪突阵型。

真的是猪突,跟辽东老家山林子里的野猪一模一样——低下头,亮出獠牙,不管前面有什么只是一头撞过去。

可惜,这一次的敌人实在太狡猾了。

兀鲁所属的谋克顺着交通壕一头扎进另一条壕沟中,与邻近的另外一个谋克挤在一起。

只能容纳2、3个人并行的壕沟涌入几百人,大家都是军令在身,也不敢停止脚步,于是拥堵在一起!

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次交通堵塞,还是步行的堵塞……。

如果兀鲁也是个穿越者,他大概能回想起过节时去各个景点旅游时的场面。

穿着铠甲,臃肿不堪的甲兵人挨人人挤人,一寸一寸向前挪动,兀鲁怀疑即使自己抬起脚来,前后左右的同伴也能带着他前进。

谋克、蒲辇等一线指挥的低级军官急的哇哇大叫,有人用刀鞘劈打前面的士兵,督促他们快点前进或者让出一条路来,但抬起的手臂怎么都挥不下去——不是因为他们爱兵如子,而是因为人与人之间连一只手臂的空间都没有了。

原本气势如虹的猪突顿时变得尴尬无比。

有些人实在受不了这种场面,爬出壕沟准备从上面突击,结果发现,向前走不了十步远,就要面对一条横挡在眼前的壕沟。

有些壕沟里跟刚才一样人人挤在一起,另外一些却是空无一人……。

胸墙防线后面的青州兵没有理会壕沟中的挣扎的敌人,而是集中火力攻击这些无遮无拦的鞑子甲兵。

木炮、火门枪喷出大量铅子,不停的收割这些人的生命,合力弓射出的箭簇也来凑热闹,很多人刚一露头,又无声无息的倒回壕沟中。

这些零散出现的金兵完全无法对胸墙构成威胁。



第273章 猪突2

徐世杨站在瞭望台上,很快发现了鞑子的窘境。

分兵进击的鞑子经常突然汇入同一条交通壕里,几百人挤在一起前进不得,又经常遇到岔路,不断分兵以至于某条壕沟里只有寥寥几个人而已。

仅仅前进了几百米,鞑子的攻势已经被交通壕切的支离破碎。

徐世杨有些感慨,其实动员那么多民工花费那么多时间挖这样的交通壕,留出如此多互相连通的道路,本质上只是为了防止防线被突破后,前线部队来不及撤退被鞑子包围而已。

结果没成想,这交通壕居然还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也算是个意外的惊喜了。

既然有这种惊喜,那就应该好好利用不是吗?

“开始反击。”徐世杨对传令兵说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青州军的战鼓也被敲响,几个带着腰刀,短款步枪,嘴里叼着竹哨的新军低级军官带头越过胸墙,在事先选定的地段跳入胸墙前的壕沟。

随后是几百个可以参与近身战的选锋和神机兵。

他们的任务是侧击鞑子的两翼——那里的敌人主要由少数真女真带领的大量奴隶兵和汉奸兵组成,理应比较容易对付。

鞑子猪突的正前方,则由青州核心民兵防守。

这些民兵在战斗意志、战术技巧、武器装备等方面比外围坞堡民兵强得多,因此徐世杨认为他们有可能中和鞑子的突击力,拖延到新军包抄成功。

当然,就算顶不住也没什么,后面还有大量外围坞堡的民兵可以投入这种堑壕老鼠战,实在不行直接放弃这道胸墙也可以接受。

当初修建防线的时候,徐世杨没有考虑过短促反击的事,因此反击部队都是从胸墙顶上跃进到壕沟里,这样激烈的动作,鞑子自然也发现了青州军的企图。

身经百战的女真勃极烈们立刻开始调兵遣将,几支精锐的真女真部队被派入壕沟,负责加强脆弱的两翼。

就在双方不断调兵遣将的档口,终于有第一队猪突的女真兵穿过让人头晕的交通壕,进入第三道胸墙前的阻拦沟中。

几个鞑子通过最后一段直线交通壕后,有人抬起头,愕然发现距离自己脑袋不足三步外的胸墙顶上,有一门木炮那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这条交通壕!

轰!

一声炮响,一枚3斤重的原型石弹飞出炮膛,直接扎进鞑子人群中,瞬间,十几个鞑子齐齐向后倒飞出去,人体残肢和兵器碎片在这段壕沟中四处飞溅。

炮弹的全部能量几乎完全释放在近在咫尺的鞑子身上,以至于初速极低的木炮居然也发挥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威力,一整段接近三米长的壕沟被一炮变成血肉地狱,至少十几个人一击毙命,剩下几个伤员也在污血和肉块中惨叫挣扎。

但是随后,趁着青州兵更换木炮的时候,更多鞑子踩在同伴尸体上涌入阻拦沟,第二门木炮刚一露头,七八只重箭就擦着胸墙边缘飞过来,杀死3个炮手,那门没有炮架的木炮少了人力支撑,直接从墙上滚落下来。

鞑子兵嚎叫着踩在同伴肩膀上向上攀登,一群民兵涌来,用长矛没头没脸的向下直刺,枪尖如同毒蛇的信子,又把扳住墙头的鞑子全都刺了回去。

轰轰轰,其他位置也开始涌入鞑子,这些终于走出迷宫的家伙嚎叫着抛射大量弓箭,压制墙头。

曾经参加过多次剿匪战争和统一齐省战争的青州民兵也不客气,数百杆从新军中淘汰下来的火门枪伸出墙头,对阻拦壕底部密密麻麻的人群开火。

在这种几乎相当于脸贴脸的战斗中,任何头盔都无法抵挡十五毫米铅弹的威力,即使这些铅弹是从仅有170毫米长的枪膛中发射出来的。

随着整整枪响,拥挤在一起的鞑子呼啦啦倒下一片,其他人立刻把同伴的尸体垫在脚下,壕沟底部得到胸墙顶端不过三米,垫上十几具尸体后,就能形成一个可供攀爬的小坡。

几个身穿双甲的强壮鞑子用盾牌格开直刺过来的长枪,犹如人肉坦克一般顺着尸体斜坡冲上胸墙顶端!

这些鞑子精锐吸取之前的教训,不敢直接向墙后面跳,因为那里肯定还有壕沟,青州兵站在台阶上向下攻击没什么,他们直接跳进壕沟里几乎必然会摔倒。

在激烈的战斗中,身穿重甲的士兵一旦摔倒,很少有机会再爬起来。

鞑子甲兵就站在胸墙顶上,用弓箭对脚下射击。

弓箭的高射速此时发挥了威力,缺乏盔甲保护的民兵一片片死伤,但仍有人顶着箭雨向前,或用火门枪射击,或用长枪直刺,把那些站在墙头,十分显眼的目标重新打下来。

民兵中也有很多人装备上好的步兵重弓——虽然齐省并不生产弓箭,但回江南的禁军把所有铠甲兵器都留下了,这里面也包括了大量合力弓甚至神臂弓。

这些对射箭有一些信心的民兵加入到对射中,虽然他们的射速和准确度都远远不及鞑子精锐,但站在墙头的鞑子毕竟人少,而且目标是在太过显眼,因此很快又被压制下去。

重新堵住突破口后,有军官大喊:“扔万人敌!”

酣战中的民兵如梦初醒,他们纷纷抄起堆在后面,装满了火药和碎石子的竹篮,有人拿出给火门枪点火的闷火罐,点燃这些“大杀器”的引信,然后奋力抛出墙外!

轰轰轰!

一段长达百多米的阻拦沟瞬间被淹没在浓烟和烈焰中,数百鞑子凄声惨叫,几乎被一扫而空!

“杀鞑子!”

随着一声怒吼,杀的兴起的民兵齐声呐喊,越过胸墙主动发起反击!

被重达三到五斤的万人敌骇住的鞑子居然被这气势如虹的反击逼得连连后退!

一时之间,就连被完颜斜也等女真勃极烈寄予厚望的中部主要突击点都有被击退的可能。

但随后,也许是听到战斗的声音,也许单纯是迷路至此,又是一群甲兵从别的地方懵懵懂懂的摸了过来。

双方刚一照面,战斗经验丰富的鞑子精锐立刻甩出一波飞斧和狼牙棒,冲在前面的民兵立刻惨叫着倒下一片,随后又是一波重箭,然后又是一波飞斧。

几乎一瞬间,所有过于冲动,失去胸墙掩护的民兵被这精准的攻击全部消灭!



第274章 猪突3

杀光出墙反击的青州兵后,指挥这群甲兵的一个猛安大声狂呼,身后无数女真人一拥而上,开始再次冲击胸墙。

民兵也不客气,不断扔下更多震天雷,猛烈的爆炸声不断吞没涌进阻拦沟的鞑子,以至于尸体多到几乎填满这一段交通壕!

猛安吹响随身携带的海螺号,通知仍在身后迷宫中挣扎的甲兵,用声音引导他们向这边集中。

墙头上悄悄伸出一杆将近两米半长短的巨型火枪,这是青州第一兵工厂的实验性装备,由汤隆主持开发的“大抬杆”,仅枪管长度就有90毫米,口径达到30毫米,火绳点火。

与其说这是一支枪,还不如说这是一门小炮,其威力、射程都远远大于普通火枪,但这并不是单兵武器,最少也得两个人才能操作,而且过长的枪管使得装填成为很大的麻烦,因此只在第一兵工厂实验性的制造了不到二十支。

徐世杨拒绝给新军装备这种大而无当的白象,本着绝不浪费的精神,这些武器跟其他一些类似的东西一起装备给青州府境内的核心民兵。

作为民兵,即使是青州核心家族出身,早已完成编户齐民的民兵部队,也极度缺乏合格的支援武器,因此这些外表上看起来十分彪悍的怪物在民兵中居然十分受欢迎。

现在这种激战时刻,自然会有这种被民兵部队当做底牌的武器出现。

大抬杆的前端架设在胸墙顶端,一个民兵抬着枪管,帮助后面的射击手把枪口对准仍在不断冒出鞑子甲兵的交通壕和正在吹响海螺号的鞑子猛安。

“好了!快打!”

听到同伴的呼唤,后面那个民兵打开火药池,扣动扳机……

轰!

足有370克重的铅弹横飞出去,把鞑子猛安的脑袋连同那个海螺号一起打成粉碎的烂西瓜!

子弹余力未消,又在猛安后面一个鞑子甲兵的胸膛上开了个前后通透的大洞,然后击穿第三第四个鞑子,最后又像是一柄大锤一般重重敲在第五个鞑子的腰间。

那鞑子上半身登时就直接弯下0度,整个人如同一张纸被折叠一下……。

这一枪的威力是如此惊人,轻轻松松杀死5个鞑子,然而还没等民兵把枪管收回去,更多女真甲兵顺着海螺号声摸了过来,他们狂喊着踩在尸体形成的斜坡上向胸墙顶端涌去,片刻后又是一片火门枪的轰鸣声,几具鞑子尸体跌落下来。

几个没有被击中的鞑子跳下胸墙,跃入后面的壕沟中,有人站立不稳,摔倒在壕沟底部,但也有人站住脚步,这个鞑子挥刀狠狠劈在正手忙脚乱给抬枪重新装填的民兵腰间,一下就把他拦腰砍成两段!

另外一人把持不住,沉重的抬枪脱手落地,那鞑子上前一步,轻松杀死已经手无寸铁的枪手。

胸墙后面的堑壕中涌入越来越多的鞑子,近身混战中他们对民兵的战技优势尽显,民兵不断被驱离出战壕,扔出胸墙的万人敌越来越少,最后消失不见。

鞑子终于突破了第三道胸墙防线,青州军不得不开始顺着交通壕向第四道胸墙撤退。

然而金军营地中传来的鼓声一刻都没有停歇,反而有越来越急促的趋势,完颜斜也、完颜宗翰等勃极烈都很清楚,一旦双方脱离接触,下一次进攻他们还得继续面对如迷宫般恼人的交通壕。

如此,还不如趁着优势,咬住退走的青州兵,顺势冲过下一道土墙!

既然下定这样的决心,鞑子自然不可能轻易放青州民兵撤退,完颜斜也不顾另外几位勃极烈的阻拦,亲自带领亲军甲兵进入壕沟,赶往前线督战。

统帅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别人自然也不能落在后面。

完颜宗翰带自己的亲卫前往左翼,支援那边的汉人勃极烈,免得他们被利用壕沟包抄过来的青州兵击溃。

完颜宗翰负责右翼,完颜宗弼跟着完颜斜也进攻,作为他的援兵,完颜宗干留守大营,作为全军的总预备队。

鞑子开始全力突击,此时他们仍然有信心完全突破青州军的全部防线——或者说至少一口气突破到黄河边上。

……

轰的一声炮响,冲在兀鲁前面的几个甲兵齐齐跌倒,狭窄的堑壕中硝烟弥漫,刺激的感官敏锐的兀鲁忍不住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不过这个老女真战士已经多少适应这种令人觉得厌烦的战场了,炮声过后,对面喊杀声还未传来的时候,兀鲁已经下意识甩手扔出一柄飞斧,对面立刻传来一声惨叫。

“射箭!”谋克大声命令。

又是兀鲁第一个持弓在手,随即熟练的抽出一支重箭,嘭的一声射了出去。

刚刚冲出销烟的青州兵遭遇迎头一击,接踵而至的连珠箭把他们逐一射倒,连续射了七八箭之后,兀鲁扔掉合力弓,抽出腰刀揉身扑上,一个青州兵躲闪不及,被他直接枭首!

更多女真甲兵涌上来,把剩余的青州兵逐一杀死,几个看起来没有受重创的青州兵被捆的严严实实,送往后方——战前勃极烈主子给每一个俘虏开了重赏——谁抓到活口就给谁补充一个奴才,以此鼓励甲兵尽量多抓俘虏。

杀光这一队阻击的青州兵后,谋克略有些疲惫的挥挥手,带领兀鲁他们继续向前追击。

片刻后,前方又是一声炮响,已经冲在队伍最前面,猝不及防的谋克被呼啸而来的大团霰弹吞没,站在他身后的兀鲁却是运气极好到一点伤都没有!

来不及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已经扔光所有飞斧,又射空了箭囊中所有羽箭的兀鲁一咬牙,直接挥舞腰刀冲进硝烟中。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民兵若是想反击,总是会携带一门木制大炮,先近距离顺着壕沟对这边来一发,然后顺势反冲。

在躲无可躲的壕沟中,金军只能用人命顶住这第一炮,然后抓住青州兵即将冲锋却还没冲起来的机会,发起迅猛攻击,把敢于反击的青州兵全部杀死。

否则的话,青州兵说不定会有机会对这边开第二炮。

兀鲁一刀劈开一个青州民兵,两眼之中满是血红色,他抬起头,像一匹受伤的狼一样嘶哑着嗓子吼道:

“情况如何?”

“杀光了!”有人用同样难听的嗓音回道。

“谋克主子呢?”他又问。

“死了!”

兀鲁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忍不住哭出声来。

他本来还想找谋克请求让大家休息一下呢,这下完全不可能了,只能继续向前猪突。

猪突到死。

反正失了谋克主子,他们这些奴才退到后面也是肯定会被斩首的。

兀鲁只好咬紧牙关,大声命令:“跟着我,咱们继续冲!”

第275章 换命

“快放下梯子,让我们上去!”

防守第四道胸墙的民兵听到呼喊,赶紧把准备好的短梯搭在阻拦沟中,接纳那些第三道防线上撤下来的民兵。

这一次鞑子一直没有放弃,像是狼群一样追的很紧,即使敢战的民兵回身反击,也没能阻止鞑子的猪突,所有被咬住脱不开身的人都被鞑子杀死了,因此这次撤下来的人比之前两次显得狼狈许多。

疲惫的青州民兵不断通过短梯撤到第四道胸墙后面,很多人一到安全地带,就累的坐在地上,几乎虚脱了。

一群妇女赶紧上前,给他们送上盐开水和绿豆汤,前者可以有效补充他们流逝的盐分,后者可以用来解暑,都是在这炎热的天气中恢复体力的好东西。

略微休息一阵后,民兵们互相搀扶着向后方用来休息的地方走去,把胸墙后面不远处的临时落脚点交给那些刚刚撤下来,还未来得及休息的同伴。

前方防线上撤回的民兵依旧源源不断越过胸墙,正在这时,第四道胸墙前不远处一条几乎与胸墙平行的交通壕里,突然飞出一阵轻箭,正在越过胸墙的一排民兵猝不及防,被轻箭射中背后,惨叫着跌回阻拦沟中!

“鞑子摸过来了!”

有人发出一声惊叫,正在接收同伴的防线上立刻出现微微的混乱,趁此机会,数十个鞑子甲兵嚎叫着冲出交通壕,朝这边猛冲过来!

没有人能想到鞑子居然能静悄悄的摸到这么近的距离上,正在撤退的民兵与负责防守的民兵互相阻碍,挡住了守军利用木炮反击的射界,鞑子抓住机会一拥而上,把拥挤在阻拦沟中的民兵一一杀死。

这更增加了民兵的混乱,之前还拼死作战的民兵此时已经失去了抵抗的决心,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一般任由鞑子屠杀。

最后,负责防守这段胸墙的一个坞堡主狠下心来,下令停止接收败退下来的民兵,清空墙头后,立刻命人向阻拦沟中投入大量万人敌。

惊人的爆炸声中,几百个还留在阻拦沟中未来得及撤回的民兵与几十个鞑子一起被火焰吞没。

剩下的鞑子似乎力气耗尽,静悄悄的退回到与胸墙平行的交通壕中,静静等待后面的援军,并尽量恢复体力。

……

关键时刻,被亲兵拖着退到第四道胸墙后面的徐世杨脸色铁青的看向战场。

金军不愧是这个时代最强的冷兵器军队,而且还很可能没有之一。

当他们下定决心,死死咬住青州军的时候,战斗力不够强的民兵根本没法摆脱。

青州军中最勇敢的民兵不断回头反击,他们利用木炮、大抬杆和震天雷之类的武器大量杀伤鞑子,然而鞑子死战不退,一旦进入白刃战,民兵几乎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当最勇敢的民兵被消耗掉之后,其他人几乎成了丧家之犬,抵达第四道胸墙之前的最后一段路上,无数丧失抵抗信心的民兵被鞑子轻易追上杀死,以至于第四道胸墙很多地段被追的太过头的鞑子冲击,差点被连续突破!

最后,徐世杨不得不投入陷阵营,在那几个摇摇欲坠的地段进行反击,这才勉强把鞑子赶了回去。

然而,徐世杨很清楚,鞑子退得并不远,大量真女真甲兵和生女真就潜伏在距离第四道防线不远处的交通壕里。

作为一支强军,鞑子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能力相当不错,他们居然也学会了利用与胸墙平行的交通壕进行短暂休整,在这种地方潜伏,青州军的火枪火炮是没法击中他们的。

而鞑子可以直接在壕沟中向胸墙这边抛射轻箭,虽然无法对有悬户遮挡的民兵构成太大威胁,但光挨打不还手的态势,很容易动摇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民兵的信心。

在更远的地方,徐世杨看不到的壕沟中依旧有此起彼伏的海螺号声响起,显然鞑子在利用这短暂的平静时间调兵遣将,把更多生力军调到前方替换力量耗尽的甲兵,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发动更猛烈的攻势。

为了牵制中部战线上的鞑子主力,徐世杨用旗语,不断催促两翼包抄的新军加快进攻。

但这个时候,他挖的过分复杂的壕沟体系也成了新军进攻的阻碍,大量汉奸军在负责支撑两翼的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的逼迫下,不断对新军发起反冲。

两个勃极烈手下的鞑子兵也不顾双亡,在壕沟中露出头去,用弓箭支援汉奸军。

一天下来,两翼包抄的新军消灭了至少五百汉奸兵,还有差不多同样的数目因逃跑被鞑子杀死,新军自己只损失了几十人而已。

但是,新军未能突破鞑子的侧翼,甚至未能牵引中部战线上猪突猛进的鞑子主力的注意。

徐世杨现在非常担心民兵的士气,事实证明,若是士气崩溃,部队人数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完全只有被人屠杀的份而已。

筑垒地域里复杂的交通壕,如今也已经成为对双方都有利有弊的地形——它可以阻止鞑子骑兵追击,但也能让鞑子甲兵藏身其中,略作休息以后在更近的距离上发起对新防线的冲击。

徐世杨知道,不能在这么下去了,第四道防线不能像前面三道那样轻易放弃,他宁可在防线上拼掉几千人命,也不能让鞑子再次轻易进入追击阶段!

他决心在第四道防线上打退鞑子几次进攻,让数量众多的民兵多少恢复一些对胜利的信心!

实际上,金军此时的情况也不好,他们感受到的压力一点都不比徐世杨轻松。

今天的攻击看似势如破竹,实际上仍未取得决定性的战果。

他们在中部战线上投入大量最精锐的真女真,连生女真都很少,结果战斗依旧打成单纯的比拼人命。

金军一口气突击到距离第四道胸墙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消灭了两千或三千左右的青州兵,但自己的损失差不多也有一千五百多人,另有几百人受了重伤,肯定回不到辽东老家去了。

如果不是最后,青州兵被打急了,有了一点崩溃的迹象,今天的战斗就是金军在用最精锐的甲兵与青州军的二流部队一比一换命!

这种交换比,完颜斜也是肯定不愿意接受的!

第276章 稳住

他们在中部战线上投入大量最精锐的真女真,连生女真都很少,结果战斗依旧打成单纯的比拼人命。

金军一口气突击到距离第四道胸墙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消灭了两千或三千左右的青州兵,但自己的损失差不多也有一千多人,另有几百人受了重伤,肯定回不到辽东老家去了。

如果不是最后,青州兵被打急了,有了一点崩溃的迹象,今天的战斗就是金军在用最精锐的甲兵与青州军的二流部队一比一换命!

这种交换比,完颜斜也是肯定不愿意接受的!

这简直是在动摇大金的根本!

然而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北路军统帅完颜斜也亲自奔赴第一线,他就弯着腰站在距离青州军胸墙最近的一条平行壕里,伸出半个脑袋向十米之外的胸墙看去。

可以看到那里也在进行战斗准备,胸墙后面无数枪尖涌动,不时有人吹响那刺耳的竹哨,似乎是在招呼更多人集合。

由于距离很近,完颜斜也甚至能听到青州军的低级军官大声吆喝着向什么人索要更多万人敌和木炮。

其实,金军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刚才耗尽体力的甲兵都在稍微靠后的地方休息,新投入的精锐通过交通壕渐渐向前。

女真人也摸到了在堑壕中行动的诀窍,他们会在被自己占据的主要路口上布置引导队伍前进的甲兵,这样虽然不能完全避免堵塞道路,但比之前会稍微好一些。

激战了一天的甲兵开始吃饭,伙食很简单,只是杂粮饼子和干酪,部分家境良好的甲兵和谋克级以上军官才有肉干之类的食物。

大部分人没有酒,只有从河中打来的生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拉肚子了。

这从侧面上也印证了如今金军的窘迫程度——他们据大多数军粮是自己从辽东带过来的,进了关,粮食补充只有在已经算是荒无人烟的冀省抢到过一点,然后就是燕云的汉勃极烈们千里迢迢运了一些。

几个勃极烈都曾派精锐骑兵回去押运粮草,严禁民夫路上偷吃,为此饿死的民夫布满了荒野,还有很多人被直接斩首。

但是到手的粮食还是没有路上消耗掉的多,毕竟金兵再凶残,民夫不吃饭也没法推粮车。

而且,押运的金兵总的吃饱吧?

还有冀省那些眼珠都红了的土匪和流民,他们隐隐跟在运粮队伍后面,吃掉所有倒毙的尸体——如果情况允许,他们也不介意自己制造几具尸体来吃。

金军骑兵驱赶了几次,杀了不少人,然而这没有什么意义,那些流民土匪已经算不得人了,那只是一些吃人的行尸走肉,死亡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解脱,已经无法形成任何威慑。

当然,就算驱离这些骚扰者也没什么用处,燕云的汉勃极烈手中也没什么存粮了,就算全部粮食都安然运到,对兵力接近十万,分散在齐省境内黄河边上的金军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完颜斜也很清楚,现在的金军,其实也积极当到达极限,若是能尽快突破,那么后果……。

呵呵。

“主子,您到后面去吧,奴才们一定打穿这土墙!”

一个亲卫在完颜斜也身边小声劝道。

金军北路统帅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今天,包括本帅在内,谁也别想后退一步!”

随后他猛的一摆手:

“进攻!”

轰轰轰!

金军在之前的战斗中缴获了一些木炮,这玩意十分轻便,运用比较灵活,虽然之前大部分金兵完全不知道有木炮这种东西,但审问俘虏后,大概还是能够会用的。

反正所有木炮都是事先装填好的,把炮口对准土墙,点火就完事了。

至于能不能打准——只要离得够近,怎么都不会打偏。

金军这次选择的突破地点就在完颜斜也身边不远处,他们集中7门缴获的木炮,在不到十米的距离上突然发射,瞬间就在单薄的胸墙上砸出一个缺口!

随后大群甲兵呐喊着朝缺口直扑过去!

十米的距离一眨眼便过去了,第一个甲兵冲过土墙的缺口时,挨了当头一棒的青州兵才反应过来发动反扑。

密密麻麻的枪尖涌来,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鞑子甲兵都被刺中,惨叫着倒在地上,后续甲兵几个人一组,用圆盾顶住长枪,一点一点向里面挤,青州兵同样毫不退缩,双方就在胸墙缺口处形成短暂的僵持。

后面的鞑子涌入阻拦壕,向墙后面抛射密集的轻箭,青州兵立刻用万人敌还以颜色,双方死伤人数迅速攀升。

金军海螺号和青州军的竹哨响成一片,双方都在召唤同伴,向突破口这边集中兵力。

战斗中再次响起木炮的轰鸣声,这一次是青州军反击的火力了,汹涌的霰弹在近距离内横扫整个阻拦壕,拥挤在胸墙外面的鞑子甲兵一片片倒下。

金军故技重施,把所有死伤同伴的尸体堆在一起,形成可供攀爬的斜坡,然后踩着这些斜坡向胸墙突击。

有被突破危险的地点一多,青州军的防线立刻变得岌岌可危,敢战的民兵毕竟是少数,分散在几个点上,使得整天防线处处兵力不足。

其他那些民兵只能凭借胸墙坚守,没了这道地利优势,他们什么都做不到。

已经有人开始忍不住顺着交通壕向黄河以西的最后一道防线撤退,但刚刚走出几步,一道寒光闪过,逃兵身手分离!

“后退者死!”

炸雷般的怒喝声响起,李逵带着大量精锐的近战选锋兵从第四道胸墙后的交通壕中涌出。

这些甲胄齐全的生力军到来,瞬间就稳定了军心。

强壮的选锋来到胸墙之后,从挂在腰间的口袋中掏出一个个陶制圆球,用火折点燃后奋力扔过胸墙。

外面立刻传来一阵火药武器爆炸的轰鸣声,随后选锋兵手持盾牌长刀,就在堑壕中与一个个涌上胸墙墙头的鞑子近战。

双方围绕着胸墙血腥拼杀,腾出手来的敢战民兵则自觉向被木炮打出来的缺口处集中,连胆小的民兵都再次反身参战,凭借着人数优势,差点被突破的防线又一次稳定下来。



第277章 最后一口气

事实上,徐世杨刚刚得到消息,稍微靠南一点的地方,在东阿、平阴一带发动进攻的另一路鞑子主力已经突破了黄河西岸全部五道防线。

那边防守的几个新军将领都不敢违反徐世杨事先定下的战略,在前三道防线被突破后,并未在第四道防线部署新军,依旧按部就班的让民兵顶上,结果民兵士气崩溃,一天之内就被鞑子连续突破最后两道防线。

唯一的好处是,那边鞑子的先锋将领完颜银术可在试图强渡黄河的时候,被青州军击退。

另外,金军向北突击,试图席卷青州军整条防线的行动同样被复杂的筑垒地域阻挡,进展十分不顺。

现在的战场形势是这样的:北线鞑子尚未对西岸防线形成真正的突破,在这个小战场上,青州军侧击鞑子两翼和鞑子中部突破的可能性同时存在。

而在整个青州与女真的决战战场上,南方的鞑子也有对青州军形成侧击的可能性。

整体时间对徐世杨当然是有利的,毕竟鞑子的攻势不可能持续多久了。

但在细节上,双方仍然需要争分夺秒。

前方,大量精锐选锋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在木炮和万人敌的帮助下,青州军迅速稳定了局势。

鞑子依旧在徒劳的试图冲击胸墙,但除了给双方徒增上外之外,他们一无所获。

穿着一件胸甲,里面又套了一套锁子甲的李逵挥舞一对大斧头,把一个鞑子甲兵连人带刀劈成两半,随后他奋力一跃,跳上胸墙顶端,把一个站在上面张弓射箭的鞑子撞回阻拦沟中。

一根虎枪从斜下方伸过来,刺在李逵的胸膛上,差点把他顶回去,但那个鞑子离得有点远,力道不足,两层铁甲也发挥了应有的功效,李逵并未受重伤,他微微后退半步,在胸墙上勉强站住。

李逵并未理会下面那个拿着虎枪的鞑子,他手中两扇门板一样的斧头在胸墙上来了个旋转大风车,三四个占据墙头的鞑子都被斧子形成的旋风刮倒,一人被腰斩,两人被枭首,还有一个被开膛破腹。

黑铁塔一样的汉子硬生生在胸墙上为其他青州兵砍出一个空隙,几个民兵立刻点燃万人敌扔到胸墙外面。

轰轰轰,一阵猛烈的爆炸声,把包括刚才拿虎枪的那个鞑子在内的十几人吞没。

李逵听着脚下的惨叫,放声大笑:

“哈哈哈!杀的过瘾!还有谁!”

话音未落,一个鞑子谋克突然跳出交通壕,站在地面上以极快的速度对李逵拉弓射箭。

当的一声脆响,重箭飞来,准确命中李逵的胸膛。

这是一支柳叶状破甲锥,虽然未能击穿两层铁甲,但巨大的推力仍然把李逵直接推下胸墙,把他摔了个七荤八素。

趁此机会,阻拦沟里同时冒出三个鞑子甲兵,面目狰狞的想要挥刀砍杀正在给万人敌点火的青州民兵。

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身影迅捷而出,充满异域风格的单手直剑灵蛇一般同时点在三个鞑子兵的喉头,这三个女真精锐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捂着喷血的脖子向后仰倒。

在齐省游历的帕尔斯人达尔克把手中直剑向墙头一插,伸手捞起自己的弓,与刚才射落李逵的鞑子谋克几乎同时开弓,射箭。

咻,慌乱中,鞑子谋克的重箭射偏,从达尔克的脸颊旁边飞过,在他脸上划出一道很深的血口。

而达尔克射出的锐头箭簇正中鞑子谋克的鼻梁。

“射得好!兄弟!”

刚从堑壕中爬起来的李逵看到这一幕,高兴的大喝一声:

“再来!”

达尔克却转身从上面跳了下来,顺手把还想登上胸墙的李逵拉回壕沟中。

轰!

外面一声炮响,几个鞑子抗来一门缴获的木炮,对这两个凶猛的过了头的青州兵来了一下狠得。

好在这门炮被缴获时,装填的是霰弹,几百枚碎石子轰在胸墙上,打得整面胸前不断颤抖,却未能击穿。

“差点飞升了……。”

李逵仰面躺在堑壕底部,看着上方咻咻飞过的霰弹,喃喃自语。

……

“主子,攻不下了,休息一会吧!”

一个浑身是血的猛安在完颜斜也面前哭叫道:

“甲兵已经折了好几百,连谋克都死了好几个,再打下去咱们就要死光了!”

“继续进攻!”

完颜斜也不为所动,大声命令:

“继续进攻!就算甲兵死光了也不准停!”

“可这样攻下来也没用!”

那猛安还在争辩:

“后面还有壕沟,没有甲兵如何突破?”

噗!

完颜斜也突然抽刀砍在那猛安的脖子上,一颗带着不甘和错愕表情的头颅飞起,脖颈的断口处,鲜血如喷泉一般洒出很远。

“继续进攻!”

金军北路军统帅红着眼睛扫过其他人惊讶的脸,把这些凶狠的女真中层干部一个个看的向后畏缩:

“这口气绝对不能泄!今日就得打倒黄河边上!”

对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女真人来说,之后的渡河作战会是个更大的麻烦,何况渡河之后还得面对新的胸墙防线。

而留给女真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选锋损失太大了!”

一个通讯兵跑到徐世杨身边,大声说道:

“李逵队长请求支援!”

说是集中防守中部战线,但实际上,所谓中部战线的胸墙长度依旧在一公里以上。

徐世杨把北线包括他自己的亲卫队在内的所有剩余选锋和陷阵都投入进去(剩下的部分依旧在尝试侧击鞑子两翼),也不过千余人而已,洒在处处危急的防线上跟鞑子交换人命,很快就损失殆尽。

而鞑子的攻势依旧不见减弱,还是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徐世杨咬咬牙,他其实也不想拿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新军跟鞑子做交换。

但现在不换不行,说起来青州跟女真都是核心人口很少的势力,既然鞑子拿出拼命的架势,徐世杨不跟注也不行了。

“把锐士兵都投入到一线去!”

徐世杨下令:

“通知全军,没有我的命令,这次一步都不准后退!”

“是!”

“还有,找人通知赵琳,医疗队所有有枪的人在我这集合!”

徐世杨抽出自己的手枪,开始给它们装弹。

‘完颜斜也是吧?看看咱们两个谁能顶住最后一口气!’



第278章 一线

徐世杨和完颜斜也都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必须尽全力的时刻,他们也都大概猜出敌人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前方胸墙仍在激战的时候,两人都在拼命调兵遣将,咬紧牙关准备最后的决战。

徐世杨这边,他不再留手,命令所有锐士和神机兵炮手向这边集结。

但他同时把所有神机兵火枪手集中到第三和第四道胸墙之间尚未被鞑子占据的交通壕中,加强对鞑子左翼的攻击。

徐世杨依旧有突破鞑子侧翼,包围鞑子的野心。

完颜斜也投入的部队是他自己的亲军部队,当然还有过来增援他的完颜宗弼部队。

后者仍然掌握着一支生力军,也是完颜斜也能投入的最后预备队。

……

胸墙方向,鞑子的进攻一直没有停止,选锋兵、陷阵兵和民兵也依旧在鞑子的主攻地点坚持。

双方死伤是如此惨重,以至于尸体已经填满了胸墙前后的阻拦沟和堑壕,形成了一个可以让双方直上直下的斜坡。

在这个地段,青州军的地理优势已经完全消失了,一群鞑子甲兵嚎叫着顺着斜坡冲上去,几十个选锋也怒吼着上前迎战,双方一照面,立刻按部就班的交换一波飞斧,几个鞑子和选锋被击中,惨叫一声又顺着斜坡滚落下去,其他人立刻挥舞各种冷兵器战成一团。

两侧胸墙上的民兵扔出最后几个万人敌,有射箭能力的人就地捡起鞑子尸体上的弓箭,胡乱向这边射过来,一门大抬杆斜着开火一次,一枪就击穿3个鞑子甲兵。

但随后,一群生女真涌出壕沟,不顾伤亡的站在平地上用重箭平射,民兵一片片惨叫着倒下,随后这些生女真抽出腰刀,加入战团。

人数上处在下风的选锋和陷阵被逼得步步后退,缺口被打开,女真兵终于占据这段已经看不到胸墙的胸墙,很多人开始向两侧扩散,追杀同样伤亡惨重的民兵。

最后几个还在坚持的青州兵被逼得拥挤成一团,依靠李逵和达尔克的个人实力进行拼死抵抗,鞑子一时之间对两人也没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排长矛手从第四道胸墙后面的交通壕中涌出,锐士兵终于赶到。

密集的枪尖直刺过来,七八个猝不及防的鞑子被刺中,惨叫着倒下,围攻选锋的人群立刻被打开一个缺口,达尔克挥舞直剑,连续砍翻几个鞑子,把这段胸墙附近最后十几个选锋和陷阵带出包围圈。

随后,青州军以选锋陷阵在前,锐士在后的阵型立刻发动反攻,鞑子站立不住,又被这支生力军从尸体斜坡的顶端赶了下来,那些追杀两侧民兵的鞑子被隔离在胸墙后面。

见此机会,两翼民兵鼓足余勇,从两侧反攻回来,凭借绝对人数优势逐一消灭力气不继的鞑子。

见此情景,完颜斜也气的火冒三丈,他抽出自己的腰刀,一声怒喝,亲自带领身边最后的一队亲卫对突破点发起强攻。

完颜宗弼想要拉住他,匆忙之间居然没有拉住,金军北路军统帅就这样直接杀了出去!

此时,刚才冲锋的鞑子已经被赶下斜坡,又被赶出原来是阻拦沟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向几条交通壕的缺口撤退,完颜斜也杀出后,他的亲军十分冷静的站在壕沟底部,对一排排走出胸墙的锐士兵射箭。

站在高处的长矛手成了最好的目标,只能列阵而战,缺乏单兵作战能力的锐士兵一排排倒下,几乎没人能在鞑子射手的压制下走过胸墙支援之前冲出去的同伴。

形势再次逆转,失去了增援的选锋陷阵,以及部分锐士再次处于数量劣势。

“快回去!”达尔克用生硬的汉语喊道。

“杀那个鞑子大官!”李逵却有不同的看法,虽然又有一批上百人的鞑子甲兵从完颜斜也背后涌出,但黑旋风完全没有惧色——他看到了完颜斜也那身金灿灿的华丽铠甲。

即使以李逵的智商,他也能明白拥有这身金甲的鞑子一定是个大官,现在这鞑子近在咫尺,如果能杀了他,说不定这次战争就能直接打赢了!

李逵怒吼一声,把左手的斧子向完颜斜也扔过去,两个忠心耿耿的亲卫张开双臂挡在完颜斜也面前,重斧打着旋砸在第一个人胸膛上,把他的铠甲和肋骨砸的粉碎,软绵绵的尸体向后飞去,把后面那个鞑子甲兵和完颜斜也一起撞倒。

“杀鞑子!”

李逵双手紧握剩下的一柄斧头,不进反退,向着十步开外的完颜斜也猛扑过去!

一个女真甲兵挥舞虎牙大刀挡住李逵,黑旋风看也不看,迎面一斧劈下,鞑子挥刀格挡,当啷一声脆响,虎牙大刀被劈断,沉重的战斧砍在鞑子肩膀上,余势未消,从他的左肩一直斜着开到右腰上,几乎把这个鞑子切成两半!

一个谋克猛的窜过来,趁李逵力道用尽,还未收回斧头的时候一刀砍向李逵的脖子。

青州军司令的亲兵队长向后一仰,刀尖划在锁子甲的护颈上,擦出一团明亮的火花。

鞑子正想继续追击,达尔克急速赶来,一剑刺穿了他的脖子。

不过,被这两人连续阻挡,李逵似乎已经失去了斩杀完颜斜也的机会,他的几个亲卫连拖带拽,把被撞的晕乎乎的统帅从尸体下拖出来,向后逃去。

更多的鞑子甲兵挡在中间,而此时,能跟这李逵和达尔克冲锋的青州兵已经只剩下5个人了。

“啊!别跑!鞑子去死!”李逵怒吼一声,不管不顾的把剩下的一柄战斧甩了出去,这柄战斧砍飞了一个鞑子的脑袋,稍稍改变方向后又深深嵌在另一个鞑子甲兵的胸前。

李逵一击杀死两个鞑子甲兵,然而他现在已经手无寸铁——其实有武器也没什么意义了,他的力气已经完全耗尽,再也没有继续拼杀的能力了。

见此情景,达尔克一咬牙,挺着已经砍卷了刃的直剑带领最后5个人准备向完颜斜也做最后的突击。

他们前方,又是一群上百人的女真甲兵涌出,最后的机会似乎已经消失了。

似乎……。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这次战争中唯一一门得到二次装填的大抬杆对身穿金甲,闪闪发光的完颜斜也开了一枪。

三十毫米铅弹击穿了一个挡在完颜斜也身前的鞑子甲兵,然后稍稍改变弹道,命中北路金军统帅的左肩,瞬间打飞了完颜斜也的小半个身子!



第279章 和平

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战争双方都惊呆了。

青州军这边稍微好一点,毕竟他们只知道打死了鞑子一个大官,却不知道这是金国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北路金军的统帅。

但是鞑子自己清楚这死的人是谁啊!

就像突然被抽掉脊梁骨,刚才还气势汹汹不断踏着同伴的尸体强攻的女真甲兵,开始无声无息的迅速后退。

同样疲惫不堪的青州军无力追击,任由鞑子拖着那个金甲大将的尸体消失在迷宫般的交通壕里。

现场只留下满地尸骸。

“刚才那人是谁?”达尔克问。

“俺也不知道。”李逵呆呆的回答:“该不会是鞑子大汗吧?”

……

击杀完颜斜也的时候,徐世杨正带领镇抚兵、通讯兵和赵琳的医疗队组成的最后一支预备队赶往鞑子的主攻地点。

匆忙赶到战场后,徐世杨才发现前线的战况已经稳定住了。

“炮毙鞑子一金甲大将?”

徐世杨似笑非笑的问道:

“是不是一声炮响,鞑子金甲大将落马,数万鞑子齐声痛哭,以布裹尸狼狈而逃?”

大周南迁之前,有过类似的战报,反正不说打死的敌将到底是谁,反正就是打死一个,说得多了,如果有鞑子将领在近期死去,这战果就可以坐实了。

“他们没哭。”李逵没听出徐世杨语气中的讽刺,非常老实的摇摇头说道:“那鞑子大将也没有骑马,俺确确实实看到他被打死了。”

李逵用手指在自己胸膛上画了一个圈,圈进去大约三分之一个躯干:“就这么大的地方,被一枪全打碎了,他必死无疑。”

徐世杨眼神中的怀疑渐渐消失了,李逵不是当初大周那些老兵油子,还没学会如何谎报军情。

何况他身边那个志愿参战的帕尔斯人也说确实打死一个鞑子的将领——他没有必要撒谎,因为他不是青州军系统里的人,无论取得什么战绩徐世杨都不会给他更多奖赏。

战争中核对战果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且这其实也是一件很重要的情报,算得上“知己知彼”中“知彼”的一部分。

不过即使是近现代核对战果最严格的tg来说,有这么多人确定观测到目标被击毙,且鞑子原本气势汹汹的攻势哑然而止,他们也该承认战果的准确性了。

只是还有问题——被打死的鞑子将领到底是谁?

他死了,鞑子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反应?

是就此撤退,还是发动更强的攻势,替他报仇?

徐世杨倒是不认为这个人死了,鞑子就会崩溃。毕竟另一个位面的历史上有过很多例子:

宋军曾经在钓鱼城打死过蒙古大汗蒙哥;明清战争中满清也曾经换过两任酋首。

但这都不妨碍他们打得神州陆沉。

当然,若是战果确定,好处也不是没有——最大的好处是,鞑子可能会就此撤退,结束这场让双方都伤亡惨重的战役。

对青州军来说,这意味着徐世杨又有时间发展自己的领地,恢复人口和生产,扩充自己的实力了。

相反,对鞑子来说,这意味着不仅战略目标:重新打通大运河的行动已经失败,他们已经不可能通过运河获得江南的岁币和贸易,等于被切断一条重要的血管。

更要命的是,鞑子全师而来,对青州却未能一鼓而下,他们今后面对青州军的心理优势被大大削弱了。

等徐世杨恢复实力,接下来,就该是他主动反击的时候!

这场战役是一个战略转折点,就像二战中的斯大林格勒或中途岛。

因此徐世杨现在特别想知道,那个被打死的鞑子将领到底是谁?会对这场战役产生什么影响?

……

正在徐世杨命令民兵清理堆积在堑壕中的双方尸体时,对面不远处金军占据的交通壕中突然响起一个汉语的吆喝声:

“对面汉人将领是谁?大金勃极烈完颜宗弼要与你说话!”

徐世杨抬起头向外面看了一眼,没有回答。

那声音又连续重复几遍,完全没有停息的迹象。

徐世杨环顾四周,不论是新军士兵还是民兵,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工作,静静看着他。

徐世杨知道,这时候不能退缩。

他的手下本质上依旧是一只封建军队,而将为军胆,封建军队的将领是不能在气势上被敌人压倒的。

他必须展现出过人的胆量!

徐世杨对李逵挥挥手,示意这个亲兵队长帮他回答:

“我家将军乃青州军总指挥徐世杨!完颜宗弼,你有何事要说?”

平时李逵的嗓门就很大,加上大喇叭,音量陡然拔高,从这方面来看,至少压了鞑子五六头的样子。

“原来是徐将军亲至!”对面那人用尽可能大的嗓门吼道:“我家勃极烈主子十分敬重将军,欲与将军罢兵言和!”

两军阵地上一片哗然!

这十几年来,从来都是汉人向女真人祈求和平,这还是第一次女真人主动向一个汉人势力说出和平这个词。

就连徐世杨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最关键的时刻,确实让自己撑过去了!

既然开了口,金军那边不再遮掩犹豫,痛痛快快开出他们的条件:

“我家勃极烈告知徐将军,若是两军罢兵言和,我军立刻退走!两家都无需死伤这许多人!”

“另外,两家从此以后可互通有无,齐地商品可运抵辽东,我大金决不阻拦,若是买我大金的货品,我家主子也可从中照顾一二!”

“只是请徐将军放开运河,这才能让两家道路畅通!”

“还有,我家主子要与徐将军联姻!请徐家嫁一嫡女至大金,我大金也嫁一公主与将军,从此金齐通家之好,我大军再不踏入齐地半步!”

青州军阵地上,喧哗声更大了。

对士兵们来说,无论徐家的女儿嫁给谁都是很无所谓的事,毕竟不是自家的女眷去辽东那苦寒之地。

何况鞑子也答应嫁回一个公主,算是给足了面子。

刚才鞑子话中最重要的信息是:鞑子答应从此之后再也不踏入齐省半步!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徐世杨答应对方,自己今后就不用每年秋收之后,都提心吊胆的担心鞑子来劫掠了?

许多士兵用热切的目光盯着徐世杨看,他们太累了,一点不想打仗。

他们想要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第280章 如何得到和平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280章如何得到和平徐世杨轻轻笑了一下。

他也想要和平。

但那必须是以自己为主导的和平。

否则和平就是与虎谋皮!

何况无论前世今生,哪路鞑子都没有重视承诺的好名声——你能指望强盗重视承诺?

直到有人发明机关枪,游牧和渔猎民族才会变得各个慷慨好客、能歌善舞。

徐世杨低头对李逵小声吩咐几句,这个亲卫队长得到命令,立刻转头向后方跑去。

徐世杨自己接过喇叭,对胸墙外隐藏在交通壕中的鞑子喊道:

“我就是徐世杨!”

“告诉完颜宗弼,他不过是个猪狗一般的强盗头子,何德何能求娶我徐家女郎?”

“至于你们那狗屁‘公主’,匪眷而已!等打到辽东,老子自会去拿!”

对面壕沟中立刻传来女真语混合着汉语的叫骂,壕沟中飞出一阵轻箭,几个青州兵赶紧上前,在徐世杨身前搭起悬户,还有人举着盾牌挡在他头顶。

几支轻箭扎在盾牌上,发出哚哚哚的轻响,徐世杨对此充耳不闻,拿着大喇叭继续喊道:

“完颜宗弼!老子告诉你,等打下辽东,老子要杀尽你家男丁,女子全部分与众将士为奴!”

对面一个声音用女真语喊了一句什么,似乎是命令停止射箭,于是轻箭不再飞出。

随后那个声音又用熟练的汉话喊道:

“徐将军,我就是完颜宗弼!”

“我虚长你几岁,在此规劝你一下,先别急着放狠话!”

“我大金只有五千甲兵的时候,就灭了带甲百万的辽国,又打的你们周国皇帝称臣纳贡。如今大金铁骑三十万,不过偶遇小挫,你如何狂妄到想着攻打我辽东?”

“与你议和,也不是怕了你,不过是本帅有好生之德,不忍平添如此多的杀戮而已!看看你周围的兵士,问问他们,是否愿意继续跟我大金打下去?”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完颜宗弼的话,徐世杨再也忍不住,狂笑出声。

鞑子说有好生之德!

这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吗?

“好生之德?完颜宗弼啊完颜宗弼,若不是我青州军屡次全歼你那狗屁的大金铁骑,这次你们全师而来又大败亏输,你们这些狗强盗如何会主动提议议和?如何会说出好生之德这个词?”

事实上这次战役还没打赢,离鞑子大败亏输也有些远,不过徐世杨坚持这么说,也没人会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你们以前是吃人的狼!现在不过是被狠揍一顿的败犬!”

这时,李逵从后面回来了,还带回几个神色畏畏缩缩,光着脑袋,头皮发青的秃头。

“司令,人带来了。”李逵小声说道。

徐世杨点点头,继续喊道:“你说好生之德?那好,让我来告诉你,你们狗鞑子所谓的好生之德到底是什么狗屁!”

喊完这话,他对李逵从后面带来的一个俘虏大声问道:“告诉我,你叫啥名字?”

那俘虏十分惊慌,小声回答一句:“俺叫白有财……”

“大声点!让大家都听到!”

一个亲兵上前,递给白有财一个喇叭。

“俺叫白有财……”

“再大点声!让对面那些鞑子也听到!”

“俺叫白有财!”那人豁出去了,双手抱着喇叭,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俺叫白有财!白有财!!!”

“你是哪里人?”徐世杨又一次大声问道。

“俺老家是冀省广宁的!”

“冀省广宁的?你家里有几口人?现在去哪了?”

白有财木讷的看着徐世杨,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告诉我,你家里几口人?现在都在哪?”徐世杨大声催促。

“啊!!!”

白有财突然发出一阵嘶哑的哭喊声,那声音是如此凄厉,以至于徐世杨一瞬间都有些后悔,不该如此大天广众之下残忍的揭开他的伤疤。

“没啦!全没啦!”

喇叭把白有财的哭声传递的很远,这段阵地上一片肃静,大家都在静静听着这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俺家17口人,爹娘,大伯叔叔,还有俺哥哥、嫂子、小妹,俺家小侄子全都没啦!”

没等徐世杨再发问,精神崩溃的白有财把压在心底里的一切都抖落出来。

其实故事很简单,白有财出生在一个辽东的汉人村子里。

某年金军进关劫掠的时候,女真人的拦子马冲进白有财家所在的坞堡,杀光了所有带不走的老人和孩子,抢走所有牲畜、财产、粮食以及能用来当奴隶的青年男女。

白有财的父母就死在那场劫掠里,被鞑子押解着前往辽东的路上,他的大伯和几个侄子都被饿死了。

到了辽东,家中几个年轻的女眷被分给鞑子甲兵,没过几天就被折磨致死,还有几个被卖到外地,也没了音讯。

最后,白家几个最强壮的年轻人苦苦支撑几年后,也在饥寒和辛苦的劳作中死去。

当初白家17口,如今已经只剩下白有财一个人还活着了。

“啊~~~,鞑子,我草你们姥姥!啊~~~”

白有财确实豁出去了,这个在鞑子屠刀下苟且偷生的男人边哭边说边喊边骂,到最后甚至指名道姓的开始骂欺压他的几个鞑子谋克。

就像被白有财打开了什么阀门,跟他一起被李逵从俘虏营中带来的几个奴隶兵全都开始对着鞑子藏身的壕沟破口大骂,这些人有从冀省来的,也有晋省、陕省、豫省甚至就是这齐省的汉人。

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奴隶兵,唯一共同的特色就是他们都有一个悲惨的过去。

嗯,还有一个共同点是他们都是汉人。

各人的悲惨也比较类似:噩梦都是从鞑子冲进自己家开始的,亲人一个个死去,自己毫无办法,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能让任何正常的大老爷们精神崩溃!

徐世杨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等待着,等这些人好不容易哭喊的差不多了,他才再次拿起大喇叭:

“完颜宗弼,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好生之德!”

“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鞑子就像一群狼,在我们汉人家的篱笆外不断徘徊,你说和平?你说不想死这么多人?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在老子看来,得到和平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你们这群窥视老子家园的畜生全都宰了!”

“扒下你们的皮做垫子,切下你们的肉做菜!这样我们汉人就和平了!”

“跟你们这群狼谈判,是得不来和平的!”

第281章 最后的尝试

“杀鞑子!”

徐世杨话音刚落,李逵立刻发出一声怒吼。

“杀鞑子!”

白有财他们边哭边喊。

“杀鞑子!”

青州军士兵们齐声呐喊,这声音像是洪流一样从徐世杨所在的位置向整条胸墙防线蔓延,一直到所有在一线奋战的上万官兵一起加入这呐喊。

声震四野!

随后,不知是谁第一个大声唱了起来: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

这歌声渐渐变得响亮起来,所有青州军士兵全都汇入这歌中,连徐世杨在内,连那些被俘虏的奴隶兵在内。

胸墙这边的所有人,全都加入这宏大的合唱之中:

……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

徐世杨听着歌声,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微笑:

军心可用!

其实,他刚才那些话,主要还是说给自己手下的士兵们听的。

气可鼓不可泄,若是完颜宗弼三言两语就把士兵的警惕性说没了,那他徐世杨就是千古笑柄了。

好在,事实永远胜于雄辩,鞑子不可能真的接受和平,因为不抢劫,他们的经济根本支撑不下去。

徐世杨也不想要和平,他还要反击,反击到辽东去,反击到草原去,反击到西域去,反击到江南去!

他要改变这操蛋的世道,就必须把周围这些腐朽的政权全部打翻,一个不留!

否则,就算他建立起一个新的政权,也不过是又一个治乱循环的开始罢了。

所以他不打算跟鞑子妥协。

一点都不!

……

听着前方不远处那昂扬的歌声,完颜宗弼知道,大金这次打不穿青州的防线了。

因为青州军的士气,此时没有丝毫被削弱的迹象。

一支敢战的队伍,当然能坚持更长时间。

倒是金军自己,因为完颜斜也的死,士气已经开始无可避免的下滑了。

其实,如果严格执行大金的军纪,主将战死,亲卫甲兵若是无功而退,应该全部处斩。

但完颜斜也的权利太大,兵马太多,他手下的亲卫甲兵中,仅真正的完颜女真就有上千人。

在已经战死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即使完颜宗弼,也不敢一次性处决这么多真女真精锐。

而军纪这种东西,只要开一个口子,这个口子就很难堵住了。

完颜宗弼不可能把完颜斜也的部众顶在前面,如果他们觉得自己是要让他们去送死,很难说这些人会不会直接投降到对面去。

但是如果让他们撤下去……,呵呵,失去了主帅的懦夫可以撤下去休整,其他勇士必须上前填那道已经填了无数人命的壕沟,即使完颜宗弼也觉得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完颜宗弼脸色阴沉不定的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胸墙防线。

他想进攻,因为只有进攻,才能扭转现在的不利局势,若是撤退,这次战争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但他不能进攻,士兵的士气跌落的厉害,而对面依旧气势如虹,继续打下去,取得突破的可能性也太低了。

在这种举棋不定的心态中,完颜宗弼迎来了他的几个兄弟,同在北路军中的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辅,以及完颜宗翰等主将。

几个勃极烈聚集在一起,商议大军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

“士气不可用,该撤了。”完颜宗望第一个说道:“再打下去也没用,突破这一道墙,后面还有一道,在后面还有黄河,黄河东面还有土墙,这得打到什么时候?既然青州兵不会崩溃,咱们就该走了。”

完颜宗干也同意他的意见:“大汗在南边传来消息,土墙确实被突破了,但黄河怎么都渡不过去,青州兵在那边用了些更厉害的大炮,咱们的筏子挨一炮就全碎了,浮桥也搭不起来。”

“我估计,咱们就算打到黄河边上,情况也不会比汗王那边好多少。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有些粮草,早早放弃,赶紧回家!”

“如今两翼很危险。”完颜宗辅说道:“青州兵的火枪十分犀利,离得近了,一枪甚至能打穿两个人!然后再用那枪刺扎过来,靠那些奴才根本顶不住,这两天我一直用甲兵顶着那些奴才死守两翼,我觉得他们快要撑不住了。”

这也是正常的,真女真甲兵都在跟青州兵耗人命,那些汉奸兵面对青州新军怎么可能有更好的表现?

他们能支撑侧翼到现在,已经是在宗辅宗翰等人的压迫下超常发挥了。

“真的不能打了吗?”完颜宗弼还是有些不甘心,他追问道:“总要再试试吧?咱们这就回去,汗王那里不会怪罪?怎么也得打到黄河边上,说不定青州贼就此崩了呢?”

“你今天在突破口这边,你自己说,青州贼有崩溃的迹象?”完颜宗干没好气的问道。

还真有,不过只有很短的时间,等完颜斜也一死,徐世杨又亲自抵达前线,这迹象就消失了。

“我也觉得,还得再试试。”

被誉为女真第一名将,现场唯一不是金太祖儿子的勃极烈完颜宗翰说道:

“不过不能像现在这种打法了,拼人命对咱们不利,就算打赢了,若是甲兵死光,咱们又如何应对蒙兀鞑子的骚扰?”

“那该咋打?”

“夜袭吧。”完颜宗翰说道:“他们之前应对夜袭做的很差,说不定这就是他们的弱点,那徐世杨不是就在对面吗?夜袭一次,若是能抓住他或杀了他,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几个勃极烈互相看看,完颜宗翰说的有道理,既然现在放弃很不甘心,那就最后夜袭一次试试看吧!

说不定能成呢!

“第一波上那些能夜行的甲兵,后面的人带着梯子,别再像之前那样用尸体填了,那样损失实在太大。”

完颜宗翰继续说道:

“还有一条,若是夜袭不成,就不要再犹豫了,赶紧撤吧!留在这里一天,就要多耗一天的粮食,这有啥用?”



第282章 最后一击1

军心士气不错,徐世杨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接下来,不论鞑子做什么,他们最多还有一次机会。

而且被两翼的新军挤压,他们能选择的突破地段实际上已经很小了——只能是他现在的位置。

这情况掩盖了徐世杨的弱点——他一直不太会判断敌军的主攻方向。

现在就好多了,既然敌人只有这一个可以主攻的地点,那么他只要把更多兵力集中在这里就成了。

徐世杨现在有最后留在身边的几十个选锋和陷阵,大约五百锐士,两千青州民兵,几百个不断汇聚的外围坞堡民兵精锐(主要是些坞堡主的子侄和他们平时供养的家丁家客),此外还有两千多外围坞堡的民兵。

武器方面,一些数目很少,一直没被部署在正确位置的新兵器也被运来,徐世杨虽然不打算大规模量产这些奇形怪状的武器,但在防御战中,这些东西应该也有一定效果。

不用白不用不是吗?

只是,最受徐世杨关注的新军炮兵仍然未能到达前线,这些大炮在第一道胸墙被突破后,就被徐世杨布置到黄河以东,准备抗击鞑子的渡河作战。

结果他发现这个布置是完全错误的,轻型炮兵还是应该靠前部署。

但再把他们从黄河东岸运回来就很麻烦了,炮兵指挥官传回的信息是,炮兵抵达可能还需要两个多时辰。

徐世杨对此一阵无语,但这是他自己的错误,怪不到别人头上,因此也只能嘱咐炮兵尽快到来。

在这种最后决战的时候,胜利总是属于拥有更多预备队的一方,现在徐世杨就有这种感受。

他已经下令原本防守第五道胸墙的民兵立刻前来支援,还有黄河东岸部署的新军新兵营部队。

在青州军的大后方,节度使徐睦河早在几天前就下令在全省范围内总动员——现在还在后方的所有14到60岁男女,男当战女当运!

加上之前负责修筑黄河\\运河防线,现在正在休息的十万男女,徐睦河正在疯狂的试图筹集一只总人数超过二十万的大军!

他大概是想在鞑子突破黄河防线的时候,指挥这只乌合之众跟鞑子做最后一搏。

徐睦河当然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他甚至无法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把这只军队组织起来。

不过,二十万这个数字毕竟是很惊人的,徐世杨命令把这个消息通报全军,说后面有二十万援军正在赶来前线的路上,只要大家顶住这最后一次,接下来的事就只是摘取胜利果实而已。

这不是实话,但这个时候前线士兵需要的不是实话,他们需要的是坚持到最后的信心。

这个消息能给他们这个信心。

……

就在双方拼命集结最后力量的时候,黑夜到来了。

大量金军精锐趁着月色进入出发阵地,这支力量以完颜斜也的亲兵部队为主,其他勃极烈手下最精锐的甲兵也加入其中。

完颜宗弼向这些人宣布,今日若是能突破防线,主子们保证不追究完颜斜也阵亡的责任。

但若是无法获胜,那他们就可以全都死在青州阵地上了。

白天的时候,这支敢死队性质的力量获得了精致而又充足的食物和整整一天的休息时间。

他们承担着金军对胜利最后的期望。

总攻开始前最后一段时间,完颜宗弼亲自抵达最前线,他又一次对胸墙大喊:

“徐世杨,你还在不在?我是完颜宗弼!”

“呵呵,你果然还没走啊。”徐世杨拿着大喇叭回答:“还不死心对不对?果然是一群狼!不把你们全宰了,你们就会永远在我家门口徘徊!”

“徐世杨,现在说这个没用。”完颜宗弼躲在壕沟里,大声说道:“你应该也明白,如今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说不定明日一早本帅就能拿到你的项上人头!”

“怎么样,要不要在考虑一下?只要跟本帅和谈,你就没有这个危险了!而且本帅保你在齐省裂土封王!金齐可以结成兄弟之盟!等将来,你若是愿意,可以跟本帅合兵攻打江南,所得人口土地财帛可以对半分!”

完颜宗弼开始满口假大空的乱许诺。

他当然知道劝降是毫无用处的,但他还是来了。

原因很简单,第一,今天所谓的夜袭,只能局限在几百米长的一段胸墙附近,根本没有突然性,因此需要他这个勃极烈亲自出面做些掩护。

第二,他想要确定徐世杨是否还在这段胸墙后面。

所有勃极烈一致认为,如果能杀了他,这次就还有胜利的机会。

现在他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

“完颜宗弼,你听着,吾乃华夏贵胄,岂能跟你这野蛮人称兄道弟?你若是聪明,现在赶紧投降,若是你能拿下酋首完颜吴乞买的首级,本将可以绕你一命!”

徐世杨依旧在对面那段胸墙后面大喊着:

“顺便告诉跟着你的那些强盗卒子们!现在不投降,等本将帅大军远征辽东,你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哼,狂妄。”完颜宗弼冷笑一声。

这个女真勃极烈猛的一挥手,冷冷命令道:

“去杀了他!”

随着他的命令,黑暗中突然响起凄凉的海螺号声,无数甲兵从黑暗中涌出,嚎叫着通过几条笔直的对准胸墙的交通壕向十米开外的青州军阵地猛扑过去!

“哈哈哈!”徐世杨不惊反喜,他拿着大喇叭对黑暗中涌动的敌军狂笑道:“贼就是贼!哪怕称孤道寡,也不过沐猴而冠!果然毫无信誉!”

“你们来的正好!看本将如何把你们全都杀光!”

轰!

随着他的话音,一门早已对准交通壕出口的奇怪大炮打出了决战的第一炮。

这是戴梓任厂长的青州第二兵工厂设计的“新式武器”——其实就是一根又粗又短的铁管子,没有炮架,因此总重量很轻,调动起来非常轻松。

这门炮炮管壁薄的吓人,口径却大的吓人,因此根本没人敢用这种“火炮”发射实心弹,不过以半装火药发射霰弹倒是没什么问题。

而且这门炮能一次性发射重达60多斤的霰弹!

只是因为装药量的问题,这门炮的射程比真正的野战炮用霰弹也近了许多,甚至只能在鞑子的重箭射程内发射。

说到底,这本质上就是一门金属材质的木炮……。

因此这门炮没有量产,只在兵工厂里试制了两门,其中一门已经在实弹射击训练中炸膛了。

仅剩的这一门被装备给青州民兵,用在这场战斗中。



第283章 虎头蛇尾

60斤碎石子被火药产生的动能推出短短的炮膛,初速很慢,但在十米之内仍然具备杀死一个穿铁甲的人的能力。

实际上,这些石块砸在盔甲上,大部分都会碎裂,完全无法击穿铁甲,但它们所有能量都会通过铁甲传递到人体上,就像被一柄大锤狠狠敲一下!

霰弹如雨般落入正对着这门奇怪火炮的壕沟中,拥挤在一起的鞑子全部被这死亡之雨覆盖,这条壕沟中所有冲出的鞑子被一扫而空!

鞑子面对火力战的经验还是太浅薄了,他们进攻的主要通道完全集中在青州军自己挖出的交通壕进入阻拦壕的几个入口。

完颜宗弼他们之前并未觉得进攻通道稍微少点、窄点对无需列阵的坑道混战有太大妨碍,因为青州军真正的炮兵一直没有投入作战。

如果他们之前品尝过野战炮封锁坑道口的威力,他们本应该想办法增加突击通道的。

每一条青州军交通壕通往阻拦沟的路口,都有一段长约五步,垂直面对胸墙的通道,青州军的远程火力可以事先布置在通道正面,这样,只需要一炮,就可以清空一条通道内所有敌人。

比较令人遗憾的是,真正的炮兵仍未赶到,虽然后方炮队告诉他较为轻便的神机炮已经脱离大部队,先行赶来,但无路如何,半个时辰的时间仍是需要的。

因此徐世杨只能先用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顶一阵。

另外一条鞑子的进攻通道正对面,一群青州民兵正操作三门巨大的抬枪,这些民兵也不进行齐射,因为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意识到手中武器的特色——威力足够,但操作困难,想开第二枪很不容易。

民兵选用一种类似三段射的方式:

第一门抬枪先行射击,30毫米铅弹从通道头一直打到通道尾,在击穿两个甲兵的躯干后,砸碎了第三个甲兵所有肋骨,又推着他撞倒另外两个鞑子。

随后第一门抬枪退后装弹,第二门开火,拥挤在一起的鞑子两死三伤。

第三门抬枪那粗大的枪管伸出胸墙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忍不住后退了,几个督战的鞑子甲兵露出身影,毫不客气的把所有后退的甲兵杀死。

他们这无谋的行为立刻招致青州兵的攻击,第三枪就是瞄准他们过去的。

轰的一声枪响,两个督战甲兵被拦腰截断,一个逃跑的人也被波及。

两死一伤。

剩下的鞑子不敢出来了。

当徐世杨能够准确判定鞑子主攻方向的时候,他自然会集结所有火器,尽可能封锁鞑子的进攻通道。

更要命的是,鞑子进攻的出发距离非常近,近到任何武器都不可能打偏的程度!

在这种情况下,民兵手中千奇百怪的实验性武器发挥了不亚于正规炮兵的威力——反正只要在鞑子出来的时候,把手中武器轰出去就成了,总能取得一些战果。

突然涌出的鞑子遭到迎头一击。

木炮、火门枪、抬枪、炮管壁很薄的大号霰弹炮、口径很小只能用来发射重型弩箭的射箭炮,甚至还有一种被兵工厂工人们称作“步人炮”的小口径单兵火炮——其实就是一支等比例放大到50毫米口径的火门枪,用叉棍支撑,后面还有一根支棍可以让士兵夹在腋下调整方向。

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集结在几百米长的防线上,用以封锁十几个狭窄的攻击通道,成果斐然。

进攻的鞑子一层层扑倒,尸体甚至堵塞了进攻道路,即使有少数幸运儿冲出通道进入阻拦沟,也会很快被锐士兵用长枪戳死。

甚至连最后的一些万人敌都没用上,鞑子的进攻就已经被阻塞住了,后方进退不得的金军只能向青州军阵地发射大量轻箭作为回击,缺少盔甲的青州军民兵同样付出不小的伤亡,但相对之前几次白刃战,这点伤亡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此前同样伤亡惨重的鞑子士气明显下降,特别是完颜斜也的那些亲卫兵,他们中有很多人认为自己若是回到辽东必死无疑,唯一的生路反而是到土墙那边,向青州军投降,因此他们已经不愿尽全力进攻。

完颜宗弼派出督战队,试图强迫这些死兵再冲一次,部分完颜斜也的甲兵干脆抽刀反抗,鞑子占据的壕沟里爆发多次内讧,双方都死了些人。

反叛的甲兵抢占一段壕沟,死死把守,不再听从完颜宗弼的任何命令。

“大家坚持住!马上就要撤军了!等青州兵过来咱们就投降!”一个带头反叛的谋克红着眼大声给同伴们鼓劲:“现在出去就是找死!完颜宗弼想要咱们拼死在前面!老子可不想死!”

“主子,咱在大金的家人咋办?”一个甲兵问道。

“还管那些作甚!你死了你的老婆娃子也得被别人分了当奴才!你活着多少女人都能有!有了女人就有娃,你怕甚?”

这就是鞑子的道德观,一切以自己为主,家人这种东西,其实更像是某种财产。

前面伤亡惨重却没有一点进展。

后面自己人内讧,不仅阻塞了部分后续部队增援的通道,还造成前敌部队减少。

完颜宗弼知道,这最后一击已经不可能成功了。

最后关头,他的一个亲信猛安尝试避开通道,从地面上直接进攻,这一次情况比顺着交通壕进攻好一些,一些甲兵顺利把短梯搭在胸墙上。

但随后,一种射速极快的小炮开始发言,如雨般的铅子贴着脸喷下来,连那猛安自己在内,一下倒了上百人!

十几张短梯被打断一半,剩下的也被青州兵轻易拉走。

“罢了,就这样吧。”完颜宗弼无奈的叹了口气。

继续打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相反,他们还有被两翼突击的青州兵包围的风险。

所以,该放手了。

“撤退。”完颜宗弼命令道:“留五百甲兵断后,其他人直接撤回大营去!”

……

“万岁!万岁!我们赢了!”

青州军阵地上一片欢腾,鞑子终于撤退了!

连徐世杨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与之前的准备相比,鞑子这最后一击显得有些虎头蛇尾了。

其实,进攻的最后时刻,鞑子改变思路,从地面上强攻的时候,这边的防御还是有些危险的。

只是神机炮队及时赶到,用三轮连续霰弹极速射摧毁了鞑子最后的尝试而已。

若是鞑子早点避开那几个狭窄的出口,或者神机炮队晚一点赶到,双方还得进入白刃战换人命的模式。

现在一切都好转起来,就算鞑子再进攻,他们也没有那个实力对青州军防线构成什么威胁了。

这场战争,确确实实是他打赢了!



第284章 投降

胜利已经毋庸置疑,但战斗还未打完。

对徐世杨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能从这场胜利中获得多少好处?

无论是军事、政治还是经济上的好处,徐世杨都非常想要。

这对青州军今后的发展和将来对鞑子发起反攻非常重要。

嗯,仔细想想的话,现在已经到手的好处是:

第一,大运河至此已经确定被切断,今后是否重新开放完全取决于青州方面的决定。

这意味着徐世杨已经完成了对文相公和李飞龙当初的许诺,今后他将站在道德高度上俯视毁诺的李飞龙,跟文仲要更多援助的时候,声音也可以更大一点。

第二,鞑子全师而来却被击退(至少是进退),青州军的战斗力将会名扬天下,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怀疑青州地方政权是否能在这残酷的时代生存下来。

这意味着,青州之前迅速扩张的成果将得到世人的承认,那些首鼠两端的外围坞堡主必然会以更恭敬的态度面对青州节度使的命令。

这对青州统一本土政令,真正拧成一股绳非常有好处。

第三、之前说过,此战获胜,徐世杨就能争取到充足时间恢复领地内的民生,不仅仅是农业,几个之前已经布局的工业点也差不多该开花结果了。

徐世杨希望能用一两年的时间,让齐省的经济提升几个台阶,摆脱必须通过抢劫和江南援助才能维持收支平衡的窘境。

除了以上三条之外,徐世杨还可以期待获得的利益是:

第一、战俘。

徐世杨并不清楚已经有鞑子打算整建制投降了,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能留下一半汉勃极烈的兵马和大部分奴隶。

这些人对鞑子的仇恨丝毫不弱于江北汉人,徐世杨希望能吸收其中没有血债的部分,以增加自己急需的人力资源。

第二、缴获。

鞑子死伤这么多人,他们的甲胄、兵器肯定遗落不少,若是收集起来,至少能装备选锋兵之类的近战单位,也能给二线民兵做训练和保安用途,打打土匪什么的。

另外就是,鞑子骑兵相对较多,在筑垒地域用不上,但他们的大营那边肯定有很多马匹留存,若是能抢到一部分,对徐世杨的骑兵来说是个重大利好消息。

第三……,第三当然是还要尽可能歼灭真女真甲兵,削弱鞑子的核心力量。

总有一天徐世杨是要反攻辽东的,现在多杀死一个鞑子甲兵,将来在鞑子老窝就有可能少费一份力气,何乐而不为呢?

“司令!鞑子退了!”李逵兴奋的在徐世杨耳边大喊道:“咱们快追击吧!把这些鞑子全杀了!”

啊,对了,这也是一项好处——士兵的自信心增加了。

即使是外围坞堡民兵,面对狼狈逃窜的敌人,也产生了鞑子不过如此的感觉。

很多人开始请战,所有人都想在鞑子身上狠狠咬一口,好好出出之前被压着打的怒气!

军队吗,就是这个样子。

得到的胜利越多,军队就越渴望胜利;得到的胜利越轻松,军队就越喜欢战争。

在乱世,这绝对是个好现象,值得好好引导鼓励。

“休息三个时辰,后方很快会送来肉汤和白面蒸饼。”

徐世杨命令道:

“三个时辰之后我要反动反攻,我需要五百个志愿者,不管是哪里来的民兵还是新军,是谁都行,给他们鞑子的甲胄兵器。”

“告诉将士们,这些志愿者今后将会得到优先升迁,若是民兵,战后直接招收到新军部队中!”

在青州,新军的待遇非常高,普通士兵的军饷差不多相当于一个熟练铁匠,这还不算安家的土地券、立功受奖以及军属享受的相关待遇。

还有一些隐性的好处,比如徐世杨曾经组织过新军士兵的集体相亲,这使得新军士兵娶到老婆的比例远高于青州的其他职业。

吃饱饭,活下去,然后娶个老婆传宗接代,这就是乱世之人最美好的生活。

如果能挣出一间瓦房几亩土地,那简直是神仙日子了。

在新军中,这些都能实现,新军自然成了青州年轻人心中最好的出路,没有之一。

对民兵来说,新军的征兵名额是个很高的赏格,徐世杨的命令传扬开来,志愿者报名的地方立刻挤满了民兵。

原本打算招募五百人的反击先锋部队,最终被扩充成八百人,其中三百是新军的选锋、陷阵、锐士和带着神机炮的炮手。

剩下的全是齐省各地来的民兵。

反击的志愿突击队组建完毕后,徐世杨按部就班的下令休息——磨刀不误砍柴工,士兵已经打了这么长时间,体力已经到达极限,若是直接进入反攻,恐怕容易被鞑子的反击打回来。

后方送来了大量肉汤和白面蒸饼,未婚的纺织厂女工们如同蝴蝶一般在疲惫的士兵中间穿梭,把精致而又充足的食物送到每一个战士手上。

这其实也算是一种美色诱惑,只是没有那么下流罢了。

有女人在看着的时候,很容易激发男人一往无前的豪情,这是男性的本能,人与动物都莫能例外。

“我也要加入突击队。”

突击队正在抓紧时间休息的十户,赵琳跑来提出她的要求:

“我会打枪,能用的上!”

“为什么不去报名?”徐世杨问道。

“报了,李逵那厮把我刷下去了。”

“赵琳,我得提醒你,你是军人。”徐世杨严肃的说道:“李逵军衔比你高,他不准你参加突击队,这就是命令,你不能在战场上推翻命令!”

“你可以给他下令……”

“挑选突击队是李逵的工作,越级指挥是战场大忌!我是绝对不去犯这个错误的!”

近代历史上曾经有个几百万兵马的全军统帅直接指挥前线某一挺机枪的部署,他的军队实际战绩如何,大家都很清楚。

“军官在战场上的权威是不容挑衅的,如果你对李逵的工作有异议,那么可以在战后总结上提出,现在去做你的工作,不要干涉军官的指挥!”

看起来赵琳有些羞恼,不过她也不是个傻瓜,徐世杨都这么说了,仗着枕边人的身份就是持宠而娇,无论在哪,这都是大忌。

“各部做好准备!”

徐世杨不再离她,转而对部队下命令:

“准备反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用生硬的汉语在前方鞑子占据的壕沟中大喊:

“徐将军,我们投降!”



第285章 鞑奸

徐世杨差点被这话晃到腰。

投降?

这是啥意思?完颜宗弼的新阴谋?

说话这人倒不是完颜宗弼,因为那个鞑子勃极烈的汉语远比现在这位流利。

这道也算正常,完颜宗弼再怎么蠢,也不会自己出面诈降。

徐世杨一挥手,命令李逵问话——这样显得地位对等一些,徐世杨不打算亲自跟任何低于勃极烈的鞑子贵族交流,除非是审问俘虏。

“我家将军问你,你是谁?”李逵扯着嗓子大喊。

“徐将军在不在?我们要他的亲口承诺!”

“那就别降了!老老实实在那等死吧!”李逵带着兴奋的表情回道:“老子一会就过去杀光你们!”

那声音明显没想到青州军居然会拒接受降,他慌乱的喊道:“我是大金谋克主萨廉阿!我要投降!你们不能杀我!让我跟徐将军说话!”

“你不配!”

“……。”

沉默。

李逵嘿嘿笑着看向黑夜笼罩的壕沟,刚才那番对话,让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兴奋。

‘鞑子谋克想投降,被老子拒绝了……。’

这真是难得的体验。

过了好一会儿,那声音再次发问:

“这位将军主子,敢问您是哪位?”

还是想投降?这么执着啊?该不会是真的吧?

徐世杨背着手,跟所有士兵,以及正在收拾碗筷的女工们一起静静看着李逵在鞑子面前装比。

这让李逵兴奋的黑炭脸都变红了……。

“青州新军司令徐世杨的亲兵队长李逵是也!”

这文盲的回答居然半文半白,嗯,一定是从评书或戏曲里学来的。

徐世杨突然发现送饭来的工厂女工们看李逵的眼神已经有冒小星星的趋势了。

他略略感到有些后悔:

‘没想到现在的女青年这么单纯……,这个比我真该自己来装的……。’

当然,想想而已,他不会真的去抢部下的风头。

“李逵主子,我这里有80多甲兵,若是投降,你能不能保证不杀咱们?”

那声音似乎有些慌张,确实像是走投无路想要投降的人。

不过这事李逵没法做主,他转头看向徐世杨,等待统帅的决定。

“告诉他们,不能。”徐世杨小声说道:“我只能保证,如果他们不投降,我一定会杀光他们。投降之后享受什么待遇,投降之后再说!”

其实徐世杨完全可以欺骗他们,或者玩一手我不杀你们,杀你们的是我的部下之类的把戏。

不过徐世杨不久前刚刚骂完颜宗弼是不遵守诺言的野蛮人,他不想转头就把这帽子给自己带上。

何况,他认为自己的信誉是很值钱的,不能随便浪费在几个鞑子小兵身上。

“他们若是不降了怎么办?”李逵傻乎乎的问了一句。

徐世杨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降了不一定会死,不降必然会死!就这个条件!记住,现在是鞑子求着我们饶命!”

……

尽管没有得到任何明确的承诺,那伙鞑子还是降了。

徐世杨通过李逵命令他们摘下头盔,举起双手,十个人一组分别走出来,到达阻拦壕后,青州兵放下梯子,让他们一个个爬上来,然后捆绑好扔在一边。

这伙人投降后,像是打开了什么阀门,主动出来投降的鞑子越来越多,等徐世杨一开始预留的三个时辰休息时间过后,青州军脚下已经多了大约五百鞑子俘虏。

这伙人中,领头的就是那个自称萨廉阿的谋克。

实际上,他是完颜斜也的侍卫谋克,平时地位比普通谋克强不少,相当于中等实力的猛安。

但这也意味着,如果不投降,萨廉阿必然会给完颜斜也陪葬——即使其他勃极烈主子们赦免其余,只杀一个人,这个人也必然是他。

所以萨廉阿必须投降,而且需要带着一些甲兵投降,这样才能在新主子那里显得自己有力量,是个勇武的好奴才。

……

“司令,要不要把他们都杀了?”李逵小声问道。

他觉得,徐世杨不愿承诺不杀,就是想杀光这些俘虏。

这没什么,之前这位年轻的司令官已经有过很多次杀俘的举动了,不管是土匪还是鞑子,总要先杀一批震慑一下的。

嗯,其实回想起来,鞑子俘虏挨刀的比例还要高一些,通常是选五杀一,土匪倒是经常只杀贼首。

“这次不那样杀了。”徐世杨摇摇头,冷笑着吩咐道:“你去,从中挑两百人出来,每人发一条红布缠在头上,反击的时候让他们冲第一阵。”

鞑子以前作战,喜欢拿被抓住的各族奴隶当炮灰,这次徐世杨打算有样学样,先让这些鞑子冲第一阵。

“他们会不会碍事?”李逵问道。

“碍事就杀。”徐世杨毫不客气的说道:“无非就是多费些手脚罢了,本来他们不降咱们也得去杀了他们。”

何况,徐世杨也不怎么担心萨廉阿的立场,原因很简单,不论是哪个势力,投降的家伙为了向新主人表达忠心,去咬旧主子的时候总是最狠的。

对汉人来说,汉奸总是比敌人更可恶,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对鞑子来说,鞑奸也比抵抗到底的汉人可恶。

……

“萨廉阿那该死的奴才!”

得知最后一击失败,从两翼赶来与完颜宗弼会合的完颜宗辅破口大骂:

“他居然敢转投汉狗!本帅一定亲手杀光他所有亲眷!”

完颜宗翰瘪瘪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要杀也得先回到辽东再说,我估计青州兵很快就要追出来了,咱们得先把他们打回去。”

“能不能把他们引出来杀光,然后再突击一次?”

完颜宗弼仍旧有些不甘心。

“没有用,两翼撑不住了。”完颜宗翰回答:“你那边只降了一个萨廉阿而已,两翼可是已经有汉勃极烈投降了!要是再不走,转头青州兵就能包围我们!”

“他们找死!”

“别说大话,如是我们被包围,突围的时候还是要打这恼人的壕沟,若是能打穿,咱们早就打穿所有土墙了。”

完颜宗翰说道:

“我大金铁骑最善野战,这次过来攻土墙实在是大意了,这简直比攻城还麻烦!”

“那徐世杨不是说要反攻辽东吗?那正好,他们反攻辽东也得总冀省,到时候运粮的麻烦就得他来承担了,到那时咱们再报仇雪恨也不晚,现在,赶紧撤出土墙,到平地上去,青州贼就不敢追了!”



第286章 反击

劣势情况下敌前撤退永远是最难的战术动作。

即使对金军这种在封建军队中具备较强水平的队伍也是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撤退过程中必须留下一支强力队伍担当后卫,阻击敌军追击部队,让主力顺利进入安全地带或优势战场。

但所有人同样也知道,后卫部队是没有援军的,因为主力正在远离他们,留下的人被敌军全部消灭的可能性实在太高。

因此士兵都不希望自己被留下来,而军官们同样也不希望是自己的甲兵充当后卫——兵为将有制度的通病,保存实力是本能。

但是不留下强力后卫,整支军队恐怕都走不了。

几个勃极烈聚在一起商议一下,最终做出一个折中方案:公平起见,每个勃极烈出一百甲兵和一百生女真,加上完颜宗弼强令留在后面的五百人,一共一千甲兵,充当后卫。

这个方案看似很公平,实际上却是个妥协性质特别浓厚的冒险计划。

所有人都有私心,他们当然不会把自己手上最精锐的部队投入到这种危险性太大,却注定没有收获的任务中,于是各勃极烈拼凑出来的队伍,其实都是二流甲兵,甚至还有用临时提拔的奴隶兵凑数的。

半奴隶制军队的弱点,在这种逆风战中暴露无遗。

相反,青州的追击部队虽然也是拼凑出来的,但前锋部队每一个人都是精心挑选出的志愿者,他们求战欲望高涨,而且确信自己遇到困难,后方主力部队也会很快赶到。

追击部队的每一个人都认为这是赢得荣誉和实际好处的一战,即使刚刚投降,被青州兵强迫顶在前面的萨廉阿等人,也憋着一股劲准备在新主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军心士气的高低,使得双方在坑道混战中的表现也完全不同。

青州军发动进攻的时候,距离双方脱离接触已经过来三个多时辰,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天就该亮了。

这个时候,正是完颜宗弼留下的阻击部队最疲惫,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突然涌出胸墙的青州军,几乎一瞬间就打穿了他们单薄的防线。

防御方难以判断敌军主攻地点的问题现在转移到鞑子头上。

进攻的青州兵从之前鞑子主要突破点北面大约半里外进入交通壕,对傻乎乎的集中在一起直面徐世杨的鞑子阻击部队形成侧击。

青州兵对自己挖出来的堑壕体系非常熟悉,出击前各部队都有自己的攻击路线,因此不像鞑子进攻时部队一股股涌出打成填油战术,五六队青州兵几乎同时从几个通道中涌现在鞑子面前!

甚至,鉴于鞑子没有充沛的远程火力,地面压制能力很弱,不熟悉堑壕的鞑子降军被安排直接从地面进攻。

降军与青州兵互相配合,无意间对堑壕中的鞑子阻击部队形成最原始的的立体打击。

萨廉阿带领一对甲兵,站在壕沟上方对脚下昨日的同伴俯射,区区两步距离之内根本不可能射偏,破甲锥轻松击穿头盔,将整条壕沟的人全数杀死。

进攻的青州兵面对堑壕拐歪处时,会首先扔出一枚陶制轻型万人敌,然后利用爆炸形成的浓烟掩护迅疾冲杀,把拐歪当成出入口防守的鞑子每次都需要先付出几个伤亡,而站在前面的人往往是一支队伍中最勇武最坚决的甲兵。

当战斗变成最勇敢的人最先死的游戏时,抵抗崩溃了。

大约一个时辰时间,天蒙蒙亮的时候,青州军已经极有效率的把鞑子阻击部队一扫而空。

整整一千甲兵,被杀死超过400人,俘虏400多人,剩下的溃散在迷宫般的壕沟里,估计很快就会死在某个角落,或者像老鼠一样被人抓出来。

进攻的道路就此打通,青州军后续主力也立刻跟上,这一次徐世杨投入了他所有可以用来进攻的队伍,包括医疗队中所有有枪的女兵,只留下部分民兵用来看管越来越多的俘虏,并继续防守胸墙。

……

李逵和达尔克依旧分在同一个进攻队伍中,计算时间,作为全军的进攻矛头,他们距离抓住鞑子尾巴以及没有多远了。

不过李逵心大,这种越来越接近敌人的时候,他还能有心情跟达尔克聊天。

“俺说兄弟,你是哪人来着?”李逵笑呵呵的问道。

达尔克瞥了一眼他那还滴着血的斧头,没好气的回答:“帕尔斯,差不多正好位于你们和西方之间。”

“西方是哪?党项人的地盘?”李逵对世界地理毫无概念,他知道党项,还是参军之后偶然从一些前西军官兵那里听到的。

在李逵的印象中,党项人应该就是世界的最西方了。

“党项在我国的东方,我说的西方比我国还要更西方。”

跟这大文盲解释地理问题,真的听饶舌的,何况达尔克的汉语水平并不高。

“在党项的西边的西边?那么远啊?”

李逵惊讶道:

“那你为啥跑到俺们这边来了?在家乡犯事了?”

“胡说些什么?我的家族是世代贵族,我伯父是万骑长,呃,相当于金军的勃极烈。”

达尔克解释道:

“我来东方,只是为了磨炼自己的武艺,我一直认为走的更远,看的更多,才能学到更多。”

“等下次回国,我就要去骑兵队服役了,提前磨练好自己对我是有好处的。”

实际上,有一点达尔克没有直说——帕尔斯也是个有野心的国家,他们进军西域后,经常与党项人爆发战争,作为帕尔斯军事贵族,达尔克来东方也可以算是一次参谋旅行。

能提前了解将来的敌人是一件好事。

这一点,李逵这种莽汉是理解不了的,他只是对这个曾经并肩作战的年轻外国人观感不错罢了。

对他来说,能并肩作战的就是兄弟。

于是,李逵解下腰间的葫芦递给达尔克:“尝尝吧。”

“是什么?”

“好酒!”李逵得意的说道:“说是工厂里给医疗队当药用的,俺好不容易在搞来一点,你是好兄弟,给你尝尝。”

“在战斗中喝酒?”达尔克皱皱眉头,总觉得这不太好啊。

不过,帕尔斯也有位喜欢在战场上饮酒的将军,这样似乎显得比较豪爽。

他伸手接过酒葫芦,略微品了一口:

好厉害的酒!



第287章 醉酒的黑旋风

“这真的是酒吗?”

达尔克把酒葫芦还给李逵,苦着脸问道:

“你确定这不是什么毒药?它真的能喝吗?”

“哈哈,当然能喝,俺已经喝过不少了,看你是个爽利的才给你尝尝。”

李逵笑着说:

“没成想你那么能打,连如此好酒都喝不了。”

“喝酒跟武艺有关系?”

“当然有……,咕嘟咕嘟咕嘟”

李逵一仰脖子,一口气把葫芦中所有烈酒全都倒进嘴里,这个黑铁塔瞬间变得两眼通红:

“嗝~~~,爽!”

“前面还有敌人,你喝这么多酒……”

达尔克还想再劝一句,李逵确实直接狂吼一声:

“有鞑子?那就杀呀!!!”

黑旋风真的跟一阵黑色的旋风一样,挥舞两柄大斧子,径直冲过前面的一个坑道拐弯处……。

“我是说的是即将……”

“什么人!”“杀呀!”“敌袭!”

“啊!”

前面一阵混乱,女真语的惊叫声和李逵嚣张的笑声,喊杀声混在一起,搅乱了清晨的安宁。

达尔克和跟着李逵出来的志愿兵们目瞪口呆:

“真有?”

……

“我军前锋已经开始与鞑子接触了。”

一个传令兵跑来,大声对徐世杨说道:

“鞑子反应很混乱,我军进展顺利!”

徐世杨点点头,看起来,鞑子对后卫部队被如此迅速的消灭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似乎,他们即使处在战败撤退的境地中,仍然不自觉的对青州军这支汉人军队产生了轻敌心理。

否则他们真的应该安排更多后卫部队层层阻击的。

“告诉李逵,首要目标是收复胸墙防线!与两翼配合尽可能消灭那边的鞑子,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胸墙防线追到平地上去!”

坚定的步兵并不怕同水平的骑兵,无论防守还是野战。

但徐世杨的手下中,能勉强达到这个水平的步兵,只有新军。而且新军现在也是疲惫不堪,在胜局已定的情况下,徐世杨不可能拿这些种子部队再去平原上跟鞑子骑兵拼消耗。

因此,反击止步于鞑子骑兵无法发挥的筑垒地域里就可以了,之后还能不能从鞑子身上咬下更多的肉,还需要看实际战况发展。

……

鞑子的后卫部队……,不,这不是后卫部队,只是不幸被留在主力后面的鞑子后队而已。

应该这样说:鞑子的后队根本没有做好战斗准备,猛然间被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刺鼻酒气的黑壮汉窜入松散的队伍中乱砍乱杀,几乎一瞬间就崩溃了。

李逵大喊大叫着追在一群鞑子后面,一斧一个的把他们全部砍倒,几大鞑子慌不择路又互不相让,居然挤在狭窄的交通壕里动弹不得,结果全被被李逵轻易砍死。

其他人趁这点时间,一哄而散。

前面是一个岔路,李逵忘记了自己的进攻路线,他两眼随便一扫,然后冲着逃敌最多的一条直追过去。

后面跟进的达尔克想拉住他,居然没能拉住。

“不是那边!走这边!”

然而李逵根本听不见,依旧大呼小叫的追杀鞑子。

“混蛋!”达尔克难得骂了一句,转头对其他志愿兵吩咐道:“你们按原计划进攻,我去追他!”

说完,这个帕尔斯志愿者提着腰刀(他的直剑已经不能用了)追着李逵的背影而去。

……

“杀杀杀!”

李逵从头砍到尾,直接杀穿一整条交通壕,这个黑铁塔一般的壮汉踩着鞑子的尸体飞速向前,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狂妄至极的大笑冲击着鞑子的鼓膜,不管是真女真还是生女真,不管是奴隶兵还是汉奸兵,所有人都在逃跑,没有一个人试图抵抗,甚至没有一个人转身看一眼追兵到底有多少。

在精神崩溃的情况下,无论平时多么精锐的封建军队,本质都是待宰的羔羊,比野猪之类的野兽还要好对付,毕竟野猪走投无路的时候还会拼死反抗。

而人类,只会疯狂逃跑,跑到把自己都累趴下。

有些人慌不择路,爬出壕沟以躲避李逵的追杀,他们立刻成了悄悄摸进的鞑奸兵的目标,萨廉阿带领士兵用重箭在近距离上把这些精神崩溃的前战友一一射杀,然后砍下他们的头颅挂在腰间——青州军是不计首级功的,但萨廉阿认为多带回去些脑袋,更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壕沟中,李逵一直追一直杀,他永远只选择目标最多的地方冲击,七转八拐之下,连达尔克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酒精冲刷下,李逵甚至都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自然也无法数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今天杀的非常过瘾,心情很爽。

这个穿着两层铁甲的壮汉仗着酒劲一口气冲过两道曾经被鞑子攻陷过的胸墙,直到体力到达极限,累的再也走不动才停下脚步。

他一下坐在一具鞑子尸体上,疲惫的喃喃自语:

“刚才喝的太多了。”

“若是留一点现在喝就好了。”

……

金军的撤退行动最终变成一场灾难。

后卫部队被击溃,排在后面的队伍被咬住后,所有人都急着离开这已经吞噬了无数人命的壕沟,结果引发大混乱。

有些部队挤在一起,进退不得,被追上的青州兵轻松杀死。

有些队伍倒是逃掉了,但慌不择路的情况下,也挡住了勃极烈们派到后方去的阻击部队。

大军两翼,那些正在阻击青州兵侧击的甲兵得到消息,直接扔下他们督战的汉奸兵和奴隶兵,不顾一切的向大营溃逃。

结果没了金兵屠刀督促的汉奸兵和奴隶兵也都连锁崩溃。

唯一的好处是,溃兵堵塞了交通壕,这多少也能阻挡一下青州兵的攻击。

负责两翼的汉奸军和奴隶兵几乎全都陷在壕沟迷宫中了,金兵倒是大多找机会逃了出来。

仅仅七八个时辰,到了这一天傍晚的时候,金军花了近十天才完全突破的三道胸墙防线,已经全都还回去了……。

……

夜间,完颜宗翰、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辅、完颜宗弼等女真勃极烈全部亲自出动,各带一千骑兵在最开始的第一道胸墙防线前半里处列阵,以震慑青州军。

而青州军也没有追出胸墙,他们在第一道胸墙后面升起一面纯红色的军旗,与五千鞑子骑兵对峙。



第288章 狗

望着那面嚣张的红旗,完颜宗弼眼皮直跳。

他们5个勃极烈守在这里,有几个目的:

第一,若是青州兵把他们当做唾手可得的目标,以至于追出那恼人的防线,大金铁骑一定能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第二,面对如此失败,他们必须吸取之前后卫部队士气不够,被迅速歼灭的教训。

无论如何,几个勃极烈都在这里,士兵的心理应该能稳定一些。

第三,勃极烈们都希望能回收更多残兵。

不管是真女真,生女真还是奴隶或汉勃极烈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都想回收回来。

因为这次的损失实在太大了……。

目前具体损失了多少人还没有统计出来,但仅仅最后撤退的过程中,可以确信的损失是:真女真不低于两千、生女真一千五以上、奴隶五千以上、汉勃极烈的人……,如果再没有人出来,他们损失不低于一万!

自从金太祖起兵灭辽开始,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这还是大金第一次败得如此之惨。

损失如此之大,这次回家之后,原本就缺人力的大金今后该怎么办,几个勃极烈都是心中没底。

此时,哪怕多找回几个人也是好的,哪怕是汉勃极烈的兵,至少也可以带回去当个奴隶做些劳役。

几个勃极烈就在原地等了很长,对面的青州兵非常有耐性的与他们对峙,一直到青州兵开始在被恢复的胸墙上布置大炮,他们知道,再也不会有人走出那个迷宫地狱了。

“撤吧。”完颜宗翰说道:“继续等在这里,挨一顿炮就难受了。”

几个勃极烈同时点头,确实如此,继续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啊!!!”

突然,完颜宗干仰天怒吼,他抽出腰刀,在半空中疯狂挥舞,没有人敢于靠近,他的兄弟和奴才围着他,任由他发疯。

过了很久,他力气消耗的差不多了,几个甲兵才凑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主子!主子!您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大哥别生气。”完颜宗弼也劝道:“只是损失大点而已,从别处找补回来就好。”

“上哪找补!?”完颜宗干怒道:“损失几万人啊!还能上哪找补!上哪里能补得上如此多的丁口!”

完颜宗弼咬着牙回道:“把燕云的汉勃极烈都灭了吧。”

“什么!?”

几个勃极烈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他。

“那是我们的人!”完颜宗翰说道。

“那是我们的猪狗。”完颜宗弼冷冷说道:“以前养着他们没什么,现在主子饿了,杀他们吃肉也是应该。”

“何况,今次损失最大的还是他们——这条狗连牙都没了!”

汉人能当上勃极烈不是没有理由的。

以前的时候,每个汉勃极烈都有几万丁口,最强的甚至有十万丁。

虽然他们打不过金军,但金军要灭他们可能也会付出很大代价,还不如允许他们独立存在,同时作为附庸为大金提供劳力、辅兵和贡品。

但现在这种情况有些不同了。

汉勃极烈仅在最后撤退就损失一万以上,之前的损失也不低,还有南路军完颜吴乞买那边几个汉勃极烈的损失,全加起来的话,可能有两万到三万之间,甚至有几个汉勃极烈自己都陷进去了。

这些人都是汉勃极烈最精锐的野战部队,剩下的也还在大金军中,如此好的机会,干嘛不把他们直接吞掉?

干掉这些以前养的肥猪,可以获得大量人口充作劳力,把大量真女真和生女真丁口从生产活动中释放出来,让大金拥有更多机动兵力。

还能从燕云地区获得不少财帛粮食,补充空空如也的国库。

以及……,燕云肯定还有很多工匠,把他们抓来,给大金生产这次见识到的各种武器,下一次再跟青州军对战,应该就不至于被打得如此狼狈了。

吃下这块大补的肥肉后,无论是去北方抓生女真补充兵力还是去东方半岛抓棒子,都能缓慢恢复。

大金依旧大有可为!

论起打仗,完颜宗弼并不是勃极烈中最强的,甚至可以算是比较弱的那一个。

不过论起阴谋,完颜宗弼称第二,没有一个勃极烈敢说第一。

“只能这么做了。”完颜宗辅第一个同意道:“吃了他们,咱们自己就能撑过去。”

“那就尽快通知大汗,让他把那边剩下的汉狗都扣下。”完颜宗翰冷冷的说道:“等大军回家经过燕云,就顺手把所有汉狗连根拔起!”

……

青州军阵地内,徐世杨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边站着一排全副武装、挺胸叠肚的选锋兵,头顶支着一顶华丽的织金大伞——这是一个刚刚投降的汉奸勃极烈当做礼物送给他的依仗伞。

这伞形制上与大周枢密使使用的依仗伞完全相同,实际上这本来就是汉奸勃极烈简单的剽窃,目的可能只是为了表示自己正享受大周宰执级别的待遇。

其实不然,汉奸就是汉奸,金人完全看不起他们,搜刮劫掠起来是一点都不会手软,也就是杀人少点而已。

因此,徐世杨看不起他们,这些汉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奴才,叩见主子……”

现在,一大群汉奸连同投降的其他民族军官:包括萨廉阿之流的真女真,几个蒙兀头领和生女真,在徐世杨脚下密密麻麻跪了一大片。

“凡是汉人的,站起来。”

徐世杨淡淡的说道:

“吾等汉人乃是炎黄子孙,华夏贵胄,只可跪天地君亲师,其余皆不可屈膝!”

徐世杨的想法是,汉奸可以杀,但不能辱,他在以前也从来不允许自己的士兵或平民对自己下跪,这是他重铸民族自尊心自信心的小手段之一。

几个投降和被俘的汉勃极烈互相看看,最后犹犹豫豫的站了起来。

其他民族的俘虏都还跪在原地。

“以后你们也不可使用主子奴才之类的称呼。”徐世杨接着说道:“这些鞑子的用词,本将不喜欢。”

一众俘虏忙不迭的答应,生怕惹怒这个连大金都能打败的猛人。

听说,这个人不仅猛,还非常狠。

接下来他们就会知道,这是事实。



第289章 胜利1

“来人。”徐世杨平淡的命令一句。

“司令!”李逵靠过来,低着头小声问道:“有何命令?”

“所有俘虏,谋克以上军官全部扣押起来。”徐世杨说道:“谋克以下兵士,随身财物一律没收,对汉人进行甄别,有严重战争罪行者处死。”

徐世杨所谓的战争罪,只限于杀害青州军俘虏、抢劫汉人坞堡等针对汉人的罪行。

如果他们杀掠的是外族人,那就不在徐世杨的理会范围之内。

“契丹、蒙兀、渤海、高丽等族,谋克以下选五杀一。女真,不管是真女真还是生女真,选三杀一。”

刚刚站起来的俘虏差点又全给徐世杨跪下。

二话不说先杀俘,鞑子杀人也没这么凶残吧?他们可是很喜欢吸纳那些颇有勇力的人,就像现在这些人,大家都是武人,身强力壮,战阵之上都有用处,若受降的是鞑子,那他们八成会尽量以礼相待。

反而徐世杨这边,二话不说就要杀人。

还是一批一批的杀。

当然,也有人觉得有些奇怪,为啥更强一些的鞑子反而要杀的更多?

这些人抓一个都不容易,眼前这个青年将军为啥不把他们编入军队中,为自己效力?

没等他们想出个道理来,徐世杨又开口了:

“谋克以上军官,不管是汉人还是女真,一律罪加一等。”

“将军饶命啊!”

俘虏们意识到情况不妙,刚才站着的哗啦啦跪倒一片,始终跪着的赶紧磕头——这小将军的杀意满的都快溢出来了,所有人都感到脖子后面凉嗖嗖的。

徐世杨完全没理他们,他继续说道:

“不管是哪个民族,谋克以上军官杀一半。”

“司令,萨廉阿他们也杀?”李逵问道。

战斗的最后关头,这人带着一帮女真甲兵倒戈,帮青州军作战,表现还算不错。

在李逵看来,这相当于交了投名状,就这么杀了似乎不太合理。

徐世杨低头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他们必须参与抽生死签,抽到他们,允许他们在同族其他抽到生签的人中选一个替死鬼,让他们亲手执行。”

投降和被俘的真女真一共有八百多人,选三杀一大概要杀接近三百,挑出那两百个参与反击的真女真,剩下的人要杀一半。

而且,让他们亲自动手杀自己人,将来若是再反叛,他们也得考虑一下还有没有人愿意接纳他们。

“这些人也杀?”李逵看着一地瑟瑟发抖的高官俘虏问道。

“当然。”徐世杨毫不客气的说:“留着有什么用?”

此言一出,大部分俘虏的命运就已经确定了,李逵挥挥手,一排选锋兵上前,像是拖死狗一样把不断求饶的俘虏全都拖走,惨叫声和求饶声渐渐远去,徐世杨的耳边终于清净了。

“司令,把这些人杀了,今后会不会就没人投降了?”

李逵有一个好处——对徐世杨本人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

只要得到命令,他哪怕不理解,也一定会先做后问。

“我不需要这种俘虏。”徐世杨认真的回答:“留一半人的命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要是严格按战争罪审判,他们八成以上都得死。”

“只有那些生活所迫,不得不在敌占区生活的平民老百姓或被鞑子抓走强迫与我们为敌的人,才应该获得一些活下去改正的机会。”

前方传来一阵惨叫,应该是已经开始杀人了。

“我之前说过的吧?”

徐世杨接着说道:

“他们是狼,不可能被我们抓走后,像狗一样随便摇摇尾巴就得到赦免。”

否则,如何对得起十几年来因鞑子入侵而死去的几千万老百姓?

……

建兴十四年七月。

辽东女真兴兵十万,号三十万攻打齐省,与黄河沿岸与青州军激战十数日,大败而归。

青州军对外宣称歼敌五万,实际毙俘勃极烈完颜斜也以下真女真六千、生女真五千、奴隶兵一万两千、汉勃极烈兵一万五千。

回辽东的路上,金军扔掉几千俘虏。

吞并汉勃极烈残余兵马的时候,又造成越两千汉奸兵的伤亡。

最后,回撤的金军把燕云地区劫掠成一片白地,鞑子在此抓走二十余万奴隶,被屠杀者不计其数,残余人家全部逃散。

九月,金国天会汗完颜吴乞买宣布取消所有汉勃极烈,把治下所有汉人全部分与女真贵族为奴。

然而,无论他们再怎么找补,损失就是损失。

燕云地区肥沃的耕地因劫掠而荒芜后,金国明年的财政必然更加雪上加霜,他们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外部输血,已经只剩下海运到辽东的江南岁币了。

另一面,青州军大胜鞑子主力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周边。

齐省内部,虽然也在战争中损失惨重,但江北汉人第一次真真正正打败了可怕的鞑子。

女真全师而来,却根本没能在齐省劫掠到任何东西,江北坞堡主们——不管是不是属于青州,都意识到,既然鞑子全师而来都拿青州没什么办法,那么如果自己能加入青州体系,将来就完全不用再担心鞑子的劫掠了。

很多性子急的立刻开始向齐省搬迁——江北的土地并不值得留恋,何况齐省那边肯定也有大量荒地安置移民。

老成持重一些的,也会事先派人到齐省联络,试图先确定自己在齐省所能获得的地位和待遇,在考虑什么时候搬迁。

随着胜利的到来,齐省内部,外围坞堡主反对编户齐民的声音渐渐稀疏起来。

他们中大部分人开始主动配合节帅府的工作——看现在这情况,将来徐家就算不坐天下,裂土封王也是必然。

既然自家要在人家手上世世代代讨生活,配合人家的政策也是应该的。

否则……,呵呵,连鞑子都被打的打败,自己硬顶若是被杀鸡儆猴,哭都没地方哭。

从这时开始,安全的齐省开始成为江北流民除了江南以外的最大目的地,人口开始迅速增长。

与人口一起增长的,还有节度使徐睦河的野心。



第290章 劝进

徐睦河想称帝了。

这让徐世杨哭笑不得——说好的缓称王呢?

现在高筑墙倒是做到了,击退鞑子以后,任谁都不会信女真人还敢来齐省走壕沟迷宫。

但广积粮呢?

整个齐省现在依旧是百废待兴,劳动力缺口大到无论徐世杨怎么布局,在人力方面都有些缩手缩脚。

这个时代最大的劳动密集型工作——农业更是如此。

根据节帅府现在的统计,青州辖下的大半个齐省,有约800万亩已经被开垦出来的土地。

而这个数字,在大周最强盛的时候,是6000万亩。

随着外部威胁的逐渐减少,徐世杨认为至少齐省黄河/运河以东所有土地,都已经可以尽快改变原来以坞堡为核心,只耕种坞堡周边一圈土地的现象,开始大规模恢复农田水利。

因此他希望,明年能把耕地面积提升到1000到1100万亩,三年内把齐省耕地面积扩充到2000万亩,五年时间达到3000万亩。

而且,徐世杨打算把齐省最近十几年以谷子(高粱和粟)为主要作物,一年一熟的农业状态转变回以前和平年代,麦豆谷套种,两年三熟的状态。

这可以给节帅府带来更多粮食富裕,但肯定也需要庞大的农业从业人员。

何况徐世杨还布局了大量工业——包括纺织、玻璃、晒盐、矿山、钢铁、军工、军马场以及酒茶等行业,都需要大量人口。

再加上传统用人大户军队……。

现在节帅府辖下这百多万人口如何够用?

人不够用,各项布局的产出就达不到需求。

如今齐省唯一能保证在明年达到自给的物资,只有海盐,这方面盐业公司甚至有余力大量出口。

但除此之外,齐省包括最基础的人口和粮食在内,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外部输入。

而能给齐省提供如此多物资的地方,有且只有江南大周朝廷。

这种时候,徐世杨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老爹为那皇帝的虚名,与江南发生直接矛盾?

别说称帝了,就算只是称王,恐怕江南无论主战主和哪一派,都会跟齐省直接翻脸吧?

但是,徐睦河突然发起脾气来了。

他对成为至尊,似乎已经有些急不可耐,甚至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封禅泰山。

嗯,泰安就在青州控制之下,这对他的野心是个优势。

“一个位子而已,对父亲来说真这么重要吗?”

徐世杨无奈的问道:

“坐上那个位子,父亲手上也不过一省之地。只是青州节度使,现在齐省您也是一言九鼎,这之间真有那么大区别,值得让父亲执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称帝有称帝的好处。”

徐睦河认真的回答:

“只有称帝,各地英雄豪杰才会认可我们,我们也才可以开科举,储备我们自己的人才!”

“还有齐省各地的官员,是皇帝任命的和节度使任命的,其实差的很远。”

理由找的挺好,但不足以说服徐世杨。

开科举?徐世杨根本就不想要科举人才。

官员的心态?别逗了,只要是当官,给谁当不是当啊。

“父亲,你忘记我们的计划了吗?”

徐世杨问道: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这才几年?”

“计划不如变化。”

“这算什么变化?我们的物资储备无力支撑一个国家,仍然需要从江南输入!何况,江南还有世柳和世松……呃……。”

徐世杨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于是脸色奇怪的问道:

“父亲,我问一下,你急着登基,是不是因为那几位小妈?”

拦截和亲船队之后,徐睦河从公主的亲随中留下了很多宫女,公主一回江南,他就收用了好几个,给徐世杨一口气找了7、8个“小妈”。

而且其中几个已经怀孕了,用不了多久,徐世杨就会多出几个弟弟或妹妹。

这些女人都是宫女出身,对别的可能知道的不多,如何把持男人,或者对她们自己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应该还是很清楚的——对这些女人来说,嫁给节度使,她们最多也不过是妾室,她们的孩子永远都是庶子。

但若是嫁给皇帝……。

皇子是嫡是庶,其实并不重要。

嗯,也许还有徐睦河现在的正妻,徐世柳的亲生母亲。

那个见识浅薄的女人,在节度使夫人和皇后之间,很有可能也会不顾一切的选择后者,完全不在乎丈夫会为这个位置付出多大代价。

徐睦河难得的脸红了。

徐世杨的猜测没有太大错误——那些女人确确实实都在鼓动他尽快登上至尊之位。

而徐睦河本人,老夫少妻,天天被一帮莺莺燕燕围在当中,耳根一软答应下来恐怕也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大问题。

再加上徐世杨在战场上令世人震惊的胜利,让他产生了不切合实际的信心,也就可以理解了。

理解归理解,但这时候称帝绝对不可行!

“父亲,您有野心是好事,但野心不能被妇人影响!”

徐世杨严肃的说道:

“就算二十年你等不起,十年也得有!无论如何,现在绝对不能称帝!称王都不可行!如果您觉得青州节度使不配现在的局势,那么我建议您改以齐省都督的身份统领齐省。”

“您去泉城把,那里曾经是省城,在那里比较适合齐省都督的身份。”

徐世杨给老爹划下界限,然后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气呼呼的走了。

走出节度使府邸大门,徐世杨突然停下脚步,对身边的几个亲卫说道:

“肯定还是有不对的地方。”

“把节度使……,不,大都督的亲卫兵全都换掉!以后每半年轮换一批。”

“是。”徐世杨的亲卫答应道。

“还有,派人仔细看着,最近是否有什么人联络我父亲。”徐世杨眯着眼睛说道:“登基?几个女人真的有这本事?应该是有什么人想要劝进之功吧?”

……

节度使府邸内。

徐睦河苦笑着摇摇头,很是无奈的对一个施施然从内屋走出来的中年男子说道:

“孔先生,我的长子并不同意现在登基。”

“节度使大人。”那人潇洒的对徐睦河鞠了一躬:“父为子纲,作为长子,不服从您这个父亲的命令,这是不孝啊。”

“有我至圣先师府的支持,只要您登基为帝,天下读书人一定会视您为正朔。有天下读书人的支持,您又何必惧怕什么?”



第291章 葬礼

听了孔家代表的话,徐睦河脸色很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天下读书人的支持?现别说有没有,就算有,又有什么用?

他徐睦河自己,还有徐睦江,都是标准的读书人——走科举正途的进士出身。

可这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蜷缩在莒州那种旮旯角里,当个名声不显的土财主?

现在青州如此局面,完全是徐世杨带兵打出来的。

十几年的战乱,再傻的人也能明白过来,乱世中,还是大兵更重要一点。

何况徐睦河并不傻,他绝对不会跟牢牢掌握着兵权的儿子作对。

因为他是徐世杨的亲生父亲,不论徐世杨将来能达到什么高度,徐睦河都稳稳高他一圈。

只要他活着,哪怕徐世杨坐拥天下,也只能当个太宗。

太祖自然是他徐睦河。

哪怕只坐一天皇位,立刻传位给徐世杨,他也是太上皇,享受一切应该享受的待遇。

给儿子找麻烦,必徐世杨做不忍言之事,那才真是傻瓜。

所以,如果今天徐世杨同意他登基,那自然一切都好。

既然徐世杨明言十年之后再考虑帝位问题,那他就打算真的等十年再说。

“节度使大人真的不再考虑一下?”那位被称为孔先生的中年人皱着眉头说道:“不称帝,就无法开科举,也就无法收天下士子才俊之心。”

“这就需要先生助我了。”

徐睦河不在乎眼前这人,但十分重视他所代表的那个家族,因此对这个中年人也是十分礼貌:

“本帅……,本都督不是不称帝,只是现在不称帝而已。”

“本都督可与先生盟誓,约以十年之期,十年之后,自然有先生一展拳脚的机会!”

“但现在,还请先生与吾共起于青萍之末。”

那孔先生一拱手道:“敢不从命!”

但他心里,其实是很失望的。

还要再共苦十年啊……。

孔先生觉得,之前十年至圣先师府已经够苦了。

十几年前,至圣先师府给大金的皇帝上过劝进表,但大金没能在中原站稳脚,很快就退出关去,应对蒙兀人和生女真的压力去了。

后来至圣先师府又给蒙兀人上过劝进表,结果那些鞑子连齐省都没来过,就算入关,也不过是在山陕晃悠。

要不就是南下尝试过江。

不论是女真还是蒙兀,倒是都没有为难他们家,但至圣先师府在大周南迁这十几年中,迅速从儒教圣地转变成一个大号坞堡主家族……。

先师府目前控制着十几个坞堡,因为鞑子从不攻击他们家,因此他们手上有超过一万壮丁,数万妇孺老弱,算是实力非常强的地方豪强。

但再强的地方豪强,始终也不过是土豪而已,先师府最想要的,还是那种天下士子心中圣地的地位,那种皇帝都要对自家恭敬的感觉。

因此,发觉青州徐睦河有机会之后,孔先生又赶紧出发,给他上了一份劝进表。

结果,徐睦河确实被说动了,但他的儿子,那个掌握军权的徐世杨,居然不同意!

这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

原莒州徐家十五屯附近的青州军烈士公墓。

自从第一次打败鞑子一个谋克,把当时牺牲的民兵都安葬在这里后,这座公墓已经先后安眠了三千多位参加青州扩张战争而牺牲的烈士。

而今天,是这座公墓一次性安眠的人数最多的一次——徐世杨在这里,给刚刚为抵抗鞑子入侵而阵亡的五千五百九十三名青州新军和民兵,举办集体葬礼。

今天的天气倒也算是配合,阴沉沉的,还下着小雨,仿佛老天都在为英勇牺牲的将士们哀悼。

牺牲士兵生前的战友们亲自动手,为勇士挖出一个个安眠的墓穴,一排排厚木棺材摆在墓穴前面,徐世杨胳膊上缠着黑布带,从头到尾一个个走过去,他低着头,把双手放在棺材上,仿佛在扶着战士们的肩头,跟他们小声交谈一般。

整整一天的时间,徐世杨一直在重复这个动作,没有人打扰他,牺牲将士的亲属忍受着难言的悲伤,看着这位带领大家打退鞑子入侵的统帅。

没有人出言打扰他与战士们最后的交谈,只有在徐世杨走过后,那些亲属才会上前与亲人做最后的告别。

傍晚的时候,徐世杨终于与最后一位烈士交谈完了。

他走回队伍的最前端,双手轻轻搭在小腹上,低着头,向将士们做集体告别。

战友们上前,把烈士的棺椁一起放入墓穴中,然后掩土,形成一排排一列列整齐的土包。

每座分头前,都竖立着一座青石碑,上面镌刻着士兵的姓名、籍贯、所获得的荣誉和牺牲的时间地点。

战友们给每位烈士墓前摆上一杯酒,一碗白饭。

家属们上前上香,没有家属的,则由战友代替。

三排火枪兵一轮一轮开火,作为对烈士最后的告别。

……

葬礼结束后,徐世杨在烈士家属和战友面前发表讲话,除了承认烈士们的英勇之外,他当众宣布,再一次提高均属待遇。

第一,烈士家属,每年享受更多财政和税收补贴。

他们的纳税比非烈属家庭降低百分之五,另外,若是需要贷款,银行将会优先审批并提供更低利息。

第二,士兵所有的土地券,以及之前参军时节度使府承诺的分配土地,全都一次性付清。

第三,建立军队保险,新军士兵的月饷,根据军衔的不同,每月强制存储百分之五到十,军方另外拿出相同数目的金额,两分钱一起存入银行,在士兵退役或牺牲之后,一次性支付给士兵本人或家属。

第四,适龄士兵家属可以优先招工或参军。

第五,没有亲属的士兵,可以另外拿出一份军饷购买银行的公益基金,银行用这份公益基金为他收养一位孤儿,算作士兵的养子,若是士兵不幸牺牲,这养子将继承士兵的姓氏,为士兵延续香火。

至此,集体葬礼结束。

但徐世杨并未离开,他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一排又一排的新旧坟墓,突然小声说道:

“这才是最好的归宿,不管我最后是怎么死的,将来我一定会来陪你们。”



第292章 胜利2

给死人办的葬礼都是给活人看的。

享受到特殊的哀荣后,新军在青州体系中的地位又一次得到提升。

当然,这还不够。

为了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也是为了宣传青州军强大的战斗力,建兴十四年八月十五,徐世杨在被定位为齐省首府的泉城举办庆祝胜利大会。

大会要求青州辖下所有坞堡主、坞堡民代表,泉城附近所有愿意来参加的人,以及当初那十万男女民工一起参加。

为此,徐世杨在泉城平整出一片空地作为广场——得亏这个时候连泉城这种前省城都萧条的厉害,徐世杨平整这个能容纳十几万人的大广场并不需要搞拆迁工作。

广场的西侧专门搭建了一座主席台,以供节帅府方面的高层使用,但这个主席台是临时的,只是用木骨架夯上一些土,用完之后估计要重新拆掉。

为了掩盖主席台的简陋,徐世杨特批了一批红布,当做地毯把整个主席台盖了起来。

节度使,嗯,即将升任大都督的徐睦河挺胸叠肚的带领一帮身份较为尊贵的齐省豪强代表和幕僚站在主席台上,静静等待着大会的开始。

其实,徐睦河不太明白举办这个所谓大会的意义。

宣扬胜利?向那些小民?有那个必要吗?

不过,他倒是知道儿子最重视民心——是那种真正的底层民心,而不是地方士绅豪族代表的“民心”。

既然徐世杨认为这件事有益处,那就配合他一下吧。

不过,真的亲临现场后,徐睦河却发现这个什么“庆祝胜利大会”确实有点意思。

他的脚下人山人海,泉城附近的坞堡民和来自整个齐省的民工,再加上维持秩序的民兵,合计男男女女足有十二、三万人,全都用热切的目光看向主席台。

‘这都是我的子民!’

这种感觉极大的满足的徐睦河的虚荣心,他不由得偷偷打开徐世杨给他的演讲稿,仔细看了一遍。

这份稿件完全是大白话,没有任何引经据典,真要说出来可能会让自己这个进士成为文坛的笑话,因此之前他对儿子的稿件是十分抗拒的。

但看现在这个场景,嗯,面对这么多平头百姓,说话若是文绉绉的,估计下面大多数人也根本听不懂。

主席台下面,徐世杨穿着纺织厂刚刚给他量身定做的将军礼服,骑着白马进入广场,他在主席台前停下,对上面的齐省核心人物敬了个pla式的现代军礼,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

“节度使大人,新军集结完毕,请指示!”

无论是用词还是动作,完全剽窃自他的上一世。

按照流程,徐睦河在一排架在木架上的喇叭前大声回应:“阅兵开始!”

“是!”

与前世的庆典流程有些不同,领导讲话被徐世杨安排在后面,为的是让军队和胜利展示先给民众留下一个好印象,之后节度使的话才会更加深入人心。

其实,徐睦河作为政治领袖,让徐世杨可以把主要精力用在军事和产业布局上,父子两人配合的还算不错。

这可能也是滋生徐睦河政治野心的催化剂——若是能说服掌握军权的儿子,为什么不试一试?

当然,徐世杨坚定反对,徐睦河也就暂时打消了那个过于激进的想法,但相应的,徐世杨也需要在别处做出些补偿。

比如说在这么多人面前强调徐睦河的政治地位,免得有人误以为青州节度使父子之间争权不合,恐发生不忍言之事。

这种流言对稳定齐省人心有百害而无一利。

随着咚咚咚的轻快鼓声,第一个出场的队伍是抽调各营旗鼓手组成的军旗、军乐队。

前方主旗手是鲁智深,这家伙身材高大,穿着明晃晃的铠甲举着军旗显得更加魁梧,后面两侧则是同样高大的护旗手。

再往后是军乐队,这些人不怎么熟练的演奏着《掷弹兵进行曲》,踏着在徐世杨眼里太过杂乱,但以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已经十分整齐的步伐,昂首挺胸步入会场。

为了尽量让《掷弹兵进行曲》显得像是那么回事,徐世杨特意为军乐队准备了短笛——故意取消了中国传统笛子中的笛膜,使得笛音缺乏中国传统笛子的优雅,但多了一丝破空的味道,更加符合军队气质,给人一种严肃的厮杀感。

经典毕竟是经典,轻快悠扬的掷弹兵进行曲一出场,就压倒了围观人群的嘈杂,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向广场上行进的队伍:

紧随旗鼓队其后的,是八个步兵野战营方阵,新兵方阵,民兵代表方阵和民工代表方阵,总计十二个步行方阵。

然后是两个骑兵营方阵,炮兵队方阵和一个故意添加进来的民兵重武器方阵——民兵的重武器实战表现其实不怎么样,但很多武器看起来管子够粗,口径够大,摆出来宣传效果肯定不错。

主席台前站着几个大嗓门的壮汉,每人都拿着一个喇叭,用最大音量对着广场介绍每一支经过主席台的队伍,介绍队伍的光荣历史,辉煌战绩和英雄事迹。

一排排一列列,整整十五个方阵整齐的通过广场,上千双大脚,几百只马蹄(还掺杂着些骡子)踏在地面上,咚咚作响,犹如敲打在民众的心坎里。

所有围观的民众——包括主席台上的大多数人,全都目瞪口呆,他们并不理解队形整齐对一只军队的实际意义,但他们本能的明白,队形整齐的军队,战斗力一定很强。

怪不得这只军队能打败全师而来的鞑子呢。

同样的,有人突然意识到,这只队伍中还有民兵方阵和民工方阵,也就是说,跟在场的大多数人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这让至少参加过修筑防线工作的现场大部分民众,产生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青州军当然还达不到人民子弟兵的高度,但这一刻,在场的民众们切切实实认识到,眼前这种军队,确实是支强大的,自己人的军队!

十五个展示青州军威武的方阵过后,是两支在人们看来较为奇怪的队伍。

走在前面的那一队,只有三十几人,他们穿着青州新军的军装,但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而是每人都倾斜向下,倒举着一面军旗。

第293章 胜利3

正当民众对这支奇怪的队伍赶到疑惑的时候,站在主席台前的解说员们对着喇叭大声解释道:

“在刚刚结束的战争中,我英勇无畏的青州军歼灭鞑虏勃极烈完颜斜也以下十万之众!缴获谋克级以上军旗一百三十三面!现在,有请我们的勇士,把这些记录鞑子罪恶的旗帜献给我们最尊敬的节度使大人!”

这当然不是真的,不过就像鞑子出兵时有十万人却对外宣称三十万一样,青州军消灭鞑子五万,宣称歼灭十万也不会有人不信。

特别是这边确确实实还有一大票军旗作证的情况下。

青州军士兵走到主席台前,把三十一面猛安以上级别军旗扔在徐睦河脚下,随后,这些士兵高举右臂,对徐睦河大呼三声:“节度使大人万岁!新军万岁!!人民万岁!!!”

“万岁!”一瞬间,群众的热情被点燃了,十多万人同声欢呼:

“节度使大人万岁!”

“新军万岁!”

“人民万岁!”

现场一片沸腾,无数双手臂在徐睦河眼前挥舞,欢呼的声音如同闷雷一般传遍整个泉城,仿佛这座刚刚复生的城市也在欢呼一般。

徐睦河激动的微微颤抖,他尽可能矜持的微微点头,轻轻挥动右臂对陷入狂热的民众表示回应,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人生巅峰!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只做一个节度使也蛮好的。

但同时,他又觉得,有如此民心支持,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能坐拥天下呢?

从阅兵场上下来的徐世杨就站在徐睦河侧后方,用冷静的目光看向人群。

现场所有人,他恐怕是最冷静的那一个。

甚至可能是唯一冷静的人,毕竟这个场景本身就是他一手设计的,而且他在前世网络上曾经见过比这场面更大,更装逼的胜利大阅兵。

剽窃而已,在他眼里,做的再好也不可能超过原版。

何况这里面问题多的让人难以吐槽。

比如那三十一位献旗战士所喊的口号。

节度使万岁是为了补偿徐睦河添加上的,新军万岁本应该放在最前面,人民万岁没什么问题但在这个时代难免会让一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豪绅不以为然。

本来应该在口号中的青州万岁被徐世杨拿下了,因为现在节度使控制的远远不止一个青州,若是只喊青州万岁,难免会让其他同样在节度使麾下的地方产生一些隔阂。

从这一点上来看,徐睦河登基的想法虽然不可取,但他们确实应该有一个统一的对外名称,来覆盖越来越大的控制范围了。

献旗队伍过去,今日阅兵的最后一个队伍,是一支极为杂乱不堪的大队,总人数在一千人上下,全都穿着破衣烂衫,神情萎靡不振,有些人甚至还拄着拐棍,踉踉跄跄向前走着。

队伍两边,是数十位新军骑兵,持枪带刀押送他们前进。

这是俘虏队伍。

以真女真和生女真俘虏为主,因为凑不够一千之数,其中还掺杂着不少蒙兀、渤海和契丹。

当然,他们的衣着依稀能看出在鞑子那里时的特色,周围普通民众是看不出这些鞑子之间有什么区别的。

所有人都光着脑袋,保留着他们那可笑的金钱鼠尾发行,非常明确的昭示这这些人的身份。

因此,不用解说了,现场那些刚刚在山呼万岁的民众一眼就看出这些人的身份。

欢呼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沉寂了。

一千精疲力竭,瘦弱不堪的鞑子俘虏(为了暗示鞑子的虚弱,徐世杨故意把他们狠狠饿了一段时间,甚至还饿死了不少人)艰难的走到主席台前。

立刻有一群早已做好准备的强壮妇女拿着大剪子上前,把这些鞑子一个个按的面朝主席台跪倒在地,然后挥动剪刀粗暴的把他们的小辫剪下来,仍在主席台前。

一千条小辫很快堆成一座小小的发辫山,完成任务的壮妇们凶恶的拳打脚踢,催促这些鞑子重新站起来,继续向前走。

这些妇女的动作也是一种暗示,暗示原本不可一世的鞑子在这里,只不过是一群连女人都打不过的弱鸡,这十分有利于清除齐省人民对鞑子的恐惧心理。

一个虚弱到极致的鞑子再也支撑不住,刚刚站起来,就两眼一闭,像一截木头,直挺挺的栽倒在地,死了。

但是妇女们依旧在对他拳打脚踢,直到一个看押俘虏的骑兵上前,把尸体的双腿拴在马匹后面,拖着尸体继续前行为止。

直到这时,陷入沉寂的人群才突然重新爆发,无数人对着鞑子俘虏破口大骂,有家人曾被鞑子害了的,还在失声痛哭。

有人四处寻找石头,想要砸死几个鞑子报仇,有人干脆想要冲上前去直接殴打俘虏,但他们都被护卫的骑兵拦住了。

这倒不是徐世杨有什么人道主义思想要保护这些俘虏,他只是单纯的不希望这场胜利大会有一个混乱的结尾罢了。

俘虏队伍在一片骂声中走过主席台,后面还跟着一帮拿着扫帚的孩子,在鞑子俘虏走过的地方一边胡乱扫着,一边嘻嘻哈哈的走过。

徐世杨没有洒水车,这让他cos“翠提春晓”的行动显得不是十分完美,但好在,让孩子扫清鞑子走过带来的肮脏,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徐睦河笑眯眯的看着这脚下发生的一切。

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长子居然有这么多有趣的想法。

当众献旗、献俘,这是足以告慰徐家列祖列宗,让他徐睦河在青史留名的大场面。

几百年后,站在前台主持这一辉煌大会的自己,会不会被史家拿来与霍骠骑、班定远相提并论呢?

徐睦河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他毕竟是文人,青史留名对他的诱惑力丝毫不亚于封禅泰山,登顶九五。

现在,他开始有些理解自己的儿子了。

人生的极乐不止成为至尊一种。

何况,这个目标也没说不能实现,只是把这个快乐留在十年后享用而已。

在此之前,他还有更多更多的东西享用呢。

徐睦河站在主席台上,对下面十余万民众朗声说道:

“四千年,我们的祖先在这里开创了华夏。”

“从此之后,我们华夏百代相传,生生不息。我们建立过无数辉煌,也曾经面对过难以言喻的耻辱。”

“之前的十年,其实也不过是耻辱的一页而已。”

“我,徐睦河,在这里向大家承诺:我一定会带领大家结束这被鞑子欺压的耻辱生活!我一定会带领大家再创辉煌!”

“千百年后,我们的子孙,还会世世代代的安居乐业,他们不会记得我们为他们所付出的艰辛,但他们一定会在清明节的时候为我们敬上一炷香,因为我华夏,必将世世代代,香火不绝!”

“诸位!”徐睦河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前的一排大喇叭高声喊道:

“跟着我!一起来!”

第294章 忠臣1

建兴十四年八月十五。

中秋节,团圆夜。

大周新任的神武后军统制徐世松站在自己的营帐前,昂着头静静欣赏月色。

几个月前,徐世松离开齐省,乘坐李飞虎的海船把仁福公主,以及当初和亲船队里陪嫁的半数宫女、太监、僧道和大约两千禁军官兵送回江南。

这一路上倒是顺风顺水,但在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徐世松得到消息,说是方腊乱军正在围攻金陵,

徐世松当机立断,命令船队转向,在金陵附近登陆,从东面侧击围城的方腊军。

当时,方腊正亲自率领二十万乱军在西面阻击童贯、高俅和徐世柳,同时命令手下大将方七佛率众十万攻打金陵。

金陵守将王子武倚城固守,方七佛九攻不下。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在东方会突然出现一只生力军。

徐世松登陆后,只是稍作休整,立刻发动进攻,方七佛的军队人数虽多,但战斗力不强——反军的核心以江南各地的江湖游侠、绿林豪客为主,好勇斗狠还行,但根本不熟悉真正的战争,而且这种核心人数也很少,其他大多数人都是被裹挟来的民众。

徐世松率领两千经历过青州扩张战争的禁军士兵,一个冲锋就打穿了反军对金陵的包围。

王子武立刻出城接应,与徐世松里应外合,夹击方七佛,反军崩溃,在周军的追击下自相踩踏,被王子武、徐世松连续追击数十里。

十万反军最后只有几千人与方腊主力合流。

进攻金陵不成,方腊不得不尝试转头南下,试图寻找新的机会,但南下行动也遭到徐世柳的攻击,因而遭遇失败。

八月初,各路周军合计将近三十万,将方腊的二十万反军彻底包围。

差不多就在徐世杨在齐省搞胜利庆祝大会的同时,因为在金陵城下的辉煌胜利,徐世松被大周建兴皇帝任命为神武后军统制,一举从平民跃升到朝廷四品武将!

而且从江北回来的两千禁军,已经全部归他指挥,在加上从反军中则其青壮挑选出来的三千辅兵,徐世松已经成为拥兵五千的实权将领。

原本打算送回公主就立刻返回齐省参战打鞑子的徐世松,就这样因为江南的战争而被迫留在大周。

等他终于抽出时间,可以返回江北的时候,齐省传来消息,青州军大破鞑子,那边的战争也已经获得胜利了!

徐世松自认为现在回去也没什么意义——在大家面对鞑子猛攻的时候,自己在江南对付一帮乌合之众,等大家打赢了再回去,会给人一种自己要抢功的感觉。

还不如干脆留在江南,反正大家都是为朝廷效忠。

嗯,他并不清楚,或者说故意蒙蔽自己的双眼,看不到徐家上下其实大多数人对大周朝廷都没什么忠诚可言,除了他自己。

徐世松想要留在江南,真正的内在原因恐怕也是这个——他支持叔叔和堂弟们软禁了自己的父亲,在封建时代这就是大逆不道,因此徐世松已经下定决心,无路如何绝不再去做叛逆了。

只是,毕竟家中绝大多数亲人都在齐省,在现在这种团圆夜,徐世松还是有点想家的。

现在,他是在自己的军营中参与对方腊的包围。

周军统帅,枢密使童贯似乎有些忌惮方腊军的庞大兵力,因此选择了较为稳重的战法——以三十万人包围二十万人,死死围困反军,限制反军的活动范围,使方腊得不到粮草补充,也没法通过裹挟更多民众增加兵力。

童贯并不强攻,但也绝不给方腊突围的机会,让时间一点一点消耗方腊的实力,等待胜利果实自己瓜熟蒂落。

徐世松不想评价童枢密的战略,毕竟这种战略确确实实是万全之法。

但是……,但是,徐世松毕竟是曾经以两千人配合金陵守军打破十万反军的人,对方腊军队的实际战斗力有清晰的认识——比土匪强些,但陆战估计不如倭寇,比鞑子那是更加不可同日而语。

童贯继续拖下去,自然能胜利,但方腊一天不除,朝廷就一天不得安宁。

战事又是集中在朝廷核心的税赋重地,战事拖一天,朝廷的财政必然会更加恶化,这样就算干掉方腊,将来恐怕也还会再出个圆腊,或者三角腊之类的家伙。

已经下定决心要做忠臣的徐世松,对此忧心忡忡。

“将军。”

一个好听的女声在徐世松身边响起。

他转头一看,发现是仁福公主的一个贴身侍女。

“姑娘,请问公主有何吩咐?”

徐世松回到江南后立刻参与平叛战争,一直没去临安城,仁福公主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也不主动提议离开,而是始终跟随在徐世松军中。

小宫女双手捧着一件昂贵的红色天鹅绒披风,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徐世松:

“将军,此时天气已经转凉,公主吩咐奴婢给将军送件披风御寒。”

“卑职让殿下费心了!”徐世松赶紧拱手行礼。

不知道为什么,徐世松以两千破十万,取得金陵之战的胜利后,仁福公主对他就显得有些关怀备至。

似乎……,嗯,似乎公主对他有些意思。

这倒是也不难理解,毕竟公主差点被她的父皇送给鞑子,经历过如此恐怖的事情,年轻的女孩子想要依附武力强,可靠性高的男性,也算是一种本能。

徐世松刚想伸手接过披风,那宫女居然直接上前一步,轻轻抖开那华贵的大红色披风,亲手给他披上了!

徐世松愣了一下,江南的女孩子这么开放的吗?

“奴家彩荷,祝将军旗开得胜!”姑娘红着脸,大着胆子盯着徐世松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心里话,然后猛的转身跑了。

只留下徐世松一个人原地无语。

“我有这么大魅力?”

过了好一会,徐世松才小声自言自语道:

“真有这么多姑娘喜欢我吗?”

嗯,如果公主真的下嫁与他,那么作为公主的贴身宫女,刚才那位彩荷姑娘应该也会作为陪嫁一起进入他的府邸吧?

提前给男主人留下点好印象也是正常的。

徐世松发现,自己又找到一个为大周尽忠的理由。

第295章 忠臣2

同一时间,临安。

文府今天举办中秋诗会,临安那些仰慕文相公的才子佳人无不欣然而来。

其实,方腊之乱尚未平息,文相公本人原本是打算停办今年诗会的。

但文仲等人不同意,他们认为现在正是主战主和两派即将摊牌的前夜,如果诗会停办,未免会让青年士子们以为主战派怕了秦相公——秦相公庄园的中秋诗会可是照常举办的。

何况,方腊之乱虽然影响甚大,却也没能把住在临安城里的豪门大户们怎么样,最多不过是城外的庄园和金陵方向的产业遭受过一点损失,九牛之一毛而已。

很多人都想把诗会办成文坛盛世,既是转换一下前一段时间紧绷的心情,也是为了炫耀本方的实力。

文相公拗不过这么多人,因此只得同意,在战事还在临安金陵之间爆发的时候,照常举办中秋诗会。

当然,诗会举办归举办,主战派诸位核心官员,更关心的还是各处战事。

因此在诗会即将开始却尚未开始的档口,文相公召集几位本派核心成员,一起讨论几个事关重大的问题。

“太子殿下那边怎么说?”

首先问话的当然是主战派精神领袖文相公。

“太子听到江北战事的结果,非常高兴。”在宫中有个太子侍讲职务的文仲回答:“殿下说,既然齐省民兵能大败鞑子全师,我大周官军当是更强,实在没有必要怕了鞑子。”

几个主战派同时皱了皱眉头。

初生牛犊不畏虎,这也是正常的。

但齐省能打败鞑子与大周官军当是更强,这两个观点之间似乎没什么联系吧?

当然,哪怕是错误认识,这也是好事。

这意味着,一旦太子登基,主张对鞑子妥协的主和派一定会被皇帝厌恶。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请太子殿下尽快登基了。

“宫禁军现在都支持我们。”文仲接着说:“只要高俅那厮还在临安之外,我们随时都可以……。”

他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禁军因为和亲的事,对主和派彻底失望了——毕竟连徐宁那种累世功勋子弟,都被主和派像是破抹布一般送给鞑子,若是主和派继续在台上,下次和亲说不定就轮到他们去辽东虎穴了。

“禁军只是厌恶老秦他们。”文相公喝了口茶,幽幽说道:“他们未必支持陛下退位为太上皇。”

“所以,做这事的时候,我们必须有自己的武力。”

“顺义军在前线,调不回来吧?”章明义说道。

“世柳练得好兵。”文相公幽幽的说道:“他说,只要老夫给他一句话,他可以帅顺义军甩开高俅,在12个时辰内赶回临安,控制全城。”

“能做到吗?”几个主战派官员同时问道。

“老夫信他。”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没人在乎徐世柳擅离职守会不会让对付方腊的战争出现什么变数,对所有人来说,最重要的始终是朝堂,而不是那个反贼。

“那就这么定了。”文仲冷静的说道:“大家都要做好准备,中秋过后,我会再进宫,规劝陛下。”

“若是陛下还不醒悟……。”

那句话并未说出来,不过大家都知道,若是建兴皇帝不能满足主战派的政治需求,那就要清君侧了。

也许是为了转移一下紧绷的气氛,也许是有别的目的。

这个时候,翁书平用感慨的语气说了另一件事:

“徐世杨在江北大破鞑子,此诚乃我朝第一边功;徐世松刚到江南,即以两千兵击破十万贼军,解金陵之围,也可谓有万夫不当之勇;至于世柳……,之前帅流民组顺义军,击退方腊反贼,现在又说可以12个时辰返回临安控制全城,呵呵,徐家三子在兵事上真是各有千秋啊。”

话里有话,但说的是事实。

相对于江南的将领,徐家三兄弟在战场上的表现确实过于耀眼了。

其中最令人难以置信的自然是徐世杨。

从在临安火烧都亭驿开始,徐世杨取得的军功已经超越大周立国以来几乎所有名将。

而且这人似乎特别喜欢揪着令人恐惧的鞑子打。

“书平,你的意思是?”文仲皱着眉头问道。

“朝局稳定之后,应该想办法限制一下徐家在军中的力量了。”翁书平直言不讳的说道:“世柳是文人,不应该继续留在军中,让他好好读书吧。”

“这是自然,世柳需要好好读书。”文相公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明年新帝登基,肯定要开恩科,他得把握住机会。”

大周的恩科更加类似于另一个时空的满清,是朝廷每逢庆典,在正常科考年份之外,特别开科选士,而不是宋朝那样直接给屡试不中的老士子“特奏名”。

若是一切顺利,新帝登基,明年改元,朝廷必然要开恩科。

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文相公会重登相位,并且担任科考官,这个时候,没有功名的徐世柳和尚且不是进士的翁书平都能在其中占得很大便宜。

但即使如此,必要的真才实学还是得有的,哪怕为了堵天下士子悠悠之口,作为文相公弟子的徐世柳也必须在科举上打好基础。

所以,他离开顺义军,是应有之理。

“徐世松那边可以再提升他的官职,但不能放他回江北去,就让他在江南统兵。”

“可以。”文相公同意道:“既然世柳要闭门苦读,那么让世松来主持军中也算不错,希望他能把大周官军都训练成真正的精锐。”

为啥齐省民兵能打败鞑子,去过齐省的两千禁军回来就能打败十万乱军,甚至,连江北流民组成的顺义军都显得比大周官军能打呢?

文相公对此有些不太了解,他本能的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将领不同的因素吧?

若是徐世松能把所有大周官军都训练的像他的手下那么精锐,何愁将来的北伐不成功?

“让仁福公主下嫁给他吧。”章明义突然开口道:“听说徐世松还没有正妻?他千里送回公主的名声已经在民间传开了,还有人编了小曲唱这件事。”

“公主一直没有离开军营,恐怕一是害怕再被送到辽东去和亲,二也是与那徐世松有些关联……。”

“斯文扫地。”翁书平冷哼一声。

第296章 忠臣3

年轻的官员们纷纷露出尴尬的笑容。

作为臣子,私下里自行决定公主的婚嫁,似乎是太逾越了。

不过嘛,也就是尴尬而已。

毕竟天家无私事,之前主和派能逼着仁福公主去辽东,那么主战派让仁福公主嫁给徐世松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毕竟现在看起来,公主本人还是挺信赖他的,宁愿在徐世松的兵营里呆着也不回临安。

“徐世柳徐世松都好说,他们毕竟是在江南。”翁书平继续说道:“江北徐世杨怎么办?齐省军马几乎与我们完全无干,一兵一卒都是徐家自行招募练就,那些兵马只知徐家不知朝廷。”

“与徐家的婚事需要尽快。”

文仲说道:

“徐家女郎不是已经来了吗?四弟与她的婚事先办起来,然后尽快把小妹嫁过去。”

“然后……,嗯,一旦我们这边成功,我们就给徐家请功——他们毕竟打败了鞑子,取得了大周第一边功,给他们家一个齐省都督也不是不行。”

“只要徐家接受,那就是接受朝廷的领导,咱们这边再派个监军过去。”

所有人一起点头,现阶段能做到的也就是这样了,如果还想更深入的控制齐省军队,还得看今后各自的手段。

“相公。”章明义此时说道:“到时候,我去江北监军吧。”

他跟徐世杨的关系不错,又是主战派年轻一辈的核心之一,还是进士,对大周的忠诚也是毋庸置疑,让他去江北似乎正合适。

文相公点点头:“既然明义毛遂自荐,那到时候就你去吧。”

章明义的眼神亮了起来。

他是进士,作为文官,学识上是没问题的。

但太年轻,如果此时成为宰执,必然会被骂做“幸进”,如果先去江北取得一些军功,情况自然就不同了。

看齐省军如今的情况,分点军功似乎一点都不难。

文相公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淡淡的说道:“事情先这样吧,我们也不要让士子们等太久。”

诗会已经开始了,大家总在这讨论这些问题,似乎也不好。

“对对对!此间过后,大家恐怕就没有这样的机会玩乐了!”

年轻的官员们一起站起,对文相公拱手,然后转身前往诗会现场。

文相公无奈的摇摇头。

什么叫没机会玩乐?这些年轻人是觉得大事已定,他们一定会在未来的朝廷占据高位?

还有,若是大事不成,他们就不努力,而是去纵情享乐了?

为什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呢?

就像徐家那些孩子一样,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不论是打仗还是读书。

……

文家的诗会没什么规矩,所有士子、宾客都可以在文家的园林里随意走动,或赏花,或饮酒,或作诗,自得其乐。

花间树下、山石水边都摆着小桌,上面有果品点心和酒水,士子们可以随意取用,文家的下人仆役也会很有眼界的补充食品——这种类似自助餐形势的晚会是文仲跟一个西方客人学来的,他认为非常适合不甚严肃的场合,可以让大家尽情享乐。

因此,文家较为轻松的宴席,都是这么做的,也确实蛮有意思,很受年轻士子们的欢迎。

为了增加意趣,一些显眼角落的树枝上还挂着一张张小纸条,有些是类似灯谜的谜题,有些是半阙诗词,也有些是对子,反正都是些文人的小游戏。

若是有兴趣,士子们可以解开谜题或对上诗句,交给侍者送到庭院专门搭建的舞台上,那边会有小樊楼来的当红清倌人现场唱出解题者的答案和姓名,文家也会双手奉上一份小礼物——都是笔墨纸砚之类,看起来简单,却是出自名家之手的昂贵礼物。

当然,更重要的礼物是,作品较好的士子,可以跟文仲、章明义这样的主战派核心聊一聊,混个面熟。

若是真正有才的,甚至还能得到文相公的亲自接见。

相较之下,樊楼清倌人的青睐都显得逊色许多。

毕竟,现在主战派隐隐又有了跟主和派分庭抗礼的资本,大家都认为文相公很有可能再次入阁。

在文家庭院的小角落里,身着青衫,做男子打扮的横波安静的坐在石凳上,双手托腮迷迷糊糊的看向舞台,那里有自己以前的姐妹正在朗声清唱某位著名才子现场作中秋词。

那词朗朗上口,文采十分华丽,以至于小樊楼请来的名妓们都用羡慕的目光看向有资格清唱这首词的同伴。

名士需要名妓扬名,名妓也需要名士捧场,这是各取所需。

以前横波也很喜欢这种游戏,但现在,她似乎对这种才子之间的游戏有些意兴阑珊了。

“为什么不去玩玩?”身着丽装的如是姑娘仪态万千的走过来,笑着说道:“你以前很喜欢这种游戏吗?”

“以前喜欢。”横波回答。

“现在不喜欢了吗?”

“也不是呢。”横波想了想,然后说道:“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现在觉得,诗词歌赋似乎不太可靠,不能保护我呢。”

横波觉得今年自己似乎有些流年不利。

先前被一个鞑子骚扰,要不是徐世杨当时就在场,恐怕就要被那鞑子抓走糟蹋了。

之后,方腊反军攻入临安,也有一队人冲进樊楼抓走很多姐妹,她跟如是隐藏在柴房里,也差点被抓走。

后来是徐世柳的顺义军正好在樊楼附近路过,这才救下她们。

经过这两件事之后,横波对文人之间的游戏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世道,江南也不是什么和平安定的世外桃源。

在临安往东不远处,就有官军反军各几十万人在互相厮杀呢,却还是一点都不耽误士子们在中秋节玩这种文绉绉的游戏。

“如是姐姐。”横波突然说道:“中秋过后,我要去江北。”

“嗯?去齐省吗?”如是对此倒是并不意外,这些时日,横波已经多次有过类似的表示了。

“是啊,我要去齐省找徐世杨。”横波点点头。

“可是,听说他要娶文家的女郎。”

“做妾为婢都由他,只要收留我就行了。”横波下定决心:“本来我就没资格肖想正妻,能做个妾室就算最好的归宿了。”



第297章 改编1

莒州,原徐家十五屯,新军总部所在地。

再过一段时间,新军总部将被改编为更具近代化特质的总参谋部,成为一个单独而不是临时的机构。

徐世杨任齐省都督府下辖的战争部长兼任总参谋长,少将军衔,总领齐省一切军务。

然后,总参谋部将被迁徙到登州,与辽东隔海相望。

不过,那都是二、三个月以后的事,一切准备妥当,拖到明年年初都不是不可能,因此现在,新军的军事会议仍然要在莒州开。

今天的会议是之前战争的总结会,新军所有少校级别(这个军衔相当于所有副营级以上,以及之前战斗中表现出色,即将得到提拔的人)以上军官全部参加。

按照以往的传统,营级以上主要军官们全都坐在一张圆桌前,只是圆桌不够大,刚刚获得与会资格的新人不得不再围着他们坐一圈。

“部队上普遍反映,战斗中表现最好的神机兵,其次是选锋和陷阵,锐士兵的表现……,嗯,不太好。”

现在发言的是公孙胜,上次黄河之战的时候,他负责南线的指挥,直面鞑子天会汗完颜吴乞买,由于距离问题,他算是新军中少见的有单独指挥大战经验的将领。

“怎么个不太好法?”

徐世杨一边问,一边自己拿支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原本这个任务是赵琳的,但几天前赵琳被检查出怀了身孕,容嬷嬷强迫她脱离工作休养去了。

“他们的长枪太长了,又不能远射,在壕沟里使用不便,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也就防守胸墙的时候能用用。”

公孙胜回答:

“队伍上有人建议缩编锐士,把多余出来的人分给选锋和神机。”

“我们不可能指望每一次都挖好堑壕等着鞑子来撞。”

徐世杨头也不抬的说道:

“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得跟鞑子野战,到时候没有长枪,用什么抵御鞑子骑兵?”

“刺刀也可以。”新近才有机会参加这种重要会议的徐宁立刻说道:“马很聪明,也很胆小,只要有个尖锐的东西在眼前,它们肯定不敢硬冲,属下看了看火枪上的刺刀,那东西足够了。”

“刺刀的产量不够,现在只有燧发枪有,连火绳枪手都得配把腰刀防身。”代表第一兵工厂的汤隆说道。

新军的火绳枪和燧发枪只在枪机上有区别,其他部件是同一规格的产品,它们完全可以使用同一款刺刀。

之所以燧发枪有刺刀而火绳枪没有,原因就在于产量——最简单的套筒式刺刀也是需要攻螺纹的,那玩意生产速度实在快不起来,更要命的是,面对鞑子的甲兵,它其实还是易耗品。

“说起刺刀,还有一件事。”新兵营营长冯三虎说道:“每个营都是燧发枪与火绳枪混编,这样指挥太过不便,战前检查枪支状态……。”

“这个等会再说,事情一个个解决。”

徐世杨暂时打断他,直接下命令道:

“锐士需不需要缩编,得试过才能知道。”

“正好有几百个鞑子甲兵投降咱们,我打算把他们编制成一个蓝军营,兵器战法还是原来鞑子的样子,以后新编制如何,先跟他们在训练场上试过再说。”

“但是有一点,无论是否缩编,现在的锐士都不能只练长枪了——他们也得参与火枪射击训练,这样如果遇到长枪无法发挥,而身边神机兵战友伤亡的情况,可以用锐士暂时顶上。”

“他们能学那许多吗?”

“怎么学不来?增加些装填射击训练而已,长枪兵本来就是跟火枪兵一起练队列的,训练强度增加并不多。”

大家还没学会畅所欲言,大多数情况下,徐世杨的发言就是结论了。

其实徐世杨也是在为未来考虑。

如果青州兵工厂产能提升上去,不仅长枪可以取消,甚至神机兵中的火绳枪兵也应该全部升级成燧发枪。

到那时候,有射击训练基础的锐士完全可以迅速转职成火枪手,这对保持部队战斗力有很大好处。

话又说回来,发展下去,又涉及到刚才冯三虎提的问题了。

“关于枪械混编的问题,冯营长提的很好,但现在燧发枪的产量不足以满足新军的规模和今后的扩充需要,若是把所有燧发枪集中给某几个营,很容易让只有火绳枪的部队产生自己不受重视的错觉。”

“还有,火绳枪不适合新手,所有营都是新兵居多,把火绳枪给新兵容易出安全事故。”

冯三虎想了想,最后建议道:“司令,您看这样行不行:就像蓝军营一样,先挑出一个营做实验性营伍,完全装备燧发枪,看看这个营伍的战斗力是否比混装高很多。”

若是真的高很多,不改也得改。

反正现在没有大仗要打,部分营暂时的战斗力下降可以接受,大不了今后再补回去。

“这个建议好。”徐世杨赞同道。

“要组建新营吗?”

“不,从现有步兵营中挑一个,嗯,就定远吧,这个营资格最老,其他营应该不会对此产生太多不满情绪。”

徐世杨转头对汤隆说道:

“这里面有我的问题,因为我没法给你们提供太多资源生产最好的武器。但也有你的问题,你们军工厂还有潜力可挖!这方面你和老戴那边要多注意!”

“是。”汤隆苦笑着点点头。

“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器不要造了。”徐世杨接着说:“这次你们分给民兵的实验性装备,其实都是那么回事,除了其中两三种可以小规模批量生产外,其他的都放弃吧。”

“包括大抬杆?”汤隆问道。

这玩意可是击毙鞑子一个勃极烈的功臣。

“包括大抬杆。”徐世杨用肯定的语气点点头:“我不反对你们设计实验新武器,但你要记住,装备给部队的武器必须具备容易生产、容易大规模装备、容易操作等优点,否则我宁可不要。”

除非是大杀器,否则个把只能装备极少数部队的特色武器,要来何用?

新军又不是二战米帝,有资格尝试那么多奇形怪状的武器,容错率高的吓人。

齐省现有的有限资源,还是得让大家尽量收敛一点。

炫技的玩意,玩玩也就好了。

第298章 改编2

现阶段,军事会议最重要的问题当然还是扩军。

冯三虎的新兵营已经经历过一次战斗,训练时间也不算短了,完全可以直接编入部队。

这样,新军一下多了近两千新兵,加上那些战斗中获得优先招兵承诺的前民兵战士和志愿参军的人,兵力方面新军已经有了继续扩大的基础。

但是,徐世杨依旧不打算组建新的野战营,他选择把旧有的野战营扩充到大约是原来两倍的规模。

名称也顺势改变,由野战营改称为野战旅。

其中,定远旅作为实验性的标杆部队,建制内完全撤销长枪和火绳枪,但编入部分正规骑兵,形成两个步兵营,一个骑兵连加一个炮兵连的基础编制。

步兵营每营暂定6个100的连,加上军官,共计620到630人。

其中包括一个以冷兵器为主的选锋兵连和五个燧发枪连。

燧发枪连将成为步兵的主体,而选锋兵连今后将更加侧重个人技战术和散兵作战。

骑兵连编制上有120人,完全由正规骑兵组成,目的是给步兵旅提供远程侦查能力和必要时的快速追击能力。

根据这个任务需求,骑兵只装备简单的皮甲和头盔以减轻负重,武器装备方面只有马刀和手枪,若是对自己的武艺有信心,士兵还可以自行装备一些其他武器,但要求是增加的负重不能影响侦察任务。

按新编制,炮兵连将会获得八门大炮,其中包括两门野战炮和六门神机炮。

这个编制完全剽窃自拿破仑时代的法国炮兵,只是用野战炮来代替榴弹炮,以神机炮填充加农炮的坑罢了。

因为神机炮很轻,所需炮手较少,因此徐世杨的炮兵连比拿破仑法军少超过三分之一,连军官带护卫加炮手和照顾骡马的士兵,一共只有100人。

这样一个两营两连的编制,加上旅部军官、护卫人员和通讯兵,总兵力在1500人上下。

编制比较小,徐世杨任为这有利于破碎地形的机动作战。

好吧好吧,说说而已,其实还是什么都不足情况下的无奈之举。

毕竟,现阶段,即使以上这个小到可怜的编制,除了定远营不打折扣的完成外,其他几个步兵营都得凑合。

比如步兵,其他旅的步兵营必须保留两百锐士兵填充火枪兵缺额,而且还得三百火枪兵还得是燧发枪火绳枪各半。

骑兵也是如此,由于上次作战缴获的战马不够,徐世杨把整个致远营全拆了,也填不满每个旅所需的骑兵连,因此除了定远之外,旅下属的骑兵连暂时只有80骑兵。

拆分致远营之后,这个原本唯一的正规骑兵营被改造成完全的步兵旅,与镇远、经远等旅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孙立对此很是伤心,但徐世杨决心已定,致远营必须变成彻底的步兵旅。

至此,新军唯一的骑兵营只剩下使用杂马充数,以骑马机动,下马步射为主战术的靖远旅。

靖远旅编制与步兵旅略有不同,共8个连1000人,其中骑马步兵6个连各120人,合计720人。

2个各有6门神机炮、120人的骑兵炮连,以及旅部所属的军官、警卫、旗号手等40人。

除了十个野战旅之外,徐世杨手中依旧有单独编制的陷阵兵,这支队伍依旧以犯了罪的庶民或外族奴隶组成,是一支完全冷兵器的死兵部队,由于有了大量俘虏补充,这个营扩充成800人之多。

新组建的蓝军营有200人,徐世杨留在自己身边的近卫队被扩充成500人。

近卫队有选锋和神机各200人,专业骑兵100人。

这样的话,一线部队编制合计16000人,兵力扩大了一倍以上,好处是,之前算是新兵的人,都经历过激烈的战争,可以当做老兵看待,这个时候,即使大量新兵补充进来,也不会因为稀释老兵比例而造成战斗力下降。

为了尽量提升新兵素质,所有新招收的士兵都要在新兵营待三个月,参加基础训练,之后才会编入各个野战旅。

与此同时,按照主官轮换制,新军十个旅的旅长还要进行轮换。

各旅新的主官分别是:

定远旅:新任旅长是李井槐。

镇远旅:新任旅长是以前的新兵营冯三虎。

经远旅:新旅长解珍。

来远旅:新旅长是前禁军将领徐宁。

平远旅:新旅长公孙胜。

济远旅:新旅长解宝。

威远旅:新旅长王勇。

致远旅:改成步兵旅之后,旅长由林冲接任。

靖远旅:旅长是唯一没有替换的栾廷玉。

驭远旅:旅长由孙立接任。

原来的营级军官中,徐世杨担任总司令,身边又有近卫部队,因此不再兼任部队主官。

徐世松去了江南,不可能遥控指挥齐省的部队。

徐世柏调离军队,去莱州担任地方官员。

徐睦河的小舅子张业被都督大人调动到泉城,同样担任地方上的职务——此时的齐省都督府,已经有资格开始尝试将军方和地方官员分开了。

这样以来,齐省新军中除了徐世杨一人之外,其他已经完全没有徐家人担任高级军官职务了——实际上,连张业这样的“外戚”都没了。

这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强调了徐世杨对新军的完全控制权。

当然,作为齐省实际意义上的“太子”,徐世杨还有些军队之外的权利。

比如他还控制着齐省绝大多数工厂,进而控制了很大一部分财政来源。

所以,徐睦河自己也很清楚,现在齐省可以没有他这个都督,但肯定不能没有徐世杨这个司令。

啊,对了,还有一个。

除了军队和工厂,徐世杨实际上还控制着齐省的水师。

现在这支舰队一共有五十多艘海船,其中10艘是与“登瀛洲”同级别的中等福船。

这些舰队将成为下一阶段,徐世杨战略进攻的核心。

没错,不仅仅是要拦截李飞龙给辽东运送岁币的船队,海路还是徐世杨反攻辽东的第一选择。

原因很简单,从登州出发,走海路进攻可以直通辽南的旅顺,一个来回连两天都用不到,可以完美避开荒凉的冀省那可怕的陆路补给路线。

第299章 海盗

当然,依靠现在的十艘中型海船和四十搜轻型海船,把一万六千士兵和充足的补给运到辽东,依旧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因此下一阶段,徐世杨还得找机会加强自己的水师。

这方面倒是不像加强骑兵那么麻烦,因为江南是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大的造船基地,徐世杨可以想办法从那里得到船只补充。

何况还有李飞虎和李飞凰,若是他们配合,海上运力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有问题的是,如何避免敌对海上力量的干扰。

女真鞑子是没有水师的,但现在的东方第一海上力量李飞龙有变成敌人的可能性,徐世杨必须做出防备。

为此,徐世杨打算把兵工厂开始试制的新型火炮安装在等瀛洲等中型福船上,以火力压倒李飞龙的数量优势。

为此,计划中所有十艘中型福船将分别安装2门新型8斤加农炮(旧斤,相当于西方的10磅以上,如今陆军只有两门装备给定远旅,其他全都给了海军)以及6门2斤神机炮。

战术运用上是以8斤炮远程攻击敌舰船体,近距离之内,神机炮以急速射压制敌舰甲板,掩护跳帮作战。

上次徐世杨去江南的过程中,拦截遣周船的战斗表明,这样的战术可以让齐省的军舰以很快的速度,很小的伤亡制服一艘同等级对手——估计越级挑战大号福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若是李飞虎、李飞凰能好好配合,十艘炮船加上他们的舰队,是有机会打败李飞龙等人的。

前提条件是,在这种江南主战派逐渐发展到能与主和派分庭抗礼,而自己陆地上大败鞑子的情况下,李飞龙还有胆子跟徐世杨为敌。

果然,黄河之战两个多月后,甘雄来找徐世杨,说是他们家大掌柜派了个代表来,想跟徐世杨谈一谈。

甘雄作为李飞龙安排在徐世杨身边的信使,参加了之前与鞑子的堑壕老鼠斗。

在徐世杨眼中,他就算是“老战友”了。

所以,谈一谈就谈一谈吧。

甘雄的面子得给,何况双方还没有正式翻脸。

只是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也是一个大柜——李飞龙之下,原李氏集团实力第二强的李飞凤。

他是李飞龙的弟弟,李飞虎的哥哥,三人是十三大柜中仅有的真正亲兄弟。

按照甘雄的说法,与李飞虎逐渐独立分裂出去不同,李飞凤一直是李飞龙的绝对支持者,他不会反对李飞龙的任何决定,不管是支持支持主战派,还是转而投向秦相公。

因此,这个人也得到了李飞龙的绝对信任,跟他谈,基本就等于跟李飞龙本人谈判。

这是一个皮肤黝黑,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

表情始终笑眯眯的,仿佛是个捞到满满一网大鱼的普通渔夫,幸福的表情直接挂在脸上,挺亲切的。

但是,如果真的把他当成普通渔夫,那绝对是找死。

这是一个有500多条大小船只,2万多手下的强大海盗头目。

在这个时代,有且只有东方的海盗有这种实力。

徐世杨在日照港接见了李飞凤,之所以选择这里,而不是未来齐省海军总部所在地的登州,是为了隐瞒他接下来的进攻方向——对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主帅所在位置就是军队的核心,在日照会面可以让李飞凤以为徐世杨并不清楚登州的重要性。

“徐将军,上次在双屿没能见面,真是遗憾。”

在日照,李飞凤微笑着对拱拱手,笑着说:

“祝贺您打败鞑子,彻底切断运河。”

“李掌柜,你也知道我切断了运河。”

徐世杨却是不怎么客气的说道:

“你们家大掌柜应该给我的报酬呢?我切断运河两个月后,贵方答应的报酬就没在来过——嗯,飞虎兄承诺的给了,可大掌柜亲口承诺的份额呢?”

“到今天为止,你们已经拖欠了我半年了,怎么,大掌柜身为商人,打算拿到好处不给钱?”

李飞凤脸上有些尴尬。

停止给齐省的支援,是大部分大柜都同意的决定——当时徐世杨还没表现出可以打败鞑子全面进攻的能力,主和派也没有现在这种有能力掀翻主战派朝廷的实力。

大掌柜们一致认为,去年给齐省的25万贯贷款份额已经很不少了,若是今年继续给,说不定只是给女真人增加一些战利品。

实在没有想到,齐省居然大败鞑子,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今年我们那边情况也不好。”李飞凤尝试着解释道:“打扶桑的行动赚的很少,那边的大名封锁了港口,连遣周船都少了很多,我们少了一大财源。”

“辽东的贸易一时半会又增加不起来,所以贷款迟了一些。兄弟这次来,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价值25万贯的财货,徐将军可以给在下个清单,年底之前在下一定运到日照。”

徐世杨想了想,然后严肃认真的说道:

“李掌柜,现在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了。”

“怎么说?”李飞凤问道。

徐世杨淡淡的解释道:

“你们应给的财货迟到,这个问题可以先放到一边。”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们已经投靠了秦会之,对不对?”

李飞凤没说话,他默认了。

徐世杨直接叫出秦相公的名字,他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李家这墙头草当的太过分了!

“大掌柜当初答应过,等我这边连通文相公,十年之内对你家实现招安。”

徐世杨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

“现在你们绕开我完成招安,很舒服吗?”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李飞凤解释道:“为了招安我们已经努力了十多年,有机会我们当然不能放过……。”

徐世杨直接打断解释,质问道:“所以你们就毁诺?”

“这是我们的错。”李飞凤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所以在下才代表我家大哥来跟将军谈一谈,试试看有没有修复我们之间关系的办法。”

“有。”

“哦?我们应该怎样做?”

“你们再帮秦会之往辽东运岁币不是吗?”徐世杨冷冷的说道:“把岁币直接给我,就算你们将功折罪了。”

“这不可能!这样做李家颜面何在?”

“不这么做,你们家才真的是颜面无存。”

第300章 海盗行动1

徐世杨与李飞凤隐隐的对峙着。

他这句话太刺耳了。

但不得不说,是实话。

李家走投无路,走徐世杨的门路投文相公,但计划顺利的时候,又转头投了文相公的竞争对手。

以这个时代的观点来说,这就是叛徒。

若是主战派真能上台,这种二五仔百分百会被主战派朝廷玩死。

到时候,李家最好的下场就是再回到海上,当他们的海盗。

这样,除了浪费大好机会和无数金钱,他们什么都没得到。

但若是转头再投回主战派怀抱,把给鞑子的岁币直接运到齐省来,徐世杨还能找到理由,把他们洗成主战派打入主和派的卧底。

这样李家或许会被骂成三姓家奴,但至少能保住招安的成果。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李飞凤问道。

“别搞错了,李掌柜。”徐世杨回答:“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不仅是你们李家最后的机会,而且仅仅这样做还不够。”

“鉴于你家大掌柜的摇摆不定,我有理由不再信任他的任何承诺——我的建议是,请飞虎兄来担任李家大掌柜,主导李家今后的行动。”

“徐将军,您的手伸的未免太长了。”李飞凤一改本分渔夫的形象,双眼微微眯着,透露出慑人的光芒:“李家内部的事,您也要管吗?”

“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徐世杨毫不在意的说道:“人犯我一尺也是同样。”

“这就是我的要求,大掌柜是否同意,还请李掌柜把我的意思带回去,你们再商议一下。”

李飞凤死死盯着徐世杨看。

过了很长时间,他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李掌柜,作为曾经的朋友,我得提醒您一下,无论是何种选择,你们都得尽快!”

徐世杨对着李飞凤的背影大叫道:

“我不会允许你们一船船把财帛运到辽东,我的敌人那里!”

……

“甘雄,你还要在这?”

走到出徐家在日照的别院,李飞凤冷冷的对甘雄说:

“跟我回去!”

“二掌柜,甘雄还想留在齐省。”甘雄低着头,但语气十分坚定的拒绝了。

“你要做叛徒?”李飞凤冷笑着威胁道:“你的家人还在双屿!”

“甘雄的命是大掌柜给的,甘雄绝对不会背叛大掌柜。”甘雄平静的回答:“甘雄也希望二掌柜不要这样做。”

“当初徐司令到双屿的时候,徐家不过有半个青州,连自己都养不起,到处拉赞助找支持。”

“现在不过一年时间,徐家已经拥有大半个齐省,兵马数万,还打败了鞑子的全力反扑,现在他们最少可以在齐省裂土封王的局面。”

“大掌柜如何选择,甘雄不敢多说什么,但还请留下甘雄,也算是跟徐家留下一线联系,将来在见面,大掌柜与徐司令都还有说话的余地。”

李飞凤上下大量甘雄几遍。

想了片刻,他收起愤怒和杀气,又像个平和的渔夫一般笑着说:“你在齐省学到不少东西啊。”

“不学新东西,在齐省站不住脚。”甘雄低着头回答:“他们发展的太快了。”

“他们……。”李飞凤笑了笑:“行吧,只要你还记得你是谁就行。”

“在齐省呆着吧,替我们看看这徐家到底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

李飞凤在齐省只待了半天,徐世杨一点面子都没给李家,双方几乎可以算是正式翻脸。

这种情况下,对齐省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海运几乎等于被切断——没有任何船只敢在李家海盗的威胁下往来齐省。

但李家海盗也不敢登陆,他们很清楚在陆地上齐省军队的战斗力远不是自己可以匹敌。

这给了徐世杨很多时间,得以完成自己舰队的改造工作。

因为时间紧迫,以登瀛洲为首的舰队中,5艘状态较好的中号福船安装新式8斤炮,另外五艘用4斤炮充数。

除此之外,十艘小号福船和广船被专门挑出来编入舰队中,这些50到70吨左右的小船上各安装2门神机炮,遇到敌人可以用这些小炮和火枪压制敌人。

二十艘专门的军舰都补充了大量陆军人员,这些人在登州附近进行海战训练,适应在海上不稳定平台上的火炮射击和海战能力。

建兴十四年9月初9。

徐世杨得到李飞虎送来的情报,李飞龙向辽东运送的第三批岁币已经出发。

之前李飞龙已经向辽东鞑子运送了两批岁币,李家原本打算稍微等一等,至少等到确定齐省或李飞虎不会对岁币船队形成太大威胁之后再说。

但之前战争中损失惨重的鞑子等不及了,他们不断催促秦相公把剩下的岁币赶紧送来,为此甚至还打算派一只千人左右的军队,由李家海运到江南,帮助秦会之稳定朝局。

这当然不可能实现。

首先建兴皇帝本人就不敢在身边放上哪怕任何一支鞑子建制部队。

其次,即使秦会之这样坚定的主和派(或者说,投降派)也明白,现在任何女真军队出现在江南,都有可能引发更大的混乱,这必将违背他稳定朝局,不给主战派文相公他们浑水摸鱼机会的想法,也必将更加影响岁币的催收。

为了安抚女真人,秦相公不得不催促李飞龙尽快完成岁币运输任务,因此这批的岁币数量超过以前两次,大概有银绢各3万两匹,犒军钱十万贯。

为了保证船队的安全,坚定投靠秦相公的李飞豹亲自率领大小船舶一百艘,运送岁币出发。

他知道齐省有大小五十多艘海船,因此李飞豹自信,二打一的数量优势,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作为对船队的一种支持,李飞龙、李飞凤亲自出动,一对一看住李飞虎和李飞凰,监视他们,以防止这两位大海盗头目与徐世杨配合对岁币形成威胁。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徐世杨并不打算借助李飞虎的力量。

他认为自己的舰队有能力对付李飞豹,毕竟,齐省舰队有全面火力优势。

另外,因为李飞虎的情报配合,徐世杨对李飞豹的行动时间知道的一清二楚,为了防止海难,他走的又是近海,这给了徐世杨以逸待劳,极好的拦截机会。

第301章 海盗行动2

建兴十四年9月20。

徐世杨的舰队出发。

像以往一样,若是对战斗不放心,徐世杨一定会亲自出面指挥战斗。

这次也是一样。

他坐镇“登瀛洲”号,亲自指挥20艘炮击舰组成的战斗舰队。

另外,由罗海涛(就是罗海狗,作为海军高层人物,他改了名字)指挥的32艘无炮海船组成的无炮舰队在炮击舰队附近,做好支援准备。

如果20艘炮舰无法快速吃掉李飞豹的舰队,这些无炮船也是得上场参战的。

舰队直接从登州出发,进驻长山列岛北端的城隍岛,在这里隐蔽待机。

这里距离旅顺只有一个老铁山水道,一趟来回一天都用不了。

就算李飞豹的行动路线能避开徐世杨的作战半径,他也总是要进旅顺港的。

只要时间情报不出问题,就在港外拦住他也是一样。

何况李飞虎提供的情报还是满准确的。

舰队进驻城隍岛附近水道后两天,外围侦查舰报告,李飞豹出现了。

建兴十四年9月22。

李飞豹亲自率领的103艘大小船只抵达旅顺港外不足30海里处,进入老铁山水道。

实际上,李飞豹是做了对齐省舰队的防范的。

他知道徐世杨的船上可以安装大炮,可以从远距离上压制自己的舰队,为了避免运送的货物遇到损失,他把五十艘运送岁币和江南豪绅向辽东出售的各类物资船安排在内侧,外侧则是50艘满载海盗的战斗船。

李飞豹的打算是:如果真的遭遇拦截,战斗船凭借数量优势直接拉近距离,承受一定损失后进入接舷战。

只要运输船进了港,徐世杨的拦截行动就等于失败了。

当然,若是能抓住一艘徐世杨的船,那当然更好。

虽然李飞豹只得到了一些关于大炮的模糊消息,但他与所有大柜一致同意,这是非常非常适合,或者说最适合海船的武器。

李飞豹甚至认为,将来的海战,如果不是船只数量差的太大,有大炮的一方几乎可以肯定能战胜没有大炮的一方。

因此他非常希望能获得几门大炮作为样本,在自己的地盘上尝试铸造大炮。

若是徐世杨知道李飞豹的想法,他一定会赞叹对方的眼光毒辣。

然而徐世杨不知道,他现在只想宰了李飞豹这个给鞑子运送急需物资的混蛋。

辰时末(9点左右),一个海盗从桅杆上顺了下来,迅速跑到李飞豹面前,跪着大声喊道:

“掌柜的,前面就要进铁山水道了!快到旅顺了!”

“集合在一起,别被暗流冲散了。”李飞豹淡淡的命令道。

“遵命!”

老铁山顺道暗流密布,很容易发生海难,在另一个时空,这里甚至有东方百慕大的威名。

不过,如果行船的时候小心一点,这里也没那么玄乎,毕竟是链接齐辽渤黄的繁忙水道。

李家舰队的队形开始收缩,以便在先导舰的引导下尽可能避开暗流。

然而就在这时,桅杆上又传来新的信号。

齐省舰队出现了。

领头的就是李飞豹曾经见过的“登瀛洲”,高高的主桅上挂着那面嚣张的红旗——这代表徐世杨亲自出动了。

“他还真的不顾及以前的交情啊。”

李飞豹自言自语道:

“好歹之前还给了他二十几万贯,说翻脸就翻脸……。”

来者肯定不善,也不用问话了,直接开打吧。

护卫船队开始脱离舰队队列,运输船队放下所有摇橹,准备加速脱离。

双方开始接近,准备海战。

……

徐世杨将自己的舰队分成三个舰列,十艘中号福船作为主力,应对李飞豹的护卫舰队。

十艘小型船只从旁协助,无炮的舰队准备在炮舰队吸引敌军护卫力量的注意力后,攻击拦截运输船队。

李飞豹则是凭借数量优势,摆了个此时海战正流行的梅花阵。

也就是说,李氏集团的护卫舰队分为前后左右中五支小舰队,每支小舰队十艘大号福船,这十艘船又两两配合,排成前后左右中的梅花阵。

这样的阵型,一旦进入交战,敌舰将会遭遇四面八方的接舷突击,很难逃脱。

因此李家海盗一直把这种阵型当成海战的撒手锏使用——反正别人都没有他们家船多。

李飞豹对面的徐世杨,作为一个半吊子军迷,自然而然的摆出一条便于发挥己方火力的横阵。

以“登瀛洲”打头,后面9艘中号福船一字排开,以舷侧面对敌人,每艘船每舷有五门大炮(两门将军炮和三门神机炮)准备开火。

“徐世杨摆了个一字长蛇阵?”

李飞豹习惯性的自言自语道。

若是别人在他面前摆这个阵型,他一定会笑到肚子痛。

这阵型太单薄了,一捅就穿,然后就是被围攻,追杀,失败……。

但对面的人是徐世杨,虽然没人听说过他是否有指挥大舰队作战的能力,但这毕竟是一个在陆地上打败过鞑子,在海上也成功拦截过遣周船的人。

何况他有自己没有的武器——也许这就是配合大炮使用的阵型呢?

因此李飞豹一点都不敢大意,身后的战鼓声变得急促起来,大号福船纷纷放下摇橹,底层水手努力划桨,李军舰队开始加速。

“不要着急!”

徐世杨大声命令道:

“等待敌军靠近!”

立刻有信号兵用旗语把他的命令一艘艘传递到舰队的其他军舰上。

这也是纵阵的一个缺点:没有无线电的情况下,由于有船帆遮挡,旗舰的任何命令都只能传递给紧靠着自己的下一艘军舰,然后由他再传递给后面的友舰。

这种击鼓传花式的通讯方式,中间若是有任何失误,就有可能造成后续舰列的混乱。

因此这个时候的海战也是极为强调纪律性的,甚至可以说是比陆军方阵更加注重纪律。

在近代海军中,没有旗舰的命令,战列线中的任何军舰不得擅离岗位私自机动,必须紧跟着前面的舰列行动。

另一个时空中,甲午海战北洋舰队中同样逃离战场的济远舰长被处决,而广甲舰长却是革职留用,就是因为这个——济远是广甲的小队旗舰,济远主动逃离战场,广甲也会下意识的跟着他。

徐世杨这只小小的舰队自然也是如此。

他不仅强迫舰队中的所有军舰必须寸步不离的跟随旗舰运动,强令他们不得在旗舰开火之前射击。

第302章 铁山海战1

徐世杨知道自己拥有火力优势。

但这火力优势不见得就能带来胜利,毕竟对方只是没有炮,而不是己方火力十分强大,可以迅速用炮弹淹没对手。

8斤和4斤的将军炮的威力并不能做到在几轮齐射内摧毁一艘大号福船,准确度也不够。

因此徐世杨一再强调第一轮的开火纪律,希望能把李军放到更近的距离上,先以一轮凶猛的火力压制他们的士气。

为了这个目的,第一轮的命中率就成了重中之重。

李军舰队迅速靠近,很快近到徐世杨能听清对方前军催促进军的雄浑鼓声的地步。

但他仍然未下令开火。

齐军舰队开始在李军面前转向,像是要避开李军前军一样,顺着他们前锋的侧翼切向左侧。

看着这一切的李飞豹冷笑一声。

齐军躲不开的,因为梅花阵的两翼都有“花瓣”,这种近距离侧翼躲避冲击,很快就会被右军与中军一起夹击。

这也是海盗喜欢梅花阵的原因——离得近了,任何猎物都无法摆脱。

齐军舰队分为两队,前一列十艘中号福船从李军左翼切入,后一队小型船来不及跟随,只能提前转向,从右翼切入。

这样齐军虽然违反了徐世杨战前定下的队列纪律,但却无意间对李军前锋形成两面夹击。

齐军与李军前锋距离不足30步,双方即将擦肩而过时,徐世杨须发怒张,大声命令道:

“开火!”

轰轰轰!

“登瀛洲”号率先发言,前后两门8斤炮和侧舷3门神机炮同时开火。

炮声就是命令,随后,跟随在“登瀛洲”后面的其他中号福船开始加入火力齐射。

10艘军舰上的50门各种火炮同时开炮,五十道火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炮声,如同一挂鞭炮,从登瀛洲的船头闪到队列中最后一艘船的船尾,然后又从船尾闪回船头。

一条白色的烟龙在齐省舰队头顶腾空而起,又迅速被海风吹散。

神机炮在此时发挥了高射速的优势,在双方交错而过的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每一门神机炮都向对手发射3枚炮弹。

十发8斤、十发4斤和九十发2斤炮弹横扫李军梅花阵的前锋。

不一会儿,李军另一侧也响起一连串沉闷的炮声——那是被分割到李军左翼的小型炮船不失时机的用神机炮对李军前锋开火。

两侧超过一百五十发铁球狠狠钻进李军前锋的船体中。

这个时代的海船船板并不厚重,即使是大号福船,也无法抵挡轻型火炮的近距离轰击。

新式的8斤炮甚至能击穿一层船板后,杀死一路上遇到的所有海盗,把人体和各种舱内物品全部搅成一团乌黑的血肉后,又从船体的另一侧钻出去!

4斤炮的威力似乎刚刚好,它们击穿大号福船的船舷后,会改变弹道,在船舱内乱蹦乱跳,杀死所遇到的任何生命后,耗尽动能停留在船舱内。

2斤的神机炮动能不足,有相当一部分无法击穿大号福船的船壳,但它们能在船舱壁上砸出无数碎木片,这些木片如小刀一般锋利,对无甲的水手来说杀伤力同样惊人。

仅仅一轮近距离齐射,梅花阵的一个花瓣就被拔除。

位于中军的李飞豹无可奈何的看着前锋军十艘大号福船中,已经有两艘开始起火,两艘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剩下的几艘也是各个受伤不轻,人员死伤惨重,似乎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一瞬间就被干掉差不多十艘船,李飞豹眼皮直跳,他突然意识到,今天的事恐怕无法善了了。

果然,更多信号传来,又有一队大约三十搜齐省船从南北城隍岛之间狭窄的水域中涌出,这队舰船没有加入与李飞豹的战斗中,而是绕了个大圈,绕开战场,向远方正在向旅顺拼命逃逸的运输队追去。

李飞豹暗骂一声,那边虽然也都是大船,但每一艘都满载各类货物,速度根本快不起来,也没有那么多船员可以用来抵抗,若是护卫舰队不提供帮助绝对无法逃脱齐省轻型舰船的追杀。

何况,李飞豹也不知道那些小船上有没有舰炮。

要命的是,运输船队的每一艘船他都损失不起。

因为除了岁币,其他运输船都是在江南豪族运往辽东销售的货物,这些豪族无一不是豪绅,祖上在朝廷做官甚至现在就有家族成员在朝中做大官的比比皆是,损失了谁的货物,将来都必然会给李家的招安事业蒙上阴影。

毕竟,江南的朝廷是文贵武贱。

“叫后队去拦住他们!”李飞豹叫道:“拖住他们!不能让他们靠近运输队!”

于是,又有十艘船掉头,转向拦截徐世杨的无炮船队。

真正的主战场已经变成20打30,李飞豹的兵力优势已经被削弱不少了。

不过此时,李飞豹也积累了一点阵型优势,他的左中右三队一字排开,而徐世杨的两队舰队等同于从他的舰队中隙中一字长蛇阵中冲过出,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双方必然会发生接舷战。

果然,齐省舰队尝试从李飞豹中军两边穿过时,他的左右两队迅速抓住机会一拥而上。

徐世杨的两队舰船依旧尽可能集中火力攻击李飞豹的中军。

铜质将军炮率先发言,20发8斤或4斤炮弹迎头向李飞豹拍了过去,一枚4斤炮弹击穿李飞豹旗舰的护板,崩出无数木碎片,躲在后面的几个海盗被扎了满脸,全都捂着脸在甲板上胡乱打滚。

那枚炮弹在甲板上不断蹦跳着,又扫到另外三个人,从另一边船舷跳入海中。

随后又是一枚8斤炮弹击穿护板,这枚炮弹更是厉害,击穿船舷后在甲板上低空飞行,一举把7、8个海盗腰斩,然后一头撞在大号福船的前桅杆上。

粗大的桅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在一阵卡擦擦的声响中断裂下来,巨大的船帆在惊呼声中把福船前半部分盖在下面。

瞬间,李飞豹的中军又损失惨重。

好在,神机炮的温度尚未降下来,为了防止炸膛,这次攻击中的每一枚发射事先都得进行完整的清膛作业,因此射速降得很低。

一轮下来,虽然距离更近,但徐世杨的舰队只发射了相当于上一轮齐射一半的弹药量,李飞豹的中军相对前军损失也就小了许多。

第303章 铁山海战2

李飞豹的中军在炮击中被击沉一艘大船,另有一艘船被集中攻击,船员几乎损失殆尽,已经失去了参战的能力,其他船也各自付出一定伤亡,但都还有抵抗能力。

对他略微有利的是,左右两军趁徐世杨围攻中军的机会,顶着另一侧的神机炮迅速冲上来。

徐世杨舰队集中火力在李飞豹中军时,另一侧只有三门神机炮抵挡冲击,这种火力,无论如何不可能挡住十艘大福船。

“登瀛洲”侧舷的三门神机炮不顾炸膛的危险,连续急速射,把炮管打得通红,15发2斤重的炮弹飞出去,打死打伤对面一艘大福船上几十人,然而这并没有太大意义,那艘船不管不顾,一头撞了上来,“登瀛洲”号剧烈颤抖一下,直接停了下来。

两艘船接舷在一起。

“杀!杀了他们!”

看到机会,李飞豹抽出腰间倭刀,怒目圆睁,对着“登瀛洲”怒吼道:

“先登船者赏银百两!抢下一艘船者赏金百两!抓住徐世杨者赏大船十艘!想发财的就杀啊!!!”

海盗舰队上空飘起一阵野狼般的嚎叫声,李飞豹中军所有还能动的船都向徐世杨转向。

大号福船高高的望斗上,几个弓箭手居高临下,对“登瀛洲”的甲板射击,几个无甲的齐省士兵中箭,惨叫声第一次在“登瀛洲”号上响起。

不过徐世杨立刻还以颜色,在军官的口令指挥下,一排神机兵在护板后面站起,用燧发枪对大号福船进行齐射。

就像在陆地上战斗一般,一排神机兵射击后,立刻退到后面装弹,换上另外一排士兵上前。

“登瀛洲”两舷各三排神机兵连绵不断的开火,15毫米铅弹在敌舰甲板上四处横飞,在任何试图挡在它们前面的东西身上开一个恐怖的口子。

拥挤在大福船舷边上准备近战的海盗瞬间伤亡惨重,有人向这边射箭,也有人投过标枪,算是勉强对“登瀛洲”进行几次远程攻击,但都被护板轻易挡住。

“登瀛洲”两舷不断喷吐着火舌,海盗们一排排倒下,他们也意识到这样对射下去对他们十分不利,于是他们抛出钩锁和飞抓,把两船连接在一起。

几块长木板搭在两船之间,形成跳板,几个心急的海盗嚎叫着窜上跳板,想要跳到“登瀛洲”号上。

神机兵们一阵排枪,又把这些家伙全都扫进海里。

“登瀛洲”的望斗上,两个火枪手对对面望斗射击,命中一发,子弹击穿望斗护板,造成一死一伤,打掉了这个对“登瀛洲”最危险的远射点。

一排海盗不顾伤亡,从残缺的护板后面站起来,对“登瀛洲”射箭,压制神机兵的火力。

神机兵毫不客气,又是一排齐射,揍倒一片海盗弓箭手。

趁此时机,更多海盗嚎叫着顺着护板跳到“登瀛洲”号甲板上,双方终于进入白刃战。

一个留着月代头的扶桑武士挥舞倭刀,一步蹦到“登瀛洲”号上,锋利的倭刀手起刀落,划出一道寒光,将一个退避不及的神机兵双手斩下。

这家伙又叫又跳,跟个猴子一样灵活,几个神机兵用刺刀几次刺击都未能命中,却反而被对方连杀两人。

更多海盗从这个扶桑武士身后涌上,打得神机兵步步后撤。

与此同时,“登瀛洲”的另外一边,也被李飞豹中军的一艘大号福船接舷,一群海盗不顾伤亡,顺着跳板向“登瀛洲”号猛冲。

原本船员就少于对方的“登瀛洲”号左支右绌,似乎已经陷于被动之中。

这时,几个炮兵拖过一门神机炮,正对扶桑武士背后的跳板开火一次。

这是一枚霰弹,4斤分量的铅子横飞过来,任何人都无法抵挡,那扶桑武士躲无可躲,浑身飙血倒飞出去。

连带身后一片海盗全部都被扫倒。

神机兵抓住机会,全员对敌军齐射一次,刚刚在“登瀛洲”号上占据一个角落的海盗瞬间倒下一片,随后一排选锋兵从神机兵身边涌出,对海盗发起反扑。

这些冷兵器士兵战术上比较接近鞑子(本来就是处处学鞑子的兵种),只是在船上作战,他们没有穿铠甲而已。

刚一接触,选锋兵直接站定,冷静的用重箭对同样没有铠甲的海盗平射。

菠菜叶状的破甲锥对无甲的对手形成可怖杀伤,跟蓝军营进行过多次演练的选锋兵射术还凑合,虽然不如鞑子甲兵,但超过海盗并无问题。

一排排重箭把海盗射的鬼哭狼嚎,三箭过后,选锋兵又扔出一排飞斧,所有跳到“登瀛洲”上的海盗几乎被一扫而空,随后选锋兵齐声呐喊,顺着海盗搭好的跳板,一口气反推到敌舰上!

另外一边,与“登瀛洲”接舷的正是李飞豹的旗舰,他在之前的炮击中损失几十人,尝试接舷过程中又挨到几轮火枪齐射,对徐世杨的冲击显得有气无力,半天都没有成功。

相反,“登瀛洲”上的炮手非常从容的把所有大炮装填好,然后抓住时机,在脸贴脸的距离上来了一轮齐射。

轰鸣的炮声中,装填双份霰弹的4门舰炮(一门神机炮被拆下来带到另一边去了)横扫李飞豹的甲板,重达40斤的铅弹把海盗船甲板上的水手一扫而空!

在海战中,拥有大炮的一方不仅具备更强的远射优势,在近战中优势甚至更大一点,因为所有依靠接舷的进攻者都会被大炮的霰弹清洗,根本站不住脚。

“登瀛洲”号以一打二,居然压制住两艘比自己大的多的敌舰!

其他方面的战斗也没差多少,火力旺盛的齐省中号福船在近战中威力尽显,尽管都被两艘大号海盗船接舷,但每一艘船都没有露出疲态,相反大家都压着海盗船在打,甚至还有几艘船进行了反攻,有抢下海盗船的迹象!

但另一面,以十艘小船对抗十艘大船的分舰队损失惨重。

这其中有两艘船直接被大号福船撞沉,其他人接舷后,由于敌舰被齐省小型船大出太多,护板无法提供足够掩护,海盗仅仅用弓箭就能居高临下压制火枪手。

在徐世杨压制李飞豹的同时,小船队已经被海盗压垮。

第304章 兵变1

齐省水师的十艘小炮船中有3艘被击沉,3艘被俘虏,1艘逃逸,只剩下3艘还在进行最后的抵抗。

但主战场上,齐省的十艘中号福船压着李军的二十艘大号福船一顿胖揍,李飞豹已经有5艘船被击沉;3艘被点燃,也没救了;5艘被齐省兵彻底控制;另有5艘船精神崩溃,撤掉跳板调转船头逃跑。

只剩下两艘大号福船还在抵抗。

这其中就包括李飞豹的旗舰,而且这艘船上的水手已经接近被杀光,他本人正率领最后十几个侍卫,在旗舰的艉楼上进行进行最后坚守。

李飞豹还能指望另外一边的花瓣干掉齐省小船后赶来支援,另外他在后面还有一队船抵抗追杀运输舰队的齐省舰队。

他已经看出来了,徐世杨的小船并没有太多火炮,所以他认为两队大船还有赶过来增援自己的能力,到时候还是二十打十,还有机会。

然而,等他真的抬头,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战场的时候,李飞豹的心直接凉了半截。

他的侧翼,3艘齐省小船还在拼死抵抗,那边的大船在制服小船的过程中,被火枪和神机炮杀伤不少,那边的舰队发现中军这边情况不妙后,居然开始带着战利品撤退了!

另外一面,齐军的小船正凭借转弯优势,带着李军的后队绕圈圈,所以,那边也完全没有赶过来支援的意思。

海盗没有强硬军纪的弱点暴露无遗,打顺风仗抢夺战利品的时候他们或许很强,但逆风局的时候,船长们的第一反应仍然是保住自己的船,保住自己吃饭的饭碗。

没有人愿意上来拼死支援李飞豹,尽管他们确实还有胜利的机会。

叮跄一声,李飞豹手中的倭刀跌落在艉楼甲板上。

他也失去取胜的信心了。

“我投……”

降字还未出口,对面与他紧贴的“登瀛洲”船艉,一门8斤炮失去耐心,对刚才还在抵抗的李飞豹近距离来了一炮。

这是一发双份霰弹,数百发钱袋如雨般泼洒到船艉甲板上,其中一枚好巧不巧的正中李飞豹的脑袋,在他头上开了个15毫米大洞,脑浆迸裂……。

随后,一个选锋兵一斧子砍断李飞豹旗舰上高高飘扬的海盗旗,其他人七手八脚的升起一面红旗,向所有宣告李飞豹旗舰已经易手。

其他海盗船见此情况,纷纷升帆,掉头脱离战场。

海战结束了。

但追击仍未停止。

徐世杨留下5艘炮舰看管俘虏,亲自率领另外5艘炮舰向运输船队追去。

李飞豹的后队也已经逃走,齐军三十艘小船一起加入追击,在距离旅顺港不足10里外,追上行动缓慢的李军运输船。

见齐军的红旗,所有人都知道李飞豹成了海战的失败者,一半的李军运输船直接降下船帆投降,但另一半人拼尽最后力气,迅速走完最后的路程,在疲惫不堪的齐省舰队追上自己之前,进入旅顺港。

至此,铁山海战终于结束。

徐世杨损失了8艘小型海船(4沉4被俘),各舰共有179人阵亡,大约50人被海盗俘虏,另有大约200个伤员。

他击沉、焚毁大型福船15艘,俘虏35艘,击毙大柜李飞豹以下海盗800余人,俘虏接近2000人!

唯一的问题是,一共有28艘大型福船逃入旅顺港,给鞑子带去大量急需的各类财帛和物资。

当然,徐世杨也缴获了不少货物。

把战利品全部拉回登州后,大量统计人员涌上海盗船,开始整理最重要的战利品。

最终统计结果是:

徐世杨共抢到黄金1500多两、白银9000多两、铜钱合计约3万贯、丝绢绸合计8000多匹。

此外还有粮食450万斤(约合3万石,齐省已经开始废弃石、斗、合的度量衡了),各色杂布5000多匹,铁10000斤。

全是鞑子最急需的战略物资,当然,同样也是徐世杨最急需的。

没能把所有物资全部到手,确实很让人失望,不过有这么多物资入手,成果还算可以接受。

何况,多达35艘大号福船被俘,对今后海路进攻辽东,有很大好处。

至少运力方面不用太过担心了。

何况,强行进入旅顺的李家船队,已经别想再出来了,除非直接自沉,否则他们早晚会落入徐世杨手中。

……

江南。

顺义军大营。

徐世柳在这里接见了为临安主战派充当信使的文季。

这个人跟徐世杨关系不错,而且即将迎娶徐世柳的胞妹徐世玫,两人已经算是亲戚关系,见面之后很好说话。

另外,文季虽然是文家人,但从未进过官场,也从未考过功名,在临安城,他就是个荒唐衙内,名声并不比高俅家的高衙内好多少,因此在临安,主战主和两派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中,他的行动相对比较不容易引起主和派的注意力,因此充当信使正合适。

“文兄,相公已经下定决心了?”

一见到文季,徐世柳立刻露出回信的微笑。

“是,大家都下定决心了。”

文季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说道:

“运河确实被切断了,但秦相公却用李家那些海贼向辽东运送物资和岁币!我都怀疑他到底是谁家的臣子!所以,我们不能让朝廷继续这样资敌了!”

“必须请皇上让位给太子殿下,不管用什么手段!”

“所以,父亲和各位朝廷的忠贞之士,让我来统治世柳兄,立刻会临安,清君侧!”

徐世柳笑着点点头。

秦会之当然会强行向辽东运物资,他自己也肯定会明白这就是资敌。

但他必须这么做,因为鞑子的压力才是主和派能坐稳现在位置的根本,若是大家都明白过来,鞑子其实没那么可怕,那么谁会支持闹的天怒人怨的主和派?

何况,这还意味着,建兴皇帝和秦会之之前这十多年,等于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都没做,将来史书上能得到什么评价,已经可想而知了。

身前身后什么都得不到,这算什么事啊?

所以说,秦会之也好,建兴皇帝也罢,他们都没有退路。

“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徐世柳笑着问。

“父亲和大人们认为,十月初五正合适。”

“提前,此等大事,必须兵贵神速。”徐世柳直接回答:“文季兄现在就回去,见到老师后,请报告他,学生今天就会整顿部队,明日出发,晚间就会到达临安。”



第305章 兵变2

“今天就行动?”

文季惊讶道:

“这太急了吧?兄长还想再入宫一次,最后劝谏皇上……。”

“来不及了。”

徐世柳说道:

“文兄真的以为秦会之会忽略你?我敢肯定,他已经知道你到我这边来了。”

“最多明天中午,童贯就会派兵过来监视我,在那之前,我必须已经出发了。”

在齐省的军事生涯,以及在徐世杨那里学到的军事知识告诉他,战略行动必须加速、加速、再加速!

速度就是生命,速度就是胜利。

犹犹豫豫,必输无疑!

“文兄,你现在就回去吧。”徐世柳笑着说道:“时间不等人,我们都需要加速,动作必须得快!”

……

当天傍晚,徐世柳召集顺义军所有兵马集合。

此时,这支以江北流民为主力组成的民军已经膨胀到7000多人,其中骑兵就有800。

而且全部铁甲铁刀,装备可谓精良。

这是主和派给他大量支援带来的好处,仅从装备上来说,顺义军并不比任何禁军差。

另外,流民兵吃苦耐劳的精神也强于禁军,这些人都是经历过真正地狱的,为了保护现在还算安稳的生活,徐世柳相信他们一定能发挥更强战斗力——以及徐世柳现在非常看重的精神能力。

顺义军的大营中,徐世柳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对下面数千甲兵直截了当的大声喊道:

“皇上和文相公又要根括了!”

全军大哗。

这不是实话,但大家都相信这就是实话,毕竟朝廷有过前科了。

“我们都是江北来的,江北现在是什么样子,大家都知道!咱们有多少亲朋好友,甚至父母子女兄弟死在江北,大家心里都清楚!”

“我们在江南前线拼死作战,为朝廷平定乱匪,朝廷的大员们却在搜罗大家的仅剩的粮食,钱财和老百姓的子女,要拱手献给鞑子!”

“这叫什么事啊!那些啃食朝廷肌体的硕鼠,简直可恶至极!”

士兵们回忆着江北地狱般的苦难生活,回忆着他们再也无法相见的父母兄弟,泪流满面。

徐世柳疯狂的高喊着:

“这世道,继续这样下去,咱们就都没有活路了!”

“你们都是带着父母兄弟的希望活到现在的!你们愿意辜负你们的亲人,就这样在江南悲惨的死去吗?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几个实现得到徐世柳密令的军官立刻振臂高呼。

有人带头,其他士兵立刻群情激奋:

“不愿意!”

“不愿意!!”

“不愿意!!!”

“你们愿意继续被那些朝中的奸臣欺压吗?”

“不愿意!”

“不愿意!!”

“不愿意!!!”

顺义军的士兵们逐渐陷入癫狂状态。

若是以秦会之为首的主和派站在这里,他们一定会被士兵们生剥活吞。

“我们都不想这样,那该怎么办?”

“清君侧!”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汉人从来都是最老实的民族,若是统治者给人留一条活路,汉人是绝对不愿意造反的。

但汉人又是最极激进的民族,走投无路之下,汉人能迸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力量,推翻任何表面上看似地位稳固的统治者。

自古如此,今后亦然。

“立刻埋锅造饭,等待命令!”

……

文季离开顺义军大营仅仅4个时辰后,顺义军以骑兵为先导,各千人队顺序离开大营,向临安开拔。

徐世柳出发的时间,比他让文季带回给文相公的时间还要提前,这是为了避免文季带回的消息被秦会之劫听。

作为一支牵制性力量,徐世柳传信给徐世松,请他率领神武后军牵制支持主和派的高俅部。

徐世松立刻行动,亲帅1000甲兵,在高俅大营的营门口扎营,摆出一副任何人敢于出营,立刻就要引发火并的样子。

高俅得知情况后,赶忙前往营门口,希望与徐世松见面,但神武后军统制根本就没有现身。

高俅立刻就知道,情况不妙了。

然而,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要做出行动,他的兵必须从徐世松的阵列中穿过去。

先不说他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现在一切局面都未明朗的情况下,主动攻击友军,这就相当于直接造反。

为此,高俅不得不派人请周军真正的统帅,枢密使童贯来居中仲裁。

他的这种反应,给了徐世柳极好的机会。

顺义军先锋骑兵打着火把赶路,于寅时初(凌晨三点左右)抵达临安东门。

此时城门已经宵禁,城头上的守门官被星河般密集的火把吓得口齿不清。

那小官在城头上大声问道:

“城下是何人?”

“我们乃是大周官军!立刻打开城门!”

“此时已经宵禁!任何人不得……啊呀!”

一声惨叫,几个士兵涌上来,按住那守门官,用随身腰刀对守门官乱砍。

片刻后,城头上又响起另一个声音:“城下可是徐世柳徐将军?”

“正是末将!”

“我家大人请徐将军入城!”

片刻后,临安城的东门打开了。

包拯那跟夜色一样黑的脸出现在阴沉沉的城门洞中。

这位做了十多年知临安府,在民间有极好名声,一直在主战主和两派之间不偏不倚的名臣,对骑在马上的徐世柳一拱手:

“请将军救万千子民与水火!”

“大人放心!”徐世柳在马上对包龙图回了一礼,然后纵马入城!

早在几个月前,主战派越来越倾向于用武力解决秦会之内阁的时候,徐世柳就开始与包拯进行暗中联络。

这位名臣当过很长时间的权知临安府,在禁军主力出临安平叛的当下,临安各处的临时守军几乎都是临安衙役之类二流武装,这些人同时也是包拯的老部下。

这个黑脸汉子虽然已经因为强烈反对主和派根括而致仕在家,但影响力还在,他一出面,城门自然被顺利打开了。

建兴十四年九月二十八清晨。

徐世柳帅顺义军全军涌入临安城,发动兵变!

徐世柳亲帅骑兵直闯禁城,第一个入城的千人步队则在文相公府邸家丁家将的帮助下直扑秦相公府邸。

第二队入城的步兵在包拯的配合下控制临安府衙,其余各部依次入城,先控制其他城门,再前往所有主和派官员府邸搜捕,然后再控制临安的各处仓库,以及其他要地。

第306章 风暴

入夜前,秦会之已经得知文府派文季前往顺义军大营的消息。

几个主战派商议一下,决定明日一早上朝,请皇帝以顺义军私通反贼的名义,捉拿徐世柳及一干顺义军高层军官下狱。

同时还连夜密信高俅,要求他到时出兵配合,接触顺义军武装。

随后……,随后他们就散会了,各自回家休息,准备明日在早朝上当着建兴皇帝的面对付主战派。

他们还是把这当成朝堂上的争执,却没成想江北来的徐世柳直接掀桌子了。

一队顺义军士兵直闯秦府,有人用刀枪砸门。

秦府的管家并不知道是顺义军进城了,他十分不悦的对着外面大喊:“此处是秦相公府邸,何人胆敢喧哗?”

秦相公府邸?

那就没问题了。

领队小校带人把秦府大门前的拴马桩拆下来,几个强壮的士兵抬着它几下撞开秦府大门。

一个士兵一刀砍在秦府管家的脑门上,其他人顺势涌入。

秦府的家丁家客手持棍棒腰刀,冲进院落试图阻击,然而他们依旧有些搞不清情况,还以为是乱民闹事,没成想,对面直接一排神臂弓射过来,再一个冲锋,把秦府的护卫力量全部打翻在地。

秦会之此时正在小妾房中休息,听到声音,他不悦的披着外衣出来查看,被顺义军逮了个正着。

两个士兵拽着他的衣裳,直接把他拖到火把底下。

“你们是何人?”秦会之大怒。

“你是秦会之?”

“吾既是大周中书门下平章……”

“那就没错了。”一个士兵不等他说完,当胸一枪戳过去,把秦会之扎了个透心凉。

秦府登时大乱,顺义军士兵毫不客气的穿堂过屋,搜杀秦府男丁,当日杀人上百。

侍御史罗汝揖也算主和派大佬,按他们自己的布置,这个人将在明日早朝时首先发难。

他也许是感觉到什么,一直没有入睡,顺义军砸开他家大门的时候,这个老头知道事情不妙,吓得躲在床底。

士兵搜了半天,最后抓来罗家管事,这才找到罗汝揖,确认是本人没错之后,愤怒的顺义军士兵将其直接斩首。

参政知事万俟卨可以算是主和派二号人物,顺义军冲到他的府邸上时,这个人已经知道大事不好,他在院落里指挥家丁死死顶住大门,阻止士兵闯入。

顺义军毫不客气,用神臂弓和弓箭对万家大院抛射,杀伤数十人,然后撞开大门冲杀进去。

万俟卨中了一箭,被士兵找到时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一个领军小校试了试鼻息,对其他人摇摇头,表示这人没救了。

“以防万一,补几刀。”另一人提醒道。

于是有人上前,挥舞腰刀砍在万俟卨的脑袋上。

资政殿学士,包拯请辞后接替他成为权知临安府的徐秉哲是之前根括的第一责任人,不仅顺义军士兵要杀他,临安府的老百姓对其也是恨之入骨。

顺义军打破他的府邸,将其抓住后,闻讯而来的临安民户请求将这个家伙交给他们处置,领头的顺义军军官同意了。

于是徐秉哲被愤怒的临安民户活生生撕成碎片。

当时还有人哭着大喊:

“今日便要根括你全家!”

随后民众们又涌入徐府,将徐家上下所有男丁搜杀一空,如果不是顺义军兵士阻拦,估计女眷也剩不下几个。

这天,七千顺义军全部进入临安城,按事先准备好的名单搜捕主和派官员。

以江北流民为主组成的顺义军士兵缺乏对文官的敬畏,也不理会大周朝廷不杀文官的传统,下手十分狠辣,直接把原本文相公密令中的“搜捕”理解成“搜杀”。

再加上愤怒的临安民户主动参与,于是,除了领军在外的高俅之外,几乎所有主和派官员及其家中男丁都被杀死。

高俅府邸也未幸免,顺义军士兵像拖一头肥猪一样把高衙内拖到大街上,在凄厉的哀嚎声中,无数民户对这花花太岁拳打脚踢,生生将他打死。

徐世柳率领骑兵队封锁禁城,与守卫禁城的禁军对峙几个时辰。

天亮后,太子殿下带着文仲等人进宫陛见,又过了三个多时辰,也不知道建兴皇帝跟太子父子两人说了些什么,当太子再次出现在顺义军士兵眼前时,文仲大声宣布:建兴皇帝已经同意退位为太上皇,太子登基为帝!

在徐世柳的带领下,士兵们欢呼起来。

他们似乎觉得,换上一个好皇帝,今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随着兵变部队的欢呼,一起参与搜杀主和派的民众也开始欢呼起来,然后是那些并未参与,有些不明就里的民众。

最后,整个临安城都同声雀跃,欢呼之声响彻天空。

兵变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千古奇景了。

九月三十,连三推三让的表面礼节都没有,太子殿下直接以监国名义,细数各主和派官员罪过,连续三次言“该杀”,随后罢免主和派官员数百人,以主战派官员顶替。

文及甫复相,而且是新皇帝的独相!

十月初二,太子殿下在崇政殿举行“大朝会”,平章军国事文及甫带领文武百官对太子朝拜。

大朝会上,办事风风火火的太子和新的主战派朝堂只用了一天时间就确定了明年的新年号“隆道”。

丧权辱国的建兴时代,终于结束了。

……

在一系列得到提升的主战派官员中,没有徐世柳的名字。

原因很简单,即使主战派,也认为这个年轻人造成的杀戮实在太过了。

大周开国至今已经两百多年,从未杀过科举正途出身的文官。

徐世柳打破了这一潜规则,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杀了两位宰执!

即使主战派,现在也有人认为这个年轻人假以时日,必成权奸。

何况徐世柳现在确实没有功名,因此虽然文相公力保,但太子还是不同意提拔徐世柳。

甚至于,徐世柳不升反降,被剥夺了顺义军军权,不得已离开军队,在文府闭门读书,准备明年恩科。

顺义军则由另一主战派翁书平接管。

徐世柳对此不置可否,十分听话的隐居在文相公府邸,不再参与外面热热闹闹的新皇登基改元工作。

第307章 利益交换

十月初三,大朝会一过,在外领兵的枢密使童贯就上表恭贺太子,同时以国不可一日无主之名,请求太子立刻登基。

这就是劝进了。

当然,登基的事不能这么着急,无论如何这最后两个月还是得等的。

不过,手握十五万大军的童贯已经表明了他的支持,这隆道朝廷就算安定下一大半了。

紧接着,童贯的第二封上书就显得不是那么令人愉快了。

顺义军突然回京发动兵变,高俅的殿前司兵马被徐世松堵住大门,一连三支部队突然调动,童贯苦心经营的对方腊包围网被打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于是方腊当机立断,率领数万反军精锐南下,脱离与周军的接触。

虽然号称拥兵百万的方腊只带走2万多不到3万的精锐,其余党羽都留给了童贯,但方腊本人逃了,他身边的核心老贼逃了,谁都说不好他能不能再次裹挟几十万乱民卷土重来。

于是,童贯请求太子殿下和文相公早定大计,尽快稳定军心。

太子能不能看清其中诀窍还不好说,但文相公一眼就能看出来,童贯这是在谋求自保。

毕竟,这个宦官出身的枢密使是建兴朝老臣,之前也算是主和派一员,只是到了最近才逐渐脱离原阵营,向主战派靠拢。

一众主和派官员的下场,童贯都看在眼里,那些人毕竟是文官,跟主战派打的再凶,背后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连这些人都被杀了,他这个宦官出身的宰执,能不能有个好下场,这是谁都不敢确定的事。

好在,杀秦会之等人,几乎是徐世柳一人的决定,文相公本人倒是没有对主和派进行大清洗的意思。

重新执政的文相公很快给童贯去信,要求他统帅全军追击方腊,算是明确童贯对禁军的指挥权。

前线部队中,唯一受到兵变牵连的,只有高俅一人。

重新出任权知临安府的包拯派遣一队衙役,轻轻松松在高俅大营中将其捕拿归案。

殿前司禁军的指挥权被转交给徐世松。

这位同样是江北来的徐家人,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升级成童贯已下的大周武将第二人!

同是徐家人,徐世松与徐世柳获得的待遇完全不同,这一点连徐世松自己都有些想不通。

他借着送徐世玫进文府成亲的机会,专门找到徐世柳,问了这位族弟一下:

“老四,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徐世松问道:“若是你就此放手,我也不多说什么。若是你还想掌兵,我拼上自己的功劳保你……”

“你是武将,大哥。”

在文相公的书房里,徐世柳捧着一卷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竹书,微笑着说道:

“而我是文臣,你保我?够得着吗?”

大周文贵武贱,即使是徐世松这样一跃成为朝廷武将第二的大员,在徐世柳这个尚未有功名的小人物面前也是谈不上保举之类的话,除非徐世柳要改走武官路线。

但这是不可能的,若他是武官,之前兵变一连串杀那么多文官,那事可就说不过去了。

“放心吧大哥。”

见徐世松还是替自己打抱不平,徐世柳无所谓的笑了:

“这事哪有那么容易结束。顺义军是我建的,兵变是我领着他们去的,杀秦会之却是兵士们自觉自愿干的,我替全军担下这个责任,你猜兵士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兔死狗烹,我之后下一个就是他们?”

“呃……”

“翁书平那人我熟悉,好高骛远,眼高于顶,别人倒也罢了,让他控制顺义军……,呵呵,大哥你当好你的官就行了,顺义军用不了多久,还得落回到咱们手上!”

徐世柳冷笑着说道:

“所以啊,现在先不用着急,等我考出功名之后,你且看他。”

……

徐家的长辈都不在临安,徐世玫嫁进文家,几乎相当于一个人入的门,连婚礼都是徐世松、徐世柳帮忙,由文相公的亲弟弟代做长辈才办成的。

徐世玫一江北来的野丫头,与文家这种世代文官的士绅豪族,确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徐睦河也是进士,这婚礼恐怕会被旁人耻笑。

不过,文相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文徐联姻,本质上也是政治联姻。

要说礼节过段时间文家的女郎嫁到齐省去,身边照样没什么娘家长辈帮衬。

徐世玫好歹还有两个哥哥在江南呢。

主战派掌权以后,之前的一些设想就该开始实行了。

首先当然是想尽办法把齐省纳入朝廷管辖。

这是个长久工作,一朝一夕之间不可能完成,而且需要做很多利益交换,这一点无论是太子还是文及甫,都很清楚。

所以,文家女郎,文相公的小女儿文婉将会尽早出发,前往齐省。

与她一起行动的,还有预计要到齐省做监军,或者换个说法,齐省运转使的章明义。

为了让章明义能迅速打开局面,太子已经同意徐睦河以都督身份统领齐省军民事物,想来作为交换,齐省都督也应该能给章明义一些支持。

这都是交换,江南的朝廷需要齐省帮他们挡住鞑子,主战派官员需要齐省分他们军功以作为他们执政的根基,齐省也需要朝廷的大义支持,以及物资。

双方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

啊,对了,说起各取所需,因为兵变而受到牵连的大周将领中,除了下狱的高俅和不得不避嫌的徐世柳,还有一个人受到了成吨的打击。

那就是之前刚刚被秦相公招安不久,在大周刚刚获得一个水师统制位子不久的李飞龙。

太子监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清洗这些支持主和派的武将,高俅第一个倒霉,童贯不能轻动,下一个自然而然的轮到李飞龙。

没有人考虑过他只是刚刚投靠秦会之,论罪行,在主和派中其实属于一个比较低的人。

因为他是武将,还是个刚刚被招安的海盗,更要命的是,他还是个曾经尝试过投靠文相公的墙头草海盗。

朝堂上没有亲朋故旧替他说话,也没人分担他的罪责,相反,他还得替已经在兵变之夜死去的那些文官背些骂名。

于是,李飞龙怒了。



第308章 重新接触

李飞龙怒气冲天。

可他不知道应该朝谁发怒。

朝秦会之?

人家脑袋都丢了。

何况,秦会之确实完成了招安的承诺,让他李飞龙过了一把当官军的瘾。

朝文及甫?

那就更不着边了。

毕竟是他李飞龙主动改换门庭的,不是文相公把他推到主和派那边去的。

归根结底,一开始跟秦相公联络的是李飞豹,而最终做决定的是他李飞龙。

真心怨不得别人。

但怎么可能不怨?

成功招安之后,李家的船队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大周所有港口,登陆购买各种补给物资,以及能在海外卖出高价的货品。

丝绸、瓷器、茶叶等等一船一船运到海外,给李家带来了庞大的财富。

于此同时,南洋的胡椒、苏木、豆蔻等香料也随着李家海船大量涌入江南,同样为李飞龙带来了庞大的收益。

招安仅仅半年时间,李家获得的利润已经超过以往两年的收入!

这也是李飞龙为什么愿意替朝廷出资补足岁币的原因——赚的太多了,为了这买卖继续下去,他们也不在乎花一点。

就当打点了。

可这一打点,直接打点出大问题来了。

太子和文相公上台之后,毫不客气的推翻了秦相公的招安,两个在岸上采购物资的李家大柜猝不及防,被朝廷拿捕,还有将近两百艘船在港口中被朝廷扣押。

几天之内,各种货物损失粗略估计不低于300万贯,这还不算货物来源断绝之后造成的间接经济损失。

更要命的是,李飞龙的官身被取缔了,李家当了半年官军之后,又一次轮为海盗。

之前的一切都成了镜花雪月,而且,李飞龙自己都觉得,文相公应该不会给自己招安的机会了。

“真后悔当初没有听飞虎的!要是认准文相公,多吃半年苦,现在就好办多了!”

李飞龙咬牙切齿的大叫,但找不到任何办法扭转这局面。

“当时是飞豹非得转投秦相公的,在大哥与秦相公之间居中联络的也是他。”

李飞凤无可奈何的说道:

“可他已经死了,被那徐世杨杀了,咱们连给文相公消气的替罪羊都拿不出来。”

铁山海战之后,李飞龙本想点起大军,前往齐省报复。

实际上,如果不是江南兵变,他真的就去了。

现在的李飞龙已经顾不得报复徐世杨——李飞豹舰队的损失,相比江南这几天,根本不值一提。

何况那些货物大多数本就是江南支持主和派的豪绅的走私品,现在那些人自身难保,也没空来找李飞龙的麻烦。

至于李飞豹的死……。

呵呵,十三大柜也不是固定的,这年头,在海上讨生活的男儿,谁莫名其妙折了都不算奇闻。

“二弟,你说,咱们现在走徐世杨的门路,还走不走得通?”

“难说。”李飞凤十分诚恳的回答:“他似乎还有意与咱家联手,毕竟他需要江南的物资补充他自己。”

“但他现在有第二条路可以选——运河到不了辽东,但到齐省是没问题的。”

“另外……,另外他对咱们很失望,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让飞虎飞凰那边代替大哥。”

李飞龙低着头想了想,然后开口问道:“让飞虎做李家的大掌柜?”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那也不是不行。”李飞龙说道。

李氏集团,说到底是一帮大海盗的联盟势力,李飞龙实力最强,所以他是大掌柜。

但若是有人不服他,他也指挥不动别人的船队和部曲。

比如李飞虎之前就坚决不同意转投秦会之,气的李飞龙差点跟这个亲弟弟兵戎相见。

若是把大掌柜让给李飞虎来做,情况其实也没有太大变化,到时候李飞虎照样指挥不动他这个大哥的舰队。

一切还得商量着来。

虚名而已。

“二弟,你再去齐省见见徐世杨,探探他的口风。”李飞龙吩咐道:“他不是要娶文相公的女儿了吗?带份仪金过去,就说我同意让飞虎出来主事,但请他看在飞虎的面子上帮咱们重新招安。”

“现在是求人,他一定会提更多要求。”李飞凤说道:“咱家能给什么好处?”

“500万贯,或者每年50万贯以下,价格任他开!”

“行,我再跑一趟。”李飞凤答应道:“不过飞虎那边,大掌柜也得想办法修复以下感情,咱们毕竟是亲兄弟,之前那样做的太过了。”

李飞龙点点头,淡然道:“我会的。”

……

李飞虎现在就在齐省。

他现在的心情相当好。

江南兵变后,他与李飞龙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就消失了——李飞龙已经失去了官身和后台,继续为一个死人与亲兄弟对峙毫无必要。

因此李飞虎有了闲情逸致,来齐省找徐世杨玩。

顺便还给他带来了价值十万贯的各类指定物资——粮食、天竺土布、生铁、硝石、硫磺等。

“可惜硫磺很少,那玩意以扶桑出产最多,我跟扶桑那边的贸易断绝后,能进到的数量就很少了。”

李飞虎心情愉快的对徐世杨说道:

“徐兄弟有没有办法让扶桑再开国门?以前那边每年有300万贯的进项,现在连30万都没有了。”

“若是徐兄弟有办法,咱们一起干一票,所得对半分如何?”

这数字很诱人,徐世杨也确实很想得到扶桑的金银铜矿藏,以及他现在稀缺的硫磺、人口和土地。

但李飞虎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徐世杨没有精力发动一场针对扶桑的跨海征服战争。

李飞虎的尝试也证明了,这种行动就算一时得利,长远看来也是得不偿失。

徐世杨只有等到有足够实力,一举摧毁各扶桑大名的主力,至少占据几个必得的要点之后,才会去考虑武装征服扶桑。

那一天不会太久,但肯定不是现在。

“扶桑现在还在打内战吧?”

徐世杨命人准备了一桌好菜,请李飞虎边吃边谈——这次李飞凰没来,听说战争危机解除后,她去天竺拓展生意去了。

“嗯,确实如此,一帮自称大名的扶桑勋贵打来打去,闹成一锅粥,比咱这还要乱的多。”

“派一队船只,沿着扶桑港口一路走过去,见到谁都试探一下。”徐世杨说道:“只为做生意的话,总会有大名愿意尝试一下的。”



第309章 市场

乱世之中立足的独立势力,心思总是灵活些的。

扶桑又是那种土地狭窄贫瘠,人口众多的国家,那边的大名军阀全是船小好调头的货色,试探的多的,总能遇到一两个愿意冒险交换些急需物资的家伙。

“这样似乎也行,就是肯定会很麻烦。”李飞虎笑着说:“而且利润肯定也高不了。”

他现在似乎不怎么在乎扶桑市场了。

“就算帮我个忙吧。”徐世杨说道:“我很需要大量硫磺。”

“天竺也有不错的硫磺。”

“那个太远了,运过来价格太高。”

“倒也是。”李飞虎点点头。

这点忙还是得帮的,徐世杨给他的好处比这多多了。

“若是我大哥同意我来做大掌柜,我就让你家的罗海狗……,不,罗海涛来顶李飞豹的大柜位置。”

李飞虎说道:

“我算是明白了,只靠自己,就算当上大掌柜,这位子也坐不稳,我需要别人帮忙牵制下一个李飞豹之类的玩意。”

干掉李飞豹之后,稍加修整,齐省水师就能达到70艘船左右的规模,做大柜似乎是少了点,但加上大炮,实力反而超越一般大柜。

讲道理,原来的十三大柜已经少了三个人,即使补充上罗海涛,也不过11人而已。

“还有一件事。”

徐世杨接着说道:

“如果我真能跟李飞龙达成协议,那么除了不成器的倭寇,我这边海上就不再受到威胁了,江南那边的运输交给你的话,我的舰队大部分会空出来。”

“你打算用他们去做什么?”李飞虎问。

这么多船,空着太浪费了不是吗?

“我有我的战略目标,不过在此之前,我打算先让他们去捕鲸,一个是练练手,另外一个鲸鱼对我来说是个好东西。”

徐世杨的舰队只能凭借火力优势在近海对抗李家舰队,一到远海,除了罗海涛等少数几个老海狗,其他船长都是菜鸟,很容易出问题。

为了将来的海上战略,徐世杨需要大量能熟悉远海的船长,这方面李飞虎或许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但求人永远不如求己,那就不如趁着陆军还没成型,把海军撒出去练练手。

东亚这边,鲸鱼出没最频繁的地方是白令海和鲸海,对齐省舰队来说,都属于外海范畴,海况比齐省近海复杂不少,但又不至于恶劣到成比例的干掉海船。

在那边捕鲸,除了能训练水手之外,徐世杨有希望获得大量鲸油和鲸鱼肉。

鲸鱼肉的味道不算好,但那毕竟是肉类,能提供大量蛋白质,对提高齐省人的身体素质有很大帮助。

实际上,另一个位面的二战结束之后,扶桑人就曾依靠大规模捕鲸来补充国民的蛋白质来源,对缓解战后饥荒起到很大帮助。

现在徐世杨没有那么强大的捕鲸船,也没有冷藏技术,但多撒出去一些船,总能获得不错的成果。

再说徐世杨也不需要捕鲸舰队像另一个位面的扶桑人那样一年杀上万头鲸鱼。

他甚至没那么多人口来吃这么多鲸鱼肉。

只要徐世杨的捕鲸船队能在空闲时间给他带来每年50到100条鲸鱼,他就会非常满意了。

“捕鲸啊。”李飞虎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行啊,我们李家也捕鲸,就是捕的不多,徐兄你这要是有多的鲸油,可以卖给我,这玩意也很值钱。”

“你们也捕鲸?”

徐世杨以前还以为华夏这边没有捕鲸的传统呢。

“台岛那边和南琼那边都有捕鲸,南琼的鲸油也是贡品,很出名的。”

“那挺好的,我要需要大量鲸肉,然后把多余的鲸油卖给你,也算是以物易物吧。”

“可是,从我那边运鲸肉过来需要大量的盐和香料腌制。”李飞虎有些为难的说:“从官家那里买盐,那价格……。”

“我这有便宜的盐。”徐世杨抓住机会赶紧推销自己的拳头产品:“要多少有多少,量大优惠。”

“真的?”李飞虎有些不信。

两三年前的时候,齐省还要去江南买盐呢。

虽然现在不买了,不过想来也就是够自己用的吧?能有多少出售?

“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谎?”徐世杨解释道:“我这边有很多盐,别的不说,全力生产的话,几十万石都不成问题,都快比我这的粮食多了。”

“真有那么多?”

李飞虎惊讶道:

“那徐兄为什么不把盐出售给高丽或扶桑人?”

“他们那里也靠海,会缺盐吗?”

“当然缺。”

实际上,别说现在的高丽扶桑缺盐,另一个时空,就连已经半工业化的二战前日帝,每年也要进口大量食盐。

是的,你没听错,穷逼帝国主义作为一个岛国,连盐都要进口!

“如果徐兄你有大量食盐可以出口,扶桑那边估计能更好的打开市场。”

李飞虎琢磨着说道:

“倒是高丽那边可能有些麻烦,他们那边一般会进口些鞑子的盐充数。嗯,这样吧,如果徐兄手上的盐宽裕,先卖给我三万石试试看如何?”

“没问题!”徐世杨一口答应下来。

采用晒盐法后,齐省盐业公司的产品成了徐世杨现在唯一有能力大量出口的物资,然而非常遗憾,徐世杨没有市场。

江南那边还是更信任淮盐,北方大家居然都从女真鞑子那里买盐!

包括蒙兀人,每年也需要拿出大量马匹和牛羊牲畜,跟女真人换些高价盐。

这让十分缺马的徐世杨感到有些嫉妒。

按照李飞虎提供的情况鞑子在海州、盖州、复州、金州等地都有盐场,产出十分丰厚,这些盐不仅是鞑子拉拢下属各部落的重要赏赐物,也是鞑子最重要的出口物资之一。

得知这一情报,徐世杨在心中下定了尽快控制辽南的战略决心。

除了辽南靠海,可以依靠海路进军避开消耗巨大的陆路补给之外,若是能控制辽南,徐世杨还能获得极大的经济优势。

因为鞑子的盐场几乎全在辽南,摧毁鞑子的食盐来源,对瓦解鞑子的经济基础有很大好处,也有助于齐省盐代替原本属于鞑子盐的市场,对齐省来说,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第311章 水利

按照徐睦河的估计,即使考虑到发放贷款、作为银行准备金的粮食,新军和工厂扩招,以及新招抚大量流民,甚至把即将开始重建的齐省教育体系都算进去,今年的粮食剩余量也不会低于3000万斤。

这还是建立在民间还有一部分存粮的基础上。

如果计算明年,那在粮食方面就更富裕了。

现在已经定下的,李家明年一年就要运来100万石,合约15000万斤的粮食!

仅这一个数字,就相当于齐省今年两倍的收入。

都督府认为,就算今后三年连发大灾,整个齐省颗粒无收,粮食方面也不会产生太大问题。

当然,颗粒无收也是不可能的,即使掌握着海量的粮食,都督府对农业生产仍旧无比重视。

徐睦河连续颁发数条命令,要求领地内的下属各县修理农具,喂养牲口,为明年开始的豆麦高粱套种做好准备。

另外,都督府出台各种政策鼓励开荒。

老话说得好,手上有粮,心中不慌。

还有句话,磨刀不误砍柴工。

徐世杨认为,在有大量余粮的情况下,齐省应该继承之前动员大量劳动力修筑黄河防线的有效经验,在控制区范围内兴修水利,改造土壤。

之前,齐省的土地盐碱化非常严重,除了少数耕地常年有人照顾之外,其他很多荒地就算开垦出来,没有足够的水源浇灌,没有渠道泄洪,所得肯定也会非常有限。

在没有大规模化学工业的情况下,治理盐碱化只能依靠水利系统——用灌溉系统把矿化地下水深度保持着25到3米的临界点以下;然后用排水系统把土地中的盐分排出。

另一个位面,建国后一穷二白的tg就是依靠劳动人民的双手,硬生生建立起一个相对较为发达的水利系统,在逆转土地盐碱化方面做出辉煌成就。

徐世杨没有那种号召力,但他觉得利用大量余粮,鼓动劳工们在这齐省建起一个简易版水利系统,倒也不是做不到。

自古以来,兴修水利就是王朝强盛的根基和证明,一心想要坐上那张椅子的徐睦河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徐世杨提出兴修水利的计划后,齐省大都督咬着牙说道:

“修有郑国渠,关中皆为沃土,无凶年,秦以此富强,并吞诸国!”

“此诚乃暂费而永宁也!”

于是,齐省开始大规模兴修水利的工作。

为了表示对水利工作的重视,徐睦河亲自兼任治水官,并请隐居的徐睦江重新出山,负责治水的一线工作。

徐睦江毕竟是徐家嫡脉,也曾做过徐家族长,不掌握军权财权的情况下,出来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徐世杨也没有反对。

这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按计划,齐省将会每年动员至少2000万个工(指一个劳力一天的工作量)用在兴修水利上,而且将会永久持续下去。

为了保证这么多劳力不被白白浪费,军方将会出动镇抚兵,与官方一起管理水利工地,以镇压不法。

水利所需的所有劳力、畜力,都按标准给予粮食补偿。

为此,都督府制定了一个工作量标准,如果每个工按时完成工作量,这个工人将获得定量粮食补给。

如果工作量超出,补给也会随之增加。

在徐世杨的影响下,都督府给予民工的补给定量标准接近与另一个位面,tg淮海战役时给支前民工的粮食补助。

而且根据劳力的不同,牛、马、骡、驴、骆驼等大牲畜也会给予粮食、草料、豆料补助。

再加上盐和印度土布,徐世杨希望参加水利工作的劳工能把这繁重的劳动当做一项重大收入来源,而不是一项苦差事,更不是要人命的旧式劳役。

这种大规模人力动员,除了能提升几年后齐省的农业水平外,还能给给参与水利工作的大量壮劳力输灌起码的纪律和协作概念。

一旦有需要,这些人将是十分优秀的兵力来源。

当然,这样动员下来,仅仅水利工程,就要使大约十万劳力脱离农业生产。

加上持续扩大化的军队、各级工厂、矿山以及日趋完善化的地方政权机构,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脱离农业生产的人口将超过18万,达到20万也不是不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迅速扩大人力资源,成了齐省发展的最大瓶颈。

依旧是根据都督府的统计资料,打退鞑子全面进攻之后,齐省又进行了一轮编户齐民工作,原先那些死顶着不愿释放农奴的坞堡主大多屈服与都督府强大的武力威慑之下,齐省在册人口有了一个爆发性增长。

然后,新军完成扩编后,以旅为单位,对境内土匪进行轮番清剿,一是作为训练,二是把被迫从匪的人口释放出来。

几个月之后的现在,剿匪行动也算取得了阶段性成果,齐省境内大规模匪寨都已经被攻克,获得人口约十万以上。

这些人也被分散在齐省各处,既可以避免他们串联,也可以增加当地劳动力。

还有,由于鞑子对齐省不再具备威胁,这里逐渐成了江北流民新的目的地。

都督府方面也是来者不拒,以至于甚至有刚被鞑子摧毁的燕云地区流民历经千辛万苦来到齐省。

目前的统计结果是,现在齐省每天可以招抚约三百左右的流民,一年下来能够达到十万人以上,而且流民的到来速度有逐渐加快的迹象。

最后,加上鼓励生育政策下,刚刚出生的孩子,齐省现有在册人口合计135万人。

算起来,如果有20万人脱离农业生产,这个比例将达到148%,已经超过二战时期列强的军队总动员效率了。

这对于一个农业为主的时代来说,绝对是一个十分沉重的负担。

因此,不论都督徐睦河还是新军司令徐世杨,对如何增加人口都是绞尽脑汁。

想办法吸引更多流民是必须的,对孕妇和婴幼儿给予经济补助的鼓励生育政策也是必须的,官方出面劝婚、劝嫁、劝生育虽然有些丢面子,但也被都督府列入官员考核成绩之中。

只是,这些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徐世杨还是希望能从别的地方,一次性获得大量人口。

那么,哪里能获得人口呢?

“齐省就有啊。”

挺着大肚子的赵琳坐在床上,一边吃一枚煮鸡蛋,一边嘟嘟囔囔的说:

“奉圣公家,怕是得有十万人口吧?”

第312章 奉圣公府邸

“琳琳!你在说什么?”

听到赵琳的话,她的姐姐赵珊惊讶的叫道。

所谓奉圣公,就是大成至圣先师的嫡系子孙。

自从独尊儒术以来,至今已经上千年过去了,奉圣公一代一代传承下来,无论改朝换代还是外族入侵,都没有对他们家造成什么损失。

就以十几年前女真鞑子入关来说,奉圣公府上给鞑子大汗献上劝进表之后,鞑子不仅没进他家劫掠,甚至还任由奉圣公把周边遭受劫掠的土地吞并。

十几年来,鞑子一次次入关劫掠,也从来没有去过曲阜、兖州府、宁阳、汶上等地的奉圣公领地上。

甚至连青州军扩张的时候,兖州方向的部队都选择绕过奉圣公的土地。

大家都给面子,奉圣公府上千百年的积累自然变成一个令人炫目的数字。

如今,奉圣公府上到底有多少财富,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

但是根据奉圣公府上所拥有的土地判断,他们家现在在兖州一府五县拥有三十几个规模很大的村子,以及至少五个城镇级别的领土。

赵琳说他们有十万人口,这大概是多了,但5到8万是绝对没问题的。

而且肯定还有很多粮食、布匹、土地以及其他财富。

但问题是,奉圣公府的名声实在太大了,历朝历代的皇帝、公卿甚至鞑子都不敢拿他家怎么样,只要奉圣公府上献上降表、劝进之类的东西,大家都任由他们守着大成至圣先师的牌位继续过他们的好日子。

也难怪听到赵琳鼓动徐世杨找奉圣公的麻烦,赵珊会如此激动。

不过,赵琳对姐姐的愤怒却是毫无感觉。

她给徐世杨当了那么长时间秘书,自认为比姐姐更清楚丈夫重视什么,不在乎什么。

这次也是这样,若徐世杨也是那么重视奉圣公家名声的人,她连提都不会提。

“奉圣公啊……。”

徐世杨眯着眼想了想:

“确实应该去看看。”

随后,他不再说话,直接转身离开。

“夫君!千万别冲动!”赵珊大声劝道。

“姐姐,你劝不动的。”赵珊悠悠的说道。

……

“李逵!”

在院子里,徐世杨大声命令:

“近卫队集合!再去把定远旅叫来!准备出发!”

“是!”

奉圣公手上有至少8万人口,壮丁应该在3万左右,就算他们都是没经历过战争,只对付过土匪的农民,这个数量在这,真的翻脸,只靠近卫队那几百号人还是不行的。

不过想来,带上千多号大兵,他们就不会想着拼一把了。

……

曲阜,奉圣公府邸。

当代奉圣公正带人在各个庄子上巡查,同时催缴租粮。

听到有大兵包围自家府邸之后,他急匆匆赶回家中,发现本家所在的镇子已经被都督府的大兵彻底占领了。

有人在街道上架起据马,上着明晃晃刺刀的步兵站在后面,不允许随意通行,骑兵在镇子上来回巡逻,甚至还有几门大炮把黑洞洞的炮口朝向镇子的几个出入口。

奉圣公本人倒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但他的随从都在进门之前被齐省大兵扣下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奉圣公没有心情跟小兵们争辩,只带着两个小厮快步赶回家中。

徐世杨现在就在奉圣公府邸的大厅中,不断仔细打量这间大屋子。

“徐将军,您这是何故?”一见面,奉圣公就语气不善的质问道:“此处可是圣人门楣,你这……”

“我来替往圣续绝学了。”徐世杨直接打断他,笑着说道。

“什么?”奉圣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世界上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我来替往圣续绝学。”徐世杨重复道。

“怎么续?”奉圣公的双眼眯了起来,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嗯,很简单,有教无类,尽量传播圣人大道。”

徐世杨的笑容似乎人畜无害,但说出来的话就不一定了,他无视对方的怒气,指指自己头顶说道:

“我打算把这间屋子改成教室,嗯,这么大面积,能容纳50个……,不,80个学生吧?”

“别处我也看了,几个大厅都可以改造成教室,这样就有20间能容纳50人以上的教室;后院可以改造成学生宿舍,下人的房间可以给校工居住,嗯,说不定还能开个校办工厂;还有厨房,简直太好了,食堂也有了……。”

“徐将军!这里可是奉圣公府邸!圣人脚下你到底要做什么!”奉圣公忍不住大声喝问。

“做圣人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事。”

徐世杨依旧是那副无害的笑容:

“把这里改造成学校,以传播圣人大道,嗯,就叫‘奉圣书院’吧。”

“当年圣人带领学生周游列国,为的不就是传播大道吗?我每每想到此事,都恨不得追随圣人,可现在这情况,圣公大人您也明白,胡虏横行、豺狼当道,我还得想办法还华夏一个朗朗乾坤,没法四处周游,传播大道。”

“不过,我想现在倒也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把愿意接受大道的孩子们集中在这里,一起聆听圣人教诲,我想也是一样的。”

“徐将军,这里是奉圣公府邸!”奉圣公咬牙切齿的说道:“这里是我家!你把这里改造成书院,圣人后裔住在哪里?”

“圣人后裔,当然也要去传播大道!”徐世杨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想请诸位前往山野乡村,教化那些愚夫愚妇。”

“你要流放我们!?”

“是教化。”徐世杨诚恳的说道:“圣人说:有教无类,吾等圣教弟子怎可不尊令而行?”

穿越者总是要兴办教育的。

不过徐世杨没有那个资本,首要的大问题就是师资力量严重匮乏——不仅仅是缺少能教授近现代知识的老师,就连能教老百姓识字认字的人都少的可怜。

现在的齐省,不,现在这世界上,能认识会写一百个字以上的,都算读书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正好,奉圣公府上就有大量这种人才,他们别的或许做不到,去乡下教授小孩子读书认字应该是能做到的。

至于近代化教育,可以交给更高级别的学校。

第313章 非常事

另一个时空,红朝太祖曾经搞过大规模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他老人家当时的说法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徐世杨没那么大脸面,不过他认为,既然圣人说过:有教无类,又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些话,那么让读书人上山下乡,教育山野间的无知民众,同时让他们以民为师,从荒野之中学点旁的知识,也是应该的。

好吧好吧,徐世杨承认,他就是拿着子曰当圣旨,学习红朝太祖的做法,强迫高高在上的文人下放到基层而已。

圣人后裔,去乡下当个乡村教师,其实蛮光荣的不是吗?

可惜的是,圣人后裔自己不这么想。

比如奉圣公本人,他就是觉得徐世杨要流放他们家。

“去乡下教教小孩子读书认字,比在这边坐拥豪宅美眷绝对更能宣扬圣人大道。”

徐世杨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所以,奉圣公,别犹豫了,请立刻出发吧。”

“竖子敢尔!!!”

“我有什么不敢的?”徐世杨又笑了:“我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给你一天时间,收拾好行李立刻出发。”

“你不怕天下士子对你口诛笔伐吗!!!”奉圣公怒目圆睁,死死盯住徐世杨。

若是眼神能杀人,这目光怕是真能糜烂数十里。

“这里改成书院,在圣人脚下读书,相比圣人自己也是欢喜的,只要更贴近圣人大道,士子们怎么会反对?”

徐世杨幽幽的说道:

“难道奉圣公认为圣人有教无类的做法是错的?”

“你!”

奉圣公气的脸色通红,但他又不能说子曰是错的。

这种时候,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何况他其实没什么理。

谁说过圣人子嗣就应该坐享良田美眷?

“徐将军……。”

奉圣公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心中的愤恨,尽可能平静的说道:“本公日前曾经为大都督上书……。”

“啊哦,那劝进表真是你写的啊?”

‘呼!忍住!忍住!不能发怒!’

“是。”奉圣公咬牙切齿的说道:“您今日做的事,是否得到大都督的认可?不如这样吧,我这边为贵部囊助些钱粮,嗯,钱三万贯,粮五万石,您就此回去,咱们也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如何?”

“圣人家的钱粮我会全部帮奉圣公投入教育的。”

徐世杨丝毫不为所动,他今天就是要把奉圣公府邸连根拔除。

“至于大都督那边……,我问奉圣公一句,当初鞑子入关,您也给他们上过劝进表吧?”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啥,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奉圣公是圣人子嗣,不应该不知道这句话。”

徐世杨平静的说道:

“吾不才,原效管子,不至使圣人子嗣被发左衽。但若是您一心想要这么做……,所以,还是请您去乡下跟教授孩子们读书吧。”

“至少,我没有把您按汉奸罪论处不是吗?”

……

徐世杨带着近卫队,守在奉圣公府邸门口,静静地等待着奉圣公家族所有人收拾行装。

他已经在齐省的几个边远山区分别为圣人子嗣分别安排了住所,嗯,跟当地普通农民的住所一模一样。

徐世杨给圣人子嗣的任务也很简单——相当于支教老师,基础任务是交给山里的孩子们读书认字,徐世杨给他们最低级别工资待遇。

若是要传授孩子对徐世杨的仇恨,他也不在乎。

今天这事做出来,世间舆情恐怕会把他骂作比鞑子还不堪的暴虐之徒。

不过,骂就骂吧,若是口水能杀人,士子们十五年前就该把鞑子全都骂死,也就没有徐世杨现在搞得这些事了。

他到了傍晚十分,奉圣公家族十三支房,500多口人已经全部收拾完毕——徐世杨说道做到,傍晚之前收拾不完的东西,全都留下。

另外,房契、地契、租契、欠条、账本之类的凭证也一律不许带走,按徐世杨的说法,这些都是即将成立的“奉圣书院”的财产,将用以传扬儒家大道,不属于任何个人。

因此奉圣公和他的族人们也只能尽量带走一些贵重的金银器皿。

即使这样,他们还是每家都拉走几大车财物。

新军的士兵们本来还对这著名的“躬耕世家”抱有一些同情心,但看到这一车车金银珠贝,想想之前大家的生活,这同情迅速转换为仇恨。

这种情绪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的仇富心里,但反过来也可以解释为某种阶级仇恨。

徐世杨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好是坏,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立足这个世界依靠的是谁。

……

两天后。

“你这个逆子!!!”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泉城新建的都督府后院传来。

声振屋瓦。

自从徐世杨自己领有一个坞堡开始,这还是徐睦河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脾气。

整个都督府所有下人侍女,连带徐睦河新收的几个小老婆一起,都被吓得噤若寒蝉。

但承受着暴风聚雨的徐世杨,却是毫不在意的坐在椅子上,捧着个茶杯慢慢品茶。

气的徐睦河一步窜过来,伸手抓住茶杯,重重摔碎在徐世杨脚下。

“你这逆子!!!你怎敢抄奉圣公的家!!!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为父商议一下!!!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大都督!!!”

“很大的事吗?”徐世杨微笑着说:“无非就是强迫一特别大的地方豪强编户齐民罢了。”

“那是奉圣公府邸!!!圣人的子嗣!!!圣人的家!!!”

“所以我才没有杀人的。”徐世杨满不在乎的说:“若是按我的想法,一个汉奸罪,他们家就应该拿几个人头,剩下的也应该贬为庶民。现在不过是让他们去乡下教书罢了,也算奉行圣人大道,有何不可?”

“再说,我也没抄他们的家,我让他们带着那么多金银珠贝,到了地方上,他们家还是豪富。”

“你!!!”徐睦河快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奉圣公府意味着什么!?”徐睦河大叫道:“你要连累为父被天下人,被青史唾骂!”

“父亲,非常人行非常事成非常事业。”

徐世杨幽幽的说道:

“做事这么瞻前顾后,如何能成就您心中所想?”

第314章 教育

行大事者,不背些骂名怎么行。

凡改革者,更是各个被文人士子们骂的十分不堪。

这个位面有过的商鞅、晁错,这个位面大概率没有的王安石、张居正,甚至还有后面那些处于五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势下的一代代人杰,不仅背负着千古骂名,甚至还要付出流血牺牲的巨大代价。

所以,只是被骂几句有什么好怕的?

徐世杨其实挺喜欢儒家思想的,这里面确实有一些相对进步的地方。

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改造,儒家早已不是夫子那个儒家了,它甚至有向儒教转变的趋势,已经逐渐成为一件愚民的工具。

想要开启民智,将来总有一天,徐世杨必会跟这暮气沉沉的腐朽僵尸进行一次总摊牌。

或逼着他们深刻改造自己,跟上发展的步伐,或直接毁灭他们。

也就是说,若是不跟着徐世杨走,那就去地下直接追随夫子吧!

现在才到哪儿啊。

且等着吧!

……

徐睦河把徐世杨狠狠骂了一顿。

然而这没有什么鸟用,徐世杨掌握着军权和大部分财权,他才是大都督府真正的核心人物,大都督更像是个领袖牌位,拿徐世杨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当然,面子上的事还是得做的。

徐世杨被“重罚”五年薪俸,然后闭门思过半年。

他十分痛快的答应下来——反正他从未领过薪俸这种东西,他的私用完全来自自己在工厂和海贸中的股份。

至于闭门思过……,呃,一离开泉城,他马上就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工作那么忙,怎么可能连续放半年的大假?

处罚了徐世杨,作为他的父亲和名义上的上司,齐省大都督徐睦河也不得不给天下做出些表率:

先去已经空无一人的奉圣公府邸,在圣人庙中痛哭流涕一番,然后跟忏悔一样留下洋洋洒洒数千言的“罪己书”。

然而,即使徐睦河,也没想起来把奉圣公及其族人找回来。

就这样,曲阜奉圣公家族,被徐世杨当成知青,强制分散在全齐省最贫瘠的山区乡村,当支教老师去了。

……

当然,抄圣人的家这么惊悚的事,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

消息传遍天下,可以说是举世皆惊。

江南士林沸腾,无数士子对齐省徐家破口大骂,甚至连徐世柳、徐世松都生受不少。

不过,一片骂声中,也有人觉得徐世杨做的其实不算错。

原因很简单,奉圣公府邸不是被徐家占下享用的,那些大宅子,已经被改造成供齐省士子读书的官学了。

况且,奉圣公和他的家人也是去教授学生去了,虽然分给他们的都是些穷乡僻壤之地,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完全文盲,但教化就是教化。

齐省都督府可没说不尊重儒家,不尊重圣人大道。

相反,都督府这做法,显得还更加实干一些。

江南士林因为齐省的事,隐隐约约分裂成两个派别。

其中之一,支持齐省都督府有教无类的做法,认为这更加符合圣人大道。

另外一派,则是把齐省都督府骂的狗血淋头,恨不得啖徐世杨之肉寝徐世杨之皮。

这种争执,将在今后,引发一场剧烈的思维动荡,其影响将深达数百年。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

无论江南发生了多大的思想混乱,暂时都无法影响到齐省这边。

做下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之后,徐世杨自然要尽可能享受他的劳动果实:

奉圣公家族被编户齐民之后,齐省其他还在顽抗的豪强纷纷低头,建兴十四年结束之前,齐省最后一家豪强完成了编户齐民的工作。

加上奉圣公家的佃户,齐省又获得了将近二十万人口,使得都督府在册人数迅速攀升至150万人。

都督府从奉圣公家里抄出约二十万石各色粮食,役畜三千多匹,猪羊两万头,禽十万只。

丝绢五千多匹,杂布两万匹,金银财帛、各色古董字画、玉器宝石,合计价值不低于五十万贯。

还有耕地、屋舍无数。

这些财富又一次丰富了大都督府的库藏,也是徐睦河捏着鼻子接受徐世杨所作所为的重要原因。

当然,按照徐世杨的计划,奉圣公府邸将被改造为“奉圣书院”,这将是齐省第一所近代意义上的大学。

为了避免教出些腐儒,徐世杨请徐睦河担任“奉圣书院”的第一人山长,他自己则兼任一个在旁人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教导主任”的职务。

徐世杨亲自查看奉圣公府原本的藏书,只保留其中一部分儒家经典和史书,当做未来的语文教材。

这一部分,在未来书院的教育中,最多只占两成。按徐世杨的想法,其余部分将由数学、物理、化学等理科部分,政治教育,实干教育等方面填充。

当然,以徐世杨穿越前普通大本的水平,编写完整的近代大学教材纯属痴人说梦,只不过他有足够的财富去支撑这个学校从无到有,从低到高一点点研究,发展罢了。

这只需要他能为新学校,新学科保驾护航。

……

教育靠的不是一两所大学,而是基础教育。

除了搭起“奉圣书院”的架子之外,徐世杨还投入海量资源,开展基础教育工作。

当然,他现在甚至没办法让齐省治下的儿童脱产学习。

不过,他有“前人”的经验啊!

土鳖建国后的大扫盲工作,为爱好历史的徐世杨提供了很多可以借鉴的办法。

比如编写注音,让文盲可以更迅速的识字;比如编写认字画册,以图文并茂的形势加深人们对生字的印象;比如编写识字歌、顺口溜等。

徐世杨的做法是,全面展开扫盲运动,但方式不局限于派遣乡村教师直接教授和开设学校,还要尽可能多角度全面覆盖渗透。

他没有tg那样强大的基层执行政策,所以第一期扫盲行动现在军队、工厂以及水利施工队等更加强调纪律的队伍中展开。

在军队和工厂中国创办夜校,为学习成绩优异的人发放丰厚的物质和精神奖励,鼓励所有人利用业余时间多学习。

这些人与逐渐开始修建的小型乡村学校互相配合,将来可以再把知识传播给他们的家人、朋友、邻居,覆盖更大面积。

徐世杨认为,在没有tg的情况下,想达成tg用十年时间取得的成绩,他大概要花费五十年甚至一百年。

这注定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但一旦达成,这个民族所能从中获得的收益,将是几千年都花不尽的宝贵财富。

第315章 马贼

冬日的江北显得比平时更加荒凉。

坐在北上的漕船上,放眼望去,一旦离开运河坞堡的范围,整个大地上连一颗稍微高点的树都看不到。

小时候,文月曾经听说,这是因为流民很早以前就把树皮都吃掉了。

这句话让从小养尊处优的文月印象十分深刻,以至于她已经忘记了何时何地听到这句话,但内容始终潜藏在她的脑海里。

在她心中,江北大地类似于渺无人烟的荒原,甚至可以堪比地狱。

现在真的亲眼所见,看到的景象确实比较符合她的想象。

这就引发了另外一个问题:生活在这荒原上的人,是什么样的?

文月当然见过江北的流民:面黄肌瘦,神情木讷,为了一口吃的就出售他们自己。

她的父亲曾经说过,那些流民,其实还是好的,毕竟他们有机会有能力渡过长江,在江南总是有更多机会活下去。

留在江北的人,生活必将更加苦难。

恐怕真的不会比地狱好到哪里去。

在地狱生活的人是什么?

恶鬼吗?

那么恶鬼的头目是什么人?

魔王?

当文月得知自己就要嫁给一个魔王的时候,她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不过,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男女婚姻由不得年轻人自己做主,既然她的父亲文介甫已经同意把她嫁到江北去,那么不论发生什么,文月都得出发去江北,追随她的夫君。

那个叫徐世杨的魔王。

这想想还真是……。

坎坷。

但不是恐惧。

文家确定与徐家联姻的消息传出,到文月出发之前的这段时间,她的那些闺蜜还曾经跑到她面前,装模作样的捧一把辛酸泪……。

其实,文月觉得,有什么好哭的?

哭有用吗?

平民女子嫁人希望过上富足的生活,文相公最疼爱的小女儿再怎样也不会过苦日子。

而像她这样的高官显宦之女嫁人通常都附带些政治目的,文月早就想通了。

再说,男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闺蜜们偷偷爱慕的那些风流才子,对待女人上恐怕也不见得比那传说中杀人如麻的魔王强多少。

爱情?不能说没有,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凤毛麟角的稀罕物。

所以文月不哭,即使知道家人给她预订的夫君吵了圣人的家,成为谤满天下的狂暴之徒,她心里也只是多了一丝坎坷。

她很想尽量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夫君,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他想的是什么?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等等等等。

可惜,作为未出阁的姑娘,文月不能邀请指挥船队北上齐省的章明义,听他讲述一下对徐世杨的看法。

而那个一心想要其齐省投靠自己夫君的名姬,对徐世杨了解的其实也不怎么深刻,而且在那女人心里,徐世杨的形象似乎被不自觉的美化了。

看起来,一切都得靠文月自己了。

‘仔细观察,多听多看多想少说。’文月在心中告诫自己:‘爹爹替女儿找的夫君,总不至于把我推进火坑。’

……

王启年骑在马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旁边立刻有人笑道:“老大也有怠惰的时候啊?”

几个骑手凑趣似得笑了几声,不过王启年的目光一扫过去,笑声立刻消失不见了。

王启年并不是一个苛刻的老大,但最近一段时间流年不利,这队骑手很久都没发过利市,以前的储备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若是再不开张,他们就有饿肚子的可能。

这种情况下,王老大恐怕也是憋着一肚子火,所以还是尽量少招惹他为妙。

“散出去的兄弟都没回来吗?”

王启年平静的问道,他并不在乎刚才那无伤大雅的玩笑。

何况他确实有些怠惰了,自己的手下没有说错什么。

“老六他们回来了。”一个骑手回答:“他们看到一伙流民,远远跟了一会,根本没啥油水。”

“老五他们估计还得等等,东边是运河,那边现在是青州兵的地盘了,他们不敢靠的太近。”

“流民……。”王启年琢磨一下,失望的说道:“那确实没啥油水。”

流民流民,都成流民了,自然是除了一条命,其他啥都没有。

但王启年要人命做什么用?他又不是那些拿人心肝做醒酒汤的土匪。

王启年是马贼。

大周官方的通缉名单上,他和他的手下被称为“上马贼”,因为很久以前,王启年的父亲、叔伯、兄长就曾经带着这伙马贼在冀齐豫几省流窜作案。

曾有官员上书:上马贼百十为群,突入富家,计其家赀,邀求金银为撒花。或劫州县官库,取轻资,约束装载毕,置酒高会,三日乃上马去。州郡无武备,无如之何。

他们不仅掠夺富户、官库,甚至还攻击过漕船。

那是相当的威风,妥妥的悍匪。

大周南迁后,上马贼过过一段时间无拘无束的日子,但转眼间金兵南下,不愿投降的上马贼又成了义军,跟鞑子狠狠火并几场。

上马贼损失惨重,由巅峰时期600多骑,一路跌到只有现在不过百余骑。

王启年的父兄长辈,也都战没,结果就是三年前,让他当上这伙强大马贼的首领。

既然叫马贼,那么王启年的手下自然是以骑兵为主,现有的80余人,人人有马,有强弓硬槊,配双马刀。

甚至几个月前,他们还袭击了撤退中的一伙掉队的鞑子,搞到一些铠甲和额外的马匹。

可惜,鞑子像是蝗虫,一路行来,把从冀省和黄河以西的齐省土地扫了个干干净净。

原本王启年还能通过勒索坞堡、土匪山寨,或与他们做交易换取粮草补给。

但现在,这些都不可能了,因为不论是坞堡还是土匪山寨,如果没有向东投靠齐省,八成就已经被鞑子吃干抹净了。

剩下那些躲在深山老林里的流民,都穷的连身囫囵衣裳都没有,就算王启年愿意放下架子抢劫流民,他也抢不到足以支撑自己消耗的物资。

所以,上马贼们不得不顺着鞑子几个月前进军的路线一路向南,一直跑进徐州地界,打算在这鞑子没有扫到的地方找点粮草。

当然,如果运河上有猎物,那就更好了。

第316章 抢劫

王启年觉得,自己现在饿的太厉害了,如果不是硬刚鞑子主力的青州兵实在不好惹,他都想去齐省找点粮草填饱兄弟们的肚子。

当然,王启年是马贼不是傻瓜,他希望找到补给但不希望把自己的小命丢进去。

如果这两天再找不到猎物,王启年就打算带着兄弟们北上,晋陕两省北部有些投靠蒙兀鞑子的汉军世侯,从他们那里应该能打些草谷出来。

虽然也很危险,但王启年觉得,这比撞女真鞑子都往而兴叹的青州壕沟强许多。

‘再等等吧,就是这两天,找不到合适的猎物就走人。’

王启年想着:

‘天下之大,总能找到这百十号人容身的地方。’

“大哥!”

去东边沿着运河侦查的上马贼老五骑着一匹新到手不久的辽东战马,迅速跑过来。

“咋了?”王启年期待的问。

“有船!运河上有船!”

“船!”王启年咧开嘴笑了。

运河漕船一直是上马贼最喜欢的目标,没有之一。

因为这些船的防御力通常都不怎么样,但船上的物资却多的惊人。

以往的时候,运河漕船还可以指望运河坞堡提供接力掩护,但自从青州军横扫齐省境内的运河坞堡后,这个希望就不复存在了。

因为那些不在齐省境内,没有受到牵连的运河坞堡也开始收缩势力范围,免得引来青州军的攻击。

这就在漫长的大运河上留下许多不受保护,可以从容攻击漕船的窗口。

当然,对上马贼来说,问题也是有的,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运河被切断,漕船少的可怜。

实际上,自从和亲船队被徐世杨拦住后,一直到今天,这还是王启年第一次在运河上看到船。

既然看到了就不能放过。

“兄弟们!打起精神来!做买卖了!”

“呼啊!!!”

数十个骑手一起高声欢呼起来。

……

半个时辰后,王启年脸色铁青的看着不远处的船队,犹豫半天都不敢上前。

在他面前,浩浩荡荡上百艘大小船只正缓缓向前蠕动,运河岸边还有数不清的纤夫正在拉纤。

如果没看错的话,对面那支船队上上下下少说有3000人。

而王启年手上连一百人都凑不齐。

“老大,这咋办?”一个马贼问道:“人太多了!”

“什么咋办?”王启年咬着后槽牙说道:“反正不能轻易放过去!”

但也不能直接这么冲上去,百十号人,若是吓得跨对手还行,若是对方拼死抵抗,根本就是送菜的。

所以王启年决定搞些小动作。

几十个骑兵各自砍了些枯枝,挂在马尾巴后面,在荒凉的大地上来回奔跑,制造大量烟尘,仿佛自己这边有数百骑兵之多。

这是从戏文里学来的招数,对付坚定的正规军其实毫无用处,但王启年知道,对付一帮没什么战斗经验的乌合之众,会非常有用。

果然,发现“大量”骑兵出现,河岸两边的纤夫逐渐陷入惊慌之中,王启年甚至能听到一些惊慌失措的叫声。

但很快,有些像是头目或领袖之类的人大声招呼纤夫们聚集成一个个小集体,准备向不远处的坞堡撤退。

这些纤夫大多来自运河两岸的坞堡,运河被切断后,他们从不离开坞堡范围太远,以保证遇到现在这种危险的情况,能迅速撤回相对较为安全的坞堡后面。

这种做法似乎有过预演,以至于面对可能的突袭,纤夫们虽然有些混乱,但并未崩溃。

占数量绝对优势的一方,如果精神不崩溃,几乎是完全拦不住的。

王启年看的眼皮直跳,好在失去了纤夫的掩护的船队留在运河当中,一副行动困难的样子。

这些船才是王启年的目标——攻击纤夫没什么意义,因为上马贼从不抓俘虏,王启年也不裹挟炮灰。

他们从来都是尽快抢一波就走,能少杀人就少杀人,连肉票都没抓过。

尽可能避免任何能影响机动性的额外之事。

机动性,就是上马贼能在中原纵横这么多年还能存在的最大本领。

另外一个保持机动性的要点就是,尽可能避免出现伤员。

所以,能不打就不要真的打起来。

王启年带着二十个骑手,大摇大摆的向运河边上走去。

身后其他马贼尽可能隐藏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继续制造尘雾,给船队施加压力。

走的近了,王启年欣喜的发现,对面的船队似乎比纤夫们还要惊慌一点。

真好,这些养尊处优的家伙就是这样,跟肥猪一样,有钱但但胆小。

只要给点压力,应该就能得到一些好处。

王启年一夹马腹,突然加速,甩开两边的同伴,单骑向对面船队狂奔过去。

他一直冲到岸边,距离船队大约60或70步左右的距离上,踩着马镫从马鞍上人立而起,然后拉弓搭箭,在急速奔跑中对着一艘船的船帆连珠射出三箭。

哚哚哚,三箭全都命中,从上往下一字排开,稳稳扎在桅杆上。

船上又是一片惊呼。

“咱是上马贼大当家王启年!”

炫技之后,王启年骑在马上,对远方的船队大喊道:

“留下粮万石,钱万贯,咱就放过你们!否则定要杀你们个鸡犬不留!”

称自己为贼,一开始挺让人恼火的。

但后来,王启年发现上马贼的名头其实也蛮好使,若是对方怕了,一般都会给他个合适的价格作为买路钱。

当然,所谓一万石粮,一万贯钱只是个叫价而已,允许讨价还价的——就算对方真给了,他那几十号人也搬不走。

一个似乎是个年轻官员的家伙站在船头,大声对这边回道:“这是大周朝廷的船队!贼人还不快滚!”

王启年冷笑一声:“打得就是你们这些朝廷走狗!”

十几年前,王启年的父兄曾经以上马贼为核心,集合大量义军与鞑子对抗。

当时大家都认为,若是能打退鞑子几次,朝廷就会派援军过来增援他们。

然后他们就能顺势招安,洗白自己的贼名,挣个官身出来。

可结果吗……。

鞑子一时之间拿越聚越多的义军毫无办法,但朝廷的援军始终未到——官军只会逃跑,留下义兵跟鞑子死拼,为他们自己争取时间。

结果就是鞑子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义兵被女真骑兵彻底打崩为止……。

所以,真要说起来,王启年跟大周朝廷其实是有仇的。

第317章 战1

船上的年轻官员正是章明义。

他是去江北齐省,给大都督府做随军转运使的。

虽说真正的职责是朝廷的监军,给齐省兵马上一道枷锁,不过既然是转运使,那么随身带点好处也有利于他在对朝廷来说已经显得有些陌生的江北立足。

在加上文家给自家女儿准备的嫁妆,整个船队110艘船,各种物资财帛确实不少。

按说,拿出万石粮万贯钱,对船队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

但章明义丢不起那人啊!他去齐省算是到了前线,作为转运使是要跟一帮能打鞑子的骄兵悍将混在一起的,被一伙马贼吓住先拿出朝廷给大兵的犒赏做买路钱,这之后谁会信任他?

所以,章明义打定主意,今天绝对不对马匪妥协。

当然,他不妥协,不代表别人也不想妥协。

一个船队管事畏畏缩缩凑上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那人是上马贼王启年!”

“哼,本官知道!”章明义没好气的回答。

“那是建兴年之前就流窜江北的悍匪!”

“你到底想说什么!?”章明义训斥道:“难道你要对马匪妥协?”

“大人啊,之前小人走运河这条线,遇到他们也是要给些好处的。”

看章明义死活不上道,管事只能明说:

“其实他刚才喊得只是要价,一切都好商量,若是大人同意,两千石粮就够打发他了,而且王启年信誉不错,收了粮他会护着咱们不让别人劫掠……。”

“荒谬!”章明义一甩袖子:“滚!本官绝不对马匪妥协!”

其实一点都不荒谬。

运河的终点站是燕云,也就是说,之前跑这条线的船,如果不是给金国运岁币的官船,那就一定是江南主和派豪绅去跟女真人交易的商船。

这样没骨气的人,自然不介意花钱买平安。

他们跟上马贼这样信誉良好的拦路匪,甚至还有默契——过多少船、运多少货物,应该给上马贼多少买路钱,上马贼受到后还要负责护送一段路,免得出现重复收费现象。

现下这批船,是主战派第一次涉及到运河航线,章明义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潜规则,但船队的管事很清楚。

因为管事和这些船本来就是豪绅看朝廷风向变了,抛弃主和派转投文相公之后,为了向主战派表明心迹,主动送过来帮文相公完成这次去齐省的航运任务二派出来的。

帮主战派向齐省航运的这伙人,去年还在帮主和派向辽东航运呢。

但现在船队主事的是章明义,他咬紧牙关坚决不妥协,别人也没法强迫他。

“所有人做好准备!”章明义大声命令道:“不要怕那些马匪!这里离齐省已经很近了!顶两个时辰,齐省兵马就会来援!”

他并不清楚齐省兵什么时候能来,但双方确实提前约定过时间,这里距离徐世杨的地盘也确实不远。

齐省兵马应该会过来接应的——毕竟齐兵不是周兵,他们不会“友军有难不动如山”。

章明坚决不妥协,让王启年也感到十分为难。

他手下只有一百骑手,就算以一当十都不够,但对方又诈唬不住,这就很尴尬了。

打吧,恐怕会损失不小,哪怕给他造成几个伤员,对以机动性见长的上马贼来说,也是个大麻烦。

但不打吧,放过这一批,下一次能不能堵住船就很难说了。再说现在他已经露面,若是两手空空的回去,上马贼的威名就丧尽了。

“五千石粮,五千贯钱!”

王启年咬牙切齿的吼道:

“别这么不惜命!老子不想杀这么多人!”

“贼子休想!”

章明义也怒吼道:

“赶紧下马受降!本官饶你不死!”

“玛德!一帮被鞑子吓到江南去的胆小鬼!只会在老百姓面前装样子,当年在鞑子面前怎么不这么刚?”

王启年骂道:

“三千石粮,钱不要了,再不同意老子就宰了你!”

“一帮马贼也敢自称老百姓!”

章明义一甩袖子,直接进了船舱,根本不再跟王启年多废话。

“狗官找死!”

王启年彻底怒了。

既然油盐不进,那就只有打了!

“兄弟们!抄起家伙!做买卖!”

王启年怒吼道:

“就打那艘船!抓住那狗官!”

他指的是章明义刚才站立的那条漕船。

“呼哈!!!”

上马贼不喜欢啃硬骨头,但老大一旦决定硬打,所有人都不会有丝毫退缩。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刚才一直躲在后面的其他上马贼纵马而来。

也许是听到了王启年的呼喝声,章明义周围的船开始四散逃离。

这些胆小鬼似乎不想被石头一样死硬的章明义连累到。

但也有几艘船迅速向章明义靠拢——这些人八成是章明义自己,或文家的家丁宾客,他们不能眼看着齐省随军转运使大人出问题。

运河船的特色就是不会离开河两岸太远,因为离得远了不方便拉纤,上马贼们接近河岸后,纷纷下马,向前疾跑几步,借下马前冲的态势向章明义的座船抛出带飞抓的绳索。

这招数是上马贼拦截运河船的老手段,几乎不可能失手,章明义的座船被三支飞抓勾住,几个上马贼立刻把飞抓的另一头绑在马上,然后催动马匹,把章明义的船向河边拖曳过来。

几个章明义的护卫大喊着冲出来,用刀斧拼命砍那些绳索。

两根绳索很快被砍断,但上马贼在岸边射箭,三个护卫中箭倒下,其他马贼扔出更多飞抓,密密麻麻足有十多根,其中一只甚至直接勾住一个章明义的护卫的肩膀,马贼一催马匹,那护卫惨叫着被拉下船,直接拖过几十步的距离,从运河里拖到岸上。

在水里被拖了一路,那护卫已经丢了大半条命,连叫声都小了许多,几个上马贼上前,用腰刀斩下那护卫的头颅,然后用长枪把首级挑了起来。

“杀!!!”

王启年疯狂的大喊着,几十个上马贼和他们的马一起努力,迅速把船拖到岸边。

其他人直接涉水进攻,向章明义的座船冲过去。

那艘船的船头上出现一个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粗布衣裳的身影,那是一个白胡子老头。

他无遮无拦的站在那里,用一张硬弓对上马贼平射。

一串连珠箭飞来,三个上马贼胸膛中箭,惨叫着摔倒在水中。

“黄河大侠!”

王启年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318章 贼

站在船上的白胡子老头正是黄河大侠马义。

徐世杨占据临安人市后,他搭上徐世杨的线,从人市护卫变成文家的宾客。

方腊起义的当天,马义带着徒子徒孙一起加入顺义军,成为徐世柳的部下。

文家确定与徐家联姻之后,马义作为文家宾客,又来给文月充当护卫。

“王大当家。”

马义站在船头,朗声道:

“给老头我个面子,咱们就此罢手如何?”

黄河大侠与之前活跃在冀齐豫等省的上马贼有些关系——实际上,他们都曾经参加过江北抵抗鞑子入侵的义军。

甚至还可以算是老战友关系。

然而,这种时候,老战友关系也不管用了。

“马义!你这逃到江南去的懦夫!!!”王启年怒目圆睁,愤怒的吼道:“你也做了朝廷的走狗!?”

“王大当家……。”马义苦笑着说道:“朝廷始终是朝廷。”

“狗屁朝廷!”王启年疯狂的吼道:“朝廷不把老子当人看,老子早就不认这狗屁朝廷了!”

“老子是上马贼!”

王启年突然从马背上人立而起,猛地张弓,一箭直射马义的咽喉。

老头一言不发,冷静的还了一箭,叮的一声,两支重箭竟然在半空中撞在一起!

王启年从马上跳了下来,一边射箭一边向马义走去,马义也冷静的一箭一箭把王启年射过来的箭支全数打落。

两人炫技一般的对射惊呆了所有人,就连旁边船上躲在船舱里向这边张望的文月都忍不住赞叹道:“好厉害!”

叮叮当当声中,两人越来越近,王启年射的也是越来越狠,但马义箭术似乎略高一筹,他的箭凌厉是凌厉,却始终未能取得战果。

“老大!”

王启年锲而不舍的射空了整个箭囊,随后旁边一个上马贼随手又抛过一个满的。

上马贼的大当家继续连连珠射,有同伴支援,他的箭远比马义多得多。

黄河大侠射出最后一箭,击落一支重箭。

王启年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又是一串连珠箭射来,马义冷静的随手一抓,像是摘一枚熟透的果子一样接住一支直冲自己面门的羽箭,随手又把它射了回去,准确的击落了第二支箭簇。

然后他抽出佩剑,在自己面前轻轻画了半个圆,把剩下的羽箭全数击落。

就在这时,漕船船底发出一阵卡擦擦的声音——它搁浅了。

一群上马贼怒吼着涉水跳上章明义的座船,与齐省转运使的护卫战成一团。

船舱里传来锵锵的琴声,章明义毫不在意外面的厮杀,自己好整以暇的在船舱里弹起琴来。

当头的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下面人自然会变得更加坚定。

甚至有许多水手挥舞船桨向上马贼胡乱拍过去。

另一艘漕船主动靠过来,从另一边与章明义的座舰接舷,马义的几个徒弟、孙女和其他护卫一起杀来,硬生生凭借人数把上马贼又打下船去。

5个上马贼跌进水里,再也站不起来了。

船上也有9个人伤亡。

“王启年!别打了!”

马义大叫道:

“死这许多好汉有何意义!?”

“去他的好汉!”

王启年扔掉长弓,抽出马刀一步跳到船上,照着马义的头顶一个直劈。

马义横剑抵挡,两人的兵器撞击在一起,擦出一团耀眼的火花。

年轻力壮的王启年一声怒吼,把剑身直接压在黄河大侠的肩膀上。

老头惊讶的发现,王启年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

似乎是流泪了?

“真正的好汉早就死了!”王启年嘶吼着。

……

“杀鞑子!”

“杀鞑子!!”

“杀鞑子!!!”

建兴二年,女真大举入关,大周朝廷仓皇南逃,数十万官兵无一人敢于回头抵抗,被鞑子像是杀狗一样一个个追上杀死。

投降的官兵跪在道路两边,瑟瑟发抖的等着鞑子的裁决,精良的甲胄兵刃丢的满地都是,荒野里到处是被鞑子杀死的百姓尸首。

那一年,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所有好汉全都向江北集中,与数万拿着简陋农具保卫家园的民众组成义军,逆着朝廷和官军逃难的人潮向凶恶的鞑子铁骑发起反攻。

乌合之众,不识战阵,只凭借一腔热血拼死的义军自然不可能是鞑子铁骑的对手。

但没有人后退,所有人都怒吼着向前,向前……。

然后全都被鞑子铁骑踏成齑粉。

那一年,作为义军仅有的一队骑兵,年仅17岁的王启年骑着劣马,挥舞马刀跟在自己的父亲、大伯和几个哥哥后面,对鞑子帅旗发起凝结着所有人最后希望的突击。

以机动性见长的上马贼第一次直冲敌人步阵。

长弓重箭抵挡不住他们,鞑子弓箭手被马刀一个个砍翻。

重槊铁甲也挡不住他们,鞑子甲兵被他们用胸膛撞开。

所有人都怒吼着向前,一直向前……。

王启年记得很清楚,那一次,他的父亲,还有所有上马贼的老兄弟们,距离鞑子帅旗最近的时候只有十几步。

十几步。

如果有一支援军,哪怕只有几百人,他们应该就能成功了吧?

可惜没有。

两翼的义军步卒正拼死抱住鞑子的马腿,用天灵盖抵挡鞑子的狼牙棒,他们是在用血肉抵挡鞑子骑兵两翼包抄。

而大周官军……,始终未能出现。

真的没有力气再砍了,鞑子主帅的护卫甲兵一**涌上来,上马贼的叔叔们一个个跌落马下。

还有王启年的哥哥们,他的大伯,最后是他的父亲。

王启年亲眼看到父亲向鞑子帅旗扔出手中的断刀,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然后带着满身箭支跌落马下……。

那一战,8万义军被鞑子屠杀一空,王启年自己被大伯和几个哥哥的尸体压在身下,躲过了鞑子的屠刀。

从那时起,王启年就再也不信任什么朝廷了。

……

“好汉早就死了!”

王启年红着眼睛嘶吼着:

“老头,在你面前的,是上马贼王启年!”

王启年一脚踹在马义小腹上,把回忆往事,因而变得有些迟钝的黄河大侠踢到一边。

这贼人猛的一个转身,马刀划过几个冲上来支援马义的官兵的脖颈,两个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出老高,在王启年身后画出一副妖异的背景画。

“老子是贼!!!”

第319章 战2

“王启年!”

马义的火气也上来了,他一个鲤鱼打挺,从甲板上蹦了起来,横剑挡在王启年身前。

他的身后,他的徒子徒孙、章明义的护卫团甚至拿着船桨的船工团结在一起,与王启年背后的上马贼冷冷对峙。

“你切勿自误!”

马义低声怒吼着:

“现在朝廷已经不同了!太子已经亲政!文相公复相!朝廷即将发兵恢复中原!”

“狗屎!”王启年冷笑道:“他们都是一样的狗朝廷,一样的狗官!”

“不一样了!”马义争辩道:“你可知刚才与你对话的大人是谁?”

“那是朝廷派往齐省前线负责物料转运的转运使章大人!”

“朝廷即将以齐省为先锋恢复中原!”

“恢复中原跟老子有何干系?你刚才没听到吗?”王启年一字一顿的说:“老子是贼!”

“马义,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留下三千石粮,老子放你们滚蛋!”

就在这时,一个清冽的女声从旁边一艘船上传来:

“这里有粮食,但都是给前线抗敌的将士的,一粒都不能给你!”

文月站在自己座舰的船头,隔着二十步的距离对王启年大声说道:

“你既是贼,那就别想拿走一分一文!”

“哪来的臭娘们!”

“我是齐省兵马元帅徐世杨之妻!”文月毫不掩饰的说道:“众将士齐力杀贼,不可退后一步!”

船舱里琴声依旧,没有丝毫慌乱。

哪怕不通乐理的人都能听得出来,章明义确实不打算做任何妥协。

“玛德!你们怎么就会在老子面前强硬!?”

“因为我们不同以往了!”马义劝道:“王启年,你也是好汉,为什么不仔细看看?看看今后会怎样?”

王启年确实有退缩的想法了。

但不是因为被马义说动,而是因为他觉得今天踢到铁板了。

如果那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没有说谎,那么他继续杀下去,很有可能惹到徐世杨。

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而且对方毫不妥协的情况下,想抢到什么东西,付出的代价恐怕也会让他承受不起。

毕竟,上马贼只有一百……,呃,不,经过这一会,上马贼已经只剩下90几个人了。

“老大!老大!”

岸上有人冲着王启年大声喊道:

“有骑兵赶过来了!有骑兵!该走了!”

王启年抬头向北方看了一眼。

那里烟尘弥漫,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王启年,齐省骑兵来了。”马义说道:“你还要一意孤行吗?”

“投过来吧,咱们一起去齐省,咱们再去打鞑子!”

王启年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机会了。

青州大兵的威慑力还是够的,王启年只剩下这些老兄弟了,不敢拿去跟他们硬拼。

他转身跳下船,涉着河水回道岸边,几个守在岸上的上马贼牵过他的坐骑。

“王启年!跟我去齐省!去给你爹报仇!”

“当官的都是骗子!”王启年回道:“俺不会再信他们了。”

上马贼来去如风,他们纷纷牵过马匹,纵身一跃而上,向西逃去。

片刻后,林冲和徐宁各率领20骑兵呼啸而来。

“抓住那些马贼!”

王启年放弃攻击,但青州骑兵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林冲徐宁都自认为是骑将,然而齐省战马供应就是个悲剧,以至于根本没有超过100人的建制正规骑兵单位。

他们两个身为旅长,身边都只有几十骑兵作为斥候或传令兵使用,而且骑兵的骑术也不怎么样。

因此,两人都看上王启年的吗了。

几十匹上好的战马,拿到手里,哪怕战利品集中分配,给各旅属骑兵连增加十个骑兵也是好的。

何况还可以跟马贼练练骑战。

“他玛德!”刚刚脱离战斗的王启年被气的七窍生烟,今天踢到铁板,损失十多个老兄弟却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还被人咬上了!

双方都是骑兵,看这情况,不再打一仗,想摆脱没那么容易。

“大哥,他们只有四五十骑!”一个马贼靠近王启年,大喊道:“干他们一下,出口鸟气吧!”

“干了!”王启年怒吼道:“让那青州兵看看咱们上马贼的厉害!”

“呼哈!”

上马贼纷纷拉紧缰绳,在马匹嘶鸣声中转身直面新军骑兵。

王启年左右看看,他这还有接近90人,而对面只有最多50骑,只是青州兵追的欢畅,似乎毫不在意这接近两倍的兵力差。

“狗官兵!”

王启年怒吼一声,率先催动坐骑,发起反冲。

他的身侧,其他上马贼像是张开翅膀的大雁,以王启年为箭头排成人字阵型向林冲徐宁他们直扑过去。

“来得好!”

青州骑兵纷纷从怀中掏出早就上好膛的燧发手枪,对准上马贼扣动扳机。

呯呯呯!

一阵白烟腾起,气势汹汹的上马贼瞬间倒下一片。

骑战中,手枪只有一轮射击机会。

给了王启年迎头一击后,新军骑兵随手扔掉手枪,抽出各自武器,进行冲刺。

最后短短的距离一霎即逝,骑兵们嚎叫着冲撞在一起。

双方交战处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如同两股激流直接对撞,半空中飞舞这一片兵刃碎片,武器折断声和人马嘶嚎声不绝于耳,期间还掺杂着令人牙酸的筋骨折断声。

有些躲闪不及的马匹被撞得脑浆迸裂,也有骑手被撞得飞上半空,然后又像个皮布娃娃一样重重摔落在地上。

冲击时,直面王启年的就是林冲,这位马上高手腋下夹着一杆骑枪,在交错而过的一瞬间,冲着王启年面门直刺过去。

上马贼大当家在枪尖即将刺中自己胸膛的那一刻,突然灵巧一扭身,堪堪避过必杀一击,然后挥舞马刀狠狠切了下去。

一击不中的林冲怒吼一声,挺直腰板,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骑枪由刺改扫,枪杆重重拍在王启年后背上。

王启年的马刀同时赶到,刀尖准确命中林冲的胸膛,但他穿着胸甲,轻便的马刀在厚重胸甲上划出一道明亮的火花,却未能给胸甲后面的人体造成任何伤害。

双方几乎都只有一次机会,关键时刻躲无可躲,几乎是一个换一个。

新军骑兵落马二十余人,上马贼损失接近三十。

交战前挨了一顿乱枪的上马贼略略吃亏。

第320章 重视

王启年被林冲一枪杆拍的喘不过气来。

然而更大的打击是心理上的。

他忍着剧烈的疼痛环顾四周,发现一个对冲下来,上马贼老兄弟锐减三分之一……。

“玛德,马贼确实不应该跟人硬冲。”

王启年心疼的低声自语。

“老大,还打吗?”

“打个屁啊!走!”王启年喊道:“他们肯定不会追了!”

……

另一边,林冲看着胸甲上被马刀划出的深深沟坎,一头冷汗。

他自诩马上功夫是高手,老友徐宁都不是他的对手,但刚才那马贼确实丝毫不弱于自己。

甚至可能比自己还强一线——刚才那交错而过的一瞬间,如果不是自己甲厚,他可能已经被那马贼开膛破腹了。

徐宁催马来到林冲身边,刚才两人一起作为核心与马贼对冲,林冲凭借胸甲算是对王启年占了一点优势,而徐宁那边却取得了战果——金枪将用钩镰枪勾住一个马贼,把他拖下马活捉了他。

“还要追吗?”徐宁问道。

“不好追了。”林冲遗憾的回答。

王启年心疼自己的老兄弟,林冲和徐宁也心疼。

他们每个旅只有80真正的骑兵,两个人带出来40多,一个对冲亡9伤12,损失一半。

原本以为是抓一伙小贼,练练兵顺便抢些马匹,却没成想被人狠狠反咬了一口。

真是亏得厉害。

“把所有马都牵过来。”林冲不再观望已经渐行渐远的上马贼,而是对自己人大声吩咐:“带上伤员和我方尸首,咱们回去。”

……

“下马,歇歇马力!”

一口气逃出将近二十里,王启年大声命令:

“各自看看都少了谁?”

“老八没了!”有人大声回答。

“老五也没了!”

王启年痛苦的紧闭双眼。

过了片刻,他才算恢复一点心情:“谁看到他们是死了还是被狗官军逮住了?”

“老五被个官军勾住了,他应该还活着。”

“老八应该是真没了。”

“怎么办,老大?”上马贼们不甘心的问道:“除了老五,还有好几个兄弟被狗官军逮住了。”

“咱们得去救他们!”

“怎么救?”另外一人问道:“青州兵已经来了,今天这还只是骑兵,再加上步卒咱们更打不过。”

“可就这点老兄弟了,怎么能放着不管?”

确实不能不管,上马贼补充并不容易,毕竟现在在荒原一样的江北找几个马术不错的好汉真不是个容易的事。

“用马换吧。”

王启年想了想,说道:

“咱这有多的马,拿去跟青州兵把兄弟们换回来。”

几个月前,鞑子大举进攻齐省失败,撤退的时候有些掉队的小部队被上马贼吃掉了,现在王启年手中的马比人都多。

……

林冲返回不久,徐世杨亲自率领近卫队抵达,接应江南来的船队。

他到的时候,章明义已经在岸边等着了。

“章兄。”徐世杨一拱手,对名义上的转运使,实际上是来监视自己的章明义行了一礼。

可对方却没有回礼,而是直白的质问道:

“徐将军,下官听说你抄了圣人的家?”

‘呵,一见面就说这个?’

徐世杨笑了一下,平静的回答:“章兄何出此言?在下断不会如此!”

“那是怎么回事?”章明义不信:“本官要先去曲阜拜祭圣人!”

“绝无问题。”徐世杨坦然的说道:“在下也只是请奉圣公去宣扬圣人大道而已,怎么能说是抄了圣人的家?”

“奉圣公一家都走了?”

“是啊,奉圣公本人去了青州,他的几个弟弟分别去了登州、泰安等地。”徐世杨笑着说道:“那里有很多百姓对圣人大道翘首以盼。”

章明义很生气。

但没办法,徐世杨说得冠冕堂皇,他也真没法说什么。

他又不能说圣人那句“有教无类”是错的。

“奉圣公的府邸也已经成为学校,这将是齐省最好的学校,我希望这个学校能成为齐省所有学子心中的圣地。”

“在圣人脚下,他们一定更能认真学习……。”

“行了,别说了!”章明义打断徐世杨,认真严肃的问:“徐兄,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要胜利。”徐世杨笑着回答。

“什么胜利?你就缺他们家这点东西吗?”章明义挥手斥退身边所有人,压低声音,焦急的对徐世杨说道:“你想要钱粮,可以跟文相公说,为何非要找他们家要?你做这事,江南士林对你的评价怎么办?”

徐世杨有些诧异,还以为这伙计是反对呢。

搞了半天,只是觉得做这事,综合考虑有些得不偿失啊。

其实章明义有这种想法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汉人有才的士子大多有些持才傲物,他们崇敬圣人,但真不见得对圣人的子嗣有什么敬畏之情。

“章兄。”

徐世杨收起笑容,也用认真的语气回答:

“苟有阻碍前途者,无论是古是今,是人是鬼,是《三坟》、《五典》,天球河图,金人玉佛,祖传丸散,密制膏丹,全都要踏倒在地。”

“我不想前进的同时,还背着没用的东西给自己增加负重,在齐省,所有人,都得砥砺前行!”

……

运河中的船上。

一个丫鬟在文月身边,指着岸边与章明义窃窃私语的徐世杨小声问道:“小姐,那个人就是老爷?”

“应该就是了。”文月也看向徐世杨,小声说道:“应该就是他。”

徐世杨在江南的时候,并未见过文月——他又不是文家人,怎么可能去女眷居住的后院。

何况文月出门次数不多,即使出门也不用非得走前院。

不过,文月出发前,从兄长和父亲那里听过对他们对徐世杨的评价:

外貌上来说,长的十分魁梧,看起来是个标准的武将,与江南士子们有着明显的区别。

长的吗,不算难看,但也不能说是附和现在的审美,只能算是平平吧。

好在男人的外貌并不重要。

在文月的妈妈们看来,重要的是这夫君会不会疼人,以及这夫君有什么前途。

而在文月的父兄们看来,最重要的是这夫君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政治上的好处。

没有人问文月是否同意这门婚事,她同不同意也根本没什么意义。

“唉……,真没办法。”

文月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都没人问问我最看重什么呢。”

第321章 交换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321章交换与徐世杨的接应部队会合后,船队停留片刻,等待躲到附近坞堡中的纤夫回来,准备继续开进。

这时徐世杨才得知他的正牌未婚妻就在船队中间那艘略显秀气的大型漕船上。

而且这丫头似乎满勇敢的,在马贼集中攻打章明义座舰的时候还曾经站出来鼓舞士气。

倒是徐世杨出现之后,那姑娘就不再露面了。

听到这消息,徐世杨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妻子不仅仅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这是个遵守传统道德但又很勇敢的女性。

对徐世杨来说,这就足够了。

至于姑娘漂不漂亮这种事,其实并不重要。

……

有大名鼎鼎的齐省青州兵护送,纤夫们自然不会再去害怕什么上马贼——毕竟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眼里,马贼确实很凶,但鞑子绝对比他们更凶,能打败鞑子的自然就是最凶的。

强两个档次呢,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在纤夫重新集结,拖动上百艘船继续前行之前,马贼又出现了。

这次没有人害怕的扔下纤绳,因为马贼只来了三个人。

其中一个领头的,大家都认识——那就是开战前跟章明义比比半天的上马贼大当家王启年。

“他怎么又来了?”章明义还在气头上,语气不怎么友好。

也不知道他生气是冲着上马贼,还是冲着徐世杨去的。

毕竟徐世杨对奉圣公府事件的解释,只能算是勉强说得过去,不可能让人心悦诚服。

“章大人,小的来求个情。”

王启年的眼神不错,老远就看到站在岸边的章明义,隔着百步左右的距离对这边大喊道:

“能不能把我们家被抓的几个兄弟放回来?小民这边可以用马交换。”

“用马换!”

听到这个,林冲徐宁等人一阵狂喜。

章明义的脸却拉的老长——他是进士,是文官,一直以来都是有些持才傲物的,今天却几次三番被一个强盗当成谈判对手,这让他产生了一丝自己被人瞧不起的感觉。

徐世杨瞥了章明义一眼,见他没有再跟王启年搭话的打算,于是从近卫手中接过一个喇叭,对王启年喊道:

“这种事不用劳烦章大人,你过来直接跟我谈!”

“你是谁?”

“我是齐省兵马都总管徐世杨,你的人是我抓的。”

兵马督总管是大周朝廷给徐世杨的官职,一般用作对外称呼,新军司令只在齐省内部使用。

“你就是徐世杨?”王启年楞了一下,不过略一回想,他出现在这里也算正常。

毕竟章明义自称是齐省运转使,刚才还有个傻丫头蹦出来自称是徐世杨的老婆。

“玛德,真真踢到铁板了。”

王启年低声暗骂。

但他也没有犹豫,直接骑马过来。

“胆子不小嘛。”徐世杨笑着说道:“你也不怕我直接把你抓起来。”

“怕还是怕的,只是我若是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就当不了上马贼的老大了。”

话虽如此,王启年也只是靠近到十步之外而已,并未真的走到徐世杨身边,也未下马。

显然有情况不对,立刻转身逃跑的打算。

“你抓了我多少人?”

离得近了,双方说话就不用那么费力了,王启年一脸淡定的问:“一个人一匹马,换不换?”

“我先问个问题。”

徐世杨问道:

“你拦截我的船队,杀了我这么多人,还冲撞章大人,凭什么认为我会放过你的手下?你们可是贼啊,难道指望我放过你们之后再来找我麻烦?”

“我不会再找你麻烦了。”王启年回答:“我会带着我的人去晋陕那边做生意,不回来了,你不用担心我再找你麻烦。”

“你凭什么让我信你?”

“这个年头,我们贼比你们当官的信守承诺。”

仔细想想,说的有些道理,还真有点无言以对的感觉呢。

当然,徐世杨刚刚从马义那里听说了王启年的过往,否则他根本不会跟这个拦路抢劫的家伙多说一句。

抵抗鞑子义军的余脉,多少得留点面子。

章明义能冷着脸放任徐世杨跟上马贼谈判,也是一样的理由。

“一匹马换一个人,你到底同不同意?”王启年询问道:“我承认今天拦截你的船是我做错了,今后我再也不来惹你们了,我保证。”

“你倒是不像刚才占优势的时候那么狂了。”章明义忍不住讽刺道。

“我是贼不是傻。”王启年讪讪的回答道:“我们也得吃饭啊,不吓住你们,我们怎么能得手。”

章明义忍不住又要训斥他,单被徐世杨拦住了。

“王启年,我不屑于骗你。”

徐世杨严肃的说:

“所以我跟你说实话,你既然自承是贼,那我就不能放过你的人,否则就是对我手下的牺牲者不敬。”

“但我刚刚从马义老先生那里听到了你过往的事,说实话,我很感动。所以我也不打算拿你跟那些真正的土匪相提并论。”

“你到底想说啥?”王启年问道。

“你愿不愿意加入我手下的军队?你应该也听说过了,我打鞑子是把好手,你到我这边来,有很大机会给你的父兄报仇。”

“你是当官的,我不信任你们。”王启年回答:“你打鞑子是好手,这事我信。但我不信任你会把我的人当亲信,你一定会把我们当炮灰用。”

“我不干。”

徐世杨点点头,放弃继续劝说这个马贼头子。

这小子心里创伤太深了,不信任徐世杨也可以理解。

于是,徐世杨给出第二个方案:

“很简单,你手下被俘的人得去齐省服刑,我只能保证不判他们死刑。你多余的马都给我,作为回报,我给你一些盐和其他补给品。”

王启年只带着百十号人就抢劫船队,可以说他是胆大包天,但也肯定是因为饿急了眼。

他刚才抢劫,从一开始开价一万贯一万石,自行降到五千,又自己降到区区三千石粮食,也能说明这一点。

徐世杨可以给他几百石粮食,能让王启年的上马贼有能力支撑一段时间。

“盐算是跟你用来换马的,我可以多给你一点,你也不会亏本。”

“我要那么多盐干什么?”王启年皱皱眉头。

“你不是要去晋陕那边吗?”徐世杨建议道:“拿去跟蒙兀鞑子换些牲畜马匹来。”

第322章 坦诚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322章坦诚“你要让我去跟鞑子交易?”

王启年奇怪的问:

“我听说你打鞑子很厉害,怎么也做这种事?”

“因为我需要大量马匹。”

徐世杨耸耸肩,很坦然的说道:

“况且盐这种东西不是军械,我不跟蒙兀鞑子换,他们也会去跟女真鞑子换,根本不耽误他们吃盐,还会加强女真鞑子的战斗力。”

“现在我的主要敌人是女真人,如果蒙兀人愿意用战马换取我的盐,女真鞑子就会减少一条很大的战马来源渠道,同时我会获得这条渠道,增加自己的骑兵。”

“但我不能派我自己的人去——我现在十分缺人手,去草原上,派步兵也不行,正好你在这,你有多的马,先来跟我换些盐,再去草原上换更多的马吧。”

王启年想了想,发觉这确实是个好生意。

蒙兀鞑子一直十分缺盐,但人没有盐又不行,茫茫大草原上只有几个产量很小的盐池,控制这些盐池的蒙兀部落每年都要跟周边部落乱战才能得到些用血换来的盐。

其他部落就不得不去跟党项人换盐,跟女真人换盐,跟西域那帮小国换盐,甚至跟晋陕那些投靠他们的汉军世候换盐。

若是能多一条换盐的渠道,那些统治力松散的蒙兀部落一定会把王启年奉为座上宾,也一定不介意用战马这类真正的战略物资交换。

实际上,除了盐,蒙兀人急需却得不到的还有茶,可惜齐省现在不产茶,如若不然,徐世杨还能从他们那里获得更多战马。

“我答应你。”王启年说道:“我去晋陕那边帮你做盐马贸易,但你得把我的人还给我,我现在缺人手。”

“不行。”徐世杨摇摇头:“我没把你一起留下就算心慈手软了。”

“我以前抓住的汉人土匪一般是匪首必死,老匪选十杀一。抓住鞑子是最少也是选五杀一。”

“我应该谢谢你手下留情?”王启年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那当然。我对匪徒的善心很难得,你应该珍惜。”

“你能保证不杀我的人?”

“我说话算话,不杀就是不杀。”徐世杨说道:“我跟你以前见过的那些官员不一样。”

章明义冷哼一声。

徐世杨可以说他不是旧式朝廷官员,但他是啊。

只是这个时候不好多说什么罢了。

“你还得保证我的人不会受到虐待,等我攒下足够的马,还得把他们赎回来。”王启年还在争取。

“我手里有你11个人,其中三个重伤,我不敢说一定能救回来。”徐世杨回答:“其他9个人都得去干活,我这不养闲人,但我保证不故意虐待他们,这就是极致了。”

“若是你想换回他们,也行,不过我判处他们每人需要服刑二十年,一匹战马换一年减刑。你挣到180匹马,我就把他们还给你。”

“你也太狠了吧!”王启年惊叫道。

他本来想用一个人一匹马的价格把自己被俘的部下全换回来,结果谈到最后,徐世杨给的价格居然是一个人二十匹马,相当于他自己出价的二十倍!?

“我这不是跟你做生意,而是让你赎罪。”徐世杨淡定的说道:“换不换你说了算,怎么换我说了算。”

王启年看着徐世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片刻之后,他试探着问道:“那……,我先给你二十匹,把我们家老五换回来,其他人以后再说,如何?”

“你哪来的这么多马?”

“几个月前,鞑子撤退,我拦住几对掉队的鞑子。”王启年简短的解释道。

他觉得,打鞑子这样的理由,应该能打动徐世杨。

事实也是如此。

“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徐世杨点点头:“行吧,既然是从鞑子手中缴获来的,那就准你先赎一个。”

……

徐世杨在邳县以北,靠近齐省边境的地方与王启年完成了交易。

王启年一共给了徐世杨

将近一百匹马,虽然其中一大半被饿的很瘦,不过看得出来,底子都是不错的辽东战马,将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真难以置信,王启年居然能从鞑子手中缴获这么多马。

他上次大败鞑子十万大军,最后缴获到的战马也不比这多多少。

何况,哪怕是退却中掉队的鞑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该说这是骑兵的优势吗?

如果小股鞑子没有战斗决心,全是骑兵的上马贼确实更容易抓住敌人。

得到这批战马,徐世杨差不多可以给自己所有步兵旅下属骑兵连增加十个正规骑兵,对新军的战斗力也算不小的提升。

另外一个好处是又有一大批盐找到了销路——实际上,现在王启年去晋陕地区,也只是尝试打开一条销路,他的地位相当于在齐省和蒙兀人之间做一个中间商。

若是一切顺利,估计用不了多久,徐世杨的马匹供应问题就能解决大半了。

看着王启年渐行渐远的身影,徐世杨感慨的对章明义说道:

“江北还有很多这样的人,以前朝廷亏欠了他们许多,以至于他们现在完全不信任朝廷了。”

章明义心情沉重的点点头。

别看他刚才对王启年十分强硬,但真的知道王启年的往事,他反而比徐世杨更加同情这个马贼。

毕竟,徐世杨对大周没有丝毫感情,章明义却是不同,他身为朝廷的官员,恐怕内心深处有一丝出卖王启年的愧疚情绪。

“这个人若是能通过盐马贸易恢复起来,可以给江北所有类似的人物起到示范的作用。”

徐世杨接着说道:

“也许很快就会有更多人主动来投靠我,而不是向今天这样还要打一仗,给我造成这么大损失。”

“嗯,千金市马骨是吧?”章明义点点头。

这种典籍上的故事,他知道的比徐世杨清楚。

“王启年去晋陕那边,若是能打开局面,还能帮我刺探一下蒙兀鞑子的军情——我们早晚还要跟他们打。”

“我知道。”章明义瞥了徐世杨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就好。”

“我在解释我的战略。”

徐世杨说道:

“你我很清楚章兄你来齐省是做什么的,我不想我们之间为这个产生隔阂,所以今后我的战略都会尽量跟你解释清楚。”

“这是我对章兄的信任,希望章兄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第323章 亏空

章明义看着徐世杨。

过了片刻,他说道:

“我来,不是为了给你找麻烦。”

徐世杨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请吧,我们要尽快进入工作状态,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章明义带来了一百二十二艘船,船上运载着朝廷给徐世杨的新一批物资援助——以军饷的名义。

统计起来,一共是粮59000石、钱97000贯。

章明义说,这是按照齐省兵马18000人计算,每人每年给予粮3石6斗,饷6贯。

根据这个标准,徐世杨得到的数跟章明义运来的物资还有一些差额,这就很好解释了——漂没呗。

这还是得亏章明义作为主战派核心成员面子大,他亲自押运,负责装船的官员实际上只漂没了一成。

要知道,作为朝廷核心武力的禁军,通常只能领到7到8成饷,作为地方治安力量或辅兵的厢军,能领一半的足额军饷就算当官的格外开恩了。

“世杨你也不要生气,朝廷今年的情况不太好。”

章明义甚至还想劝劝徐世杨:

“通常年景,朝廷岁入8000万贯石匹两,岁出7500万以上。每年都能结余300到500万。”

“秦会之和他的党羽胡闹了大半年,又是岁币又是和亲,朝廷今年的岁余和之前几年攒下的钱粮全没了。”

“之后又闹民变,方腊到现在都没平息,为了对付他,朝廷已经花了3000多万,这些全是亏空,估计要平息战乱还得再花上千万。”

“今后十年,户部的日子恐怕都不好过。”

听到这话,徐世杨笑了笑,不带任何芥蒂的说道:

“我并不在意这种事,毕竟之前朝廷没发过一文钱的饷,我们也这么撑过来了,何况齐省与江南各军不同,我们这里自己军屯,逐渐能自己补足饷粮了。”

“你能体恤朝廷的难处就好。”章明义接着说道:“不过,饷粮我已经给你了,你也不能让我难做。”

“章兄想要什么?”

“军功。”章明义直截了当的给出答案。

他作为主战派少见的进士,自请离开江南温柔乡跑到齐省这苦寒之地来,目的就是这个。

现在江南群情汹汹,不论是民间还是士林,舆论风气上已经完全一边倒的要求与鞑子绝交,不再履行之前签署的任何和议,不再提供岁币。

虽然还没人提出北伐,但要整军备战已经成为新朝廷的主流思想。

这种时候,朝堂上谁有更大军功,自然就会获得更大前途。

章明义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他甚至认为,如果能从齐省分得大量军功,他和文仲谁才是文相公之后主战派第二人,还有的讨论呢。

“如果章兄就是想要这个,那倒好办了。”

徐世杨笑着说道:

“齐省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敌人。这样吧,明年开春之后,我带章兄去找找鞑子的麻烦,先砍上几千个首级回来。”

“当真?”章明义追问。

如果是真的,那可太好了。

明年太子正式登基改元,如果登基不久他就能送回一个大捷做礼物,那他章明义就是简在帝心了。

还有士林清议。

“当然,我不撒谎。”

徐世杨笑着说道:

“咱们先去泉城拜见都督大人。之后我带章兄去看看我的部队,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带着他们去争取更大胜利了。”

……

江南。

之前陷入混乱的局势正在趋向稳定。

方腊率领3万反军核心南逃后,他留在金陵附近的几十万反军被周军迅速消灭。

童贯知道他在新朝廷眼中没有太好的形象,因此非常卖力的主动率领周军主力南下闽省,追击方腊。

把更受新朝堂信赖的徐世松所部留在临安、金陵一线。

徐世松的部队膨胀的十分厉害,抵达江南的时候,他手下只有两千从江北返回的禁军。

现在,取代高俅,成为大周军方童贯之下第二人的徐世松已经手将近30万大军!

虽然这里面有十万是文介甫、徐世柳等人招募起来的民军,十多万方腊反军俘虏整编过来的辅兵,还有高俅留下的几万禁军。

除了徐世柳的顺义军和徐世松自己那两千人之外,其他都可以算作乌合之众,不过至少兵力数量在那里,任谁都不敢小觑他徐世松。

何况,太子已经下达旨意,给徐世松与仁福公主赐婚。

他成了大周历史上少见的能带兵的驸马,政治地位和手中力量都在飞速膨胀。

当然,权利膨胀背后,还伴随着责任。

文相公那边不是简单的把兵力交给他指挥,民军方面,包括顺义军在内,实际统帅是主战派文官翁书平。

负责改造被俘反军的也另有其人,高俅的部队同样有主战派文官在接手,就连徐世松自己,身边都安排了文官监军。

徐世松能直接控制的部下,其实还是只有几千人而已,但他作为全军统帅,必须要为部下的前途和稳定着想。

比如说,军饷问题。

今年朝廷乱的太厉害了,国库耗尽,以至于前高俅所属的禁军部队都已经欠饷超过三个月。

民军和前反军更是一文钱的军饷都没领过,就连徐世松核心的两千禁军,自从编入和亲船队离开江南之后到现在,也已经欠饷一年了。

徐世松计算,不考虑童贯那边的情况,仅仅自己的手下,朝廷欠饷就已经高达100万贯石以上。

军中对此颇有些怨言,但翁书平这类喜欢平时袖手谈心性的文人又不是实干家,除了强压着士兵忍耐下去之外,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

徐世松对此也是头疼得很。

因此,局面略微稳定一点后,他立刻带着几个亲卫,快马加鞭赶回临安,找文相公、文仲等新朝堂大佬商议这个问题。

此时,太子只是监国,尚未登基,但朝堂已经被主战派完全控制。

文介甫任中书门下平章事在朝廷独相,他的长子文仲掌管户部(同宰执的三司使空缺),童贯依旧是枢密使但不在临安。

也许是为了制约文介甫,朝堂上安插了一个包拯为参知政事兼理刑部。

文介甫、文仲、包拯。

徐世松想要解决问题,除了太子之外,暂时只需要得到这三位的支持就够了。

第324章 布局

今天,大周新内阁的三位核心一起召见了徐世松。

四个人在政事堂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商议徐世松带来的重大难题——云集在临安附近的三十万大军,该如何安抚?

或者说的直接一点——从哪里搞出些军费来。

“户部没钱。”文仲揉揉额头,疲惫的说道:“我刚刚理清账目,现在户部不仅没有一点钱粮,甚至还亏欠着一大笔,这还没开春,今年收上来的税赋已经花完了。”

接管户部以后,文仲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理清秦会之给他们留下了些什么。

结果证明,除了欠账,什么都没留下。

“抄了秦会之的家,一点收入都没有吗?”徐世松问道。

“抄家得来的钱是不少。”文仲回答:“现在不仅是军队,就连官员也都在欠薪,还有平叛中产生的流民需要安抚,这都是要钱的。”

抄主和派各位大员的家,然后让一些小官纳钱赎罪,确实给新内阁赚了一大笔,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笔钱能支撑朝廷正常运转到明年税收就算不错了。

安抚流民、补足欠饷,无论哪一样都不够。

“而且还给了江北几万贯石。”文仲无奈的说:“徐世杨连续拦截岁币,几百万都有了,却还是连这点都不放过。”

“这件事就不要多说了。”文相公说道:“这是必须的代价,若是章明义两手空空的过去,怎么能站稳脚跟?”

“再说,就算不发齐省那点饷,对这边也没什么影响。”

几万贯石,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文相,两位大人。”

一直没有多说什么的徐世松这时开口道:

“军饷的问题不能拖。就算给不出来,也得先发一点,然后给些希望才行。”

“说得轻巧,哪来的钱粮?”文仲抱怨道。

“让世松说完。”文相公说道:“世松,你有什么想法吗?”

“用土地冲抵军饷和犒赏。”

“哪来的土地?”

“我手下名义上有三十万人。”徐世松说道:“这么多拿不到军饷的兵士蹲在临安四周,太危险了。”

“我想把他们带过长江去,在江淮之间屯田。”

“屯田江淮?”包拯问道:“能行吗?”

“长江北岸还有很多等着来江南的流民,我帅部过江后,想办法把他们整合起来,加上三十万兵马,人力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江淮之间土地肥沃,那里有没有地权纠纷,一个壮丁分五十亩地都行。只要朝廷给他们发地契,用土地就可以冲抵之前所有欠饷了。”

“军心安定,我朝可以保留一只大军,过几年还能从江淮收税,一举多得。”

包拯沉思一下,然后说道:“办法倒是个好办法,不过士兵们愿不愿意过江?”

“朝廷还得发些农具和第一年的口粮,这是省不得的。”徐世松说道:“至于愿不愿意过江,我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毕竟过了江也还有淮河可以当做防线,而且再往前还有我叔叔和兄弟在齐省顶着,安全是没问题的。”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好了。

一年的种子口粮农具完全不是问题。

江南毕竟是鱼米之乡,这点东西还是拿得出来的,实在不行,文家为首的前主战派豪强自己也能拿出这点钱粮。

“那就这样办。”文相公点头答应下来:“江淮屯田,不仅对朝廷财计有很大好处,也能算作我们恢复中原的第一步,这一步如果能走好,无论哪方面都是收益无穷。”

确实如此,江淮之间广阔的土地,对临安来说还等于拓展了安全纵深,简直一举多得。

“只是,江淮之间的安全问题还得世松你多多上心,就算齐省能挡住女真鞑子,蒙兀鞑子还有党项鞑子也有南下劫掠的习惯,那边也还是有危险。”

“三十万大军,不至于连这点威胁都应对不了。”

徐世松信心满满的回答:

“何况,我已经安排人生产军械火药了,我不敢说能训练到世杨新军的水平,但只要大炮火枪能跟上,应该也不至于差他太多。”

“你拿你们家安身立命的军国之器出来,世杨不会怪罪你吗?”文相公问道。

“他拿了朝廷的钱粮军饷,他是朝廷官员,这点东西都不愿奉献怎么能行?”

徐世松说道:

“何况,枪炮火药都不是什么难题,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

“话是如此没错,但不能这么跟世杨说。”

文相公说道:

“如果有机会,还得给他些补偿,这些东西不能白拿。”

“另外,枪炮火药等军械,都先装备给你,不要给童贯那边。”

所有人一起点头。

童贯算得上“前朝余孽”,现在还让他领兵属于迫不得已,但他别想再得到新军械。

何况,用十五万兵对付方腊三万余党,也不需要枪炮火药。

……

文月抵达齐省后,先去泉城拜见了大都督徐睦河,然后转头去了青州府居住。

因为她还没和徐世杨完婚,因而不能跟徐世杨住在一起。

但住在齐省都督府也不合适,倒是可以住在旧的青州节度使府——都督夫人,或者说徐世杨的二娘现在还住在这里,大家都是女眷,礼仪上的顾忌就没有那么多了。

抵达青州府的那天,都督夫人在旧节度使府邸举办了个完全由女眷参加的宴会,用以欢迎文月这个准儿媳。

都督夫人对徐世杨没有什么好感,以前她总是把这个丈夫前期生的孩子当成与自己儿子争夺家产的混蛋。

不过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了,徐睦河已经荣升大都督,而且得到了朝廷的背书,这个时候都督府的继承人到底是谁已经轮不到她一个妇道人家多嘴多舌了。

何况,徐世柳、徐世玫都在江南获得了他们的未来,未必就比徐世杨的前途小。

作为一个女人,胸无大志的她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这也是她拒绝去泉城居住的原因:丈夫水涨船高,身边环伺着许多更年轻更漂亮的美女,自己非要去现眼完全没有必要。

只要能确保自己都督夫人的地位不动摇,丈夫愿意玩哪个小姑娘都可以随他。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自己绝对不能让别人以为自己是个善嫉的女人。

还有,应该拉拢好文月这个准儿媳。

第325章 炮

轰!

一声炮响,一枚四斤重的铁弹呼啸着飞过差不多500步距离,重重砸入一片小树林中。

那里顿时烟尘弥漫,几颗小树瞬间折倒。

大金勃极烈完颜宗弼满意的看着一根树枝飞上半空,然后又跌落下去。

“打的不错。”完颜宗弼笑眯眯的评价道:“赏,铸炮的大匠赏绢三匹,牛一头,女子一人。其余各赏绢一匹。”

“谢主子赏赐。”

他身后顿时呼啦啦跪下十几个人。

这里面有上次被俘的青州军士兵,也有完颜宗弼从辽东找来的工匠,汉人契丹人高丽人奚人都有,从大军返回辽东开始,就想方设法在辽阳给他铸炮,现在终于有了成果。

完颜宗弼走上前去,轻轻拍拍大炮的炮尾,对这件神器爱不释手。

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将,完颜宗弼仅凭本能就能明白大炮在战争中的意义。

比如:面对汉人的坞堡或上次那样令人恼火的矮墙/壕沟体系,大炮可以迅速在远距离上轰开一个缺口,让大金兵以极小的代价形成突破。

而面对西面骑兵比较多的蒙兀人,大炮可以在骑兵冲锋临界点附近轰垮敌军阵型,然后就可以派出己方骑兵反冲或追击。

还有北面的野人女真,他们的战术跟金军差不多,也是盾车掩护重箭近距离平射压制,只是他们的铁器太少,很多时候只能用骨箭簇凑合,自然不是大金兵的对手。

现在有了大炮,生女真就更不在话下了。

还有东边的高丽人,以及自己在国中的敌人,比如……。

呵呵。

仔细想想,只要有炮兵优势,似乎不管步兵、骑兵、盾车、城墙,无论什么目标都可以用大炮来对付?

完颜宗弼越想越高兴,他转头对跪在地上的汉人大匠说道:“赐你阿里白(女真语:呈献)之名,享谋克待遇,专司铸炮!”

“谢主子赏赐!”那汉人工匠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起来吧,跟本主子说说你的炮!”

“嗻!”

阿里白站起身来,弓着腰小声对完颜宗弼解释道:

“主子,奴才先是让青州来的那些人回忆了青州炮的尺寸,然后以铸钟的失蜡法铸了两门大炮。”

“这一门是铜炮,还有一门铁炮,都是能发4斤铁弹的。那些青州来的降人说,打散子的话,可以填进去8斤,就是距离只得50步以内,过了50步散子就打不穿重甲了。”

“嗯。”完颜宗弼眯着眼,很仔细的听着:“你接着说。”

“嗻。”

“除了这两门炮之外,奴才还尝试铸了两门神机炮,全是铁铸,能打2斤铁弹或4斤散子。”

“然后,奴才想着,咱大金不能总跟在那汉狗后面啊,所以奴才斗胆,跟那些青州降人一起铸了几门青州没有的新炮。”

“哦?”完颜宗弼很感兴趣的问道:“青州没有的新炮?什么样子的?”

“主子请看!”阿里白把完颜宗弼引到几门造型别致的小炮面前。

完颜宗弼仔细看了一会,发现这就是一根铁管,上面密密的用6道铁箍加强,然后用一个两脚支架支撑在地上。

如果完颜宗弼也是个穿越者,大概会以为这是一门没有底板的原始迫击炮。

“奴才想,将军炮与我大金铁骑来说,太重了。”

阿里白解释道:

“青州型制的将军炮,加上炮架重约6、7百斤,根本跟不上大金铁骑的速度。于是奴才铸造了这种小炮,可以打2斤重的铁弹或4斤散子,此炮重量只有50斤,可以跟随大金骑兵一起行动!”

实际上,这东西与徐世杨前世的虎蹲炮性质接近,都是一种不负担炮架以减轻重量的超轻型火炮,部署起来倒是极为方便,只是威力和准确度方面,因它不能做的太大而显得较弱。

当然,还有一个好处,是这种炮十分低矮,似乎很容易隐藏。

很容易隐藏。

隐藏……。

完颜宗弼突然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

登州。

自从徐世杨把下一步战略重点放在海对面的辽南后,登州就取代青州,成了新军新的大本营。

新军主力,除了致远旅部署在泉城,驭远旅驻地在兖州,以支撑黄河/运河防御体系之外,其他8个旅都在这里集结,准备即将开始的,针对鞑子的第一次战略反攻。

因此,新武器的交接工作,也从青州就近转移到登州。

作为随军运转使,章明义也专门跟着徐世杨来到登州,视察新军部队。

“这东西就是你用来打赢鞑子的大炮?”

章明义指着一门四斤炮问徐世杨。

“这东西就是大炮,但要说打败鞑子,我靠的不仅仅是这个东西。”徐世杨认真的解释道:“只要提供充足的装备、补给、训练,并且指挥官没有犯错,那么我们汉人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军队。”

“大炮只是这其中的一项而已,它并不是唯一的胜利条件,甚至也不是最重要的。”

章明义楞了一下,随后讪笑着说道:“都说鞑子满万不可敌……。”

“吹嘘而已。”

“呵呵,好吧,就当他们是吹嘘。”章明义指着大炮对徐世杨说:“此物可否打放几次,给本官看看?”

“可以。”徐世杨问:“不过,章大人不用先看看士兵训练情况?那才是最重要的……。”

“先看大炮吧。”

徐世杨发现,章明义对武器的重视程度超过对士兵素质的重视。

也不知道这是他个人的问题,还是大周文官阶层普遍的毛病。

“行吧。”

徐世杨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挥手让炮兵们做好射击准备。

另外有人在大炮前方准备靶标。

开始射击之前,章明义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徐将军,我曾听说,大炮轰击,能糜烂数十里?”

“那怎么可能。”徐世杨笑了:“炮兵的破坏力很强,但要说糜烂数十里,那只能是戏言,万万当不得真。”

“但是炮兵会成为未来决定战场胜负的兵种,成为战争之王,那倒是可以预期的。”

徐世杨说的是炮兵而不是大炮。

这之间的区别,也不知道章明义能不能听明白。

第356章 巨变

章明义对新军各种种类的新式火器都很感兴趣。

他在登州观看了2斤神机炮、4斤和8斤将军炮,以及刚刚试制出一门的12斤大将军炮的试射。

在章明义的催促下,足足十门各种火炮先后对被当做靶标的土丘轰了五十多炮,直到把那座土丘彻底炸上天为止。

“炮越大威力就越大。”

终于试射完毕后,章明义对着徐世杨的耳朵大声喊道。

“确实如此。”

徐世杨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

没办法,刚才火炮试射的声音把两人的耳朵震得不轻,他们自持身份,又不好堵住耳朵,结果就只能这样喽。

“那为什么不做更大的炮?”章明义大喊着问。

“拉不动!”徐世杨回答:“12斤(15磅多接近16磅)大将军就跟不上步兵的进攻速度了!我们要恢复中原,直捣黄龙,炮兵必须与步兵一起前进!”

兵工厂那边不是没人提出过应该装备更大的火炮,但每门4斤炮需要六匹马(连带拖曳炮车和弹药车);8斤炮就得扩充到12匹;仅有的一门12斤炮,用马拉已经十分困难了,前线打算改用牛来拉炮。

这玩意拉倒是拉的动,但别指望它能为步兵提供及时的火力支援。

“军队的主要目的是进攻!”徐世杨在章明义耳边喊道:“只会防守的君度没有进取心!”

……

“这炮怎么这么大?”

江南,文介甫、文仲、包拯、翁书平等几个主战派文官,以及徐世柳、徐世松等人濒临军器监,视察军器监铸造的大炮。

看到军器监大炮的第一眼,徐世松就忍不住问道:

“这么大的炮,怎么用?”

徐世柳也是连连冷笑,但他没有多说什么。

军器监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门光炮管横放下来就有半人多高的巨型火炮。

可惜,这门巨炮是直接安放在土堆上的,根本没有炮架。

作为曾经见过甚至指挥过新军炮兵的将领,徐世松看到这门炮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玩意真的能用?

“大炮不好吗?”翁书平洋洋得意的说道:“本官敢断言,此炮为天下第一巨炮,今后不论是鞑子还是……呵呵,别的什么乱臣贼子,都无法对江淮造成威胁。”

徐世柳瞥了他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翁书平口中所谓的乱臣贼子,自然不会是已经逐渐穷途末路的方腊。

倒是徐世松依旧耿直的争辩道:“这种大炮根本没法伴随步兵进攻,完全只能用来防守,这有什么用?”

徐世松在江北的时候,曾经经常听到徐世杨对炮兵的理解——他的这个族弟特别重视炮兵的机动性和炮兵技术的培训工作,但徐世杨对只能用作要塞炮的超重型火炮兴趣不大。

而且,没有炮架的大炮,根本没法调节仰俯角,准确度方面,不用看都肯定非常感人。

但是,非常遗憾,很多大周的文官,不怎么愿意听从徐世松的建议。

特别是翁书平那家伙,不仅不愿意听徐世松关于军队的建议,甚至有把所有徐家人都当成敌人看待的趋势。

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想。

“徐将军。”翁书平洋洋得意的说道:“你只需要负责带兵打仗,如何做到甲坚兵利,还是我们读书人更拿手。”

徐世松皱皱眉头,这是啥意思?武将会不知道自己更希望得到什么武器?

这还是瞧不起武将吧?

可惜,文介甫、文仲都没有多说什么。

包拯张了张嘴,最后却也没有帮徐世松争辩——他们都是文官,在武将面前维护文官体面算是本能。

徐世松失望的低下了头。

他还以为自己在江南更受重视一点呢。

……

建兴十四年十二月。

徐世杨在泉城迎娶大周朝宰相的小女儿文月,在形势上完成了文徐两家联姻的最后一环。

随后,徐世杨下令新军全军轮休。

趁着这个机会,让齐省军民过个好年。

按照徐世杨的战略计划,明年一开春,齐省就要对辽东反动战略反攻。

到那时候,新军可以安稳休息的时间恐怕就会很少了。

过年的时候,徐世杨对新军各旅进行一轮视察,他连年夜饭都是在定远旅与留守的士兵们一起吃的。

过完年之后,徐世杨安排新婚妻子文月负责齐省的几个纺织工厂以及接替妇女工作。

按照徐世杨的要求,文月将要组织齐省的年轻女性,为即将奔赴辽东前线的将士们缝制御寒的衣物和鞋子。

为此徐世杨专门从天竺商人那里进口了大批厚度不错的天竺土布。

文月对自己的丈夫给自己安排一个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没有任何怨言,倒是她的侍女私下里抱怨过几次。

都督夫人和容嬷嬷都曾劝说徐世杨不要让文月出来工作,毕竟徐家如今是齐省……,或者说整个江北最大的大户人家。

而且文月也是江南相府出身的大家闺秀,齐省实在不至于缺这一个人出来工作。

不过徐世杨本人对此劝说一律充耳不闻。

在他看来,自己不断用各种办法半强迫半引诱齐省百姓家里的女眷出来工作,若是自己的妻子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未免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

年节结束之后,纷纷扰扰的建兴年终于结束了。

东方的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江南,大周朝廷正式进入新的隆道元年。

同时,朝廷已经做好了过江北上,在江淮地区屯田。

江北,齐省开始准备十多年来汉人对鞑虏的第一次战略反攻,他们在紧张的等待着辽东沿海化冰的那一刻。

不过,在进攻机会到来之前,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突然传来:女真鞑子爆发了政变!

具体情况现在还不知道,但从燕云地区逃亡过来的汉民告诉徐世杨,似乎是金太祖的儿子们用火炮伏击了金国大汗的营帐,鞑子大汗完颜吴乞买被炮击毙。

随后,以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辅、完颜宗弼四个金太祖之子彻底清洗了完颜吴乞买一系的子孙。

金国以完颜宗辅为新的大汗,但四位勃极烈共同执政。

第327章 旅顺1

金国皇帝换届充满了血腥的味道,浓郁的即使远在齐省似乎都闻得到。

金太祖的几个儿子正在大肆清洗完颜吴乞买的子孙,以及金太祖的几个兄弟的势力,不分女真与否,只要是支持完颜吴乞买一系(或者被人觉得是支持完颜吴乞买一系)的官员,不仅保不住自己的小命,连全家男丁以及亲信部将都会被斩杀,其妻妾女眷都被当做奴隶瓜分。

徐世杨并不清楚完颜家的四位太子一共杀了多少人,不过他知道,这个数字一定很不小。

因为已经有很多被掠到辽东的汉人,甚至契丹、奚、高丽,还有真女真人逃亡到齐省来了。

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女真贵族一项把人口看做财产的一部分,对手下奴隶流动控制很严格,现在有这么多人顺利逃亡,足可以想象辽东的政局混乱到何种地步。

实际上,齐省这边收到的人还算少的,据逃人供述,还有更多人逃到了蒙兀人、生女真和高丽人那里。

徐世杨猜测,女真鞑子在内乱中的损失恐怕比上次攻打齐省的惨败还要大一点。

徐世杨不是宋襄公,既然鞑子自己把自己折腾的更弱了,已经做好准备的新军自然要趁他病要他命。

隆道元年三月十六。

齐省水师所有舰船云集登州,合计大型海船11艘,中型海船85艘,小型海船55艘。

这样的海上力量,已经足以把2个野战旅的兵力一次性投放到辽东。

但敌前两栖登陆作战不是把人运到,然后扔到岸上那么简单的,徐世杨专门找到李飞虎,向他借了200个参加过劫掠长崎港战斗的老海盗,在登州附近进行了两次登陆战演习,因此直到这时才算做好准备。

三月十七,舰队在旗舰“登瀛洲”号的带领下依次离港,参加第一波登陆作战的是新军中装备最精良,战斗力最强的定远旅和由骑马步兵组成的靖远旅。

由于可能发生巷战,徐世杨还在第一波船队中带上了以冷兵器为主的陷阵兵部队。

两个旅加上陷阵兵以及徐世杨的卫队和李飞虎派来助战的海盗,陆战部队一共只有4000人。

但兵贵在精不在多,攻击近在咫尺却缺乏防备的辽南,徐世杨认为这些力量已经足够了。

……

辽南。

金国并不重视海防,这些来自深山老林的野人对大海十分畏惧,轻易不敢下水,甚至都不怎么喜欢到海边看看。

因此,旅顺的守将并不是真正的女真人,而是一个奚人贵族萧佛奴。

实际上,萧佛奴以前也是不经常住在旅顺的——这里虽然商贾云集,还算富裕,但也经常遭到倭寇的袭扰。

旅顺港交易来的物资,包括前段时间江南海运来的岁币,大都需要直接上交给辽阳,跟他萧佛奴并无太大关系。

何况,萧佛奴手中有些兵马,作为外族,若是长久在外,估计大金对他也不会很放心。

因此,最晚六个月之前,萧佛奴一年里至少有半年是直接住在辽阳,剩下的时间还得花一部分在往来旅顺与辽阳之间的道路上。

直到徐世杨在旅顺港外拦截了江南的岁币船队,大金天会汗意识到自己海防过于薄弱了,因此下令萧佛奴加强旅顺防御。

顺便还给他派了一个真女真猛安当做助手。

那真女真猛安对海洋过份畏惧了,因此并未驻扎旅顺,而是蹲在金州,美其名曰:若是有汉狗蔽海而来,他可以率领大金铁骑迅速赶到,直接把汉狗踢下海……。

萧佛奴很想知道,既然这么有自信,他们为什么不直接驻扎在旅顺,干脆不让汉人登陆好了。

不过这话可想不可说,萧佛奴虽然是勃极烈级别的万户,但人家是女真国族,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何况女真人不在旅顺,萧佛奴的生活也能轻松几分。

“主子!”一个奚人甲兵跑到萧佛奴的身边,跪下说道:“港外来了一队船,打着李家的旗号,说是来送岁币的。”

“岁币?”萧佛奴惊讶的说道:“江南不是换皇帝了吗?怎么还有岁币运来?”

“这……,奴才不知道,他们就是这样说的。”

“你们怎么回复他们的?”萧佛奴问。

“回主子,跟往常一样,让他们自己进港,找地方卸货。”

女真政权不重视海权,自然也不重视港口建设,现在旅顺港的基础设施还是二十多年前大辽还在的时候建成的,用了这么长时间,已经相当破败了。

况且,当初大辽在的时候,也没有引水一说,来旅顺港贸易的商船,都是自己进港找个地方停泊,然后用小船卸货。

现在自然还是如此,实际上,这种毫无规划性的做法经常造成旅顺港被小型船队堵塞。

比如上次李家的岁币船队,尽管只有一半船只逃进港内,但仍然造成旅顺港的大堵塞,直到前几天才算勉强疏通完毕,把船上所有货物卸下来。

再加上辽阳政变,政令不畅通的原因,这边甚至还有最后一笔岁币没能起运呢。

综上所述,萧佛奴的部下让港外的船队自行进港,自行找地方停泊卸货,其实也没做错什么。

只是萧佛奴总觉得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对头,他感觉自己心里有些没来由的慌乱。

“派人去那些船上看看……,不,还是老子亲自去吧。”

萧佛奴说道:

“派人把城中甲兵集合起来。”

“嗻。”那奚人先是答应一声,随后又抬头问道:“主子,要不要通知金州?”

“先不要吧。”萧佛奴摇摇头:“女真人不太好说话,若是虚警,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嗻。”

轰!!!

港口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声响。

萧佛奴疑惑的抬起头,向那边看了一眼:

“这时节也会打雷?”

但他随后就意识到这并不是打雷。

因为他看到港口那边腾起一团烟尘,这更像是有什么人向港口扔了一块大石头,摧毁并焚烧了几座房屋。

随后,炸雷声连绵不绝的传来:

轰轰轰轰轰!

“敌袭!!!”

大金国旅顺守将,如同被捏住脖子的公鸡,拼命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第328章 旅顺2

“开火!”

轰轰轰!

“登瀛洲”号带领十艘炮舰,横挡在港口中央,对岸边的目标进行炮击。

徐世杨站在“登瀛洲”的舰艏位置,手里拿着一个齐省刚刚生产出来的望远镜,仔细查看炮击效果。

嗯,看起来似乎效果不错,实际情况如何还真难说。

毕竟他的舰队只有4斤和8斤的小炮,而且所有炮都是陆军跑临时客串,对坚固目标的破坏力十分有限。

唯一的好处是,现在被当做炮舰的几艘中号福船上都有专门的舰炮炮架,如果陆军上船机动,他们的野战炮可以装在炮架上当做舰炮使用,下了船之后再安装在陆战炮架上当做野战炮。

这种抠门的做法也算是徐世杨对现实情况的一种妥协。

在炮舰的掩护下,满载新军士兵的小型舰船不断向岸边输送人员。

为了顺利登陆,徐世杨选择了利用大量浅吃水的鸟船和沙船充当“登陆舰”,这些小型船只可以直接冲到浅滩附近再放下士兵。

这样不用让士兵从大船转移到小划艇上之后再去登陆,可以节约大量宝贵的登陆时间。

然而麻烦还是不断到来。

首先是进了港之后,徐世杨才发现旅顺港内的各种船只根本就是胡乱停靠的,他的舰队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供所有士兵快速登陆。

哪怕首先登陆的只有一个旅,下属的各部队也只能分散在几个不同的位置。

其次,鞑子对港务工作的疏忽,造成旅顺港内部充满各种不确定因素,即使徐世杨使用了大批浅吃水小船,但仍然有几艘船在港口内部搁浅,更多的船只接近岸边后才发现根本没法行驶到合适的位置。

至少几百名定远旅士兵等的不耐烦,直接跳进冰冷的海水中,尝试涉水登岸。

这场景看的徐世杨眼皮直跳,定远旅士兵火枪手比例太高,虽然随身携带的火药都有防水措施,不过以这个时代的防水技术,根本不用指望所有火枪手还能正常发挥战斗力。

好在,鞑子守军的反应十分缓慢,新军登陆超过6个步兵连的兵力之后,敌军才第一次出现。

而且,第一波出现的敌人不超过200,在两门先行登陆的神机炮支援下,新军轻易打退了金军的第一波反冲。

这种情况下,就显现出神机炮这种超轻型火炮的好处了——发射2斤炮弹的小口径神机炮可以由两个士兵直接抬到岸上去,炮架可以让另外一个士兵扛着带走。

兵力火力双占优的情况下,纯粹的近战兵几乎没有任何机会。

徐世杨开始登陆的时间是上午9点左右,虽然敌军阻击软弱无力,但直到下午三点左右,仅有1500人的定远旅和半数陷阵兵才完成登陆。

跟着一起来的靖远旅骑兵甚至还未开始登陆,因为他们的马匹全都在大号福船上,那些劣马对大海的恐惧心里比鞑子不差分毫,要把它们移动到小船上,实在是太困难了。

到最后,徐世杨不得不放弃让靖远旅登陆的想法,开始命令辅兵搭建浮桥,以便让马匹直接登岸。

然后自己率领近卫队(不含骑兵)登陆。

下午五点,定远旅、陷阵兵和近卫队步兵完成登陆工作,此时新军在旅顺岸边有2500多战兵(定远旅的野战炮和骑兵都未登陆),6门神机炮和大约1200辅兵。

辅兵现在都在搭建浮桥,而战兵部队开始向前推进,以扩大登陆场。

没过多久,鞑子主力出现了。

奚勃极烈萧佛奴率领1500甲兵和1000多无甲兵向海岸方向靠近,准备对登陆的新军发动反扑。

萧佛奴骑在马上,隔得远远的就看到新军步兵严整的队列。

他心中一阵发苦,上次大汗率领金军所有机动部队南下攻击齐省的时候,他并未随征,因而手下损失不大。

但大军狼狈退回后,萧佛奴也从别人那里听说了齐省兵的强大战斗力。

很多真女真人都说,在堑壕中小规模白兵,齐省的汉人其实并不次于真女真甲兵太多。

如果这说法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奚人兵不可能是齐兵的对手,而作为奚人勃极烈,萧佛奴手下根本就没有真女真甲兵。

面对战斗力比自己强的对手,兵力还要少很多,还没开打,萧佛奴就觉得自己可能赢不了。

况且,就算赢了又能怎样?

说是万户勃极烈,但他手中其实一共只有4000多户,真女真又不愿意给他那许多铠甲,他手中甲兵其实一共不到2000人,无甲兵倒是有8000多。

因此现在跟在他身边的部队,就是萧佛奴的绝对主力了,若是在这里跟人硬拼损失惨重,辽阳那些毫无疑问已经饿红了眼的真女真一定会把他撕碎了果腹。

萧佛奴开始觉得有点委屈,他一个奚人,有没有进关抢劫过汉人,那些齐省兵为啥来找他的麻烦?

搞得他进退两难。

当然,既然对方已经来了,自然不可能大声招呼就走,现在这种情况,萧佛奴不想打也得打了。

两军迅速靠近,徐世杨这边,是以定远旅第一营为中心,第二营摆在左翼,陷阵营在右翼,形成一个进攻的三角阵型。

6门神机炮排在两翼各3门,对鞑子形成侧击,徐世杨率领亲卫队的400战兵作为总预备队。

萧佛奴的阵型略微简单一点,他的1200甲兵直接排成三列横阵,向徐世杨直挺挺撞了过来。

甲兵两翼是300骑兵,身后是只有腰刀和弓箭的无甲兵。

如果是女真人野战,通常会派出大量散兵在前,尽可能动摇对方的阵型。

可是奚人没有那么强的战斗力——在大辽还存在的时候,奚人其实已经逐渐转变为农耕民族,他们的散兵战能力距离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女真猎人差的很远。

作为女真人的奴隶,奚人也没有独立进行散兵战的军心士气。

因此萧佛奴干脆不派出散兵,打算直接撞过来,看看能不能在气势上限制住刚刚登陆的敌军。

他当然不可能得逞,萧佛奴不敢派出散兵,徐世杨确是敢的,双方接近到大约300步左右的距离上时,大约100名携带腰刀、弓箭、燧发手枪的精锐选锋开始加速,三三两两的向金军靠近。

第329章 旅顺3

两军距离300步,神机炮兵首先发言。

按照新制定的炮兵射击条例,神机炮面对集团冲锋的敌人,应在300步距离上用实心弹均速轰击三轮,然后在100步之内用霰弹极速轰击两轮。

原本徐世杨特别喜欢强调集中所有火力在极近距离内的三轮极速射战术,被新成立的参谋部认为没有太大必要。

因为近距离极速射确实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最好的效果,但5秒一轮的射速成绩是取消必要的清膛程序之后才能达到的,这种情况下,散热较慢的神机炮三轮过后必须停下,否则就有炸膛的危险。

若是三轮炮期间未能击退敌人,神机炮就会立刻变得毫无用处。

因此,新军参谋部在进行过多轮射击实验后认为,神机炮兵应该快慢结合,在与敌人接触之前开火至少5次,这样才能让神机炮兵在两军接触之前发挥更大的效果。

当然,以上结论都是射击场上得来的,实际情况如何,还得看实战效果。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敌人正面应战,但又不是最精锐的真女真甲兵,危险系数不大,简直是最好的目标。

轰轰轰!

六枚2斤重的铁球在低沉的轰鸣声中飞出炮膛,短短三百步的距离转瞬即逝,炮弹一头扎进人群中,噼里啪啦的骨骼折断声顿时响成一片。

神机炮的初速很低,以至于射出来的炮弹给人一种能用手直接捞下来的错觉,但那毕竟是炮弹,任何挡在其行进路线上的血肉之躯都不可避免的付出惨重代价。

3枚直接命中的炮弹在金军阵列中切出三条狭窄的缺口,另外3枚炮弹嘭的一声砸在地上,然后有飞速弹起,径直切向金军的腰腹。

一轮炮击过后,金军付出11死9伤的代价,而且伤者得不到救治,基本不可能活到战后。

骑在马上,跟在甲兵阵型后面的萧佛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惨景,心中一阵阵发慌。

他的部队原本就是用来对付倭寇劫掠的,面对如此强有力的对手,连他这个指挥官都显得很没有信心。

何况,奚人也没有为女真人拼死的义务和决心。

过了大约二十秒钟,神机炮从容的进行第二轮齐射,由于距离接近,这次命中率高了不少,一共有5每炮弹直接命中阵列,另一枚打的高了一点,从士兵头顶飞了过去,但好巧不巧的命中一个骑兵的脑袋。

那个奚人骑兵脖子以上的部分瞬间不翼而飞,鲜血喷出老高,过了好一会儿,无头的躯体才像根木桩一样跌倒在地上。

步兵阵列中,惨叫声震耳欲聋。

实际上,第二轮齐射,神机炮只造成30人左右的伤亡,对一只超过2500人的军队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但还未接战就不断挨打,士兵们原本就不怎么高的士气还是不可避免的低落不少。

金军甲兵前进的步伐明显放缓,然而这是一个更大的错误。

时间拖得越久,给炮兵从容射击的机会就越多,大约半分钟后,第三轮射击如期而至,于此同时,三三两两散落在7、8十步距离上的新军散兵也开始使用短管火枪或手枪对金军大阵射击。

枪炮齐鸣,刺鼻的硝烟中,不断有金军士兵中弹跌倒,惨叫声中,没有被命中的士兵忍不住惊慌失措的左右四顾,他们的目光在前方从容的死神和身边倒地的同伴身上来回摇摆。

原本就显得犹豫不决的金军大阵几乎被打的完全停步,然而他们停下不代表新军的进攻步伐也会停下,将近2000步兵的进攻阵线从容前进,士兵如同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径直逼近到100步距离内。

“开火!”

超轻型神机炮发挥出令欣慰的机动性,使用双轮炮架的情况下,它们甚至可以在几个士兵的推动下直接伴随步兵前进。

只是射击的时候,神机炮依旧需要停止前进,另外炮手们还需要注意避开步兵的进攻路线,免得打到自己人。

轰轰轰!

一阵炮响,神机炮兵按条例使用霰弹对金军大阵进行覆盖炮击,200枚5克铅弹在金军头顶洒下死亡之雨,金军士兵成片倒下,连带跟在萧佛奴身边的骑兵都一起倒了霉,这个奚勃极烈的一个亲兵被一枚铅弹直接命中头颅,萧佛奴清楚的听到“当”的一声,那亲兵的脖子直接扭成90度直角,头盔上一个显眼的圆洞,正涓涓的淌出殷红的血!

于此同时,勇敢的散兵已经逼近到距离金军仅有50步的距离上,他们几乎与神机炮兵同时开火,在近距离上给金兵带来更大伤亡。

两轮射击之后,散兵开始向两侧撤退,给本阵让开进攻通道。

新军的主力阵列又前进了三十步。

“立正!”

随着站在攻击阵列最前方的定远旅第一营营长的号令,整个接近2000人的攻击阵线发出一声堪比炮击的轰隆声,训练有素的定远营步阵瞬间站定。

“举枪,瞄准!”

哗啦,士兵们抗在肩膀上的步枪被抵肩平举,士兵们举枪的同时顺势扳开击锤。

定远旅第一营的五个火枪步兵连500杆燧发枪黑洞洞的枪口一致指向区区70步外的敌人。

萧佛奴觉得,他完蛋了。

虽然不是真女真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作为镇守一方的诸侯,他也不是初上战阵的菜鸟。

何况,如今的景象,哪怕是菜鸟也能看得出来,战况已经不可挽回。

尚未接战,自己这方就平白无故挨了一连串暴揍,具体死伤多少人还不知道,大概在一百以上,对于一支只有2500人的队伍来说,这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

更要命的是,干挨打没法还手的境地,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萧佛奴身前的甲兵阵列已经开始动摇,有人试图逃走,有人还在坚守,更多的人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心里支柱。

然而,本应出面稳定局面的军官们此时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同样回头看向萧佛奴,想从这个勃极烈那里获得明确的命令。

遗憾的是,萧佛奴自己的心里也是惴惴不安,他明白此时应该全军突击,顶着敌军的火力突击,然而他不认为自己部下还有执行这种命令的士气。

最后的机会就这样溜走了。

“开火!”

呯呯呯!

第330章 占领

6门神机炮与500杆燧发枪同时开火,新军进攻的阵列上猛的腾起一条白色的烟龙,700发铅弹如同狂风一般席卷金军阵列。

站在前排的金军士兵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哗啦啦倒下一片。

上千人的金军甲兵被瞬间削弱两排,至少150人被击倒,剩下的人也无可避免的陷入彻底的混乱。

随后,原本跟在第一营侧后方的第二营向前前进十五步,来到第一营前方,成为攻击队列的新前锋。

“立正!”

哗啦~~~!

“举枪!”

随着第二营营长的口令声,又是500杆燧发枪指向金军。

然后……,没有然后了。

刚刚经历了弹雨洗礼的金军彻底崩溃了,而且,他们中逃得最快的就是他们的老大,奚勃极烈萧佛奴本人。

实际上,在第二营在金军六十步外站定的时候,萧佛奴就意识到今天无论如何都没有任何机会了。

这家伙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打马,掉头就走。

大约300骑兵默然的跟在他身后,逐渐加速,加速,然后迅速离去,把两千多步兵全都扔给齐省新军。

萧佛奴听着背后响成一片的枪声和士兵们惊慌失措的尖叫,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直接穿过旅顺城,不作任何停留,带领骑兵向北方逃去。

战场上,随着第二营的齐射,金军开始四散而逃,随后,定远旅的步兵和陷阵兵解散成百人左右的连级单位,呐喊着开始追击。

“杀鞑子!”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海啸般拍过来,更加加剧了金军溃兵的混乱,定远旅士兵挺着刺刀冲上去,把背对着自己的敌人一个个刺倒,期间金军甚至没有一个人敢于回头抵抗。

……

“命令第一营占领各处城楼!命令第二营分散控制城内主要建筑,官衙、仓库、制高点建筑全部都要控制!命令陷阵营控制主要街道,城内所有人均不得出门,这个时候敢在外走动的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斩杀!”

胜利到手,徐世杨下达命令的声音都兴奋的有些难以自制。

这是十五年来汉人武装第一次踏进鞑子的领土;这是十五年来汉人武装第一次在鞑子的领土上击败鞑子;这是十五年来汉人武装第一次收复被鞑子控制的城市;这是洗刷民族耻辱的第一步;这是大反攻大复仇的开始。

现在,徐世杨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命令镇抚兵全部上街巡逻,任何人不得烧杀抢掠,趁火打劫者杀无赦!把所有俘虏都解除武装押解到岸边去!”

“靖远营登陆了吗?还没有?告诉辅兵队,尽快搭建浮桥!告诉栾廷玉,快点登陆!”

“派快船回登州报捷,告诉大都督和章明义,让他们尽快把第二批援军运来!”

“兄弟们!立刻行动!全都动起来!”

一边喊着,徐世杨自己也开始率领近卫队离开码头附近的战场,向旅顺城区进发。

……

真正的战斗一共只打了不到半个时辰,2500金军彻底崩溃,大约400人在战场上被齐军击毙,随后又有500多人被追上杀死,至少1100人被俘。

奚勃极烈萧佛奴只带着300骑兵逃出城去,他离开旅顺大约半个时辰后,半个连的定远旅步兵抵达旅顺北门,两轮齐射压制住已经逃走大半的城门守军后,一个冲锋占据城楼,随后关上大门,彻底封闭了这座城市。

此时,守军战败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城内的居民开始尝试逃亡,然而徐世杨已经下令杀死街道上的每一个人,因此虽然有不准劫掠的命令,还是有许多城中居民被战火殃及池鱼。

直到镇抚兵和徐世杨的卫队投入对城市的管辖后,这种情况才得到有效制止,街上的妇孺全部被赶到几间大宅院中,男丁则被当做俘虏押解到海边。

虽然人心惶惶,但好歹他们还活着,齐军并未对他们举起屠刀。

深夜,不知道因为什么,城中有几处地方被点燃,但随后就被齐军扑灭,镇抚兵连续杀了将近200趁火打劫的溃兵和暴徒,用鲜血强行维持住城中的治安。

夜间,旅顺官衙——同时也是萧佛奴的宅邸被齐军占领,奚勃极烈逃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带走他的家眷,因此萧佛奴的妻妾、子女、侍从、侍女等等500多人全都成了徐世杨的战利品。

一起落入徐世杨手中的还有城中其他奚人贵族的宅邸以及各处仓库。

徐世杨在仓库中发现大量粮食、丝绢、布匹和白银,简单询问过俘虏后他才知道,这些物资是上次江南海运过来的岁币,因为各种原因,直到现在还未全部运走,现在旅顺还剩下大约8或9万贯石匹两的样子。

此外还有旅顺附近奚、汉、高丽奴隶上缴的税赋,此时也在城中。

还有来自高丽、扶桑甚至江南的海商以及他们的货物,甚至连上次侥幸逃进港内的李家海盗也还没走。

结果,这些人全都被徐世杨堵在港口里,到底还是没能逃出徐世杨的手掌。

……

深夜,浮桥终于搭好,齐军辅兵站在浮桥两侧,手举着火把给靖远旅骑兵指示前进方向,那些骑马步兵则尽可能安抚着自己的坐骑,顺着浮桥登陆。

徐世杨在第一攻击波次中带上靖远旅,本来目的是想着定远旅步兵占领旅顺,然后靖远旅凭借骑兵的机动性迅速杀到金州,在鞑子反应过来之前占据那座小城市,彻底封闭整个金州地峡。

然而他低估了骑兵进行两栖作战的困难性,直到这时靖远旅才算完成登陆,他已经失去了进攻金州的突然性,因此只好取消后续计划,先行控制好旅顺。

当然,这些缺点都是以后需要改进的方向,就像之前黄河之战的时候,徐世杨对鞑子的主攻方向屡次判断失误一样。

好在,这些失误暂时并未造成太大损害,徐世杨还有时间学习、弥补。

当天夜间,齐省新军控制旅顺,徐世杨一夜未睡,就在北门城楼里渡过夜里剩下的时间,直到全城逐渐安定之后,才稍微休息一下。

一个时辰后,他又被亲卫兵叫醒,那个亲卫兵告诉他,昨天逃走的金国旅顺守将,奚勃极烈萧佛奴回来投降了。

第331章 政策

萧佛奴当然已经逃到安全地带了。

但在旷野中被夜间的冷风一吹,这个奚人突然又犹豫了起来。

跟着他一块逃出生天的人,满打满算不到300,没有携带家眷、没有财产,丢掉了所有地盘和女真人的信任,如果就这样狼狈逃回金州,女真人一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实际上,他这个所谓的勃极烈,现有的兵力还不如一个女真猛安,若是论战斗力,可能弱与一个真女真谋克。

在实力为尊的大金国,这意味着驻守金州的那个女真猛安就有可能直接吞并他——只要把自己这个勃极烈宰了就可以了,反正没人敢为了他这个奚人去招惹一个真女真贵族。

也就是说,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萧佛奴想要活下去,最好的做法应该是回过头去,主动向跨海而来的汉人投降。

毕竟,对汉人来说,自己怎么也是个勃极烈——第一个主动投降的勃极烈,按汉人的说法:千金市马骨,应该会有一些优待的,对吧?

萧佛奴的部下对他的决定倒是一致拥护,毕竟女真人的残暴大家都知道,汉人相对就要好不少。

况且旅顺城里还有大家的亲人家眷。

于是,刚刚逃出旅顺城不足二十里,奚勃极烈萧佛奴在马上想了片刻,就又带着自己那300多手下转回头来投降了。

这让徐世杨在战斗结束之后,又多了一份战利品。

主要是那些马。

“把他们所有马都运回登州去。”

徐世杨吩咐道:

“解除所有鞑子的武装,还有,派人进城,把城中汉人之外的男丁全都编成10人一队,带出城去,萧佛奴那些人也一样。”

“将军,这样合适吗?”

接受命令的李井槐问道:

“那萧佛奴是主动投降的……。”

“他是鞑子。”徐世杨回答。

“他是奚人……。”

“他是鞑子!”徐世杨再次强调。

李井槐不再争辩了。

“我今天没有杀俘,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告诉那些奚鞑子,他们应该珍惜我今天这难得的慈悲!”

“再重复一遍我的命令,非汉人家庭,所有14岁以上60岁以下男丁都得编队押解出城,那萧佛奴也是一样!”

“告诉士兵,谁反抗就杀谁!杀到服气为止!”

……

齐军没有屠城,相对金军,对沦陷的城市来说算是好一点。

但也只是稍微好一点而已。

毕竟现在的旅顺可不是汉人的城市,徐世杨没有手下留情的义务和心情。

占领旅顺第二天后,齐军士兵穿街过巷,挨个砸开居民的家门,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所有男丁全都绑起来带走。

妇孺的哭泣声震耳欲聋,但并未有多少人敢于反抗——这座城市基本没有女真人,其他民族,无论是奚、契丹还是汉人、高丽人,其实身份相差不大——都是女真人的奴隶而已。

在他们看来,给女真人当奴隶和给汉人当奴隶也没有太大不同。

至少,汉人的做法确实相对温柔一些。

新军的镇抚兵提着腰刀在街道上来回巡逻,徐世杨已经严令任何人不得侮辱妇女,抢劫财物——因为放任士兵胡乱抢劫会造成巨大的人力物力浪费。

这是拿破仑时代的经验,如果利用严格的军纪集体压榨搜刮,然后统一分配,一个普通小城镇就能找出足够供应一个师所需的粮草。

但若是放任士兵自由行动,他么会为给自己腰包里增加一枚硬币而毫不吝惜的摧毁价值数百贯的财物。

实际上,有纪律的集体抢劫,效率远远超出游兵散勇的胡作非为。

虽然这样说起来似乎有些讽刺,但事实就是如此。

徐世杨的做法也是如此,除非有人抵抗,否则他严禁士兵滥杀无辜,但他这样做不是因为他仁慈,而是因为他想要得到更多战利品。

新军士兵极有效率的把所有男丁全都带出城去,一天之内就给徐世杨增加了7000多强壮的俘虏。

随后新军士兵又开始把年轻女性、孩子以及老人全都分门别类的带出城去。

所有俘虏只准保留一套衣裳,以及一天的口粮,之后的食物发放由齐军士兵负责——每人每天定量补给,及饿不死人,也不会让俘虏吃饱。

最后,徐世杨的新军部队一家一家的把所有财物分门别类的集中起来,一起运走。

最终统计,徐世杨一共获得8500男丁,5000年轻女子,2000多孩子和几百个老人。

这些人里面,以奚人为主,也有不少契丹和高丽人。

除此之外,城中还有300多户汉人,这些人得到了徐世杨的特赦,可以全家团聚,也可以保留自己的全部私人财物,但依旧必须迁徙到齐省去。

实际上,所有俘虏都将被运到齐省,男丁会被编入重劳力队,参加艰苦的治水工程,或者去挖矿,或者作为农业公司的农奴,在一些荒废的地区开荒种地。

年轻女性将被分配给有功士兵或齐省本地人为妻,徐世杨唯一能保证的只是不允许士兵胡乱侮辱她们,但x压迫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

孩子们将被集中在新成立的几个孤儿学校进行洗脑教育,等长大成人之后,他们将会忘记自己的出身,一心为新政权浴血奋战。

只有很少数幸运儿,能与自己的妻儿团聚,比如萧佛奴以及跟着他一起主动投降的那三百骑兵,他们将被编入陷阵营。

还有部分娶了汉女,或者与旅顺汉人有姻亲关系的家庭。

徐世杨为了宣扬汉人高人一等的观念,故意对这些人网开一面,如果他们的汉族亲戚愿意为他们担保,那么这些家庭也有资格保留自己的私有财产,作为略低于平民老百姓的庶民阶层,在齐省生活。

徐世杨没有隐瞒自己政策的想法,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了。

于是在等待启运的过程中,很多外族俘虏拼命想办法联系外面的汉人邻居、亲戚或者仅仅是路过的汉人以及齐军战辅兵,想把自己家中年轻的女儿嫁给这些汉人。

不收任何彩礼,只要愿意娶,给个名分就行。

因为这样,这些人就算与汉人攀上亲戚了,他们就有机会找回妻子和儿子,在齐省以相对自由的身份活下去。

第332章 金州1

徐世杨越来越觉得,在这个时代,人口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有人,就可以种植粮食,生产武器,组成军队。

没有人,有海量的财富也没有用,因为别人随便可以抢你。

遗憾的是,徐世杨现在非常缺人口,现在整个齐省都督府辖下,男女老幼全都加起来一共也只有150万人口略不到。

因此徐睦河和徐世杨父子一直在鼓励生育,特别是徐世杨,不仅给所有待产妇女发放禽蛋增加营养,他还一直充当红娘,办过很多次大型集体相亲活动,给新军士兵和纺织厂女工牵线搭桥。

然而,无论怎么做,齐省的适龄女性都是相对较少的,徐世杨甚至无法保证所有新军士兵都能找到合适的媳妇。

更别说普通民兵、工人、农民等其他老百姓了。

缺女人,因而缺人口,这真是个悲剧。

因此,徐世杨不得不利用被俘的外族女性,说到底,他在辽南制定的政策,根本就是“抢钱抢粮抢女人”。

说起来不好听,实际上却是必须做的工作。

打旅顺抓获的五千外族女性,徐世杨希望能消化其中二到三千人,让这些外族女人给汉人生儿育女,增加自己的人口。

当然,这些事暂时还急不得,这是一个长期的工作。

……

隆道元年三月二十,水师舰队满载战利品和抓获的人口返航,由于上次李家给鞑子运送岁币的船队和高丽、扶桑在旅顺贸易的船队都还没走,徐世杨一次性缴获上百艘大小船舶。

他从中挑出一部分状态最好的,直接编入水师,帮助海运。

这些运力的加入,让徐世杨的海上运力急速膨胀,也让他更快在辽南站稳脚跟。

三月二十五,船队返回,镇远旅和经远旅抵达旅顺,同时运来的还有大量粮草补给。

既然已经失去了快攻金州的机会,徐世杨打算集结一支强大的力量,直接以力破巧,占领金州。

三月二十七,又休整一天之后,齐军三个步兵旅外加一个骑马步兵旅倾巢而出,以超过6000大军的威势,发起金州攻击作战。

按照萧佛奴提供的情报,金州驻扎着一个真女真猛安,但那个猛安不太喜欢这个差事,并未把全部手下都带到金州。

此时,金州大概有400左右的真女真,500左右各族奴隶,以及100多一点从辽北深山老林里抓来的生女真。

可以上阵的壮丁,把没什么战斗力的奴隶都算上,也不过一千左右,只有齐军的六分之一。

复州方向的鞑子数量可能多一些,但能够过来增援金州的机动部队也不会超过一千。

徐世杨在兵力和火力上具备双重绝对优势。

因此,徐世杨不打算玩任何心眼,大军顺着金州地峡西侧靠海的地方直接向北开进,不远处的海边有一只20艘小船组成的补给船队随行。

船队上运载着供应进攻部队的粮食、肉食、草料,甚至还有淡水、柴火和一支医疗队。

这也是徐世杨这次进军可以大着胆子不带辅兵的原因——后勤完全依靠海路,不仅方便安全,而且途中消耗相对较小。

没有后勤车队的拖累,素质较高的新军进军速度极快。

三月二十七当日,齐军一口气向北行进了接近一百里,直抵金州城以南二十里外扎营。

由于齐军攻克旅顺已经超过十天,金州的女真守军早就知道齐军来者不善,因此他们一路放弃了木场驿、青泥洼、南关等金州地峡以南的据点,全军收缩在金州城中。

驻守在金州的女真猛安还得到了来自复州的700甲兵的增援,这样他手中有大约1700人,其中骑兵800,直接出城在南关北面潜伏,等待着给予徐世杨致命一击的机会。

剩下的900多步兵聚集在南关城中防守,为了加强防守力量,女真猛安还命令给甲兵的家眷发刀,动员城中壮女一起守城。

三月二十八,齐军倾巢出动,三个步兵旅直接向着金州城扑了过去。

守城的猛安还以为齐军应该会再等两天,至少打造些攻城器械,却没成想徐世杨根本没有那种想法。

他要速战速决。

三个步兵旅所有的24门火炮,全部集中在金州城南门附近,由于神机炮占了大多数,这些轻型火炮对金州包砖的城墙恐怕作用有限,因此徐世杨干脆把靖远旅的两个骑兵炮连也加强进来,准备以数量顶替质量。

巳时(上午九点左右),齐军发动对金州的猛攻。

攻击自然以炮兵登场发言开始,30门2斤神机炮和6门将军炮(2门8斤中将军和4门4斤小将军)同时对金州城墙开火。

齐军炮兵先是试射三炮,第一发炮弹就直接命中金州城墙,但2斤重的铁弹对厚厚的包砖城墙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直接被弹飞了。

第二炮飞的高了一点,直接越过金州城墙,飞进城中。

这枚炮弹摧毁一栋木头房子,砸死两个人。

第三枚炮弹是一发8斤铁弹,同样直接命中城墙,这一次金州的城墙也没法无动于衷了,中弹的那一刻,金州南门的城墙剧烈抖动一下,悉悉索索洒下无数砖石碎末。

“玛德!这么多大炮!”

守城的猛安咒骂一句,心里极度不安。

他参加过去年进攻齐省的战斗,见识过齐军炮兵的厉害,因此他很清楚,一旦被炮弹命中,不管穿多厚的甲,拿多重的盾牌,全都无济于事。

猛安估摸着,大炮这玩意再怎么说也比投石机厉害,面对这么多火炮,城墙很可能撑不了多久。

齐军也没给他太多猜测的时间,三发试射弹过后,各炮连指挥官大声命令炮手调准炮架刻度。

这次攻击,神机炮主要轰击城头,杀伤敌军防守人员,压制反击力量。

而将军炮主要目标是城门和城墙根,远在登州的新军参谋部希望在实战中得到将军炮对正规城墙的毁伤数据,为将来攻打更大的城市做一个参考。

因此炮兵连长们还要兼职观测、记录等任务。

好在炮兵是技术兵种,炮兵连长大多识字认数,记录一下战场一手资料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半刻钟后,所有36门火炮全部对准各自目标。

连长们一起扭头,看向徐世杨的中军方向。

那里有一个骑在马上的近卫兵,手中高高举着一面小三角红旗。

徐世杨对那名近卫兵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面三角红旗随即重重挥下。

“开火!”

所有炮兵连长一起怒吼起来。

第333章 金州2

轰轰轰……,咣咣咣!

重达数百斤的野战炮猛地向后一退,36枚铁弹飞出炮膛,瞬间砸在金州城墙上,金州南门各处顿时尘土飞扬,砖石碎块如雨点一般悉悉索索的不断落下。

炮群对城墙的齐射声势十分惊人,连齐军士兵都产生了微微波动,城墙上的金军自然更加不堪,惊慌失措的叫声响彻天际,成为炮击声最好的配乐。

然而,也只是声势惊人而已。

一轮炮击后,炮手们迅速上前,奋力把大炮推回原来的位置,炮兵连长们则开始仔细观察第一轮射击的成果。

他们发现,所有36门炮中,也就仅有的2门8斤炮对城墙的破坏力还算可观,4门4斤炮的效果就显得弱了许多,占炮兵绝对多数的30门神机炮,只能在包砖城墙上砸出一个小坑。

不过,神机炮毕竟数量众多,全部击中轰击城头,对压制敌军反击有很不错的效果——至少金兵不敢冒着横飞的铁球露出头来对城下射箭。

新军炮手素质不错,仅仅8分钟后,所有火炮又对金州城墙齐射一次。

敌人的尖叫声也依旧如期而至。

……

“吁~~~吁~~~,安静点,小子,安静点,别怕……。”

靖远旅骑马步兵连长徐世桢用力拉着马嚼子,一边用左手轻轻拍着坐骑的脖子。

这匹劣马被炮声吓得不轻,一直在低声嘶鸣着想要向后退却,徐世桢费了好大劲才安抚住这位四个蹄子的同伴,不让它去当逃兵。

徐家还是长房掌家的时候,徐世桢学过骑马,虽然骑术平平,不过总算不至于像其他骑兵一样需要从头学起。

因此,新军扩大化之后,缺乏合格骑手的靖远旅就从全军中选调有骑马经验的士兵,优先加盟。

徐世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转调到靖远营的。

他有相对较为丰富的军事经验,在步兵部队的时候火枪射击成绩也很不错,能说会道还认识字,再加上是徐家人,因此很快就被提拔为连长。

只是,徐世桢不想当靖远旅的连长,他宁愿去别的步兵旅下属骑兵连当一个真正的骑兵。

至少他们的坐骑都是很好的战马,而不是自己这匹被炮声吓得胆战心惊的胆小鬼。

徐世桢觉得,如果等一会需要骑上它去追击敌人,这匹马很可能无法完成任务。

……

实话实说,徐世桢对自己坐骑的评价太过苛刻了。

实际上,别说是马,就连人,乍一见到这么多大炮齐射也无法淡然处之。

特别是那些正在承受大炮怒火的倒霉蛋们。

那个金军猛安双手捂着耳朵,大张着嘴,蹲在城墙背后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的士兵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

去年到过齐省,有过挨炮经验的甲兵大多像他一样所在城墙后面,他们都很清楚大炮的威力十分惊人,依靠勇武精神和血肉之躯是无法抵挡的,还不如在这里慢慢等敌人耗尽炮弹,或者炮管过热不得不停下时再说。

但奴隶兵,还有那些新来的生女真没有这种经验,他们在城头上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有些傻瓜甚至还想探出头去射一箭。

这种做法当然起不到丝毫作用,猛安甚至怀疑下面的敌人是否察觉到他们还击过。

咣的一声,猛安脑袋上的城垛被一发2斤炮弹直接命中,城头上顿时一片飞沙走石,几个生女真像是破麻袋一般惨叫着跌落城下,其中一个就落在猛安脚边。

这个傻瓜的脑袋都被崩飞的砖块砸瘪了,躺在猛安脚下,双眼无神的面朝金军指挥官,身子一抽一抽的,眼看已经不活了。

“傻子!”

猛安抬起头,对着城头喊了一声:“快下来!别在上面……”

嘭!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爆响,一枚打偏的4斤铁弹飞过来把城墙墙头打塌一块,碎石悉悉索索落下来,灌了猛安一嘴。

“咳咳咳……”

猛安差点被窒息,他趴在地上,双手在自己嘴里胡乱扣了半天,总算勉强喘了一口气。

“玛德!这样打下去非得被汉狗凌迟不可!”

齐军炮兵并不着急,就这样8分钟一轮按部就班的轰上来,即使炮弹较小杀伤力不足,次数多了也能对城墙造成足够的破坏。

何况,女真人并不知道齐军火炮单位时间投射量和身管寿命——这是炮兵新手极易忽略的重要情报。

“汉狗都占了旅顺十天,老子跟复州要大炮支援,结果到现在都没来!这是要老子死吗?”

其实也不难理解,女真贵族的人口兵马武器都属于私人财产,辽阳方面给复州的大炮,自然属于驻防复州的猛安,而不是他这个金州守将,那边能给他几百骑兵增援,恐怕还是辽阳方面战前有过严令的原因。

而且人家只派了骑兵,恐怕也是想着一旦出问题还能跑的了。

兵为将有就是有这个毛病,战况顺利的时候大家都愿意互相支援,多拿些战利品和战功,战局不顺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拿自己的财产帮助别人。

但现在,猛安觉得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给骑兵发信号!”

他大声命令:

“告诉他们,去冲汉狗的侧翼!我会率兵出击帮他们!”

总是这么被动挨打,根本没有机会,还不如出击一次看看能不能阻止对方炮兵从容射击。

……

这一次,靖远旅的骑马步兵和徐世杨的卫队是作为预备队使用的。

因此,当散落在金州其他地方的哨骑察觉大股鞑子骑兵正在向这边进发的时候,徐世杨立刻命令靖远旅先行准备阻击。

于此同时,他开始收拢散落出去的哨骑,加上他自己的卫队骑兵,一共350骑。

这样一支强大的机动力量握在手里,若是有什么地方出现问题,徐世杨也有足够的容错率。

前方,步兵旅的阵型也开始调整——敌军不可能单纯利用骑兵冲阵,城中的步兵必然也会出击配合。

这是常识,哪怕徐世杨这样的指挥官也能明白这一点。

……

徐世柳向北极目眺望,数百上千的鞑子骑兵正在北方的一个山坡上涌动。

他们的速度看起来并不快,但也仅仅是看起来不快而已。

没用多长时间,徐世桢都能听到数千只马蹄敲打大地的隆隆声了。

第334章 细红线

“来不及了。”

靖远旅骑兵连长徐世桢默默低语。

鞑子是从金州城东面突然闪出来的,而且他们的马比靖远骑兵好不少,因此当他们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分成两部,分别掩护住金州东西两面,以防止步兵被偷袭的靖远旅仍然未能全部集结在一起。

徐世桢估计,等他们冲到眼前,另一边的靖远骑兵也没法赶过来了。

这就是他家三哥的缺陷——徐世杨特别喜欢把部队分成几个部分,按部就班的堵住所有有危险的地方。

这样做不容易犯错,但显得十分没有灵性,很容易被经验丰富的对手集结兵力攻击一点,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徐世桢越发觉得,自己三哥并不是个临场发挥出色的将领——或者说的直白一点,在指挥方面,徐世杨就是个庸将。

不过……。

徐世桢看看四周,即使都看得出来,援军不可能在鞑子到来之前赶到,大家只能用大约500半吊子骑兵去对抗7、8百鞑子铁骑,但是半个靖远旅的所有战友们都没有露出任何惊慌的表情。

‘三哥练兵的本事是真的强。’

徐世桢对新军士兵的素质具备绝对的信心。

既然如此,那就用素质拼一把试试看!

“全体下马!”

出身徐世杨最早那些“孩子亲卫”,现在负责半个靖远旅指挥的副旅长李修身一声令下,4个骑马步兵连480名战士同时下马,每个连分出20人,负责照看马匹,其余400战士手持短款火枪,排成两列细细的战线,堵在鞑子冲锋的必经之路上。

按照步兵操典,若是遇到敌军骑兵冲阵,步兵应该摆一个防御方阵,靖远旅算半个步兵,因此此时应该执行步兵操典。

不过李修身对自己的手下十分信赖,靖远旅作为新军最早成立的建制单位之一,成军期间是唯一没有进行大规模老兵轮换的部队,甚至还从别的旅中不断补充会骑马的老兵(比如徐世桢),因此靖远旅是整个新军中老兵比例最高的单位,比定远旅还要高一些。

这些老兵是李修身敢于面对鞑子骑兵冲锋是摆出一个看似单薄的两列横阵的最大本钱。

‘不能摆方阵,若是鞑子绕过我,他们就有机会直接冲击炮兵阵地,必须在这里堵住他们。’

李修身暗自想着:

‘我的火枪枪管短,射程和准确度比步兵燧发枪差不少,连刺刀都短,我不会有第二次射击的机会。’

‘我最大的依靠是第一轮齐射!’

靖远骑兵对面,700全副武装的金军骑兵小跑着接近到冲锋距离上。

负责指挥这些骑兵的一个女真谋克眯着眼观察战场片刻,随即喜出望外。

对面穿统一的红色军装的汉人阵列十分单薄,只有前后两排战线而已,而且这两排战线也紧紧贴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细细的红线。

这个这条红线十分修长,几乎完全封住了他冲锋的路线。

但这似乎并无意义——没有路,那就直接从汉人身上趟出一条路来好了。

只要能够突破,这条细红线立刻就会变成废物,他甚至可以逼迫着溃兵冲击敌人的炮兵。

“机会!”

谋克大喊一声:

“所有人都跟着老子!杀过去!”

有人吹起海螺号,700骑兵跟在谋克背后,逐渐开始加速。

2800只马蹄重重击打在大地上,隆隆马蹄声震撼着人心;所有鞑子齐声怪叫,尖锐刺耳的叫声直刺耳膜。

无论何时,骑兵冲锋的气势都是十分惊人的,以往经常有步兵尚未与敌人接触,就被这气势压垮,以至于被人以少打多却轻易获得胜利。

但是这一次,鞑子面对的是已经逐渐近代化的齐省新军,尽管兵力上处于劣势,尽管是以步兵对抗骑兵,尽管敌人的气势十分惊人且有着许多令人恐惧的名声,但所有靖远骑兵全都巍然不动,仿若两排雕像,双手持枪静静等待着敌人主动靠近。

距离五十步,许多鞑子骑兵踩着马镫站起,这些骑术精湛的老兵放弃缰绳,仅用双腿就完美的控制住马匹,空出的双手拿着弓箭,倾斜向前,一边嚎叫着一边向齐军抛射轻箭。

这种距离上,用骑弓射击,与其说是骚扰攻击还不如说是捣乱。

靖远旅的战士们对眼前横飞的轻箭完全视若无睹,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态,静静等待着决定胜负的那一刹那。

两军距离已经接近到四十步,鞑子谋克没来由的产生了一丝恐慌,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面对的是否真的是人类——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没有任何步兵能这么坦然的面对优势骑兵给予的心理压力——别说汉人不行,就算是真女真战士,也不可能身处这种单薄的阵型中而面不改色。

可是,他的敌人就是这样做到了。

距离接近到三十步,那些穿着短款红色军装的步兵依旧巍然不动,他们甚至还没有举起手中的枪。

李修身平静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敌人,直到能看清对面鞑子那狰狞扭曲的丑恶嘴脸,他才大声下达第一个命令:

“举枪,瞄准!”

随即,徐世桢和其他3个连长同时重复命令:

“举枪,瞄准!”

两排士兵同时举枪,第二排士兵把枪管从身前战友的空隙中伸出去,400支燧发枪被双手持握,枪托抵肩,稳稳指向距离已经仅剩20步的敌人。

“预备!”

“预备!”

徐世桢重复着李修身的命令,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既没有感到恐惧,也没有丝毫激动的感觉。

他和所有士兵此时就像是一部机器,静静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距离十步。

徐世桢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闻到鞑子的嘴臭味道。

“开火!”

“开火!”

呯呯呯!!!

靖远旅士兵头顶腾起大团硝烟,他们的枪管喷出长长的火舌,400支燧发枪同时开火齐射,将近370条枪顺利击发,击发率超过9成。

密集的铅弹如同镰刀一般横扫鞑子骑兵阵列,包括那个谋克本人在内,前面整整两排的骑兵齐刷刷跌落马下。

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刺鼻的硝烟刺激着战马敏感的鼻腔,失去主人控制的马匹惊声嘶鸣着人立而起,把后面所有鞑子骑兵冲击路线彻底堵住。

第335章 克金州

靖远旅的400战士仅用了一轮齐射就打崩了700敌骑来势汹汹的冲击。

他们那看似单薄的细红线实际上坚固无比,鞑子骑兵瞬间损失150人,超过总兵力的两成。

对一只封建军队来说,这是损失实在太过分了。

剩余的鞑子无不陷入混乱当中,他们的坐骑比惊慌失措的鞑子骑兵还要慌张,马匹们嘶鸣着在原地打转,还有些干脆人立而起,把一些猝不及防的鞑子直接掀下马背。

尽管距离靖远旅战士们仅有区区不足十步距离,但不论是人还是马,都失去了继续冲锋的信心。

对一支军队来说,失去信心是最致命的。

何况,信心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此消彼长。

“全体都有,上刺刀!”

李修身的命令带着微微的颤音——因为实在太过于兴奋了,有些抑制不住情绪。

“跟着我!杀鞑子!”

一句话吼完,李修身率先冲向几步之外还在来回打转的鞑子。

“杀鞑子!!!”

400名战士齐声呐喊,挺着刺刀涌向敌人,他们瞬间跨过区区几步距离,对骑在马上的鞑子乱刺。

停在原地,失去冲击力的骑兵根本无法与士气高昂的步兵对抗,半空中闪烁着刺刀的寒光,各自为战的鞑子用大刀重斧拼命格挡,但这不过是垂死挣扎,很快就被靖远旅骑兵一一挑落下马。

徐世桢跟在李修身背后,挺着刺刀一往无前的冲锋,一个鞑子骑兵嚎叫着胡乱挥舞武器,眼神中却满是惊慌,感觉就像是骑在马上的猴子。

徐世桢一个箭步,步枪斜向上方用力一捅,锋利的三角形刺刀扎破鞑子的鳞甲,从护心镜边缘深深刺入小腹。

那鞑子触电一般扔掉武器,双手紧紧抓住徐世桢的枪管,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徐世桢,满脸哀求的神色。

徐世桢用力抽回步枪,一股血箭从鞑子骑兵下腹喷出,那鞑子悄无声息的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万胜!”

前方传来阵阵欢呼,700鞑子的冲击阵型居然被400步兵的反冲打了个对穿!

排在后面的鞑子骑兵肝胆俱裂,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向北方亡命奔逃,一边跑,这些骑兵还一边扔掉所有武器、铠甲等一切多余负重,闪亮的铁甲和兵刃落了一地,隐隐指出鞑子逃走的方向。

……

由近卫骑兵和三个步兵旅的斥候骑兵组成的援军赶到战场时,李修身甚至已经给所有敌人伤员补过刀了。

靖远旅以一死五伤的代价,击毙金军骑兵190人,俘虏20余人,缴获战马200,铠甲兵仗无数。

如果不是战利品太多,以及自己的坐骑素质与敌人相差太远,李修身甚至还想骑上马再追一段。

当然,现在的成绩已经非常惊人了。

亲自指挥骑兵赶来增援的徐世杨看到这狼藉的战场,大笑着拍拍李修身的肩膀:

“老七干得好!不过当时为啥不摆空心方阵?这也太危险了。”

在徐世杨卫队的时候,李修身曾被称作徐七,直到徐世杨解散最早的卫队,他才恢复本名。

李修身得意洋洋的笑了一下:

“俺了解俺的兵,对付几百鞑子骑兵,没必要费力气摆什么空心方阵。”

“哈哈哈,你小子,够嚣张,不过我喜欢!”

刚才的情况,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挺危急的:以400半吊子骑兵直面700威名赫赫的鞑子铁骑,任谁都会捏一把汗。

如果阻击的是400大周官军,徐世杨毫不怀疑鞑子能以极其微小的代价冲破阻碍,然后直接冲击南门的炮兵阵地。

不过真的打起来,李修身和靖远旅的将士们表现实在太令人惊艳了。

以6个人伤亡为代价消灭超过200个敌人,徐世杨甚至觉得,若是新军所有单位都有这种战斗力,他根本什么都不用想,现在就可以直冲辽阳。

当然,这念头想想也就罢了。

女真鞑子还有接近20万兵马,其中甲兵就有6、7万,这依然是个不能掉以轻心的强大对手。

不过,至少现在,金州战役的结果,已经就此确定了。

就在鞑子骑兵冲向李修身的时候,金州南门被打开,鞑子猛安带领500多甲兵出城向齐军炮兵发起攻击。

对这种明显的靶标,齐军炮兵自然毫不客气,36门大炮调转炮口,用两轮劈头盖脸的霰弹,把所有出城的鞑子全部覆盖其中。

随后定远旅抓住机会发起冲锋,鞑子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城门瞬间易手,齐军士兵踏着满地鞑子死尸一举冲进金州城内。

整个金州战役,只有南门城楼上残余的鞑子进行了有效抵抗,他们盘踞在城楼上,利用弓箭封锁狭窄的城梯,居然一直坚持到整个金州易手,都还没被拿下。

到了夜间,徐世杨耐心耗尽,齐军士兵直接在城门楼下安放大量火药,随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金州南门城楼连带城上最后几十个鞑子守军全部被炸上了天。

……

整个金州战役,齐军伤亡合计不到一百人,却取得了歼敌超过一千的重大战果,同时收复金州城。

金州虽是大城,但因为鞑子驻扎时间长,城内只有5000多妇孺百姓,而且其中大部分是本地驻防猛安的家眷和奴隶。

徐世杨对这些人自然毫不客气,凡是14岁以上鞑子男丁,按老规矩选五杀一,其余一律作为奴隶押解回齐省。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消耗在繁重、艰苦而又危险的矿井中,只有少数年轻女子会被分配给有功将士作为妾室或奴婢苟活下来。

当然,鞑子女人可能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毕竟她们也是鞑子,鞑子的女人只是财产的一种,被女真同族欺压和被汉人欺压也没有太多不同,她们对此也已经习惯了。

何况汉人远比鞑子重视家庭,若是能给新主人生个一儿半女,她们的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而这种思想正是徐世杨想要的。

‘今后要在被抓来的鞑子婆娘中大肆宣扬《女德》!’

徐世杨洋洋得意的想着:

‘鞑子女子应该努力干活,拼命给汉人生孩子,严格遵守儒家妇德,永远听主人或丈夫的话,这就是最好的鞑子女人了,其他的东西,与她们无关!’

‘嗯,教育这些鞑子女人的时候得小心的,不能让我们汉人女性也受到荼毒。’

第336章 下一个目标

徐世杨丝毫不在意鞑子女性的思想,她们越封建越好,直接退化到奴隶社会去最好,反正徐世杨只是想利用她们给本民族增加人口而已。

嗯,生孩子的空闲时间,她们还得承担繁重的体力劳动——要不怎么说封建社会残害女性呢。

不过,他却不能不防备着腐朽的《女德》思想禁锢汉人女性的思维。

因为徐世杨设想的未来必然是工业化的,而大工业需要大量合格的工人。

到那时候,男人不是当兵打仗,就是去重工业工厂,女性则要支撑起纺织工业等轻工业(现在齐省已经有这个趋势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所有值得信赖的本民族人力都十分宝贵,容不得半点浪费。

……

隆道元年三月,徐世杨率领的齐军在旅顺—金州战役中取得胜利。

战术上,齐军歼灭金军六千余人,抓获大量俘虏并缴获大量物资。

战略上,徐世杨成功封闭金州地峡,不仅在辽南站稳脚跟,而且获得新的屯田地区。

从这一天开始,如果女真鞑子还敢入关抢劫,他就能以辽南为基地,对鞑子实控区发动袭扰。

对女真人来说,此时他们已经真正的四面受敌,战略上陷入彻底被动了。

四月初五,水师舰队又跑了一个来回,把大量俘虏运往登州的同时,还运来了新的援军——野战旅来远,以及5000民兵。

与此同时,徐世杨在辽南保留了大约3000壮丁俘虏,他开始利用这些壮劳力修筑金州防线。

一旦初期防御工程完工,鞑子将彻底失去夺回辽南的可能。

嗯,实际上现在他们就没有能力夺回辽南了,此时齐军在金州—旅顺有4个野战步兵旅和1个骑马步兵旅,加上徐世杨的卫队、陷阵营部队,仅仅新军就有超过8000人。

再加上辅兵以及海对岸登州随时可以乘船抵达的援军,鞑子若是不能全师而来,他们绝对没有能力突破金州地峡,但若是他们全师而来,周围的蒙兀人、生女真甚至高丽人都不会介意扑上去咬一口。

这种战略优势让徐世杨心情十分愉快,何况他还缴获了500多匹战马。

在辽南几个旅长:李井槐、冯三虎、解珍、徐宁、栾廷玉,甚至跟着来远旅一起来到旅顺的转运使章明义都建议徐世杨恢复正规骑兵的建制。

只是这个建议被徐世杨拒绝了——这些宝贵的战马只能先补充各野战旅骑兵连的缺额,剩下的未阉割的公马和大部分母马都将被运回齐省,转交给军马场。

徐世杨需要为未来做准备,不可能获得几匹马就全都投入前线。

为未来做准备的还有人才储备问题。

刚刚结束的旅顺—金州战役中,涌现出一批表现十分出色的官兵,其中靖远旅副旅长李修身以及他手下的几个基层军官特别突出。

这些勇士必须获得足够的表彰,徐世杨也决心把他们塑造成全军、全省,甚至全国的偶像。

为此,4月初八,徐世杨在旅顺召开战役胜利大会,在会上,徐世杨亲手授予李修身银星勋章(齐军最高勋章为金星,但目前从未授予任何人,因此李修身的银星就是已经授予的最高等级勋章了)。

几个连长,包括徐世桢在内,全部获得一级忠勇勋章。

所有参与阻击鞑子骑兵的4个靖远旅下属连队分别获得集体三等功,所有460名靖远骑兵(包括去看马的人在内)集体提升军衔一级。

在胜利大会上,徐世杨还表示,他已经命令宣传队伍(主要成员是和亲船队中附带的伶人、戏班子等)编写赞美靖远旅战士们无以比拟勇气的歌谣、戏曲、快板等曲艺节目。

徐世杨大咧咧的宣布,这些曲艺不仅会在辽南、旅顺流传,还会在江南传唱,让世间所有人都知道齐省新军的威名,以及靖远勇士们超乎常人的勇武。

精神鼓舞,实物奖励以及许诺美好的未来,三管齐下,徐世杨自然收获了全军将士的欢呼。

徐世杨欣喜的发现,他的部队恢复的很快,不论是士气上还是体力上。

胜利大会刚刚结束,第二天徐世杨的办公桌上就堆满了来自各个野战旅的请战书,所有官兵一直请求出兵攻打复州,以争取更大的胜利。

不过,徐世杨没有同意。

主要原因是他现在仍然不具备跟鞑子主力野战决胜的信心——骑兵太少了,若是攻打复州过程中突然遭遇金军主力……。

呵呵,到时候,鞑子的核心领土会被蒙兀、生女真之类糟蹋成什么样暂且不提,他徐世杨是肯定要吃个大亏的。

徐世杨不想吃这个亏,因此进攻复州的事必须稍微缓一缓,至少要到能够确定金军主力动向之后才可以执行。

不过他却不介意趁这个机会做一些准备工作。

比如,占领复州湾对面的长生岛、西中岛、中岛三座大岛。

这三座岛屿面积都不小,上面有密集的原始森林,也有很不错的平地,如果占据这些岛屿,徐世杨甚至可以在上面直接屯田养活上万人口。

根据审讯俘虏得来的情报,此时鞑子只在长生岛上有驻军,大约一个奚人谋克,2、3百兵的样子,根本不堪一击。

这支力量似乎只是为了看住岛上千余户各族居民。

这些居民主要依靠煮盐而生,女真鞑子每年从长生岛收取500引盐作为课税(每引300斤),这里是女真人重要的食盐获取基地之一。

若是能占领这座岛屿,鞑子就会每年损失15万斤盐的收入,这对经济条件奇差的女真人来说,是不可接受的长期损失。

敌人可能的损失越大,对徐世杨来说自然就是越好的目标,何况长生岛距离复州城很近,若是能确定鞑子主力的动向,他就可以直接从这里出发,利用水师优势跨海攻打复州。

若是鞑子反扑的势大,徐世杨守不住长生岛,他同样也可以施施然直接乘船走人,反正鞑子没有可能在长生岛始终驻守大军,等鞑子主力走后,他还可以再回去。

这种可进可退,几乎不可能失手的目标可不好找,当然应该尽早拿在手里。

第337章 狼烟

4月中旬,徐世杨在旅顺召开战前会议,确定了占领长生岛的计划。

此次出击最重要的力量是水师。

为了确保行动顺利,徐世杨下令水师实验性的把一些小型船舶改造成更合适的“登陆艇”。

这些新船的要求是吃水必须尽可能的浅,若是能直接驶上浅滩或进入内河最好,但也必须拥有一定航海能力,以便在近海使用。

然后船头处开一个出口,再安装一座吊桥,当吊桥放下的时候,登陆船运载的士兵甚至骑兵都可以迅速通过吊桥登陆。

这种小型登陆艇在技术上并无任何难度,毕竟徐世杨手中本来就有很多吃水很浅的内河船,这些船在海况较好的情况下也可以执行近海航行任务。

何况,此时的东方船大多是方头且艏艉翘起的船型,把船艏正前方的护板改造成一座吊桥并不困难。

徐世杨选择了一种此时十分流行的近海内河船型——“防沙平底船”进行改造,4月底就已经把三十艘小型单桅沙船改造成登陆艇。

这种船每艘每航次可以携带60名步兵或者20名骑兵,三十艘船一起行动,正好可以一次性把一整个野战旅送上岸。

这样的运输力量,对攻打长生岛的行动来说已经足够了,但考虑到未来新军的两栖登陆作战会更加频繁,徐世杨还是要求后方尝试建造或改造更适合登陆作战的特种舰船。

“各种型制都可以试试,别怕失败,失败了损失算我的,成功了我给你们奖励,荣誉也都是你们自己的。”

徐世杨对新成立的登州造船厂就是这么嘱咐的。

五月初五,齐军船队从旅顺出发,向西北方的长生岛方向开去。

船队包含所有三十艘登陆艇,另外以“登瀛洲”为首的十艘中号福船组成护航舰队,另外二十艘福船满载补给品和辅兵。

参战的陆军主力是冯三虎的镇远营,徐世杨带领中军卫队随行。

齐军陆战总兵力超过2000人,对付区区2、3百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奚人,自然是手到擒来。

实际上,负责替鞑子守卫长生岛的奚人谋克根本就没进行任何抵抗——毕竟他没有铁丝网、雷场和机关枪,也没有海岸炮兵和永备工事,此时的长生岛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260个装备简陋的奚人,以及千多号盐丁而已。

这样的力量,对付小股海盗倭寇还凑合,面对从奇怪的方头船直接涌上岸的大军,奚人谋克吃饱了撑的为女真奴隶主的盐把自己的小命赔上?

因此,整个登陆行动十分顺畅,负责操作登陆艇的水兵在潮水和撑杆的帮助下,直接把小船开到岸边,放下吊桥后,镇远营士兵直接冲上岸。

第一艘船登陆大约一刻钟后,镇远营士兵占据了金军设在岸边的几个空无一人的烽火台。

徐世杨本人登陆的时候,那奚人谋克已经直接带领全部手下,五体投地跪倒在寨子大门两边,恭迎长生岛的新主人。

整个行动,齐军没有任何伤亡,只用了一个多时辰,整个长生岛就已经宣布易手,与此同时,另外几艘船在空无一人的西中岛和中岛登陆,至此,徐世杨已经悄然封闭了复州海峡。

下午,徐世杨带着几个亲卫来到长生岛东侧,向对岸观察。

这里距离大陆最近的地方只有不到500米,鞑子可以乘坐小船直接跨海增援长生岛,但徐世杨选择的登陆地点在长生岛西侧,由于进展过于顺利,这里的奚人守军甚至没有点燃烽火台,因此南北信口的鞑子守军仍未做出任何反应。

几个近卫押解着刚刚投降的奚人谋克来到徐世杨身边,那奚人谋克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脚下,用阿谀的语气小声叫道:“奴才叩见主子……”

徐世杨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汉人并无主子之类的称呼,我也不喜这个,你大可称我为将军。”

“这……”奚人谋克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这话是认真的,这才换上更符合汉人口味的称呼继续说道:“将军大人。”

“嗯。”徐世杨随便哼了一声算作回答,然后才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来告诉我,南北信口有多少鞑子?”

“原本各有一百真女真,三百无甲的奴隶。”那谋克顺畅的回答:“最近因为大齐兵拿下旅顺和金州,为了加强防务,又从复州增援各200生女真。”

“呵呵……。”几个亲卫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连徐世杨也忍不住有些莞尔,鞑子向海边的据点增援鱼皮鞑子……,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也就是说,对面南北信口各有600鞑子?”

“是。”那奚人谋克回答:“大金兵……不,鞑子兵在南北信口驻防只是为了看护盐场,兵力本来就不多,以前也就是打打来抢盐的扶桑倭寇或高丽海盗,如此用鱼皮鞑子也是够的。”

“嗯,知道了,对了,若是你点燃烽火台,他们什么时候能过来?”徐世杨又问。

“最多一个时辰,南北信口都有小船和筏子,海上这点距离,他们很快就能过来。”

“很好,那你就去点燃烽火台吧。”

徐世杨龇牙咧嘴的笑了:

“告诉他们……,嗯……,有两千倭寇来袭,你正在抵抗。”

“这……”奚人谋克略微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他才咬牙答应下来:“奴才……,不,小的这就去点燃烽火台。”

……

半刻钟后,长生岛面向大陆的烽火台升起两注青烟——这是鞑子事先约定好的信号,两道烟柱代表敌军有两千人,青烟代表守军仍未放弃抵抗。

然后就没了。

刚才奚人谋克犹豫的原因就在这里——烽火台并不足以传递徐世杨想要传达给敌人的全部信息——至少他们不可能从青色狼烟中看出进攻者是来劫掠的海盗还是更加致命的敌人。

何况,风向一变,两道距离不远的青烟几乎直接搅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到底有多少敌人了。

对此,徐世杨很是失望,他本来想把南北信口的敌人全都引出来,一次性解决掉呢,也不知道那边的鞑子守将会不会即可率领部队跨过短短的海峡,跑到长生岛上来送死。

第338章 鞑子的盐

南信口的金军自然看到长生岛上的狼烟了。

毕竟这里的岸边距离长生岛实际上连500米都没有,想看不到那倒烟柱其实挺难的。

不过指挥这里守军的女真谋克对是否增援长生岛多少有些举棋不定。

如果是以往,或者说的准确点,三个月之前,他看到狼烟,一定会迅速克服对大海的恐惧,率领部队乘坐小船和木筏赶赴长生岛增援。

原因很简单:一直以来,会去长生岛那种地方的敌人,不是扶桑倭寇就是高丽海盗,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陆战蠢得像是一帮鹌鹑,如果无法第一时间封锁狭窄的海峡,只要让超过一百大金兵登岛,他就有信心击溃上千倭寇——单纯的抓奴才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但现在,谋克已经不敢如此托大。

因为金州、旅顺都被齐省来的汉人占据了。

他们能跨海攻下有一个猛安驻防的金州,跨海来长生岛消灭自己这几百号人自然也不是问题。

所以,在不知道来袭者到底是海盗还是进来声名鹊起的齐军之前,谋克对是否增援长生岛十分犹豫。

“主子,要不要派人上岛看看情况?”一个牌子头凑过来,小声问道:“奴才觉得,待看清楚敌人是谁在想辙也不迟。”

这是个好主意,可该派谁去?

派奴隶兵?就不怕他们得到小船直接向南投奔齐军去?

派真女真或生女真?可他们对大海的恐惧感实在太大了,大家集体出动心里有依靠还好,若是只派出少数几个斥候,他们敢不敢上船都是未知数。

何况,乘坐小船登岛,肯定没法把马运过去,若是被大队敌军发现,登岛的斥候想跑都没办法。

真女真人丁稀少,谋克级别的小贵族可不敢如此浪费真女真人的命。

“玛德,只是点狼烟,那些奚狗也不知道派艘小船过来通报一声!”

谋克恨恨的说道:

“等这次事了,老子要拿他的婆娘出气!”

现在放这些狠话没用,还得先想办法解决这次的事。

“要不,先个专达联系北信口那边?”那牌子头继续建议。

“嗯,这倒是可以。”那谋克点点头。

两个谋克的兵力一起行动,若是打不过,至少逃得了……大概吧。

谋克派出的专达还没出发,北信口那边的专达反而先来了。

这个专达一下马,气还没喘匀,就大声告诉南信口的谋克,那边已经登船出发了,而且是驻防谋克亲自领兵,所有女真、生女真和大部分奴隶总计500人,分乘60条小船和筏子,一起上阵增援长生岛。

“哈塔布是疯了吗?”

听到这个消息,南信口的驻防谋克忍不住惊叫道:

“他连攻打长生岛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若是齐省的汉狗来了,他那500人够干什么的?”

“主子,我家主子让奴才来给您传个话:不管来者是谁,赶紧上岛把他们赶走,否则会影响今年的盐课,到那时咱们都没法跟勃极烈主子交代。”

南信口驻防谋克一下子就沉默了。

哈塔布这话说的很对。

长生岛还是得去救援的,大金军律森严,友军有难不动如山是死罪。

何况长生岛是大金重要食盐产地,丢掉这里,勃极烈主子们要损失每年至少15万斤盐的进项,这对本来就捉襟见肘的金国财政来说,是不可接受的损失。

实际上,在进关劫掠所获越来越少,以至于得不偿失的现在,食盐已经成为完颜女真用来拉拢附属小部族,以及投靠过来的部分生女真和蒙兀部落最重要的物资,没有之一。

如今,齐军已经占领金州、旅顺等地,女真已经失去了一个重要产盐地,若是再失去长生岛盐场,复州一带的海盐产量将锐减一半以上。

而且复州盐场也会受到长生岛敌军的威胁,这样的话,女真手中稳定的食盐产地就只剩下盖州—海州一线。

到那时候,金国能维持自己的食盐消耗就算不错了,跟蒙兀、生女真的盐马贸易那是想都不用再想。

这些大战略,一个小小的谋克是不可能知道的,但他知道食盐在金国国内到底有多么重要。

他在北信口驻扎,看护盐场,每年可以私下里分到一些盐做额外收入,而这每年区区几千斤盐,就能让他在满足自己谋克所需之外,成为全金国最富裕的谋克之一。

然而这也正好说明了盐对金国的重要性,他一个小小的谋克,是怎么也不敢轻易丢掉年入15万斤盐的盐场。

那样,他的勃极烈一定会活扒了他的皮。

想通了这一点,这长生岛已经成为无论如何都得去救一下的存在了。

“玛德!”

南信口谋克忍不住骂了一句。

既然长生岛这么重要,当初怎么就不多派些人来看着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来的人太多,能从盐场获得好处的家伙肯定也会很多,他之前的日子就不会过的那么舒坦。

何况,大金人丁一向紧张,若是每个重要地区都安排几千真女真甲兵驻守,整个大金恐怕连一只万人机动部队都凑不出来了。

“把所有人都集结起来!让那些奴才去划船,甲兵做好准备!”

谋克尖声叫道:

“立刻出发,咱们也去长生岛!”

……

“大人,鞑子来了!”

一个骑马的通讯兵跑到徐世杨面前,大声通报。

“哦?”徐世杨惊喜的抬起头:“来了多少?”

“烽火台那边传来消息,北信口的鞑子先动,大概50到60艘小船,500人上下。”

那通讯兵回答:

“随后南信口的鞑子也出来了,兵力差不多的样子。”

“估计南信口的敌人会先到。”

南信口距离长生岛最近的地方只有400多米,基本上抬抬脚就到了。

北信口要远的多,因此他们最早出发,但却要晚到。

仅仅一千敌人,居然也成了添油战术,给了徐世杨各个击破的机会。

这感觉真实太美了!

“告诉冯三虎,这次我不指挥了,让他自己看着办。”

徐世杨乐呵呵的对传令兵说:

“告诉他,我给他的要求就是全歼南信口登陆的鞑子。”

“至于北信口那边,水师足够送他们喂鱼了。”



第339章 退路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339章退路咔嚓一声,小船船底与海岸浅滩发生一次摩擦。

一个负责划船的高丽阿哈禀报道:“主子,到岸了。”

金国驻防南信口的谋克索浑立刻迫不及待的跳下船,岸边浅滩的海水立刻打湿了他的长袍,这让索浑十分不爽,直想把刚才那阿哈抓下来斩了。

不过他驻防南信口已经有些年头了,登陆长生岛也不是第一回,他当然清楚小船是没法直接把自己放到岸上的,迁怒一个奴才其实并无必要。

何况,即使只有短短不到一里的航程,索浑也已经有些晕船了。

他踉踉跄跄涉水走过最后几步距离,一直到沙滩上,才弯着腰,扶着膝盖,开始拼命喘粗气。

一个亲信阿哈看到他的样子,赶紧上前几步,递上一个酒葫芦,索浑结果酒壶,一口气灌进去快半斤浊酒,这才勉强压制住那令人难受的干呕感觉。

索浑晃晃有些被酒精麻痹的脑袋,抬起头四处查看。

前方两里外就是点起狼烟的烽火台,可惜有斜坡挡着视线,他依旧看不清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岸边也没有奚人阿哈来接应。

再看看身边那些跟着自己一起登陆的兵丁,真女真的情况跟自己都差不多,大家都在喝酒或饮水,以此来尽可能消除跨海行动的不适感。

而生女真已经有一半直接趴在海滩上——这些新来的鱼皮鞑子从来没渡过海,乘船时的表现可谓丢人至极,有几个甚至还在船上抱着桅杆嚎啕大哭起来。

这丢脸的一幕气的索浑直想杀人!

没看到那些汉人、高丽、奚人阿哈们都在看着这边偷乐吗?

“都给老子起来!列阵!”

索浑怒吼道:

“在这趴着,是要等倭子把你们一个个宰了?快起来!咱们去把登岛的倭子杀干净,主子赏你们每人一个阿哈,再加一斤盐!想要的都拿着刀跟上!落在后面的,等杀光了倭子,本主子活刻了他!”

说完,索浑提起自己的大刀,第一个向岸边不远处的小坡顶端走去。

真女真甲兵纷纷跟上,他们在行进间组成一个松散的进攻阵型,两翼各三十人,中间四十,差不多一百甲兵都在这里了。

然而生女真还大半爬在地上,晕船这种生理现象可不是能依靠压迫解决的,足足一百多生女真,最后只有三十人勉强跟上大队,其余七十多人连站都站不起来,金军严酷的军法也没法强迫他们参加战斗了。

索浑的两个牌子头带着几个专达,强迫人数最多,受航行影响最小的阿哈们跟上——为了增强部队战斗力,临行前索浑给所有人发了腰刀、云梯刀或顺刀,这些轻型冷兵器在近战中意义不大,但若是甲兵能击溃敌人,阿哈们有武器,至少也能参与一下追击,这样能抓获更多俘虏。

索浑带着一百三十多甲兵登上长生岛岸边的小坡,眼前豁然开朗,这个女真谋克随后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就在他面前,冯三虎指挥的镇远旅两个步兵营1200步兵摆出一个森严的方阵,正静静地等待他主动上来找死。

索浑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这些敌人:他们全都穿着短款的红色军装,样式十分整齐,看着就显得很有力量感。

排在最前方的三列红衣兵全都手持火枪站立,这些人没有盔甲,全身上下最好的护具就是一挺铁盔。

不过索浑知道,他们手中的武器威力十分巨大,根据齐军降兵提供的情报,15毫米铅弹能轻易击穿两层铁甲并杀死一个强壮的勇士。

火枪手后面似乎是一列穿着铁甲的近战兵,这些人浑身上下都包着铁,武器以剑盾之类的重型冷兵器为主,感觉有些像是自己这边的精锐。

再往后是两排穿着简单铠甲的长矛兵,如林的长枪在海风中纹丝不动,显现出来袭者强硬的军事纪律。

大方阵两翼,是各三门小炮,此外还有几十个骑兵虎视眈眈。

这些强大敌人背后,还有一支至少有100骑兵和4到5百步兵组成的队伍,簇拥着一面即高又大,显得十分嚣张的红旗,静静等待着。

索浑猜测,那面红旗底下打头的骑士应该就是敌人头目,杀了他这一仗就能赢了。

不过,这事暂时不要妄想为好,敌军阵列严整程度已经足以说明这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何况他们还拥有4倍以上的兵力优势。

在考虑如何斩杀敌人主将之前,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眼前这个略显奇怪的混合方阵吧。

‘如果哈塔布能早点到就好了,他那还有几百兵,我和他加起来一千人,应该就有机会了。’

这样想着,索浑忍不住向北信口方向看过去。

然后立刻被吓得瞪大双眼……。

就在他的视线中,一队庞大的战舰正挂满风帆,放下所有划桨,以最快速度切过海峡,向这边直扑过来。

这支舰队的最前方,是几艘孤零零的小船和木筏,他们慌不择路的拼命试图逃出打穿的航线,然而悲剧的是,小船上真正的水手并不多,而且那些水手地位十分低下,船上真正的掌控者是一些女真旱鸭子。

这些小船完全不可能逃过大舰的追杀,追击者甚至懒得攻击蚂蚁一样的敌舰,他们直接从小船和木筏头上驶过。

索浑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咔嚓咔嚓刺耳的木材折裂声和落水者绝望的惨叫声。

齐军水师利用长生岛北岸曲折的海岸线隐藏身形,在北信口的鞑子出动后不久,突然杀出。

猝不及防的鞑子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十艘中号福船挂满全帆从鞑子的筏子头上犁过去即可获得胜利。

整个行动顺畅无比——其实就是一次全速航行罢了,北信口出击的整整一个谋克的鞑子即被全歼。

大约60艘小船和筏子,只有不到七、八艘逃到岸边,而且是长生岛和大陆各有几艘。

长生岛这边,几个鞑子跳下船,连滚带爬的逃上岸,然后绝望的看着海上耀武扬威的敌舰,手足无措。

水师留下几艘小船,靠近岸边焚烧鞑子的木筏,其他中号福船继续前进,很快行驶到南信口这边,把索浑的退路一并切断。

“我死定了……”

索浑看着那些威风凛凛的福船,绝望的自言自语。

第340章 缺点

索浑说的很对,他确实死定了。

而且死亡时间十分近。

基本上,等镇远旅士兵开始前进的时候,他的部下就已经开始崩溃了——所有鞑子都看到了北信口守军被齐军水师碾压过去的景象。

封建军队就是这样,如果他们对胜利有绝对信心,封建军队也能承受3成以上,甚至半数左右的伤亡。

但若是他们自己都认定自己已经败了,那么杀光一支封建军队其实不费吹灰之力——比杀鸡难一点,比杀猪容易许多。

况且,索浑在岛上,背后是大海和徐世杨的舰队,他们连逃都逃不了。

索浑的阿哈兵率先溃逃,这些女真人用暴力掳掠来的各族奴隶很干脆的逃离鞑子,直接跪在海边朝着齐省水师大喊大叫,说要投降。

生女真紧随其后,这些被从更北方黑水河流域被抓来的鱼皮鞑子在金国的地位只比其他民族的阿哈稍微好一点,真女真杀起来也是从不手软的。

因此金军强的时候,这些野蛮人是非常好用的战士,但若是金军必败无疑,他们投降也不会有任何心里压力。

于是,战斗还没开始,索浑的五百手下就已经只剩下一百真女真甲兵了。

而且这些人的精神也已经濒临崩溃,在这无依无靠的岛上,女真人的心里本就不太安稳,现在面对这种局面,很多人在没接到命令之前,就发了疯的向镇远旅发动进攻。

然后被缓缓前进的神机兵用火枪打成漏勺。

开火之后,神机兵从容的从后排战友专门流出的缝隙中迅速转移到后排,给第二列火枪手让出射界。

索浑浑身颤抖,他早已意识到现在根本不是战斗,只是一场针对自己的屠杀而已,然而他不想投降,特别是不想向以前自己视为阿哈奴隶的汉人投降。

他不想给阿哈当阿哈。

于是这个女真谋克一咬牙,用嘶哑的嗓音高喊一声:

“杀了这些汉狗!”

随后就挥舞大刀,对缓慢压过来的镇远旅发动最后的冲锋。

然而此时还跟在他身后的只有三十几个甲兵了。

镇远旅第二排的火枪手用一轮齐射,轻松打掉大半瞎嚷嚷的鞑子,这其中也包括冲在最前面的索浑。

开火之后,神机兵退到后面,让出第三排火枪手。

最后又是一轮枪响,战斗结束。

……

“啊哈哈哈!爽!这样的战争真爽!”

徐世杨看着堆在自己脚下的鞑子尸体,乐不开支。

他甚至不顾形象的仰天大笑。

因为这次战役打得太舒服了。

实际上,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争,徐世杨发现自己实在不是个合格的战役指挥官。

他总是判断不出敌军的主攻方向,对预备队的运用也很笨拙——还有那条笨到家,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大部分地段根本用不上,而且纯粹属于乌龟壳的黄河/运河防线。

这导致他好几次空有巨大兵力和火力优势,却无法取得应有的战果。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黄河之战,徐世杨十分怀疑,若是一个优秀的将领,黄河之战的最终结果可能是金军主力被一杆全收。

而不是实际发生的那样,徐世杨用巨大的伤亡击退鞑子,等他投入预备队准备扩大战果,结果确实鞑子已经施施然走了。

对自己指挥能力的不自信,一度让徐世杨十分郁闷。

今天这次战役却让徐世杨十分满意,因为他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道路。

那就是,完全以势压人!

完全不去考虑敌人主攻方向,只要把自己的部队训练到每一个方向都能用偏师打败敌军主力即可。

也不用考虑预备队,只要自己随便那支预备队都能成为决定战场胜负的力量即可。

这样,即使打成最差劲的填油战术,徐世杨也必胜无疑。

就像今天这样,两千打一千,攻敌必救,自己手中步骑炮齐全,而敌人只有晕船的甲兵和永远没什么士气的奴隶兵。

最后徐世杨还用水师轻易干掉一半敌人。

若是以后的战役都是这种理想情况,他还考虑敌人主攻方向、预备队之类的问题做什么?

何况,徐世杨手中还有一个现在还没有成长起来,但未来一定会发挥极大作用的参谋部。

嗯,这次攻击长生岛,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起到锻炼冯三虎独立指挥作战能力的作用。

“哎呀呀,真是个甜蜜的烦恼啊。”徐世杨得意的自言自语。

……

齐省首府,泉城。

负责民政工作的胡兰山胡老头在新建的办公厅接见了上马贼头领王启年。

这个马贼比半年前的态度恭顺了很多,看他的气色,似乎这段时间他过的不错。

王启年过的确实不错。

他从徐世杨那里换到很多便宜盐,拿去草原上,转手以三倍的价格卖给蒙兀人,而且依然销路旺盛,很快所有盐就都卖出去了。

“我这次给小将军带来两百匹好马。”

王启年得意的说道:

“还请小将军把我的人还给我,还有按我们的约定,把下一批盐给在下。”

“将军已经去辽南了。”胡兰山笑着说道:“将军要对鞑子发起反攻。不过将军已经给了其权限,与你谈妥的买卖,我这里也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只有两百匹马的话,大当家恐怕没法把所有人都换回去吧?”

“小将军去辽南了?”王启年惊叫道:“他从哪里过去的?”

“当然是从海路。”胡兰山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家将军已经在辽南占据一片土地……,啊,可惜老朽也不知道那地儿到底怎么样,不过据说挺不错的。”

现在,跨海攻辽已经不算事机密了,谁问都可以说,没问题的。

王启年沉思一下,再次转移话题:

“胡大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大掌柜尽管说。”

“在下这次去蒙兀,抓了一些蒙兀鞑子,在下想,能不能用鞑子换在下的手下?两个换一个也行。”

鞑子,不论是蒙兀人还是女真人,此时都还没有所谓热情好客的风俗。

正相反,世人对他们的评价就是奸诈而易毁诺。

何况蒙兀人如今在打内战,王启年率领上马贼抵达草原后,被几个小部落劫掠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不过上马贼并不好想与,反杀了对手,一口气抓住上百蒙兀丁口,还有几十个年轻力壮的女子。

王启年的打算是,用这些俘虏换回自己被齐军抓获的部下。

第341章 要变天了

作为常年流窜在陕晋冀齐豫等多省的马贼头目,王启年对局势的把握可以称的上十分敏锐。

而最近,他的感觉是——可能又要变天了。

因为他这次从运河到草原的贸易行动,一路上看到了很多之前十几年未曾见到的景象。

其中最关键的景象,就是他发现整个江北的流民都在主动向齐省迁徙。

不,不仅仅是流民,王启年甚至还见到过一些坞堡主主动带着全体手下前往齐省。

王启年曾经问过一个主动迁徙的坞堡主为什么放弃自己的土地和家园。

那家伙的回答是:齐省更有活路。

从那以后,王启年突然觉得,这乱世可能快要结束了。

所以要变天了,因为所有人都受够了动荡,受够了屈辱。

但能够结束动荡的,只能是更大的动荡。

能够结束战争的人,必然会用更大的战争来摧毁对手,这样才能带来和平。

王启年不知道这次变天,最终结果到底是江南朝廷奋起北伐,还是齐省那姓徐的坐天下。

或者,中原别的什么地方再冒出个什么人乃至外面来的哪路鞑子来坐天下?

不过,不管最终结果怎样,逃避都是最差的选择。

王启年不希望最后这些上马贼老兄弟作为贼寇过完这漂泊的一生,他决定趁这个机会,冒个险,给上马贼老兄弟们挣个真正的前途出来。

在乱世中,在不知道乱世最终结果的情况下,一个想要前途的人应该怎么做呢?

当然是暂且保持中立,然后尽可能增加他自己的实力!

所谓实力,无外乎钱粮兵马。

钱粮,可以通过扩大沟通齐省与蒙兀之间的盐马贸易获得。王启年甚至还想扩大生产,等有本钱后,尝试从江南买茶贩到蒙兀去。

能在蒙兀建立起渠道,马也不会是什么问题。

但这兵……,忠心能用的部下永远是不嫌多的,而王启年最信任的部下自然是上马贼老兄弟。

因此,王启年决定,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所有被齐军抓住的老兄弟带走,哪怕三个蒙兀壮丁换一个上马贼也在所不惜。

可是……

“我们并不需要这么多蒙兀壮丁啊。”胡老头有些为难的说:“别说二换一,就是三换一甚至五换一,在我们家将军眼里也是亏得——这么多蒙兀鞑子,我们拿来做什么用处?”

“胡大人说笑了,怎么会没用。”王启年笑着说道:“这些蒙兀壮丁全都弓马娴熟,拿去打仗……”

“我们汉人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兵。”

胡老头毫不客气的打断他:

“实话实说,我们家将军这几年也很是抓了些女真、蒙兀,嗯,还有契丹、奚、高丽什么的,特别是这次打辽南,全算起来,上万壮丁是有了。”

“可这真正能用在战场上的,不过区区几百人而已。”

胡老头无奈的摇摇头:

“我在将军手下就是管这个的,所以老汉我很清楚,那些鞑子壮丁,大多会直接丢给矿山当矿奴,用处很小啊。”

胡老头最后总结道:

“我们啊,只想要汉人。”

……

齐省,泉城,大都督府后院。

齐省大都督徐睦河舒服的半躺一张躺椅上,他身边围着一群莺莺燕燕,全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其中两个少女给他轻轻摇扇,两个少女用竹签给他送上切好的水果果肉,还有揉肩的、捶腿的、捏脚的……,甚至还有个清丽的少女在不远处的台子上清唱江南的戏曲。

这让大都督整个人都显得慵懒无比。

“嘿,二哥你这日子过得真舒坦。”

大都督的弟弟,现在挂职充任莱州知府,但从未上过一天班的徐睦海坐在徐睦河斜对面,一边吃着切好的小块苹果,一边赞叹道。

“你的日子过得也不赖。”

徐睦河微微一笑,用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说道:

“你不是在浮来山上养了一窝小尼吗?”

“啊?啊哈……,原来二哥都知道了……。”

徐睦海尬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徐家睦字辈本家三兄弟中,他是最没有政治野心的,以前在莒州的时候,他就从来不跟两个哥哥争什么东西,一副有个坞堡安身就不错,完全可以混吃等死的样子。

但他同时也是行事最放浪形骸的——特别是他喜欢在佛堂里跟漂亮小尼姑行苟且之事。

用他的话来说,在佛祖菩萨脚下做此事,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徐家做大之后,在整个齐省,能制止徐睦海的人就没几个了,这让他的行为更加变本加厉。

以至于徐睦海一年中得有半年是直接住在各个尼姑庵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一心向佛呢。

“我当然知道,现如今齐省不知道这事的人已经不多了。”

徐睦河看着这个亲弟弟,表情严肃的问:

“我听说,你要把莱州200倾水浇田送给佛竹寺?”

“哈哈,哪有,给寺庙的怎么能说送,那是供佛用的。”徐睦海用无所谓的语气笑着说:“何况也没有200倾,这里面有一半是供奉洗心庵的……”

“混蛋!”徐睦河伸手抓起一个苹果仍在徐睦海的脑门上:“谁给你这个权利的?”

他这动作十分突然,几个侍女都被吓了一跳。

好在都督府的侍女大多出身宫廷,伴君如伴虎,她们多少都有些面对这种男主人发怒的经验。

于是女孩们全都跪倒,头低低垂下,让大都督与惹他生气的弟弟直接对视。

可惜,真正承受怒火的人反而没有这种觉悟。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徐睦海捂着额头,愤愤的说道:“我是莱州知府,这点权利应该有吧?”

“何况,我供供佛也不算乱花钱……”

“放屁!”徐睦河怒道:“一万亩!一万亩地你就这样大笔一挥送出去了!你知道现在全齐省一共有多少地吗?你知道前线将士征战一生能挣到多少地吗?”

“洗心庵的小师太都陪我玩,这能一样吗?”徐睦海嘟嘟囔囔的小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徐睦海很光棍的说道:“我好歹也是徐家嫡脉,现在二哥你贵为大都督,坐拥全省,我拿200倾地供佛算什么大事?”

“何况,洗心庵……”

“洗心庵只准留3尼守庙门。”徐睦河恶狠狠的打断他:“其余全部还俗嫁人,你若是喜欢,全都娶回家去,这样至少还能生些孩子增加徐家人丁。”

“啊?”徐睦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么大一件庙宇,只准保留三个人?

“不是,二哥这……”

“佛竹寺也是一样,全省所有寺观,还有其他庙宇全都只准保留三人守门,每人准许保留十亩田产糊口,其余人等全部还俗。”

徐睦河冷冷的强调道:

“你送出去那200倾田,不能算数,全都收回。”

第342章 思过

“二哥,你不用做的这么过分把?”徐睦海目瞪口呆的说道:“你知道,就算是鞑子也很少劫掠寺院……”

“鞑子不劫掠寺院正好证明寺院都是些混蛋!哼,你觉得这很过分?”徐睦河冷哼一声,嗓音低沉的说道:“那好,我不管是哪路神佛的庙宇,只要是本都督治下,从今往后,都要照章纳税!”

“所有人,所有田产、房产、店铺,一律编户齐民!”

“还有,每间寺庙只准保留正殿偏厢各一间,三个人住足够了。”

“二哥!你就不怕佛祖降罪吗?”徐睦海还想争辩,然而他的威胁毫无威慑力,甚至有点搞笑。

“哼,你在佛堂里做的那些龌蹉事,佛祖都没降罪,他怎么会降罪本都督。”

果然,徐睦河满不在乎的说道:

“何况,本都督圣人弟子,进士及第,满身正气,就算是满天神佛又能奈本都督何?”

“圣人弟子,满身正气?”徐睦海瞟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小姑娘们。

“那当然!”徐睦河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

“还有,老三,我让你去莱州,本是为了鼓励你奋进。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去莱州,都是去尼庵胡混,可有一天关心你治下的民众?”

“我就是挂个牌子。”徐睦海见事情已经无法改变,气呼呼的说道:“我连200顷地都不能做主,我做什么有意义吗?何况,我本来就是为了对外现实咱家兄弟们还团结才出来挂这个牌子的。”

徐睦河曾经软禁睦字辈大哥徐睦海,若是徐睦海再不出来,未免显得徐家二房太跋扈,对外口碑实在太难看了。

“老三,你说这话,证明你根本没把齐省当成咱们家自己的基业。”

徐睦河皱着眉头说道:

“你真不知道我若是成功,咱们家能做到哪一步吗?大哥都看出来了,他现在也重新出来做事了。”

“那是你们有这心,我只要玩的开心就好。”

“你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就是拖咱家的后腿。”徐睦河说道:“你若是真不想做事,那就把知府位置让出来吧。”

“让就让,我本来就不喜欢,这知府连200顷地都管不了。”

“……,然后在莒州老家闭门思过,先思过三年吧。”徐睦河努力压着内心的火气,愤愤的说道:“这三年你不准走出莒州!”

“二哥你这样会被人说苛责兄弟!”这一下,徐睦海倒是真着急了。

这相当于禁足啊。

“你做的这些事,我禁足你世人只会拍手称快。何况大哥也出来做事了,士林舆论不会为这个谴责我。”

徐睦河对这个弟弟一挥手,认真的说道:

“你现在就会莒州旧宅,还有,在莒州我也会派人看着你,不准在当地扰民,否则别怪二哥对你不客气。”

“二哥,你这样未免太过分了。”

“过分的是你。”徐睦河说道:“你难道真看不出来吗?咱们家胜了,我达到我的目标,你最少是个亲王!为了这个前途,你那些龌蹉想法也得给我忍着!”

“还有,你刚才说知府管不了200顷土地?你算是说对了,知府就是不能把田地送给别人,因为齐省的地都是我的!”

“都是我的!!!”

这才是徐睦河对寺观之类的地方下重手的原因。

因为他觉得这些人侵占了自己的财产。

……

夜幕下的辽阳,整个城市黑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气。

就像别的被鞑子控制的城市一样,这里一如既往,显得十分黑暗、沉寂、窒息。

现在更是如此,因为金太祖的儿子们正在全国范围内彻底清洗太宗的子孙和嫡系。

针对自己人的血腥屠杀一直没有停止,因而现在除了金太祖的子孙,其他女真贵族全都噤若寒蝉,完全不敢有任何猖狂的表现,免得成为新的清洗对象。

甚至,勃极烈级别的高级贵族都纷纷找借口离开辽阳,回到自己的领地或军营,只有在那里,他们才能在这风暴中安心睡个好觉。

因此,现在即使在辽阳,金国高级贵族们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就算想要召开勃极烈会议,也只有所谓“女真四太子”还有可能参加。

不,现在连女真四太子都凑不齐了,因为原定要接替天会汗的完颜宗辅突染风寒,已经病重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因此,现在能在辽阳参加勃极烈会议的,只有完颜宗干、完颜宗望以及完颜宗弼三个人而已。

以至于,连女真人的皇宫,都显得冷清无比。

当然,对女真人来说,冷清并不是大问题,辽南的战事才是。

“那徐世杨先是攻占了旅顺和金州,然后又趁着咱们这边事情没了,占据了长生岛。”

勃极烈完颜宗弼说道:

“三地守军全军覆没,复州所属的南北信口守军也没了,两个谋克战死,齐军已经占据这两个据点。”

“有鉴于此,负责复州防守的银术可刚刚上报说,复州那边已经放弃了城南所有盐场,集中兵力以免再被汉狗的水师偷袭。”

“我们到底损失了多少?”完颜宗干问道。

“旅顺一个奚勃极烈,超过三千户;金州一个本部猛安;长生岛奚人加阿哈,大约一千户;还有南北信口各一个本部谋克。”

完颜宗弼接着说道:

“今年旅顺、金州还有长生岛种的庄稼快到收割的时候了,也全都留给徐世杨。还有长生岛的盐、柴草、铁锅等器具,还有各地的其他物资,嗯,还有旅顺没来的及运回来的最后一匹岁币。”

“唉……。”

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

这损失太大了。

就算是前些年,蒙兀人趁着大军入关,冲进辽中平原劫掠,感觉损失也没这么大。

那时候只是损失了些没来得及撤进城中的人口牛羊而已。

而被齐省的汉人进攻,他们是丢失整座城池,城中所有人口物资完全没有逃出来的机会。

“得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徐世杨继续进攻,咱们还得付出更大代价。”

完颜宗望说道:

“让银术可集中兵力先行把长生岛夺回来,我们不能丢掉那里的盐!”



第343章 女真的应对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343章女真的应对“夺回长生岛,银术可一个人能做到吗?”

完颜宗弼问道:

“辽南都是他的人,损失如此之重,他还有那力气?再说,我们也不知道长生岛上到底有多少汉人。”

“他一个人肯定不行。”

完颜宗望摇头说道:

“别说他一个人,咱们一起上都未必能成功——那徐世杨太会守了,上次咱们连黄河边都没摸到,这次还要渡海。”

“那怎么办?”

长生岛,以及复州南部盐场的盐对稳定大金国的经济十分重要。

国人承担沉重的劳役时,需要给予经济补偿,通常就是赐予一些盐。

附属的小部落活不下去,金国朝廷通常也是用盐来赈济。

毕竟,所谓真女真全加起来也不过5、6万丁,这些来自生女真和蒙兀的投靠部落对金国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人力补充,若是他们活不下去,重新叛逃,已经陷入困顿的大金国必将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长生岛和复州南部盐场若是无法稳定产出,女真要损失20多万斤盐,对大金来说,这个缺口是补不上的。

所以必须想个办法。

“全军出动吧。”完颜宗干想了想,认真的建议道。

“别说笑,全军去辽南,粮草从哪里来?”完颜宗弼不满的叫道:“再说,那是跨海进攻,咱们打不过汉人水师,人家放咱们一部分人上岛,再封锁海峡,咱们得死多少人?”

“不是全军去辽南。”完颜宗干解释道:“咱们点起兵马,去收拾一下蒙兀人,好歹从他们那里抢些人口牛羊。”

完颜宗望接着宗干的话说道:“对,咱们全军出发去打蒙兀人,那徐世杨一定会野心膨胀去打复州!”

“勾他出来野战!?”完颜宗弼总算明白两个哥哥的意思了。

“没错。”完颜宗望笑着说道:“他连战连捷,此时一定心气正高,若是看到咱们大军西进,他不会放过复州的。”

“咱们大金最善野战,他缩在乌龟壳里咱们或许没办法,不过他若是伸出头来,银术可自己就能收拾他!”

十几年前,完颜银术可曾经率领几千兵马全歼大周最精锐的西军,创造过很多次以少胜多的辉煌战例。

他去对付汉人,特别是野战,大家都很放心。

“那就这么定了,咱们集结主力去对付蒙兀人,留银术可对付汉人。”完颜宗弼认可道:“我去找大汗附议。”

金太祖的儿子们清洗了他的兄弟后,原本打算让完颜宗辅暂时接任汗位,但完颜宗辅只做了三个月,就病倒了。

原本,四太子们想的是由完颜宗望再出面顶上,不过宗望对宗辅的病有些疑虑,他害怕自己坐上去后也会步这个兄弟的后尘,因此他提出选个听话的宗室孩子出面继承汗位,他们三个宗亲勃极烈共同摄政的主意。

完颜宗干和完颜宗弼立刻就同意了,他们最终选择了太祖的嫡长孙完颜合剌,年号天辅。

此时完颜合剌只有10岁,他的父亲完颜宗峻已经入土5年了,虽然在汗位上,却对三个叔伯毫无牵制力,现在不过是安放在那个位子上的牌位而已。

因此,宗干、宗望、宗弼三人议定的事,合剌能做的就只有盖章同意而已。

“就这样定了,我们两个月后出兵。”

完颜宗望说道:

“再给银术可一些援军,告诉他,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暂时放弃复州,省的徐世杨缩在乌龟壳里不出来。”

“那不重要,银术可自己能把握。”

完颜宗弼又说道:

“只是得告诉他,这次尽量少杀人。”

“为什么?你想要那些汉人做阿哈?”

“是啊。”完颜宗弼点头道:“我希望这次能抓些工匠,汉狗玩弓马不堪一击,但他们能工巧匠确实多。”

“我今年找人拼死拼活干了一年,一共搞出来一千斤火药,各种枪炮试射就打掉一半,炸死吴乞买花了快300斤,现在一共只剩下200斤了。”

“听齐省的降人说,那徐世杨一个月就能造不止一千斤火药,这产量差的太大,听说是因为齐省那边熬硝的方子跟咱们不一样之故。”

“还有,咱们自造的火药药效跟缴获的火药相差甚远,同一门2斤虎蹲炮,达到同样的射程和威力,用齐药只需要咱们自己的辽药的一半,这算起来差距就更大了。”

“原来如此。”

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一起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就这样告诉银术可,胜了之后尽量少杀人,多抓些俘虏来,若是有人能把齐省熬硝和火药的方子献给大金,那人可以直接封汉猛安!”

大家都是打老了仗的,火药这东西对军队有多大助益,他们都能看得出来。

特别是他们还用这玩意一举干死了天会汗完颜吴乞买和他所有亲卫。

……

辽南,长生岛。

徐世杨再次施展他的龟缩流:在长生岛东侧靠海地带修筑一道夯土胸墙,照例是阻拦沟、胸墙与堑壕结合的防线。

不过这一次他需要防守的地段比黄河/运河防线短的多,因此他没有去搞复合防线式的筑垒地域,而是尝试把胸墙修成锯齿状的类棱堡形势。

这样的防线特别适合枪炮火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新军,若是鞑子没有重炮直接压制胸墙防线,他们有多少人都难以突破这道看似单薄的防线。

何况复州海峡还有徐世杨的水师巡逻,海峡对岸也有南北信口两个据点可以提供早期预警。

徐世杨认为,长生岛的防御已经足以用一个旅的防守兵力顶住鞑子全师而来——如果他们还敢全师而来,攻打新军即设阵地的话。

防御渐渐成型的时候,徐世杨开始有心情整理这段时间取得的战果。

首先当然是土地,徐世杨打算近期回齐省一趟,跟老爹商议一下向辽南移民的问题。

徐世杨希望,金州以南连带旅顺,能获得三千户移民,这样可以让辽南驻军就近获得一部分粮草补给。

另外,长生岛、中岛、西中岛等大岛可以移民一千户。

当然,辽南是战区,相对齐省,距离鞑子实在太近,也显得太危险。

何况齐省荒地同样数不胜数,指望民众自愿移民辽南是不可能的,因此徐世杨打算对辽南移民做些经济上的鼓励。

第344章 辽南布局

徐世杨决定,对自愿移民辽东的民众,每户直接发放土地20亩。

土地在汉人心目中的地位完全不言而喻,齐省现在绝大多数平民老百姓都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

尽管都督府收的地租相对很少,即使熟地也基本维持在2公8民左右的水平上,而且只有税没有赋,农民实际负担大概是这个世界最低的。

然而,农民手中虽然有些存粮,但土地所有权并不属于他们自己,他们仍然属于佃农而非自耕农。

拥有自己的土地,对这些人来说,绝对是非常具备吸引力的目标。

当然,除了土地,现在齐省人还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本钱——招工。

进入都督府的工厂成为工人各种福利待遇和薪资其实都比种地强得多,而且还有更好的上进渠道。

这一点,老齐省人都很清楚,因此在辽南办几个工厂,也有利于吸引移民。

徐世杨的设计蓝图中,在辽南建设的一期工厂,以造船、纺织为主、盐业,此外还有各地的采石场。

初期,造船和盐业将能分别吸收300和500男性工人,纺织厂则有能力吸收500到1000女性工人。

这样的话,人口比较多,二十亩土地养不活的大型家庭,可以分出几个家庭成员去工厂上班。

除了预定的移民之外,徐世杨还有把驻军留在辽东的想法,因为不论什么时候,军队士兵都是最好的移民。

他们不仅可以给本族移民保驾护航,他们自己在辽东生根发芽,也能巩固对汉人对辽东的统治。

为了解决士兵们的后顾之忧,从辽南抓住的外族年轻女性,将首先分配给驻扎辽南的士兵。

这些外族女性将为汉人士兵生育子女,增加徐世杨最重视的汉人人口,巩固他对新开拓领土的统治。

除此之外,徐世杨还命令齐省农业银行开办保险业务。

按照徐世杨的要求,在辽南作战的新军士兵,每月将拿出百分之五的军饷,都督府官方另外支付百分之五的军饷存入银行购买保险。

士兵若是不幸阵亡,农业银行将会承担他们的后代或指定继承人长大成年的全部费用。

然后他们的后代还会享受优先招工、参军等待遇。

士兵若是受伤退役,银行将会支付半饷直到士兵去世。

这些待遇在稳定军心方面能起到很大作用。

当然,每个兵都少发百分之五的军饷,对银行业务也有很好的提升和帮助。

……

徐世杨还在新领土上布置各种防御和产业的时候,一艘大号福船缓缓驶入旅顺港。

这是“福安”号,李氏海盗集团新大掌柜李飞虎的座舰。

徐世杨得到消息后,迅速从长生岛赶赴旅顺与李飞虎会面。

他就在齐军驻辽南司令部会见了李飞虎。

这个人今天气色不错,还没进屋,徐世杨就听到他爽朗的笑声,看起来是给徐世杨带来了好消息。

确实有好消息。

“我的船沿着扶桑海岸转了大半圈,还在扶桑南部跟当地的大名狠狠打了一架。”

李飞虎得意的说:

“我们抢到三条安宅,还有一些其他船,光俘虏就抓了快一百哈哈哈……。”

“贸易的事怎么样?”徐世杨问。

“啊,我正要说这事。”李飞虎笑着说:“扶桑南部的大名都不跟我贸易,我就一直北上,用抓到的俘虏当向导,见到谁都想办法联络一下,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前,有个扶桑小大名答应跟我维持贸易啦,啊哈哈哈哈……。”

“是吗?那个大名是谁?”

虽然看到这家伙这得意样,徐世杨就有一些预计,不过真的听到这消息,他还是感觉很开心的。

毕竟现阶段,最好最近的硫磺来源就是扶桑。

“是一个叫织田的家伙,他刚刚对自己的邻居取得了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李飞虎笑着说:

“他的领地比较小,实力其实并不强,所以他打算跟我合作,他想利用商业赚些钱养兵打仗,我已经跟他谈好了,最近三年先每年交换30万贯的货物,我们两个都能赚些钱。”

对李飞虎来说,每年60万贯的往来额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数字,不过他对重新在扶桑市场打开一扇窗户感到很高兴。

有一就有二,对不对?

“姓织田?”徐世杨啼笑皆非的问道:“该不会是尾张的领主吧?”

“嗯?徐兄知道这个人?”

“真是他啊?织田信长?”徐世杨笑道:“这个人值得投资一下,他有些前途。”

李飞虎收起笑容,奇怪的问:“徐兄为何这样说?”

“没啥,只是我觉得,现在这种他周边所有人都不敢跟你贸易的情况下,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人至少在进取心上值得称道。”

“是这样吗?”

李飞虎低着头想了想,最后说道:

“确实有点意思,倭子中有这种见识的确实不多,他能有跟咱们合作,在扶桑那种小地方确实有闹出一番场面的可能。”

有狗p意思啊,徐世杨这样说其实就是作弊而已。

真正有意思的是这个世界,大陆上闹完颜女真时代怎么会有织田信长这种玩意?

这个时代串戏太厉害了吧?

“李兄,我不管你跟那个织田有什么协议,我的要求是他每年给我至少一万斤硫磺。”

“嗯,应该没问题,倭子手里硫磺特别多。”李飞虎点点头:“不过徐兄你打算从我给你的钱中拿出一部分买这批硫磺?”

“不,买硫磺的钱由你付。”徐世杨说道:“我给你一些别的东西做补偿。”

“什么东西?”

“上好的琉璃制品。”徐世杨说道:“他那里在打仗,这些奢侈品他们消耗不了太多,但李兄不同,你拿着琉璃,可以卖到江南,甚至南洋、天竺、帕尔斯去,几倍的利润都能赚回来。”

徐世杨的玻璃工厂终于出品了第一品还算能看过眼的产品。

虽然与现代化的玻璃产品质量差的依旧很远,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可以接受,能够上市了。

这些玻璃,将成为自盐之后,第二件可以为齐省带来大量收入的产品。

徐世杨自然会尽可能给它拓展销路。

第345章 江南市场

作为非必需的工业制品,徐世杨甚至不介意把玻璃制品直接卖到蒙兀甚至女真人那里。

不过徐世杨现在没有市场,也没有流通渠道,因此虽然这个时代琉璃制品依旧属于高档奢侈品,但他仍然定了个相对十分低廉的价格:差不多相当于现阶段瓷器原产地价格的一半。

李飞虎看到样品后,像是发现了金矿一样两眼冒光。

瓷器一直是大周的传统出口商品,这玩意在西方价格堪比宝石,但在大周这边,也就是普通廉价奢侈品甚至日用品而已。

但琉璃不同,现在这个时代,这玩意无论在哪里都是高价奢侈品:在西方虽然不如瓷器,但价格也不低。在东方则是超过中等价位的瓷器,比高等瓷器低一些而已。

而且,相对瓷器,这玩意胜在市场更加广阔。

琉璃不仅可以出口给南洋土王、天竺王公、帕尔斯豪商或更西方的贵族,还可以就地出售给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富裕的大周。

李飞虎立刻意识到,大周对琉璃的需求,有可能打破如今大周贸易贵金属只进不出的怪圈。

之前的海外贸易,不论是华夏海商还是外国海商,都只能从本国运来金银铜等贵金属,来到大周换取瓷器、丝绸、茶叶等产品运回国内。

大周本身是没有外国商品的市场的:比如之前那个可怜的天竺商人,辛辛苦苦运来大量天竺土布,却只能堆在双屿港的仓库里丝毫卖不出去。

若不是徐世杨低价全部吃下,那天竺海商早就跳海了。

所以李飞虎做梦都想找到一件能被大周市场接受的产品用以打破这个恼人的怪圈。

现在看起来,齐省的琉璃就是很不错的产品。

李飞虎完全可以从齐省运走琉璃,在大周出售后购买瓷器、茶叶和丝绸出售给海外客商,再从海外客商那里收购徐世杨需要的粮食、硝石、硫磺乃至铁矿石、土布等廉价消耗品,形成一道顺畅的贸易网络,降低贵金属流入大周那个无底洞的速度。

当然,仅靠琉璃,还是显得太单薄。

琉璃是奢侈品,奢侈品的消费量就不会太大,能平衡瓷器一项的产值就不错了,丝绸、茶叶等等等等,大周还有很多海外急需的产品能用来吸收贵金属。

“徐兄,琉璃是个好东西。”

李飞虎说:

“不过只靠这个还不够,你那里还有更好、更多能在江南销售的东西吗?这对我非常重要!”

“以后会有的。”

徐世杨自信的笑道:

“现在还是想办法打开琉璃的市场再说吧。”

当然,有些话徐世杨没有对他说:若是真等到所谓的那个以后,江南对徐世杨恐怕不再是外部市场了,到那时华夏对海外来说恐怕还是个吸纳贵金属的无底洞。

“行,我先去打开琉璃的市场!”

现在有一样能打开大周市场的产品,对李飞虎来说已经属于惊喜了,他感觉自己没必要贪婪到立刻实现对大周的贸易平衡。

“李兄可以尝试一下,在大周降价销售,不要把琉璃定位在高档品,或者说,可以分出高中低三档。”

“高档品最精致美观,我这里甚至可以提供订购服务,面向有钱的商人、豪绅和官员。”

“中档品可以卖给那些普通富户、中等级地主、底层官吏。当然在质量、美观上比高档品就要差一些。”

“我还可以提供一些勉强成型,有大量气泡的低档货色,卖给那些稍微有点钱的小市民或小地主正合适。”

所谓低档产品,其实就是玻璃工厂技术不成熟时期的废品,本来应该全部融掉,不过徐世杨很抠,他想把这些东西也卖出去,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吧,反正这玩意本来就是废品。

“哈哈,没想到徐兄对做生意还有些心得。”

李飞虎笑道:

“不过徐兄实在是想多了,我能做的就是把琉璃产品推销给江南的豪绅,他们从我这里大量拿货再转手在自己的店家销售,至于他们怎么卖,卖多少,这不关我的事。”

“啊哦,分销啊。”徐世杨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可以趁机在江南占据一些商业渠道呢。

“徐兄也不要失望,这都是老规矩了,江南豪绅的利益是动不得的。”李飞虎摇摇头:“咱们这也是必须给他们的好处,就像我当初必须从江南那边的豪绅手里购买高价粮食一样。”

“我若是把南洋的便宜米运到江南,那边的地主豪绅鼓噪着给朝廷上个‘谷贱伤农’的折子,我辛辛苦苦打开的市场就全完了。”

这倒是可以理解。

实际上,李飞虎给徐世杨运来的南洋米,甚至江南的外援米,在齐省也不是直接投入市场的。

因为这些粮食价格太低,即使考虑到运费问题,相对齐省自己种地得来的粮食,价格也是极其便宜,大概只有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左右的样子。

为了避免打击齐省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这些粮食抵达齐省后,都是用作士兵、工人以及劳工的消耗,或者以平价贷款的形势流入民间。

当然,江南豪绅只是用类似的理由赚取利润而已,并非通过这种方式平抑必需品市场,这是目的上的不同。

徐世杨略带失望的说道:“行吧,我能接受,东西给你,你怎么卖与我无关。”

李飞虎看着徐世杨,他当然听得出徐世杨语气中的不满情绪。

他开始思索怎么平复这种不满。

三年前徐世杨第一次下江南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在齐省青州一地还算强力的豪强家族之子,当时他在李家眼里,几乎算得上什么都没有,连下江南的一个重要目的都是拉赞助。

但三年后的今天,徐世杨已经成为一个省的霸主,甚至隐隐有了问鼎中原的基础。

现在他有钱有粮有兵马的情况下,再过三年会怎样?

所以,李飞虎觉得,不能让这种不满情绪在徐世杨心中生根发芽。

至少不能让这种不满的情绪针对自己!

“徐兄。”李飞虎踌躇着开口道:“听说二公子降生了?”

“嗯,是啊,怎么了?”

不久前,赵琳在青州给徐世杨诞下一个儿子,这是他的庶次子。

“我有一嫡亲女儿,刚刚满月,不如我们结个儿女亲家如何?”

第346章 未雨绸缪

最近一段时间……,嗯,大概是自从得知齐省兵马顶住鞑子全师进攻的消息之后吧,李飞虎就经常感到有些后悔。

他后悔当初徐世杨一穷二白下江南的时候,没有下更大力气拉拢他。

若是当时李飞虎知道徐世杨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他觉得自己应该劝说大哥,直接把李飞凰嫁给徐世杨——当时徐世杨还没有正妻呢。

可惜,李飞虎没有未仆先知的本事,他当时对徐世杨不错,但对一个有可能问鼎中原,至少也是能永镇一省的牛人来说,那点投资还是太少了。

再得知徐世杨反攻辽南已经取得初步进展之后,李飞虎立刻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李徐两家绑在一起!

哪怕自己的嫡亲女儿嫁给徐世杨的庶次子!

提出这个提议后,李飞虎就紧紧盯着徐世杨看,生怕在他嘴里说出个不字来。

实际上,听到李飞虎的联姻要求,徐世杨并未感到意外。

现在徐家已非往昔,齐省都督府的实力如何,有女真鞑子这个参照物,世人都能看得出来。

就算徐家人不想面南而坐,一定要给大周当忠臣,至少永镇齐省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已经是个响当当的独立势力,绝对的土皇帝了。

有野心的人不来联姻才是怪事。

没看连对朝廷忠心耿耿的文家都在这边留了条退路吗?

只是徐世杨没想到李飞虎提出的联姻对象居然是自己刚刚出生的庶次子。

“李兄,我可以同意这门亲事。”

徐世杨疑惑的问道:

“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何选择我家小二?你嫡亲女儿如今是两岁?那应该跟我家老大正般配才是吧?”

徐世杨的庶长子今年三岁,比李飞虎的嫡亲小女儿长一岁,这似乎跟比女方小两岁的庶次子相比,更合适一点。

“没啥,我不想让你误会。”李飞虎很大方的说道。

“误会?啊哦……,原来是为这个啊。”

徐世杨在这方面有些迟钝,经李飞虎提醒,他才勉强想明白一些道理:

徐家是很有前途的独立势力,这样的家庭,未来家长的交接班必然跟皇宫一样处处充满危机和竞争。

但通常来说,对那个位子最具竞争力的,应该是年纪较大,有更长时间建立自己势力的庶长子,以及具备大义名分的嫡长子。

庶次子在这方面处在天然劣势地位,相反也就更有机会不去卷入危险的竞争,李飞虎觉得这样对自己的女儿更好,仅此而已。

“娶妻娶贤,正妻大一点更会疼人。”

李飞虎笑着说道:

“这对你们家小二也挺好的对吧?”

“呵呵,说的也是。”徐世杨没去跟他解释自己对未来继承权的想法,只是应和道:“既然李兄是如此想的,那就这样办吧。”

“那就找个机会,把两个孩子的事正式定下来。”见徐世杨答应了,李飞虎略带兴奋的说道。

徐世杨沉思着说道:“嗯,不过我这边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孩子现在都还小,长大后会成长成什么人,咱们都还没个谱,不如这样吧:等两家孩子长大到5岁之后,让他们在齐省和双屿两边来回住着。”

“正好你家闺女大两岁,她到五岁之后先来我这边,我和我夫人对她照顾两年,也让孩子们好好熟悉一下。两年之后我家小二到5岁,再跟着你闺女回双屿,拜托李兄照顾两年。”

“这样,孩子的成长咱们都能看得到,对自家孩子的未来也更放心一点。”

这也算是徐世杨对给自己儿子强压一桩封建婚姻的补偿吧——从小就跟老婆生活在一起,感情应该能比对陌生人好一些。

“这做法挺新鲜,你舍得?”李飞虎笑道:“还有,此事没有前例,旁人不会嚼舌根?”

“李兄,你我都是做大事的,还在乎这个?”

徐世杨笑着说道:

“我希望我所有孩子,不论男女嫡庶,都能有开阔的眼界,都能有美好的前途,能够开拓他们自己的事业,而不是为我给他们留下的那点家产争执不休。”

还有,不管怎样,徐世杨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给深宫妇人或太监抚养照顾,那对国家民族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

李飞虎带着满意的结果走了。

按照约定,他将在一个月内把从扶桑织田家那里得来的硫磺运抵齐省,今后三年,他还会每年再运输一万斤硫磺来。

另外,李飞虎以及其便宜的价格赎买了徐世杨在旅顺捕获的船队,包括李飞豹的那些逃入旅顺港的船和扶桑、高丽商人的船——反正徐世杨自己没有足够的水手操作这些破烂。

这对李飞虎来说是个不小的加强。

作为交换,李飞虎将派遣一些能远航南洋、天竺洋的老水手为齐省培训海军军官。

徐世杨打算在前世岛城位置开办一所海军军官学校以及专门的海军兵工厂,李飞虎的水手将成为齐省海军教习。

按照徐世杨的设想,岛城海军学校暂时分为两个学科:

指挥学院主要研习航海、炮术、海军指挥和海上战术。

科技学院则以造船、造炮等科学专业为主。

前者在校学习三年,然后上船实习两年。后者在校学习五年,但期间每年都会找出几个月时间参加在海军兵工厂的实习。

对于海军兵工厂,徐世杨希望他们能为海军提供专业化的舰船、设备以及武装。

徐世杨特别提出几个下一阶段海军需要重点发展的设备:包括六分仪、各种光学瞄准器具以及专业的海军舰炮(省的每次作战海军都得拿陆军炮充数,陆军上了岸,海军就重新退化成无炮舰队)和更适合大海航行的风帆舰船。

海军是高度专业化的军种,现在徐世杨的水师可以依靠火炮在东方近海称雄,但他们不可能永远缩在黄水,早晚有一天,他们升帆远航,去未知世界为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开拓崭新的生存空间。

到那时候再开始建设专业化海军未免太晚了,徐世杨现在为海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将来未雨绸缪。

第347章 海军

8月初,徐世杨开始重整齐省水师。

即使不提未来的扩张,在他彻底占领辽东半岛之前,水师对齐军来说也是重要的核心力量。

原因很简单,辽东半岛所有重要城市几乎都靠海,一只强大的水师能让徐世杨具备高度战略机动优势。

8月初十,齐省海军在旅顺正式成立,徐世杨自己兼任第一任海军司令。

海军下属如下单位:

第一分舰队:建制内有十艘排水量300吨上下的中号福船,每艘编制船员60人。

第一分舰队在徐世杨的设想中属于战斗舰队,按徐世杨的要求,每艘船两舷各有6门10斤炮和6门神机炮。

每艘炮舰24门炮,在这个时代是无敌的存在。

但因为齐省现在还没有专门的海军炮,因此所有炮位全都暂时空着。

第二分舰队:建制内有十艘排水量在500吨以上的大号福船,每艘编制同样是60人。

大号福船的排水量接近中号福船的两倍,但船员数量一样,原因是第二舰队在徐世杨的设想中属于运输舰队,每艘船只保留6门神机炮用来自卫,没有更多大炮,自然也不需要那么多船员操作大炮。

第三分舰队:建制内有五十艘排水量在70吨左右的小型海船,其中包括小号福船、广船、沙船,此外还有三十艘齐省水师特有的改进型登陆船等各种船型。

海船每艘编制20人,保留两个可以安装神机炮的炮位,登陆艇7人,没有预留炮位。

第三分舰队主要执行近海或内水运输任务,以及必要时的强行登陆工作。

三个分舰队共有大小一百艘船,建制水兵约2400人,另外徐世杨专门给海军编制了包含5个燧发枪连和1个炮兵连,共600人的海军陆战队。

齐省海军正式成立是,共有官兵3000人。

除了海军建制内的一百艘大小船只外,齐省其余海船将分别划归给新成立的官办航运公司和渔业公司。

海军建立后,徐世杨动身返回齐省,对各地产业和今年的农业收成做一个巡回调查,然后编制新的陆军部队,等待新的战斗。

……

齐省,登州。

因为徐世杨制定的主要攻击方向是辽南,因此齐省新军总司令部被迁移到登州,徐世杨的住宅自然也转到这边。

他的家是登州城西侧一座五进的院子,面积不算小,但相对徐世杨的身份,到也不能算是大。

居住在这里的人暂时只有徐世杨的正妻文月,她的两个陪嫁侍女;两个妾室赵珊和赵琳,她们姐妹两个每人一个贴身侍女;徐世杨的两个儿子,小儿子的一个奶娘,容嬷嬷以及十几个粗使的男女仆役。

实际上,文月从江南过来的时候,文家给她的陪嫁侍女仆役就有足足200多人,徐世杨娶正妻的时候,他的父亲,大都督徐睦河也专门给他调派了一百多上次留下的宫女和太监。

然而,徐世杨只允许妻子留下两个侍女,妾室留下一个侍女,其她人,不论是文月的陪嫁还是徐睦河给的宫女,一律外放嫁人——徐世杨为了增加本族人口已经有些不择手段了。

徐世杨现在粗使的仆役,女性都是五大三粗,在徐府轮班干活的已婚妇女,男性则是外放出去也没什么用处的前宫廷太监。

徐世杨的妻妾对他的做法并未多说什么,倒是容嬷嬷对此颇有些怨言。

在她看来,既然徐家已经成为齐省最富裕强盛的家族,那么作为家长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小姐唯一的儿子就应该享受相应的待遇。

然而,现在徐世杨身边留的这点仆役,看起来比一个江南中型地主也没强到哪里去。

容嬷嬷一直很想给徐世杨多找几个年轻侍女照顾生活,如果能顺便照顾点别的,她也并不反对。

因此,当一位江南来的漂亮的小娘主动找上门来,要投身徐府的时候,容嬷嬷很大方的把她直接引到主母文月身边。

“横波姑娘?”文月苦笑不得的说:“你怎么来齐省了?”

文月曾经参加过家里举办的诗会,虽然她不能露面,只能带着面纱在女席上欣赏才子们的诗篇,但她也见过横波。

毕竟后者是小樊楼力捧的著名花魁,参加文家诗会的次数可能比文月还多一点。

横波低笑着回答:“徐小将军当初在江南救过我。”

“所以你就要以身相许啊?”

“算不上吧。”横波认真的说道:“我的出身,夫人也是知道的,我可配不上小将军,现在也只是想在贵府当个下人罢了,夫人尽管放心,我没有非分之想。”

“呵呵,姑娘,你有没有非分之想我都管不着呢。”

文月无奈的说:

“别看我是这个家里的主母,可容嬷嬷是夫君的乳母,地位超然,她敢直接把你引荐给我,就是已经决定要留下你了。你看她可像是在乎我有什么想法的样子?”

“这样啊?”横波低头笑着说:“真是苦了夫人了。”

“大户人家都是这样,我嫁过来之前就有觉悟了。”文月说:“别忘了,我来的时候,夫君已经有两位妾室了,而且人家是一对姐妹,如今还都诞下麟儿。”

“夫君就是这样的人,我能怎么办?”

文月苦笑着说:

“既然姑娘已经来了,那就留下吧。也别说当什么婢子,你跟夫君的关系我也知道一点,他当初为了你冲冠一怒,我把你当侍女岂不成了善嫉的毒妇?”

如今,江南文艺界流行的故事是这样的:

徐世杨在小樊楼为名姬横波姑娘冲冠一怒,火烧都亭驿,杀光女真使节团。

事实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百姓特别喜欢这种带点风月和暴力,感觉还很爽的故事。

当老百姓都相信这个故事的时候,这个故事就成了事实。

连徐世柳这知道真相的人,在方腊威胁临安城的时候,都特意派兵把横波救了出来,就是害怕她出事,影响到徐世杨的名誉。

现在横波又玩了一出“千里寻情郎”,不管徐世杨之前跟她有没有关系,现在都说不清了。

文月不是傻瓜,她不会把横波赶出去,因为只要那样做了,她在民间的名声恐怕就全完了。

“姑娘在徐家先享受妾室的待遇吧,请容嬷嬷给您安排个手脚麻利的年轻婢子,至于今后……,等夫君回来他自己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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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宣传

“家里又进来一位漂亮姑娘……。”

“嗯,我知道,江南名姬吗,怎么可能不漂亮。”

“听说是容嬷嬷亲自带进门来的……。”

“嗯,我知道,容嬷嬷就是想把天下所有漂亮女人都塞给她的少爷,然后每个女人都给他生十七八个孩子,这主动送上门来的她怎么可能不要。”

“夫人也答应留下她了,听说待遇跟我们一样……。”

“嗯,我知道,夫人出身大户人家,她受到的教育就是……”

“琳琳!”赵珊略带愤怒的打断妹妹:“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这事!?”

赵琳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笔记本,苦笑着说:“我们关心这个有什么用?你没看到夫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吗?夫君现在是什么身份?他身边女人多些本就是很正常的好吧,实际上,他现在才收第四个才是奇怪的事。”

“呜……,现在觉得若我们只是一个普通人家就好了。”赵珊哭丧着脸说道:“就我们夫妻在一起,没有别人……”

“噗……哈哈哈,姐姐你发什么傻?”赵琳满不在乎的笑道:“普通人家?若是普通人家,咱们早就被鞑子折磨死了!”

“呜……”

“别想了,哭哭啼啼没有出息。”赵琳又一次拿起自己装订的笔记本,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他今后一定还会收别的女人,收一个你伤心一次,只会让人对你越来越生厌。你也有工作不是吗?好好想象你能为你夫君的事业提供些什么帮助吧。”

“娘,娘!”

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横冲直撞的跑进屋,身后还跟着几个大呼小叫的太监。

那熊孩子冲着赵珊大声喊着:

“娘,爹回来了,我要去骑马!”

没人知道他爹回家和要去骑马之间的内在联系是什么,不过孩子想要表达的意思倒是清晰明了。

“不行,不准。”赵珊的回答同样明确。

于是熊孩子开始瘪嘴,准备用哭声抗议母亲的暴政。

“让他去吧,姐姐。”赵琳劝道:“现在还是乱世,男孩子学骑马不算坏事。”

“那多危险啊!他还小!”

“又不会让他骑战马,骑小马驹没什么危险的,何况还有军马场的鞑子奴隶照看,他们知道若是摔了司令的长子会有什么后果。”

赵琳对着熊孩子轻轻一挥手,那小家伙立刻欢呼雀跃着转身跑出门去:“骑马去喽~~~,骑马去喽~~~!”

其实,按封建道德观,妾室的子女应该认大妇为母亲。

不过徐家的情况略微特殊,文月抵达齐省这还不到半年,已经记事的孩子不可能把她当母亲看待,文月也没有专门强调自己的这个权利。

因此,徐世杨的庶长子徐代灼现在仍然可以称呼亲生母亲赵珊为“娘”,他对文月的称呼则是较为正式的“母亲”,对赵珊是“二娘”。

不过,徐家代字辈的孩子,包括赵琳刚刚诞下的庶次子以及赵珊今后的孩子在内,恐怕也只有这小家伙有这种权利了。

“我们的地位低,今后连听亲生孩子叫娘的权利都没有了。”

“那不一定。”赵琳瞥了姐姐一眼,平静的说道:“不过说起地位低,我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若是能做的好了,你有了自己的事业,别人是压不住你的,正妻也不见得就能行。”

……

“嗯?横波姑娘?你怎么来了?”

后院中,风尘仆仆的徐世杨对只在几年前见过几面的美女主动来投靠自己感到有些惊讶。

“唉~~~。”

横波轻轻叹息一下,声音甜的让徐世杨都感到有些酥麻:

“小将军不来找我,我只好主动来找你了。”

“小将军不会不要我吧?”

在这样的尤物面前,狠心的话还真有点难说出口。

不过徐世杨真的很累了,他没时间跟个名姬玩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

“愿意留下就留下吧。”

徐世杨摇摇头: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不论是家庭方面的(毕竟他已经是三个女人的丈夫和两个孩子的爸爸了)还是工作方面的(这方面的事永远都做不完)。

“怎么感觉小将军好像不怎么欢迎我的样子?”

横波笑着问:

“我现在可以姓徐吗?”

按她自己的说法,为了表示跟以往的生活决裂,现在的姬女都是没有姓的,只有赎身嫁人之后,才会冠以夫姓。

这暗示已经算的上明示了。

“恢复本性吧,叫顾横波挺好听的。”徐世杨问:“我个人不喜欢女人嫁人后冠夫姓。”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姓顾?”

“啊哈,没啥,你以前跟我提起过……。”徐世杨突然感觉有点尴尬,他笑着问:“我这边倒是想起一点别的问题,我听章兄说横波姑娘歌舞双绝?”

顾横波笑了一下,并未继续追问姓的问题,不过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并未对任何人说过以前姓什么。

“小成而已,不足挂齿,老爷现在想看吗?”她故意改了称呼,把自己放在婢子的地位上称呼徐世杨。

“不要叫我老爷,我现在也没空看什么歌舞。”徐世杨解释道:“不过我这里有面向部队和普通民众的宣传队,既然姑娘是歌舞方面的大家,我想不如你去负责吧。”

对这一点,顾横波倒是有点惊讶。

现今这个世界上,对主动的美女毫不心动的成功男人可能并不少见,但若是让身边的女人去抛头露面,就十分稀罕了。

“我是要去主持戏班子,还是直接上台表演?”

“你首先应该做的是学习。”徐世杨解释道:“我要你去主持工作,是因为你在这方面有最好的基础,我手下其他人学习都很难跟得上你的艺术水平。”

“但你以前学的那些东西在这里没用,你得想办法转型。”

“我需要的是,你得通过歌舞、戏剧或别的什么艺术表现形式,告诉我的民众,他们应该干什么,他们的工作对这个国家民族和他们自己人生的意义,告诉他们我们这里相对其他地方是多么美好。”

简单来说,就是对内的宣传战。

“你以前那些咿咿呀呀软绵绵的东西尽量忘掉吧,你先去地方上调研一下,以你专业人士的目光仔细看看,想想,农民、工人、士兵喜欢的是什么,怎样才能让他们明白我们齐省的好,以及敌人的坏。”

人民有娱乐的需求,如何通过娱乐向人民输灌自己的理念,这就是徐世杨对顾横波的要求。

第349章 屯垦村

权利是最好的兴奋剂。

当一个男人掌握巨大的权利时,工作对他来说就不再是负担,相反,他会非常喜欢工作。

徐世杨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他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假,但却只在登州的家里呆了三天。

这三天他基本都跟妻妾孩子们在一起,偶尔考校一下长子的功课,勉励他一番,自己教给他一些后世才有的小游戏,还要嘱咐赵珊赵琳以及奶妈和留用的太监等人,一定要注意多锻炼,不要总待在家里。

三天之后,徐世杨离开家,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按照他的设想,因为快要进入秋收,今年的战争已经趋向于结束——收割对鞑子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工作,双方都不会在这时发动进攻。

重新开始与鞑子武装接触,应该是冬天,长生岛那边海面结冰之后,准备防止鞑子反攻。

因此徐世杨觉得自己大概有几个月时间安排一下后方的工作。

他决定利用这些时间,亲自对齐省进行一次全省巡查,趁着自己的领地面积还小,检查一下自己政策的执行情况和领地内各产业数据的准确性。

这次出动,由徐睦河牵头,徐世杨和章明义两人共同主持,全齐省的文官阶层都要参加。

年初的时候徐世杨曾经给各地专门印制了一套表格,要求都督府下属各地方官员在年底的时候按表格严格填写,汇总上报各地产业数据。

这份表格包括工业、农业、商业、人口以及各方面的增长率等等数据,虽然今年是第一次上报,而且数据方面缺乏统一换算,因而这数字会显得十分繁杂。

但这种工作对明确大都督府以前的工作成绩是十分有利的,以往,合格的封建政权也会做类似的工作,所得到的数据方面同样与实际情况有着巨大差异,但这种工作同样十分重要。

为了尽可能多的了解领地内的实际情况,徐世杨的这次出行,路线预订是:从登州出发,沿途经过莱州、青州、泉城,然后前往兖州、莒州、胶州、莱阳返回登州。

整个行程相当于围着都督府领地转了一个大圈,预计需要花费4到5个月时间。

与徐世杨同行者,包括随军转运使章明义,自己的妻子文月以及现在还没有正式身份的顾横波。

两个女人来齐省的时间都不长,但她们都被徐世杨安排了工作,他希望她们能趁此机会好好了解一下齐省的运行机制,回来后能尽快进入工作状态。

至于赵珊赵琳姐妹,这次就没法跟着出行了。

因为后者刚刚产子,身体还有些虚弱,不宜长途跋涉,何况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

章明义对徐世杨出远门视察领地还要带着女人有些不满,特别顾横波还是花魁出身。

他认为这是过份好色的标志——就算不是,也会被别人非议,对名声不是好事。

不过他名义上只是转运使,就算真是监军,也没法控制将领出行带不带女人。

好在,徐世杨确实没有玩物丧志的意思,他需要文月、顾横波在场的时候,谈的也确实都是工作。

……

齐省都督府的领地,大致范围是原齐省境内的黄河/大运河以西全部领地以及苏北的少数土地。

在这个范围内,都督府按100到200户为一个屯垦村的标配,让原齐省居民与外来流民混居,然后划定一个大致的范围让这些屯垦村在各地开荒。

这种做法,在强盛的王朝时期,大致是边境开拓的驻屯行政单位——以最低一百户人家计算,可以凑出100到300左右的壮丁,给他们基础武装,屯垦村就有能力抵御盗贼或大型野兽的骚扰。

齐省现在依旧是一片萧条状态,荒芜的土地之多,跟强盛的封建王朝边境其实也没差多少,野兽和盗贼余孽照旧横行,因此都督府就按照边境开拓的经验组建下属最基本的行政单位。

实际上,这种单位也是前世明朝北方卫所制度的基础,满清的牛录制度也是基于此编制的。

略有不同的是,都督府下属的屯垦村更多的行政单位,而军事色彩比较淡薄。

村中公推出来的村长并不具备军事指挥能力,而是以能带领大家开荒种地,生产发展的人为主。

不过,既然是屯垦村,就不可能没有武装。

按都督府和总参谋部的要求,所有屯垦村应该至少按照每户出一丁为标准,组建民兵部队。

民兵有农闲时参加军事训练或水利工作的要求,战时徐世杨也会临时抽调民兵组成辅兵部队帮助新军作战。

此外,徐世杨发现,有了基本编制,半强迫半引诱民兵参加夜校扫盲工作,也比面对一盘散沙的自耕农容易许多。

……

“徐兄似乎特别喜欢,嗯,集体?”

离开登州府不久,仅仅看过两个县,尚未抵达莱州的时候,章明义就发现这一点了。

徐世杨这个人,特别喜欢集体:集体劳作、集体工作、集体扫盲等等等等。

他甚至还在鼓励同一个屯垦村内的邻居集体耕作,然后在集体开办的食堂里吃饭。

章明义发现,这样做,效率确实提升了一些,但似乎也没强到哪里去。

何况隐患不小。

“同一个村里的人一起劳作,看起来似乎挺好的,不过有些人家男丁较少,有些男丁多一些。肯定还有些癞子偷奸耍滑,会不会出现多劳者无法多得,耍滑者所得与别人一样,进而影响民心的情况?”

“那几乎是必然的。”徐世杨给了章明义一个能听懂的答案:“但我仍然需要这样的集体,我需要潜移默化的让人们明白集体和合作的重要性,如果他们之前就有这个基础,将来需要的时候进入军队,能节省我们很多力气。”

实际上,徐世杨这样做主要是将来的工业化需要的是适应集体生活的工人而已。

军队当然也需要,不过军队代差已经渐渐拉开,将来可能不会再需要这么多常备军而已。

另外,集体农业当然也需要制度保障,比如新成立的,以流民为主,荒地较多的屯垦村就开始试行工分制度;而那些以老齐省人为主,熟地较多的村子也不会强迫他们改制。

第350章 金矿

徐世杨预计,屯垦村这种类似集体公社的制度大概能安稳施行一段时间,长短主要看各村的剩余劳动价值多寡。

因为在荒地极多的现在,个人所能做的工作是十分有限的。

比如徐世杨给某个村子每户50亩地,但全是荒地,那么这个村子里男丁稀少的家庭,在没有被人帮助的情况下,可能只有耕作20亩的能力,其他30亩就只能继续荒废着。

若是集体劳作,有更多男丁的家庭就可以分出一部分劳力帮助人丁少的家庭开垦另外三十亩土地,这些土地上的收入也可以分给人丁多的家庭一部分,补贴他们的家用。

这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政策。

但随着水利建设逐渐成型,以及牛马存栏量增加,畜耕普及,若是剩余价值大到某个人或某户人家离开集体也能活得很好,个人利益的诉求就会压倒集体利益,从而造成这类公社村的瓦解。

不过那肯定不是百废待兴的现在就是了。

……

登州府辖下,招远。

登莱两府自古就盛产黄金,大周还能控制江北的时候,仅招远县辖境内就有一千多个矿洞,登莱两府年出黄金9000多两,相当于大周全国黄金产量的九成。

大周南迁后,黄金产量锐减,只剩下附近几个强力坞堡主偶尔还在组织开采,所产黄金大多通过登州渡海输送到辽南或江南,换取生活必须物资。

因为有黄金,登莱北部的坞堡主生活比其他地区好不少,也正是因为此,青州军黄河以东全省扩张的时候,登莱北部坞堡主的抵抗远比其他地区激烈很多。

占领登莱后,拼死抵抗的坞堡主自然失去了对金矿矿洞的所有权,从那时候开始起,登莱两府以招远、栖霞等地为主的黄金矿脉被完全纳入都督府直辖。

徐世杨曾经按自己的规划,把本地矿户调走接近一半,随后又迁进来部分流民,然后又调来几千外族矿奴,此时招远县辖下共有31个屯垦村,其中一半以开采黄金为主业,农业为副业。

去年的时候,登莱等地的金矿为都督府提供了黄金2000余两,白银500多两,今年到8月中旬已经有黄金4500多两,估计全年产金6000两,银1500两并无太大问题。

这些硬通货对齐省的经济来说非常重要,因此招远也是徐世杨、章明义等人重点视察地段。

如今在招远负责监督管理金矿开采业务的是徐世杨的二舅王安,这个曾经的日照坞堡主如今担任招远县令的职务,也算是跟着亲家占了不小的便宜。

徐世杨一行到来后,他毫不犹豫的扔下手中工作,专程跑来接待。

不过徐世杨和章明义都不是矫情的人,连招远城都没进,直接去了这附近最大的玲珑金矿。

王安自然不会为这点事顶撞这个位高权重的外甥,自己也带着人来到玲珑金矿所在地,招远城北侧的罗山。

两行人汇聚一处,在一个矿洞前停下,正好看到一个浑身伤痕的光头汉子手脚并用的拖出一个装满的矿石的背篓。

徐世杨伸头向矿洞里看了一眼,这个矿洞出口到还算可以,可真往里看,里面却是只有一米左右的高度,一次只能进去一两个矿工,在里面似乎也只能趴着工作。

现在这个时代,采矿业是一种随时可以要人命的工作,矿坑渗水、塌方以及各种有毒气体随时可以夺走一整条矿坑的人命,而且狭窄黑暗的矿坑,对人的精神也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再加上矿主为了节约成本,对安全措施和矿工待遇的漠视更加剧了矿工死亡率。

徐世杨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他首先做的不是改进矿井的安全措施或提高矿工的待遇——这些都在做,但一时半会也没法提高太多。

徐世杨做的第一件事,是先把从辽东抓来的外族奴隶填进矿坑中,用这些外族壮丁的生命来换取他急需的金、银、铜、铁、煤炭等矿产资源。

“今年玲珑矿这边有三百户人家,每家每日出丁一人来矿上劳作,不过按照世杨所说的,咱们汉人只是负责筛狂、推碾、洗金等地面上的工作。”

王平介绍道:

“下矿井的活,是给那些鞑子做的,今年前后已经过来2000丁壮,还有800壮女和800多半大的小鞑子,昨天刚刚报上来的,鞑子丁壮还剩下1200,壮女600多,小鞑子只有300不到了。”

也就是说,今年到目前为止,玲珑矿区一地就损耗了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外族奴工,这还是能生养的年轻女子活过初期几个月后,很容易找到汉人光棍接手的缘故。

这种的损耗率,让王平这样心如铁石的老牌坞堡主都有些不忍,不过为了金子和自己的前途,他也只能继续拿人命填矿坑。

章明义走到那刚刚出坑的奴工身边,伸手从背篓中捡起一块矿石,他看着矿石上星星点点的金色,不由得一笑:

“招远不愧有‘天下金都’的美誉,年出6000两金的话,可值4万5千贯。”

如今的金银与贯钱的比例,大致是1比5比75。

“不是4万5千贯,熔铸成金币的话,实际可得64000贯,不过得算上成本,今年的成本估计是两万贯吧?”

徐世杨用不确定的眼神看向王安。

“是,今年玲珑矿估计耗费两万贯。”

王平忍不住偷偷看了徐世杨和章明义一眼,有些心虚的介绍道:

“不过这个耗费没有算上奴工的损耗,今年已经折了差不多一千五了……。”

“哼。”章明义冷哼一声,随手把矿石丢回鞑子奴工的背篓里,这位江南来的随军转运使漠然道:“狄夷,禽兽尔。”

徐世杨笑了笑,对王安解释道:“二舅就把他们当牲口用就行了,年底前我再给你一批,不要怕死鞑子,你要记住,死了的鞑子才是好鞑子。”

“就算是大牲口,也没这个浪费法。”王安嘟囔着。

确实如此,在劳力匮乏的齐省,这么浪费人力,哪怕是鞑子的人力,也确实让过惯了紧巴日子的华夏农民有些心疼。

实际上,若鞑子奴工真的只是大牲口,他们反而能好吃好喝活的舒服一点也说不定。

“好了,舅舅不必纠结,这其实也是个驯兽的过程,只有确定这些禽兽老实了,我们才能放心把他们用在别的地方。”

徐世杨笑道:

“矿井下的安全措施应该想办法提高,不过舅舅要明白一点,那是为将来我们自己的矿工准备的福利待遇,不是专门为这些鞑子准备的。”

第351章 粮税

“金矿的产量似乎不大。”

离开玲珑矿区的时候,章明义砸吧砸吧嘴,突然蹦出一句:

“每年6000两金,听起来不少,不过扣除成本,也不过数万贯的利而已。”

徐世杨笑了笑,回答道:

“若是劳力足够,黄金产量还能加大不少。”

“往年朝廷在齐省招远、栖霞、莱州府等地的金矿可年产黄金近万两,而且这只是官家收入,各种盗洞盗采屡禁不止,获利可倍与朝廷。”

“我估计,若是劳力充足,年产黄金三万两不成问题。”

另一个位面的元朝,登莱两府黄金产量大约是三万两,徐世杨认为自己有可能获得类似的产值。

章明义低头算了一下,然后说道:

“唔,这样的话,用登莱金铸造金币,可换得30万贯,这倒是还算可以。”

齐省的银行一直在用手中的黄金白银等硬通货铸造等额金银币,金币通常是7成含量的黄金和3成左右的紫铜等贱金属。由于币值稳定,齐省发行的分别面值一两黄金和一两白银的两种硬币流通都还算顺畅。

甚至随着徐李两家关系的逐渐加深,齐省金银币有向海外流通的趋势——至少给徐世杨运送大量天竺土布的天竺商人愿意接受齐省金银币支付货款。

“不过,想拿这三十万贯,徐兄你得想办法多抓鞑子劳力来。”章明义笑道:“为六千两金,一年就得填进去两千多鞑子,为三万两,一年还不得扔进去一万?”

“哪能全扔在这地方。”徐世杨笑着摇摇头:“我倒是想把鞑子全扔进矿坑里赎罪,不过各路鞑子全加起来一共才多少人?何况也不是只有金矿需要人手,还有银矿、铜矿、铁矿、煤矿等等。”

“特别是铁矿煤矿,那才是真正的吞噬人力大户,所以到最后还是得想办法利用机器。”

徐世杨伸手指了指淘金河上正在拔地而起的一座座风车:“先用水锤水磨尽可能替代我们自己人,还得想办法修专门的水渠和蓄水池,这样能回收体积小的金砂金粒。”

“至于矿坑里,我打算试用轨道。”

“轨道是什么?驰道吗?”章明义问道。

“当然不是,矿坑里怎么修驰道?”徐世杨笑道:“我只是想尽可能让奴工多发挥他们的作用而已。”

徐世杨设想的矿坑轨道是完全人力的小型木制轨道,工业革命初期曾经在英国投入使用,中国近代也用过,据说可以让一个半大孩子拖动几百斤的矿石——当然,效率提升的同时,也伴随着矿井工人收入和寿命的持续降低。

“轨道修好之后,章兄看一眼就能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倒也不急,金银虽好,可不当吃穿,我们的根本还是农业,是农民和田地。”

“嗯,徐兄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章明义欣慰的点点头。

他隐隐觉得徐世杨特别注重商贾,对逐利之事相当看重,对国之根本的农耕就显得没那么重视了。

……

三天后,徐世杨一行进入莱州府境内。

负责莱州民政工作的是徐世杨的族兄徐世柏,这小子虽然有试图投靠鞑子的前科,但看起来对经营领地还算是有一手。

至少在安排农业生产方面,徐世柏确实打理的井井有条。

也许是徐睦江当了这么长时间家长,他作为儿子跟着学习管理坞堡,对这方面有些经验的缘故?

反正,从登州府到莱州府这一路行来,道路两边的农田里,黄灿灿的装甲长势十分喜人,高粱穗子沉甸甸的,一副丰收的景象。

徐世柏并未出城迎接徐世杨,他毕竟是做哥哥的,封建道德也允许他在徐世杨面前拿乔。

于是徐世杨只好进城听取自家哥哥的汇报。

“去年完成编户齐民后,莱州府在册的土地110万亩,今年本官组织开垦荒地,在册土地已经超过150万亩。”

徐世柏洋洋得意的宣称:

“去年莱州上等田地亩收一石,中等120斤,下等甚至只有80斤上下。”

“今年修了水利,很多中田成了上好的水浇地,下田也升格成中田,再加上麦豆谷复种,预计今年上等田能收一石半,中田一石以上,下田也能有120斤左右。”

“按都督府定下的税率,平民二十税一,庶民十税一,奴隶只保留口粮,家中有参军或参与兴修水利者减税,新开荒地减税,今年估计能收15万石粮税。”

齐省统一度量衡,石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容积单位,而是固定住一石等于150斤的水平上,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下面的疍吏利用大小容器以及踢尖之类的陋习剥削老百姓。

当然,在统计收入的时候,直接把石换算成重量也避免了各种不同重量粮食之间的换算。

这样算下来,莱州府一府六县,不计算国营农场,仅仅民间,今年就能为都督府提供2250万斤粮食的税收。

莱州府在齐省属于土质较差的地区,以前的农业收成在整个齐省属于倒数水平,如果不是现在都督府只占据了半个泉城和兖州,莱州连面积都是较小的那一个。

这样的莱州都能在轻税赋状态下获取2250万斤粮税,对徐世杨来说,这理所当然的是个好消息。

由于陆军总部迁移到登州,因此徐世杨对登州那边的数据比较了解,他估计今年登州农业税会比莱州高一些,大概在2500万斤上下,泉城和兖州那边不知道有多少不过估计不会少于登州,最富裕的青州估计能有5000万斤。

这样全部估算下来,今年的粮税估计能达到12000万斤以上,约合80万石。

考虑到现如今齐省脱农的人口数量,即使不计算农业公司的收入和外援粮食,仅仅这笔粮税就已经足够支撑如今的都督府政权平稳运行两年了。

“这数听起来很喜人啊。”章明义笑着说道。

“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实际能不能收到这么多粮食,还得看年底的具体情况,只是我觉得应该相去不远吧。”

徐世杨回答:

“所以我不是不重视农耕,我会尽量在现有条件下做到最好。”

“但是我们在打仗,我的主要精力必须放在军队以及武器生产上。”

第352章 返回

徐世杨在莱州附近停留了两天,按原本计划,他应该在这里待更长时间,仔细考察莱州的工业生产情况,章明义则要专门下乡,去各村子实地调研农业生产。

徐世杨在莱州铁厂视察的时候,文月还要去莱州纺织厂与女工们谈谈心,了解一下工人的疾苦和诉求。

顾横波的任务则要参与莱州地方宣传队的日常工作,并且想办法组织几次演出。

每个人都很忙,而且每一件工作都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初见成效的,但在莱州的第三天,有专门的通讯兵骑马赶到莱州,给徐世杨带来了辽南前线的情报:

十天前,一个名叫邵尔岱的真女真谋克突然带领80多个甲兵和300多亲属逃离复州,前往北信口,向当地的齐军据点投降!

这是第一次有真女真成建制向汉人投降,负责驻守长生岛的冯三虎不敢怠慢,立刻派人过海,解除邵尔岱的武装,然后把他和他的部下分散安置在长生岛上。

随后冯三虎亲自询问邵尔岱,这个女真谋克对他说,早先他属于勃极烈完颜斜也,不过完颜斜也在黄河岸边被齐军击毙,他的部下自然被其他勃极烈瓜分。

这个叫邵尔岱的家伙归属给天会汗完颜吴乞买。

完颜吴乞买被四太子暗杀,其亲信遭遇大清洗,邵尔岱因为算不上天会汗的亲信而逃过一劫,但也没得到任何好处,而是又划分给驻防辽南的完颜银术可。

最近几年,邵尔岱的谋克被这样来回转隶,简直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分给他的地根本没有收成,阿哈也几乎全没了。

他的日子过不下去,本以为辽阳那边安定下来,他可以跟着出征抢些人口牛羊补充一下,却没成想这次三位太子倾巢出动去打蒙兀人,却唯独把完颜银术可留下防备辽南的汉人。

不去抢劫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今年冬天邵尔岱都觉得根本过不下去,于是这家伙一咬牙,带着全谋克老小投降了!

这个真女真谋克给徐世杨带来了几条重要情报:

其一,徐世杨终于明白了女真内斗的酷烈程度,这甚至可能已经伤及女真人的老本。

其二,为了巩固刚刚到手的权位,现在掌权的三位女真太子: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弼一起率领金军主力攻打蒙兀,试图抢些奴隶和牛羊补充国中损耗。

也就是说,残破的女真,如今只有完颜银术可一个人孤零零驻扎在复州,直面齐省大军!

“此贼当击!”

跟徐世杨同时得到这个情报的章明义差点跳了起来。

他似乎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着急,鞑子刚刚开始出动,他们千里迢迢去打蒙兀人也不会很快回来,要是消息确实,咱们两个月后再出击也不晚。”

徐世杨稍稍劝了章明义一下。

然后转头对文月说道:“夫人代我继续把这趟走完,到地方上多看看。”

无论何时出兵,徐世杨接下来的行程都必须取消了,毕竟战争需求压倒一切。

“是,放心吧夫君。”文月温柔的答应着。

她对这种丈夫常年不在身边生活倒也没有特别的怨言,毕竟大丈夫志在四方吗。

老想着把丈夫捆在身边,在传统儒家思想里也是妻子的错,宰相门第出身的文月可不会犯这种错误。

何况徐世杨也给她安排了很多工作,在接手徐世杨原本该做的,涉及民政的那一部分,文月发现自己恐怕没时间腻在丈夫身边谈情说爱。

“到了地方上,不要按地方官给你安排的路线走,你自己随便选个村子,直接去看,这样地方官就没法提前做隐瞒。”

徐世杨还在不放心的嘱咐道:

“我给你一半近卫兵,若是有地方官做的太过分了,直接拿下不用客气。”

“嗯,我知道了。”

“还有,你可以找几个帮手,你那几个婢子不都是认字的吗?让她们给你当秘书,还有,把顾姑娘也叫上,生活上你们互相照应一下,也别苛待自己,该花的钱花就是了,咱们家经济并不窘迫。”

“嗯,放心吧,这些事我有数呢。”文月继续笑着点头。

徐世杨突然上前一步,把文月紧紧搂进怀里。

年龄上仍然只能算是个孩子的文月那温柔的笑容终于变得僵硬了。

“咳咳……”章明义装模作样的咳嗽一下,提醒徐世杨这边还有很多外人呢。

文月也像推开徐世杨,不过她这力气怎么可能做到?

“我以前都不认识你,我们以前也没有什么感情。”

徐世杨模模糊糊的说道:

“按说,我们这种情况,婚后应该多找时间在一起增进感情。不过我实在没有时间,这次出来我本想当做咱们俩的新婚旅行呢,不过一出门就被工作缠上了,现在还得赶紧回去。”

“真对不起,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没……没有啦……”

文月的脸红的像是熟透了苹果,大天广众之下被人这样抱着,还是她自从记事以来的第一次。

以至于文月都忘了问,“新婚旅行”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倒是听懂了,丈夫似乎很愧疚没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伴自己。

这还真不像创下偌大家业的英雄——或枭雄的性格呢。

文月突然感觉心里有些甜滋滋的味道。

嫁给这个武夫,似乎也挺好的?

徐世杨放开文月,有些宠溺的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也许等几十年后,我们的生活才能略微稳定下来,在那之前,我必须努力奋斗。你作为我的妻子,也只能跟上。”

“我明白,放心吧。”文月用力点点头。

“真是个好女孩。”

徐世杨笑了笑,转头接过一个近卫兵递过来的缰绳,对章明义说道:

“我要会辽东了,章兄要现在跟上,还是在后面慢慢走?”

“哼,你未免太小看本官了。”

章明义冷哼道:

“不如我们打个赌,看谁先回城如何?”

“好啊,赌什么?”

“若是徐兄赢了,我输你一千贯。若是我赢了,我要一个鞑子谋克做家奴,就像世柳身边那个蒲鲁浑一样。”

章明义十分羡慕徐世柳能用鞑子军官做家奴亲随,这种心理就像是大家带着宠物出去玩,其他人都是各种名贵猫犬,某个人却牵出一头老虎一样拉风。

“行啊。”徐世杨笑道:“这最好办了,就算是给章兄个猛安也不难。”

第353章 疑虑

辽南,复州。

完颜银术可面色阴沉的坐在座位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的面前,自己手下的几个猛安一个个也是哭丧着脸。

其中一个猛安哭诉道:“主子,他们都去抢牛羊了,就留下咱们蹲这里等着那齐兵来打,这就算守住复州,一点收成都没有,冬天可怎么过?”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另一个猛安叫道:“现在没收成都不算个事了,现在最麻烦的是逃奴!”

齐军占据长生岛之后,又顺手占据了南北信口,虽然每个信口只有一百驻军,而且岸边停着船,一副随时撤退的样子,人人都知道那边不过相当于两个烽燧。

但只要南北信口还存在,就相当于在复州南部开了个口子,鞑子在复州的奴隶,只要脱离金军封锁线,就有机会逃到汉人那边去。

汉人对女真人的阿哈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肯定比女真人对奴隶好很多。

特别是汉人阿哈,只要逃到北信口,人家就是堂堂正正的人,干嘛不去试试,非得给女真人当狗?

因此,自从知道主力西进去打蒙兀人后,复州这边的逃奴就始终不断,这才不到两个月,完颜银术可手下5个女真猛安外带5个外族猛安已经逃掉快一千人了。

而且,半个月前,他这边还发生了一个真女真谋克集体逃亡的事件,这种丢人现眼的耻辱,在大金建国之后,还是第一次发生。

完颜银术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等掌权的三位太子回来,他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还不是因为主子不是宗室!”一个猛安口不择言的叫道:“三太子他们分走了最强壮的谋克,只把绍尔岱那种只剩下几十个甲兵的谋克扔给咱们!”

“他们本来就饿的跟猴子一样,知道要跟咱们守复州,没办法去劫掠,他们会待着等死才怪!”

“够了。”银术可呵斥一声,这样继续说下去,传到宗干、宗望、宗弼他们耳朵里,可更就说不清楚了。

何况,下面人都不知道,他这个勃极烈怎么可能不清楚,在复州以北不远处一个叫五十寨驿的小地方,另一位非宗室的女真勃极烈完颜娄室正带领五千真女真铁骑静静潜伏,等待着徐世杨的到来。

所以,三位太子不是让他银术可跟齐省大兵单挑,他其实只是个诱饵,在这里等着把齐军钓上岸来,再一口气从齐军身上狠狠咬下一大块肉来。

但同样的道理,若是银术可完不成诱饵的任务,完颜娄室对他也不会客气。

银术可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并未跟手下的猛安们通气,把勃极烈会议上定下的大方针泄露出去。

为了防止诱敌计划出现意外,银术可甚至故意不去加大力度阻拦逃奴。

但也因为如此,银术可的部下对前途越来越充满疑虑,复州阿哈的逃跑风气也越来越盛行,这边的各族奴隶。

甚至是部分女真人都认为大金至少在辽南是撑不住了,不如想办法转投更有前途的齐省军事集团。

结果就是仗还没打,银术可的损失就已经让他有些受不了了。

只希望若是能两边都能打赢,三位太子能给他多分一些战利品,让他尽可能恢复一下吧。

……

徐世杨章明义回到辽南后,立刻在旅顺召开所有校级以上军官军事会议。

所有在辽南的军官,包括驻守长生岛的冯三虎都赶过来参加会议。

会上,徐世杨直截了当的问:

“打不打复州?你们怎么想的?各自说说自己的看法。”

经远旅旅长解珍第一个站起来大声叫道:“当然要打!现如今复州只有一个勃极烈,咱们大军齐出直接灭了他,占下复州,那周围几十万亩熟地都是咱的!”

在座的所有军官都有农业公司的股份,而齐军占据的领地越大,农业公司所拥有的土地越多,这些家伙的收入就越大。

所以打鞑子不仅仅是涉及到战功、升迁、荣誉之类的好处,还有实实在在的经济收入。

章明义十分喜欢解珍这种性格,他用赞赏的目光看向这个莽撞的旅长。

“打还是应该打的,这么好的机会放弃可惜。”镇远旅的冯三虎就相对谨慎一些:“不过,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极其渴望功勋的章明义章明义立刻对他怒目相视。

徐世杨当然不会这样做,他对冯三虎说道:“解释一下,哪里不简单?”

“复州这边是鞑子重要产盐地,投降的人都说这边的盐对鞑子十分重要,我觉得他们不会随便放弃这边,却全军出动去打什么蒙兀人——那点牛羊对他们绝对没有盐重要。”

“你是说鞑子有可能正在复州等着我们主动出击?”

冯三虎这话说的有道理。

鞑子又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对他们来说什么东西更重要一些。

去打蒙兀人能抢到多少东西?何况蒙兀人骑马比例比女真人高的多,他们想跑,要追上可不容易。

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工作,还不如先想办法收复辽南,恢复自己的生产。

“你认为鞑子主力有可能没去草原,而是在复州等着我们?”徐世杨接着问。

他也有这个疑虑,但他觉得这种事不能自己去考虑所有可能性,再去解决问题,他还得培养一下部队各主官对战局的把握,否则要参谋部做什么?

“俺觉得,鞑子主力应该去草原了,毕竟咱们没有确切消息,也不会轻率的发动进攻。”

冯三虎说道:

“不过,鞑子骑兵多,就算主力西去,在复州悄悄留下几千骑兵也不是难事,那样的话,我们说不定要跟差不多数量的鞑子打野战。”

新军建军以来,实际上从未跟鞑子打过野战,所有胜利全部取自防守反击。

因此即使对鞑子取得过多次胜利的新军高层军官,对跟数量相当甚至占优势的鞑子军队野战也有很大疑虑。

何况在主攻复州,是齐军攻城而金军防守,对方具备天然的内线调动优势。

是准备一支几千人的骑兵埋伏对内线作战的鞑子来说也不是难事,若是主攻部队被敌军咬住,骑兵比例较高的鞑子迅速从蒙兀回师,到时候很难说会不会被敌人搞一个围点打援。

第354章 绕过

会场里发出一阵小声讨论的嗡嗡声。

冯三虎的顾虑,大家都能明白,但这事似乎还真的不太容易解决。

因为齐军骑兵并不强,没法对复州展开一个可以信任的侦查幕,对复州所有的情报全部来自地方叛逃人员。

这些情报只能告诉大家,鞑子的主力确实是去打蒙兀人了,但是否是全部主力,这是谁都不敢确认的问题。

连最渴望功勋,最想打仗的章明义都有些犹豫了。

没错,他是喜欢打仗,但这不意味着他喜欢打败仗。在他眼里,齐军是他建立功勋,扬名立万的本钱。

但若是打败了,同样也会拖累到他的名誉。

当然,大家都觉得,这次也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不打一下确实可惜。

只是所需要冒的风险同样不小。

徐世杨的参谋部还没有成长为一个能够独立决策重大战役的机构,将领们只是把这次作战的主要风险尽可能亮在明处,最后决定打还是不打,若是要打该怎么打,还得由徐世杨一言而决。

徐世杨看看李井槐和冯三虎,有转头看看解珍和栾廷玉。

他觉得还得给这些年轻人更多成长机会。

“总结一下吧。”

徐世杨说道:

“目前可以确认的是,除了几个非宗室的勃极烈行踪不明,凡是鞑子宗室勃极烈,都已经前往草原攻打蒙兀人,也就是说,最少4个月内,鞑子不会回来阻碍我们的攻势。”

“目前得到的情报,复州驻扎着完颜银术可的部队,共有5个女真和生女真猛安,估计有4000女真、生女真甲兵和差不多同样数目的阿哈。此外他还有一个奚人、一个契丹人、一个渤海人和一个汉与高丽的混合猛安,6000左右的壮丁,也就是说复州的动员能力上限是14000人。”

“我们并不知道鞑子去草原带走多少人,但他们的老窝不能不守。”

“我个人估计,在还有高丽人和生女真威胁的情况下,他们在东面和北面各留三千女真兵是最低限度,然后辽中平原再留守一部分人马——算四千吧,这几处估计能有一万人。”

辽中平原是金国的统治核心,留守一万人已经按最低限度计算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连续战争、内部清洗和逃亡,金国所属的女真、生女真估计还有5万左右的男丁,加上辽南的完颜银术可,各地留守部队就已经超过1万8千了。

女真鞑子要去打蒙兀鞑子,三个宗室勃极烈全员出动,至少2万兵得有。

这样算下来,不算外族兵和阿哈奴隶,女真人去向不明的机动部队,还有大约1万到1万2千之间。

“司令的意思是,就算这1万2千鞑子全在辽南,只要咱们全军出动,也不必怕他?”李井槐问道。

加上完颜银术可,鞑子能用在辽南的女真人共1万6千。

现如今新军十个旅,加上徐世杨的近卫部队、蓝军营和陷阵营,兵力上确实不输鞑子可能动用的力量。

不过,徐世杨听到这话,只是摇头。

他已经不是龟缩在一个莒州乡下,不刚到底不行的坞堡主了,徐世杨手下有上百万人口,16000多逐渐近代化的军队,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实力只会稳步增长,何必非得冒险一次次在不成熟的情况下与敌人决战呢?

“这一仗是要打的,否则对不起这么好的机会。”

徐世杨说道:

“我们只有打了,才能让鞑子明白,他们没有无视我们,全师出动去抢劫的权利。”

这种让女真人首尾不能相顾的战略优势地位,是徐世杨绝对不会轻言放弃的。

“但是,如何打对我们最有利,诸位是否好好考虑过?”

徐世杨问:

“料敌从宽,就以辽南复州附近有16000真女真和3万外族兵、阿哈兵为前提,我们怎么打才能取得最大战果的同时,承担最小危险和代价?”

包括章明义在内,所有与会者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徐世杨则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的等待他们的讨论结果。

过了很长时间,冯三虎犹犹豫豫的发言道:“鞑子只能在复州埋伏咱们……,也许,咱们应该绕过复州?”

徐世杨眼前一亮,这是找到好点子了。

他鼓励道:“思路不错,具体说说看。”

“具体的还没想好。”冯三虎说道:“不过,俺刚才跟李大哥(李井槐)商议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司令您是以海为路直接攻打辽南,避开了补给线过长的麻烦,还直接打在鞑子软肋上。”

“俺想,既然鞑子只能猬集复州等咱们来攻打,那咱们能不能再来一次?直接绕过复州,去打别的地方?”

啪啪啪。

徐世杨忍不住鼓起掌来。

“说得好!”

徐世杨笑道:

“咱们没必要跟着鞑子的步调走!不管复州有没有埋伏,咱们控制制海权,实际上就是占据战略机动优势,辽南所有可以登陆的地方,对咱么来说都是不设防的,既然如此,何必去复州冒险?”

说完,徐世杨转身,用一根细竹棍指向身后的大幅辽南地图。

“这里!”

竹棍指向辽东半岛西侧根部。

“盖州!鞑子另外一个产盐重地!背后就是辽中平原,鞑子的腹心之处,主要粮食产区!打击这里,相当于直接对鞑子的腹部捅一刀!”

“地形上来说,周围平原地区较多,不利于缺乏骑兵的我们作战,但鞑子主力不在,这附近的守军最多两千,而且最多三分之一是女真甲兵!”

“另外的好处,盖州附近海面上有一个面积不错的岛屿,叫连云岛,我们乘水师出发,先行占领这个岛屿,若是战事不利,也可以直接转移到这个岛上,鞑子没有水师,根本没法追击,我们将处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徐世杨对鞑子的战略应对。

完全不去理会鞑子是否真的有阴谋,只要确认鞑子主力确实去了草原,他就绕过有重兵防御的复州。

毕竟,复州往北,距离最近的鞑子大城市就是盖州,而且盖复之间有几百里直线路程,鞑子就算在复州有埋伏,得知后院起火,立刻北上救援,徐世杨也有选择是否交战的权利。

这种绝对战略优势不利用可就太傻了。

“诸位,立刻制定具体战斗计划!”

徐世杨兴奋的命令道:

“让我们去把鞑子的五脏六腑搅个稀巴烂!”

“遵命!”

哗啦啦一阵椅子碰撞声,一众军官全体起立,对他们的统帅敬礼!

第355章 登陆

九月初三。

作为内海的渤海海面风平浪静,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劈波斩浪,向目的地高速前进。

这就是徐世杨的攻击舰队,包含全部海军舰艇和上百艘属于航运公司的运输船,为了保证运力,徐世杨甚至雇佣了部分李飞虎的部分船只,总共合计大小船只260艘。

此次出击,徐世杨动用了定远、镇远、经远、靖远以及从齐省新调来的来远共5个旅。

加上徐世杨的半个近卫队,陷阵兵部队。

合计野战兵力7800人,另有水师和参战水手5000余人,几个新组建的小型特种作战单位,以及从齐省和辽南调派的民兵5000余人。

全部兵力超过18000。

按照之前逃人的情报和参谋部的估计,攻击目标盖州附近大约还有1000左右的真鞑子和2到3000阿哈。

齐军占据绝对兵力优势,而且鞑子留守的人员,多是些还没长大的半丁或50甚至60岁以上的老头,连残疾人都有,有战斗力的部队少的可怜。

九月初五,齐军先头部队乘坐小船迅速占领空无一人的连云岛,随后卫队登岛,在这个小岛上建立了前敌指挥部。

在计划中,这个岛屿将承担齐军进攻的后勤基地,物资转运站之类的工作,但主要攻击部队不会登岛,因为这太麻烦了,他们将直接前往清河入海口附近的预订登陆地点。

在那里,第一批登陆的部队是专门挑出来的陷阵兵精锐,这些人乘坐小船趁黑夜摸上岸,消灭鞑子可能存在的海岸巡逻力量,控制一块登陆场,以引导后续部队。

不过登陆过程十分顺利,鞑子并没有参谋部设想中的海岸防御部队存在,他们在海岸上倒是有两个烽燧,不过防御措施十分简陋,里面只有一个衰老的鞑子和他的家人以及阿哈驻守而已。

这些人的警惕性十分低下,一直到陷阵兵摸进烽燧,把鞑子的脖子切开之后,他的家人和阿哈才发觉情况不对,看到女真主子的尸体后,这些奴隶很痛快的投降了,烽火台自然也点不起来。

带队的陷阵营军官鲁智深命令把这次行动的第一批俘虏送到连云岛上去,自己率队控制了半里长的一段海岸线,然后点起篝火引导后续船队。

过了没多久,第二批登陆部队到来,这次是新成立的工兵部队——占据辽南后,除了补足骑兵连缺口外,徐世杨并未扩大各旅建制,也没组建新的野战旅,反倒是筹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小型兵种单位。

这所谓的工兵就是其中之一,按鲁智深的看法,工兵似乎就是遇山开路,遇水架桥的辅兵队伍,不过徐世杨似乎很重视这个目前编制还很小的单位,对这些工兵的装备投入也十分上心。

工兵营这次来了200人,这些家伙利用队伍里的大福船运来了一长串舢板一样的平甲板小船,这些小船都有型制较为统一的连接口和厚木板,小船侧舷对侧舷挺成一长溜,再用专门的厚木板和粗麻绳链接起来,迅速形成一个延伸到海里的浮动栈桥!

这就是工兵营带来的新玩具:架桥船。

型制相同的多艘架桥船链接在一起,可以方便且迅速的在海边或河流上架起可供骑兵通过的浮桥,比如这次,工兵架起一座栈桥只花了一个多时辰。

这东西是徐世杨和齐军参谋部吸取了旅顺登陆作战时的教训而委托改进的特种装备,现在看起来效果不错。

这座栈桥主要供应给靖远旅的骑马步兵和野战旅下属的骑兵连登陆,步兵单位则依旧依靠小船转运登陆。

即使这样,连战兵带辅兵,仅仅2个多时辰后,已经有超过15000人完成登陆。

在这个时代,这绝对是足以令人瞠目结舌的效率。

有了栈桥,骑兵单位可以跟步兵一起迅速登陆而不需要拖在后面,因此登陆之后,徐世杨就有了一只相对本地鞑子守军还算强力的侦查单位。

为了避免自己的战略意图过早暴露,徐世杨把各野战旅所有正规骑兵连全都撒了出去,务求盖州鞑子搞不清齐军的登陆规模和目标指向。

骑兵连的效率让徐世杨十分满意,登陆第一天,正规骑兵连就连续打退7、8次鞑子侦骑,以两人阵亡为代价,杀死对方5人,俘虏3人,鞑子哨骑甚至没能摸到登陆场附近5里以内。

……

“稍息!立正!”

身为靖远营骑兵连长的徐世柏对着自己的部下大声吼道:

“讲一下!”

“咱们旅的目标是以连为单位,分头扫荡盖州附近所有鞑子村堡!记住,不准放过你们能看到的任何人!”

“把所有活着的人都带回来!杀死所有不肯离开的人!把所有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烧掉所有拿不走的东西!堵塞所有水井!一个人、一粒米、一栋房子都不准给鞑子留下!”

这就是徐世杨此次盖州攻击作战的主要目的——尽可能破坏盖州附近的生产能力,摧毁民生基础,给女真人的经济狠狠放血!

“有什么问题,现在提问!”

“报告!”一个骑马步兵举起右手,那动作跟另一个位面的小学生课堂提问差不多。

这也是徐世杨提倡的操典准则之一:在战前,基层军官应该尽可能向士兵讲清楚各自的任务以及目标,这样即使短暂失去指挥官,士兵也不会陷入不知道该干什么的状态。

若是士兵对完成任务的方法有疑虑,也应该在战前提出,大家可以在细节上做些微调,但一旦任务下达,任何人都必须不打折扣的尽全力完成。

“讲!”现在任务还没开始,徐世柏自然没权利不让士兵说话。

“俺想问,若是遇到鞑子大队该咋办?”

现如今士兵的素质还不够高,总有些人问这种蠢问题,但徐世杨不准他的军官不耐烦,徐世柏也只能耐着性子回答:

“还能咋办?遇到了就干了他!”

说着,他掏出一只窜天猴一样的小型烟花,对士兵们说道:

“这是信号弹!若是敌军超过咱们能对付的数量,我会放它找援军,所以别担心遇到大股敌军,你们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成了!”

第356章 劫掠1

辽东,盖州东北部汤池堡。

耶律金刚正奋力挥舞大锤子,一下一下重重敲打在一块渐渐成型的铁管上。

他今年15岁,是一个打铁奴。

耶律金刚是契丹人,契丹人曾经给统治草原的突厥人当过打铁的奴隶,因而有着镔铁民族的名声。

契丹人建立自己的国家大辽之后,也曾经被成为镔铁之国。

现在大辽没了,契丹人又成了曾经的女真奴隶的打铁奴。

关外这些被汉人称为蛮夷的民族始终是这样,各种各样的民族乎起乎灭,谁给谁当奴才都是正常现象,以前如此,今后大概也会延续下去。

大概……。

呜~~~!

空气中突然传出苍凉的海螺号声,正在敲打一根枪管的耶律金刚讶然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个简单的木制瞭望塔,上面有一个年轻的女真人正在拼命吹号。

“贼寇来了!贼寇来了!”

几个女真老人长着缺牙的大嘴嚎叫道:

“快回堡子里去!快去!”

正在堡子外忙碌的人都开始朝着寨门狂奔,里面大多是些妇女孩子,还有几个老人。

其中自然也有耶律金刚,这小子一边跑着,还一边在想:‘贼寇怎么会跑到盖州来?到底是哪路贼寇?’

若是倭寇,他们以前最常去的地方是旅顺。若是汉人,他们似乎应该先去打复州。

“快进去!快快!”

几个甲兵站在门口不断大声催促,寨墙上也开始出现一些拿着步弓的瘦小身影——那是一些半大孩子,也算现在汤池堡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了。

提着打铁锤的耶律金刚正想进入堡子,却被一个甲兵一把抓住胳膊:“你上寨墙!”

“我还不是壮丁。”耶律金刚争辩一句。

那女真甲兵二话不说,直接一巴掌扇了上来:“一个阿哈也敢废话!再敢多说老子直接斩了你!”

耶律金刚真想一锤子敲碎这家伙的脑袋。

不过他还是低头上了城墙,再要多话,那家伙真的可能顺手给他一刀。

‘老子不是阿哈!’

耶律金刚死死握住锤子,心中愤愤的想着。

寨墙上,一共只有不到两百防守者,其中大半是阿哈奴隶兵,真女真人只有不到60,而且还掺杂着大量老头和连半丁都不算的孩子。

这样的力量,可能也就能用来对付小贼。

防守的鞑子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放大部分人进入后,一个专达一声令下,寨门被关上,一些没来得及进入的人在墙下面着急的大声求救,然而那专达丝毫不为所动,严令任何人不得再开大门。

耶律金刚站在寨墙上,听着下面绝望的呼救声,紧张的向外望去。

西面盖州方向的地平线上,突然跳出一队骑兵。

耶律金刚眼皮狂跳,那些骑兵看起来似乎有一百多人,领头的一个,手持一杆高高的骑枪,枪杆头部挂着一面随风飘扬的红旗。

“是汉狗!”

专达绝望的嚎叫着。

他有理由绝望,汤池堡本身就是个只有木质寨墙的堡子,防御能力十分低下,相比汉地的坞堡差的很远。

而且,寨子里现在也没有足够的防守兵力,任何数量超过一百的正规军,都可以轻易攻克这个堡子。

“都给老子听着!”

那专达似乎还想挣扎一下,他红着眼嚎叫道:

“现在来的是齐省的汉狗!他们恨不得把咱们大金勇士都生吃了!若是被他们攻进堡子你们都得死!你的婆娘都会被汉狗抢走!必须守住这寨墙!今天守过去,所得全都给你们这些奴才,主子一点不要!”

与此同时,城下传来汉语的大声吆喝,来攻的骑兵全部下马,列成一个长条状阵型,后面还有人拖出两门小炮,分别部署在阵型两侧。

“玛德,怎么骑兵都带着炮?”

看到这一幕,专达更加绝望了。

大炮这种东西,如今在金国也算威名赫赫,特别是完颜宗弼用大炮暗杀了前任大汗之后,大炮的恐怖威力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金国领土,甚至还被夸大很多。

因此看到大炮后,连负责防守的专达都感到有些绝望了。

……

看着那单薄的木墙,听着鞑子绝望的叫声,徐世桢觉得内心一阵舒畅。

“鞑子的惨叫声真好听。”他自言自语说道。

“连长你说啥?”站在他身边,负责掌连旗的士兵问道。

“没啥,快点攻下这个堡子,咱们今天就在这休息了。”

“好啊。”那掌旗兵笑道:“就是鞑子婆娘实在太丑,否则今天可以找找乐子。”

掌旗兵以前当过土匪,性格上比农民出身的士兵残忍不少。

不过徐世桢提醒道:“别犯傻,想要女人,等回去后用军饷买一个鞑子婆娘,随你折腾,现在是打仗,若是敢胡闹,别怪镇抚兵给你一刀!”

徐世杨并不介意抢敌人的女人,但在战场上却必须约束士兵,不是仁慈之类的理由,单纯只是因为这也是军纪的一种,若是在这一点上管不住士兵,今后管不住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最终失去对军队的控制。

就像徐世杨不允许新军士兵随便劫掠是一个道理。

“哈哈,俺只是说笑而已。”掌旗兵尴尬的笑道。

镇抚兵在新军中相当于宪兵,权利即广又大,他们是真的有权利直接处决士兵的,而且违纪被处决的士兵还有可能连坐家人,取消一切荣誉和福利待遇。

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接受的惩罚。

“说笑的话,等打下寨子之后再说吧。”

徐世桢正色道:

“告诉炮兵,开火!”

轰轰!

两发2斤炮弹出膛,径直砸在汤池堡的木质大门上。

徐世杨非常重视骑兵炮队的建设,因为他对自己骑兵的战斗力并不放心,齐军骑兵必须依靠足够的火力支撑才有可能与鞑子骑兵对抗。

而徐世杨的马数量少且质量低,给靖远营的骑兵炮不能太重,只能依靠威力很小的神机炮凑数。

这玩意闭气性太差,炮弹也不够重,威力不足以对抗城墙,不过打打木质大门到是没什么问题。

由于敌方守军反击火力基本为零,两门骑兵神机炮直接靠近到50步以内,对寨门两发两中。

木头大门像是一张纸一样被捅出两个窟窿。

随后又是两发实心弹,那扇大门承受不住这种打击,轰然倒塌。

第357章 劫掠2

失去了大门,守军心里压力立刻又增加一重,那女真专达挥舞腰刀冲着阿哈们嚎叫着:

“都下去堵门!打退汉狗你们才能活!谁敢后退一步老子杀他全家!”

耶律金刚歪着脑袋看了看墙下正渐渐逼近的汉人。

然后转头一锤子敲在专达脑袋上。

打铁的锤子十分沉重,作为打铁奴的耶律金刚力气也不小,这一锤子下去,专达的头盔都瘪了,大股乌黑的血液顺着头盔的缝隙涌出,这平时趾高气昂的女真人一声不吭,像是面条一样瘫软在地上。

寨墙上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这个年轻但十分强壮的打铁奴。

“还愣着干什么?”

耶律金刚叫道:

“赶紧把狗鞑子全宰了,咱们向汉人投降!”

“你……你不也是鞑子吗?”一个汉人阿哈傻乎乎的说道。

耶律金刚一阵无语,他差点想给这家伙一锤子,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个人是汉人,下面来攻的是汉人的军队,耶律金刚始终没有忘记这一点:说不定人家马上就要翻身做主子了。

“俺是契丹人!俺不是鞑子!”耶律金刚低声怒吼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关外各族确实都被汉人称呼为鞑子,不过鞑子之间也有文明鄙视链,比如契丹、奚人等很久以前就开始向半农耕转化的民族也喜欢把女真、蒙兀等民族称呼为鞑子。

同样的,相对生女真(这是一系列小渔猎民族的统称,并非一个统一的民族),真女真也觉得自己更像个文明人。

当然,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现在谁歧视谁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找到活下去的机会。

汤池堡这小小的墙头立刻爆发激烈内讧,汉人、契丹人、奚人、渤海人、高丽人等奴隶民族群起响应,围攻少数老弱女真人。

猝不及防之下,女真人的抵抗被迅速瓦解,十几个真女真守军被杀死,起义者控制了这一段寨墙。

其他地方还有人对进攻的汉人射箭,另外一支30多人的甲兵和60多阿哈拿着刀堵在大门口,准备白刃战。

一个年轻的女真传令兵从别处跑来,大声喊道:“你们这边怎么回事?赶紧射箭!”

箭雨如期而至,但不是朝向外面的敌人,而是飞向这个传令兵,这个没穿铠甲的半丁身中三箭,一声不吭的从墙头栽下。

“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这里等着汉人杀光那些鞑子,咱们再去投降!”

耶律金刚捡起专达的腰刀,一刀将这个前主子的脑袋剁了下来:“放心吧,只要有这个,汉人就不会杀咱们!”

……

城墙下,步行列队前进的靖远旅士兵对有羽箭飞出的墙头齐射两轮,压制住鞑子孱弱的远程力量,然后迅速逼近到距离大门口不足三十步远的地方。

一群辅兵冲上来,在寨子外的壕沟上搭起十几个长梯,又在上面铺好木板,迅速形成一个可供部队通过的简易桥梁。

期间被火枪彻底压制的鞑子毫无办法,只能堵在寨子大门口处,静静等待着交战的一刻。

然而,靖远旅的骑马步兵仍然没有给他们公平交战的机会,两门随队行动的神机炮对人头攒动的寨堡大门连续轰击,两门炮各射击两次,每一炮下去都能在鞑子人群中开出一条血肉胡同。

4炮过后,傻瓜一样堵在门口的密集人群已经没有几个还能站着了,随后2门神机炮又各自补射一发霰弹,把倒在地上,还犹自蠕动的伤员全数杀死。

‘真是轻松啊。’

徐世桢发觉,自己很喜欢这种能获得大量战果,却没有什么危险的战斗。

若是战争都是这个样子,谁会不喜欢打仗呢?

“进攻。”

眼看再也没有抵抗者能站起来,徐世桢语气轻松的命令道:

“注意军纪!兄弟们,若是打赢了之后死在镇抚兵刀下可就太亏了。”

……

当天晚上,靖远营部分骑兵就进驻汤池堡。

徐世桢在这个大堡子里抓到将近2000俘虏,人很多,但全是老弱病残,真正的半丁或壮丁只有不到50人,另外还有那个耶律金刚带头来投降的50多个前阿哈。

寨墙外的壕沟里扔了一百多具尸体,加上俘虏,这就是这个大寨子所有防御力量了。

“之前这里是一个猛安的驻地,常年有三百甲兵和上千阿哈驻守。”耶律金刚向徐世桢解释道:“不过两个月前,这些甲兵和大部分阿哈被抽调走去大蒙兀人了,所以显得没什么人防守,而且老弱很多。”

徐世桢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实际上,他这一路行来,已经连续攻克了许多女真人的据点,只不过这汤池堡是最大的一个罢了。

其他一些谋克级小村堡,现在连30个能抵抗的壮丁都凑不出来,自然也没办法对上百带着炮的骑兵构成任何阻碍。

“这一仗打得真舒服啊。”

徐世桢忍不住感慨一句,然后对耶律金刚说道:

“你是主动投降的,城中除了女真人之外,其他民族,包括契丹、奚人、高丽等,只要不是女真人,不管男女老幼,这次我一个不杀。”

“谢主子!”耶律金刚知道自己赌对了,他保住了自己和家人的命。

“不要叫主子,我们汉人没有这个说法。”

徐世桢接着说道:

“而且你们还得表现一下,城中所有超过14岁的女真男丁都得死。你们去杀,然后把所有女真娘们抓来,让她们去推小车,把所有粮食、牧草、布匹、钱帛都带走。”

“嗻!”

耶律金刚赶紧答应下来。

在他眼里,胜利者拿走战利品是理所应当的事,何况这些财物也不是他一个打铁奴的。

……

第二天一早,耶律金刚抬起头向西面看过去,十几道粗大的烟柱直冲天际。

“那是我们的人正在放火烧毁所有村落。”

徐世桢略有些得意的说道:

“等会我们也得把这里彻底烧毁。”

“呵呵,以前都是鞑子抢我们汉人,烧我们汉人的家,这次我们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老子倒要看看明年鞑子在这荒地上怎么过!”

第358章 准备战斗

在盖州附近登陆之后,战况的进展甚至比徐世杨预先设想中的结果还要顺利。

徐世杨亲自率领两个旅的主力部队对盖州城围而不攻,其他部队分散成百人上下的部队,带上一两门神机炮,大范围攻击劫掠盖州附近的所有鞑子屯堡村镇。

由于女真人主力不在,且对徐世杨的登陆行动完全没有准备,这些屯堡在遭受攻击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一支强大的敌军已经来到自己身边。

这些屯堡的人口大多没能逃进盖州,各村百十个老弱病残的男丁也没法抵御有炮的进攻者,因此新军就像撬蛤喇壳一样,轻松把攻击范围内所有村镇敲碎,把里面肥美的汁肉一口吞下。

从登陆第二天,新军开始分兵攻击开始,大量战利品就开始不断运往齐军的登陆场,然后转运到连云岛。

仅仅前三天,徐世杨就解放辽东的汉族奴隶合计超过1万人,虽然其中男丁很少,但女人和孩子徐世杨也不嫌弃,毕竟女人还能生孩子,孩子也能长大。

另外,包括女真人在内,徐世杨获得其他民族的人口多达3万,同样没有几个男丁,甚至这伙人中连老人都很少,因为他们不是汉人,不可能得到进攻者的特殊照顾,体质稍微虚弱一点,基本就不可能活着走到清河河口的目的地。

不过,只要走过来,他们就可以得到每天至少一碗稀粥的补给,这些强壮的女性和孩子送到齐省,对徐世杨也是很有用的。

人口之外,徐世杨还得到了很多牛羊牲畜和粮食。

其实,大部分肉用牲畜和粮食已经被出征的女真军队带走了,因此,尽管刚刚秋收没多久,徐世杨在这方面的收获也算不上多。

不过士兵们依旧能找到大量女真人留作来年的羊羔、乳猪之类,以及粮食种子。

此外还有大量女真人也舍不得吃掉的耕牛,耕马等挽畜。

除了这些,徐世杨还缴获大量财帛,特别是在真女真谋克级以上贵族家里,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能找出不少。

徐世杨知道,这是因为鞑子十几年的抢掠,积累了大量财富却因为生产力不足,资金不流通,只能迅速向各级贵族集中的缘故。

如果不出意料,等攻克盖州,城中贵族储存的财宝肯定更多。

但徐世杨没有现在攻打盖州的想法,虽然盖州城内守军也只有一千老弱加上一些绝望的妇孺,若是攻击,估计两个旅用一天的时间就能解决战斗。

但徐世杨依旧十分耐心的等待着,他在等待着复州对盖州这边的反应。

不管那边有没有埋伏,复州那边都有女真人现如今唯一留守的勃极烈级别高官,对兵为将有的女真人来说,完颜银术可就意味着鞑子留守的机动部队。

他不可能看着背后的老窝被徐世杨随意劫掠,只要留着盖州不打,银术可必将率军来救援,那样的话,意味着鞑子必须通过几百里的道路远征盖州附近,而从复州到盖州这么长的补给线,几乎完全暴露在齐军海军的攻击范围之内。

在盖州跟完颜银术可打仗,对徐世杨来说战略优势非常巨大,他怎么可能不去尝试一下围点打援?

……

齐军用了5天时间在盖州附近劫掠,他们最北抵达了耀州城下,逼迫当地稀少的守军坚守城池,齐军焚毁了耀州以南大部分村卓,同时带走了当地所有储备的盐并摧毁了所有带不走的煮盐工具。

向东,齐军顺着清河攻击,一路前进到清河发源地附近的大片岭关附近,把清河两岸所有屯村一扫而空。

由于有河水灌溉,这些屯村附近都是最肥沃的土地,是鞑子重要的粮食产地,徐世杨抢掠焚毁这些村庄后,鞑子想要再恢复当地的生产将会十分困难,他们明年的农业也将受到重创。

向南,齐军倒是只攻打到榆林铺,但为了防止被复州的敌人突袭,徐世杨专门洒出手中大部分正规骑兵,形成一个巨大的侦查幕,等待随时可能出现的鞑子援军。

……

九月初九,徐世杨撒出去劫掠的队伍开始收束,按照他的计划,三天之内,如果复州的鞑子援军还不出现,那么盖州鞑子有援军的可能性就很低了,到那时他就直接攻克盖州走人。

不过,第二天清晨,分布在南方的侦查骑兵回报,鞑子援军已经出现了。

最先出现的鞑子骑兵足有上千,强大的骑兵散兵瞬间就把徐世杨的骑兵侦查幕干了回来。

这不同寻常的力量让徐世杨迅速明白过来,复州那边确实有埋伏,否则凭借完颜银术可一个非宗室勃极烈,不可能洒出上千的骑兵散兵线。

他现在连来袭的敌军到底有多少,指挥官是谁都没搞清楚。

不管对面来的是谁,对手抓的时机都相当好,此时徐世杨的主力都处在开始回收但未回收的档口,他身边只有用来围住盖州的定镇两个旅,以及半个近卫队、陷阵营和另外两个步兵旅的骑兵连,约4000战兵和2000多辅兵。

若是徐世杨留在原地迎战,他必须面对与数量占优势的敌军野战,如果他现在撤退,那些尚未回收的部队就全都死定了。

看起来敌军将领好像算到了此时的徐世杨一定是兵力最少且进退两难的状态。

不过,徐世杨也确实还有别的准备。

得知敌军主力已经到来后,徐世杨把防守登陆场的另一只新建制单位调到盖州附近。

这是新成立的独立炮兵部队,总建制只有一个下设两个连的营,不过每个连装备新的8斤炮6门,10斤炮2门。

这个营有16门重炮,因为机动性不行,正常状态下是直接配属给海军当做舰炮使用的,因而没有参加之前的战争。

不过像所有齐军炮兵一样,这个炮兵营备有专门的陆战炮架,玩去拿可以上岸使用。

因为火力强盛,炮兵营来封锁清河,鞑子想要过河,就只能尽可能躲开炮兵营的封锁范围,选择从别处过河。

这样就会拖慢鞑子的进攻速度,而时间是站在徐世杨一边的,如果齐军能够收回所有撒出去的部队,那么这一仗打还是不打,将完全取决于徐世杨的想法。

但若是鞑子直接抢时间强行渡河,就必须品尝独立重炮营的威力。

这也是徐世杨所希望看到的。

“来吧,鞑子。”

徐世杨站在清河北岸,咬着牙狞笑。

“老子就在这等着你们!”

第360章 血河

齐军分散出去劫掠的部队带走了所有轻便的神机炮,同时给围城的战友们留下了所有野战炮。

4个野战旅属炮兵连的野战炮加上海军登陆作战的独立炮兵营,清河以北的齐军共有24门发射4斤到10斤炮弹的青铜野战炮。

这些大炮大概是目前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火力,但仍不足以只靠它们就摧毁一只超过5000战兵,处于封建军队巅峰的军队。

不过完颜娄室在齐军炮兵之下犯了太多错误:

首先,他装比一样在涉渡地点带着上百亲卫骑兵观察齐军阵地,若是徐世杨还看不出这是个重要目标,那徐世杨就是傻子了。

其次,完颜娄室对齐军炮兵射程的估测是错误的。

因为金军在黄河\\运河战役中曾经缴获过青州兵工厂制造的一些实验性装备,其中扔给民兵使用的大炮大多是些口径很大,但炮管壁很薄的“霰弹炮”。

为了对付令人恼火的蒙兀骑手,女真人对这种大面积打击武器十分欣赏,因此他们仿造的也大多是类似的玩意。

这类型火炮最大的问题也是射程。

另外,女真人自造的火药比例不对,药效比齐造火药差了很多,这也造成金军火炮射程相对齐军严重不足。

最后,齐军炮兵之前一直特别喜欢近距离射击以提高准确度,这也加剧了鞑子对齐造火炮的误判。

以上这些原因,使得完颜娄室居然直接在齐军野战炮射程之内暴露行踪,以至于被徐世杨集中火力狠狠敲了当头一棒。

或许人类熟悉大炮这种东西后,能在敌军优势火力下坚持很久,但马这种动物肯定不行。

完颜娄室这次带来的部队全是骑兵,而且全是一人双马的精锐,结果这些重要的装备反而成了加剧金军混乱的罪魁祸首。

炮击中,骑手甚至无法控制住自己惊慌的坐骑,更别说还有另外一匹备用的战马。

这么多马发疯,胡乱践踏,给鞑子造成的损失可能比炮兵的直接杀伤还大一点。

而且,完颜娄室中军的崩溃,造成其他损失不大的鞑子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合适的命令,以至于炮击之后很长时间,战场变成了已经开始渡河的完颜活女以一千步行甲兵强攻接近三千敌人的即设阵地……。

实际上,挥舞大刀走在进攻队伍最后面的完颜活女自然也看到自己父亲的帅旗被炮弹扯成碎片的景象。

他现在甚至都不清楚完颜娄室是否还活着。

若是往常,发生这种中军崩溃,主帅找生死不明的情况,战斗就应该打不下去了。

合格的封建军队前线将领,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体面的撤出战斗,把尽可能多的己方士兵带回安全地带。

然而活女没有这个资格。

虽然是完颜娄室的长子,但明面上他毕竟只是一个猛安。

娄室给他的最后一个将令是进攻,那么没有收到更改的命令之前,他只能进攻。

这是一只强军最起码的军纪,不可能不去维护。

何况,完颜娄室并非宗室,这次被三个太子派去协防复州,本就是用来对付辽南齐军的,若是被那些汉人一顿胖揍,还丢掉了重要的盖州,女真那三位杀气腾腾的太子一定不会放过完颜娄室父子。

所以,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对活女来说,接下来唯一的生路只有进攻,打破齐军防线,消灭齐军主力,解救盖州。

在没有别的了。

“不要管后面!”

完颜活女怒吼着一刀砍死一个看着身后中军,踌躇不前的甲兵。

这个年轻的女真将领红着眼大喊:

“上前!上前杀光眼前的汉狗,给你们的亲戚报仇!上啊!”

声音凄厉的像是一头受伤的狼。

进攻的女真甲兵齐声嚎叫应和,他们仍然保持着对胜利起码的信心。

只要能进入白刃战,所有甲兵都有信心击溃三倍的汉人军队。

只要进入白刃战……。

然而区区几十步宽的河面显得如此宽广,不论女真士兵的信心如何,在水里,他们的行动都变得十分缓慢,在齐军士兵眼里,水中的鞑子僵硬的就像是一群木偶。

简直是最好的靶子。

“鞑子发疯了吗?”

徐世杨讶异的自言自语道:

“这样他们也敢进攻?”

他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思维完全无法理解鞑子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一头撞上来。

不过既然已经送人头来了,不收白不收不是吗?

“开火!”

前线军官一声令下,沿河部署的齐军阵线上响起一阵悦耳的军号声,这种新型铜质军号声音极具穿透力,比之前用的竹哨好多了。

而且它能发出的音调也比哨子多一些,能传递的信息也比竹哨丰富——还有,这玩意能略微满足徐世杨cos前世那支无敌军队的情怀。

随着军号声,齐军阵线上猛地暴起浓重白烟,随着爆豆子一般的枪响,定远营的1000支燧发枪和镇远营的200支燧发枪加400支火绳枪同时击发,1600发铅弹瞬间飞过短短30步距离,劈头盖脸的浇在鞑子头上。

密集的弹雨在河水中溅起无数水花,一片惨叫声中,超过一百正在涉水进攻的鞑子消失在河面上,只剩下一个个小小的漩涡和大片红色血迹。

这个距离上,任何盾牌铠甲都无法抵挡15毫米火枪的攻击,而且一旦命中,稍微流逝一点血液,仅仅河水就能带走一个强壮战士的命。

在水面上露出半个身体的鞑子无遮无拦,几乎成了齐军的活靶子,齐军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从容的重新装弹,然后一次次对河水中进退不得的敌人泼洒致命的弹雨。

神机兵火枪手装弹期间,有手枪或弓箭的选锋兵和陷阵兵还会补射几轮凑趣。

完颜活女毫无还手之力,对面每轮射击他都会被打倒几十人,每个中弹的甲兵都会迅速消失。

他抬起头向前看去,整个对岸已经被浓重的硝烟彻底遮蔽,影影绰绰根本看不清楚情况,只是在齐军射击的时候,才能看到突然闪过的密集火光。

然后就是一波铅弹撒过来,一片甲兵挣扎着沉进水里。

在弹雨和河水的冲刷下,金军进攻的人潮已经变得越来越稀疏。

第362章 血河2

终于,一个鞑子甲兵跌跌撞撞冲开白色销烟,摸到清河以北的岸边。

这个运气爆棚的甲兵只在岸上呆了不足十秒钟,就被栅栏后面同时伸出的几支长枪刺中。

甲兵发出非人的嚎叫声,枪尖收回,他就又扑通一声跌回河水里。

更多鞑子甲兵涌上岸,但此时他们队形极为稀疏,根本无法形成战阵,少数最勇敢的战士还在挥舞武器想要与敌人战斗,但大多数人只是懵懵懂懂的跟在前者身后,至少一半的甲兵已经把武器丢弃在河水里,有些人甚至已经被近距离轰鸣的枪响和销烟折磨的近乎精神崩溃。

北岸,严阵以待的锐士和神机兵火枪手分别用长枪和刺刀对上岸的敌军刺杀,木栅栏上方不断闪烁着锋刃的光芒,如同毒蛇的信子一样致命。

第一批上岸的甲兵甚至未能站稳脚跟,就全部被枪尖和刺刀捅了回去,河岸边很快布满鞑子的尸体,鲜血从创口中不断涌出,汇入河中,把清河北岸染得一片通红。

趁此机会,陆军野战炮队调来6门4斤将军炮,在面对面的距离上对河水里完全无法躲避的鞑子来了一轮双份霰弹齐射。

1000多枚5钱重的铅子在鞑子绝望的惨叫声中横扫河面,小小的清河顿时增添了上百具尸体,随后神机兵对敌人补上一轮齐射,一举将鞑子的进攻彻底粉碎。

河里残余的鞑子再也忍受不住,不顾几个军官的阻止,开始转身逃走,只是他们仍在水中,速度依旧跟慢动作没有多少区别。

“反击!”

徐世杨看准机会一声令下,齐军阵线上的铜号转为急促而刺耳的滴滴答地地声——这同样是徐世杨剽窃自前世pla的冲锋号,对齐军来说,自然也意味着全面反攻的开始。

……

黄河/运河防御战结束后,青州军总部和各级部队总结战况,一致认为女真人并不像吹嘘的那么厉害,在有火力支援的情况下,即使只有农闲时才参与军事训练的民兵也能在白刃战中与鞑子相持一段时间。

若是全训的新军部队,兵力差别不大的情况下,甚至有能力在近身战中击溃女真甲兵。

因此,新军军官们一致认为,新军对鞑子无需走纯防御路线,即设阵地应该保留适于反击的出入口。

只要在出入口附近部署几门火炮,鞑子依旧无力突破新军防线,但这些出入口将会为新军反击,扩大战果提供有效帮助。

清河北岸的防御工事就是这种指导思想下的产物:齐军使用削尖的木枪插入土里形成一道简易栅栏,木枪之间有绳索和支棍加固。

但在适合涉渡的地段,每隔十米左右,就有一段木枪只是简单的埋进土里,新军士兵反击的时候,可以轻易把这节栅栏拆除,形成一个个可供5人并排进出的小门。

齐军士兵打开这些预留的栅栏缺口,两个连的选锋兵齐声呐喊,举起盾牌遮挡腹胸位置,踩着岸边鞑子的尸体涉水反攻。

选锋兵身后,锐士兵和神机兵毫不犹豫的离开即设阵地,跟着进入河中。

河水对新军形成了与鞑子相似的阻碍效果,然而清河南岸的金军没有充足火力有效杀伤涉水反攻的齐军士兵。

重新竖起帅旗的完颜娄室狂吼着集结起几百甲兵,守在渡口南岸用重箭平射逐渐接近的齐兵,与此同时,两翼其他未受炮火打击的部队也重新稳定下来,开始向帅旗集中。

完颜娄室仍能集结起几千甲兵,他认为自己仍有取胜的机会。

只是刚刚从河里逃回来,浑身湿哒哒的完颜活女不这样认为:“父帅,不能再打下去了!汉狗枪炮太强!”

仿佛是给他的结论做个注解,河北岸一排神机兵用燧发枪对南岸集结的鞑子弓手展开齐射,10克黑火药赋予铅弹强劲的动能,瞬间飞跃不足50步距离,任何制作精良的甲胄都无法抵挡这廉价的铅子,站在河边阻击的女真弓手齐齐倒下一排。

而女真人的重箭却很难对防护全面的选锋兵构成威胁,这些齐军近战兵的盾牌型制与女真人的装备相同,身上的铠甲确是内穿链甲外面再套一层胸甲的双铁甲。

完颜娄室无奈的看了战场一眼,他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很有道理,隔河对射,弓箭手完全不是火枪手的对手。

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好吗!

“全军后退三十步,放汉狗上岸,用刀子对付他们!”

呯呯呯,对岸又是一轮枪响,完颜娄室身边的一个亲卫甲兵脖子中弹,头颅飞上半空,伤口处的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把完颜娄室金光闪闪的半边铠甲都染成红色。

“退五十步吧。”

金军统帅面不改色的更改命令。

……

女真人实际后退了八十步,河对岸炽热的火力才变得稍微能够忍受一点。

按照新军自己的统计,面对敌军阵列这样庞大的目标,燧发枪在五十步(按照一步等于15米计算)距离上的命中精度可以达到六成,一百步就会降到四成,距离拉长到一百五十步时的命中精度则下降到两成半。

实际上,这个成绩是训练场上获取的,进入实战环境,嘈杂的战场态势,敌人的攻击,士兵紧张的情绪等多种负面效果影响下,一百步以内的战场命中率比训练场数据低了接近一半,而超过一百步,取得命中所需要的人品比射击技术重要。

如果目标距离超过一百五十步,再开火纯粹属于浪费弹药。

金军后退八十步,加上清河南北两岸双反原有的五十步,超过一百三十步,倒是正好能把神机兵火枪手的威胁降到最低程度。

河对岸的神机兵又徒劳的齐射两轮后,发现继续这样射击毫无意义,于是他们停止开火,挺着刺刀,跟在前面涉渡的战友身后,一起向清河南岸杀去。

好处是,金军后退八十步后,实际上已经放弃河岸地段那一点地理优势,完颜娄室不得不放弃把齐军压在河里打的诱人念头,只能任由齐军近战选锋兵在南岸站稳脚跟,背对着河岸摆开阵型。

第363章 激战1

既然失去了把齐军直接打回去的机会,完颜娄室干脆留出更多时间,让长子活女去对前锋和中军的溃兵稍稍进行一些整编。

两队人马都损失惨重,连减去伤亡和溃逃的,恐怕连一千人都凑不起来,而且军心士气非常可疑,但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用处,哪怕扔在身后壮壮声势也是可以的。

除去这些人,完颜娄室手里还有足足三个千人队的兵力,人数上比对面齐军少一点,但也没少太多。

现在双方只距离7、8十步,远程火力可以利用的时间窗口很小,因而娄室认为自己还有机会争取一个惨胜。

“总归是要堂堂正正做一场的。”

大金国勃极烈自言自语一句,然后转头对长子完颜活女小声嘱咐道:

“看准情况,若是我这边赢了,你带人跟着追杀。若是我这边输了,你要赶紧逃!”

“阿玛,我不是懦夫!”活女急道。

“我娄室的儿子当然不可能是懦夫。”完颜娄室慈祥的笑道:“只是有时候,活着比去死更需要勇气。”

……

两军阵线相距不到一百步,这个距离在火枪和轻箭的攻击范围之内,但双方谁都没有射击,而是抓紧时间整理队形。

由于距离太近,连河对岸的炮兵都害怕误伤而停了下来。双方此时只能依靠士兵手中的武器和坚韧,完成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击。

后续跟进的锐士兵和神机兵大部过河后,先行渡河以抢占渡口的两个选锋兵连解散阵型,迅速形成一团团小规模散兵,准备骚扰金军大阵。

鞑子也是强军,自然知道散兵的意义,他们同样也很喜欢在白刃决战前用散兵动摇对方阵型,给主力部队创造机会。

因此完颜娄室同样投入数百人的散兵部队。

双方散兵三五成群的在大阵前狭窄的地段捉对厮杀,在这种小规模近战中,女真老猎人可以依靠射术能压制选锋兵,不过想要杀死一个身穿双层铁甲的选锋兵也不容易,何况选锋兵不只有弓箭,他们还有燧发手枪,这玩意若是挨上一下,再强壮的甲兵都必死无疑。

……

双方散兵打的难分难解,纠缠在一起倒也没法对对方大阵构成太大威胁。

金军主力不需要趟过一条河之后再列阵,因此完颜娄室比齐军率先完成主力集结。

现在他中阵位置有1500下马步行的甲兵,两翼各有600骑兵。

他的计划非常简单,中部打穿齐军主阵,两翼骑兵包抄,在对岸炮兵再次发威之前歼灭所有过河的齐军。

至于接下来还能不能再强渡一次,连娄室自己都不太愿意去想了。

齐军方面的计划更加简单——就是坚持别被赶下河即可。

只要能在南岸站住脚,援军就会源源不断的到来,若是能坚持到野战炮兵过河,火力占据绝对优势的齐军必胜无疑。

徐世杨甚至可以期待正在骑马迅速赶来的部分靖远骑兵。

当然,撑到那个时候也不容易,此时过河的齐军士兵只有200选锋兵,镇远旅的400锐士长矛手,200燧发枪手和400火绳枪兵,共1200人。

坚持一线指挥的旅长冯三虎列出三个小方阵,中间是二百长矛兵和三百火枪手,两翼则由各一百长矛和一百五十火枪支撑,防御女真骑兵包抄。

他们身后有500陷阵兵即将上岸,陷阵兵背后还有定远营的1200多燧发枪兵正在涉渡。

徐世杨自己在北岸还保留着200近卫兵和炮兵作为预备队。

……

双方近五千战兵拥挤在长不过一里宽不过三百步的狭窄地域内,各自头上旌旗飞扬,静静等待最后一击。

“上!杀光这些汉狗!”

随着完颜娄室一声令下,金军大阵开始踩着海螺号声缓步向前。

正在乱战的双方散兵立刻向两侧规避,区区不到两百选锋自然不敢撩上千鞑子甲兵的虎须,而鞑子散兵也不愿意阻碍己方前进的道路。

“预备!”

冯三虎用音量高到有些沙哑的嗓音喊道:

“射击!”

呯呯呯!

中军方阵的火枪手使用三段射战术,一百神机兵首先射击,火枪近距离齐射展现了应有的威力,步步逼近的鞑子甲兵瞬间倒下一片。

金军士兵血气上涌,踩着战友的尸体继续上前,趁着前排齐军火枪手退向后阵,给后面让出射界的机会,迅速逼近到50步距离,一些后排的鞑子停止脚步,隔着前面的甲兵对齐军抛射轻箭。

密集的羽箭如蝗群般扑了过来,轻箭对齐军制作精良的头盔和胸甲并无太大威胁,但射中没有甲胄保护的胳膊,仍能造成一定减员。

齐军大阵也响起一片惨叫声,前排金军继续前进,这次他们顶着两轮齐射,在轻箭的掩护下一直逼近到二十步距离上,站在前排的鞑子老兵开始一边前进,一边熟练的用重箭平射。

这种步射威力十足,弓箭的高射速和重型箭头的高杀伤力相结合,在精锐老兵手里甚至能压制火枪轮放。

在这种距离上,最精锐的鞑子老猎手能直接射击齐军士兵面门,被击中者没有丝毫幸存机会。

此时,中部方阵的三百火枪手已经各自打放一轮,所有火枪手退到锐士兵身后,把手中火枪直接架在前排战友的肩膀上,继续轮射。

鞑子飞矢如梭,三轮重箭之后,前面一整排锐士兵几乎全都被命中。

但锐士兵没有丝毫动摇,他们略微向上斜举着长枪,防止鞑子甲兵贴身近战,用自己的身体为身后的火枪手提供掩护。

齐军火枪手以百人一轮,在战友生命的掩护下进行不断轮射,二十步距离上,神机兵的射击同样能给敌人带来巨大损失。

双方就这样近距离交换人命,在这种交换对鞑子是吃亏的,因为能用弓箭在步行中准确命中人脸的精锐并不多,每一个都是需要十年甚至更长时间训练和战阵历练才能培养出来的。

而齐军锐士长枪手的补充相对容易许多。

甚至可以说,非技术兵种的新军不同士兵,都算是可以拿来交换的炮灰。

女真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用精锐老兵跟普通长枪手交换了近百人命后,鞑子放弃对射,大阵中的刀盾手齐声呐喊,成片的涌了上来。

第364章 激战2

镇远旅的长枪手同时平举长枪,密集的枪尖闪烁着点点寒光,如同一只巨大的刺猬抖出浑身尖刺,对抗野狼的攻击。

前排鞑子顺手抛出一波飞斧,打倒几个锐士兵。齐军神机兵也还以颜色,一片火枪轰鸣中,一整排持盾的鞑子甲兵齐刷刷倒下。

双方都完成了最有一轮远程打击,现在是拼刀子的时候了。

“杀鞑子!”

近身战开始的瞬间,齐军长枪手迅捷地刺出手中武器,这些每天都要训练数百次长枪刺杀的战士几乎人人都算得上刺杀大师,前排鞑子甲兵几乎都被刺中,惨叫声不断响起,刺穿人体的枪尖滴滴答答落着血珠,看到的人无不遍体发寒。

枪尖收了回去,被刺中的鞑子全部跌倒在地。

“杀鞑子!”

杀的起劲的锐士兵甚至还发起反击,他们发挥手中37米长枪攻击范围更大的优势,连绵刺击,齐军大阵不断喷吐着危险的锋刃,不断有鞑子甲兵被刺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鞑子占据人数优势,各个大呼小叫看起来气势似乎也不赖,但锐士兵如同被海潮拍打的礁石一般巍然不动,锐士兵的刺击又狠又准,甚至多次出现一次刺穿几个人的现象,长枪手背后的火枪还在人群空隙中轮番轰鸣,把所有试图用盾牌格挡刺击然后贴身近战的鞑子一一放翻。

若是火枪没有命中,神机兵甚至还能用刺刀补刺。

在对射中损失了太多老兵的金军被齐军远近结合密不透风的强大火力打的站立不住,不仅未能突破,甚至还被齐军反推回去的迹象!

新军士兵越打越起劲,鞑子步步后退,他们就步步紧逼,丝毫不给敌人喘息时间,退的慢的鞑子都成为众矢之的,转眼就带着浑身血洞倒在地上。

……

正在激战大阵两翼,同时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和火枪的轰鸣,那里同样进入激战,新军战士依旧展现出无可撼动的坚韧,金军铁骑冲阵的惊人气势毫不意外的没有造成小小步阵崩溃,反倒是鞑子的坐骑纷纷在外围长枪的逼迫下自觉转向。

一些鞑子在马上熟练的射箭,然而骑兵弓箭与步兵火枪对射是无法占到丝毫便宜的,横挡在方阵前面的骑兵成了火枪手最好的靶子,齐军没轮齐射都能打倒一片人,人和马的尸体在两翼方阵前堆积,甚至形成一道矮墙,阻挡了后续金军的行动路线。

齐省新军在左中右三处阵战中全都占据上风,士兵们齐省呐喊,气势如虹。

鞑子的攻势受阻后,取胜意志开始动摇,已经有些甲兵开始不顾一切的后退,金军原本严密的阵型出现崩溃的迹象。

“后退者死!”

金军大阵后方响起一声狂暴的怒喝,刀光一闪,几个鞑子身首分离。

完颜娄室亲自带队赶到战场,这也是他身边最后的精锐老兵,他手下所有猛安谋克军官全都站在队伍最前列,带领部队为胜利做最后努力。

“都给老子冲上去!”

女真战士们终于回忆起他们严酷的军律,几百甲兵鼓足余勇,嚎叫着转身扑向密密麻麻的枪尖。

“杀光汉狗!”

“杀鞑子!”

两军战士几乎同时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然后就像两股洪流,直接撞在一起。

洪流中泛起朵朵血花,士兵嘶吼声、兵器碰撞声还有垂死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响彻天空。

第一排甲兵寻死一般直接撞在锐士兵的长枪上,趁锐士兵还没抽回长枪的时机,一排刀盾手挤开眼前濒死的尸体,一步窜到锐士兵身前,站在长枪手身后的神机兵从前排战士的缝隙中伸过枪管,几乎在零距离上给了这些鞑子狠狠一击。

双方交战的锋线被销烟淹没,大部分突破的鞑子都被15毫米铅弹打的倒飞出去,但也有少数幸运儿躲过这致命一击,虽然随后又有几人被刺刀刺中,但仍有几个甲兵用盾牌挡住刺刀直击,然后一刀砍在手持长枪,对近身战毫无办法的锐士兵身上。

齐军阵线上也响起一片惨叫,虽然镇远营火枪手很快用刺刀解决了这几个鞑子,但原本密不透风的枪阵已经被他们用生命撞开了一个个小缺口。

敢于流血的军队总是能前进的。

几个神机兵立刻上前,试图用刺刀顶替倒下的长枪手,但齐省标准火枪加枪刺长度只有170厘米,与锐士兵37米的超长枪威慑力完全无法同日而语。

身经百战的完颜娄室立刻察觉到机会,他指着枪阵缺口大声命令:“杀上去!”

几个猛安谋克率先站稳脚跟,不顾近在咫尺的枪尖,对枪阵缺口平射重箭,一连串咻咻的羽箭破空声响起,几个新军士兵应声倒地。

随后这些鞑子最后精锐又扔出一波飞斧和标枪,把第二排试图补位的新军士兵打倒,枪阵缺口被扩大了。

“杀!”

紧接着,所有鞑子军官和老兵弃弓抽刀,揉身扑上,趁着新军士兵来不及补位的机会,一拥而上。

这些鞑子瞬间就贴近到齐军士兵身边,前面上百甲兵在军官的带领下直接打穿镇远旅的阵线,两翼还各有几十人迅速砍杀锐士长枪手,扩大突破口。

那一刻,完颜娄室还以为自己已经赢了。

但随后就是一阵火枪爆响,局势再次逆转,退回到阵后的选锋兵重新集结起来,在近距离上用手枪和弓箭对突破口射击。

铅弹和重箭冲入突破口密集的人群中,给冲在金军最前面的军官和精锐甲兵造成严重伤亡,金军攻击气势顿时为止一滞。

开火之后,那些精锐近战兵把手枪当成暗器直接向鞑子脸上扔了过去,随后他们提起重剑大刀,迎着突破口发起反冲。

选锋兵的加入成了扭转战局的关键,失去了大量军官和精锐老兵的鞑子再也无力形成突破,他们被选锋兵一点一点的推了回去,齐军大阵上危险的缺口被堵住。

无论完颜娄室怎么催促、咒骂甚至砍杀,鞑子中部阵线都无力发动新的攻势了,随着陷阵兵和部分定远营燧发枪手登陆,齐军获得了新的生力军增援。

这一次,选锋和陷阵替换了伤亡惨重的锐士兵,站在队伍前排,他们身后是更加凶猛的火枪轮放。

第364章 摘果子

火枪轰鸣中,开始逐渐脱离接触的鞑子成排倒下。

退却中的敌人总是更容易对付的,特别是远程火力占优势的一方,这个时候简直就是在无伤收割。

中部阵线的鞑子越退越快,齐军倒是并未急于追击,选锋兵和伤亡惨重的镇远营锐士长枪手一起组成一条凭护线,一边缓缓前进,一边掩护神机兵尽情发挥火力。

排枪轮番大方之下,鞑子的军心迅速陷入无可避免的崩溃状态,渐渐的,连完颜娄室都失去了对前线部队的控制——他刚才已经把所有军官和督战队当成预备队投入战斗中了。

最终,在大约第五轮火枪射击中,已经退出超过五十步的鞑子发一声喊,如潮水般向后退却。

中部战线的鞑子终于崩溃了。

两翼纠缠的骑兵发现中部战线情况不妙,鞑子展现出封建强军的最高水准,两翼骑兵并未跟着溃退,而是凭借骑兵的战术机动优势迅速脱离与当面齐军接触,并且自觉向中部战线集中。

一刻钟后,完颜娄室利用两翼骑兵重新组成督战队,开始收拢溃兵。

此时完颜娄室已经失去了所有取胜的机会,因为过河的齐军越来越多,半个时辰后,连部分野战炮都渡过清河,别说娄室此时已经伤亡惨重,就算是全师而来,有之前的经验,他也不敢硬冲有炮兵支援的齐军方阵。

但他不想接受完全失败的结果——这位号称女真第一名将的非宗室将领仍旧想尽可能多的保住一些部队,毕竟这次他带出来的全都是女真兵,这些核心武力,整个金国目前也只有5万。

像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完颜娄室就在距离齐军方阵一里之外重新集结,他利用活女率领的后阵人马(由之前的溃兵组成)和刚才部署在两翼的骑兵拦截逃兵,很快重新集结起一支大约3000人的部队。

看到齐军方阵侧翼出现零零散散的骑兵之后,完颜娄室终于下令部队撤退。

徐世杨也没有下令追击,鞑子确实扔掉大量马匹,但他们的马太多,剩下的甲兵仍能保证一人一马,他手中那几百骑兵可不敢去追击三千敌骑,而步兵也没法追上一心逃跑的骑兵。

徐世杨平静的看着渐行渐远,逐渐消失不见的敌人,一直没有下令追击。

定远旅旅长李井槐兴奋地跑过来,按耐不住兴奋叫道:“司令!咱们赢了!赢了!”

徐世杨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怪他。

毕竟,齐省新军和其前身青州军之前对鞑子的所有胜利,不是偷袭就是令人感到有些憋屈的防守反击,除了他们,别人甚至连赢都没赢过。

因此鞑子野战无敌的印象还是根深蒂固的盘踞在大部分人的脑海中。

刚才这次战役不仅是野战,而且还是齐军强渡之后以暂时的劣势兵力硬刚众多纯鞑子步骑配合,而且战而胜之。

这次胜利,对齐军和沉沦了接近二十年的民族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鼓舞。

“别着急,只是打完一场战斗而已。”

徐世杨平静的说道:

“这场战役都还没打完呢,何况这也不证明我们已经取得了对鞑子战争的胜利。”

“现在,你去南岸,带定远营稳住阵脚,不要给鞑子可乘之机。”

徐世杨不认为完颜娄室还敢回头再战,但让官兵养成永远保持警惕性的好习惯十分重要。

“是。”听得出来,李井槐对这个命令略有些不以为然。

“让冯三虎带人去打扫战场,把咱们的伤员带回来,烈士的尸体也要打理好。”

徐世杨继续命令道:

“还有,把鞑子留下的战马尽可能收集起来,这对我们非常重要。”

完颜娄室来的时候,是六千甲兵,一人双马,他走的时候身边只跟着三千人上下,而且为了尽快脱离,他们并未带走所有战马,估计能维持一人一马就算不错了。

战场附近应该还有七、八千匹战马留下,若是能全部带走,齐军所拥有的战马数量可以直接翻两番。

对新军来说,这是个不逊于盖州城的战利品,徐世杨当然想着尽可能全都拿在手里。

“是!”

这次应答就显得欢快许多了。

李井槐自然也知道这些战马有多么宝贵。

“嗯,最后,告诉海军的罗海涛,让他准备一艘快船去长生岛,告诉那边,按计划执行。”

徐世杨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完颜娄室——过来装一把,能赢就赢,不能赢就走,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来盖州之前,徐世杨在长生岛还留着两个野战旅防止复州的鞑子进攻,金州旅顺也各有一个旅。

这么庞大的野战部队,不用不是太可惜了吗?

新军参谋部在战前就制定了完整的计划:若是鞑子真的在复州且这些伏兵敢去增援盖州,那么辽南新军的驻守部队将乘船出动,利用海运的战略机动优势在盖州与复州之间的某个地点登陆,伏击撤退的鞑子。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完颜娄室剩下那点人,士气早就跌倒最低点了,还有战斗力的部队最多只有一千人,若是遭遇两个野战旅的埋伏,直接炸营都有可能。

“赶紧把战场打扫干净,等分散出去的部队回来,咱们去把盖州拿下。”

这应该也是徐世杨此行最后一个战果,城中此时还有一千鞑子老弱,以及大约两万各族妇孺。

因为战斗力太弱,徐世杨去清河迎战完颜娄室的时候,城中那点守军甚至不敢出城挑战徐世杨留在这里堵门的民兵。

等齐军撒出去劫掠的部队和清河沿岸作战的炮兵回来,盖州不过是一颗熟透的果实,只需要伸手摘下来即可。

……

“阿玛……。”

完颜活女哭丧着脸走在完颜娄室身边,声音沮丧的就像是一条被人狠踹一顿的败犬:

“咱们这一仗打得太窝囊了,再给我一队骑兵,让我回去冲一阵吧!现在汉狗肯定在庆祝胜利,我一定能冲破……”

“我说过了,有时候活着比去死更需要勇气。”完颜娄室平静的说道:“你觉得你有机会冲开他们?有这种想法,只能证明你还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阿玛问你,你觉得这次咱们为什么输了?咱们输在哪里了?”

第365章 教训

真正的强军,都有一个共同特色——能胜利或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在学习中提升战斗力。

这种能力的强弱跟军队战斗力基本相辅相成,比如前世pla,就是一支战前特别喜欢研讨,战后特别喜欢总结的军队。

所谓g党会多,k党税多,说的就是这个。

其实这个能力,封建强军也有,只不过随着“天下和安”,这个能力会不断退化,最终消失不见而已。

这个位面的女真人同样如此,只不过他们十几年来一直处在战争状态,野蛮性子还未消磨完,因此在部分历战的贵族中还保留这个好习惯。

比如完颜娄室就经常以此来考校他的几个儿子——这次为什么会失败?如果是你,下次如何做才能战胜这次的对手?

作为被寄予厚望的长子,完颜活女从小就经常需要回答这样的问题,他自然而然的也已经学会经常思考失败,总结经验教训。

现在,完颜娄室的问题不过是又一次考校而已。

年轻的女真贵族低头想了半天,之后严肃的回答:

“汉狗的枪炮太厉害了!”

“那火枪速度虽慢,但中者必死,两层铁甲都护不住。咱们的弓箭就不行,若是箭矢不中面门,铁甲兵挨上三四箭都不一定有效,对射的话,咱们的甲兵根本射不过。”

“那大炮更是如此,几里外扔一个铁球过来,连盾车都能打碎,这枪炮结合,咱们还没靠近,甲兵先死一片,军心士气堕了,打不过也是寻常。”

完颜娄室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直到完颜活女说完之后,他才问道:“你觉得,下次如何才能打赢这些汉人?”

“还是得野战!若是攻城,他们的枪炮躲在墙后,咱们的弓箭更没效果了!”

完颜活女毫不犹豫的回答:

“另外,咱们下次也得带大炮来!最好能准备更多更大的炮!若是没有……”

他又想了一下,认真的说道:

“若是没有,咱们就得想办法把他们的步兵和大炮分开,先用大炮压制他们的火枪,杀光步卒后再去专心对付大炮,哪怕一次扔掉上千甲兵,直冲过去总有机会!”

“想法不错。”

完颜娄室点点头,表示对长子的答案有限的认同。

“阿玛觉得还有什么?”

现在轮到活女提问了。

“你只注意到中部战阵,没有关注两翼吗?”

完颜娄室说道:

“除了枪炮犀利,那齐省兵能用300步卒就能挡住600马甲!若是只有一处倒也罢了,两翼都挡住,这就不是侥幸!”

“还有那些铁甲长枪,就那样直挺挺的站着,任咱们的甲兵射箭,那他们自己的命给后面的火枪兵当盾牌!这次,中阵那些铁甲长枪得伤亡6、7成吧?这样他们都没崩溃,那些火枪也一直能从容射击,这说明什么?”

不等活女回答,娄室就咬牙切齿的总结道:

“齐兵胆壮心齐!”

“这才是最可怕的!若是所有齐兵都跟那些铁甲长枪一样,咱们要赢就只能面对面把他们全杀光,根本不用想着击溃之后纵马追杀!咱们有多少甲兵跟他们换人命?”

大金最强的时候,核心真女真有六万丁,经过这些年一次次战争、内部清洗和逃亡的冲刷,大金国把真女真、生女真、新女真(指其他民族立了功被算进女真的部分,相当于抬旗)全加起来可能也就五万丁了。

就算把各族阿哈算进来,现在大金也不过区区18万丁。

南面的汉人有多少丁口?有没有这个数字的一百倍?若是都跟齐军这样难对付……。

完颜活女随便想想,就觉得遍体生寒。

“那些齐兵蹦出来才几年啊?”

完颜娄室语意不明的嘟囔一句。

实际上,他现在觉得,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是天会汗和如今掌朝的几位太子勃极烈。

大金占据的辽东本就是四战之地,东面有高丽、北面有生女真、西面有蒙兀人。

好不容易把南面的汉人打服气了,用汉勃极烈把燕云屏蔽起来,结果还因为掌权贵族的一时贪欲,被自己人连根拔起了。

也就是说,大金建国近二十年,除了四处树敌外什么都没干,天会汗时代就沉浸在抢劫行动中无法自拔,现在看来三位太子掌权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次失败,说的彻底点,还不是三位掌权太子要去去抢蒙兀人那点牛羊,结果给了汉人这么好的机会吗?

大金国两代掌权人,就是想不到应该踏踏实实把领地建设好,有一个稳固的大后方,生养更多孩子增添丁口,之后再去讨论能不能入主中原,掌控天下的问题。

先到这里,完颜娄室无奈的摇摇头。

完颜家太喜欢抢劫了,若是抢不到外人,就会抢到自己人头上。

比如之前已经臣服的燕云汉勃极烈,现在一个个都已经身首异处,妻女入营。

自己这次大败,盖州横竖是保不住了,银术可的任务是防守复州,只要复州不丢,盖州再怎样也与他无关,那责任就只能是完颜娄室自己背。

以三位掌权太子勃极烈的性子,会怎样对待自己这个本部兵马损失惨重的外系将领,其实并不难猜。

完颜娄室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可以开始倒计时了。

只是自家的小崽子还是令人放不下啊!

完颜娄室看着长子,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嘱咐道:

“活女,记得阿玛教给你的东西。”

“阿玛?你想说啥?”

作为年轻一辈的女真贵族,完颜活女对战阵可谓十分敏锐,再成长几年,一定是不弱于娄室的名将,但他对朝堂上的龌蹉还是太迟钝了。

“咱们女真人,最重要的不是忠诚。”

完颜娄室直白的说道:

“阿玛可能没法再帮你啦,今后,你要独自撑起咱们的部族。”

完颜活女惊叫道:“阿玛,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别叫,听着。”完颜娄室按住差点跳起来的活女肩膀,平静的说道:“千万别愚忠,那是汉人才有的想法,若是别的路更好走,你就不要把自己和部族绑死在大金身上。”

“记住,活着,比去死更需要勇气!”

第366章 盈利

击退完颜娄室后,徐世杨回过头来,稍微收拢一下散出去的部队,然后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攻陷盖州。

再然后他花了三天时间把城中全部人口分门别类的捆扎好,全都带出城去。

最后的统计结果是,城中有鞑子男丁和半丁200余人,汉人男丁300多一点,另有600契丹、奚人、渤海和高丽。

除此之外,鞑子妇孺有3000多,汉人妇孺4000,其他各族妇孺7000多一点。

合计一万五千多人。

这还只是盖州一城所得。

民众大部不是住在城里的,江南的大周不是,辽东的女真更不是,徐世杨大部分收获还是在城外所得。

他劫掠了盖州附近,清河两岸几乎所有村堡,加上盖州,前后所得妇孺不下五万,这对人口缺乏的齐省来说,绝对是难得的丰收。

而且,这次徐世杨没有按照往常那样在所有俘虏中选杀,而是下令把俘虏中12岁以上男性女真——不管生熟,全数杀尽。

其他人这次就一个都不杀了。

按照以往的规矩,城中汉人男女妇孺全部释放,分散到齐省各地居住。

契丹、奚人、渤海、高丽等民族妇女以庶民身份分散到齐省,发于有功之人为妾。

女真妇女以奴隶身份,直接交由人市发卖。

至于外族孩子,不管契丹还是女真,全都集中给新成立的劳改学校。

这些劳改学校并不教授知识,而是由新军监管,每天给这些外族孩子输灌对汉人的忠诚和异族(包括他们的本民族)的仇恨,然后军事教育和力所能及的生产劳动各自占据一半时间。

徐世杨已经习惯了物尽极用,既然汉人的孩子应该磨刀不误砍柴工的把时间大量应用到学习上,等成人之后再去更好的工作,那么外族的孩子就应该保持文盲状态,用血和劳力来为新政权服务。

当然,徐世杨会给所有人留出晋升的通道——哪怕是奴隶阶层。

他打算逐渐推行新的功勋制度,比如士兵上战场,斩敌首级一级,即可算一个功劳;农民耕种国有土地十年,按时保量缴纳税款,每倾可以算一个功劳;工人按时保质完成生产任务,每一千个工时可以算一个功劳。

这之中功劳的计算会有些微调,比如开荒和耕种熟地所得,以及工人工种不同,所得功劳高低应该有些区别。

按照徐世杨的设想,奴隶获得二十个功劳之后可以升庶民,庶民获得十个功劳后可以成为平民。

这样外族奴隶也可以获得成为真正的人的机会,虽然这十分困难,但只要有希望,一切都有可能。

徐世杨在盖州城的收入,主要还是财物上的。

盖州之前是女真勃极烈完颜娄室的驻地,他的府邸就在盖州,这次徐世杨攻克此地,抓住了完颜娄室所有妻妾女眷和几个年幼的儿子。

当然,对徐世杨来说,一个女真勃极烈的家眷也不值得太过上心——跟普通俘虏并无太大不同,一样的处理方式就好。

不过完颜娄室以及他手下大小女真贵族二十年劫掠搜刮的财富,毫无例外的全部落入徐世杨手中。

即使是真女真,实际上也没有多少钱,因为辽东百业疲敝,包括粮食、布匹和盐在内的所有生活必需品全部价格腾贵,普通鞑子甲兵抢劫获得的财富大多消耗在这些普通商品上,最后沉积在各级贵族手中。

像完颜娄室这样的女真勃极烈,徐世杨一次性就从其家中搜出价值50万贯的各种金银玉器和珠宝。

其他财帛,比如各种铜铁钱和绢缎皮草,铜器瓷器等,估计还能有个50万贯左右。

而徐世杨在盖州城所有的财物收获全家起来,估计能有三百万贯。

即使对如今的齐省来说,这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而且,徐世杨发现一个令人有些以外的惊喜:这种战争其实是不亏钱的。

以往,徐世杨对战争的印象就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确确实实是一件耗费巨大的工作,特别是齐军火器越来越多的现在,一但进入战争状态,部队的粮饷、火药铅弹的消耗、武器的损毁以及伤亡者的抚恤都是一笔足以让人头疼的大支出。

不过现在看起来,如果每次都想这次作战一样,抢得大量人口、财帛、牲畜之外还能获得几千匹马,那么战争支出相对来说就不算什么大问题了。

特别是,又过了两天,连云岛上的齐军开始分别乘船回家的时候,一艘快船送来了新的消息:

林冲指挥的致远旅和孙立指挥的驭远旅乘船机动,在五十驿寨北方不到二十里外伏击正在撤退的完颜娄室。

这位刚刚吃了打败仗的女真勃极烈根本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强力的生力军在老家门前埋伏自己,他手下惊魂未定的新败甲兵几乎当场崩溃,完颜娄室只能用不到以前甲骑抵御两个野战旅的轮番攻击。

结果不言而喻。

林冲和孙立斩首617级,俘获鞑子500余人,一个精神崩溃的猛安率领300多甲兵向孙立整建制投降。

虽然完颜娄室还是逃了,但两个旅缴获战马1500匹,各式铠甲兵仗数千套。

后者对徐世杨来说并不重要,但现如今这种情况,鞑子损失如此多军械,想要补充回来,没有个几年时间几乎不可能。

得到胜利的消息,徐世杨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把捷报递给一脸兴奋的几个旅长。

“现在才算是真的赢了。”

徐世杨说道:

“通报全军,咱们回家。”

现场安静了片刻。

随后,李井槐突然高声大喊:“胜利了!!!”

“胜利了!!!”

冯三虎、解珍、栾廷玉等人同时欢呼起来。

然后是各营连级军官,最后连普通士兵都放声欢呼:

“胜利了!!!”

……

大周隆道元年九月,徐世杨率领齐省新军在辽东盖州附近纵横40天,先后斩首金军五千余级,俘虏各族人口超过五万,解放被掠汉人一万五千。

徐世杨下令把所有鞑子首级堆积在盖州城门前,垒成京观以示震慑鞑子。

随后,齐军在盖州城放火,把已经空无一人的盖州烧成一片白地。

第368章 选择

“不用谢我。”

徐世柳毫不在意的说道:

“我的目的本就不是谋夺你家传的店面,你能为我做的更好,把店还给你,对我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事。”

“不过,我不会完全放手,即使把店还给你,我让你刊印的东西你也得老实照办。”

“正言尽管放心!”掌柜认真的说道:“您是老汉一家的救命恩人,正言吩咐的事,老汉若是做不好,还能算个人吗?”

“你这样想就很好。”

“不过,正言,用这些盘外招毕竟不是办法,咱们还得想别的主意才能让报刊铺的更开……。”

“嗯,这个我也知道。”徐世柳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个时代总是相对保守的,徐世柳也不是没有政敌,很难说会不会有人因为二版的艳情话本提议把整个刊物封禁。

一刀切这种手法,也不是只有另一个时空的官僚才会的,搞明白这一点完全不需要穿越。

“副刊这类,咱们倒是可以刊登这些艳情类话本,正刊的话,在下建议多找些出名的贫困士子,厚给润笔,写些更适合放在台面上的话本。”

按照掌柜的解释,江南科场竞争十分激烈,那些在诗词歌赋上颇有些名声的士子未必就能中第,其中有些人在科场蹉跎久了,钱财方面就会很窘迫,其中有些人甚至沦落到要给小樊楼之类的正店写些艳词,甚至被当红姑娘“包养”的地步。

多给润笔的话,让这些人来帮自家写些“定制文”,并不困难。

“你要是认识这类士子,尽管去请,润笔不是问题。”

徐世柳说道:

“不过你刚才提到姐儿?”

姬女在社会中的影响力往往相当高。

因为她们在生活和工作中能接触各种三教九流的人物,由她们来传达自己的想法,往往更容易深入人心。

而徐世柳,因为在方腊之乱中解救了小樊楼的姑娘们,在临安欢场的名声那是相当好,他若是提出些不失礼的要求,不论是高中低哪个档次的姬女,应该都不会拒绝。

“给你个任务。”

徐世柳对掌柜说道:

“不光出名的士人,不出名的士人也可以准备一些,咱们不怕花钱,按文字质量给润笔,按我的要求写些姐儿能在客人面前讲的故事。”

“不出名的也要?”

“对!写的好的,可以让清倌人讲。写的不好的,给些钱,让普通姬女讲给客人也不错。”

徐世柳说道:

“单独搞个专供姬女的小报,纸张、印刷和内容方面都要显出等级来,这些东西卖出去,给姐儿提成,她们总是爱财的。”

姬女为了多卖小报,多得分成,自然会捡些有趣的故事讲给客人听。

这就是推荐,还是全渠道的。

“另外,过段时间,等方腊被剿灭,我要投资办个蹴鞠比赛。”

徐世柳又想起徐世杨曾经给他讲过的一些有关宣传的故事,他觉得这位三哥的想法总是有些奇怪,但似乎都还算可行。

推荐、全渠道这类词汇,都是徐世杨不经意间输灌给他的。

嗯,还有流量这个词。

“你要想办法配合宣传一下,多吸引些注意力来,不赚钱也没关系,有人关注就有财源,关注的人多了,咱们怎么都亏不了。”

“是,这容易。”掌柜立刻答应下来。

这方面确实很容易,毕竟这个时代娱乐种类实在太少了,不论什么娱乐形式:博彩、相扑、戏曲、杂技、评书等等,只要让人知道,总能吸引大量目光。

蹴鞠自然也是如此,何况这游戏还可以与博彩结合起来,紧紧这一项,收回成本甚至挣上一大笔都是不难的。

……

徐世柳从书坊正门走出,上了一辆新式马车。

江南缺大牲口,马车这种东西并不流行,有钱有权的人陆路行走通常是坐轿子。

不过徐世杨跟徐世柳说过:以自己人代畜,本身就是畜生。

因此齐省各级官员现在都不允许乘坐轿子,仅有的轿子也是供应给女性,而且由外族奴隶负责抬着,汉族人是不允许充当轿夫的。

为了解决代步问题,徐世杨特意下令制造了这种新型马车,底盘上安装大型板簧(与燧发枪板簧一样出产自军工厂,技术水平也基本相当),与旧式马车相比舒适性有本质的提高。

至少徐世柳觉得,这车做的比晃悠晃悠的轿子舒服多了。

这种马车在齐省已经成为标准“公务用车”,在江南却是只有文府和徐世柳、徐世松拥有几辆。

因为板簧的关系,新型马车底盘承载能力也比旧式马车强了很多,因此四面封闭的车厢面积相当大,车门和前后窗户上还装着齐省生产的透明玻璃,再加上雕花的红木厢壁,让马车显得华贵无比。

车厢内部装修也以舒适为主,宽大的沙发,固定的小桌,足以让几个人同时舒服半躺的面积。

即使是文相公这样豪富之家家主,对新式马车也是赞不绝口,他甚至提议齐省多生产一些,卖到江南来。

不过这个买卖暂时还办不成,因为齐省同样需要大量马车,不仅仅是公务车,还有货运客运两用马车,满足军队和民用所需产量也很不容易了。

毕竟生产板簧的工厂还要负责生产燧发枪配件。

徐世柳进入车厢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个人等着他了。

这是个消瘦的汉子,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只是偶尔抬起的眼睛中,散发着令人脊椎发冷的气息。

“丁小乙,方腊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徐世柳微笑着问。

“圣公进山了,快撑不住了。”曾经身为方腊手下大将的丁小乙略带悲伤的回答:“圣公身边只剩下不到两万人了,童贯那贼有十五万大军,这缺衣少食的……”

“那你看清局势了吗?”

徐世柳打断丁小乙的话,他对方腊的下场并不怎么关心,反正那家伙已经死定了。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方腊死后,他的遗产能不能为自己吸收。

“……”

丁小乙沉默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哀求一次:

“正言,能不能……”

“不能。”徐世柳又一次打断他,这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少年用足以让心狠手辣的老江湖瑟瑟发抖的冰冷语气说道:“方腊必死无疑,若是战死还能好点,若是被俘他必然会被千刀万剐。”

“你也不要替他想别的出路了,要不然你和方腊手下那些江湖人老老实实投靠我,我保你们不死。要不然你们就陪方腊去死。”

“你们自己选。”



第369章 喜忧

蒙兀草原。

傍晚。

王启年正一口马奶酒一口烤羊腿啃得不亦乐乎,突然就听到周围蒙人发出阵阵欢呼声。

他抬起头,疑惑的四处望望。

大群蒙兀壮丁正在一边高声欢叫,一边向酋长帐篷那边跑去。

女人和孩子们没有资格靠近,却也伸长了脖子,面带笑容的看向那边。

“出了啥事?”王启年问身边一个管事。

“好像是鞑子撤军了。”

这管事是山陕地区一个投靠蒙兀人的汉军世侯派给他当向导的,他对草原上的习俗,各部族之间的关系以及蒙兀人的性格、语言都十分熟悉。

有这个掌柜做向导,王启年在草原上行商还算顺利,与当地部落爆发冲突的次数也大大减少。

当然,为聘请这位向导,王启年付出的代价也让他好几天心在滴血。

山陕地区的汉军世侯都投靠了漠南蒙兀各部落共主札木合。而这个蒙兀头领在之前被女真人压得很惨,现在听说鞑子终于撤军,蒙兀人自然会欢呼雀跃。

“啐,蒙兀人不也是鞑子吗。”

王启年小声嘀咕一句。

“王大当家刚才说啥?”

“没啥。”王启年把话题岔开:“这女真人咋就撤了?他们来了才三个来月吧?比往年早走至少一个多月。”

往年女真人劫掠草原,基本是在秋收劫掠汉地获得人口和粮草补充之后,通常历时4到5个月时间,从10月开始到来年开春之后,带着抢来的人丁牛羊回辽东,这样来得及监督阿哈们春耕。

今年情况与以往完全不同:女真人来草原的时间早了差不多两个月。

现在看来,结束时间也很早,11月刚过,女真鞑子已经开始退兵了。

“俺也不知道,不过俺去问问,王大当家在这等等。”

这掌柜对草原上的战事进展十分上心,因为这关系到这次买卖顺利与否,也关系到掌柜本人和他背后那位汉军世侯能从王启年手里获得多少收入。

王启年示意他自便,自己继续低头喝酒吃肉。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那掌柜又回来了。

这个干瘦的老头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喃喃说道:“齐省汉人横扫辽南,说是击破完颜娄室,歼灭十万鞑子。”

“鞑子三太子老窝被抄,这是急着回去看家呢。”

王启年放下酒碗问道:“齐省?徐世杨?”

“就是他。”那掌柜盯着王启年问道:“大当家的货,就是从齐省来的吧?”

“没错。”王启年十分痛快的承认了。

仿佛他跟徐世杨关系很好一样。

掌柜果然误会了:“那么,大当家愿不愿意随我去见见我们的大汗?”

一个手下只有不到一百骑兵的马贼首领自然没有权利求见蒙兀人的大汗,实际上,之前王启年连那个汉军世侯本人都没见过,一直只是跟类似掌管这样的代理人联络。

但,若王启年是一个能打败女真人的庞大势力派往草原的代表,那么他自然有权利拜见蒙兀人的大汗。

特别是在这种蒙兀人分裂成漠南、漠东两大集团的情况下。

漠南蒙兀人的古尔汗,自然会想到从草原之外的势力中寻求支持,以获取统一草原,以及东征金国的机会。

王启年想了想,随后拿起酒碗,把马奶酒一口喝干。

他说:“那就请掌柜帮我引荐一下。”

这笔买卖很危险,但越危险收益就会越大。

……

淮安。

夜色朦胧,大周江淮宣抚使,太尉徐世松站在自己的大涨门口,静静看向北方。

没人知道徐太尉正在想些什么,也没人敢问——徐太尉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在加上军中权威日重,新开拓的江淮地区又没有几个文官,因此在这里没有人能压制徐太尉。

没有人……,不过在徐太尉生气的时候,确实有人能劝住他。

“夫君,你在想什么?”

仁福公主仪态款款的从两人居住的大帐篷中走出,给徐世松披上一件华贵的狐裘。

“没什么。”徐世松摇摇头,拒绝回答。

但他这样子,只要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他有心事?

“夫君在想家吧?”仁福公主笑着说道。

他们现在所处的淮安府,是在淮河边上,旧时属于苏省,旁边旧时洪泽湖,从洪泽湖顺着运河乘船北上,十天时间就能抵达齐省。

当初仁福公主北上,也曾经路过这个地方。

也就是说,徐世松此时距离齐省老家已经很近了。

然而,他不知道此时自己还能不能回家。

徐世松已经得到消息,齐军在盖州重创鞑子,又一次取得了大周官军从未取得过的战果。

他本来应该高兴才对,然而徐世松觉得,自己那个堂弟野心实在太大了,一次次震惊世人的胜利,也一定会助长这种野心。

若是大周官军还像以前一样,毫无奋起迹象,到那时候,徐世松觉得,自己就得在忠于朝廷还是终于家族之间做个选择了。

徐世杨从未食君之禄,也就谈不上忠君之事。连徐世松偶觉得,他若是造大周的反,对江北汉人来说,远比让大周朝廷收回江北更容易得人心。

可问题是,他徐世松不是徐世杨,皇帝和朝廷把仁福公主这样的娇妻嫁给徐世松,一年多的时间就让他位及武人之巅,简直可以说是信任有加。

这位徐家世字辈老大觉得,自己应该把忠诚奉献给朝廷,做大周的忠臣。

做大周的忠臣不难,可做了忠臣也没用怎么办?

“夫人,我已经没法回齐省了。”

徐世松苦笑着说道:

“世杨赢得越多,赢得越大,我就越没法回去。”

“夫君的意思是……”

“朝廷啊……,若是再不奋起,辽东无论最后谁胜,对朝廷都没好处。”

“夫君为什么不把这话告诉文相公?”仁福公主笑着问:“现在我皇兄和文相公还在想着向齐省输送军粮军饷,以此把齐军纳入朝廷统辖呢。”

“夫君为什么不上书朝廷,告诉他们这样做是没用的,齐军早晚会造反?”

“因为说也没用。”徐世松无奈的说:“朝廷沉沦太久了,新上台的诸位大人,包括皇上和文相公在内,都需要对鞑子的胜利巩固自己的地位。”

“想要这个,朝廷自己的军队能行吗?不靠齐军靠什么?”



第370章 弃守

齐省徐家毕竟还没有真正造反,徐睦河也是朝廷任命的正牌齐省都督。

所以齐省获得的一切成果,都必须算作朝廷一份。

文介甫的新内阁,也在齐省一次次的胜利中逐渐稳定下来。

所以,徐世松觉得,现在的朝廷不是不知道齐省对自己的威胁,但他们依旧饮鸩止渴,沉浸在齐军带来的胜利中无法自拔。

“现在,停止对齐省的支援是不可能的。”

徐世松说道:

“那样就等于朝廷逼迫齐省造反,而且是在齐军与鞑子激战的时候抛弃齐军,这名声,以政变上台的皇上和朝廷都不敢背。”

“所以,将来齐省和徐家会不会造反,其实只看我在江淮这边做的如何。”

徐世松有些哀伤的解释道:

“若是我在江淮这边做的好,能把江淮屯军训练到齐军一样的战斗力,也许我二叔和三弟就会满足于永镇齐省,还是忠于朝廷。”

“若是我不能把江淮军练好,就朝廷的禁军,凭什么让人臣服啊……。”

“那夫君只要努力就好了呀。”仁福公主说道:“有机会靠自己的力量扭转局势,这不是很好嘛?简直跟力挽狂澜一样。”

“不一样。”徐世松说道:“要想把江淮军练好,就不能有太多制约——世柳一手创立的顺义军,已经快被翁书平搞废了。”

“可若是一切都按我的要求来,在朝廷眼里,我跟世杨又有什么区别?”

“夫君你是忠臣。”仁福公主认真的说:“我知道,夫君你才是大周的忠臣,即使文相公,也没有夫君忠诚,他都在给自家留后路呢。”

徐世松微微一笑,轻轻搂住自己妻子,小声说道:“夫人你知道我忠诚,可这有什么用呢。”

“我只是个武夫啊。”

……

临安,文相公府。

“徐世杨太厉害了。”

文介甫轻轻说道:

“在齐省打败鞑子不算什么,鞑子本来就不善攻城,防守能赢并不奇怪。但跑到辽东去还能连续取胜,这就太厉害了。”

文仲也赞同道:“是啊,我看,徐世杨现在可以算是当朝第一名将。”

“当朝?”文相公笑道:“他算大周的将领吗?”

文仲立刻不说话了。

虽然朝廷一直把开拓江淮和辽东之战当做自己的胜利四处宣传(只是会尽量掩盖齐军的作用),但要让文仲这种朝堂核心把齐军当成朝廷军队,那简直就是笑话。

文仲又不是傻子。

“可是,我们只能继续支持他。”

“是啊,只能继续支持这位‘当朝第一名将’。”文介甫似笑非笑的说道:“直到他觉得差不多了,直接造反。”

“父亲不想支持他了吗?”

“不,我要加大对他的支持。”文介甫说道:“把文季和文书都派到齐省去,好好学习一下,看看徐家是怎么做到以一个残破不全的省对抗鞑子还能占上风的。”

“都去?”

“对,都去。”大周宰相悠悠的说道:“到时候,无论徐家胜败如何,咱们文家都不会输。”

“这就够了。”

“仲儿,若是徐家真的成了,你愿不愿意作为大周的忠臣,为咱们家名垂青史?”

听到这话,文仲深吸一口气:“固所愿,不敢辞!”

……

辽东,盖州。

被世人合称为女真三太子的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弼从草原急匆匆回师之后,立刻赶来此处,亲自查看盖州之战的现场。

徐世杨在盖州城门前垒的京观已经被拆除,女真人的头颅也已经被火化安葬了,但整个城市依旧一片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气,仿若墓地。

三位太子带来的亲兵甚至都不愿意住进这鬼气森森的城里,只好在城外安营扎寨。

不过城外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齐军走的时候,放火烧毁了所有农田,甚至因为时间充裕,他们手贱到在附近几片树林都放了几把火。

结果就是盖州似乎已经彻底荒废了,连打猎都找不到足够的猎物。

“娄室真该死。”

完颜宗弼忍不住说道:

“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给他那么多甲兵,他却让徐世杨把盖州抢成这个鬼样子!”

“现在城里连老鼠和乌鸦都能饿死!”

完颜宗干冷冷的说道:“娄室已经死了。”

大金勃极烈完颜娄室在盖州战败,撤向复州的途中又被齐军埋伏后,因无颜面对大金朝廷,最终在复州畏罪自杀。

“便宜他了。”完颜宗弼说道:“他死的轻松,老子还得抚恤他的家人!”

完颜宗望问:“为什么抚恤?”

“娄室已经以死谢罪了。”

“人死罪消那是南朝汉人的习惯,咱女真有这说法?”

“你不会想要穷追责任吧?”完颜宗弼惊讶的问道。

“为什么不行?最多这次少杀些人。”

这次说话的是完颜宗干:

“娄室所部人丁牛羊全都罚没,弥补其他人的损失。他的妻妾便宜了徐世杨,不过几个年纪大的儿子还在,发配甲兵为奴吧。”

“盖州战败是他的责任,没把他全家杀绝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完颜娄室是非宗室勃极烈,他的本部实力很强,即使遭受盖州打败这样的损失,剩下的人丁也还有不少,分给其他几个勃极烈,对大家来说也算是个补充。

“那就这样办吧。”完颜宗弼没有多少内心挣扎就同意了。

反正娄室部族的延续对其他女真贵族来说狗p不是,最重要的始终是自己的实力。

“不过,咱们还得考虑一下辽南的问题。”

解决娄室的问题之后,完颜宗弼继续说道:

“盖州崩溃,没有两万户,十万人家和牛羊粮食的大量投入,这边根本恢复不过来。”

“咱们现在哪有那许多人口粮草?但是没有盖州支撑,复州根本就是孤地,银术可根本守不住。”

“既然这样,放弃复州吧。”

完颜宗干无奈的说道:

“就算咱们有实力恢复盖州,继续坚守复州的话,海岸线也太长了,到时候徐世杨再来一次跨海登陆,盖州照样危险。但盖州复州同时驻守大军,咱们更撑不住。”

“放弃复州,让银术可移驻盖州,用复州的人口财帛恢复盖州,把盖州以南全毁了,几百里的荒地,那徐世杨再想过来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就算从海上进攻,女真也可以只防守盖州附近的海岸线,远比陆地海洋一起防守简单的多。

第371章 不怕

放弃复州的决定也被三位太子一致通过了。

这个决定并不难下,他们没有实力去消灭辽南的齐军,就算有,齐军施施然乘船走人,等大金军主力出去抢劫的时候再回来,辽南还得再丢一遍。

若是死守辽南,那么长的海岸线得派多少人看着?大家以后还出不出门了?

何况,长生岛是个大麻烦,陆地上能到的地方还有些机会,这海岛该怎么打?长生岛杵在那里,复州的耕种和煮盐活动都受威胁,还占着那地方是给齐军抢劫自己的机会?

所以,不如直接放弃,把防线收缩到盖州附近,这样可以节约兵力,也可以恢复盖州的生产。

而且盖州背靠辽中平原,是个适合女真骑兵发挥的地方。

“银术可一个人能防住盖州吗?”

完颜宗弼又问:

“娄室做不到,我看他也不行。”

“让纥石烈志宁来守耀州,两个勃极烈应该足够了。”

完颜宗干说道:

“咱们这次的错误是两个勃极烈近万甲兵都集中在复州,结果被汉狗绕过了。银术可又不敢放弃复州,只能是娄室自己带兵直奔盖州。”

“若是两人一开始就在盖州,我认为徐世杨打不赢两个勃极烈。”

完颜宗弼尴尬的笑了笑。

也只能这样想了。

虽然他觉得,上次徐世杨也不过带了几千战兵,而且娄室抓的时机很好,最后决战的时候大金兵在人数上甚至还占着优势,若是真有两个勃极烈,大不了那徐世杨从辽南或齐省多带一倍的兵过来,情况还不是一样?

当然,这事,勃极烈级别的大贵族知道就行了,传出去实在太影响军心士气。

“辽南就这样放着不管了吗?”完颜宗弼继续问道。

他还是有些肉疼,只守盖州,意味着整个辽东半岛必须全部放弃,并实行严酷的焦土政策,避免齐军从陆地上攻打盖州。

然后才说得上专门防守盖耀之间的海岸线。

说起来容易,可真要做出来,那损失未免太大了。

完颜宗望突然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尝试跟徐世杨谈谈。”

“怎么谈?上次咱们就给他开了汉勃极烈的条件,他也没答应!”完颜宗干无奈的说道。

“咱们手下现在哪里还有汉勃极烈,那徐世杨兵强马壮,一个汉勃极烈也没法打发他。”

“那怎么办?”

“给他封王如何?齐王或鲁王,让他自己挑一个。”宗望继续说道:“咱们保证以后不去威胁齐省和复州以南,他保证不进攻复州以北即可。”

“咱们现在就没法威胁齐省,他已经得到了的东西,咱们怎么拿来作交换?”

“联姻。”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同意和亲?”

“我说的是联姻,不是和亲。”完颜宗望继续说道:“让他们送一个嫡女过来,咱们也选一个宗女过去。”

“那也没用。”宗干还是摇头:“区区两个女人就能让咱们互不攻打?那只能说明咱们两家至少有一个是大傻瓜。”

“当然不止,徐世杨是枭雄,他怎么会为女人放弃攻打我们。”完颜宗望笑了:“可有更实惠的就不一定了。咱们可以跟他商议,咱们压迫汉狗的皇帝送岁币,不论江南送来多少财帛,只要金齐两家和好,咱们就分他一半。”

宗干和宗弼互相看了看。

这似乎可行。

他们听到消息,江南的周人朝廷似乎已经开始开拓江淮,徐世杨那种枭雄肯定不会放任周军逐渐靠近自己的边境线——尽管那名义上也是自己国家。

也就是说,只要金齐两家和好,两家都有机会先去处理别处的问题。

“如果他同意。”

完颜宗望得意的说道:

“那么咱们就先去对付最好对付的高丽,这次一定要彻底把高丽打服,先解决东方的问题。”

“然后再去对付博穆博果尔。”完颜宗弼似乎也进入了状态,他兴奋的说道:“干掉那些野人,咱们还能补充些人丁!”

所谓博穆博果尔,就是野人女真各部落正在渐渐形成的共主,算是在大金军事压力下出现的“新物种”。

“东部和北部的威胁消除干净,咱们就有余力慢慢对付蒙兀人了。”

宗干忖度着说道:

“或者到时候先去对付徐世杨,最后收拾蒙兀人。”

“对!”完颜宗望大笑着说道:“只要一个一个对付!咱大金怕过谁来?”

……

“得让敌人怕你。”

徐世杨一身轻松的穿着宽大的长袍,坐在躺椅上悠然自得的对章明义说道:

“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只要他们怕你,那么你甚至可以百十个人追着几万敌人随便砍,很简单的。”

历史上各种正面反面的例子数不胜数——以前那个位面有很多,现在这个位面其实也不少。

“哦,原来如此,有道理。”

章明义饱读诗书,对各类杂学书籍也涉猎很深,仔细想想,自然也能在史书上找到不少战例。

这个人虽然早早考上进士,但似乎特别醉心于军功,自觉离开繁华的江南跑到齐省来吃苦就是明证。

来到齐省后,发觉徐世杨对付鞑子特别顺手之后,他又整天想着跟徐世杨学些“兵法”。

徐世杨被缠的没办法,闲暇时偶尔也会跟他说一些自己的“见解”。

“当初鞑子到处宣扬‘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就是为了这个。”

徐世杨笑着说道:

“大家输的次数多了,鞑子再这么说也就信了,结果遇到大战,一听说鞑子兵来了一万以上,自己首先就怕了,这要能打赢才怪。”

“实际上呢,你看我这几次作战,别说面对一万鞑子,连斩首上万都有三次了。”

“我这次用鞑子首级筑垒京观,也是这个目的。若是每次还没开打,鞑子就觉得自己输定了,那么他们八成就真输了。”

“嗯,本官大概明白了。”

章明义点点头,把徐世杨今天跟他说的东西全都记到自己的小本子上。

过了片刻,徐世杨说道:

“练兵打仗的事就先说到这里吧,你早点回去休息,明日咱们启程去泉城,大都督要在那里主持年度会议。”

章明义瞥了他一眼,略带不满的说道:“你们这的会怎么这么多?”

第372章 财政

穿越之前,徐世杨特别讨厌开会。

但现在正好相反,徐世杨觉得开会特别重要。

以军队来说,战前有研讨会,战后有总结会,平时每月有生活会,训练之后有会,夜校的文化学习之后也有会。

作为在民生领域也有巨大发言权的官员,徐世杨和章明义还得参加都督府的各种例会和几个民生部门的部门会议。

这么多会,也无怪乎章明义抱怨。

“多开会能有机会学习别人的长处,取众人之长吗。”徐世杨笑着说道:“何况明确经验教训是提高自己的捷径。”

“所以别抱怨了,回去休息吧。”

“我看你就是想赶我走。”章明义收起笔记本,一边嘟囔着一边向外走去。

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转头说道:“这话本不该我跟你说,但作为好友,我厚颜劝你一句,你现在应该尽量把文月带在身边。”

“你现在急缺一个嫡长子。”

……

大周隆道元年十二月二十。

大都督徐睦河在泉城都督府召开年度会议。

选在这个时候召开年会,是因为这个时候今年所有工作都已经完成:

军事方面,这段时间自然不会再发动新的攻势。

民政方面,隆道元年的税收工作早已完成,各主要工厂也已经提前发放了最后一个月的薪水和年货,让工人们回家过个好年。

公务人员此时还在加班,今年的各种数据已经可以出炉,那么提前几天开会,对今年的工作做个总结,再给明年一个大概计划,也是理所应当。

提前几天做完这最后的工作,一切妥当之后官员们也可以得到一个轮休的机会。

……

都督府第一届全省年会分为几个部分:先是军队和民生各部门自己开一个总结会,然后各部门代表前往都督府开一个综合会议。

也就是说,都督府年会是由一连串小会和几个大会组成的。

徐世杨作为跨界高官,军事民生的很多会议都得参加,可谓忙的马不停蹄。

二月二十五,第一届年会第一次综合大会才正式召开。

这次的主要议程是总结。

徐世杨作为军队方面的最高领导人发布隆道元年《国防报告书》。

在报告的第一部分,徐世杨非常坦然的向年会所有代表发布了齐省军力报告:目前为止,齐省新军共有十个野战旅以及部分独立特种单位(工兵、骑兵、炮兵、镇抚、医疗)、司令官近卫队、陷阵营、蓝军营等单位,合计约两万人。

另有新军训练营部队五千余人,海军三千余人。

不算民兵,齐省武装力量现有28000人,隆道元年的军费(包含武器采购费用和伤亡者抚恤金)合计折算15000万斤粮(所有物资全部折算粮食,下同),额外支付的特别战争费用5000万斤。

合计20000万斤粮。

军队方面的战争缴获,不算土地,仅计算上缴的物资,包括金银财帛、各种珠玉宝石、牲畜家禽、粮食布匹、推车船舶等等合计折算,总价不低于35000万斤!

也就是说,齐军在即将过去的一年中,不仅没有亏本,反而盈利了差不多一亿斤粮食!

这个数字统计上来之后,各民生部门甚至惊讶的有些合不拢嘴:这太违背常识了,打仗居然还是能盈利的!

徐世杨在会议上指出:通过战争获利其实是很正常的,鞑子这么喜欢劫掠,不就是因为战争能够获得大量经济收益吗?

实际上这种计算方式还是少算了,毕竟辽南的土地和人口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军事方面的总结之后就是对明年的计划。

战争计划当然不能在会上公布,不过扩军计划可以。

徐世杨明确表示,现在所有新兵都会补充进野战部队中,加上重新组建正规骑兵部队,海军扩充,特殊兵种的扩军,徐世杨希望把新军陆海军总兵力扩充到4万人上下。

因为今年缴获了将近五千匹战马,齐省军马场明年还可以提供第一批自己养育的战马,而马匹所消耗的粮草要比士兵高很多(不过马匹不需要军饷养家)。

因此,预计明年军费不会低于3亿斤。

如果加上额外编制的战争费用,明年军队消耗估计在35亿斤到4亿斤之间。

“4万兵,按照35000万斤算,每个兵58石。按40000斤算,是67石……,怎么这么高?”徐睦河问:“江南的禁军有这种待遇吗?”

“父亲,我们的士兵比朝廷禁军强得多,禁军可没法斩首数万,收复金旅。”徐世杨笑着辩解道:“何况这是折粮,并非全部都是军饷,我给陆军制造兵仗、铠甲、枪炮,还有海军的船,都算在里面了。”

“今年缴获这么多马,明年我还要组建正规骑兵部队,一骑顶五步,这里面的消耗也不少。”

徐睦河点点头,转而问掌管财政的代表:“今年整体收入如何?耗费几何?明年能满足军队的要求?”

“今年全省拥有土地(不计算辽南)1200万亩,夏秋两税38000万斤。”

财政部门的代表回答:

“盐业方面,今年收入折粮12000万斤;商税方面折合8000万斤;各处开矿收入折合5000万斤;各处工厂收入折合33000万斤;其他方面收入——主要是银行贷款利息,折合3000万斤。”

“全部加起来,是99000万斤,合660万石。”

那财政部门官员照本宣科的念道:

“支出方面,军费刚才三公子说过了,20000斤;官吏俸禄12000万斤;教育方面投入13000万斤;贷款给本省民众5000万斤;新开的工厂资本金投入5000万斤;还有水利工程队的费用,其他劳役支付给民工的薪资等合计8000万斤;其他各种消费用3000万斤,最后……”

那人看了一眼上首的大都督:

“都督府耗资合计3000万斤。”

“这些全部加起来,实际耗费69000万斤,去年公库留存3000万斤上下,今年的留存理论上是33000万斤。”

“不过,军队缴获物资,刚才三公子也说了,可以折合35000万斤粮食。另外就是江南和双屿来的援助,零零散散合计折合15000万斤。”

“如果把这些全都算上,83000万斤,大概可供两年军费只需。”



第373章 财政2

听着财务部门的说明,看着手中纸质财政报告,章明义皱皱眉头。

如果这份报告没有错误,那么齐省目前的财政状况可以说好的太过惊人了。

按照华夏传统士大夫对财政方面的想象,所谓“三年丰储有一年足”就可以算得上好年景。

如果能达到“九年丰储有三年足”的水平,那么这九年在史书上就能得到一个治世的评价。

可实际上,即使号称富甲天下的大周朝廷,财政方面也是年年有亏空的。

而齐省这边,今年一年财政剩余都够一年半财政支出了!一年丰储一年足?

这还是在齐省大量兴劳役修水利,且一直与辽东鞑子打仗的情况下取得的成绩。

嗯,如果考虑到齐省没有人丁税,农业税平均维持在十到十五税一,农民手中还有大量余粮的情况,那么,齐省现在的财政状况未免……,

未免好的太夸张了!

‘怎么做到的?’

章明义一直信奉“足兵足食足饷,甲坚兵利”即可得天下强军的理念,因此一直对粮饷财政方面的问题十分看重。

今年齐省财政的成绩这么漂亮,他当然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他一边听财政代表继续说下去,一边自己思考查找关键点。

那代表说道:“今年人口统计,辖下男女合计33万户,155万口,另有奴隶8万余口;预计明年人口可能达到200万,奴隶有多少得看战争胜负情况,当然人口是多多益善。”

‘齐省人口少。’这是章明义的第一印象,不过提起奴隶,他翻了翻之前军队方面的报告。

‘嗯,大周7、8成的支出是冗兵冗官耗费,而齐省这边,打仗虽有耗费,却因为不断打赢,缴获的物资同样很多甚至还有很大利润。’

‘至于官吏,齐省这边似乎是官奉加工厂分红的两部分,因此官奉显得不高……,嗯,工厂分红……,这工厂好赚钱啊!’

真的仔细看一眼,齐省工厂今年上缴收入是33亿斤,承担全部官奉、教育以及新工厂资本金还有盈余!

而且这是在工厂已经把给各级文武官员的分红算进成本之后得出的数字!

章明义自己也有工厂股份,今年也拿了一份工厂分红,那并不是个小数字,不过他之前以为自己是齐省最高层官僚之一,得到了额外照顾。

现在想来,恐怕工厂还真是严格按受益和个人所持有股份分红的。

‘有机会的话,得去搞清楚,到底是那些工厂赚到这么多利润。’

“明年我们希望把土地增加到1800万亩的水平。”那财务代表继续说道:“财务部门制定的计划是收入应该提高三成以上,达到12亿8千万或9千万左右的水准……。”

“至于明年部队能得到多少缴获,以及江南来多少援助,这个不是我们财务能管的了的,有就用,没有也没什么。”

‘对,还有援助。’章明义恍然。

齐省的经济状况这么好,从江南要援助他们还是一点都不客气,折15亿斤粮食呢。

这大都督府还真挺贪婪的。

……

会间休息时,章明义专门去找那财务代表,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加详细的财政报告,但被那人拒绝了。

章明义突然意识到,大部分齐省官员恐怕根本没把自己当做“自己人”看待。

这也难怪,毕竟自己实际上是江南摊派来的监军,不受信任可以理解,许多关键细节对自己隐瞒同样也是正常的。

不过章明义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求知欲,于是他转头去找徐世杨,希望能从这个齐省“太子”一样的好友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细节报告书很厚的。”

徐世杨双手比了个足有小臂长度的姿势,苦笑着说道:

“所以才会事先要求各部门先总结啊。”

“章兄想知道什么,可以在都督府的档案室查阅,我这也只能告诉你我关注和了解的细节,很不全面的。”

说到这,章明义反而开始好奇另一件事了。

“你将来一定会继承大都督职务,若是不了解细节,你怎么管理你的领地?”

“大都督又不是神,做不到全知全能。江南那边不也做不到吗?”徐世杨笑道:“我们这边的计划是划分职能部门,大都督只负责统筹全局,下属各部门按自己的职责办事。”

“如何划分?”章明义问道。

“接下来的会议就要提到了,明年都督府将会成立六部。”

所谓六部是:

掌管财政的户部;

掌管军事的兵部;

掌管工业和营造的工部;

掌管刑名的刑部;

掌管官吏升迁和任免的吏部;

掌管教育、礼仪和外交的礼部。

很传统的华夏式六部权利划分。

现在齐省的地位对大周来说相当于一个藩国,成立自己独立运作的六部倒也不算逾越。

章明义甚至觉得现在才开始筹建六部已经算是很迟了。

“现在才开始划分职责,主要是因为我们的人才太少。”

徐世杨苦笑道:

“今天回报财务状况的那人以前是坞堡主,我个人是很讨厌用这种人的,但不用也不行,现在学校教育还没见成果,无论地方还是泉城这边,官员依旧以坞堡主为主,吏员则是以前那些坞堡主的亲戚管家……。”

“这种情况还会持续很久,直到学校培养出我们自己的干部,才会开始改观。”

章明义想了想,认真的问道:“六部主官都是谁?”

“大都督的意思,六部主官直接称尚书。”

徐世杨回答:

“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由大都督本人兼任。”

可以理解,这么缺人的情况下,徐睦河不可能做甩手掌柜,大都督本人直接掌握财政和人事大权,对维护都督府权威是必要条件。

“我双肩挑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

这也是正常现象,齐省军队(包括新军和民兵),是徐世杨一手建立起来的,他不可能把兵权交给别人。

工部同理,齐省工厂和布局也是徐世杨一手操办的,他继续管着实属正常。

“礼部尚书,是我那个一直在地方上负责铺开初级教育的大伯。”

徐睦江被徐世杨软禁好几年,最近两年才出来重新做事,这些日子他在齐省普及教育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再加上他毕竟是家族睦字辈尊长,掌管一个不涉及核心利益的礼部,也算是徐家二房长房和解,家族团结的象征。

“最后嘛。”

徐世杨笑着说道:

“刑部尚书,我向大都督推荐了章兄你。”



第374章 忧心

章明义身为进士,起码的知识储备还是有的。

实际上目前齐省也就徐睦江、徐睦河以及章明义三个进士而已,他们都出面,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具体到章明义掌管的刑部,实际上他相当于齐省的最高法官,法律的具体条款依旧维持原状——仍旧以军法通行全省。

除此之外,徐世杨希望章明义能把更多时间用在巡视齐省下属地方的各级官员工作上。

准确的说,以章明义为首,成立一个巡视组,在都督府领地内巡回视察各级官吏的工作。

毕竟章明义实际上是个监军,那就干脆监军到底吧。

章明义本人对此有些犹豫。

刑部尚书,确实是个很大的官,一旦接下来,他实际上就是都督府辖下继徐睦河父子之后,与徐睦江并列的第三高官。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尚书是都督府任命的,不是朝廷命官,自然也不会得到朝廷的背书。

将来若是有一天……。

呵,接下这个工作,章明义岂不成了早早站队了?到时候他怎么回江南?

“章兄不用急着做决定,过几天再给我答复也不迟,反正六部筹建还需要些时间。”

徐世杨看出他的犹豫,善意的说道:

“章兄若是不想接这个工作,我们绝不强求。”

“不过啊,章兄可以自己仔细看看如今的齐省是个什么模样,再对比一下江南,谁更有希望一些,章兄是个明白人,不会搞不清楚的。”

章明义点点头:“让我再考虑几天吧。”

“对了,章兄想不想投资工厂?”徐世杨突然问道。

“投资工厂?我个人吗?”

“也可以是章兄的家族,甚至可以是江南与章兄交好的朋友,我们这边来者不拒。”

徐世杨笑道:

“这边有几个明年计划新开工工厂的明细,章兄可以拿去看看,喜欢哪个都行,投资比例不能超过4成9。”

徐世杨递给章明义一个名录。

他大概瞄了一眼,上面包括全省府城都配备的纺织厂、工具厂、日照的烧酒工厂、在崂山引种茶叶的茶厂、辽南的晒盐工厂、在泉城府下属莱芜县的新钢铁厂、转移到兖州生产新式马车的车辆厂以及一个搪瓷工厂等等。

章明义惊讶的道:“盐和铁,也开放给民间?”

“将来会的,现在还不行。”徐世杨回答:“现在只是吸纳民间资本而已,投资者只分红,如何经营和产品流向还是都督府掌管——现在咱们毕竟还在打仗。”

“这样啊……。”

章明义觉得,这似乎是齐省都督府在向自己,以及江南亲主战派士绅让利示好,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行,这个给我吧。”章明义轻敲新工厂名录,淡淡的说道:“我会派人去江南,跟那边有兴趣的士绅商议一下。”

“那就麻烦章兄了。”

徐世杨笑的很开怀。

……

年会在腊月二十八结束,随后各级与会官员回家团聚,准备过年。

按都督府的要求,除了值守军官和轮班官员之外,其余官员在正月初六正式开始进入新一年的工作。

时间虽短,不过战争期间可以得到这样一个年假,新上任的官员们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今年,徐世杨与他的妻妾儿子们一起留在都督府过年。

如今徐家可谓如日中天,但几个出色的世字辈年轻人都在四方奔波,就连人在齐省的徐世杨已经两年没有参加过年时的祭祖活动了,这让急着向徐家列祖列宗炫耀一下的族长徐睦河先生非常恼火。

徐世杨没辙,今年也只能留在泉城。

大都督已经把徐家宗祠转移到泉城府,他花了将近五百万斤粮票,修建了宫殿一般的新宗祠,过年的时候,徐家在齐省的男丁全体出动,一起进行越来越繁琐的祭祖活动。

徐世杨并不反感祭祖活动,这本来就是汉人特别重视的文化风俗,甚至他觉得可以把这种活动归纳为“寄托对先人的哀思,继承仙人的意志,让我们这个民族、家庭和个人变得更好”。

但若是浪费资源到如此地步,徐世杨就会很不爽了。

何况,他觉得,继续这样任由父亲折腾下去,用不了几年,他恐怕会要求徐家祭祖的时候,全都督府辖下都要一起去祭奠徐家先祖。

话说徐家的先祖跟人家有啥关系啊?

徐世杨觉得,他应该再跟老爹好好谈一谈。

嗯,用现在还是“争天下”阶段,一切都需从简为由就很好。

现在一心想要当皇帝的徐睦河一定能接受这个理由。

……

江南。

过年期间,喜庆的氛围洋溢在临安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隆道元年,大周的局面相比去年好了很多。

第一、新皇登基之后,岁币全理所当然的停掉了。

少了这一大笔支出,在文相公和新内阁的努力下,朝廷十年来第一次实现收支平衡,没有产生新的亏空。

这是很不容易的,要知道,去年被推翻的秦会之内阁,一共给文及甫留下了高达4100万贯的亏空,这个数字差不多是大周朝廷年收入的一半。

第二、童贯已经在腊月中旬擒获反贼投资方腊,持续一年多的方腊民乱正式宣告结束。

方腊手下还有几远大将在逃,不过想来这些江湖客也没法再给朝廷带来更多麻烦。

这样,隆道二年将会因为战乱平息而获得更多喘息机会。

第三、朝廷开拓江淮,此时虽然还未取得什么可见的成效,不过往常充斥街巷的江北流民确实是立竿见影的减少了。

那些流民都被徐世松留在江淮,徐太尉给每户人家发放三十到五十亩不等的土地,让流民具备养活自己的能力,也对临安市容市貌的改善做出了卓越贡献。

而且,江淮一代将近两百万流民,三千万亩土地,哪怕只开垦出十分之一,也能为朝廷提供大量赋税。

更妙的是,朝廷无需花费什么,就能在江淮养活一支强军!

以部分禁军、江南民军以及江淮流民组成的大周江淮军,目前已经有整整两百二十个营,11万在册兵额!

形势一片大好,按理说,大周的隆道皇帝应该很高兴才对。

按理说……。

实际上,登基掌权只有一年多,但年纪已经四十多岁的隆道皇帝依旧像是当太子时那样忧心忡忡。

甚至比那时还要忧心。

因为现在让皇帝感到不爽的,除了各路鞑子之外,又多了一个齐省徐家!



第375章 威胁

最近五、六年,齐省徐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

先是歼灭鞑子一个谋克;

后来是一个猛安;

再后来鞑子全军被打退;

现在齐军都反攻到辽东去了!

若齐军是朝廷的经制之师倒也能让人稍微放心一点(只是一点),可他们实际上就是一个超级军阀!

人家军权政权财权都是独立的!

这样一个怪物,继续发展下去,对大周来说,与鞑子有多少区别?

不,甚至比鞑子还危险。

毕竟胡运不过百年,而齐省都督府是典型的汉人政权。

隆道皇帝当太子的时候,可能会视这样一个充满生机,天天找鞑子麻烦的地方军阀为英雄,对他们取得的每一次胜利欢喜鼓舞。

但他登基之后,权位改变了他的视角,现在隆道天子已经学会了站在自家政权的角度上看待问题,并且顺理成章的把不受控制的大军阀视作对自家皇权的威胁。

怎么解决这个威胁呢?

首要做法当然是提高自身的实力——这也是文及甫一直向他输灌的观念。

若是朝廷经制之师能威压天下,那么一切宵小都不足以为道。

很简单很真实的道理,完全无从反驳。

于是隆道天子同意了屯田江淮的计划。

可是朝廷中唯一有胆量率领上百万以流民为主的军民过江北上的,居然也是个齐省徐!

徐世松,隆道皇帝的妹夫,大周的驸马。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身份应该避嫌,不去充当实权官员的。

可朝廷无人啊。

特别特别缺乏能独当一面,不怕鞑子的武夫。

于是只好想办法在江淮军中安插主战派文官,以文御武。

可是……。

隆道皇帝紧紧捏着金杯,差点把里面琥珀一样诱人的胡商进贡葡萄美酒洒在地上。

可是,久不沐皇恩的江淮流民,对文官有着很强的对抗心里,似乎在那些屯兵屯民们看来,文官等于士绅等于看不起人。

文武不合的结果就是,以顺义营(顺义军改编)为首的几个江淮军精锐营,屡次发生顶撞监军文官的事件。

士兵们一致要求罢免翁书平,请徐世柳出山监军。

这又是一个齐省徐!!!

怎么到处都是齐省徐?大周就没有别的人才可以用了吗?

……

“徐大人,请把那几个乱兵交给我!”翁书平愤怒的盯着徐世松,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翁大人,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徐世松丝毫不让的瞪了回去,没有一点交人的意思。

“那几个乱兵残害上官,抢劫商旅,必须正法以儆效尤!”

“那所谓的上官贪污军饷,还把朝廷的军粮卖给奸商,以砂石充数,这才是真正的死罪!”

“官员犯罪自有朝廷法度,由不得乱兵自行其是!”

“法度?翁大人您身为监军管过这个问题吗?”徐世松表情不屑的说道:“您这么放纵那奸臣,真的不是因为他是您堂兄弟的缘故?”

“徐世松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你自己不知道吗?”

“徐世松!你只是个武夫!”

翁书平气的浑身发颤。

身为文官,即使是主和派掌权的时候,他也从没有被任何武夫如此顶撞过。

现在主战派掌权,他作为本派核心之一,极具权威的监军,居然还压制不住徐世松这武夫,真是让人恼火。

“没有我们这些武夫,你们早就被鞑子抓到宁古塔去了。”徐世松冷冷的说道:“翁书平,我再提醒你一遍,你是监军,你应该以部队的利益为重!”

“不要再看不起武夫了!”

“哼。”翁书平冷哼一声:“看起来,徐大人是要死保那几个乱兵了?”

“那些兵是替全军出气,若是把他们交给大人,那就是罔顾220营11万大军的军心。”

徐世松摇摇头:

“我绝对不会把他们交出去,我也不敢这样做!”

“徐世松,你等着本官上奏参你吧!”

“这是翁大人的职责,请便。”

徐世松回答:

“不过下官也会把情况跟圣上和文相公解释清楚事情的原委。”

“到时候,翁大人还是先想想怎么解释军饷和军粮的问题吧。”

……

隆道二年正月初六。

徐世杨正式进入新一年度的工作。

按照都督府新的权利划分,徐世杨将在今年正式掌管齐省兵部和工部两个实权部门。

这也是徐世杨最喜欢的工作——牢牢掌握工业和军权,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大都督本人也不行。

徐世杨按上次盖州战役前的计划,视察了几个重要的工厂。

首先是青州的纺织工厂。

去年的时候,文月曾经单独来过这个工厂,不过这里被徐世杨视为齐省工业最重要的布局点之一,因此他还得过来看一眼。

青州纺织工厂是齐省目前最大的纺织厂,现如今有将近五千员工,大部分是附近屯堡和府城的妇女。

现在这座工厂里有三百多台新生产的纺织机,预计今年还会增购五百台上下。

这八百台纺织机都是毛纺机,目前主要原材料是从齐省各地收购上来的羊毛,若是原材料供应充足,这个工厂一年可以织造85万匹以上的毛布。

除此之外,工厂每年还能缝制150万件以上的成衣。

当然,现在的问题是,齐省的羊存栏量不足以提供这么多原材料,即使银行大量给农民提供养羊贷款,但仍然不够青州纺织厂的原材料消耗。

按照纺织厂经理提供的数据,去年本厂只生产了十五万匹二等以上的毛布,若果羊毛供应没有改观,那么今年虽然机器增加很多,但毛布产量很可能不会超过三十万匹。

“纺织机是个好东西,效率很高。”那经理汇报道:“但羊毛太少了,我们本来应该赚很多很多,没有羊毛,大多数工人只能上一天工就歇一天。”

纺织厂产能空闲太大了,确实挺可惜的。

“我会想办法多给你们找些羊毛,此外你们的技术部门已经可以考虑一下棉纺机了。”

徐世杨说道:

“今年,户部会在部分地区推广棉花种植,最近两三年估计还不行,不过三年之后,棉纺和毛纺都会成为我省经济支柱,我希望到时候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齐省粮食供应安全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开始种植经济作物也是理所应当。

实际上齐省本来就有一些棉田,只不过数量很少,现在扩大种植没有太大问题。

第376章 工厂

徐世杨希望在隆道二年把棉花种植面积提高到三十万亩,农业公司将为此投入一万以上的奴工和数千平民工人,如果一切顺利,这些棉田的产量足够供应两座现今青州纺织厂规模的工厂。

如果在加上毛纺织和麻纺织,齐省今年能拥有3万以上工业妇女,这对于人口稀少的齐省,是一个很优秀的动员数字(预计工业妇女占总人口的2%,这个数字已经接近二战鬼子的工业妇女比例)。

青州纺织厂的经理倒是清楚徐世杨对纺织的重视程度,但他不太明白为何这位年轻的统帅如此在意这似乎对战争并无太大作用的厂子。

当然,统帅的重视对他来说是个好事,齐省即将成立六部,明确官员权限的消息已经渐渐传开,这边没有那么多读书人组成文官集团,因此类似他这种实际掌握一线情况的事务官就有可能在新成立的工部占据头角。

换句话说,徐世杨越重视,纺织厂经理就越有可能获得更大权限。

“请少都督放心,棉纺机器今年一定能见到成果。”

纺织厂经理大声承诺:

“工人培训也已经上正轨,以老带新,三个月就能带出一批手法娴熟的女工。”

现在齐省各方面对徐世杨的称呼都不一样,比如军方通常称呼他为司令,官员则大多以他大都督继承人的身份称呼为少都督,民间则喜欢称呼他小将军,还有些相熟的亲戚称呼他三郎之类,总之称呼相当混乱。

徐世杨本人对此倒是没什么特别意见,反正什么称呼他都能接受。

徐世杨鼓励道:“你有这个想法是好事,咱们现在就缺有实干水平的官员,加油吧。”

……

接下来是铸币厂,银行下属的铸币厂目前只铸造当十贯面值的金币、当一贯的银币,以及面值一斤、五斤、十斤三种面值的粮票。

齐省并不发行铜钱,金银币主要用以跨省或跨国大宗贸易,粮票则作为辅币,完全在内部流通。

与江南不同,齐省所谓一贯按标准的一千钱计算,这个数字比大周通行的一贯高了足足250钱,不过齐省金银币铸造精美,金银含量均衡,信誉很高,因此江南来的商人都很喜欢这种大额钱币。

至少双屿港李家现在很愿意接受齐省金银币进行贸易。

都督府每年能从发行货币方面获得高额铸币税,这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源,不过一旦六部成立,银行和发行货币将会完全交给大都督直辖的户部管理,徐世杨将失去对此方面的管辖权。

当然,他还会保留建议权。

毕竟货币代表一个政权的信誉,徐世杨不希望失去自己管控的货币出现太大波动,以至于侵蚀都督府的权威。

徐世杨给户部的第一个建议,就是尝试发行铁币——这玩意不在齐省流通,而是运到江南或扶桑套购物资——这两个地方货币稀缺程度都十分严重。

扶桑那边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当地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各大名对铸币似乎也没什么兴趣,他们统计收入以折合大米的粮本位为主,实际贸易以金银实体和走私进去的大周制钱为主流通。

徐世杨认为,对扶桑倾销铁钱套购金银硫磺,应该能好好挣一笔。

大周的情况则是制钱私钱并行流通,朝廷似乎已经放弃了对铸币的监管,铁钱与制钱按当地汇率二换一的话,齐省这边的利润同样将十分丰厚。

既然要铸造铁钱,那么铁供应量就十分重要——因为铁与铜不同,这还是最重要的武器、工具原材料,产量不高可不敢这么玩。

因此接下来徐世杨重点视察的工厂就是莱芜的钢铁厂。

这地方附近就有铁矿、煤矿,原材料和燃料供应都没问题,新式炼铁高炉投产之后,齐省的钢铁产量预计在最近两年会有一个急速提升过程,钢铁产业下游的各种工具、武器、机器等工厂产量都会因此受益。

莱芜钢铁厂目前没有女工,甚至也没有外族工人,所用人口全都是最受都督府政权信任的汉族工人,可谓最核心的产业之一。

“本铁厂以焦炭炼钢,预计今年年产铁1万5千石,钢1千石!”

铁厂经理对此十分自豪,尽管细算起来,铁产量不过一千一百吨多一点,钢产量连一百吨都不到。

这个数字搁在另一个位面绝对是个笑话,恐怕也就是个村办企业的规模,不过在这个时代,这个数字确实值得自豪。

徐世杨不知道与江南的大周相比如何,但肯定超过女真鞑子,估计在现今整个世界都能排的上号。

……

徐世杨最后视察的工厂是兵工厂。

目前齐省有两个兵工厂,一厂在青州,主要以胸甲、刀矛等冷兵器为主,也生产神机炮。

二厂迁往登州,主要生产燧发枪、各种型号的野战炮和舰炮,同时还为即将成立的车辆厂生产车用大型板簧。

另外还有一个单独的火药工厂,厂址选择莒州浮来山——因为在山里,就算出了事,也不会造成太大破坏。

一厂厂长还是原来十五屯的铁匠老张,实际掌权人是他的长子,这小子对徐世杨保证每个月能提供一千五百件胸甲,如果所需更多,提高产量到三千件也行。

徐世杨觉得他可以对非鞑子的中立地方出售一些铠甲,只是这方面忌讳很多,能不能实现还得考虑大都督的意见。

二厂厂长是汤隆,这小子混的不错,他把当初浮来山当家的遗孀娶回了家,还买了两个鞑子婆娘当小妾,目前也是儿女成群,人生幸福美满。

对于都督府政权,这个前土匪算得上感恩戴德,因此对登州的第二兵工厂倾注了大量心血,使得二厂产品的数量和质量都远远超过一厂——这也是徐世杨把重要的火器生产放在这边的原因。

按照汤隆的汇报,登州二厂每个月可以生产一千条枪,但技术水平足够的工匠人数还是少,因此仍旧维持一半燧发枪一半火绳枪的水准。

不过即使每个月五百条燧发枪,似乎给新军现有的全部火枪手全面换装也已经足够了。

第377章 兵力

新军目前十个旅,除了定远旅下属步兵营是1个选锋连加5个燧发枪连的配置,以及靖远旅的骑马步兵全部装备燧发枪之外,其他八个野战旅下属步兵营都是1个选锋兵连加2个燧发枪连加3个火绳枪连。

用燧发枪全部替换火绳枪,只需要武装48个连,五千支燧发枪而已。

加上备用武器,以及替换损坏的燧发枪,预计新军所需不会超过六千条枪——登州兵工厂现在一年的产量正合适。

“在下打算专门开出一个新车间,专门生产燧发枪机。”

登州兵工的经理汤隆对徐世杨说道:

“如果一个月能生产一千个枪机,我们甚至可以把火绳枪全都改造成燧发枪,这样全力生产,今年年底我们就可以拥有一万以上的燧发枪。”

齐省生产的燧发枪和火绳枪只在击发机构上有区别,其他数据,包括口径、枪管长度、枪托型制等等数据都是相同的,火绳枪换上燧发枪机,就能直接改造成制式燧发枪。

“就按照你说的做,枪多了是好事。”

徐世杨立刻同意汤隆的新车间计划:

“还有,你们还得继续想办法增加火枪产能,新军部队正在进行扩充工作,燧发枪需求量不会只局限在替换现有的火绳枪。”

“另外,我准备允许屯堡民兵买枪,特别是移民辽东的平民,有枪才能对付那些四条腿或两条腿的豺狼!”

徐世杨计划建设三级动员架构:维持全训的新军野战部队为第一级;今后服役五年后退出一线,转为预备役以及新兵营组成的第二级;每年抽时间训练的民兵为第三级。

民兵使用冷兵器自然无法与鞑子相提并论,但若是人人装备火枪,一个农夫都能轻易打死一个训练十年二十年的鞑子甲兵精锐,那么汉人的屯堡就有机会在野蛮人的地盘上站稳脚跟。

另一个位面的米国人西进,也是这种形式——拥枪移民在少数正规军支持下涌入土著人的传统领地,疯狂侵占土地资源,直到把印第安人杀进保留区为止。

这种政策的优点是更容易拓展民族生存空间,缺点是稳定下来后容易产生大量涉及枪械的治安案件。

徐世杨觉得,现在前者是最重要的问题,而后者应该是汉族的后代们去头疼的麻烦。

就当他给未来的华夏领导人挖个小坑了。

实际上,除了给自己人的燧发枪,徐世杨还想生产一些火绳枪,出口给江南或扶桑。

这种火绳枪采用更短的枪管(接近马枪枪管的长度),用手持式枪托代替抵肩枪托,用扳勾式火绳枪机代替简单的s型杠杆枪机,整枪重量从齐省制式燧发枪的9斤降低到7斤。

总体上来看,这种简易火绳枪样式接近另一个位面瀛洲战国时期大行其道的铁炮,徐世杨希望这种性能弱与己方火绳枪的武器能为齐省商品开拓更多商业渠道。

当然,出口军火永远是个双刃剑,将来必有一天,齐军会与装备齐式武器的敌军碰撞。

因此,这方面即使徐世杨也不敢一言而决,他打算与老爹商议一下,以一个单独的进出口公司的名义,对现阶段非敌对政权出售包括胸甲和火绳枪在内的武器。

若是将来出口的军火产生什么不好的政治影响,都督府政权自己也有机会撇清关系。

登州兵工厂是徐世杨此次全省工厂视察的最后一占。

隆道二年4月初,徐世杨在登州视察了经过扩编的新军部队。

此时,隆道元年的新兵已经按计划补充进各个野战旅,同时新军还从各部队和全省范围内大规模招募有骑马基础的士兵。

根据参谋部统计,目前新军所有野战步兵旅都已经扩充到两千人,每个步兵旅增加了5个新的连——包括一个直属旅长的选锋兵连,以及每个步兵营各两个火枪连。

原靖远旅的骑马步兵被改称为徐世杨更喜欢的“龙骑兵”,这支部队虽然依旧是下马射击,上马机动的骑马步兵,但坐骑已经开始更换更加高大强壮的战马。

龙骑兵扩充为18个骑兵连和两个骑兵炮连,总计两千人,这只队伍作为全军的总预备队,直属新军总司令徐世杨。

原有的靖远营番号被改编成步兵旅。

再加上新成立的十个重骑兵连(胸甲骑兵),目前新军的建制是:

10个野战步兵旅,每旅下辖17个步兵连、2个炮兵连、1个轻骑兵连,共两千人。

20个龙骑兵连,10个胸甲骑兵连,10个陷阵兵连,10个蓝军连,10个近卫连(含骑炮各一,步兵八),以及工兵和独立炮兵各5个连。

野战军总兵力27000人;另有海军5000人(包括海军工兵、炮兵和陆战队);单独编制的新兵营8000人。

齐军总兵力扩充至4万整。

对于齐省目前在册登基的163万人口来说,这个兵力数字可谓十分之低,不过参谋部认为,如果情况危急,全省还可动员30万左右的民兵。

只不过现在实在看不出那样做的必要罢了,而且财政上也很难承担如此动员后的消耗。

参谋部对现阶段周边政权的预测是:

敌对政权女真金国,应该还能动员5到6万甲兵,12到15万无甲兵和阿哈奴隶兵。

敌对政权蒙兀元国,目前号称有95个千户,但目前他们分裂为两个敌对的政权,其中较强的是自称古尔汗的札木合,大概拥有60个千户,6万左右的兵力。

此外他得到了山陕地区的6个汉军世侯的支持,总动员能力可能超过20万。

他的敌人忽土勒汗也速该前段时间被金军重创,失去了靠近辽东的肥沃草场,现在麾下大约只剩下35个疲惫的千户,不知道还能不能维持3万5千人的标准兵力,动员能力应该也下降到5万左右。

敌对政权党项夏的常备兵力应该在2万上下,总动员能力6万人,算是女真、蒙兀、党项三伙鞑子中最弱的一个。

不过他们可以得到西域诸多佛教国家,以及横山蕃部的支持,若是极限动员,搞个十几二十万大军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其中真正有战斗力的部队不会超过三分之一。

以上三个政权都曾经多次劫掠中原,因此都被参谋部列为敌对。

第378章 敌人

除了女真、蒙兀、党项三个最现实的敌人之外,新军总参谋部还列出一批假想敌。

这其中包括在女真金重压下逐渐形成较为原始的部落联盟政权的生女真,他们的首领自称博穆博果尔,具体动员能力不明。

根据之前抓获的俘虏口供,博穆博果尔能够动员几千到一万丁壮对抗女真大军,但装备上差的很远,别说铁甲,就连铁质兵器都很少,战斗力完全无法与金军同日而语。

生女真对抗真女真是被迫的,如果不是金军压迫过甚,他们其实也乐的跟真女真一起出去抢劫。

还有同样受到金国欺压的高丽人。

这个国家曾经是大周的附属国,后来大周南迁,高丽又向金国称臣,只是女真人沟壑难填,高丽每年进贡的那点财富女子完全无法满足贪婪的女真贵族,因此他们依旧经常遭受女真人的劫掠。

不过高丽总归是女真的附属国,被参谋部视为假想敌也是理所当然,何况这个国家海盗不少,经常向南流窜大周的沿海附近劫掠。

不过,参谋部对有关高丽国力的情报并没有像对女真蒙兀那样的确切情报,只知道这是一个拥有几百万人口的大国,理论动员兵力应该在2、30万上下,有可能更多。

但这个国家似乎动员不出这样的人数,几次对抗女真人入寇,高丽国王最多也只动用过不到两万军队,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几千兵力去面对上万女真铁骑。

然后自然而然就被碾压了。

因此,在现有情报下,高丽给新军参谋部的印象就是个微缩版大周——人口不少,但动员能力低下,部队本身也缺乏战斗力。

简直就是只肥头大耳的待宰猪羊。

高丽之后就是扶桑。

这更是个情报黑洞,新军对扶桑的了解完全依赖于倭寇俘虏和双屿李家。

目前只知道这个国家人口比高丽还多,另外国内正在战乱,几十上百家拥有封地的贵族大名正在互相征伐,目前还没有能够统一起来的迹象。

因此,扶桑能动员多少兵力,对参谋部来说也是个未知数,只是从倭寇数目来看,扶桑沿海至少有一两千条大小船舶,数万倭寇窝藏。

这也是个必须重视的敌人,毕竟倭寇也来过齐省劫掠。

除了明确的敌对国和假想敌之外,参谋部还在暗戳戳的收集另外两个势力的情报。

其中之一是李氏海盗。

这方面因为李海涛也是大柜的缘故,情报比较透明。

参谋部知道目前李氏海盗集团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李飞豹败亡和飞龙飞虎更替大当家后,实力损失不小。

目前,除了李海涛之外,海盗集团仍有12个大柜,数十个中柜小柜,大小舰船5、6千艘,武装海盗在20万上下。

好处是,他们仍然可以得到大周沿海地区活不下去的渔民补充,因此20万海盗并非动员上限。

坏处是,因为李飞龙的缘故,海盗集团隐隐有了分裂的迹象,李飞虎本人就曾经多次抱怨他的兄长,前大掌柜李飞龙并不服从他的命令。

还有几个大柜对招安彻底失望,滋生了学习齐省徐家,成为一个独立势力的野心。

有人曾经在大柜会议上提出去台岛开拓,建立一个属于海盗的国家。

还有人提议去掺和扶桑的内战,争取在扶桑占据一块领土。

这些人与一心招安的李飞龙、李飞虎兄弟已经产生了很大矛盾。

悲哀的是,两兄弟之间也有隔阂,已经很难拧成一股绳压制那些有野心的大柜了。

对齐省来说,双屿海盗目前还算是个盟友,不过很难说以后的情况会怎么样,因此参谋部始终各队李家保持戒心。

除了李家之外,另外一个在参谋部警戒名单上的势力,是江南的大周朝廷。

至于原因吗……,不用说也都明白。

大周的情报很好搜集,不过江南太大,海量的情报想要整理出来都是个很耗时间的工作。

目前已知的是:大周自己的统计,江南有1100万户,大约6000万口。

年入大约是5000万贯石匹两束,岁出的数字并不清楚,根据徐世柳那边传来的情报,目前参谋部只知道往年留下的亏空很大(主要是欠饷,军队犒赏,其次是欠工役钱,欠官奉比较少),但隆道元年似乎能实现收支平衡的样子。

去年文相公提议开拓江淮,以分江淮田土的形势偿还欠饷和工役钱。

这一手段已经取得阶段性成功,大周国力因此得到扩充不说,还偿还了之前留下的很大一笔亏空。

朝廷的财政正在逐渐转好,国力也在缓缓上升。

一个强力的朝廷对齐省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在朝廷控制淮河南岸,距离齐省边境已经不远的现在,参谋部对朝廷保持警惕也算是理所应当。

除此之外,其他所有势力都只能算在现在人们心中的文明世界之外——包括大周南方的几个国家,大理、交趾、暹罗之类。

这些国家和势力对“天下”没有什么影响,正在幼年期的参谋部也没有能力去搜集他们的情报,因此暂时都被新军参谋部忽略了。

对于接下来的战争,参谋部给了徐世杨两个选项:

第一,当然是继续北上,一门心思与女真鞑子决个胜负。

为此,参谋部已经开始着手制定第二次攻打盖州,或先行收复复州的具体作战计划。

兵力扩充了很多的新军指挥官们,真摩拳擦掌的想要干掉完颜银术可,控制整个辽东半岛地区。

第二,一部分更加疯狂的军官正在垂涎一个新的目标——高丽人。

他们建议利用海上优势,以消除高丽海盗骚扰为名出兵,像去年劫掠盖州那样狠狠劫掠高丽一次。

参谋部认为这次行动会比盖州之战更加顺利,所能获得的财富也一定会比盖州更加丰厚——至少抓个十万八万的高丽奴隶应该没什么问题。

当然,很多军官也是有私心的。

这个时代,高丽婢的美名享誉天下,高丽国王每年都要上贡给金国美女百人,普遍年轻气盛的新军军官们都想见识一下高丽婢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美艳可人。

第379章 女真人的准备

徐世杨注意到了新军军官们的这种享乐心理。

其实,自从盖州战役胜利后,这种思想就已经随着齐省战略环境的改善而悄然滋生。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战略上轻视敌人,认定我方必胜,敌人必败是正确的。但若是在战术上也有类似想法,那很有可能是找死。

毕竟连印第安人都能找到机会歼灭几百上千的欧洲殖民者,新军与鞑子之间的战力差距可没到白皮与印第安人的地步。

徐世杨暗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今年开展一次涉及全军的忆苦思甜活动,收拢一下军心和士兵思想,免得被享乐风气侵蚀。

至于接下来的战争目标,徐世杨还是倾向于在复州跟鞑子干一场。

去年劫掠盖州后,复州的完颜银术可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战略大后方,而且从盖州到复州长达几百里的补给线,完全处在齐省海军的攻击范围之内。

因此复州基本上可以算是一座辽东半岛的孤城。

如果鞑子一心坚守复州,徐世杨不介意拿复州来一次围点打援,跟鞑子见个真章。

这种战略意图也是徐世杨急着把新军扩充到4万之巨的主要原因——这样的兵力数目,意味着齐军已经不再畏惧与鞑子主力进行战略决战了。

当然,在辽南战略决战,还要鞑子愿意配合。

就在徐世杨决定出兵复州不久,北信口传递过来一个新的消息:驻守复州的完颜银术可正在撤离!

为了防止齐军攻击撤离队列,从3月末开始,完颜银术可就派出大量骑兵,压制南北信口的齐军斥候,以此堵塞齐军对复州的陆地侦查耳目。

随后,女真勃极烈纥石烈志宁亲自领兵与完颜银术可一起在盖州复州之间建立起十几个大型驻兵驿站。

为了保障撤退,辽阳方面还大发慈悲的动用国库,给银术可和烈志宁调拨了部分粮草。

一切准备妥当后,银术可亲率四千甲兵殿后,其余复州老弱由烈志宁领兵看护,分批分阶段向盖州撤退。

在齐省侦察船察觉到鞑子的真正意图之时,鞑子在盖州附近剩余的老弱已经不足2万人,至少8万各族男女,携带着大部分家产、粮食和牛羊牲畜,通过事先建好的驿站庇护,撤退到盖州。

徐世杨得到这个消息后,连连冷笑。

鞑子居然一开春就放弃整个辽东半岛地区,实行这种耗费巨大的战略收缩。

很显然,他们已经失去了在丘陵地带抵挡齐军战略攻势的信心,把所有胜利希望寄托在易于骑兵发挥的辽中平原野战上。

徐世杨当然不会在最近几年跑到平原上硬刚鞑子骑兵,不过这就更加不能随便放过完颜银术可了。

隆道二年五月初五,辽南齐军汇聚3个野战旅(靖远、经远、来远),全部三十个独立骑兵连(二十个龙骑兵连和十个重骑兵连),以及徐世杨的近卫兵十个连和十个陷阵兵连,总计陆军野战部队一万一千,海军及海军陆战队两千,辅兵一万,共计二万三千人,发动对复州的进攻。

……

齐军在南北信口同时登陆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侦骑四处的完颜银术可。

然而,即使知道了齐军动向,这位女真勃极烈依旧陷入两难之中。

他的援军,勃极烈纥石烈志宁正在领兵护卫数万复州军民北撤,现在留在复州的部队只有他银术可的四千甲兵和大约六千阿哈。

这样的力量当然不可能对付得了气势汹汹的齐军。

但复州也不能现在放弃,因为城中此时还有两万多没来得及撤退的妇孺和最后一批财物,对人力资源稀缺的大金来说,这些都是宝贵的财富,也不能轻言放弃。

这种情况,其实很像是去年的盖州之战,只不过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试图打退敌军进攻的一方,变成了金军而已。

银术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徐世杨的好运气(他们一直把清河之战的结果归咎为运气)能打退占据兵力优势的敌人。

不过他没有太多选择,只能尝试一下,否则完颜娄室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当然,女真人考虑过齐军此时来攻的可能性,因此银术可也做过一些准备。

虽然手中只有一万兵,但银术可准备了4门铜制将军炮、2门只能发射霰弹的碗口炮以及11门虎蹲炮和3门神机炮。

整整20门火炮,虽然形制各异,不过银术可指望这些东西能在齐军坚定的步兵方阵上开几个口子,让女真甲兵进入最擅长的白刃作战。

除此之外,为了让阿哈奴隶有一定战斗力,银术可给自己的阿哈装备了大量与齐军锐士兵相当的37米长枪,以及大约500条各种型号的火枪。

这些枪炮都是辽阳的三位太子专门加强给他,用来掩护这次撤退的,也是目前位置金国所有能拿出来的火器。

与齐军口径相同的制式火枪不同,金军火枪口径不一,既有完全仿造齐军制式火枪的,也有更大口径的抬枪和更小口径的轻型火绳枪。

这些东西全部装备给阿哈奴隶兵,银术可希望这样他们至少能拥有一些战斗力,多少交换一些齐军,给他手中四千女真甲兵创造尽可能多的机会。

至于阿哈兵能不能在对射中击溃齐军……,这方面银术可连想都不敢想。

他很清楚奴隶兵的军心士气根本靠不住,何况金军全军只有1500发子弹——也就是说,500条火枪各备弹3发,指望这个数字能压倒标准备弹60发的齐军火枪手,那简直是做梦。

银术可当然希望能获得更多弹药配给,然而女真人熬硝的水平实在低的可怜,火药配方差齐军很远,硫磺供应量也不足,因此年产火药只有一千斤左右。

而自从开始生产火药之后,女真人拿出几百斤去暗杀了他们的大汗,又在攻打蒙兀人的时候用了近千斤,现在剩下的几百斤火药配给20门炮和500条枪,能有三发备弹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况且,金军真正的撒手锏还是那些真女真甲兵,阿哈兵手中那些枪炮长枪,实际上只是一种吸引对方火力,让奴隶们多少发挥一些战斗力的东西而已。

第380章 银术可的想法

齐军主要登陆地点选择在沙河以北的北信口,这边本来就有齐军的据点,鞑子不敢靠近海边,因此登陆行动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五月初五下午,齐军在沙河上搭建了浮桥,两万大军前后只用了2个时辰就渡过沙河。

随后齐军占据了金军哨骑重要据点羊官堡,失去了这个立足点,金军哨骑只能从复州出发侦查骚扰,行程大大增加,作战半径也随即减少。

而登陆的齐军轻骑兵侦察连则开始活跃起来。

双方哨骑在羊官堡以北复州以南的地区进行密集的小规模骑兵对战。

在这种轻骑游斗中,金军有骑术优势,齐军有火力优势(侦查轻骑兵都配备两把燧发手枪),双方打得难分难解,损失都很惨重。

在三个骑兵侦察连的奋战下,鞑子哨骑失去了干扰齐军主力行动的能力。

五月初六中午,齐军主力已经顺着官道逼近到复州城下。

这天上午银术可还在犹豫应该倚城固守还是出击野战。

前者可以享受防御战的好处,估计士气低落的阿哈也能凭借火器和长矛发挥一定战斗力。

但守城不是金军甲兵擅长的战斗方式,而且银术可总是怀疑,自己坚守城池对齐军炮兵也是个好消息,因为对方可以通过几次试射慢慢对准目标,以取得更多命中。

自从金军有了自己的大炮后,各勃极烈都进行过多次试射,以熟悉炮兵运用,银术可自然也不例外。

按他本人观察到的结果,炮弹越重威力越大、射程也越远。

但打的越远命中精度也就越低,反而是那种小口径的虎蹲、神机之类,命中精度高了很多。

大型火炮,似乎只能对付城墙之类不会移动的目标,若是想让大炮在野战中发挥威力,发射霰子的碗口炮更合适一些。

当银术可还在野战守城之间犹豫的时候,齐军迫近的消息传来,犹豫结束了。

“出城,野战!”

银术可咬着牙下令。

“主子,要野战?”接到命令的猛安犹疑着问:“那些阿哈能行吗?”

“派人看着那些阿哈,谁后退就杀谁,一队退就杀一队,若是被汉狗打崩了,就全都杀了!”

银术可恶狠狠的说道:

“告诉城里还没撤退的人,不要管那点财物了,带不走的都烧了,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出城去盖州!”

“咱们做什么?”那猛安又问。

“看看有没有机会,若是阿哈能带来些机会,咱们就冲一次看看。”完颜银术可回答:“若是阿哈什么都干不了,咱们也直接北撤!”

猛安惊叫道:“那……,那样的话,辽阳方面肯定饶不了咱们……。”

银术可的这个布置,实际上就是拿六千阿哈当肉盾试探敌人,若是无机可趁,他甚至打算放弃战斗,只带着四千甲兵直接撤退。

嗯,考虑到甲兵大多有马,还留在复州城的妇孺则行动不便,估计这位勃极烈还想用妇孺吸引敌军目光,争取更多的逃脱时间。

如果说完颜娄室是奋战失败,还算情由可原的话,银术可的打算就只能说是临阵脱逃,落到三位太子手中的下场,恐怕会比娄室那个倒霉蛋还要惨。

“怕什么,娄室必死是因为他的手下死伤惨重,从盖州退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千余败兵,所以他必须死。”

完颜银术可面目狰狞的说道:

“只要咱们保住主力甲兵,四千甲兵抱成一团,就算辽阳想要老子的命,他们也得想象能不能轻易拿下老子!”

“实在不行,咱们去高丽,抢一块地自立为王!”

那猛安张着大嘴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自己的主子已经有了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不过转念一想,这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女真人吗,就是这个样子,实力弱的臣服实力强的,实力最强的就是大汗。

若是大汗要下面人的命,各自拥兵自重的贵族们也不会有愚忠的想法。

娄室那是本部损失殆尽实在没办法,银术可手中主力尚存,他怎么也不会那自己的部下去硬撞强大的敌军。

“嗻,奴才这就去安排!”

……

“向前走!水落在后面老子就杀谁!”

阿虎迭挥舞大刀,跟几个同伴一起逼迫五百余个各族阿哈组成的小方阵向前走去。

他们对面五百步开外就是齐军大阵,那些要人命的家伙正在按某种带着韵律的步调迅速向这边靠拢。

阿虎迭大喊大叫,心里却是十分没底。

他知道对面汉人曾经以少胜多在面对面的近身战中击溃了勃极烈完颜娄室所部。

当时上的还是强大的真女真甲兵,先被阿虎迭和他的同伴们逼着顶在前面的,却是根本不可靠的阿哈。

只是站在这些奴才背后,阿虎迭也能感受到身前方阵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正弥漫着慌张、惊恐等等负面情绪。

按照猛安主子下达的命令,阿虎迭和他的同伴们必须逼迫阿哈方阵前进到80步距离上,对齐军打放一轮,然后到50步、30步,再打各开火一轮,把所有三发子弹打空后,长枪手前进,与敌人对刺,给女真铁骑创造机会。

然而阿虎迭很是怀疑这些奴才能不能发挥火枪的威力,完成主子们吩咐的战术动作。

除了士气因素外,这些奴才在战前可是一次开火试射的机会都没有!

两军迎头对进,齐军方阵走的十分坚定,所有士兵都面无表情的听着欢快的鼓点和军官们的口令迅速接近敌人。

随着士兵们整齐向前的脚步,方阵如同一个整体,发出慑人的轰轰声,地面微微颤抖着,一下下敲打在金军士兵心中。

相比之下,由阿哈奴隶组成的金军方阵就显得凌乱不堪,开始前进的时候,十个一字排开的五百人步兵方阵还能维持整齐的阵型。

可走出五十步之后,方阵与方阵之间,方阵内部列与列排与排之间,就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了。

再走五十步,最前排的阿哈们在精神重压下接近崩溃,很多人哆哆嗦嗦的止步不前,但后排却还在督战队的逼迫下维持原来的步数,结果还没开战,有几个方阵前后排就挤成一团,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场面十分尴尬。

第381章 狙击手

督战的几个女真甲兵怒吼着上前两步,不由分说的挥刀砍在后排几个阿哈兵的脖子上,金军方阵顿时鲜血四溅,人头在地上胡乱滚动。

在女真人的屠刀威逼之下,金军方阵重新开始前进,不过混乱依旧,速度也慢的像是龟爬。

身经百战的银术可看到这一场景,立刻意识到阿哈兵恐怕没什么指望了。

“做好准备,若是那些奴才崩了,咱们立刻就走!”

银术可小声吩咐道:

“到了盖州,跟先走的妇孺会合,然后带上所有女子孩子和牲畜粮食,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去镇江!”

镇江在鸭绿江边上,是金国统治的边缘地带,银术可已经下定决心,若是宗干、宗望、宗弼他们一定要追究自己战败的责任,他就带兵过江,去高丽找生路!

……

齐军进攻步伐毫无停顿的意思,他们已经意识到对面的敌人不是什么可怕的对手——还没接触就乱成这个熊样子的敌人挺罕见的。

因此,齐军士兵的士气相当高,三个野战旅各派出3个由5个步兵连组成的小方阵,迅速向敌人靠近。

与此同时,还有大约两百精锐散兵离开大阵,携带弓箭或燧发枪,三三两两的分散在金军阵前敌军。

这次执行散兵任务的部队已经不单单是往常的选锋兵,而是增加了几十位携带新式火枪的神机兵。

这些战士手中的燧发枪枪膛内有4条线膛,因此这也是世界上第一批线膛燧发枪。

这批线膛枪全部装备给神机兵中射术最好的火枪手,而且徐世杨还专门命令登州的兵工厂给他们制造了一批米涅弹头。

线膛枪加锥形米涅弹,使得这些少数神枪手可以准确攻击一百步左右的目标——这个数字比另一个位面历史上正常的米涅射程近了不少,徐世杨估计主要是因为燧发枪毕竟还是明火枪,闭气方面比火帽击发枪差一截,无法发挥米涅的全部优势。

不过,一百步的有效射程已经相当出色了,这意味着战场上第一次出现真正的狙击手,在列阵而战的情况下,精锐的狙击手可以在两军交战之前准确狙杀对方一线指挥官。

若是鞑子散兵不能提前赶走狙击手,那么不论是真鞑子还是阿哈,必然会在交战之前就遭受惨重损失。

今天这次大战,为了保存实力,完颜银术可根本就没派出精锐散兵,这就给了齐军狙击手从容攻击的机会。

前出阵列后,区区六十位狙击手迅速在距离敌阵百步左右的距离上站定,然后半跪着举枪瞄准金军庞大的军阵。

在没有敌军干扰的情况下,狙击手更重要的工作其实是选择合适的目标。

这些神射手纷纷把射击目标标定在那些带着腰刀,对旁人咋咋呼呼,看起来像是军官的人身上。

噼里啪啦一阵并不整齐的射击过后,十个小方阵中至少有二十个金军被命中。

随后狙击手把目标转向那些拿着火枪,似乎有些威胁的敌人身上。

这个时候,鞑子的火炮已经开始射击,二十门火炮——包括射程足够的将军炮和根本够不着齐军的碗口炮都在开火。

后方的鞑子炮兵阵地上硝烟弥漫,炮声震天,仅从气势上来看,还是满唬人的。

然而此时真正对齐军有威胁的只有4门将军炮,小口径的神机炮和虎蹲炮射程根本不够,更不用说只能打霰弹的碗口炮。

而将军炮想要实现首发命中,必然是有深厚的数学基础,精通弹道学的炮长才能做到,鞑子自然没有这样的人才。

因此轰鸣的炮声中,缓缓前进的齐军阵线没有丝毫动摇,鞑子第一轮射击甚至未能取得任何命中。

完颜银术可痛苦的闭上双眼。

这一轮射击,大金接近半个月的火药产量就没了,却未能取得任何战果。

真是个悲剧。

“神机炮和虎蹲炮射击也就罢了,这个距离,碗口炮为何射击?”

片刻后银术可怒吼道:

“把那些碗口炮手全都砍了!”

轰轰轰!

话音刚落,齐军炮兵阵地上就飞过6枚铁球过来。

完颜银术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好在这个距离上,齐军也只有每个旅2门将军炮可以射击,而且没有校射的第一轮,其战果也没比金军好到哪里去。

第一轮射击的6枚炮弹,2发打得高了,直接从金军头上飞了过去,另有3枚打得过近,只有1枚炮弹在地上弹起两次后,飞入一个金军方阵中。

由于大部分能量被地面吸收,这枚炮弹造成的伤亡很小,只有一个阿哈被揍飞了脑袋,另外一人被打得筋骨尽断而已。

不过,仅仅这点伤亡,仍然给这个在狙击手的攻击下损失了几个军官的金军方阵造成了巨大混乱,这个小方阵又一次停了下来,督战的鞑子甲兵立刻冲上去嚎叫着砍杀奴隶兵。

狙击手立刻把目标转向这些督战队,一阵稀稀拉拉的枪响过后,几个鞑子甲兵应声倒下。

督战的力量被削弱,这个被逼迫到极限的金军方阵直接崩溃了!

阿哈奴隶们嚎叫着转身向后逃去,损失惨重,仅余数人的督战队根本挡不住数百溃兵,被汹涌而过的人潮直接淹没。

第一个方阵崩溃迅速引发连锁反应,靠近这个方阵的另外两个小方阵虽然未在第一轮炮击中被命中,但仍然陷入致命的混乱。

齐军散兵立刻抓住这个机会,不单单是狙击手,就连神机兵也开始向这个位置集中,有燧发滑膛枪的战士们逼近到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上对金军射击,其他人则向敌人抛射轻箭。

此时,齐军炮兵对鞑子进行第二轮射击,有上次弹着点数据的支持,这次射击取得了更多命中,6发炮弹中有3发直接劈入鞑子阵列,其中一枚4斤中的铁弹在一个行将崩溃的鞑子方阵中跳跃着,径直打穿8列战线,造成5死4伤的巨大伤害!

于是第二个方阵也顺理成章的解体了。

看到此时,就连完颜银术可都知道现在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撤吧。”他冷冷的说道。

“主子,咱们真不上?”那猛安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样子,毕竟现在折损的大多是各族阿哈奴隶,银术可手上的四千女真甲兵基本没有损失。

“再不撤,损失的就是咱们自己了!”

银术可下定决心,决不在这里把自己的实力耗光。

第383章 灾害预警

徐世杨原本想在辽南等到年底,在此之前尽可能再发动一次进攻。

他现在急着回齐省的原因,是他得到泉城来的消息——今年有可能爆发蝗灾!

在徐世杨来的那个时代,蝗灾根本就是个只存在与史书上的概念,甚至连蝗虫这种东西,在某些地方都已经成了某种必须养殖才能获得的特殊美食。

但在以农业为主的这个时代,蝗灾这个名词是可以跟水灾、旱灾、兵灾并列的特大灾害——这些小小的虫子是真能动摇国本的!

在很多人眼里,蝗虫甚至可以说是跟鞑子一样凶残,以至于蝗灾的阴影甚至把徐世杨再辽南的军事胜利都遮盖住不少。

徐世杨马不停蹄回到泉城后,大都督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应对可能的蝗灾!

“今年二月份开始,外地来齐省的流民突然增多。”

这是个好消息,但大都督徐睦河说这个事的时候始终阴沉着脸:

“四月份的时候,本都觉得情况不对,于是派人下去询问中原出了什么事,为何突然有这么多人跑到齐省来。”

“事情是这样的……。”

前几年,鞑子入关劫掠过甚,除了齐省之外的整个中原全都损失惨重。

中原水利系统原本就荒废的厉害,损失了更多人口,又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对各地河道水利的修耸工作自然也就越来越无力化。

建兴十二年之后,黄河以及北方其他几条河流就开始年年泛滥,建兴十五年,终于不闹洪灾了,可旱灾接踵而至!

去年前年,起身这边因为有都督府组织人力兴修水利,因而感触不深,但一过黄河,西面整个中原地区可是连续两年大旱。

旱灾与蝗灾往往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老话说:旱极必蝗!实际上,去年开始,中原一些地区就已经开始闹蝗灾了,只不过当时蝗灾看起来不算特别严重。

然而今年不同了,根据新来的流民所述,豫省某些地区,现在一锄头下去,翻出来的全是蝗卵!

蝗灾不同于别的,这虫子是长着翅膀的活物,一旦飞起来如同乌云压顶,密密麻麻能遮住天,穿州过府,随飞随吃,不吃个赤地千里决不罢休!

成百上千顷的田土顷刻间就会被吃成一片白地,而且躲不开避不过。

户部已经派人请教了有经验的老农人,结合流民提供的情报,今年山陕豫冀等省份必遭大蝗灾。

黄河以东的齐省部分因为有较好的灌溉系统支撑,应该还不至于,但周边都闹蝗灾,蝗虫吃光了当地,必然会向齐省发起进攻。

这是一场战争!

如果置之不理,都督府奋斗数年才攒下来的大好局面,有可能一年就全都填进蝗虫的肚子里!

“今年蝗灾的规模必然很大。”

大都督徐睦河语气沉痛的对都督府下属所有主要官员们说道:

“若是我们做的不好,青州以西所有土地颗粒无收都是有可能的!”

“都督府的情况,你们参加过年会,应该也清楚,我们这里确实有些存粮,按道理即使今年颗粒无收,全省人半饥半饱也能熬过去。”

“可蝗灾永远不会只有一年,明年再闹蝗灾怎么办?后面再闹怎么办?若是蝗灾连续闹上个五年,咱们吃什么?难道要放弃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家业,都去当流民吗?”

齐省这几年的日子获得很舒服。

不用担心鞑子劫掠,盗匪已经被新军和民兵剿灭的差不多了,都督府组织人力修耸河堤水利,在干旱的年份也能让大家有水浇灌庄稼。

赋税很轻,劳役虽重但都督府为劳役提供丰厚的报酬,以至于很多人现在已劳役为创收手段。

还有工厂,每个月送自家婆娘去纺织厂做几天工,针头线脑的钱就有了,若是做工二十天以上,女工的工资甚至都不比种地低下,若是做满一月,一个女工养活全家都是有可能的。

那么汉子种地做工赚到的钱粮,就能攒下来,有贷款的拿去还贷款;没贷款的也可以存入银行吃些虽然微博但胜在稳定的利息。

不单单是平民老百姓,就连现场在座的,诸位以坞堡主出身为主的都督府官员,也觉得现在的生活比几年前自己关起门来做个怕这怕那的小奴隶主舒坦的多。

所以没人愿意回到过去,更不会有人愿意去做流民。

“去他nn的!”

一个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户部官员首先跳起来,脸色狰狞的在大会议室中间叫骂道:

“老子连鞑子都敢杀,才不会被个小虫子赶去当流民!”

现在都督府的官员,大多作为民兵指挥官参与过防守黄河防线,并且与鞑子真刀真枪干过仗。

因此虽然这家伙是户部文官,而且读过几天书,遇到这种事,仍就跟个武夫一样粗鲁。

“大都督不必多言,只需告诉俺该如何做就好!”

“对对对!鞑子都败在咱们收下啦,俺就不信蝗虫能比鞑子更厉害!”

有人带头,瞬间整个会议大厅都沸腾起来。

六部官员们大声叫嚷着:

“大都督下令吧!咱们去打蝗虫!”

“打蝗虫!”

“去打蝗虫!!!”

怒吼声响彻云霄,士气十分高昂。

“好!”

徐睦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本都先说好,此次大战,重要性比当初鞑子来袭不差分毫!因此堪比战时,全省男女老幼都要出力!”

都督府巨大的会议室内,所有人都群情激奋,唯独徐世杨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不激动,倒不是他对大家的治理蝗灾的热情有什么不满,而是因为徐世杨想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蝗灾与水旱不同,因为地形起伏和水利建设完善程度等原因,水灾中总有幸免于难者。旱灾也差不多,靠近河流或有水井的人家,都有机会自保。

唯独这蝗灾,必须是:必藉国家之功令,必须群邑之协心,必頼千万人之同力一身一家,无戮力自免之理。

所以,治理蝗灾,是对一个政权基层组织建设的重大考验。

另一个时空,在民族最危急的时刻,从tg和kmt两党在治蝗上的表现,其实就能看出两党执行能力的差距。

所以,徐世杨觉得,这次蝗灾,是灾难,但也许同时也是机会。

一个加强基层建设,把都督府统治触角直接下放到最底层的好机会。

一个提高民众协作能力和集体荣誉感的好机会。

若是能够安然渡过这次蝗灾,都督府也许会正式成长为一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政权。

她将变得不可战胜!

第384章 灭蝗1

隆道二年六月三十,都督府对全省发布紧急动员令,要求做好全省除蝗的工作。

动员令通过府、县、村屯一级一级下达到每家每户,属于兵部直辖的动员司和宣传司同时出动,利用已经初步成型的民兵动员体系,开始在全省动员人力物力备战蝗虫。

动员司人员负责前往自己辖区内的每个屯堡,由屯长村长协助,查看人力动员情况,并且抽查除蝗工具准备情况。

宣传司派出大批宣传小分队,在都督府辖下的五个府进行轮回循环演出,宣传治蝗工作的重要性和正确的除蝗手段。

徐世杨还特别叮嘱顾横波,要她想办法编写几个通俗些的曲目,向民众宣传团结起来保卫家园的理念。

至少在此时,年轻的齐省都督府政权还是很有活力的,通过民兵动员体系,加上地方政府机构的辅助,整个齐省都渐渐行动起来。

都督府辖下的所有县,全都成立灭蝗指挥部,县令亲自担任总指挥。

县辖下的每个村屯都要成立灭蝗大队,每个大队下辖三个中队:

以精干的在册民兵为主的第一中队负责机动灭蝗。

以妇女老人为主的第二中队负责防守本村、挖掘虫卵、为第一中队提供后勤保障。

以少年儿童为主的第三中队负责协助第一、第二中队的工作。

为了避免出现以邻为壑的情况出现,都督府要求每个县所有大队组成一个灭蝗团,每个府所有灭蝗团组成一个灭蝗军,大都督直接任命知府为灭蝗军团长。

同时大都督徐睦河本人在泉城成立灭蝗总指挥部,自认总裁。

身兼兵部、工部两尚书的徐世杨为副总裁。

总指挥部有权利调动全省力量集中打击某个府的蝗虫,各级军、团自然也有能力集中本府县机动力量集中打击蝗虫主力。

既然是全省男女老幼,工农学商齐上阵,部队这个最强大的机动力量自然也不能例外。

徐世杨以兵部尚书,新军总司令的身份下令:

辽南复州、长生岛、金州、旅顺各保留半个野战旅负责防守,另外半个旅以轮换的形势组成机动部队,返回齐省参与灭蝗工作。

除了留守辽南的部队之外,其余野战军系统内各部,包括骑兵部队、蓝军部队、陷阵营和徐世杨的卫队,全都参与灭蝗工作。

与此同时,徐世杨还命令各部镇抚兵,配合宣传部门和县治安部门,在全省范围内进行打击迷信宣传工作。

在蝗灾警报解除之前,不允许任何人出现祭祀“神虫”的行为,各地老百姓自发搭建的蝗虫庙必须予以摧毁,任何敢于宣传蚂蚱是“神虫”,蝗灾是“天罚”的巫婆神汉全部就地逮捕,镇抚兵甚至有直接处决迷信活动组织者的特权!

镇抚兵的严刑峻法以及宣传队的大力宣传之外,为了保障人民的灭蝗热情,掌管户部的大都督徐睦河根据徐世杨的建议,宣布以蝗换粮政策。

从今天开始起,任何人抓获一斤蝗虫,都可以在当地银行换取一斤粮票。

挖获一斤虫卵,可以换一斤半!

都督府希望能够以此激发群众的灭蝗热情,把剿灭蝗虫作为一项创收手段,而不是被巫婆神汉糊弄,把精力放在膜拜泥塑神虫之类毫无益处的活动上。

除了直接灭蝗,都督府还下令在民间悬赏征集灭蝗的办法,若是有用,提出办法的人将获得几百上千斤粮票的奖励不等。

同时,都督府宣布,在府与府、县与县、村与村之间展开灭蝗竞赛,灭蝗多的干部优先提拔,其下属成员也能得到经济上的奖励。

各种办法相结合,整个齐省总动员,结果就是,别处的蝗灾还没过来,齐省本地的蝗虫就先倒了大霉。

从七月初开始动员,到七月仅仅三十天时间,都督府辖下的五个府就已经上报灭蝗8万多斤,虫卵3万多斤,顺便还有跟着倒霉的其他害虫(如蚊子、苍蝇、臭虫等)2万多斤!

一开始,银行有些心疼粮食,只打算对蝗虫和虫卵付款。

徐世杨知道后,立刻要求他们改正做法,只要是害虫,统统可以按照一斤虫兑换一斤粮的比例换取粮票。

七月二十五,驻扎运河边上的新军轻骑兵送来急报——豫省蝗灾的前锋已经抵达边境!

当天,兖州府指挥部动员十万人力,在运河严阵以待。

这真的成了一场战争,扑面而来的蝗虫形成了一片长宽各数十里的乌云,黑压压的扑过来,如同沙尘暴一般,人和人即使相隔仅十步,也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身影。

兖州驻军甚至出动大炮,对黑压压的蝗虫群发射一包包细砂组成的霰弹,一炮就能轰下几百上千只。

兖州人民男女老幼齐上阵,妇孺老人各自拿着扫帚,木棍甚至草鞋,在蝗虫经过的地方站成一个个庞大的方阵,蝗虫飞过他们就胡乱扑打,每一次都能拍下好几只。

年轻人组成的机动部队追着虫群行动,甚至还有新军骑兵骑着马,敲着锣鼓惊吓蝗虫,不让蝗虫落地。

若是有蝗虫落在田地里,为了不伤及庄稼,不能胡乱扑打,于是女人和小孩就拿着袋子仔细抓捕。

七月二十七,徐世杨抵达兖州灭蝗前线,他在运河边上支起一口锅,连续吃了两天蝗虫——第一天吃炸蝗虫,把抓获的蝗虫头部拧掉,顺便带出肠子,再去掉蝗虫腿和翅膀,剩下的部分都能吃,味道像鸡肉味,蛋白质是牛肉的五倍。

可惜,当天有个老农告诉徐世杨,他家没那么多油去炸蝗虫吃。

于是第二天徐世杨改吃烤蝗虫,味道比油炸的差远了。

不过,不管怎样,徐世杨身体力行,向人民证明了蝗虫不是上天降罪,不用求神拜佛祈求原谅,它们危害庄稼就应该灭了它们!

由徐世杨带头,蝗虫在齐省也成了一道流行菜,很久之后甚至还有人专门贩卖蝗虫,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有人在捕食蝗虫的同时,联想到喜欢吃虫子的动物其实很不少,于是很多人尝试着赶出自家的鸡鸭,让它们自己抓蝗虫吃。

结果发现,鸡鸭确实很喜欢吃这玩意,每只鸡出去不久,鸡嗉子里就能被蝗虫塞得鼓鼓囊囊的。

这种做法既能消灭蝗虫,又能节省喂家禽的粮食,简直一举两得。

可惜根本没法确认是谁第一个把鸡鸭放出去啄蝗虫的,因此只能是一个村子平分了第一笔价值一千斤粮票的灭蝗悬赏。

第385章 灭蝗2

七月二十九,泉城那边传来信息,黄河一线也遭到蝗群的冲击,大都督徐睦河亲赴前线督战。

八月初一,从青州赶来的援军抵达前线,特别是日照的沿海渔民带来了许多渔网,这些东西用木棍撑起来,一次就可以网下大量飞在半空中的蝗虫。

到了夜间,民众在田间地头点起大量火堆,蝗虫也有趋光性,大量蝗虫一头扎进火堆中,化为飞灰。

妇女、孩子、老人打着火把,彻夜不停的挖掘蝗卵。成年男性组成的机动部队则追着蝗群主力打击,徐世杨亲自率领骑兵部队,利用机动性优势追剿蝗虫。

即使被赶进山区的蝗虫也不会被放过,八月初五,莱州和登州的援军抵达,得到生力军支撑后,徐世杨甚至派遣大量人口进入山区,一个石头缝一个石头缝的抓蝗虫。

到八月初十,紧紧二十天的时间,银行收缴的蝗虫就已经高达200万斤,另有虫卵50多万斤,被人民和家禽吃掉的以及被火直接烧死的不计其数。

大部分被收缴的蝗虫和虫卵都被就地挖坑焚烧,但也有一部分被压碎后搀和在少量麸皮、青草中作成饲料。

有人认为,蝗灾总有一天会过去的,但这么好的鸡鸭饲料可真不好找,不如趁现在多储存一点。

……

兖州府辖下,君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

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奇怪衣裳,披头散发犹如疯子的巫婆正不伦不类的拿着拂尘,围着一个足有几米高的纸扎蝗虫,边唱边跳。

没人听得懂她在唱什么,她跳的所谓的“舞”,看起来也更像是被雷劈了之后无意义的抽搐。

不过,围在周围的几百号男女,都是跪在纸扎蝗虫周围,一脸虔诚的看着巫婆跳大神。

过了很久,那巫婆筛糠一样剧烈颤抖一阵,瘫软在地上,用嘶哑的嗓子大喊:

“天灾哩!天灾哩!”

“老天爷降大祸事!不敬神不敬仙,老天爷就派下神虫把你们的秧苗全吃光!”

人群一片哗然,把秧苗全吃光!那还了得?

一个村长模样的老头颤巍巍问道:

“仙姑啊,我们村去年才建起来,各家都是外地人,不熟悉本地的规矩,也不知道哪里惹恼了本地大仙,以至于降下如此灾祸,还望仙姑指点迷经,告诉俺们如何才能避过这大祸事……。”

“你们村不敬艾山的山神,这才降下灾祸。”

那巫婆疲惫的说道:

“你们必须在三日内准备童男童女一对,牛羊猪头献与山神,方可避祸!”

“啊?还得有童男童女?”

那村长瞬间懵了,羊头和猪头,咬咬牙也不是拿不出来,牛头那玩意就很难筹备了,因为牛都在都督府的账目上,不是能随便杀的牲畜。

至于童男童女,那就更成问题了。

像这种各处移民加流民新组成的村子,必然是每个人都在大都督府户部的账目上,任何人死去,因何死去,都得及时上报。

任何一个婴儿出生,同样也得尽快报给县里知晓。

否则就要受罚。

现在,把两个在县里人口薄上的童男童女献给山神?山神会不会发怒没人知道,县里降罪是必然的。

村长没办法,从怀里掏出一把粮票,看起来得有百多斤的样子,悄悄塞进巫婆手中:

“仙姑啊,俺们村这些人全是县太爷记着的,俺们哪敢送出去,请仙姑向山神老爷求个情,俺们多付些贡品你看成不?”

那巫婆毫不客气的一把抓过粮票,甜甜手指头开始点数。

一共一百三十三斤,不是很多,不过对一个小山村窝着的神婆,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行,俺替你们向山神老爷求个情,不过猪羊牛头不能少!童男童女的话,用两百斤细面代替吧。”

“中!”村长一咬牙,就想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蹄声隆隆,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兵径直进入村内。

领头的一个年轻骑士马背上还揽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男孩。

村长、巫婆和其他村民都用惊慌的眼神看着这些威风凛凛的骑兵——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

村长瞪大双眼,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的小孩,他认出来这似乎是本村的孩子。

那小孩在马上指着巫婆大喊:“就是她!就是她要俺们烧死小孩!她是坏人!”

领头的骑士正是徐世桢,这个龙骑兵连长骑在从鞑子手中缴获的战马上,居高临下的眼神冷冷的在那穿的跟个公鸡一样的巫婆和足足有几米高的纸扎蝗虫之间徘徊。

“这位小将军……”

村长觉得现场气氛不太美妙,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徐世桢根本不想听。

“你是村长?”他问。

“是……俺是村长……”

“县里没给你发命令吗?灭蝗期间不准求神拜佛,特别不准拜这害虫,违者重罚!”

“蝗老爷是神虫!”那巫婆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尖叫起来:“你不敬山神,山神老爷要罚你……”

“杀了她。”徐世桢懒得听她废话,他一转头,对身边的战士轻轻吩咐一句。

一个龙骑兵抽出马刀,纵马上前。

那巫婆这才意识到对方是来真的,她举起双手护住脑袋,疯狂尖叫起来。

这叫声十分刺耳,但也仅止于此而已,锋利的马刀寒光一闪,一颗带着惊恐神色的脑袋飞上半空。

血腥味道在现场蔓延。

“啊啊啊!”

跪在纸扎蝗虫身边的村民们发出惊慌失措的叫声,血腥的场景让这些各地流民出身的愚夫愚妇不自觉的想起以往家乡附近残忍的土匪。

“都给老子住嘴!”

龙骑兵纷纷策马上前,对村民形成隐隐的包围圈。

村民们在骑兵的压迫下挤成一团,男人们被迫站起来,用胸膛挡住渐渐陷入绝望的妇孺老人。

这略显勇敢的一幕,倒是让徐世桢觉得这个村子的人愚昧是愚昧了点,但还有救。

“我是齐省新军下属第六龙骑兵连连长徐世桢。”

“本官接到举报,你们村违抗都督府发布的命令,在村里跪拜这荒唐玩意!”

徐世桢用马刀指着纸扎蝗虫,大声说道:

“都督府命本连长来处理你们!”

“看在你们只是被巫婆欺骗的份上,你们亲手把这玩意烧了,本官这次就不杀任何人!”

其实,除非村民主动攻击,否则他除了能杀那巫婆之外,本来就没哟权利杀任何人。

不过他觉得这样吓吓村民,能起到更好的作用罢了。

他马上那个举报自己村子的小孩跳下马,拿着一根棍子对那纸扎蝗虫猛敲起来。

“快把这坏东西烧了!”那小孩叫道:“烧了这害人的玩意!”



第386章 灭蝗3

村民们经过这一提醒,总算醒悟过来。

几个胆子大的年轻人一拥而上,把那几米高的纸扎蝗虫拆成碎片,就地投进火堆中。

徐世桢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直到那蝗虫化作飞灰,他冷峻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这才像话。”

徐世桢说道:

“面对灾害,自己不去努力,只知道求助于鬼神,这有个屁用!”

“这么多年,遇到水旱蝗兵,可有过鬼神来助你们?”

骑兵放弃了对村民的包围,这让现场的氛围稍微轻松了一点。

至少村民们已经安静下来了。

“村长。”徐世桢对看着巫婆的尸体直打哆嗦的老头说道:“你被免职了。”

由于缺少合格的干部,很多以移民为主的村屯,都是允许本村村民自行选举村长的。

这做法听起来似乎挺民主,挺先进的,但实际上,没有都政府干涉的情况下,“普选”出来的村长,大多是些原本的“乡贤”,或者是家中男丁较多,势力实力稍微大一点的家庭。

这个村子就是这种情况,村长老头家里有5个儿子,在现在这个时代的乡村,五个壮丁本来就算的上一小股势力——这恐怕也是老头能在乱世活到现在的最大理由。

不过,这也造成老头可以控制住村民,对大都督府的命令阴奉阳违。

这种问题不太容易处理,还是那个原因——都督府拿不出足够的合格干部充任基层官员。

如果强行提拔别人,那么很有可能出现村干部控制不了村子的情况。

只是现在,仅就这个村子来说,绝对不能继续让这老头继续当村长了,还得想办法削弱这个前村长家族在村子里的势力。

“老头,你留下一个儿子,其他都编入民兵队,去前线灭蝗。”

“啊?军爷,不是说三丁抽一吗?”

涉及到自己儿子,老头也敢鼓起勇气质疑命令了。

不过被徐世桢冷冷扫了一眼,他又蔫了——这毕竟是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主,那巫婆的脑袋,威慑力还是蛮强的。

“你们村重新选村长。”徐世桢又命令道。

他打算强迫村长的几个儿子分家,把一个拥有6个丁口的大户分成至少三户,甚至五户,再把他们分散在几个不同的县里,这样他们就无法串联起来,凭借丁口优势把持一个村子了。

处理好这个村子,徐世桢走到那个举报了自己村的男孩面前,揉揉孩子的脑袋,用赞许的语气说道:

“你怎么想到向我们举报的?你做的很对,但恐怕村子里的人会讨厌你。”

“俺上过学,读过书。”那孩子骄傲的回答:“俺们老师教过俺们:‘敬鬼神而远之’。”

“是吗?”徐世桢笑道:“你们老师真不错啊。”

“嗯嗯,俺们老师可有学问了!俺听说,她家可是最有学问的人呢!”

“最有学问?呵呵,文无第一,居然有人敢大言不惭说最有学问?呃……”徐世桢突然想到了点什么,他用疑惑的语气问道:“你们老师该不会姓孔吧?”

“哎?大哥哥你认识俺们老师?”

徐世桢不认识,不过华夏这地方,若是有人敢宣称自家“最有学问”,那人八成姓孔。

也只有他们家敢这么大言不惭。

徐世桢想了一下,他家那位三哥抄了至圣先师的家之后,圣人后裔确实已经全部分散到全省各处最贫瘠的乡村,充当蒙学先生去了。

而且徐世杨玩了个小花招,孔家的男丁全部被分到其他府去了,留在兖州这边的,大多是些年轻的女性。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的老师应该是为女老师。

现在这个时代,哪怕是至圣先师的后裔,有这种见识的女性也挺少见的,徐世桢突然觉得,自己也许该找机会见见这位女老师。

……

前线灭蝗的同时,大都督府和新军都派出大量人员,同步进行反迷信工作。

到八月底,被处决的巫婆、神汉就有三百多人,另外还有近千人被贬为庶民,并流放到偏远地区。

通过这一行动,都督府政权加强了对基层的管理,把巫婆神汉这种用迷信争夺民心的家伙清除大半。

还有那些跟巫婆神汉勾结的村级干部,也被清除很多。

徐世桢那种把农村大家庭拆开的做法得到了都督府的认可,后来都督府下达命令,村里每个家庭若是超过三个丁口,必须分家,而且至少要分到两个不同的县里。

……

九月,秋收开始,齐省继续动员大量人力,一边灭蝗虫,一边从虫口里抢手粮食。

此时,全省动员到泉城、兖州两府的人力已经超过三十万,加上两府自己动员的人力,则超过了五十万。

这种动员超过三分之一总人口去做一件事的盛况,在人类历史上是很少见的,特别是农业民族还要同时进行不影响生产的秋收工作。

九月初十,齐省清剿的蝗虫已经超过一千万斤,蝗卵三百多万斤,直接焚烧、喂家禽以及被人类自己吃掉的蝗虫数量已经多的无法统计。

这个时候,从中原地区飞来冲击齐省的蝗虫数量,终于肉眼可见的变少了。

九月二十,蝗群更加稀疏,而经过都督府动员大量人力的努力,齐省泉城、兖州两府大部分农田已经提前完成了收割工作,此时即使蝗虫再来,只要还能在两府辖下挡住它们,蝗灾能够造成的损失也不会很大了。

至此,齐省大都督府终于算是赢得了对蝗虫的战争胜利。

这次战役,齐省方面直接耗费超过三千万斤。

泉城、兖州两府共有一万九千亩土地绝收,三万一千亩土地受损。

这个损失可谓轻微,毕竟这次的蝗灾前所未有的强大。

实际上,战后都督府得到来自各地的消息,不单单是齐高官江以北的整个东亚地区,在此期间全都遭遇蝗灾的侵袭。

而只有齐省自己,真正挡住了蝗虫的进攻,不仅如此,都督府甚至还利用蝗灾的机会,强化了对领地的建设,加强了自身的基层建设,增加了人口,增强了辖下民众的团结。

安然渡过了蝗灾的齐省人民,已经开始习惯以一个整体应对各种灾难了。

不管那灾难是自然灾害,还是外敌入侵。

第387章 道义与利益

隆道二年的蝗灾给东亚大陆黄河以北的所有地区都带来了巨大损失。

从西北的党项开始,整个大夏国今年粮食产量比去年直接减半,但西域诸多佛国与帕尔斯的战争还在继续,夏国国主为了维护对西域诸佛国的宗主权,不得不继续在西域维持一只数万人的机动部队。

激烈的战争中,粮食无比重要,即使遭遇大灾,夏国国内的税赋依旧没有任何减轻,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

稍微向北一点,蒙兀草原的情况更加糟糕。

由于靠近蝗灾最大的发源地,投靠蒙兀人的山陕汉军世候的土地,以及蒙兀人自己在草原上撒的那点糜子几近绝收。

草原上各种牧草同样被蝗虫啃得光秃秃的,由此造成大量牛羊牲畜死亡。

在辽东,最近几年越来越江河日下的女真人同样损失惨重,秋收之前,辽东的粮价达到了8贯一石。

秋收之后新粮入库,原本应该回落一些,然而因为蝗灾,再蠢的人也知道今年的收成不可能支撑明年的消耗,因此辽东粮价不降反升,而且越来越快,年底之前就上升到高达15贯一石!

就连大周新开拓的江淮地区,同样也是损失惨重,这些本来就相当于新开拓领土的地区,今年几乎绝收,唯一的好处是蝗灾并未影响到江南,江淮军还能指望来自本土的支援。

整个长江以北,只有齐省顶住了蝗虫的侵袭,而且长达两个多月的灭蝗战争,让整个齐省处在一种近乎狂热的氛围中。

战胜看似不可战胜的天灾,使得最普通的老百姓都产生了战天斗地的豪情。

所有人都确信自己是不可战胜的,他们也确实是不可战胜的。

……

王启年往返齐省与草原已经很多次了。

现在他已经差不多成了齐省都督府与蒙兀古尔汗札木合之间贸易的代理人。

他现在通常是每三个月一次,把蒙兀人的羊皮、马匹运到齐省,再把齐省的盐运到草原上。

在这个过程中,王启年积攒了大量财富,也使得上马贼实力开始飞速膨胀。

现在的上马贼,除了原来的几十个老兄弟之外,总兵力已经超过三百人,其中一半是活不下去的蒙兀马贼主动投靠,剩下部分则以汉人为主,党项、女真和索伦(也就是所谓的生女真,鱼皮鞑子)也有一些。

三百骑手,听起来人数并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

一人三马不说,骑弓步弓,马刀马槊,皮甲铁甲都成了普遍装备。

如果王启年有心,凭借这三百精锐,他可以迅速拉起一只上万人的附庸力量。

只是王启年不想这么做,他始终维持着精兵政策——因为他不想被大量炮灰拖累,上马贼一向是以机动性见长的。

王启年认为,机动性较高的队伍,选择也会相对多一些。

今天,王启年又一次来到泉城,这一次他一口气为这边带来了600匹马,若是能把食盐顺利运到草原上去,这一来一回,上马贼自己就能挣到相当于100匹马的利润。

当然,除了盐马贸易,若是另外一项任务能够完成,王启年能够获得更大的利润。

“大当家的意思是……”

负责接待王启年的胡兰山胡老头疑惑的问道:

“蒙兀鞑子的大汗想要跟俺们大都督结盟?”

“是。”王启年说道:“请胡老伯把此时上报给大都督。”

一直以来,负责接待王启年的一直是转到户部任职的胡兰山,这个老头性格上有点八面玲珑的意思,做生意还算不错,但他无法决定如此大的问题——不论是能力上还是职务上都不行。

“在下这次来之前,蒙兀鞑子的古尔汗希望得到大都督的支持,他现在正在准备跟漠东蒙兀的决战。”

王启年又稍微解释一下:

“今年他的收入很差,而且女真鞑子对他的压力也不小,若是没有外部支持,他的情况恐怕不会太好。”

“此事我无法做主。”胡老头没办法,只好说道:“我可以帮大掌柜把此事上报给大都督。”

“如此,就谢谢老先生了。”

“应该的。”胡老头等了一下,突然又问道:“大当家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俺们是否应该跟蒙兀鞑子结盟?”

王启年想了想,认真的回答:“不应该。”

……

灭蝗行动的激烈程度并不亚于一场战争,但这毕竟不是真正的战争。

新军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和灭蝗行动的配合,所有士兵内心都隐藏着某种狂暴的情绪,他们都急于把这种狂暴施加在敌人身上。

徐世杨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觉得应该趁此机会,寻找一个合适的目标,把这种狂暴施展出来。

可惜,目标并不好找。

目前,徐世杨最想打的,当然还是女真鞑子。

可惜,如今盖州依旧没有恢复的迹象(甚至在完颜银术可叛离鞑子后变得更加荒凉了),攻打这个地方毫无意义。

因此现在辽东唯一可打的只有三岔河口附近的耀州一地。

然而,鞑子也不是傻瓜,只有这么一个目标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不针对性的做好准备。

没有强大骑兵的情况下,跟鞑子主力正面决战,未免显得太急切了一点。

另外一个目标,是此前并未给中原带来太大损害的——高丽。

高丽的海岸线很长,攻击目标多的数不胜数,而且高丽虽然有一支水师,但是战斗力并不强,对付倭寇都有些力不从心,对齐省海军自然更加缺乏抵抗力。

高丽陆军同样十分不堪,他们既没有女真人那样强大的骑兵,也没有坚强的步兵部队。

对齐军来说,这几乎是个手到擒来的目标。

然而高丽虽然也有海盗,但他们的政府毕竟没有对中原造什么孽,从道义上来说,主动进攻高丽,齐省自己反而成了侵略者。

另外,在与鞑子战争还未结束的情况下,还要主动找个新敌人,似乎不太合适。

徐世杨在两个目标之间有些摇摆,按他的想法,打仗当然应该尽可能选择最容易得手的目标。

但他又不想背负侵略者的骂名,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反抗侵略者,反抗到最后,自己成了侵略者,徐世杨内心有些拐不过这个弯来。



第389章 伐高丽1

隆道二年十一月十八,夜色已深。

几艘小舢板凭借黑夜的掩护,缓缓向岸边靠近。

这是齐军前锋的前锋,由十艘小舢板组成,共一百选锋兵,全部都装备着燧发手枪和倭刀,一些对自己的身手十分自信的家伙还带着弓箭、飞斧,甚至狼牙棒或单手斧之类的冷兵器。

公孙胜给这些人的任务是悄悄摸上岸,控制一段海岸线,以便引导后续部队发起攻击。

他的计划可谓十分小心,因为江华岛的位置十分重要,换位思考的话,他一定会尽可能加强这个岛屿的防御力量。

因此公孙胜不太相信李家海盗提供的情报——这种高丽王都的海上大门,怎么可能只有几百个武装人员看守?

不过,没过多久,公孙胜就察觉,也许李家海盗的情报确实是正确的。

因为十艘舢板组成的突击队非常顺利的靠岸,一百名精锐选锋悄悄钻入黑暗中,很快,江华岛的夜色似乎重新归于平静。

这个时候,平静对齐军来说是个非常好的消息。

这意味着突击队并未被高丽巡逻人员发现,齐军后续部队可以有更多时间,悄悄完成登陆工作。

……

岸上,涂了一脸锅底灰的突击队员们三五成群的悄悄扩大控制范围。

其中两个小组摸到一个似乎是烽火台的建筑物旁边,一个选锋兵支起耳朵听了听建筑物里的声音,片刻后,这个人伸出三根手指,对身边的同伴们轻轻摇了摇:

‘三个高丽兵,都睡着了。’

这个信息迅速在突击队中间传播。

突击小组的组长有些疑惑,有三个人的话,为何不轮流值班呢?

当然,敌人懈怠。对我方来说就是好消息。

一个选锋兵蹑手蹑脚的靠近烽火台的木门,用一柄匕首插进门缝,轻轻挑开门闩。

里面果然有三个穿着青色麻布衣裳的男人,其中两个躺在草铺上睡得正香,另外一个抱着一根不算长的长枪,倚在墙边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连有敌人靠近身边都没反应过来。

组长差点冷哼出声,他一挥手,6个选锋兵猛扑上去,2个人对付一个高丽兵,一个用麻绳捆住高丽兵的嘴,以防止他叫出声来,另外一个直接上前将瘦弱的守军按倒。

那几个高丽兵面对突如其来的敌人露出惊恐的眼神,然而嘴被绑住,根本没法叫喊出声,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呜”声。

选锋兵麻利的把高丽兵捆成粽子,拖到一边。

“去发信号,通知大部队,我们已经控制了海岸线。”

立刻有几个信号兵点点头,跑到岸边,背对着海岸,用一盏灯笼向着大海发了几个信号。

黑沉沉的大海上,一盏同样的灯笼点起,重复着海岸上发出的信息,随后又是一盏,又是一盏,到最后,十几盏灯笼连成一条虚线,直抵公孙胜的座舰。

“突击行动成功,我们已经控制了海岸线。”

先锋部队指挥官公孙胜站在船舷边上,听着信号兵的报告,露出满意的笑容。

已经控制海岸线的情况下,高丽兵还没有任何反应,这次的行动真的十分顺利。

公孙胜微笑着命令道:“开始登陆。”

“是!”

……

隆道二年十一月十九清晨,齐军士兵踩着薄薄的雾气,突然发起了对毫无战斗准备的江华岛的进攻。

此时此刻,江华岛上实际有大约5000多居民,高丽王国在岛上有500驻军,但因为守将吃空饷的问题,实际上只有200兵。

不过岛上还有寺庙、官员的私兵约200人,因此岛上的武装人员有大约400人。

除了几十个台兵驻守海岸边的几个烽火台上之外,其他300多人全都在本岛东北部的江华郡城中居住。

真难以置信,这就是高丽王都海上大门的常备驻守兵力!

而且就这点力量,部署的方式还是如此头重脚轻。

齐军登陆后不久,江华岛西部海岸线上所有烽火台都被选锋兵清空,齐军一共杀死了11个人,俘虏58人,自身无一伤亡。

从俘虏嘴里得到了江华岛大致防御状况后,公孙胜毫不犹豫,直接命令两个野战旅的侦察连对江华郡城发动强攻。

并不知道敌人已经登陆的高丽军措手不及,十一月十九这天他们甚至还按时打开了城门。

结果早已恭候多时的两个侦察连200轻骑兵直接挥舞马刀从西门冲入江华郡城。

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江华郡城宣告易手。

又过了二十分钟,骑兵连占领官衙,本地最高官员江华牧被俘虏——期间甚至没有人开一枪,只是用马刀就解决了全部战斗。

整个“攻城”战,齐军有一人不小心扭伤了脚,斩杀高丽兵55人(含江华牧的私兵),俘虏92人。

当天下午,高丽驻江华郡判官(武官之首)纠结起200私兵、僧兵和官军中有些战斗力的代立军(拿钱替人服兵役的兵,有点像雇佣军,战斗力比普通高丽官军强很多),发起对官衙的反扑。

然而此时在江华郡,除了有2个骑兵侦察连之外,还有一个急行军赶来增援的步兵营。

以200并不算特别精锐的冷兵器部队对抗高达800有燧发枪的近代化军队,战斗结果毫无悬念。

步兵营用三轮排枪把江华判官在内的60多高丽兵打倒,随后骑兵连上马追杀,十分钟内战斗结束。

当天夜间,公孙胜洋洋得意的住进了江华郡衙门,如果不是齐军军纪不允许战斗期间找女人,他都想先享用一下江华牧的小妾和女儿了。

毕竟这场战斗实在太过轻松,一点都没有战争的紧张感。

第二天,济远旅一个步兵营登陆后,前往岛南,用一天时间先后攻占了广域镇、德津镇和草芝镇三个小镇子。

至此,江华岛彻底易手。

攻占江华岛的同时,齐省海军出动陆战队,先后占领了桥桐岛、席毛岛、永宗岛等江华附近的大小岛屿,完成了对汉江入海口的彻底封锁。

一直到此时,高丽国王甚至都不知道齐军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390章 伐高丽2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高丽陆军比想象中弱了很多,不过公孙胜在江华岛上并未找到高丽水师,这算是一个隐患。

因此,公孙胜下令尽快提审俘虏,希望得到关于高丽水师的情报。

情报得来的并不困难。

实际上,江华岛上有很多高丽人自觉的为齐军提供各种情报,不仅仅是公孙胜最关注的水师,还包括了从江华岛到高丽王都的所有地理及高丽军事部署情况。

情报之详尽,以至于公孙胜一开始都不太敢相信。

不过,海军方面还是想要尝试一下,因为高丽俘虏中有很多人自觉自愿的给齐军带路,有这种情报支持,不尝试一下,未免太可惜了。

齐军攻击目标是距离江华岛不远的临近江与汉江汇合入海口处,与江华郡城隔海相望。

那里有一个小型半岛,半岛上有文殊山遮挡海浪,因此形成了一个小型避风港,高丽水师就在半岛东面的汉江入海口附近驻泊。

不过,根据俘虏供述,齐军十分重视的高丽京畿道水师并不强大,其本身只有五十多艘鲍作船和不超过十艘的板屋船。

京畿道水师平时的主要任务是为高丽官僚往来汉江两岸以及江华岛提供交通工具。

战时主要任务,其实是在敌人攻打到王京城下时,把高丽国王、王后、世子、两班贵族以及他们的家眷运到江华岛上避难,并且尽可能封锁住江华海峡。

至于海战,实际上只有7、8艘板屋船有出动的能力。

也就是说,其实京畿道水师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高丽人面对海上入侵,主要防御力量是汉江入海口那座文殊山上的守军。

根据俘虏提供的情报,文殊山城守军编制有3000人,因为空饷的原因,实际有多少,恐怕只有山城守将自己知道。

京畿道水师编制上有28000人的大军,实际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因为江华岛上曾经坐过水师战舰的高丽官员供述,那些鲍作船通常只有二十几个水手,板屋船多一些,有150多人,大小一共六十多条船,最多不超过3000人。

这个数字差点让公孙胜喷饭,他有些不太明白,28000人的编制,到底是怎样吃空饷才能吃到仅剩3000人的?

倒是被俘的高丽人自己见怪不怪,按照俘虏提供的情报:

在编制上,高丽全国仅仅只计算水师就有超过16万人,这个庞大的数字也是战前齐省对高丽水师百般提防的主要原因。

然而这只是在册人员数目,实际上高丽实行一兵三保制度,也就是说,一个真正的“正兵”,就要有三个只在账册上存在的辅兵支持。

因此高丽水师实际能动用的战斗人员,即使按编制计算,也只有4万人。

而这些所谓的正兵,其实也不是在编人员,水师中占一半数量的浆帆手,是需要时才临时征募上船的苦力,平时只占兵额,实际并不存在。

另外一半正兵,还要分成两个运,每个运还要分成三番,轮流执勤。

也就是说,高丽水师账面上一支500人的部队,实际可能只有不到50人在岗执勤……。

得知这一情况,公孙胜是真的惊到了。

在这大争之世,高丽王国的武备也能废弛到这种地步?这到底是心大到什么地步了啊?

然而,齐省舰队的运力不足,主力船队必须立刻返回登州,参与徐世杨主力的运输行动,因此公孙胜所部除了四千陆军之外,只剩下少数几艘侦察舰滞留在江华岛。

虽然公孙胜已经完成了参谋部制定的在半岛占据落脚点的目标,但他依旧没有余力收拾高丽京畿道水师这支远没有战前设想中那么强大的对手,只能静静等待徐世杨的到来。

这大概会给高丽人一些反应时间。

隆道二年十一月二十五,徐世杨率领齐军主力抵达江华岛,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双屿李家派出的先遣舰队——李飞凤指挥的十二艘大型海船、三十多艘中型海船和一百二十多艘小型船只,海盗水手7000多人。

徐世杨并不信任李家海盗的陆战能力,之所以还要叫上他们,主要是为了增加海运能力。

毕竟高丽不是旅顺,海船做不到一天一个来回,这就加大了徐世杨的海运压力。

因此徐世杨希望这次战争能够得到李家的支持,他会用从高丽获得的战利品对李家进行一些补偿。

李家对高丽能提供多少战利品很没信心,不过他还是决定来支持徐世杨。

主要原因是,他想尽可能改善与徐家的关系。

在去年的时候,由徐世松和徐世柳两人运作,大周朝廷完成了李飞虎、李飞凰等人的招安工作。

这两人之前都没接受秦会之的招安,因此被文相公区别对待了。

而李飞龙、李飞凤这几个曾经支持过秦相公的大柜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实际上,这次行动,李飞虎也是很想参与进来的,但他已经是大周官军了,主动攻击别国属于“擅开边衅”,李飞龙、李飞凤暂时没有这些顾虑。

好在李飞龙与李飞虎兄弟关系虽然紧张,倒也还没彻底翻脸,他来支持徐世杨,李飞虎也算能获得一点齐省的好感。

徐世杨抵达江华岛后,徐李两家联军在汉江口附近已经集结了500多艘大小船舶,超过3万大军。

而从占领江华岛到徐世杨登陆这7、8天时间里,海军的侦查舰多次对文殊山附近进行武力侦查。

齐军发现,高丽军的集结速度慢的惊人,文殊山城上得到了部分陆军支援,但看起来总兵力仍然不超过三千。

京畿道水师两次出动板屋船驱逐齐军侦查舰,结果有一艘板屋船被侦查舰用神机炮一顿乱轰,死伤大半后被齐军俘虏,其余高丽舰船又全都缩了回去。

齐军审讯了板屋船上的俘虏,得到的消息是:

文殊山城此时理论上应该有6000高丽军队,实际上勉勉强强凑齐3000人。

至于京畿道水师……,呃,这么长时间,他们并未得到任何加强,连征召临时浆帆手都没有——据说是因为那些以奴婢为主的浆帆手都在为两班和国王服劳役,动员他们会影响国王和贵族的收入。

而且,根据俘虏供述,高丽人似乎把占据江华岛的齐军,当成了倭寇……。

第391章 伐高丽3

敌人的大意就是最好的机会。

隆道二年十一月二十六,齐军前锋再次登船出发,这次攻击前锋部队仍然以海军的炮击舰队为主,运输舰队负责帮助陆军跨过狭窄的江华湾,绕过文殊山城登陆,争取直接对文殊山城内的高丽军队主力形成合围态势。

江华湾非常狭窄,宽度只有两里左右,海峡内暗礁密布,潮汐落差较大,并不适合进攻,不过直接从江华岛北部逆流进入汉江就会好很多。

二十六日清晨,安装在齐军旗舰“登瀛洲”号舰桥上安装的新型座钟发出当当当的脆响,7点整,战鼓敲响,齐军开始向汉江入海口进发。

……

金匀带着自己的弓箭站在文殊山城低矮的城墙顶上,向西北方向极目眺望。

在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占据江华岛的倭寇正在大举出动,在金匀看来,对方足足有几百条船,其中甚至有很多是大型周船。

他觉得,这些人很可能不是倭寇,而是中原那个国家的舰队,或者属于那个国家的强力海盗。

但金匀没有把这种猜测告诉他的指挥官。

因为金匀是一个官奴婢。

在高丽,人是分为两等的:由王家和两班组成的贵族阶级,以及以自耕农为主的中人。

至于奴婢,不论官奴婢还是私奴婢,都不算是人。

高丽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儒教国家,为了在符合儒家思想的前提下保证奴隶制,高丽甚至特意制定了“从母法”,也就是说,奴隶的政治地位跟随母亲,理由十分直白:“知母不知父,禽兽也”。

禽兽不是人,自然可以拿来随便奴役。

为了保证奴隶的数量,固化阶级,高丽在实践中又执行“公私奴婢从母役,而奴娶良女所生则又为从父”的政策!

也就是说,虽然理论上母亲不是奴隶,那么即使父亲地位低下,孩子也不是奴隶,但实际执行起来,不论父母双方地位如何,只要有一人为奴婢,那么孩子就是奴婢。

完全的唯贱是从!

高丽王国直接从法律上规定了奴婢与牛羊猪马等畜生相等,奴婢只是贵族的财产,仅此而已。

因此,金匀若是把他的疑惑上报给自己的贵族指挥官,那就相当于一只猪或者一头牛给人类提出自己的见解——纯粹的找死之道。

看出敌人不是倭寇,实力十分强大这个可能,对金匀来说,不是帮助自己所属的军队获得胜利,而是提示自己现在就该想想如何逃生了。

金匀对高丽王国没有一点忠诚之心,毕竟他只是京畿道水军节度使一次酒后胡来的副产品(因此他知道自己亲爹是谁,也知道自己应该姓金),给他一半骨血的那个男人并不承认他的身份,而是把他的出生当成一个类似于母牛生下小牛犊一样的事件,这样的“牛犊”自然不会对高丽王国有任何归属感。

从文殊山城的城墙上向下望去,高丽京畿道水师正在汉江口列阵,以8艘板屋大船(本来有9艘,之前被齐军侦查舰干掉一艘)为核心,32艘鲍作船为辅助,组成一个像模像样的梅花阵。

从船只质量和数量上来看,高丽水师都是处在完全的下风,不过他们可以得到文殊山城上的陆军支持,因此仍然对胜利充满信心。

如果对手真的只是倭寇的话。

齐军舰队以9艘中号福船为先导,每三艘船组成一个小三角阵,三个小阵组成一个大阵,直接向堵住汉江口的高丽舰队冲过去,看那气势,感觉就像是要直接进行撞击作战一样。

双方迅速靠近,期间齐军并未发射火炮,因为海上作战,船只摇摆不定,大炮的命中精度比在陆地上还要短很多,因此海军的炮术训练依旧强调极近距离内的第一轮火力压制——海军炮兵条例甚至认为第一轮射击最好在对方弓箭手射程内进行。

因此海军只是沉默的靠近,靠近,再靠近……。

当距离接近到一百步左右的时候,高丽军舰上突然飞来如蝗般的箭矢,密集的箭雨扎在福船挡板上,发出哚哚哚的声音。

随后,另齐军多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汉江口附近文殊山城上居然也飞来一片箭雨!

高丽水师平射过来的羽箭大多被船板挡住,不过从高处抛射下来的羽箭能够对甲板上的水手构成一定的威胁。

冲在最前面的三艘福船被高丽人陆地海上一轮轮箭雨射成了刺猬,数十名齐军海军士兵被射中,痛呼声不断响起。

不过,在成为攻击箭头的“登瀛洲”号上坐镇指挥的罗海涛发现,敌人的箭矢十分短,大概只有正常箭矢的一半长度,而且全是锐头轻箭,杀伤力十分薄弱。

加上敌人的射击距离如此远,只要不倒霉到被直接命中头部,否则基本是只伤不死。

因此齐军在箭雨中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以一副一头撞上去的架势径直向前猛冲。

双方距离逼近到50步,也许是臂力耗尽,高丽人的箭矢反而变得稀少起来。

罗海涛意识到,对面的敌人缺乏基本的战斗常识,至少他没有合理分配己方弓箭手的体力,而是任由所有人拼命向目标射箭,直到体力耗尽为止。

罗海涛冷笑着摇摇头。

这真是个十分容易到手的目标。

距离缩短到30步,20步,10步!!!

高丽军的板屋船被比自己大一号的中型福船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压倒了,处在梅花阵中阵位置的高丽舰船纷纷向两侧转向,试图躲避齐军撞击。

齐军突击舰队立刻抓住机会,从敌军让出的缝隙中插入。

“登瀛洲”号与一艘板屋船发生擦碰,两船的船板发出一阵刺耳的木材摩擦声,中号福船两舷舰炮几乎在零距离上对两个不同的目标发出第一轮射击!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与“登瀛洲”发生擦碰的那艘板屋船把所有炮弹照单全收,10斤炮弹钻出炮膛后几乎就直接扎入板屋船船舷中,炮弹所有能量都毫无保留的传递到板屋船上,一路横扫所有挡路的目标,不管是人体、船板还是别的什么,全都被切成碎片,搅在一起然后喷洒出去。

那艘板屋船居然被一轮炮击就直接炸成碎片!

第392章 伐高丽4

由于距离极近,齐军突击舰队的第一轮炮击取得了近乎完美的命中率。

9艘中号福船分别对两侧8艘板屋船射击,居然取得了8成以上的命中!

10斤舰炮威力十足,2斤神机炮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发射三轮,因此都给敌人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破坏。

堵在汉江口的高丽水师中,8艘板屋船有7艘被直接击沉或击毁,最后一艘也受到重创,不得不强行行驶到汉江北岸抢滩搁浅。

除此之外,因为队形密集,还有3艘鲍作船被炮火波及,另有2艘鲍作船被齐军中号福船直接撞沉!

齐军突击舰队像是重犁劈开松软的土地一般突破高丽水军的阻拦,京畿道水师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几乎被全歼!

这个结果理所当然的震惊了残余的高丽人。

剩下的鲍作船立刻乱成一团,有些小船夺路而逃,直接驶出汉江口,逃向大海。

另外一些船则有些慌不择路的转头向汉江或临津江上游逃去。

齐军突击队继续前进,挡在航线上的高丽小船被直接撞沉,若是侥幸能够逃到两侧,自然也有舰炮和甲板上的火枪手收割。

当齐军按计划绕过汉江口小小的半岛,对文殊山城守军形成海上包围的时候,他们已经又先后击沉了至少十艘鲍作船。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齐军同时在文殊山城东西两侧登陆,其中西侧是齐军主力,一共2个步兵营1300步兵。

东侧则是突击舰队的海军陆战队,每艘中号福船出20个水兵和1门神机炮,共180人,9门小炮,除炮手外,其他登陆水兵全部装备燧发枪。

齐军登陆过程中,高丽陆军除了射出少数短矢之外,并未对齐军构成什么阻碍。

他们甚至并未主动出击,尝试一下至少把一边的齐军赶回水里。

反倒是,齐军发现,文殊山城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些高丽兵居然趁着陆地包围网还未封闭的时候,开始逃走了!

这多少让齐军感到有些疑惑,毕竟,按情报显示,敌人陆军应该有三千人以上,他们对齐军登陆部队有着兵力和地形上的双重优势。

文殊山城上,几个高丽军官扯着嗓子,挥舞环刀逼迫普通兵丁把被逃兵打开的城门封闭住。

虽然逃走的高丽兵不多,可能也就百十人,不过剩下的士兵士气显然已经跌落到最低。

因此齐军仍然未受到任何阻击,登陆之后,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两路齐军在文殊山城脚下回师,正式完成了对文殊山城的包围。

到此时,高丽军甚至连那种短矢都没射出多少了。

齐军行动变得异常从容,后续陆军部队接连登陆,在陆军前锋平远旅全部完成登陆后,齐军对文殊山城发动进攻。

此时,文殊山城上实际还有两千七八百名守军,仍旧比齐军登陆的总兵力多一点,不过双方军心士气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即使是最愚钝的人,现在也能明白这次来袭的不是普通倭寇了。

齐军完成合围之后,几个逃出山城的高丽士兵居然找到齐军指挥官,主动投降。

其中自然包括了还没开战就想着怎样保命的金匀。

对齐军来说,这个人是个宝贝,因为他虽然是个奴婢,对高丽王国有着无限的仇恨,但他毕竟出身高官家庭,对高丽王国和文殊山城的情况都十分熟悉。

有这种人主动当带路党,齐军今后的军事行动一定会更加顺畅。

从金匀那里大概搞清楚文殊山城的情况之后,齐军不再犹豫,直接对山城发动总攻。

海军的神机炮和平远旅的配属火炮全部集中在南路,对山城发动炮击。

文殊山城地形十分险要,齐军重型火炮仰角不够,无法攻击山城本身,若是配合那种射程奇远的短箭,威慑力还是挺强的。

然而,任何险要的地形,都必须有坚定的守军才能算的有用。

何况文殊山城本身的防御差的很远,这里的城墙只有3米多高,实际上两个人就能叠罗汉直接攀上城墙,而且墙头根本没有城垛,所有高丽士兵都站在光秃秃的墙头,露出大半个身子,就跟活靶子一样,简直蠢到无可救药。

一排选锋兵举着盾牌抵御不时射下来的短箭,齐军炮兵直接把轻型神机炮和炮架拆开,背上了山。

隔着大约100步距离,当着高丽守军的面,炮兵把轻型神机炮组装起来,对准光秃秃的所谓城墙。

也许是感受到巨大压力,高丽军射出来的短箭又变得密集起来。

此时,文殊山城的南门再次打开,一个身穿铁甲的高丽武将骑着马,率领300左右的高丽兵对齐军炮兵阵地发动反冲。

齐军自然也不会客气,海陆军合计15门神机炮用两轮霰弹,加上步兵的900条火枪,就把高丽陆军唯一一次反击砸碎在城门前。

那个骑在马上的高丽军官在第一轮齐射中就倒在地上——他是在是个过于显眼的目标。

失去最敢战的力量后,高丽军彻底缩回城中,紧闭城门,像是乌龟一样把脑袋缩在壳里,等待胜利者的处置。

这样好的目标,齐军自然不会手软。

神机炮从容的对没有城垛掩护的文殊山城城头发射三轮,其中两轮是实心弹,最后一轮是霰弹,用以清扫无遮无拦的高丽兵。

随后选锋兵顶起盾牌,用短梯登上城头,把没有逃散的高丽兵全部杀死。

高丽所谓的城墙,内侧背面是一个斜坡,顺着这个斜坡就可以直接抵达城内,完全不需要抢夺下城的楼梯,因为高丽的城池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

上百个骁勇的选锋驱赶数百高丽溃军,直取城内,有人打开文殊山城的南门,其他齐军步兵沉默着,迅速通过城门。

二十六日下午一点,齐军攻克汉江口大门文殊山城,歼灭高丽陆军三千余人,海军两千五百余人。

被歼灭的高丽军中,阵亡者大约有2000余人,其中三分之二是水军,其余3500人全部被俘。

啊,对了,齐军还得到了大约100个主动投降的高丽兵。



第393章 伐高丽5

主动投降的高丽人大多是类似金匀这样出身不错,但依旧只是奴婢的家伙。

他们在高丽大官家庭里成长,虽然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但仍旧比原本就出身最底层的奴婢见多识广。

比如金匀,他就很清楚周人与倭人之间的区别很大——前者比后者多少要仁慈一些,至少不会见人就杀,也不会把杀戮玩成行为艺术。

甚至,金匀猜测,周人的大官比高丽自己的两班要好伺候一些。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至少徐世杨和齐省的官员们,的确比高丽自己的两班和谐一些。

嗯,他们也杀人,而且是按比例杀俘虏,但杀完了之后,齐兵通常就很少动刀子了。

更重要的是,剩下的俘虏,都从看守那里得到了确切的通报——为齐省奋斗者,积攒二十个功劳后,就可以从奴隶提升到庶民,再积攒十个功劳,就能从庶民提升到平民。

齐省秉承着徐世杨的“有阶级,但绝不堵塞上升通道”的政策,在齐省,即使是奴隶,也是有机会成为自由人的。

仅这一点,金匀就认为齐比高丽强得多,况且齐省并不像高丽那样唯贱是从。

一个奴隶如果积功升为平民,那么他的子嗣和亲生父母都将同时获得平民资格——因为汉人的传统文化不允许父母称呼子女为主人,那是绝对的大逆不道。

有上升渠道,对高丽官私奴婢来说就已经具备足够吸引力了。

为了树立榜样,徐世杨还特意宣布,主动投降的高丽人不用为奴,可以直接从庶民做起。

在齐省,庶民阶层由主动投降的外族、积功提升的奴隶和犯了罪但罪不至死的汉人组成,是一个介于普通平民与奴隶之间的阶级。

这个阶级被允许有一定的人身自由和个人财产,但要承担远比平民繁重的劳役和税率。

在购买官方发售的粮食时,价格要比平民购买贵很多,因此他们很难享受到江南廉价粮食的优惠。

在贷款和存款利率方面也比平民吃亏很多。

但,庶民总归比奴隶好了很多,若是勤劳工作或奋力勇战,积攒十个功劳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平民老百姓了。

在金匀看来,汉人的平民老百姓生活水平已经比高丽的中人阶级好了很多了,一想到自己已经脱离奴隶身份,而且只要努力作战,就有机会成为大周的中人(他并不清楚齐省跟大周的具体关系),金匀愈发觉得自己主动投降是最正确的选择。

因此他就愈发希望能够帮助汉人征服高丽。

文殊山脚下,齐军前敌指挥部营地里,金匀带着10几个主动投降的高丽人一起,给徐世杨、李飞凤以及齐省军官们展示高丽军的主要武器和用法。

最能引起徐世杨好奇心的,自然是那种射程超远,但威力不足的短箭。

实际上,这种玩意并不稀奇,冷兵器时代,不论西方还是东方,都有不少军队列装过这种东西。

它叫做片箭,属于轻箭的一种,长度只有普通羽箭的一半,十分轻盈,因此在高处顺风的状态下,甚至有可能射到400步之外!

而且,由于片箭长度非常短,发射时必须使用靠管,即使敌人缴获或拾取这些羽箭,也没法用普通的弓把片箭射回来。

高丽人就是因为这些优点,特别喜欢片箭这种武器,高丽军队中,片箭手比例很高,而且较为精锐的常备军(在册部队的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射术很不错。

当然,片箭的缺点也十分明显——作为一种轻箭,片箭的破甲能力低的可悲,用来对付根本不穿甲的倭寇,这是一种十分好用的武器。

但用来对付喜欢重甲冲锋的鞑子甲兵,片箭就像是一个笑话。

更要命的是,高丽军过于强调弓箭的射程,总是奢望能够用远程射击击溃敌人,因而连自卫武器都追求拔剑迅速,以至于一尺七寸或一尺六寸的短剑成了最普遍的装备(倭刀或腰刀,长度在3、4尺上下)。

远射射不穿鞑子铠甲,近战小短刀更加不是鞑子甲兵的对手,这也难怪女真人每次入侵,都把高丽王国打得极其狼狈。

更加要命的是,高丽人的筑城技术同样差的惊人。

文殊山城这种一个城垛都没有,士兵站在光秃秃的城墙顶上挨对方远射的要塞,在高丽是普遍状况。

金匀本人曾经作为奴婢被高丽国王征发参与修筑王京附近的南汉山城,这个山城是作为有危难士气,国王的首选避险之地修筑的。

然而,金匀供述,南汉山城的城垛依旧少的惊人,金匀本人曾经数过,南汉山城可供士兵躲避的城垛一共不到一百个。

而且,高丽的城墙全都是一面直上直下的矮墙,后面堆土形成一个斜坡以供士兵上下城。

所有城墙外面都没有护城河、壕沟、鹿岩之类的附属防御工事,也就是说,哪怕高丽国王给自己修建的避难所,也是只要击穿一道矮墙,就能长驱直入城内!

高丽王国真是一个过于容易到手的目标,徐世杨现在甚至都有些怀疑,鞑子到底是因为啥才没把整个高丽生剥活吞的。

似乎,主要原因是,高丽本身土地十分贫瘠,占据这些土地,占领耗费远比所能获得的收入要少。

因此不如把高丽当成提款机,需要的时候就来抢一把,带走所有能带走的粮食、财物和人口即可。

而一旦女真鞑子因为占领得不偿失而撤回辽东,不是躲进山里就是躲到海岛上的高丽国王就会洋洋得意的返回王京,继续当自己的高丽国王。

反正,鞑子来袭,被抢走的和被杀死的,大多还是不算人的奴婢,国王和两班都不会为此心疼哪怕一分的。

鞑子在高丽遇到的问题,徐世杨同样一定会遇到。

那就是,除非是倭寇那种比高丽生活还要苦逼的家伙,否则对别人来说,占领高丽实际上是一种得不偿失的行为。

那么,徐世杨这次远征的战略目标,就必须更加清楚明了一点:掠夺物资和人口,迫使高丽屈服,成为对女真包围网的一环,但不能以彻底吞并高丽为目标。



第394章 伐高丽6

战略目标确定,战术上的问题就很容易解决了。

徐世杨的参谋部认为,要迫使高丽国王屈服,必须抓住这个从不吝惜民力的家伙,最好连带他的继承人和那些两班主要成员一起。

若是能做到这一点,不怕高丽不屈服。

至于劫掠高丽的人口和财富,这需要尽可能歼灭高丽军队主力,然后分兵攻击尽量广泛的土地,这样才更容易收集人口和物资。

这一切的目标,最重要的战术动作,就是快!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不给高丽国王逃走的时间!

因此,齐军再不犹豫,二十八日,陆军以平远、济远、威远3个野战旅,外加陷阵营部队和部分龙骑兵,共计7000人为南路军,公孙胜为统帅,沿汉江南岸行动。

以靖远、经远、致远三个野战旅,中军卫队、以及蓝军旅共7500人为核心,徐世杨亲任统帅,沿汉江北岸行动。

中间的汉江,有海军下属的,适合在内河航行的三十三艘小型平底船为主力,三路大军水陆并进,迅速向高丽王京进发。

此时的高丽王京内一片混乱,高丽国王刚刚才得知这次从海上攻过来的居然不是倭寇,而是先前来信斥责最对金称臣的齐军!

不过,虽然不是倭寇,只要也不是要人命的鞑子,高丽国王认为自己还是有一战之力的——毕竟大家都被女真揍得很苦不是吗?

孤陋寡闻的高丽国王居然一直不清楚齐军之前几年的战绩,这也可算相当奇怪的一件事了。

然而两班贵族中总是有明白人的。

一些去过辽东的高丽贵族心中十分清楚,最近几年,女真鞑子面对崛起的齐军从来未取得过什么优势。

然而更多的贵族认为,这只是因为女真人麻痹大意了。

在这大敌当前的时刻,高丽王国内部又一次展开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党争。

比如两班中的北人党认为应该尽快与齐军达成一个协议,哪怕让国王对大周皇帝称臣都可以——几十年前,高丽本来就当过大周的附属国。

但西人党处于党争的需要,不断强调国王的尊严和权威,认为国王不应该对同样向女真称臣的周人妥协,何况这次来袭的还是大周的附属。

争吵不断的进行,却没有任何人提及如何抵挡齐军攻势,只是由国王发了一道软绵绵的旨意,要求京畿道集结兵力,阻止齐军向王京推进。

于是,属于高丽王国的时间迅速流逝。

大周隆道二年十二月初一,南路齐军攻克重镇通津,第二天就攻克了另一个汉江重镇金浦。

同一天,徐世杨主力部队在汉江北岸击溃第一支高丽勤王军,这是一支由京畿道高丽正兵和附近佛寺僧兵拼凑的武装力量,总攻有约2000人。

7500齐军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歼灭了这支部队,击毙对手500余人,俘虏1200多人,只有少数幸存者溃散。

十二月初三,齐军舰队承载海军陆战队300余人,趁夜色偷袭,一举攻占汉江南岸的杨花津,这个地方距离高丽王京只有三十多里!

至此,高丽国王李倧才第一次感觉到情况似乎有点不妙。

高丽王国内部主张与齐军死战的大司宪金尚宪与其兄长右议政金尚荣在京畿道大肆征召义军、僧兵,准备配合正兵部队作战。

但齐军的行动过于迅速,高丽军主力尚未集结完毕之时,徐世杨亲自率领北路军对王京西门外集结的高丽军发动猛攻。

齐军在炮兵的支援下,集结所有侦察骑兵和龙骑兵,对高丽军侧翼发动突击。

高丽军软绵绵的片箭自然无法对抗凶猛的炮火,他们的远程火力被压制后,短矛短刀自然无法阻挡骑兵的铁蹄,齐军骑兵干脆放弃了下马步射的传统战术,直接纵马踏阵,并且一举破阵。

高丽军彻底崩溃,三十多位主要军官被杀,二十多名将领被俘,出城督战的金尚荣为避免被俘受辱,在部队崩溃之时吞药自杀,高丽军损失五千多人,京畿道主力已经彻底消散了。

这次战役就发生在高丽王京西门外,高丽国王李倧和大部分两班贵族亲眼到了高丽军主力在两刻钟内被击溃的场景。

这对他们无疑是一种十分现实的震撼教育,当天夜间,拥有数次逃命经验的高丽国王毫不犹豫,带领几位大君、王妃以及少数两班贵族高层,由南门出城,试图逃往南汉山城。

然而,齐军动作比他们快的多,南路齐军在公孙胜的指挥下,于初四清晨一举攻陷南汉山城。

这座理论上应该有一万六千守军的要塞,实际上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驻守,而且如金匀所述一致,在汉人眼里,这根本只是一道未完工的矮墙,墙头不仅缺乏城垛的掩护,甚至连供应守军休息的避风点都很少。

公孙胜攻入南汉山城后,愕然发现,虽然防御工事未能完成,不过这里的高丽国王行宫倒是修建的颇为豪华,而且已经完工了……。

高丽国王抵达南汉山城附近后,才发现他们赖以躲避追杀的“要塞”已经沦陷了,于是逃难队伍只好在齐军骑兵的逼迫下返回王京。

为了尽可能歼灭高丽军队主力,徐世杨下令骑兵不准逼迫过甚,或者直接消灭这个易于得手的目标,只是把高丽国王赶回王京就可以了。

初五,齐军主力齐至,一万五千海陆军士兵完成了对高丽王京的合围。

同一天,齐军在王京四周立下营寨,分别堵住所有城门,但在城墙部分留下了不少缺口。

高丽军自以为找到机会,立刻派遣数十位勇士,用吊篮缒下城墙,趁着夜色潜越齐军封锁线,带着高丽国王“八道勤王”的旨意,分别前往高丽各道,召集援军去了。

徐世杨故意放跑了高丽人的信使,就是等待一个围点打援的机会。

既然已经把高丽国王兜在城中,那么他就不必过于着急攻打这座脆弱的城市了。

初八,徐世杨下令分出一万野战军,以百人为一队,配属两个高丽向导,分散开,对整个高丽王国京畿道展开大规模劫掠。

第395章 降服1

对于如何劫掠,齐军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比如如何快速分门别类,把男女老少全都绑起来,让他们失去抵抗能力但又不至于阻碍他们自己跟上大部队。

再比如分配俘虏的体力,男人应该背负多少战利品,女人应该背负多少战利品等等。

这都是经验,齐军已经习惯了先把所有战利品全都上缴,回家之后再分配的模式,缴获多少涉及绩效,因此他们也不会为了给自己兜里多装一文钱而砸坏价值数十贯的东西。

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随便杀人。

当然,不杀人也是不现实的,为了震慑抵抗者,凡是有抵抗的村子,所有男丁选十杀一。

若是抵抗给齐军带来了伤亡,那就选五杀一。

若是整个村镇都没人抵抗,齐军就不会杀人,而是直接要求所有人配合,在少数士兵看押下,自己带着全村的财产扶老携幼,向齐军在汉江口的集结地走去。

现在毕竟已经是腊月,相对于其他征服者,齐军杀戮少,但这不代表死人少。

一路上吃不饱穿不暖,再加上被人抓为奴隶,内心惶恐,体弱者,特别是那些老弱病残,基本没有机会走到齐军营地,半路上就会冻饿而死。

一时间,从高丽王京到汉江口这一路上尸横遍野,沟渠中塞满了惨白的尸体,野狗野狼等生物红着眼睛撕扯人尸,若不是齐军看守会射杀靠的过近的野物,估计这些畜生甚至敢于白天攻击俘虏队伍。

这也是一个裁汰的过程,齐军只对育龄期的妇女和年龄较小的孩子有一些优待,凡是12岁以上的男人则统统一个待遇。

这样的话,能活着运抵齐省的高丽人,不是妇女儿童,就是身强力壮的男人。

这对弥补齐省劳动力缺口将会起到很大作用。

齐军劫掠的效率远比以往任何入侵过高丽的势力高很多,何况他们还有大量带路党帮助。

到腊月二十五,齐军在高丽京畿道附近已经抓走近10万人口,顺便还有大量牛羊牲口,金银珠宝,各色布匹等等其他物资。

最令徐世杨感到满意的是,齐军还缴获了大量粮食,算起来足足有十几万石之多,几乎全部都是从两班贵族的家中和王国政府所属的仓库中获取的。

这些粮食对齐军军事行动提供了更好的保障——至少海军的运输任务轻松了许多。

……

王京方面,齐军仍然对高丽人围而不攻,但他们长时间保持着对王京的压力。

围城战刚开始的时候,为了守住城墙这道最后的防线,高丽国王和两班贵族强迫王京内所有男女老少全部上城墙参与防守,一时间居然也凑齐了将近十万大军。

然而高丽贵族甚至未给守军准备好足够的御寒衣物和遮风设施,结果就是,腊月夜里一个突然降温,王京守军居然被冻死冻伤数千人!

以至于第二天,就有数千高丽守军打开大门向齐军投降。

然而齐军并未抓住这个看起来千载难逢的机会,除了收编降军,然后派出数百主动投降的高丽人对着王京射了一阵片箭之外,这一天齐军并未对王京发动任何进攻。

直到傍晚时分,一位名叫金珍的高丽将领,率领几百私兵重新关闭城门,齐军也同时施施然打道回府,结束了这一天的战斗。

现在,即使是最傻的人也能看出来,齐军故意对王京围而不打,就是为了等待高丽各道勤王部队主动送上门来。

然而不论是国王还是两班,都不愿命令勤王军小心行事,他们都在期待着勤王军能发挥战斗力,打破齐军对王京的包围圈。

这自然知识一个幻想。

腊月二十九,黄海道勤王军六千余人在临津江南岸被齐军击溃,高丽军伤亡1500余人,被俘3500余人,主将战死,给齐军送上一份过年的大礼。

隆道二年大年三十晚上,齐军举办新春宴会,随军宣传队点起篝火,为围城军和躲在城墙上高丽守军献上一台以炫耀齐军武力为主要目的的晚会。

晚会进行到精彩之处,主动投降齐省的高丽人还齐声高唱高丽的传统民歌。

除此之外,围城部队在城门口支起一排排大锅,一边做猪肉炖粉条,一边整猪肉大葱馅的包子。

齐军士兵吃的欢声笑语,守军则饥寒交迫,闻着城下精致美食那诱人的香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一天之后,主动投降的高丽人愈发多了起来,到隆道三年大年初三,王京内已经有一万多人投降。

此时,高丽王京内部还有5、6万人口,其中一半都被编制为士兵,但大多数人没有武器,也不被国王和贵族们信任。

李倧亲自任命的几个守城官只能各自带着3、4百士兵,分别把守各个城门。

初八,江南三道水师集结起板屋船28艘,挟船17艘,鲍作船46艘,在忠清右道巡察使李意祺的指挥下发动对江华岛的反击。

说是反击江华岛,实际上,战前李意祺的意图是拦截部分从高丽返航的齐军舰船,因为他得到情报,齐军正在把大量从京畿道劫掠来的人口运回齐省。

这些返航的船只武装人员会比平时少不少,若是能够进入近战,李意祺认为自己有可能取得一定胜利。

高利水军的运气十分不错,第一个与他们遭遇的,其实不是齐军,而是双屿港李家的船队。

双方发现对方后,都没有避战的意思,各自主动向对方接近。

在远距离上,李家军对高丽军使用了从齐省买来的新式武器——火枪和火炮,好在李家军枪炮手经验不足,隔着很远就对高丽军射击,命中率低的吓人。

真正发挥威力的,只有十多支大口径抬枪。

当然,凭借十几条枪,虽然能给高丽军带来一些伤亡,却无法阻止对方冲到近前。

进入弓箭射程后,高丽军照例射来如雨的片箭,缺少盔甲防护的李家军在敌人的远程攻击中同样付出一定的伤亡。

第396章 降服2

双方远程火力都无法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因此海战很快进入这个时代海战最传统最重要的环节——接舷战。

海战中的接舷战,胜负基本来自双方船只的大小和载员多少。

船只性能方面,李家军有优势,他们的中号福船都比板屋船船舷高一米以上,更不用说更加高大的大号福船。

一旦接舷,李家军对高丽军就是居高临下,优势很大。

但在人员方面,李家军人数略少。

因为他的船上承载大量俘虏和掠夺来的财物,每艘船都只保留最基本的水手和战斗人员,有备而来的高丽军自然有些优势。

双方的主力——中大号福船与板屋船侧舷对侧舷靠在一起,水手们按部就班的扔出带着绳索的抓钩,勾住对方船舷,然后一起用力,最后船只接舷。

接舷的一瞬间,双方弓箭手同时从护板后面伸出头来,对敌人的甲板倾泻箭雨。

李家军居高临下,可以用重箭攻击敌军,而高丽人属于仰攻,重箭无法发挥威力,好在他们最喜欢的片箭也能轻松抛射上去,双方都没有铠甲,轻型箭头也能造成有效杀伤。

李家军占据高度优势的好处是,他们手中的标枪、飞斧之类的武器同样也能发挥战斗力。

还有那些数量稀少的火枪和火炮。

接舷战中,居高临下射击的火枪和火炮几乎不可能射偏,特别是那些霰弹炮,对准敌人甲板发射一轮碎石子,每一轮都能取得令人炫目的战果。

首先与李家战船接舷的高丽人都被如雨的霰弹扫的站不住脚,板屋船上血肉横飞,高丽人居然没能在第一时间搭上跳板。

这让李家海盗又拖延了片刻,直到高丽水兵趁着枪炮射击一轮后不得不重新装弹的间歇重新搭上跳板,海盗们的地理优势才算被中和。

跳板搭好的瞬间,福船上一声呼哨,几个身强力壮的海盗挥舞倭刀首先跳上跳板,修长的倭刀划出优美但致命的弧线,径直切向高丽水兵的脖颈。

几颗人头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表情飞上半空。

高丽环刀在这种近身战中劣势尽显,人数较少的李家海盗不退反进,更多海盗挥舞倭刀和腰刀,跟随在少数勇士后面对板屋船发动反击。

此时,高丽小船也靠了上来,从板屋船的另一边登船加入战场,高丽人的兵力优势渐渐显现出来,他们有91艘满载兵员的舰船,而此时李家军只有35艘。

而且海盗毕竟不是鞑子甲兵或新军选锋,近身战完全凭借一时悍勇,既然无法瞬间压倒敌人,他们自己的士气也无可避免的下降了。

高丽人渐渐反击,登上板屋船的海盗又被压回到福船上。

趁此机会,高丽人第一次登上李家军的舰船,虽然那个高丽勇士很快就被标枪击中,但战斗已经开始逐渐转移到李家的船上。

只是,高丽人把战斗拖得太久了,海天线上显现出更多李家军的舰影——得知运输队被拦截后,李飞凤立刻亲帅舰队前来增援。

看到援军的身影,海盗士气齐声欢呼,现在,只要他们再坚持一小会,就有机会获取最后的胜利。

而高丽人的士气无可避免的开始下滑,毕竟即使他们获得胜利,也不过吃掉少数入侵者的舰船而已,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对战局并无多大助益。

高丽水军统帅李意祺站在一艘板屋船中部的塔楼上,一脸愁容的望向西方。

按照原本的编制,三道水师应该有7万多人,可实际上,三道能够出动的所有人和船都在这里了,全军上下能战之兵不过5千余人而已。

若是被眼前的敌人拖住,更多敌人援军到来,高丽军可能连兵力优势都会化为乌有。

如果三道水师主力在这里覆灭,高丽不仅会失去一只有战斗力的部队,甚至还将失去对倭寇的威慑。

李意祺不想冒这个险,因此,想了片刻后,这位高丽水军统帅升起将旗,下令全军撤退。

然而这个命令是一个极大的失误,双方上百艘舰船已经搅成一团,李意祺升起的帅旗能够被高丽人看到,自然也会落入海盗的眼帘。

意识到这艘船是高丽人的旗舰后,附近所有海盗船都把远程火力对准这艘板屋船的塔楼。

6门各种口径的火炮和20多条火枪同时开火,一枚抬枪上射出的一两二钱铅弹十分准确……,或者说十分幸运的直接命中高丽统帅李意祺的胸膛,瞬间在他身上开了个前后通透的大洞!

这一枪最终决定了战争的胜负,失去了统帅的高丽人开始尝试撤退,但士气高昂的海盗自然不愿意放手。

这个时代的海战,失败者想要逃走是很困难的,因为双方舰船已经被各种厚木板和绳索连接在一起,想要逃走必须掀翻跳板,砍断绳索,并且在对方的抓钩再次勾住自己之前脱离。

在激烈的海战中,能做到这一点的通常是占上风者,而占上风者自然不会想着逃走……。

双方依旧混战在一起,李意祺阵亡两刻钟后,李飞凤的快速船赶到战场,海盗军获得了兵力上的平衡,并且开始逐渐压跨高丽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飞凤亲自率领李家军主力舰队赶到,至此海盗们连兵力数量都占据绝对优势了。

江华岛海战,李家军先后投入150艘大小船舶,击沉高丽水军板屋船3艘,缴获21艘;击沉高丽军小船7艘,缴获41艘。

高丽军死亡失踪包括统帅李意祺在内的一千多人,被俘三千多人,几乎全军覆没。

李家海盗有1艘大号福船、2艘中号福船和7艘小船被焚毁,损失1800多人。

李意祺的失败,几乎等同于高丽此时所有能出动的水师已经彻底被消灭,高丽人从海上收复江华岛的奢望至此彻底破灭。

现在,有可能解王京之围的,只剩下由咸镜南道兵使申硈统领的平安道、咸镜道勤王军和黄海道勤王军残余部分共一万一千余人,组成的北路勤王军。

由都元帅金命元指挥的江原道勤王军和京畿道残兵共五千余人组成的东路勤王军。

以及由全罗道巡察使李洸指挥的忠清道、全罗道、庆尚道陆军超过四万人组成的南路勤王军。

第397章 降服3

三路高丽勤王军总兵力高达5万6千人(原本超过6万,但水师已经被摧毁了)。

其中北路勤王军战斗力最强,这支部队中包含了高丽北方两道常年直面女真重压的边军,装备上已经渐渐趋同与女真人,队伍中甚至还一支数量为五百人的甲骑具装。

缺陷是这样的精锐人数很少,在北路军中所占比例也是低的可怜。

南路勤王军兵力最多,高丽全罗道巡察使李洸把所有能编入部队的男丁都搜罗来了,这其中有大量正兵、僧兵、义军、替代役和官私奴婢。

部队混杂程度十分复杂,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空有人数,战斗力根本不值一提。

东路勤王军则是什么都没有,部队没有战斗力,也没有数量,看起来就像是一支来凑数的拉拉队。

然而这已经是高丽人连番大败后仅剩的机动力量了,加上王京内现有的几千老弱病残,这就是李倧还敢于把战争继续下去的希望所在。

……

另一方面,齐军也在准备即将到来的最后决战。

毕竟对方是兵力接近6万的大军,再瞧不起对方的战斗力,该有的压力还是要有。

散出去劫掠的部队纷纷返回王京附近。

部队重新集结后,徐世杨只留下一个野战旅(平远),1千登陆作战的李家海盗和1千新投靠的高丽仆从军,总计4千部队,在公孙胜的指挥下继续对高丽王京实施包围。

他自己率领5个野战旅、中军卫队、陷阵兵部队、蓝军旅、龙骑兵以及刚刚组建不久,尚未投入过战斗的胸甲骑兵部队,合计1万6千人组成的机动兵团,准备迎战各路高丽勤王军。

……

大战一触即发,整个高丽战争的局面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隆道三年正月十五,也许是察觉到高丽边军主力已经离开,在凤凰城拥兵自立的完颜银术可突然率领5千兵马越过鸭绿江,进入高丽平安道。

留在平安道的守军无力抗衡饿红了眼的女真人,两天后银术可占领平安东道首府宁边,仅仅五天之后,他又占领了平安西道道首府平让,平安道全境沦陷。

得到消息后,已经逼近到临津江附近的高丽北路勤王军军心浮动。

大部分北路军兵将的家属亲人都在平安道以及受到银术可威胁,随时有可能陷落的咸镜道,因此很多军官提议返回平安道,先想办法驱逐威胁自己家人的完颜银术可。

然而,以北路勤王军统帅申硈为首的另一部分将领坚持忠于王事,主张先打败齐军,然后再回过头去驱逐女真人。

争执中,北路勤王军诡异的在临津江北岸停住了脚步。

原本高丽国王所期盼的三路大军齐至,应战齐军的计划,还未开打就已经破产。

南路勤王军并不知道北路军的情况,李洸按战前计划,率领三道勤王军4万余人于正月二十二越过已经被齐军劫掠一空的水原,逐渐向王京靠拢。

此时,鱼龙混杂的南路勤王军情况十分混乱,因为水原已经是一座空城,高丽军在城内没有找到任何补给,而勤王军带出来的军粮并不足以支撑数万大军的行动。

在这种情况下,高丽将领们只能尽可能补给优先提供给正兵和将领们的私兵(相当于家丁),至于义兵、僧兵、服替代役的代立军,那就只好自求多福了。

还有人数最多,但也最穷的官奴婢,自然只能每到一地,就四处散开找吃的。

一过水原,南路军就是一路走一路散,逃亡之人逐日增多,期间还发生了两次兵变,一次有两千多人私自脱离部队当了逃兵,一次有接近三千人干脆直接向齐军投降。

这些投降的人给齐军带来了南路勤王军的确切情报,得知敌人已经近在咫尺后,原本打算先对付北路勤王军的徐世杨临时决定改变目标,先消灭李洸,然后再回过头来对付在临津江北岸徘徊不前的申硈。

正月二十七,李洸才带着他那没什么士气的大军抵达阳浦,而齐军主力早已严阵以待。

面对没有强大骑兵的高丽人,齐军对野战没有丝毫畏惧,他们甚至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防守反击战术,直接主动出击迎战。

当然,齐军也不会直接一头撞上去,那样未免显得有些太蠢了。

在围城期间,齐军强迫被掳的高丽人为他们制造了几百辆盾车,这些盾车挡板很薄,车体很轻,制造非常简单。

但再薄那也是盾车,抵挡高丽人的片箭没有任何问题。

随着进军的战鼓声响起,齐军盾车阵在高丽降兵的推动下缓缓向前,长达数里的大阵展现出惊人的气势,而高丽军人喊马嘶,各种旗帜胡乱摇晃,分属于不同将领的部队来回调动,很多部队却一直找不到主将安排的位置,还未真正开打,高丽军就已经陷入致命的混乱中。

齐军的攻击按部就班,由各旅属侦察连轻骑兵组成的游骑前出至高丽军大阵百余步处,三五成群的对高丽人做出威逼姿态,许多高丽部队忍受不住压力,对这些灵巧的骑手射出大量轻巧的片箭。

轻骑兵立刻拉远距离躲避,由于齐军骑兵过于分散,片箭的威力也不足,一轮射击过后,齐军只损失十几个人。

随后轻骑兵再次做出威逼姿态,高丽人也理所当然的继续射击,就这样来回进行了数轮试探,轻骑兵马力和高丽弓箭手的臂力都消耗巨大,轻骑兵转移到盾车阵后面,暂时退出战场。

就在此时,齐军盾车阵已经逼近到高丽军阵不足三百步的距离上,炮兵开始发言。

齐军十个炮兵连80门大小火炮在近距离上同时对高丽军展开射击,炮兵部队第一次尝试在盾车阵后面部署观察员,前出到距离敌人更近的而距离,用旗语帮助某个炮兵连调整弹着点。

这种战术非常适合对付机动性不够,只能列阵而战的敌人,齐军炮兵在第二轮射击中就开始取得命中,在第四轮射击时,已经有三成炮弹可以直接命中敌人了。

数十枚2斤到8斤中的铁球在高丽军阵中横冲直撞,各种兵甲碎片和人体残肢四处乱飞,特别是那些8斤炮弹,每一次直接命中,都能在高丽军阵中开出一条血肉胡同。

第398章 降服4

高丽兵在各级军官的拼命催促下,用射程极远的片箭对盾车阵发动徒劳的反击,这些轻箭自然被盾车全部挡住,只有几个不小心把身体露出盾车缝隙的高丽降兵被片箭命中。一秒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高丽军已经对齐军轻骑射出多轮片箭,现在有仓皇对盾车射击,慌乱中,几轮过后,高丽弓箭手的体力就彻底耗尽,连这点反击力量都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本来,按照战术,齐军步兵应该在盾车的掩护下继续上前,逼近到70步左右的距离上,用火枪对敌军射击几轮,彻底击溃敌人后,再由骑兵追杀。

不过,现在看起来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高丽军正在崩溃,让步兵继续前进只是浪费时间。

于是徐世杨改变主意,打算用更简单直接的方式结束高丽兵的痛苦。

齐军大阵响起一阵刺耳的军号声,这是徐世杨剽窃自另一个世界pla的冲锋号,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个号声将会成为所有与华夏为敌的民族挥之不去的噩梦。

而现在,这个号声还是第一次在华夏传统领地之外的地方响起,不过高丽人已经开始觉得着号声像是索命无常的催魂铃了。

伴随着冲锋号声,盾车阵纷纷停下,中间位置的盾车向两侧让开,十个胸甲骑兵连从这通道和盾车阵两翼涌出,在距离敌军只有150步的位置上开始从容列阵。

新组建的胸甲骑兵是齐军此时唯一一支完全以冲阵而存在的重骑兵,部队里所有骑兵奢侈的达到了一人双马的配置,机动性十分强大。

而且所有人都是内锁子甲,外胸甲的双铁甲,马匹也都披着鱼鳞马甲,行动起来就像是一群铁人,仿佛任何武器都无法击穿的铁甲反射着阳光,不用开打,就能给任何敌人带来巨大压力。

实际上,在这个时代,甲骑具装的威力也确实配得上他们的名声,因为即使是鞑子的重箭近距离平射,如果不是击中少数几个没有铠甲遮挡的部位,也无法给这些铁人造成什么伤害。

甲骑具装的缺点就是装备价格实在太过昂贵,而且对攻击地形要求也太高。

但若是给他们找到机会,这个世界上很少有步兵能够抵御这种装甲骑兵的冲击。

徐世杨刚刚亮出足足十个骑兵连,一千甲骑,其强大的气势就彻底压垮了大部分高丽军的士气。

徐世杨听到高丽军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潮水般的呼声,无数高丽士兵扔下手中的武器,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

高丽军崩溃了。

四万大军如同被开水灌了窝的蚂蚁,一边发出惊天动机的惨叫一边亡命奔逃,只剩下大约数千人的正兵精锐和战争经验较为丰富的替代役士兵还在原地固守。

徐世杨怀疑他们不逃,是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大军星散,若是被齐军骑兵追杀,步兵的两条腿想跑都跑不掉,还不如团起来坚持一下,等敌军骑兵去追溃兵,他们再走也还来得及。

想法是不错的,不过相对士气全无的溃兵,徐世杨更想消灭这些在溃败中还能咬牙坚持的老兵精锐。

在徐世杨眼里,这些人才是高丽军的脊梁骨,只要消灭他们,其他人再多都没用。

因此徐世杨只派出火枪骑兵和休息了一阵的各旅侦察连追杀溃兵,其他人都留在原地,参与对高丽老兵的围攻。

胸甲骑兵连按原计划缓缓加速,目标直直留在原地的高丽兵,这些老兵肩并肩,前排长枪手半蹲着向上斜举长枪,形成一个圆形枪阵,后排一些刀盾兵举起圆盾保护长枪手的头顶,再向后是弓箭手,摆出一副这个时代最为标准的反骑兵阵型,静静等待最后一击的到来。

然而最先来的还是齐军炮兵,两个骑马炮连在高丽军两翼摆下16门神机炮,两分钟之内就将48发2斤重的炮弹倾泻在高丽人头上。

高丽军一片惨嚎,严整的圆阵立刻变得松散起来。

就在这时,胸甲骑兵抓住机会,发动急速冲锋,锋利的枪尖刺穿柔软的人体,一次就能把紧密排列的数个高丽兵串在一起,随后骑兵放弃骑枪,顺手抽出马刀或直剑,照着身边涌动的高丽人脑门直劈。

高丽军最后的圆阵在一瞬间就被击穿,马刀和直剑劈开高丽兵的脑门,再由战马的铁蹄把这些最勇敢的士兵踩进泥土里,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狂飙,整个大地被鲜血和马蹄践踏成一片泥泞。

半个时辰后,齐军取得了彻底的胜利,高丽南路勤王军4万余人,阵亡主帅、全罗道巡察使李洸以下3700余人,近万人被俘或投降,其余全部溃散。

……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一点点。

徐世杨亲自率领主力前往南方迎战李洸之时,王京附近只剩下齐李两家联军和高丽降军共4千人。

其中李飞凤指挥海盗兵负责封锁相对较为安全的西大门,他们在这里学着齐军的样子,挖掘了一道壕沟并修了一道胸墙,除此之外还在壕沟前摆了一道拒马。

这样的防御当然称不上坚固,不过在李飞凤看来,对付孱弱的高丽人已经足够了。

唯一的问题是,这种陆地上的围城战不是海盗们喜欢的战争形势,很多跟着李飞凤来高丽助战的中柜小柜们,对呆在原地封锁城门的任务怨声载道。

他们想要去高丽的乡下劫掠,然而这次战争,李飞凤始终坚持遵守徐世杨的命令,绝不去做军令之外的事,这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大海盗。

“掌柜的,那徐世杨只让他的人四处劫掠,让咱们守在这里一动不动,这未免太过分了吧!”一个与李飞凤关系不错的中柜小声说道:“现下他的人去对付高丽援军去了,却还是让咱们呆在原地不动……,咱们是来助拳的,何至于这么听他的话?这样下去,这一仗打完,咱们能得多少东西?”

李飞凤站在胸墙后面,看着高丽王京低矮的城墙,很久之后才答非所问的说道:“你觉得高丽兵怎么样?”

“其实还行,水军打不过咱,不过陆上就不好说了。”那中柜很诚恳的回答:“毕竟有十好几万大军呢。“

“是啊,你这不是很明白吗?“李飞凤冷笑道:”你觉得棘手的高丽军,在徐世杨手里被打得跟狗一样,咱们当然得听他的。“

说一下哈

很多读者说我把敌人写的太弱了,看起来有些像神剧。

然而实际上……呃,以后金为例子,明末有上万满洲兵跟毛文龙的海盗陆战队激战数日,损失三百之后就放弃攻击的战例。

鞑子精锐的坚韧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若是换做对火器一无所知的队伍,被成熟的火器兵部队一轮击溃并不是特别难以置信的事。

我这其实还是给敌人开了一些反向金手指的,毕竟几次与鞑子作战,鞑子甲兵都能顶着火器进入白刃战。

至于这次的高丽战争,那就更简单了。

真实历史上的龙仁之战,李氏高丽的南路军,被倭人几百兵就打崩了。

第399章 海盗的想法

战争中,能够为大家带来胜利的统帅就会得到拥护,这是走到哪里都适用的真理。

李飞凤虽然是海盗,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既然李家人自己都知道他们在陆地上战斗力不强,那么听强者的话去争取胜利不是很正常的吗?

至于战利品分配问题……

“我实话说吧。”

李飞凤说道:

“若不是咱们好歹击溃了高丽水军,取得了些战功,这次我都打算给徐世杨白打工了。”

“啊?掌柜的,这……”

“这什么这。”李飞凤解释道:“我看,这徐家有问鼎天下的实力。就算做不了天下,割据一方是毫无问题的。”

“现在他们还能看得上咱们,再过几年,你就是想给他白打工,他们都不一定肯用咱们!现在这么好的机会,留下个好人缘比那点财物重要得多。”

实际上,李家本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维持双方关系的,可谁让前几年李飞龙利欲熏心,在跟徐世杨达成了协议的情况下又去转投秦会之了呢?

结果就是之前的关系彻底鸡飞蛋打,还给徐世杨留下一个己方不信守承诺,见利忘义的印象。

要扭转这种不利影响,在财富方面做出些牺牲是必然的。

现在只不过是有可能少分些战利品而已,算得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徐世杨早已言明会按出兵比例和李家的战功分配战利品,只是他不允许李家人私自抢劫而已。

这就更不算什么了。

“我知道你们想杀人,想抢几个小娘回去。”李飞凤警告道:“我告诉你,现在都给老子忍着!若是有人挨了齐军镇抚兵的刀子,可别指望老子给他出头!”

“是。”中柜有些不情不愿的答应一下。

“告诉兄弟们,忍住这一时,别给老子捅娄子,回去之后老子另外给一份赏。”

“是!”这一次答应的就痛快多了。

李飞凤之所以愿意自己掏钱劳军,主要是因为他觉得这次给齐军助拳已经算是赚了。

徐世杨答应分给他的战利品有多少先不提,对李飞凤来说,能跟徐家这有大好前途的势力搞好关系就已经稳赚不赔了。

何况李飞凤还在江华岛海战中学到了些新的东西。

比如说,李飞凤发现,抬枪这种武器在海战中的表现十分亮眼——在关键时刻击杀了高丽水军统帅,彻底奠定了胜局。

这玩意射程比火枪远,准确度比火炮高,威力足以击穿板屋船最厚的船板,对海盗们来说实在是一种十分适中且合用的海战利器。

而且,制造抬枪的技术条件并不高,李家自己的铁匠就能制造,问题在于制造数量,以及火药供应上面。

现在李家自己也会生产一些火药,但这次出来跟齐军一起打仗,李飞凤发现自家生产的火药药效比齐省造差了许多。

还是以抬枪举例,用李家自产的火药时,一挺大抬杆发射一次需要一两二钱火药,但用齐药,只需一半就能达成同样的效果。

好在这两样缺陷目前都有解决的办法:抬枪数量不足就多找工匠,火药药效不足就多装药。

笨办法有用,那就不是笨办法。

在李飞凤眼里,抬枪之外的武器,最合用的是神机炮和碗口炮。

前者能在合适的距离上击穿这个时代所有舰船的船板,但又不至于威力大到能迅速击沉一艘船;后者更是如此,这种只能用来发射霰弹的武器可以在接舷战之前清扫敌舰甲板。

这三种武器,统一思想就是不能迅速击沉敌舰,但能为接舷战提供极大帮助。

这也是海盗特性所决定的,毕竟,如果是用大口径大弹重的将军炮直接把敌舰打沉的话,海盗还能抢到什么?

‘徐世杨很不喜欢大抬杆和碗口炮,都没看到齐军装备过这些玩意。’

李飞凤忖度着:

‘如果自家产量不足,也许可以请他帮忙造一部分?只要有钱,他应该不会拒绝,反正他自己又不用这些玩意。’

正想着,阵地上响起一阵锣声,几百个穿着高丽服饰的弓箭手越过海盗的阵地,向前方不远处的高丽王京城墙靠近。

李飞凤对此见怪不怪,在围城期间,这已经是一种常态了:每天这个时候,就会有几百个高丽降兵涌出阵地,跟高丽王京守军对射一会片箭。

大概付出十几个伤亡后,他们就会自觉退下来。

这种战斗连骚扰都算不上,最多只能算是按时打个招呼,因此李飞凤并不关心前方的战况。

不过今天情况有些不对劲,高丽降军刚刚在“传统”射击地点站定,敦义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队大约5、6百人的高丽兵在一员披甲小将的带领下涌出王京,直接向降兵冲了过来!

那名看着年纪不大的高丽将领手持一张牛角弓,在降军三十步外站定,十分娴熟的把角弓拉成满月,一箭射出。

他用的并非片箭,而是正常的锐头轻箭,对付无甲的降兵杀伤力足够了,何况他居然直射面门,登时有一个降兵捂着脸惨叫着倒在地上打滚。

那高丽将领再接再厉,连珠齐射,而且左右开弓,居然一连射出二十五箭,且全部命中,十多个降兵被射杀,另有十多人受伤!

这神乎其神的箭技让高丽人军心大振,这次他们放弃了以往那种片箭漫射的战术,直接抽刀挺枪尝试发起白刃战。

而高丽降军依旧在尝试用片箭压制冲锋,在较为接近的距离上,片箭对着甲率不高的高丽军确实有很强的杀伤力。

但降军这种东西,不论在谁手里,打顺风仗可以,面对逆风局总是表现拙劣,将近2百降兵片箭手,居然被那名高丽将领一人一弓压制住了!

于是,当意识到片箭无法阻止高丽军冲锋后,高丽降兵顺理成章的崩溃了。

高丽军立刻驱使败兵,尝试冲击更后面海盗军的防线。

李飞凤冷笑一声,他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随着一声令下,李家军阵地上枪炮齐鸣,羽箭横飞,从15钱小口径火绳枪到12钱大抬杆再到碗口炮虎蹲炮,所有火器和弓箭手对溃逃的降兵和跟在后面的高丽人一通猛打。

不论是降军还是王京守军,高丽人像是被收割的稻谷一样成片倒下,高丽军气势如虹的反击很快就被遏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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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降服5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400章降服5一轮射击过后,高丽人驱使溃兵冲击李家军防线的设想破产,李飞凤得意的一挥手,几百海盗挥舞倭刀涌出阵地,对高丽军发起反冲击。

李家海盗的特色就是什么人都有,什么人都敢用。

这次反冲,跑在最前面的就是几十个咋咋呼呼的真倭子,他们体型矮小但健壮,只穿着一条兜裆布,头上倒是绑着白布条,嘴里咋咋呼呼发出非人的嚎叫声,高举倭刀也不管对面是属于自己这方的降军还是敌人,只要看到高丽人迎头就是一刀劈下去!

锋利的倭刀对付重甲并不好用,但对付无甲兵却具备可怖的杀伤效果,高丽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各种人头断肢四处乱飞。

跟在倭子背后的其他海盗立刻跟进,顺着倭子打开的缺口冲入高丽人阵型中展开近战。

双方都缺少铠甲保护,因此冷兵器的每一次命中都足以让一个壮汉失去战斗力,只是高丽军也已经杀红了眼,第一次没有丝毫退让,在那个披甲将领的带领下齐声呐喊着与李家军拼命!

在这种混战中,唯一一个穿铁甲的人优势就显得大了一些,这就是那个刚刚展现出高超箭术的年轻将领,他叫金珍,前些时日王京守军哗变,出城投降时,也是他率领私兵及时封闭了城门。

金珍因功被李倧提拔为现下王京守军的主将,昨天他在城头看到齐军主力离开,南下对付勤王军之后,立刻开始策划反击。

金珍也不敢去挑衅齐军,于是他就选择了堵在敦义门的海盗军,金珍以前有对付倭寇的经验,因此他认为这次出击胜算很大。

却没成想,李家早就从齐省全款购买了复州战役时所有缴获到的鞑子火器,除了分配给海盗船一部分外,李飞凤把剩下的火器全都部署在这片阵地上。

火力得到成倍加强的情况下,早有准备的李飞凤自然不会被区区几百溃兵和高丽人冲垮。

只要挡住第一波冲击,高丽人其实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第一个高丽兵忍受不住开始逃走,这引发连锁反应,其他人也信心崩溃,扔掉武器转身向敦义门逃去。

很快,金珍身边只剩下十几个自己的私兵,他本人仗着一身华丽的札甲,也不持盾,右手一柄长刀,左手一柄较短的环刀,左劈右砍,连续杀死数名无甲的倭子。

仅剩的私兵也鼓足勇气,以金珍为核心拼死抵抗。

受这支小部队阻碍,李家军居然没法追击高丽逃兵,恼羞成怒的海盗用长枪围住这些高丽勇士,再用弓箭对金珍和他的士兵们猛烈攒射。

没有铠甲的高丽人全数倒下,战场上只剩下金珍一人还在挥舞双刀。

一个海盗从他背后抛出渔网,把金珍兜住,四、五个海盗一起用力,把他拖倒。

金珍试图用环刀切割渔网,但随后,一个海盗手持大棒向前一步,重重敲在金珍身上,环刀脱手了。

其他海盗一拥而上,总算制伏了这个困在渔网中动弹不得,只能不甘大叫的高丽将领。

……

按照高丽人的战略设想,他们这次应该是三路勤王军与王京守军同时行动,内外夹攻打破齐军对王京的包围圈。

然而实际上投入战斗的只有南路军和王京守军。

而且两路都失败了。

南路军主帅阵亡,全军崩溃。王京守军则损失了一位表现最亮眼的年轻将领和守军中最后的敢战部队。

而直到这两路部队全数崩溃,北路军和东路军也没有赶到战场。

这其中,东路军是因为路不好走,只能尝试先跟北路军会合,结果受北路军的影响没能赶到战场。

而被寄予厚望的北路军,则是将兵不合,大军举棋不定所致。

高丽国王李倧得知事情真相后,愤怒不已,他当即下令东路勤王军主帅,江原道都元帅金命元将北路勤王军主帅,咸镜南道兵使申硈逮捕斩首。

同时还下令金命元立刻带领两路勤王军立刻渡过临津江勤王。

愤怒而慌张的李倧就从未想过,为什么齐军只是封锁王京城门,却从未阻断王京与勤王军的联系。

两班贵族中即使有人看出来这是围点打援,现在也不敢提醒失去了理智的国王,何况他们自己也在城中,各个都期盼着奇迹发生呢。

……

隆道三年二月初一,高丽北、东两路勤王军在都元帅金命元的强令下,开始尝试强度临津江。

出乎意料的是,齐军并未在江南阻击,而是放任勤王军安全渡江。

然而即使这样,区区1万6千勤王军也花了超过5天时间才全部渡江。

一天后,一支由12艘小型平底船组成的齐军舰队顺着临津江逆流而上,轻松攻占高丽军渡口,把高丽勤王军堵在临津江以南。

随后,徐世杨统领齐军主力出现在高丽人面前。

隆道三年二月初七,清晨,齐军先是炮兵齐射,然后神机兵在盾车和锐士兵的掩护下抵近到五十步轮番射击,最后骑兵两翼包抄,选锋兵、陷阵兵、蓝军旅发起总攻,前后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彻底打垮了高丽北、东两路勤王军。

都元帅金命元在全军崩溃的最后关头率领500甲骑具装对齐军发起最后冲锋,他本人被线膛枪手击中头部毙命,其他高丽骑兵被神机炮和火枪兵集火,全军覆没。

最终,高丽人总计阵亡2700余人,13000多人被俘,几乎无一幸免。

二月初八,齐军用斩获的高丽军首级在王京四门外各筑起一座京观,上百面高丽军旗帜被扔王京最大的城门——崇礼门外。

齐军在这里部署各式火炮72门,同时将一封劝降信用弓箭射入城内。

徐世杨明确要求李倧亲自出城投降,否则,一天之后他就会发动对王京的总攻,他威胁说,如果高丽王不投降,破城之日,王京内鸡犬不留。

至此,李倧和高丽主战派最后的希望已经全部破灭,求生欲迅速压倒了保持王室尊严的想法。

隆道三年二月初九,高丽王京四门全部打开,国王李倧带领两班贵族步行走出崇礼门,率领全城军民向徐世杨投降。

第401章 江华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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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杨给李保留了一些面子。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他只是接受了李投降,解除高丽军武装后,派遣部分精锐部队进入高丽王京,控制住王京内所有重要据点。

其余所有齐军部队全部不允许进入王京,更别说高丽王宫了。

李投降后,继续享受郡王待遇,徐世杨要求齐军将兵对高丽国王保持起码的敬意,然后把李和主要两班贵族送到江华岛上。

齐省大都督徐睦河已经抵达,高丽国王将在江华岛上与齐省大都督商议和谈具体问题。

和谈期间,徐世杨和李同时下令两军脱离战争状态,各部队就地驻扎等待和谈结果。

这其实是齐军单方面向高丽释放善意,因为高丽军主力已经不存在了,而齐军伤亡微小,具备随时开展新攻势的能力。

好在高丽国王和主要官员现在都在齐军手中,就算暂停攻势,高丽人也没有积蓄力量给齐军找麻烦的能力。

议和是大都督府与高丽王国两个政权之间的事,因此双方参与的人都不少。

徐世杨作为齐省二号人物,兵部、工部尚书,自然也有资格列席会议。

在议和会议上,已经丧胆的高丽国王李表现的十分差劲,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甚至主动提议高丽向齐省支付五千万贯赎身钱。

徐睦河言明不会杀他后,李又表示,只要大都督愿意保留他的王位,他可以把全高丽的财帛子女双手奉上。

卑躬屈膝的丑陋样子,让列席会议的徐世杨突然觉得,这位高丽国王很有另一个时空徽钦二帝的风范。

真可惜,齐军并没有全面占领高丽的打算,因此他们确实准备维护李的权威――就像另一个时空的列强在庚子国难之后十分乐意维护晚清朝廷的权威一样。

因此徐睦河和徐世杨都不打算对高丽压迫过甚。

最终,徐睦河实在没办法,自己把李主动提出来的和议条件降低到一种虽然严酷,但双方都还能接受的地步。

隆道三年二月十三,都督府与高丽王国签订《江华条约》。

条约的主要条款是:

1、高丽永为中原附属,使用中原年号。

徐睦河故意用中原这个词替换了大周,就是为了将来他一旦登基,就可以顺势强迫高丽向自己称臣。

现在还不行,因为都督府毕竟是大周朝廷名义上的属下,高丽降服之后,享受外蕃郡王待遇,政治地位其实可以算是与徐睦河持平,自然不能单独向都督府称臣。

2、作为附属国,高丽每年向中原朝廷朝贡。

目前定下的朝贡物为:每年各色布一千匹、皮一千张、人参一千两、金一百两、银一千两、粮食一万石。

高丽需每五年派遣使节与都督府户部重新商议贡物数量。

这些贡物理论上是给中原朝廷的,但和约中规定应该直接运往登州,到时候齐省户部能拿出多少给大周朝廷,那就不关高丽什么事了。

3、由于高丽部分贵族一意孤行,侮辱朝廷,以至于引发此次大战,因此高丽应当承担齐省此次出兵的部分军费。

齐省户部要求折合20万周石米,各色布10万匹。

4、齐省与高丽互市,持齐省牌照的商人可以在高丽随意设厂、开矿、修路、旅行、居住、贸易,高丽朝廷不得阻拦,而且应该提供优惠和帮助。

高丽不得单独发行货币,而是通用齐省粮票。

为了保证齐粮票在高丽的流通,高丽对齐省开放金融业。

5、作为附属国,高丽王国的外交、军事、教育三项应该在齐省官员的“指导”下进行。

没有齐省相应官员的首肯,高丽无权与任何政权产生外交关系。

齐省发动战争时,高丽军队应该出兵随行,高丽军的粮饷武器全部自备。

高丽设置海关,海关税务司总司长由齐省派人担任。

6、高丽国王以及齐省专门标定的三百个两班贵族家庭,应该派继承人前往齐省学习。

没有齐省留学经验的高丽王子和贵族子嗣,不得继承王位和家业。

高丽王位交替必须得到大都督府的首肯,否则即使登基也属于违法篡逆。

7、高丽与齐省互派使节,并在泉城和王京分别设立领事馆。

高丽应该派官员前往江南,向大周朝廷朝贡,但派遣何人,需要得到大都督府的指导。

8、高丽把江华岛作为“租界”,同时把济州岛割让给都督府。

以上就是所谓的江华八条,基本上囊括了高丽经济、军事、教育、外交等各个领域,彻底把高丽绑在齐省的战车上。

当然,为了安抚高丽情绪,大都督府在很多方面也给出部分优惠政策。

比如:作为宗主国代表,大都督府有义务维护高丽王国的政治体制和国王权威;有义务出兵帮助高丽维护主权和领土完整。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不论是鞑子、倭子还是高丽自己的反贼,一旦高丽自己抵挡不住,齐军就有义务出兵帮助高丽。

这也是高丽王国此后一直坚持的“事大政策”的开端。

和约签订以后,徐世杨也感到十分满意,为了对高丽王国继续表示善意,他下令释放了之前战争中所有被俘的高丽宗室、两班贵族及其家眷共五千余人。

同时允许有财产的高丽中人阶层以极低的价格赎回被俘的亲属。

但占俘虏绝大多数的官私奴婢,一律不得释放。

当然,高丽国王和两班贵族本来也不怎么担心这些奴婢的命运。

为了加强双方的同盟关系,高丽国王以私人名义,将11位县主、宗女赠与徐家世字辈几位核心成员为妾。

这其中徐世杨作为给高丽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徐家世字辈成员,得到了高丽国王李的亲生女儿孝明县主。

对这种乱点鸳鸯谱的行为,徐世杨本人是十分抗拒的,倒不是说他对后宫增加一个女人有什么意见,而是徐世杨认为合约刚刚签订支时不宜过于刺激战败者的神经。

但这一次徐睦河直接越过他,不等徐世杨的意见,就直接同意了李的和亲请求。

大都督甚至还直接派快船,给在江南的徐世松、徐世柳送去两位身份尊贵的高丽宗女。

木已成舟的情况下,徐世杨也无可奈何。

隆道三年三月初,齐军开始分批撤离高丽,历时四个多月的讨伐高丽战争终于结束了。</content>

汉兴

第402章 帮助高丽重组军队

三月初八,徐世杨返回登州。

与出发时相比,他个人最大的变化,就是身后跟了一个年仅十五岁,整天战战兢兢,胆小的跟兔子一样的黄毛丫头。

这是高丽国王李倧的亲生女儿李孝明,徐世杨新收的妾室。

以王女为妾……,徐世杨觉得,自家老爹愿意答应下来,恐怕主要就是因为这一点吧。

这甚至可以算是某种政治暗示。

徐世杨本人对此倒是毫无感觉。

细算起来,他现在已有的四个女人中,正妻文月是大国宰相之女,地位超然。

赵珊赵琳姐妹其实也是宗室女,只是她们的血统太远,早就出了五服,没有被登录玉牒而已。

只有顾横波的出身确确实实的低,然而也只有她是因为感情才跟了徐世杨。

文月是政治联姻,赵珊赵琳只是为了找一个庇护所,现在这个李孝明甚至能算是个战利品……。

徐世杨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跟老婆们谈感情问题了。

当然,感情对徐世杨来说也不是什么必需品,把李孝明丢给文月管理后,他自己马不停蹄的召集参战军官和参谋部人员召开战后军事会议。

首先当然是对刚刚结束的战争进行一次总结,只是这次伐高丽的战争实在没什么好总结的,毕竟敌人虽然数量众多,但战斗力真的很低——恐怕除了山贼和坞堡主,高丽人是新军成军以来遇到的最弱的敌人了。

不仅如此,高丽军指挥阶层的表现比他们的战斗力还要低一点,比如明知齐军在王京是要围点打援,李倧还是强迫所有援军拼命赶到战场送死。

结果他们就真的全都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换位思考的话,新军的军官们自己也不知道当时那种情况,高丽军怎么做才是对的。

在这个问题上,徐世杨的答案是,如果有必要,就果断放弃国王和王京,绝不在敌人选择的战场上决战。

徐世杨对他的将领们明确表示,如果有一天自己被围困,而敌人明显是要围点打援,那么总参谋部有权利选择何时救援自己,或者是否放弃自己。

总之,一切以战争胜负为基准考虑问题,而不是某一个人的生死,即使这个被放弃的人是他自己。

当然,能避免这种悲催的情况,还是要尽量避免的。

围点打援这种事,挨在自己身上很痛苦,打在敌人身上就会很舒服,若是能够成功,实际上也证明了己方在战斗力和部队机动性上的双重优势。

除了总结之外,这次军事会议,最重要的议题是高丽之战后的格局问题。

把高丽纳入对女真包围网的战略目的已经初步达成,但目前看来,高丽军的战斗力很成问题,若是他们无法维持最起码的战斗力,半岛方向就将成为逐渐成形的包围网最弱的一环。

因此,会议上徐世杨提出帮助高丽重建军队的计划。

经过讨论,参谋部的初步意见是,从蓝军旅中抽调一百鞑兵,从野战军中抽调一百老兵,作为新高丽军的军官和教官。

以鞑兵为基干,从高丽战争中表现出一定战斗力的义军和替代役士兵中选拔五千人,组成一只冷兵器为主的部队,命名为奇兵旅。

高丽奇兵旅将放弃短小的环刀,或把环岛当做副武器,主要近战武器改为使用锋刃较长的周时边军长刀,然后允许士兵自备单手斧、狼牙棒之类的打击兵器用以对付有铠甲的敌人。

远程火力的话,片箭可以保留,毕竟这玩意在射程方面有亮点,但奇兵旅士兵必须同时学会使用重箭射击。

奇兵旅之外,以野战军老兵为基干,从高丽正兵中选拔五千有战斗力的人员,组成一只冷热混合兵器的部队,命名为正兵旅。

正兵旅的自卫兵器也得更改成腰刀,至于主战武器,参谋部的打算是给他们一千冷兵器骑兵,两千长矛手,两千火枪手的兵额。

火枪手装备齐省兵工厂专门生产的外贸武器——口径10毫米的握把式火绳枪。

这种火绳枪在威力和射程上都无法与齐军制式火绳枪相提并论,但是它相对格外轻便,而且造价便宜,十分适合大规模快速生产并装备部队——实际上就是明末鸟铳的仿制品,因此也被徐世杨命名为鸟枪。

另外一个好处是,若是今后高丽再次成为齐军的敌人,这种性能上有代差的火枪也无法对齐军构成大的威胁。

但有了这种火枪,高丽人至少拥有了威慑鞑子甲兵的手段:参谋部的设想是,高丽人面对鞑子甲兵,远距离上用片箭攒射,中距离上用鸟枪打击,近距离上换用重箭,最后进行白刃战。

这样即使他们被打败,只要高丽人踏踏实实的射击,总能给鞑子带来一定伤亡。

徐世杨认为,高丽人有这一万常备军已经足够了,再多他们也养不起。

说起军火外贸,不得不提及的是:除了等待重组的高丽人,李家海盗也提出希望能从齐省购买火器。

他们点名要购买发射12钱子弹的大抬杆,而且明确要求必须是火绳枪机——因为李家造不出燧发枪所需要的发射药。

李飞凤表示,如果齐省愿意提供一千杆抬枪,他可以放弃这次高丽战争李家应得的那份战利品。

徐世杨大概算了一下这次应该分给李家多少东西,之后立刻答应了李飞凤的要求。

话题回到当下,这次会议的最后一个重要议题是扩军。

目前齐省新军编制内,包含海军和新兵训练营在内,共有四万人。

齐省人口,据战前统计是140万。

4个月的高丽战争结束后,通过不断收拢流民,加上鼓励生育,齐省平民阶级以上的人口已经达到150万人,庶民5万余人,奴隶30余万。

大量新来的庶民和奴隶将有能力把在田间地头劳作的汉人人口释放出来,成为产业工人或新的士兵。

因此兵部已经具备了扩充常备军的人力基础。

徐世杨并不打算组建新的野战单位,现阶段他觉得还是得加强已有的野战旅单独作战的能力。

因此,徐世杨设想在各个野战旅中组建第四个野战旅,同时配套更多的工、骑、炮兵单位。

初期计划是每个野战旅扩充到三千人,这样即使不增加新的作战单位,新军总兵力也会扩充一万。

第403章 再扩军

新军的高级将领们都希望把部队扩充至少一倍,其实现在齐省经济也能负担8万常备军。

但将军们是将军们,他们只需要考虑军事问题,徐世杨则不同。

徐世杨是兵部兼工部尚书,齐省大权在握的二号人物,理所当然的都督府政权继承人。

还是一个正在尝试改变民族命运的穿越者。

因此他必须考虑一些非军事方面的问题。

经济方面,新抓来的高丽奴隶只能用来做农奴或矿奴,这些人确实可以替换出很多人手,但即使这样,可以信赖的本民族人力也总是不够用。

用高丽奴替换出来的人口,若是被新军一口气吞掉4万青壮,徐世杨在很多方面的布局就会因人手不足而不得不放弃。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结果。

因此,新军可以扩充,但不能无限制的扩充,人力方面给军队匀出两万就已经是上限了。

军队的具体扩充方案是:

除了给野战军十个旅各增加一个步兵营以外,徐世杨打算把旅属工兵、炮兵、骑兵各增加一倍,在算上旅部和镇抚兵单位,每个野战旅将由原来的两千人扩充到三千人。

除此之外,旅属炮兵中的神机炮全部裁汰,用4斤野战炮顶替以增强火力,原本属于4斤野战炮的位置全部用8斤炮替代。

这样每个炮兵连是6门4斤炮和2门8斤炮,每旅两个炮连合并为一个炮营。

每两个步兵营合并为一个步兵团。

野战旅建制下辖为:旅部、两个步兵团、一个炮兵营、一个骑兵营、一个工兵营。

这样一个野战旅兵力比以往增加五成,但火力增强一倍以上,战斗力增长效率很高。

陷阵兵、蓝军旅等部队依旧保持原有编制,陆军另外成立独立的重型炮兵营,依旧下辖两个连,每个连8门大炮,只是第一重炮连使用新铸造的16斤加农炮,第二连则使用可以发射30斤炮弹的臼炮。

这两个炮连不适合参与野战,只能用以攻城或守城,而辽东其实是没有特别坚固的城池以至于需要用到这些玩意的。

徐世杨组建这个重炮营,其实是为了将来某个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做些准备。

以上这些之外,扩充的重点是骑兵单位。

人马具甲的重骑兵维持10个连不变,龙骑兵维持20个连不变,骑马炮兵扩充到10个连,所用火炮全部是步兵淘汰下来的神机炮。

另外组建10个只有马刀和手枪的轻骑兵连,这些骑兵的主要任务是侦查和追杀,不带甲,只用一顶头盔当做护具,徐世杨把这些轻骑兵命名为猎骑兵。

顺带一提,从龙骑兵到飞骑炮兵再到猎骑兵,徐世杨对新兵种的命名已经越来越趋向他自己更熟悉的近代化命名方式,估计以后,神机、锐士、陷阵、选锋这样的名字将会在齐军中成为绝响了。

最终成型的新军将是一支海陆军齐全,总兵力5万5千人的强军。

必要的时候,他们将能得到齐省30万民兵和1万高丽仆从军的支持。

这样的力量,如果徐世杨只想开拓一个封建王朝去争霸天下,那其实现在就已经足够了。

……

高丽,全罗右道首府全州。

如今的高丽,平安道和咸镜道已经完全被完颜银术可占领。

京畿道则在齐军入侵中损失惨重。

因此剩下的五个道就成了高丽复兴的希望所在。

自然也就成了高丽组建新军的兵源提供地。

全罗道直通对马岛,与扶桑有着密集的海上贸易往来,因此相对高丽王国的其他道,这里显得比较富裕。

而通海,就意味着会更加频繁的遭到海盗、倭寇、海商骚扰劫掠,因此全罗道跟北方两道一样,也是高丽军重点防备地区之一。

富裕的全罗道中人阶层会出钱雇佣穷人替自己当兵服役。

通常情况下,这些替代役为一个主顾服役完之后,很快就会找到新的主顾继续服役,因此全罗道的替代役中有不少人是服役时间很长的老兵。

这样一来,全罗道替代役的战斗力在高丽也算是有些名气了。

齐军方面派往高丽负责招募、整编、训练新军的军官们,自然也把征兵的目光集中在这里。

“嘿嘿,徐大人,请往这边走。”

新上任的高丽全州牧朴正仁一脸谄笑的把徐世桢引到全州府衙门前的空地上。

这里现在正在进行新兵征收报名工作,一排十几张桌子前,各自排着长达几百人的队列,空地旁边还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和送行的家属,几千人挤在一起,熙熙攘攘十分喧闹。

不过当徐世桢在朴正仁的引导下抵达征兵现场的时候,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这倒是不难理解,毕竟齐军刚刚把高丽人一顿胖揍,虽然他们没有袭击全罗道,但这边毕竟也参加过勤王行动并被一战击溃,况且齐军在京畿道折腾的实在太狠了,仅奴隶就带走二十多万,现在齐省人在高丽的名号比恶鬼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种情况下,高丽人对齐省人即畏惧又仇视也是理所当然的。

作为一名老兵,徐世桢被参谋部任命为即将成立的高丽奇兵旅旅长,在奇兵旅成军之前,他还要一手包办征兵和训练等工作。

因此他已经多次和高丽全州牧朴正仁一起出现全州的征兵场所,高丽的老百姓也都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也是因为这个,只要徐世桢一出现,再喧闹的场合都像是被静音一样,变得安静无比。

徐世桢扫视全场,无论是高丽官员还是来征兵的人,或者那些围观的普通老百姓,没有一人敢于与他对视。

所有人都低着头,努力避免被他注视到。

只除了一小群穿着破旧的麻布衣裳,一脸桀骜的家伙。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徐世桢指指那些现场唯一敢不避让自己眼神的家伙问道。

“呃……”朴正仁仔细看了一阵,回答道:“是来服兵役的中人。”

“是中人?”徐世桢追问一句。

“不,应该是拿钱顶替中人来服役的贱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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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替代役

徐世桢笑了一下。

贱婢?

高丽人就是这样称呼那些帮自己卖命的替代役的吗?

嗯,倒是也对,毕竟会来服替代役的大部分确实是逃奴出身。

“他们替人服役一年能拿多少好处?”徐世桢接着问。

“哎呀,这个下官可不知道。”朴正仁笑着回答:“不过,想来每年二石粗粮还是有的。”

高丽度量衡与中原有些差别,他们是十升一斗,十五斗一石。

按照高丽的标准,一个人一天消耗一升粮食计算,一个人维持最起码的生活需要每年36斗粮,合高丽度量衡2石6斗,也就是说,替别人服役的老兵卖命价连勉强维生的口粮都不一定能拿到手。

这替代役的人命价格真是低的可怜。

听到这个答案,徐世桢倒是愈发的高兴起来。

高丽人把自己的勇士卖的越贱,自然就越方便他们这种外来者去购买。

他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径直走向那些桀骜的代立军,几个蓝军出身的卫兵见状赶紧跟上去——来给奇兵旅当教官和军官的大多出身蓝军旅或陷阵营,徐世桢不仅是他们的新上官,在这些投降鞑子为主的士兵眼里,甚至还可以算得上“主人”。

在女真人那边的时候,主子阵亡而下面奴才败逃,奴才是要全部陪葬的,齐军虽然没有这种规矩,但毕竟徐世桢也是徐家人,而他们只是奴隶,蓝军出身的士兵自然对他的安危十分上心。

随着徐世桢走的越来越近,那些正在排队等待登记的高丽人纷纷后退,为这个年轻的齐省官员让出一个表示敬畏的空间。

只除了那几个代立军,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徐世桢肯定就是冲着他们几个去的,这几个人就算想躲也避不开。

徐世桢站在一个看起来似乎是领头的中年男子身前,上下打量他一遍。

这家伙穿着一件破旧的皮甲,样式上看起来不太像是高丽人的装备,倒有点像是女真人的二流装备。

腰间挂着弓鞘,一个插满长箭(不是片箭)的箭囊,一柄倭刀,一柄单手斧还有一柄环刀。

除了环刀,其他装备都不是高丽人的制式武器。

这个人脸上胡子拉碴的,看不清面孔,整体上略显消瘦,但给人一种很矫健的感觉,回望徐世桢的眼神十分锐利,似乎带着一点……,嗯,一点不服气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徐世桢问他。

高丽人有自己的文字,但他们日常生活中还是以讲汉语为主(只是大多不会写),这一点上跟女真、蒙兀这些鞑子区别不大,徐世桢也不用担心这人听不懂自己说什么。

被问及的代立军想了片刻,幽幽回答:“乡东村的李敏德。”

“我问的是真名,而不是这个懦夫的名字。”

徐世桢指了指李敏德挂在身前的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李敏德三个字。

他接受训练指挥高丽新军的任务之后,曾经做过一些关于高丽的功课,知道这个木牌上的名字不是这人的真名——这是那个出了2石粗粮买这人替代服役的那个人的名字。

眼前这个代立军只是顶着李敏德的名字服役而已。

“替代役没有真名,我就是乡东村的李敏德。”那人平静的说道:“直到我死了,或者服役完毕为止。”

徐世桢一脸恍然的点点头,随后毫无征兆的抽出骑兵马刀照着李敏德的脑袋砍下去!

李敏德敏捷的向后一跳,避开这这致命一击,但他身后的几个代立军同伴都没这么快的反应,结果李敏德直接撞进自己人怀里,两个高丽人狼狈的滚成一团。

直到这时,旁观者才发出一声惊叫,徐世桢踏着这叫声挥舞马刀继续追击,李敏德不及起身,在地上一脚把同伴踹到一边,自己又打了个滚,第二次躲过徐世桢的攻击。

徐世桢的护卫不知道自家长官为啥突然暴起,不过以前在辽东的时候,主子突然想杀人取乐也不是什么奇事,作为护卫,只要上前帮忙就好了。

于是他们一同抽刀,用刀尖抵住剩下的几个高丽替代役,等待徐世桢的发落。

另一边,徐世桢两击不中,也不打算继续用刀子解决问题了,他直接从腰间抽出燧发手枪,隔着两步远指向李敏德。

“呯。”

徐世桢嘴里模拟枪声,然后轻轻说了一句:

“李敏德死了,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片寂静。

过了好半天,那自称李敏德的替代役才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站起来,慢慢回答一句:

“我是逃奴,逃奴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土雨。”

“土雨是吧?身手不错。”

徐世桢一挥手,茫茫然的蓝军旅士兵收起武器,把同样茫茫然的高丽人全部放开。

“土雨,你的皮甲哪里来的?”徐世桢收起刀枪,很随意的问道。

“三年前在咸镜道,从一个胡人身上扒下来的,还有一套铁甲,被当时的长官拿走了。”

三年前?大概是鞑子在齐省吃了亏,不得不去高丽找补的那次吧?

“你原本在咸镜道服役?怎么又跑到全罗道来了?”

“这里的替代役价格高点。”

很简短但有力的答案。

“你替多少人服过替代役了?”徐世桢好奇的问。

“不记得了,十几岁逃出来的时候就开始干这行,到现在大概有二十年了吧。”

替代役装备自理,从这家伙的装备而上来看,他打过鞑子,打过倭寇,大概率也参加过去年底今年初的勤王军,打过齐军,只是这次败的太惨,他没能缴获点什么东西。

不过,非战之罪,这怪不到他头上。

徐世桢伸手把写着李敏德名字的木牌摘下来,又问道:“你替这家伙服役,他给你多少钱?”

“公道价格是4石米,两年。”

土雨大概是明白了点什么,因此有问必答。

“退给他吧,让他找别人。”徐世桢直截了当的说:“你伸身手不错,用自己的名字服役比较好。”

“奇兵旅士兵月奉5周斗!”

徐世桢对着包括土雨在内的现场所有人高喊:

“这样一年就有6石粮!”

现场一片哗然。

6石粮!在高丽,这相当于一个中人衙役的俸禄!对不得不去服替代役的穷苦人来说,这绝对是梦想般的出路!

第405章 信

“真的吗?真的有5斗吗?”

另一个强壮的替代役惊喜的叫道:

“那岂不是比衙役拿的还多?”

“呵呵,衙役算什么。”

徐世桢走到这人面前,挥拳轻轻锤了他的肩膀一下:

“只要好好的干,你以后一定会有更好的前途。”

随后,徐世桢对着所有围观的高丽人放声大喊:

“你们中有勇力者,犯不着为了那点替代役钱卖命!”

“我们新军不在乎你的出身!不管你以前是奴隶还是两班,在新军中一律平等,立下战功你们就升迁,违反军法有可能连坐家人!”

“你们顶替别人的名字,到时候两年期满,还要让那人来替你们当官?”

徐世桢瞥了依旧一脸平静的土雨,悠悠的说道:

“当上小队正军饷翻一倍,一月一石粮,到时候你们就有钱养个婆娘,生个娃子继承香火了。”

他终于在土雨脸上看到了期盼的神色。

没错,就是这样,这个年纪的老兵,居无定所犹如浮萍,内心深处其实是惶恐的,但若是有一个家,或者仅仅是有一个成家的希望,他们就能重新焕发生机。

并且愿意为了这个希望拼尽全力。

徐世桢满意的笑了。

高丽新军的粮饷由高丽王国出,但发饷的人却是齐省军官。

高丽新军会忠于谁,不言而喻。

……

三哥亲启:

高丽新军的征兵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我估计再过一到两个月,新军兵额就能基本到齐。

现在,部分到位的兵士已经开始训练。

您说的对,征兵期间,我发现只要给底层高丽人提供上升渠道,然后再给出比以前更高的利益,他们就会忘记之前战争的仇恨,与我们站在一起。

但是,我们这样的行动似乎并不受高丽官方的欢迎,他们不愿意足额为新军提供饷粮,运到军营来的米粮中掺杂着很多发霉的粮食和麸子。

还有,高丽人对奇兵旅大规模招募奴婢,提高奴婢兵的地位似有不满,以前中人和高丽官军为主的正兵旅经常与我们奇兵旅发生纠纷,前几天还发生了一次冲突,正兵旅那边死了一个人。

我去正兵旅那边看过了,有件事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这事汇报给您:正兵旅那边,替代役兵额也有不少。

几个连队目前都有2成左右是被雇来替别人服役的,还有一些私奴婢替他的主人来当兵的。

有鉴于此,我想请求三哥,能不能给高丽国王施压一些压力,一方面要求他足额为新军提供兵粮军饷,另一方面,我希望能提高正兵旅中的奴婢和替代役士兵的地位,让他们能更好的训练、作战。

弟世桢敬上

“世桢的工作进展挺顺利啊。”

徐世杨笑着挥手,示意赵琳把徐世桢写给他的私信收起来。

文月略有些不满的说道:“私信谈的全是工作,你们兄弟已经生分到这种地步了吗?”

“男人吗,谈工作是好事,我的兄弟们都有自己的事业,我能帮自然会去帮他们,他们自己能解决的问题,我也不会插手,这是信任。”

“你希望你的兄弟们有自己的事业?”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希望?”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的想法似乎跟史书上那些人不太一样。”

“哪些史书上的人啊?”

“当我没说。”

“呵呵。”

徐世杨坏笑着走到文月面前,把耳朵贴在她微微鼓起的小腹上,一脸幸福的听了半天:

“也就是你敢跟我说这些话,现在连赵琳都不敢这么说我了。”

“嘁,我只是懒得说而已。”赵琳把徐世桢的信收好,自觉的在桌子上铺了一张纸,提起鹅毛硬笔沾好墨水问道:“怎么回信?”

“正兵旅清理替代役的问题按他说的办,我会通知李倧让他给服役期满的奴婢去除奴籍。”

文月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夫君已经变得越来越威严了,以至于现在敢于轻佻的用命令的语气来对待一国国王。

“至于军饷问题,让他直接带兵去跟当地高丽官员要缺额,他手里有兵,还都是高丽兵,只要不伤及无辜,有什么好怕的?”

若是齐军威逼过甚,搞不好要跟高丽打一场全民战争,那是徐世杨所不愿看到的。

但高丽兵自己去吃大户,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种行为不会刺激高丽人的民族情绪。

“告诉他,以拿到军粮为目的,可以开官库,但不准抢劫——我们跟高丽是有和约的,我们有义务保护高丽王国,别到时候控制不住局面,高丽国王来请求我履行义务镇压高丽新军。”

“还有,提醒他一下,有些事情他完全可以自己去找李倧谈判,他不是也有一个李倧家的县主吗?有这个权利就要灵活运用。”

说到这里,在文月身边伺候的那个高丽小姑娘不自然的缩了一下,原本就十分瘦小的身体几乎完全被文月遮挡住了。

“又不是说你,你怕什么?”半倚在榻上的文月哼了一声:“练好新军对你们高丽也是有好处的,你应该替你爹感到高兴。何况你现在是徐家的人,别总想着娘家。”

“是……。”那小丫头懦懦的回了一句。

李孝明才15岁,比徐世杨小了13岁,作为和亲的王女嫁在这这陌生的环境里,处处提防倒也正常。

徐世杨看了李孝明一眼,对文月说道:“看来她很听你的话啊?以后让她跟着你吧,算作你的秘书,现在你不方便,妇女工作可以让她帮你处理一下。”

“她能行吗?”

“不会的就教,人又不笨,还年轻,想学总是能学会的。”

“你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这话现在也就你敢跟我说。”

徐世杨开玩笑似得说了一句,然后又对在一旁奋笔疾书的赵琳说道:

“给李倧写一封信,告诉他,他的新军训练完之后4到5个月内,我们将联合发动针对完颜银术可的战争,到时候我会帮助他收复平安、咸镜两道,但为了保证胜利,他必须足额给新军提供饷粮。”

“还有,让他准备三万人所需三个月的粮草,和新军之外三万人的劳工,以备不时之需。”

“他能准备好这么多物资?”赵琳停下笔,好奇的问。

“当然不行,这个数字只是为了让他尽力准备而已,他能备好高丽新军所需物资就不错了。”

徐世杨冷笑道:

“我们的后勤还得我们自己来,别人是指望不上的。”

第406章 徐世杨的野心

针对完颜银术可小政权的军事行动计划早在高丽臣服之前就已经开始制定了。

到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基本定型:齐军将出动2万野战兵和海军,加上同样数量的辅兵以及全部高丽野战军和民工,总计8万人上下,彻底消灭盘踞在凤凰城一带的完颜银术可。

根据女真逃人提供的情报,此时完颜银术可大概有5千左右的女真手下,同样数目的汉人、渤海、契丹丁口,以及占领高丽两道后数量不明的高丽丁口。

齐高联军将具备兵力数量和质量上的双重优势,取胜的机会很大。

只是,制定计划的时候,参谋部有人提出保留完颜银术可政权,原因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完颜银术可是女真叛徒,与辽阳方面不共戴天,他的存在至少能牵制几千到一万女真甲兵。

因此很多人认为只要完颜银术可像高丽国王一样降顺,那么保留他比耗费兵力和物资消灭他对都督府更有利。

事确实是这么个事,但一方面,银术可虽然叛离女真,却也没有对齐投降的想法,连一个使者都没派过来。

另一方面,徐世杨个人不希望辽东未来有一个不属于华夏的政权存在,哪怕这是个听话的仆从国。

熟悉另一个位面历史的徐世杨对发源自辽东的野人政权警惕性很高,他可不想做李成梁养虎为患。

因此针对完颜银术可小政权的战争计划最终还是定型了。

按照计划,战争将在四个月以后,齐高两军最好全部准备后爆发。

……

此时的东方,各国间的局势是这样的:

西域方向,帕尔斯人在一场决定性的会战中战胜了党项和高昌联军,就在高丽国王向徐世杨投降的那个月,高昌灭亡。

党项军、高昌残军以及其他西域佛**队不得不退往回鹘,尝试重建对帕尔斯人的防线,在战争中同样损失惨重的帕尔斯倒也暂时满足于刚刚获得的战果,没有继续乘胜追击,双方似乎进入一个相对平静的时期。

齐军参谋部是从跟着王启年一起到齐省来贸易的回鹘商人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参谋部分析,这证明帕尔斯是个国力很强盛的国家——在长达几十年的高昌战争中,帕尔斯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其实与党项人差不多,双方基本互有胜负。

但每次战争,党项人即使胜利了,高昌也没法向西扩张,但只要失败一次,对帕尔斯防御线就会向东推移一点,直到今年高昌撑不住彻底崩溃为止。

估计用不了几年,战争在回鹘各部的领土上爆发,情况还是会差不多。

这是国力优势,党项人对此没有什么好办法,而高昌残余势力和回鹘各部现在开始希望引进外部势力帮助自己抵挡帕尔斯人。

比如吐蕃,高昌回鹘皆信佛,与吐蕃关系较为密切,请到吐蕃军支援的可能性很高。

另一个可能的援助是蒙兀人的古尔汗札木合。

他刚刚在战争中摧毁了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现在已经开始尝试统一蒙兀各部。

根据王启年的说法,札木合之所以能战胜他的竞争对手漠东蒙兀,有两个重要助力:一是山陕汉军世侯为他提供了大量步兵和辅兵,另外一个是他能通过王启年从齐省获得大量食盐。

漠东蒙兀是被金军赶出来的,他们早已失去了食盐来源,而札木合可以用齐省盐来拉拢漠东蒙兀的小部落,这让他在最终决战之前,就拥有了绝对压倒性的兵力优势。

他的竞争对手在战场上表现十分出色,甚至一度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但双方实力相差实在太大,最终惜败。

因此,获胜的札木合再次提出与齐省结盟的要求,这一次他的提议是齐与蒙兀半分中原,半分辽东,两国永世修好。

徐世杨对结盟提议毫无兴趣,不过他倒是愿意继续对双方都很有好处的盐马贸易。

徐世杨甚至同意把现在的贸易额扩大到每年2、3千匹马的程度。

但也仅此而已了,徐世杨完全不接受任何外族政权获得中原领土的建议,也不会接受周边任何一个政权在未来以相对较为平等的姿态存在。

高丽就是未来华夏周边所有国家所能获得的最高地位了。

不接受,那就只有灭亡。

女真人最近雌伏了一段时间,他们既没有攻打蒙兀人,也没有尝试消灭银术可那个叛贼,自从盖州被搞成一片荒地后,女真太子们甚至没有继续尝试恢复这个重要的城市,而是任由它继续荒芜。

长达几百里的焦土防线让徐世杨和他的参谋部十分头疼,因此齐军也迟迟未能发动新的攻势(这也是齐军转头先对付高丽和银术可的原因)。

不过参谋部的军官们一致认为,女真人不可能等的太久,他们一定会选择一个目标发动进攻。

因为女真人的自我造血能力不足,不抢劫,他们的原始政权没有维持下去的可能。

目前,参谋部估计女真鞑子还有3到4万甲兵,另有十多万各族奴隶丁口,实力已经下降到三十年前辽国尚未灭亡时期的水准,估计继续这样下去,最多再有五年时间,女真人的大金,就可以迎来他们的灭亡了。

所以,徐世杨认为,从现在开始,都督府和参谋部就可以开始考虑女真灭亡之后的新敌人了。

为此,徐世杨命令在总参谋部内设立情报司,情报司暂时辖下女真、蒙兀、江南一(针对大周)、江南二(针对李家)以及西域五个部门。

其中西域部应该重点关注党项与帕尔斯的战争动态,必要的时候,应该在两个江南部(江南有很多帕尔斯商人,李家也有通往帕尔斯的船队)的配合下搜集关于帕尔斯的各种情报。

现在,参谋部中很少有人不知道徐世杨——以及大都督徐睦河肯定会在某一时期与大周摊牌,因此成立针对大周的情报部门并不令人意外。

真正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徐世杨对西域情报的重视。

这似乎预示着,即使将来顺利替代大周统一天下,徐世杨那扩张的野心也不会终止。

至少不会局限在原来的传统汉地范围内。

第408章 幸福很简单

隆道三年五月初五。

日照王家9村,今天有喜事。

村东头的一户姓李的老乡亲,上个月凑了笔钱,给家里的大小子买了一房媳妇。

媳妇是高丽人,不过能听得懂汉话,看起来也很老实本分。

买下来前,村里的几个老婆婆去看了,都断定是能生养的好婆娘。

于是老李的儿子欢天喜地的交了7500斤粮票,从县衙户吏那里把人领回了家。

现在这年头不比往年,大家家里都有点粮票和存粮,但一次性拿出7500斤,这负担还是蛮沉重的。

不过王家9村的村长李达是个有本事的,他的弟弟李逵在大都督府当亲兵(老百姓通常分不清大都督府卫队和徐世杨中军卫队的区别),他本人也多次参加过修渠灭蝗之类的劳役,算是见多识广。

于是,由村长出面担保,从农业银行日照县分行那边给老李家贷了4000斤,先把买媳妇的钱凑齐。

按照银行与村长签订的协议,年息一成五,连本带息每年给银行1600斤,4年还完。

对于老齐人,这是沉重的负担,但也没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现在,大部分齐省农户都是耕种着大约50亩土地,其中二十亩左右是熟地,另外三十亩上下是新开垦的荒地。

在水利设施逐步完善,且套种豆、麦、粱的情况下,五十亩每年收入大概是7000斤左右。

纳完税,再扣除家里人所需的口粮消耗以及针头线脑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必需品,每年剩下的粮食大概正好够还银行贷款的。

不过娶了婆娘,可以让婆娘去地里帮忙,也可以接些附近工厂发散下来的零工,只要手脚勤快,做事仔细,每年多挣个千多斤并不成问题。

这样家里还能多少攒点积蓄,四年之后还清贷款,就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给老二也买一房媳妇。

一切都很顺利,充满希望——只要都督府还在,只要都督府愿意继续执行这些惠民政策。

无论那个时代,娶媳妇都是大喜事,老李和他婆娘已经开始畅想明年抱大孙子了,因此酒席还是得摆的,顺道也算感谢为自家忙里忙外好几天的村长。

流水席打算摆一整天,猪肉炖豆腐、红烧鲸肉、大葱沾虾酱、还有烤蝗虫,每桌都是四个菜,高粱干饭管饱。

各家各户都要出些人力来帮忙,还要带些干柴干草来,村长也借出自家的大锅,甚至还有相熟的老街坊带来了两坛黄酒。

在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家里,这顿酒席绝对算的上奢华了。

吃的满嘴流油的同时,街坊邻居们还会对着两家的老人大声吆喝几句:“老李头,祝你明年抱个大孙子啊!”

“哈哈哈,一定一定!”

“一个怎么够?叫你家小子勤快点,生他五个六个的!”

“哈哈哈,一定一定!”

老李头那满是褶皱的脸上已经笑成一朵花,不管谁说什么,他现在都是只回答一定一定。

在这个时代,汉人老百姓的幸福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能吃饱饭,能活下去,能有个媳妇传宗接代,这就足够了。

谁能给他们这样的生活,他们就愿意为谁卖命。

谁敢与夺走这样的生活,他们同样敢跟谁拼命。

作为村长,帮着忙里忙外的李达终于有机会好好吃口饭,喝口酒休息一下了。

他嘴里嚼着一块鲸鱼肉,满满的都是油腻的幸福感。

于是他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在军队中服役的弟弟。

也不知道那个从小就总是吃不饱喊饿的家伙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能不能有肉吃呢?有没有酒喝?

他什么时候能娶个媳妇回来,给娘再生几个大孙子,让娘好好高兴一下呢?

……

啪!

“28!”

啪!

“29!”

啪!

“30!”

喊玩最后一个数字,光着脊梁的李逵从长凳上爬起来,立正敬礼,中气十足的对镇抚兵大喊:“报告!30军棍已经打完!”

那镇抚兵一脸纠结的看着挨了三十军棍依旧面不改色的李逵,很久之后才无可奈何的说道:

“本来,按军规,我应该问你是否知错,以后还敢不敢再犯。不过看你这样子,再加上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犯同样的错误了,我估计你就算承诺不会再犯也没用。”

“嘿嘿……。”李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那镇抚兵问:“话说,你这是第几次去偷医疗队的酒精了?”

“记不清了,不过这个月是第二次,还没偷到就被人抓住送到你这来了。”李逵那黑漆漆的脸庞居然难得的脸红了。

其实也对,新军司令的卫队长去偷医疗队的医用酒精喝,但人家小姑娘们早就认识他了,并且时刻注意着他的动作,结果这黑大个一出手,就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们当场人赃俱获。

对于也算全军有名的勇士的李逵来说,被一帮小丫头“俘虏”,这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实际上,这次之所以打李逵三十军棍,其中二十是因为他违犯军纪,额外十棍是因为他实在太丢人了。

“你是中军卫队长,少校军衔,军饷那么高,为啥不自己买酒喝?”镇抚兵一脸鄙夷的说道:“还是说你看上医疗队哪个小姑娘了?故意的?”

“哪能呢,俺倒是想买,可外面的酒总是感觉不过瘾,医疗队的又不卖。”李逵讪笑着解释道:“俺也是没法子不是?”

“那你就想办法勾搭个护士啊。”

那镇抚兵开玩笑似的说道:

“听说有些丫头挺喜欢你这号糙汉子的,只要勾搭上一个,让她想办法帮你夹带一些出来不必你自己偷强得多?”

“你在教我怎么犯军法不会被抓?”

“不,我只是觉得打你你感觉不到疼,换做打你婆娘,两棍子就能让你记住疼。”

“镇抚兵都是坏人。”

“过奖了。”

咚咚咚!!!

一阵激烈的鼓声突然响起,打断李逵和镇抚兵互相打趣的行为。

两人同时向新军总部方向看去,一个骑马的传令兵背着令旗纵马狂奔。

一边跑,那传令兵还拿着一个喇叭一边大喊:

“新军全体集合!”

“集合!集合!”

“要打仗了!”

第409章 龙仁之战1

徐世杨原本打算等待四个月,等高丽新军基本成型以后,再以绝对兵力优势挟雷霆万钧之势消灭完颜银术可。

然而,这个世界并没有完全按照他拟定的剧本演绎。

就在齐军尚未开始集结,高丽新军刚刚组建完毕开始进行初期训练的时候,完颜银术可突然率领手下倾巢出动,兵分两路从高丽平安道和咸镜道同时南下,直扑高丽王京。

此时高丽王京只有武器装备都未到齐,训练也并未正式展开的正兵旅五千人。

虽然有一百齐军军事顾问指挥,但这支部队还是未能创造奇迹,在临津江边被完颜银术可击溃。

高丽军一千余人阵亡,三千余人被俘,其余大部溃逃。

一百多齐军军事顾问损失过半,剩下的人率领正兵旅残存的三百士兵,掩护高丽国王李倧、高丽两班贵族和他们的家眷逃往江华岛。

五月初八,完颜银术可率兵攻克高丽王京。

现在,李倧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徐世柳在全罗道组建训练的奇兵旅,以及徐世杨能够遵守合约,出兵援助高丽。

徐世杨当然不希望他刚刚成型的对女真包围网被完颜银术可如此轻易的撬开一个口子。

隆道三年五月十二,徐世杨得到高丽的求援信后,立刻开始在齐省进行紧急动员。

由于没有想到银术可敢于主动进攻,新军各部目前都在各驻地分散休整中,徐世杨没法立刻调动任何一个整建制旅。

因此他放弃了按计划集结优势部队的想法,直接从各旅留守部队中抽调人马,组成一个临时战斗群。

这支部队包括来自齐省和辽南6个野战旅的各一个步兵营,徐世杨自己的中军卫队,正在集结训练的10个新猎骑兵连,重骑兵5个连和龙骑兵5个连。

总计六千人,与五月十六乘坐海军舰船直接奔赴江华岛。

躲在江华岛齐军羽翼庇护之下的李倧和高丽两班贵族们没有想到援军来的居然这么快,他们欣喜若狂,仿佛绝望的旅人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明。

高丽国王和贵族们急切的希望徐世杨能够帮助他们赶走女真侵略者——至少要帮助他们收复王京,好让他们回去继续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称孤道寡,仿佛已经全然忘记了仅仅五个月以前,徐世杨也是他们的敌人一样。

好在,徐世杨的想法跟高丽人基本一致,他不能允许女真人通过劫掠高丽增强自己的实力——哪怕是完颜银术可这个女真叛徒也不行。

既然完颜银术可这次主动出击,那么徐世杨就不打算让他活着回去了。

五月十九,徐世桢率领的高丽奇兵旅抵达水原,此时,他手下除了奇兵旅五千人外,还有高丽南部忠清道、全罗道、庆尚道三道义兵三千余人。

总兵力8千,战斗力不强,但人数不少。

完颜银术可得知消息后,立刻率军南下迎战——此时他还不知道齐军主力已经抵达江华岛。

徐世桢在战前开出了一个女真首级一石粮,以及战后全部参战奴婢消除怒籍的高赏格(反正是高丽国王出钱,他是不会心疼的)以激励士气,穷困潦倒的高丽士兵士气大振。

在美好的未来面前,就连穷凶极恶的女真鞑子仿佛都不是那么可怕了。

五月二十,高丽军在一个叫做文小山的地方遭遇完颜银术可的探马,奇兵旅小队正土雨射杀一名女真骑兵,自身损失三个人后,双方各自后退。

徐世桢认为银术可主力就在不远处,因害怕被突袭,而在龙仁一带一个叫做光教山的高地扎营。

徐世桢以两千义兵守左翼,两千奇兵守右翼,自己率领三千奇兵守中阵,摆出一副防守阵型。

高丽新军奇兵旅旅长很清楚,齐军主力就在附近,只要他能牵制完颜银术可一段时间,等到齐军切断敌人退路,这次战役就会是一场直接全歼敌军的大捷。

所以徐世桢一心坚持,在光教山扎营后,就立刻开始修筑工事。

他命令高丽兵在阵前支起一道木栅栏,以此阻挡女真骑兵直接踏阵,栅栏后面部署弓箭手,前面原本准备挖一道壕沟,不过尚未开始挖掘,完颜银术可的主力就出现了。

先是大批女真游骑出现在高丽军周围,几十个负责砍柴打水的高丽辅兵被斩杀,其余人只好缩回到阵地中,被动等待敌人的进攻。

五月二十黄昏时分,完颜银术可的主力突然对高丽军左翼发动攻击,超过一千五百女真骑兵嚎叫着直扑高丽义军阵地。

高丽军立刻发射大量片箭,然而这种轻箭一如既往的难以击穿女真人的铠甲,女真甲骑顶着箭雨冲击到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上,随着几个领队谋克一声喝令,骑术精湛的女真甲兵踩着马镫在马背上站起,双手离缰,只用腰腿的力量控制坐骑,所有骑兵一起用骑弓对高丽人抛射轻箭。

前排的高丽义兵还有栅栏和木盾防御,后排义兵则只有一件破衣服,低劣到等于没有的防护在锐头轻箭下不堪一击,成片的高丽人惨叫着倒下,左翼阵线一片大乱。

趁着这短暂的机会,前排最精锐的女真甲兵突然从马上跳下,顺着下马的势头直接冲到距离高丽人十步以内的位置。

这些女真老猎人娴熟的更换步兵硬弓,抽出重箭对高丽军阵前排持盾的士兵平射。

重箭擦着栅栏缝隙击穿简陋的木质盾牌,把高丽义兵的手和盾牌串在一起,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响彻云霄,但每一个想把盾牌丢弃的人都会付出更大代价——女真人的重箭总能抓住一眨眼的机会命中他们的要害。

三轮重箭过后,持盾的高丽义兵几乎被一扫而空,后续女真甲兵齐声暴喝,挥舞大刀和单手斧等重兵器一拥而上,瞬间就把这段阵线前单薄的木栅栏劈成碎片。

失去了这障碍物的掩护,近战能力低下的高丽军左翼很快陷入崩溃状态,超过两千人大军据守的防线居然在一刻钟之内就被女真人突破!

只是女真人没有追杀左翼溃兵的兴致,银术可本阵吹响海螺号,击溃高丽左翼的女真甲骑和银术可本阵部队从正面和左翼同时对徐世桢的中阵发动攻击。

第410章 龙仁之战2

高丽中军阵地猛地发出一连串爆响,白烟腾起。

碎石子横扫中军阵前二十步以内的距离,正前方正在冲击的女真甲兵成片倒下。

原本气势汹汹的女真老兵顿时一片大乱,银术可的大部分精锐大部分精锐都曾多次与齐军交战,骤然听到炮响、闻到刺鼻的硝烟味道、看到战友痛苦的倒下,即使女真甲兵的军心也无可避免的产生了动摇。

正前方冲阵的甲兵立刻向两侧躲避。

实际上,高丽军没有炮,正兵旅没有,奇兵旅自然更不可能有。

但徐世桢发挥主观能动性,捡起了齐军婴儿时期曾经用过的木炮,用来弥补战时火力不足的问题。

这次出击勤王,徐世桢把所有20门木炮全都带了出来,在敌军冲锋的关键时刻打放出去,杀伤力如何先不提,至少是吓了女真人一大跳。

中军阵前的女真人被暂时击退,徐世桢得以腾出手来对付左翼包抄上来的敌人。

负责包抄的女真甲兵壮着胆子继续向前猛突,高丽阵前却突然站出几十个披甲带刀的甲兵,这些人熟练的拉弓射箭,女真甲兵立刻就听到一阵重箭撕裂空气发出的咻咻声。

前排几个女真甲兵全部是面门重箭,一声不吭的仰面倒下。

“是重箭!还击!”带头冲锋的猛安大声命令,女真甲兵也停住脚,隔着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与高丽军对射。

前排重箭平射,后排轻箭抛射,双方都是箭如雨下,披甲率高一些的女真甲兵在对射中占尽便宜,但高丽军人数较多,而且仗着即设工事掩护,居然也能不顾伤亡的抵抗下去。

完颜银术可看着战场直摇头,他手中一共只有五千甲兵,跟高丽人拼消耗,哪怕一个换十个都是吃亏的。

何况看这样子,一个女真甲兵也换不来对方十条命。

“中阵再冲!”银术可坚定的命令道。

他已经看出来了,刚才逐退中军的不是真正的大炮,而是木炮那种临时拼凑的玩意,而且数量似乎也不够,刚才打了一轮之后就又沉寂了。

实际上,完颜银术可自己总结之前见过的齐军炮兵战法,似乎是近距离连续极速射,追求发射速度,之前之后都依靠持续缓速打击削弱进攻力量。

现在这种找准机会打一轮然后放弃的做法,只能证明对面确实不是真正的齐军。

不是齐军,银术可就不怕白兵作战,相反他还把白刃战当成自己制胜的法宝。

女真人的战鼓不断敲响,中部战线上的甲兵再次汇聚在一起,鼓足勇气重新对高丽军阵发起冲锋。

果然如完颜银术可所想,令人感到恐惧的炮声没有再次响起,不过这股高丽人居然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女真甲兵靠近栅栏的时候,一排狠毒的长枪猛地刺出,最前排的甲兵几乎全部被刺中,各种刀枪盾牌跌落一地,受到致命重创的女真甲兵双手紧紧抓住枪杆,嘴里一边吐着血红色的泡泡一边发出无意义的赫赫声。

长枪收了回去,紧接着一排女真人就揉身扑上,用刀枪剑戟各种冷兵器对着栅栏的缝隙还击,栅栏对面正准备第二次刺击的高丽人立刻被扎的哭爹喊娘,连连后退。

“翻过去!”

随着领兵猛安的命令,一群骁勇的女真甲兵双手撑着栅栏架子,灵巧的翻过栅栏,更多甲兵挥舞大刀重斧,砍得木屑横飞,开始尝试拆除这一段障碍物。

前方,高丽兵被打的连连后退,隐隐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

就在这时,一声让女真甲兵感到有些熟悉的爆喝声在高丽人背后响起:

“后退者死!”

高丽士兵背后刮起一阵腥风血雨,二十多个蓝军旅教官连续砍倒数个高丽逃兵。

高丽兵顿时集体打了个寒颤,他们纷纷想起征兵时这些光头教官给他们输灌的军纪——战时逃跑者株连九族!

对教官和军纪的恐惧重新占据上风,高丽兵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嚎叫声,挥舞各种兵器对敌人发起迎面反冲!

……

一个时辰后,完颜银术可不得不鸣金收兵。

刚才,在即将胜利的最后关头,高丽中军死战不退,右翼也派出部分援军增援,银术可最终还是没能吃掉这股高丽兵。

甲兵撤退之后,高丽阵地上响起一片欢呼,听得女真甲兵咬牙切齿,十分愤怒。

因为从结果上来看,今天其实还是女真人打赢了——他们消灭了高丽左翼,又一直压着中军暴揍,虽然没能吃掉对方,但今天最少消灭了对方两千人。

而女真人这边最多折损三、四百,真不知道那些高丽懦夫有啥好欢呼的。

银术可本人倒是能多少理解他们一点,毕竟,以前的高丽人就是奴隶和军功的代名词,现在居然也能顶住女真勇士的一次攻击了,欢呼一下也是理所当然。

完颜银术可看着高地上沉浸在欢乐海洋中的阵地,嘴角边挂着冷笑:“让你们先高兴一阵吧,等会就把你们全都抓来当阿哈。”

“主子。”刚才负责带队冲锋的猛安悄悄凑过来,低声说道:“这些高丽婢子中有我们女真的勇士!”

“嗯?”银术可惊讶的转头看他:“怎么回事?”

“刚才奴才们都冲进去了,好几十个女真勇士站出来帮那些高丽婢子又把局面稳住了。”

猛安解释道:

“刚才包抄的人回来也说,有女真射手跟他们对射,造成不小伤亡。”

“呵呵,还以为高丽婢子长进了,闹了半天原来是雇了我们女真人啊。”

“不是,主子,奴才觉得,这些人应该是那齐省的兵!”

完颜银术可被这话惊醒了。

几天前他们在临津江边歼灭高丽军主力时,抓住过几个汉人,据说是齐省派往高丽的教官。

当时银术可还以为这是俘虏为抬高自己故意撒谎,也就没引起什么重视。

现在又发现一伙疑似齐军的人在指挥高丽军,这看起来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齐军不是才在高丽干过一票吗?”银术可疑惑的说:“他们这就摒弃前嫌了?”

要不是知道这个情况,银术可还不敢发动这次进攻呢。

第411章 开城之战1

金军放弃盖州以南所有土地,与齐军脱离接触后,徐世杨对辽东的情报来源就一度处在中断状态,因此他并不清楚完颜三太子这段时间并没有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就在年前徐世杨攻打高丽的时候,完颜宗望、纥石烈志宁负责留守本土,完颜宗干、完颜宗弼两位太子以及完颜宗翰,共三位勃极烈领兵6万(女真、阿哈各半),北上攻击生女真联盟。

银术可也是知道女真本部不会此时来讨伐他,才抓紧时间入侵高丽,争取在女真本部兵马到来之前尽可能增强自己的实力。

所以,说到底,徐世杨和银术可都对对方产生了一次误判——徐世杨没有想到银术可会主动发起进攻,银术可也没有想到齐省能这么快与高丽化敌为友。

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高丽人很可能掺杂着齐军人马的时候,银术可立刻产生了退意。

“前些时日抓的那些汉狗说,齐军在江华岛有一支兵马?”银术可皱着眉头问自己的部下。

“是,主子,不过人数不多,听说只有几百人的样子。”

“李倧离开王京后是向江华岛跑的?”银术可接着问道。

“没错,他跑的到挺快,轻骑都追不上。”

完颜银术可用可惜的不舍的眼神看了高丽阵地一眼,最终下令:“撤吧,不打了。”

“嗻。”几个猛安赶紧领命。

他们都已经意识到,目前的情况真的十分危险。

少抓几千阿哈确实蛮可惜的,但若是为这点奴隶被齐军从海上登陆抄了后路,那就不是少抓几千奴才的问题了。

女真人不知道齐军现在在哪里,是否已经朝着高丽进发,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想冒这个险——以前完颜银术可无法战胜齐军,现在他们更不可能在齐军身上讨得便宜。

“若是这些高丽婢子敢下山来追,就在平地上干掉他们。”完颜银术可恶狠狠的说道:“若是他们不敢下山,咱们现在就回家!”

“嗻!”

……

银术可的撤退并不顺利。

即使徐世桢并未追击,他的撤退也是手忙脚乱。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银术可的部下被饿得很了,如入无人之境的杀入高丽后,自然都红着眼想要抢个够本。

占领高丽王京之后,非银术可核心的女真各部纷纷散开,在各自划定的范围内大肆劫掠,到银术可下令赶紧撤退的时候,这些人中居然还有没接到命令的!

这些小部队都属于非完颜嫡系的小女真贵族,当初选择投靠银术可就是觉得三位太子对非嫡系实在太苛刻了,投靠缺兵少将的银术可能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更自由的行动权限。

他们确实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也给银术可的指挥带来了很多麻烦。

银术可从龙仁退回高丽王京,然后又等了一整天,五月二十二,感觉再不走就走不了的完颜银术可不得不放弃那些始终没来汇合的人,率领部队放弃高丽王京北归。

此时银术可手上还有4千女真甲兵,4千多阿哈奴隶兵,他们看押着从高丽各地劫掠来的三万多奴隶,开始浩浩荡荡返回平安道。

带着这么多累赘,银术可的行动显得迟缓无比,而且此时,高丽各地义军蜂起,从平安道咸镜道到京畿道,饱受欺压的高丽人都在给女真人找麻烦。

掉队落单的女真人会被山林里突然窜出的高丽义军袭击,少于三十人的女真队伍甚至无法离开营地打水砍柴。

损失虽然不大,但女真人越来越觉得十分疲惫,不论完颜银术可怎么催促,部队行动都无法快起来。

平日行动如风的高丽军一直走到五月二十七才勉强抵达开城附近。

然后他们就再也走不动了。

前方,徐世杨率领的六千齐军正严阵以待。

看到齐军严整的阵列,完颜银术可的心跌落谷底,都不用多问,他的手下们同样也是如此。

特别是那些老兵,看到齐军的军旗,他们连打一仗试试看的心都没有。

甲兵们绝望的看着背依开城,堵住所有回家道路的齐军,几个猛安、谋克军官都不断回头,用惊恐的眼神看向完颜银术可。

“冲过去!”

完颜银术可突然叫道:

“冲过去!冲过去!冲过去很快就能到家了!我带你们回家!”

“准备战斗!”一个猛安咬着牙大喊:“杀光那些汉狗!”

“呼啊!!!”

所有女真人扯着嗓子一起发出如野兽般的怪叫。

那个猛安一手持刀,一手携盾,带领一千甲兵向齐军走去。

他们都是历战的老兵,自然知道此时应该做什么——逃是逃不掉的,唯一的生路就是打破敌军的阻击。

不等完颜银术可吩咐,他们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一千真女真甲兵正面冲击齐军阵线,两翼各一千骑兵包抄,银术可自己统帅一千甲兵和阿哈看住抓来的高丽人,同时作为预备队准备投入到最需要的位置上去。

对女真人来说,这一击将决定生与死,因此这些人突然爆发出野蛮人的本性,向着齐军发起坚定冲击。

轰!

一声巨响,这一次是真的炮响了,一门8斤铁弹呼啸而来,在女真甲兵身前百步左右落地,打了几个水漂,最终停在正面冲击的女真士兵脚下,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随即又是一声炮响,还是8斤炮,这一次炮弹打得高了一点,直接从女真甲兵头上飞过,同样什么都没打中。

但女真人来不及感到庆幸,他们都很清楚,这不过是齐军炮兵正在进行试射,用不了多久,齐军炮兵就一定能取得命中。

对于这一点,挨炮的女真人比齐军自己都有信心。

距离三百步,对面齐省新军炮兵已经试射了五轮之多,直到最后一轮,才有一枚8斤炮弹取得命中。

这枚炮弹以一个近乎完美的角度直接钻进女真阵列中,先后打碎了第一个女真甲兵的脑袋,第二个女真甲兵的胸膛,第三个人的小腹和第四个人的腿。

炮弹触地之后,又猛地弹起,从腿、小腹、胸膛和脑袋反着切了一遍。

这枚炮弹第二次落下时,又顺手带走第9个甲兵的半边肩膀,并把第10个人的全身筋骨尽数震断,推着他撞倒第11和第12个人。

一炮下去,10死2伤!



第412章 开城之战2

完颜银术可眼皮直跳,他察觉到,齐军炮兵已经变得愈发厉害了。

他手上也曾经有过不少各种类型的火炮,银术可的使用经验是必须在尽可能近的距离上对敌人射击,才有可能取得较好的命中率。

然而齐军炮兵的射击一次比一次远,每场战役都是试射几次就能取得命中,也没见到命中精度随着射击距离增加而降低。

完颜银术可觉得,这样下去,早晚会有一天,齐军能仅凭炮火就摧毁一支强军——完全不用在意这支强军有多少人,有多少勇士,指挥官是多么熟知战阵。

完全的以力破巧,没有,也不需要一点花俏。

实际上,今天这次战役就跟银术可的想法差不多了。

取得一次直接命中后,齐军炮兵有一个非常短暂的平静时间——完颜银术可知道这是齐军炮手正在调整弹着点。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全部火炮调整完毕,然后对正在逐渐接近的女真军阵齐射。

轰轰轰!

随着一连串炸雷般的巨响,数十枚4斤或8斤的铁球呼啸而来,在女真甲兵们眼里,炮弹飞行的速度并不快,仿佛一伸手就能把这些黑乎乎的圆球够下来。

然而实际情况是:任何挡在炮弹前面的东西都会倒大霉。

一枚枚炮弹轻易砸碎武器、盾牌、铠甲和人体,摧毁挡在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物,带着无数血肉和钢铁碎块落在地上,紧接着再次弹起,继续重复杀戮的过程,一路行过,只在大地上留下一个令人作呕的血肉胡同。

……

齐军出动的过于匆忙,增援高丽的部队完全由齐军各旅驻留部队拼凑而成,其中最大的建制是营级。

因而,实际参战的炮兵也是各部队拼凑出来的。

其中最大的单位,实际上是新成立的登州陆军专科学校的学员们带出来的教学炮。

加上各部队拼凑起来的武器,一共6门4斤炮,5门8斤炮和12门属于飞行炮兵的神机炮。

这也是齐军炮兵这次打的既快又准的重要原因——登州陆军专科学校的学员和教官都是直接从一线炮队中挑选的炮术骨干,前往学校集中学习也是一个深化培训的过程,而非让那些从未接触过大炮的新人从头开始学习。

齐军炮兵取得了可怖的战果,炮兵的第一轮齐射就在女真阵列劈开7、8条血肉胡同,当时指挥进攻的猛安还在咆哮着让其他人填补阵型缺口。

紧接着又是一轮准而狠的齐射,瞬间把女真人重整旗鼓的努力像抹蛛丝一样轻轻抹去。

片刻之后又是一轮齐射,这一次连女真人自己都放弃重整队形的努力了。

齐军按部就班的继续射击,第四轮,第五轮,女真军接近到70步,可以用轻箭还击的距离上时,他们已经折损了差不多三百人,对于一支封建军队来说,这是在是过于难以承受的打击。

如果不是齐军卡住他们回家的路,摆出一副赶尽杀绝的态势,进攻的女真人恐怕早就崩溃了。

现在,已经被关进笼子里等死的女真人别无他法,只能发挥野蛮人的本性,拼死尝试杀出一条逃生的路来。

“全都跟上!”

领兵猛安疯狂嘶嚎着:

“冲!冲过去就能回家了!”

时间紧迫,他不敢派出散兵骚扰,甚至不敢停下来射箭,只是拼命催促士兵们跟着自己,尝试接近齐军阵线。

在他们身后,完颜银术可也知道此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他只留下几百阿哈兵看住新抓来的高丽奴隶,自己率领最后一千真女真甲兵和三千阿哈兵紧跟着第一阵前进。

现在银术可也管不了留下的那点阿哈能不能看住那么多奴隶了,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用尽全力,争取一线生机。

趁着中部阵线帮助吸引齐军炮兵火力的时候,两侧女真骑兵开始缓缓加速。

这才是凝聚银术可所有希望的所在,两翼各一千骑兵。

在齐军左翼,也有一些骑兵正在列阵,若是女真骑兵可以击溃他们,就还有机会凭借骑兵威力压迫齐军步兵让出道路。

现在,所有女真将帅,不管是银术可还是辽阳的大金朝廷,都承认,齐军炮兵格外厉害,步兵也很强。

但是,他们都在自我催眠,不断强调他们的骑兵优势:

齐军骑兵一定是打不过我们的!

一定打不过我们!

一定!

因此,即使看到人马具甲,装备华丽的胸甲骑兵,女真骑兵依旧毫不退缩的接近,准备骑战。

另一方面,齐军骑兵也无视正在激战的中央战线,缓缓前出。

此时齐军在战场上有3个胸甲骑兵连,6个猎骑兵连和5个龙骑兵连,1400骑兵全部集中在一侧,连龙骑兵也不下马,以纯粹骑兵的姿态参与即将开始的骑战。

齐军骑兵最前方是三个胸甲骑兵连,整整三百甲骑具装排成一百骑宽,厚三列的阵型。

他们身后是五个龙骑兵连,同样也是一百骑宽度,厚五排。

骑兵大阵两侧各有3个猎骑兵连提供掩护,这也是徐世杨准备决胜之后追杀的后手。

双方都是千骑大阵,缓缓接近到三百步后,女真骑兵抢先开始加速。

女真军队形较为松散,而齐军骑兵则是膝盖对着膝盖,骑兵之间几乎完全没有缝隙,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骑兵墙阵势。

一声清冽的军号声响起,齐军骑兵开始加速,他们的步速比女真人稍微慢一点,手持骑枪的连长级别军官不断左顾右盼,用哨声和口令命令手下维持阵线整齐——骑兵墙式冲锋,阵型和纪律比什么都重要。

双方距离二百步,女真人骑阵同样响起喇叭声,他们迅速把速度提升到极限,很多人忍不住高声嚎叫起来。

而齐军依旧不紧不慢的逐步加速,距离一百步,齐军骑兵的速度变得快了不少。

距离五十步,最后的冲锋号声响起,齐军骑兵正好达到最高速度,前三排胸甲骑兵刚刚把手中骑枪放平,然后转眼间,两军各自上千骑兵就如洪流般轰然对撞在一起!

第413章 气势

“杀!!!”

震天的吼声响起,双方交战处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枪杆碎片和头盔四处乱飞,人与马不断相撞,这个时候,撞击是比兵刃更加致命的攻击。

撞击发生前的最后时刻,双方坐骑都不受控制的想要躲避,但齐军阵列过于密集,马儿们完全没有躲避的空间。

人与人之间留出过多空间的女真人就要吃亏不少,很多人手中的武器被自己的坐骑带歪,而齐军更密集的阵型可以让他们实现多把武器同时攻击一个敌人。

再加上人马具甲的防护优势,这些条件相加,让齐军在第一波撞击中占据一定优势。

双方前排差不多各一百骑兵,齐军损失40多人,基本都是被敌人撞下马的,而女真人损失超过60。

齐军列与列之间的空隙也比女真人短不少,第一次撞击过后,齐军第二排具甲铁骑瞬间就挺着长枪迎面而来,第一排剩下的女真骑兵毫无躲避可能,几乎全部被打落马下。

而齐军第一排没有任何停顿,继续向第二排女真人冲击,战场上又是一阵密集的撞击声,成片的骑兵跌落马下。

此时,无论骑术有多么好,在这种毫无花俏的战斗中都没有任何用处。

双方骑兵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勇气和纪律。

嗯,或许齐军骑兵还可以指望一下自己身上厚重的铠甲。

第一排的齐军具甲铁骑没有任何躲避的勇往直前,他们连续击穿女真五列阵线,损失超过八成,交换了差不多两倍的人命这才基本损失殆尽。

但第二排、第三排的骑兵依旧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上来,仿佛所有人都没把自己的命看在眼里,各个都是一心想着冲到最后,一命换一命。

最终,在这种勇气的比拼中,女真人开始动摇了。

齐军第二排铁骑接近女真第七排骑兵的时候,女真骑兵大阵的最后三排轻骑兵士气崩溃,直接四散而逃。

齐军骑兵只觉得眼前一开,女真骑兵大阵已经被彻底击穿。

后续龙骑兵依旧呐喊着跟进,在与前排女真人交错而过的一瞬间用马刀与敌人兑换人命。

第8排齐军骑兵与女真人擦肩而过之后,骑战的结果出来了,齐军折损超过150个胸甲骑兵和50多个排在后面的龙骑兵。

女真人损失大约300骑,损失比齐军大一点,只是还有300多人溃逃,其冲击力已经当然无存。

齐军骑兵并未回头对付士气全无的女真人,他们秉承着胸甲骑兵一往无前的精神,直接向完颜银术可的本阵发起冲击。

冲锋过程中,所有幸存的军官在马上拼命大声嚎叫,尝试着在冲锋过程中重组骑兵墙。

后排骑兵不断加速,填补前面阵亡战友留下的空隙,司号手们鼓着腮帮子,用力吹响一个个刺耳的音节,齐军骑兵士气高昂,如同一列火车般直接向完颜银术可撞了过去!

完颜银术可目瞪口呆的看着气势汹汹向自己猛扑过来的齐军骑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军各自一千骑兵的对抗,居然瞬间就决出胜负!

银术可只觉得手脚冰凉。

此时在战场的另一面,女真骑兵毫不意外的未能突破齐军步兵侧翼,而中部战线的第一阵在接近到50步距离上时,正被齐军火枪暴揍。

如果自己此时继续对齐军中部方阵发动进攻,那么毫无疑问他的侧翼将被齐军骑兵冲击。

银术可对自己的步兵没有那么大信心可以在骑兵的威胁下保持对另一方向的攻势。

但若是他停下来防御骑兵冲击,那么毫无疑问齐军将很快把女真军在中部阵线的第一阵列迅速击溃,这样的话,完颜银术可很可能连进入白刃战的机会都没有。

女真人的统帅陷入两难之中。

不过这种内心的挣扎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倒不是说完颜银术可做出了什么决断,而是他的手下替他做出了选择——跟在女真甲兵背后的三千多阿哈奴隶兵,被齐军骑兵吓倒了!

不知是谁首先发了一声喊,本来就没什么战斗意志的阿哈奴隶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惨叫,向着齐军骑兵冲锋相反的方向四散而逃!

几千人同时崩溃,带来了严重的后果,银术可军中很多年轻的女真人也丧失战斗信心,莫名其妙的跟着阿哈们逃走了。

随后一些老兵也意识到战斗胜负已定,放弃自己的职责开始寻找生路。

高丽北部山峦密布,大队人马无法通过,不过少数人还是有机会从齐军手掌中逃离的。

就像掀翻了一排多米诺骨牌,尚未交战,完颜银术可的中军就在骑兵可怖的压力下崩塌了。

连完颜银术可本人都放弃统帅的职责,自己率领大约两百近卫骑兵转而向东逃窜,试图从哪里进入山区。

人马具甲的胸甲骑兵马力不足,无法对他进行追击,不过猎骑兵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意思,大约三百余骑紧紧咬住银术可的大旗,毫不松口。

银术可逃离战场,引发了女真人的总崩溃,中部战线的步兵和另一侧正在威胁齐军侧翼的骑兵齐齐转头,不管不顾的胡乱奔逃,齐军步兵立刻发起总攻,各部队以十人左右的小队为主,分头追杀女真溃兵。

徐世杨洒出中军卫队骑兵、所有侦查骑兵和胸甲骑兵、胸甲骑兵,一起驱赶女真溃兵向南逃窜。

就像是一场围猎,数千女真溃兵被区区几百齐军骑兵一路从开城驱赶到临津江边,很多慌不择路的女真人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直接跳进临津江中。

女真人在江水里载沉载浮,很多人随着水流被卷入大海,更多的人直接沉底,再也浮不起来了。

剩下的筋疲力尽的甲兵,无不跪地求饶。

从开城到临津江,几十里路途,到处布满倒毙的尸体,这些女真人大多是在极度惊恐中直接累死的,只有很少一部分是被齐军骑兵追上砍杀。

期间几乎没有任何人做出过反抗。

女真大军崩溃的同时,完颜银术可留在后方的几百阿哈奴隶也不再犹豫,直接带着银术可抢来的三万高丽奴隶,向徐世杨投降。

第414章 高丽1

女真军崩溃两天以后,完颜银术可在试图逃入咸镜道的时候,被当地高丽义军发现。

就像是一块磁石,咸镜道及其附近所有高丽人集体反正,无数义军自觉的向发现完颜银术可的地方扑去。

女真统帅和他手下最后几十个骑兵走投无路,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咸镜道兜转几圈后,最终被穷追不舍的齐军轻骑兵追上。

银术可并未作出过多抵抗,很快向齐军投降。

至此,开城之战彻底结束。

开城之战,齐军歼灭完颜银术可全军,斩杀一千五百余人,俘虏女真一千五百,阿哈接近四千,解救高丽人三万以上。

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高丽义军仍在不断追杀已成丧家之犬的女真溃兵,先后又有几百人被愤怒的高丽人搜杀。

不过,那已经不是徐世杨关注的重点了。

五月二十九,徐世桢率领高丽新军奇兵旅与徐世杨会师,两军随即联合北上。

由于银术可军主力已经被玩去哪消灭,此时联军进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六月初五联军收复黄海右道首府海州,三天后收复左道首府黄州。

此时,平安、咸镜两道高丽人全部反正,银术可在当地任命的官员,不论女真还是高丽,全都被义军斩首。

有些义军甚至渡过鸭绿江,占领辽东的镇江,并向银术可的首府凤凰城推进。

徐世杨对此十分震怒。

六月十五,齐省都督府兵部兼工部尚书徐世杨下令解除平安、咸镜两道全部高丽义军武装。

正在欢庆胜利的高丽义军猝不及防,几乎所有义军首领都被齐军这些他们以为是盟友的人扣押。

……

“三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世桢急匆匆找到徐世杨,不解的问道:

“你怎么把那些义军首领都抓起来了?”

“没有我的许可,他们竟敢出境作战!”

徐世杨愤怒的指责道:

“这是严重违反江华条约的行为!绝对不能姑息!”

齐高《江华条约》规定,高丽王国在军事方面应该接受大都督府的“全面指导”,也就是说,没有都督府许可,高丽没有对外宣战和派兵出境作战的权利。

“可是……,他们是去打女真人的!”

徐世桢争辩道:

“打女真人就是在帮我们……。”

他还没说完,徐世杨毫不客气的直接打断这个族弟的话:

“我允许他们帮忙了吗?”

“三哥,你这是?”

“在高丽国境内作战可以由着他们,可谁允许他们出境追击的?辽东是前朝故地,自古以来就是华夏的领土,由不得他们捣乱!”

徐世杨很讨厌高丽人这一套:挨揍的时候指挥抱头蹲防,仿佛谁都能欺负他们一般。

但一旦辽东出点什么乱子,他们就锲而不舍的日拱一卒,还真让他们一直拱到鸦绿江边上来了!

“前朝……。”徐世桢想了一下,之后才明白过来,徐世杨说的是大周之前的中原王朝。

那个王朝最强盛的时候,不仅控制着辽东,还曾控制着鸭绿江以南的广阔领土——大概就是现如今高丽的平安、咸镜两道和黄海道的一部分。

“三哥,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百世之仇尤可复,区区几百年算什么?”徐世杨回答:“既然是自古以来的华夏领土,那就不能让别人随意染指!否则就是我们这些后人愧对华夏的列祖列宗!”

徐世桢撇撇嘴。

说的大义凛然,其实还不是觉得高丽人动了已经被视为禁脔的辽东?

看到自家四弟那不以为然的样子,徐世杨问道:“世桢,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对待高丽人?”

“现在是战争期间,辽东毕竟还不是我们的领土。”

徐世桢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希望高丽能够变得……,嗯,至少变得正常一点,能够自己养活一支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从东面威胁女真人,为我们分担压力。”

“然后呢?具体你打算怎么做?”

“我在高丽这段时间,对高丽上上下下做了一个小调查。”

徐世桢说道:

“现在的高丽根本不是个正常的国家。”

徐世桢曾经翻阅过很多有关高丽的史料,其中绝大部分还是高丽人自己记载的。

即使按照他们自己的记载,徐世桢也是越看越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国家。

首先是等级制度实在太过森严,各个社会阶层几乎完全没有流动。

在高丽,只有两班贵族才能从9品畅通无阻的升到1品。

而技术官僚,两班贵族家的庶子(必须是非奴婢母亲所生)最高只能升到3品。

乡吏、良人等地主阶级,最高只能升到5品。

奴婢,不管是多么有才的奴婢,都没有资格做官,不,不能这样说,他们甚至连人都不算。

偏偏,高丽的奴婢占据所有人口的8成以上。

徐世杨仔细听着自家族弟的叙述,他觉得,高丽人这种政策,似乎有点像另一个未免阿三的种姓制度——出生时是贵族永世都是贵族,出生时是奴婢永生都是奴婢,完全没有任何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样的社会确实容易变成一团死水,在和平时期也许还能维持,在现在这种大争之世,高丽简直就像是一头肥猪,谁都能来抢一把。

“高丽其实是没有老百姓的。”

徐世桢继续解释道:

“王族、两班、乡吏、良人,这其中,最低级的良人其实都是有很多田产的地主。”

“地主以下,全是不算人的奴隶。”

高丽朝廷的税收其实并不高,根据地力的不同,大概维持在5税1到10税1的程度。

但这种轻税率跟奴婢没什么关系,而占有田产的地主阶级,你也别指望这种人能自觉为国家付出太多牺牲。

“我觉得我们能够帮助高丽改变这种状态。”

徐世桢说道:

“这次作战,我的奇兵旅中表现最出色的就是那些为了成为自由民,为了那每月五斗杂粮而拼命的替代役——这些人以前都是奴婢。”

“我认为,只要我们打破高丽人的阶级垄断,作为一个拥有百万户口的大国,女真人的侧翼将用不得安宁。”

徐世杨看着徐世桢,良久之后,他又问道: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希望高丽人变强?”

第415章 高丽2

“高丽人现在是我们的盟友,或者说附属也行。”

徐世桢回答:

“附属不是越强越好吗?”

“不,你搞错了。”徐世杨冷冷的说道:“我希望高丽人变得强一点,但他们不能变得太强。实际上,华夏之外的任何一个政权,我都不希望他们变得太强!”

“可是……”

“没有可是。”徐世杨接着说道:“我不吞并高丽,只是因为高丽人口太多,我们齐省一共不到二百万人口,而高丽差不多有一百万户!”

“占据这样一个国家,我们必须在高丽长期维持一只数量庞大的治安军,却也无法期待贫瘠的高丽提供更多好处。”

“所以,占领高丽是亏本的,我可以允许高丽国王继续维持他的统治,因为我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帮助我控制高丽,自觉送上足够多的好处。”

就像另一个位面的清末,各国列强也没有直接吞并满清,而且还愿意努力帮助满清维持他们的统治。

……

替洋人,做一个,守土官长。

压制我,众汉人,拱手降洋。

……

陈天华的诗,很真实的写照不是吗?

“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尽可能加强高丽,那么我们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提升高丽奴婢的地位。”

“首先改变唯贱是从的政策,给奴婢们留出上升渠道。但奴婢们上升身份之后,必须得到与身份相匹配的待遇。”

刚才徐世桢也说过,高丽没有普通自耕农,占人口8成以上的奴婢之外,其他人搁在中原全都是地主阶级。

那么,奴婢如果摆脱低贱的身份成为良人阶级以上,是不是也应该获得大量田产成为地主?

田地从哪里来?开荒?高丽有多少荒地能提供给占人口八成以上的奴婢阶级?

把良人或两班的土地分给奴婢?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齐军在高丽应该支持谁?

支持奴婢阶级,高丽能把大部分人口转化为国力,齐军将获得一个强大的盟友——如果到时候他们还愿意做盟友的话。

支持良人以上的奴隶主阶级,好处是高丽永远不可能有力量反抗齐军的压制,坏处是高丽太弱,也永远是对女真包围圈最弱的一环。

“老四,你想提升高丽人的战斗力,我不反对。”

徐世杨拍拍徐世桢的肩膀,微笑着说:

“但千万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徐家人,齐省大都督的亲族,你有光明的未来,还是汉人。”

“你想提升高丽奴婢的地位?可以,但只准提拔那些愿意为我们奋战终身的人,我们!记住这一点!其他人就老老实实当奴隶把。”

“甚至,如果高丽王国自己想要改革,提升奴婢的地位,开放上升渠道,我会反对并摧毁这一政策!”

徐世杨想了想,又对徐世桢说道:

“还有一点,高丽是附属国!附属!”

“我这次帮助李倧保住他的王座和国家,这不可能是免费的!他必须付出一些代价!”

徐世杨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高丽是对金包围网最弱的一环,那就做个加强。

他打算强迫李倧同意把曾经被完颜银术可占领的平安、咸镜两道以“租界”的形势,交给齐省控制。

之所以是租界而不是吞并,主要就是避免引发全民战争,徐世杨可不希望这个地区在直面鞑子威胁的同时还得担心高丽义军。

在这个地区,徐世杨将筹建一些以汉人为核心,高丽人为主干的坞堡,每个坞堡保持一百到三百有武装的壮丁。

这样的力量足以抵挡金军的小规模袭扰,也足以应对高丽本国的威胁。

另外,因为银术可在半年的占领期对平安、咸镜两道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洗劫,这两地的高丽贵族、良人等有田名的地主阶级已经被清扫一空,徐世杨能在这里接收足够多的土地安置投靠齐省的高丽人。

“世桢,既然你对高丽了解的比较清楚,那么租借地总督的职务就由你担任吧,记住你的身份,记住我的话,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徐世杨直接命令道:

“高丽新军还得建起来,奇兵旅之外,正兵旅也交给你,如果有条件,你也可以组建更多的高丽旅。”

“高丽新军旅还是维持五千人,不管正兵奇兵,每个旅我提供一千条鸟枪,但李倧得掏钱购买这些武器。”

“有了鸟枪,再加上高丽原本的武装和坞堡,我想他们就不至于被女真人快速征服了,作为对女真包围网的一环,这就足够了,我不指望他们提供更多帮助。”

“还有一点,过了鸭绿江,没有都督府认可,辽东所有土地不准高丽兵随意踏足,否则杀无赦。”

……

安排好徐世桢的工作,六月二十,徐世杨准备返回齐省。

在此之前,他还有些小事需要做。

首先,徐世杨释放了银术可劫掠的高丽人中所有良人阶级以上的人,但其他占绝大多数的两万多高丽奴婢,则成了徐世杨的战利品,这些人将作为奴隶被运往齐省。

现在大都督府已经开始向东昌府甚至冀省开拓,这些地方已经荒凉的不成样子,几乎一分熟地都没有,开拓这些地方需要大量劳动力填充农业,这些高丽奴隶正好用在这方面。

作为帮助高丽驱逐侵略者的报酬,六月底的时候,都督府方面强迫高丽国王和他的朝廷签订第二次江华条约——史称《江华再约》。

条约规定,高丽将北部的平安道、咸镜道作为租界交给齐省管理,齐省有权利在此派遣总督,租借地执行齐省法律,高丽人无权管辖。

最后,作为一件小事,徐世杨命令徐世桢押送完颜银术可和他的几个主要部下在高丽王京游街示众,狠狠的羞辱了这个前金国勃极烈之后,徐世桢命令侩子手在高丽王宫前将银术可和其他二十多个被俘的女很贵族活刮。

这残酷的手段是对高丽人的一种震慑,徐世杨认为,从今往后,就算高丽人想要反抗,也得考虑一下完颜银术可的下场会不会落到他们头上。

另外,让徐世桢执行这个工作,能在高丽提高他的地位和名声——暴虐的名声也是名声,是名声就有用处。

至少高丽人现在肯定不敢反抗这个年轻的总督。

猛回头 作者:陈天华

拿鼓板,坐长街,高声大唱;尊一声,众同胞,细听端详:

我中华,原是个,有名大国;不比那,弹丸地,僻处偏方。

论方里,四千万,五洲无比;论人口,四万万,世界谁当?

论物产,本是个,取之不尽;论才智,也不让,东西两洋。

看起来,那一件,比人不上;照常理,就应该,独称霸王。

为什么,到今日,奄奄将绝;割了地,赔了款,就要灭亡?

这原因,真真是,一言难尽;待咱们,细细数,共做商量。

五千年,我汉人,开基始祖;名黄帝,自西北,一统中央。

夏商周,和秦汉,一姓传下;并没有,异种人,来做帝皇。

这是我,祖宗们,传留家法;俺子孙,自应该,永远不忘。

可惜的,骨肉间,自相残杀;惹进了,外邦人,雪上加霜。

到晋朝,那五胡,异常猖獗;无非是,俺同种,引虎进狼。

自从此,分南北,神州扰乱;到唐朝,才平定,暂息刀枪。

到五季,又是个,外强中弱;俺同胞,遭杀戮,好不心伤。

宋太祖,坐中原,无才无德;复燕云,这小事,尚说不遑。

难怪他,子孙们,懦弱不振;称臣侄,纳贡品,习以为常。

那徽宗,和钦宗,为金捉去;只岳飞,打死仗,敌住虎狼。

朱仙镇,杀得金,片甲不返;可恨那,秦桧贼,暗地中伤。

自此后,我汉人,别无健将;任凭他,屠割我,如豕如羊。

元鞑子,比金贼,更加凶狠;先灭金,后灭宋,锋不可当。

杀汉人,不计数,好比猪狗;有一件,俺说起,就要断肠。

攻常州,将人膏,燃做灯亮;这残忍,想一想,好不凄凉!

岂非是,异种人,原无恻隐;俺同胞,把仇雠,认做君王。

想当日,那金元,人数极少;合计算,数十万,有甚高强!

俺汉人,百敌一,都还有剩;为什么,寡胜众,反易天常?

只缘我,不晓得,种族主义;为他人,杀同胞,丧尽天良。

他们来,全不要,自己费力;只要我,中国人,自相残伤。

这满洲,灭我国,就是此策;吴三桂,孔有德,为虎作伥。

那清初,所杀的,何止千万;那一个,不是我,自倒门墙!

还有那,读书人,动言忠孝;全不晓,忠孝字,真理大纲。

是圣贤,应忠国,怎忠外姓?分明是,残同种,灭丧纲常。

转瞬间,西洋人,来做皇帝;这班人,少不得,又喊圣皇。

想起来,好伤心,有泪莫洒;这奴种,到何日,始能尽亡?

还有那,假维新,主张立宪;略珍域,讲服重,胡汉一堂。

这议论,都是个,隔靴挝痒;当时事,全不懂,好像颠狂。

倘若是,现政府,励精图治;保得住,俺汉种,不遭凶殃。

俺汉人,就吞声,隶他宇下;纳血税,做奴仆,也自无妨。

怎奈他,把国事,全然不理;满朝中,除媚外,别无他长。

俺汉人,再靠他,真不得了!好像那,四万万,捆入法场。

俄罗斯,自北方,包我三面;英吉利,假通商,毒计中藏。

法兰西,占广州,窥伺黔桂;德意志,胶州领,虎视东方。

新日本,取台湾,再图福建;美利坚,也想要,割土分疆。

这中国,那一点,我还有份?这朝廷,原是个,名存实亡。

替洋人,做一个,守土官长;压制我,众汉人,拱手降洋。

第416章 扩张

随着完颜银术可在高丽王京被处决,徐世杨设想中的对女真包围网终于成行。

齐军于六月底占领凤凰城后,高丽方向再度与金国接壤,徐世杨不知道金国掌权的三个女真太子知道这个消息后打算怎么办,不过想来他们也无力再次搞一个类似盖州——复州那样的焦土区以组织徐世杨的攻势了。

金国作为一个有威胁的政权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

高丽方向稳定后,都督府方向开始尝试继续在齐省方向的扩张,首先当然是占领了黄河以西,以前出于安全考虑美有去占领的齐省旧地:包括泉城府、兖州府各一部分,以及东昌府。

大都督徐睦河的打算是,在这些新获得的土地上转移平民和高丽奴各20万口,结合当地所能获得的人口进行拓荒工作。

这其中,平民将获得一部分土地所有权,以激发他们的劳动积极性。

而高丽奴则在农业公司的组织下前往新领土工作,都督府宣布,高丽奴保质保量的按时完成农业公司的工作,每年赐予一个功劳——也就是说,即使不参加战争,没有特别的功劳,一个奴隶劳作二十年就可以获得庶民资格,再过十年就能成为平民。

当然,以这个时代人的平均寿命而言,三十年对大多数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一辈子了。

不过即使奴隶也有后代不是吗?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奋斗三十年为自己的子孙争取一个平民身份的。

除了在旧齐省范围内的拓展外,都督府方面打算沿着运河线,向冀省发展。

即使在战乱年代,运河两岸也还算和平,这边有些运河坞堡还有很多人口,周围也有不少熟地,更重要的是,齐省这边可以利用大运河迅速向前方增援,因此安全方面有保障。

都督府结合参谋部的意见,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设想这一次,到明年年底,把齐省势力范围沿着运河一直扩充到燕京去。

为此,徐世杨专门抽调五平远、济远、威远、驭远共4个野战旅保障这边的扩张工作。

除野战军外,扩张的民兵也有相当的自卫能力:依旧以一百户为一屯,每个屯有一百到三百左右的壮丁和一、二百年轻女子(体格健康,经历过一定军事训练的成年女子也可以用口径较小的鸟枪参与攻击),兵部打算屯民兵提供步枪,工部提供新型大篷车,户部为步枪和大篷车提供贷款。

有人提议给民兵装备鸟枪即可,因为鸟枪便宜。

只是在徐世杨的坚持下,最终兵部给出的方案是让移民自己选择:一支10毫米口径鸟枪价值300斤粮票,15毫米制式火绳枪500斤,燧发枪800斤。

内部价格固定,移民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自主抉择——哪怕选择装备弓箭刀枪等冷兵器也没什么。

新式大篷车是有减震弹簧的四**车,每辆车可以装几百斤的货物或15到20个成年男性,由4匹马或牛拉动。

这种大车从外形上看很像另一个位面欧洲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得胡斯大车,实际使用效果也差不多。

可拆卸的车厢挡板很厚,具备防箭功能(甚至能防御鸟枪),就像一座会动的木制工事,对民兵来说,这玩意最大的缺陷是价格太高,移民一般是每个屯集资首付钱,再加上银行贷款购买一、二辆,然后几个屯联合行动,凑出一个完整的车阵。

这样的车阵,只要防守者意志坚定,缺乏重火力的鞑子铁骑也无法轻易攻破,然后民兵就能释放烟花信号,引来野战军机动兵力支援。

为了吸引人民主动参与,齐省对所有向新地区扩张的民兵提供很多优惠,除了土地权之外,贷款购买马、骡子、牛等役畜以及武器和大车的移民,可以在贷款利息上享受半价优惠。

除此之外,新获得的土地,可以在田税上享受三免两减半政策,如果与盗贼或异族鞑子(不管是那一路鞑子,不局限于女真)作战,民兵所有合法战利品可以自行保留。

这种一手持枪一手扶犁,具备强烈军事色彩的移民队伍,将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汉民族扩张生存范围的主要形式——并不局限于原来的传统汉地。

为了支持这种扩张,移民队伍将会在以后的时间,自行发展和改进出一些适合自己所处位置的武器和工具,并形成一些新的职业——比如自行设计制造枪械的枪匠,改进大篷车的车匠等等。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让我们把目光转回国内。

沿运河前往燕京,是齐省今后扩张工作的重点,但不是唯一。

都督府方面还有余力,支持辽南方向的民众沿着渤海海岸,从复州扩张到盖州。

这一带都是山地,不利于女真骑兵发挥,而且这边是沿海岸线前进,身边就有海军支持,安全性相对较高,因此徐世杨希望这边能在今年年底前抵达盖州。

到时候他可以以盖州为出发地,对辽中平原这金国核心领土构成威胁。

徐世杨在辽南集中了定远、镇远、致远、靖远四个野战旅,他自己的中军卫队以及主力骑兵部队。

野战力量甚至超过沿运河扩充的路线,因为盖州是辽中平原的大门,鞑子不会让齐军轻易控制这个地方,双方必然会有几次恶战要打。

新军的最后两个野战旅:经远和来远分别驻扎靠近高丽的凤凰城和镇江堡一线。

因为缺乏可靠的汉族人口,这个方向暂时不用向辽中平原扩张,但这两个野战旅依旧保持强大的战斗力,可以在高丽方面经济支持下对金国形成强大压力,使他们无法集中全力威胁另外两个战略方向。

为了支持两个方向的扩张行动,徐世杨在泉城府的莱芜、莱州府的平度以及兖州府的济宁新设立三个兵工厂,加上原有的青州第一和登州第二,一共五个兵工厂,预计每月可以生产鸟枪两千条,制式火绳枪两千条,各种型号的燧发枪(包括步枪、马枪和手枪)两千条。

这些武器除了提供给军方和武装移民外,较为便宜的鸟枪还可以用来出口。

第417章 金军的麻烦

徐世杨甚至想给对外屯垦的车队装备火炮。

特别是射速高,重量轻的神机炮,虽然这种武器已经开始逐渐在一线野战部队中淘汰,但这毕竟是火炮,可以有效加强屯垦民兵的火力输出。

更何况神机炮是铁质,价格相对较为便宜。

只是,最终,都督府方面和兵部还是劝说徐世杨放弃了给民兵装备火炮的计划。

都督府方面主要是担心民兵的神机炮容易落在不友好势力手里,而兵部则是吝啬这些火炮。

于是,最终,屯垦兵还是只有火枪用来支撑火力输出。

除了武器和交通工具以外,对外开拓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条件,那就是足够的补给——出去屯垦的民众大多不是富裕人家,为了购买武器、驼畜、大车,不仅花光了之前全部积攒,还欠了银行大笔贷款。

这个时候,都督府方面最少要提供移民第一年所需的口粮和种子。

都督府库存在这方面还算能满足需求,不过徐世杨认为应该尽可能给屯垦兵提供充足的蛋白质,毕竟在陌生地区开拓是十分消耗体力的工作。

为此,徐世杨调来了大量腌鲸肉。

自从齐省开始组建捕鲸船队以来,鲸鱼肉很快成了齐省民众重要的蛋白质来源。

最近几年,齐省捕鲸船队的收获是:隆道元年捕获17条鲸鱼;隆道二年就增加到45条;今年这才7月,已经有70条鲸鱼被猎杀。

效率的增加,除了捕鲸船数量的增长之外,还有装备的更新——兵工厂专门为捕鲸船开发了一种捕鲸炮,这种火炮口径比神机炮还要小一点,但能够发射带绳索的捕鲸叉远程袭击鲸鱼。

这样,齐省捕鲸船就不用派出勇士乘坐小船向鲸鱼投掷鱼叉,齐省舰船甚至可以攻击以往捕鲸船不敢招惹的座头鲸这类凶猛鲸鱼,甚至可以多条船一起围猎蓝鲸这种巨无霸。

平均每条鲸鱼可以为齐省带来大约1到15吨鲸油,5吨左右的鲸肉,以及鲸骨等其他材料。

不算可以作为出口物资和机器润滑油的鲸油,仅仅肉类,一头鲸鱼就能提供60多石。

70多头鲸鱼,相当于7000多只猪能够提供的肉量。

鲸肉加上数量逐渐增多的鸡鸭等禽类和猪羊等肉畜,已经足以满足军队和屯民所需的肉类消耗。

可惜,徐世杨一直严格要求捕鲸船不得袭击虎鲸和海豚,否则齐省船队的收获还能更高一点。

……

隆道三年七月初,平远旅所属的侦查骑兵连率先从德州出发,前往燕京。

三个时辰以后,第一个屯军车队沿着运河出发,正式开始收复冀省的行动。

一天以后,复州的齐军也开始出发。

徐世杨在复州给来自定远旅的轻骑兵和第一个出发的屯垦车队送行,他本人将在两天以后率领主力部队出动,为屯垦车队提供保护。

徐世杨的计划是,从复州开始,每隔十里左右的距离就建设一个屯堡,一路从复州修到盖州去。

等先头车队越过熊岳驿,比较接近盖州的时候,野战军就会超越屯田车队,成为大军的先锋,就这样一直推进到盖州为止。

为了尽可能保证屯民的安全,清河以北的土地都暂不建设屯堡,盖州城本身也将成为一个驻军要塞,并不安排民众居住。

……

“他们来了。”

完颜宗弼无可奈何的说道:

“等他们到了盖州,咱们就退无可退了。”

从复州一直焦土到盖州,这策略虽然也让大金国力损失惨重,但总算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最近一年半的时间,齐省一直没能对大金核心领土发动袭击,即使是完颜银术可叛逃,女真最虚弱的时候也是如此。

可是现在,放弃大量土地换来的平静日子也算是到头了,积攒了大量物资补给的齐军已经有了足够穿越焦土带的力量。

而且这次还不是单纯的进攻,金军斥候回报,齐军这次出击带着大量普通民众,每走一段路就建一个村子,然后开始垦荒种地。

汉人总是很会种地的,完颜宗弼估计,若是今年他们顺利占据盖州,明年秋收之后,辽南方向的汉人就能自给自足,不再需要齐省的补贴。

再过一年,辽南的土地就能给齐军的军事行动提供一定数额的补给。

到第三年,或者最多第四年,辽南出产的物资就差不多足够支撑齐军在辽东的军事行动了。

所以,完颜宗弼强烈希望能够在盖州跟齐军一较高下——至少这个时候,齐军在盖州的行动从粮草上来说还是亏本的。

另外一个好处,齐军一路上建了这么多村子,如果能击败齐军主力,那么这些村子就能给大金带来不少的战利品。

前提条件是确实能打赢。

“我们有这样的实力吗?”完颜宗干说道:“兵士刚刚从黑龙江那边回来,虽说抢到不少丁口和牛羊,但所有人都很疲惫。”

徐世杨收拾完颜银术可的时候,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弼三人率领两万金军甲兵北上,在黑龙江附近与生女真联军共主博木博果儿率领的生女真联军决战。

最终装备精良且兵力占据优势的金军获得全面胜利,博木博果儿本人被擒杀,金军在黑龙江两岸摧毁无数生女真村庄,先后杀死上万人,抓获各族各部人口接近两万,其中仅丁口就有七千之多。

这些人口有效补充了银术可叛乱给大金造成的兵力缺口,但在苦寒之地打了这么长时间的战争,是个人就会感到累,金军主力此时可谓相当疲惫。

更严重的问题是粮草,去年辽东也遭受蝗灾的波及,差不多一半的土地接近绝收,以至于出征生女真之前,辽中平原上粮价达到惊人的斗米十贯!

很多饿得受不了的贫穷甲兵不顾禁令,偷偷宰杀耕牛马匹以求渡过寒冷的冬天,更穷一些的甚至还杀人取肉!

今年去打生女真,由于阿哈损失实在太大,农业方面也一直没能恢复,以至于粮价还在飙升,出兵之前能凑齐一半行粮的部队都少,各部把粮库库存一扫而空。

打完生女真,补充了数万人口,但粮食方面却没有什么收获,完颜宗弼不得不下令把抢到的牲口全都宰杀吃肉,这样估计才能支撑到今年收获。

但若是全军出动打仗……。

呵呵,金军现在连部队所需的行粮都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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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金军的准备

“这一仗不能不打。”

完颜宗望咬着牙说道:

“若是不打,让汉狗轻易占领盖州,今后辽阳都别想得一刻安宁!”

“把田里的麦苗全都割了喂马!把所有牲畜全都杀了吃肉!这一仗打赢咱们还能出去抢!”

这决心不好下,但不得不下。

若是齐军占领盖州,那么今后就是齐军可以随意攻击辽中平原,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这是致命的战略劣势,没有人愿意接受。

“那就打吧!”

完颜宗干和完颜宗弼也下定决心,他们仿佛又回到三十年前的那个时代,年轻的女真太子们骑在马上,挥舞狼牙棒和马槊,跟在太祖皇帝身后冲击辽国军队。

那个时候,女真全军只有三万人,比现在还要少。

而辽军足足有70万!

可胜利者还是大金。

胜利者总是大金!永远都是!今后既然!

“动员所有13岁以上男丁!”

完颜宗干大声宣布:

“告诉那些阿哈,这次打赢了,就释放他们的阿哈身份,主子给他们分地!”

“大金的每一个丁口,每一粒粮食,每一只羊都要用在这次战役上!”

……

此时,完颜宗辅已经与一年前病死,大金皇帝是太祖嫡长孙完颜合剌,但皇帝本身没有什么权利,主政的还是勃极烈会议。

而现在,女真一共还剩下五个勃极烈,他们分别是并称为女真三太子的: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弼。

然后是属于大金宗室的完颜宗翰,以及外姓大将纥石烈志宁。

五个勃极烈中,完颜宗翰在北方震慑生女真,而纥石烈志宁在耀州防御辽南的徐世杨,因此金国国政还是三位太子主持。

定下与齐军在盖州决战的方针后,女真开始在国内进行总动员。

凡是13岁以上男子,不管是女真还是别的什么民族,都要参与到战争中来。

这样,金军还能动员4万女真和15万阿哈。

人数不算少,但装备就很悲催了。

即使是女真,此时也只有一半拥有铠甲,甲兵中有马的差不多也是一半。

至于阿哈,有一件铁刀或铁头长矛就算装备精良了,其中大部分人其实只有一根削尖的木棍。

装备方面唯一的好处是,金军又造了不少枪炮,勃极烈们认为,装备这些武器的阿哈至少能在齐军的火力打击之下支撑一段时间,给女真甲兵创造更公平的白刃战机会。

如果他们做不到这一点怎么办,则没有人愿意去想。

比装备更可悲的是金军的补给供应。

为了准备决战,女真人不惜强行收缴了所有民众仅剩的存粮和种子——不管那个人是阿哈还是女真。

同时收割了地里即将成熟的秧苗,宰杀了包括幼畜在内的大部分牲畜。

这样多管齐下,金军倒是凑了不少粮食,但这些粮食大概只够支撑一次战役,不管战役输赢,如果打完之后金军没法抢到足够的粮食,今年冬天金国必将饿死很多人。

很多很多人!

即使这样,金军的行动也因为粮食问题而处处受限。

首先他们的主力不能离开盖州太远,因为再远一点,行军路上消耗的粮食就够勃极烈们头疼了。

但也不能坐着干等,因为齐军护着移民车队,速度并不快,干坐着吃粮也不行。

因此,完颜宗干提议,给少数精锐骑兵集中一些行粮,把他们当做机动部队,主动出击,绕过有重兵掩护的地方,攻击齐军主力后方那些缺乏主力军掩护的车队。

如果运气好,这些机动部队能攻克一两个车阵,估计给他们的粮食不仅不会亏本,还能多赚一点回来。

为了激励士兵们勇敢作战,三位太子勃极烈拿出大量财物用以犒赏兵士——几十年的劫掠,粮食之类必需品消耗很大,但不能吃的金银玉帛大多还集中在少数贵族手中。

女真人给齐军开的赏格是:一个民兵首级三贯,一个野战兵首级五贯,一个军官首级十贯起跳!

这赏格听起来很不错,甚至比十几年前周金大战的时候,大周朝廷给女真人首级开的赏钱相当。

但实际上,金国国内的经济已经濒临崩溃,贵金属和绢缎的大量堆积,对被四面都被死死封锁住,完全没有对外贸易的女真来说并无多少正面意义。

女真开始全面动员以后,金国国内粮价再次飙升,一直升到80贯一石的地步!

也就是说,一个女真甲兵连续杀死16个齐军野战兵才能凑够购买一石粮食所需的金钱!

……

临安,皇城。

“齐军要收复辽东了吗?”

年轻的隆道皇帝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他的几个近臣:

资政殿学士,参知政事文仲;

龙图阁学士,参知政事包拯;

以及枢密使童贯。

真正的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文及甫因与皇帝的政策相左,而称病在家,如今已经快三个月不参与政事了。

皇帝和文仲对此都没有太多挽留,他们两人,一个觉得文仲跟齐省勾结太深,不值得信任。

另一个觉得老爹总是压在头上,很不舒服。

文仲不在,他们反而觉得畅快不少。

听到天子问军事方面的问题,以镇压方腊而获得入列宰执资格的童贯赶紧上前一步,低着头小声回答:

“奴婢觉得不会。”

童贯是宦官出身,尽管因军功位列宰执,但在天家面前,他还是得以奴婢自称。

何况,童贯是太上皇提拔的宦官,以往也算是主和派一员,在隆道朝只能夹着尾巴小心做人——他自己也很清楚,官家没收拾自己,只是不想让主战派彻底控制朝堂罢了。

“哦?为什么?说说看。”隆道天子很感兴趣的问道。

“如今女真宣称集结六十万大军,就算这是吹牛,一半总还是有的,三十万金军,这可是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啊!”

童贯专挑天子喜欢的话说:

“奴婢认为,都督府此次是想扩大在辽东的控制区,以待将来,他们没有收复辽东的意思。”

“只是现在没有?”

“这……。”

童贯抬起头看向文仲和包拯。

然而这两个人都没有帮他的意思。

然而他只能无奈的实话实说道:

“奴婢认为,都督府确确实实是想收复辽东的——现在实力不济,今后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去做。”

第419章 各方都在期待

大周的隆道皇帝皱着眉头,在暖阁里走来走去。

片刻之后,他又问:

“我大周官军,有抢在齐省都督府之前收复辽东的能力吗?”

童贯赶紧跪下:“臣,万死不辞!”

“朕问你有没有这个能力!”隆道天子厌烦的说:“你不用表决心。”

童贯呐呐的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包拯实在看不下去,出言替他解围:

“陛下,江淮开拓区区两年,江淮尚不稳定,朝廷经制之师不宜妄动。”

“朝廷要收复辽东,必须经过齐省,若真要收复辽东,还得依靠都督府的力量。”文仲也开口说道:“何况,齐省都督也是大周的官,他们收复辽东跟朝廷收复辽东是一样的。”

“哼,真的一样吗?”隆道皇帝冷冷问道。

当然不一样。

齐省现在是一个事实上的独立政权。

三年前隆道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都督府方面公开表示顺支持新皇,并且接受了朝廷的册封。

然后,那一年朝廷向齐省派了监军,又按照2万正兵的数额给齐军调拨了一年的军饷。

当时看来,一切似乎都很顺利,都督府方面对主战派朝廷的顺服似乎真实发自内心的,他们也愿意承认朝廷的权威。

但是……,但是没过多久,事情就起了变化。

齐军跨海攻打辽东,对以往似乎不可战胜的金军连战连捷。

都督府的名声不知不觉变得十分响亮,民间甚至传说,齐军才是真的天下无敌,他们早晚会镇压各路蛮夷,完全收复江北故土。

这让皇帝十分不爽。

如果都督府真的收复江北,那么都督府岂不是具备与朝廷分庭抗礼的本钱?

隆道皇帝又想起,他的朝堂重臣们似乎也很喜欢下注给都督府——文家与都督府联姻,其他人也大多在齐省有一些投资,几万到几十万贯都有,甚至还有投给都督府上百万贯的!

在加上徐世松、徐世柳这两个朝廷重臣。

有时候,隆道皇帝都怀疑,他的臣子到底更忠于谁?朝廷还是都督府?

这也是文及甫最终失去了皇帝信任的重要原因。

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人替换,皇帝甚至想把文仲、徐世松、徐世柳这三个与都督府关系密切的家伙一起赶走。

文仲大概也能猜得出皇帝的想法,因而他总是给天子出一些可以用来限制齐省发展的主意,今天也是如此。

“陛下,章明义汇报,都督府下一阶段的发展是分为两路。”

文仲坐在椅子上,轻声说道:

“一是沿着运河向冀省燕京发展,二是沿海向盖州发展。在臣看来,都督府这样做是分散了力量。”

“哦?这么说?”

“都督府毕竟只有一个残破的齐省,他们没有江南的粮食支持,甚至都无法养活现在治下的人口。”

文仲聊聊叙谈:

“现在他们急于同时收复辽东和冀省两个方向,必然无法集中全力。冀省也就罢了,但辽东是金贼老巢,他们岂会轻易放弃?既然都是强军,臣认为,他们必然会打个两败俱伤。”

“是吗?”天子有些兴奋的问道。

天子很喜欢这个设想。

“必然如此。”文仲笃定的说道:“臣认为,朝廷应该鼓励都督府方面不断与女真大战——死了谁都不用心疼,两军损失都是越多越好。”

“怎样鼓励?”

“给些虚名,但实惠不能再给了。”文仲回答:“先帝有过遗诏:复燕云者为王。”

“臣以为,这遗诏可以继续执行,而且还应该加上一条:收复辽东者也可为王。”

隆道皇帝赞同的点点头:“嗯,都督府一定会为此努力跟金贼死拼。”

“一省对一国,都督府就算赢了又能怎样?”文仲笑道:“况且,他们把力量都用在北方,齐省南方就会空虚……。”

“听说齐省最能打仗的战将是徐世杨?而且徐睦河还有一个中过进士的兄长?”

皇帝认真的思索着:

“把徐世杨和徐睦江封王,徐睦河还只是一个大都督的话,不知道他们还能否团结……。”

“陛下妙计。”文仲和童贯一起恭维道。

只有始终没说话的包拯一脸不屑的想着:‘朝廷怎么堕落到用这种卑劣阴暗之术的地步了?’

天子却还洋洋得意的说道:“哎,朕也是好心,徐家一门两王,还有一省都督,如此倒是可称是天下第一豪门了。”

“只要他们忠心为朕办事。”

“只要他们忠心!”

……

草原上,金军的收缩,给了重新统一的大元一个很好的机会。

时隔数年之后,蒙兀人的大汗再次把他的黄金大帐竖立在靠近辽东,水草肥美的漠东草原上。

簇拥着古尔汗札木合的,是足足60个蒙兀千人队。

仅从核心兵力上来说,札木合手下的蒙兀人甚至比金军中的女真兵还要多很多。

但战斗力则不然。

札木合手中兵力较多,骑兵较多,但大多数人都是以骑射战术为主的弓箭轻骑兵,而且一半人马只有骨头或石头箭簇,面对如林如徐的女真甲兵,札木合也只能“游而不击”。

不过,毕竟有6万骑手,若是女真人集中全部力量与齐军决战,他们深入辽东对付那些女真老弱还是没问题的。

因此,札木合现在也十分关心齐金双方的行动——他可不想一头扎进女真人的陷阱中。

“希望王启年能够给我足够的消息。”

札木合暗暗祈祷着。

只要这次能够胜利,在金国抢到足够的财富,他就有能力进一步整合各部蒙兀,拉拢山陕汉军世候,通过他们改善装备条件,把大元建设成一个真正的强大帝国。

……

不管别人怎么想,齐军这次真的不是打算与女真决战。

虽然他们实际上已经给了女真决战的压力。

特别是,齐军选择出发的时机,正好处在辽东土地即将成熟却还不能收获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不论是谁,只要开始军事行动,粮草补给上就要承担巨大压力。

军事方面来说,这就是一次逼迫女真人跟齐军拼消耗的行动。

当然,若是齐军扩张成功,新开拓的土地将会在今后几年内帮助都督府收回这次的投资。

这已经足够了。

第420章 移民1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420章移民1隆道三年9月初,一个移民车队正行走在辽东半岛的土地上。

这支车队一个半月前从复州出发,距离前后的其他车队都是大约两公里,算是在拉成一长串的移民大军中间靠前位置。

目前车队中一共有八十三户,三百一十五个人。其中丁壮和半丁男子一百五十一人,年轻女子九十五人,孩子六十二人,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七个。

车队共有三辆大篷车,十头牛,六匹骡子和两匹驮马。

此外还有二条燧发枪,十五条火绳枪,两门木炮,以及三十五支火门枪。

就像是一个正在移动的村子,这个车队也是有村长的。

他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个头不高,右眼曾经被高丽人的片箭射中,因此始终带着一个黑眼罩,脸上还有鞑子腰刀留下的深深的疤痕,不论说还是笑,伤疤牵扯面部肌肉,都让他显得格外狰狞。

他叫张大郎——张家老大的意思。参军以后,因为部队中有太多张大张二,因此当时他的连长徐世桢给他起了个大名:张强。

意思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强大的战士。

张强也确实很强,他在建兴十二年就参加新军了,期间屡次立功,直到隆道二年因伤在一线野战军中退役。

退役后他没有选择转职到新兵营去当教官,而是申了民间的屯堡中,当民兵队长。

都督府方面开始召集志愿屯边的人手时,张强主动报名参加,因而被任命为这支移民车队的队长和村长。

张强静静走在车队最前方,怀中双手抱着一杆装了子药的骑兵用短款燧发枪,腰间挂着一支燧发手枪、一柄从鞑子手中缴获的腰刀和一柄从高丽人手中抢来的环刀,除了没有铠甲,可谓是全副武装。

几个年轻的民兵扛着长矛或火绳枪,跟在张强身边,用羡慕的眼神盯着他腰间的手枪,有个不懂事的家伙甚至还总是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这柄价格昂贵的武器。

实际上这也是移民队伍的主要问题之一:武器装备并不均衡,比如张强这种野战军中刚刚退下来的老兵,只要花售价的一半左右,就能带走他服役时使用的枪械。

而没有参过军的普通民兵,就只能按照标价购买防身用的武器。

对他们来说,燧发枪实在太昂贵,能贷款买支火绳枪就算装备精良了,很多在齐省生活时间比较短,没有存款的人甚至不得不用长矛之类的冷兵器凑数。

至于燧发手枪……这种主要装备给军官和骑兵的武器,实际上是很少对外销售的,李强能有一支,纯粹只是因为他是野战军龙骑兵连队的退役老兵。

“强哥,把你的枪给俺看看呗。”一个扛着三管火门枪的小胖子笑嘻嘻的说道:“这枪真漂亮。”

“花了老子400斤粮票,当然漂亮。”

张强说着,瞥了小胖子肩膀上的武器一眼。

这玩意第一次出现是齐军在复州缴获的女真“原创”火器,本质上就是三管火门枪成三角形捆在一起,以管数来弥补火力密度。

甚至,因为有三根枪管,这玩意打完弹药后还能作为一柄战锤使用,看起来似乎是很不错的武器。

齐省的兵工厂并不愿意生产这种被民间称呼为“三眼铳”的玩意——射程、威力与鸟枪相比都差得很远,更别说知识火绳枪和燧发枪了。

但民间特别喜欢,因为这玩意可以连射三次,省去了复杂且容易出问题的装填动作。而且后坐力很小,年轻的女人都可以夹在腋下射击。

更重要的是,特别特别便宜——民间自己的铁匠都能打造几根。

这也是张强的村子大量装备火门枪的原因——三十五支火门枪中,有二十支是三眼铳,另外十五支直接装备村子里身体健康的女人,让她们也具备一定战斗力。

而这些武器全加起来,价格也就相当于两条燧发枪。

张强抽出自己的手枪,顺手递给那个小胖子:“包子,老子一直想问,你家是日照的老屯户,以前还是坞堡主,又不是没有钱粮,怎么也用三眼铳这种玩意?”

被张强称呼为包子的小胖子讪笑一声:“家里确实有钱粮,可那不是俺这一房的,那都是掌家的嫡子的家产。以往像俺这样的庶子,其实也就是个庄丁头子。要不然俺何苦跑到这辽东来拓荒?”

齐省一直属于宗族势力比较强大的省份,以往朝廷在江北的时候就是如此,大周朝廷南迁之后,人口虽然损失惨重,但宗族势力却愈发根深蒂固。

之前在这里,除了几个族长性格较为开放的家族,其他大多数地方的人都是阶级分明的——嫡长子继承家业,其他嫡子可以获得一定财产,庶子就只能当个庄头之类糊口。

如果不是都督府强力打破了宗族枷锁,包子的人生其实也就是那样——饿不死,但也别想过的多好。

也就是都督府全面占据齐省之后,用强力政策打破齐省宗族:武力反抗的,武力镇压。

没有武力反抗的,除了全部土地造册纳粮只外,还不断强迫分家。

像小胖子这类家族庶子,有了都督府撑腰,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分一部分家产,去别的府或者干脆来辽东,开拓自己的家业。

这部分家产不会很多,因为都督府的目的只是打破宗族关系,避免大姓人家抱团对抗都督府的统治。

只要能强迫大姓分家,分出去的庶子们能带走多少资产,都督府方面只是制定了一个最小资产比例,然后就不怎么管了。

比如小胖子,他实际上姓鲍,出自日照坞堡主,也算最早投效徐家的家族之一,家中颇有几个人在都督府麾下做地方官吏。

但也仅此而已,包子分家的时候,只带走三十亩的田锲,一头牛和一匹骡子。

包子出售了田地和牛,自己只带着骡子跑到辽东——他幻想在远离自家人的地方挣出一份家业来,最好比鲍家的产业还要大,到时候衣锦还乡,抱着祖辈家产的嫡子们好好羡慕一下。

第421章 移民车队2

小胖子现在手里确实有一些钱,卖地卖牛的钱加从家里带出来的粮票,一共有五千斤粮票的样子。

再加上他为这个车队提供了一匹属于自己的骡子,只需要出很少的钱来凑数购买大车即可,因此他实际上是车队中比较富裕的一个,应该有钱购买一条好枪才对。

可是小胖子仍然只是找铁匠打了一支三眼铳,再去买些火药和铅子,一共花了不到一百斤粮票,

在张强看来,这种行为未免显得有些抠门了。

想要火枪,就自己掏钱去买一支吗。

“因为钱还有别的用处。”被同伴们称呼为包子的小胖子这样回答:“到了新的村子,俺要买一栋大房子,俺问过了,辽东一栋带院子的房子按这点钱差不多就都出去了。”

“还有第一年的种子粮和口粮,地虽然是分的,但俺把牛卖了,到了地方还得买牛,买农具,这又是一大笔。”

“分俺五十亩地,只有二十亩是熟地,其他都得开荒,俺一个人忙不过来,得请农业公司派奴工来帮忙。”

“还有……。”厚脸皮的小胖子难得脸红了:“俺还想买个婆娘。”

“这些都要花钱,俺不想欠债,就只能省着点花。”

“包子你真抠。”另一个同行的青年大声说道:“俺不怕欠债,俺直接去银行带了款,买了这玩意!”

这青年得意的拍拍肩膀上的火绳枪:

“花了俺整整五百斤粮票!可俺觉得值!有了这个,说不定俺就能砍一个鞑子的脑袋!”

“嗯,民兵砍一个鞑子首级直接记一功。”张强说道:“功劳也能换牛、田地和大屋子,还能当官。”

这也是张强选择退役的原因——野战军中获得功劳已经不是单纯的记首级功了,那要复杂的多。

而去新兵营带新兵,虽然也有功劳,但获取速度很慢,基本就是熬资历的,张强已经快四十岁了,想要有所建树,远不如作为一个前线民兵来的快。

“而且,只要有枪,你想要的东西,说不定都能用枪挣来。”

张强接着说道:

“比如婆娘,你可以抢个鞑婆子,或者有机会抢个高丽婢。”

“你说你一个人耕不了五十亩地,你有枪的话,说不能能抓个奴隶,让他跟你一起耕种,那样五十亩就没问题了,说不定还能多开一点荒地。”

齐省有奴隶,而且人数还不少。

但这些奴隶都是都督府辖下的官有奴隶,主要是各矿山的矿奴和农业公司集中使用的农奴。

另外就是些伺候人的女人,这些倒是允许私人购买。

但不管是鞑婆子还是高丽婢,通常来说,嫁给汉人就不算奴隶了,因此私人还是没有奴隶。

这次在辽东开拓,为了鼓舞民众的战意,都督府放开了奴隶政策。

即参战的民兵,抓到三个以上的俘虏,就可以选择一个留下作为自己的奴隶使用。

在缺乏劳动力的辽东,私有奴隶会是比牛马更重要的财产,因此大家都很兴奋,像是张强这种对自身勇力比较有信心的,甚至还盼着打仗,好多抓几个奴隶使唤。

当然,也有人不这么认为,比如眼前这个小胖子。

“咱大齐兵这么强,哪里用的着咱们去打仗。”

小胖子说道:

“再说,那鞑子那么凶,抓了能听话干活吗?”

“不听话就揍,俺不信有揍不服的。”

张强不屑的说道:

“你们没见过,俺跟鞑子也交手不少次了,其实鞑子也就那样……。”

“有鞑子!!!”

话没说完,一个站在大车顶端充当瞭望哨的青年突然大声喊道:“有鞑子!鞑子来了!”

张强不去理会目瞪口呆的包子,灵巧的爬上大车顶端,站在那青年身边,向着车队的东北方向看去。

那里已经扬起一片尘土,毫无疑问,那是一队骑兵。

张强的经验告诉他,如果是齐军,他们不会这样冲着车队直冲过来——齐军战马不多,所有骑手都十分吝惜马力,不到冲锋距离他们通常是不会加速的。

所以来的确实是鞑子。

“还真他娘的来了!”

张强转身,对着慌乱的车队大声喊道:

“都别慌!把大车对齐!把护板放下来!有火铳的女人上车,听我口令准备放枪!男人各自准备好!”

车队出发前经历过几次应对突袭的训练,因此移民们虽然开始的时候有些慌乱,但仍然在努力按照流程组成一个防御阵型。

三两大篷车首尾相顾,组成一个三角形,把所有人都护在这个临时的车阵中。

十五个有火门枪的女人上车,打开车厢一侧预留的射击口,把火门枪对准外面。

拿三眼铳的男人都登上车顶,此时车顶上竖起一排挡板,男人们站在后面,如同防守一座小型城墙。

大篷车之间的空隙中挤着几个手持长矛和刀盾的男丁,刀盾在前掩护,长矛在后支援。

有火绳枪的主力在村长张强的带领下组成机动部队,随时准备救援有危险的地方。

没有战斗力的孩子躲进车厢里,老人和没有武器的女人负责看顾好车阵中间的牲畜,免得这些畜生到处乱跑冲乱了阵型。

一刻钟的时间内,移民车队迅速变成一座小型要塞。

张强一手拿着他视若珍宝的燧发枪,一手提着腰刀,在车阵中走来走去,一边到处检查防御情况,一边大声喊道:

“都别怕,鞑子其实很弱,他们拿咱们没什么办法!”

“你们若是怕了,他们就有机会打进来,咱们都性命不保,而且女子孩子还会被抢走!”

“若是咱们守住了,用不了多久就是咱们抢他们了!”

“杀光他们的男人,抢走他们的婆娘!让他们的婆娘给咱们生崽娃!抢走他们的地!抢走他们的牲口!”

车队以沉默回应着张强的嘶吼——汉人老百姓暂时还没有抢劫敌人平民的习惯。

“兄弟们,打退了鞑子,今天老子请你们吃大锅炖肉!”

这句话起到了更好的作用。

小胖子突然问道:“强哥,咱们哪来的肉?”

“老子拿军饷给你们买腌鲸肉!”

“好啊!”

车队民兵一起欢呼起来。

第422章 无胆

猛安完颜思恭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车队,静静等待着。

那车队以三辆大型篷车为支柱,围成一团蹲守在官道旁废弃的农田里,犹如一只缩头乌龟。

然而完颜思恭知道,这只乌龟长着锋利的牙齿,若是轻敌,认为可以把它轻易拿下炖了吃肉,那保不齐就会被乌龟咬下几根手指。

所以他得再等等,耐心一点,今天还有时间……。

“主子。”一个一脸冷漠的年轻骑兵来到完颜思恭面前,十分有条理的汇报道:“三辆大车,三百人上下,一半男丁,有枪有木炮,但不知道具体数目。”

齐军有一个特色,不论正兵还是民兵,都不会随意打放枪炮,一小队斥候绕一圈能探到这些消息已经算不错了。

该说不愧是曾经担任过猛安的名将之后吗?

“活女,你怎么看这车阵?”完颜思恭淡淡的问道。

“奴才没看法。”

啪!

一声清脆的鞭响,完颜活女脸上已经多了一道长长的,骇人的血印。

“这是奴才面对主子该有的态度吗?”

完颜活女是曾经的勃极烈完颜娄室之子,娄室在盖州战败畏罪自杀,其家眷全部没入官中为奴,当时已经是猛安的活女自然也没法幸免,从那时开始就以牧马奴的身份被分给完颜思恭。

不管活女以前是什么身份,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奴隶,作为主子的完颜思恭别说给他一鞭子,就是直接拔刀砍了他都没什么问题。

这就是女真人的大金,等级分明。

“奴才认为,此阵不好打。”挨了一鞭子的活女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他眯着已经开始渗血的左眼,低头恭敬的说道:“那大车阵似是十分坚固,咱们都是轻骑,怕是不好轻易拿下,若是我大金勇士损伤太多……。”

若是手下损伤太多,难保完颜思恭不会落得娄室、活女父子一样的下场。

这完颜思恭虽说是宗室,但他是旁支,而且跟叛贼银术可有亲缘关系,在三位掌权太子眼里怕也不是什么香饽饽。

完颜思恭当然能听懂活女接近于明示的暗示。

在兵为将有的大金,一个女真贵族失去了所拥有的兵马,那么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地位都会下降。

下降到完颜娄室在盖州时那种样子,他就可以去死了。

然而不打也不行。

三位太子勃极烈派他们这些人出来,本就是为了袭击这些齐军移民车队。

不去碰齐省正兵也就罢了,连主要目标——那些充斥着半数以上老弱病残的汉人移民都不敢碰,搁在那支军队中都说不过去。

“活女,你去跟那些汉狗说一说,他们留下十个女子,一百石粮食,本将就放过他们。”

完颜思恭想了个貌似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要汉人留下买路钱,他这次出击就不算一无所获,即使一仗不打,多带回去一点粮草,在勃极烈主子那里也就更好解释一点。

活女忍不住抬起头看了思恭一眼。

他很诧异,这人到底是怎么蠢到这种地步的?

他还以为这是7、8年前,女真铁骑只要出现就能威逼汉人双手奉上钱粮女子的时代?

现在别人不敢说,齐省汉人是肯定不会看到大金兵就腿软的。

“主子,他们不会给的。”

啪!

又是一鞭子抽了过来,这一次活女没有傻乎乎的用脸去接,他稍微躲了一下,马鞭抽在肩膀上,火辣辣的疼。

“主子的决定也是你这奴才能管的?”完颜思恭冷冷的说:“去做。”

活女低头,掩盖脸上的愤怒,他不敢继续多说什么——完颜思恭以前在自己面前连个p都不算,但自从娄室死后,情况就颠倒过来。

那之后,完颜思恭找到机会就会找完颜活女的麻烦,不仅把最脏最累的活交给他,让他忙的脚不沾地,还侵吞他的功劳,不让活女有再起的机会。

像现在这样的随意侮辱,更是家常便饭,活女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无法忍受了。

完颜活女轻轻一挥马鞭,调转马头,十分听话的向不远处的车阵缓缓前进。

一边走,他一边想着:

‘完颜思恭就是个白痴!现在去说这些,简直就是跟那些汉人明说他无胆攻击车阵!’

‘可我不能去不说,完颜思恭不敢打,肯定会想着找个替死鬼,这个人大概就是我。’

‘我该怎么办?真的去说,那些汉人能放过我?随便给我一顿火枪我就死定了!’

不能指望民兵遵守不杀来使的规定对不对?

何况齐省跟大金也一直没有互相承认,使节什么的……,就算正式使节,齐省的头头徐世杨不也在江南杀了一大群?

‘这完颜思恭就是想害死我!’

完颜活女恶狠狠的想着:

‘他侵吞了我很多财产,所以他想害死我!顺便还能把不敢打车阵的责任推到我身上!’

虽然不知道一个猛安怎么把责任推到牧马奴身上,不过完颜活女就是认定了完颜思恭一定是这样想的。

‘我要活着!’

“我绝对不能死!’

完颜活女骑马走到距离车阵不到一百步,他已经能够看清对面车厢侧壁专门留出的射击口和车厢链接处防守的长枪兵。

这个曾经的女真猛安举起双手,努力显得自己无害,忍住心中的不安,继续前进到五十步左右。

然后大声喊道:

“别开枪!千万别开枪!我是使者,我要跟你们的首领谈一谈!”

对面略微产生一些躁动,一个独眼壮汉出现在完颜活女眼前,完颜活女看着他挥挥手,似乎是阻止属下对自己这个显眼且易于得手的目标射击。

‘完颜思恭那白痴连齐省民兵都不敢打,足以可见如今的大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距离三十步,完颜活女跳下马,两手空空的牵着马靠近车阵。

此时他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齐省民兵那黑洞洞的枪管。

“你想说啥?”

那个独眼壮汉大大方方的跳出车阵,伸手接过完颜活女的坐骑缰绳,直接没收了他的马。

完颜活女知道,如果汉人想要他的命,他现在逃都逃不掉了。

不过没关系,他不想逃,也不想回去了。



第423章 叛徒

“我的主子,大金猛安完颜思恭让我来跟你说:只要留下十个女子,一百石粮食,他就会放过你们。”

完颜活女木然的完成了他的任务——把完颜思恭的条件传达给汉人——这将是他为大金做的最后一件工作了。

“呵呵。”那独眼壮汉盯着完颜活女的脖子,冷笑着抽出腰刀。

完颜活女突然觉得浑身发毛,他不想成为这家伙获取的第一个首级,于是赶紧说道:

“我觉得,你们不应该答应他。”

腰刀拔了一半,张强诧异的看着完颜活女。

“我的任务完成了,现在我要为自己活了。”完颜活女略略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要降了你们,你别杀我,我射箭可准,对你们有用。”

张强愣了一会,然后一把抓住完颜活女的衣领,把他拖进车阵中。

“把他绑起来。”张强嘱咐一声,包子和另一个民兵赶紧上前,拿出一卷麻绳把完颜活女捆成粽子。

“那完颜思恭是个白痴,你们别怕他!”

完颜活女挣扎着叫道:

“他其实很怕你们!给我一张弓,我跟你们一起守!他绝对打不破这车阵!”

“你为啥说他怕俺们?”张强问道。

“他是宗室猛安!他带着一百骑兵,连你们民兵都不敢打!他就是不敢!”

完颜活女很肯定的说道:

“大金的甲兵都不敢打你们民兵,等你们的正兵过去,他们还能做啥?”

“你们信我,大金,不,鞑子已经没救了!你们放开我,我跟你们一起杀鞑子,多砍几个首级,对咱们都好!”

胖乎乎的包子在一旁小声说道:“你就是鞑子……。”

“我不想当鞑子了!”

“鞑子也是想不当就能不当的?”包子有些理解不了这个逻辑。

“放开他。”张强打断关于鞑子身份的小小争论:“把他的刀和弓还给他。”

“强哥,你真信他?”

“哼,不信。”张强说道:“可他说的对,鞑子快要完蛋了!他们连咱们民兵都不敢正面干,到时候新军大兵来了看他们怎么办!”

张强蹲在完颜活女面前,冷冷的说:“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对不对?”

“当然!”

“那就去骂阵。”

张强裂开大嘴笑了:

“把那个叫完颜思恭的懦夫鞑子骗过来,你多杀几个,就当投名状了。”

片刻后,完颜活女站在大车顶上,手里拿着个铁皮喇叭,对着完颜思恭的方向喊道:

“撒改!你这狗奴才!老子现在是大齐的人了!你这懦夫赶紧跪下给老子磕头赔罪!否则老子抓住你给老子当阿哈!”

女真骑兵顿时一阵喧哗。

“活女!你疯了!你竟敢背叛大金!”

微风送来远处鞑子的怒骂声。

完颜活女豁出去了,反正现在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去你玛德大金!一帮狗鞑子!”

“你真的也是鞑子……。”包子在他身后小声说道。

完颜活女没有理他,继续喊道:“撒改!快投降!等老子杀到辽阳,你家全部男丁都得死!妻女为奴!”

“他确实是鞑子。”张强也冷哼道。

女真人那边产生了微微的混乱,半刻钟之后才重新整理好队形,然后开始朝着车队这边缓缓靠近。

完颜活女的突然投降,堵死了完颜思恭的所有退路。

如果他现在不打,那么除了丢人现眼和白吃了几天行粮外,等于什么都没干。

太子勃极烈们当然不会放过他。

因此他只能选择攻击——这已经是他唯一的生路了。

“活女!你这叛徒!老子要活刻了你!”

也不管对面能不能听到,完颜思恭疯狂怒吼着:

“进攻!进攻!杀他们个鸡犬不留!”

“呼哈!”

女真人同时发出怪叫,纵马狂奔!

蹄声阵阵,一百女真骑兵瞬间冲近到70步距离,前面的骑手同时踩着马镫从马背上站起来,松开缰绳,只用双腿控制坐骑,双手娴熟的拿出马弓,向车阵抛射轻箭。

一阵弹棉花一般的蓬蓬声响起,女真骑兵连珠射,数百只轻箭飞上半空,飞到最高点后,又一头扎向车阵。

“挡牌!”张强用嘶哑的嗓音提醒。

所有民兵和民众都熟练的躲在车厢或自制的大木盾后面。

车阵发出一阵哚哚哚的轻响,轻箭不断落下,女真骑兵从70步外开始射箭,一直射到接近到30步。

此时他们已经射了将近十轮,近千支轻箭,把正对着他们的这节车厢扎的如同刺猬一般。

然而民兵早就防着这一手呢,厚厚的木板足以挡住大部分重箭近距离平射,轻箭抛射自然更加无法造成什么伤害。

只是上百骑兵的冲锋,气势上还是十分慑人的。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训练不足的民兵忍不住扣动扳机后,这一侧所有火绳枪和火门枪陆陆续续开火,一阵白烟从车阵中升起,铅弹很飞,然而鞑子骑兵却一个都没落马。

“听我命令,别开火!”张强焦急的叫道:“狗屎!快装弹!”

民兵们发出略带惊恐的叫声,看是哆哆嗦嗦摸索火药和铅子。

这支移民车队中没有参加过战斗的新手太多了,要是有几个参加过黄河之战的老兵,哪怕还是民兵,也不至于被鞑子骑兵的冲锋威吓到擅自开火的地步。

“傻狗!别开火了!”张强一把拽住正试图继续点燃三眼铳其他火门的包子,在他耳边大喊:“拿三眼的,听我命令再射击!”

说话间,鞑子骑兵已经逼近到接近二十步的距离上。

完颜思恭一声怒喝,前排鞑子熟练的从飞奔的马上跳下来,抽出重剑、单手斧、狼牙棒之类的重型冷兵器,向着车阵直扑过来。

嗖的一声,一支柳叶重箭横飞过来,正中一个鞑子甲兵的面门,沉重的箭簇威力十足,击穿了那甲兵的头骨后又钻出好长一节。

完颜活女站在车顶上,用一张角弓,沉着的对刚才的战友,现在的敌人射击。

第一箭命中后,第二箭紧接着飞过来,这次击中了一个鞑子甲兵的眼眶,那家伙立刻扔掉手中的虎牙大刀,捂着眼睛在地上嚎叫起来。

然后又是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

完颜活女连射六箭,箭箭命中要害,一举射杀六个鞑子甲兵!



第424章 要赢了

“傻狗!别开火了!”张强一把拽住正试图继续点燃三眼铳其他火门的包子,在他耳边大喊:“拿三眼的,听我命令再射击!”

说话间,鞑子骑兵已经逼近到接近二十步的距离上。

完颜思恭一声怒喝,前排鞑子熟练的从飞奔的马上跳下来,抽出重剑、单手斧、狼牙棒之类的重型冷兵器,向着车阵直扑过来。

瞬间损失六人,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女真人难免为止一滞。

完颜活女一人一弓为民兵争取到片刻时间,张强干脆命令车队其他方向的守军跟已经开过火的人交换武器,再加上还有两次射击机会的三眼铳,勉强算是在鞑子摸到车厢之前重新获得一个射击窗口。

此时,已经有步行的鞑子摸到车厢边上,有人嚎叫着用重箭射击站在车厢顶上的民兵,掩护其他人对两节车厢之间的空隙发动白刃突击。

这个位置没有车厢掩护,只有一道用绳子捆绑好,能够临时布放的栅栏,因此也是车队布放的重点。

几个冷兵器民兵齐声呐喊,一起将手中长枪刺向栅栏外面,大部分刺击都被女真甲兵用盾牌挡住,只有一个人被长枪刺中脖颈,那鞑子甲兵双手抱住枪杆,嘴角不断喷出血泡,发出极端痛苦的赫赫声,眼看已经不活了。

长枪手并未取得太大战果,但他们顶住了鞑子突击,那一瞬间,被长枪顶在外面的鞑子甲兵成了火枪手最好的射击目标。

“开火!快开火!”

随着张强的命令,车厢上专门留出的射击口和车顶上的民兵纷纷扣动扳机——射击依旧稀稀拉拉,但如此近的距离上射击几步不动的目标,怎么打其实都无所谓。

一片铅弹劈头盖脸浇下来,前排进退不得的鞑子应声而倒,对栅栏的冲击也变得略微稀疏了一点。

趁这机会,张强嘶哑着嗓子狂吼着命令两个壮丁抬来一门木炮,直接架在栅栏上,对准外面还站着的鞑子。

轰!

“开火!”

实际上,张强下达命令之前,一个过于惊慌的民兵就点燃了木炮的引信。

4斤碎石子一窝蜂的飞出炮膛,把车厢中间当做主要突破点,结果挤成一团的鞑子呼啦啦倒下一片,片刻之后,渗人的惨叫声才传进车阵中。

“再来!”

到处冒烟的第一门木炮被扔到一边,有人抬来第二门木炮,架在刚才射击的原位置。

“先别开火!”张强命令道。

实际上,也不用开火了。

完颜思恭毕竟只带来一百多骑,被完颜活女一口气射死6个,长枪刺死1个,各种火枪近距离射击放倒十多个,木炮轰人堆又放倒十多个。

瞬间接近四成伤亡,对于一支封建军队来说实在太过分了。

剩下的女真甲兵盯着那门死神一般的木炮,浑身发颤,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开始忍不住连连后退,一只向后挪了十几步,然后发一声喊,转身就跳。

“赢了!”民兵们兴奋的呼喊起来。

确实赢了,而且似乎赢得还很轻松。

只有张强面色不善的怒吼道:“欢呼个屁!你们来之前都没受过集训还是怎地?谁让你们那么远就开枪的?”

如果刚才没有浪费火力,等鞑子冲的近了,把铅弹全都洒在敌人身上,鞑子能剩下一半都是他们运气。

也不至于让完颜活女那新投降的鞑子如此出风头。

完颜活女还有更多出风头的机会。

他从车厢顶上跳下来,跑到张强面前,急急叫道:“把我的马还给我,我去追击!”

“你一个人追个屁!”张强没好气的说。

“我一个人也没问题!”完颜活女叫道:“我去抓住那个猛安!一个猛安!还是个宗室,!那是个大功!”

鞑子的首级还是值钱的,何况还是个宗室猛安。

张强当然不想放过这个功劳。

“把马牵过来给他。”张强嘱咐一声。

“强哥,你信他啊?”包子在一旁嘀咕。

“比信你强。”张强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何况这个鞑子刚才已经杀了6人,就算他逃了,也已经替这边赚回来了。

看着完颜活女骑上战马,拿着弓箭马刀,一个人纵马追赶敌军,张强愤愤的对自己人叫道:

“你们今天表现太差了!来之前不是都军训过吗!咋的了?鞑子一冲怎么就受不了开火了?那么远你们能打得着什么?”

“俺……俺们听到有人开枪,心里一紧张,就跟着打放了……。”小胖子断断续续解释道。

“谁先开的枪?自己站出来!”

民兵们交头接耳,半天后,一个年轻女子哭丧着脸举起手来。

“我……”张强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齐省缺人,缺的很厉害,大部分移民车队也凑不齐一百户人口,因此遇到危险,车队中年轻女子也要参加战斗,正好女人守在大车上,也可以用火枪对外射击。

但她们的训练和心理素质都达不到民兵正常水准,出问题也是正常现象。

问题只在于,这一次她们把其他民兵也带歪了。

……

一天后,野战军大营中,徐世杨诧异的问道:

“完颜活女投降?”

“是,直接向一个移民车队投降,还帮他们打退了鞑子甲兵的袭扰。”

来回报移民情况的冯三虎笑着说道:

“听说他还抓了个鞑子猛安,嗯,好像是叫完颜思恭的,据说还是个鞑子宗室。”

“呵呵,有意思。”徐世杨乐呵呵的笑道:“完颜活女这样的都主动投降了,这证明鞑子已经快要走投无路了。“

“正是。“冯三虎笑道:“恭喜司令,我们要赢了。”

“早呢。”

徐世杨说道:

“还早呢,三虎。就算我们干掉女真鞑子,今后还有蒙兀鞑子、党项鞑子以及各路蛮夷,还有……,朝廷。”

“就算赢了朝廷,这天下之大,等着我们征服的地方还多着呢,我们永远不能懈怠。”

“是!”冯三虎略略低头。

“三虎,你是最早跟着我的兵。”徐世杨拍拍冯三虎的肩膀:“我不会亏待你们,你们也得继续努力奋进!千万别让我失望!”

“请放心。”冯三虎认真的回道:“三虎绝对不会让司令失望!”



第425章 决心

“对了,司令,完颜活女和他抓住的那个完颜思恭怎么处理?”冯三虎问道。

徐世杨想了想,然后说道:“完颜活女之前算是鞑子的高等贵族子嗣,既然他是主动投降的,按规矩算作庶民,把他调到蓝军旅去。”

完颜活女熟悉女真人的战术,甚至,作为经常跟蒙兀人和生女真作战的将领,他连带对这些齐军没有过多接触的鞑子也很熟悉。

这是一个情报宝库,不论在战略还是战术上都是。

“要不要让他带领蓝军旅?或者把原来属于他家的鞑子还给他,让他带领?”

冯三虎建议道:

“完颜活女是个高等贵族,之前因为战败,被鞑子伪太子压制的很厉害,当了快两年的牧马奴。”

“若是我们厚待他,能起到千金市马骨的作用,其他鞑子外系贵族可能也会投降我们。”

“不行。”徐世杨断然否决:“他是个鞑子,他和他爹都是中原凋敝的罪魁祸首之一,我不杀他已经算是优待了!”

“鞑子贵族是否愿意投降,对我来说完全无所谓!我也不想买他们的忠诚,不忠诚就去死好了!”

“蓝军旅虽说充斥着鞑子,但那也是新军的一部分,提不提拔他自有军规军法决定。”

“三虎,你要记住,我们立足的根本到底是什么。”

徐世杨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们的民族!我们的人民!”

“其他的,有没有都无所谓!”

……

齐省移民的速度并不快。

建兴三年七月开始,到九月底,第一个移民车队才在野战军的护卫下抵达榆林铺。

这期间,金军派出大量骑兵,绕过野战军主力,分成小队袭击那些缺乏野战军掩护的移民车队。

在与民兵的战斗中,齐金双方有输有赢:

先后有8支金军袭击队损失惨重,其中2支甚至全军覆没。

但他们也攻破了5支车队,杀掠了不少人。

到了后期,野战军派出大量轻骑兵,在车队之间机动巡逻,结果又与金军骑兵爆发几次骑兵遭遇战,双方差不多各损失2、3百人。

最后,大部分金军袭击队放弃了这种有些得不偿失的换血行动,逐渐撤回盖州。

实际上,如果细算起来,两军在这几个月间的小规模战斗中损失都不轻,但齐军是用民兵的命交换最精锐的鞑子甲骑,这种交换绝对是鞑子不愿意接受的。

因此,现在他们停止这种得不偿失的袭扰,集中兵力准备决战。

十月初五,齐省海军出击,再次占领连云岛,一天后,海军陆战队两千人在盖州西部沿海地区登陆并迅速控制了清河入海口附近的河段。

当天夜里,齐军工兵经过一个时辰的努力,在清河上搭起三座浮桥,然后只用了两个时辰,齐军野战军两万两千余人迅速渡过清河,逼近盖住!

此次作战,齐军投入定、镇、致、靖四个野战旅,徐世杨中军卫队和胸甲骑兵、龙骑兵、猎骑兵各十个连,海军陆战队和陆军重炮兵部队。

除此之外还有志愿参战的四千有枪民兵。

这些人经过野战军简单的挑选,装备上以火枪为主,人员大多是新军退役老兵或之前有过战斗经验的民兵。

齐军突然加速,却让鞑子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他们的主力没法在疲敝的盖州久待,只能在更靠近辽中平原的耀州等待——在这里,他们可以就近得到粮食补充,路上消耗会少一点。

女真三太子本来觉得,齐军大概会在清河边待上一天左右的时间(有少数甲兵阻击),再加上盖州守军能坚持的时间,足够骑兵较多的大金军抵达战场。

这是一场女真人不太熟悉的防守反击战斗,若是能赢,逐退了齐军之后,除了少部分精锐甲兵会顺着齐军来的方向追击以扩大战果之外,其余人马都得迅速返回辽中——目的同样是节省粮食。

结果,齐军抵达清河南岸的当天,就完成了渡河工作,第二天天还没亮,齐军主力就已经抵达盖州。

此时被顶在盖州当替死鬼的,依旧是外系勃极烈,这一次是纥石烈志宁。

八年前,徐世杨就是消灭了他手下的一个谋克,开启了齐军与女真之间的首次军事对抗。

当时,一个鞑子谋克就能威逼徐家不敢抵抗,徐世杨本人也是抱着可能失败的战斗决心去夜袭鞑子的。

八年后的今天,齐军已经发展到用不到一半的常备军力,就能威逼女真全军而来却还没有必胜决心的地步。

……

十月初六清晨,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

大金国万户勃极烈纥石烈志宁穿着一身打造精良的银白色铁甲,站在残破的盖州城墙上,极目眺望。

城下,齐军刺刀如林,旌旗如海,穿着红色军装的齐军士兵一列列一排排,形成数个庞大的方阵,整齐的站在城下,全军几万人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少数轻骑在方阵间策马奔驰,传达各种军令。

一种肃杀的气氛扑面而来,让纥石烈志宁的心情一路下沉,下沉,几乎下沉到地狱之中。

“守不住的。”这位勃极烈喃喃自语:“这根本不可能守住。”

来守盖州的时候,纥石烈志宁手中只有六千甲兵,然后各族阿哈有接近一万五千,看起来兵力上并不比齐军少多少。

然而战斗力上有天壤之别。

之前纥石烈志宁派出大量精锐骑兵攻击齐军民兵车队,接近一千,这些都是精锐,损失了现在根本没法补充。

然后,这么多精锐损失,只交换了一些敌军的二三流部队……。

这样算起来,大金甲兵根本不是齐军正兵的对手,阿哈更是想都不用想,完全提不上台面。

纥石烈志宁现在可以依靠的,似乎只有几十门各种各样的火炮和给阿哈装备的火枪

可这些东西,本质上还是对面发明的,敌人肯定比自己更清楚这些武器的优劣在哪。

何况齐军枪炮数量上也比自己多得多。

“这就是我的终结了吗?”

纥石烈志宁突然有了一种英雄即将落幕的感觉。

如今的大金已经只有两个非宗室勃极烈了,这次过后,大概就会只剩下完颜宗翰一个人了吧?

“可是……”

纥石烈志宁一拳砸在盖州的城垛上。

“我一定要为大金尽忠!”

“尽管来吧,汉狗!”



第426章 战争之神

纥石烈志宁是纥石烈部族长,而纥石烈部是跟随金太祖起兵的女真大部族,也出过太祖的皇后(完颜宗望的母亲),算是后族,在金国一直占有特殊地位。

真要细算起来,纥石烈与皇族的关系,比一些完颜旁支还要亲近一些。

何况纥石烈志宁本人还是完颜宗弼的女婿,所以,他要为大金尽忠,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唯一的问题是,拼死的决心,无法弥补部队在兵力、火力、胜利信心上的严重不足。

十月初六当天,齐军花费两个时辰,在盖州城下从容部署炮兵阵地。

这次攻城作战被参谋部当成一次实战试验,陆军重炮队带来了火力有些过剩的臼炮,用来对付女真人那单薄的城防工事。

齐军越是显得从容不迫,守城的金兵就越不安心,特别是眼尖的家伙可以看到城下炮兵阵地中那些个头特别巨大的大炮,很多人心都凉了。

只有一些纥石烈部的猛安谋克们,还在挥舞腰刀,强迫阿哈兵们把滚石木雷搬上城墙,还有人在城墙上支起大锅,里面烧着热油或粪便,散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齐军并未掩饰自己的主攻方向——就是盖州城南门,因此纥石烈志宁也大着胆子把所有守城器械都向这边集中。

除了传统的各种武器外,这边还有二十几门各种铜铁火炮、三百多条枪械、以及足足两百门木炮。

纥石烈志宁发现,自己手下的阿哈兵那握着枪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没人指望这些缺乏战斗意志和必胜信心的奴隶能够创造什么奇迹,但纥石烈志宁也不希望他们过份浪费大金好不容易才凑出来的火器。

因此他下令:“炮距敌一百步打放,枪五十步,超过这个距离打放的,就地斩首!”

距离越近打的越准,女真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实际上,女真勃极烈们都做过一些射击实验,在劫掠蒙兀的战争中也有过实战检验,因此对火器的准确度有一个大概认识。

以纥石烈志宁来说,他认为在枪五十步,炮一百步的距离上射击敌军步兵的进攻方阵,准确度还是可以让人接受的,而且一旦被击中,穿几层甲都没用。

齐军又是不怎么喜欢用盾车的,如果打的好,这些火器释放几轮,理论上干掉一千齐兵都不是不可能。

这样,金军就有可能凭借工事,守住这座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的城池,直到援军赶到。

轰!

纥石烈志宁还在做梦,城下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炮响,这个女真勃极烈抬头向城外看去,正好看到一枚黑乎乎的铁球从远方升起,奋力向空中攀爬。

“怎么飞这么高?”纥石烈志宁疑惑的自言自语一句。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这枚铁弹飞到最高点,划过一个他的角度上来看似乎并不明显的抛物线,开始下落。

这枚重达三十斤的炮弹直接越过盖州城墙,重重砸在纥石烈志宁身后的城里。

顿时激起一阵烟尘弥漫,被击中的地方,一栋砖石盖成的二层小楼哗啦啦倒塌大半。

那枚炮弹并未像其他炮弹一样重新弹跳几次,似乎是把大部分能量都施加在第一个被击中的目标上了。

纥石烈志宁长大了嘴,转头看向身后被臼炮击中的地方,久久不语。

炮弹的威力还在其次,他只是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敌人,进步似乎比自己这方快得多。

轰轰轰!

重炮营的8门30斤臼炮一齐开火,把更多重型炮弹直接抛射进盖州城内。

臼炮的高弹道可以越过较低的山峰或城墙,直接攻击障碍物之后的目标,是一种强大的攻城和守城武器。

除了8门臼炮之外,陆海军重炮营还带来了8门16斤、16门10斤共24门但到较为平直的加农炮,以及4个陆军野战旅的64门8斤和4斤野战炮。

臼炮射击的同时,88门其他口径的火炮也开始对盖州城开火。

这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击中如此之多的正规火炮对同一个目标射击,齐军炮兵阵地上雷声阵阵,从盖州城墙上往下看,浓重的硝烟已经淹没齐军炮兵,只有在大炮开火的时候,才能看到长长的,橘红色的炮口焰。

4斤到16斤重的铁球拖着长长的白色尾巴,重重撞在盖州城墙上,城墙如同遭受重击的巨人,随着命中不断颤抖。

盖州城墙也被炮弹砸出的烟尘覆盖,烟尘中不断有雨点般的碎石落下,期间还掺杂着焦黑的残躯,以及金军士兵绝望的嚎叫声。

即使是较为坚定的真女真,在这人力无法对抗的打击下也陷入精神崩溃的边缘,他们已经忘记了纥石烈志宁刚刚下达的命令,一些阿哈嚎叫着把手中武器向着城外胡乱打放出去。

有些督战的鞑子甲兵甚至抢过阿哈的武器自己射击——就算打不中什么东西,自己好歹是在还手,比在这巨大的压力和危险中单纯挨打要让人舒服一点。

虽然只是一点点,虽然对面的齐军可能都没发现他们居然还击过。

青铜铸造的大炮性能比铁炮好不少,齐军每门炮以五分钟一发的射速从容射击,整整轰击了一个时辰!

超过两千发炮弹砸在盖州城墙上,金军外围城墙防线已经被彻底摧毁。

实际上,大概半个时辰多一点的时候,盖州城墙就已经大面积垮塌。射击停止的时候,城墙和城墙上的守军已经被彻底化为齑粉。

此时,原本南门城墙的位置依旧笼罩在直冲天际的黑色浓烟之中,此外臼炮也在城内造成多处火灾和建筑物垮塌,仿佛盖州这座城市都在齐军的打击下瑟瑟发抖。

“炮兵是战争之神。”

徐世杨微笑着自言自语。

片刻后,他对传令兵叫道:

“进攻!今天就要拿下盖州!”

“万胜!”

两万齐军士兵齐声欢呼,现在,即使最木纳的士兵,也对胜利抱有必胜的信心。

甚至有些人开始怀疑,是否有敌人能从刚才一个时辰恐怖的火力打击下幸存。

第427章 占领盖州1

由野战军所属的选锋兵、锐士兵和神机兵混合组成的突击部队率先钻入浓烟之中。

即使炮击已经停止,浓烟中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着碎石雨,不断有稍微大点的石子砸在士兵的铁盔上,叮当作响。

进攻部队未遭遇任何抵抗,他们迅速越过原来是城墙的地方,踩着废墟形成的斜坡,直接跨过盖州城垣。

地上到处是金兵的尸体,偶尔还能看到炮管炸成花瓣的炮管——这应该是金兵慌乱中装填了过多发射药,结果引发了炸膛。

再往前走,直到穿过浓烟,眼前豁然开朗。到了这里,终于能看到活着的金兵了。

虽然只是几十个目无表情,走路晃晃悠悠如同行尸走肉的残种。

齐军士兵毫不留情的把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敌人一一杀死,有些人甚至还有心情对地上躺着的尸体补刀。

“该不会这就赢了吧?”有人放松心情的大声说道。

“不可能!”带队的军官赶紧打消士兵轻敌心理:“城里有好几万鞑子,刚才那顿炮根本不可能把他们杀光!提高警惕!随时准备战斗!”

突击部队开始朝着城内延伸,冲的最快的一支三十人突击部队越过两个街区后,一群鞑子甲兵突然从旁边一个巷道中涌出。

这些人明显都是精锐,他们甚至可以一边跑一边用强弓重箭射击!几个猝不及防的齐军士兵被射中,痛苦的倒在地上。

七八个选锋兵立刻用盾牌挡在身前,组成一堵盾墙,迅速向鞑子撞过去。

距离实在太近,手持弓箭的鞑子来不及更换其他兵器,被选锋兵撞倒一片,后面的齐军一拥而上,用刺刀和长枪把鞑子逐一刺死。

齐军开始遭受阻击,城市中四通八达的巷道分散了齐军的注意力,各种小巷中不断闪出几个鞑子弓手,随便射出几箭之后就赶紧躲回去。

齐军用弓箭和火枪还击,偶尔能击中几个动作稍慢一点的,但大部分还是能避开致命一击。

看起来,纥石烈志宁还是认真做了些准备的。

他似乎打算利用城市里破碎而复杂的地形,拖延一些时间。

巷战确实是中和齐军火力优势的好办法,但金军自己的装备也并不适合巷战,而齐军的反应速度远比金军所设想的快。

大概明白金军的战术是放开城中最宽的大道,从两旁小巷和建筑物中对齐军射箭之后,每经过一个巷口,选锋兵都会用盾牌掩护神机兵对里面打几枪,然后再扔进去一个篮筐。

这些竹编的篮筐里装着4斤麻布包裹的火药以及2斤碎石子,爆炸之后方圆十多米之内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齐军投掷大量简易爆炸物压制两侧敌军小队,主力沿着大街迅速直进,下午三点左右,齐军发现了纥石烈志宁在盖州城内的第二道防线。

纥石烈志宁很早就在考虑自己如何才能拖延全力而来的齐军更多时间。

实际上,金军十分缺乏防守经验——不论是野战防守还是守城经验都不足。因此纥石烈志宁最先想到的防守方法,反而是当初徐世杨在黄河边上搞得大纵深工事。

当初那一层层一道道四通八达的工事,曾经让金军主力素手无策,难受之极。

纥石烈志宁认为,他这个山寨版工事也能做到类似的效果。

因此在盖州驻防期间,他整修了盖州城内的道路,所有草木结构的建筑物一律清除,砖石结构的房屋则在墙角处打开一些能通过一个甲兵的门洞。

这样守军就能通过小巷和墙洞在城内迅速机动——相当于当初徐世杨挖掘的交通壕。

然后以旧盖州官衙为中心,借助一些城内的坚固建筑修建了三道土石防线,加上官衙本身和城墙,这就是五道防线!

如果不是城墙很快就被摧毁,纥石烈志宁甚至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坚守至少三到五天。

可惜的是,他对齐军炮兵威力估计不足,在城墙上被炮弹激起的碎石击中,受了不轻的伤。

如果不是几个护军拼死把他拖下城墙,这精心构建的防线说不定会因为主帅突然死亡而崩溃。

不过,对齐军来说,纥石烈志宁是否直接死亡倒也没有太大区别,反正鞑子建了防线,给他们推倒就好了。

一路杀到第二道防线,进攻的齐军部队甚至并未多做停留,前排选锋顶起盾牌,迅速向前推进。

从鞑子的矮墙后面向前看,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盾牌迎面涌来,几个鞑子挥舞腰刀逼迫阿哈兵拖出一张三弓床弩,对着盾墙就是一箭。

长枪大小的弩枪呼啸而来,击穿盾牌后把三个齐军士兵串在一起,但其他人迅速填上这个缺口,盾牌阵依旧密不透风。

其他阿哈用火铳、鸟枪以及大口径火绳枪对盾阵开火,火枪轰鸣中,几个选锋兵应声而倒。

可惜,火铳超过二十步,鸟枪超过五十步,基本就无法击穿盾牌和铁甲的防护,真正能造成足够伤害的只有少数火绳枪。

而齐军选锋对这些不算严重的伤亡视而不见,迅速推进。

后排神机兵把15毫米火枪架在盾牌缝隙之间,一轮射击就打得鞑子矮墙鸡飞狗跳。

几个精神崩溃的阿哈扔掉手中的武器,胡乱叫着向后逃去,督战的鞑子甲兵怒吼着挥刀,把逃兵的首级全都砍下来。

对面又是一轮火枪齐射,一个咋咋呼呼的鞑子甲兵被命中头部,15毫米铅弹轻易击穿铁盔和头颅,然后又从另一边钻了出去,带出一股红白相间的污血。

火枪掩护之下,齐军盾阵顺利接近到胸墙边上,锐士兵齐声呐喊,端起手中长枪朝胸墙后面刺过去,鞑子哭爹喊娘,被气势汹汹的齐军打得连连后退。

几个选锋兵趁机翻过矮墙,有人从腰间抽出手枪,在近乎脸贴脸的距离上对鞑子射击。

枪声响过,鞑子扑到一片,选锋兵扔掉手枪,抽出腰刀和单手斧揉身扑上,与立足不稳的鞑子甲兵站成一团。

没有充足火力掩护的胸墙只是一道普通的障碍物,更多齐军翻过胸墙,加入眼前的战斗,凭借兵力优势压制金军。

片刻后,鞑子放弃坚守,狼狈的转身,向两侧小巷中撤退。

纥石烈志宁在盖州城内的第一道防线被突破。

第428章 占领盖州2

齐军分出部分花装小队深入巷道追击,由于长枪不宜在狭窄地形发挥,因此小队以选锋和神机兵为主。

如果遇到打字反扑,神机兵可以在刀盾的掩护下近距离攒射,削弱敌人实力后,选锋兵进入白刃战,神机兵也可以用刺刀进行支援。

这样的战斗让鞑子大吃苦头,狭窄地形近战,挨一轮火枪就要倒下一片人,而穿着胸甲的齐军,即使挨上一两箭,只要不命中要害,通常都没有什么问题。

更要命的是,如果遭遇太过于狭窄,小分队都无法展开的地形,齐军会先扔进去一两个“万人敌”。

这种战斗中,任何敢于回头抵抗的鞑子都无法拖延时间,他们的伤亡飞速增长,而且被齐军紧紧咬住尾巴,第一道防线上逃出的甲兵根本无法脱离接触,顺利撤到第二道防线上去。

打又打不过,逃又无法摆脱的情况下,鞑子军心士气迅速瓦解,原本设想中的有序撤退开始逐渐演变成溃退。

城中大街上,齐军主力依旧在快速推进,所有落在后面被追上的鞑子都被无情的杀死,大量阿哈和少数真女真放弃抵抗,双手高举跪倒在道路两旁。

齐军绕过他们,对逃跑的敌军穷追不舍,直到遭遇第二道胸墙为止。

由于齐军进攻路线单一——就是从南门进城然后直扑旧县衙,因此女真人也大着胆子把其他方向守军撤回,全都堵在南边。

这一次,鞑子在胸墙后面准备了六门木炮,两门虎蹲炮,两门碗口炮和一门发射箭型弹的奇怪火炮。

齐军咬着溃退的鞑子急进,由于人群遮挡,守卫第二道胸墙的女真猛安只能看到眼前茫茫然多的己方溃兵。

然而,对于“覆盖射击自己人”这种事,鞑子贵族没有丝毫心理负担,他甚至未对己方溃兵提出警告,直接命令手下阿哈射击。

阿哈奴隶们对奔逃的主子更是没有一点同情心,听到命令直接点火,11门各种型制的大炮同时开火,完成了金军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炮兵齐射。

这次齐射的效果不错,木炮、虎蹲、碗口发射的全是霰弹,既有直接从河边捡来的鹅卵石,也有专门铸造的铅弹,各炮装填弹重并不相同,但总体还是在2斤到7斤之间。

女真人自造的火药效能不高,但他们可以用加大装填量的方式弥补这一缺陷。

近乎一比一装填的火药把将近五十斤炮弹劈头盖脸的喷向金军溃兵和齐军追兵。

在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上,霰弹杀伤力十分骇人,不论是金军溃兵还是齐军追兵,挨上任意一发都会失去战斗力。

一轮射击过后,拥挤在金军胸墙前的两军士兵瞬间倒下一片——大部分是在前面逃的女真人,也有不少追的过于兴奋的齐军被覆盖进去,双方上百人躺在地上,血流成河。

金军溃兵几乎被自己人彻底清光,暴露出来的齐军没有任何犹豫,选锋兵顶着盾牌如墙般急进,抓住金军炮兵重新装填的机会直接冲到近前。

猛安挥舞腰刀高声怒吼,金军干脆把装填步骤繁复的大炮推倒在一边,一群阿哈推来装着车轮的三弓床弩,然后直接射击。

弩枪横飞,近距离上这些超重型冷兵器造成可怖的杀伤,每次命中都可以把三、四个齐军士兵串在一起,齐军伤亡惨重,但剩下的士兵不顾伤亡,继续挺近。

前排选锋损失大半,于是神机兵和锐士兵纷纷顶上,接近胸墙后,神机兵把手中火枪伸过矮矮的胸墙顶端,以近乎面对面的距离对鞑子齐射。

一阵火枪轰鸣,操作床弩的阿哈和督战的鞑子一排排倒下。

“冲上去!”

在猛安的怒吼声中,鞑子甲兵撞开挡路的阿哈顶上一线。

这些熟练的老猎人利用胸墙阻挡齐军白兵突击,敏捷的抽出重箭隔着胸墙平射齐军。

但随后,更多神机兵不管不顾的涌上来,用手中火枪对墙后轮射,硝烟弥漫,铅弹毫不留情的撕开铁甲甲叶,在柔软的人体中翻滚变形,血箭飚射,一整排鞑子甲兵口吐鲜血向后倒飞。

然后,一排冒着火星的震天雷被扔过胸墙,在鞑子惊恐的眼神中炸出大团碎石子。

凄厉的惨嚎声震耳欲聋,鞑子的弓箭瞬间就变得无力许多,趁此机会,选锋兵和锐士兵成片翻越胸墙,也不整顿队形,直接听着手中武器向敌人猛扑过去。

被震天雷炸的鸡飞狗跳的鞑子甲兵只来得及扔出一排飞斧,然后就被迫进入白刃战。

齐军长枪如林而来,同样没什么阵型的鞑子被刺中一排,刀盾兵们撞在一起,兵刃撞击声和战士呐喊声如雷般炸响。

双方都杀红了眼,阵亡的战士躺了一地,受伤的士兵倒在地上,被双方无数双大脚踩踏,同样完全没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双方踩着尸体互相拼杀,后续齐军不断翻越胸墙,逐渐占据兵力优势。

终于,鞑子甲兵付出超过三成伤亡后,再也支撑不住开始撤退。

更多的齐军蜂拥而来,神机兵对那些试图逃逸的鞑子甲兵轮番射击,从背后一片片收割敌军生命。

选锋和锐士们怒吼着追杀,毫不留情的砍死逃得不够快的鞑子,有些金兵精神崩溃,跪在地上高举双手祈求饶命,杀红了眼的齐军士兵毫不客气的挥刀,把他们的双臂和头颅一齐砍断。

更多鞑子不敢顺着最宽阔的大道逃跑,慌不择路的钻进两旁的小巷道里。

齐军士兵穷追不舍,分散追击,一副绝不放过一个的样子。

“整队!整队!”

军官们怒吼着阻止手下随意追击,也不管士兵属于哪支部队,所有还在视线内没有跑散的人都被连踢带打的军官扔进同一个进攻编队。

“跟我来!”

一个失去了武器的军官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把虎牙大刀,重重向前一挥,立刻带领来自不同旅,各兵种混杂出来的五百士兵继续前进。

“把这墙推平!”

另一个军官督促剩下的人推倒鞑子的胸墙,以方便后续部队推进。

大约两刻钟后,马蹄阵阵,两辆六匹马拉的炮车飞奔而来——野战炮兵临时客串了一下飞行炮兵,拖来两门4斤野战炮。

第429章 占领盖州3

无论以什么标准来计算,4斤野战炮也是一种轻型火炮,作为骑兵炮,在重量上无疑也是合格的。

现在齐军飞行炮兵还在使用神机炮的唯一原因是野战炮数量不足,仅此而已。

实际上,所有4斤野战炮都有专门的机动炮车,挂上6匹马就能以与神机炮差不多的速度跟着骑兵机动,并且快速部署。

得知鞑子在盖州城中复刻了一个小型筑垒地域后,徐世杨立刻命令骑兵让出一些战马,拖着两门野战炮赶赴前线提供火力支援。

他们来的时间刚刚好,齐军刚刚抵达的第三道胸墙后面,同样部署着十几门铁炮和二十多门木炮,此外还有装着车轮的三弓床弩。

如果平人命硬冲这道防线,也不是说一定冲不开,但伤亡必将十分惨重。

炮兵的到来扭转了这一情况,齐军两门野战炮的射程远远超过鞑子那些发射霰弹的杂型火炮,炮弹威力也有很大差距,这让齐军可以从容的在安全距离射击。

两门4斤炮轮番开火,把一枚枚铁球砸向鞑子那并不坚固的胸墙。

在射击到第五轮的时候,一枚铁弹取得直接命中,那胸墙瞬间垮塌了半米宽的一节。

阿哈们惊慌的尖叫着,很快,有人不顾鞑子督战队的屠刀直接点燃火炮印信。

数十门各种火炮一起开火,炮声轰隆,震天动地,然而完全够不着安全距离上的齐军。

逼迫敌军射击后,齐军临时编组的战斗群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迅速前进,鞑子迫不得已再次放弃宝贵的火炮,让后面的奴隶把弩炮推上来阻击齐军。

三弓床弩同样只有一轮射击机会,二十张床弩大概杀死三十名齐军士兵,但射击过后齐军就逼近到重箭打击范围之内。

鞑子甲兵被迫用弓箭与齐军火枪对射,在这种交手中,鞑子十分吃亏,因为弓箭不射中要害,根本无法击穿厚重的胸甲,但火枪随便挨一下就会失去战斗力。

在这里指挥作战的女真猛安也拿着弓箭不断向胸墙外射击,他射到第五箭的时候,一发15毫米铅弹飞来,切断他手中的牛角弓,击穿胳膊后又一头钻入他的胸膛。

这鞑子喷出大口污血,向后倒飞几步,重重砸在地上。

齐军甲兵呐喊着如潮水般从胸墙缺口处涌出,很快就把失去了指挥官的鞑子甲兵打得连连后退。

……

“主子,守不住了!快逃吧!”

一个丢盔弃甲的猛安跪在纥石烈志宁面前哭泣着:

“主子,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纥石烈志宁扶了扶自己绑着绷带,仍然感觉有些晕沉沉的脑袋,很久之后才说道:

“向哪里逃?”

“北门!北门汉狗少,奴才护着你,咱们一起冲出去!”

“要是真那么容易咱们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纥石烈志宁摇头苦笑。

齐军这次带来了差不多两千骑兵,其中至少一半是人马具甲的重骑兵,这些力量不适合攻城,也一直没有出现。

但若是金军的残兵败将出城逃到空阔地带,那些骑兵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守在城中还能坚持一会,出城必死无疑。”纥石烈志宁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再别提逃走的事,咱们逃不掉了,坚持住吧。”

“主子!!!”那猛安凄惨的叫着,如同走投无路的狼。

……

一群群穿着红色军装外套银白色铁甲的士兵齐声呐喊着向前猛冲。

鞑子已经放弃了第三道胸墙,正逐渐向纥石烈志宁所在的旧盖州县衙方向且战且退。

那是他们最后一道防线,因此大多数女真人都很清楚,他们实际上已经退无可退。

困兽犹斗的鞑子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和力量,许多甲兵直接站在道路两边的建筑物顶上,不管不顾的用重箭向道路上涌进的齐军平射。

一些神机兵停下脚步,在低级军官的口令下排成一排,然后就是一声哨响,火枪轰鸣硝烟弥漫,房屋顶上的鞑子纷纷跌落。

前方,一群鞑子甲兵逼迫阿哈们把从各处搜集来的床铺门板桌椅板凳全都堆在大街上,形成一道临时的防线。

然而这防线如同纸糊的一样,神机兵一轮齐射下去,瞬间就垮塌一半,还有几个倒霉鬼也被命中,惨叫着从上面滚下来。

随后,齐军选锋和锐士呐喊着一拥而上,一群绝望的鞑子甲兵也猛扑上来,双方在这临时防线顶端疯狂厮杀,不断有人从上面滚落,混乱中也没人分辨下来的是敌是友,所有人都是直接踩在这些人身上奋力向前。

忽然,那用各种木板临时搭建的防线承受不住双方几百甲兵的踩踏,一段段垮塌下来,上面正在交战的士兵全都猝不及防滚作一团。

防线一垮塌,后面的齐军与鞑子直接面对面,双方士兵略一愣神,然后同时举起手中武器,顿时铅弹和弓箭横飞,双方全都惨叫着倒下一片。

不过,这已经是鞑子最后的机动力量了,而齐军还在不断涌来,他们或挥舞刀剑或挺着长枪刺刀,前后相连,层层叠叠,剩下的鞑子再也支撑不住,迅速转身逃向身后的旧县衙。

更多鞑子丧失全部战斗意志,直接绕过县衙,向北门方向逃去。

盖州的防御已经彻底瓦解。

旧盖州县衙,这是一座5进的大院子,辽国时代,这里是盖州城最豪华的建筑,金国占领这里后,成了盖州追该驻防长官的私邸。

完颜宗干、完颜宗弼都曾经住过这里、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也住过,现在它属于纥石烈志宁。

并且大概也是他即将死去的地方。

纥石烈志宁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静静看着自己最后的亲卫登上旧县衙的外墙用弓箭与齐军火枪对射。

此时他身边还有接近三百人,都是三十岁上下,战技娴熟的精锐。

若是在以前,这些人甚至能击溃十倍以上的汉人军队,但现在肯定不行了。

墙外一阵火枪轰鸣,站在墙上的甲兵全被一扫而空,甚至有些打偏的铅弹还击穿了墙面。

剩下的亲卫一阵混乱,然后又是一群人登上墙头,继续拼死抵抗。

“最后时刻了。”

纥石烈志宁平静的看着手下们不甘心的拼死抵抗,虽然这毫无意义,但这股气势总算鼓舞起其他人的斗志。

这个女真勃极烈敏捷的跳起来,拿起一张角弓,准备亲自登墙抵抗。

就在此时,外面一声炮响,一枚四斤铁弹直接撞开旧县衙的外墙,呼啸着横扫过来。

这枚炮弹正好擦在纥石烈志宁的腰间,把下半身全部血肉如同剃刀刮过一般剔去大半!

各种内脏哗啦啦全都淌了出来,纥石烈志宁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扣住身下泥土,张大嘴巴,却疼的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第430章 两难

随着纥石烈志宁的凄惨死去,盖州城内的战斗迅速趋于结束。

旧县衙的守军最终开门投降,齐军在此地捕获220多名甲兵,全都是身份地位较高,战斗力较强的精锐。

其他方向的鞑子打开盖州北门,向辽中平原方向逃跑,然而正如纥石烈志宁所猜测的那样,他们全都没有逃跑成功,在离城不到5里的距离上,金军溃兵遭遇齐军骑兵无情追杀,最终与耀州金军主力会师逃得一命的人,只有区区不到三百。

留在城内,没能及时撤出的金军大多向齐军投降。

由于盖州残破,已经没有居民,因此战前盖州就只有纥石烈志宁集结的两万一千多士兵。

战斗结束之后统计战果,齐军收拢到近3000具金军尸体在城外焚烧掩埋,后来清理废墟,又陆陆续续找到几百具被掩埋在城墙下或遗忘在角落里的敌军。

如果算上逃出城外被追杀在荒野中的敌人,齐军在盖州杀死超过四千金军,另外俘获一万五千多人。

徐世杨进城后,随即下令处决俘虏。

照例还是女真人选五杀一,其他人除汉族阿哈外选十杀一。

当天共有两千人被处决,首级与战斗中被杀死的敌人一起在盖州城北十里外筑成一座京观。

京观的最上面,安放着纥石烈志宁那狰狞的首级。

以此作为对其余鞑子无声的威吓。

其余俘虏留下一半用在重修盖州城防工事上,另外一半从海路后送到复州,准备分散到本土作为奴隶使用。

……

盖州战役结束一天以后,完颜宗弼率领金军前锋部队路过那座新鲜出炉的京观,全军驻足于此,久久不敢动弹。

其实,接近六千首级的京观,在女真人眼里真不算什么。

他们曾经杀过更多的人。

在三十多年前杀契丹、奚人的时候;在二十年前入关杀汉人的时候;甚至就连最近,金军北上墨龙江杀的生女真,都不止六千这么少。

但人吗,总是容易产生物伤其类的情绪。

杀别人的时候美滋滋,自己被人杀的时候就感到恐惧,这其实不难理解。

完颜宗弼不敢继续向盖州前进,他下令就在盖州城以北十里外扎营,顺便把他的女婿和其他女真人的首级收回焚烧。

他的兵力比纥石烈志宁多一点,但也没有明显的优势,况且自己女婿是守城,而城池已经被攻陷,自己再去就成了攻城,在善于防守的齐军面前多这点兵力优势什么都不算。

当然,完颜宗弼也不至于在原地苦等,他派出哨骑,前往十里外的盖州进行侦查。

只是金军上下士气都不高,包括那些派出去的哨骑。

他们与齐军骑兵幕爆发小规模骑兵战,在这种没法使用骑兵阵列冲击的战斗中,女真人在骑术上有一些优势,但士气上被完爆,而且担忧被齐军远程火力伏击,他们也不敢冲到过近的距离上观察盖州的情况。

因此,虽然骑兵战中交换比上金军略占优势,但他们实际传回的信息非常少,完颜宗弼依旧不知道盖州如今是什么情况。

一天以后,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率兵与他会师。

此时,金军在兵力上重新对齐军占有优势,于是三位太子勃极烈再次壮起胆子,向十里外的盖州城靠近。

被耽误的时间给了齐军重整盖州防线的机会。

齐军强迫大量金军俘虏日夜劳作,围着盖州城本身修建了一道胸墙防线,这样进攻的金军将遭受城墙和胸墙两方面的立体打击,除非他们绕道进攻城墙还没修补好的城南。

但那样的话,金军必须绕过半个盖州城,后方随时有可能遭受齐军突击。

这就是现在金军的窘境,他们没有四面攻打都能取胜的信心,要想赢,就只能集中兵力攻打一面,其余方向只做简单防守和牵制。

“我们只能打北面。”完颜宗干用悲伤的语气说道:“如果去打南面,其他三门必须都派几千甲兵守着,防止汉狗杀反击。”

“北面打不下来。”完颜宗望没好气的说:“这边城墙完整,两道墙!而且城里面还有三道以上的防线。”

他又转头埋怨完颜宗弼:“你昨天为什么不全军急进?说不定能在汉狗修完墙之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们有几百侦骑,怎么打能措手不及?”完颜宗弼争辩道:“我只有8千甲兵,轻兵急进被埋伏了,你能把我救出来?”

完颜宗干打断两人互相埋怨:“现在先别争执这个了,志宁没能在我们来之前守住盖州,咱们就已经输了一半,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才能不输另一半。”

如果有机会,没人会选择分批增兵,大军汇合在一起直接冲击敌人才是最理想的情况。

然而受到道路和补给能力的限制,金军在盖州一带没有全军一起行动的能力。

实际上就算现在,完颜宗翰的部队也还没抵达呢。

三个太子勃极烈有两万五千甲兵,六万左右的阿哈,兵力上对齐军有着绝对优势,但阿哈兵没什么战斗力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补给上金军也没有太多余粮,若是攻城战拖得久了,问题就严重了。

齐军民兵也有战斗力,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何况就算被称呼为“野战军”的正兵,此时在盖州的也只有不到一半,他们还能指望得到高丽方面的援军支援,战事久拖不决,到时候兵力对比一定会颠倒过来。

大金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还有,北面的生女真虽然老实了,但西边的蒙兀人已经重新统一起来,若是金军主力不赶紧回家,札木合必然会瞅准机会进入辽中平原。

“难道就这样算了?”完颜宗弼说道:“放弃这次战斗?放弃盖州?”

“那怎么行!”完颜宗望叫道:“汉狗占住盖州,以后他们的骑兵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咱们还能把大军始终留在这里看着他们不成?”

“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怎么也得打一场。”

完颜宗干也说:

“死些人也得打,否则下面奴才都道咱们三个都怕了徐世杨,今后谁还敢跟他打?”

“打吧,无论如何打一场再说。打不赢再走,也比打都不敢打就逃强得多。”

第431章 踏阵

金国其实是个完颜部女真为核心,用武力强行捏起来,用到处抢劫换来的利益收买人心组成的多民族聚合体。

或者说,特大型奴隶制强盗团伙。

在这个强盗团伙里,地位最高的强盗理所当然的就是实力最强的人。

也就是说,完颜本部的三位太子。

但若是他们的表现配不上他们的地位,其他加盟进来的强盗团伙也未必不敢干掉他们,自己当老大。

三太子们已经直接害死完颜吴乞买全家,逼死了完颜娄室,逼反了完颜银术可,现在又死了纥石烈志宁。

死这么多高等贵族,下面各部族的中层和甲兵恐怕早就人心惶惶了。

若是再表现的稍微软弱一点,这大金国难保不会直接分崩离析。

这就是金国特有的麻烦,三位太子勃极烈必须为了自己的名誉打这一仗,虽然实际上谁都不想真的打。

“这样吧,你们把骑兵给我,我带人攻一次试试看,打破矮墙,挣回些面子就结束,免得伤及根本。”

完颜宗干说道:

“你们带兵看住其他方向,别让徐世杨突袭我就行。”

“这好办,可之后怎么办?”

完颜宗望问道:

“出了盖州,辽东一马平川,咱们又不是善于筑城的,今后整个辽阳都别想安宁!”

“没办法,咱们已经守不住了。”完颜宗干无奈的摇头:“办法就是今后想注意把他们引到平地上野战,多赢几次,他们就不敢来了。”

“还有蒙兀人,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咱们已经没法攻出去了,除非愿意放弃辽沈,回深山老林里去。”

这当然更不行,下面人凭啥放弃辽中平原上的富裕生活陪他们钻老林子。

那根生女真野人有多大区别?

“玛德!咱们怎么沦落到如今这地步了!”

“走一步是一步吧,总是有办法的。”完颜宗干说完,一仰马鞭,对着身边亲兵大声命令:“集结!跟老子上!”

……

咻~~~啪!

几枚烟花飞上半空,在天上炸出一团绚丽的火花。

红色。

徐世杨抬起头,冷笑。

“居然还敢来?谁给你们的勇气冲击我的即设阵地?”

……

大队女真骑兵直接纵马狂奔,齐军侦查骑兵不敢直面其锋,纷纷向两侧躲避。

超过六千女真骑兵高举武器齐头并进,各种旗帜和变了调的嚎叫声迎风飘扬,每一千人为一个纵队,每个纵队都犹如一面会飞奔的铁墙,气势汹汹朝齐军压过来。

金军骑兵大阵迅速靠近,毫不犹豫的踏入齐军炮兵射程,一头扎进炮弹形成的弹幕中,顿时一片马嘶人喊,数十骑兵跌落下去,马匹在地上翻滚,四蹄抽搐般的挣扎着,到处响起凄厉的嘶鸣声。

完颜宗干和他的三个儿子:完颜充、完颜亮、完颜兖全都位列狂奔的骑兵大阵第一列,太子勃极烈亲自带头冲锋,女真骑兵重新找回自己的勇气,无不并肩向前,他们迅速填补被炮弹击倒的同伴留下的位置,继续奋进。

女真骑兵仿佛融合成一个怪物,并且只有一条心,怪物飞奔在炮弹和硝烟中,密密麻麻的盔缨、刀剑还有反射着下午阳光的甲片在身后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奔腾。

齐军士兵站在胸墙后面,静静的看着逐渐逼近的敌人。

那恐怖的骑兵大阵似乎根本没法威吓到他们,所有人都十分安静、沉稳,没有一丝动摇。

也没有必要动摇,自从新军成立以来,不管面对什么敌人,他们还从未遭受过任何一次失败、

一次都没有,因此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所有人都如此坚信,所有人对胜利都深信不疑。

齐军在盖州城北面部署了一整个野战旅,而且是资历最老,战功最为显赫的定远旅。

虽然其中老兵已经大多分配到别的旅充当基干,但即使是新来的士兵,也为定远旅那面红色大旗而自豪不已。

金军骑阵如同一个人,齐军步兵更是如此,他们安静的听着那六千匹战马的蹄声越来越大,听着铁甲摩擦声、刀剑撞击声和粗野狂热的呼嚎,不言不动,一心静候。

忽然,一阵喇叭声响起,所有军官齐声呐喊:“举枪!”

这边还击的炮声也停了,炮手们正紧张而有序的给大炮更换霰弹。

齐军阵地完全安静下来,与咋咋呼呼的金军形成鲜明对比。

冲在部队最前面的完颜宗干突然觉得有些心悸,这是危险到来的信号,虽然此时他的敌人完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然而就是这种寂静,让这位征战了大半辈子的女真勃极烈感到不安,十分不安。

然而此时已经没有后退的机会了。

女真骑兵大阵进入70步距离,前排甲兵熟练的踩着马镫站起,向敌军抛射轻箭。

如雨般的箭簇乌压压向敌军压过去,然而除了少数压抑不住的痛呼声,完颜宗干依旧什么都听不到。

骇人的寂静过后,对面齐军阵地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定远旅的所有军官们齐声呐喊:

“开火!”

作为唯一一个全火器旅,定远旅2200条燧发枪猛地爆响,加上装填双份霰弹的16门野战炮和安排在北门提供火力支援的8门攻城炮,接近一万枚铅弹飞跃四十多步的距离,狂风般横扫整个金军阵列!

金军顿时一片人仰马翻,前排骑兵在这雷霆一击中几乎全部倒下,翻滚的人体和战马又成了阻碍后排前进的障碍物,无数骑手被自己人绊倒,人与马全都滚作一团,骨骼被压断的声音和惨嚎声惊天动地。

完颜宗干气势汹汹的纵马踏阵瞬间就被遏制。

或许女真甲兵们还有继续攻击的勇气,但是他们的坐骑明显被吓住了,刺鼻的硝烟和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这些生灵的嗅觉,许多战马不安的开始在原地徘徊,任它们的主人怎么抽打都无济于事。

有些性子暴烈的到还是能继续冲锋,但割裂的阵线根本无法对齐军形成威胁,何况胸墙上还伸出一排明晃晃的刺刀。

这一耽误,齐军第二轮齐射迎面而来,横飞的铅弹疯狂收割人命,冲在队伍最前面的勇士最先死去,躲在后面的甲兵倒是有可能幸存下来。

两轮收割过后,金军气势全无。

第432章 从容

在两**风雨般的火力打击中,冲在队伍前面完颜宗干非常幸运的只挨了一枚铅弹,这发15毫米弹头打飞了他的右手手腕,完颜宗干跌落马下,几个忠心耿耿的亲卫不要命的直接跳下马爬在他身上,用身体帮他缓冲来自后面骑兵的踩踏。

六个亲卫因此死亡,完颜宗干本人倒是捡回一条命,他受到重创昏迷过去,剩下的亲卫把他放在马上,直接掉头撤离战场。

齐军枪炮轰鸣,白色的销烟在胸墙前弥漫,仿佛以胸墙为界下了一场大雾,把眼前的一切都遮挡的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战马在这大雾中到处乱窜,血腥味和火药燃烧后刺鼻的味道刺激着这些敏感的生灵,它们在弹雨中嘶鸣着,蹦跳着,连骑手都已无力安抚它们的情绪,但始终无法找到正确的方向。

坐骑胆怯,失去速度的金军骑兵已经丧失了直接纵马踏阵的机会,慌乱的女真人在胸墙前弥漫的硝烟中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此时齐军士兵同样无法看清对手的身影,但他们知道胸墙前全是敌人,只要在军官的指挥下按部就班的对墙外射击,他们总能听到敌人的惨叫声。

有些金军甲兵跳下马,步行对胸墙发起攻击,他们的选择不可谓不正确,然而致命的混乱中,没有人能够组织起成规模的攻势,偶尔钻出销烟出现在齐军士兵眼前的甲兵,都会迅速被数把刺刀扎中。

金军本阵,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也看不清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两人都是身经百战,他们能从密集不间断的枪炮声中分析出完颜宗干的强冲根本没起到作用——否则的话,两军现在应该在拼刀子。

至少大炮不应该响的如此欢畅。

但两人又担心完颜宗干下一刻就能形成突破,现在收兵会影响他的指挥,于是只能这样焦急的等待着。

完颜宗望倒是派出些哨骑试图与宗干取得联系,不过钻进销烟后,哨骑也很少传回消息,就算回来的,也只是说前面还在打,打成什么样子也说不清——因为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两刻钟后,完颜宗干的亲卫拖着昏迷的勃极烈狼狈逃回,宗望和宗弼才确信,他们如今连突破齐军把守的一道矮墙都成了奢望。

两位太子勃极烈只好下令鸣金收兵,正在承受枪炮折磨的金军纷纷向金声传来的方向逃走,但也有人无法辨清方向,无头苍蝇一般出现在齐军阵前,被轻易射杀。

齐军仍在按部就班的射击,金军骑兵如同被开水灌了窝的蚂蚁在大地上四散奔逃,完颜宗弼敏锐的发现许多撤下来的甲兵甚至在流眼泪,也不知道是被烟熏得还是被敌人打哭了。

不管怎样,这些人都是金国存在的支柱,就算他们被吓破了胆,完颜宗弼自问也没办法杀了这些胆小鬼出气——毕竟如今真女真甲兵连四万人都没有了。

完颜宗望、完颜宗弼派出小队骑兵四散收容溃兵,尽一切努力尝试保留实力,然而即使如此,也不过回收了三千余人。

一个时辰而已,冲锋的六千甲兵居然损失一半!

主帅完颜宗干重伤昏迷,跟着他参与冲阵的三个儿子,完颜充和完颜兖都确认已经没于阵中,只有完颜亮侥幸生还。

真真的把老本都折进去了。

又过了两刻钟,齐军枪炮声也渐渐平息,估计那边也察觉出金军已经退了。

不过完颜宗望他们并未听到欢呼声,也不知道是齐军认为战斗还没打完,还是因为对面并不觉得这个胜利多么值得欢呼。

完颜宗望、完颜宗弼帅军在盖州城北2里外列阵,既不进攻也不离去,他们还不死心,指望着回收更多溃兵。

时间渐渐流逝,2里外的战场上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一阵大风吹过,连浓郁的销烟也散去不少,完颜宗望、完颜宗弼极目眺望,却只看到无数人马尸体铺满大地。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把近乎红色的光芒撒在甲兵的尸体上,呈现出一种致命的凄美感。

穿着铁甲的齐军近战兵若无旁人的在尸体堆中穿行,不时挥刀砍下女真人的首级,然后抓住那小辫子随意扔进身边的竹筐里。

还有一些穿着布衣的辅兵,正在仔细收集金军的兵刃甲胄、随身财物甚至是破布衣裳——这些玩意不值什么,不过至少可以用来制作土袋或是卖给高丽人。

所有齐兵都专注于自己的工作,视区区两里外的数万金军为无物,只是专心的砍下一个个首级,或把金军士兵扒的精光。

这场景看的完颜宗望须发怒张,他几次挥刀指向敌人,大张着嘴却无法喊出冲锋的命令,完颜宗弼在身边死死抓住他的缰绳,几个亲兵也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生怕这位统帅想不通再派人去填那无底洞般的炮阵。

“够了,走吧。”完颜宗弼小声劝道:“千万不要冲动,咱们死不起那么多人了!回辽阳吧!汉狗若是敢出来,打野战咱们不需怕他!”

完颜宗弼也只是找个理由劝他而已,如今的大金如此虚弱,就算野地浪战都未必能压的住气势汹汹的齐军了。

不过完颜宗望也知道,现在确实不能再打了,这次攻击本来就是挽回面子的冲锋,他们三兄弟本就是打着破了胸墙立刻撤退的主意,如今连胸墙都破不了,再填些人命进去也得不到好结果。

算了吧,算了吧……。

“撤退!”

完颜宗望咬着牙低声吼道:

“撤吧!都撤!”

“回到辽阳,咱们再找机会!”

……

徐世杨在盖州城北门城楼上支了一张太师椅,还有一个小桌,在上面摆了几个小菜和齐省新生产的苹果汁,悠哉悠哉的小酌自娱。

刚才整场战斗,他都没有发布任何一个命令,纯粹任由定远旅旅长李井槐自行指挥战斗。

他把六千金军骑兵气势汹汹的攻击当成一场无害的古代战争电影看待。

徐世杨是装模作样也好,是真的没把金军放在眼里也好,他从容不迫的表现确实也让定远旅的士兵们对胜利更加充满信心。

这场战斗果不其然也是齐军轻松获胜,连损失都很小。



第433章 仙酿

所有齐兵都专注于自己的工作,视区区两里外的数万金军为无物,只是专心的砍下一个个首级,或把金军士兵扒的精光。

前几天攻城的时候,齐军损失了大约三百人,受伤五百以上。

之前的骑兵前哨站齐军吃了点亏,大概折损五十骑以上,但眼前这一战全都打回来了。

最终的结果还没统计出来,但金军损失不下两千,也许能到三千,而齐军自己不超过一百人。

“呵呵,骑兵直接冲击防御阵地,也亏鞑子敢干。”徐世杨冷笑。

实际上,鞑子怎么想的,他大概也能猜到一点——无非就是想凭借气势压倒齐军罢了。

若是齐军士气被压垮,他们就能用较小的代价达成目的。

若是情况正相反……,就像现在这样,同样是一面倒的屠杀,只不过角色正好相反。

简直就是赌博。

而且赌输了。

输的一塌糊涂。

‘看你们以后还怎么面对我的军旗!’

徐世杨志得意满的看着远方渐行渐远的敌人。

他毫不怀疑,鞑子在士气上已经被自己彻底压倒了,今后再交锋,不用打,鞑子先矮三分!

“你们的日子倒计时了。”

徐世杨得意洋洋的端起酒杯,遥遥指向远方。

“司令。”李井槐登上城楼,来到徐世杨身边:“统计结果出来了,我们阵斩两千两百级,俘虏六百有余。”

“俘虏供述,这次带队冲锋的是完颜宗干,他被咱们打下马,只是不知生死,我们只在尸体堆里辨认出他的两个儿子。”

“就当他没死好了。”徐世杨毫不在意的把手中酒杯递给李井槐。

定远旅旅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司令小气,这玩意一点酒味都没有。”

“我没说这是酒啊。”徐世杨笑道:“想喝酒也好办,过两天我送你两瓶葡萄酒。”

前几年,徐世杨在平度附近的大泽山引种帕尔斯葡萄,最近一段时间有了收获,产品质量也不错,无论拿来做果干、水果还是用来酿酒都不错。

只是现在产品数量不足,两年来每年酿酒只能得到五百瓶,当做贡品给大都督、江南文相公和隆道皇帝各一百瓶,剩下的才会流入市场。

对前线拼杀的将士们来说,葡萄酒并不合胃口,他们更喜欢被称为烧刀子的蒸馏酒。

不过葡萄酒很受江南文士的欢迎,一年只得五百瓶的贡酒,配上晶莹剔透的琉璃瓶,瓶口再挂一小木牌,牌子上有徐世杨佚名抄袭自唐王翰的《凉州曲》(这个时代被徐世杨改名成《辽东曲》了),瞬间拔高了齐省葡萄酒的文化档次。

如今,齐省的辽东曲(葡萄酒就被命名为辽东曲)在江南有人出价百贯以上尚不可得,基本只有文府、徐世柳、徐世松以及在齐省监军的章明义能流出少数几瓶。

“呵呵,司令那玩意卖给章大人,一瓶他能出五十贯,您真舍得?”

“两瓶酒而已,相对这个,算得了什么?”

徐世杨指向城下,大笑道:

“这里有胜利!”

“胜利才是最醇美的仙酿!”

“定远旅每位将士,今日可得烧酒两瓶!其余各部每人一瓶!”

“司令,喝醉了就没法执勤了。”李井槐赶紧劝道。

“今日中军卫队负责巡逻执勤,他们的酒回去之后再给。”徐世杨丝毫没有改变心意。

喝醉就喝醉吧,他不信鞑子还敢来找死。

“李井槐,我告诉你,咱们与鞑子的战争胜负已定!我们必将获得胜利!”

徐世杨兴奋的说道:

“三年!最多三年,我们就能解决女真鞑子!”

“李井槐,从现在开始,你负责驻守盖州,我把大部分骑兵都给你,每年春耕秋收,你都要派出骑兵破袭辽中平原,务必让鞑子不得安宁!”

这是削弱鞑子的最好办法,也是锻炼骑兵的好机会。

“谨受命!”

“井槐,你记住,我们的前景不只是这方寸之间!齐省不是我们的极限,辽东不是,甚至大周也不是!”

徐世杨一仰脖,把瓶中果汁全都灌进嘴里,这玩意不含酒精,根本不醉人,但酒不醉人人自醉,徐世杨甚至都感到有些微醺了。

“你们都好好干!本帅必不吝公侯之赏!”

这是徐世杨第一次以君主的口吻对部下说话,也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唯一一次。

……

隆道三年十一月初,徐世杨率领中军卫队回到登州。

此时,新军虽有十个旅外加数十个连共四万人的野战军,但他们已经事实上占据了齐、冀、辽三省大部分领土并威压高丽,因此部队相当分散。

原来的大都督府不过占有齐省五府,后来增加了辽南和东昌府,本质上还是一省的地盘。

但是盖州战役结束后,齐省事实上增加了冀省十府加整个辽南的土地,控制区面积扩张两倍!

而这些新增加的领土需要重新编户齐民,需要清剿盗匪,需要重修水利,也需要防止各路鞑子入侵骚扰——冀省与草原接壤,现在徐世杨不能只防止一个女真鞑子了。

因此,十个野战旅的兵力,定远、镇远、致远在辽南,靖远驻扎凤凰城,平远、济远、经远、来远在冀省,威远、驭远在齐省,撒胡椒面一样平均在新旧领土上,几乎完全无法动弹。

除了各骑兵、独立炮兵、蓝军、陷阵、海军陆战队和中军卫队等独立作战单位外,齐军居然一个野战旅的机动部队都调不出来了!

当然,地盘到手,人口到手,这些不过是些暂时的小麻烦,总是能解决的。

只要扩军即可。

毕竟新军本来就有扩充的余力,现在工、骑、炮、选锋、锐士、神机等等所有兵种每个连都配备正副两套班子,基层军士官人数充足,分出一半来构建新单位,再把经过短暂训练的民兵填充进去就能成军。

这其实才是近代军队超越封建军队的地方——合格的士兵补充起来太过于容易了。

因此,暂时缺乏机动部队不是什么问题,最多半年就能解决,现在对齐省来说,最大的问题其实是来自江南朝廷的一道圣旨:

以收复燕云为名,封徐睦江为燕王。

以收复辽南为名,封徐世杨为辽王。

连封两王,却唯独忘了大都督徐睦河。

第434章 齐王

大都督本人对朝廷的命令异常愤怒。

倒是徐睦江接到消息后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这位曾经的徐家家主立刻放弃了手头上所有工作,亲自前往齐省,住进了都督府。

实际上等于变相把自己软禁起来,以此来证明他并未有任何非分之想,并且希望二弟的怒火不要倾泻在自己头上。

兄长的恭顺确实让大都督略微安心一点,不过也仅仅是一点而已。

毕竟他的嫡长子徐世杨现在实际控制着全省军权,实际地位尤在自己之上,如果他一定要接受朝廷封王,那儿子就跑到老子头上了,这让大都督的脸往哪搁?

何况,儿子封王而老爹只是个大都督,将来即使造反成功,新朝廷也是以儿子为开国皇帝吧?

对现在的徐睦河来说,什么都可以让,唯独这个不行!

他一定要当皇帝!哪怕只有一年!因为真正当了皇帝,他才有机会以九五之尊的名分登上史书。

他不希望历史记载自己的皇位是被儿子追封的!

好在,徐世杨回到泉城后,很快打消了大都督的疑虑。

“我才懒得当什么辽王。”

在大都督府,徐世杨满不在乎的对老爹说道:

“朝廷要是封我燕王我说不定会考虑一下,辽王?咱们汉人没有这个王爵吧?”

另一个位面,汉人王朝中只有明朝有过辽王的封爵。如今这个位面,汉人王朝从来没有过辽王这么一说,何况还有个被女真鞑子灭了的大辽国。

对徐世杨来说,辽王不是封爵,而是一种刻意的侮辱。

“你们都不接受朝廷封王?”徐睦河认真的问。

“绝不接受!”徐睦江赶紧回答。

“朝廷耍这种小心眼只会让人笑话。”徐世杨也说道:“这样吧,我和大伯专门上书,请为父亲封齐王,我们两个就算了。”

“朝廷不同意怎么办?”

“管那么多做什么?”徐世杨冷笑一声:“复燕云辽东者皆可为王,父亲是大都督,我不过是属下,收复燕云应该算作大都督府的功劳,要封王就封大都督,哪有越过首领只封下属的?”

徐世杨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一个王也就够了,齐王、燕王都行,辽东这不是还没完全收复吗?”

齐省目前的经济已经逐渐能够自给了,收复冀省和辽南之后,只要安心发展几年,经济情况只会越来越好。

目前的大都督府其实已经不需要朝廷每年的援助和军饷(当然有更好),徐世杨认为,齐省目前只需要朝廷对大都督府的权利进行背书,不要让他在对付鞑子的时候还要担心来自后方朝廷的威胁,这就够了。

封王就是这样的背书,但齐省本身必须严词拒绝朝廷的挑拨离间——目前江北只需要一个王,而且这位王是且只能是徐睦河。

“如果父亲还不放心,您现在就开始改大都督府为齐王府吧。”徐世杨笑着说:“就算最后朝廷不同意,咱们也改,正好警告天子和江南的诸位大人,以后少玩这种小伎俩,徒惹人笑话。”

“那是挑衅朝廷权威。”徐睦江不安的问:“咱家现在有这种实力?”

“正好,父亲和大伯都在,我先把今后的布置和计划给两位通个气。”

徐睦河身为大都督,还兼管齐省户部、吏部,徐世杨掌管兵部、工部,徐睦江管礼部,除了管刑部的章明义不在外,三个徐家人掌管六部之五,已经足以决定齐省的大部分大事了。

先说说目前齐省的国力状况:

领土上已经相当于三省之地,另有一个高丽作为附属。

人口上,齐省在开始扩张之前有150万在册平民以上人口,庶民十万,奴隶三十万。

沿大运河抵达燕京后,大运河两岸的运河坞堡人口大多被收入囊中,加上冀省其他地方获得的人口,目前的统计大约有三十万人。

按照户部的估计,冀省虽然残破的厉害,但真要仔细搜罗,大概还能找出五十万以上的人口,只是获得这些人口还需要很长时间,至少把冀省的生产恢复一些,再把土匪剿灭大半之后,这些躲起来的隐户才能变成齐省的在册人口。

一年时间,徐世杨打算花费一年时间,把冀省可能存在的八十万人口全部吞下,再从其他敌方移民一些人口,让冀省恢复到一百万人。

除了冀省新领土之外,都督府还有三个重要的人口进项:

其一是江北流民。

屡次战胜鞑子后,江北的安全局势实际上已经改善不少,特别是都督府的势力范围,在前往江南十分困难的情况下,都督府自然也成为流民求活的迁徙方向。

如今,户部统计,每个月大概还有五千左右的流民投效。

其二来自江南朝廷新开拓的江淮——荆湖地区。

特别是荆湖的徐世柳,齐省开拓的同时,徐世柳领荆湖军剿灭荆湖洞蛮,斩首三万,获人口二十万,在数千里土地上改土归流。

这军事动作会得到朝廷什么评价暂且不谈,徐世柳手中多了许多洞蛮人口却是事实,而且他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口。

于是徐世柳悄悄联系大都督徐睦河和徐世杨,用其中十万洞蛮人口交换齐省的武器。

徐睦河已经许给自己这个儿子五千件胸甲、五千条火枪、五十门神机炮。

徐世杨对此也没有过于反对,只是把徐睦河计划中的火绳枪换成更容易生产的鸟枪。

最后一项人口来源是齐省自己的生育。

都督府控制最早的青州一代,如今已经和平了五年多了。

黄河以北的齐省其他地区,也已经获得了3到5年的休养生息时间。

再加上大都督府对人口的重视,一直鼓励生育(徐睦河甚至还颁发过“英雄母亲”奖),结合从高丽、辽东等地获得的大量廉价女性资源,齐省生育率一直相对较高。

户部统计,最近五年,不计算从外地直接获得的人口,齐省原本人口的生育率维持在611左右(参考tg1950-1955的生育率)。

这些孩子暂时还没法参加生产生活,不过这些出生在都督府羽翼庇护之下的孩子们,将来一定会成为都督府所能依仗的核心!



第435章 兵役制度

结合以上各种人口来源,根据户部统计,至隆道三年年底,大都督府辖下实际在册人口是:

平民以上,二百万人略不到;

庶民,包含刚刚由奴隶提升而来的部分和高丽那边专门跑来投效的人,合计约二十万人。

奴隶,包括从辽东新抓来的各种鞑子和徐世柳送来的荆湖洞蛮,共四十万人。

各阶级总人口二百六十万。

齐、冀两省历来都是华夏的人口大省,现在人口一共才有二百六十万,即使加上冀省那些还没编户齐民的人口,也不会超过三百万,由此可见之前江北疲敝到了什么地步。

不过对于都督府来说,这个人口养活十万常备军并无任何问题——不超过总人口的百分之四,对一个逐渐近代化的政权来说,对国民生产生活的影响不大。

也就是说,齐军常备兵力可以在现有基础上扩大两倍半。

具体的扩军计划是:

新军现有十个旅扩编为师级单位,每个师下设两个旅,每个旅仍是原有编制三千人。

除两个旅之外,每个师编入一个包含师属参谋机构、警卫单位、信号单位(含旗鼓手和传令兵)、炊事单位、医疗单位的师部,一个师属十斤野战炮营;一个宪兵连以及一个工兵连。

每个步兵师编制七千人,48门四斤到十斤的野战炮。

骑兵方面,人马具甲的胸甲骑兵维持十个连编制,但猎骑兵和龙骑兵分别增加到三十个连,另有飞行炮兵十个连,总计八十个独立骑兵连,八千人。

炮兵方面,陆军维持一个攻城重炮营的单独编制,同时组建八个直属于新军司令部的独立炮兵连,每个连装备8门新生产的六斤青铜炮。

徐世杨的中军卫队正式命名为直卫军,编制六个步兵连、两个炮兵连和两个轻骑兵连。

正式的新军野战部队编制八万人,此外照例还有蓝军旅和陷阵旅两个冷兵器为主的部队,这两个旅扩充到各三千人。

陆军新兵训练营制度取消,以后征募进陆军的新兵,一律由各接收单位进行新兵训练。

这样的话,齐军陆军总兵力可以达到八万六千人。

海军方面,旅顺和登州等几个造船厂开始尝试建造新式风帆战舰。

这种船完全是按照徐世杨的要求设计的:

船只整体与传统中式帆船大相径庭,却比较接近西方近代快速帆船,但与早期西方战舰不同,这种新式船型没有艏艉楼,甲板建筑十分简洁,重心很低。

长宽比超过4比1,双桅杆,排水量在两百吨上下,大致与中号福船相当,但航速更快,转向更加灵敏。

这种船是专用战舰,甲板之下有一层炮舱,装备8门10斤加农炮,甲板上另外安装8门神机炮用以反接舷。

每艘新式战舰配备80名船员,第一期一共建造10艘。

加上原有的海军舰船,海军陆战队和海军重炮兵部队,齐军海军总兵力将扩大到八千人。

海陆军之外,徐世杨计划建立直接隶属于兵部的军校。

军校制度以少年兵学校、海陆军专科学校和海陆军大学组成。

少年兵学校的生员以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孤儿为主,以少数志愿入学的孩子为辅,男女不限,只要是汉人就可以入学,本质上既是少年军校又兼具孤儿院性质。

这种学校的性质比较接近另一个位面红毛子创始人之一,“钢铁的费利克斯”所推行的孤儿院制度,徐世杨既是学员们的养父也是他们的导师,将来这些学校出来的学生必将成为徐世杨最坚定的支持者。

海陆军专科学校则是专业性更强的军事院校,目前陆军专科学校将包括工兵科、炮兵科、骑兵科和步兵科,海军则是航海和舰船技术两个科目。

学员主要来自有一定军事基础的老兵,以及社会上在新式学校(包括少年兵学校)中学习成绩较好的报名者。

毕业后他们将以中下级军官或军士的身份进入相应的单位服役。

海陆军大学将是齐军最高军事院校,以培养海陆军高级军官为主,学员主要以专科学校中成绩较好者或现役中下级军官再深造为主,这里的学员毕业后就能获得较高级别的军衔。

这样的话,齐军现役总兵力将达到九万四千人,军事院校学员另算。

兵役制度上,徐世杨打算大致抄袭前世的普鲁士,要求齐省所有18岁以上男性平民、公民都要服兵役,专业士官级别以下所有士兵服役期为五年,五年之后退役转为预备役,直到45岁为止。

女性则实行志愿兵役制,18岁以上成年女性可以志愿参军,服役期同样为五年,服过兵役的女性也会转为预备役。

转为预备役的老兵由兵部安排退役后的工作——如果不想回家种地的话,他们将成为都督府辖下基层官吏的主要来源之一。

这个兵役制度最令大都督感到不安的是五年退役制度——新军成立已经六年了!

也就是说,在扩军的同时,理论上还有很多老兵已经到达服役年限,可以退役了!

徐世杨当然也想到这一点,不过他有暂时避开这个问题的办法,那就是提升五年服役期满的士兵的军衔。

五、六年前的野战军规模不过几千人,已经有一部分牺牲,也有一些伤残退役者,其他老兵服役这么长时间,总能积攒一些功绩,趁着大扩军的机会提升他们的军衔,让他们延期推移并不过分。

如果有些人受够了战争生活,宁愿不提升也要退役,那么也没必要伤他们的心,这种人肯定不多,退役就退役吧。

何况,这些人还能向世人证明大都督府说到做到的诚信——在争天下的时候,允许有战斗力的老兵光荣退役回家过平稳日子,这种政策旷古未有。

兵制问题就这样定下来了,徐世杨提交这个建议的时候,就已经在兵部达成一致,以他的地位,得到大都督的支持就可以直接实施了。

只是徐世杨还是打算在今年的大都督府例会上专门提出这份报告,并争取尽可能多的与会代表支持——这即是一种程序正义,也是必须的过程。

因为兵役制度涉及到齐省的方方面面,需要大多数人的鼎力配合才能顺利推行下去。

何况,部队不是扩招之后就能成型的,除了兵力之外,还要涉及更令人头疼的军费问题。



第436章 收支1

之前,齐省海陆新军共有4万人,军费和额外列支的战争耗费折合4亿斤粮食。

新军事制度执行后,士兵待遇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提高,预备役人员也能获得一定经济上的优惠,还有三级军校体系以及海陆军装备费用,这都是要花钱的。

因此,隆道四年兵部预算至少需要12亿斤,如果加上肯定会有的战争费用,估计将达到13亿斤以上。

另一个暴涨的开支是官吏俸禄。

政权逐渐稳定下来后,齐王府下辖的地区正在逐渐重构各级官吏,以往都督府时代一人多职只领一份俸禄的现象正在逐渐消失,对应六部的地方政府架构还在不断增添公务人员——吏部的人员扩充比例甚至比兵部还要大。

况且齐王也得考虑高薪养廉以及高待遇招揽人才的问题。

因此,兼官吏部的齐王向徐世杨透露,在隆道四年,吏部预算将达到6亿斤粮——是隆道三年的三倍,唯一的好处是不像兵部那样还要额外编制战争预算。

户部的经费主要来自几个方面:第一:对新开拓土地上的移民发放贷款;第二:在冀省、辽南两地修耸水利设施的经费;第三:投资新的工厂和矿山;第四:对招揽的流民发放救济并提供初期口粮、牲畜和农具租赁等费用。

还有一个第五:齐王府本身的花费也不是小数目。

五项加起来预算是4亿斤,其中工厂、矿山、水利等部分由工部联合承担。

礼部的主要经费是教育方面,虽然兵部下属的军校承担了大部分孤儿的教育问题,但徐世杨一直强调的工农夜校、农闲扫盲班等等也需要投资,这方面经费2亿斤是不算多的。

刑部本身并不需要大量预算,但以上经费加起来,即使不出任何意外,不超出年初预算,也需要24到25亿斤粮。

这个数字大概是隆道二年实际耗费的三倍半,是隆道三年的两倍左右。

收入方面,根据徐睦河的说法,齐省目前拥有应税耕地2200万亩,辽南有600万亩(以上包含农业公司直辖的土地),隆道三年的夏秋两税98亿斤(平均每亩35斤)。

户部方面希望在隆道四年,把应税耕地发展到齐省2500万亩;辽南1000万亩;冀省1000万亩的水准。税粮预计可以达到15或16亿斤。

农业税仍然是前都督府,现齐王政权最大的收入来源,但这方面在总收入所占的比例已经大大降低了。

收入的第二大项依然是盐业,齐省的海盐除了自己消费之外,已经行销到高丽、扶桑以及草原市场,甚至在江南某些强力人士(包括但不限于徐世柳等人)的支持下,在江南私盐市场也具备非常强大的竞争力。

隆道三年的实际盐业收入折合粮食5亿斤,户部希望到明年能达到8亿。

齐王府经济的主要增长点是商业税,隆道二年,齐省在原有日照、登州两个主要港口之外,在浮山所位置(另一个位面的岛城)开发了一个新的港口。

另外,辽南安全局势稳定之后,旅顺港也从单纯的军港转变成军民两用港口。

这样,辽东的特产:人参、貂皮、东珠、鹿茸等货物可以直接走旅顺港前往江南。

还有,齐省垄断了高丽对外贸易,高丽参、皮草等对外输出货物和高丽所需的江南货都需要走齐王辖下的港口进行转口,这又是一大笔收入。

隆道三年都督府商税实际折合48亿斤粮食,几乎直追盐业收入,预计隆道四年还会快速上升到8亿斤,达到与盐业持平的地步。

与商税一样飞速提高收入的还有工部下属的工厂、矿山和属于户部直辖的银行。

煤铁矿的开发使得齐省工业可以大规模提供廉价兵器和农具,特别是农具,无论作为贷款提供给新招揽的流民还是出口给高丽、扶桑,都能提供相当大的回报。

纺织工业目前收入最高的是毛纺行业,这方面的利润已经接近钢铁厂,目前毛纺厂主要是通过商队从蒙兀人手中收购羊毛,织成毛布后返销,或出口给高丽、扶桑。

捕捞业随着捕鲸船队的日益成熟,收入增长也很快,特别是与盐业配合后,大规模提供咸鱼、腌鲸肉以及各类海鲜,为齐省民众补充蛋白质贡献极大。

奢侈品行业目前主要是酒类和玻璃工艺品,主要出口目的地是江南和蒙兀人,此外徐世杨还暗戳戳的通过走私向女真贵族大量输出。

其他工业目前仍在布局阶段,想要看到利润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银行现在则是纯粹的清水里面捞银子——暴利行当,每年仅仅贷款利息就能回收折合2亿斤的利润。

工厂、矿山、银行在隆道三年上缴利润5亿斤,户部预计到明年可以达到8亿,与盐业、商税一起成为齐王政权最大利润增长点。

都督府在隆道三年的正常收入折合粮食接近25亿斤,不正常的“外财”——抢劫高丽和女真的收入折合5亿斤。

总收入30亿斤——大部分并不是真正的粮食,而是以金银铜货币或粮票的形势与粮食、布匹实物并存,实际支出13亿斤。

隆道四年预计财政收入40亿斤(不包括抢劫收入),支出24亿,财政方面依旧健康的不得了。

相对来说江南朝廷扣扣索索给的那点军饷和李家给的支援,以及高丽的年贡,实际上可有可无,现在已经只具备某种象征意义。

“我们的财政……。”徐睦江迟疑着说道:“似乎总是比预料中要好不少……。”

传统的封建王朝,每年的收入一半用于养兵发饷(如果爆发战争有可能达到7成或8成),一半用于养官发俸禄。

然后花上几百万贯石匹两的皇室费用,如果是大周这样的积弱朝廷,还得加上给北方侵略者的岁币。

即使不去劳民伤财大兴土木,这些必须的开支加起来就纯粹是入不敷出了。

像齐省这样不断兴修水利,无一年不战,大都督/齐王徐睦河也生性奢靡,但每年开支依旧只有收入4到6成,每年都能积攒庞大钱粮的政权,不敢说后无来者,至少前无古人是肯定的。

第437章 财务制度

徐睦江、徐睦河都曾经当过大周的官员,对封建朝廷的财政运作有一定了解,因此听徐睦江这么一提,徐睦河也很快反应过来:

“确实如此,咱们的财政为啥比朝廷好这么多?”

徐睦河现是自问一句,然后又自己沉思着自问自答道:

“咱们的田赋不高,我估计只有以前朝廷在江北田赋的半数,或者4成。”

“盐课?朝廷也收,而且比咱们收的狠,江南那边盐、酒、茶、香料都是专营,所有收入都是朝廷的。”

“嗯。似乎主要是因为咱们的工矿银行,还有商税两个方面比朝廷强得多。”

“确实如此不假,但还不止。”正事说完,徐世杨也不介意给自己老爹和大伯科普一下:“咱们确实是无徭役,轻农税。但仅就盐业一项,咱们采用晒盐法,产量就是江南煮盐法的二十倍以上,不用铁锅柴薪,人力所需只有三成,因此成本极低。”

“咱们产一斤盐,价格大概是江南朝廷的五十分之一,质量不低的情况下,咱们甚至可以抢占江南的私盐市场,因此不论产出多少都不怕卖不出去,利润虽然微薄但出量大得不得了,所以咱们的盐业纯利甚至不差朝廷分毫!”

如果大周不是还有盐引这种票据收入,齐王府在盐业方面获得的经济利益可能比江南朝廷还要多一些。

对于一个今年下半年才获得三省之地的地方政权来说,仅仅这一项收入就足够惊人了。

“另外吗……。”

徐世杨接着说道:

“咱家任命的官员,现在还没学会贪污呢。”

齐王府毕竟是个上升期的新生政权,如今的基层官吏或是新提拔上来的衙门新人,或是从部队中退下来的军士官,大家都很清楚以前的日子有多苦,因此也就对老百姓抱有一定同情心。

另外,正如徐世杨所说,封建社会那些老油子官吏用来剥削的各种手段,比如:大斗进小斗出、浮收、加征以及踢尖等等等等大大小小的方式,他们确实还不会用。

再比如说军粮、军饷的运输,在大周,账面上出的数,部队实收能够达到七成,那就说明这位负责转运的文官相当清廉。

而在齐省,账面上出数与实收数必须相等,负责转运的民工口粮另外计数,若是海运出了问题,损失部分粮饷,负责运输的文官必须提交详细报告,若是报告不通过,他就要承担责任。

因此,即使有人知道那些不入流的剥削手段,齐王府政权越做越大的饼也能从某种程度上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比起冒风险贪污几斗粮食,体制内的升迁和福利更加吸引人。

没有层层剥削,或者说收税、运输过程中不必要的浪费和贪污很少,齐省的税收效率相对来说自然要高很多。

当然,现在官吏们没用这些手段,不意味着以后他们不会用。虽然齐王、徐世杨、吏部、户部、刑部都要派人交叉审计,但要找漏洞,总是能找到的。

因此徐世杨在五年前开始,就逐渐推行新式的借贷记账法以及报表制度。

为了明确各级地方官员的经济指标,徐世杨在新的财务制度中特别强调了百分比的重要性。

再加上年初预算和年底总结,这些新的财会手段推行下来,齐王府和六部就能得到一个较为准确的经济数字,并以此作为标准进行监督。

新的财会制度给地方官员增加了很多工作量,那种“平时袖手谈心性,遇事一死报君王”的传统文官在齐省是吃不开的,相反,比较接近与以前所谓干吏的事务官在齐王府麾下大行其道。

这些官员在年初需要编制、汇总本部门预算,并且与去年预算进行同期对比,如果预算增加比例较高,他们必须后附详细说明为什么增加预算?增加在哪个方面?增加预算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哪怕减少预算也要附带同样格式的说明。

然后到年底总结的时候,官员们还要上报报表和类似的说明:年初编制的预算是否达成了目的?相较于年初计划实现了百分之多少?如果没有完全达到计划,原因是什么?什么地方没做好?如果超出计划,是什么因素造成的?这个因素能否在新一年度发扬光大?

这些较为近代化的财务管理制度,对齐省政权的经济健康发展有很大助益,也十分利于各部门交叉监督。

“总之,就是这样。”

徐世杨解释一大堆近代财物制度,然后总结道:

“我们的工业使得单位人口产出同比较高,我们的财务制度使得不必要的过程消耗很少,及开源,又节流,我们的经济怎么可能不好?”

“有些道理。”徐睦江、徐睦河一起点点头——虽然他们听得其实有些蒙圈,不过似乎真的有道理啊?

“总之呢,户部要把新的财务制度推行下去,今后还要有新的海关进出口制度以及新的税务制度,现有财务制度也只是试运行,还得有很长时间的完善期,之后也还要年年微调改进。”

“这么麻烦啊……。”

“父亲,治国不能怕麻烦。”

这话徐睦河特别爱听。

……

实际上,徐世杨对他的父亲和大伯说的废话太多了,齐省经济方面的优势就是一个半工业化的近代政权对周围其他势力全面压制的结果而已。

齐省现在可以从蒙兀人那里得到廉价羊毛、牛羊皮和马匹;从高丽人得到廉价人力、木材、矿藏、粮食;从江南得到廉价粮食和矿产;从扶桑得到廉价硫磺和铜……,齐省进口的全是原材料或矿产。

然后对蒙兀人出口盐、毛布、茶叶和蒸馏酒;对江南出口玻璃制品、军火和辽东特产;对扶桑出口盐、军火和布匹;高丽更是一个典型的半殖民地,齐省的什么产品都能在那里倾销;再加上对女真走私奢侈品的庞大顺差。

这种进口原材料倾销工业品,完全没有市场竞争对手的经济模式,只要有一个合理的财务制度,当然健康无比。

这简直是传统帝国主义最喜欢的经济模式好吧!



第438章 会议季1

每年的腊月初到第二年的正月末,都是齐省的“会议季”。

六部下属的各分管部门都要开将近一个月的小会,期间彻底总结今年的工作,并制作明年的计划和预算。

然后回家过年,初六上班,再进入会议季下半程,即总代表大会阶段,各部门会把自己上个月的会议结果上报给大都督府审议。

这期间,既要代表兵部、工部两部,又要承担“太子”职责的徐世杨自然是最忙碌的人,没有之一。

兵部的总结、目标、预算等条目,之前徐世杨已经跟他的父亲和大伯透露过了,现在无非就是在会议上对更多人多说一遍。

大家都知道军队才是现如今这个小政权的核心支柱,因此没人对兵部的报告提出过多异议,兵部提出的预算案也顺利得到通过。

但工部就没有这个资格了。

户部的官员们对扩大投资工厂有些逆反心理,特别是那些奢侈品行业和那些看起来对战争没有什么直接支持的企业。

户部有些人似乎只在乎农业和军队——所谓的“耕战”,却在内心深处并不把工业也算作“耕”的一种。

不知道这种心态是怎么来的,他们明明已经知道工业能带来的好处了。

也许是其他部门的官僚并不认为自己和自己所处的部门能从工业中获得多少好处的缘故?

如果真是这样,那今年以后他们的态度就应该转变了。

徐世杨打算对大都督府辖下的所有非战略价值的工业——军工厂、盐业、钢铁厂、银行、军马场以及金银矿之外的工厂,比如纺织、玻璃、酒业、农场、煤铁矿、砖石工厂、食品加工以及未来投产的不涉密、非战略企业,都向全社会部分开放。

所谓部分开放,是指这些非战略企业开始吸收民间资本。

工部的初步计划,是这些工厂发行股票,股票分配比例为:

大都督/齐王占5%;

六部尚书各占1%,合计6%;

齐省其他官员共占9%;

向齐省民众集资,出售30%;

向江南民间集资,出售30%;

齐省政权以银行出资的形势占有最后20%。

股票不论落在谁的手里,本身都不具备执行权,所有工厂的控制权依旧掌握在工部手里,各人拿到的股票现在只是一种分成凭证,不论私人拿到多少股权,国有企业的控制权都不做变更。

在这个政策之下,大都督/齐王所占的股票实际上就是“内府”,也就是徐家人的收入,徐世杨打算用这种方式替代户部每年给大都督府的内俸预算——也就是说,徐家人今后不再由政府供养,收入取决于自己私产的经营成果。

这也是徐世杨对未来的某种布局。

如果今后,徐家确实做了天下,他不希望作为皇族的徐家成为政府巨大的财政负担。

另外,努力发展工业,允许宗室投资或自行建厂,也能有效避免自己把自己子孙当猪养的情况发生。

当然,那都是以后要考虑的问题,现在推出这个政策只是为了给工业吸收更多投资,然后尽可能减轻财政负担罢了。

为此,给六部尚书和其他官员的15%股份,完全绑定职务而不是个人——你在那个职务上就每年分红,不在那个职务就放弃那份股份。

与其说这是股份,还不如说是某种福利,只是这些福利取决于各个工厂的绩效。

可以想象,当官员们明白工厂股票可以给自己带来多少分红后,他们一定会尽可能为工厂发展保驾护航。

向齐省自己的民众以及向江南民间出售的60%股份,具备可交易功能,如果有闲钱,私人甚至可以搜购一个工厂全部六成可交易股份。

当然,那也只是每年拿六成分红罢了。

到隆道四年,齐省部分地区甚至已经享受了7、8年的和平生活,在大都督府轻赋税政策的影响下,很多普通民众也已经具备相当数额的存粮、存款。

处于对饥饿过于深刻的恐惧,这些钱粮大多被农民仔细埋藏储存在地里,根本没法参与生产生活。

徐世杨希望能够通过这种办法,给齐省民众一个投资渠道,把这些钱粮利用起来。

另外,民众有了企业的股份,就相当于跟这些国有企业,以及齐省政权在经济上捆绑在一起。

为了保证他们自己的投资和利润,民众也会毫无保留的支持大都督府/齐王政权。

对江南出售股份的目的也是如此,徐世杨希望通过这种手段吸收江南开明士绅地主的库存钱粮。

将来跟大周朝廷翻脸,进攻江南的时候,这些人也会成为自己这方的天然盟友。

嗯,还有,这些投资齐省工厂的士绅地主,自然也会为齐省产品在江南的市场保驾护航。

对徐世杨来说,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些股份的定价问题。

各个工厂的利润率差距很大,而利润总额其实并不完全取决与利润率。

比如玻璃、酒业都是利润率奇高的行业,但论纯利润,其实比不过市场广阔的毛纺织工厂。

因此,工厂股份如何定价,那些工厂的股份高一点哪些低一点,定低了会不会太亏,定高了能不能卖出去,都是必须仔细考虑的问题。

不过徐世杨打算把这个问题直接丢给各部门自己讨论决定,他不准备在里面插手太多了。

……

理所当然的,工部提出部分工厂开放投资的计划,在齐省各级官员中引起巨大轰动。

这种涉及到各自私人利益的政策,自然引爆了所有会议室,以至于主持会议的大都督不得不在繁忙的会议季专门抽出一天的时间去讨论这个政策。

这一天,徐世杨花了几个小时向齐省的各级与会官员仔细讲解了这项政策所期望达成的目的,然后给大家几个小时讨论消化这个政策可能的影响。

最后,这个政策被毫无悬念的通过,这一天剩下的时间自然给大家仔细讨论股票售价。

当然,这个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决定的,如何定价甚至不需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这方面只需要户部、工部和刑部三个部门讨论决定即可。

让大家一起参与,只是为了烘托一下气氛,刺激大家更加努力的工作罢了。

第439章 会议季2

不管怎么讨论,会议进程在那里,接下来的工作也不能全都给工部的报告让路,因此第二天,大都督强令结束这个议题,接下来的股票定价问题交给工部、户部和刑部单独讨论。

接下来,会议进行的十分顺利,徐世杨代表工部专门公开了准备投产的几个新工厂——冀省煤铁资源丰厚,自然是工部未来布局的重点,辽南那边则主要倾向于军工产业和造船业。

户部公布了隆道四年的具体经济目标,并且最终审核了各部门的预算。

刑部宣布成立单独的巡回法庭,在兵部的宪兵和户部官员的支持下对大都督府辖下的所有领土进行一轮巡查审计。

同时,刑部支持兵部对大都督府辖下的所有领土进行连续的大规模剿匪工作。

吏部宣布了新的官吏任命和考核方法细则,同时提出给各级官员增加工资的计划。

另外,吏部还要配合工部的股份发行工作:除了尚书级别官员之外的各部门的各级官员应该分得哪一个工厂的哪一份股票,吏部的建议十分重要。

最后上场的是礼部,他们先是宣布了隆道四年的新学校修建计划,然后宣布将在这一年确定齐省的“科举”方式:

到7年级被称为高小:语文00分满分、数学00分满分、体育00分满分。

总分300分。

7年级高小毕业生被称为秀才,每年进行一次毕业考试,择优录取进入中学学习。

到2年级被称为中学:语文00分满分、数学00分满分、体育00分满分、历史50分满分、科学00分满分、政治50分满分。

总分500分。

2年级毕业生就是齐省的举人,同样每年进行一次考试,择优录取进入几个高等学府学习。

目前大都督府辖下的高等学府为:泉城的泉城大学;青州府的稷下学宫;济宁府用前奉圣公府邸改造的奉圣学院。

一共三所,如果加上海陆军大学,那就是五所。

五所大学实施四年学制,6级毕业生即为进士,泉城大学、稷下学宫和奉圣学院毕业生为文进士,海陆军大学为武进士,文武进士完全平级。

礼部方面准备视情况而定,在冀省的燕京和辽南另外建造两所高等学府,但隆道四年肯定是建不起来的,因为人口不足,生员不够。

不过高小和中学都要同时铺开,为此徐世杨帮助礼部向大都督府申请了额外的办学经费——礼部也需要为兵部的各级军校提供部分文化教员。

齐省的各级学校都允许招收“留学生”,汉人留学生享受与本土学生同等级待遇,但高丽之类的外国留学生,必须缴纳高额学费。

齐省的高小为义务教育,平民以上阶级的学生学费、书本费、学杂费全免,而且所有在校学生有伙食补贴。

但另一方面,学校的学习压力很大,每年的升级考试都有可能决定生死——若是考试成绩不及格,不允许升级。连续三年总成绩不及格,不允许从高小毕业。若是五年不及格,即强制退学。

这样强调考试成绩的应试教育其实不利于学生的全面发展,也有可能让齐省不小心放过很多天才级人才。

但这种方式能以更快速度提高齐省学子的平均水平,为都督府政权生产更多较为“平庸的人才”。

填鸭式教育,这也是一种工业化量产人才的方式。

学习过程中淘汰下来的学生将进入专科学校,或按成绩分配到各级工厂等部门参与工作。

但是,礼部强调,争取在五年内,把平民以上阶级文盲率降到0%以下,而平民阶级所有7到岁学龄期男女,都要入学接受教育。

任何阻碍自家儿女参与学校教育的平民,等同于犯罪,将要接受削减功劳的惩罚——功劳减到负0,平民降级为庶民!

在学科设置和教材方面,徐世杨干涉很深,就像户部财务工作徐世杨涉入很深一样。

这也是齐省各级学校能把八股、诗词歌赋全都扔进语文这个大坑里,还要专门填上一些民族主义文学教育搅合一番的原因。

但问题是,这个时代,齐省本身的科学底蕴都是十分薄弱的:比如中学的科学课程,基本是一个初级物理、化学、地理、几何、代数的大杂烩。

毕竟齐省现在也没有什么物理化学人才,连有这个概念的,可能也就徐世杨一个人而已。

但这些学科又是十分重要且必要的,因此徐世杨也只能暂且把现在已知的知识或自己能解释的通的东西全都塞进一个学科,然后去期待人民在不远的将来自行探索科学知识,并且把这些知识细化成各种新的学科。

徐世杨在其中能做到的,只是洒下种子,并且在自己有生之年尽一切努力呵护种子成长,仅此而已。

对进士考核项目设置反对最激烈的是刑部尚书章明义,这位江南来的进士老爷认为齐省过于重视数算之类的旁门左道,八股在科举中所占比例实在低的吓人。

连圣人大道都学不透的进士,还能算是进士?

何况,为啥武进士跟文进士是完全平级的?

章明义屡次提出增加语文科目在齐省科举中的成绩比例,他认为语文就算不占全部数目,也应该具备一锤定音的比例才算正常——连语文都不及格的学生,不管别的科目学的有多好,都不应该获得功名资格。

然而,在这方面,他的对手是徐世杨。

徐世杨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而他在齐省的地位自然不是章明义所能匹敌,所以最后礼部的计划还是强行通过。

其实,章明义反对的似乎有些太早了,他把太多精力用在跟徐世杨争执科举科目上,等到礼部尚书徐睦江宣布今年最后一个议题的时候,章明义虽然愤怒,但他已经没多少精力跳出来反对了。

何况这个议题其实不是要跟什么人商量,而是直接对大家宣布一个既定结果:

隆道四年二月初一开始,大都督府取消,原大都督徐睦河称齐王!

第440章 朝廷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440章朝廷在封建社会,地方军政长官在没有得到朝廷册封的情况下自行称王,可以明确的说就是一种叛乱行为。

身负监军职责的章明义自然要对此大加反对。

然而,区区一个刑部尚书并没有对抗大势的能力。

齐省地方政权实际上从未接受过江南朝廷的直接领导,因此都督府/齐王府下属的官员对朝廷的忠诚度十分低。

相反,因为朝廷当初抛弃江北让大家过了十多年任人宰割的苦难生活,齐省,或者说所有江北民众,对大周朝廷的忠诚和敬畏都十分单薄。

人民的心思其实十分简单——谁能让他们过好日子,他们就忠于谁。

所以大都督能让江北的汉人不再受到鞑子和盗贼的骚扰,能让大家吃饱饭,甚至还有鲸鱼肉吃,那么他们就支持大都督。

别说称王,就是称帝他们都会支持。

齐省的官员更加支持徐睦河称王,因为他们都是大都督府任命的官员,一切功名利禄跟朝廷都没有任何关系。

同样的职务,做都督府的官员,自然比不上做齐王府的官,更加比不上做新王朝的官员。

这个道理很简单对不对?

所以,徐睦河称王,齐省上下只有章明义一个人反对,那真的是孤家寡人,反对毫无意义。

章明义的愤怒溢于言表,以至于在齐省所有官员站起来对新鲜出炉的齐王山呼万岁的时候,刑部尚书章大人直接愤而退场以示抗议。

徐世杨也没有跟着人群一起朝父亲欢呼,看到章明义退场后,他也跟着离开了。

反正这是最后一个议题,而且是已经确定的问题,现在不过是宣布一下而已,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反而跟章明义谈谈更重要一些。

两人就在泉城大会议室门前的道路上,一边听着与会人员的欢呼声一边散步似得缓缓前行。

“我要回去了。”章明义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

“去哪?”徐世杨问。

“江南。”章明义回答:“我在你们这已经好几年了,本来是监军职责,结果全部时间和精力都用来给你们帮忙了。”

“以往还好,现在既然你们已经打算称王……,我的本职就是完全失败,哪里还有脸留在这里。”

章明义情绪十分低落,徐世杨也兴致不高。

其实,这几年两人的配合还是蛮不错的,章明义既能帮齐省掌握刑部,也能给徐世杨充当军队后勤总管职务,这些工作他做的相当出色。

然而,章明义是朝廷的人。

这是本质,如果他不想做贰臣,那么徐睦河在没有得到朝廷任命的情况下自行称王,他就必须跟齐省做一个切割了。

“实话实说,我在江北这三年,真的觉得你们这边比朝廷有前途。”

章明义十分坦然的说道:

“可是,我没有选择,朝廷派我来不是让我当贰臣的,你们既然做出选择,我也只能回去复命了,呵呵,虽然我这监军做的特别失败。”

徐世杨看着他,片刻后,他问:“那个朝廷……,值得吗?”

“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我认为你这种愚忠并不好。”徐世杨皱着眉头说道:“从三皇五帝开始到现在,我华夏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十几个朝代,几百个帝王,从来没有那一个说是能千秋万代的,只有我们这个民族,能一直延续到现在。”

“民族?”

这个词让章明义十分陌生,因为出了徐世杨,这个世界还没出现过民族这个词。

不过,这个词很容易理解,仔细想想,章明义也能明白徐世杨指的是什么——又不是说没有民族这个词就没有汉人这个文化和血缘的聚合体。

“是啊,民族,炎黄子孙、华夏贵胄。”

徐世杨接着说道:

“朝廷这东西,不管姓什么,也就几百年寿命,这样算起来,大周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如果我真的建立一个新王朝,这朝廷自然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不管几百年后是谁来替代我的帝国,我个人都能接受——只要还是咱们汉人自己的王朝。”

“所以,我希望大家忠于永恒的民族,而不是只有几百年寿命的帝国,更非一家一姓的天子。”

“呵。”章明义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问道:“你这话跟别人说过吗?跟大都督说过吗?”

“目前只对你说过。”徐世杨笑道:“不过等到我来掌握这天下的时候,我会把这些加入到学校教育中,让所有汉人孩子都知道我的这个想法。”

“然后呢?号召他们起来推翻你的徐家王朝?”

“当然不是,朝廷能代表我们这个民族大多数人利益的时候,我会号召大家砥砺奋进,团结在朝廷周围一起前进。”

徐世杨认真的回答道:

“但若是朝廷成为阻碍民族发展的障碍物,我也会号召大家奋起,把这个障碍物踢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不管这个朝廷姓赵,还是姓徐,都一样。”

“章兄,我最后劝你一句,不要为注定要被淘汰的王朝尽忠,大周已经不是太祖时候的那个朝廷了,它不配。”

“你的想法很奇怪,当初在江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来到江北之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章明义说道:

“现在我确定了,你是不一样的人。”

他指了指身后还在传出阵阵欢呼声的泉城大会议室:

“你跟我们——我和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没什么不一样的,最大的区别是接收信息的渠道更多一点而已。”

多了接近一千年的历史和一个互联网……。

“呵呵,无所谓吧。”章明义笑着说道:“你看起来并不了解我。”

“你们江北的人没有沐受过皇恩,你们的想法我能理解但不能接受。你跟我们不一样,我跟你们其实也不一样。”

“我会为大周尽忠。”

“江南,也一定会有很多人为大周尽忠,到时候,你会怎么选择?把我们跟大周一起踢进垃圾堆里去?”

“这取决于你们的选择。”徐世杨回答:“你们,包括大周的忠臣与赵氏皇族跟大周这个王朝的区别我分得清。”

“如果你们这些人想跟朝廷一起退场,我会成全你们。如果你们愿意作为新时代的普通公民生活下去,我也不会专门找你们的麻烦。”

“章兄如果执意要回江南,今后有机会就仔细想想我今天说的话吧。”

“你们早晚有一天会用得上的。”

第441章 齐

隆道四年二月初二。

泉城,徐世杨临时官邸。

送章明义登上回江南的船以后,徐世杨就在自己的书房里铺上一张纸,拿着毛笔在上面挥毫泼墨:

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苟有阻碍前途者,无论是古是今,是人是鬼,是三坟》、五典》,天球河图,金人玉佛,祖传丸散,密制膏丹,全都踏倒在地。

“爹爹写的是什么?”

徐世杨的庶次子徐代炫双手托着下巴,趴在桌子边上,奶声奶气的问道。

庶长子徐代灼则是老老实实站在徐世杨的书桌旁边,虽然没有像弟弟一样发问,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暴露了他的好奇。

徐世杨轻轻揉揉小家伙的脑袋,给他念了一遍,然后解释道:

“生存、吃饱、发展,这是一个民族,其实也是一个人最基本的需求,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三点是核心中的核心,为了这三点,我们可以去做任何尝试,也可以抛弃任何阻碍这三样的东西。”

小家伙们似懂非懂,徐世杨也没再多说什么。

孩子们还小,他们不理解自己父亲的想法,不过没关系,他们今后会明白的。

“代灼。”

“父亲。”

“今年学校开学,你就去少年兵学校吧。”徐世杨说道:“那边的教育格局和水平更加附和为父的心意。”

说完,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字:“把这个带上,为父送你的礼物。”

与另一个位面不同,齐省的开学季在春季,徐世杨的庶长子徐代灼今年7岁,正好到了入学的年龄,因此他需要自己的儿子做个表率。

在这方面,赵珊原本希望请私塾在家里开蒙,不过被徐世杨否决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显得太过于特殊,这样对孩子的成长很不利。

也是因此,徐世杨选择了军校而不是高小。

因为军校属于军队系统,此时的新军不看士兵出身,只看军衔和能力。

徐代灼进了军校,在老兵教官们眼里也只是略有些不普通的普通学员而已。

这也是徐世杨的教育方式,实际上,他已经打算到了学龄,就把自己所有儿女,不论嫡庶,全都送进军校。

他甚至准备把这当成自己家族的传统。

……

隆道四年二月,原齐省大都督徐睦河在泉城自立为王。

嗯,其实这么说有些不对,因为齐王并未跟大周朝廷直接翻脸,毕竟之前朝廷下过给齐省封两个王的旨意。

只不过徐睦江、徐世杨都放弃了封王,而没有获得封王资格的徐睦河偏偏为王的而已。

真要说起来,用两个王换一个王,对朝廷来说似乎不算亏哈……。

才怪!

这做法,无论在谁眼里都是宣布齐省地方政权对抗朝廷权威。

因此,理所当然的,大周下令之前派往齐省的官员在二月底之前全部从齐省势力范围内撤回,同时也没有再向齐省方面派官员正式宣布承认齐王的地位。

朝廷已经十分清楚的表明了自己对齐王的态度。

然而,大周朝廷的态度代表不了人民的态度,甚至也代表不了大周自己的官员们的态度。

不论是舍不得在江北的地位也好,还是贪恋齐省工厂的股票分红也罢,虽然接到了撤退令,但真正下定决心放弃江北的一切,跟章明义一起回江南的官员其实很少。

从章明义到齐省监军开始到现在,朝廷以监督的名义向齐省派遣了超过300多位各级官员,负责监视齐省各个地方和军队。

而撤退令之后回江南的人,一共不到50人。

更为严重的是,这些回家的小官把齐省工厂的利润和齐王对外出售工厂股权的消息一起回江南。

一些脑筋较为灵活,容易接受新事物的江南士绅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派遣自家子侄或信得过的代言人来到齐省,跟齐王方面商议购买股权的具体事宜。

这些跑到江北来的人中,有一部分纯粹是为了钱。

齐省沟通南北,齐省、辽东、高丽的各种特产只能通过齐王手下的渠道获得,购买齐省工厂的股权,至少挣钱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能够以钱生钱,总比把金银铜钱埋在地窖里发霉好一些。

至于另外一部分人,则是看好齐王政权的前途。

他们认为齐军能把鞑子打得满地乱爬,所在辽东数年不敢入关,那么大周朝廷恐怕也没有收复江北的能力。

齐王就算将来无法全取天下,跟大周来个划江而治恐怕是没什么问题的。

立国家之主赢无数。

这点道理,有很多人明白。

士绅地主之外,齐王还要加大吸引江南移民的力度。

因为江北十分!十分!!十分!!!缺人口!

吸引汉人来辖地生活,对齐王来说比吸收一点钱帛重要的多。

江南是不缺人口的,以前那边的鱼米之乡就十分繁华,朝廷南迁后,大量江北流民涌入江南,别的不说,齐王府估计,江南7、8千万人口还是有的。

这些人口才是齐王最希望从江南获得的宝物。

但齐王方面又不想背上买卖人口的恶名,因此移民必须遵照完全自愿的原则执行。

底层流民、佃户想要移民齐王的领地,齐省将会给予一定的贷款,若是他们在江南有欠债或犯罪行为,齐王方面将会协同当地士绅与债权人或官府进行协商。

齐王会给债权人一些经济上的补偿——本钱和少量利息,但利滚利是别想了,以此来赎买债务。

这些债务也会算在移民的贷款之中,按齐王规定的贷款利率逐年偿还。

江南虽然繁华,但与小民无干,相反,大量流民提供的廉价劳力,让底层民众的生活十分困苦。

齐王却能提供更好的环境和前途,因此徐世杨希望,在最近五年内,平均每年从江南吸引五十到一百万移民,填充疲敝的江北大地。

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齐王府将有充足力量收复江北的其他几个传统汉地省份——豫省、晋省、陕省等等,以及,整个辽东。

为达成这个目标,在移民方面无论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第442章 贺使1

第一个派遣使节来泉城恭贺齐王登基的,是高丽国王。

其实,不是没有两班贵族以齐王不过大周叛逆为名,上书高丽国王请求不要派使节到泉城去。

但是当天晚上,就有来自齐国的军事顾问带着高丽新军闯入这些看不清形势,还妄想着清名有用的高丽贵族家中,将其抄家。

随后齐国人武力强迫高丽官府对这些贵族迅速审判定罪——贵族本人被斩首示众,其家眷全部变卖为奴,产业充公。

雷霆手段震慑了所有高丽人,王国内再也没人敢于劝谏国王反对齐王的勇者了。

作为对高丽这个附属国献上贺书的回馈,齐王赐“高丽国王”印信一封,并且强令高丽国王此后在任何正式场合都不得使用任何其他印信。

当然,齐王也给了一些十分现实的好处——齐国将帮助高丽开采各种矿产资源,这些高丽的矿山,高丽国王将占有10%的股份,其他高丽两班贵族分占39%。

另外还有齐国直接控制的高丽海关,也能给高丽王国带来更多财富。

武力压迫加经济收买,高丽贵族们会渐渐发觉,他们已经离不开齐国的控制了。

……

第二个派遣使节来道贺的势力是双屿港海盗。

原来的东海之王李家如今已经彻底分裂。

除了罗海涛是齐王政权的舰队司令之外,以李飞虎、李飞凰为首和李飞龙、李飞凤等五个大柜为首的两个小集团如今还算是貌合神离,至少表面还站在同一条船上。

但另外五个大柜以一位改名号为奢七的大柜为首,已经完全独立出去,在闽省外海占据澎湖、台岛的几个港口,与李飞虎、李飞龙集团分庭抗礼。

分裂的海盗军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仗,各自损失都不少,因而李家现在需要齐王在武力和政治上的支持。

他们特别向能够巩固与徐家的关系,自然也会早早派人恭贺齐王。

李家的心思比高丽人纯粹一些,他们的姿态放的也很低。

李飞龙、李飞虎都有几个女儿提前说定嫁给徐家旁系代字辈为妻,或者嫡系代字辈为妾。

李家海盗现在可以分享江北、辽货和高丽货来源,这些地方的特产和市场每年能为他们带来数百万贯的直接收益,而且还处在高速增长中。

这对处在战争状态的海盗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帮助。

此外还有更加直接的军火和船只贸易:

现在齐国每年都向李家出售大量鸟枪、抬枪、神机炮和火药,这让他们对自己的敌人处在火力优势状态,赚到不少便宜。

另外就是辽东和高丽的大型木料,对补充李家的舰队来说也十分重要。

今后,徐李两家的关系估计还会变得更紧密。

……

第三个派使节来的,是蒙兀人的古尔汗札木合。

这位统一草原的蒙兀人首领依旧谋求与齐王的正式联盟——不仅仅是对共同的敌人女真进行围攻,还是想与齐王正式划分在中原和辽东的势力范围。

札木合的使节提出在辽东,两家以辽河为西界,以浑河为北界限,两家互不干涉。

在中原,蒙兀人占领山陕甘三省以及川省北部部分地区,其余都归齐王所有。

这个条件在齐王看来过于猖狂了。

随着齐军对女真取得一个又一个辉煌胜利,齐王徐睦河本人对齐军已经建立起一种略微盲目的自信:齐军天下无敌,至少比被金军打的抱头鼠窜的蒙兀人强很多很多。

那么,为什么要接受札木合这个弱者平分地盘的请求?

既然自己早晚要成为天子,那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才是正常的,一个小小的蛮夷酋长,又何资格跟天子谈条件?

于是,齐王亲自下令,把札木合的使节乱棍打出,当着泉城人民的面,命令士兵把札木合的使节绑在毛驴上驱逐出境。

实际上,齐王本来不想做的这么绝对,因为齐省的纺织工业需要蒙兀的羊毛,也需要蒙兀的市场倾销盐、酒和毛布等商品。

但徐世杨认为,相对于齐国需要蒙兀,其实还是蒙兀更加需要齐国。

盐、酒、毛布以及齐国转口的茶叶,对蒙兀牧民来说都是生活必需品,现在不从齐国手里购买,那他们就很难买到便宜又好用的商品。

何况,除了齐国,也没人会买蒙兀人的羊毛。

因此,就算羞辱札木合,齐国与蒙兀之间的贸易也不会断绝,哪怕是最敏感的茶马贸易都不会。

这只是明着告诉大家:灭亡女真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将来还有蒙兀,以及党项等等很多鞑子需要一个个收拾呢。

……

下一个使节团,居然来自扶桑。

来着是代表扶桑大名织田家的使节,礼部的人仔细询问使节团众人和与织田家有商业关系的李氏海盗代表,这才得知一些最近几年扶桑那边的情况。

李飞虎与织田家取得联系后,织田家实力得到飞速提高,特别是去年的时候,扶桑大名织田/德川联军利用齐国出口的鸟枪和自己仿造的火铳,在一场决定性的会战中打败了另一位大名武田军的主力之后,织田家实力发展十分迅速,甚至已经有了统一扶桑的趋势。

换句话说,织田有点像是扶桑版袖珍型徐家。

而派往齐国恭贺齐王登基的代表团来自扶桑一个叫做堺市的地方,这里曾经是一个商人联合执政的贸易自由城市,人口不多但十分富裕(以扶桑的标准)。

织田家占领这里后,把堺市当做自家的直属领地,从这里汲取大量财富用以战争,堺市的发展也因此加快,李家海盗基本都是在这里与织田家进行贸易的。

扶桑人的目标是扩大与齐国之间的贸易额度:如今的扶桑,军队已经完全离不开火药武器,鸟枪这种东西扶桑人还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仿造一部分,但火药需求量根本无法满足。

扶桑代表不愿意透露织田家自己的火药产量等情报,但李家的代表向徐世杨透露,去年与武田军决战之前,织田家的家主织田信长曾经火急火燎的在堺市向李家的商人转交二十万斤米和大量白银,用以交换硝石和铅。

此后,织田信长又多次向李家商人求购硝石和铅。

特别是硝石,五、六百斤不嫌少,五、六千斤也不觉得多。



一点点疑惑

战国中后期,扶桑人打仗,火铳已经成为主流远射武器。

然而除了硫磺,扶桑人什么都缺,包括做子弹用的铅和制作火药用的硝。

万历高丽之役开始前,第二军军长加藤清正专门向长崎运送大量银子,向长崎的外国商船求购1到2万斤铅。

在高丽作战期间,加藤也多次写信催要硝石和铅,又一次甚至还专门写信催要500斤硝。那都是丰臣时代扶桑基本统一了,由此可见,织田时代硝石和铅的供应情况有多么严峻。

问题来了,倭铅在明末是很著名的出口产品啊,为啥铅这种贱金属也会缺?

第443章 贺使2

实际上,不仅仅是硝石和铅,军需品中的精铁;文化用品中的儒学典籍、佛家经书;日用品中的铁锅、铁针、陶器、瓷器、丝织品、布匹、茶器,甚至于市场上流通的铜钱,等等等等各类物资,扶桑都需要从中原进口。

以往,这些物资绝大部分来自江南,但江南深受倭寇袭扰,因此大周朝廷对扶桑人的态度并不友好,每年有资格合法到大周贸易的扶桑商船不过10多艘,这些船能运输的物资对扶桑这个国家来说真是杯水车薪。

因此,扶桑市场所需部分,只能来自李家走私。

走私品的价格自然让人瞠目,因此织田信长和堺市的商人们希望能够从齐国获得一个直接贸易的渠道,从这里购买较为廉价的唐物和各种军需品。

相对蒙兀人,扶桑人的要求有一点很让人欣赏,那就是他们没有要求更高的政治地位,如果只是贸易,齐国方面没有反对的理由。

但敏感的战略物资也不是随便出售的。

比如说硝石。

虽然齐省已经大规模铺开硝田作业,辽南那些较早收复的地方也有,而且齐省本身有些天然硝石矿藏,还有从天竺商人手中购买的部分,这些全加起来,满足日益增长的硝石需求并无问题。

只是,徐世杨心里对扶桑有一些野心,现在腾不出手来,不代表以后他不会征服那些岛屿。

因此徐世杨并不想帮助那边拥有太强的军事实力。

何况扶桑出倭寇,与汉人也是有仇的,给他们军事上的支持,说出去对未来的政权名誉也是一种损害。

因此,徐世杨向齐王建议,对扶桑的直接出口应该局限在非军事物资上:

比如布匹、文化用品、酒、玻璃器皿、盐等。

而涉及军用的敏感物资,比如:铁器、硝石、鸟枪乃至成品火药,宁愿让李家赚些钱也要倒一遍手。

齐王本人对此没有太大意见,虽然他有些心疼那些被李家赚走的钱,不过李家如此恭顺,给点好处也是理所应当。

因此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

……

江南自然不会派遣使节恭贺齐王登基,不过,私下里派家人或亲信来的豪绅家族却有不少,有些人背后甚至有部堂级高官支持。

这些人不在意徐家到底是称王还是直接称帝,他们只关心齐省对外出售股份的产业,能否真的给他们带来利润。

此外,还有很多人希望能够讨价还价一番。

这方面,齐王府负责接待的官员也只能让他们失望了。

因为齐省对外出售的工厂股份价格已经是齐王所能接受的最低价——本来对外出售工厂股份在很多人看来就不是盈利的做法,降价出售股份还得考虑齐人自己的感受。

不过齐王也为他们准备了一些别的好处:比如江南汉人可以在齐王辖下的土地上开设工厂,只要照章纳税即可。

只是他们不准侵害齐王的专利权。

齐省有一个直属于齐王,由户部、工部和刑部监管的专利局,不论是涉及到民生还是军器,只要是有用的发明,创造者都可以在这里申请专利。

齐王和齐国政权会对这些专利进行考察,如果有市场,就会投资量产,所有获利都会按照比例给予发明者一份专利费用。

但没有正式授权的企业,不准生产、仿造这些专利产品。

江南来的投资者对此有些失望,毕竟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一个是收购江北那些盈利丰厚的企业股份,另外一个就是想获取齐省的技术——特别是玻璃生产以及大规模造盐的技术。

然而这些都是保密的。

如果在江北生产江南的特产,那么他们有什么必要到江北来投资?直接在江南生产然后把成品卖到江北来不就好了?

齐王的官员对此的回答是:“避税。”

齐国有一个直属于齐王的强力部门,名字叫做海关。

奢侈品,比如茶叶、瓷器、丝绸等商品,进入齐国市场都要缴纳高昂的关税。

如果是齐省能够生产,但产量不大的非必需品,关税甚至能够达到2倍货价以上。

把关税平摊到商品里,这些商品价格一定高的惊人,怎么可能在齐国卖出去?

但若是在齐国领土内生产,那就可以完美避开关税,成本和少量税收之外的收入都是利润,这就可是个不小的差距。

齐国的官员还提醒江南来的投资者:在齐国生产各类物资,能够抢占的市场可不仅仅是齐国自己。

这里还包括有高丽王国的市场,以及蒙兀的转口市场。

此外,齐国的领土面积还会扩大,市场自然也会随之扩大,如果价格合适,多少好东西都不怕卖不出去。

这些,可都是钱啊……。

齐国官员的说法,对这个时候的人们来说蛮新鲜的,不过大家都是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油条,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如果只为求财,按齐国的法律开办工厂或作坊,确实能狠狠赚上一笔。

何况,齐国特有的工厂股份售价,其实也真算不得高。

有些人还得回去跟自己的后台商议一下,不过也有些人此时就能当场预定一部分自己感兴趣的工厂股份了。

总之,这边的形势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

最后一个向齐王派遣使节的,居然是女真人!

勃极烈完颜宗弼以大金皇帝完颜亶的名义派遣使节抵达齐国控制区,希望能与齐国达成停战协议。

他们带来了很丰厚的礼物和听起来有些合理的建议。

前线的官兵立刻把这些女真人和几个汉官一起送到泉城。

然而徐世杨认为这实在是没有必要。

他甚至没让这些人见到齐王,也根本没给女真人提出建议的机会,直接就在泉城齐王宫门前把所有女真使节,不论是女真人还是汉人,全部斩首。

徐世杨以实际行动向全天下宣誓:齐国不会与鞑子达成任何协议——不论是明面上的还是私下里的。

金国必须灭亡,女真必须被彻底摧毁!

没有任何妥协余地,没有任何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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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烽燧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444章烽燧大周隆道四年三月二十。

辽东,娘娘宫附近。

与中原不同,此时的辽东还有些冷,因此萨廉阿仍旧在锁子甲下面套了两件厚衣服——一件麻布衣是辽东的常见服装,最里面还有一件棉衣,这是萨廉阿违规从齐国带回来的。

因为棉衣穿的舒服,也更加保暖。

只是在鞑子盘踞的地盘上,穿这种奢侈的衣裳,太容易暴露,因此参谋部军情局的人派萨廉阿他们出来的时候,多次要求他们不要穿戴类似的服装或配饰。

萨廉阿故意没有服从这个命令,因为他本来就是个鞑子,自然也很清楚鞑子的性格,按照这次出任务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一个蒲辇级底层军官来说,随身没有几样好东西,穿着太过朴素才是不正常的。

“前面就是鞑子的烽燧。”跟在萨廉阿身后的朴南伊小声提醒。

他身上的衣裳就显得差了许多:一块到处都是补丁,缺口处露出乌拉草的破布而已。

这个高丽人被冻的直打哆嗦,鼻涕都流出来了。

萨廉阿瞥了他一眼,随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麦芽糖递给他,然后说道:

“赶紧吃掉,到时候拉不开弓就完了。还有,别叫鞑子,若是说漏了嘴,咱们都得掉脑袋。”

“哼,鞑子……。”朴南伊嚼着粘牙的糖块,含糊的嘟囔着。

萨廉阿摇摇头,不再理他,只是熟练的上马。

他扮演底层女真贵族,朴南伊扮演他的阿哈,但那都是给金兵看的身份,在大齐,萨廉阿与朴南伊之间并没有统属关系,他真管不了这个高丽人。

管不了就不要管了,还是想想怎么完成人物吧。

两个人的目标就是骗开前面那个金军烽燧,引导突击队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杀进去。

任务很简单,但简单的任务总是难做到的。

因此军情局才会专门从蓝军旅中把萨廉阿这样的投降真夷调出来,执行这种被徐世杨称为“特种战”的任务。

没过多久,荒野中显得有些孤零零的烽燧出现在视野里,眼神极好的萨廉阿甚至能看到烽燧顶上几个金兵正向自己这边眺望。

娘娘宫处在三岔河出海口附近,齐军攻克盖州之后与耀州一起成了前线,因此金军在娘娘宫—耀州一线修建了一大串烽燧,充当针对盖州的警戒线。

齐军想要对辽中平原进行突袭,那就必须先行清除这些烽燧,否则狼烟一起,海州附近的金军主力就会迅速赶到,凭借骑兵优势驱逐齐军。

来去如风的女真铁骑被迫用这种汉人防备游牧民入侵的小堡子防备汉人……,由此可见,大金如今已经岌岌可危到何种地步。

萨廉阿也越发庆幸自己早在黄河之战的时候就主动降了汉人。

现在,大金如何窘迫与他萨廉阿并未任何关系,他只知道,再立下几个功劳,自己就能获得平民资格了。

“底下来人是谁?”

随着距离接近,萨廉阿已经能够听到烽燧顶上哨望甲兵的声音。

“老子是阿鲁补主子麾下的蒲辇,奉命去海边查看盐数,今儿才回返,到你这留宿一晚!”

萨廉阿从背后抽出一支小小的三角形背旗,向烽燧挥舞几下。

哨望的甲兵立刻消失在烽燧顶上,显然是进到屋子里给里面的军官传信去了。

萨廉阿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这个理由是他想的,在金军眼里十分合理——齐军占领盖州后,娘娘沟一代沿海地区就成了金军最后一块盐产地,住在辽阳的各位大大小小的主子都盯着这一块,时刻派人查看盐数是应有之理,不关心产盐情况才是怪事。

他带着朴南伊趁月色,直接从海上登陆,然后找个合适的地点隐藏到第二天黄昏,再以留宿为名进入烽燧。

理由很完美,金兵不会怀疑,而只要骗开烽燧大门,两人控制大门几分钟时间,让突击队顺利进入,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之后最少两个功劳到手,他萨廉阿就是正经八百的大齐平民了。

到时候,攒些钱买个高丽婢子,生几个娃娃,再当几年兵,他还能拥有一块土地。

‘果然,我是勇士,到哪里都能过好日子。’

“主子,您叫啥名?”那望哨有出现在烽燧顶上,对着萨廉阿问道:“阿鲁补主子是哪位勃极烈主子麾下?”

萨廉阿一声冷笑,这是考他呢,若是回答不上来,身份就会被怀疑吧?

不过他在金国的时候曾经官至谋克,这问题自然难不住他。

“滚你娘的狗奴才!”萨廉阿怒喝道:“阿鲁补主子也是你能问的?不想要你的脑袋了?”

阿鲁补是完颜宗干之孙,完颜迪古乃之子,这显赫的身份自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前线望哨可以拿来询问的。

那望哨被一通痛骂,又一次灰溜溜消失在上面,片刻后,烽燧的大门被打开。

萨廉阿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成功了!

其实,以女真人之间的关系,既然打着阿鲁补这面大旗,对下面奴才没一点好脸色才是正常情况,若是刚才老老实实回答说:

阿鲁补主子是完颜宗干主子麾下,那对面保准一顿重箭射下来。

‘真是贱,挨了骂反而信了老子。’萨廉阿想着:‘若是在我们大齐,天大地大军法最大,管你什么身份,老老实实报口令才是真的。’

萨廉阿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逐渐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齐国人。

这个女真人一脸狞笑着走进烽燧的大门,进门的时候,他有些得意的朝门外看了一眼。

他知道,那边看不到人影的荒野里,埋伏着他的战友。

当天晚上,萨廉阿用一柄切肉的小刀割开了熟睡中的烽燧负责人的喉管。

然后与朴南伊一起杀死了看守烽燧大门的几个守军,打开大门放埋伏在外面的齐军突击队一拥而入。

这个烽燧是一个二层小楼,平时住在二层的只有烽燧守官,其余二十多人都在一层熟睡,因此突然冲进来的齐军士兵轻易杀光了睡眼惺忪的女真守军,在狼烟点起来之前,就控制了这座烽燧。

女真鞑子针对齐军的警戒线,被轻易骗开一个口子。

第445章 战略劣势

按找徐世杨的安排,辽南一线驻军每年要固定对辽中平原发动两次以上的破袭作战,这样既能锻炼己方士兵,也能持续削弱鞑子。

齐军再辽南的总指挥李井槐选择3月底4月初发动进攻,就是为了耽误鞑子的高粱春耕,他认为,影响鞑子的收成就是削弱鞑子的最好办法。

这次攻击,参与者主要是辽南的骑兵部队。

其中10个胸甲骑兵连、6个飞行炮兵连和部分步兵部队作为主力部队威慑耀州,其他部队,包括50个猎骑兵连和火枪骑兵连负责攻击耀州、海州一线所有女真人的村庄。

李井槐的要求是,攻击至少100个村庄,并且影响更多村子的春耕工作。

为了保持部队机动性,这次行动,李井槐希望各部队尽量不要抢掠,不论是人口还是财物,能杀死就杀死,能烧毁就烧毁,以免携带太多耽误行军的东西,被女真主力黏上走不掉。

犹豫一开始就在女真人单薄的警戒线上撬开一个口子,齐军主力迅速从这个缺口中涌入很久之后,鞑子才发觉事情不妙。

而此时,齐军步骑配合的主力部队已经开始尝试一个个拔除鞑子的烽燧,扩大突破口了。

鞑子十分缺乏防御经验,他们在娘娘宫—耀州一线的数百个烽燧互相之间基本都在视线之外,只要硝烟不起,烽燧之间无法传递警讯,更加无法用弓箭或火器互相掩护。

因此所有烽燧都是孤立的据点,而且每个烽燧上只有20到30个甲兵,面对带着神机炮的上千齐军骑步兵的攻势,所有烽燧都在半个小时之内沦陷。

在战斗开始之初的前两天,齐军先后拔除50多个烽燧,把女真军前沿警戒线剪除一半,而且这些烽燧内有上千甲兵,对女真人来说,这些都是永久性损失。

更要命的是,迅速被拔除的烽燧,通过烽烟传出的信息非常少,耀州驻防的女真人根本无从判断齐军主攻的方向和规模——盖州易手所带来的战略优势正在显现。

为了查清齐军动向,女真军不得不派出大量哨骑散落在广阔平坦的辽中平原上,机动力不强的步兵则向耀州方向集中,准备在骑兵抓住齐军主力之后,再来一次主力决战。

此时的齐军骑兵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以连为单位行动的猎骑兵带着头盔,身穿皮甲,带着马刀和最少两支燧发手枪,远射近攻都具备极强的火力优势,有些人甚至携带短款骑兵步枪,可以下马步射。

骑兵连在辽中平原上奔驰,一旦发现村庄,他们就下马步射,用手枪或步枪压制村里留守的鞑子甲兵,然后进入村庄尽可能杀光所有鞑子,不论那女老少。

齐军轻骑兵只拿走最轻便的金银珠宝,其他物资一律不带走,最后放火烧毁整个村庄。

倒是村庄里主动投降的阿哈奴隶,可以拿走所有他们能带的动的粮食和布匹,自行向盖州方向撤退——反正他们的主子死了,又拿着主子的财物,再落到女真人手里必死无疑。

任何一个能走到盖州的人对齐军来说都是白赚的。

若是遇到鞑子侦骑,敌人人少,齐军就凭借火力优势强攻。

敌人人多,全是轻骑兵的齐军也可以轻易摆脱,或者用信号烟花召集周围其他骑兵连一起围攻敌军。

这种自己核心领土被人劫掠,不得不依靠机动兵力拼命追击寻找机会的战斗,让劫掠高手女真人十分不适应。

分散出去的骑兵吃了很多次大亏,但若是集中骑兵,追击不过百多骑的齐军效率也低的吓人。

一时之间,海州以南大部分地区烽烟处处,依旧驻扎在辽阳的完颜宗干、完颜宗望,以及前进到耀州就近指挥的完颜宗弼只是不断接收到大量求援信息,以及偶尔到来的骑兵部队全灭的消息。

直到齐军攻势开始第十天,完颜宗弼才察觉出,齐军这次攻击似乎以骑兵为主,目的是削弱大金的国力。

因为金军哨骑一直未能发现齐军押送抓获人口的队伍,倒是抓住不少带着粮食和布匹向南逃亡的本国阿哈。

这些奴才供述,齐军骑兵杀光了村子里的女真人,然后就烧毁村庄,让阿哈们自己带上粮食向南走。

整个过程都没有齐军步兵出现。

“骑兵劫掠……,不,不是劫掠,就是袭击,他们没有抢人口和东西,似乎是担心耽误行军速度。”

完颜宗弼坐在耀州城自己的临时住所里,仔细想着:

“所以他们的兵力不多,他们的骑兵本来就不多,这些年缴获的马匹加他们从蒙兀人那里搞到的,也许能装备五千骑兵?其中一千还是不适合参加这种行动的重骑兵,嗯,还有骑马的炮兵。”

“也就是说,此时到处捣乱的汉狗有三十队人马,三千骑兵左右,也许在后方有大队重骑兵和步兵接应,但那也只是接应而已,他们应该不会主动出击——否则他们早就该到耀州了。”

“所以,现在我该做的不是跟着汉狗的骑兵到处乱窜,而是应该想办法集中兵力,消灭几队汉狗的骑兵。”

“若是能够消灭一千人以上,以他们的骑兵补充速度,估计下次就不敢让宝贵的骑兵这么撒野了!”

想法不错,然而这意味着金军必须尽可能集结足够多的骑兵和步兵互相配合作战,齐军骑兵也会有更多时间攻击更多村庄。

而且,金军大规模动员所消耗的粮草,想要补充回来也很困难——今年海州以南的春耕,看起来已经彻底毁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防守一方缺乏地理优势支撑的时候,只能选择尽可能让处在战略进攻阶段的敌人一次次损失惨重,得不偿失,才有可能获得喘息之机。

想定自己的战略,那就不能犹豫,犹豫只会给敌人更多肆虐的时间。

完颜宗弼迅速写了一封信,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和分析的情况传递给还在辽阳的两位兄长勃极烈,请求他们立刻带兵来耀州跟自己汇合。

同时叫来塘马,召回所有追逐齐军骑兵的己方部队,准备围捕在自家乱窜的饿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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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萨廉

萨廉阿得到了他投靠齐国以后的第一匹马。

嗯,其实这匹马现在还不属于他,只是他骑术好,有多的马匹就让他先用一阵而已。

马匹在齐国是战略物资,所有缴获战后都要上交的。

不过萨廉阿也知道,凭借自己的骑术,到时候自己一定会被编入骑兵连中,自己缴获的战马也一定会优先考虑分配给他,因此这个前女真鞑子对这新得的坐骑关怀备至,就跟是属于自己的战马一样。

萨廉阿现在越发对自己当初战场倒戈投靠汉人的选择感到得意了。

因为是临阵投降,之后他还作为近战兵带领其他投降的女真甲兵参与堑壕反攻,于是战后被定为庶民还多出五个功劳。

当时他距离平民阶级还差十五个功劳,之后他又参与齐军收复辽南的战役和远征高丽的战役——旅顺、长生、盖州、复州等等战役全都参加了,斩杀女真和高丽首级全凑起来,这次战役开始前,他距离平民就只剩下两个功劳了。

前几天跟朴南伊骗开第一个烽燧,这就是一个功劳。

杀死烽燧守官,又是一个功劳。

于是平民身份已经到手,萨廉阿正式拿到在齐国做人的资格,军籍虽然还在蓝军旅,不过战后以平民老兵身份申请改隶新军骑兵部队,必然会得到批准。

其他人也都明白这一点,因此,一个猎骑兵连长以需要向导为名,抢先把齐国平民萨廉阿调到自己的连队中充当向导。

还让连队中的文书给他起了个汉人名字:姓萨,名廉。

好吧,听起来只是把原名中的阿字去掉而已,不过文书说,名字的意义已经大不相同。

汉字中的廉字,意思是廉能正直的意思。

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萨廉以前当过勃极烈的亲信谋克,对辽东的地形和女真人的生活方式十分熟悉,他也总能找到女真人的牧马地。

前天打下一个村庄的时候,萨廉在附近一座小山谷里找出放牧在这里的几十匹马,连长十分兴奋,就让他自己挑一匹先用着。

同时,萨廉还要负责给全连马匹充当兽医,连长承诺,若是能帮助大家把马匹损失率降下来,连长亲自给他申请两个功劳。

萨廉突然意识到,自己距离公民阶级其实也不算远——平民升到公民只需要十个功劳。

而公民,在齐国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国士!

国士是这个国家的基石!

这句话,徐世杨可是每次下连队视察都要说一遍的!

“老萨!”连长高喊一声,打断萨廉的沉思。

“主……,连长,啥事?”沉浸在自己心思中的萨廉差点按当初在鞑子那里的规矩叫连长主子。

幸好没叫出来,以平民为奴在齐国是死罪,连长听到这样的称呼,为了在宪兵面前撇清自己,至少要罚他几个功劳。

拼死拼活才挣到的好东西,为一个称呼丢掉未免太亏了。

“你看看,咱们再向前走能到哪里?”

连长在马背上铺开一张地图,想让萨廉指给自己指路。

不过萨廉根本没去看那张厚纸——他不识字。

这个前鞑子抬头看了看地形,然后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咱们已经过了耀州一线,顺着管道再前往走最多一百里就到海州了。”

“确定吗?”

“确定,前面有不少好村子,这是大金……,不,这是鞑子最好最富的村子,打下一个来,鞑子都不好补。”

“可是太危险了。”连长皱着眉头说道:“任务简报说耀州有鞑子重兵,海州更多,过了耀州就不安全了。”

“若是连长有心,俺知道几条小路,咱们避开鞑子主力,骗开一两个村子不难。”萨廉说道:“若是连长不想打,咱们可以现在回去。”

这次出来,萨廉自己的功劳已经挣够了,他的马匹褡裢里还有一些银钱,这是从鞑子身上和家里摸来的。

这些钱需要上缴,但朝廷会折算一部分通行的粮票发还回来。

也就是说,经济上,萨廉参加这次行动也已经不亏了。

是否继续打下去,他真的无所谓。

反正这次也不抢人口,他想抓个奴才都不行。

连长还在沉思,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最近几天,经常出现在部队旁边的鞑子哨骑都很少见了,于是鞑子的村庄就显得特别容易对付。

放弃这种嘴边的肥肉,确实让人难以下定决心。

“如果自己无法下定决心,那就开个小会吧。”

这是齐军总条例上的一条,陆海军各兵种通用。

反正齐国各种会议多的一比,大家上上下下也已经习惯了。

“把所有排长都叫来,咱们开个小会!”

齐军骑兵一个连编制100骑兵,所谓的排实际上是集团冲锋时一列骑兵的编制,也就是三十人,连长自己也兼任一个排长,因此一个骑兵连只有两个排长。

加上连长和熟悉此地的萨廉在内,一共四个人开这个小型战前会议。

在一百人中找两个人并不难,齐军的会议通常也是直奔主题,因此连长把人召集起来后,直接把他面临的选择苦难摊开在大家面前。

“要不要继续进攻,大家给个说法,再说说为啥。”连长说。

“继续打吧。”二排的排长大咧咧说道:“既然鞑子缩了,咱们不打白不打,功劳总是不嫌多的。”

“鞑子是真缩了,还是收回拳头准备更用力的打我们?”三排长问道:“我看更像是后者,鞑子骑兵其实比咱们多,他们没理由现在就缩。若真是后者,咱们太深入,可是很容易被鞑子围住。”

这话有道理。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不能直接往回走了。

轻骑兵最重要的勤务是战术侦查,这是猎骑兵操典上不断强调的重点,作为曾经接受过短期军官培训班特训的中低层军官,骑兵连长对此记得很牢。

既然怀疑敌人正在集结兵力,不搜集足够的情报怎么能掉头回去?

“联络一下附近的友军。”

连长最终下定决心:

“咱们想办法把鞑子骑兵引出一部分来,抓个够力的活口回去审审。”

第447章 破村

金军虽说要收缩,但也不至于完全放弃外面的村庄,因为这些村子都是辽中平原上最繁华的庄子,是金国统治的基础。

这些村子损失太大,对女真人来说,就算战场打赢也是输了。

因此,金军所谓的收缩,只是尽量与齐军脱离接触,但还要在村子附近准备一些兵力,防止齐军烧毁太多村庄。

这些留守的甲兵发现逐渐逼近的齐军骑兵后,立刻提高戒备,并且升起狼烟召集附近其他村子的援军——在主力集结的时候,每个村子留下的丁口实际上打不过齐军一个骑兵连,他们能做的也只是防守一段时间,等待附近的支援而已。

若是支援不及时,一个村子就会被摧毁。

萨廉引导的这个骑兵连选中攻击的这个村子,一共只留下30个真正的甲兵,外加一百多没有盔甲的老弱病残,这就是全部了。

他们必须靠弓箭和腰刀之类的兵器抵挡齐军骑兵足够的时间,直到援军到来。

负责这个村子防守的蒲辇看着骑马接近,然后步行进攻的齐军,满头冷汗。

“狼烟点起来了吗?”他不安的问。

“点了,主子!”一个不过13、4岁的半大孩子立刻回答。

“主子,等会杀光这些汉狗,能不能给奴才留匹马?奴才明年就14了,有了马就能替主子上阵杀敌了!”

蒲辇看了看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大孩子似乎还有点兴奋的样子,似乎完全不把逐渐接近的敌人看在眼里。

“你先活过今天再说吧!”

大约两个排的齐军骑兵手持卡宾枪和手枪逐渐逼近,他们两翼还有三、四十个骑兵冷冷的看着这边。

蒲辇真的觉得,今天可能过不去了。

齐军从容前进到70步距离上,并且毫不迟疑的继续前进。

“射箭!”蒲辇命令道。

这个距离,火枪轻箭都能够得着,不过火枪打不准,轻箭没杀伤力,因此齐军步兵从来不在这个距离上射击。

但金军忍不住,特别是现在战力处在明显劣势情况下,不论是军官还是士兵,总是容易忍不住远射浪费火力和体力。

一排轻箭呼一声飞上半空,然后又像齐军扎下来。

锐头轻箭敲得齐军的铁头盔叮当作响,两层牛皮揉成的皮甲上零零落落扎着几支羽箭,但刺的不深,齐军士兵根本一个倒下的都没有。

金军开始射击后,齐军不再前进,但他们也没有开火还击,就那样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用盔沿遮挡面部,任由女真人抛射一轮又一轮轻箭。

这种距离能让鞑子够着,但又不足以给戴头盔穿皮甲的齐军造成太大伤害,跟压迫火枪兵提前射击一样,齐军的行动也是在压迫鞑子徒劳射击而已。

“停!停!别射了!”

鞑子中,缺乏实战经验的甲兵太多,听到射击的命令,看到齐军逼近,有些年轻人直接不间断的抛射出7、8箭。

直到蒲辇意识到情况不妙,下令停手为止。

这个鞑子军官无奈的看着刚才那个年轻人,这家伙射了太多箭,手明显酸了,现在正不断转动手腕,试图恢复些力气。

然而蒲辇知道,这个人这次战役已经用不上了。

而且他还有没有下次都难说。

金军停止射击,齐军立刻开始重新前进,这次他们一口气接近到五十步距离,然后在前排军官的口令声中举枪瞄准。

一些甲兵立刻拉开弓弦,准备还击,然而战阵经验丰富的蒲辇只觉得一阵心凉:“别露头!回去!缩回去!”

“射击!”对面传来两人心惊的口令声,然后就是一片火枪轰鸣!

女真村落矮矮的夯土墙上尘土飞扬,几个刚才露出头去的女真丁口惨叫着跌下来,其中就包括刚才那个半丁——这可怜的孩子被一发铅子掀飞半边头盖骨,落下来的时候正好掉在蒲辇的脚边,双眼无神的朝向蔚蓝色的天空,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真是傻子!”

蒲辇无奈的嘟囔一句,然后对其他人大声喊道:

“现在别露出头去!这个距离上咱们对射不过!等他们到二十步齐射过后再用重箭还击!射三轮之后换兵器白刃!”

然而齐军并未前进到二十步距离,他们仿佛知道女真人在想什么一样,有些罕见的停在三十步之外,一轮一轮从容的对金军村落轮番射击。

铅弹在头顶横飞,打得夯土墙噗噗作响,吃过一次亏的女真兵再也不敢把脑袋伸出去还击,只能静静等待着齐军打完弹药再准备白兵作战。

想法不错,不过齐军没有配合他的义务。

就在这边还缩在墙角瑟瑟等待的时候,由连长亲自指挥的一个骑兵排利用机动优势迅速转移到村落另一侧,在这边轻易打穿仅剩十余个半丁防守的土墙。

两分钟后,蒲辇得知齐军已经从另一边进村,他茫然的看向自己身后,现在他甚至已经听到隆隆的马蹄声了。

齐军骑兵直接纵马横穿整个村子,不到四十个骑兵却形成数百骑兵的气势,猬集在齐军步兵进攻正面的百多个鞑子在骑兵惊人的气势下,士气迅速崩溃。

几乎于此同时,正前方的齐军停止射击,抽出马刀或干脆挺着马枪刺刀,迅速越过最后几十步距离,对鞑子守军形成夹击。

除了仅有的三十几个甲兵,其他鞑子甚至没能在骑兵冲击下支撑片刻,直接尖叫着四散而逃。

只剩下那些甲兵跟蒲辇一起围成一团,肩并肩背对背,手持各种兵器准备做最后抵抗。

齐军骑兵在马上,戏虐的看着绝望的鞑子,前后近百把步枪手枪指向鞑子,却也没有开火。

“我可以留几个活口问些问题。”骑兵连长冷冷的说道:“谁愿意活着?”

此时,已经注定陷落的村庄里已经响起妇孺的哭声,凄惨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有些不忍。

也仅仅是不忍而已,命令是女真皆杀,连长也不会因为同情而违反命令。

“我数到十,若是不投降,我就先杀光你们再去杀你们的亲眷。”

连长有些不耐烦的说:

“一个不留!”

呛的一声,那女真蒲辇手中的大刀第一个掉在地上。

第448章 差距

齐军之间传递信息的速度比这个时代的普遍速度略快一些。

他们可以多种颜色的烟花远距离传递较为简单的情报,也可以用旗语在时间范围之内传递较为复杂的消息。

因此,萨廉所在的这个骑兵连察觉出鞑子确实在收缩兵力,对分散劫掠的部队有不良图谋后不久,其他骑兵连也很快得到了大概消息。

有危险!

该走了!

“把所有鞑子全都宰了,村子烧掉。”连长平静的吩咐萨廉和两个排长“咱们撤。”

“全杀了?”萨廉有些意外的问。

“全杀。”连长重复一遍。

跪在地上垂头丧气的俘虏听到这话,一阵骚动。

“等等!等等!”那个主动投降又把自己所知全部情报和盘托出的蒲辇挣扎着大声喊道“你不是说会放过我吗?你不是说留活口吗?”

连长冷冷的笑着“我改主意了。”

“全都杀死,一个不留,你负责。”连长看向萨廉。

萨廉一撇嘴。

杀几个人而已,还让他负责,搞得好像他会同情这些前同伴一样。

只要杀的不是自己,女真人哪会同情别人。

他抽出一柄腰刀,毫不犹豫的斩下蒲辇那因不甘而显得格外狰狞的头颅。

……

齐军收缩速度非常快,没有任何一个骑兵连留恋女真村庄的财富和人口,所有人都毫不犹豫的后撤。

完颜宗弼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齐军骑兵已经汇聚在李井槐的主力周围。

意识到狼吃饱了要跑,完颜宗弼立刻派出骑兵尝试拖延齐军撤退,给主力追击创造时机。

然而齐军这次出动的部队大部分是骑兵,即使少数参战步兵,这个时候也得到了从女真村庄抢来的马匹增援,战术机动性大大加强。

而且,除了马匹和轻便易携带的金银珠宝,齐军并未抢掠其他任何东西,没有拖累,撤退速度自然快的惊人。

女真骑兵追上齐军的时候,齐军已经撤离到距离盖州不远的位置,而且有具甲骑兵和飞行炮兵的策应,单纯的冷兵器骑兵根本不敢过分靠近——那不是牵制,只是找死。

女真人先后汇聚起大概两千骑兵,后续还有更多人靠近,但齐军骑兵接近五千,骑术虽然不怎么样,但兵力火力装备都超过鞑子,而且齐军骑兵墙式冲锋的威力仍然让鞑子记忆犹新。

……

“主子,咱们要不要打?”一个谋克凑到负责指挥骑兵牵制齐军撤退的猛安身边,小声问道“四太子是让咱挡住汉狗,在他赶到前不能让汉狗逃回去……。”

“老子知道!”那猛安不耐烦的斥责一声“可这样怎么打?”

他拿马鞭指向不远处阵列严整的齐军胸甲骑兵。

“这样怎么打?你去冲?你敢去冲吗?”

那谋克不安的看了齐军阵列一眼,缩缩脖子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齐军胸甲骑兵的坐骑全部选用肩高165米以上的好马,夏天战马身上只有一套亮银色的鳞甲,若是冬天里面还会套一层厚亚麻马衣。

骑兵个头都在17米以上,在这个时代都属于长人,再加上头盔顶上高高挑起的红缨,看起来像是一群巨人。

体重也维持在75公斤以上,可谓十分强壮,这样的身体支撑起内链甲外胸甲的双铁甲装备,给人一种世上没有任何武器能击穿这些铠甲的错觉。

在这些战神般的巨人注视下,女真骑兵居然产生了某种奇怪的自卑情绪——他们身上所有装备显得极为杂乱,除了步弓马弓人人都有之外,就连骑战的武器都各不相同。

有人用马刀,也有人用狼牙棒之类的武器,马槊骑枪自然也不少,居然还有人拿着鸟枪或火门枪之类的单兵火器。

武器如此混乱,盔甲自然更不用说,最精锐的女真人有铁甲,自产的缴获的都有,因此样式混乱,鳞甲、山文甲、锁子甲以及党项人的铁瘊子甲。

铁甲之外更多的是各色皮甲、亚麻甲、布甲,以及干脆什么甲都没有的穷鬼。

女真人甚至连衣裳服色样式都无法统一,不论军纪多么严明,队形多么严整,在齐军胸甲骑兵面前确实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马贼味道。

“玛德!”谋克吞了口吐沫“这谁敢去打!”

……

在骑兵炮和具甲骑兵的威慑下,齐军最后的撤退过程同样十分顺利。

一天以后,在盖州以北二十里外,与前出接应的步兵部队汇合。

一直到这个时候,女真骑兵也没敢发动任何一场攻击。

好在齐军对已经取得的战果感到满意,也没有接着打下去的意思,与步兵汇合后很快撤回盖州城。

没有人敢于进攻齐军防守的城市——至少吃过不少亏的女真鞑子肯定不敢。

齐军回城之后,虽然盖州北面聚集的敌军越来越多,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敢进攻。

不管鞑子到底有多么不甘心,针对辽中平原的隆道四年春季攻势实际上已经结束了。

……

盖州城北,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弼三位女真太子加上完颜宗翰,金国最后的四位万户勃极烈一脸无奈的看着盖州城的城墙。

虽然他们身边跟着3万甲兵和5万阿哈,兵力上肯定远远超过盖州守军,但是仍然没有人敢于下令发动进攻。

就像之前他们的骑兵指挥官不敢主动进攻齐军骑兵大阵一样。

“这他玛德以后还怎么打?”完颜宗弼低声咆哮道“海州以南今年的春耕算是彻底毁了,要是秋收汉狗再来一趟,咱们的吃食从哪里来?这样来几趟,不用打咱们就都饿死了!”

其他勃极烈也是一脸无奈。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不打下盖州,齐军骑兵随时随地可以深入辽中平原,只要耽误春耕秋收,几年下去饿死一半女真人毫无问题。

但问题是,金军没有能力打下盖州。

若是说野战金军还敢在倾尽全力的情况下试一试,攻城这种工作,就连他们自己也认为,全军而来都不可能取胜。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再放弃一些土地!”

完颜宗望咬着牙说道

“海州以南全部放弃!把人口牵走,水井堵上,农田烧毁,焦土!”



第449章 焦土

完颜宗干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他激动的甚至想去揪完颜宗望的领子:

“你在胡说些啥?焦土?这些土地都是最肥的好地!你要咱们自己全烧了?”

完颜宗望冷冷的说道:“现在这样,不放弃咱们也没法种这些地了。”

确实如此,而且赖着不走只会把这些地区变成不断流血的伤口,还不如痛下决心放弃。

这就像受了伤的胳膊,很重要,没人舍得,但正在流脓的胳膊如果不切掉,整个人都会死。

“而且,放弃一块地盘,能牵制汉狗很长时间。”

完颜宗望心里也不好受,但他认为自己必须解释清楚,得到大家的同意:

“自从汉狗登陆旅顺之后,不论是攻还是守,他们处处占尽优势,盖因为辽南靠海,汉狗乘船机动,来去无踪!”

这是相当大的战略激动优势,这种情况下齐军可以自由选择攻击时间和地点,而辽南多山,金军陆地机动根本跟不上齐军的步伐。

于是每次作战都是齐军集中优势兵力打败金军,而金军每次都损失惨重,越打越弱。

实际上,仔细回想起来,自从齐军跑到辽东来之后,金军阻拦齐军前进时间最久的,还是复州之后在辽南焦土,一路撤退到盖州。

现在如果再来一次,有两个好处。

第一,延伸齐军补给线,限制齐军机动性。

海州以南不靠海,齐军水师优势发挥不出来,在辽中平原上打仗,机动性最高的是且只能是骑兵。

金军自信在骑兵方面多少还有点优势——只要能集结起优势兵力。

而且齐军再进攻就只能从盖州运送补给穿过焦土区,延长的补给线需要有更多部队去保护,路上的损耗也会很大。

第二,大片的焦土区可以阻止齐军像这次这样发动定期劫掠攻击。

步兵跟不上,齐军那点骑兵越过焦土区发动攻击,很难得到齐军那些强力步兵的支持。

“可他们早晚会来的。”

完颜宗干伤心地说:

“焦土区能阻挡他们一时,可他们早晚会来的,一年?做多两年他们就能穿过焦土区了,到时候咱们怎么办?把辽阳也烧成焦土?”

“那个时候汉狗在平地上也得建立一些屯村!”

完颜宗弼咬着牙插话道:

“到时候就看我们谁更会劫掠了!”

三位太子勃极烈还在争论的时候,完颜宗翰始终冷眼旁观。

这三个人都不是大金的汗,但他们现在就是在执行汗王的权利。

这三个家伙甚至敢网络罪名诛杀勃极烈级别的贵族,可以说,完颜银术可当初的叛变也是被他们逼得没办法。

作为现如今大金唯一一个非宗室的勃极烈,除非被逼得没办法,否则完颜宗翰绝不在大政上多一句嘴。

只是这不意味着他对现在的局势没有任何看法——若论打仗,完颜宗翰自诩比三个太子都要强。

好在三个宗室勃极烈同样自视甚高,他们也不去征求完颜宗翰的意见。

这让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此时一定要他说,那么完颜宗翰对局势的看法是——大金快要完了,现在就该想想退路了!

‘我绝对不给你们陪葬!’

……

隆道四年四月十五,齐军对耀州一线的春季攻势取得重大战果。

齐军摧毁了金军的数十个前线烽燧,并焚烧村庄数百。

在这场战役中,金军先后损失甲兵1500余人,半丁和无甲的真女真人接近两千,妇孺老弱一万以上,逃散的各族阿哈接近两万。

这样的损失让女真人彻底失去了弥补人力缺口的可能,更要命的是,海州以南所有金国领土,都因为战争的逼近而不得不放弃春耕。

齐军撤退后,金国又实行焦土战略,以海州为分界线,以南所有人口全部北迁。

结果就是女真人又失去了超过四分之一的耕地资源。

加上北迁的人口饥寒交迫,更使得辽阳等女真核心控制区的粮食价格飞速上涨。

到青黄不接的五、六月份,辽阳附近的粮食价格已经超过80贯一石,这个数字接近江南粮价的150倍!

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大批奴隶被饿死,金国人口进一步下降,劳动力缺口越来越大,很多离河较远不好耕种的熟地也被迫抛荒,这必将在今后几年更加加剧金国的粮食危机。

此时,巅峰时期可以动员8万甲兵,30万阿哈奴隶的大金国,已经沦落到最多维持3万甲兵,10万阿哈奴隶的地步。

这样的力量别说压制齐军,能不能抵挡蒙兀人都是个巨大的问题。

金国政权的存在已经岌岌可危了。

……

金军在海州以南实行焦土政策,实际上也是给了齐国一个宽阔的缓冲区域。

齐军骑兵确实不容易穿越焦土区发动新攻击,同样的,金军也失去了绕过盖州劫掠辽南齐国屯堡的可能性。

这让齐国可以更加放心大胆的部署恢复辽南,以及的生产生活。

按照徐世杨的部署,齐国将在盖州一线建造一座新的兵工厂,以便就近补充前线。

矿产资源方面,齐国工部开始部署开发辽南的石灰岩资源、煤、铁、金、铅、铜等资源。

特别是石灰岩,辽南的石灰岩是齐国手头上最大规模的此类矿产来源地,开采这些矿藏对齐国基础设施建设十分重要。

当然,这个时代,开矿是一件十分危险的工作,必然会大量消耗齐国本来就不多的人口。

因此徐世杨打算,下井作业的矿工主要使用奴隶来完成,这样死多了也不会过于心疼。

只是,除了辽南以外,齐省和冀省也都要开新矿,特别是冀省,这边的煤铁资源十分丰富,具备成立强大的煤铁联合体的基础,因此齐国奴隶人口也很不够用。

徐世杨必须想想办法,在最近几年,从别处找来更多奴隶人口。

根据户部和工部的调研情况,完成徐世杨设想中的工矿业部署,未来五年需要50万以上的奴隶矿工,并且需要保持每年增加五万人以替换用废的人口。

此外,齐国的光棍还需要每年20万年轻的外族女性安抚。

不考虑别的地方的奴隶需求量,仅这两样加起来,就差不多是此时一个小国的全国人口数了。

第450章 对扶桑政策

说到底,齐国目前做大的短板还是缺人口。

缺平民老百姓,同样也缺奴隶。

为了这个问题,齐王徐睦河专门找徐世杨商议解决办法。

平民没办法一下子变出很多,只能指望其他地方的汉人移民,然后就是慢慢等孩子们长大。

但奴隶方面……。

去年徐世杨远征高丽,一口气抓回几十万人,这给了齐王一个再也忘不掉的念想——缺奴隶的时候,为什么不去抓一些呢?

特别是现在,女真鞑子又一次开始收缩,他们对齐国领土的威胁进一步降低,齐国已经不用把过多的力量用在北方边境线安全工作上的时候。

但这件事却让徐世杨感到有些为难。

原因倒也简单:找不到合适的目标。

齐国周边势力,女真是大敌但人口不多;蒙兀是未来的敌人但目前还是针对女真鞑子有实无名的战友;高丽已经臣服,无故攻击有损齐国的信誉;江南倒是什么都有,但毕竟还没正式翻脸,而且汉人也不能用作奴隶。

那么还有谁能提供大量廉价人口?

扶桑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那边人口稠密,若是能实行一次成功的攻击,抓回十几几十万人似乎并不困难。

但扶桑人警惕性很高,因为李飞虎曾经袭击过他们的港口城市,给他们造成过巨大损失,现在李家也还在用武力打击倭寇以便抢占东亚航道。

而且,齐国目前熟悉的扶桑大名只有织田信长一人,这是个没有名分的战友,齐国重要的产品倾销地和硫磺、铜等战略物资供应地,打他是肯定不行的。

若是打别人,齐国对扶桑可就太过陌生了,找不到航路,摸不准风期,也不知道对方的备战情况,直接闷着头跨海远征,太过容易吃亏。

况且徐世杨对前世这一代的台风问题十分警惕——蒙元的神风大家耳熟能详,二战结束后没几天,哈尔西也在那边吃过台风的亏。

徐世杨的舰队没法跟哈尔西相比,因此他可不敢去挑衅大自然的力量。

“父王,我对扶桑确实有想法,但绝对不能什么情况都不明白,就一头撞过去。”

想了半天,最终,徐世杨说道:

“对于扶桑,我们仍然需要更多情报——天时地利人文各种各样的情报,除此之外也需要更多准备。”

“如何行动,我会督促参谋部制定一个详细计划,不过我想,再怎么快,今年内也没法行动。”

“五年。”徐睦河说道:“户部认为,我们五年内需要得到一百万奴隶人口补充。如何做到这一点,你们兵部想办法。”

“是,这方面我会想办法的。”徐世杨淡淡的答应道。

其实,如果只是为了获得奴隶,徐世杨有更有效的办法。

那就是学习前世西方的贩卖黑奴的做法,鼓励、挑动扶桑大名们互相征战,然后从双方手中以低廉的价格购买俘虏。

毕竟,当初殖民者对黑蜀黍的碾压实力,自己上阵抓人的效率都没有让他们自己打自己来得高。

而且还有额外的好处——将来吞并扶桑的时候,敌人很难团结起来,相对也就更容易对付。

问题当然也有:第一,扶桑其实是有一个朝廷的,虽然这个朝廷并不怎么管事,不过有就是有,有这么一个大家都认可的朝廷存在,各领主手下的底层老百姓之间没有国仇家恨,想让他们把俘虏当成牲畜买卖是需要击破一定心里底线的。

第二,齐国跟尾张织田之间的关系很不错,若是执行这一猎奴政策,齐国需要对扶桑大名之间保持一种不偏不倚的政策,以保证扶桑的内战继续打下去。

而且,齐国与除了尾张织田之外的其他扶桑大名也没有什么联系,这也是个麻烦。

“得想办法先布局一下啊。”

徐世杨自言自语道:

“还有,墨龙江附近的生女真部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们是否还有能力牵制鞑子,也是个需要考察一下的问题。”

“嗯,既然这样,派出考察队吧,北面南面都去看看。”

“反正就算女真灭亡,扩张也不会停止,事先做些准备,好过临时抱佛脚。”

……

隆道四年五月。

双屿港。

甘雄从齐国返回已经两天了,这两天,他一直在跟大当家详细解释他在齐国看到、听到的种种。

不光是事实,哪怕是传闻之类不怎么靠谱的消息,李飞龙、李飞凤等人也是来者不拒。

“听说少帅在辽南要建新的兵工厂,我跟汤隆喝酒的时候,他说那边到年底,就要达成月产火枪600条的规模,这样辽南当地就可以就近补充武器了。”

“所有人都说鞑子撑不了几年了,有可能是五年,也有人说最多三年。”

“不过少帅没给蒙兀人的使者一点好脸色,听他们说,打完女真人我们还要去打蒙兀人,然后去打党项人,然后去打西域,应该是停不下来的。”

“将士们也都想打下去,因为军功是最容易得的功劳,大家都说齐王有可能要封贵族,子孙后代的富贵都从这里面出呢。”

甘雄没什么文化,说话没有条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显得比较错乱。

但李飞龙、李飞凤听得十分认真,李飞凤偶尔还悄悄的自己起身给甘雄满茶,让这个以前不过是随从一样的小角色润润喉咙。

只有遇到特别感兴趣的问题时,李飞龙或李飞虎才会打断他的话,和蔼的问一句:

“又打这又打那的,齐国现在有多少兵?”

“不算军校生的话,大概十万吧,兵部公布的数字是海陆军九万六千,民兵不知道有多少,我们闲聊的时候估计在三十万以上,也许有五十万。”

甘雄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齐国民兵很厉害,去年在辽南大建村屯的时候,民兵跟鞑子骑兵打也没吃什么亏,现在火枪产量上来,民兵手中的枪更多了,我估计防守战的话,鞑子已经打不过民兵了。”

“三十到五十万比鞑子还强的兵?”李飞龙有些不敢相信。

“是四十到六十万,还有十万战兵呢。”李飞凤提醒道。

“这兵未免太多了吧?”

第451章 周军的实力

其实,齐国的兵马真不算多。

甘雄口中所说的民兵,数量上倒是确实有这么多,因为齐国现在,野战军之外的每一个成年男性和大部分平民阶级以上成年女性都算是民兵。

这样算起来,别说六十万,一百万也凑得出来。

但齐国没有把这些人集结到战场上作战的能力,连动员这么多人的实力都没有。

所谓的民兵,绝大部分其实只能用来保卫他们家乡附近,最多方圆百里之内的土地。

只是这样已经足够了,这意味着任何土匪都没有实力威胁齐国的村屯,若是一心防守,就连鞑子(不管是女真还是将来的蒙兀)也拿村子的围墙没什么办法。

这意味着齐国的野战军就真的是野战军,只需要一心考虑如何跟敌人战场上决胜负,而不用担心后方被袭扰。

为了达到这一点,徐世杨在最近几年一直大力发展、充实民兵武器库。

普及度最广的,当然是大量冷兵器。

齐国自己的钢铁工业可以利用水利锻锤大规模批量生产简单的刀剑等冷兵器,再加上几次胜利庞大数量的缴获,齐国确实有给治下每一个成年人装备一柄刀剑的力量。

当然,没有训练的民兵用刀剑也打不过女真猎人,但刀剑之外再加上大量火枪就不同了。

齐国现在有三个兵工厂,另外还有两个正在准备投产,其中齐省的第一、第二两个兵工厂每月可以各生产一千条枪,火绳枪燧发枪各半。

旅顺的海军兵工厂每月火枪产量稳定在六百,全部都是燧发枪。

冀省和盖州兵工厂都是预计月产六百条枪,也是火绳枪燧发枪各半。

除此之外,民间铁匠、枪匠,或兵工厂工人在下班之后,也可以接一些私活——反正制造火绳枪没有技术上的困难。

甘雄知道齐国五个兵工厂火枪产量很惊人,他也知道现在齐军正在进行把以前生产的火绳枪改造成燧发枪的工作。

但他并不清楚,现在齐军火枪存量到底有多少,也并不清楚现在每个月有一千条以上各式火枪流入齐国民间——这还是不计算民间自己的产量和造价更便宜的火门枪的前提下。

甘雄只知道,现在齐国民兵手中的火枪越来越多,甚至很多年轻女子都背着鸟枪或火门枪。

他也知道,从女人手中射出的子弹同样能杀死一个强壮的战士。

所以,甘雄认为,现在的齐国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兵营。

这个兵营现在似乎还只是盯着女真鞑子一个目标猛揍,但甘雄认为,这样的力量不可能只用来对付女真一个目标。

甚至不可能只用来对付蒙兀、党项和西域的那些鞑子。

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们必将展现出更加可怕的力量,震动整个天下。

甘雄这次从齐国回到双屿,就是想劝说大当家,彻底投向齐国,不要再去争取大周的招安了。

就算大周真的招安他们,用不了几年,大周自己是否还能存在都是个问题。

对这一点,甘雄深信不疑。

……

甘雄能看出来的事情,这世上同样能看出来的必然很多。

比如大周朝廷的皇帝和很多官僚。

按照道理来说,大周此时应该对齐国充满警惕,并且尽快提升自身军事力量,准备应对齐国几年后的军事压力。

然而,这里有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皇帝和大周的朝臣们并非一条心。

皇帝本人和以翁书平为首的部分官员,确实尝试增强大周的军事力量,并且要求周军对齐军提高警惕。

但其他人并不这么想,文及甫失去圣心后,就长期不问世事,蹲在家里连朝都不上。

文仲和包拯虽然也支持警惕齐军,但他俩认为政治方面比军事方面有效,建议再向齐国派遣监军——前者认为朝廷具备大义名分,还能争取更多齐国将领。后者只是单纯的认为大周对齐国用兵纯属自取其辱。

倒是军队中的几个统帅,不知是为了展现对朝廷的忠诚,还是向从朝廷获得更多钱粮,都支持提高戒备,增强武备和兵力。

比如枢密使童贯,他主张整顿禁军,查实兵额,补足缺员,把大周禁军能战之兵扩充到三十万左右(实际兵额超过八十万)。

江淮一线的三支主要军队:

淮北军的徐世松现在有3万兵额,他主张把部队扩充到6万人。

翁书平任统帅的顺义军,现在有6万兵额,他也希望扩充自己统帅的力量,能扩大到多少就是多少,越多越好。

但是翁书平在顺义军并不怎么得军心,他过分信任原大周朝廷将门安插在顺义军中的将领,而不是原先那些民军指挥官,因此顺义军屡屡传出将兵不和的消息。

另外,那些将门出身的军官把很多禁军的毛病带进了顺义军中——比如吃空饷。

顺义军有6万兵额,实际能有4、5万人就不错了。

徐世柳指挥的荆湖军现有2万兵,他是唯一一个并未要求增加兵额的人,但这个年轻人仗着自己是文官,又是文相公的爱徒,民间声誉比较好,在荆湖一代大规模组建不在朝廷辖下的民团力量。

荆湖军的实际兵力远不止2万人,有人认为8万都止不住,另外还有一些服从徐世柳个人的洞蛮兵人数也有上万之多。

在荆湖一代,徐世柳几乎成了个土霸王,眼看着似乎有第二个齐王的架势。

不过正如齐王没有真正反叛朝廷,徐世柳同样没有,他还是大周朝廷的官员,以文官身份负责督荆湖军而已。

如果细细统计下来,不算数量庞大但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的厢军,大周在编的主力军,就有禁军82万,江淮义军11万,共计93万之多!

然而实际上,禁军空饷问题太过于严重,备战度最高的部队也不过只有编制数的七成而已,战斗力低的部队干脆就剩下些老弱病残,跟日常工作为给人打杂的厢军没有多少不同。

有些数据童贯都不敢汇报上去——此时的大周禁军,高达82万的兵额,实际有战斗力的,也就是当初他带去剿灭方腊的那15万人。

三支义军中,徐世松的部队严格按照兵额满员,徐世柳超编严重但这个人已经显得有些桀骜不驯,翁书平最令人放心但他的人不仅缺编而且战斗力十分可疑。

这样的军事实力,也难怪包拯坚决反对武力解决齐国问题的尝试。

第452章 陆文昭

隆道四年五月二十。

今天是大周荆湖北路经略安抚使徐世柳徐大人的生日。

一大早,十几位荆湖军中级以上军官和投靠大周的洞蛮头人就聚在经略大人正在钓鱼的河边,静静等待着。

徐世柳喜欢钓鱼,公务不是很繁忙的时候,他就到官邸附近的河边钓鱼,大家都知道,钓鱼的时候,他总是心情不错的,如果想要对经略大人提出些什么要求,这个时机最好不过——何况今天还是经略大人的生日。

如果能凑到经略大人身边伺候着,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可惜,钓鱼这种事,身边有太多人容易把鱼吓跑,只会打扰大人的雅兴。

因此,每次徐世柳出来钓鱼,内定可以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人,而今天,这个名额已经被人占下了。

“那个人是谁?”一个批发纹面,表情凶狠的洞蛮头人有些不满的问身边的同伴“他怎么凑到经略大人身边去的?今天本来应该是我伺候!”

“那人是顺义军千户陆文昭,在荆南西路待不下去,专门来投靠经略大人的。”

另一个熟知内情的头人小声回答:

“早些年经略大人组建顺义军的时候,这个人就跑来投靠了,算是经略大人的老部下,跟着经略大人打过方腊,这次又走了后宅的路子,今天经略大人出来的时候他就跟在身边了,所以你只能向后排。”

“玛德,怎么轮到我就出了这么一号人物!我为了这天可是送了五十两金子!五十两!”

“也不止你一个人,后面的人都得向后排,等着吧。”

“可今天经略大人过生日,心情肯定很好,看什么都美……,我可以等,家里的小子们怎么办?我还想求经略大人多卖些齐盐给我,今天不让我过去,我只能买朝廷的高价盐,那是人吃的吗?”

齐国卖到荆湖一代的盐都是直接给徐世柳,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按配额卖给听话的洞蛮,或者当军饷的一部分发给荆湖军。

在洞蛮眼里,盐既是生活必需品也是一般等价物,是能拿出来当做嫁妆娶媳妇的宝物。

然而,洞蛮的地盘不产盐,一点都不产。

过去的时候,头人们都得想方设法去买汉人的官盐或者从江南的盐贩子手中走私一些私盐。

后者质量还算好,但价格高的吓人。

前者则是连质量都不行。

徐世柳来开拓荆湖,改变了这一情况,因为跟他一起来荆湖的,还有齐国盐。

相对周盐来说,齐国海盐质优价廉,但运到荆湖来的数目一直不足以满足全部需求。

洞蛮头人没有读过什么书,不知道饥饿营销的道理,他们只知道想要齐国来的好盐,必须老老实实听年轻的经略大人话。

何况徐世柳手中不是有甜枣,他手中还有大棒,并且有肆无忌惮的使用大棒敲人的心态。

前几年徐世柳开拓荆湖,就曾经大量屠灭不服从命令的洞蛮,翁书平曾经上书弹劾徐世柳说:“南江杀戮过甚,浮尸塞江,人不敢食鱼数月。”

这话是不是真的暂且不提,不过这一番杀戮过后,荆湖洞蛮确实没有胆敢反抗徐世柳的头铁娃了。

所以,听到同伴的抱怨,那个消息灵通的头人很不屑的说道:“那又怎么样?经略大人不想见你,你家娃子就是去喝血也得等着,你还敢反抗不成?”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头人悻悻的说道:“谁敢反对经略大人?那不是找死吗!”

“何况,只要不反对经略大人,他其实人挺好的。”

“至少比大周朝廷好很多。”

……

“老陆啊。”

徐世柳坐在小凳子上,眼睛盯着河面的浮标,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大人……,下官……,下官在顺义军那边过不下去了。”

陆文昭语气痛苦的答道:

“下官想转到荆湖军这边来,不想再在顺义军了。”

“怎么回事?”徐世柳似笑非笑的问道:“翁书平现在深受官家信任,你们跟着他怎么会过不下去。”

“就是因为他是官家的红人,我们这些江北来的武夫才活不下去。”

听陆文昭的语气,他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们这些江北来的,在翁书平眼里一钱不值,他也不信任我们,他接管顺义军,带来了很多江南将门的子弟,那些人才是翁书平眼中的红人。”

“大人,下官说是千户,这官看起来不小,但江南的那些人……,他们掌握着钱粮,只给下官三百兵的粮饷,这怎么过的下去?”

“啊哦,这样啊。”徐世柳的语气还是没有多大触动,他平静的问道:“不过咱们都是义军,本来粮饷定额就只有禁军的一半,少发点也没什么。你们不是还分了永业田吗?”

义军开拓江淮一带,每户人分永业田五十亩,勤奋一点的话,这些田已经足够养活一家人了。

只是……

“永业田也被江南来的豪绅占了大半。”

陆文昭是真的开始抹眼泪了,他哽咽着说道:

“下面小的们辛辛苦苦开了2、3年荒地,好不容易算是熟田了,豪绅过来,说那是朝廷南迁前他们家的地,虽然抛荒了,可地契还在,那翁书平就让咱们把田让出来,再去别的地方开荒。”

“开荒能有几个收成啊?还得给朝廷交税赋,兵士们活不下去,养不了家,很多人就抛了永业田,去给士绅当佃户去了。”

“下官说是千户,其实现在手下连三百兵都不一定能拿出来了。”

“这么惨啊?”徐世柳感慨道:“朝廷不公啊。”

其实这些事他都知道。

因为荆湖这边也有士绅派人过来试图侵占军士的永业田,不过徐世柳表面上答应的很好,私下里直接派遣洞蛮把人全扔进江里——反正他不配合的话,朝廷根本不知道是谁杀了士绅的家人。

失踪的人多了,自然每人敢再来了。

不过,想都不用想,翁书平肯定不会像他这样为了军士的田地去得罪江南士绅。

第453章 铁钱

翁书平不会做的事,徐世柳却是毫不在乎。

他不允许士绅侵占永业田,也不在乎朝廷克扣应该给的粮饷。

因为徐世柳有别的办法补贴部队。

首先自然是荆湖北路的土地,隆道年以来,徐世柳开拓荆湖,一共开荒150万亩,此外还占据了原来洞蛮的150万亩熟地,总计三百万亩土地,已经足以养活6万户人口。

徐世柳开拓荆湖实际分配到的流民不过3万户,这几年通过对洞蛮编户齐民和招募淮河以北的流民增加不少人口,不过总数也不过4万户,不计算抓来的洞蛮奴隶,只有二十多不到三十万人口而已。

多出来的土地,徐世柳自己占下高达五十万亩作为私产,另外送给自己的老师文家三十万亩,一些跟他相熟,能给他在朝堂上带来助益的大周官员分了二十万亩。

所有这些土地,都由各家族派管事、庄头负责管理,徐世柳以租赁或直接买卖的形势为他们提供蛮子奴隶耕种。

种出来的粮食沿着长江顺流直下,到两浙路那边或走运河或走海运,卖给齐国——不是因为徐世柳总是向着自己家,只是江南粮价不高,在江南出售获利不如卖给齐国而已。

徐世柳的父兄并不支付给他粮票,而是用钱付账——铁钱。

齐国现在的三大控制区:齐省、冀省、辽南都是煤铁资源丰富的地区,在有高炉的支持下,齐国钢铁产量已经远超大周。

毫无疑问,现在齐国钢铁产量毫无疑问是世界第一——哪怕没人知道东方之外的文明世界产铁量有多少。

大量的钢铁,自然也让齐国钢铁制品的价格飞速下跌,因此齐国从隆道二年下半年开始,由户部牵头铸造铁钱。

这些铁钱并不在齐国内部流通,而是通过双屿李家或荆湖徐世柳拿去江南套购物资。

在江南,因为铜料缺口太大,大周铸造钱币的数量一直不足以满足市场需求。

因此在大周,市场上一直是金、银、丝绢、铜钱、铁钱并行流通。

在这里面,质量不至于差太多的货币,大致兑换比是:

1两金兑5两银;

1匹绢兑1两5钱银;

1两银兑换15贯铜钱等于1125文;

1贯铜钱可以兑换2贯铁钱,1500文。

而且,大周铸币始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周钱的用料实际上超过钱本身的价值——也就是说,把大周制钱融化成铜,所得铜料价格超过你融化的铜钱面值。

这就给了齐国一个很棒的套购江南物资的买卖——齐国私铸大周铁钱,由于齐国铁价低廉(机器辅助下人工费用相对大周也低不少),拿三文铁钱去换一枚足重周制铜钱都是暴利。

在这种情况下,齐国以1800文铁钱兑换一贯铜钱的价格,大规模向江南流入铁钱,以套购包括大周货币在内的各种物资。

这样双方居然还都感觉自己赚到了。

当然,这买卖做不了太久,因为大量铜钱流出之后,铜钱价值必然会上涨,到时候江北的铁钱汇率就没有优势了,不过那毕竟是将来的事,齐国户部认为这种暴利生意最少能做十年——如果那个时候大周还存在的话。

作为齐国的王子,徐世柳可以按照2000文铁钱兑换一贯铜钱的汇率向齐国出售物资,同时他也可以把朝廷发给荆湖军的军饷全部截留,代之以1800文汇率的铁钱发放。

这让他迅速积攒了大量私人财富,同时荆湖军的军士们还觉得经略大人是故意拿自己的私财补贴大家的军饷——真要细算起来,士兵们确实相当于拿12倍的军饷。

毫无疑问,大周历史上,这还是第一次有如此照顾兵士的高级文官,士兵们自然愿意为徐世柳效力,旁边顺义军的兵士们自然也十分想念老长官,像陆文昭这样自觉没什么前途的武将,自然也会想尽办法投靠徐世柳。

“老陆啊,我记得,你是最早跟着我的老人,对不对?”

徐世柳突然问了一个跟话题不怎么相关的问题。

“是,难得大人还记得在下。”陆文昭恭敬的说。

“那就不要叫我大人了,我年纪比你小不少,又是老朋友,这样说话我有点不习惯,你以后可以直接叫我世柳。”徐世柳猛的拉杆,一尾大鱼正在鱼线劲头拼命挣扎。

“真是好鱼!”陆文昭擦擦眼泪,依旧恭敬无比的赞道:“大人好手段!”

“太生分了。”徐世柳摇头笑道。

陆文昭这几乎就是在明说他不会在徐世柳面前这么放肆。

徐世柳也没有过于坚持,他接着说道:

“老兄弟们愿意来投靠我,我自然欢迎,毕竟我这里也是刚起步,很缺人帮我。”

“老陆我记得你的功夫不错?”

“大人过奖了。”陆文昭低头道:“只是禁军的将领还没人能打得过在下而已。”

“勇将啊,其实大周很缺勇猛的将领,只是诸位大人——除了我那位族兄之外,都有点看不起武人。”

“你既然来投靠我,我怎么也得给你个机会。这样吧,你想办法把还在顺义军的老兄弟拉过来,能拉多少是多少,若是能凑够一千户正好,若是凑不够,我给你补足兵额。”

“把老兄弟们拉过来?”陆文昭小心翼翼的问道:“若是翁大人不同意怎么办?”

“你很勇猛,猛将可以鲁莽一些。”

“这……。”

见他由于,徐世柳阴恻恻的说:“别怕死人,只要翁书平没事,其他江南来的杂碎,无论谁失去踪迹,我都能给你把事情摆平。”

“谢大人!”陆文昭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边了——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怎么可能不高兴。

何况徐世柳暗示他可以顺路找那些可恶的士绅出出气。

“老陆啊。”

徐世柳一边看着陆文昭把刚刚钓上来的鱼放进鱼篓,一边看似不经意的说道:

“你说,朝廷如此欺压武人,将来若是有事,你们武人该怎么选择啊?”

陆文昭猛地抬头看向徐世柳那似笑非笑的脸,片刻后,他又在徐世柳的注视下低下头去,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陆文昭只知道大人,大人让陆文昭干什么,陆文昭就干什么!”

“呵呵,今天收获不错,老陆你来我府上吃饭吧,尝尝咱们荆湖路的鱼味道怎么样。”

第454章 向北航行

捕鲸船“大顺风”号孤独的航行在鲸海冰冷的海面上。

“大顺风”号是隆道元年,登州造船厂建造的专业捕鲸船,按照现在齐国航海人之间时髦的专业说法

此船标准排水量220吨;双桅杆;与传统的华夏船型不同,本船船艏甲板较为平直,没有艏楼,因此航速相对较快;而船艉内倾,后桅杆处装有绞盘和绞索,抓捕到的鲸鱼可以顺着内倾的船艉迅速拖上船。

鲸鱼上船越快,鲸鱼血引来的鲨鱼造成的鱼肉损失就越少。

为了更好地对付庞大的鲸鱼,“大顺风”号在船头和两舷各安装一门捕鲸炮,这东西可以发射带绳索的鱼叉,能远距离攻击鲸鱼,一旦命中,不管是凶猛的座头鲸还是庞大的蓝鲸,几乎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

当然,不安装鱼叉的时候,这三门捕鲸炮也可以发射3斤重的炮弹,这个时候它们的主炮目标通常是倭寇,或者走私船。

齐国海关是户部、刑部、兵部共管的强力部门,任何没有经过海关验收完税的商船都不能随便进入齐国的港口,走私船更是齐国海关的大敌。

因此,像是捕鲸船这样有武装的齐国海船,都有逮拿走私船的义务——船主和船员可以获得走私船所携带货物百分之十作为奖励。

因此,捕鲸船所能获得的利益,那是相当丰厚。

船长张顺穿着一件厚厚的大棉袄,还在里面套了一件羊毛短衫,抄着袖子站在船头位置,极目眺望。

他这个位置并不适合发现鲸鱼,鲸海这边更是没有走私船,就算有,这种活也是前桅桅盘瞭望哨的工作,张顺在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亲自找什么猎物。

他只是很喜欢这种站在船头,看自己的船在大海中乘风破浪的场景而已。

没错,自己的船。

张顺出生于登州坞堡主家庭,小时候就曾跟着家族里的长辈出过海——捕鱼,或是跑到江南或辽东做生意。

因此,张家经济情况,当时就属于十分富裕的那一类人。

齐军攻占登州的时候,张顺家也参加了反抗齐军的坞堡主联盟,不过十分幸运的是,张家所在的地区处在齐军攻击顺序的最末端,因此他们有充足的时机迅速调转船头,向齐军投降。

当时,直接被打败的坞堡主,不管是地方豪强还是曾经中过功名的士绅,无一例外都被没收全部家产,家人变为庶民分散流放。

但有机会主动投降的坞堡主,下场就会好不少。

比如张顺家,战后齐军对他们家族惩罚,不过是罚了差不多一半的名下土地和船舶,强行接手了他们家所有佃户罢了。

张顺的家族依旧保持不少以前积攒的钱粮,一半的土地和船舶,再经过后来几年的经营,当时还是大都督府的齐国开始鼓励民间航运和捕鲸行动,张顺立刻抓住机会,拿出家里窖藏的钱帛和粮食,再从银行带了一笔粮票,购买了一艘属于自己的新式捕鲸船。

从那之后,张顺每年出海3到4次,每次都能猎到至少一只鲸鱼。

以比较常见的小须鲸来说,一条鲸鱼能给张顺带来4吨左右的鲸鱼肉,五百公斤左右的鲸油和其他鲸鱼产品。

这样一条鲸鱼,送到旅顺或登州,大概能换到7到8万斤粮票,航行成本一半,给船员的工资也得有几万斤,不过张顺本人还能剩下一万斤上下,这个数字甚至高于齐国中阶层官员的工资。

而且,由于船属于自己,张顺不用执行海军的特别任务,如果需要临时征召,海军还得给他雇佣费用。

如果没有征召,他就可以自行决定自己的行动——比如这次这样,不惜时间成本,为了一次获得更好的收获,跑到鲸海这么远的位置。

实际上,“大顺风”号这次出来已经猎到一头亚成年布鲸了,这条鲸估计重量超过15吨,仅仅鲸鱼肉,张顺就获得高达6吨之多,此外还有600公斤的鲸鱼油。

按说,这个收入已经非常令人满意了,张顺的选择应该是返航回到齐国,把肉和油交给官方,换取粮票。

但张顺没有回家,而是继续沿着海岸线向北航行,一直走一直走。

他的目标,是要在高丽半岛以北寻找一个合适的港口。

这是齐国兵部发布的探险任务,有信心且没有任务的私家船长可以主动承接这样的公开任务,齐国将会给完成任务的人丰厚的回报——不论是名誉上的还是经济上的。

简单来说,能够完成这个任务的船长,能够得到高达五十万斤粮票的经济奖励,同时获得至少二十个功劳——在齐国,平民升公民只需要十个功劳,公民再获得十个功劳甚至可以封爵了!

奖励之丰厚,以至于张顺觉得冒些风险都是值得的。

张顺就那样站在船头,看向不远处隐隐约约的海岸线,仿佛在寻找自己和自己家族的前途。

兵部公布的任务要求,是这个港口每年必须有一半时间处在可航行状态,这样海军就有时间建设这个港口,让在未来在鲸海航行的捕鲸船可以就近获得一个船只休整和处置鲸鱼产品的机会。

此外,齐军参谋部希望这个港口能处在女真人的北方,如果能够跟生女真联盟取得联系,继续维持对女真鞑子的四面压力自然最好。

如果生女真联盟已经崩溃,那就以这个港口为基地,派遣屯垦部队,照样能在关键时刻捅鞑子的后背。

到今天为止,张顺的“大顺风”号已经在鲸海航行了十多天,顺着一个长条形的大岛进入一个狭窄的海峡之后又继续航行了几天,但他一直没能发现合适建造港口的地方。

他只能看到自己船舷左侧海岸线上连绵不绝的山脉——生女真称呼这座山为锡霍特山,他们说这座山是神山,根本没有边际。

然而张顺认为,这种无稽的传说只能证明鱼皮鞑子太没见识——这座山有南部边际,怎么可能没有北部边际?

再说,张顺船上的文书告诉他,生女真聚集的墨龙江就在锡霍特山以北,那条大河必然有出海口,那个出海口就是最符合海军目标的宝地。



第455章 目的地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455章目的地张顺船上的文书名叫朱武,不知道为什么,张顺总是觉得这个人很亲切,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很快就成了朋友。

这个曾经的读书人很快上了张顺的船,并且成为副船长和他的文书。

朱武给他出了很多主意,比如这一次,他就对张顺说,找这个港口,完全不要考虑别的,就直接找墨龙江入海口就行了。

那个地方未必有每年六个月以上的可航行时间,但既然是墨龙江出海口,那么流通性肯定很不错,4个月以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再加上从这里可以逆流而上控制整个墨龙江流域,这样的宝地,哪怕少几个月航行时间,海军方面也不会过于挑剔。

于是,张顺这次出航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一直向北,知道彻底没法航行,或找到墨龙江出海口为止。

同样穿着厚衣服的朱武悄悄来到张顺身边,跟他一样想着海岸线方向看去。

“情况如何?”他问。

“还没找到,也许在海峡北面?”张顺反问:“小的们士气怎么样?有没有抱怨?”

“怎么可能没人抱怨?小的们都想回家了。”朱武微笑着回答:“不过没关系,我能劝住船员,只要他们支持我们,其他人的意见无所谓。”

在“大顺风”这艘的私人海船上,如何配置船员完全取决于船主。

在朱武的帮助下,张顺给自己的船配备的船员是:

15个齐国平民,这些人负责船上的技术岗位:比如文书、操作捕鲸炮、瞭望员、水手长、领航员、舵手等等职务。

同时他们普遍装备燧发枪,也是船上武力的核心。

另有15个高丽船员,这些人不是齐国的高丽奴或高丽庶民,他们就是从高丽王国招募的人员。

最后还有8个扶桑人和7个琉球人。

这三十个船员,只能得到齐国平民船员三分之一到一半的收入,在船上负责操作风帆或划桨之类的苦力活。

不过,这些人都是张顺专门跑到外国去招募的船员,而且来自三个国家的各个地方,根本团结不起来,也就没法对张顺的地位构成威胁。

“大顺风”号上47个人,张顺只要能团结号齐国自己人,就能肆意行事,完全不用考虑别人的想法。

比如这次,朱武以齐王政府的高额悬赏和功劳为诱饵,鼓动齐国船员团结起来,支持张顺继续北上,那些只能拿到微薄薪水的其他船员再反对也没用。

“但也不能完全无视他们的想法。”朱武接着说道:“给他们加点工资如何?只要很少的钱就能让他们满意了。”

上“大顺风”的外国人都是在家乡混不下去,只能冒险的穷鬼,张顺给他们的工资在齐国很低,但在他们自己的家乡可谓高薪,这种时候加一点奖金——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可以,那么他们也会更加努力的工作。

“告诉小的们,老子给他们加一成工资。”张顺想了想,又说道:“如果能找到港口,再加一成。”

张顺称呼齐国人为船员,称呼高丽、扶桑、琉球的船员为小的们,这种称呼本身也是一种区别待遇,只是大家都不怎么在意罢了。

“行,这样就够了。”

朱武刚刚答应下来,突然就听到桅盘上的瞭望手用个木头喇叭大声喊道:“看到了!看到了!看到出海口了!”

张顺猛地抬头,向远方看去。

他的位置不够高,还是没看到他的目标,不过瞭望手曾经当过海商的瞭望,眼神非常值得信任。

“后面那一成先别跟小的们说。”

张顺急匆匆的嘱咐朱武一句,然后大声喊道:

“全都起来!快起来!划桨!加快速度!咱们找到目标了!”

……

隆道四年六月十二,“大顺风”号在墨龙江入海口附近登陆。

这是汉人第一次有记载有计划有组织的抵达这个地方,虽然实际上47个船员中只有17个汉人。

张顺抵达墨龙江入海口后,又逆着江面向上航行了十几里,在一个似乎有人耕种过的江边土地上登陆。

随后他留下朱武和15个船员守在船上,自己率领30个人登陆,沿着田地寻找当地人的村庄。

然而,这个行动并不顺利,登陆当天只找到一个废弃的村庄,船员们在村子里看到被焚毁的屋舍,放弃的木屋和遍地尸骸。

张顺不得不在废村里扎营——至少这里还有一些没有倒塌的土墙可以用来避风。

第二天,张顺探险队继续行动,找了第二、第三个废弃的村庄,这些村子附近都有曾经被开垦过的土地,不过都已经被放弃了。

有些农活经验丰富的船员告诉张顺,这些地都已经被废弃了不短的时间,至少一两年是有的。

也就是说,这附近其实没什么人。

张顺不死心,第三天继续向墨龙江南岸探索。

他的运气不错,这一天黄昏的时候,探险队在第五个废村里抓住一个探头探脑的当地人。

张顺船上当然有通夷语的翻译,有他在,张顺很快得知,自己确实抵达目的地,这条大河就是墨龙江!

张顺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不过还能获得更多。

“问问他,这附近的村子为啥都废弃了?”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前年的时候,这边所有村子所有男丁被博木博果儿征召,去跟鞑子打仗,结果大败,村子里的男丁大多没能回来。”

翻译解释道:

“没过多久,鞑子大军过来,把这边村子全都扫平了,很多人被抓走,现在这边只有很少几个村子了。”

张顺点点头,也就是说,生女真联盟已经没有力量从北方威慑女真鞑子了。

这个情报很重要,上报给兵部,也能换回很多好处。

“告诉他,我们是女真鞑子的死敌。”

张顺骄傲的说道:

“我们来,是要准备从这里出兵打击女真鞑子的背后,如果他们还想报仇,就通知这附近所有村落头人,三天后,到墨龙江出海口那里,与我们正式商议如何打击鞑子的问题。”

又是一阵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虽然听不懂夷语,不过张顺能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出深深的不信任。

“告诉他,我们带来了很多吃的,还有盐。”

张顺坏笑道:

“就算不想找鞑子报仇,至少可以来跟我们交易一下,他们一定很缺这些对不对?”

第456章 索伦部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456章索伦部缺盐一直是东亚社会的一个大问题,大周可以依靠江南盐业补充,但仍然不能满足民众所需,以至于私盐横行。

在草原以及辽北这种远离产盐区的地方,缺盐的问题更加严重。

蒙兀人把盐当做嫁妆或聘礼,生女真更是把盐当做硬通货看待。

以前的时候,女真人占据辽南的耀盖、长复、金旅等三大产盐区,他们就经常利用盐来收买小的蒙兀和生女真部落投靠,以此增加自己的实力。

当时,完颜吴乞买给这些小部落的赏赐,也不过平均一人一斤盐而已,但这就已经足够让这些小部落的男丁为大金效力了。

如今女真鞑子已经失去了所有辽南盐场,可以拿来收买或交易的盐数量锐减,即使张顺这样有些见识的齐国人,也能大概猜到生女真对盐到底有多么渴望。

偏偏普遍实行晒盐法的齐国是最不缺盐的,因此这次出来,张顺就预计,如果真能抵达目的地,他一定会跟当地缺盐的生鞑子进行一定接触。

这个时候,带什么东西都不如带盐。

果然,听到张顺有盐,那个被俘的生鞑子双眼直冒金光,这家伙对着翻译叽里呱啦说了好大一通恭维话,意思是只要放了他,他就可以找附近的哈拉达,来跟张顺交易。

哈拉达那里有很好的人参,也有黑貂皮,往年都是女真或高丽商人走陆路翻山越岭来贸易,不过这里遭受战火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外人来过了。

俘虏信誓旦旦的说,只要给他们盐,不管是谁,都是天神派来的朋友,他们一定会友好接待。

废话说了不少,张顺冷笑连连,却是一点不信。

现在这个时代,不论是哪路鞑子,都没有能歌善舞热情豪爽好客的名声,相反,谎话连篇、欺诈成性、随时准备客串强盗才是他们的标签。

因此,张顺根本不信这个俘虏的承诺。

但他还是打算释放这个人,原因到也简单——鞑子吗,畏威而不怀德,平时他们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但狠狠揍他们一顿后,他们就会老实很多。

特别是,你的实力能够对他们生杀予夺,且让他们明白你随时准备使用这种实力之后。

……

释放俘虏后,张顺带人返回“大顺风”号。

然后立刻准备战斗。

这个时代,海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战士,大顺风自然也不例外。

张顺把自己的手下分成两队,一队由10个汉人和10个高丽人组成,这二十人装备都不错,汉人全部拥有燧发枪和佩刀,高丽人用片箭——这种轻箭射程很远,对没有铠甲的敌人,杀伤力也不错。

张顺亲自率领这些人组成“机动部队”,一旦开打,他们负责包抄生女真的侧翼,为此甚至还准备了一门从船上拆下来的捕鲸炮,哪怕生鞑子来几百人,火力上也是他们占优势。

朱贵率领剩下的25人负责防守“大顺风”号本身,主要是防止张顺出击的时候,被人调虎离山偷掉自己的船——没了大顺风,就算打赢,大家也只能在这蛮荒之地当野人了。

好在大顺风船舷比河岸高出许多,停在河边就像是一座小城,只要防守者坚定,缺乏攻坚能力的敌人不可能攻下这艘船。

现在,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猎物自己上钩了。

……

两天后,张顺带着人在墨龙江里捞出几尾大鱼,用这些鱼熬了鱼汤,又烤了一大块腌鲸鱼肉,每人分上一块,在加上烤的热腾腾的,用橘子皮和面制成的干粮和脆生生的腌萝卜,所有人都吃的满嘴流油,快活无比。

食物的香气和欢快的笑声随风飘荡,刺激着埋伏在岸边原始森林里已经超过两个多时辰的300多索伦勇士的味蕾,让他们口舌生津。

“主子,他们带了好多吃食!”那个曾经被俘的生女真凑到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身边,小声说道:“看来他们说的不错,这些汉狗有盐!”

络腮胡是墨龙江入海口附近索伦各部桂古达尔部落联盟的首领,他的名字就叫桂古达尔。

这个家伙最强的时候,手下各部落联盟凑起来有上千壮丁,是整个生女真联盟的首领博木博果儿手下最强大的氏族长之一。

然而,最近几年,金军在南边挨了齐军的打,就习惯性的北上找生女真的麻烦。

一个是多少能抢到点粮食和牲口,更重要的是能补充大量人口——被称为索伦各部的生女真生性野蛮,只是装备和组织度不行,因而显得战斗力不强,只要把他们抓到辽中平原上,给他们装备铠甲和铁制武器,他们就是女真人军队最好的补充。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装备精良、战绩娴熟的金**队,博木博果儿屡次集结大军正面硬抗,结果此次被打得屁滚尿流。

最惨的一次,索伦各部一次性就损失了六千男丁,女人和孩子超过三万,连博木博果儿自己都死在金军刀下。

从那以后,索伦各部连金军小队都不敢对付了,墨龙江两岸很多肥沃的土地和村庄不得不放弃,活着的人不得不撤退到墨龙江北岸,或者干脆躲到原始森林里。

渔猎,这生活方式听起来似乎不错,但其实收入十分不稳定,若是能猎到大猎物倒是还能凑合吃个半饱,若是猎不到合适的动物,全氏族一起挨饿实在是家常便饭。

各氏族饿死人已经成为家常便饭,以往能凑齐上千壮丁的桂古达尔联盟现在已经连五百丁都没有了。

这一次,听到手下回报说海上来了一船汉人,他们肯定带着大量粮食和其他物资,桂古达尔赶紧凑齐三百男丁,跑来看看是否能抢些东西。

现在开来,对方确实有好东西,连桂古达尔都馋的口舌生津。

然而,这似乎不是个能轻松对付的对手。

第457章 生女真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457章生女真最让桂古达尔感到头疼的,当然是停在河边的那艘大船。

那艘船太大太高了,看起来就像是城墙,想要登上去似乎很不容易。

若是损失人丁太多,就算抢到吃食和盐,对几乎山穷水尽的桂古达尔部来说,也是得不偿失的。

“索尼。”桂古达尔小声说道:“你一开始说,他们有多少人?”

“抓到奴才的时候,奴才数过,一共31个人。”那个叫索尼的人回答:“奴才还套过他们的话,他们在船上留守不多,就算留守一半,全加起来最多也不过60个,咱们300人一起上,能行的!”

索尼这个名字,在夷语中有聪明的意思,这个家伙也确实很聪明。

实际上,两天前他是故意让张顺抓住的,目的就是为了摸清这次从海上来的外面人到底有多少,以及带了多少好东西。

他觉得,只要自己表现的恭顺一点,并且表示愿意用貂皮和人参交易,那些外面人一定会释放他。

事实果然如此,索尼达成了自己的全部目的,并且把桂古达尔和他的三百丁壮引到目标这里。

然而,他的这个主子,看到那艘大船后,反而不敢进攻了。

“你打算怎么登上那艘船?”桂古达尔继续问:“咱们没有梯子!”

“用套索!咱们一起上,很快就能登上去!”

“那得死多少人?”

“有弓手压制的话……,一个换一个吧?”说到这个问题,索尼也有些迟疑了。

死六十个人,这不是现在的氏族能够轻易承受的损失。

“一个换一个,太亏了!”

氏族长想了想,最后下定决心道:

“索尼,你带人出去,拿貂皮和人参跟他们交易!不用太讲价,让他们赚一点没关系,但一定要在岸上交易,咱们先把岸上的杀光,之后顺势冲下那条船!”

“嗻!”索尼立刻答应下来:“主子英明!”

“那当然!要不然为啥老子是主子,你只是个奴才呢?”

……

朱贵指着岸边,扛着皮草背着箩筐的生鞑子,对张顺说道:

“他们来了。”

张顺和他的船员们立刻攀在船舷边上向下看。

“多少人?多少人?”有些船员迫不及待的问。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一定会打一仗,那么战前自然需要看看敌人数量有多少。

船员中眼神较好的人仔细数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

“不超过一百壮丁!”

“人不少,如果按埋伏一半人算,他们这次来了至少两百人。”朱武分析道。

“也许更多,不过没关系,他们带着人参貂皮来交易,就是没信心直接打下咱们,也许还指望着把咱们引下去,在地上打咱们?”

张顺笑道: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一伙用石头箭簇的生鞑子,找死而已。”

“待会按计划行事,我带人跟他们交易,准备好捕鲸炮,他们若是冲出来,直接先来一轮箭弹给他们尝尝!”

捕鲸叉拆掉绳子,就是一枚箭型炮弹,兵部并不喜欢这种玩意,因为它杀伤力不强。

但捕鲸叉对人体造成的创伤,视觉效果十分恐怖,对没见识的敌人,这种东西是削弱士气的效果十分明显。

“没问题,交给我吧。”朱武信心十足的答道。

……

张顺亲自带领一队二十人下船与索尼交易。

看待他带来的这些人,索尼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因为上次他看到三十人,这次只有二十人,现在至少有十个人是呆在船上没下来。

那么有很大可能,这伙外面人对自己是有戒备的。

“外面人,我是桂古达尔部的索尼,咱们见过面。”

索尼用夷语说道:

“按之前约定好的,我带来了貂皮和人参,用来交换你们盐。”

汉人习惯上把辽东所有渔猎民族都称呼为女真,投靠金国在平原上半耕半牧半渔猎的,就是熟女真。

还在老林子里打猎捕鱼的就是生女真。

在汉人眼里,熟女真生女真的区别真心不大。

但在这些“女真人”自己眼里,各部落之间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实际上,单单所谓的生女真,就有十几个民族的几十个氏族,互相之间的关系之复杂,连熟女真都有些分辨不清。

比如被统称为索伦的尼夫赫人、苦夷人、打虎儿人、通古斯人、俄尔吞人,以及赫真人、室韦人等民族。

他们的风俗习惯和生产水平层次不齐,有些已经是半农耕民族,有些还在山林里打猎为生。

博木博果儿曾经把大部分生女真团结成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但博木博果儿死后,这个联盟又解体了。

山林外面的民族,包括汉人、真女真以及高丽人等等都把他们统称为生女真或索伦,而他们,则反过来把汉人、生女真等等民族称呼为“外面人”。

就像外面人看不起索伦一样,生女真也对外面人充满仇恨。

不过,交易就是交易,索伦带来的人参、貂皮与张顺的鲸鱼肉、盐巴都是双方渴望得到的货物。

因此交易进行的十分顺利,如果不是知道船上一定还有更多好东西,索尼都觉得这次不如就这样和平的贸易完毕好了。

“这样就算交易达成了。”张顺似笑非笑的说:“我船上还有很多鲸鱼肉和盐巴,你可以通知附近其他部落的人来贸易,我这几天不急着走。”

“那些东西不如直接交给我们吧。”索尼笑着说:“咱们是朋友,按我们的规矩,朋友之间交换,就应该把所有东西都换给对方,你怎么还能保存这么多东西呢?”

“啊?你们有这种规矩吗?”张顺故作惊讶的问。

“是啊,有的。”

随着索尼的话音落下,他身后的生女真一起嚎叫起来,警觉的齐人与生女真各自拿出武器对峙,而不远处的森林里,开始涌出更多生女真。

“朋友,不要让我为难,我不杀你,只要你的东西。”看到自己人出来,索尼笑的更开怀了:“当然,还得请你和你的人帮我们干点活,不用太久,干一辈子就可以了。”

“谢谢你的提醒。”

索尼没有想到,张顺笑的同样真心实意:

“我也才知道,我要的东西少了——我应该把你们全都带回国当奴隶卖掉的,差点落下这么多财富,真是不应该。”

第458章 生女真的窘境

张顺此言一出,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陡然为之一变。

双方都知道今天一定会打起来,因此双方也就早都做好了准备。

“大顺风”号登陆的齐国人同时举枪,在几乎相当于脸贴脸的距离上毫不犹豫的对生鞑子直接开火。

火枪轰鸣中,刚刚从腰间抽出刀剑石斧之类武器的生女真瞬间倒下一片。

硝烟刺鼻,从来没有见识过火枪近距离射击威力的生女真瞬间被震慑住了,倒在地上的同伴凄厉的惨叫声更是让他们胆寒。

索尼自诩智慧和勇力都属顶尖的老猎人,但现在他无比痛恨自己的好眼神,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身边一个颇为勇武的部落战士被一发铅子命中面门。

这个受害者的下颌以上大半个头颅直接飞上半空,子弹余势未减,又把这人身后另一个生女真的头颅打成一团向后飞溅的碎血花。

看到地上肚烂肠流的本部落战士,索尼也开始忍不住微微发抖。

这片刻的迟疑太过于致命,齐人用火枪开火一轮,十个登陆的高丽人在近距离上用片箭快速攒射现在这个距离,想射偏都难。

何况生女真没有铠甲,轻型的片箭也足以给敌人造成致命杀伤。

蓬蓬蓬,高丽弓手瞬间各自射出两轮,又是十几个女真人受创倒地。

实际上,此时索尼和张顺之间的战斗已经算是决出了胜负索尼带来一百人,一轮火枪两轮片箭,瞬间已经倒下接近三十!

三成的伤亡,对一支部落军队来说,未免太沉重了。

因此,当齐人和高丽人一起抽出刀剑向生女真扑过去的时候,索尼和他的手下已经开始放弃抵抗,转身逃跑了。

不远处的森林里,他们还有二百多同伴,索尼认为自己这边还有机会。

但是一转头,他就听到头顶一声沉闷的爆响,一枚沉重的长矛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向着正在朝这边狂奔的生女真飞去!

这枚长枪重重扎在桂古达尔身前不足三步远的地上,力道之大,居然深深钻进去接近半米长的一大截!

随后又是两声闷响,两根捕鲸叉一前一后呼啸而去,第二枚捕鲸叉还是没有命中,直接从生女真头顶上飞了过去。

唯一命中的第三枚捕鲸叉,把三个生女真串成了一根令人浑身发冷的肉串!

这根肉串深深钉在一棵大树上,三人中有一个一时未死,正拼命挣扎着试图从捕鲸叉上爬下来。

他当然不可能成功,因为他的小腹被击穿,嘴里正在不断向外突出混着内脏碎块的污血他已经死定了,而且这个样子足以沉重打击生女真的士气。

不管是桂古达尔的人,还是索尼率领的那几十个人,此时都是肝胆欲裂。

他们原本想抓一只鹿吃顿好的,结果却没想到对手实际上是一只老虎!

猎人和猎物的角色瞬间转换,张顺率领二十个人追着六十多人猛砍,所有逃得不及时或跑得不够快的人都被毫不留情的一刀看似。

张顺驱赶着这些溃兵直接冲击桂古达尔的队伍,这些已经开始动摇的野蛮人再也支撑不住,像他们的同伴一样,一边高声惨叫着一边向后逃跑。

于是,这个小小的战场变成了21个人追杀两百多生女真鞑子!

索尼狼狈的在森林里狂奔,但他的运气很不好,进入森林没多久,他就被一个突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个大马趴、

对于索尼这样的老猎人,这种错误太不应该了,但索尼现在的心里十分混乱是他鼓动桂古达尔对汉人发动进攻的,虽然桂古达尔本人也确实想打,但既然失败了,这些就全是索尼的错,因为主子是不会犯错的。

索尼去承担错误,他就只能拿自己的小命和亲眷去偿还死在战场上的几十个部落战士。

既然如此,索尼突然觉得,自己就算逃掉,似乎也仍然没有活路。

聪明人总是想得太多,以至于不去注意脚下,于是索尼跌倒,并且很快被盯着他狂追的张顺一把按住:

“哈哈,抓住你了!”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情急之下,索尼再也不敢拿乔了,他趴在地上,抱着脑袋,用汉语大声求饶。

张顺满意的大笑道:

“大前天你还装着不会汉语,这不也会说人话吗?”

……

齐国,登州。

徐世杨在六月初一得到了有探险队发现墨龙江入海口的消息。

返航的张顺还带回来22个生女真俘虏。

报告上说,俘虏里面有一个能说汉语的鞑子酋长,但墨龙江河口一带的鞑子大首领逃了,没能抓住。

随报告一起来的,还有张顺他们对俘虏的初期审讯结果。

从俘虏那里得知,墨龙江入海口上趋数百里,两岸都是桂古达尔氏族联盟的地盘,最强盛的时候,这个部落有上千壮丁,但经过金军的连续打击,现在只有五百左右了。

不,在被张顺大杀一通,现在可能连四百都没有了。

墨龙江附近其他生女真部族都是差不多的情况,而且索尼证实,生女真各部曾经的共主,博木博果儿已经死于对抗金军的战场,生女真联盟解题,他们已经无力在北方牵制女真鞑子了。

不仅人口方面不行,装备方面差的更远:张顺打死生女真50多人,俘虏20多人,缴获了超过两百件兵器,但其中铁质武器只有80件,而且以非常节约铁料的长枪和能作为生产工具的斧头为主。

盔甲是一件都没有或者说张顺不认为那些磨的非常薄的破皮子算是皮甲。

就连生女真最重视的箭簇,也以石制和骨制为主,张顺在生女真的尸体上搜出五百多支箭,其中有铁箭头的,只有不到一百支,重箭轻箭都有,兵部的人找蓝军旅的鞑兵看了一下,全部都是金军的样式。

也就是说,生女真没有自己制造铁制箭簇的能力,他们的一切铁制武器、工具都得依靠缴获或者外购。

“也就是说,跟鞑子决战的时候,生女真根本指望不上。”

徐世杨笑着说道:

“那也就没办法了,咱们自己去派人建设那个地方吧。”

第459章 布局1

登州的陆军参谋部内,徐世杨正在跟几个军官商议在北方建设一个港口和定居点,从北面威胁女真鞑子的问题。

与会的军官中,有些人对这个战略没有什么兴趣,因为他们认为加快建设自己,到时候直接在辽中平原上跟鞑子决战才是正途。

他们觉得不能正面干翻鞑子,对之前几十年的仇恨就不算畅快淋漓的报复回去了。

但以徐世杨为首的另一部分人,坚定地认为开战前,应该尽可能削弱鞑子的战斗力——能更加轻松的获胜,为什么给敌人机会?

如果能直接把鞑子饿死才是更好的。

只要能胜利就行了,把女真这个民族彻底从历史中抹去,什么仇都算报完了——死人是不会争辩的。

何况,杀光了男人,融合他们的女人,这本来就是对战败者最大的羞辱。

那些坚持希望决战的军官争辩不过徐世杨,毕竟现在的齐军是徐世杨一手组建的,他在兵部和军队中完全可以一言九鼎。

于是,在黑龙江入海口建设一个前进基地的目标得到通过。

如何建设这个基地这种细节问题,就是总参谋部的具体工作了。

最终,参谋部打算从野战军中抽调部分士兵,组成一个常驻当地的独立作战单位:

兵力不需要很多,一个连足够,但必须是野战军,因为那里远离本土,没法得到及时支援,因此必须有一个主心骨。

除此之外当然还需要大量民兵,张顺说墨龙江入海口两岸土地都适宜耕作,那里本来就有生女真耕作过的痕迹,只是大部分土地都已经放弃了。

因此,那边的土地独立支撑一千户人口似乎并无多大问题。

只是,墨龙江苦寒之地,谁能愿意离开温暖的家乡跑到那里去开荒?

于是只能给予更好的政策:

凡是去开荒的人,每户先行发放五十亩土地——完全属于自己的,然后五年免税,五年半税,十年以后才会正常缴税,而且可以随便开荒,享受正常的土地开荒政策(三免两减半)。

土地之外,齐国的银行将会给予自愿去开荒的平民优惠贷款,第一年的口粮、种子、耕牛和农具都可以以无利息贷款五年——何况现在的齐国平民大多都有些积蓄,去那边生活至少在经济上没有什么问题。

参谋部的计划,平民以上,前往墨龙江入海口(被命名为平虏)的人口预计为三百户。

然后,从庶民中直接抽调三百户——这些人就不需要那么好的政策了,但依然需要给予每户五十亩的土地和三免两减半的税收优惠。

最后,是想办法从高丽吸引四百户人口前往平虏,享受与庶民相同的政策。

这样凑足一千户,正常有壮丁一千到三千人,如果能凑够一千民兵,加上一个野战军连,那么不仅当地生女真,就算真女真来了,也讨不到好——那边的后勤自持力相当低,鞑子现在也没办法在那里维持大军很长时间。

除了一千户常住人口,平虏那边还要尽可能招募(能招募就招募,不能招募就直接抓捕)当地生女真,越多越好。

平民以上移民,有权利自己蓄奴,他们抓住的生女真,只要照章纳税就可以自己保留,这个政策对于平民开荒是个利好消息——齐国的劳力一直稀缺,私人通常是不允许蓄奴的。

庶民和高丽人不允许蓄奴,但他们可以抓捕或购买生女真的女性做老婆,虽然升平民之前只能有一个,但这对大多数根本没钱娶媳妇的底层人来说,这是最好的机会。

最后,平虏那边还要建设几个鲸鱼产品加工厂,这样,在鲸海捕鲸的船只就可以把猎物就近进行中级加工,使因腐坏损失的鲸肉降到最低。

也能给平虏的常住民带来额外的补给,而且,非常住人口对平虏城初期的防守也有很大助益。

……

实际上,现在,齐国的外部威胁是很低的,特别是十万野战军渐渐成型之后。

因此,不仅仅是墨龙江附近的平虏城,其他地方的初期布局也在逐步进行。

比如在扶桑,齐国海军的四艘新式舰船强行由丰后水道进入濑户内海,这些舰船一路击沉所有看到的扶桑船舶,抓捕水手和渔民,然后由经过周防滩,强闯关门海峡进入对马海峡。

齐军此行相当于围着扶桑的九州岛绕了一圈,这附近的几个扶桑大名:大友家、龙造寺家、毛利家,以及离得略远的岛津家都遭受极大的震撼。

特别是以濑户内海为基地的扶桑倭寇主力,在试图阻击齐军舰队时被齐军一顿胖揍,损失二十多艘大小海船,超过三百人死亡,而齐军自己无一损伤。

这个事实雄辩的证明了,所谓扶桑最强水军在齐国海军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于是,本州岛南部和九州岛上的所有扶桑大名全都总动员,随时准备应对齐国的入侵。

但齐国人并未登陆攻击,他们只是派遣使节前往长崎港,要求与控制长崎港的龙造寺家家主龙造寺信不敢武力对抗强势的齐军,最终答应齐国人开放长崎为自由贸易港的要求。

不过,龙造寺信很快发现,开放长崎港不是一件坏事,因为齐国人不是李家海盗,不会直接登陆抢劫(当然,如果贸易不成可就不一定了),他们似乎更喜欢较为公平的贸易活动。

龙造寺同意齐国人在长崎拥有自己的房屋和齐国会馆,并且保留武装的权利。

为此,齐国商人同意向龙造寺家出口鸟枪、火药和铅。

如今在扶桑,拥有大量鸟枪(齐国进口和自造都有)的织田信长正以令人膛目的速度攻城略地,那些曾经看似不可战胜的对手已经有很多被织田家吞并。

织田已经成长为扶桑实力最强大的大名。

而关注着这一切的其他扶桑大名,非常羡慕织田家异常强大的鸟枪队,但他们既没有技术也没有产量去生产这些东西,现在齐国愿意出口,龙造寺家自然欣喜若狂。

也正是愿意出口武器这一点,打消了龙造寺信的疑虑,毕竟,在扶桑人眼里,鸟枪可谓真正的军国之器。



第460章 布局2

为了得到齐国产的鸟枪,龙造寺家最终同意把长崎变成与堺市类似的自由贸易港口,为了打消龙造寺家对于安全的疑虑,长崎港的安全问题由齐国和龙造寺两家共同负责。

当然,与织田家一样,龙造寺家并未得到齐国与其签署一份正式官方和约的待遇:

与织田家联络的一直是双屿李家,齐国与织田之间并没有正式官方联系。

而龙造寺家,不过是武力强迫下的开放市场而已。

齐国依旧保留随时征讨龙造寺家的权利。

当然,现在齐国还没有这么做的想法,他们对于把长崎变成一个自由贸易港已经非常满足了。

自此,齐国的商船可以直航长崎,在这里用鸟枪、火药、铅弹、海盐以及毛布等商品交换扶桑人的金、银、铜、硫磺、火山灰和奴隶。

为了帮助扶桑增加银矿产量,加大出口量,齐国三家大学以齐王府联合成立的科学院还向扶桑人传授了吹灰法,以增加白银产量。

隆道四年十月初,第一艘贩奴船从长崎港返回登州,这艘中号福船给齐国带来了192个壮年扶桑男性,65个育龄期的女性和22个孩童。

这艘船上所有的扶桑人都是龙造寺家与其他扶桑大名战斗中抓获的俘虏,这同时也是齐国大规模贩卖扶桑奴的开端。

……

齐国船队不只是造访了龙造寺家,事实上,他们先后与扶桑本州、九州两个大岛上的十几家大名取得了联系,并且与其中五家达成了最初的贸易协定。

除了长崎以外,齐国还获得了在其他三个港口进行有限贸易的权利加上长崎和堺市这两个自由港,一共五个开放的港口,对现在的齐国来说已经足够了。

除了传统意义上的扶桑本土之外,为了管理高丽与扶桑之间的贸易,并且控制进入鲸海最重要的航道对马海峡,齐国海军还大举出动,发起对对马岛宗家的大规模进攻。

参与进攻的部队包括齐国海军战舰二十多艘,运输舰五十多艘,海军及海军陆战队接近五千人。

高丽水师大小战船百余艘,水师两千人,高丽新军五千人。

齐高联军总兵力一万两千人,大小火炮一百五十多门,其中包括8门可以发射三十斤炮弹的攻城臼炮。

不论是兵力还是火力,齐军都对对马岛宗家的守军形成压倒优势。

困守在一个孤岛上,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打,打不过,守也守不住。

无可奈何之下,宗家家主被迫按照齐军的要求,坦背负荆,打开大门出城投降。

同一时间,齐军还占领了壹岐岛,加上之前高丽割让给齐国的济州岛,齐国完成了对对马海峡的彻底封锁,至此,高丽与扶桑之间的贸易必须经过齐国海关,两国已经彻底失去了私下里交流的可能。

作为加强对马海峡三岛控制的手段,对马岛、壹岐岛上的扶桑人全部被齐国贬为奴隶,其中一半将被迁走,剩下的另一半将参与修建对马岛要塞的工作。

对马岛是联系鲸海与黄海,高丽与扶桑之间的十字路口,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为了保证这个岛屿的安全,齐国毫不吝惜扶桑奴隶的人命,利用火山灰和大量石块,本土来的火砖,开始在岛上修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棱堡要塞。

齐国兵部打算在岛上驻防八百人的常备军,其中包括海军的一支巡航舰分队和陆军的要塞炮部队,然后就是民兵。

棱堡要塞内将配备20斤要塞炮和可以快速机动的8斤炮,徐世杨坚信,没有一百倍以上的兵力优势,不论是扶桑人还是高丽人,都无法从齐国手中夺取这个岛屿。

……

隆道四年八月,一支齐国分舰队抵达琉球群岛中山王国王都首里。

中山王国之前一直是大周的朝贡国,但他们同时也与扶桑大名岛津家关系密切,一副标准的墙头草,哪路强者来他们都会做小伏低的姿态。

现在威名赫赫的齐国人来了,他们拥有强大的武力而且不吝啬使用武力,中山王国自然十分恭顺的接受了向齐国称臣的命运。

这一年九月,中山王国特使抵达泉城,接受了齐王赐予的印信和旗帜。

齐王以亲王身份册封中山国王为郡王,赐姓尚。

同时中山王国改称琉球王国,准备在齐军的支援下发起对琉球群岛上另外两个王国:山北、山南的进攻。

当然,齐国不是大周,外交上从来没有赐比贡多的习惯,既然齐王如此慷慨的赐予,琉球王国必须奉上加倍的回报:

第一、攻灭山北、山南两个王国后,所有俘虏人口,齐国立地分走六成充当奴隶。

第二、琉球王国的国防、外交、教育、海关四项接受齐国顾问的指导,同时断绝与扶桑大名岛津家的一切联系。

第三、琉球王国对齐国全面开放,允许齐人在琉球开厂、建房居住。

第四、齐国在琉球拥有治外法权,齐国平民以上阶层在琉球犯罪,只能引渡给齐国审判,琉球人针对齐国人的犯罪同理。

第五、齐国“租借”那霸港。

第六、两家和亲,中山国王的嫡亲孙女将嫁给徐家世字辈小十五徐世椋。

琉球无血臣服,加上徐李两家盟约的愈发巩固,齐国实际上已经从海上完成了对扶桑的战略包围。

至此,如果有需要,齐军随时可以直接介入扶桑大名之间的内战。

只是,扶桑人对此浑然不觉。

……

总结下来,隆道四年十一月之前,齐国海军完成了对墨龙江河口的探索,控制了对马岛、壹岐岛,并且强迫琉球王国称臣纳贡,可谓收获颇丰。

下一阶段,齐国准备扩大开拓范围。

首先是鲸海方向:

第一,平虏城那边,将会沿着墨龙江逆流向西,开发两岸土地并且尽可能抓获生女真以补充当地劳动力缺口。

第二,还是鲸海那边,将会展开对库页岛的开发岛上有一群被称呼为苦夷的渔猎民族,可以用来补贴劳动力。

第三,齐国准备开发此时并非在扶桑控制之下的北海道岛,那个岛的土著与苦夷同源,与扶桑人并不对付,不仅能用来补贴人口,还能从北方威胁扶桑的本州岛。

另外,北海道的面积很大,气候也比较适合养马,徐世杨希望能够把那里开发为一个大型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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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布局3

东海方向:

齐国将用武力支持琉球国王对琉球群岛的统一。

此时的琉球,所谓的三山王国,每个国家不过五六千壮丁,而且完全没有常备军,所有部队都是出为兵入为民的非职业士兵,战斗力弱的可怜,也难怪连区区一个扶桑大名岛津都能欺负他们。

齐军参谋部认为,在外野战的话,一百新军就足以灭亡三山任何一个国家。

当然,徐世杨不打算让齐军在那个小岛上流血,他只是打算派出几十个军事顾问,帮助琉球重整军备罢了。

按照兵部的要求,琉球王国需要组建一只归齐国顾问直接指挥的常备军,兵额暂定五百人,军饷军粮都由琉球王国提供,武器则由齐国负责。

按齐琉协议,琉球统一后,所有战俘都是齐国的战利品,琉球王国只能获得土地资源。

而且这些土地也不能随便种植——琉球人刚刚脱离部落时代,耕种技术低的吓人,因此农业也必须得到齐国的指导。

为控制琉球的需要,齐国将不允许琉球大规模种植粮食,他们的土地将会用来种植甘蔗用以榨糖,粮食将由齐国提供。

琉球国比较靠南,光照充足,十分适合种植甘蔗。

而且这个时代,糖价很高,琉球人种植甘蔗的收入也比种稻子强得多。

只是,粮食完全依赖齐国,如果哪一天齐国想要惩罚琉球,都不用出兵,直接不给他们运粮食,就足够把人全都饿死了。

这意味着琉球将成为齐国经济链条上的一环,对徐世杨来说,这是一个很不错的社会实验,如果能够成功,他还打算把这种经济控制的手段用在其他地方。

……

从琉球往南,就已经进入李家控制的水域。

这些地方,往常齐省船队都是尽可能无害通过,但徐世杨一直对台岛念兹在兹,继续无害下去可不行。

因此,下一阶段,齐国打算与双屿李家协商,准备联合进攻盘踞在澎湖的前海盗大柜们,然后以澎湖为基地,联合开拓台岛。

当然,台岛面积广大,这可不是济州、对马那样一天就能占领,几百战兵就能控制的小岛。

开拓这个庞大的岛屿,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持之以恒的努力——从江南吸引移民,开拓土地,清除土著,以及防治疫病,都是个需要耐心和投入的活儿。

现在不过是开始布局而已。

……

陆地上,齐王在泉城亲自接见上马贼大当家王启年,这个半商半匪的骑术高手正式向齐国投诚。

他给齐国带来了五百汉蒙骑兵,从齐国控制区到草原这一路上三十几个商业局点,接近一万五千受上马贼庇护的民众。

此外,王启年一次性向齐王攻陷五千匹马,一千封骆驼!

于是齐王册封王启年为振武伯——这是齐国第一个高等级贵族,但其实齐国的贵族只是封号和荣誉,没有什么特权。

只是,王启年的存在,成了齐国第一支暂不受兵部尚书徐世杨管辖的武装力量——他现在直属齐王本人。

而且王启年有自己的经济来源,实际上相当于臣服于齐国的一个半军阀。

不过,王启年的存在,一是可以联络臣服蒙兀鞑子的同大汉军世候,给他们做一个榜样,让他们明白,投靠齐国是比投靠鞑子更好的出路;二是可以直接威慑蒙兀人的侧腹,必要的时候可以从蒙兀人没什么防备的山陕地区直接进攻草原;三是继续维持齐蒙之间的贸易往来,为齐国提供宝贵的战马。

因此王启年的特殊地位得到了徐世杨的默认。

但王启年必须做出更多贡献,徐世杨对王启年提出,他拿出自己的全部财产,成立一个专司边贸的商号。

振武伯的部队所有饷粮都由上马贼商号出,但这个商号的业务要接受户部的指导,按时纳税并且随时接受查账。

这也是一种布局,针对蒙兀人、针对党项人、针对同大汉军世候,也是针对王启年的。

……

就在齐国耗费大量精力四面布局的同时,目前最重要的战略方向——辽南也没有闲着。

进入八月底收获季节,齐军按时对女真鞑子发起秋季攻势。

只是因为焦土带的存在,齐军攻势规模显得比较小,而且是在等待蒙兀人率先发起劫掠辽中平原的进攻之后才出动的。

隆道四年八月中旬,蒙兀古尔汗札木合亲帅六万骑兵进入辽中平原,展开针对辽沈的大规模劫掠攻势。

他们出现十天之后,东线齐军非常默契的从凤凰城出动,兵分两路开始尝试进攻连山关和岫岩地区。

另外,从盖州出发的齐军骑兵,以连为单位,配备一人双马,一马带人一马带物资,强行穿越焦土地带威慑海州。

一时之间,整个辽中平原烽烟处处,各路女真守军左支右绌,疲态尽显,仿佛不需要齐军主力出售,现在大金国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然而,这只是错觉。

经过半年的休整,女真三位太子勃极烈已经做好了应对这种齐蒙联合进攻的准备。

特别让人感到松了一口气的是,辽南方向的焦土地带已经起到了作用,齐军穿越焦土抵达海州的部队十分稀少,而且没有携带令人头疼的大炮,因此海州巍然不动,只有少数外围村庄被攻破,其他村庄收割工作被迫停止而已。

损失虽然大,却并不致命。

东线也是一样,齐军从凤凰城一线出发的部队很少,两路不过各一千人上下而已,而且这两地都是山林道路,齐军进攻只能是在山道中一步步跟金国守军顶牛。

也许连山关和岫岩都会陷落,但在那之前,他们一定能给辽中的主力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何况,就算占领这两个地区,两路齐军也没有充足的补给继续进攻——对他们来说,补给线实在太长了。

既然如此,金军实际上已经可以尽可能集中主力,专门对付来趁火打劫的蒙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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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辽阳之战1

齐军进攻略显无力,那么对女真来说,今年最危险的敌人自然就是蒙兀人。

也许是为了劫掠范围更大的地区,也许是一条路线无法支撑太多部队,更有可能是两个理由都有。

此次进攻,蒙兀古尔汗札木合以六万轻骑兵分三路,分别向辽中平原进攻,顺路劫掠一切他们感兴趣的东西:钱帛、粮食、器具、人口等等。

金国主力一直龟缩在辽沈海三地附近,一开始并未对蒙军进行阻击,因此他们也一直在承受损失。

不过蒙军分散太过严重,这就给了金军一个很好的各个击破的机会。

六万蒙军在数量上已经远超金军可以出动的总兵力——现阶段金军核心的女真人只有三万多一点,而且其中只有1万有甲。

但女真人也不是傻子,实际上,作为这个时代最强的封建军队之一,金军对战争的总结也还算到位,他们屡次输给齐军,倒也每次都能从失败中学到一些东西,并且尽量做出改进。

比如,最近几年,金军一直十分重视火器部队的建设,这其中包括炮兵的火枪兵。

他们的火器部队两次被齐军全歼,但依然竭尽全力重建,在齐蒙秋季攻势开始之前,金军又一次拼凑起一只还算可看的火器部队。

这只部队由七千阿哈兵和三千女真兵组成,女真兵主要充当督战队和炮兵护卫队,免得敌人一个突击就把只能远远打放的火器部队冲垮,花费巨资的火器再落入敌人手里。

武器的操作依然依靠各族阿哈,因为金军中实在没有火器人才,三位太子勃极烈甚至专门提拔了之前战争中被俘的齐军士兵,让他们充当火器部队的主要基层军官。

编制上,一万人的火器部队被平均分给三个太子勃极烈拥有,每个勃极烈下属的两千多阿哈和一千女真甲兵,还模仿齐军较早期的命名方式,把队伍命名“重兵旅”。

按照齐军降人的建议,这支部队在战时应该尽可能统一指挥,以发挥火力优势。

装备方面,由于遭受齐军屡次重击,此时金军已经一门接近齐军规格的火炮都没有了,所有一百三十门大炮中,有六十多门是结构最简单的虎蹲炮,另有四十多门碗口炮,以及性能最好的二十多门神机炮。

与齐军统一口径的神机炮不同,金军神机炮弹重从半斤的小神机到八斤大神机都有,但由于炮管壁太薄,大多数金国神机炮仍然只能用来发射霰弹。

金属火炮之外,金军专门准备了三百门木炮,有齐军出身的猛安提出了木炮容易炸膛的问题,建议所有木炮按照齐军的操典要求,每门只允许发射一次。

不过女真勃极烈并不在乎阿哈的伤亡,因此他们依旧强硬的规定,遇到战斗,木炮也必须不断开火,直到被敌人摧毁或自己炸膛为止。

害怕炸膛而不敢开火者,女真督战队会毫不犹豫的砍下炮手的首级。

降兵出身的猛安不敢继续争辩,没人敢提醒女真奴隶主们:炸膛有可能引发火药的连锁反应,甚至有可能自己摧毁自己的军队。

于是这个隐患就只能继续保留下去。

火炮之外,火枪装备数量也已经提升上去。

金军现在有八百多条火门枪,三百多条火绳枪,以及一种他们自己发明的奇怪武器——木筒枪。

这种玩意其实就是木炮的缩小版,在一个可手持的木筒上绑粗麻绳以加固,然后装填火药和铅子射击。

这种东西生产简单,女真人很快造了将近三千支,只是威力和实用性都很可疑,毕竟这玩意根本装不了足额发射药。

不过这些简易火器倒是让金军的三个重兵旅全都有了基本的武装。

这样的话,金军有战斗力的部队不是蒙兀人之前猜测的3万,而是将近四万!

……

大周隆道四年九月二十二,龟缩超过一个多月的金军主力突然全体出动,沈州、海州的驻军迅速向辽阳集结,加上本来就在辽阳的部队,四万人在三天之内集结完毕,然后留下火器部队防守首都辽阳,其余三万真女真强行军向在长宁堡一带的蒙兀南路军扑过去。

蒙兀南路军有两万轻骑,但此时真正跟在主将身边的只有八千多一点,其他的都已经分散劫掠去了。

蒙兀军主帅的八千骑兵也是因为要围攻长宁堡这个通往辽阳的重要据点。

九月二十七,金军突然出现在长宁堡附近,三万女真人立刻向蒙兀人发动进攻。

此时为了围攻长宁堡,南路蒙军都在步行围攻,自然被突然出现的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已经憋了一个多月的女真人像是一帮饿红了眼的狼,以步兵部队迅速对蒙军发动正面冲锋,骑兵部队两翼包抄。

松散的蒙军步兵直接崩溃,南路军主帅当场阵亡,八千骑兵有两千多人被斩杀,接近五千被俘虏,只有一千人不到的蒙兀人逃到马匹附近,趁着女真人屠杀自己同伴的时机迅速逃离战场。

轻轻松松获得一次胜利后,甚至没来得及仔细打扫战场,完颜宗干就亲自率领七千骑兵向北方黄泥洼附近的蒙军中路部队扑过去。

得到南路获胜的消息后,留守辽阳的完颜宗弼立刻率领三个重兵旅主动出击,率先对中路蒙军发动进攻。

中路蒙军的主帅就是古尔汗札木合,这位草原枭雄掌控部队的能力自然超过南路军主帅,因此虽然中路军出动的时候也是只有两万人,但此时围绕在他身边的仍然有一万五千之多!

而完颜宗弼手中只有一万人,以一万步兵去对付一万五千骑兵!

此时的完颜宗弼其实也是心中惶恐,但他没有别的办法,金国也没有别的选择,他们必须在这次战争中获得全胜,否则南面的汉人和蒙兀人就能一年年一刀刀把大金国活刮。

所以,完颜宗弼就算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尽可能用这些不可靠的部队牵制住蒙兀人的主力,给正在急速赶来的完颜宗干创造一击制胜的机会。



第463章 辽阳之战2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463章辽阳之战2为了让重兵旅的士兵发挥出起码的战斗力,完颜宗弼在率军离开辽阳前在全军面前许下重诺:

只要能战胜蒙兀人,这次参战的所有阿哈士兵全部取消奴籍,并且每户分地一响,大屋一间,牛或马一头。

如果能在战斗中取得蒙兀人的首级或俘虏蒙兀人立下战功,就加赏阿哈一人,女子一人。

这个许诺对艰难求生的阿哈奴隶们来说,确实是值得为之奋斗的目标,因此,在齐军降人的帮助下,三个重兵旅发挥出让完颜宗弼都感到有些诧异的战斗力。

九月二十七下午开始,蒙军轻骑兵对金军三个重兵旅方阵发动轮番骑兵冲击,然而品字型的金军方阵不断用各种枪炮还以颜色。

其中表现最出色的就是各种口径的火炮,这些只能发射霰弹的武器可以覆盖方阵前五十步范围内的一切,虽然打得不准,但密集的霰弹根本躲无可躲,一旦进入这个范围,不论人马都会被密集的碎石子打成蜂窝,死状极惨。

蒙军的伤亡一直不大,但三轮冲锋都未能打垮金军步阵,一直到金军的铁炮因连续射击开始发烫,没法继续射击为止,蒙军才第一次真正与金军发生接触。

不过完颜宗弼在关键时刻命令女真甲兵顶在前面,为火枪手争取射击的机会,结果第四次打退了蒙军的进攻。

此时札木合也得到了南路军溃败的消息,但他不想放弃,命令手下发动了第五次进攻。

这一次,金军那些重复装填的木炮木枪发生大量炸膛现象,战前齐军降人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因为炸膛,这次进攻,金军火器给双方带来的伤亡基本相当——双方都损失了几百人之多。

于是金军开始产生动摇——不论再怎么临时鼓舞士气,奴隶始终是奴隶,他们不可能瞬间就把自己当成女真人,当成这大金国的国民。

再有可能死亡的时候,再重的赏赐许诺也毫无意义。

然而,在金军全军动摇,仿佛蒙军再加把力气就能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完颜宗干率领的女真骑兵赶到战场。

局势瞬间急转直下,刚刚取得一次大胜的女真人发现蒙兀人居然连阿哈奴隶为主的重兵旅都吃不下,顿时信心满满,士气高涨。

相反,与金军步阵纠缠过多,疲惫不堪的蒙兀人虽然还有一万四千多人,但在气势汹汹的金军骑兵冲击下,还是迅速崩溃了。

明白局势不可挽回,札木合率先率领自己的亲卫队撤离战场。

与南路军相比,蒙兀中路军的好处是士兵离自己的战马并不远,虽然因为几次冲锋,战马十分疲惫,而且他们也没有机会去马桩子那里换马,只能就地逃跑,但完颜宗干也并未穷追不舍。

因此,中路蒙兀军只有一千多人被杀死,两千多人被俘虏,其余蒙兀轻骑兵大多成功脱离战场。

事实上,此时金军已经取得了胜利,只是女真人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习惯。

完颜宗干命令用蒙兀人留下的马桩子骑兵疲惫不堪的战马,然后七千骑兵再接再厉,向更靠北一些的柳条寨附近的蒙兀北路军发动强攻。

蒙兀北路军统帅留在身边的部队有七千多人,但是他已经从慌不择路的溃兵那里得到了南路军和中路军都已经崩溃的消息,于是他赶紧下令部队集结。

只是,分散出去劫掠的骑兵队伍不是那么容易回收的,于是蒙兀统帅做了一个足以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在柳条寨附近停留一夜,等待更多部队前来汇合。

九月二十八清晨,天降大雾,完颜宗干下令全军下马,步行对蒙兀北路军发起攻击。

蒙兀统帅完全没有意料到敌人居然来的这么快,混乱中他们也看不清到底来了多少女真人,于是蒙兀北路军主帅继续犯错,他居然下令那些蒙兀牧民坚守阵地!

这给了金军太多的时间,大雾消散之后,完颜宗望、完颜宗弼率领两万金军赶到战场,完成了对整个北路蒙军的合围!

又过了两个时辰,金军调来重兵旅的大炮,彻底解决了战斗。

至此,金蒙辽阳之战,金军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三路入侵蒙军全部被击溃,之后三天,金军对分散劫掠的小股蒙军发起不断追剿,直至他们全部被消灭或赶出金国控制区为止。

这次战役,金国付出了辽、沈、海以西所有土地都被蒙兀人抢成一片白地的代价,斩杀蒙兀轻骑超过八千人,俘虏一万五千,另外缴获多达四万匹马!

蒙兀人的马匹数量还是多,一人双马是普遍现象,一人三马也不算夸张,因此金军连续缴获三路蒙军的马桩子,可谓发了大财。

因为女真人的马匹拥有量只是比齐军高而已,三万女真有马的人也不过一半,这五万匹马的到来,相当于把金国战马拥有量增加两倍之多!

甚至可以说,金军的战马拥有量比他们的士兵人数都多了!

还有那一万五千蒙兀俘虏,对缺乏人力的金国来说也是难得的补充。

兴奋中的女真勃极烈们决定,这些上好的丁口分给三个太子各四千,完颜宗翰拿走剩下的三千。

勃极烈们美滋滋的畅想,在未来一年内,把这些蒙兀丁口转化为自己的战斗力,这样大金国有战斗力的部队就能扩充到五万五千人以上。

对于最近几年一直在不可逆的损失主力部队的女真人来说,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有效的扩充自己的队伍。

真是个令人欣慰的好消息。

当然,这次战争,阿哈奴隶组成的重兵旅表现十分亮眼,战后完颜宗弼信守承诺,赐予所有参战的阿哈落籍开户的权利,并且分了土地和房产——反正金国现在的人口也没法开垦辽中平原上的所有土地。

跟重要的一点是,三位太子勃极烈发现,只要有合适的武器,阿哈奴隶兵也能发挥一定战斗力——至少在防守时如此。

这意味着,金军今后在外面抓获的阿哈奴隶,也能有效转化为金国的军队,而不是只能当做辅兵或壮劳力使用。

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弼他们,觉得自己又找到了让大金国维持霸主地位的机会。

第464章 人口!人口!1

齐蒙暗中配合的秋季攻势此时还未打完,不过出兵较少的齐军得知蒙军已经崩溃后,立刻开始收缩。

南线从盖州出击的齐军骑兵部队在把海州、鞍山之间的大部分鞑子村庄烧成一片白地之后,穿越焦土区,返回盖州。

东线齐军取得了重要进展,他们先后攻占连山关和岫岩城,卡住了这两个重要据点。

就像盖州是辽南丘陵的大门一样,这两地也是辽东原始山林地区通往辽中平原的大门,卡住这两个地方,齐军对辽中平原就具备攻守自如的战略优势。

不过,东线齐军也没有继续扩大战果,负责这个战略方向的冯三虎担心进入辽中平原后会被刚刚得到一定休整的金军伏击,因此取得阶段性成果后,就地转入防御。

金军在打退蒙兀人之后,也开始进入消化战果的状态,他们并未着急再发起对齐军的反攻。

完颜宗弼认为攻城必须准备大量火器,但现在金军准备的木枪木炮已经全都报废了,铜铁制造的金属火炮数量又不足,也没法发射攻城炮弹。

金军打算为明年的战事准备更多火器,因此金军并未尝试收复岫岩和连山关,双方就此“和平”的结束了隆道四年的战事。

……

十月初,远在登州的徐世杨才得知这次秋季攻势的结果:

齐军自己进展还算顺利,但蒙兀人扎扎实实给女真人当了一次运输大队长。

估计,这次女真人的战利品减去损失,他们还算是赚了一大笔。

这真是让人有些沮丧,原本徐世杨以为这样削弱女真鞑子两年,在隆道七年左右就可以彻底消灭女真鞑子了呢。

这样看起来,女真人还能从草原方向获得补充,除非徐世杨付出更多努力,否则辽东方向的战争还有得打。

当然,这也不算太坏,毕竟蒙兀人早晚也是敌人,他们事先被严重削弱,将来齐军进攻草原就更加轻松。

一切的一切,最终还是要取决于齐国自己的基础建设。

时间对徐世杨来说是有利的,因为齐国国力增长比谁都快。

在隆道四年,齐国按计划开拓了辽南和冀省的大量土地,就连齐省也有很多土地得到了开发。

年初计划的4500万亩应税耕地目标,实际上到十月底的时候就已经达成,在粮食安全问题已经基本得到解决的情况下,齐国农业已经可以开始尝试种植一些经济作物。

特别是徐世杨念兹在兹的棉花,这种作物对齐国开发辽东十分重要,因此新开发的土地中,有高达三百万亩是棉花田。

实际上,如果有更多人口,齐国还能开垦更多土地——按照以前大周黄册的记载,当初仅仅齐省就有八千万亩土地,冀省耕地数目也差不多。

辽南一直没进入大周的控制,没有具体数字,但按照前朝的统计,有充足人口的话,开垦两千万亩并无太大问题。

原本应该有一亿八千万亩的土地,实际只开垦了四千五百万,足以可见齐国的人力缺口到底有多大。

然而遗憾的是,齐国虽然通过各种手段鼓励生育,但人口自然增长比例依旧不能满足徐世杨的期待——在齐国,大量新生儿出生的同时,死亡率也一直让人感到心寒。

实际上,齐国女性安全生育比例只有八成到八成五!

新生儿死亡率居然达到百分之十五到二十,这要是搁在徐世杨来的那个时代,负责接生的医院已经足以堪称杀人魔王了。

然而在这个时代,婴幼儿这种死亡比例其实是非常低的——可能也是世界最低比例。

只是徐世杨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十分强硬的要求每年把齐国新生儿死亡比例降低至少百分之一!

为了做到这一点,徐世杨命令以负责妇女工作的文月为首,组成调查工作组,在齐国范围内进行孕期妇女普查工作。

在徐世杨的暗中控制下(他没法亲自去找别人怀孕的老婆搞调查)工作组付出大量时间和劳动成本,最终找出几条新生儿死亡率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

第一个原因:这个时代,女性育龄非常早,文月抽样调查发现,齐国范围内,女性生育第一个孩子时的平均年龄不高于15岁,越穷的地方这个年龄就越小,最低甚至有12岁的。

这个年纪的女性甚至自己都是个孩子,身体根本没有长开,生育孩子自然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甚至一尸两命都是平常。

而且,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之后,在生活的重压下,大多数女性在育后一个月左右时间内,就要重新开始工作,为此失去生育能力或者留下严重疾病的女性数不胜数。

这简直是用母亲的生命去交换孩子的命!

徐世杨认为这实在太过得不偿失了。

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除了利用顾横波负责的乡村宣传队大规模下乡宣传“晚育”的好处之外,徐世杨还打算用行政命令干涉民间习俗——趁着现在齐国处在上升期,对基层控制比较严密的机会。

齐国刑部在隆道四年十一月初颁布世界上第一部《妇女权益保障法》,虽然这部法律只保障齐国平民以上阶级的女性,不过对这个冷酷的时代来说,这仍然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妇女法规定:平民以上女子16岁之前不准婚配,与16岁以下平民女子发生关系,不管女方是否自愿都以坏人名节的重罪论处——这个罪行在齐国是绞,情节严重者斩。

如果女方真是自愿,那么男方将会被贬为庶民,然后流放到边缘地区。

与之相反,合法年龄处在孕期的妇女将会得到更多经济上的补贴,以避免他们不得不在虚弱期参与重体力劳动。

以往,齐国平民以上女子在生育期可以每天获得一枚禽蛋的营养补充,这已经被民间誉为难以置信的善政。

从妇女法颁布之后开始,这个补贴得以大幅度上涨:一枚禽蛋仍然保留,然后每人每天发放三斤粮票,从孕期开始发放到孩子出生三个月后为止。

但是,孕期最后一个月和孩子出生后两个月内,妇女不得参与任何外出劳作,否则政府会对夫家进行经济处罚。

如果夫家经济困难,可以申请养育贷款。



第465章 人口!人口!2

影响新生儿生存几率的第二个大问题是医疗水平。

文月生育徐世杨的嫡长子时,当时的都督府从全齐省范围内专门寻找了十位最有经验,成功率最高的稳婆,并且专门调集了十多位医生候命。

然而并不是所有妇女都能得到这种待遇的,大部分人甚至只能从自己村里找在徐世杨眼里足以堪称杀手的稳婆帮忙。

有些稳婆连最起码的卫生观念都很匮乏,更不用说医疗保障——实际上,因为体质虚弱或者缺乏医疗保障,这个时代的孩子即使安全降生,也有可能在之后几年因为一次随时可能发生的常见病而离世。

这个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但也不是不能解决的。

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徐世杨在一次剽窃另一个时代太祖的创意——开展赤脚医生下乡活动。

赤脚医生主要来源是经过医护专业短期培训的学员,有一定能力的自学成才者,以及少数原来就有的医生。

所有赤脚医生都要负责一个或几个村范围内的医疗服务,户部按照底层吏员的待遇为他们发放工资,另外还给他们分发土地,支持他们半耕半医。

作为赤脚医生政策的配套,徐世杨亲自请求齐王徐睦河督促礼部成立医科专业学校。

首先,为了应急,徐世杨专门从有着丰富医疗救护和卫生经验的新军医疗队中抽调人力,对全国赤脚医生进行短期培训。

其次,以齐王的名义下令,齐国各府都要建设相当于中学的医护学院,学员按例从高小毕业生中选拔,有医疗经验者通过考试也可以入学。

最后是齐国第四所大学:设立在泉城的齐国医科大学。

医科大学的任务除了研究各种疾病的治疗方法之外,徐世杨还希望他们能够开发出更加科学的近现代医药体系。

齐国现在控制着辽东的原始森林和高丽,传统中医药材获取十分方便,但徐世杨一直对各种近现代抗生素药材念念不忘:青霉素之类的暂时不去想,磺胺应该能在最近几年搞出来对不对?

毕竟合成这玩意其实没有什么技术难度,至少最基本的氨苯磺胺没有。

齐国目前欠缺的只是某一种方向指引,而且徐世杨恰恰知道哪个方向是正确的。

这就是穿越者的福利,最大的金手指。

接下来急需解决的问题是营养。

除了新招募来的流民,在齐国生活三年以上的平民大多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

但这种所谓温饱,不过是有饭吃而已,副食品——特别是能提供大量蛋白质的肉鱼蛋食品,来源依旧匮乏的厉害。

齐国不是没有副食品,实际上仅仅鲸鱼肉一项,齐国人的肉类补充就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只是之前储存这些食物的手段十分匮乏,另外就是物流手段限制了边远地区的肉类输入。

鲸鱼肉要输入远离海洋的内陆,只能是咸的齁人的腌肉。

为了改变这一点,徐世杨在年初专门开办了一个罐头工厂。

这个罐头工厂暂时只生产两大类罐头:陶罐装的简易产品和玻璃罐装的精品。

前者内容物统一设定在五斤,主要品种有:红烧肉(鲸鱼肉、猪肉、羊肉都有)、梅菜扣肉、大油肉糜、红肠和最便宜的海带豆腐。

这其中,红烧肉和梅菜扣肉的价格最高,但也是最受欢迎的产品。

大油肉糜实际上是用各种肉类下脚料打碎之后添加动物脂肪制成的,这种东西要是搁在徐世杨来的那个时代,当宠物食品都不见得有人买,但在这个时代,油水十足还有肉味的罐头十分受欢迎。

红肠罐头添加了大量淀粉,与大油肉糜一样都是最低档次的肉类食品,或者说,这些都是廉价的肉类替代品。

海带豆腐罐头这种东西,徐世杨只尝试过一次,然后差点吐出来。

不过这玩意居然很受高丽人的欢迎,齐王曾经以赏赐的形势给了来齐国的高丽使节一些,结果那些人临回国的时候,还专门找徐世杨购买一批运回国去。

徐世杨觉得扶桑人的口味跟高丽人差不太多,如果海带豆腐罐头在国内卖不出去,那就运到高丽和扶桑出口算了。

陶罐装的简易罐头保质期不低于三个月,只是在夏季拆开之后,就必须尽快吃完而已,这段时间足够让罐头产品进入内陆地区人家的餐桌。

当然,更加精致的产品也有,比如玻璃罐装的罐头。

这些产品以水果罐头,精品鱼罐头,肉类罐头三大类为主,所有产品内容物为一斤。

水果罐头中有桃、梨和苹果,工部曾经吸引江南来的商人,准备在江南开办水果罐头工厂,用来就地加工江南特产的水果,当然那边没有玻璃产业,这工厂暂时还没开办起来。

精品鱼和肉类都是好鱼好肉,与水果罐头一样,价格也十分感人,但这些东西可以妥善保存一年以上,齐国的有钱人都可以买一些作为私人的储备。

罐头工厂稳定投产之后,徐世杨为了鼓励生育,给孕期妇女补贴营养,他规定合法的孕期妇女每十天可以以半价购买任意一个罐头——如果是陶罐装,相当于每天以半价享用半斤重的罐头产品。

另外一个新产品,是国营牧场生产的奶粉。

牛奶这种东西,在汉人传统中是一种肮脏的食物,不到迫不得已是绝对每人去碰这玩意的——历史上那位被匈奴扣押几十年的苏武就曾经抱怨过匈奴人给他牛奶喝,是对他的侮辱。

不过,齐国的奶粉是经过高温消毒加工的,虽然添加了不少糖和豆粉以提高口感,但至少食品安全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奶粉的样式也给了民众一种迷惑性,让大家误以为这东西跟以往那脏兮兮的牛奶不是一回事。

为了提高奶粉在齐国人心中的地位,徐世杨打算先期产品不对外出售,而是首先发给合法孕期妇女以及三岁以下儿童每月一罐当做营养补充。

另外就是供应给各小学,给小学生每天造成添加一杯牛奶。

徐世杨期待这些营养品能够提高国民的身体素质和妇女儿童的抵抗力,以减少一些常见疾病的发病率。

第466章 卫生

说起疾病,徐世杨站在一个穿越者的角度上,对某些能够引起疾病的害虫害兽发布剿灭命令。

目标位苍蝇、蚊子、跳蚤、老鼠以及血吸虫为主的“五害”。

这其实也是跟太祖学的,动员人民,集中力量办大事。

这方面,齐国有当初灭蝗的经验,虽然做的不如红朝,但成绩也是这个时代绝无仅有的。

齐国首先动员所有学生,在课间、休息时间和专门开设的劳动课上,集体出动,挖掘杂草,平整各种死水洼,用各种工具扑杀害虫害兽。

学校以一个班为小队,年级为中队,学校为大队,开展除害竞赛,这样既能消灭五害,也能加强学生的纪律。

同时,官府方面还会对取得优胜的灭害队伍提供实惠的奖励:通常是糖块、奶片等很受孩子欢迎的新零食;以及名誉上的表扬:小红花、小红旗等等。

然后动员的是军队,训练之余,徐世杨提出每个野战军连每十天要抽出十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参与消灭五害的行动。

孩子们和最受齐国人崇敬的部队战士带头,再加上宣传队卖力宣传五害的害处,以及官府对参与灭害运动的人部分经济支持(虽然微薄,但确实有),各种害虫引发的疾病病例确实在迅速下降。

与灭害运动相互配合的是清洁运动。

在民众眼里十分引人注目的宣传队伍自然会宣传干净整洁对预防疾病的好处,特别是对孩子和孕期妇女来说,干净的环境和被褥对健康十分有利。

看到学生在灭害运动中的作用,宣传队总负责人顾横波还直接要求在学校中加强卫生教育,并且以此潜移默化的以孩子影响家长。

徐世杨对此自然予以支持,于是小学每五天要开设一节卫生科,从孩子开始宣传讲卫生的优点。

为了得到干净整洁的坏境,官府提倡民众尽量多暴晒被褥杀菌。

此外由于捕鲸业的大豆种植业的发展,齐国油脂获取量正在逐步增加,因此工部方面已经有余力为国内市场提供肥皂产品。

这样,至少在学校、军队、国营工厂和医院等地方可以使用这种新颖的清洁产品。

另外一项重要的卫生习惯,自然是尽量多洗澡,多喝开水。

然而这需要提供大量燃料——汉人实际上是一个特别爱干净的民族,但这种时代,燃料获取只能依靠干草、捡拾枯枝或者砍柴获得植物燃料,这些东西不易得,提供的能量也不够。

因此,大量烧水对普通人家来说是个十分沉重的负担。

但齐国现有领土内有大量煤炭资源(虽然不比晋省煤海,但冀省、齐省还有辽地确实都是产煤大户),因此徐世杨开始推广煤炭炉,以较为廉价的煤作为能源获取点。

为此,徐世杨委托泉城大学“发明了”烧煤的煤炭炉,并且在平民家庭中开始推广火烧炕。

为了尽快推广煤炭炉,徐世杨控制的工部不惜以亏本的价格对齐国平民以上家庭出售煤炉(火烧炕冬天很舒服,但夏天遭罪,因此还是需要单独的煤炉)。

工部官员估计,仅仅今年,推广煤炉的行动就要造成大约五百万斤的亏损。

明年继续下去的话亏损最少增长两倍,第三年应该在三千万斤上下。

不过徐世杨完全不为所动,继续加大对煤炭炉这种新产品的推广活动。

……

整个隆道四年,徐世杨主导的几次运动,消耗钱粮都超出年初预计——这其中包括学校的扩建,对孕期妇女和孩子们的营养补贴,赤脚医生下乡运动,消灭五害运动,以及严重亏损的奶粉厂、煤炉生产厂等等。

年末做总结的时候,户部统计,这些项目亏损或减少收入达到八千万斤之多。

而且看徐世杨的布局,这些活动还会持续很长时间——有些项目持续十年或二十年都有可能。

这样的话,未来的投入将是个令人吃惊的庞大数字。

包括齐王在内,许多齐国官员对此表示相当不解,不过他们全都拗不过徐世杨,后者一定要坚持,大家也只能陪着他在这些无底洞中继续大量投入资金。

当然,徐世杨也不至于一意孤行。

徐世杨在隆道四年的全国总结会议上简单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和对未来的一揽子计划。

他表示,合格的官府,不能只想着搂钱,钱放在仓库里没有任何用处,只是些废铁废纸。

合格的官府还要学会如何合理有效的花钱。

比如大规模投资教育,投资人民的卫生健康计划,这些都是短期没有任何经济效益,但对国家未来的发展极其有利的长远规划。

如果齐国想要长久存在下去,这些投入都是十分必要的——眼光应该尽可能放得长远。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至于奶粉和煤炉,实际上这两样是能带来经济效益的。

比如前者,只要民众能够适应这种新产品,它就可以大规模上市销售以谋取利益,现在免费发放的各种产品不过是先期宣传而已。

至于后者,煤炉本身虽然是亏损的,但民间煤炭需求量不断增加,拥有许多高品位煤矿的齐国能够通过销售煤炭来获取大量利润,这些利润将是煤炉亏损数字的百倍不止!

徐世杨最终还是说服了齐国朝廷,特别是齐王本人。

他对亏损没有多大抵触,反正别的地方能挣回来,齐国依旧是个财政健康的有些过分的政权。

而且,徐世杨的某些话,在他听起来,像是暗示自己应该考虑未来自家王朝的万世基业,他对此十分赞赏,自然就不会反对。

只是,政治这玩意不是简单的你提出来,我觉得有好处,于是我支持你。

齐王希望能够趁徐世杨需要支持的机会,获得一些自己的好处。

比如说:属于齐王的宫殿。

徐睦河是隆道四年三月初称王的,到这一年十二月底已经整整九个月了,但他还是住在原先的大都督府里,只是换了个门牌而已。

作为一位封建国王,徐睦河自然希望能够获得更好更舒服的生活,庞大华丽的宫殿就是个人享乐所追求的目标之一。

若是国用不足,他倒是愿意忍上一段时间,但既然国家财政健康到如此地步,国家还让自己这个齐王受委屈,似乎不是做臣子的道理。

第467章 美泉宫

齐王羞答答的提出要为自己修王宫的要求。

徐睦河有些担心,因为大修宫殿一直是史书对华夏封建帝王评价的减分项目。

但他确确实实非常想要,就像一个孩子渴望得到最心仪的玩具——也有现实需求,最近几年徐睦河娶了很多侧妃、嫔妃,还有当初截留和亲船队得到的宫人、太监,再加上新诞生的王子和徐世杨安排的护卫,各路人马全加起来已经接近两千号人。

另外,今年春节,为了表示对齐王的恭敬,高丽国王敬献女子三十。

各地驻军又专门挑选外族男童合计百人,制造成太监后献给齐王。

齐王府人口正在迅速增长,当初大都督府的使用面积已经显得相当拥挤了,王后(徐世柳的母亲)和其他一些受宠的妃子都曾向齐王本人抱怨过这件事。

经不住枕头风,徐睦河自然就得想办法得到徐世杨这个至少是与他平权的王世子的支持。

徐世杨并不反对兴修宫殿的计划,除了交换支持外,这玩意早晚会归他所有,这方面他能想得开。

甚至,他还以符合泉城特色为由,建议把新王宫称作“美泉宫”,只是没人能理解他这种cos而已。

美泉宫的设计集合徐世杨喜欢的近现代风格和华夏传统建筑风格,极尽华丽之能事。

仅仅建筑石材方面,就有燕京房山的汉白玉、冀省蓟县的五色虎皮石、冀省曲阳的花岗石、从江南进口的太湖石和金砖(地板砖)、齐国自产的城砖等等。

木材方面,除了辽东可以提供大量巨木之外(徐世杨喜欢橡木,然而橡木在华夏传统观念里算是‘杂木’),还要通过李家选购南洋的金丝楠木等名贵木材。

其他还有大量装饰用的宝石,齐国自产的玻璃和彩色琉璃瓦当,从江南进口的陶瓷瓦当,从扶桑进口的火山灰做粘合剂等等。

在加上人工和设计花费,以及征地费用,装修费用等等等等,美泉宫仅仅一期工程预算就高达两亿斤,估计二期工程不低于五亿斤,三期有可能达到十亿斤!

接下来估计还有四期、五期工程,另外若是齐王真的登顶,那么未来帝国的都城必然不会是泉城,南边也好北边也好,再照这架势修新宫殿……。

而且目前的这些预算还不包括王室御用器皿,日常消费和给嫔妃宫娥太监护卫等等内务人员的工资赏钱,以及修宫殿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的溢价问题。

许多官员一看到这些数字就急眼了,不断有人上书劝谏,要求停修美泉宫。

甚至还有人进一步上书,要求齐王精简宫娥太监,以节约王室成本。

徐睦河对此束手无策,但这种时候,徐世杨倒是确实给予很大支持。

为了打消言官们的疑虑和愤怒,徐世杨提出,美泉宫,自然也包括以后所有属于王家的建筑物,不论是新修还是重修,所有耗费一律由内府按原价出资,绝不去动用户部的一文钱。

直到徐世杨这样说起来,大家才突然想起来,王世子徐世杨不仅仅是能把鞑子打的跟狗一样的当世第一名将,还是位特别能赚钱、会赚钱的活陶朱!

说到这里,我们简要介绍一下此时齐国的企业。

目前齐国企业可以大概分为几个类别:

1、民间企业:

完全由民间人士投资的企业,包括齐国平民和江南来投资的客商,目前这些企业规模都还小,因为承担不起专利费用,因此只能生产低技术含量的产品或承接为大企业进行初级加工、生产配件等辅助工作。

不过随着江南资本的逐渐介入和齐国市场逐渐加大开放力度,预计用不了多久,民间就会涌出一些能与衙门企业抗衡的原生企业。

2、合作企业:

目前这种企业主要是某些特殊行业,比如传统中医药材等有自己特殊技术的企业,齐国朝廷会以投资的形势对其进行支持并且从中分红。

此外,国有的各种纺织工厂现在也允许民间投资,这也是一种合作企业。

3、国有企业:

这方面集中在央行、军火、金银矿藏、盐业、造船等等战略性企业,这些工厂在齐国只允许国家完全控股(但民间也可以开办自己的工厂,比如齐国现在就有很多自己造枪的枪匠),所有收益都归户部。

4、内府企业:

这就是徐家自己的产业了,徐世杨有意识的控制着几个玻璃、香水、肥皂、烧酒等奢侈品生产厂家,此外还有一部分纺织厂、煤矿、钢铁厂的股权,就算不是王世子,他也能算是一个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转型时期的大资本家。

何况徐家还有大量内府庄园、牧场、林场以及一直远洋船队。

还有私人银行。

就是因为有这些内府企业,徐世杨才觉得,兴修美泉宫并不是一个大问题,至少在经济上不是。

因为王室完全可以不动用国家财政,完全由自己家支付这个费用。

况且这样做,还可以拉动内需,把王室储备的钱粮投入到市场正常流通当中。

实际上,与担心花钱太多而反对的各级官员不同,徐世杨最担心的是为修宫殿征用土地会不会引发**。

他建议把美泉宫的地址选在泉城城外,反正王宫相当于一座小城,一张白纸好作画。

这样美泉宫一期完工,齐王入住后,原大都督府齐王宫还可以对外出售,以收回部分投资。

作为此时齐国的行政中心,泉城的地价房价都不便宜,美泉宫修在城外可以节约不少资金,而城内的旧齐王宫卖出去却能得到更多溢价,何乐而不为呢?

至此,言官们彻底无话可说了,在他们看来,齐王花自己家的钱修自己家的房子,又不用国家出钱,那旁人自然没权利多说什么。

对此,徐世杨只能暗中庆幸他们还没学会明朝言官那种以怼帝王为乐,有理没理都要怼的工作态度,否则,就算帝王花自己的钱,也没法通过修美泉宫这样的预案——国家的都是皇帝的,换个表达方式,那就成了皇帝的都是国家的。

第468章 28级

徐世杨不希望自家未来带上这种莫名其妙的经济枷锁。

帝王也应该有自己的私房钱不是吗?

何况这对消除帝王的神性有一定帮助,因此,趁着对美泉宫预算的讨论热度还没下去,徐世杨提出在全国实行公务人员工资定级制度。

这种制度自然也是剽窃自另一个时代的红朝初期,只不过徐世杨把原来的24级工资制度拉长为28级。

而且与24级制度相反,28级工资制度是1级最低,28级最高。

简要来说,齐国的工资制度下,1级在地方上是办事员,比如乡村教师、赤脚医生等,在军队中就是新军普通列兵(24级制度中这个位置已经是军官了)。

往上看,齐国的23级是六部尚书、24级是内阁次相、25级为内阁首相、26级为郡王、27级为亲王。

目前齐国没有首相次相,徐世杨虽然是王世子,但在新的工资体系中,只能以两部尚书的职务享受23级工资待遇,当然这一情况很快就会得到改变。

而名义上的齐国最高领导人,齐王徐睦河,以亲王身份享受27级工资待遇。

徐世杨并未具体提及最高的28级工资对应哪个级别,不过大家都能明白那个位置是为什么职务准备的。

工资待遇确定之后,原本户部每年都要编制的齐王贡纳金预算将被彻底取消。

这样,以后齐王,以及皇帝的家产将与国库彻底分开,齐王不能私用国家的钱,国家也不会去找齐王那内库补贴国库——除非齐王自觉自愿(或者强迫他自觉自愿)。

对徐家来说,这个政策的好处是自己的钱,今后怎么花,言官们都无权干涉。

坏处是,除了定额工资外,王室成员就算亏本破产饿死,户部也不会补贴他们。

王室实际上就成了某种可以继承的特殊高级公务人员,而非至高无上的半神。

为了提高人民的积极性,徐世杨还把工资级别与贵族级别挂钩。

比如:26级郡王以下,25级内阁首相可以封公爵、24级次相对应侯爵、23级六部尚书自动对应伯爵、22级自动对应子爵、21级自动对应男爵、20级自动算作勋爵(新增加的爵位)。

10级以上统统算作国士,1级以上全部都是公民。

公民有参政议政的权利,有完全政治权利,自然也有相应的义务。

职务会降低、工资会降低,那么贵族级别自然也会降低。

除了随工作调动而变动级别之外,退休离职人员的贵族级别不会因为正常离岗而降低,但不在享受相应的工资待遇,贵族级别在继承时自动下降一级,除非子孙后代通过自己的努力又重新提升上来,否则一代代直降到平民位置为止。

这一降爵政策从27级亲王开始执行,也就是说,如果徐睦河不去走出最后那一步登上28级,那么未来徐世杨继承他的王位也只能是郡王。

当然,现在人人都知道,齐王肯定会走那一步的,无非是时间问题而已。

徐世杨的建议自然得到了参加齐国年会的各级官员的支持。

原因倒是很简单:新政策拓宽了大家的上升渠道。

很简单的道理,目前齐王上面还有一级,徐世杨上面还有五级,他们升上去,别人自然也有机会升的更高。

此外,齐国把封爵的标准可视化了,这样大家都能看出来自己距离贵族爵号还差多远,这实际上等于降低了成为贵族的难度。

既然大家都觉得自己有好处,那么自然人人都会支持。

此时,隆道四年末、五年初的会议季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在之前的会议中,通过徐世杨推出的公务人员级别评定标准之后,齐国国内进行了一轮官员提拔工作。

徐世杨本人卸任兵部和工部尚书职务,升任齐国的第一任首相,同时获取了公爵爵位。

这样他就可以更加名正言顺的掌管齐国的整体工作,成为事实上的齐国“副王”。

目前的次相只有徐睦江一人(按规定应该是两人)。

兵部尚书的职务由公孙胜接任,工部尚书则是之前在兵工厂表现出色的汤隆。

徐家三老爷徐睦海暗戳戳的走两位兄长的关系,希望能够获得一个爵位——既然亲二哥是亲王,大哥是侯爵,那么自己作为唯一的嫡亲弟弟,至少一个伯爵应该有吧?

然而就是没有,因为他仍然处在监视居住状态,没有为国家做出任何贡献,因此他甚至连1级都未获得,而是以平民身份继续在莒州老家看管王室田庄。

倒是三老爷与一个尼姑的私生子徐世梓,得到了家族的认可,被录入族谱,并且因为考入中级军校而获得自己的级别。

除了人员定级之外,会议季最重要的任务始终是年度总结和新年计划。

到隆道四年低,齐国的各项数据为:

平民级以上人口280万,比去年增加了差不多80万人。

这其中最大的人口来源还是外地的移民,特别是以往猬集在江淮地区的流民发现,与其去江南给人当奴婢,不如去齐国当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现在齐国已经超过大周,成为流民第一目的地。

不过,齐国平民的新生儿比例相对较高,再加上各种新的鼓励生育政策逐渐推出,徐世杨认为用不了几年,新生齐国汉人就会超过流民成为最大的平民人口增长点。

庶民人口30万,最大的增长点来自高丽,隆道四年低,原属于高丽的咸镜道、平安道74姓数万高丽人主动请内附,齐王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并且把他们全部算入庶民。

其余的增长主要来自其他民族的主动投效,以及奴隶积攒功劳后的升级。

奴隶人口维持在40万上下,这主要是因为奴隶的死亡率极高,而齐国在这一年并未进行太多的征服行动。

这样,齐国的人口总数已经达到350万,相对隆道三年底统计的260万,增长比例可谓超速。

财政方面,应税土地增加到4700万亩,实际税粮折合15亿斤。

然而,农业税在齐国财政中所占的比例进一步下降。

此时齐国工业上缴利润和实际缴纳税额实际为9亿斤,超出年初预计。

单独罗列的盐税收入为8亿斤,另一个收入大项商业税居然直接达到10亿斤,一举超越农业税成为齐国财政的最大支柱。

这样,齐国在隆道四年的实际财政收入折合47亿斤粮食,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年初预计的40亿斤。

第470章 巡逻队

隆道五年四月二十。

齐国,冀省,古北口以西五十里外的田野里。

这里属于齐国冀省顺天府的密云县,往北不远处就是长城,过了长城就到了蒙兀人的草原,因此是齐国重要驻军据点。

又因为这附近有密云水库和潮河,灌溉较为方便,因此齐国控制冀省之后,这里也成了最先开始恢复生产的地区之一。

从前年末到现在,齐国在这附近安置了五个屯垦村,总计四百多户,一千九百多人口,一年下来开垦土地一万五千多亩。

由于抛荒已久,这些田地大部分都要先种一年苜蓿用以驱赶杂草和肥田。

不过因为这里的土地浇灌方便,即使只种苜蓿,现在也已经是一副水草丰美的景象。

新军蓝军旅第四连的战士阿虎迭与其他八个同伴一起,跟在连副身后,静静穿行在郁郁葱葱的苜蓿田边。

连副是个汉人,刚刚以老兵身份参加过第三期军官短期培训班,然后以少尉的身份分配到阿虎迭所在的连队做实习军官——少尉分配到野战部队是当不上连副的,但蓝军旅地位较低,一个少尉过来就不算低配了。

“到处都种苜蓿啊?都不种粮食的?朝廷的粮食已经够吃了?”

连副嘴里叼着一根草梗,嘟嘟囔囔的说道:

“不过也好,加上盐,这些苜蓿其实蛮好吃的,何况还能用来养马,俺们教官说这玩意是最好的牧草。”

“嘿,你们知道吗?户部按五斤苜蓿换一斤粮食的价格收购这些玩意,据说种这牧草比种黍子还赚呢。”

没人回答他。

这位连副挺值得信赖的,不会因为讨厌蓝军旅的鞑子兵就故意给大家穿小鞋,但就是有点话痨,经常莫名其妙自顾自说一大通,结果下面的小兵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嘿,果然是一群傻鞑子。”

每人跟他说话,连副本人也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只是嘴上仍然不停的嘀咕着:

“所以俺才不想来这边,俺想去辽东。”

“哪怕在辽东当个新军队正都比在蓝军旅当连副强,瞧你们这伙鞑子傻乎乎的样子,俺当兵本来就是想要杀鞑子……”

“主……不,大人。”阿虎迭突然打断连副的叨叨声:“有情况!”

阿虎迭投降齐国时间倒是不短了,但最近才被蓝军征召成为正兵,受训时间不长,因此还保留着金军那里不少的称呼习惯,但在齐国,这种称呼出口一次就要挨一顿军棍,他必须时刻小心才能尽量避免汉人不喜欢听到的词汇从他嘴里蹦出来。

“啥情况啊?”连副转过脑袋看他,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有马的嘶叫声。”阿虎迭的手已经搭在腰刀柄上。

他身边,另外八个蓝军士兵也已经开始提高警惕,有些更老练的,已经把武器抽出来,背对着连副隐隐形成一个圆阵。

“马叫?”连副双手搭在耳朵上,但依旧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主……,大人,咱这边农家没有有马的,耕地用的都是牛。”

阿虎迭提醒道。

齐国现在马匹拥有量已经不算少了,不过马依然十分宝贵,就算是不能供应骑兵的劣马,至少也能做炮兵驮马或给后勤部队使用。

因此,供应民间的马匹价格通常高的不像话,到齐国新领土开拓的移民,从银行贷到款子都是买牛,真很少见到有买马的。

连副想了想,这边确实不该有马的叫声。

虽然他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不过他相信手下这几个鞑子兵对马匹声音的敏感。

何况他们今天出来本就是为了巡逻,遇到问题当然要查清楚。

于是连副抽出腰刀,轻轻一挥手,让阿虎迭带路,向他听到马叫声的方向小跑过去。

十几分钟后,一行十个人登上北面的一个土包。

映在他们眼帘中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苜蓿田,以及上面正在悠闲的啃食苜蓿的十几匹马和成群的牛羊。

“怎么这么多牲畜?”有人惊讶道。

连副指了指牲畜群中十几顶简陋破旧的帐篷,用阴沉的嗓音说道:“蒙兀人。”

前面我们说过,这里就在长城脚下,出了长城就是蒙兀人放牧的草原,距离这么近,蒙兀人趁着田主不注意吗,跑到这边来放牧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才怪!

连副咧开嘴骂道:“玛德,这些都是俺们的田地!俺们种的苜蓿凭啥喂鞑子的牲口!”

“大人,咱们咋办?”阿虎迭问道。

“灭了他们!十来顶帐篷,最多三、四十个壮丁,咱们把他们宰了,马匹牛羊都是咱们的!”

连副毫不客气的说道:

“那叫什么来着?老天爷给的,咱们不拿反而要受罚的!”

蓝军旅的士兵们一起笑了起来,他们比连副更喜欢打仗,因为他们这些庶民、奴隶兵所有的前途都要在战争中得来。

战斗力方面大家都有信心,这个时代的蒙兀人除了马多,别的方面其实没有特别突出的。

他们的披甲率很低,自身也不是很团结,在大周被金军打崩之前,蒙兀人对汉人的威胁程度也不太高。

也就是大周南迁之后,蒙兀人吸收了山陕汉军世侯的人力和战争技术,才真正变得难缠起来。

不过最近,山陕的汉军世侯们已经逐渐觉得,与其继续投靠被女真人打的跟狗一样的蒙兀人,还不如尝试抱住齐国的大腿——至少他们跟齐国人一样是汉人,融入进去很容易。

再加上辽阳惨败,不论是齐国的汉人还是女真人,现在都有点瞧不起蒙兀人的战斗力。

以十打四十,大家照样很有信心。

唯一有问题的是,怎样才能尽可能多抓些俘虏,抢些马匹。

“我带四个人走左边,分五个人走右边,咱们两面夹击,悄悄摸过去!”

连副缩回土包后面,对自己的手下们小声吩咐道:

“然后看我的信号一起发动进攻!”

他的信号是一枚红色烟花弹,既能用来做进攻信号,也能用来通知附近的其他巡逻小队。

连副希望其他战友赶来前结束战斗,这样既不违反军纪,又能获取更多战果。

第471章 边境冲突

阿虎迭尽可能压低身体,蹑手蹑脚的向不远处的蒙兀人摸过去。

这里的地形比较平坦,其实不太适合潜伏接近。

不过蒙兀人的警惕性似乎不太高,阿虎迭接近的时候,他甚至能听到猎物正在高声吆喝和着开饭。

在敌人的土地上开饭!

而且没有安排任何警卫,把包括马匹在内的所有牲畜都分散出去自己啃苜蓿,帐篷集中在一起,男女也都在一起,透过悠闲的马匹牛羊的缝隙,阿虎迭甚至能看到一些嬉戏的孩子。

‘他们怎么敢的?’阿虎迭感到有点奇怪。

其实,这主要是因为蒙兀人并未把在汉人的耕地上放牧放在心上,也并未把这当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因为他们以前就经常跑到山陕汉人的田地里放牧,让牛羊马匹等牲畜啃食汉人的秧苗。

汉人不敢驱赶蒙兀人的牲畜——不是打不赢,而是他们赶走蒙兀人,他们的头人——那些汉军世候们也会狠狠惩罚这些农民,让他们奉上更多的粮食向牧民们道歉。

久而久之,蒙兀牧民就不再把汉人农民的权利当成一回事了。

这种对齐国汉人来说,实在有些莫名其妙的狂妄自大,给了阿虎迭和他的同伴们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阿虎迭这边一直摸到距离敌人只有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上,仍然没有被敌人发现。

他躲在一匹不错的战马身边,一手扶住战马的脸,一边小声安抚这匹好奇的看着自己的生灵。

阿虎迭轻轻撸着战马脖子上的毛,几吸之间,他就有些喜欢这匹战马了。

他在金国那边的时候,曾经有过战马,而且最多的时候有3匹之多。

但因为他没有汉人阿哈,勃极烈分给他的地根本不会种,但粮税是一斤都不能少的,于是到了交税的时候,他只能把抢来的马和蒙兀阿哈卖给谋克主子抵税。

然而第二年的时候情况也没有变好,而是变得更差了,此时他不仅交不上税,连自己吃的粮都没有了——辽东粮价最高的时候高达100贯一石,别说普通底层甲兵,就是谋克级别的军官都有很多断炊了。

那个时候,人肉一度变成主食来源之一,先是吃饿死的人,然后吃瘦弱的阿哈。

连真女真逃往都成了家常便饭。

迫不得已之下,阿虎迭也找了个机会,带着自己仅剩的一匹马和最后一点口粮,逃到盖州向当地的齐国驻军投降。

因为是主动投降,而且身为刚刚成年的年轻甲兵,之前没有太多战争罪行,他获得了庶民身份,只是自己的马被齐军没收了。

蓝军旅是没有骑兵的,虽然新军很多军官请求徐世杨考虑一下鞑子们平均水平较高的骑术,但徐世杨依旧坚定的拒绝给蓝军组建骑兵部队,而是把他们当做普通重甲步兵使用。

只有那些确实骑术精湛到令人炫目的高手,才会被专门抽调出来充当骑兵教官。

阿虎迭没有那样的骑术,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在蓝军旅蹲着,但他仍然存了一点想法若是齐国的马匹变得很多很多,他的新主子们会不会愿意给蓝军旅组建一支骑兵部队?

“注意!”

阿虎迭身前一步远之外的一个老女真甲兵低声提醒

“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咻的一声尖叫,一枚烟花尖啸着飞上半空,炸成一团艳丽的红色。

那些正在欢声笑语吃饭的蒙兀牧民全都抬起头,好奇的看向空中,依旧毫无防备。

“射箭!”

包括阿虎迭在内,五个蓝军士兵突然直起腰,在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上用重箭对蒙兀牧民齐射。

另外一边,连副带领另外四人与阿虎迭所属的人对敌人形成一个夹角。

连副本人使用火枪,其他人同样使用弓箭,仅仅十个人就打出上百人的气势,猝不及防之下,蒙兀人一片片惨叫着重箭倒地。

“上!”

听到命令,阿虎迭扔掉弓箭,抽出腰刀,跟在其他人身后向蒙兀人猛冲过去。

人少打人多的时候,气势很重要,他们这边只有一条火枪,9张弓杀伤力不够强,而且对面蒙兀人也是射箭的高手,一旦他们反应过来,对射就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还不如三波重箭给与敌人杀伤之后,立刻发动近战,彻底让敌人心理崩溃。

实际上也确实如他们所想,蒙兀人突然挨了数轮近距离重箭平射,连续损失十多个壮丁(还有十多个妇孺被波及),还没能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一群凶神恶煞的甲兵就挥舞明晃晃的刀刃扑过来……。

这恐怖的场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住的。

……

泉城,徐世杨的办公室。

“又是一起?”齐国第一任首相徐世杨看着手中的报告,皱着眉头问道“这是第几起类似的事了?”

一个下巴上留着漂亮小胡子的年轻官员立刻回答

“这个月第三起,今年已经有快四十次了。”

“蒙兀人是不是疯了?”徐世杨惊讶道“入侵我边境四十多次?”

“今年我方有17人阵亡,100多人受伤,还有100多人被蒙兀人掳走。”还是那个官员回答道“我方斩杀蒙兀人已经超过三百,抓了快一千人,缴获马匹五百,其他牲畜三千多,算起来我方是赚了。”

不过蒙兀人还是不断进入冀省放牧,仿佛丝毫不把齐军看在眼里。

“俘虏供述,他们以前也经常在汉人的田地里放牧,所以一点都不在乎。”

另外,蒙兀人去年在辽阳损失惨重,许多部落已经损失了全部男丁,被别人吞并或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草原深处。

另有一些虽然不至于那么惨,但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看到齐国这边的田地种着秧苗和苜蓿张势不错,就情不自禁的想要来占点便宜。

现在,辽南方向正在对鞑子发动春季攻势,冀省驻军主力也出动向辽东发动进攻,因此那边的驻军人数不够,这也给了蒙兀人一些渗透的机会。

冀省驻扎的将军们不得不把留守的部队分成小队,沿着长城不断巡逻,以驱逐过境的蒙兀人。

现在成果还算不错,但很多人担心蒙兀人会出动大部队劫掠冀省,那就有些危险了。



第472章 汉不可辱

徐世杨略有不满的问道:

“担心鞑子大规模进攻劫掠,林冲为什么不想办法主动解决问题?”

那官员悄悄抬头,看了徐世杨一眼,片刻后低声回答:

“因为那些都是蒙兀人,此时正是与女真鞑子打仗的关键时刻,林将军不敢擅开边衅。”

齐国在冀省有两个野战军,军长分别是林冲和孙立,今年春季攻势,孙立带走了所有骑兵和部分步兵部队,越过山海关,尝试向宁远一代推进。

而林冲负责留守。

这个人上阵打仗水平不错,自身功夫更是高超,是个很强的战将。

但性格有些温吞水,在有一条战线正处在战斗状态的情况下,他似乎很不愿意招惹新的敌人。

何况,现在齐国有不少官员觉得,蒙兀人应该算半个盟友毕竟他们也在跟女真人打仗,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告诉林冲,就说我说的,他性格太窝囊了!”

徐世杨毫不客气的评价道:

“如果他不能解决问题,我会亲自前往冀省!”

“要跟蒙兀打仗?”那年轻官员追问。

“你觉得蒙兀人敢跟我们打仗?”徐世杨反问。

“他们未必不敢。”那官员说道:“即使经过辽阳之败,蒙兀的古尔汗现在还有10万左右的壮丁,此外还有山陕汉人能提供的部队,他们不敢打女真鞑子的话,恐怕就得想办法打咱们找补一下了。“

“你叫张小宾,是吧?”徐世杨突然问了个与话题无关的问题。

那官员略微呆了一下,之后才回答:“是,属下张小宾,总参谋部中尉参谋,现在负责情报分析。”

说白了,其实就是情报数据的整理和管理工作,参谋部中有些军官戏称这是“大案牍术”,认为他们都是军队中的文官,是一群可有可无的人。

不过徐世杨特别重视这方面的工作,他曾经多次对情报分析科的军官们强调:

用数据说话!

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们在徐世杨面前可以畅所欲言。

而且,在这个岗位上干得好的年轻军官提拔都很快,军官们在徐世杨面前很“受宠”,因此很多别人不敢出口的话,他们都敢在徐世杨面前直说。

“就算林将军敢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主动出击,他恐怕也没法获得太好的成果。”

张小宾淡然说道:

“何况,属下和情报分析科的同僚们都认为,最近几年,集中精力先对付女真鞑子,才是我们应该坚持的战略。”

“另外,蒙兀人小规模的抢劫,咱们损失其实并不大,田地里那点产出和被掳走的部分人口,通过抓入口的蒙兀人和他们的马匹牲畜,也能赚回来,这样下去咱们其实是赚的。”

“你们这些人啊,让你们拿数据说话,却不是让你们变得完全没有人味。”

徐世杨无奈的说道:

“你只计算人**换?我们被掳走1个人,抓回2个蒙兀人你就觉得赚了?”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赚!你们记住!汉人才是我们最值得信赖的核心人口!而我们的核心人口太少太少,五个蒙兀奴隶换都是亏的!”

徐世杨说道:

“还有,我们在边境的人民不断遭受袭击,我们却不去反击,替他们报仇,人民对我们的信任会一次次被削弱!今后我们再要求人民去边境开拓,谁会冒这么大风险响应?”

“人民的信任是我们立足的基础!为了这个,我宁愿在跟女真鞑子开战的同时再跟蒙兀鞑子狠狠打一仗,让他们明白我们不可辱!”

“汉不可辱!明白吗?”

张小宾看着徐世杨,什么都没说。

很久以后,他才敬了一个军礼:“属下谨记。”

“明白就好,不过你刚才说林冲的力量不够?”

“是,林将军现在只有相当于一个野战军,而且手中完全没有骑兵,小规模战斗或者防守胜率很高,但大规模主动出击作战容易吃大亏,更重要的是,林将军可能找不到蒙兀人主力在哪里。”

“这个有些道理。”

徐世杨想了想,下定决心道:

“但这一仗无路如何得打!而且我们必须打出气势来,打疼他们!让蒙兀人痛彻骨髓!让他们永远记住这个教训!我们汉人不可辱!”

“叫王启年来见我!这几年赚了这么多钱,现在该他表示自己的忠诚了!”

上马贼大当家王启年现在已经转型成一个初级资本家。

他经营着齐国与蒙兀之间的国际贸易,每年都能赚到十万贯以上的财帛,他把这些钱投入到武装自己的部下中。

现在的上马贼已经有1000多武装骑兵,而且装备方面超过女真和蒙兀骑兵,骑术方面超过齐国骑兵,战斗力着实很强。

王启年去年的时候已经正式向齐王效忠,理论上他的上马贼也是齐**队的一部分,在骑兵主力前往辽东骚扰的时候,徐世杨自然想到了他。

而且上马贼队伍中有很多蒙兀人,这年头这些游牧民没什么民族观念,对刚刚统一草原的古尔汗也没太多忠诚,全都是有奶便是娘的家伙。

这些蒙兀上马贼对草原的道路和蒙兀部落所在地都非常熟悉,有他们带路,徐世杨认为自己有机会获取一次辉煌胜利。

王启年自然不敢反对徐世杨的要求,一方面他是齐国的伯爵,半独立势力听起来好听,但朝廷拥有压倒性力量的时候,这种地位其实相当危险,因为这意味着齐国并未真的把他当自己人。

他必须用实际成绩表明自己的忠诚,免得齐军把枪口对准自己。

另外,王启年本人的经历,也让他对外族有着强烈的敌意,这几年赚蒙兀人的钱,不代表这敌意已经消失了,只是他把这种敌意深埋在心底,现在有机会,他当然愿意释放一下。

他甚至提议,在主动出击之前,先跟山陕的汉军世候们联络一下,给他们施加一些压力,让他们在齐国和蒙兀做出正式选择,如果他们能够明白齐军的战斗力,做出正确的选择,那么就相当于不费一兵一组砍掉蒙兀人一只手臂。

第473章 第一次扫北1

不过,徐世杨认为,此次作战,最重要的其实是战役突然性。

现在强迫山陕汉军世候站队,若是他们一定能投向自己这边倒是还好,若是有人做出相反的选择,他们就有可能提醒蒙兀人提高警惕,那样这次出击就有可能变成一场灾难。

徐世杨是想给蒙兀人一个深刻的教训,不是要给自己一记狠的。

“这次出击之后再跟他们联络,让他们做出选择。”

徐世杨说道:

“这次如果能够取得胜利,我想到时候再傻的人也能看出大局。”

山陕一代的汉军世候在大周南迁之前就跟蒙兀人有很深的联系,那个时候还只是经济往来。

大周在江北全面崩溃的时候,那些汉军世候甚至出卖过周军中战斗力最强的西军。

那之后,山陕汉军世候们又始终紧跟蒙兀人的步伐哪怕是蒙兀人状态很差,被女真人欺负的十分凄惨的时候也没有改变。

按照徐世杨的看法,这些人就是一帮汉奸,跟另一个时代明末的晋商没有太大区别,徐世杨早晚要清洗这些家伙。

但是,他不想与这些汉奸爆发大规模战斗,因为这些汉奸手上的人民也是汉人,这些普通民众自然要跟世候们区别对待。

更重要的是,以往那些年现在也是世候们完全不顾忌自己民众的怨气,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味的对蒙兀人退让,这虽然丢人,但确实让山陕两省一直没有遭受其他江北省那样人口锐减九成以上的大屠杀。

因此,山陕地区的人口相对很多,齐军参谋部估计两省汉人人口在一百三十万户上下,人口应该在六百五十万以上,是齐国目前人口总数的两倍以上。

徐世杨不在乎那些汉军世候,但他非常非常想把这庞大的人口财富尽可能完整的吸纳进来。

因此徐世杨想着尽量通过显示自己的实力,强迫对方对自己妥协,避免与他们爆发内战。

之后再通过别的方式清算世候的罪行。

隆道五年五月,齐军在山海关一线和辽南、辽东同时对女真发起大规模春季攻势。

攻击的主要目标,依旧是干扰女真的春耕,尽可能消灭女真人口、杀死牲畜、焚烧存粮和村落,以削弱女真人的战争潜力。

同时,以步兵为主力,山海关方向前推进到广宁一线,辽南推进到塔山铺一线,一路建设驻军要塞和屯堡,逐渐侵蚀女真鞑子设立的焦土地区,向辽中平原步步逼近。

为了做到这一点,齐军先后动员了8成以上的骑兵和半数新军步兵,掩护两个战略方向各两千户移民前进。

齐军实际出动兵力超过5万人,剩下的人马大都在各地防守,周边所有关注辽东局势的势力都觉得,齐军能够出动的机动兵力十分有限。

然而,徐世杨偏偏选择在这时候发起另一场大规模进攻。

首先,徐世杨在5月中旬下令大规模动员预备役和民兵,要求是冀省方向动员150个预备役连,350个民兵连共500个连五万人。

齐省方向动员200个预备役连和400个民兵连共600个连六万人。

辽南方向不动。

这样,齐国一下就多了11万大军,这些部队不适合发动进攻,但用在本土防守没有丝毫问题。

徐世杨用这些二、三线部队替换出冀省和齐省各军的85个神机兵连、35个选锋兵连和10个炮兵连,共130个连一万三千人,加上近卫部队、工兵部队的一千多人,蓝军旅两千人,陷阵兵两千人以及王启年的两千上马贼,共两万人的兵力。

从各地抽调的野战军前往燕京集合,然后分兵三路,同时发动进攻。

其中西路军七千人由林冲指挥,从永宁出发,顺着汤河北上。

中路军由徐世杨亲自指挥,共六千人,从密云出发,顺着潮河进攻虎石哈、哈当和满套尔等蒙兀人聚居点,计划中路军和西路军在满套尔会师,然后继续北上。

东路军单独行动,指挥官为齐国兵部尚书公孙胜,兵力七千人,从喜峰口出关,顺着滦河北上进攻承德。

徐世杨制定的战略目标是消灭或驱逐长城以北一千里之内的所有蒙兀部落,如果有可能,就把沿途碰到的蒙兀人所占据的城市全部摧毁。

五月底,齐军突然出关,三路大军在上马贼的带领下直扑蒙兀人的传统游牧地点。

完全没有迷路之忧的情况下,分散在各地游牧的蒙兀部落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大多数时候,仅仅几百上马贼在少数齐军骑兵的支持下就能通过一次突击解除一个中等规模部落的武装。

遇到丁口上千的大部落,就由骑兵牵制,步兵跟进消灭。

齐军步兵每人自行携带五天干粮,强行军突击,消灭一个部落后,就把蒙兀人的牛羊全部杀掉补充口粮,马匹加强到各部队中增加机动能力。

这次攻击,齐军完全不保留俘虏除了被掳的汉人之外,所有蒙兀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部处决,以免增加行军负担。

仅仅二十多天时间,三路齐军已经抵达瀚海附近,在此期间他们先后毁灭大小蒙兀部落上百,各部汇总的战果是:

消灭蒙兀至少一万两千帐,大约六万人口。

解救被掳走的汉人包括山陕汉人和少量其他民族奴隶一万有余,获得马匹两万,杀死或缴获牛羊牲畜五十万以上。

瀚海以南的漠南蒙兀几乎被突如其来的齐军杀成了一片白地。

直到六月初,身处哈拉和林的蒙兀古尔汗札木合才意识到齐军这次攻击有多么狠烈,他匆匆召集蒙兀各部,集结起7万骑兵,与六月十二从哈拉和林出发,向南方挺近,准备与齐军决战。

但此时齐军已经达成所有战略目标,与六月初十开始返回本土。

六月十五,在靠近密云的虎石哈附近,会师在一起的西路军和中路军出动林冲和王启年率领的齐军骑兵和上马贼,对紧跟在部队后面的蒙兀军前锋发动一次反击。

蒙兀轻骑兵损失上百,齐军和上马贼分别损失三十多人,双方暂时脱离接触。

第474章 第一次扫北2

隆道五年六月十八,密云(古北口)。

蒙兀古尔汗札木合骑在马上,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汉人军阵。

那是一支强大的军队,札木合从没想过有那支步兵能像眼前的齐军这样能跑,以至于他率领五万骑兵从满套尔追了上百里,一路追到这关口处,才算勉强追上汉人的后卫部队。

札木合也算打老了仗的,他自然明白部队机动性的意义,何况对方是以步兵为主的军队,对战阵的需求高于骑兵,以这样快的行军速度抵达古北口后,还能迅速列阵,掩护其他部队入关……。

这样的素质,隐隐让札木合觉得十分不安。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下。

除了五千怯薛歹还算装备完善,阵型整齐之外,其他部落来的牧民全都是一副乱糟糟的样子。

大部分人都是破衣烂衫,大部分人只在外面套一件羊皮袄子权当是铠甲了,还有人穿着黑漆漆的看不清本来颜色的衣裳,一看就知道自从抢来后就从没洗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羊骚味。

若仅仅是装备不行倒还好了,札木合悲伤的发现,很多牧民跟着来到这里,居然当着敌人的面下马到处寻找丰茂些的草甸,准备喂喂自己的坐骑。

各部头人也没有约束部下的意思——这都到关口了,大家都认为,除非攻城,否则此次追击已经没法从汉人那里抢到什么战利品。

而马匹是蒙兀人最重要的财产之一,追了这么久的路,饿瘦了都是自己的损失。

这种心思下,打是不可能再打了,札木合咬着牙一定要追到这里,其实也是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他以前总是觉得自己与齐国有共同的敌人,因此可以算得上是盟友关系,这次齐军突然扫北,烧杀抢掠让蒙兀损失惨重,在他看来有些在盟友背后捅刀子的味道。

因此札木合一心想要展现自己的力量,至少要震慑齐军,避免下一次在发生类似的事。

另外,作为蒙兀人的大汗,他也需要展示自己的权威,属下部落被人烧杀自己却不出头,很容易让下面的人离心离德。

然而真的追到古北口,札木合又后悔了。

因为两军对比实在太过明显。

眼前不远处的齐军摆出三个严整的步兵方阵,每个方阵一千人上下,方阵侧翼部署着令人头疼的火炮,看着足有三、四十门之多,齐军左侧是潮河,右侧有一群几百人的骑兵掩护。

方阵背后是一面高高飘扬的红色大旗和另外百多个骑兵,根据旗号推断,那个汉人传言中的天下第一名将徐世杨应该就在那面大旗下。

旗帜的后面就是巍峨的长城,札木合不知道长城上面和关内此时有多少兵马、大炮在等着自己,他也不敢去尝试。

然而这一对比,却给人一种蒙兀大汗带着五万勇士,却奈何不了三千多不到四千的汉人的错觉。

这样一来,自己不仅没能赚回面子,反而显得更加丢人了。

“唉……”矮壮的札木合深深叹了口气,打又不能打,退也不是时候,现在他能做的事不多了。

“脱脱不花,你去,跟那徐世杨说,本汗要跟他谈谈,就在这里!”

立刻有一个年轻的怯薛歹纵马上前,孤身一人毫不犹豫的径直向齐军方阵奔去。

……

“你们的酋首要跟我谈谈?”徐世杨似笑非笑的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蒙兀骑兵。

“是我们蒙兀的大汗!不是什么酋首!”年轻的蒙兀人对此十分坚持,看起来是个聪明的,能够明白两个称呼之间的区别。

“呵,行啊,我也想见见他,那就谈谈吧。”

徐世杨满不在乎的答应道:

“告诉他,允许带两个护卫,就在两军之间搭个棚子,我在那里请他喝茶。”

茶在草原上是生活必需品,蒙兀人永远离不开茶,因此请喝茶(蒙兀人更喜欢吃茶)在蒙兀人眼里已经算是非常友善的示意了。

年轻的蒙兀人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恭敬的对徐世杨磕了个头,表示承认徐世杨是与札木合平级的大人物,然后站起身准备回去。

徐世杨有些好奇的在他背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脱脱不花·蔑里乞,古尔汗帐下怯薛歹千户长。”那年轻人回答。

“呵呵,是个好名字。”徐世杨意义不明的笑道:“小子,记住,若是在你们那里混不下去,可以来投靠我,虽然不会给你这么高的地位,但在我们齐国,有本事的人不管出身如何,总是能出头的。”

听到这话,脱脱不花明显呆立一下,他有些不明白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不过听起来不算坏话,于是躬身致敬道:

“谢主子隆恩。”

……

脱脱不花走后,一直站在徐世杨身后的王启年问道:

“首相大人很欣赏这鞑子?”

“不,我不喜欢他。”徐世杨笑道:“我只是对有些事很好奇罢了。”

“什么事?”

“没什么,你不懂。”徐世杨拒绝解释,他转移话题道:“叫上林冲,我们去跟那札木合谈谈。”

……

大约两刻钟后,蒙兀人在齐蒙两军正中间的草地上搭起一个四面通透,只有顶盖的大棚子。

徐世杨则命人在其中准备好茶点,然后带着王启年、林冲两人在这大棚子里会见札木合。

在徐世杨眼里,札木合是个典型的蒙兀贵族:

大饼脸、眯眯眼、身材矮壮、罗圈腿,身上穿着淡金色的鱼鳞甲,还有一个大大的护心镜,铠甲里面是质地不错的丝绸衣裳,头上带着女真样式的铁盔,顶上用一根避雷针高高挑起一撮黑色的马毛。

札木合身上佩戴着不少金珠首饰,腰间的弯刀柄和鞘也都镶嵌着名贵的宝石,这身打扮与他那些穿破羊皮的手下形成鲜明对比。

作为对比,徐世杨穿着普通的齐国野战军红色军装(此时新军还没有军礼服),腰间束着牛皮武装带,上面挂着制式燧发手枪、一柄倭刀、牛皮子弹盒等零碎。

徐世杨穿的是千层底布鞋,打着绑腿,没有穿铠甲,只是带了一顶半圆铁盔,整个人显得十分朴素,论着装还没他身边的王启年华贵,但整个给人一种十分精神利落的感觉。

第476章 齐蒙互市

完全出乎徐世杨的意料,他刚刚出口的气话,居然被札木合接住了。

“朕给你嫡亲女?那样也行。”

札木合满不在乎的说道:

“朕有一嫡亲皇女,名珍珠,年方十三,她的心肠比湖水还要清澈,她比最华美的珍珠还要美丽,年前曾有万户长出五万头牛羊求娶朕的珍珠公主,朕都没有同意!不过你想要,朕可以同意她与你为妻。”

“啊?”

徐世杨没想到能来这么一出,他提这个真不是想跟蒙兀人要女人——整天跟羊打交道的蒙兀女人有啥好的?

这个年头,确实有些汉人觉得胡姬挺风情,高丽婢也不错。

但其实,周边所有民族都觉得汉女才是最美的——这一点可以从物价上看出来,比如草原上一个普通能生养的蒙兀女人只值两只羊,而一个汉女可能值一匹马。

徐世杨以前还对这个时代的少数民族美女有些旖旎的幻想,不过见识过草原的生活条件后,他迅速同意了这个观点。

正常人谁会想娶蒙兀女人啊?那味道,跟娶一只羊有啥区别?

何况……,听听札木合怎么形容自家女儿的:五万头牛羊!

价值五万头牛羊的公主哟,真贵啊。

完全是卖货呢。

“我不是跟你要女人!”徐世杨有些气恼的说道:“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

“朕听说齐世子徐世杨乃天下第一的勇士,你说出口的话怎么能不算数?”札木合皱着眉头说道:“连这点事你都说话不算数,那么朕怎么相信你之前的承诺?”

真尼玛有道理,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徐世杨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这蒙兀鞑子真是狡猾。

“这事就这样定了,不过朕嫁女儿给你,你得给些好处!”

札木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问:

“你能给朕多少好处?”

“你这哪是嫁女,你这是卖女儿!”

“你们汉人娶妻不也是要聘礼的?这样吧,明年朕把珍珠公主给你送去,到时朕准备马三千、牛骡骆驼五千、羊三万作为嫁妆!你能给多少聘礼?”

札木合的想法很简单,他刚才已经暗示女儿价值五万牛羊以上,再加上这三千匹马,五千大牲口和三万只羊,好面子的汉人给的聘礼怎么也不会低于十万牲口才对!

或许能要到十五万?要不要从二十万开始要价?

徐世杨一阵无语。

果然是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啊。

不过,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也不只是鞑子,就连汉族王朝的皇帝,通常也不在乎自家公主的个人幸福——下嫁给重臣之子作为笼络已经算是好的,和亲给塞外异族才是凄惨,这已经不是个人幸不幸福的问题了。

要知道,塞外蛮夷真的有父死子继的习俗!

大家都不在乎女人的想法,也就显得徐世杨的观念太过不合潮流。

反正,徐世杨是不会同意把女人当做货物买卖的——至少自家的女人不行!

徐世杨也不打算给自己买一个女人,何况他的女人已经很不少了。

“我没有娶你女儿的打算,也不准备给你什么聘礼。”

最终,徐世杨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不过,你那些牲畜,可以算作我买的,按市价8折的优惠价用盐、毛布、茶叶、琉璃器等跟你交换。”

“如果你想收买你的部下,我提议,齐蒙两家互市,你那边可以选择互市名额——服从你的部落你赐予他们互市名额,给他们你的引信来跟我们交易,不服从你的部族,没有你的印信我们就不接受他们交易。”

“对你来说,这样应该就足够了。”

札木合想了想,觉得这样似乎也行。

草原物产十分匮乏,需要从外部输出大量生活必需品,贵族们享用的奢侈品也是如此,因此历史上,草原民族有资格与中原政权谈条件的时候,互市都是必被提及的条件。

准许互市的许可,也确实能够当成赏赐来收买人心。

“朕同意。”札木合又问:“互市地点在哪?”

“你的人到我的地盘上容易引起事端,这次之后,我的人去草原你恐怕也会担心。”

徐世杨做沉思状回答:

“这样吧,设在大同,汉军世侯的地盘上,不在咱们两个的领地内,这样就可以常年开设了。”

“好!就这样!”札木合伸手:“我们击掌为誓!”

徐世杨笑了一下,伸手跟蒙兀人的大汗击掌。

“贸易额可以大一点,只要你把以前掠走的汉人换回来,我其实也不在乎向草原出售铁器。”

“真的?”

对札木合来说,这是一个大惊喜。

实际上,之前草原周边所有政权:汉人的大周、契丹的大辽、女真的大金甚至党项的大夏都严格管控铁器输入草原。

以至于最恐怖的时候,一套铁甲价值超过九十头牲畜!

这也是蒙兀人总是打不过女真人的重要原因:每次弓箭对射,蒙兀人都被女真人射的鸡飞狗跳,而他们的骨头箭矢却只能给女真人的铠甲挠痒痒。

大周南迁后,蒙兀人的装备情况好了不少,他们捡到不少崩溃的周军丢下的武器,又从主动投靠过来的山陕世候那里获得很多工匠和铁器。

蒙兀人装备最好的时候,一套铁甲已经降价到只值一封骆驼。

但之后,蒙兀各路大汗不断挑战女真军队,总是负多胜少,损失的铁器很多。

比如去年那次补充又是陷入困境,因此札木合听说以甲坚兵利著称的齐国愿意出售铁器,自然十分兴奋。

“记住,我要以前被你们掳走的汉人!”

徐世杨提醒道:

“把人还给我,我才准许出口铁器,否则别想!”

“这方面没问题!”

反正徐世杨也不可能查出之前几十年到底有多少汉人沦落在蒙兀人手中,每次给齐国个几百上千的汉人奴隶,能开市换铁器就好。

……

达成协议之后,札木合满意的走了。

他得到了齐国不再袭击草原的承诺,更重要的是,齐蒙互市,可以大规模输入蒙兀人急缺的各种物资,而且徐世杨明确表示只接受札木合派出的商队,那么谁去吃互市这块大饼,就完全是他古尔汗说了算了。

札木合有信心依靠互市带来的利益稳定自己的地位,又能通过互市输入铁器增强装备,这趟出来,收获可谓十分丰厚。

第477章 珍惜机会

札木合满意,自然就有人觉得不满意。

比如一直看着徐世杨跟札木合谈判的王启年。

齐蒙商议在大同直接互市,实际上就等于打断了王启年的利益链条——以往齐蒙之间的贸易大多是通过他的上马贼完成的,直接互市自然就用不到他了。

作为一个半独立的军阀,王启年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而且徐世杨当着自己的面瓜分了自己的利益。

他有些伤心,因此会面的后半段一直情绪低落,没有说话。

待札木合走后,徐世杨招呼王启年入关回家,在路上,徐世杨又对他说道:

“王启年,跟蒙兀人互市的任务是户部海关的工作,你已经不适合插手了。”

“是,我明白。”

仅仅是买进卖出,王启年的上马贼就年入数十万贯,这么多钱,确实不适合让一个半军阀拿走,这道理他其实也明白。

只是总觉得舍不得,直接互市意味着以后齐国对上马贼的依靠减少了许多,从此之后,上马贼只是一支有些力量的骑兵部队而已。

可上马贼再厉害还能厉害的过女真人?齐军杀女真人如杀狗,他们根本用不着上马贼那点战斗力。

在过了五年舒心的日子后,王启年不得不再次开始考虑上马贼的前途问题。

“你明白就好。”

徐世杨也不管他是否真的明白了,直接往下说道:

“我给你个任务,你准备准备,立刻出发,前往晋省大同,跟那里的汉军世候谈谈。告诉他们,年底之前做出决定——选择我大齐还是蒙兀鞑子!”

“是……呃?年底之前?”王启年讶然道:“太着急了吧?何况不是跟札木合商议好的,要在双方势力之外互市吗?现在吞了晋省,那不就成了在我们的地盘上互市?”

“呵呵,你真觉得我会担心蒙兀人来齐国贸易影响我国安全?就凭那些用骨头箭头,浑身上下铁加起来都没有一两的牧民?”

徐世杨冷笑道:

“何况,关税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交给别人?”

提议在大同互市,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徐世杨要打消札木合的疑虑,让他误以为齐国只是满足于双方和平相处,并没有向他的势力范围扩张的计划。

第二,徐世杨希望在控制晋省之后,能通过互市带来的利益,尽快加深对晋省的控制,消除世候们对地方民众的影响力。

特别是第二点,这十分重要,不管世候们对鞑子怎么卑躬屈膝,他们毕竟保住了几百万汉人,肯定会有很多人忠于那些世候,要争夺人心,必须让民众看到更加美好的未来才行。

“如果世候选择继续紧跟蒙兀人,该怎么办?”王启年问。

“告诉他们,我会在2到3年内灭亡女真鞑虏政权。”

徐世杨第一次对外人明确提出自己的时间表:

“但那不是结束,到时候我会回过头来一个个解决别的鞑子,如果他们不愿意跟我走,那就跟鞑子一起下地狱去吧。”

“3年灭亡金国?”王启年惊讶道:“我们有这种实力吗?”

“是2到3年,最快两年就能达成目标。”徐世杨纠正道:“你就直接明确说给他们听,告诉他们,机会很宝贵,我不会给他们很多次!”

机会难得,一定要珍惜。

王启年觉得,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上马贼大当家决定把握机会。

“少帅,俺的人能不能接受改编?”

徐世杨看着他,不说话,等待解释。

“上马贼有一千骑兵,都是马上挽硬弓的好汉子,我在几个据点还有不少人口,俺希望少帅能给他们一个前程。”

王启年知道,这次北上出击草原,齐军动员两万常备兵,与此同时还有五万常备军发起针对女真人的例行春季攻势。

齐军在各地的守军有三万人,为了加强本土防御,徐世杨在出动前动员了十一万预备兵。

仅仅这些人就有二十一万,全都是有战斗力的部队,而且还远远没有到极限!

这样的实力已经不是齐国能否裂土封王的问题了,王启年觉得,现在大齐统一天下都是早晚而已!

一个统一的王朝,肯定容不下上马贼。

那就只有把上马贼变成官军!

“你有这心很好啊。”

徐世杨笑道:

“回去之后,把人**给户部编户齐民。骑兵先保留吧,过段时间我会对你们进行改编,现在做这事会给山陕世候们一些错误的印象。”

“你先带着你的人去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和你的部下。”

……

“射击!”

呯呯呯!

一阵密集的枪响,几个迎面而来的女真甲兵应声跌落马下,其他人被火枪震慑,纷纷向两侧散开躲避。

“拔刀!”

随着徐世桢的高声命令,阵阵喇叭声响起,龙骑兵们把燧发手枪插回枪套,然后随手抽出马刀,奋力向前高举过头顶。

正在高速冲锋的整整一个骑兵连一百骑手仿佛突然长高了半米,头顶上冒出一丛寒光闪闪的锋刃!

“杀!”徐世桢怒吼。

“杀鞑子!”

龙骑兵们齐声应和,一整个骑兵连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从眼前的敌人身上碾压而过!

在骑兵高速冲锋中,无须奋力挥舞,只需要马刀对准敌人轻轻一拖,就能在人体身上带出一条恐怖的伤口。

所有躲避不及的鞑子纷纷被击坠落马,原本在火枪打击中就士气低落不少的鞑子在墙式冲锋的打击下彻底崩溃,残余骑兵迅速调转马头,向北方逃去。

龙骑兵连并未追击,连长徐世桢分出二十骑到四处巡逻警戒,其他人打扫战场。

这已经这次春季攻势第七龙骑兵连第五次与鞑子骑兵遭遇了。

他们取得了五战五胜的辉煌战绩,先后斩杀鞑子一百五十多人,缴获马匹一百二十匹,因此可以说是经验十分丰富。

听到命令后,被点名要求继续巡逻警戒的龙骑兵没有任何怨言,迅速在班长的带领下分散到四周寻找视野开阔的制高点。

其他人下马,对绝望的鞑子伤兵逐一补刀,然后收集马匹、装备、各种财物和干粮等物资,准备接下来的任务。

第478章 对比

徐世桢也下了马。

齐国骑兵都有这种习惯,如非必要,所有人都尽量下马步行以节约马力。

以往战马少的时候如此,现在战马多了也没啥改变。

实际上齐国骑兵对马力的珍惜还在同样大量装备马匹的炮兵之上——后者的大炮除非完全没马可用,否则是一定要马匹拖曳机动的。

徐世桢一只手轻轻梳理着自己坐骑脖子的毛,另一只手从粮袋中掏出一把民间食品厂专门生产的营养饲料。

那战马看到美食,兴奋的次溜溜直叫唤。

齐国农业是麦子、豆子和高粱套种,水利设施覆盖到的地方可以做到两年三熟,亩产实际上已经超过当初大周在江北时候的平均产量。

因此齐国粮食产量中的豆类分量很高。

这玩意作为人吃的粮食十分不受欢迎,不过国家把它们当做税粮收上来,却可以通过食品公司加工成很受欢迎的农产品:豆腐、豆浆、豆粉等食品还在其次,豆油和饲料对齐国的经济十分重要,前者可以提高人民的油脂摄取量,后者对畜牧业助益很大。

比如徐世桢这次出击携带的胜利二号精饲料,就是豆类、麸皮、高粱搀和着苜蓿和少量的盐加工而成。

据说能很好地补充战马的体力,必要的时候人也可以吃这玩意应急。

这是新产品。

作为骑兵连长,又是徐家子,这次出击前,有食品厂的推销员专门找他,免费给了他一些,名义上是请求他带到战场上来进行一些实地测试,实际上就是找个由头给他些好处罢了——那推销员暗示,若是战后总结汇报的时候徐世桢能说些好话,将来齐军采购他们厂的胜利二号精饲料,徐世桢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顾问费。

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权,齐国律法自然是严禁贪污的。

但真当了官,你就能发现,只要有权,想要捞钱,贪污是最愚蠢的手段。

特别是齐国这样正在逐渐向资本主义转型的国家,虽然利益输送的手段依旧显得稚嫩,但确实已经有人开始尝试了。

徐世桢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事。

一方面,人家提供给他测评的东西确实不错,他收取测评费也不违反齐国的律法——虽说收的高了点,但可以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解释。

但另一方面,徐世桢觉得这确实是在钻空子,是某种权钱交易的变种。

作为徐家嫡系子弟,齐国越强,他的地位就越高。若是真的跟某些人想的那样齐国统一天下建立新的王朝,徐世桢未来的地位是郡王保底亲王可期。

因此徐世桢对影响齐国发展的任何事都十分反感,但不违反律法的时候为自己捞点利益,是无论在哪都能说得过去的做法。

徐世桢不做,他就没法从中拿出一部分分给自己的部下(别人给他的利益也是让他分一部分给手下骑兵的,只是由他分配而已),这就影响了属下们的收入。

在军队中,属下不支持你,你还怎么混?

所以徐世桢也只能接受那个推销员的委托,只是打算在汇报战马饲料问题的时候,尽量不去昧着良心说话。

“连长。”

过了一会,一个龙骑兵跑过来汇报战况:

“小五没了,还有五个人受伤,不过伤的都不重。”

“小五没了?怎么没的?”徐世桢问。

“俺看了一下,应该是马被弓箭射中,跌倒后被后面的人踩断了骨头。”

徐世桢点点头,作为单独行动的连长,战后他要向上级汇报此次作战的总结,这其中战损原因是必须提及的数据。

“一会打点柴禾把小五化了吧,把骨殖带回去给他家人。”

徐世桢吩咐一声,然后又问:

“战果如何?”

“砍了32个鞑子,缴获28匹马,还有些盔甲兵刃什么的。”

只计算阵亡,双方是1比32!

徐世桢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潦草的记载着此次出击他的连队所遇到的问题和他个人认为应该关注的重点。

里面双方阵亡全都加起来,实际是1比25,齐军大优。

如果仔细观察鞑子阵亡原因,有1成是双方骑兵对冲前就挨了火枪,2成是骑兵对冲中被冷兵器打下马,2成是被龙骑兵步射击杀,剩下的大约五成都是致命伤在背后——逃走的时候被龙骑兵追上杀死。

从结果倒推原因的话,龙骑兵对比女真骑兵的优势主要是装备和战术两个方面。

装备不用多说,燧发手枪在骑战之前射一轮,不论打马还是打人,只要命中一发就绝对能让一个敌人失去战斗力,骑弓的杀伤力则做不到这一点。

这样,每次战斗之前先削弱一成,鞑子气势上就处在劣势了。

然后龙骑兵仗着甲坚兵利列阵墙式冲锋,一波碾压过去,剩下的基本就只是追杀而已。

这样的战斗进行的次数多了,再次遭遇,还没开打鞑子就会心虚,直接输一半,以至于后面几次骑兵遭遇鞑子能取得的成绩越来越差,齐军骑兵赢得越来越轻松。

“鞑子死25个才能换我们一个。”

徐世桢挠挠头:

“不是说骑射无双吗?怎么骑战也这么不经打?”

这次出战前,包括徐世桢在内,所有齐军最担心的就是己方的骑战能力,毕竟鞑子一直以骑兵强而自豪,齐军之前缺马,也很少跟女真人正面骑兵战,以至于这种虚名一直影响到现在。

这也是战前,已经担任教官快两年的徐世桢等人被从军校中调出,负责带领骑兵进行今年的春季攻势,同时总结骑战经验教训,以便之后军校改进骑兵教材。

然而,实战证明,齐军已经在最后一块短板——骑兵方面彻底压倒了女真人。

嗯,其实骑术方面还是明显不行,但马上用燧发手枪射击不需要双手离缰,齐军对骑术的要求其实没必要像鞑子那么高。

直接凭借装备和战术优势就能保证胜利了。

“这样看起来,我们已经全面压制鞑子了。”

徐世桢合上笔记本,喃喃自语:

“我们的步兵本来就比鞑子强,水师和炮兵更是不用说,现在骑兵都比鞑子强了……”

“那是不是说,我们很快就可以解决女真鞑子了?”

第479章 绝望

隆道五年的春季攻势,从四月底一直持续到七月初才结束。

大量骑兵以连为单位在辽中平原上纵横驰聘,女真人出动大队围剿,骑兵连就纷纷撤退。

女真人承受不住大规模动员的后勤压力撤退,骑兵连就逐步跟进。

女真人派出后勤能够承受的小规模骑兵队,结果屡次被齐军用差不多的兵力痛打。

第一次拥有战术战略双重机动优势的齐军骑兵把“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的十六字战术真言发挥的淋漓尽致。

完颜家的三位太子勃极烈悲伤的发现,他们拿齐军骑兵真是毫无办法,以至于齐军骑兵一度出现在辽阳城下,让整个金国政权深感震动。

直到七月初,齐军骑兵才杀的心满意足,撤离辽中平原。

而此时,他们给女真人留下了上千甲兵阵亡,数百村庄被焚毁,五千多妇孺老弱被杀,五千多阿哈奴隶被驱散,牛羊牲畜财产损失无数。

这些直接损失倒还好说,更让女真人感到心惊的是,今年海州以南完全没有春耕,辽阳以南也有接近半数的耕地没能完成春耕工作,其他土地也只是草草耕作一下,能有多少收获,根本让人心中没底。

更何况,齐军尝到甜头,毫无疑问秋收的时候还会来一趟,到时候,今年就直接相当于绝收了!

女真人是渔猎民族,这说法没有错,但渔猎是支撑不起一个国家的财政的,所以金国建立后,女真人就已经开始向农耕游牧混合型政权转变了,渔猎只是一种补充手段而已。

一年不耕,金国的经济毫无疑问要崩溃。

现在辽中八十贯一石粮,到明年说不定一百五十贯都打不住,那么不用汉人来打,大金国自己就要把自己饿死了!

“必须想个办法!”

完颜宗弼在辽阳皇宫的大殿里急的直跳:

“我们需要粮食!粮食!!粮食!!!”

完颜宗干无奈的说:“我们都知道问题在哪,可粮食从哪来?我们没有粮食!”

“现在周边唯一有粮食的只有辽南的汉人。”完颜宗望也说道:“可咱们没那本事从辽南抢到粮食。”

“东面的高丽婢子好抢,可现在中间隔着岫岩,凤凰城的齐军,咱们过不去了。”

“西面的蒙兀奴也好对付,可他们根本没粮食,抢到些牛羊也喂不饱那么多人。”

“北面的索伦更是穷的跟狗一样,远征一趟吃食所得还不如消耗的多。”

“那现在怎么办?眼睁睁饿死?”完颜宗弼愤怒的叫着:“还是说把辽中让给汉狗,咱们回深山老林里当野人?就算当野人,徐世杨那汉狗会放过咱们吗?”

绝对不会,这一点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那就换个角度想想问题。”

完颜宗望说道:

“徐世杨视我大金为蛮夷野人,一定要灭之而后快,那么他会放过蒙兀人和党项人吗?”

“”完颜宗弼沉默不语。

“你的意思是,跟蒙兀人联合?”完颜宗干问道。

“对!如果有可能,还要加上党项人。”完颜宗望确认自己的想法:“札木合面对徐世杨,压力也不会轻松,他那边有山陕的粮食,支援给咱们一点,撑过今年应该没问题。”

“明年怎么办?”宗弼追问。

“明年再想别的办法。”完颜宗望回答:“或许,给我们点时间,我们能联系上江南的周人。”

“联系上他们又能怎样?他们现在是主战派掌权,不会给我们粮食了。”

“那可不一定。”完颜宗望笑道:“现在齐国还是尊周皇为主的,可他们对江南有一点服从的迹象?在周皇眼里,徐睦河、徐世杨父子恐怕也是乱臣贼子吧?”

“咱们只要跟周皇重修和约,不再要求他们称臣,保证周皇的地位,周皇肯定不会跟咱们计较以前的事。”

“那样江南的粮食也运不过来。”

“不需要,我们需要的是周军从南方威胁齐军。”

完颜宗望满含希望的说道:

“周军再差,好歹也是号称八十万禁军,牵制三万齐军总能做到吧?然后是蒙兀人,控弦二十万,牵制冀省三万齐军能行吧?到时候咱们集中兵力攻打辽南,只需要对付剩下的齐军,只要收复辽南,咱们就能安心种地煮盐了,慢慢恢复国力,慢慢来,不着急。”

这样说起来,确实有希望。

齐国一直在构建反金包围网,但他们太强势了,给周边所有人的压力太大,那么金国也有机会反过来构建反齐包围网。

到时候,局势还是有可能重新扭转的。

遗憾的是,此时完颜家的三个太子勃极烈并不清楚,齐军已经跟蒙军狠狠打了一仗,而且此时徐世杨已经跟札木合达成了某些双方都能接受的协议。

至于大周,隆道皇帝确实对正在蓬勃发展的齐国十分警惕,然而他现在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大周是真正的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皇帝对齐国的厌恶和警惕没法引起士大夫阶层的共鸣因为大家都开始投资与齐国的企业,并且期待着从中分红。

利益相关,比什么大义、道德文章都能容易说服别人。

当然,江南也不是没有十分厌恶齐国和徐家的人,比如那些主战派上台后被打压的主和派豪绅,那些视徐世杨流放圣人家族为最大暴行的儒棍,那些死硬的保皇派,还有翁书平。

算起来,有可能主张压制齐国的江南势力还不小,只是他们都有自己的政治对手,各方压力都不轻松罢了。

隆道五年七月之后,挟横扫草原和破袭辽中两场大胜之余威,齐国开始对山陕汉军世候施加压力。

徐世杨要求他们明确向齐国效忠,并且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齐国朝廷不承认世候们对山陕人民的管辖权,所有山陕人民都要编户齐民。

徐世杨散发着寒气的通告中,毫不客气的说,如果山陕世候们不愿意效忠并接受改编,那么他们必将受到严苛的惩罚。

但如果他们选择正确的道路,齐国方面也愿意给他们一定程度上的政策优惠和经济补偿。

是否同意,限定于隆道五年之前做出决定。

11月20之前,所有世候家族都要派出有身份的代表前往泉城参加年度会议。

所有不到会者,一律视同拒绝。

第480章 左鹤林

徐世杨这份最后通牒一样的通知十分失礼,让人感到厌恶。

但是杨、丁、贺、郭、左、乔、常、曹、侯、渠、亢、范、孔共十三家山陕汉军世候,没有一家一人敢于明确对前来通告的王启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遵从齐国的命令。

原因倒是很简单齐国势力太大了!

真要说起来,十三家汉军世候全加起来,也是两省之地,手下一百二十万户近六百万口,其中壮丁和半丁就有两百万以上。

仅从这几个数字来看,山陕世候的实力似乎不在齐国之下。

然而实际表现上来看,这差的可就太远了。

毕竟当初大周还在江北的时候,山陕的西军子弟就是朝廷最强的军队,既然山陕的世候们处于自己的利益,帮助女真人牛皮哄哄的吹嘘什么满万不可敌,那么大家也就不得不信了。

但是自从7、8年前齐军突然崛起开始,世候们发现,鞑子强于汉人的牛皮被人戳破了。

从来都是压着蒙兀人打的女真鞑子在齐省连战连败不说,最后甚至被人打到辽东老家,最近几年更是被压的连门都出不了了。

这就引发了一个不太好的趋势,十三世候家中一些对鞑子威势没啥印象的年轻人,赞叹与齐军取得的辉煌胜利,逐渐形成一个观点

齐军也是汉人,大家都一样,既然他们能打败鞑子,那么自己这些曾经的汉人最强军队西军的后代为什么不行?

家族的很多老人为此操碎了心,生怕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跟蒙兀人爆发什么冲突让二十年的和平局面变得不可收拾。

然而随着齐军胜利的消息一次次传来,年轻人渐渐变得更加冲动,以左家、贺家几个小字辈为首的年轻人整天穿甲佩剑,带着一帮佃户家的孩子在大街上闲逛,甚至好几次与来贸易和接受贡赋的蒙兀人爆发斗殴事件。

老人们为平复这些斗殴引发的后果,不得不给蒙兀人更多财帛,然而年轻人乐此不疲,让各家都十分头疼。

今年齐军突然出关扫北,更是让那些躁动的小年轻兴奋不已。

左家的左鹤林就曾经直接跑到家长面前,大言不惭的要求主动与齐国联系,驱逐蒙兀人,结果气的左家家长狠狠给了左鹤林一顿鞭子。

可是,打自家小子,跟打外人是不同的。

靠皮鞭无法让人心服口服。

而且,无论心里怎么怕鞑子,无论怎么压制家族里要求驱逐鞑虏的声音,齐国派王启年来的时候,世候们终于不能继续缩头了。

王启年带来的消息非常明确

或者站在齐国一边,或者站在鞑子一边,没有中间地带。

对于齐国的通告,老人们唉声叹气,年轻人欢呼雀跃。

左鹤林立刻要求自己带队去齐国,各家也都有一些小子要求去泉城看看。

然而老人们担忧这些年轻人被人大话一骗,就把自己家的基业双手奉献给别人,因此坚决不允许他们代表家族前往齐国。

最终各家都选了一些“老成持重”的人,组成一个代表团准备前往齐国。

世候们的目的非常简单

一定要试探出齐国的底线,他们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让齐王殿下承认山陕世候们的独立地位。

世候们给代表团透露的心理底线是每家每年给齐国10万贯,共130万贯的税赋。

齐王家的婚丧嫁娶,各类节日等日子,世候们另外准备厚礼上贡。

这基本上也是大周南迁这二十多年,世候们给蒙兀人开的价格,蒙兀人对此十分满意,双方也就大体保持着和平。

世候们希望拿出这么一份厚礼,就能收买齐王。

……

“大哥,额爷不听额的!”

大同府某处左家的别院里,一个劲装打扮,腰间别着弯刀的年轻人正焦急的对着坐在上首处的另一个年轻人叫道

“额爷让九叔带队去泉城,不让额去!这咋办?”

“额也是,额家里不让额去泉城!”

“额也是!额大让额大哥去了!”

“饿也是……”

屋里的一种青年都在嚷嚷,明显对自家长辈十分不满。

那个被人称呼为大哥的年轻人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之后才放下茶碗说道

“不让嫩们去,嫩们就不去啦?”

“可是……”

“没有可是。”

说话的人名为左鹤林,十三世候中左家鹤字辈老大,因为功夫高超,年纪轻轻就创下过很多名声,因此被世候家族年轻一辈视为领头人。

“嫩们不去随便,额要去泉城,谁都拦不住额。”

“嫩爷让嫩去?”

“哼,额手下六百好汉,就是此时用的。”

左鹤林略带些得意的说道

“额告诉嫩们,嫩们不去拉倒,折可大、折可求他们说好要跟额一起去泉城。”

他说的这两个人出身折家,这个家族类似汉军世候,也是世居秦省,跟十三家汉军世候也是世代联姻,但他们本身不是汉人,而是独立于大夏之外的党项人。

也是因为如此,折家不算是汉军世候,王启年来传达齐王的命令时,也没有通知折家——党项人也是鞑子,对徐世杨来说,他们爱降不降。

可是听左鹤林的说法,折家年轻一辈似乎也有人想要换条路走了。

“额爷额大不让额去,无所谓,额带着六百好汉,加上折可大、折可求他们,凑上一千人,谁敢拦着额就揍谁。”

“额告诉嫩们,两天后额们就出发,想要好好活出个人样的,到时候跟过来,想继续给鞑子当狗的,倒时在家困觉就成了!”

要是别人说谁拦着就揍谁,那八成是说大话。

但在座的年轻人都知道,左鹤林不同。

因为他确实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他在左家也是庶子,但从小就颇有勇力,几次顶着家法暴揍过几个嫡亲哥哥,以至于左家的嫡子一直到现在都怕他。

左鹤林十六岁的时候就曾经带人去草原上跟蒙兀人,去银夏跟党项人,以及去川省跟大周做过生意。

他为左家赚了不少钱,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特别爱好结交各路豪杰。

左鹤林手下的所谓六百好汉,有汉人、蒙兀人、党项人、吐蕃人、回鹘人、高昌人、羌人等等民族,都是他亲手招募的勇士,而且只认左鹤林,不认左家。

相当于军阀之中的小军阀,他说不在乎家族的阻拦,那就是真不在乎,除非左家的家长想打一场内战。



第481章 推进战略

当然,左鹤林从小就特立独行,他去参加蒙兀人的那尔幕大会,跟蒙兀人摔跤,赢回一个蒙兀台吉的女儿外加一匹宝马。

他也曾经带着他那些好汉组成的小部队(实际上就是他个人养的亲兵队),跑到西域去支持高昌、回鹘人抵抗帕尔斯,并且取得过令人惊叹的胜利——当时他从西域带回来三百多匹马、一百多封骆驼,五百套铠甲和近千件兵器。

这件事情是如此出名,以至于最近几年,蒙兀古尔汗札木合每次出击,不管是统一草原还是东征女真,都曾经点名要求左鹤林带兵参战。

如今年仅26岁的左鹤林已经走南闯北十年之久,在徐世杨之下,他似乎就是江北汉人的武力巅峰(尽管完全被大他两岁的徐世杨的光芒盖住了)。

左鹤林一定要去泉城,就像他去西域当雇佣军一样,家里再反对也没用。

其他世候家族的年轻人互相看看,在家族中也有完全属于自己势力的左鹤林确实敢违抗家长们的命运,他们这些人却不能如此跋扈。

两天后是否能放下家中的一切跟着左鹤林去齐国,还真是个难以下定决心的问题。

……

隆道五年八月,徐世杨视察了冀省新开拓地的情况。

在今年的扩张中,冀省这边顺着渤海湾一路推进到宁远一代,并且开始在宁远修筑驻军要塞。

新的要塞依旧是新式棱堡,虽然预定驻军只有不到一千人,但是徐世杨认为宁远要塞足以在数万女真人或蒙兀人的围攻下坚持到援军到来或粮水彻底耗尽为止。

实际上,就以女真、蒙兀两路鞑子的补给能力,来上几万大军,谁先把粮食耗尽简直是不用多想的问题。

何况,除了宁远要塞,齐国还在附近渤海上的觉华岛上建立一个海军基地,在此地驻防海军陆战队和一支快速舰队,只要渤海不上冻,这支部队就是任何围攻宁远要塞的鞑子侧翼最现实的威胁。

在宁远要塞的后方,山海关附近有齐军冀省驻军的主力,以及通往宁远的一连串小型驻军烽燧堡,这些小堡子外围是一些有围墙和至少一百民兵的屯堡。

这意味着齐国实际上已经把冀省北方边境线推进到宁远一线。

另一方面,辽南齐军已经趁着春季攻势女真鞑子手忙脚乱期间,一路向前推进到耀州,与冀省方向一样,耀州也是坚固的新型棱堡要塞,外加一连串烽燧堡和民兵屯堡据点。

稍有不同的是,因为不靠海,补给相对较为困难,耀州要塞的驻军有超过两千人,而且有重型炮兵驻扎,随时可以支援耀州的辽南驻军也相对多了不少。

耀州距离海州有大约100多里路程,距离女真的统治核心辽阳也只有250里。

齐军已经事实上已经深入辽中平原,开始威胁完颜金国政权的心脏!

参谋部对此欢心鼓舞,春季攻势顺利结束后,年轻的军官们就开始连夜制定下一步作战计划:

秋季攻势开始之后,冀省方面至少前进到广宁一线;辽南方向争取占领海州;辽东方向威慑抚顺、沈州,如果能占领更好。

然后隆道六年春季,辽西、辽南两个战略方向会师;明年秋季攻势的时候争取前进到鞍山。

最后,隆道七年上百年,收复辽阳,再争取用一年时间,到隆道八年年中之前彻底解决女真鞑子。

这就是齐军参谋部所谓的三年平辽计划。

然而,徐世杨看到今年春季攻势各部队的战报汇总之后,他突然觉得,与另一个位面明末某鞑子之友的三年平辽相比,齐军参谋部的计划似乎过于保守了。

整个计划实际上是建立在防守反击战术之上的——凭借经济优势,一路建造堡垒推过去,直到鞑子退无可退为止,逼着鞑子主动攻击驻军要塞。

徐世杨不能说这个计划不好,因为这实际上是必胜的战略,但他觉得这是在是太拖延时间了,而且女真鞑子也肯定能考虑到这一点。

他们若是继续向后退,同时狠下心来制造焦土区,实际上鞑子能够拖延更多时间。

设个世界上,时间久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比如江南朝廷终于无法忍受齐国的独立态势,主动北上帮助鞑子牵制齐军。

不要说这不可能,徐世杨对朝廷的节操那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

根据参与春季攻势部队的战报,齐军此时已经在包括骑兵在内的各个方面全面压制金军。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骑兵的数量依旧不太够。

前线部队的建议是,如果有更多的战马补充,那么请参谋部尽可能增加轻骑兵,特别是龙骑兵部队的数量。

因为实战经验表明,龙骑兵的作用最大——不是战斗力最强,而是勤务使用范围最广。

比如龙骑兵都有卡宾枪装备,实际上可以下马步射,在这时候,金军骑兵没有步兵支援,完全无法撼动龙骑兵的阵型。

但金军步兵机动性不足,无法追上骑马的龙骑兵。

因此,金军对龙骑兵具备一种“打得过的跑不过,跑得过的打不过”的战略劣势。

而且龙骑兵具备侦查功能,实际上也可以客串猎骑兵使用。

其勤务的广泛性上,龙骑兵是最好的,因此也成为齐军将领们最喜欢的骑兵兵种。

猎骑兵在机动性方面跟龙骑兵差不多,但在战斗力方面就要差了不少,这不是给猎骑兵增加卡宾枪装备就能行的,因为猎骑兵没有进行过步兵列阵排枪射击训练。

想要让习惯只执行侦查和追杀任务的猎骑兵具备能够下马用燧发枪近距离击溃敌军骑兵的能力,他们必须进行更多步兵战术训练。

当然,即使这样,猎骑兵的作用也比只能进行骑兵列阵冲锋的胸甲骑兵强的多。

实际上,按照前线汇报的情况,现有的胸甲骑兵就已经被很多将领视为某种负担了——作为骑兵,他们的补给消耗远超步兵,但实际上又发挥不出骑兵战术机动力强的作用,战略机动力也远远低于步兵。

似乎只能作为某种威慑性兵种——女真人基本不敢与铁人一样的胸甲骑兵对冲,只要胸甲骑兵出现,鞑子基本就会主动撤退。



第482章 筹备大战1

前线所有将领,都暗示参谋部,目前来说,胸甲骑兵的数量已经足够用了,有多余的马匹,应该尽可能补充给龙骑兵或猎骑兵。

如果有更多战马,那么请组建新的轻骑兵单位。

齐国确实是有马的。

这一点,不接触户部的将领们不太清楚,但以往就喜欢以王世子身份干涉其他部门工作,现在更是名正言顺的首相的徐世杨有明确的数据清单:

到隆道五年八月初为止,齐国马匹存栏量为六万两千匹,其中军方使用的战马和驮马合计一万两千匹,政府部门役马五千匹,民间马存量两万两千匹,合计三万九千匹。

剩余马中,有一万五千小马和老马不适合服役,可役使的马匹还有八千匹左右,把现在齐军所有轻骑兵扩充一倍以上并无问题。

然而徐世杨并不想这么无脑的扩充骑兵部队。

在他眼里,目前齐军最重要的主体依旧是步兵和炮兵,未来统一天下后的扩充重点应该是海军和民兵系统,常备军中的骑兵并不需要太大的规模。

何况,徐世杨已经酝酿好了一个新的战争计划,这个计划需要给步兵装备大量马匹以增强机动性。

原本这个计划还只是徐世杨的突发奇想,不过等到山陕世侯的代表逐渐到来后,这个计划在徐世杨脑海中彻底挥之不去了。

隆道五年八月底,徐世杨把自己计划的大体框架提交给参谋部评议。

按照流程,总司令或总参谋长提出的战略计划需要参谋部审核,首先是审核可行性,如果参谋部认为可行,那么由参谋部向下属各部门下达指令,制定具体执行方案,最后由高级参谋们负责查找、修补计划中的漏洞。

这个流程并不复杂,特别是如今的参谋部仍然未学会如何合理的推翻徐世杨提出的战略框架。

因此徐世杨的计划很快通过:今年例行秋季攻势不再进行,改为实施一场大规模冬季总攻!

而且,攻击的主要目标也不再是海州这一类次要城市,而是金国的统治核心,辽沈!

按照徐世杨的要求,此次作战的主要目的是:

第一:通过一次或数次战略决战,彻底,不可逆的摧毁女真军队主力。

第二:占领辽阳、沈州,把残余女真人赶出辽中平原。

第三:使女真人不再作为一个主要战略威胁存在,让齐国获得平定辽东的荣誉,具备再造中原的美名。

非战略性目的:让所有野战军得到实战锻炼。

徐世杨的计划实际上推翻了三年平辽计划,直接在今年冬季与女真人决战,然后隆道六年辽东战争就要进入扫尾阶段。

这个计划看起来野心勃勃,实在有点过于激进。

但实际上,参谋们经过仔细计算和思考,发现计划的目标其实有很大达成的可能性。

参谋部认为,齐军在以下几个方面具备优势:

首先,齐军常备军已经超过十万,如果进入战略总攻,那么齐、冀、辽三省可以动员八十万预备役和男女民兵!

要面对这九十万大军的女真鞑子,能战之兵不超过四万,其中还有一万是新组建的,不可靠的阿哈火器部队。

其他只能充当辅兵,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的阿哈不超过六万。

而这十万丁已经是女真鞑子的极限了。

然后,齐国纺织业的发展,已经能够让齐军在辽东令人生畏的冬天发动进攻性战役。

与大部分鞑子到了冬天只能用一件破布衣裳裹着乌拉草在屋子里熬过冬天不同,齐国工部可以给前线部队每人提供一套毛呢料的大衣,一套毛衣裤和一套棉衣裤。

加上护耳之类的小东西和大量鲸鱼油脂涂抹暴露的皮肤,天气越寒冷,齐军就越具备优势。

其次,齐军常备军战斗力已经全方位超过女真鞑子,那么同等兵力条件下的战略决战齐军照样具备获胜的能力,更别兵力优势如此巨大的情况之下。

最后,两年来三次春秋攻势,有可能给女真鞑子一个错觉:齐军还会采取保守但保险的方式,花费大量时间一步步向辽沈推进,这有可能造成金军战略上的麻痹大意。

有备打无备,战略优势显得更大了。

于是,参谋部花了五天时间完善徐世杨冬季总攻的计划细节问题,然后由徐世杨把整个报告通报给齐王徐睦河。

徐世杨在递交计划报告的时候,对自家老爹说了这样一句话:

“越早摧毁女真鞑子,我们就越早获得天下民心,也就越早有机会统一天下,成为真正的社稷主。”

于是计划顺利得到齐王的背书,正式进入筹备阶段。

此时已经进入隆道五年九月,按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发动例行秋季攻势的时候。

不过齐军参谋总部只是下达了一系列动员计划,却并未命令已经做好准备的骑兵部队出击。

按照参谋总部的命令,所有齐军常备兵力,除部分要塞驻军和齐王府卫队外,全部开始向辽南集结,计划中实际到位兵力为海陆军九万人。

此外,冀省动员预备役人员三万二千人,民兵十一万人。

齐省动员预备役人员五万五千人,民兵十五万人。

辽省动员预备役人员两万人,民兵七万人。

高丽王国动员新军一万人,旧式部队三万人。

再加上王启年的上马贼骑兵一千人,合计动员总兵力高达五十六万八千!

为了维持这样一支大军正常行动,徐睦河下达齐王令,从户部调拨存粮五十五万石,牧草八十五万束。

此外还有大量罐头等战略储备食品,肉类(猪肉、羊肉、鲸鱼肉)、咸鱼、糖等物资,并且从民间采购炒面、大饼等即食食品。

参谋部还专门要求民间饲料厂在十二月之前提供十万份饲料。

齐国各纺织工厂要求在10月底之前提供十五万套冬装:每套冬装包括一件毛呢大衣、一套毛衣裤和一套棉衣裤。

之后每个月提供2万套,预计一直持续到明年3月为止。

工部还要组织人手生产雪橇车,这样可以利用较少的驼畜拉动更多物资和兵力。



第483章 筹备大战2

齐国的雪橇车底盘很低,比较接近另一个位面东北常用的雪爬犁,使用一匹马拖曳,在厚雪或冰层上可以承载二百斤到三百斤的人员或物资。

如果使用牛拖曳,承载物资可以更多,但机动性下降很多。

参谋部的计划是马拉雪橇装备给一线部队,牛拉雪橇用于后勤运输。

为此,尚未投入使用的八千匹役龄期马匹都要投入使用,此外还有五千多头牛。

为了加强机动性,徐世杨希望能够从蒙兀人那里临时购买一批马牛,然后动员民间役畜,特别是后者,预计能让齐军额外获得一万五千匹马、八千头牛、八千匹骡子和驴,共三万一千匹驼畜。

实话实说,齐国也就是在冬天才能动员如此多的役龄期牲畜参战——因为不耽误耕种。

为了宝贵的牲畜不至于在寒冷的冬天大规模减员,参谋部甚至还要求工业部门生产畜用厚麻衣以保暖。

如此大规模的动员,本质上也是一次总体战实验。

实际上,真正负责一线作战的只有那九万多常备军加一万高丽新军,预备兵和民兵出动十二万人,外加十万奴隶负责后勤运输工作,其他动员武装人员都以连为单位分散在各地代替野战军负责防守工作。

为了保证前线部队的战斗力,所有常备军火枪手都要准备一百二十发子弹,预备兵和民兵中有火枪者,准备六十发备弹。

所有参战的火炮准备最少三十发炮弹,战时,如果备弹需要补充,完全有后勤部队负责。

为了达成这一标准,齐国紧急派遣船队向扶桑采购了两万斤硫磺,从江南和海外客商那里又采购一万斤硫磺和五万斤硝石。

所有兵工厂日夜不停的生产军火,这才勉强能够在开战前达到战役所需的弹药储备。

……

从九月开始,齐国大部分海军和民用舰船都投入到向辽南运送人员和物资的工作,这样做也耽误了商业运输、捕鱼、捕鲸工作。

徐世杨发现,这样总动员式的战争,最大的压力其实是在经济方面。

为了节省民力,齐国的动员,无论是动员人力还是畜力,从来不是无偿的。

实际上,野战部队还好说,出击只需要准备少量战后奖励即可。

但是临时动员的前线后勤部队,需要享受半饷,而其他以连为单位在家乡附近分区防守的动员兵,也要享受三分之一的军饷待遇。

这已经是很恐怖的数字了,紧紧军饷一项,战斗期间齐军就相当于供养接近三十万野战军!

而每个士兵每天需要消耗至少三斤粮食和一斤副食,还要用糖块和蔬菜干或罐头补充维生素。

每匹马每天需要至少十五斤饲料,牛和骡子少一些,但全加起来也是个令人心惊的数字。

再加上大量采购纺织品,增加弹药储备,为战争准备粮草补给和军饷消耗等等费用。

户部预计,如果这场战役每个月至少需要消耗一千万新石的费用(新石指的是一百斤合一石的新度量衡,也就是说,每月战争费用消耗折算至少十亿斤粮食)。

这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对齐国来说,只要这样的攻势持续三个月,以往三年的库存积累就打水漂了。

如果攻势持续四个月,那么五年的储备就会全部耗空!

户部对此十分心疼,甚至连齐王都有这种感觉,战役筹备期间,齐王殿下不止一次产生停止动员,采用更温和的方式解决女真问题的想法。

不过这些想法都被徐世杨打消了,已经下达的命令再收回,等于损害齐国政府的公信力,这是极其得不偿失的愚行。

何况,隆道五年的秋收工作已经完成,到时候秋粮收齐,齐国政府还能维持最起码的储备。

当然,徐世杨也不像把自家经济逼到如此窘境,为了扩大储备,徐世杨祭出最简单的经济手段:发国债。

国债分为内债和外债两种,期限同样为五年,年息百分之六点五,唯一不同的是内债计划首期发行一千万新石,外债首期发行两千万新石。

国债抵押物为辽中平原的矿山和土地。

抵押物实际上还未真正到手,但如果战争进行顺利,这些都是早晚的事。

就看到时候国债买家们对齐军的信心如何了。

实际上,一期国债的三千万石就差不多足够支撑这次进攻了,不过徐世杨打算,如果战争真的顺利,那就继续发行国债,把重新开发辽中平原和接下来对付蒙兀鞑子所需的经费都一起攒出来。

……

隆道五年十月。

就在齐国大规模动员,准备给予女真鞑子致命一击的时候,左鹤林带着他的亲信部队抵达齐王行在泉城。

他这次出行不太顺利,先是折家原本要来的两兄弟都被他们家里扣下了,但折家又派出一个折可适跟着左鹤林一起来齐国。

左鹤林有些不太明白折家这操作是啥意思,因为折可适被视为折家小字辈最出色的人才,用他来替换折可大和折可求,实际上显得折家特别重视这次齐国之行。

可是,折家这么重视,为什么不跟着世候团队去泉城,而是跟着他左鹤林一起来?还带了五百家兵。

左鹤林对同伴换了个人并没有太多异议,加上杨、丁、贺、郭另外四家世候愿意跟上的几个小字辈,一共九个世候家的公子(折可适也算的话),带着一千两百小弟出发。

整个队伍有半数是骑兵,浩浩荡荡显得极为威武,然而一进入齐国境内,他们立刻就被大量齐国民兵包围了。

左鹤林的手下装束过于杂乱,以至于被齐国留守部队当成前来骚扰的鞑子,双方差点火并。

好在有认识左鹤林的上马贼及时出现,化解了双方的误会。

得知左鹤林和折可适另外带人来齐国参加年会后,正在准备参战的王启年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工作,前来迎接。

齐军解除左鹤林和折可适手下的武装,然后有王启年做向导,直到这时才抵达泉城。

路上王启年并未向这些世候家的公子哥多说什么,不过抵达泉城后,左鹤林立刻就发现齐国这边似乎有什么大动作。

第484章 国家

实际上,想不发现都有点难。

从冀省边界一直到泉城,到处都能看到戒备森严的村堡,在路口来回巡逻的民兵、哨卡,以及不断向东方开进的,穿着红色军装的武装部队和运输物资的车队。

王启年不让左鹤林询问这些队伍是去干什么的,不过大家都不傻,齐军向东还能去哪呢?当然是去港口坐船出航。

而且,八成以上是要去辽东。

……

由于无法代表家族(左家已经有代表来泉城了),只能代表个人,抵达泉城后,齐国礼部并未把他安排在官方的招待所居住,而是让他们自己花钱去找商馆的客房居住。

左鹤林对此无可无不可,不过住下后,他立刻写了一封亲笔信,请王启年转呈给齐王。

在信中,左鹤林向徐睦河阐述了之前自己在西域和草原上取得的成绩,同时附上一柄西域风格、镶嵌着红宝石的弯刀作为证明。

左鹤林说这柄刀是乌兹钢刀,价值千贯,来自一个被他阵斩的帕尔斯贵族,曾经有蒙兀万户出马一千匹交换,他都没舍得卖掉。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还真算得上一个有分量的礼物。

左鹤林奉上宝刀的目的只有一个:不管齐军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他请求带领他的部下参战。

……

在商会会馆里,折可适好奇的问道:

“你知道齐军要去干什么?”

左鹤林无所谓的回答:

“不知道,不过八成是要去辽东吧。”

“不知道你还敢去?如果不是去辽东呢?”折可适讶然道:“若是他们要去海外,你也要跟着去?”

“为什么不?去海外也不错,扶桑、高丽,甚至大周,只要是打仗,让我跟着就成了。”左鹤林笑着说:“我还没见过大海,正好去看看。”

“你疯了?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向世人证明我的能力。”左鹤林回答:“同时我也要看看齐国的能力,看看他们能否成为天下之主。”

折可适皱眉道:“这就是你自己非要来齐国的目的?”

“你说呢?”

左鹤林冷笑道:

“我从十六岁开始走南闯北,至今已经十年了,打过汉人盗匪、打过党项人、打过蒙兀人、打过女真人,也打过回鹘、羌、高昌、吐蕃,同时还帮他们打过帕尔斯人。”

“十年了,你知道我这样跟个疯子一样到处打仗,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折可适好奇的问:“是什么?”

“我的感受就是,无论我取得什么成绩,那些鞑子权贵怎么重视我的能力,他们都看不起我!”

“嗯?看不起?你?”折可适惊讶的问:“这不可能,你知道,大夏皇帝曾经想把他的公主嫁给你!”

“一个女人能代表什么?何况他最后也没把公主给我。”左鹤林不屑的说道:“折兄,我不是傻子,能看得出来,他们就是看不起我。”

“我曾经帮蒙兀人打党项人,之后又去帮党项人打西边来的帕尔斯人,党项人为什么不在乎我曾经杀过那么多党项人?他们为什么还敢用我?”

“因为我背后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

说到这里,左鹤林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我打的再好也只是一个人而已!那些鞑子不过是把我看成一把刀!蒙兀人觉得我好用,党项人也觉得能用我!所以他们才敢雇佣我去打帕尔斯人——反正我是汉人,不是蒙兀人!”

“折兄,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可以建立一个伟大国家的势力!一个能够重现天朝上国辉煌的伟大帝国!汉人的帝国!”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折可适小声说道:“既然你这么想要一个国家,为什么不试试自己建立一个?”

“我试过,不成功。”说道这个,左鹤林语气有些伤心:“我很能打,这个我知道。但我不怎么会经营领地,也不太会练兵——我打了十年才拉起六百人的队伍,指望我自己练出横扫台天下的大军,得到什么时候?我家里又不支持我,他们一点雄心壮志都没有。”

“所以你要来看看最近声名鹊起的齐国有没有统一天下的壮志?”

“是啊,如果他们有这个心思,又有这个实力,我就不走了,在这里帮他们,齐王会明白我的价值。”

左鹤林说道:

“如果他们没有,那么我就再当一次雇佣军,打完这一仗赚点财帛,招募些好汉,再安心等下一家,我才二十六岁,有的是时间等。”

“好了,不要总是说我,说说你吧,折兄,你家里派你来齐过做什么?”

左鹤林问道:

“你是党项人,你们家连夏国都不去效忠,跑汉人的国家来做什么?”

折可适看着他不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说道:

“我不像你,我才不在乎什么汉人的国家党项人的国家,我们折家只在乎一点——有没有前途!”

“夏国没前途,他们缩在银夏出不来,这样早晚有一天会被别人灭掉,不是蒙兀人就是帕尔斯人,或者别的什么突然窜出来的势力,反正他们一定会完蛋,我们折家不可能跟他们一起等死。”

“从这点上来说,咱俩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要看看齐王到底怎么样,他到底是天下之主,还是只不过一个普通的军阀过客。”

……

“山陕那边来了两波代表?”

刚刚得到王启年汇报的徐世杨惊讶的问道:

“怎么回事?”

“一伙是十三家的正式代表,他们应该能够代表家族做一些决定。”

王启年回答:

“另一伙其中五家世候族中不太听话的年轻人,以一个叫左鹤林的年轻人为首,他们只能代表他们自己。”

“对了,大王叫下官把左鹤林的信转给您,他说这是兵部的问题,让世子殿下您来决定。”

徐世杨接过左鹤林的信,展开看。

王启年在旁边说道:“对了,除了五家山陕世候家族的小子,还有一个山陕的党项家族折家也派人来了,跟左鹤林他们住在一起。”

徐世杨山陕那边还有个党项世候家族,只是他一向不信任外族人,党项自然也不例外,因此这次强迫山陕世候家族派人来开会,他根本就没通知折家。

这样,折可适虽然是家族派来的正式代表,但他不能算正式使节,只能呆在商馆里等齐国的通知。

第485章 会见

“一伙是十三家的正式代表,他们应该能够代表家族做一些决定。”

王启年回答:

“另一伙其中五家世候族中不太听话的年轻人,以一个叫左鹤林的年轻人为首,他们只能代表他们自己。”

看完左鹤林的信,徐世杨把那张纸收好,抬起头开始仔细思考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问王启年:“这个左鹤林,在信中说他有六百私兵,都是能开一石硬弓,能马上左右开弓射箭的好手,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生意原因经常跟山陕世候打交道的王启年回答。

“他还说,他16岁就出去打仗,这十年来参与过不下数百场战斗,而且大部分都打赢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这个人很出名。”王启年说道:“其实,在世子殿下您之前,蒙兀人最重视的汉人是这个左鹤林。”

“一个战术天才?”

这个问题并未得到答案,因为王启年不太确定所谓战术天才的标准是什么。

在他看来,现在最大的战术天才就是眼前这个只比左鹤林大两岁的年轻人。

徐世杨可是真正百战百胜,不管敌人有多么强大,不管是百多人的战斗还是双方合计兵力十万以上的大战,他一场都未输过!

徐世杨自己或许不觉得,但在王启年看来,外人给他按的这个“天下第一名将”的称呼,真的名至实归。

“我还是见见他吧。”

徐世杨接着说道:

“他说他是来助战的,我这个总司令不见见他似乎不太好。”

……

山陕世候家族的正式代表由齐王接见,徐世杨只是单独在自己的住处(他在泉城有个小院子,不住正在逐渐成型的美泉宫)召见了左鹤林。

在徐世杨眼中,这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从这方面来看,确实是个经常在外奔波打仗的战争贩子。

身量比徐世杨略微低一点,但在这个时代也算个高个,体型很强壮,蜂腰猿背,是那种传统观念中功夫高手的体型。

如果说一个冷兵器时代的战术大师应该是什么样子,眼前这位就差不多符合条件。

在左鹤林眼中,徐世杨是个高大的巨人(他身高一米八五,在这个时代确实太高了点),因为不缺营养,也不缺锻炼(徐世杨经常跟手下几个高手,如林冲、鲁智深等人学习拳脚功夫,加上异常好的身体素质,现在他甚至能单挑李逵),整个人显得十分强壮,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名将?’左鹤林有些意外的心想:‘怎么看起来跟我一样像个莽夫?’

“本相(他现在是首相,以此自称)听王启年说,你曾经帮蒙兀人打过党项,也曾经帮党项人打过帕尔斯?”

没有太多客套,两人见面不久,徐世杨直入主题:

“既然你都见识过,本相很好奇,你对这些军队的评价如何?”

真正的战术大师,能很快看出敌我双方军队的优缺点在哪里,既然左鹤林见多识广,那么他应该能够看出各队的特点。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一个考核,徐世杨想看看这个人有没有真才实学。

“回禀徐帅,蒙兀人多马多,札木合手下号称控弦三十万,实际上十五六万能上阵的人是有的。他手里有不下五十万匹马,牲口百万,因此几乎人人都是骑兵,在下看来,这就是最大的优点。”

“只是,蒙兀人缺铁缺的厉害,装备方面就显得弱很多,除了札木合亲领的五十个千人队,其他部落兵能有两成人装备皮甲就算不错了。”

“党项人的话,装备其实比蒙兀人强不少,他们的铁瘊子甲质量不错,还有一种被称为旋风砲的玩意,架在骆驼上,威力不错。”

左鹤林瞥了徐世杨一眼:

“当然,没有您的大炮强。”

“另外就是,夏军兵力吹起来很多——号称二十万大军,其实真正的战兵不过六、七万人。”

“至于帕尔斯,在下所知甚少,只是从俘虏那里得知这是一个比西域还往西的强大国家,俘虏说他们有人口千万、丁壮数百万,能出动五、六十万大军。“

“在下没见过,不知道是真是假,在下在西域见过的最多一次有万人上下,高昌、回鹘、党项人一起上才勉强挡住他们,就这样还把疏勒丢了。”

“疏勒丢了?”徐世杨问道:“那岂不是说,帕尔斯人在西域已经有落脚点了?”

“是,确实如此。”左鹤林说道:“帕尔斯人的铁甲骑兵很厉害,人马具甲,人数也不少,若不是有党项人,西域那些穷鬼早完蛋了。”

“哦,帕尔斯有很多具甲骑兵。”徐世杨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实际上,以前的时候,他曾经在达尔克那里听到过一点关于帕尔斯的消息,按那个帕尔斯贵族的说法,这个国家的军队由国王属下的王、贵族手中的贵族军以及地方军队组成。

王全部都是骑兵,贵族军的装备根据所属贵族的地位和经济情况有很大不同,不过总的来说步兵占大多数,地方军全部都是步兵。

这些军队到底有多少兵力,达尔克很机警,一直没有明确数字。

只是,如果那个总兵力五十万的数字是真的,那么徐世杨估计其中大概能有十万骑兵——这帕尔斯的国力还真是蛮恐怖的,也难怪党项人加西域各国一起上还打得那么悲催。

“你对女真鞑子有什么印象?”徐世杨继续问。

如果说之前的问题还有收集情报的因素,这个问题就纯粹是考校,毕竟徐世杨跟女真人打得次数比左鹤林多多了。

“以前的话,铁甲特别多,盾车掩护重甲步兵接近,用重箭平射,击溃后骑兵追杀。这就是女真人的传统战术,看着有点死板但其实很好用,至少蒙兀人正面打是打不过的,只能游骑骚扰。”

以前周军也拿这个战术没辙——当然,当时女真鞑子不用这个战术周军照样打不过。

“现在的话,他们在盾车阵后面增添了大炮和火铳,正面硬打的话,几轮下来蒙兀人就崩了。”

“在下看来,女真人现在的问题在于,他们的兵力太少了。”

“去年札木合带兵打辽阳,在下参加了,把汉兵算在内,女真人总兵力不到四万,虽然战力比蒙兀人强,但只能先龟缩在辽沈附近,等确定蒙兀人的进攻方向之后才出击决战。”

第487章 期待决战

徐世杨转身从身后的橱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记事本:32k大小,牛皮纸封皮,200页质量很高的白纸。

徐世杨把它和一根鹅毛笔一起递给左鹤林。

现在这个时代,这种精装笔记本价格可不便宜,何况在汉人的传统观念中,笔墨纸砚这类礼物还具备金钱以外的文化价值。

“拿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想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可以记下来,相信我,记日记是个好习惯。”

“恭敬不如从命。”

之前左鹤林不喜欢写字,主要是因为他的启蒙老师是个老学究,只会给他讲解经义八股,要不就是诗词歌赋,左鹤林对此十分头大,但他确实是会写字的,甚至文化水平还不低。

那老学究曾经说过,如果左鹤林去江南科举,只要不去那几个科举望县,至少一个举人是有希望的。

因此,徐世杨让他记日记,尽量多学习,他也不会太反感。

反正这里面记得只会是他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跟诗词歌赋或经义八股不会有一点关系。

“我再给你批个条子,你去领一套军装、军衔,装备方面你想领新的还是用你以前的武器都行。不过在参谋部里,大概也用不着长兵器。”

“我能问一下吗,这是要去打谁?”左鹤林问道。

“你觉得我是去打谁?”徐世杨笑着反问。

“来的时候,我看到向东开进的队列,觉得应该是去辽东。”

左鹤林回答:

“但现在我不太肯定了,因为刚才我听徐帅您的话,突然想到这时集结部队,等到可以发动进攻,应该已经是辽东的冬天了。”

“冬天的辽东不适合打仗!天寒地冻、雪地难行,不但是粮草,前线还要有还有冬装和御寒的柴草,补给根本跟不上。”

“呵呵,不错嘛,已经学到不少东西了。”

徐世杨笑着说:

“我们这一次的战略目标刚刚通知到将军级,你这个临时上尉暂且没权利获悉,所以别问了。”

“等到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有人通知你。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做好参加一场大战的准备。”

“真的有大战啊……。”左鹤林思索一下,最后下定决心道:“跟我一起来的……”

“他们跟你不一样。”

徐世杨直接打断他的话,很不客气的评价道:

“我听王启年说过他们,一帮公子哥,有点年轻人的闯劲,不过跟你比差的太远了。”

“也就那个折可适还算不错,但他是党项人。”

徐世杨摇摇头,用有点可惜的语气说道:

“我这个人天生不信任外族人,他折可适也还没表现的值得我信任。”

“所以,他们只能得到最基本的待遇了,战争开始之后,他们会跟世候家的正式代表一起编成一个观察团,去前线好好看看我大齐军威!”

……

“今年秋天,汉狗居然没来。”

“哪有什么好奇怪的,肯定是在准备更大规模的攻势,怎么,他们不来你想他们了?”

“这个时候别说笑话。”完颜宗弼有些不满的说:“既然会有更大规模攻势,那咱们现在就该想想怎么应对!”

“还能怎么应对?用去年打蒙兀人那种办法,我们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完颜宗望收起笑容,冷冷的说道:

“其实,对我们来说,他们发动大规模进攻,比只用骑兵来烧杀好得多。”

齐军每年固定两次骑兵攻势让女真人苦不堪言,去年丰饶的辽中平原收获只有往年的一半,今年更是直接差点绝收——如果齐军秋天再来一趟恐怕就真绝收了。

幸好他们没来,这样至少辽沈两城之间的那些核心土地还多少有点收获。

然而,这点收获不过是让女真人多喘了半口气,秋收的时候辽中粮价降到80贯一石,但女真贵族们涸泽而渔,今年不仅没有减税,甚至还强行增加税率以保证各部库房里多少有些余粮。

结果就是,最底层的女真人缴纳了税赋后,连种子粮都没剩下多少,大部分家庭不得不用家中最后一个阿哈奴隶抵债,最穷的那些,甚至有卖儿卖女的。

于是辽中粮价在略略下降了两个多月后,在入冬前就升回120贯一石。

辽中下了第一场雪之后,粮价进一步上升到150贯一石!

每天都有人饿死,焚烧尸体的烟火终日不熄,向北面的深山老林、西面的草原甚至南面和东面的汉人那里逃往的人丁络绎不绝,最多的时候甚至一个月就逃了一千五百男女!

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不用齐军来打,大金自己就能把自己饿死。

好在战胜蒙兀人所带来的好处还没消化干净,没办法的情况下,三位太子勃极烈下令允许各部宰杀部分衰老的马匹和耕牛,羊则只保留部分小羊羔,其它全部宰杀补充肉食。

多少有了一些储备后,勃极烈们立刻组织大规模冬狩,指望依靠狩猎再补充一些吃食。

狩猎得来的毛皮,还可以卖给蒙兀部落。

蒙兀人没什么国家民族的观念,有好处他们自然就要赚,因此西面虽然也是大金的敌人,但那边确实是对金封锁圈最薄弱的一环。

蒙兀人并不稀罕毛皮,不过他们可以把毛皮卖给齐国的汉人,反正女真人手中再好的皮毛都卖不上高价,一倒手就能赚不少。

对女真人来说,能卖多少是多少,皮毛换回一些牛羊也能多少补贴一下匮乏的食物。

这样多管齐下,勃极烈们认为食物储量可以半饥半饱的支撑到辽北的河流冰冻。

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凿冰捕鱼了。

渔猎民族吗,生存的本能还是没忘干净的。

勃极烈们觉得,只要齐军有个一两年停止进攻,或者至少通过一次类似辽阳战胜蒙兀那样的决战胜利,大金国还是能够缓过劲来的。

所以,金军其实比齐军更加期望一场决战。

只是他们支撑不起主动进攻,只能指望齐军更加主动,然后通过内线机动和补给双重优势对齐军各个击破。

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第488章 善保

“今年秋收的时候他们不来,那么应该就是明年春耕的时候来吧。”

完颜宗干说道:

“那徐世杨特别喜欢耽误我们耕作,冬天也不适合大军进攻,咱们还有时间准备。”

“我们的兵变不出多的,不过可以多储备火药、枪炮、粮草。”

完颜宗弼也说道:

“跟齐军打仗,枪炮火药十分重要,他们的炮兵太厉害了!”

“正面打仗,就算胜了也会损失惨重,我们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完颜宗望最后说道:

“希望我们派出去的人能说服札木合和南边的汉人皇帝吧。”

……

“你们的大汗想要跟本汗结盟?”

札木合坐在熊皮大椅上,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对脚边跪着的女真使者说道:

“看来你们真的被那徐世杨打得不轻啊。”

女真在军事上一直能够压制蒙兀,特别是去年还歼灭蒙兀军主力,并且差点还要了札木合本人的命。

不论是女真人还是蒙兀人,对这些野蛮人来说,战场上能打赢的就是主子,打输了的就只能当奴才。

很简单的道理对不对?

现在女真人打赢了,却主动来结盟,甚至愿意表示一些善意,释放部分被俘的蒙兀俘虏。

只要不傻,任何人都能从中看出女真人已经陷入绝境。

“伟大的古尔汗,我们大金现在确实很艰苦,但我们有信心战胜孱弱的汉人。”

那个女真使节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气定神闲的朗声说道:

“只是,如果我们大金输了,难道真的对古尔汗有好处吗?”

“你们女真人死绝就是对本汗最大的好处。”

“真的吗?不见得吧?”

那使者笑着说道:

“奴才听说,伟大的汗王最看重的应该是全国的利益,而不是个人荣辱。”

“金蒙之间以前确实有很多冲突和误会,不过奴才提醒古尔汗仔细想想,如果汉人打败了大金,他们是否会就此收手?”

听到这话,札木合冷笑一声:“问的不错,不过那是在你们女真人先灭亡之后,那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了。”

“汗王,千万别忘了,这二十年来,劫掠汉地的,可不只是我们女真人!汉人要报复也不会只找我们女真人的麻烦!奴才听说,今年汉人还趁着汗王虚弱的时候劫掠了草原?”

这话戳到了札木合的痛处。

直到现在,他依然觉得当初徐世杨的做法是在盟友背后捅刀子,是一种相当不道德的行为。

至于之前蒙兀人不断进入长城以南发动小规模劫掠,在札木合眼里根本就不算个事,相反,他还很奇怪徐世杨为啥对这种小事反应这么激烈。

虽然之后徐世杨跟他签订了和约,通过羊毛、马、茶叶、盐的大规模贸易让双方都赚到不少好处,但马上徐世杨就派人强迫山陕世候战队,在札木合眼里,这是徐世杨又一次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而且,若是山陕世候转投齐国,那么把齐蒙交易的市场放在大同跟放在齐国有很大区别吗?

札木合一直觉得,至少这一点上,自己被徐世杨给骗了。

蒙兀汗的沉默,让女真使者看到了机会,他用略带着兴奋的语气接着说道:

“大汗真的愿意让所有蒙兀人永远生活在贫瘠的草原上吗?实际上,女真人和蒙兀人才是应该站在一起的朋友啊!”

“只要灭亡齐国,我们大汗愿意与您平分齐国一切财帛女子!”

札木合冷冷的问道:“平分?怎么分?”

“这个可以等到灭亡齐国之后,大汗您再与我们汗王商议。”

“本汗不是不可以与你们谈谈,不过,本汗觉得你们可能活不了这么久了。”

札木合忖度着说道:

“本汗得到消息,齐军正在大规模集结,虽然不知道是去哪,不过本汗猜测八成是去你们那吧?”

“如果他们真的是去辽东,那就不是几千骑兵骚扰一两个月的小事了,朕觉得不应该跟将死之人交朋友。”

“呵呵,汉狗尚未出动,就已经暴露行踪,我大金有半年时间准备,焉有不胜之理?”那女真使者强笑道:“若是我大金打赢这次,汗王是否愿意与我家主子谈判结盟?”

“可以啊,只要你们能打赢。”

札木合一点都不介意在齐国和金国之间做个墙头草,两头捞好处。

“那么,汗王能否卖我国一些粮食牲畜?”

那使者接着问道:

“我大金可以出钱。”

女真人是有钱的。

以前劫掠中原最狠的就是女真人,而且他们的生产力不发达,造成大量不能吃不能喝的金银珠宝堆积在各大小贵族家的地窖里用不出去。

现在勃极烈们也想通了,这些财富堆积在手里,早晚会变成齐军的战利品,因此还不如花出去买些急需的物资。

“本汗这里没有那么多粮食,不过你们想要的话,一百贯一石,本汗从别处帮你们筹措一点。”

蒙兀草原与齐、夏、西域等地接壤,如果钱到位,他确实有办法走私一些粮食。

“好,奴才可以先答应下来,我们主子打算先买一万石。”

一百万贯买一万石,这点粮食对整个金国来说不算什么,不过却是雪中送炭,能让金军明年有口粮撑过最危险的春季。

这已经足够了。

“奴才还有个请求。”那女真使者对着札木合又是一个响头。

札木合懒洋洋的说道:“说吧,不差这一点了。”

“奴才想要借道草原,去山陕。”

“去那里做什么?”

“让主子您的世候们认清楚形势,不要跟着齐国的汉狗走错路。”

使者故意强调了“札木合的世候”,这话让他觉得确实挺中听的。

“你要是觉得这有用,那就去吧。”札木合无所谓的说道:“本汗派人把你送去。”

“谢大汗!”

又是一个响头。

“对了,说了这么半天,本汗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札木合最后问道:

“你说话听起来有些像是汉人。”

“奴才善保,是真的女真人,只是喜欢汉人的文化,读了不少汉人的诗书而已。”

“原来如此。”

……

善保走后,札木合挥手招来一个亲信,命令道:“派人跟着他,看看他跟世候们说些啥。”

“本汗觉得这人跟汉人一样狡猾。”

第489章 总参谋部

善保确实有别的任务。

不过那只是在争取说服山陕世侯之后,再从那里转道川省去江南找大周朝廷而已。

他这次出行任务十分繁重,实际上就是女真人建立齐国包围圈的初步尝试。

徐世杨的女真包围圈让完颜家的太子们压力颇大,他们自然也会想着有样学样反包围齐国。

这行动的第一步就是说服札木合,这一点善保完成的不错。

接下来是说服山陕世侯,善保觉得把握不小。

原因是:之前二十多年山陕世侯投靠蒙兀人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国家,那些草原鞑子根本不会统治国家,因此实际上对山陕一代执行的是代理人统治制度。

说的更明白一点,山陕世侯是蒙兀人的包税人!

对蒙兀人来说,只要世侯能够每年给草原上的大汗一百三十万贯财帛,蒙兀人是不去管他们怎么统治山陕的。

也就是说,十三家世侯已经当了二十年土皇帝了!

善保毫不怀疑,这伙人已经不能适应头上有个强力政权管辖的日子,这就是说服世侯家族反齐国的基础。

至于南方的大周,善保则有些心理没底。

被齐国隔开之后,大金与大周之间的联系就完全断了,太子们并不清楚新皇帝的性格,只是觉得这家伙支持主战派,很可能不会参与反齐国包围网。

不过,如果隆道皇帝能够站在自己的利益上考虑问题,那么善保此行就有机会:

女真人已经无力灭亡大周了,但齐国有这种能力,汉人之间早晚会发生一场周与齐的内战。

善保只希望汉人的隆道皇帝能够看到这一点。

至于大金给大周开的和谈条件,善保来的时候,三位太子勃极烈曾经给他透过底:

主要就是全面修改以前的各次金周和约,大周不再向大金称臣,大周皇帝也不再以子侄礼对大金皇帝。

相反,金国皇帝可以向对大周称臣,每年派贡使前往大周,为大周皇帝纳贡:

白貂皮10对、黑貂皮10对、熊皮两张、虎皮一张,人参百斤。

而且,金国支持大周收复江北故土的行动,两国以山海关为界。

作为交换,大周应该支持金国收复辽南和辽东的行动,斥责齐王地方政府在辽东的暴行。

同时,每年回赐金国粮三十万石,钱二十万贯。

两国商贾互通往来。

总的来说,就是面子给足,实惠捞够。

金给周虽少,但是称贡。

周给金虽多,但是为赐。

金国甚至愿意帮隆道皇帝营造万国来朝的盛景,如果隆道皇帝跟他的祖先一样虚荣,他应该会喜欢的。

如果能够达成协议,那么反齐包围网最大的缺口就可以被堵住,占据大义名分的大周应该能在齐省南部牵制齐军很大一部分力量。

此外,每年五十万钱粮,对大金恢复生产来说,有着雪中送炭的重要意义。

最后嘛……,呵呵,如果齐国真的被金、蒙、周围攻而亡,那么根据边境划分,札木合和大周一定会去争夺冀省甚至齐省的控制权。

而大金,只要拿着周人“赐”的钱粮坐山观虎斗即可。

机会吗,总是有的。

对不对?

……

此时徐世杨并不清楚,女真人正在尝试建立一个针对自己的反包围网。

他只是继续按部就班的准备即将开始的冬季攻势。

在不断向辽南运输兵力物资的同时,总参谋部希望徐世杨能够去执行一项前期的欺敌任务。

参谋部的想法是:

徐世杨这个全军统帅,在外人眼里或许是齐军的主心骨,他在哪齐军的主力就应该在哪里。

但实际上,徐世杨能发挥的作用其实并不大。

提出战略计划,完成计划的大体框架后,参谋们突然发现,现在的徐世杨总司令呆在参谋部对具体计划实施的细节制定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还有点碍手碍脚……。

因此有人试探性的提出,请司令官阁下去大张旗鼓的去冀省视察,最好闹得天下人皆知,以免暴露齐军的真实战略意图和进攻时间。

通俗点说,这任务就是告诉徐世杨:

您别在这碍我们的事了,自己一边玩去好吗?

对此,徐世杨欣然同意。

或许这个时代的其他统帅,会觉得参谋部给自己下达这类任务是对自己的不尊重,甚至有抢班夺权的可能。

只是徐世杨这个穿越者看待问题的角度是完全不同的。

参谋部敢对自己下命令,徐世杨甚至感到十分欣慰——这个费尽心机组建的机构,终于成长为一个为了获得胜利而存在的强军核心,而不单纯是自己的传声筒了!

这意味着,未来的华夏已经不需要自己这种所谓的“天下第一名将”,专业的职业军官能够完成的工作,远超一切名将所能做到的极限!

就算现在立刻有一发流矢命中徐世杨的脑袋,齐军也不会崩溃,因为现在齐军真正的大脑已经变成总参谋部了。

这是从统帅决策模式向军官团决策模式的可喜转变,徐世杨当然会感到高兴。

所以,他一点都不反感参谋部把自己这个总司令当做欺敌道具的做法,反而高高兴兴按参谋部的要求,一溜烟跑到顺天府去了。

抵达顺天府后,徐世杨立刻召集本地官员,当众宣布开始为新的齐王宫选址。

有年轻的官员十分不解,如今泉城的美泉宫尚未完工,怎么这又开始建造新王宫了?

徐世杨的解释是:

泉城作为都城,无论从历史、文化还是政治、军事角度上来讲,都是权宜之计。

在如今齐**事经济实力飞速发展的情况下,齐王继续在泉城指挥全国运作已经显得不合时宜,因此他这次来顺天府,就是为了把这里当做齐国下一阶段的政府核心来建设。

既然是政府所在地,事实上的都城,那么首先建造王宫,以便齐王入主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而之所以把新都城选在顺天府,是因为这里是一个地理上的十字路口。

像东北方向链接辽东,北方链接蒙兀,西边距离山陕很近,南方则是齐国的核心领土冀省和齐省,向东还可以从津门直接入海,地理位置可谓十分优渥。

第490章 君臣相得

听到这里,已经有很多官员面露不快了。

在官员们看来,这个时候迁都,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既无必要,又有损国力,是绝对的蠢行。

于是,当场就有自诩正直的官员站出来劝谏,希望王世子兼首相能收回成命。

如果一定要迁都,至少等三年或五年时间,彻底打败女真鞑子,国事稍安之后,再考虑迁都问题。

齐国作为一个新兴政权,周边举目皆敌,无年不战,齐王现在开始贪图享乐,是自取灭亡之举。

徐世杨倒是很好说话,他并未斥责顺天府官员的言语顶撞,甚至还对劝谏的官员表示赞赏。

但迁都决定不能更改,新王宫也一定要修建。

他甚至拿出一整套新王宫的建筑图纸!

按照徐世杨的要求,新王宫将被命名为紫禁城,位置选择顺天府的中线地带,南北长666步(按1步合15米计算),东西宽500步,占地面积高达75万平方米(比另一个位面的北方紫禁城大了差不多3万平方米)!

徐世杨在这庞大的范围内,规划了八十座大小宫殿,两万六多间房屋楼阁(以2或3层小楼为主,因此房屋数量接近北方紫禁城的三倍),加上规划中高达十米的禁城城墙,预计建筑面积45万平方米!

这庞大的建筑计划把顺天府的官员们彻底惊呆了,有人颤巍巍的问徐世杨,这宫殿预算费用是多少?

结果徐世杨给了他们一个足以让户部官员昏厥过去的天文数字。

反对迁都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无论徐世杨怎么解释顺天府的战略地位,怎么解释紫禁城修建的重要意义,都没人愿意听了。

顺天府的本地官员甚至有人当场以辞职要挟徐世杨放弃迁都并修建紫禁城的计划。

无奈之下,徐世杨不得不强行宣布休会——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得到任何结果的情况下结束一次会议。

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后,徐世杨收起人前那种志得意满的上位者表情,暗中命令齐国报纸帮助传扬顺天府官员们的劝谏行为。

汹涌的舆情像插了翅膀一边传遍辽东、草原、山陕、江淮和江南。

很快,甚至连西域和大理都有人知道齐国官员们正在发起声势浩大的反迁都,反建王宫运动。

然而,当齐国之外天下都觉得顺天府此时肯定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时,顺天府本地人却没那么强烈的感受。

因为徐世杨并未强行通过迁都和兴建紫禁城的计划,那计划如今依旧只是停留在纸面上。

那一天演完君臣相争的大戏之后,徐世杨甚至懒得继续在官员们面前提这个问题。

实际上,徐世杨当然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搞什么迁都,他也没有在三环以内建造一座占地75万坪联排别墅的野心。

这次争执,实际上只是徐世杨为完成总参谋部的计划,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而已。

作为网络时代过来的穿越者,徐世杨深知,要想吸引别人的目光,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在顺天府而不是即将发动大规模进攻的辽南,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发一场波及面尽可能广的争吵。

只要天下人把目光放在顺天府,放在齐国迁都这件事上,他们就很难注意到别处齐军的具体动作。

另外,事成之后,徐世杨还可以装作君臣相得的样子,接受顺天府官员们的劝谏,正式宣布搁置迁都和兴建紫禁城的计划,再收割一波好名声。

何乐而不为呢?

……

就在徐世杨在顺天府引发巨大争吵吸引别处目光的时候,海量人员和物资已经从齐省和冀省各港口起航,抵达辽南各港口后,分散到前线整装待发的野战军和无数战备仓库中。

到11月底,参谋部计划中所需要的兵力和物资已经基本到位,现在只需要等待辽东大雪厚到可以支撑雪橇车行动。

于是,具体作战计划下发到校官一级,各前线部队营级以上军官这时才知道,他们这次的目标居然是整个辽中平原!

这意味着,齐国已经不打算给女真鞑子更多时间了!

而与此同时,在顺天府的徐世杨突然再次召开地方官员会议,在会上,徐世杨做了深刻的自我检讨,表示自己和齐王不应该在这种全国一心准备与鞑子死战的时候,产生怠惰奢靡思想,去兴修什么宫殿。

他当场对所有在座官员表示歉意,对他们不忘初心勇于直言劝谏的高尚行为表示赞赏,并且宣布,至少十年内搁置迁都和兴修新宫殿的提议。

这种给人一种他要下罪己诏的态度,让齐国的官员们都有些发懵,他们不太明白徐世杨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么大让步,这真的是那个曾经硬顶齐王父亲,曾经软禁大伯,曾经抄了圣人府邸,以跋扈著称的齐王世子、齐军总司令徐世杨吗?

在会议中,徐世杨甚至剽窃了前世唐太宗的名言: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诸位勇于劝谏,让本相看到我齐国官员士子一片赤诚,勇于任事之心,诸位皆是本相的明镜啊!”

“总有一天,青史上会记载这一刻,这将是流传千古的佳话啊!”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话,于是官员们拜倒一片,顺天府会议厅内一片君臣相得,其乐融融的和谐景象。

……

隆道五年十二月初十。

辽东下起鹅毛大雪,而且,一下就是四天三夜,这证明,辽东最寒冷的季节到来了。

女真人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此时齐军是绝对不会出击的,因为汉人受不了如此寒冷的天气。

何况,现在徐世杨应该还在顺天府跟他手下的官僚们争吵着要不要修建新宫殿呢。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女真人还是很兴奋的,徐世杨想要修宫殿,意味着他已经开始想要享受奢靡的生活,他的斗志已经开始消磨了。

敌人渐失斗志,对大金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

勃极烈们再一次确定,齐军是不会在冬天发起进攻的,他们最早也得春天转暖,雪彻底化掉,地面泥土凝固可以通行独轮车之后才能发起进攻。

因此按照自己的计划,由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分别率领近万女真男丁,北上查干湖冬捕,争取捞些大鱼,打些野物,尽量增加粮食储备。

如果能从生女真那里抓些人丁回来补充兵力缺口,那就更好了。

第491章 五路伐金1

隆道五年十二月十四,雪停了。

耀州驻扎的前敌参谋部派出的气象参谋回报,野外气温已经下降到令人惊讶的零下四十度!

这意味着,外面的雪根本不会化掉,河面也会彻底冰封——对于大量雪橇车来说,许多原本不能通行的地方已经变成可以通行的道路。

机会来了!

十四日夜间,盖州。

齐军参谋部第六局驻扎盖州已经两个多月了,最忙碌的时候已经过去,临时编入第六局的临时上尉参谋左鹤林正在自己的宿舍里看书。

他以前是不喜欢看书的,因为家里长辈只允许他看兵书,而老师则只让他看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之类的玩意。

后者,左鹤林连看都不想看。

前者他倒是很喜欢,但在左鹤林看来,大部分兵书写的过于笼统了,不太适合他现在的水平。

左鹤林觉得,自己现在最该学的,是某些更具体的东西。

所以,在徐世杨特许下,他购买了一整套齐**校的现行教材,包括:

《历史战例汇编》:这本书主要是从战争双方角度上总结分析这个位面历史上的各种战例。

《近代战例汇编》:这本书主要分析齐军自己经历过的各种战斗,由于齐军从未失败过,因此分析重点放在齐军对自己的缺点总结,以及站在敌人角度上分析失败原因。

《军事数学》:这本书是最令左鹤林头疼的东西,他觉得这玩意更像是天书,但徐世杨说这本教材十分重要。

此外还有《战争与后勤》、《步兵条例》、《炮兵条例》、《骑兵条例》、《军法》、《军事地理》、《军事体育》、《宣传战指导》等等。各类教材书籍有几十本之多,左鹤林觉得其中绝大大部分(除了该死的军事数学)都十分适合现在的自己好好学习。

所以,他进入齐军参谋部实习以来,一有空闲时间,就全部花在看教材上,也不管这些教材那些是必修,那些是选修,也不去参加参谋们闲暇时的各种游戏,如象棋(徐世杨“发明”的)、橄榄球(穿军用铠甲)之类。

这让他显得略有些不合群,因此,他是最后一个得知上级通知尉级军官立刻前往大会议室开会的人。

左鹤林走进大会议室的时候,参谋部在盖州的所有尉级军官都已经到齐了。

大会议室讲台上站着五个严肃的校级军官,讲台下面,两百多号尉级军官站满了整个大会议室。

人很多,但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没有任何喧哗的声音,大家都严肃的看着讲台上的校级军官宣布他们早就猜测到的消息。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上级要宣布什么。

毕竟齐军主力早已齐聚辽南,总参谋部所有军官也都在(只有徐世杨除外),再加上大家一直在整理分配那么多御寒保暖物资,参谋部军官们要是还有人猜不到什么才是怪事。

何况,前几天下雪的时候,校级军官已经被集结起来开过会了,他们回来的时候虽然对会议内容守口如瓶,但从他们兴奋的表情上,一些伶俐些的尉官甚至连主要作战目标都猜到了——那只能是辽阳,女真鞑子的统治中心!

“下面发布作战简报!”

一名中校抑制不住自身的激动,用微颤的声音对着尉官们喊道:

“目标:辽阳!”

“呼哈!!!”

不知是谁第一个兴奋的吼叫出声:

“辽阳!!!”

虽然大家都猜到了,但谜底揭晓的时候,大家还是掩盖不住兴奋的心情。

“辽阳!!!”

会议室内响起一片清脆的踉跄声,所有尉官拔刀在手,锋刃高高指向前方,指向辽阳的方向。

指向这座被女真人窃据的城市。

……

隆道五年十二月十六。

齐国所有报纸在头版头条发布战争公告,向世人宣布,十万齐军铁骑已与今日发起对辽沈的进攻!

当天下午,得知战役已经发起,徐世杨在顺天府再次召集所有官员开会。

这是一个简短的会议,会上徐世杨要求大家各安其职,为祖国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这是齐国的正式会议上第一次提出“祖国”这个词,不过当时与会的人并未深刻意识到这个名词的含义,因为这个词要在很久以后,才会具有那种与母亲类似的象征意义。

这个不明所以的小会结束后,徐世杨立刻离开顺天府,准备前往津门坐船赶赴辽东。

散会的时候,有一位顺天府的地方官突然对他的同伴说道:“你说,世子在咱们这搞这么一出闹剧,是不是演戏啊?”

……

十六日这一天清晨,十万齐军兵分五路,同时对辽阳、沈州发动向心突击。

其中第一路军以平远师、济远师为主力,共野战军一万五千人,负责后勤的预备役和民兵一万三千人,从辽河口附近的娘娘宫出发,沿河北上进攻东昌堡、东胜堡、长宁堡,封闭金长城(女真人强盛时,为了防止蒙兀劫掠辽中修建的一段长城),然后进攻辽沈。

第二陆军为主力部队,包含定远、镇远、致远、经远四个野战师、蓝军旅、陷阵旅以及海军陆战队和大量独立骑兵、炮兵部队,共野战军四万五千人,辅兵五万人,直接从盖州/耀州出发,顺着官道进攻海州,然后直指辽阳。

第三路军以驭远军为主力,兵力为野战军八千人,辅兵一万人,从岫岩出发,穿过大片岭关,从东面进攻海州。

第四路军以经远、来远两军为主力,兵力为野战军一万五千人,辅兵一万八千人,从凤凰城/通远堡/连山关出发,直接威逼辽阳。

另外,这一路部队可以得到来自高丽的一万新军和两万辅兵支援。

最后一路是北方从墨龙江南下的小部队,总共有武装汉人700人,另有投靠齐国的野人女真3500人,这一路的任务是牵制在查干湖一带冬捕的金军——不需要他们取得什么战果,只要能耽误敌军回援的速度即可。

五路部队,合计野战军约八万三千人,辅兵约九万一千人,另有仆从军接近三万四千,这是真正的二十万大军!

第492章 五路伐金2

此时的金国,实际上是一个以辽阳、沈州两座城市为核心,实控领土向北不超过铁岭、向东不超过连山关/岫岩、向南不超过海州、向西不超过金长城的小国。

龟缩在这么小的领土范围内,战略上的好处是在敌人进攻时,可以享受更好的内线作战优势,部队行动起来补给线也短得多,可以节约很多粮草。

缺点就是严重缺乏战略纵深,当强大的敌军发动主动进攻的时候,虚弱的前方警戒线很有可能被轻松突破,金军有可能在还未得到预警的时候就被敌人直接突入核心地带。

这种情况,除非金军能够取得上次辽阳会战那种彻底的胜利,否则即使击退敌人,他们也是极为亏本的。

何况,一共只有10万丁口,能战之兵不过4万的金国,实际上完全没有把齐军驱逐出去的能力。

主攻方向上的二路军在十二月十八早晨抵达只有一千金军甲兵,两千阿哈驻扎的海州,为了抢时间,二路军司令公孙胜只留下两千野战兵和三千民兵维持对海州的包围,其他部队继续向前直进。

十二月二十齐军包围有三百甲兵和五百阿哈奴隶驻守的鞍山驿,这是女真人在辽阳以南最后一个重要驻军据点,目的是为辽阳提供早期预警,并且尽量坚守,为金军主力集结和反击争取时间。

然而庞大的齐军突然出现,让鞍山驿的守军完全猝不及防,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派出塘马向辽阳示警,就已经被齐军彻底包围。

负责防守鞍山驿的女真猛安看着城下漫山遍野向北涌去的齐军队列和雪橇车队,心里凉的比外面零下四五十度的气温还要彻底。

他意识到,大金国已经完了。

这个猛安甚至没有命令士兵点燃向辽阳示警的狼烟,在齐军与城下布置火炮准备进攻之时,主动开城投降。

十二月二十三,齐军第二路军先锋部队抵达辽阳城下,并立刻开始围攻金国国都的准备工作。

此时,金国四个勃极烈中,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都带兵北上冬狩去了,留守的两人中,四太子完颜宗弼率领女真甲兵六千、重兵(阿哈火器部队)六千,普通阿哈兵三万驻守辽阳。

现存唯一一位非宗室勃极烈完颜宗翰率领女真甲兵四千、重兵四千,阿哈一万驻守沈州。

也就是说,此时留守两座核心城市的金军不过战兵两万,辅兵四万,其余部队不是分散在屯堡过冬,就是去了辽北冬捕。

这样的力量当然不可能是二十万齐军的对手。

齐军利用雪橇车和棉毛衣物带来的优势,在出乎女真人意料的寒冷冬季发动进攻,直到兵临城下,留守辽阳的完颜宗弼才发现大事不妙。

这位汉地民间称呼为四太子的宗室勃极烈站在辽阳南门城头举目眺望,满眼都是一列列,一队队阵列严整的齐军,远处还有更多如洪水般涌来的红色军装,不断汇入包围辽阳的队伍之中。

无数双厚厚的棉靴踩在雪地上,发出轰轰轰的声响,齐军在城下摆出一长串千人左右的步兵方阵,方阵之间的空地上摆放着一门门野战炮,令人遍体发寒的炮口直指城头。

骑着马的齐军骑兵在辽阳城下纵马飞驰,将一道道命令传达给各个围城方阵。

步兵方阵的后方是黑衣黑甲的近战兵,完颜宗弼知道,那些打着黑旗的,是由其军中犯了罪又罪不至死的汉人士兵和从奴隶积功升到庶民的非汉族士兵组成的陷阵旅。

而打着蓝色旗号的则是由投靠齐国的女真人和蒙兀人组成的蓝军旅。

这支部队装备和战术与金军几乎完全相同,相对真正的金军来说,他们没有骑兵,这是个缺点,优点则是批甲率百分之百,比只有三分之一披甲率的金军强得多。

在金军看来,这两支队伍都是死兵,一旦进入白刃战,这些死士就是最危险的敌人。

再往后,则是一排口径惊人的巨炮。

完颜宗弼以前从未在齐军中见过这种武器,几个投降大金的齐国炮手,也从没说起过齐军还有这么恐怖的大炮。

这让女真四太子十分恼火,他愤怒的转过头去盯着一个汉人打扮的将领,恶狠狠的说:“周宁,你不是说齐军没有大过10斤的大炮吗?那是什么?”

“我来投的时候确实没有。”那汉人将领坦诚的回答:“而且徐世杨特别重视炮兵机动性,我来之前,他已经数次否决过发展重炮的计划了。”

完颜宗弼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是这人是个女真将领,完颜宗弼一定砍掉他的脑袋。

但这是个汉人,而且是个齐国人,在金军任职的齐国人中唯一一个主动来投靠的齐国人,更重要的是,这位在齐国的时候是个炮兵军官,对大金来说,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专业人才。

“四……四叔……”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在完颜宗弼身后响起。

女真四太子无奈的回头,右手按在左肩,按女真人的礼节对说话的年轻人微微弯腰行礼:“大汗。”

刚刚走上城头的年轻人,正是女真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孙,完颜宗弼那已经去世的长兄完颜宗峻之子完颜合剌,如今大金国的天眷汗。

实际上,完颜合剌只是一个傀儡。

推举他出来当这个大汗,是因为他手下没有兵,比较容易控制,而且当初暗算了天会汗完颜吴乞买的思维太子勃极烈不当大汗,也可以多少洗白一些他们暗害君上的罪责——我们杀死天会汗不是因为我们想当大汗,而是因为天会汗已经不适合领导大金!

不管下面的大小贵族信不信,反正太子勃极烈们是信了。

“四叔……”完颜合剌说话吞吞吐吐,带着颤音,似乎十分惊恐:“咋来了这许多汉兵?四叔能守住辽阳吗?”

完颜宗弼紧皱眉头,这小子,胆子未免太小了,身为大汗,这个时候怎么能问这么丧气的问题?

“汗王尽管放心!”完颜宗弼拍着胸膛放言道:“我朝久居辽阳,根深蒂固,那汉狗必然无法攻下这辽阳城!”

“三天!只要三天!之后北上的军队就会赶回来,到时候我们再来一次辽阳大捷!”

第493章 期盼

“如此,那就全权拜托四叔了,侄儿在城中等四叔的好消息!”

完颜宗弼的豪言多少给了完颜合剌一点信心,年轻的金国大汗明显稳定了一点,他向自己现在唯一的依靠拱了拱手,率领近侍返回皇宫。

“大汗尽管放心!”

看着走下城头的汗王,完颜宗弼狠狠啐了一口:“周宁!你的重兵是守城利器,你说,该怎么打?”

“不知道齐军的重炮怎么样,如果太厉害,得想办法出城反击摧毁那些重炮。”

周宁回答:

“咱们的炮都是霰弹炮,用来对付步兵还成,对付炮兵肯定不行。”

完颜宗弼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烦躁,他愤怒的抓住周宁的衣领,把他抓到眼前,双眼紧紧盯着对方,低声吼道:“你让咱拿大金的甲兵去冲那炮阵?那主子还留你这奴才作甚?”

周宁一把甩开完颜宗弼,毫不退缩的对视回去:“老子才不是你们的奴才!”

“别搞错了,老子是因为反徐世杨才来帮你们!没有老子给你们造枪炮练阿哈重兵,你们现在连蒙兀人都打不过了!”

“哦,对了,你说你是圣人子嗣来着?”完颜宗弼笑道:“你是因为徐世杨抄了你的家,所以你故意在齐国学了炮兵,然后跑来投靠我们反过去打徐世杨,对吧?”

这也是齐国必须面对的问题,徐世杨统一齐省的过程中得罪过很多人,但齐国人的来源十分复杂,基本上,江北每个省的人都有,这样也就很难追溯来投靠的人的过往。

周宁不姓周,他也不叫周宁,他实际上是奉圣公旁系子孙。

徐世杨抄奉圣公家的时候,是直接奔着奉圣公府而去的,这让周宁有机会逃脱了齐军的抓捕(徐世杨也没有认真去抓这些漏网之鱼)。

之后他改成现在的姓名,以外地士子的十分加入齐军,由于有一定文化基础,经过简单培训后周宁如愿被编入炮兵部队。

周宁学了两年,自认为学到了徐世杨的看家本领,然后趁着齐军进攻辽东的机会反戈投靠了金军。

齐军的炮兵是最难对付的兵种,金军抓到过不少齐军的俘虏,但真正的炮兵很少,愿意投靠鞑子的就更少了,周宁的到来自然让女真人如获至宝,很快任命他为新组建的阿哈重兵练兵总兵,成为仅次于四位勃极烈的高级贵族。

当然,在金国,再高级的贵族,都不过是完颜家的奴才而已。

“不要想岔了,我帮你们打徐世杨不是因为他抄了我的家,而是为了圣人大道,是为了大周的天下!”周宁冷冷说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改名为周宁?我是为了大周的安宁!徐世杨狼子野心,早晚会对大周……。”

“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种大话了吧?”完颜宗弼冷笑道:“我记得孔圣人是强调华夷之别的,你来投靠我大金,还敢说不是为因为你家那点家产?为了自己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狗奴才,记着,既然投了我大金,那就得按我大金的规矩来!你就是个奴才,主子叫你想办法对付汉狗的大炮,你就得想办法去做!做不到老子要你狗头!要是做到了,主子给你个汉勃极烈,你自己看着办!”

……

本次战役,齐军前期的行动非常迅速,作为主力的二路军前锋只用了不到八天时间就抵达辽阳城下,然后又用了两天等待后续部队到位。

隆道五年十二月二十七,二路军完成了对辽阳的包围。

与此同时,一路军已经在十二月二十五日之前攻占只有少量甲兵驻守的长宁堡、长定堡,封闭金长城。

第三路军与二十七日当天抵达海州,参与对海州的包围。

第四路军的前锋部队与二十六日攻克辽沈之间的虎皮驿,击杀鞑子百人,截断了辽沈之间的联系。

随后他们继续前进,与二十八日当天抵达沈州城下,并且在大年三十当天完成了对沈州的包围。

在隆道六年到来之前,齐军已经同时包围了辽沈两座城市,然而他们一直没有发动总攻。

原因很简单,徐世杨还没来。

四路主力部队的指挥官一致认为,这种有可能成为解决辽东问题标志**件的战役,没有统帅到场是不合适的。

不论是公孙胜、李井槐、冯三虎之类十五屯出来的老人,还是后来投靠的林冲、徐宁,大家都知道这次的战役很可能要永载史册,他们不敢把这种泼天的功劳据为己有——功高震主,现在,他们觉得,这个词对他们来说比女真甲兵还要危险。

然而,徐世杨本人却没有把一切功劳据为己有的打算,他抵达辽南后,甚至并未前往辽沈一线,而是直接留在旅顺接管了后勤工作。

他只是得知前线将领们都在等着自己到来后,给前线送了一封公开信:

将士们!我华夏最英勇的将士们!

你们面对的敌人,是世间最凶残的女真鞑子!

他们发誓要把我们汉人的男子全都杀光!女子抢去欺凌!子女永世为奴!

他们要烧毁我们的房子,践踏我们的田地,扒掉我们的祖坟!

他们是野兽!是吃人的豺狼!

昨天,我们已经打败了这些野兽!我们曾经在莒州战胜过他们;曾经在运河战胜过他们;曾经在旅顺、复州、盖州不断的战胜他们!

今天,我们还要在被他们窃取为老巢的地方——辽阳和沈州战胜他们!

明天,我们就要杀光所有鞑子,收复我辽东沃土,彻底恢复我华夏的大好河山!

我,齐国新军总司令、总参谋长、首相徐世杨在这里对着列祖列宗和祖国母亲发誓!

为国牺牲者,忠魂入忠烈祠,永受万代香火!父母妻子受国家照顾,永无冻饿之忧!

先登之士,斩将夺旗者,必不吝公侯之赏!

将士们!勇士们!男儿们!

我现在就在辽南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我在期盼着你们建立不朽的功勋!

家乡的父老乡亲们也在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他们在期盼着你们为他们创造永远安宁的美好生活!

天上的列祖列宗也在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他们在期盼着你们为他们报仇雪耻!

今天之后,只要你对别人说你解放了辽沈,人们一定会说:

啊!真是一条好汉!

第494章 新春1

我在期盼着你们建立不朽的功勋!

家乡的父老期盼着你们为他们创造永远安宁的美好生活!

天上的列祖列宗也期盼着你们为他们报仇雪耻!

今天之后,只要你对别人说你解放了辽沈,人们一定会说:

啊!真是一条好汉!

隆道五年大年三十,辽阳城下,第二路军司令、齐国兵部尚书公孙胜站在一个弹药箱垒成的临时讲台上,背对着辽阳城上无数鞑子好奇的目光,正对着阵列严整的齐军和一排大喇叭,向全军也是向鞑子守军,大声宣读了徐世杨给前线将士们的信。

徐世杨来信中最后一个字还在半空中飘荡之时,刚才听信时安静的落针可闻的齐军突然爆发出一阵火山喷发般的狂吼:

“万岁!”

“大齐万岁!!”

“世子殿下万岁!!!”

二路军近十万战辅同时欢呼,这一天又开始下雪了,但是寒冷的天气都被齐军战士们的激动的心情点燃,仿佛整个辽阳城都在这震天欢呼声中微微颤抖。

军心可用。

“攻城!”

公孙胜对着喇叭狂吼道:

“今天就要把辽阳城献祭给华夏的列祖列宗!”

“快出城反击!”

周宁焦急的在完颜宗弼耳边大吼:

“不能就这样等着挨炮!让他们随便试射,找到基准咱们就完了!这城墙啥都挡不住!”

“下面至少有十万大军!”

完颜宗弼反吼回去:

“老子只有六千甲兵!野战都不够填那炮阵的!”

“这个时候如何能够吝惜人命?不反击就不是六千甲兵的问题了!”

周宁红着眼睛叫道:

“老子不能落在徐世杨手里受辱!你怕死人我不怕!”

“从东门出击,那边没有重炮,压力轻一点,我带重兵走前面,你带甲骑跟上,打穿齐军的防线绕道南门去!”

“只要能干掉那些大炮咱们就还有机会!否则今天都过不去了!”

完颜宗弼看着周宁,咬着牙不说话,把这汉奸急得直跳脚。

“还犹豫什么?等死吗?我造了那么多炮车,就是在这时用的,总得试试看!”

金军重点发展技术水平较低的霰弹炮,是周宁给出的主意。这样做的好处是轻型的火炮更容易跟上大军行动,对付蒙兀轻骑兵时非常管用。

缺点是,这些火炮没有反炮兵能力,如果敌人也有炮比如现在城下的齐军,对手可以利用射程优势慢慢活剐了金军。

为了弥补这个缺陷,周宁用金军常用的盾车和较轻型的霰弹炮结合成一种新式炮车。

这种炮车前盾由两层各厚6寸的木板组成,木板之间还夹着浸湿的泥土。

这个厚度是以前金军最常用的盾车护板厚度的两倍,因此周宁猜测它们可以抵挡齐军最常见的4斤炮弹,远距离上估计也能抵挡8斤炮弹没有做过实弹实验。

而且炮车整体上低了两尺,虽然推车的人必须弯着腰才能护住自己,但也降低了被弹面积,使得炮车更加不容易被打中。

护盾中间有一个方形开口,一门虎蹲炮直接安装着盾车底盘上,周宁的想法是:这种炮车利用强大的防护力把虎蹲炮掩护到有效射击距离,然后发射霰弹摧毁齐军野战炮。

这种新型盾车加火炮的组合最大的缺陷是太过沉重,推动它需要的人力比以往那些“轻型”盾车多了许多,而且没有减震装置,底盘承载着比以往重的多的上层架构,显得有些脆弱。

不过,这已经是金军现有技术条件下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轰!

城下传来一声爆响,齐军第一发试射用的炮弹飞出炮膛,这枚8斤重的铁球直接砸进护城河里,在冰封的河面上弹起又落下,连续蹦跳辆次之后,动能耗尽,缓缓滚动到辽阳城墙根下。

“他们开始进攻了!”周宁怒目圆睁:“再犹豫就没机会了!”

完颜宗弼看着城下的气势汹汹的齐军,终于下定决心:

“孛迭!你带本部甲兵,跟随周宁出击!”

“嗻!”

一个年轻的女真将领领命,转身离开城楼。

周宁争取到出击的机会,也不再多说什么,简单的朝完颜宗弼拱了拱手,转头召集本部兵马去了。

完颜宗弼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双手紧紧握拳。

他现在只能暗自祈祷自己在被齐军化为齑粉之前,周宁和完颜孛迭能够创造奇迹,对城下齐军形成突破。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刚一下了城,周宁就找来阿哈重兵中负责督战的女真猛安夹谷胡剌,直截了当的对他说道:

“辽阳守不住了,我打算帅军突围。”

夹谷胡剌用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但却没有实施监军职责拔刀砍过来,而是静静等待周宁解释。

“城下有十万齐军,大炮数百门,我的盾炮车就算能一换一,肯定也换不过齐军。”

周宁在齐军炮兵队服役的时候,学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其中之一是迅速分辨战斗形势齐军军官学这个主要是为了寻找战胜敌人的机会,而周宁则把这个技巧用在决定何时逃跑上。

“但我觉得,咱们互相配合,应该能想办法打开个缺口,然后让完颜孛迭去城南送死吧,咱俩带上亲信先向北跑一段,然后转向西,去蒙兀人的地盘上找生路。”

“你这是临阵脱逃!老子现在就可以砍了你!”夹谷胡剌恶狠狠的说:“老子才不去给蒙兀人当奴才!”

“不给蒙兀人当奴才就可以啦?”周宁冷笑道:“那正好,我也不想投靠札木合那废物,咱们直接越过草原,或向南投大周,或继续向西去西域,那边地广人稀,咱们说不定能打下自己的江山!”

“反正我绝对不给金国陪葬!你呢?你真要死战到底吗?”

周宁投靠金国是为了反徐世杨,不是因为他对女真人有什么特殊感情,所以这种时候抛弃金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自认为在辽阳的阿哈重兵中应该至少有一千愿意跟着自己走的士兵,如果能说服夹谷胡剌,再带走一千女真甲兵,那么他们不论去大周还是去西域,都还有一番作为。

而且,说服夹谷胡剌也不难,因为这个人不是完颜女真,说到底,他也是完颜家的奴才,现在有机会为自己创造一番事业,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第495章 新春2

夹谷胡剌也确实不想给大金国陪葬,说起来他的部族被完颜部征服的时候,也是被狠狠杀了一大批人,虽然那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可在大金这艘大船风雨飘摇的时候,回想起这仇恨并不难,说服自己另找生路并不难。

“突围倒是可以,可城中妻儿咋办?”夹谷合剌犹豫着说道:“家中也没收拾盘缠……。”

“夫为妻纲、父为子纲,他们为你牺牲是应该的。”周宁冷冷说道:“何况哪还有时间给你带上老婆孩子?”

话音未落,城外传来更多炮声——齐军还在试射,但周宁很清楚,以齐军炮兵的素质,面对城墙这么大的目标,他们用不了几次试射就肯定能取得命中。

然后就是不间断的齐射,一旦城墙垮塌,齐军就可以直接越过冰封的护城河进城巷战。

周宁甚至有些怀疑,这辽阳城恐怕一天都守不住。

“再说,完颜孛迭会让你带着家眷出城?他又不傻,你带上家眷他一眼就能看出你要出逃!”

完颜孛迭是完颜宗弼之子,作为宗室完颜,他是肯定不会叛逃的。

“那就是要把婆娘崽子全扔了?”

轰!

一声爆响,两人身后的城墙处传来一阵惊呼,周宁回头看了一眼,应该是城墙某处被命中了,整面南门城墙都像是被针扎的巨人一样剧烈颤抖着。

“扔了都不一定来得及了……。”周宁自言自语的说道:“先顾自己吧!”

……

试射炮连续取得几次命中后,齐军炮兵阵地有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炮兵连的连长和炮长都在尽快把射击坐标和参数传达给各个炮组,那一连串人不明所以的数字组合让在一旁观战的左鹤林感到一阵头疼。

作为参谋部派往前线负责查看炮弹补给数额的军官,左鹤林觉得自己在炮兵阵地中就像是一个废人。

这个山陕世候家族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对那些表现出极高专业素质的炮兵产生了某种敬畏之情,他现在觉得自己在炮兵这里就是个废物,除了数炮弹存量和欣赏炮兵焰火表演外,根本什么用处都没有。

‘我应该申请去参加攻城,说不定能得个先登的功劳。’

这念头刚刚从脑海中划过,一个炮兵连长过来重重拍了左鹤林的后背一下:“要开炮了!捂住耳朵!”

话音刚落,炮兵阵地后方就传来一通鼓响,齐军炮兵阵地突然发出一阵闷雷般的炮兵齐射声,4个师所属的全部野战炮、陆军重炮营、攻城炮营(臼炮)、海军重炮营和部分飞骑炮兵连共150多门大炮同时发言,上百枚3斤到30斤的铁球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扑向辽阳南面城墙,把大半面城墙砸的尘土飞扬,砖石四溅。

左鹤林双手捂着耳朵,目瞪口呆的看着一里之外在死亡的烈焰中颤抖的城市,眼神极好的他甚至能分辨出在半空中飞舞的半截扭曲人体。

不过他也就看了一刻钟而已,随着炮兵不断开火,发射药燃起的白色硝烟迅速笼罩了整个炮兵阵地,即使身处其中,左鹤林也只能在炮兵开火的时候才能看到一道长长的,橘红色的火焰。

左鹤林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朦胧的不真实起来,自己仿佛站在白云之巅,周围到处是电闪雷鸣,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天上飘着的雪花,实际上,炮兵阵地上的鹅毛大雪来不及落地,就会被大炮发射时产生的温度融化。

硝烟和水蒸气在空中飘荡,左鹤林什么都看不到,即使战友们近在咫尺,但他知道自己的战友们正在向敌人撒播死亡和绝望,而且安全的就像是在家乡的时候射猎秋天肥硕的野兔。

那真的是一种神明般的感觉,顷刻间樯橹灰飞烟灭。

左鹤林甚至怀疑,炮击过后,辽阳南城这边是否还有一个城墙来让自己争夺先登的功劳。

……

二路军总计13门各式火炮,以平均每五分钟一发的射速,向辽阳城南门瓮城、城墙等目标不间断的轰击了两个半时辰!

齐国铸炮技术的发展已经能够使现有火炮以合适的射速不间断轰出一整个战役基数的炮弹(每门炮30发)。

炮兵从辰时初(早晨7点)一直轰到午时四刻(中午12点),当炮兵停止射击的时候,不出所有人的意料,辽阳南门城楼和差不多三十步长度的城墙,已经在超过四千发炮弹的蹂躏下彻底垮塌了。

齐金两军十多万将士注视着烟尘散去后逐渐显露出来的巨大豁口,散碎的石块和尘土已经形成一个可供进攻者直接跨越的斜坡。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这是一种人力完全无法抗衡的力量,这种规模庞大的炮击不仅震撼住了绝望的防守者,也深深震慑住了进攻者专门找来的观察团成员。

战后,一位跟着齐军一起来欣赏对鞑子王都致命一击的高丽使节,在给高丽国内的信件里,写下这样一段话:

“天兵之炮,如山崩地裂,山原震荡,不可状言,响振天地,山岳皆动。大野晦冥。烟焰涨天,旁弥数十里。火箭布空如织,火烈风猛。直冲城里,林木皆焚。”

这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力量,直到这一刻,敌我双方的很多人才明白,今后,战争的形势将会变得完全不同。

……

炮击过后,齐军步兵开始对辽阳发起冲击。

为了适应攻城战和巷战可能遇到的困难,齐军参谋部专门临时组建了数十个突击中队,每个中队由五十名纯冷兵器的陷阵或蓝军,五十名同时装备冷热兵器的选锋,二十名携带着大量小型震天雷和挖掘工具的战斗工兵组成。

突击中队之后,才是燧发枪兵为主的轻步兵,所有部队以连为单位发动进攻,每个连还能得到一门骑兵炮的直接支援。

公孙胜打算充分利用己方绝对兵力优势,在今天之内彻底控制这座城市,把女真鞑子的都城当做新年礼物敬献给他的统帅。

……

就在齐军炮兵还在对南门射击的时候,辽阳城的东门突然打开,六千阿哈重兵旅士兵(四千阿哈和两千督战的女真甲兵)推着五十多辆新式炮车和两百多辆普通盾车涌出城门。

公孙胜已经把所有炮兵集中在南门,因此金军得以在城下安然列阵。

二百五十辆各式盾车全部出城以后,周宁才下令发动进攻。

历史在这里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齐军对南门发动进攻的时间与周宁在东门反攻的时间几乎完全相同。

第496章 新春3

左鹤林如愿被编入攻城突击队,因为参谋部并不缺这么个打杂的,而且他的战斗力比他数炮弹的能力强不少。

左鹤林被编入第六中队,算作精锐选锋的一员。

在开战时,他突然向中队长提出,把近战兵的胸甲更换成更加轻便的锁子甲。

这个要求没有得到通过,于是整个中队只有他换上了自己带来的甲胄。

武器方面,除了两支燧发手枪是齐军配发之外,左鹤林选用的全都是自己用惯了的冷兵器:一张合力弓、二十支重箭、两柄飞斧、一柄西域风格的弯刀。

这身装备让他与选锋兵战友们有所不同,看起来倒是更像陷阵兵或蓝军旅的鞑子兵。

在徐世杨的影响下,所有齐军将领都不太喜欢罪囚组成的陷阵兵,而降鞑组成的蓝军旅更是地位待遇最低的部队,在某些齐军将领看来,这两支部队死多少都不值得心疼。

而且身为近战兵,正适合攻城巷战这种最危险的活儿,因此各突击中队的陷阵或蓝军都是被顶在最前面的。

隆道五年十二月三十中午,大规模炮击停止一刻钟后,齐军各突击中队发动攻城作战。

冲在最前面的蓝军降鞑或陷阵罪囚用盾牌挡住上半身,结成一个略显松散的盾阵,迅速靠近辽阳南门城楼垮塌形成的斜坡。

由于天寒地冻,此时护城河已经完全结冰,进攻者可以直接踏着冰层越过这道简陋的防线。

第一批齐军登上土坡的时候,被炮兵打的昏头转向的金军才射过稀稀拉拉的箭支权当抵抗,这些笑话般的攻击自然没法给齐军造成阻碍。

身穿胸甲的齐军近战兵迅速越过土坡锋线,几个穿着铠甲的金军士兵嚎叫着涌上来,用大刀长矛与蓝军士兵战成一团,几个蓝军士兵被长枪刺中,惨叫着从斜坡上滚落,成为辽阳会战中齐军第一批伤亡。

而金军也付出差不多的伤亡,双方都没有退路,尖声怪叫着在斜坡锋线处拼死奋战。

一个蓝军旅的降鞑跳过锋线,手中大刀迎头把一个穿皮甲的年轻鞑子劈成两半,锋刃过处皆是一片血红,但随后就有一个鞑子一枪扎中这蓝军士兵的胸膛,他触电一般剧烈颤抖着,嘴里吐出掺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那鞑子还没来得及把长枪抽出来,另一个蓝军旅士兵用盾牌顶着一个垂死的鞑子径直冲撞过来,把这个持枪鞑子撞倒在地,那蓝军降鞑重重一脚踏在金军士兵的胸膛上,令人牙酸的骨骼折断声掺杂着惨叫涌入耳朵,蓝军旅士兵手中大刀一挥,把鞑子兵的脖颈和惨叫一起扫断。

土坡的城内侧,一个鞑子对着这个蓝军士兵搭弓射箭,但匆忙中他没能把弓弦拉满,重箭显得有些力道不足,虽然准确性一如既往的高,但箭头碰在沉重的胸甲上,只发出当的一声轻响,就被弹到一边。

那蓝军士兵被箭矢力道推得向后退了两步,但他没有倒下,很快恢复身形后,这个曾经做过女真谋克的蓝军士兵从腰间摸出一柄飞斧,娴熟的甩在那鞑子弓手的额头上。

残酷的近身战让双方都付出不小的代价,但这种交换对齐军是有利的,因为齐军近战兵的胸甲防御力比鞑子的大多数铠甲更强,这让齐军占了不小的便宜。

何况齐军还有兵力优势。

公孙胜面无表情的把更多蓝军士兵投入到对土坡锋线的争夺战中,一队又一队蓝军士兵冲上土坡与鞑子交换人命,大约两刻钟后,兵力居于绝对劣势的金军终于支撑不住,放弃对土坡的争夺,向后撤回城内。

齐军突击队涌过斜坡,追在金军身后迅速向前推进,其他人架起长梯,控制了南门附近的一段尚未垮塌的城墙,几个信号兵占据高处,作为中继信号站,用旗语联络城内外的齐军。

……

与此同时,辽阳东门方向,金军的反击正在进行。

把二百五十辆盾车推出城门消耗了周宁和夹谷胡剌过多的时间,但不把盾车推出来,周宁也没有信心突破齐军防线,哪怕对面只有步兵,没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大炮。

从齐军炮击南门开始,一直到齐军开始发动步兵进攻之时,周宁手下的阿哈们才总算把所有盾车都推出城外,并且组成两道略显松散的进攻线。

周宁听着南面激烈的喊杀声,有些急躁的下令手下发动进攻。

随后就是一阵海螺号响,两列共二百五十辆炮车盾车同时开始前进。

然而,悲剧的是,冬季冰封的护城河河面比河岸低了2、3尺的高度,那些过於沉重,而且底盘更低的新式炮车下去容易,再想爬上来,就不是几个瘦弱的阿哈所能做到的了。

周宁懊恼的发现,至少有一半的炮车停在护城河的河道里上不来,督战的鞑子甲兵大吼大叫,强迫阿哈们一起用力,尝试把炮车推上岸,但根本没法成功。

甚至有一辆炮车在即将登岸的时候,因推动它的阿哈体力耗尽,又直接跌落下来,一下就压死三个阿哈,另有两个被压断了腿,炮车本身不堪重负的底盘也摔出一道道裂纹,一个轮子脱离底盘,顺着结冰的河道咕噜噜滚出老远。

愤怒的鞑子甲兵嚎叫着把两个压断腿的阿哈伤兵砍死,但这于事无补——他们找不到人来推这辆炮车,何况这辆车实际上已经废了。

“玛德,没算到护城河的问题!”

一直让自己显得温文尔雅,以儒士自居的周宁第一次骂出脏话。

然而就跟他心底里引以为傲的儒家风范一样,脏话并不能增加部队的战斗力。

仅仅金军自己的护城河,就轻易“消灭”了大约二十辆盾车。

这不仅让金军反击的车阵变得稀稀拉拉不再严整,也极大的打击了金军的士气。

现在,连周宁也开始担忧,这次突围是否有机会成功了。

“怎么办怎么办?”夹谷合剌焦急的在周宁身边叫着:“还没开打就损失这么多?这该怎么办?”

“着什么急?这只是个意外而已!”周宁低声怒吼着:“这边的齐军没有大炮,盾车能挡住的!”

话音未落,六十步外,东门齐军步兵对金军盾车进行了第一轮射击。

第497章 新春4

一整个野战师的步兵在军号指挥下对出城反击的金军进行半齐射。

接近2200发铅弹呼啸而至,正躲在第二列盾车后面说大话鼓舞士气的周宁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实际上完全没有必要,他特意设计的新型加固炮盾车展现了合适的防御力,子弹打穿了炮盾车的第一层护板,但未能穿透两层护板之间的湿土,自然也就无法威胁第二层护板,更别说躲在后面的金兵。

那些新型炮盾车在弹雨中剧烈颤抖着,底盘在重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后面的金军甲兵和包衣忍受不住,一起发出惊慌失措的哭喊声,但所有炮盾车都承受住考验,没有一辆被燧发枪击穿。

只是中部炮盾车之外的普通盾车就没有这么舒服了,10克颗粒黑火药赋予15毫米铅弹高达两千焦的能量,在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上有很大机会击穿普通的单面盾车。

周宁小心的从炮车护板后面伸出头向前看,第一列车阵两侧有至少五辆车在齐军的射击中停了下来,加上陷在护城河里出不来的车辆,第一列阵线已经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各种型号盾车。

“去把孛迭小将军叫来!”周宁抓过一个亲信,大声喊道:“叫他快过来,时间不多了!”

呯呯呯!

又是一轮半齐射,大部分炮盾车依旧承受住了压力,但随着距离的接近,更多普通盾车被击穿,推车的阿哈兵凄厉的惨叫着。

“快!快去!”

“嗻!”那亲信还想按女真人的规矩半跪领命,然而周宁哪有这时间,直接一脚上去把他踹出老远。

“快去啊!”

这一刻,这位自诩圣人子嗣的儒士第一次觉得礼仪这玩意太繁杂确实不好。

呯呯呯,呯呯呯!

齐军射速越来越快,每次都是2000多条枪一起的半齐射,第一排射击后立刻退到后面重新装弹,把射击位置交给第二排的战友。

这种战术有些接近所谓的三段射,只是把三排轮射变成两排,以更快的装填速度和燧发枪不用分心关注火绳的优点节约一排人力,增强每轮射击的火力。

训练有素的齐军步兵完全无视逐渐接近的金军盾车,冷静地以相对来说极快的射速(每分钟三发)轮番向金军倾泻火力。

齐军阵地上火枪声几乎连成一片,五轮半齐射过后,腾起的硝烟彻底遮蔽了齐军战线,但每一个士兵都知道敌军就在前面,没有人犹豫,也没有惊慌,他们按部就班的装填,仔细聆听穿透性极强的军号声,然后扣动扳机。

金军沉重的盾车前进速度很慢,这给了齐军更多射击时间,第一列金军车阵的两翼,那些普通盾车已经被打得站不住脚,纷纷停了下来。

一开始督战的女真甲兵还会砍杀那些停下脚步的阿哈奴隶,但随着距离接近,齐军子弹的穿透率越来越高,一些在盾车后面挥舞腰刀大喊大叫的鞑子甲兵被突然崩起的木片或子弹击杀后,也不得不缩着脖子,双手抱着脑袋,蹲在盾车和阿哈身后,躲避不断泼下来的弹雨。

两军距离接近到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上,此时还能前进的第一列金军盾车已经只剩下那些新型炮车了。

而且即使是这些炮车,也因为底盘本震坏,而损失了接近一半。

此时,完颜孛迭终于来到周宁身边。

“你有啥事?”完颜宗弼唯一的儿子一只手扶着头盔小声问道。

“这个距离已经差不多了,等一会我的炮车会跟齐军对射!”周宁焦急的说道:“火枪是打不过大炮的!但齐军不傻,他们一定会主动出击,用近战摧毁我们的炮车,所以现在到你了,我们对射三轮之后你率军出击,如果能突破,直接去南门摧毁那边的火炮!”

“你呢?”完颜孛迭问道:“你做什么?”

“我在这里帮你挡着其他齐军!这是唯一的机会,把握住!”

轰!

金军炮车终于接近到合适的距离,那些精神接近崩溃的阿哈立刻点燃火门,残余的二十几门炮车喷出无数铅子和碎石块,胸墙后面被硝烟遮蔽视线的齐军猝不及防,瞬间倒下一片。

“上吧!”周宁对完颜孛迭喊道:“直接骑兵踏阵!冲过去!”

齐军并未被金军炮车这一击闷棍打懵,他们毕竟还有一面胸墙掩护,金军霰弹炮动能不足,发射的霰弹无法击穿胸墙,刚才也只是给露出头来的齐军士兵造成一定杀伤而已。

齐军战士继续机械的向正前方射击,铅弹依旧如雨般在盾车周围横飞,击杀任何不小心露出身体的金军士兵。

第一列盾车阵残余的炮车如同一座座小型堡垒,承受着对面暴风骤雨般的进攻。

阿哈重兵拼命给霰弹炮重新装填,然后不等命令就再次射击。

这使得金军本来就不够炽烈的炮火变得更加稀稀拉拉,倒是有不少金军火枪手冒着被击杀的危险露出头去,用手中各种口径的火绳枪朝齐军射击。

硝烟挡住齐军视线,自然也会挡住金军的,因此此时双方实际上都是在盲射,命中率都低的吓人,以至于少数特别敢战的鞑子甲兵都能射几箭凑凑趣。

金军第一列阵线残余力量拖住了齐军不少火力,使得第二列盾车阵有更多车辆抵近到射击距离。

然后又是一轮霰弹炮齐射,齐军阵地防线传来一阵惨叫。

“就是现在了!上吧!”

随着周宁的狂嚎,金军阵线后方响起凄厉的海螺号声,太子勃极烈完颜宗弼之子完颜孛迭率领两千多女真甲兵越过盾车阵线,前后呼应着向二十多步外的齐军阵地猛扑过去……。

然后就被直接炸上了天!

女真甲兵脚下火光闪动,爆炸产生的烈焰和风暴把女真甲兵如同撕薄纸片一样撕成碎片,再与残雪与泥土混成一团,一起抛上半空。

“这是啥?”

关键时刻被亲卫甲兵按在地上,侥幸逃得一命的完颜孛迭满脸绝望的嚎叫着,然而回答他的只有齐军的子弹!

失去盾车的掩护,一排排女真甲兵被齐军士兵从容收割,气势顿失,还活着的人在刺鼻的硝烟中已经完全分不清方向,只能乱闯乱撞,不时有人被火枪击倒,或者脚下火光一闪,在绝望的惨叫声中被炸成碎片。



第498章 新春5

齐国兵工厂很早就会制造地雷了,而且拉发绊发都有。

只是因为军工厂产能问题,这种武器产量一直不高,运用的机会更少——齐军已经五、六年没打过像样的防守战了。

因此,之前生产的地雷大多放在武器仓库里无人问津。

这次参谋部主持进攻辽中,计划筹备阶段曾经专门派人去清点武器库,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上的玩意,于是有参谋把这些地雷一起调到前线了。

为了运用这些武器,参谋部开发出一个新的战术,美其名曰“攻势布雷”。

与现代概念上的攻势布雷不同,齐军所谓的攻势布雷就是简单的把地雷运用在攻势作战中。

就像现在,处于进攻状态的战线集中尽可能多的炮兵火力,处于防御态势的战线则用地雷弥补火力输出不足。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周宁非常可悲的一头直接撞在齐军的地雷阵上。

大量地雷轻松挡住金军的突击,这种直接在脚下爆炸的武器比炮弹更加令人恐惧,因为黑火药威力不足,齐军地雷的一个统一特色就是装药量大的吓人,而且地雷上对方的鹅卵石被崩起后,杀伤力丝毫不弱于霰弹。

实际上,齐军的任何一枚地雷爆炸,都能把五米范围以内的所有活人全部杀死。

即使是沉重的炮盾车,也会被摧毁底盘从而造成人员伤亡和车辆散架。

而且,对金军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不清楚这些在脚下爆炸的新式武器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齐军到底布置了多少。

甚至,在雷区和齐军火枪齐射打几下,金军甲兵已经开始连方向都有些辨不清了。

“突不出去了!”灰头土脸的夹谷胡剌对着周宁喊道:“根本不行!回去吧!回去守城!”

呯呯呯……呯呯呯……

仿佛是给他的话做个注解,齐军半齐射的枪声依旧从容不迫而且仔细听居然还能听出一些韵律感。

子弹在耳边横飞,周宁躲在炮盾车后面,双眼无神的看向三十步外的战场,只有三十步而已,区区三十步,只要突出去,他就能忽悠完颜孛迭带着女真甲兵去强冲南门的齐军阵地,然后自己带着亲信跟夹谷胡剌一起突围,远离这必败的战场。

然而没机会了,周宁自己也知道没机会了,区区三十步的距离已经变成阿鼻地狱,金军最引以为傲的白兵突击完全发挥不出来,齐军每一轮半齐射都能收割一大片人命,在销烟烈焰中挣扎的甲兵数量正在飞速减少……。

没机会了,齐军白刃战的实力并不弱,现在还没接触就打成这样,就算立刻突破那道胸墙,东门这边的齐军也能用白兵把损失惨重的金军一个个杀死。

原本还有十分信心突围出去的周宁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他知道齐军对汉奸的态度,鞑子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也不过是选五杀一而已,汉奸落在齐军手里可绝对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不行!不能回去!回去就真的死定了!”

周宁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嘶哑着嗓音吼道:

“把所有人都填进去!突围!必须突围!”

嘭!

周宁闭嘴了,他直挺挺的转过身,茫然的看了看身后。

一个女真兵用刀柄重重砸在他的后脑勺上,没戴头盔的周宁晃了晃,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是你真的死定了。”

夹谷合剌看着倒在地上的周宁,冷冷说道:

“老子拿下你,至少能争取个主动投降,徐世杨不会杀我的。”

“周兄,别怪我,我在辽阳还有婆娘崽子呢。”

随后,这个真女真猛安扫视茫然无措的阿哈兵一圈,大声喊道:“挂起白旗!不想死的就跟老子降了大齐吧!”

……

“东门那边已经顶住了?”

公孙胜讶然问道:

“而且出击的鞑子已经全灭?”

“是!”通讯兵兴奋的大声回答:“鞑子猛安夹谷合剌临阵倒戈,挂起白旗跟我军一起夹击鞑子军,很快就把鞑子歼灭了!”

“我军阵斩完颜宗弼之子完颜孛迭,夹谷合剌还说他抓住一个我军投降鞑子的汉奸,这人帮鞑子铸过炮。”

“这样啊。”

公孙胜对周宁的消息不怎么感兴趣,一个将死之人而已,金军的炮兵无法让人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因此他其实也没给齐军带来什么损害,到时候把他明正典刑了也就完了。

现在,公孙胜关心的只是辽阳城本身而已。

或者说的更详细一点,能否在今天攻下辽阳,把这座城市当做新春礼物呈献给徐世杨。

“审问过俘虏了没有?”公孙胜问道:“城内到底有多少鞑子?出城被消灭的有多少?”

“那个投降的夹谷合剌把什么都招了,说是辽阳城里有勃极烈完颜宗弼以下真鞑子甲兵六千,阿哈重兵六千,还有一万二、三千的普通阿哈奴隶。”

说到这个通讯兵更加兴奋了:

“出击的鞑子有三千甲兵和所有阿哈重兵,还有两千多推盾车的普通阿哈,只有百多人逃回城去了,其他全灭!”

也就是说,就算长达两个半时辰的炮击一个鞑子都没打死,现在辽阳城里只有三千真女真甲兵而已!

“赢定了!”

公孙胜激动的微微颤抖,他意识到,自己也许会因为今天而名垂千古。

“通知各师,同时进攻辽阳四门!全面进攻!务必让鞑子首尾无法相顾!”

公孙胜努力压制心中的激动之情,尽可能平稳的说道:

“目标是鞑子伪皇宫!今天一定要解决问题!记得,千万不要逃了鞑子酋首和完颜宗弼!”

……

此时,齐军已经必胜,于是他们可以玩一些诛心之举了。

公孙胜命令从军中挑选一些大嗓门的辅兵,登上残存的城墙,在上面架起一排大喇叭,然后对着城内有节奏的大喊:

“夹谷合剌投降!完颜孛迭授首!”

“鞑子已经输了!将士们,今日必然解放辽阳,灭亡鞑子!”

“将士们,努力奋战!”

“将士们!记住,列祖列宗都在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第499章 春天6

“鞑子已经输定了!他们主动出击,在东门外被我军杀的横尸遍野!现在城中的真鞑子已经只剩三千不到了!”

“兄弟们,上啊!”

左鹤林提着腰刀,抬头看身后城墙的方向。

他所在的中队突击速度很快,现在这位置已经看不清城墙上的人了,但还能听到大喇叭传来的声音。

“这就要赢了吗?”左鹤林有些茫然:“鞑子这么不经打?”

“还没赢呢!”中队长不客气的拍拍他的头盔:“赶紧休息,十分钟后继续进攻!打到鞑子皇宫才算赢!”

“是。”

被人当晚辈一样拍头,左鹤林没有一丝气恼,毕竟现在是在战场,根据齐军军律,战时指挥官具备绝对权威。

何况指挥官这个动作也不是为了欺负他。

左鹤林坐在一个鞑子甲兵尸体上,从怀中掏出一块奶糖扔进嘴里,一点一点的仔细品尝那甘醇香甜的滋味。

这玩意是军队的特供产品,能迅速补充士兵的体力消耗,在军队中十分受欢迎,公孙胜下令给参与攻城的突击队每个队员配发了十块,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看现在这种情况,大家都觉得战斗时间拖不了太久了,食物补充方面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问题,所以有经验的老兵都开始不时吃上一颗糖,以便让自己尽量保持兴奋状态。

“咱们现在的位置距离皇宫还有五条街区。”

分配到这个中队的蓝军队长正是黄河之战时投降的萨廉阿,这个人曾经当过女真谋克,是勃极烈完颜斜也的亲信,因此对鞑子皇宫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

“完颜宗弼肯定会把剩下的主力集中在皇宫周围,城墙上说他还有2、3千甲兵,阿哈更多,咱们这种百多人的小队还得小心。”

“小心是当然的,但也不要因此放慢脚步。”中队指挥官接着说道:“老子要第一个到那皇宫边上,抢个头功!这样以后祭祖的时候也能在列祖列宗面前有个说道!”

众人一起点头,徐世杨那封信确实把士兵的战斗意志完全激发出来了,现在所有突击队都暗自竞争,看看谁先第一个打到鞑子皇宫边上。

“那就得加快速度。”左鹤林插话道:“之前俺就说过了,你们那身板甲看着挺不错的,但太重了,也不适合咱们现在的小队战,若是换上锁子甲还能冲的更快一点。”

“你小子懂个屁!”中队长毫不客气的训斥道:“进城的时候没看见在土坡上换人命的场景吗?穿锁子甲,那个时候说不得就得多死上百人!”

“咱们大齐的兵都是好汉,没办法的时候也就罢了,这种胜利在望的时候怎么能用兄弟们的命去换功劳?”

“你们都给老子记着!”中队长扫视一圈,严肃的说道:“功劳,老子要!但你们的小命,老子也要你们尽量保住!”

左鹤林看着中队长,这是个典型的汉人老兵形象:黝黑的面孔,朴素的脸,因战事紧急来不及修剪的胡须,粗糙的双手,还有瘦但感觉能扛事的肩膀。

脱了铠甲,扛个锄头蹲在田间地头一准没人能把他从其他老农中把他分辨出来。

但他现在说的话,左鹤林怎么听怎么觉得有道理——能说出这种话,这人肯定不是那种基层常见的文盲军官,以至于在左鹤林严重,这个中年男人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光。

这种话真的是一个只能管理百多人的小军官所能说出来的?齐军中文武双全的勇士已经多到可以拿来当中队长使唤的地步啦?

而且周围士兵还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这种事很常见一样。

这一看似平常的小事,给左鹤林的震撼比之前上百门大炮两个半时辰的炮击更加强烈。

“行了!都休息够了吧?”中队长对着战士们说道:“进攻!”

以萨廉阿打头,二十七个蓝军旅士兵率先冲出他们休息的小胡同,迎面传来一阵鞑子语的叫声,七八只重箭飞过来,打倒两个人,其中一个被命中面门,眼看不活了。

后面冲出去的选锋在蓝军的掩护下排成一排,用手枪对金军射击,一阵枪响过后,七八个金军甲兵惨叫着倒在地上。

蓝军士兵沉默不语,向前急速冲锋,半路上顺手抽出飞斧向金军甩过去,对面战术同出一源的金军也扔过来一波飞斧和狼牙棒,双方各有近十人倒下,不过蓝军旅的士兵都有胸甲,只要不被砸中面门,一般不会受到致命伤害,以至于被打倒的蓝军旅士兵中,有一半很快就重新爬了起来。

对面金军就没有那么好的装备了,毕竟即使是锁子甲或皮甲,金军也只有三分之一的披甲旅,那些轻甲或无甲的士兵近距离挨上一下,至少也得骨折。

完成最后一波远程打击后,蓝军旅士兵举着刀盾跟大呼小叫的金军撞在一起。

现在一方是退无可退困兽犹斗,另一方是对胜利充满信心士气如虹,双方都完全没有任何躲避退让的意思,使得冷兵器战斗变得异常残酷。

蓝军旅士兵被打倒七、八人,金军损失略大,约有十一、二人被创。

金军毕竟人少,刚才还经过两轮吃亏的远程对射,在齐军后续的选锋兵跟上之后,他们被迅速压垮。

最终结果,齐军阵亡7人,受伤15人,除了一个伤员是选锋之外,其余全部都是蓝军降鞑。

金军方面损失40多人(伤员全部被补刀了),突击队第六中队成功控制这条街区。

“再上!”

中队长一声令下,跟在选锋兵身后的工兵小组来到队伍最前面,在一栋大房子墙角下放上一个特制爆炸物,上面的印信已经开始滋滋作响。

战士们赶紧找掩体躲避,随后就是一声巨响,那栋大宅外墙被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工兵随后朝豁口里扔进两个小型震天雷,里面立刻传来鞑子惊慌失措的叫声。

爆炸过后,左鹤林跟着选锋兵接着突击,他们在豁口处用手枪没头没脑的朝里面射了一轮,然后抽出腰刀冲进大宅子把里面的鞑子全部杀死。

第500章 春天7

把大宅子里所有人都杀光后,左鹤林才发现他们突袭的这间屋子似乎是个伤兵收容所。

齐军连炸带砍,杀了大概三十多人的样子,其中有几个正在照顾伤员的女鞑子,其他尸体身上也是明显带伤,很多人都绑着纱布之类的东西。

当然,这个时代没有战争法,不论是伤员还是医疗人员,都不会受到额外的照料,左鹤林他们也没觉得杀光这些人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

他们甚至都没有对满地的尸体多看一眼,突击队长连连挥手,这次又是蓝军旅的人冲在前面。

萨廉阿打开屋门,愕然发现眼前半步外就有两个金兵!

其中一个似乎受了伤,垂着脑袋被另一个金兵搀扶着正要推门往屋里走。

两人猝不及防之下直接面对面愣了大约两秒钟,最后还是萨廉阿首先反应过来,他肩膀一矮,猛地向前窜出一步,把扶着伤员的金兵撞了个滚地葫芦,然后猛扑上去,用腰刀狠狠扎在那个女真甲兵腰间。

那金兵凄厉的惨叫着,双脚乱蹬,双手用力想把萨廉阿推开,然而萨廉阿体型壮硕而且穿着铁甲,根本不是他这种半饥半饱几年的瘦弱甲兵可以推动的,何况他还受了伤。

萨廉阿一手掐着甲兵的脖子,另一只手里的腰刀连连刺击,那甲兵瞪圆了双眼,用惊恐绝望的目光看着他,片刻后,他双手终于无力的垂了下去……。

一群蓝军旅士兵从萨廉阿身后涌出,冲进这个宅子的前院,他们这才看清楚,这里是个面积不小的一进院子,前院的大门打开着,站在屋子门口可以看到外面街道上大吼大叫来来往往的鞑子甲兵。

敌人人数不少但激战中似乎也没人注意到这里出现一只齐军突击队。

这也是巷战中爆破突击战术的附带好处,齐军完全不必拘泥与走狭窄的巷道,他们可以用炸药包在坚固的建筑物上直接破开一个可供通行的道路。

这样敌人之前依托建筑格局布置的防御很可能会直接作废,而且也容易被破墙而入的齐军打个措手不及。

几个工兵迅速跑到前门墙角下,各自掏出一枚小型震天雷,点然后扔到墙那边的巷道里。

三秒钟后,一阵爆炸声响起,院子前面的巷道整个陷入浓烟之中,鞑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已经逐渐适应这种战术的齐军通过大门涌入巷道,蓝军旅负责左边,选锋负责右边,各自按部就班的先用弓箭或手枪射击一轮,然后掏刀子把还能站起来的所有人全部杀死。

齐军还没来得及品味这小小的胜利,巷道尽头突然传来一声炮响,数百枚铅弹劈头盖脸的冲着巷道洒了进来,五个蓝军和四个选锋应声而倒,其余人不敢在这狭窄地形内硬抗大炮,只好重新缩回院子。

突击队长半蹲在大门处,用自己打磨光滑的腰刀伸出去看,通过反光,他发现这个小巷尽头对面有一栋二层小楼,那楼上窗户正有一门碗口炮冒出淼淼青烟。

“老萨!”突击队长呼唤萨廉阿“你看对面那是什么地方?”

萨廉阿看了一眼刀面,笃定的说道“那是鞑子蜀王完颜宗敏的府邸!”

完颜宗敏是金国伪太祖的亲子,女真宗室将领,虽然他没捞到勃极烈,但他却当过金国国相,因此也算是高等贵族。

虽然因为支持完颜吴乞买,在四位太子政变的时候被处死,但他的旧宅子依然是相对奢华且坚固的。

这种建筑物自然成为金军防守的重要支撑点,即使周宁的主动出击如此重要,完颜宗弼还是强行扣下几门火炮,安放在类似的建筑中,充当防御核心。

突击队长还在反光中看到几支指向这边的火枪,看起来各种型号各种口径都有。

“它居高临下,放着不管太危险了,得拔掉这个点!”

队长吆喝道

“一起上!”

一起上不是玩蚁附,战术还得有的。

两个工兵在距离那栋小楼最远的墙角安防一个炸药包,点燃后炸出一个新的通道。

趁着楼上的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左鹤林和两个腿脚伶俐的选锋突然从墙洞中冲出,连看都不看敌人一眼,低着头以最快速度冲向另一条巷道。

金兵明显没有想到齐军居然会从这里冲出来,几个阿哈重兵枪手下意识朝飞快消失的人影开火,也不管是否在射程内,自然也没有瞄准。

乒乒乓乓一阵枪响,期间另一门碗口炮还开了一炮,铅弹敲在墙上和地上,溅起阵阵尘土,却一个齐军都没打中。

齐军对火器的理解远远超过金国的奴隶兵,趁着敌人重新装填的机会,工兵又在距离小楼最近的墙角炸出一个新豁口。

蓝军士兵从新豁口中冲出,选锋兵走大门,两队人之间距离五六米,正好让火枪手和弓箭手都把那栋小楼纳入射程之中。

蓬蓬蓬、呯呯呯……

齐军弓箭手火枪手同时射击,羽箭铅弹雨点一般飞向那栋小楼的二楼,所有金军都被吓得缩回头去,金军被齐军轻易压制住了。

随后,两个强壮的工兵疾跑几步,在小楼底下奋力一挥,将两枚呲呲冒烟的震天雷从窗口扔进二楼。

金军的惊叫声和震天雷爆炸声同时响起,随着一团火光闪现,二楼面向这条巷道的墙整个垮塌下来,砖石尘土和死透了的尸体一起下雨一般撒落下来。

突击队长一马当先,找到鞑子蜀王府的侧门,一脚踹开,带着选锋蓝军一拥而入。

蜀王府的大院内,十几个鞑子站在房屋门口用重箭对齐军连珠平射,弓箭不可能对盾牌加胸甲的防护造成什么威胁。

齐军战士组成一个小小的盾阵,顶着鞑子的羽箭肩并肩向前齐步走,盾牌上咄咄乱响,但没有一箭造成伤害,随着距离接近,金军甲兵面对盾墙心里崩溃,开始有人向后逃去。

盾阵解散,齐军齐声呐喊,一起扑上去,从背后把所有逃得慢的金军一一砍死。

剩下的几个人被齐军堵在一个小房间里,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被迫投降。



第501章 春天8

“把他们全砍了。”

看着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瑟瑟发抖的鞑子,突击队长冷冷说道。

他们还要向前,根本不可能带着俘虏。

再说,刚才那一炮,他们队一下死了9个人,这是进城以来最大规模的伤亡,队长正在气头上,怎么也不可能放过他们。

听到命令,凶神恶煞的齐军一拥而上,乱刀把十几个投降的鞑子斩杀。

半分钟后,鞑子挣扎惨叫的声音消失了。

“还有多少人?”队长大声问道。

“蓝军还有33人。”萨廉阿回答。

“选锋还有39人。”左鹤林说道。

“工兵17人。”工兵队长说道。

加上突击队长自己,120人的队伍到这里还有90人。

由此可见刚才一下损失9个人是多么令人恼火。

“休息十分钟,之后再进攻!”

……

齐军攻击十分迅猛,所有突击队都在破墙前进,把金军在城中大部分部署彻底打乱。

鞑子无法预测齐军会从什么地方出现,也许就在自己身边。

也许原本安全的墙下一刻就会被炸开一个大洞,然后从里面涌出百十个齐军,把所有人全都杀光。

原本就兵力不足的鞑子不得不分散精力和兵力处处小心设防,精神高度紧张之下士兵的身心极易疲惫,这又使得他们很容易走神漏过蛛丝马迹,结果很容易被齐军打个措手不及。

何况齐军突击队也不是只有穿墙而过这一招,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硬碰硬强攻某些建筑或巷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齐军主力开始入城后,情况又急转直下。

齐军主力带着大炮入城,近距离对所有有金军的地方开火,这个时代的任何居民建筑都无法抵挡大炮的近距离射击,往往两炮过后一栋房子就会倒塌,来不及冲出来的甲兵会被全部压死,侥幸冲出来的甲兵也会成为火枪手的活靶子。

齐军主力推进速度很慢,但步步为营完全不给金军任何可乘之机,加上突击队迅速向鞑子核心地区突进,搅乱金军的防御部署,现在他们已经左支右绌,几乎完全无力抵抗了。

黄昏时分,左鹤林所在的突击队再次发起进攻,这一次他们发现眼前的敌军变得弱了许多。

他们一脸突破三个街区,却只杀死五十多个鞑子,而且其中还有近三十人是伤兵。

一直到隔着一条大街与鞑子皇宫相对,他们才再次停了下来。

这一次突击队长留了个活口,稍微问了一下才知道,完颜宗弼已经下令收缩,把最后一千多甲兵全都收回用以防守伪皇宫,辽阳城的其他地方干脆就不要了。

队长踩在两个战士的肩头爬上屋顶向伪皇宫那边看了一下。

那是一个夯土外墙围起来的建筑群。

相对中原的皇宫,这边的宫殿显得寒酸许多,里面所有建筑都是木质,围墙内中间正北方是鞑子伪帝居住和办公用的大政殿,然后两侧向南依次排开十间大屋子,这就是所谓的十王厅,是金国最强盛的时候,十个勃极烈分别办公的地方。

这种建筑格局倒是附和金国部落联盟的实质,只不过这几年随着不断兵败引起的内部政治清洗,十王厅实际上只有四个还在正常运转。

眼下,完颜宗翰在沈州,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都在辽北,辽阳伪金皇城实际上只有完颜宗弼一个勃极烈。

不过伪帝也在,他的后妃伪皇子公主,四个女真勃极烈的妻妾子女,以及现存所有女真高级贵族的家眷都在这皇城里。

仅仅这些人,都能算做贵重的战利品了。

只是这些战利品与齐军之间,还有一千多困兽犹斗的女真甲兵。

先后有几支突击队按耐不住对伪皇城发动进攻,结果都被暴雨般的箭矢射了回来,各个突击队除了付出几十人的伤亡外,未能取得任何成果。

这让看着伪皇宫这么大的功劳都有些眼红的突击队长们多少冷静了一点——凭他们手上这几百人,拿下伪皇宫是不可能的。

于是各突击队开始横向发展,清除没有进入伪皇宫的零散鞑子,互相取得联系,隐隐对伪皇宫形成一道包围圈。

晚上八点左右,齐军主力赶到皇宫附近。

此时鞑子不得不在围墙上点起一些火把,防止齐军偷袭。

然而这些光亮让他们变成齐军炮兵的活靶子,伴随步兵进城的炮兵拆分成四个炮组,每组两门炮,在围墙四面各自选择一个突破口,安静的等待着。

九点整,8门大炮几乎同时开火,呼啸而来的炮弹砸在夯土墙上,每一炮都能剥落大片土石。

鞑子守军尖叫着,有人不管不顾的向黑暗中抛射轻箭,这当然无法给齐军造成任何杀伤,不过是给他们自己壮壮胆而已。

8门炮轰击了半个时辰,在伪皇宫四面都打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然后齐军火枪手站在距离伪皇宫最近的建筑物顶上,对敌人漫射。

三轮过后,所有突击队再次上场,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用手头能搞到的一切尽可能加强自己的防护。

左鹤林他们十分幸运的找到两辆手推车,战士们把一张木榻和一面门板架在手推车上,后面堆上一层土袋,做成两辆简易盾车。

九点一刻,22支齐军突击队同时发动进攻,伪皇宫锣鼓喧天,围墙上不断出现鞑子甲兵的身影,他们向下射出一箭后,立刻缩回围墙后面。

齐军立刻用火枪还击,天太黑了,炮击过后鞑子又熄灭了火把,此时双方都是在盲射,根本无法造成什么损失。

不过齐军对此很无所谓,他们只要安全靠近围墙豁口就可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的雪下的更大了,齐头并进的齐军士兵踩着雪地嘎嘎作响,对金军来说这就是死神的脚步。

几个鞑子承受不住压力,挥舞达到嚎叫着冲出豁口,齐军毫不客气,一顿乱枪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进攻十分钟后,齐军靠近伪皇宫的围墙。

随后就是尖锐刺耳的哨子声,突击队长们嘴里叼着竹哨,手中提着刀盾,背着小红旗引导战士们迅速向围墙豁口涌去。

第502章 新一年1

面对气势汹汹的齐军,金国王都最后的守卫者鼓足余勇,拼命堵在王宫围墙的豁口处做最后抵抗。

这也真的是最后抵抗了,进攻者照旧先用火枪对着巨大的豁口齐射,密集的铅弹飞过,所有挡在豁口处的甲兵被一片片割倒,金军气势一沮,齐军近战兵立刻抓住机会从豁口处冲进伪皇宫。

金军丝毫不做退让,利用豁口处相对狭窄的地形齐军很难展开的些许地理优势拼死抵抗,双方士兵疯狂的吼叫着,兵刃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激战处不断响起哨子声,那是引导冲锋的突击队长在呼唤支援并且指示自己所在的方位,围墙外有节奏的铜喇叭声不断给予回复,那是指挥官要求前线坚持,并且承诺增援即将到来。

左鹤林混在选锋兵人群里,没头没脑的跟鞑子甲兵拼杀,他把腰刀深深刺入一个女真甲兵腹部,也不拔刀,顺手从这个战果身上摸出一柄狼牙棒丢了出去,狼牙棒砸在另一个女真甲兵的脑袋上,他应声而倒。

然后左鹤林就站在原地,也不管自己背后,十分沉着冷静地持弓在手,一箭一箭射向离自己最近的鞑子。

他冷兵器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用弓比用枪打的还准,第一箭就命中一个女真甲兵的脖颈,紧随其后的第二箭击穿了一个另一个甲兵的眼窝,第三箭命中甲兵的胸膛但挂在锁子甲上没能击穿,于是左鹤林又补了一箭。

连续射杀三个敌人后,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些困兽犹斗的女真人虽然气势不错,也很英勇,但似乎并不怎么强劲,只是一味地挥舞手中兵器乱打乱冲,根本没有战术素养,似乎也没有一个指挥。

否则,他们不应该让自己在混战中站在原地射这么多箭。

实际上,左鹤林的感受没有错,相对十年前,甚至是五年前,真女真甲兵的战斗力都已经严重下降了。

因为被齐军连续击败,有战阵经验的老兵流失严重,金国在四年前被迫打破了真女真和生女真之间的区别,把所有生女真直接分散编制到各个谋克之中,一应待遇与真女真完全相同。

然而这仍然不够,之后几年金国失去来自江南的岁币,失去高丽这个附属国,本土又遭到连续破袭,经济完全崩溃。

得不到足够的粮食补充,太子勃极烈们也不敢召集全军进行会操,只能各部各自通过狩猎和出征“以战代训”。

这让金军最近五年补充来的甲兵在战技方面严重下滑,还有营养不良造成的青少年体质下降问题。

如今的金军,战斗素质已经不再是那种封建军队顶峰的军队做派了,即使冷兵器白刃战,他们也已经远远不是能够保证伙食和训练强度的齐军的对手。

偶尔碰上左鹤林这样的白刃战高手,吃个大亏也是必然的。

实际上,纵观整个战场,齐军一直在稳步前进,金军大呼小叫看似很勇猛,但仔细看,他们给齐军带来的伤亡很少,而且一直步步后退,十几分钟过去,他们甚至已经被齐军从豁口处赶开很长一段距离。

这个空间让更多齐军得以投入战场,蜂拥而入的齐军中开始出现燧发枪兵的身影,有人指挥火枪手以五人一组对金军轮射,密集的枪响声中金军一片片跌倒。

胜局已定。

晚上十点左右,伪皇宫的大门被打开,还有工兵在围墙南面和北面进行了两次小爆破,打开两个新的进攻点。

更多齐军进入战场,他们现在已经可以发挥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了,女真甲兵的抵抗迅速变得无力化。

十点一刻左右,伪皇宫院子里的甲兵已经全部被消灭,齐军一个一个攻陷了十王厅,最后的百多个女真甲兵簇拥他们的皇帝和完颜宗弼,坚守大政殿。

然而公孙胜不打算给他们更多时间了。

齐军从后方调上来三门4斤炮,在二十步外对大政殿射击,上千齐军火枪手和弓箭手加入其中,木制的大政殿在这恐怖的火力中摇摇欲坠,多处地方起火,虽然很快又被扑灭,但这进一步消耗了女真甲兵本就不多的体力。

到最后,大政殿内乱窜的人中甚至多了很多衣着华丽的女子身影那是伪金皇帝的后宫嫔妃和高等贵族的家眷。

十点半,在齐军即将发起最后攻击之前,伪金国皇宫大政殿上,一直在弹雨中飘摇的织金龙旗被撤下,换上一面白绫临时赶制的白旗。

金国伪帝完颜合剌终于放弃了全部希望和信心,带着受伤昏迷的完颜宗弼,最后一百九十二个甲兵,以及拥挤在大政殿里的两千多后宫嫔妃、宫女、太监和伪金国高等贵族家眷向齐军投降。

赶在隆道六年第一天到来之前,齐军占领辽阳,存在了近四十年,曾经给周边民族带来深重灾难的女真大金国,至此灭亡。

当然,灭亡也只是名义上的,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在辽北还有数万大军,他们虽不危险,但仍然是个麻烦。

而且对公孙胜来说,胜利之后的工作同样重要,甚至同样危险在他看来。

在士兵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公孙胜带领宪兵镇抚兵部队进入伪皇宫,他连续下达几道命令:

金国伪帝单独关押在距离大政殿最近的伪辽王殿完颜宗干府邸中。

第一个被生俘的宗室勃极烈完颜宗弼因伤重被送往齐军的军医院。

被俘的女真甲兵全部带出辽阳在城外关押。

被俘的女真贵族家眷按男女分别关押:男子不论老幼以百人为一队关押在辽阳城中,女子则在其他十王厅关押。

从辽阳城中其他官邸抓来的女真贵族亲眷这里有五、六千人也一并照此办理。

金主完颜合剌的几个儿子被关押在宋王殿完颜宗望府邸,他的妻妾嫔妃等女眷全部关押在大政殿。

在公孙胜看来,这些女真伪帝和贵族的女眷既是胜利的重要象征也是贵重的战利品。

当初大周南迁时来不及逃走的宗室女眷都被鞑子抢掠侮辱了,公孙胜有些吃不准民族主义情绪强烈的徐世杨会不会用这些女真王族贵族女性报复回去。

第503章 新的一年2

在皇权至高无上的封建社会,伪帝也是帝,完颜合剌和他的皇后嫔妃以及子女都只能是同级别的徐世杨或齐王的战利品,如果徐世杨要报复之前女真对汉人的欺辱,那么对于这些战利品,公孙胜这样的属下对她们做任何事是要犯大忌讳的。

于此同理的还有金国皇宫之内的宫禁之物,比如金国伪帝使用的织金龙旗、玉印、服饰、龙椅、各种金银器物、织品等等,这些雕龙画凤的东西非帝王不能拥有。

要是有人起了贪念顺出去一样,他这个统帅难免会被猜忌。

作为取得灭国之功的统帅,公孙胜觉得自己应该对此仔细一点。

一个多小时后,隆道六年的第一天到来了。

兴奋的齐军士兵不顾大战后的疲惫,按照命令把鞑子俘虏分门别类的关起来。

这种时候,敌人的哭泣声总是格外悦耳的,大家都在欢声笑语和女真妇孺的哭声中忙碌着。

参谋部按部就班的派人清查城中各处仓库和女真贵族的家,这些地方往往都有大量财宝——这是几十年来女真抢劫中原积攒下来的赃款,话不出去的就堆积在这座城市的各个地窖里。

一些贵族家奴为了争取些功劳减轻自己的罪责,主动带着齐军士兵去抄自己主人的家。

随着一个个地窖被打开,无数金银珠宝、蟒缎铜钱呈现在齐军面前。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公孙胜不得不派遣大量宪兵维持现场纪律,省的士兵顺手牵羊。

当然他还得防止士兵私下里报复女真贵族的亲眷。

齐军解决士兵生理问题的方式是变卖外族妇女,这些女奴买回家去都可以当大牲口使用,只要她还没剩下汉人的孩子,你就算砍了她也不过是与杀牛杀马同罪,可以说,奴隶在齐国的地位是很低下的。

但有一点,女奴发卖之后才是私人的,战场上任何人不得侮辱敌方妇女,因为徐世杨认为这会影响军纪和部队战斗力。

公孙胜不希望在已经获得至关重要的胜利之后,因为军纪问题引发大规模减员——这会影响他这个前敌统帅在参谋部和徐世杨眼中的评价。

公孙胜觉得,现在的局势其实已经非常清楚了,大的环境上,齐国灭亡伪金之后,已经成为这世上最强大的势力,分割天下已经不再是了不起的目标,统一天下,成为社稷主才是大齐的目标。

公孙胜认为,作为个人,自己在这个即将开始的新王朝里是个什么地位,自己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些什么,现在应该提上思考的日程了。

……

大年初二傍晚,前线派出的快马抵达旅顺,告知徐世杨前线胜利,辽阳已经解放的消息。

徐世杨满意的下令使者更换马匹,以小跑的速度围着旅顺转一圈,沿途不断高喊:“隆道五年大年三十,齐军一日克辽阳,消灭伪金!活捉伪金皇帝!”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旅顺全城欢声雷动,徐世杨站在屋子门口,微微昂头,眯着眼睛倾听这欢庆胜利的声音,满脸陶醉。

当然,战争并未打完,但最危险的敌人已经不在危险了。

如今,徐世杨坚信,全天下的敌人对他来说最多只是麻烦,已经完全无法形成威胁。

徐世杨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对自己的亲卫们说道:“派人去齐省、冀省,通告全国,我们胜利了。”

“是!遵命!”亲卫队长李逵笑的嘴角都快要咧到下巴上了:“殿下,咱们接下来要干啥?”

“还能干啥?”徐世杨笑道:“走,咱们现在去辽阳!”

……

隆道六年大年初六,徐世杨带领亲卫队抵达辽阳。

进城之前他得到新的消息,沈州已经在一天前被齐军攻克,勃极烈完颜宗翰在最后时刻投降,齐军阵斩女真兵2200人,阿哈重兵1500人,普通阿哈2000多人,其余沈州守军全部被俘,逃走者不足百人。

当天,徐世杨在伪金皇宫的大政殿里召集辽阳附近所有齐军主要军官和山陕时候以及高丽战地观察团主要成员开会。

会上,公孙胜代表前线军官正式汇报了攻克辽阳的战果:

斩杀女真甲兵3900有余,阿哈重兵2500,普通阿哈4000多,其余包括伪金国皇帝完颜合剌和勃极烈完颜宗弼在内全部被俘。

齐军自身阵亡910人,受伤2000多人,即使只计算女真兵和阿哈重兵的伤亡,双方交换比也是1比2,如果把被俘的敌人算上,那就是1比4,无论在哪都可以说是辉煌的胜利了。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处理俘虏。

以往的时候,除了战场上主动倒戈的敌人,齐军对战败被俘的外族是选五杀一。

今天这个情况略有些不同,因为被俘的女真贵族实在太多了,这些贵人是否执行选五杀一令,前线的将领们有些拿不准主意。

还有就是那些被俘的女真皇族和贵族女性如何处理也是问题,如果按以往的规矩当做普通女奴官卖,似乎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

说道这里,徐世杨突然插话问道:

“把鞑婆子当做普通女奴官卖有何不妥?”

“呃……。”众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实际上只是因为他们对权势有一种天然的敬畏而已,即使是敌国的皇族和贵族,在老百姓淳朴的视角看来也是应该礼遇不可侵犯的。

当然,这种态度可能只有汉人的老百姓有。

徐世杨已经不算老百姓了,他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他没有这个观念。

于是徐世杨下令道:“所有鞑子贵族女性,不论良贱统一官卖为奴。”

“全都卖?”有人不可置信的问道。

“对,全都卖掉。”徐世杨确认道:“包括伪皇后、嫔妃、公主、勋贵家眷在内,押到泉城折价出售,只要是合法纳税的商人民众,谁想买都行。”

“至于男的鞑子,这次俘虏,谋克以上及其家眷中的男性不论年龄全部处斩。”

“完颜合剌、完颜宗弼、完颜宗翰押解到泉城公审游街后处决,其余就地斩首即可。”

既然完颜女真已经不再是个威胁了,那么徐世杨不介意用点残酷的手段,以震慑其他宵小。

第504章 新的一年3

会议室内响起一阵嗡嗡声,大家都在议论徐世杨的决定。

结果没什么好议论的,虽然徐世杨一直在扩大参谋部的权利,但他本人在齐军中的影响仍然是不可替代的,他做出如此处理俘虏的决定,理应不会有人加以反对。

大家现在讨论的也不过是官卖鞑子婆娘这种八卦而已。

只除了公孙胜。

就在大家以为俘虏处理方式已经确定的时候,公孙胜突然站起来提出自己的建议:

伪金国贵族女眷,直接按地位高低分给有功将士为奴。

他还他提出具体分配计划比如:

金国皇后、嫔妃呈献给齐王;

诸位公主和勃极烈家的嫡女给徐世杨;

其他王公贵族女眷按等级分配给齐王家族的其他成员,以及齐国的高级官员。

此言一出,大家全都一脸黑线——太不要脸了。

公孙胜这个提议是什么目的,大家都不傻,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简直就是明着尝试用抓来的女人讨好齐王和世子。

徐世杨哭笑不得的瞥了公孙胜一眼,直截了当的说道:

“否决。”

他是真的不想把金国皇帝的后宫收为己用——想要女人他什么得不到?用得着收用这些仇人的女人吗?

再说了,女真鞑子的后宫质量确实不怎么样,窥视这些女人的家伙,恐怕还是因为她们的身份曾经很尊崇——可以随意玩皇后想想挺刺激的。

公孙胜的第一个提议被否决,这才明白徐世杨对此是真没兴趣。

但他没有气馁,紧接着提出第二个关于俘虏的建议:

鉴于齐国没有诛九族的法律(齐国太缺人了,因此连普通死刑都慎而又慎,涉及连坐的犯罪,被连坐者基本都不涉及死刑,只不过这法律只适用于平民以上和汉人),把鞑子贵族男性幼儿全都连坐处死似乎太过残酷了。

公孙胜的建议是:13以下鞑子男性幼儿阉割后送入王府作为太监使用。

徐世杨算是明白了,公孙胜这就是在充分羞辱鞑子的同时,想用这些俘虏贿赂自己和齐王。

不知道完颜宗干完颜宗望他们在自家未成年的孩子被阉割为奴和直接处死之间会选哪一条,不过想来选第一条路的概率应该小一点吧?

成为太监被人天天欺辱,悲惨的过完这一生,还不如痛痛快快死掉呢。

公孙胜的提议不会让徐世杨误会他对女真鞑子有什么同情,但又确实解决了一个问题:徐世杨是不允许汉人入宫为太监的,之前齐国有些好逸恶劳的汉人二流子自阉,想在美泉宫混口饭吃,结果徐世杨直接下令以“大不孝”罪把他们全砍了。

因此美泉宫粗用的太监一直数目不足,齐王抱怨过好几回。

现在用鞑子男童来补充太监数量,既能羞辱敌人又有实用性,似乎是个好主意。

公孙胜甚至进一步提议,进攻齐国的宦官来源就这样确定下来好了:汉人不得入宫,太监只能由外族进贡或直接抓获来的男童充任。

将来这些地位低下的外族男童也不容易成为权宦,威胁大齐的朝局——有件事公孙胜没敢说,但他确实想过:反正宦官地位低下且是外族血统,将来每一任齐王(或者皇帝)龙驭宾天,他宠信的太监直接全拿去陪葬好了。

这样可以省很多麻烦呢。

女人方面,涉及到徐世杨自己,他可以一并否决。

但太监问题,徐世杨就不好替自己老爹做决定了,因为他虽然是世子,而且也确定会是齐王的继承人,但在齐王退位之前,美泉宫的一切都是属于齐王而不是徐世杨。

徐世杨再跋扈,也没必要这点面子都给自己老爹留。

“行吧,既然如此,那就略微改改我刚才的命令。”

徐世杨最后还是决定做些妥协:

“13岁以上男女还是按我刚才说的那样,男杀女官卖。”

“13岁以下鞑子贵族,女的送进宫当宫女,男的阉了当太监吧。”

“但是有一点,处理之前一定要查清楚出身,被鞑子掠走的汉女不得为奴!不能官卖!”

“遵命!”

也许这个时代的人会觉得被鞑子掠走侮辱的女性不贞洁,但徐世杨不会这样想,无法保护好女人是男人的错,只要女性不去主动投靠鞑子,徐世杨并不反对她们为了活着忍辱负重(只是也不鼓励)。

徐世杨这番话,提醒了在会议现场的外人。

高丽王国代表,一个叫做金铭的高丽官员突然出列,对徐世杨双膝跪下:

“下臣金铭,奏请世子殿下发还被鞑子掳走之高丽女。”

尽管高丽很早就向金国称臣,但金国存在于世前后32年,仍然入侵高丽十多次,其中五次攻陷高丽王都,掳走高丽王家女及两班贵族女眷无数。

这个金铭看着徐世杨愿意听从下属的意见,似乎不像传言中那么跋扈,于是大着胆子请求徐世杨把还活着的高丽贵女还给高丽。

虽然高丽贵女就算回国,大概也只能在尼庵孤老终生,但只要把她们送回国,就意味着部分洗刷鞑子留给高丽的耻辱,对金铭个人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政绩,对他个人的未来有很大好处。

因此他才会不顾一切的抢先向徐世杨提出这个要求,生怕别人把他的功劳抢走。

徐世杨看着跪倒在脚下的高丽使臣,笑着问道:“你们只要被掠走的贵女?他们的孩子怎么办?”

在齐国,被掠汉女的孩子可以跟妈妈入户,然后以庶民身份生活的。

“那些孽种,请殿下当做鞑子处理吧。”

徐世杨点点头,果然如此,大家对这些可怜女子的看法都与他有所不同。

“可以,本帅同意归还高丽贵女。”徐世杨同意道。

“高丽必永世不忘大齐母国之厚恩。”

金铭恭恭敬敬的对徐世杨磕头,其他高丽使节赶紧跟上。

徐世杨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几百个女子而已,跟高丽每年向齐国供奉的财物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何况齐国控制着高丽的军事、外交、海关等特权,这么恭敬的附属国,给点好处也是应该的。

第505章 新的一年4

“行了,诸位都是世间罕见的豪杰,不要总是把目光放在那些女人身上。”

徐世杨拍拍手,示意金铭等一干高丽使节站起来,并结束关于俘虏的话题。

“我们虽然解放了辽沈,但这场战争还没打完。”

徐世杨说道:

“辽北还有完颜宗干、完颜宗望的近两万鞑子兵,只有消灭了他们,辽东才有可能获得安宁,所以接下来,诸位还要再接再厉,争取以最短的时间消灭鞑子残军,切记万万不可放虎归山!”

“是!”

哗啦一声,所有齐军将领全体从椅子上起立立正,数十双脚后跟一磕,嘭!

……

隆道五年底六年初的会议季,因为战事紧迫的原因,进行的并不顺利。

去年的收入倒是已经计算出来了,包括传统的农业税、盐课、海关关税、国有工厂利润上缴、私有和合办工厂的增值税所得税印花税、矿山收入、海贸收入等等等等,实际财政收入折合6350万石(63亿5千万斤)。

银行吸纳存款、内外债售出所得以及江南豪族对江北产业的投资等不算在财政收入内的资本,总计折合5500万石。

收入增长快的吓人,但吸收投资的部分将来是要还的,还要附带利息。

而且,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是,去年的支出部分现在还无法准确计算。

因为辽沈战局尚未真正结束,全国几十万大军的动员,超过二十万战辅在前线的行动,每一天的消耗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这场战役不结束,支出方面无论怎么计算都不可能正确。

目前已知的是,除了最后特别编制的战争费用,隆道五年齐国各部门实际支出费用合计700万石(包括吸纳资金中投入再生产的部分),财政盈余3150万石。

但若是计算特别编制的战争费用,今年已经铁定要把以前的参政盈余吞掉一部分了。

好在,大家都是从十年前那个凄惨的日子走过来的,人人都很清楚这场战争对所有人的意义,因此没有人对军方的战争预算有任何异议。

只是大家都在等待,等待着战争的结果。

隆道六年正月十五,一匹快马飞奔进入泉城。

守门的士兵本来想拦住他,但这位骑士一边纵马狂奔一边用沙哑的嗓子不断重复着大声喊道:

“我军解放辽沈,鞑子伪帝投降!我们胜利了!”

“我军解放辽沈,鞑子伪帝投降!我们胜利了!”

“我军解放辽沈,鞑子伪帝投降!我们胜利了!”

“呼啊啊啊!胜利了!!!”

短暂的沉静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所有人同声欢呼起来,有人迫不及待的点起了鞭炮,大街上到处是载歌载舞的人们。

这声音从城外一直传到城里,又从各街坊一直传到美泉宫内。

正在美泉宫勤政殿召开隆道六年工作计划会议的齐王徐睦河听到街上的声音,疑惑的抬起头看了看,原本紧张有序的与会者开始小声嘀咕着什么,大家交头接耳,猜测外面突如其来的欢呼声是什么意思。

其实不用猜,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民众会为什么事情如此欢呼雀跃。

齐王扔下手中的笔,推开桌案,快步走向勤政殿大门,他站在那里,侧耳倾听。

“我军解放辽沈,鞑子伪帝投降!我们胜利了!”

模模糊糊的声音从远方飘来,然后就是人民更大声音的欢呼。

声浪如同海啸一般一浪接一浪的迎面扑来,这一刻,连腊月里寒冷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仿佛整个泉城,不,是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沸腾了。

现在可以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徐睦河深吸一口气,将已经到了嘴边的笑声压回肚子里。

‘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齐王疯狂提醒自己,然而他的嘴角仍然不可抑制的向上翘去,而且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

过了好长时间,徐睦河转身返回自己的座位,用尽可能冷静的声音说道:“小伙子们打赢了。”

“呜哈!!!”

突如其来的欢呼声几乎把勤政殿的屋顶掀翻,但齐王并未生气,因为他自己都差点跟着一起欢呼起来。

“万岁!”

“齐王殿下万岁!”

有人喊出徐睦河目前最喜欢的口号,当然他还有些遗憾,因为大家喊得不是皇帝万岁。

不过,想来距离他听到这个口号也不是很远了吧?

徐睦河得意的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同时享受别人对他的崇敬。

现场的气氛如此,会议当然不可能顺利进行下去,大家都是一边欢呼一边等待。

过了一会,那位露布飞捷的骑士终于进到勤政殿中,他在美泉宫正门下马,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一路狂奔到勤政殿门口,他站在那里,大声喊道:

“殿下!我军解放辽沈,鞑子伪帝投降!我们胜利了!”

“万岁!”

“臣为殿下贺!”

勤政殿中的官员跪倒一片,就像在贺拜真正的皇帝。

徐睦河笑呵呵的摆摆手:“好了,来人,安排这位勇士下去休息,奖赏他一百石粮票。”

“谢殿下赏!齐王殿下万岁!!!”

“诸位。”露布飞捷的信使去休息后,徐睦河装模做样的对与会官员们说道:“高兴也高兴过了,咱们的工作还没做完,继续开会吧。”

“遵命!”所有人一起躬身领命。

有人心想:‘不愧是齐王殿下,这份荣辱不惊的本事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实际上,徐睦河比在场所有人都更加兴奋,以至于握笔的手都开始微微发颤了。

“刚才说道哪了?”齐王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问道:“人口问题是吧?今年计划增加多少人口?”

“回禀殿下。”一个户部官员站起来回答:“户部原来的计划是,在今年年底,把平民以上人口增加到400万,庶民50万,奴隶50万。”

“不过我们收复辽东,这个数字已经做不得数了,新的计划得等辽东那边现有人口统计出来之后再做决定。”

“嗯,这是对的。”徐睦河说道:“户部还得考虑山陕人口的问题。孤可以告诉你们,本王打算今年收复山陕,把那边的人口全部算入我国的人口中吧。”

第506章 新的一年5

在去年收复辽沈的战役开始之前,徐世杨就曾经跟齐王透露过他的计划。

解决女真鞑子的威胁之后,徐世杨下一步就打算把山陕收入囊中。

很久以前,徐世杨就一直强调齐国最大的短板是人口严重不足,一开始徐睦河对此没有太多感触,毕竟治下几十万上百万人口对他来说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了,要知道十年前,齐王殿下还只是一个统治几千堡民的坞堡主呢。

但随着齐国领土的扩张和徐睦河自身野心的膨胀,他也确实感受到江北人口实在太少所带来的一系列麻烦。

最简单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随着齐国的不断扩张,新领土实际上根本没有足够的人口去控制,这个时候就算打翻一个女真鞑子,也不过是空出土地,给别的什么鞑子创造机会罢了。

徐睦河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倒不是因为他有徐世杨那么强烈的民族主意思维,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地位,以及将来称帝的基础,是从鞑子手中光复中原,得到老百姓的认可。

所谓得国正,就是如此。

若是另一个鞑子在他的领土上崛起,齐国的执政基础就会动摇。

这些观点其实也是徐世杨潜移默化输灌给他的,不过徐睦河认为这非常有道理,因此他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解决这种问题的最好办法,当然是增加自己的核心人口。

而增加核心人口的最好办法,自然是把不在自己统治范围内的汉人直接纳入统治。

目前这世上,汉人人口最多的地方当然是江南,齐国参谋部估计江南有六千到八千万人口,其中九成以上是汉人。

这个数字是目前齐国平民以上阶级人口的十五到二十倍。

这对齐国来说就像是个人口宝库,然而迄今为止齐国仍然是大周名义上的下属,江南也是齐国工业品的主要出口地区,对大周动武的时机暂不成熟。

那么,拥有汉人人口第二多的山陕世候,自然而然的成为下一阶段齐国的主要目标。

齐王打算今年就强迫世候做出最后决定,全心全意支持齐国和成为齐国的敌人,只能选一条路走到底。

山陕那600多万汉人人口,绝对要在今年融入齐国!

……

“人,我可以还给你们,不过高丽一定要勤修贡事,切记万万不可心生违逆,免得自误己身!”

“下臣谢世子殿下教诲。”

金铭恭恭敬敬的给徐世杨磕了三个响头。

这几天,齐军从伪金国皇帝的后宫和各级贵族的家眷中甄别出三百多位出身高丽的贵女。

这些女子中有些是在以前金国入侵中被掠走的,有些则是高丽为买一时安稳,主动敬献给女真贵族的,现在都被徐世杨一股脑还给金铭,让他带回国去。

至于这些女子愿不愿意与她们的孩子分开,徐世杨是不会去管的。

归还高丽贵女是一种政治收买。

名义上高丽的母国帮助高丽洗刷了鞑子带来的耻辱,实际上这种行动也是给高丽国中某些贵人提个醒:鞑子已经完蛋了,以往你们跟鞑子勾结的肮脏事可以掀过去不提,但今后再出类似的事……,呵呵,如果想齐国大兵再次驾临京畿道,他们可以再试试。

徐世杨的意思,金铭自然是听明白了。

作为老练的封建政客,他已经打算争取今年向齐国朝贡的任务,并且尽可能提高贡物数量和质量。

从旁观看了辽沈一战整个过程的金铭已经意识到,齐国不同于以往的中原朝廷,这个新崛起的中原代表肯定不会满足于以往那种万国来朝但没有实际效益的假象。

齐国对高丽的控制只会越来越深,但他们也不会彻底吞并高丽——因为高丽太穷,占之无用还亏本。不如留着高丽让他们自己奉上钱粮女子,同时还能给其他朝贡国做个榜样。

这种情况下,一个家族在高丽朝堂上的荣辱,其实完全取决于齐国君臣对他的观感,而不是高丽朝堂上的政治倾轧。

金铭觉得,如果齐国世子认为自己是个很好的代言人,那么国力国内管他什么东西南北人党,不论再怎么权倾势大,都无法动及自己的一根毫毛!

这方面,齐国归还高丽贵女只是第一步,这是齐国首先释放善意让他金铭在高丽国内赚一波名声。

接下来金铭就应该在朝贡方面给出一份让齐国和世子殿下满意的答卷。

再然后吗……,应该就是他金铭在齐国的支持下,在高丽朝廷中地位扶摇直上的过程了!

……

打发走金铭,徐世杨问一直冷眼旁观的左鹤林:“你对金铭这个人怎么看?”

左鹤林老老实实的回答:“很有野心。”

徐世杨笑道:“我并不反对他有野心,但是野心不能超出我愿意给他的限度。”

这话已经非常直白了,左鹤林明白,这即使说高丽人的,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过几天,我就回家一趟。”左鹤林说道:“我会尽量劝劝家中长辈,让他们识大体的。”

这是真心话,现在的齐国到底有多强,这段时间山陕来的每一个人,包括左鹤林在内都看的很清楚。

而且,在参谋部任职的左鹤林还知道,齐国表现出来的实力远远不是极限,无论从军事上还是经济上,都是如此。

实际上,别说是山陕的世候,就算是蒙兀人、女真人、还有党项人,大周和山陕世候全都加起来,在左鹤林眼里也绝对不是大齐的对手。

反正左鹤林是找不出一个能对大齐构成威胁的敌人来了。

这似乎就是某种天下大势吧?

再怎么看不起左家那些人,他们也都是左鹤林的家人,如果有机会,左鹤林还是希望自己家能够顺应天命,不要被汹涌而来不可抵挡的天命彻底抛弃。

“左鹤林,我跟你说实话。”

徐世杨笑着说道:

“我本来是不打算给世候们好果子吃的,不过他们很幸运,左家能出你这么个好汉,所以我改主意了。”

“在我划定的范围内,你们可以经营自己的野心,只要不出格,我就网开一面。”

“但是,回去告诉你们家的长辈,我给他们的才是他们可以拿的,我不给的,任何人都不能抢!”

第507章 各方1

左鹤林没有去问徐世杨给他们家的野心划定了什么范围。

这种东西,白纸黑字落在纸面上都不一定算数,何况只是口头说说。

反正,左鹤林自己给自己家定下的底线,是把所有人口、私兵和领土全部上交,绝对不做容易引起猜忌的军阀。

至于所谓的野心,还是尽量放在财产方面吧。

齐国有很多工厂,投资进去能够赚很多钱,想必把人口土地等财富交出去,世子殿下应该能够同意给些经济补偿,再加上家族自己的积攒,应该至少能保证家族富裕的生活下去吧?

至于富之后能不能贵,还得看自己这种有本事的年轻人能不能在齐国混出头来。

只是,左鹤林不打算为自己的家族争辩,却觉得应该给自己的好友争取一个机会。

“殿下,下官有一个请求,希望您能考虑一下。”

“说吧,只要你的请求合理。”

“在下有一朋友……”

“你是说折可适?”左鹤林只说了半句,徐世杨就大概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山陕汉军世候十三家,在加上一个不是汉人的汉军世候折家,这么多家族,只有折可适是跟着左鹤林一起来的。

而且折可适在齐国一直被徐世杨冷落,他在这里几个月都没人去理会他,这次出击折可适也只是跟着观察团大流一起旁观战场,跟直接被编入参谋部参战的左鹤林完全没法比。

这种区别对待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左鹤林打算帮自己的朋友一下倒也不算特别难以理解。

“是,折可适算是山陕的一员骁将,他跟下官一起去打过仗,功夫不错,下官认为他是个人才……。”

“可他是个党项人。”

“他们家从没把自己当做党项人。”

按左鹤林的说法,很久以前,大周前面的那个中原朝代时期,折家就已经投靠中原政权了,那个时候他们家的实力还不强,只是个逃往的党项家族。

前朝灭亡与大周开国之间那段时间的军阀混战时期,折家实力飞速增长,之后大周还在江北的时代,他们又投靠大周,并且一直与汉人世家联姻。

因此,折家的源头确实是党项这不假,但实际上十几代人嫁出去娶进来都是联姻汉人,他们自己其实是不把自己当外族的。

这也是为什么大周南迁,汉人在江北彻底式微之后,折家不去投靠党项人亲戚,而是宁愿与汉军世候混在一起的原因。

“原来如此。”徐世杨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汉家文化对周边的吸引力确实十分巨大,即使是侥幸能压制汉人的周边政权,也总是不由自主的学习汉家文化并且尝试汉人的生活方式。

如果是汉家文明强盛的时期(占历史的大多数时间),那么这种情况就会变得更加常见。

折家只不过是其中较大的一个例子罢了,更多的外族干脆直接融化在汉人的汪洋大海里了。

“这样吧,我也给折家一个合适的机会,我可以允许他们参加我的军队,但他们必须先表现出值得我信任的功绩。”

“折家只能先去陷阵旅服役,但我允许他们报考我国的军校。你去转告他们,机会只有一次,能不能把握,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是。”这一次左鹤林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陷阵兵算是齐国一线常备军中的二流队伍,性质上类似与惩戒营,在陷阵旅服役仍然算是齐军中低人一等的存在。

不过徐世杨允许折家人报考军校,这就是个相当大的优待了,毕竟军校在齐**队中的地位日渐重要,徐世杨甚至打算在不远的将来,要求校级以上军官全部为军校毕业生,或者至少是军校委培生的学历。

这证明徐世杨仍然不打算根据左鹤林的一面之词就把折家当做汉人信任,不过他给折家子弟开了一个不小的方面之门,给他们足够的机会去证明自己的忠诚。

这已经很难得了。

……

此时的辽北,正在查干湖冬捕的完颜宗干感受到深深的绝望。

一个月前他得到消息,齐军在不适合发动进攻的冬季突然出现在辽沈周围,而且这不是以往春秋两季时的骚扰劫掠,而是一次出兵数十万的大规模进攻!

冬季打仗,消耗的粮草将会十分惊人,但若是齐军真的能拿出那么多粮草,并且有办法把粮草运到前线,那么这个时候发动进攻确实能够直接打到大金的软肋。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在外冬捕的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接到确切消息后,立刻就明白过来,辽沈都已经守不住了。

毕竟两座城市一共只有两万不到的战兵,其中一半还是并不可靠的阿哈重兵。

面对兵力数量和质量全面占优的齐军,就算两位太子勃极烈立刻领兵回援,也肯定是来不及了。

何况他们根本没有迅速回援的能力——冬季对数万女真大军的行军也是个巨大的麻烦,何况他们也不舍得丢弃那些好不容易到手的猎物——那些鱼和肉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底层甲兵和他们家人的口粮。

等女真大太子和二太子下令各部整理收获,准备回援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

实际上此时时间已经很迟了。

然后,下面的甲兵就来汇报,北方出现生女真部队的身影,这些在金国眼中也算野蛮人的家伙利用更适合冬天恶劣的环境的优势,影影绰绰在金军大营周边游荡,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完颜宗干有些想不通,这些被大金打怕了的野蛮人为何这么会抓时机,正好此时出现在大金军周围。

若是以往,这些鞑子(强调一遍,女真人称呼生女真也是鞑子)敢出现在大金兵身边,那么他们自己就会成为最好的猎物之一。

但是现在不行,金军急着回援辽中,根本没时间去收拾生女真。

于是完颜宗干下令不要去管那些鞑子,赶紧收拾完准备回家。

之后……,之后,一些落在后面的甲兵就被生女真袭击了,一场大战下来,完颜宗干损失100多人,完颜宗望那边说损失了快200人。

而且据说这些鞑子中有人使用了火枪!

这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第508章 各方2

生女真以前连铁都少,无论如何是不应该有火qiāng的。∝八∝八∝读∝书,◆o+

如果他们中有人使用火qiāng,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们也跟齐国勾连起来了。

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不敢掉以轻心,两人各自派出属下精锐部队反击,把不怀好意的生女真一顿胖揍。

金军抓获不少俘虏,经过刑讯,完颜宗干得知前年的时候齐国船队就已经越过鲸海抵达墨龙江附近了。

那些齐国商人在墨龙江入海口附近建立定居点和商栈,用生女真急需的毛布和铁器交换生女真部落手中的人参、貂皮、鹿茸等物资,双方都在这种贸易中赚到不少。

那边的汉人商人还就地招募人口在墨龙江附近屯田。

几个月前,商栈那边来了几百武装的汉人,用大量粮食和毛布招揽各族丁壮南下袭击金军,于是他们就找上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了。

具那些生女真俘虏供述,这次从墨龙江南下的部队,大概有500以上的汉人,全都有qiāng。另有4000以上的生女真壮丁跟着一起来打秋风,这些人全部都有铁箭,以及至少一柄铁质武器——以斧子钢叉之类等作为生产工具的武器为主。

一生与森林野兽为伴的生女真即使在金军眼里也是令人头疼的野蛮人,之前金军能压制生女真,一个是兵力上金军有很大优势;一个是战技上生女真只会猛冲猛打,缺乏实战技巧;最重要的一点则是生女真不会炼铁,装备方面差的惊人,大部分壮丁还在用石斧骨箭。▲≥八▲≥八▲≥读▲≥书,√≧o

现在,生女真与汉人勾结起来,最大的短板被补齐,那就成了大问题了。

无论是完颜宗干还是完颜宗望,都不敢放心大胆的把背后漏出来强行军回援辽沈,留下狙击部队,又害怕生女真背后的齐军把他们吃掉,于是两位太子勃极烈只能先尝试解决生女真的窥探,之后再去想办法救援辽沈。

可这稍微一拖,时间又过去好几天,金军还没来得及找到汉人与生女真联军主力决战,完颜宗干就得到了辽沈全部陷落的消息。

消息一传开,整个金军大营的士气立刻肉眼可见的颓了下来。

大家这次出来是冬捕来的,所有人的婆娘崽子全都留在辽沈和两座城市周围的屯堡里,辽沈陷落,那么他们的家人也肯定落入汉人手中。

没有人敢想象自家家眷落入汉人手中会是个什么下场——汉人妇孺落在他们手里是什么样子他们自己非常清楚,不可能指望汉人有机会的时候不报复回来对吧?

况且,失去了辽沈,金国等于已经灭亡,被隔离在辽北的这两万多金军甲兵,实际上已经成为无根浮萍——连家都没有了,跟他们鄙视为野蛮人的生女真有何不同?

今后何去何从?已经成为金军从上到下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仅就完颜宗干自己的了解,他的属下中就有人嚷嚷要不管不顾往回打,就算死也要死在辽阳城下。

还有人建议就在原地驻扎,哪里也不去,能混一天是一天。

有人暗戳戳想着向汉人投降——不是说主动投降的可以算庶民而不是奴隶吗?

也有人想干脆向北打,去墨龙江,在那里重建大金国。

昨天的时候,完颜宗望来找完颜宗干,跟他商议部队去留问题,这位二弟又提出一个新的想法:向西打,趁着现在还有兵马,打穿草原去西域,或者干脆向更西面,看看能不能从那里找块落脚的地方。

对此完颜宗干十分犹豫:

向南是肯定不行的,从沈州逃出来的人告诉他,辽中现在有二十多万齐军,而且后续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到来,用他和完颜宗望手上这两万孤军去硬攻二十万齐军的预设阵地,那真是死字写脸上了。

原地驻扎也不行,没有农业,仅靠渔猎,查干湖附近的猎物不足以支撑两万大军的人吃马嚼,这杨作不过是从找死变成等死罢了。

投降齐国?

底层甲兵或许可以,他这个太子勃极烈肯定不行——有传言说徐世杨处决了所有谋克以上贵族家的男性,连皇帝和完颜宗弼都被凌迟了,完颜宗干可不想自己送上门去给徐世杨活剐。

那么,现在其实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向北去墨龙江,这样做的好处是齐军在那边力量极小,从铁岭一直到墨龙江都可以算是“焦土区”,仅靠海船运过去几百人,上万大金兵也不必怕他们,这样只要打垮生女真,他们就能站稳脚跟。

或者向西去西域以西的地方,那边的好处是可能有跟丰饶的土地,坏处是不知道当地的势力怎么样——也许跟齐国一样难以对付呢?那岂不成了千辛万苦跑去给人当奴才抓了?

“大哥,该做决定了。”

这天,完颜宗望又来找他,语气焦躁的说道:

“昨天我的帐下逃了快三百丁!这样犹豫下去,用不了别人打,咱们自己就全散了!”

金国实际上是一个以完颜部为核心,用武力强迫其他部族附庸的大型渔猎民族强盗团伙。

现在老窝没了,强盗被人撵的跟野狗一样,完颜部的威慑力已经降到最低,那些自以为还有出路的小部族自然会想办法离开大金这条破船,寻找新的出路。

两个女真勃极烈{大金没有了,自然也就没了太子一说}的部队,现在每天都要逃走上百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逃人的速度正在逐渐加快。

“唉……,我们不能再冒险了。”

完颜宗干最后下定决心道:

“我打算去墨龙江,也许我们可以在哪里重建大金。”

“糊涂!墨龙江才多远?齐军很快就会追过去!而且那里有什么?”

完颜宗望大叫道:

“那边连铁都没有,就算齐军不追,过两年咱们手下的勇士就得变得跟生女真一样用石头打仗!”

“那也比去西域碰运气强。”

一旦下定决心,完颜宗干还是很坚定的:

“咱们一共只有不到两万人,能不能穿越蒙兀人的草原都是问题,到了西域还得跟当地的势力打交道,再往西还得对方那个不知道强弱的帕尔斯,咱们到那恐怕站都站不稳!”11

第509章 各方3

如今摆在金军残兵面前的路只剩下两条。5v八5v八5v读5v书,●●o

然而实际上这两条路也不过是九死一生或者就此沉沦,半斤八两而已。

完颜宗望坚持要去西域,因为那样至少还有一线重振大金的希望——虽然到地方就直接被人摁死的可能性占了九成以上。

而完颜宗干则总想着去辽北的冰天雪地中了此残生,那边太远太冷,齐军大规模追杀的可能性略低,完颜宗干带着一两万甲兵过去,在野人堆里大概还能称霸几十年。

然后大金就会彻底泯灭众人。

“你难道忘记了汗阿玛当初的愿望?”

完颜宗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汗阿玛对我们说过,他的愿望就是建立一个女真人自己的国家,一个伟大的帝国!他成功了,可咱们这些当儿子的又把这个帝国葬送了!咱们死后怎么去见汗阿玛!?”

“大金国已经没了,咱们已经没脸去见汗阿玛了。”

完颜宗干依旧无所谓的说:

“我现在也不在乎这个了,我要去辽北,我不去赌那个九死一生的机会。”

“你!”完颜宗望彻底无话可说了。

“你要是想去西边,那么现在就该走了。”完颜宗干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北方那些鞑子交给我对付吧,可你再不走,我估计你就没机会走了。”

齐军不见得会追到墨龙江去,但若是两万金军盘踞在查干湖附近,他们肯定不会轻轻放过的。

“你是个懦夫!”完颜宗望恶狠狠地给他的兄长留下最后一句话。+∧八+∧八+∧读+∧书,※→o

隆道六年元月二十二,在查干湖附近冬捕的金军残兵形成分裂,完颜宗望自称皇统汗,率领八千女真甲兵向西进发。

而完颜宗干自称天德汗,率领七千甲兵向北朝墨龙江进发。

两位前勃极烈原本有两万甲兵,刚刚出发,逃亡者就已经接近五千了。

由此可见,金军此时的状态是多么可悲。

……

齐军在元月二十八追抵查干湖附近,在这里与五路军汇合。

指挥官冯三虎在查干湖附近找到近千主动投靠的女真人,他从这些俘虏那里得知了金军残部的动向。

此时冯三虎手中有一万战兵,若是在查干湖决战,他有信心同时干掉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但两人都逃了,他的补给却不足以支撑部队继续追击。

于是冯三虎决定原地等待徐世杨和参谋总部的下一步决策。

没有主力支援,只有几百汉兵和四千生女真的五路军自然也没办法阻挡高达七千的女真甲兵,于是只能放任宗干军北逃。

……

大周隆道六年元月二十五,蒙兀草原。

古尔汗札木合直到此时才得知辽沈陷落的消息,他追悔莫及,原本按照他的想法,蒙军应该在齐军进攻的时候,在旁边敲敲边鼓,多少从金人的尸体上要下一块肉来弥补以往的损失。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齐军居然会在冬天发动进攻。

冬天的时候牧民都在躲白灾,根本没法集结打仗。况且札木合还在幻想着徐世杨能请他帮忙从旁牵制金军。

结果那徐世杨根本就没理会他,突然之间就自己把问题全都解决了……。

这让札木合觉得自己亏了一大笔,于是他下令集结部队,打算勉强集结一部分人马,争取在齐军没来得及全取辽东的时候捡一些渣滓。

……

让我们时间拨回到隆道五年正月十五这一天。

江南,临安。

一场诗会已经接近尾声。

这是文相公家按例举办的元宵诗会,流程跟以往完全一样:文相公会在今年参加诗会的年轻士子中挑选一位新人,算作诗会的魁首,文相公会亲手赠送一套笔墨纸砚。

奖品不值钱,但意义非凡,在很多人眼里,参加文相公家的诗会相当于干谒,是一个一跃龙门的好机会。

然而,今年元宵诗会的情况有些不同。

因为今年表现最出色的年轻人……是个鞑子!

这个人叫做善保,自称是金国使者,从蒙兀草原绕道川省,围着整个中原大半圈,总算绕开齐国的势力范围抵达大周。

到了临安后,善保首先去拜见了隆道皇帝。

不管怎么说,周金之间是有过和约的,两国既然互相承认,那么隆道皇帝就没有理由不接见善保。

已经致仕的文相公并不清楚皇帝跟这个因路途劳累而显得十分疲惫的鞑子使节说了些什么,不过据文仲说,皇帝对善保十分客气,还给他辞了宴。

文相公立刻感到事情不妙,他不顾自己的身份敏感,请求入宫拜见皇帝,但没有成功。

令大周感到有些难堪的是,善保从皇宫出来后,就开始大肆宣扬皇帝已经对齐王起了疑心,齐王如果真的是忠臣,他就应该立刻放弃王位,交出军权和领地治权,向隆道皇帝表示效忠。

善保说,隆道皇帝已经答应了金国称臣的请求,毫无疑问是上承三代的千古明君,连自己这种野蛮的鞑子都表示心悦诚服,愿意为大周永镇辽东,齐王没有理由拒绝。

别说文相公这种人精,就算是普通官员,也能看得出来善保是在挑拨离间,还是很低级的挑拨离间,然而宫内对此毫无声音,任由善保到处宣扬自己的观点。

很多人都意识到情况不妙,年轻的隆道皇帝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被善保这种鞑子说动了!

隆道五年的春节时期,正在荆湖的徐世柳派人来文府拜年,听说了这件事后,他愤怒的写信给文相公,要求立刻处死善保。

但是文相公也做不到这一点,原因很简单,善保是使者,汉人传统上是不杀使者的。

何况,善保还有皇帝隐隐的保护。

于是有人在这次文府的元宵诗会上邀请了善保,原本是让这个鞑子好好出一次丑,让徐世柳徐大人出一口恶气,却没成想,这个鞑子居然很会吟诗作赋,在诗会上居然能够压倒今年一众来干谒的年轻士子!

这就很尴尬了。

善保洋洋得意的坐在椅子上,穿着汉人文士的服饰,在冬季还装模做样的扇着扇子,等待诗会的结束。

如果不是他还留着金钱鼠尾辫,别人恐怕很难想象到这居然是被视为野蛮人的鞑子。

他今天狠狠的打了江南年轻士子的脸,连文及甫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当然,汉人的脸色越难看,他的心情就越舒坦。11

第510章 各方4

你们不是总骂我们野蛮人吗?当我们证明我们也可以吟诗作对,而且不比你们差分毫的时候,看你们还怎么骂我们!

善保洋洋得意的想着。

可内心深处又有一丝不安总是挥之不去。

他觉得,文化这种东西,确实能够相传千年,非常值得自豪,但这也得你的文化能够真正传下去也就是说,得有足够的武力保障。

否则,博额冠带再潇洒好看,也只能倒在金钱鼠尾的屠刀下。

当大金堕落到只能靠自己吟诗作对争取些面子的时候,只能证明大金其实已经快要完蛋了,以至于不得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争取引发周齐战争,分担自己的压力。

为此,善保这次在大周,制定了完善的计划:

对于隆道皇帝,他要给足面子,但同时提醒他不要忘记齐国才是对大周皇位最大的威胁,过去的几十年证明,金国最强的时候都没办法渡过长江,可齐国不是这样,他们不仅会争夺天下,甚至还有资格争夺道统!

对于大周的官员士子,善保计划把自己塑造成文人,让他们不得不正视自己,然后再想办法与不通文墨,还把圣人子嗣流放抄家的徐世杨形成对比,从而引发汉人之间的南北矛盾。

现在,计划第一步进行的还算不错,虽然主要是因为这届诗会出彩的年轻人比较少的原因,不过能够在文无第一的诗会上明显压倒大周的年轻士子,这依然证明了善保在汉学方面的成就。

大汗和各位勃极烈选他来出使,确确实实是选对了。

善保深吸一口气,静静看着台子上以文相公为首的几个老家伙围在一起低声商量什么。

他知道那是在商量今年诗会的魁首应该给谁,不过善保本人对此其实不甚在意他参加诗会又不是为了干谒。

善保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之后的说辞,不论魁首是不是他,他都要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好长篇大论一番,言辞中一定要把徐世杨那个不敬圣人的莽夫拉进来,然后引发矛盾。

只要自己接下来的话能够传扬出去,善保有信心在大周民间引发轰动。

善保没有注意到,周围那些负责唱诗的花魁们看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友善。

这主要是因为当初徐世杨火烧都亭驿已经被大周娱乐业改编成某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不算错,当初事情的引子确实是鞑子要强抢两位花魁。

再加上顾横波获准恢复本姓,脱离苦海成为徐世杨妾室的消息传来,羡慕的大周姬女都很乐意把这略带粉色的小故事传扬出去,以暗示自己也是顾横波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奇女子还能用来抬高身价。

还有徐世柳为争取江南民间舆论支持,十年如一日的在江南文艺市场包括姬馆、说书人、各种戏曲和齐国新传来的娱乐形式话剧和报纸上大肆投资。

如今的徐家在士林中或许名声不怎么样,但在传播范围更广的娱乐业,徐家人可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拥有好得不得了的名声。

因此,善保纯粹是想多了,哪怕今天一切都按他的设想发展,他诋毁齐国的话也不可能引发民间舆论争吵别人就是不给你传播,直接给你“禁言”了,你能怎么办呢?

此时的善保并不清楚,那些看似只是花瓶,只是文人墨客争夺来展示身份才学的工具的名姬,其实有足够的能量给他在大周民间“塞抹布”。

若是做的更狠一点,她们还能直接扭曲他的表现,把善保描绘成一个纯粹的小丑。

那样他无论说什么,在民间眼里都是彻底的笑话。

只不过善保不知道这一点。

其实文相公和在场的士子同样不知道,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今天若是让一个鞑子得了魁首,恐怕整个诗会都会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文无第一,就是不给他他还能怎么办?”有人干脆打算耍赖皮。

“诗文写的好就是好,吾等怎能昧着良心说话?就算不给他魁首,到时候今夜的诗文传扬出去,难道天下士人会都看不出来?”

“那怎么办?要不把他评为第二或第三?”

就在这时,一个文家的小厮从外面跑进正在举办诗会的花园,一边跑还一边挥舞着手中的一大摞报纸,大声叫着:“老爷!急报!急报!!!”

文相公皱皱眉头,冷声喝道:“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老爷!是江北的急报!”那小厮不顾满园文人墨客名姬花魁,也顾不上文相公的斥责,只是自顾自的继续大声喊道:“辽阳大捷!齐军攻克辽阳!打赢了啊老爷!”

“什么?”

现场爆发出一阵嗡嗡声响,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气喘吁吁的小厮,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鞑子亡了!鞑子亡了!”那小子重复着叫道:“鞑子亡了!鞑子亡了!”

正在一边品茶一边等着看台上好戏的善保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这个文采斐然的鞑子目瞪口呆的看向那个激动万分的小厮,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大金亡了?

一切的谋划,绕过大半个中原的行程,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先后说服札木合、山陕世侯以及周朝皇帝的努力,这一刻突然因为齐军釜底抽薪的一击,全部付之东流。

呯的一声,善保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

台上,文相公接过小厮手中的信件这是徐世杨亲笔写给大周朝廷的战况通报,内容很简单:

齐军已经与隆道五年大年三十这一天解放辽阳,伪金酋首完颜合剌、完颜宗弼以下万人授首。

“呵呵,徐世杨那小子打赢了。”

看完信,文及甫乐呵呵的说道:

“鞑子已经不是问题了。”

“明日老夫会再进宫一趟,求见官家。”

不管皇帝怎么想,不管他跟善保那个鞑子达成了什么口头协议,这一刻,那都不算数了。

因为金国作为一个国家已经不存在了,善保那个使者的身份也就成了笑话总不能让大周这个世仇帮金国复国吧?

现在,文相公对说服皇帝改变想法充满了信心。

想了想,文相公看着远处失魂落魄的善保说道:

“那个鞑子,该是什么名次就是什么名次吧,无所谓了。”

第511章 各方5

深夜,善保坐在文家派遣的轿子里,神色恍惚的任由那些汉人仆役把他送回都亭驿。

他近来的一切努力都已经因为齐国的一封信变得毫无意义,最后文相公把他列为元宵诗会魁首,在他看起来也更像是某种嘲笑而非荣誉。

善保之前想象的舌战群儒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因为大金没了,他现在无论说什么,无论怎么挑动齐周之间的矛盾,实际上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就算汉人之间的内战爆发,已经灭亡的大金也没有任何从中渔翁得利的本事了。

于是善保在汉人士子和歌姬隐隐的欢呼声中,摇摇晃晃的离开了文家。

“大金……我的大金啊……”

善保像是受伤的狼,坐在轿子里,双手捂脸,低声呜咽着。

“什么人?”

轿子突然停住了,外面传来善保两个护卫的怒喝声。

善保胡乱擦擦眼泪,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但他仍然想着保持大金的尊严——也许这就是最后的尊严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掀开轿子的门帘,一步走了出去。

黑漆漆的巷道中,一个穿着华丽白袍的男人抱着长刀,冷冷的看着他。

那个男人身边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姑娘,不过这姑娘也带着长刀,一脸冷峻,即使善保不是个好武的,也能看出这姑娘肯定不是个庸手。

除了这一男一女外,他们身后还有几个穿黑衣的男人,各自带着兵刃,脸色不善。

善保带在身边的两个女真兵各自抽刀在手,恶狠狠的跟来人对峙着。

那些文家雇来的轿夫则早早躲到一边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善保大声问道:“不知道本官是大金来使吗?你们怎么敢拦截使者车驾?”

“鞑子来使?那就是没抓错人。”

领头的那个白袍男人嘴角一翘,略有些得意的对那些轿夫说道:

“在下陆文昭,奉徐大人令,取狗鞑子的脑袋,你们走吧,这边的事与你们无干。”

却没成想,一个轿夫听到这话,向前一步大声说道:“草民来自江北豫省,全家二十多口都被鞑子害死了,陆大人要杀鞑子,可不可以给草民一个首级,让草民有机会祭奠家人?”

陆文昭笑的更欢快了:“这位仁兄,稍等一会即可。”

然后对那位白衣美女说道:“师妹,尽快把事办了。”

“你们这些汉狗!”

善保的一个护卫怒吼一声,挥舞腰刀向那个白衣男子扑去。

陆文昭对自己头顶明晃晃的刀刃毫不在意,他身边那位美女向前一步,以极快的速度拔出长刀,仗着五尺苗刀攻击距离和拔刀术攻击速度双重优势,后发先至,把那个莽撞的鞑子连头颅带腰刀一刀两断。

无头尸体继续向前两步,这才轰然倒地。

血腥气在小巷中蔓延,陆文昭脸上笑容不变,十分臭屁的一脚把滚落在脚下的鞑子首级踢到那个轿夫身边:“拿着吧,这个给你了。”

“谢陆大人,草民待全家祝陆大人公侯万代!”

善保脸色不善的看着这些汉人演戏,一脸愤恨。

这个叫陆文昭的,明显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他毫不在意的当着轿夫的面说出自己的名字,明显不在乎让别人知道他是徐世柳派出来杀自己的杀手。

或者说,他和他背后的徐世柳可能还很希望让别人知道自己是死在谁手里了。

就这样,他们居然还在演戏!

真当善保是傻瓜,看不出现在的位置不是去都亭驿的路吗?

很明显,这个轿夫早就跟陆文昭勾结起来了,就等着离开文府的时候,把自己带到这边来,好让陆文昭杀死自己。

“你们这些汉狗,真是欺人太甚!”善保低声怒吼道:“当初大金就该踏平江南,把你们这些狗奴才全都活刻了!”

“无能狂怒。”陆文昭不屑的评价道。

“不过说到这个,你确实想了个好主意。”

他拔出刀,冷笑着说道:

“老子改主意了,老子不会让你舒舒服服死的,老子要活刮了你!”

……

第二天,临安,禁城。

年轻的隆道皇帝背着手,在垂拱殿来来回回走来走去,显得有些不够镇定。

文相公今天一早就来请求陛见,不过隆道皇帝还是没见他,只是又赐了些金银绢缎、人参药材,以示对老臣的尊崇。

皇帝现在的心情有些乱。

前几天金国使节来陛见,给他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局势:

接受金国称臣的大周,实际上是天下共主。

但这个共主的地位其实并不牢靠,外部,金国和齐国都是臣服,对他这个皇帝来说,实际上半斤八两,没有多少区别。

大周内部,徐世杨是文相公的孙女婿,徐世柳是文相公的关门弟子,徐世玫是文相公的嫡亲孙媳……,所以,联姻的文徐两家,在大周的影响力其实不见得低于自己这个皇帝。

至于其他方面,文及甫是现在势力最大的文官集团之首,他的长子同样在朝堂占据高位。

军队方面,禁军中职位最高的武人是太上皇提拔起来的童贯,三位新军首领两个是徐家人……。

不得不说,那个鞑子虽然是野蛮人,但看问题确实看的很准。

对隆道皇帝来说,现在,最危险的敌人其实是齐国,而非金国。

当太子的时候可以为了复仇,为了振兴大周等等理由而整天想着反攻江北,收复故土,但当了皇帝,一切得以皇位为重。

能够威胁大周皇位的,才是真正的敌人。

……

“什么?那个善保死了?”

文相公惊讶的问道:

“怎么回事?”

“现在还没查清楚,只是昨天负责送善保回都亭驿的贵府轿夫说,一群黑衣人在他们回都亭驿的路上拦住了他们,杀死善保的两个护卫,把善保掳走了。”

包拯稳稳的回答:

“今天早晨衙役在城外小树林里发现了善保的尸体,首级被带走了,尸身……尸身被切碎了,临安府的仵作说,这不像是专业的侩子手的作风,更像是随便找了个杀猪的屠夫……,手法很粗糙,下官正打算从这方面入手彻查此案。”

“有必要彻查吗?”文相公问道:“不用查老夫都知道是谁指使的。”

第512章 击发枪1

包拯曾经做过临安知府,在位期间断过很多积年大案要案,因而被坊间百姓称为包青天。

这样一个断案的老手,文及甫才不信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

“彻查是为了给圣人一个交代,圣人很喜欢这个善保。”

包拯悠悠的回答:

“另外,不管怎么说,临安一下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死的还这么惨,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行的。”

文相公笑了一下,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他刚才明明说了自己知道是谁指使的,包拯却把话题转移到彻查此案的意义,仿佛根本没听清自己的话一样。

包青天包大人已经把他自己的态度表露的很明显了。

“文相,此时可以交给下官查办,但有一件事还望文相知晓。”

包拯继续说道:

“江南已经没有鞑子了,下官希望这次的案件是最后一次。”

文相公差点笑出声来。

搞了半天,文仲以为徐世柳派人做这事,他文及甫是幕后主使啊?

“老夫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文相公意有所指的说道:“不过,查这种大案,老夫一个致仕的老头子,怕是力不从心啊。”

包拯惊讶的看向文相公。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么这只能证明徐世柳其实不在文相公的掌控之下!

更别说齐王和徐世杨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女真鞑子灭亡的现在,大周危矣!

心急如焚的包拯再也没有心情打哑谜了,他直截了当的问:“江北齐王那边,对朝廷到底是什么态度?”

“文相,如今不过天下粗安,若是……若是爆发兄弟阋墙之事,恐非天下万民之福啊!”

“包大人,此事老夫说的不算,您说的也不算,得看官家到底是什么态度。”文相公严肃的说道:“你刚才说官家很喜欢昨天死掉的那个鞑子?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包大人深得民心,可您知道如今坊间如何议论这事的?”

包拯当然知道,所以他才以宰执身份强行接管了昨夜的凶杀大案——原本他的身份已经不需要再去断案的。

“老夫今日请求陛见……,陛下没有见老夫,只是赐下些身外之物,如今老夫还能做什么呢?”

“唉……,要是圣人一开始就不承认那善保的使者身份就好了。”包拯失望的小声嘀咕着。

“那个时候伪金还没有灭亡呢。”文及甫摇摇头:“咱们的赵官家,不论当初是主战还是主和,坐上那个位置后就都变了。”

徐世柳曾经很不客气的评价这是“遗传软骨病”,文及甫表面上不说,心里还是有几分认同的。

“文相,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包拯言辞恳切的说道:“如今的天下,真的经不起波折啊!”

文及甫看着包拯,什么话都没说。

与文及甫这种传统型文官不同,包拯是典型的事物官,虽然也是进士,但他确确实实是从底层一路用实干的功绩爬上来的,这样的人,真正关心的对象一般是老百姓——而非儒家文人口中的“天下”。

就像当初文及甫与秦会之之间的政争,包拯向来是谁都不支持——主和派固然卖国求荣,但以大周官兵的战斗力,真要按主战派所坚持的那样出兵江北,只会劳民伤财之后损兵折将,让这个国家的老百姓付出更大代价。

现在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大周自始至终就没赢过金军,那么他们哪来的胆子去挑衅灭了鞑子的齐国?

若是天子脑袋一热,真的派兵收复江北攻击齐国……,最后苦的不还是为官军出粮出丁的老百姓?

“唉……”

过了片刻,没有从文及甫那里得到任何承诺的包拯深深叹了口气,起身向文相公行了一礼,无奈的说道:

“如此,下官告退了。”

“包大人请便。”文及甫也起身回礼。

在包拯离开文府前,文相公最后说道:

“包大人,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老夫是要为大周尽忠的。”

“而且,若是齐王能给老夫三分薄面,老夫也愿意劝齐王殿下少造杀孽。”

“再多的,老夫就真的做不到了,老夫真无法劝齐王自觉归顺,当今天子也不愿意听老夫的劝——自古天无二日,这大势,真的挡不住。”

……

徐世杨并不知道江南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甚至并不清楚有个能言善辩的鞑子使节到过江南,然后被徐世柳派人宰了。

对现在的徐世杨来说,女真鞑子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已经不在这方面了。

隆道六年二月初五,在辽阳完成给齐军将士授勋,为烈士送行,任命了部分地方官等一系列战争收尾工作后,徐世杨返回齐省。

返回根据地后,他首先顺道视察了海军兵工厂。

在这里,他见到了一种新式步枪,不,这么说并不准确,实际上这只是一个新型枪机安装在老旧的15毫米制式燧发枪上。

这是一种撞击式击发装置,设计者采用海军兵工厂弹药属最近发明出来的雷贡,设计出撞击式火帽以替换制式火枪的火石击发装置。

按照兵工厂方面的说法,安装击发装置的新式火枪,可以用一枚铜制火帽来代替燧发枪的击发火药,不仅装填步骤相对简单了些,而且射手们不需要在紧张的战斗过程中注意燧发枪药池的火药装填量——只需要每次射击安装一个铜制小型火帽即可。

这将使新式火枪的射速和击发效率大大提升,使得新型火枪战斗力远远超出老式燧发枪。

徐世杨从兵工厂厂长汤隆手里接过击发枪后,第一个动作是把它倒过来看枪口。

嗯,没有线膛,这是一柄火帽击发的滑膛枪。

不过没有关系,这很正常,另一个位面的历史上这种武器曾经占据很高的地位——1840年阿片牛就是用这玩意打开满清国门的。

再把枪倒回来仔细看击发装置,嗯,也许科学的设计都是想通的,这是很典型的火帽击发枪:击锤在后向前敲击火帽,引爆火帽里的雷贡从而点燃发射药。

相对还要往药室里倒击发药的火绳枪和燧发枪,开火前的准备工作确实简单了不少。

第513章 击发枪2

根据参谋部的统计,在实战中,因为火绳熄灭、火石鲁钝、枪机板簧强度降低、药室火口阻塞以及士兵情绪紧张装填失误等等原因,火绳枪的平均发火率不超过七成,燧发枪好不少但也不超过八成。

但若是使用击发枪,火绳、火石、板簧和药室火口问题都彻底解决,士兵因为无需向药室装填发射药,装填步骤更加简便,因而各种常见问题也能解决大半。

因此,保守估计,火帽击发枪可以达到九成甚至九成五的击发率。

海军兵工厂以此认定这种新型火枪是一种非常实用的武器,并且邀请徐世杨亲自参观并建议其施加影响,给前线部队大量换装这种武器。

换装当然是可行的,很难得这是一种本时空设计师自行发展出来的合格武器(虽然徐世杨一直有意无意的向这方面引导),而且还是明火点火向暗火击发的g命型提升,仅就这一点上来说,已经足够徐世杨感到欣慰了。

何况,火帽击发枪刚刚出现,兵工厂方面还未发现它更深层的能力——因为是暗火击发,传统火绳枪和燧发枪因不封闭药室而损失的能量,在火帽击发枪上就能节省下来,全部释放在弹头上(枪管游隙还会损失一部分能量,这在金属弹壳子弹出现前是无解的),这可以使弹头获得更大的初速,更高的有效射程和更强的威力。

更更更重要的是,火帽击发枪出现后,步枪已经可以全面跨入米涅子弹时代!

在火绳/燧发枪时期,因为发射药推力不足,难以依靠化学能改变弹头的形状使其切合枪膛(历史上有燧发线膛枪,有击发滑膛枪,但米涅一定是击发枪就是因为这个),因此齐军少量装备的燧发线膛枪都是用通条和小锤强行把包裹丝绸的弹头敲进枪管,强行改变弹头形状——改变丝绸形状总比改变铅弹形状容易,而且丝绸燃烧充分,不会在枪管中留下太多残渣,历史上欧洲是用鹿皮包裹弹头的。

这种装填实在太麻烦了,射击速度低的吓人,因此尽管前线士兵普遍反映线膛枪打的更远更准,但它依然很不受前线欢迎——燧发滑膛枪射速够慢了,然而燧发线膛枪开火两次的间隔,依旧足够滑膛枪再射击一次。

但火帽击发枪就不必如此了,相对燧发枪多出来的动能,完全可以利用起来直接改变铅弹头的形状,因此底部中空塞入软木的圆锥形米涅子弹得以进入列装(米涅弹那几圈凹槽真不是用来切合线膛的)。

而击发线膛枪加米涅子弹带来的战书优势,甚至可以改变战略。

首先,米涅步枪在有效射程方面可以达到燧发滑膛枪的三倍,甚至在200米之外仍有一定精度。

这意味着拥有米涅的一方不必再拘泥于“排队枪毙”战术,可以实现更大规模的散兵进攻作战——真要有需要,整师整军的散兵都可以。

而在燧发枪时代,单独一条枪实际上毫无意义。

这就引发第二个战略上的好处:拥有米涅枪的民兵,与敌人作战不必非得凑一个排枪队保证最基本的火力输出,即使只有一两条枪,个位数的人手,也能发挥很高的战斗力。

如果米涅枪普及开,一个移民村只要有最起码的围墙等防御措施,再凑上几十个壮丁几条枪,哪怕上百游牧渔猎强盗都拿这种村子毫无办法。

游牧民族能歌善舞豪爽好客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对于齐国来说,米涅枪带来的好处还不止这些,因为生产雷贡火帽需要一定化学工业基础,圆锥形底部中空的米涅也不是一套简单模具就能自行制造一大堆的。

因此,敌人缴获我方武器反过来打击我方的成本大大增加了。

燧发枪时代,敌人缴获一条枪可以自己制造火药和弹丸,直到这条枪再被齐军抢回去或者这条枪彻底报废为止,敌人可以一直使用。

但击发枪不行,只要缴获的弹丸和火帽有一个用完,这条枪就等于废了,要想再利用它,那就只能把击发枪机拆掉,重新安装燧发枪机甚至火绳枪机。

同样的道理,对外出售击发枪,只要购买方没有生产火帽的能力,那么他的军队武器供应实际上就掌握在徐世杨手中。

如果将来爆发战争,齐国给对方断供火帽,敌人手中最具威力的武器就成烧火棍了!

综上所述,成熟的火帽击发步枪,对徐世杨来说,可不仅仅是一种战术武器,说它是一种“战略步枪”都不算夸张!

这种武器是如此重要,以至于徐世杨看到火帽击发枪之后,立刻下定决心改变以往自己那种尽量只引导,不去直接剽窃的技术发展作风,在枪械设计上来一个***,一步到位直接搞出米涅。

“给这把枪拉上线膛。”

徐世杨直截了当的对汤隆命令道:

“明天之前我会给你一张子弹图纸,按照我图纸上画的,给我制造一些子弹——先制造二十发把,再准备一条同类型没有线膛的步枪,我们明天下午去试射。”

“子弹图纸?”汤隆疑惑的问了一句:“子弹不都是铅丸吗?”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明天试射之后再说。”

徐世杨问道:

“这火帽枪机的设计者是谁?”

“是一位叫戴梓的工匠,他是江南人,曾在江南的军器监做大匠,当初被编入和亲队伍,就被留在咱们这了。”

“明天叫他一起去靶场。”

……

当天下午,徐世杨收到一封泉城来的信件,写信的人是齐王殿下,说是要求他尽快回泉城述职,王府上下都在等着徐世杨向大家正式通报金国灭亡的好消息。

徐世杨对此嗤之以鼻,金国灭亡的消息早就传的天下皆知了,哪个王府官员还需要自己亲自去通报这早已确定的消息?

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出老爹找他是想商量什么事——无非就是如今金国已灭,齐王想知道自己何时明确支持他登基称帝罢了。

称帝对齐王来说或许是件大事,但在徐世杨眼中,这种顺理成章的事远没有足够改善战略环境的米涅步枪来得重要。

因此他决定在登州呆到第二天,先确定米涅枪的定型生产之后,再回泉城。

第514章 试射

隆道六年二月初六。

登州城西的海军靶场旌旗飞扬,徐世杨带着一众在登州的海陆军军官和工部兵工司官员,在这里观察新式步枪试射。

徐世杨抱着胳膊站在靶场后方主席台上,他身边是兵部和工部的官员,主席台下几米外有一张长桌,上边摆放着两条新式步枪,两条制式燧发枪共四条枪。

长桌后面站着四位老兵,这四人都是功勋卓著的著名神枪手,射术水平很高。

除了这四人之外,还有几个蓝军旅的降鞑,这些人负责用鞑子常用的合力弓与齐军武器进行对比。

靶场三面都站满了徐世杨的近卫兵,所有近卫兵的装备都是双手枪、燧发枪和至少一件冷兵器,穿着胸甲,带着钢盔,一个个威风凛凛。

靶场本身被一层厚厚的土墙包围,以免试射的弹丸飞出围墙造成围观群众伤亡——以往每次齐军试射武器,围墙上都站满了围观的老百姓,不过这次是徐世杨非常重视的新式武器对比实验,因此靶场保卫人员不允许任何不相关的人前来观看。

在长桌的对面,分别在三十步、五十步、七十步、一百步、一百五十步五个位置上安放了一排标靶。

靶子由湿粘土捏成正常人大小,外面套着一层厚厚的亚麻和一套厚重的札甲,这样既可以实验武器的准确性,也能测试出武器的威力。

“可以开始了。”徐世杨淡淡的吩咐一声,旁边兵工厂厂长汤隆立刻挥舞一面小旗。

长桌前的战士们立刻开始做射击的准备工作,由于火帽击发线膛枪和米涅子弹都是今天才造出来的,即使是老兵也不熟悉这件新式武器,因此今天试射不考虑射速问题,只看武器的射程、威力和精度。

燧发枪手装填完成后,就立正站在原地,等着两位击发枪手在兵工厂技术人员的指导下装填完毕。

然后两个击发枪手、两个燧发枪手加两个弓箭手一起射击。

第一轮射击的目标是三十步(45米)外的靶标,这个距离上,老兵手中无论用什么武器都是差不多的,因此为了测试精度,四个枪手都要对同样的目标射击三次,而弓箭手可以射击五轮。

一阵乒乒乓乓的射击过后,兵工厂的报靶员跑过去,检查靶标的损伤情况。

六个靶标,两个身上各插了三、四支重箭,但其中各只有一支命中没有盔甲保护的靶标面门部分造成损伤,其他几支破甲锥在这个距离上都未能击穿目标的护甲。

而四个当做火枪目标的靶子就明显凄惨许多,两个燧发枪靶标分别被命中2次和3次,所有命中全都击穿了铠甲,如果是在战场上,这两个甲兵已经死定了。

另外两个击发枪目标各自被命中3发,同样全部击穿,而且居然有四枪把靶子打了个对穿!

也就是说,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大口径击发枪发射的米涅弹甚至有很大几率击穿两层铁甲再杀死一个强壮的战士!

射击结果被统计在主席台旁边的一块大黑板上,此时硝烟也已经散去,第二轮针对五十步(75米)外靶标的射击开始。

火枪手仍旧是每人射击三轮,弓箭手更换两人,以免臂力下降降低准确度,他们也依旧是每人五箭。

这次射击距离远了不少,因此燧发枪和弓箭的准确性都有所下降,而击发枪依旧保持全中。

第三轮射击七十(105米)步外的靶标时,合力弓射出的重箭已经力不从心了,因此两个蓝军士兵选用轻箭,虽然取得了几支命中,但所有重甲靶标纹丝不动,没有一支击穿。

燧发枪的射击精度也是下降明显,两名枪手各自只命中一发。

而击发枪居然仍旧保持全中记录!

这时,所有观看的官员脸色都变了。

大家都是军队或军队相关的事务官,各自都很清楚火枪射击的准确度随着距离的增加会下降到什么地步,实际上,以燧发枪来说,超过百米的射击其实已经跟枪手的射术没有太大关系了——在这个距离上,单独一两条枪的命中精度取决于枪手的运气。

然而击发枪却是全中,而且还击穿了铁甲……。

也难怪徐司令这么重视这种武器。

射击继续进行,这一次是一百步(150米),两个降鞑弓箭手干脆放弃精确射击,用轻箭向目标抛射。

结果有个靶标被命中两箭,但根据标示,两箭来自两个不同的弓手,也就是说,有个人射了别人的靶子……。

燧发枪很干脆的全部脱靶,两位使用击发枪的士兵只各自打飞了一发子弹!

“这个成绩都赶得上燧发枪射五十步的目标了!”海军参谋长罗海涛失声叫道:“这枪未免太强了吧?”

“若是早几个月有这枪,辽沈会更好打一点。”李井槐也说道:“可惜了,现在鞑子已经完蛋了,能用得着这枪的地方不多了。”

“仗还没打完呢。”徐世杨平静的说道:“你们千万不要以为灭了女真鞑子就安逸了,还早呢。现在接着看下去。”

最后一轮射击是一百五十步(225米)外的靶标,这个距离上,燧发枪与弓箭的命中精度是一样的,完全为零,想都不用想。

实际上,按照现行的齐军步兵操典,任何人使用步枪射击一百步外的目标都是违反军纪的行为,更别说射击一百五十步外的目标了。

因此燧发枪手和弓箭手都很干脆的放弃了射击,这一轮只有两位击发枪手继续射击,他们各自射击三发,然后换燧发枪手用击发枪再射击三发,四个人一共打中6发,命中率正好一半!

“这个距离上还能打中?”

“这是靶场,实际战场上命中率会降低三成以上。”徐世杨笑了笑,有些不以为意的提醒道。

击发枪确实很厉害,但也没厉害到这种地步,之所以能取得这种成绩,纯粹是因为今天挑选的射手都是老士官,每个人都在战场上射击过数百发子弹,训练场上射击次数更多。

这样的老兵在完全没有危险的靶场上,自然能够更加从容的射击,也就更容易取得好成绩。

实际上,在真正的战斗过程中,只有几个月训练,实弹射击不超过三十发的士兵能有他们一半的命中率就算不错了。

徐世杨转身面对自己手下的官员们,淡淡的问道:“行了,结果出来了,你们各自说说这枪应该怎么用?”

第515章 仅剩一张皮

“应该立刻大规模装备!”海军的罗海涛叫道:“有这种枪,我军就天下无敌了!”

李井槐有些不满的提醒道:“我军本来就天下无敌。”

“怎么,你们陆军不想要这种枪?”罗海涛冷笑道:“那正好,请司令给我们海军吧。”

“这种枪没有引火药,不惧药池潮湿,射程、精度、威力足够,绝对是海战利器,装备给我们海军的陆战队,这样即使无炮的运输船也能轻易压倒敌舰!”

“呵呵,罗海狗你真是想多了。”李井槐不以为意的笑着说:“海军装备这么好的武器是用来打谁呢?那些最近都不敢出来的破倭子?还是李家的海盗?”

“真要装备,也只能装备我们陆军,我们还要打蒙兀鞑子,还要打党项鞑子,还要打江……,呵呵,反正少帅指向何方我们陆军就打哪里!”

“但是,我很好奇,这种枪产量怎么样?没有引火药,那个火帽产量如何?没有这个,这枪跟烧火棍也没有太大区别吧?”

“李师长尽管放心。”汤隆接话道:“现有燧发枪可以直接改造成击发枪,产量是没问题的。”

“至于火帽吗……,这个其实也不难,我们保证可以给每条枪每次准备60发子弹。”

齐军燧发枪手的一个战役基数备弹就是60发。

然而徐世杨这时说道:“60发不够,按90发备弹储备。”

从徐世杨来的那个时代历史来看,枪械发展史实际上是一路朝着操作傻瓜化发展的:最早的火门枪需要能在十步距离内对敌人射击的老兵;火绳枪时代仍然需要经过几年训练的熟练战士,否则有引爆随身火药的危险;燧发枪普及之后,军队已经可以从田间地头随便拉个壮丁用皮鞭军棍教育三个月就送上战场。

之后击发枪、击针枪、栓动步枪一代比一代对士兵的要求低,等到了阿卡时代,枪械已经简单到随便来个黑小孩都能用的地步了(用得好用不好另说)。

但是,与枪械操作简单化发展相辅相成,子弹消耗量也呈极具上升态势:用一杆火门枪,你一次战斗绝对打不了10枪;拿破仑时代燧发枪手的备弹通常是60发;一二战时期栓动步枪则是120发;二战之后的突击步枪时代,所有人都喜欢朝着任何可疑的目标漫射,以至于米国佬给步枪装上了连射限制器……。

随着战争技术的发展,枪械准确度越来越高,却很少有人去在意精确射击了,大量泼洒弹药以期压制敌人的战术得以大行其道。

正处在军事武器变革初期的将领们通常意识不到这一点,徐世杨这个穿越者却知道——按燧发枪的备弹量给击发枪手做准备,到时候是一定会吃亏的。

“看起来,现在考虑击发枪的真正用途还有些太早,不过我们可以做些准备了。”

徐世杨最后说道:

“陆军各师,军校和海军陆战队都要抽调标兵组建一个实验部队,先行实验换装,半年后我会组织一次大规模实弹演习,各部主官在此之前都要好好想想你们打算怎么运用手中的武器,演习之后我们要编写新的步兵条例。”

“是!”

“对了,司令,这种枪可以对民间出售吗?”

“当然可以,但是一定注意,不管是什么枪械,没有特许一律不准出售给庶民和奴隶!”

保持武器代差还是很重要的。

……

徐世杨在二月初十才动身离开登州,此时徐睦河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他还在路上的时候,齐王就屡次派遣太监前来催促,徐世杨却依旧毫不在意的选择乘坐工部第一机车厂新生产的四轮马车而不是骑快马返回泉城。

选择乘坐马车倒不是因为徐世杨的生活开始变得奢靡了,而是他希望利用这个机会亲自测试现有马车的性能,同时还要看看齐国路政建设水平。

事实证明这两样都做的不错,于是徐世杨建议第一机车厂把这种新型四轮马车推广到国外市场。

徐世杨还给新型马车设计了一个标志,并且定了个好听的名字“奔驰”。

他就这样乘坐古典版奔驰车进入泉城,然后光荣的被堵车了……。

建造美泉宫的时候,为了尽量不扰民,宫殿实际上是在泉城郊外选址开工的,因此在徐世杨心中,美泉宫周围应该显得比较荒凉。

但实际上,随着齐国经济发展人口增多,围绕美泉宫的服务设施也开始迅速增多——比如为上早朝的官员提供早点的小吃铺子,让太监宫女歇脚的茶铺,吸引美泉宫工作人员消费的各种点心、香水等店铺等等,泉城的重心已经逐渐开始向美泉宫周边转移。

再加上为了宫廷官员上下班方便,而围绕美泉宫建造的住宅区和相关办事机构,以及徐世杨为推广马车而大力支持的公共交通机构(公共和出租马车)……。

徐世杨一年多没回泉城,他根本没意识到这年头乘马车去美泉宫到底有多么愚蠢。

于是做出蠢行的徐世杨只能选择下车步行前往美泉宫:“尼玛,不论哪个时代都城交通都是变态!”

好在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太多人关心,也就没人知道徐世杨犯了什么蠢。

二月十五,徐世杨进入美泉宫不久,立刻被齐王徐睦河召见。

这一次齐王只召见了徐世杨一个人。

既然只有父子俩,那么有些话就可以直接明说了。

“世杨,你觉得为父何时称帝为好?”

“实际上现在随时可以。”徐世杨回答:“不过孩儿建议还是得等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

“等一个隆道皇帝犯蠢,给我们口实的契机。”徐世杨笑道:“这堵不住当今士林悠悠众口,但可以用来说服民间,以及历史。”

“嗯,为父可以理解。”

关于这方面的事,徐睦河一向是一点就通,完全不需要做过多解释。

“如果父亲等不及,现在完全可以使用全套皇帝仪仗,只是表面上给江南留些面子,暂时别走最后一步就行了。”

徐世杨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总是用亲王仪仗面对附属国使节,确实不太好,还有汉地的军阀也会担心我们的前途,以前没办法我们还得披大周的皮,现在鞑子都没了,朝廷对我们也就只剩一张皮的价值了。”

第516章 军改方案

听到徐世杨的话,徐睦河笑道:“呵呵,世杨你对朝廷还真是够不客气的。”

“鞑子灭亡后,我们之间的矛盾就会逐渐变得不可调和。”徐世杨摇摇头说道:“这种情况下我嘴上说的再客气都没有。”

“嗯,光嘴上说没用,还得靠实力。”徐睦河严肃的说道:“世杨你今年有没有扩军的打算?”

兵部已经两年没有正常扩军了,只是增添了一些工、骑、炮和海军单位,现在齐国的常备兵仍旧是十万人级别。

相比之下,军费倒是年年激增,户部一直有人质疑兵部的钱到底花在什么地方,为啥以往军费只有现在三分之二的时候能养十万兵,现在多出那么多钱粮还是只能养十万兵。

徐睦河把这种声音全都压了下去,户部官员质疑经费问题是本职工作,但站在齐王的角度来看,统一天下没有一直强军是肯定不行的,兵部不论花多少钱,只要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只要军队能够一次次取得胜利,那么就是值得的、该花的、毋庸置疑的!

只是,徐睦河总觉得,只靠十万兵就统一天下似乎太单薄了,若是有可能,哪怕允许兵部花更多的钱,也该养更多的兵。

“父亲勿忧,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实际上十万野战军已经足够了。”

徐世杨笑着解释道:

“我现在的想法就是,把野战军更加专业化、军士官化,以此作为骨架,有需要的时候,动员预备兵和民兵填充基层部队。”

这实际上是二德子一战战败后玩的那手:十万国防军全部军士官化,一旦有需要,士兵具备担任班长的素质,班长具备担任排长的能力,排长足以胜任连长。

只需填充动员兵,几个月时间,十万国防军就扩充成八十万大军。

接下来,徐世杨计划借助击发步枪对单兵战斗力提升的契机,对齐**事系统进行一次大的军改。

按照他的初步计划,最晚从明年开始,海陆军彻底分离,陆军保持十万人的常备兵力规模,海军限定在二到三万人上下。

陆军每个师兵力七千人(含两个步兵旅以及工兵、骑兵、炮兵、辎重兵、师部指挥机构等单位),再加上参谋部直属的独立炮兵(含要塞炮单位)、战斗工兵、骑兵和其他单位机构(含军校)。

与此同时,蓝军旅和陷阵兵旅将被取消,这两个冷兵器单位不再作为野战常备军存在,而是转成预备役分散到全国各地。

这样,军改完成后齐国常备军将全部火器化。

为了能够在有需要的时候迅速填充野战部队,军改后预备役部队将会得到极大的发展。

徐世杨希望将一级预备役人员(有过服役经验,每年维持最少一百天的基础训练,能够接到动员令后三天内就近前往所在地驻军报道,享受野战军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军饷)扩充到二十万人。

民兵(所有身体健康的适龄男女,只进行最基础的军事训练,但是每年要有至少十发火枪实弹射击的训练)扩充到六十万人。

屯兵(以外族为主的庶民、奴隶壮丁,只装备冷兵器)扩充到十万人。

“这样的话,一旦有需要,半年内我们就可以把十万野战军扩充到百万大军!”

徐世杨大概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军改设想,算是给徐睦河画了个特大特香饼,然后说道:

“当然,其实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让我们进行全面动员,我的这个设想,只是在维持强力军队的情况下,尽量少花军费而已。”

还有就是,随着齐国领土的不断扩张,齐军野战部队早晚会分散到全国各地去,如果军改能够成功,这个制度就可以推广到全国,到时候就可以建立军区制度,适应大扩张时期兵力总是不如领土多的瓶颈。

“一旦有事,半年就可以动员百万大军?”徐睦河问道。

“对,最多半年时间,百万强兵。”

“呵呵,半年可得百万强兵,纵使与天下为敌,孤又有何虑?”

儿子的保证,让徐睦河变得洋洋自得起来。

徐世杨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可动员百万大军与真正的百万大军之间的差距。

反正这个时代也不会有总动员的可能,也就无所谓齐王怎么理解军改了。

……

此时,金国灭亡带来的时局变化仍未平息。

在辽北,完颜宗干率领的禁军残兵突破了齐军第五路军的阻击,与隆道六年三月初三抵达墨龙江流域,并且在墨龙江南岸建造两座木城:瑷珲和雅克萨。

此时,宗干系金军残兵经过一路苦难行军和不断逃亡,真正抵达墨龙江的部队已经不足五千,而且他们疲惫不堪,缺少农具、食物和盐。

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宗干只能默许手下甲兵用兵器甚至铁甲交换当地打虎儿人交换一些粮食,然后又融化一部分武器和铠甲,用以制造工具,以便在瑷珲和雅克萨附近屯田。

结果,金军残兵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失去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武器和盔甲。

北迁之前,完颜宗干确实想过他的部队会很快退化,但是退化的如此之快,还是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原本他还打算在安定下来后,召集些生女真去攻打汉人在墨龙江口的那座木城呢,现在看来,这纯粹属于想多了。

……

与此同时,选择向西迁徙的完颜宗望仍在风雪中长途跋涉。

他的部队同样一路有人逃亡,不过好处是,他选择的路线实际上是经过漠北喀尔喀蒙兀人的传统领地,荒凉的确是荒凉,但也不至于毫无人烟。

而且漠北蒙兀穷的很,冬天躲白灾的时候,连五百个可以抵抗的壮丁都凑不出来,自然不是完颜宗望残军的对手。

完颜宗望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挖地鼠一样依靠喀尔喀人的部落补充粮草、食物、丁壮,居然一直走到斡难河流域,古尔汗札木合才得知金军残兵正在尝试穿越自己的领地!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是以往的冬天,札木合说不定就这样轻轻放过完颜宗望了,不过今年,他已经提前集结了一部分人马,准备趁着金国崩溃,齐国又没在辽东建立稳固统治的时机去辽东抢些地盘。

现在好了,他不用去跟徐世杨冲突了,只要追上去把完颜宗望宰了,就足够他大发一笔了!

第517章 世侯1

集结在札木合身边的部队共有八千骑兵,但其中只有两千披甲,而且大部分所谓的甲兵装备的其实是皮甲,防护力与铁甲兵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蒙兀军的优势在于骑兵机动性,即使最穷的蒙兀牧民也有最少两匹马,多的甚至有三四匹,这一点不仅是齐国做不到的,就连鼎盛时期的金国都同样做不到。

另外就是相对于完颜宗望,札木合拥有差不多两倍的兵力优势。

战争吗,人多打人少就是最好的计谋,历来如此。

此时的完颜宗望手上全部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四千多一点,然而抵达斡难河后,他的部下逃亡现象戛然而止——因为在这冰天雪地的荒原里,个人是完全没法活下去的。

已经走到这里的人,再离开队伍完全等于自杀。

因此,此时的完颜宗望军实际上处在某种类似破釜沉舟的悲壮氛围中。

而且女真残军此时还有两千甲兵,实际上具备与蒙兀人一战的实力。

……

齐国。

接下来一段时间,齐国的主要战略方向放在山陕。

在泉城休息期间,徐世杨得知,在左鹤林的劝说下,山陕世候中的左、杨、丁、贺、郭五家,加上折家都愿意主动与齐国合并。

但是各家都提出了一些额外的要求:

比如齐国以赎买的形势购买世候家大部分领地,但属于世候家族的私有田产应该予以保留。

齐国汉不为奴的法条暂不在山陕推行,世候家族希望可以保留那些买断了人身权利的家奴,直到齐王用外族奴隶顶替他们,为他们赎身为止。

最后一个条件,是世候家族希望能够保留部分私兵,人数在两千到三千之间。

这些条件让徐世杨冷笑连连。

世候家族简直有些不知所谓,这么夸张的条件居然也敢提出来!这不就是想成为半独立的军阀吗?

嗯,其实连半独立的军阀都算不上,他们这些条件,实际上只是名义向齐国效忠而已。

毕竟,连高丽这个标准的外邦蕃国,其军权都还掌握在齐国顾问手中呢。

而且,除了这六家世候以外,其他八家山陕世候家族干脆就没给齐国合理的答复,他们甚至希望今后能与齐国平等交往,连表面上的称臣都不愿意答应!

对此,徐世杨的评价是:“人作死就一定会死。”

三月初,齐王给包括折家在内的十四家山陕世候家族写了一封公开信,直接驳斥了左、杨、丁、贺、郭、折六家的要求。

齐王在信中非常明确的表示:

第一、六家世候每家只允许保留一百人左右的家族护卫,其余武装力量必须全部遣散。

第二、汉不为奴是铁律,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折扣!而且王国方面不会给予任何补偿——没有因为他们蓄养汉人奴婢而惩罚他们已经是不知者不罪的天大恩典了!

第三、土地治权必须收归国有,但齐国允许世候家族保留部分私有土地,至于每家可以保留多少,需要齐国方面另外派遣刑部和户部官员前往山陕进行审计之后才有结论。

第四、山陕普通汉人老百姓欠下的高利贷,由齐国银行接管债务,进行审查后,合理的部分由齐国提供贷款的形势代为偿还。世候家族不允许以任何形势限制汉人的人身自由。

第五、山陕完全执行齐国的法律,针对平民以上阶层的私刑必须完全禁止!

这几乎相当于没有答应六家世侯的任何利益诉求,而且不仅如此,山陕世侯中连表面合并都不同意的八家,连这种条件都没有得到。

徐睦河在泉城的朝会上,对他的文武百官表示,他们既然敢对齐国的要求置之不理,那么他们完全应该以汉奸罪论处。

在齐国,汉奸罪是超过谋逆的十恶之首。

于是,隆道六年五月十五,徐世杨从定远、镇远、经远、来远、致远、靖远六个师中各抽调一个野战旅,外加工、辎、骑、炮部队、近卫部队以及部分陆军大学学生实习队共两万六千人组成西征军,从泉城出发,准备征讨山陕。

……

部队出发的当天,泉城锣鼓喧天,军歌嘹亮。

与以往齐军发动大规模攻势时总是尽可能保密不同,自从灭亡伪金后,齐国上下的自尊心变得越来越膨胀。

有好事者认为,如今的天下,最强大的军队毫无疑问是齐军,其次应该是蒙兀和党项人,再次是山陕世侯和大周朝廷,最后是高丽和扶桑。

这个排名或许会有些微小的变化,比如有人认为接受齐军顾问指导的高丽人现在应该不算弱旅。

还有人认为,把山陕世侯视作一个独立势力的话,金军残兵应该也算,而且战斗力仍然在世侯之上。

不过不论他们怎么排这个排名,最强的军队一定是齐军无疑,而山陕世侯就算不是倒数第一,也只能蹲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上。

以最强打最弱,何况还是“天下第一名将”徐世杨亲自领兵,连一向小心谨慎的参谋部都认为这会是一次很轻松的军事行动。

因此,齐国政府并不怎么关注这次行动的胜负,他们认为,既然战争必胜无疑,那么在军事成果之外,还应该尽量获取一些别的利益。

比如宣传方面。

为了向世人宣扬齐军强大的战斗力和威武雄壮的精神面貌,齐国官方为这次出征搞了一个盛大的出征仪式。

在美泉宫外的广场上,戎装整齐,阵列严整的齐军列队接受齐王和世子殿下的检阅,齐王殿下还发表了出征前的讲话,勉励士兵英勇作战,并且强势预言要在三个月内征服山陕(这旗竖的……),摧毁倒行逆施的世侯集团。

随后徐世杨带队,从主席台前列队经过,算是进行了一次小小的阅兵仪式,部队经过检阅台后,直接出城向西前往战场。

在齐国官员的注释和数万围观群众的欢呼声中,齐军一队队、一列列开出城外,奔赴战场。

第二天开始,齐国国内和江南所有与齐国有明里暗里关系的报纸,都在头版头条以最大篇幅报道了出征的盛况。

同时一些传媒公司还得到特许,可以派出旗下得力记者跟随大军,报道齐军战士的英勇事迹。

这也是齐军随军记者制度的开端。

第518章 齐王府里发生的一些小事

美泉宫。

齐王的御花园内正在进行一次小小的茶话会。

齐王后慵懒的半倚半躺在上首一张新式天鹅绒大沙发上,身边小桌上摆着蜜钱、干果等各色小点心,以及甜果酒和茶。

几个宫女在身侧身后伺候着,只要王后一个眼神,立刻就有人非常贴心的把娘娘想要的东西送到嘴边。

在王后两侧,并排摆放着八张规格略小一些的鸭绒沙发,这些沙发上坐着的主人都是齐王殿下最近几年新纳的王妃,她们各自身边也有人数不等的宫女伺候。

齐王殿下忙于朝政,他的后宫自然就会显得过于清闲,所以闲来无事的时候,王后娘娘就会召集后宫的姐妹在御花园里召开这种茶话会。

原本这种茶话会还有南方来的戏曲班子吹奏一些舒缓的音乐,不过今天是大军出征的日子,泉城内外到处涌动着人民的欢呼声和雄浑的军乐,就连美泉宫高高的宫墙都阻挡不住。

这种时候再让乐班吹奏那些软绵绵的音调,未免显得太不合时宜了,因此今天王后娘娘特例没叫来宫廷乐班,姐妹们只好听着军歌说些女人间的体己话。

“你说这出征就出征吧,跟以前一样悄没声的走就是了,搞得这么隆重做什么?好像非要让全天下的人都听到一样。”

一个二十岁出头,风姿卓越的妇人语带不满的说道:

“娘娘请我们来喝茶,咱们女人说体己话的时候,听这声音简直太……”

“韦惠妃,万万慎言。”

王后瞥了说话的女子一眼,淡淡说道:

“我大齐以武立国,大王多次强调武人地位,姐妹们万万不要因为自己不喜欢就说些不中听的话,到时大王怪罪下来可不好看。”

按照齐王制定的后宫制度,王后以下设置贤、淑、庄、敬、惠、顺、康、宁八妃,自后妃以下各级宫嫔,以婕妤、昭仪、贵人、美人位号。

原本齐王还打算让后宫妃嫔享受各级贵族待遇,比如:王后享受郡王待遇,妃子享受公爵待遇,然后婕妤侯爵,昭仪往下享受伯爵、男爵、子爵相应待遇。

这个设想被徐世杨以国家名器不可轻易与人驳回了。

那个时候徐世杨甚至还把齐王的产业和王府开销彻底从国库中剥离出来,国库连齐王的花销都不再负责,自然也就不用给齐王的后宫发工资和相应的福利待遇。

从那以后,包括所有后妃在内,美泉宫所有工作人员的一切收入和花销完全由内府产业收入负责。

至于后宫享受贵族待遇的事,更是连影都没有了。

因此,徐世杨在齐王的后宫里口碑其实挺悲剧的,大家都在暗暗抱怨这个世子不够“孝顺”,对父亲的妃子太过苛刻。

与这种情绪相应的,美泉宫中对徐世杨一手建立的齐军也颇有些微词,有点恨屋及乌的意思。

因此,王后暗示惠妃不要说军队的坏话,韦惠妃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说道:

“大王为何这么看重那些武夫?我可是听说,那些武夫只听世子的,根本不听……”

“闭嘴!”王后怒喝道:“大王家的父子关系也是你能挑拨的?滚回去闭门思过!”

徐睦河的后宫根本没有什么大家闺秀,一后八妃,不是坞堡主家的嫡女就是大周送给鞑子和亲用的宫女,也有地方上长得比较漂亮被齐王看中的民女,出身带来的问题就是她们受教育的程度都不高,完全都是以色娱人而已。

相比之下出身落魄读书人家庭的王后就显得格外知书达理了——虽然她很多时候对丈夫的妃子们也是毫不客气。

韦惠妃出身江南的戏班,被齐王看中后收入房中,因为生了六王子而被封王妃。

但地位的提升并不代表她的表现能符合新的身份,这位个性颇为泼辣的妇人甚至还想反驳王后,只是被旁边另一个年轻妇人用力拉了拉袖子,这才没有当场跟王后吵起来。

韦惠妃气鼓鼓的坐回到沙发上,不再多说什么,但也也没有如王后所说的那样回去闭门思过。

“妹妹们进了这王府,尽量还是不要把外面的风气带进王府里来。”

王后看着韦惠妃冷冷的说道:

“你可知,天家无情!”

“娘娘也知道天家无情啊?”韦惠妃忍不住说道:“可不知世子的亲生母亲何在?如今世子势大,连大王给姐妹们定爵的事都被他驳了,不知道娘娘如此护着他,等世子殿下登基,他可会为您尽孝?”

此言一出,在场的其他妃子们全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韦惠妃,几个多少明白点事的,已经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王后也是猛地浑身一颤,她心中涌起一阵十分复杂的情绪。

其实,以她的理解能力来看,韦惠妃说的也不算错。

徐世杨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本人现在在齐王面前也不是特别受宠。

她能做这个王后,仅仅是因为徐世杨的亲生母亲去世后,她成了徐睦河的正妻。

另外就是,她还有徐世柳这么个出色的儿子。

然而可惜的是,徐睦河从徐家二房坞堡主到家主到节度使再到齐王,这一路地位提升的过程中,徐世柳一直在江南。

因此齐王王位的继承权没有任何争议——是且只能是徐世杨。

王后是也是跟着徐睦河从区区一坞堡主夫人一路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目前看来,用不了多久,她的头衔就会变成皇后,真正的母仪天下。

她知道在这关键时刻,后宫绝对不能拖齐王的后腿,更别说挑拨齐王与世子之间的父子关系。

但是王后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亲生儿子能代替徐世杨的位置,成为齐国无可争议的世子就好了。

在这种心情下,她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当初徐世杨提议让徐世柳去江南游学,本身就是个隐藏很深的阴谋,他是想把徐世柳支开,好自己继承家业。

但理智告诉她,徐世柳去江南的时候,徐家不过是个莒州乡下的坞堡主集团,自己的丈夫连家主都不是。

那时的徐家,鞑子来一个谋克就能被吓得缩在坞墙里不敢出来,来一个猛安就感觉天都要塌了一样。

那个时候,徐家所有女眷都随身带刀,以便在最后关头维护自己的清白,如何敢想象十年后的今天,徐家已经距离天子宝座仅有一步之遥了?

第519章 最后通牒

平心而论,若是现在让王后穿越回十年前,徐世柳去江南的前一天,她恐怕也不敢强行把儿子留在江北,好去争夺那个世子之位。

因为这些年来,每逢大战,徐世杨无不是亲临战阵,据说很多时候他还要亲自拔刀与鞑子拼命!

徐世杨确实没死是不假,可谁敢说徐世柳做同样的事也不会出问题?

作为母亲,让自己的孩子安稳长大才是第一要务,至于孩子人生取得什么成果,在这个问题面前都得靠边站。

何况,从王后的角度来看,世子亲生母亲并不在世,那么将来他就是追封自己的亲娘为皇太后,也无法影响她这个真正皇太后的地位。

因此,王后现在十分犹豫,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齐国的世子殿下。

……

齐军在自己领土上的行军速度极快,五月十八北征部队已经兵分两路,抵达冀省与晋省交界处的倒马关与紫荆关两地驻扎。

在这里,徐世杨得知漠北金蒙之战的结果:

大约一个月前,札木合亲自统帅的蒙军八千骑兵在斡难河附近与完颜宗望率领的金军残兵爆发大战……,然后就被完颜宗望吊捶了……。

面对拥有两倍兵力优势的蒙兀牧民,破釜沉舟的金军并未如札木合所设想的那样以防守姿态迎战,而是直接向蒙军发动冲锋!

面对金军突击,札木合做了一个足以让他后悔终生的错误决定:主力甲骑与金军迎面对冲,轻骑两翼包抄,尝试正面击溃金军残兵。

结果就是,金军甲骑穿着重甲,左手持刀右手拿狼牙棒,直接冲入蒙军阵列中左劈右砸,几乎在一个回合间就击穿了札木合麾下最精锐的薛怯军阵列!

于此同时,完颜宗望的步兵依靠所剩不多的火器同时顶住了蒙兀牧民对金军两翼的包抄。

双方的战斗一共打了两个时辰,最终札木合的苏鲁锭被金军砍倒,蒙军全面崩溃!

当札木合狼狈逃回时,跟着他出征的八千蒙兀骑兵已经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了……。

当然,那些没回来的人并非全都战死,估计其中很大一部分应该是凭借马多的战术机动优势逃走了。

但蒙军依旧损失惨重,目前已经确定的损失是至少一千人死亡,一千多人向金军投降或被俘。马匹损失估计在六千上下,其中至少一半落入金军手中,剩下的至少也能给金军提供一部分肉食。

完颜宗望的损失目前还没有数据,但估计应该不会高过一千人——若是有超过百分之二十五应该早就崩溃了。

所以,经过这一战,完颜宗望不仅没有很大的损失,实力反而变得更强了……。

“札木合真是个标准的运输大队长!”

徐世杨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往的时候,他总是把蒙兀人当成另一个时代南宋末期那支强大可怖的鞑子大军,以至于徐世杨总是觉得蒙兀人应该是比女真人更加可怕的对手。

但实际真的打起来,现在的蒙兀人根本就像是一群野狗,被女真反过来复过去的当副本刷怪。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至少一直托庇与蒙兀人的山陕世候应该能够更容易看清形势了。

五月十九,徐世杨本人在紫荆关给山陕十四家世候下了最后通牒:三日内山陕所有城市和村落都要向齐军无条件开放,世候家长全部来紫荆关向齐国效忠,否则即为敌人。

齐军气势汹汹而来,山陕世候们都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其中有些世候觉得自己有实力跟齐军干一仗,哪怕干不过,也要让齐国知道他们保卫自己家产的决心,让他们做些有实际意义的退让,实在没必要被徐世杨一个鬼扯的通牒就吓倒。

但也有些世候坚决不同意与齐军开战,原因倒也简单,齐军把金国国都都占了,皇帝都拉到泉城活刮了,结果蒙兀人连金军一只残兵都打不过。

这种战斗力对比,一直对蒙兀称臣的山陕世候哪来的自信去抵抗齐军?

持这种观点最烈的,是左家和折家,其中左家希望能够与徐世杨再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争取到更好一些的合并条件。

而折家干脆已经打算接受徐世杨的最后通牒了——折可适回家后,对折家长辈叙述了徐世杨那种死硬的民族主义情节,作为有党项血统的世候家族,若是跟着汉人世候一起抵抗,徐世杨最后未必会太过苛刻他们,但对折家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折家的家长认为,既然没有谈判的本钱,那么折家不如干脆一点直接全身心投靠齐国好了——折家唯一的要求就是全家都要获得最起码是平民的政治身份。

而且,想要抵抗的世候家族最期望的统帅,就是最不想抵抗的左家子左鹤林。

这就很尴尬了……。

在齐军驻扎紫荆关、倒马关等待的时候,山陕世候中的乔、常、曹、侯、渠、亢、范、孔八家组织十二万壮丁,又从漠南蒙兀各部中花重金雇佣了数千鞑子骑兵助阵,总计集结十三万大军,驻扎灵丘一代,准备抵抗齐军即将到来的进攻。

然而,八家兵马云集,粮草丰盈,但联军统帅的人选却根本定不下来。

最佳人选左鹤林很干脆的表示自己是齐国上尉,若是他们不接受通牒,那么八家联军就是自己的敌人。

次好的人选折可适则表示只听自己家族的命令——家族已经打算接受齐国的最后通牒了……。

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八家只好联合推选了实力最强的范家家主范永斗为统帅,指挥大军抵抗徐世杨。

可悲的是,范永斗在之前五十多年的人生中,根本从未指挥过军队,他能成为蒙兀人承认的汉军世候,纯粹是因为他的经济头脑还算不错,总是能够在自己的领地上搜刮到足够的财富满足蒙兀人的需求。

范永斗确实是个很合格的包税人,但让他指挥大军打仗……呵呵,只能说这总比完全没有统帅,所有人各自为战略微好一些。

……

隆道六年五月二十,左家代理家主左虎云(左家家主左虎风身体不适,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面主持家族事物了)和折家家主折克行按照徐世杨的通牒要求,抵达紫荆关。

第520章 世侯2

左虎云今年55岁,折克行58,在这个人均寿命不到四十的时代,已经算得上老头子了。

两人都见识过大周在江北的最后辉煌,也都见过被朝廷倚为长城的西军最后的落幕,随后就是十多年间无边的黑暗。

在那段时间,无论哪路鞑子都能随意欺辱汉人,最强大的世侯家族说到底也不过是帮蒙兀人收税压迫地方乡亲的包税人。

然而时间长了,他们反而渐渐的适应了这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黑暗,相反,他们甚至开始恐惧有人能够打破这种黑暗——因为有能力打破黑暗的英雄,不需要只能在黑暗中存在的包税人。

这种心态,大概也能解释为什么八世侯敢于集结十多万人摆出一副跟齐军决战的架势来,却不敢用同样的姿态反对蒙兀人或女真人。

“只有两位来,是想一边扮红脸一边扮白脸?”

徐世杨对左、折两家的家主笑道:

“用不着,真的,条件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不接受就加入到对面那伙人当中去吗,我其实并不介意。”

反对派一次性全跳出来找死,总比明面上加入你,然后天天大恶不犯小恶不断恶心你强得多。

“殿下此言差矣。”

左虎云面带微笑的说道:

“虽然蒙兀大汗确实把我们全都封为世侯,世人也因此把我们并称,但其实我们陕省世侯跟晋省世侯还是有些不同的。”

徐世杨冷笑着问:“呵呵,不同在何处啊?”

“晋省世侯投靠蒙兀的时候,大周还没南迁呢。”

左虎云解释道:

“八大家能起来,就是因为他们很早就跟草原勾结,向蒙兀人走私铁器、粮食和盐,换回被抢走的金银财帛。”

“我们陕省世侯当时大多是西军将门,大周南迁之前西北的几次大败,我们六家都有子侄为国捐躯,再往前数,不论是大周还是前朝,我们六家哪一代都有先祖战死沙场。”

折克行也说道:

“我折家之所以被称为汉军世侯,就是因为我们已经为汉人的王朝尽忠几百年了,所以我们也以汉人自居。”

徐世杨似笑非笑的看了站在两个老头背后的左鹤林和折可适一眼。

这俩小子看起来是摸清了他的脾气了,所以一来就打感情牌。

而且这手还真管用,至少徐世杨已经多少能够理解他们一点了。

“我们接蒙兀人这个世侯封号也是没办法。”

左虎云接着说道:

“殿下您是齐省人,齐国崛起前,那边还有多少人?”

徐世杨冷着脸没有回答,左虎云也没有等待答案。

“能有一两百万人吗?老朽估计没有。”

“可您知道陕省现在有多少人吗?不下一百万户!是户!”

“我们不接鞑子这封号,难道任由鞑子把陕省祸害的跟齐省一样,人口十不存一?”

“可怜我们六家为国征战数百载,自问对得起朝廷,却愧对生我们养我们的陕省百姓,我们打仗打输了,这算既不如人无话可说,可我们哪怕牺牲各家清誉,也得尽一切办法多保住些百姓!”

“照你们这意思,我不仅不应该罚你们,甚至应该奖励你们?”

“不敢,老朽说这么多,只是想表明我们陕省将门世家的心迹而已。”

折克行偷偷把汉军世侯这个称呼替换成将门世家,似乎在暗示他们更希望当中原王朝的将门,而非蒙兀人的世侯。

“哦?是吗?那么我已经听到你们的心迹了。”

徐世杨冷笑着问:

“你们是要选择回去召集兵马加入晋省世侯与我为敌,还是接受我的最后通牒对齐国效忠?”

“我们愿意选择效忠。”

左虎云说道:

“只是还望世子殿下允许我们保留些家生子,毕竟陕省很危险,北面是蒙兀,西面有党项……”

“齐军能够保护你们的安全。”

徐世杨打断他的话:

“不准保留汉人奴隶,汉不为奴是铁律!任谁都不能违反!”

“不过嘛,你们说了这么多,我不做点退让,搞得好像我大齐要侵吞保民功臣的家产一样。”

“这样吧,我给你们放宽一下条件,你们听好了……。”

原本齐国给陕省世侯的条件是:

第一,原本齐国的要求是每家只准保留一百人为上限的护卫,这一点可以放宽,世侯愿意招募多少就是多少,只要他们能养得起。

但是,这也是有限制的!

限制条件是:

平民以上的护卫被限定在三十人以内,也就是说,除了他们家族自己的子侄,每个家族合法拥枪的护卫止于三十人!

还有,齐国不接受家生子概念,平民就是平民,给世侯家干活每月都有最低劳动待遇标准。也就是说,时候家族得给人开工资,人家也有不给你继续干的自由。

这实际上是与当初的第二个条件是相辅相成的。

汉不为奴,这依然是铁律,但相对来说,不是汉人就可以为奴了。

若是世侯有本事,能自己想办法从或草原或党项或西域或别的其他什么地方抓来奴隶,只要不是汉人,无论男女老少数量多少,都由他们。

只是私人蓄奴也是要缴税的,奢侈品税,忘了交可是要罚没奴隶的。

上次齐国条件的第三点和第四点合并执行,徐世杨的退让是允许世侯把部分土地以合理的价格变卖给齐国,而非上次要求的那样直接吞并。

当然这个合理价格不能太高,齐国允许他们以此为资本投资到齐国的部分工业产业中。

陕省老百姓以前欠下的各种高利贷也是如此办理。

而且之前陕省哪些土地属于世侯家族,以及那些债务能够被齐国承认,都得等待齐国户部和刑部的审核调查组审查之后才能确定。

第五条仍然不打折扣的保留,毕竟法律问题是底线,徐世杨不想要一帮军阀,那就不能允许他们有任何司法权限。

而且徐世杨还临时增加一个第六条,那就是陕省世侯必须接受齐国政府的安排——左虎云折克行说的挺好听,但不可全信,毕竟山陕世侯之间报团取暖,互相联姻的亲戚关系是割不断的。

因此徐世杨打算在最近这段时间,灭亡部分死硬的世侯家族,把剩下的部分分别迁徙到辽东冀省齐省和将来会被控制的豫省去,省的他们继续抱团,成为尾大不掉的半独立势力。

第521章 晋省1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都是人精,听到徐世杨新增添的条件,就明白这个年轻的世子殿下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徐世杨这个要求他们打算答应下来,毕竟他们自己也知道任何一个健全的国家都不会允许自家这种半独立势力存在,更不会允许他们聚集在一个地方抱团——那是对皇权绝大的挑战。

左虎云和折克行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片刻后,左虎云说道:“世子殿下的要求,老朽代表陕省将门全都答应下来了。”

“代表陕省所有将门?”

“对,老朽来之前,郭、贺、杨、丁四家家都给了老朽代表他们家长的权利,再加上左家和折家,陕省六家等于全都在这了。”

“不仅如此,我们也愿意表达更高的诚意。”

折克行也说道:

“我们陕省将门可以从西面攻打晋省,两面夹击的话,我国收复晋省应该会更轻松吧。”

居然打算背刺亲戚……,而且连我国这种词都说出来了,这老头还真是不客气啊。

而且徐世杨还没法拒绝。

毕竟晋省世侯再该死,都跟晋省的普通老百姓无关,相反老百姓被八大家压迫的太厉害,也可以算是汉奸统治的受害者。

因此这次战争不同于辽东方向的大战,徐世杨不能采用太过激烈的手段,他也不希望造成过多杀戮或拖延很长时间。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世侯们自觉向齐国投降,若是他们不愿意,那么稍微用些武力强迫他们妥协,之后再慢慢收拾也是可以接受的。

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在齐军正面击溃世侯们的军队后,原本被八大家视为盟友的陕省世侯再以敌人的姿态出现,想也知道八大家会有多么绝望。

此事如果办成,无论在哪里都可以算得上一件大功,以赏罚分明著称的齐军对此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例外。

当然,已经谈妥的条件不会因此而更改,只是到时候陕省将门家有心上进的年轻人,可以获得很多功劳,以更高的起点在齐国这个新环境中起步罢了。

“就按你们说的做吧。”

徐世杨最后答应道:

“我给你们留些时间,十天后再发动进攻,我估计三到五天之内,战场上的事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在那之前你们要做出威逼晋省世侯就范的姿态来!”

……

辽北,完颜宗干看着瑷珲城燃烧的外墙,一脸茫然。

今天清晨,哨兵最疲惫最松懈的时候,两艘齐军快帆船突然顺着墨龙江窜出来,用神机炮和加了鲸鱼油的火箭对瑷珲城的东墙猛烈射击。

那些齐军还非常“复古”的带来了一些小型投石机,向燃烧的木墙投掷装满鲸鱼油和半融化糖的陶罐,结果整个瑷珲城的外墙全都无可救药的燃烧起来。

完颜宗干实在没办法,只能下令推倒靠近外墙的所有建筑,建成一个防火隔离带,然后任由区区不到一百齐军把好不容易建成的瑷珲烧了将近一半。

陷在火场里的兵士足有三百,此外还有上百个来瑷珲交易的打虎儿人。

完颜宗干不是傻瓜,他很清楚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意味着什么。

打虎儿人之前是很怕他的,毕竟完颜宗干之前也是经常来辽北狩猎的金军将领,在生女真部落里算是威名赫赫。

因此虽然完颜宗干来到墨龙江的时候显得狼狈无比,但他要与生女真贸易,打虎儿人虽然害怕但也还是来了。

可今天这一战,少数齐军凭借内河舰船的机动优势,几乎无伤打得完颜宗干损失惨重,还有这么多生女真陪葬。

那么今天之后,生女真就算再蠢,也能知道齐金之间谁更厉害一些,他们之后会选择投靠谁,成为谁的帮手,其实也就不难猜了。

以完颜宗干残军现在的情况,如果生女真全都变成敌人,他在墨龙江这冰天雪地里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相比之下,损失几百甲兵和半个城反而不算最大的问题了。

现在,完颜宗干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也许他真的应该跟着完颜宗望一起西迁?

……

“啊哈哈哈!真痛快!”

在返航的船上,张顺站在船头放声大笑。

今天的袭击是他跟朱武私人进行的,根本没有得到齐国政府的支持,甚至没有得到墨龙江沿岸齐国城市的地方支持。

因此参战的士兵大部分是当初“大顺风”号上的船员,再加上少数几个志愿者,加上张顺和朱武自己,一共只有82个人,乘坐两艘平底内河帆船,带上两门神机炮,两个简易投石机,一些混合着鲸油和糖的陶罐,然后就去攻打瑷珲了。

以不到一百非正规军去袭击数千鞑子,这在以往绝对是找死,但今天这一次,张顺不仅取得了完全的胜利,甚至还一个折损都没有!

张顺觉得,这次胜利已经足够他吹一辈子了。

毕竟,他可以说自己零伤亡战胜了鞑子大太子完颜宗干吗。

……

江北齐国民兵正在戏耍可怜的鞑子残兵的时候,徐世杨率领的齐军主力发起了针对晋省八大世候家族的进攻。

隆道六年六月初一,徐世杨率领一万两千人的野战军从紫荆关出发,顺着拒马河河道向广昌推进。

另外一路由林冲率领八千野战军从倒马关出发顺着唐水河道直接进攻灵丘。

因为这一带山峦密布,走别的地方会严重影响后勤,所以参谋部选择的两条路线都是顺着河道进发。

齐军为此准备了不少内河船以运送弹药和粮秣,此外就是河道两岸一般比较平坦,太行山脉里旧的道路几乎都是在河道两边或干涸的旧河道,这些地方比较适合大军前进。

作为地头蛇的晋省八世候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范永斗顺着两条河道各自建起十多道防线,打算以大量防御工事和抵消齐军的战力优势。

想法不错,若是冷兵器军队作战,在这种狭窄的地形层层防守确实有一定可能起到作用。

但齐军的实力已经超脱这个时代了,这种单纯堆积防线数量的工事根本没法起到任何作用。

第522章 五里驿

从紫荆关出发向西,进入晋省境内的第一道防线叫做五里驿,这是一座小型夯土城堡。

根据参谋部招募的向导所说,这个堡子在大周朝廷还在的那会就有了,之所以叫五里驿,是因为这个堡子距离冀省界正好五里。

接下来从这里到广昌,还有三十五里驿,六十里驿和九十里驿三个类似的小堡子。

范永斗不会打仗,但他自持手上人多粮多,觉得可以利用这种大山深处只有河道边上一条狭窄道路的地形优势层层阻击,迟滞、消耗齐军。

何况徐世杨在紫荆关待了半个月,傻子都能判断出徐世杨的主攻路线来,这样他就无需分兵把守漫长的冀晋两省分界线了。

八世侯把广昌和广昌以东的四个旧驿站全都修成驻军“要塞”,然后在五个“要塞”东侧都插满鹿岩,挖了壕沟,还增添了一道额外的夯土矮墙。

徐世杨总觉得这种堆砌土方量的防御工事比较接近几年前自己在黄河/运河边上修的那种,也许他们就是参考了徐世杨的成功经验?

可惜,徐世杨能成功是因为他的敌人没有成熟的炮兵,远程压制火力太过薄弱,齐军炮兵可不是这么好相与的。

攻城炮队在五里驿外一里远的地方架起两门30斤攻城臼炮,炮兵观测员直接接近到一百五十米内,指引臼炮一发一发试射。

两门臼炮分别涉及三发和五发后,就第一次取得命中。

三十斤重的铁弹带着令人牙酸的尖啸声高高跃起,飞上半空,然后画了一个并不显眼的抛物线,又以更加惊人的气势呈80度角,几乎垂直的砸进五里驿中。

随着炮弹落地的震动,小小的夯土堡垒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惨叫。

臼炮的弹道比较接近迫击炮,弹道奇高,可以有效避开过于坚固的城墙直接打击城墙后方的敌人。

原本五里驿这种夯土小堡子是用不着重型臼炮这种东西的,但徐世杨有心炫技,他要给世侯和被世侯蒙蔽的人民留下一种齐军战无不胜无可抵挡的感觉,对未来的进军十分有利。

取得命中之后,两门臼炮开始按部就班的以十分钟一发的速度朝五里驿射击,随后带着两门4斤炮的进攻部队开始行动,在臼炮的掩护下向五里驿前进。

在齐军接近到鹿岩附近时,五里驿守军中有人忍不住大喊着向齐军射出第一支羽箭,这随之引发连锁反应,城墙上和矮墙后面所有世侯兵都在射击,箭如雨下,期间甚至还夹杂着几声鸟枪和木炮射击的轰鸣声。

这声音听得徐世杨呵呵直笑,鹿岩边缘距离夯土墙至少有一百五十步,距离那道胸墙也至少有一百二十步,这个距离,无论弓箭还是鸟枪,甚至大口径燧发枪,都无法起到任何作用——这命中率跟拿加特林射击木星其实是一样的。

这样的射击甚至无法让战争经验丰富的齐军产生一丝慌乱,齐军士兵开始从容拆除鹿岩,两门跟进的轻型火炮向一百二十步外的胸墙发射实心弹以压制敌军火力。

那些直来直去的夯土胸墙完全无法抵挡4斤炮的近距离攻击,任何一发炮弹命中,都可以在胸墙上剥下大片土块,一旦两发炮弹打在同一个位置,那里当场会垮塌一节!

白白挨打还击却一点用处都没有,这态势不论对那支军队来说都是巨大的心理压力,何况世候兵并非心理素质特别过硬的强大军队。

齐军拆除大约一半鹿岩之后,五里驿的胸墙已经被齐军轰开五个巨大的豁口,然后……,然后防守胸墙的世候兵就崩溃了……。

毕竟那道单薄的胸墙在大炮的考验下也确实没法给人足够的信心,徐世杨站在巢车上向下望去,可以通过望远镜清楚的看到防守胸墙的世候兵如同被开水浇了窝的蚂蚁一样向后涌去,一边跑一边还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败了!败了!快逃命啊!”

恐惧情绪是会传染的,胸墙守军的崩溃直接引发五里驿守军的整体溃散,八大世候留在这里作为核心兵力使用的家丁队也没有进行过多坚持,甚至可以说,他们逃得比普通民兵还快。

一刻钟后,齐军彻底清除鹿岩,后方部队送上架壕车,在壕沟上直接搭起三座木桥,工兵用小型炸药炸开城门,齐军进入五里驿。

算上臼炮试射,这场战斗打了一个时辰,伤亡却少的惊人——双方都是。

齐军在五里驿找到92具尸体,大部分是被炮兵打死的,少部分是溃逃的时候过于慌乱,自相踩踏而死。

而齐军无一人牺牲,只有一个士兵不小心崴了脚,算是齐军唯一一个伤员。

由于溃兵过于慌乱,在五里驿西门那边形成拥堵,结果直到齐军进城,守军居然只逃走很少一部分。

齐军在五里驿一口气俘虏了超过五千人,这还不算战前被世候们强制迁往城里的妇孺民众。

徐世杨站在五里驿的夯土墙上,看着脚下无数惊慌的俘虏,久久无言。

“大帅,这些俘虏如何处理?”亲卫队长李逵上前询问。

按照齐军以往的传统,外族俘虏抓住后选五杀一,汉族俘虏对头目选十杀一,普通士兵除非有明确犯罪证据,否则都会得到宽恕。

不过这次,徐世杨要打的不是一场征服战争,他不希望让晋省民众把自己当做征服者,因此他不打算做任何不必要的杀戮震慑。

“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向下一个目标进攻。”

徐世杨淡淡的命令道:

“在这期间,派人对俘虏进行甄别,只要确定是汉人,任由他们放下武器自由决定去想。”

“啊?”李逵惊讶的问道:“他们要走也让他们走吗?”

“对,若是想走就走吧,只要把兵甲都留下就行了。”徐世杨淡淡一笑:“对了,给所有选择走的人三天口粮,就给炒面即可。”

“还要给粮食?他们若是再去投靠世候跟我们打仗怎么办?”

“那就再打一次呗。”徐世杨说道:“我们打一仗一个伤亡都没有,还怕他们跟我们打仗?”

“今天这次战争,最重要的不是震慑,而是让晋省人民认可我们,所以能少杀就少杀,能不杀就不杀!”

第523章 一个老实农民引起的小插曲

谭三是一个普通的汉人农民,最普通最普通的那种。

在他过去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娶一个婆娘——漂不漂亮无所谓,但一定要能生养,最好能生三个以上的儿子,然后在自己死的时候能给儿子们留下三十亩属于自己的地,若是能再有一栋砖瓦房,那一定是最美好最美好的梦中才能实现的目标。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谭三未能完成他的任何一个梦想。

谭三一直未能娶到婆娘,因为没有人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头顶没有片瓦,脚下没有寸土的穷佃户。

啊,当然,他穷不是因为他懒,而是因为这狗曰的世道就不适合他这种勤劳,唯一的优点也只有勤劳的农民存活。

谭三能够一个人照料曹老爷家的三十亩贫瘠坡田,同时还能在农忙的时候帮曹老爷的家的其他土地耕种、浇灌和收割。

耕种没有牛,完全用肩膀拖着犁地。

浇灌没有水,得爬过三个山头一担一担的挑。

收割好一点,但一定得抢时间,免得一下雨,一年辛苦的收成全都泡了汤。

到了冬天,谭三还要每天跟他爹一起做些豆腐,跑五十里山路去县城贩卖。

但是他一年辛勤劳动所得,只够还上当年他娘去世下葬和给他爹看病抓药时,从曹老爷家借的驴打滚……,呃,是利息……,好吧好吧,是一部分利息……。

所以即使谭三他爹把妹妹卖给曹老爷府上当丫鬟,即使他每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但每年还是只能不断借新的高利贷混个半饥半饱。

结果,谭三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欠下多少钱了,不过可以肯定,他老谭家往后三代人都还不清这笔债务——如果老谭家居然还没绝后的话。

一个月前,曹老爷的管家带着庄头到谭三居住的村子里拉壮丁,当时管家老爷许下重诺,只要这次打退了来自齐省的强盗,以往欠下曹老爷的债务……不是一笔勾销,而是取消所有利息,只偿还本金即可。

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谭三被这诺言哄得找不着北,一边立下这辈子就能偿清债务的新人生目标,一边扛着庄头发的铁头长矛,跟着来到五里驿。

再然后他就被那些“齐省来的强盗”逮住了。

其实连被抓这事,都无法怪罪他这个老实的农民,当时齐军正在用大炮轰击胸墙,虽然在谭三看来这世上根本没人能对抗这种如同天老爷的五雷正法一般恐怖的攻击,但为了那个偿清利息的许诺,他还是抱着头坚持蹲在胸墙后面,坚决不愿逃走。

因为被任命为小军官的庄头说了,这次谁敢逃走,不仅不会免除利息,还要把他租种的土地和租住的房屋全部收回,全家赶到山里去喂狼。

然而,蹲在胸墙后面既不愿逃走也不敢还击的谭三发现挥舞大刀不允许大家逃跑的庄头是他们这一队人里面逃得最早最快的那个人……。

于是所有人都跟着一哄而散,只剩下谭三依旧坚定的在胸墙后面抱头蹲防。

结果吗……,大家都看到了,谭三很顺利的住进了齐军的战俘营。

作为这个小故事的一个小小插曲,谭三在临时战俘营里见到了他的庄头张有田——最早逃走的庄头被堵在五里驿的西门,在谭三被俘一刻钟之后就也一起住进来了。

“张……张老爷……”谭三哆哆嗦嗦的问道“这些贼人要怎么处置俺们?”

“俺们死定了……”张有地哆嗦的程度一点都不比谭三轻,因为被派来当中级军官的管家曾经跟他说过,齐国大兵是会吃人的!

一个齐国大兵每天都要吃一个人,而且生冷不忌,婆娘娃子肉嫩好吃,丁壮肉有嚼劲也不赖,哪怕老头子都可以煮老汤……,管家说的是活灵活现,还以此警告包括张有地在内的所有庄头,一定不能让齐国大兵抓住,一定要打到最后,否则就要被生剥活吞了!

“啊?那俺爹咋办?他那么大年纪了,根本照顾不来那些地……”谭三凄惨的哭道“俺不想死,俺还没有婆娘,俺还没有娃子,俺死了俺家就绝后了……哇……”

“都啥时候啦你还挂念那些地……哇……”

俩人这一哭,就像春天往池塘里扔上一块大石头,引起哇声一片,片刻后,整个战俘营都沉浸在这让齐军士兵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悲伤氛围中。

“到底咋回事!?”

少数几个宪兵对数千俘虏的嚎哭毫无办法,只能愤怒的在人群中大喊大叫

“都别哭了!一帮大老爷们哭个啥?再哭揍你们!”

无能狂怒,毫无作用。

“去申请调兵来!”宪兵排长愤怒的命令道“最少调两个连来!谁哭揍谁!老子不信治不了他们了!”

大半个时辰后,战俘营申请来一个骑兵连,两个步兵连和两个宪兵排的援军。

当然,这个时候大家都哭累了(哭了快一个小时,除了小孩子谁有这本事?)没有调兵来打人场面也能得到控制。

“你们到底咋回事?一帮大老爷们胡乱哭个啥?”

管理战俘营的宪兵排长站在高处大声问

“谁能说说是为了啥?”

“这……这位老爷……”一个穿着绸衫,像土财主多过像军官的中年人哆哆嗦嗦站起来,呐呐的问道“大齐打算咋处理俺们?”

这个问题十分重要,张有地抬起头,用眼泪汪汪的双眼看向提问的人,他突然发现,这人正是把自己带来打仗,还说齐国大兵每天都要拿人肉卷大饼吃的管家老爷……。

“怎么处理你们?当然是放你们回家。”

宪兵排长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怎么,你们还想在俺们这吃俺们的粮?哪有那好事!”

“啊?放俺们走?”

“对,放你们走,而且是现在就放你们走。”宪兵排长说道“各自排好队!排三排,到门口集合,报一下姓名籍贯,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俘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真的是吃人的强盗?’张有地看着宪兵身上那停括威武的呢子大衣,心中暗想‘这就是强盗的话,落草似乎也不错啊。’

‘那样的话,俺还来得及回家帮俺爹照顾一下田地?’谭三的想法就简单多了。

第524章 话剧

“你叫啥名?”

“谭三。”

“有没有大名?”

“没。”

坐在桌子后面记录的年轻参谋皱皱眉头,这已经是他今天见到的第十五个某一二三四了,这种名字分辨率太低,参谋觉得自己今天的统计结果作用可能会比预计中小很多。

“俺家住大金井村,到这走了快十天。”

回答的倒是很清晰,不过这大金井村在哪?

算了算了,无关紧要,反正今天只是做一个初步统计甄别而已,只要确定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家伙是个汉人就成了。

参谋在一块木牌上工工整整的写下:

大金井村,谭三,民族汉。

然后又在木牌背后写上:

隆道六年与五里驿发放,见着放行。

这其实是齐军发放的通行路牌,省的他们回家的时候再被其他进攻部队当敌军拦下。

“拿着,去大门那边领五斤粮食。”参谋把木牌递给谭三,然后继续喊道:“下一个!”

“真给粮食啊!”

谭三抱着足足有五斤重的炒面口袋,有点不敢相信事情的真实性。

他这辈子见过很多兵,小的时候见过大周的官军打门前路过,后来上山躲过蒙兀骑兵,如果曹老爷庄子上那些喜好舞刀弄枪的家丁和山上土匪也算兵的话,那他就已经见过六支属于不同势力的军队了。

眼前这支齐军“强盗”还是第一个不仅不抢婆娘粮食,还发吃食的军队。

谭三悄悄用手指搓了搓装炒面的布口袋,这么大一块布,不论是做包袱皮还是缝补衣裳,都算得上一块好料。

仅仅这块布,对谭三这样的穷苦佃户来说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先别急着走!”

一个齐军宪兵站在高处拿大喇叭对刚从战俘营里出来的人大喊:

“凑二十个同路的一起走!别让狼叼了去!”

这话说的在理,太行山脉山连山,野狼野猪成群结队,还不时能见到豹子老虎,若是独自上路,很难说能不能走出一座接一座的山坳坳。

为此齐军还专门给释放的俘虏每人发了一根木棍——其实就是缴获的长枪拆下枪头,把枪杆发还给他们罢了。

“一时半会凑不够人的队伍先等等!去前面棚子喝口茶看看戏,等凑够了人再走!”

“还能看戏?”

被俘的世侯兵们迅速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变得兴奋起来——这也不能怪他们,西北这边本来就是娱乐荒漠,年景好的时候大家都得为了一口吃的把所有汗水挥洒在田间地头,更别说现在这种倒霉年份。

现在就算是世侯家的管家老爷平日里也没什么娱乐,可能也就真正的时候家族老爷少爷夫人小姐能养得起戏班子——现在山陕连个跑马卖解的都没有。

因此,一听到能看戏,所有俘虏,也不管能不能凑齐人,全都向戏台子那边涌过去——反正齐国大兵放他们走又发口粮,肯定不会因为他们来看戏就怎么着他们这些苦哈哈。

不过挨一顿棍子是必然的——不是因为齐军士兵欺负他们,而是因为他们不排队。

刚才甄别释放俘虏的时候,光让他们老老实实排队就花了一个多时辰,结果现在一听到有戏看,宪兵们的努力又白费了……。

……

齐国宣传部门为俘虏准备的是话剧,在徐世杨原来的那个时代,话剧引进中原已经是二十世纪了,不过在降低灯光等舞台标准的情况下,“发明”这种“全新的戏曲”形势并不困难,特别是徐世杨身边还有顾横波这么个歌舞方面的顶尖人才。

与主要走娱人路线的传统戏曲不同,齐国话剧以育人为主要目的,所有上演的剧目都包含明显的政治宣传目的。

比如齐国需要动员人力整修水利工程的时候,工地上通常会上演《大禹治水》之类的节目,而且重点放在治水成功后人民安居乐业的方面,而不是宣扬治水有多么辛苦。

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情节被压缩,他跟涂山氏的爱情或大战各路水怪的故事却被大肆宣扬。

这其实就是为了让看戏的观众感到愉悦,增加爽点而已。

只不过齐国宣传部门才用了润雨细无声的手法,向观众暗戳戳的输灌:治理水患并不辛苦,相反却是个爱情事业双丰收的好机会!

再结合参与水利工程的工作人员能得到优厚的报酬,最近几年,齐国人不仅不再视修建水利工程这种大规模劳役为畏途,还出现了大家抢着去工地干活的事。

治蝗也是如此,打仗也是如此,每次齐国有什么需要动员大量人力去执行的大动作,总是少不了宣传队伍的紧密协同。

这次针对山陕的战争自然也是如此——或者说,因为这次行动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因此宣传部门的重要性被提高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话剧社给俘虏们准备的曲目都不长(太长了容易耽误行程)主打菜是《白毛女》,这种反应地主压迫的剧目自然很容易引起底层农民们的共鸣。

只不过为了提高爽点,徐世杨还是把故事做了许多修改:前半段基本剽窃历史上的经典桥段,后半段直接改成喜儿被黄世仁(黄世仁的身份可以根据需要随时修改,比如打鞑子的时候他是个鞑子头目黄台吉,现在打世侯,他就成了八大世侯某一家的老爷)抢走的那一刻,齐军以pla一般人民子弟兵的姿态出现,拯救了杨白劳一家,严酷清算了黄世仁和他的狗腿子为非作歹的旧账,最后一位英武的齐军战士还把那本高利贷账本当着众人的面扔进火堆里。

徐世杨当然知道悲剧更加深入人心,他这么一改编,经典剧目会变成小白网文一般的快餐剧,估计会被后世的编剧们笑话。

但徐世杨认为,这个时代的底层人民生活已经堪比地狱了,剧中杨白劳一家的遭遇在这个时代的人民眼中恐怕根本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悲剧。

因此,徐世杨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在故事的关键时刻来个峰回路转,直接为爽而爽,还顺便宣传齐国齐军的高大上形象,通过舞台上齐军到来之前之后鲜明的对比,争取在山陕民众心中树立起一种加入齐国就能过上好日子的印象。

第525章 抱怨

演出的效果超出预计,可以说是非常好,这一点从台下观众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剧目前半段,所有人都沉着脸,死死盯着台上得意洋洋,胖的跟猪一样的黄老爷和瘦猴一样的管家,甚至还有几个脾气暴躁的想要冲到台上去揍可怜的黄老爷。

当然,经验丰富的宪兵很快控制住了局面,没有让他们得逞。

到了剧目的后半段,整体情节突然变得明快不少,观众们的表情就逐渐变成一副“爽到了”的傻样子。

“搞得不错。”徐世杨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心情十分愉悦。

“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吸引他们比吸引士子……呃……”

齐国国家戏剧院院长兼总编剧、总导演顾横波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全都生生吞了回去。

与徐世杨别的妻妾不同,顾横波现在对自己的出身忌讳莫深。

其实,若是徐家止步于节度使,她都不会这么恐惧自己在江南的那段日子——反正是与人为妾,以色侍人,出身其实并不重要。

但现在徐家已经肯定不会只是一个区区节度使家族了,不管将来徐家能不能统一天下,徐世杨成为一国之君的可能是越来越大,这样的话,顾横波身为名姬的过去就会成为她最大的麻烦——天家不同与普通人家,某个皇嗣的亲生母亲是姬女出身,不管你再怎么解释卖艺不卖身,出污泥而不染,都是惘然。

徐世杨与顾横波的儿子已经出生半年了,她有时甚至会想,也许自己只生女儿会好很多?

人们对公主的要求总是比王子少一些的。

不过,生下王子也不是不行,顾横波认为只要自己母子没有太多野心,只求安稳富足的生活,她的过去应该就不至于拖累孩子们。

因此顾横波在齐国的这几年,一直秉承着三个原则:

第一,既然是以色侍人,那就把自己尽可能放低,徐世杨的一切要求她都会满足,不管多么羞人。

第二,认清自己的身份,绝对不去争夺那些本就与自己无关的东西,在徐世杨的后宫中,顾横波是文月最坚定的支持者。

第三,徐世杨安排她的工作,她也要尽可能做好——这样至少还有个退路,实在不行自己出去养活自己似乎也不错。

因此顾横波对剧团的事非常上心,不需要陪着徐世杨和孩子的时候,她把一切时间都放在剧团的工作和剧本、唱腔的改进方面。

作为这方面足以堪称顶尖大家的本事,加上徐世杨领先上千年的眼光,稍一结合,剧团方面能取得现在的成绩真的不算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徐世杨对顾横波温柔的笑了一下,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女人在顾虑什么,作为男人,他自然也很清楚顾横波跟着自己之前很干净——他其实也不怎么在乎这一点,否则就不会留下顾横波了。

不过这种事真的没法对外面解释,徐世杨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让她感到家的温馨,尽量保护她不要让她受到外面的影响而已。

让顾横波负责宣传工作,固然是为了人尽其责,但也有让顾横波在民众眼里镀上一层光环的意思——民众会觉得,一个有本事的女人不会只是单纯的以色娱人,而顾横波就是个有大本事的女人,她曾经沦落风尘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层光环在将来有可能替她抵挡很多流言蜚语。

“好好工作,不要想太多。”

徐世杨温柔的笑着对顾横波说道:

“你,还有文月、赵珊赵琳她们,都可以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将来你们的名字或许不用只是成为我的附属品。”

“你们的孩子也是如此,他们会有自己的未来,也许,他们的成就不会次于我这个父亲。”

“我对孩子们有信心。”

……

谭三、张有田以及曹老爷的管家穆志仁住在相去不远的地方,因此他们三个,以及附近几个归穆志仁管家老爷辖下村子的壮丁组了个队伍,一起向六十里驿走去。

这一路上他们每人都拿了一袋足有五斤的炒面,一葫芦水,还有一小捏盐和一根驱狼防身用的棍子,好几十人一起上路,安全抵达目的地是完全没问题的。

有问题的是人心。

作为八大世候之一,曹家在当地的势力可谓根深蒂固,曹老爷的命令对当地人来说跟圣旨也没有多大区别。

穆志仁管家老爷虽然不是曹老爷家唯一的管家,甚至不是高等级管家,只是个管外事的普通下人,但对张有田这样的庄头来说,已经算的上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了,更别说谭三这样的佃户。

这差异同样反应在出征时各人的地位上:穆老爷作为曹家下人,能够担任中级军官,手下掌握足足上千壮丁;张有田作为他下属村里的庄头,可以管他们那个村出来的全部一百多壮丁,算的上是个基层军官;而谭三,只是个大头兵。

然而,在齐国大兵眼中,管家老爷也好,庄头也罢,跟个佃户完全没有任何区别——一起被抓,一起被释放、一起看戏,然后从齐国大兵那里拿的盘缠也是完全一样。

这种打破原有阶级界限的做法,让所有人都感到一丝难言的异样。

“穆老爷……”半路上,张有田突然大着胆子问道:“你不是说齐国大兵每日至少要吃一个人吗?他们怎么不吃俺们,还给俺们发粮食?”

这几乎接近质问了,若是在两天前,借张有田十个胆他都不敢这么跟穆老爷说话。

不过今天确实特殊,连穆老爷本人都没有怪罪的意思,他甚至赏脸回答:

“这又不关俺的事,这是曹老爷亲口跟俺说的!俺也以为不会错呢!”

就像以前张有田不管怪罪穆志仁,穆志仁以前也不敢说曹家老爷的任何坏话,哪怕私下里也不敢。

不过今天特殊吗,对不对?

所以穆志仁的答案里已经有些抱怨曹老爷欺骗他的意思了。

“哦,原来如此……”张有田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过了片刻,走在他身边的谭三突然问道:“张老爷,你不是说齐国大兵是来抓俺们,让俺们给他们做牛做马的吗?他们怎么把俺们给放了?”

“这又不关俺的事,这是穆老爷亲口跟俺说的!俺也以为不会错呢!”

第526章 俘虏

徐世杨原本打算攻克五里驿后休息一个时辰就发动新的攻势,不过前线参谋部认为宣传队的工作做得十分到位,因而建议推迟攻势,让释放的俘虏先走,把宣传队的战果尽可能发酵一下,然后再发起新攻击。

徐世杨认可了参谋部的判断,于是真正的进攻时间,实际上是在第二天。

六月初二的攻势与昨天并无太大不同,齐军花了半天时间一边唱歌一边走了三十里路,然后用半个时辰展示火力,用半个时辰拆除鹿岩,填平壕沟,炸开城门,抓捕俘虏。

然后战斗就结束了。

昨天的伤亡很轻微,今天更是如此,因为昨天释放的俘虏被世侯军拦截在三十五里驿这边,虽然客观上增加了三十五里驿的守军兵力,但俘虏们也向守军传递了很多特别的消息:齐军不吃人。

非但不吃人,甚至被齐军抓住后还会发些吃食,还能看好看的大戏,然后平平安安回家。

既然这样,干嘛要抵抗呢?就算破了城,也没必要慌慌张张向城外逃跑,抱着头蹲在路边上等齐国大兵来统计一下就成了。

结果就是,整个攻克三十五里驿的过程中,一共只有五十五人死亡,其中有三十八个死在了炮击中,其余是那些没被俘虏过的人,因为不相信同伴的话执意逃走引发踩踏事件。

齐军依旧没有任何伤亡,倒是一口气抓了将近八千俘虏——其中接近一半在昨天已经被俘过一次了。

大量老俘虏让齐军的战俘管理工作变得轻松不少,那些手持木牌的俘虏已经无需再统计一遍,其中某些机灵的,甚至还能帮忙管理一下新俘虏,教给他们排队的重要性。

剩下的自然是发牌,领口粮,看宣传队演戏,然后组队走人回家。

齐军发动攻势后的第三天,六月初三,齐军按部就班的攻克六十里驿,这次伤亡比三十五里驿还少,世侯兵一共死了39个人,俘虏倒是高达一万五千之多!

只不过其中至少有一半是被俘过一次的,甚至还有几千被俘过三次的老俘。

“这样不行!哪有这样的?”有参谋军官抱怨:“抓他们一次就得给他们五斤口粮!他们一天被俘一次,都成个营生了!”

齐军发放口粮是当遣散费看待的,给五斤大致能让一个壮丁支撑五天以上,这足够他们走回家去了。

但现在看来,这些农民也不像想象中那么老实,看着齐军好说话,一次次前往下个堡子等待被俘后那五斤遣散费——据说有些最早被俘的家伙如今已经攒下好几斤粮食了!

这哪是来打仗的,这是专门来当俘虏挣遣散费的!

“确实不能这样下去。”

徐世杨也同意这一点,他毕竟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当冤大头的,再爱民也不是这个玩法,这根直接开仓放粮也没多大区别了。

“三十五里驿和六十里驿被俘的那些人粮食照发,六月初一在五里驿被俘的这次不发了!告诉他们,再一再二不再三,等我们到九十里驿,三十五里驿被俘过的也不发了。”

徐世杨只准俘虏领两次遣散费,但他也不能让被俘三次的那些人白白等在这,毕竟他们已经被俘出经验来了,可以帮助齐军做些有限的工作。

“告诉那些俘虏,如果真不急着回家,就给我们帮帮忙,我们按工作量给粮食做报酬。”

齐军这次出发带了不少粮食,都是用小船装着在车马道旁边的滱水河里跟进,何况目前他们所在的位置并未离开齐国控制区太远,后勤压力并不大,其实并不需要大量俘虏帮忙运输物资粮秣。

不过徐世杨仍旧打算人尽极用,多达一万五千的俘虏中,有九千多人再一次得到释放,其余不到六千人,给在齐军后面,负责打柴烧水,或者平整路面之类的工作。

齐军根据他们每天的工作量,发给三到五斤不等的口粮当做报仇,此外齐军承诺,每隔三天就让这些劳工吃一次肉。

当然,不是什么好肉,不过是每十个人可以分一个肉渣罐头而已。

只是这对穷苦的农民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生活了。

……

战况的发展让世侯们感到心惊。

他们发现自己的部队和防御工事对齐军丝毫不起作用,战斗开始以来,齐军的攻击步调完全按部就班,每天都是行军,一个时辰内攻克堡子,然后甄别俘虏休整部队,第二天重复一遍。

下面充当高级军官的本家子侄和大管家们回报说,那些乡兵甚至未能给齐军带来什么伤亡,最大的损失可能就是每给齐军当一天俘虏,就能多消耗一点齐军的军粮吧。

更让人感到心惊的是,随着被俘次数的增加,多次被俘的乡兵人数增多,世侯的军队中已经产生了一种,被齐军俘虏根本不算什么的风气。

这种想法不仅仅存在于普通乡兵或庄头之中,甚至很多中层管家也有类似的想法。

一些世侯家的子侄、亲信、大管家尝试组织督战队,有些平时跋扈的子弟甚至动手砍杀了几个到处宣扬齐军俘虏政策的乡兵,还扬言要把他们的妻女变卖,爹娘赶入深山。

结果这不合时宜的残酷手段首先激怒了世侯自己的士兵,六月初三深夜,九十里驿爆发兵变,乡兵们杀死在这里驻守的世侯子侄和死党,在齐军到来之前就控制这座小堡垒。

第二天,倒戈的乡兵自觉填平壕沟,拆除鹿岩,并派人赶着骡车前往六十里驿,向徐世杨投降。

六月初四上午,齐军节约了一个时辰的攻城时间,兵不血刃踏入九十里驿,不过这个小堡子的易手是开展以来流血最多的一次,因为昨夜世侯的子侄、大管家、家丁等亲信杀死了五十多个老俘,而兵变的乡兵报复性的反杀了世侯家两百多人。

被杀的世侯死党,有很多是前面几个堡子的守军军官,每次战败他们都在部队靠后的地方,而且是逃得最早最快的,因此损失一直不大,没想到居然一次性死了这么多。

这可是之前几天齐军都没做到的事。

第527章 晋省2

在九十里驿,共有一万两千晋省乡兵向徐世杨投降,此外他们抓住了一千多八大世侯家族的子侄、家丁、门客、大管家等核心成员一并交给徐世杨。

由于乡兵是主动投靠,因此不算俘虏,真正需要处置的就只剩下那一千多世侯家族核心成员。

六月初四下午,乡兵们推举出几个代表,专门求见徐世杨。

“你们的意思是说,你们要我严惩那些世侯家人?”

徐世杨微笑着看向那些乡兵代表——看面相就知道,大多是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但这些老实人若是发怒,也会迸发出最可怕的能量。

若是无法好好引导他们的情绪,他们能毁灭一切。

若是能把这种力量为我所用,他们自然也能凭借勤劳的双手和无尽的激情建设出一个崭新的天地。

“请说说为什么。”徐世杨很有礼貌的说道:“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来晋省可是从未刻意加害过父老乡亲们。”

代表们有些坐立不安,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和颜悦色的年轻人是太子(他们分不清王世子与皇太子之间的区别),是一位比最大的家主老爷还要大的大老爷。

在农民朴素的想象中,这样的大大大老爷就是天上的星星,是某种意义上的半神。

现在,半神就坐在他们面前,不让他们下跪,给他们赐座,还愿意仔细倾听他们的诉求。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但是……,感觉真的不坏。

“他……他们那铡刀铡死了张老六……”一个头发胡须花白的老头子轻轻说道:“张老六都六十多了,家里去年死了儿子,儿媳被拉去抵债,只剩个孙女,还被拉来打仗,就因为他……,他被太子爷您放了,那些畜生就把他铡了,他孙女才八岁,根本没法活了,老张家全家都被这些畜生害死了!”

看起来这老头子在自己家乡挺德高望重的,他这一开头,其他人立刻鼓起勇气七嘴八舌的控诉起来:

“这些畜生不是人!”

“对!那黄老爷就是黄世仁在世!他去年抢了刘大哥的媳妇!”

“他还抢了老王家的闺女!多好的丫头,两天就让他糟蹋死了!”

“俺听说他抢好人家的闺女是要卖给蒙兀鞑子!”

“呸,他怎么不把自己闺女给鞑子糟蹋!”

哔哩哔哩,哔哩哔哩……。

乡兵没什么纪律可言,二十几个代表争先恐后的说,说到最后徐世杨都很难从浓重的晋省方言中分辨他们话语中的具体意思了。

不过猜也能猜得到,无非就是放高利贷,收重税,占人祖产,然后欺男霸女,酷刑杀人之类的事儿。

异族的包税人吗,古今中外都是这个德行。

徐世杨一副认真听的样子,任由代表们在帐篷中控诉了将近一个时辰,如果不是他最后打断了大家的话,估计这个控诉一直说到晚上都停不下来。

“好的,好的,我大概明白了。”

徐世杨微笑着说道:

“这确实是大罪过,不过我也不能只听一家之言。”

“这样吧,我来组织一次公审大会,你们所有乡兵做控诉人,把这些事全都公布出去,如果他们能拿出证据证明他们没做过这些事,我就还如以前对你们一样,给他们口粮释放他们。”

“若是他们拿不出来……,呵呵,到时候我来给你们做主。”

虽然没有经过仔细调查,不过徐世杨相信这些人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因为那些事大部分其实就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

他们就是受害者。

“谢谢,谢老爷……”

听到太子愿意“升堂断案”,所有代表一起从椅子上起身,就要给徐世杨跪下,早有准备的徐世杨一个眼神,他的亲卫熟练地上前扶住这些老头——乡兵代表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头子,也许在普通乡兵中这就算见多识广了?

实际上,如果真的公平断案,让双方自己搜罗证据,徐世杨觉得乡兵一定会被世侯家人打的大败亏输——双方知识面就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乡兵告状秉承的只是一个朴素的观念——搞得别人家破人亡就是坏人。

但要真的严格遵循法律,钻法律的空子,不管是大周律还是齐国现行律法,绝大多数目不识丁的乡兵面对世侯家族根本就不具备抵抗能力。

好在,徐世杨并不想要一次公平公正的审判,他的立场很清楚——在八大世侯和晋省人民一边,他站后者,如果晋省人民有这个需求,他不介意用最酷烈的手段消灭世侯家族。

因此,六月初五到六月初七三天的公审大会,其实就是一场平民的狂欢,徐世杨派遣齐军工作人员统计乡兵对世侯和世侯家族的控诉,然后整理成册,在公共场所大声朗诵。

如果三天内世侯家人没能拿出反驳证据,那么控诉成立。

他们当然拿不出任何证据,因为他们还在战俘营里关着呢。

于是,六月初七,徐世杨宣判,所有被俘的世侯子侄、亲信,全部判处死刑。

……

咣当!

上好的青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顿时粉身碎骨。

晋省八大世侯之首,范永斗范老爷又急又气的在大堂中走来走去,他身边围坐着其他七个世侯家族的家长,几个族老,成年的嫡亲儿子,大管家头目,最受信任的门客以及家丁头子和几个花大价钱请来助战的蒙兀贵族。

“徐世杨!徐世杨!我范家与你不共戴天!”范永斗老爷如同受伤的野狼,凄厉的嚎叫着。

除了蒙兀人依旧满不在乎的喝茶,其他人全都是一脸戚戚然。

徐世杨在九十里驿尽杀世侯家人的消息刚刚传到大同,各家都有不少子侄亲信被徐世杨害死,这种仇当然可以说是不共戴天。

“对!咱们与他徐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却对咱们苦苦相逼,如今更是兵戎相见!”

王家家主王登库也起身嚎叫道:

“杀我子侄,夺我家产!还骗那些愚夫愚妇搞什么公审大会!简直笑话!”

“是可忍孰不可忍,范老爷,咱们快点起大兵,杀向广昌,把那徐世杨千刀万剐!”

第528章 坏消息

点起大军没问题,杀向广昌也没问题,可能不能把徐世杨千刀万剐就是个大问题了。

范永斗沉吟一下,转头对一直没有说话的蒙兀贵族道:“巴图大人可否为我军先锋?”

巴图是这伙蒙兀雇佣军的头目,虽说是花大价钱请来的,不过他确实是札木合册封的千户,叫声大人倒也当得起。

“一千斤盐、三千斤茶、三万石粮食、十万贯钱,三百女子。”巴图毫不客气的说道:“先给一半,老子帮你抓住那徐世杨之后再给另一半。”

“可以!”范永斗一口答应下来。

巴图的要价不低,不过相比徐世杨对他身家性命的威胁,这点东西就不算什么了。

“老爷!大事不好了老爷!”

这时,一个管家惊慌失措的闯进大堂,扑通一声跪倒在范永斗面前。

“什么事?”范永斗头疼的问——大事不好?他这段时间每天都能听到大事不好的消息。

“徐世杨占了广昌!”

“嘿,还当什么事呢。”八世侯之一的粱嘉宾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早就知道广昌守不住了。”

齐军对前面四个堡子都是一鼓而下,广昌虽然有城墙,守军也多一点,但本质没有太大增强,何况现在乡兵和世侯核心之间的矛盾很深,九十里驿失守的时候,八大世侯在心里实际上已经放弃广昌了。

丢掉没有希望守住的地方,自然也就不会让人感到失望。

“还有林冲占了灵丘!”

这事甚至还更早一点,因为林冲不像徐世杨那样走走停停的照顾俘虏,邀买人心,他占领灵丘后,手里面还有将近三万俘虏。

不过他也没怎么杀人,一个原因是林冲的性格并不嗜杀,另外一个原因是战前徐世杨叮嘱过他,这次打的是自己人,不要跟以前打鞑子一样动不动先杀一批俘虏立威。

因此林冲打算等徐世杨从广昌过来跟他会合后,把俘虏交给徐世杨处理。

“这也不算出人意料。”范永斗语气疲惫的说:“你们挡不住林冲实属平常。”

世人认为,徐世杨这个天下第一名将之后,齐军十个师长也是超脱常人,名将中的名将。

而在这十个师长中,林冲属于比较靠前的档次。

顺带一提,目前民间评价当世名将(齐国暗中控制的传媒集团不断推波助澜)中,徐世杨超脱一切其他人属于独一档;接下来齐军十个师长是第二档;第三档是女真、蒙兀、党项的高级将领和大周的几个名将(徐世松算,徐世柳不算,因为徐世柳是文官)。

而在十个师长中,出身江南的徐宁林冲被传媒集团刻意调高了评价,成为第二档中的第一档,为的就是给人造成一种江南有人才但朝廷不会用,只有在齐国才能出头的印象。

不过不管怎么排,八大世侯家的人是肯定都不会上榜的,再加上前几天战况的进展情况,连世侯自己都不觉得他们挡不住林冲实属正常。

“老爷,还有……”

“还有什么?”范永斗问道。

那管家哭丧着脸回答:“平阳府那边传来消息……,那个……,陕军正在进攻平阳府!”

“什么!?”八大世侯中的勒良玉当即惊叫起来——他的老窝在平阳府那边。

晋省八个府:大同、太原、辽州、汾州、沁州、潞安、泽州、平阳,十几年前就被蒙兀人很不负责任的一家一个分给八大世侯,八大世侯在各府就死土皇帝(或者说儿皇帝),每年只需按蒙兀人的要求交上贡税,他们怎么鱼肉乡里,蒙兀人是不会管的。

因此八大世侯都把晋省各府当成了自己的私产,被人捅后背抄老窝当然要叫唤两声。

“那些秦地来的狗!老子早说过他们永远养不熟!”勒良玉叫道:“等打退徐世杨,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

山陕世侯虽然暗地里互不对付,不过都是被人欺压的,这十几年来也是尽可能背对背互相支持取暖。

这其中陕省世侯因为大多出自大周前官军,战力较强,算得上山陕世侯的武力保障,而晋省世侯因为投降较早,把控这对草原的口外贸易,因此成为世侯中的经济支柱。

以往的时候,晋省时候若是遇到他们自己的武力镇压不下去的事件(比如民变),就会去陕省借兵,而陕省若是经济上支撑不住,也会请求晋省给些钱粮支持。

现在这种情况,在晋省世侯们看来等同于兵头造反。

“还……还有……”那管家依旧没有停下,凄凄艾艾的还想说什么事。

“闭嘴。”范永斗看着那管家,冷冷喝道。

管家把脑袋低低的埋在地面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那徐世杨就是麻烦的根源!”

范永斗冷哼一声:

“打垮了徐世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巴图老爷,还请立刻出发!老夫这就点起十万大军为后援!”

“世侯老爷。”巴图双眼眯成一条缝,那大饼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道:“现在情况不同了,您得多给点,刚才我说的那些东西,加一倍吧。”

“……”

世侯们一阵无语,巴图刚刚答应下来的事,这转眼间报酬就增加一倍!

果然是狡诈多变,言而无信的鞑子。

“可以。”范永斗还是答应下来:“只要能打退徐世杨,多少钱粮都好说。”

“呵。”巴图不明所以的冷笑一声,起身带着自己的手下走了。

不一会儿,院子外传来一阵战马嘶啸声。

范永斗微微抬起头,又等了片刻才问道:“说吧,还有什么坏消息?”

八大世侯都看向跪在地上的范家管家。

之前的三个消息,不敢说能全猜中,但也都在预料之中,不过接下啦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坏事发生了。

这也是范永斗急着让巴图出发的原因——再有什么坏消息让他知道,那鞑子指不定会把价码提高到什么地步呢。

那管家对范永斗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道:“据墙堡被齐军占了!”

据墙堡?!

八大世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彻底惊呆了。

据墙堡只是个小堡子,世侯们在此地只留了百多个乡兵看守,听起来似乎不怎么重要的样子。

但是,据墙堡的位置在大同府北面的边墙上,实际上是长城的一部分!

出了拒墙堡,再向北就是草原,蒙兀人的地盘!

拒墙堡被齐军攻克,这意味着出了从冀省过来的两路人马外,徐世杨还有一路大军直接绕道草原,从北方边口攻入晋省!

第529章 抓机会

徐世杨当然不会完全把自己的战略进攻方向暴露给敌人。

虽然这敌人很弱,比预料中的还要弱,但战争就是战争,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出大问题。

狮子搏兔还需要尽全力了,何况晋省世候好歹有几十万壮丁的动员能力。

因此他在摆出一副由紫荆关向大同方向前进的架势同时,还派遣一支由栾廷玉指挥的骑兵战斗群,绕道草原从北方进攻晋省。

作为蒙兀人的附属,晋省世候对北方的防御毫无疑问十分薄弱,而齐军逐渐增强的骑兵部队,自然也十分适合在草原上的军事行动。

更重要的是,齐军敢于穿过蒙兀人的地盘进攻晋省,对世候们心里上的打击更加严重。

其实,世候们自己也不认为巴图那千把骑兵在军事上能有太大作为,不过他们可以指望借助蒙兀人的威势,使徐世杨开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新条件。

现在好了,徐世杨已经用事实证明,他根本不在乎札木合怎么看待他的军事行动,甚至不惜为了自己行动顺利而主动侵害札木合的权利。

“蒙兀人指望不上了!”

范永斗咬着牙说道:

“不过咱们也不必沮丧,还有机会!”

徐世杨毕竟是刚刚灭亡了金国,正意气风发的当世第一名将,虽说他敢完全无视札木合有些太过狂妄,但也不是完全不可想象。

因此晋省世候们还有后手。

“我已经派人联络了翁大人,翁大人已经承诺,朝廷会给咱们做主!”

范永斗的后手,就是拉拢大周朝廷,形成一个蒙兀、世候、大周一起参与的对齐国包围圈。

原本这个包围圈还要有金国参加——这本来就是金国首先倡议的,不过现在女真人已经完蛋了,因此包围圈也就只剩下三个势力可以参与。

范永斗和他的同伙承诺对大周效忠,这样可以让隆道皇帝获得收复晋省的历史荣誉,经济上他们可以给予大周和蒙兀相同数额的贡税,只是晋省世候希望能够获得朝廷对自己特殊地位的背书。

范永斗联络的翁书平自然答应了晋省世候们的要求,作为隆道皇帝面前的红人,他很清楚现在皇帝对齐王的戒心是越来越重——这种戒心也非常正确,因为齐王确实是唯一一个可以,且有心篡夺大周皇位的人。

以自己的利益出发,隆道皇帝开始想方设法限制齐国的发展,其实很好理解。

“老夫不信那徐世杨敢同时挑衅蒙兀、大周和我们晋省三家!”范永斗恶狠狠的说道:“所以别怕,用不了多久,徐世杨就得在三面重压下回军!到时候咱们再给他准备一份厚礼,他一定不会拒绝!”

想法不错,前提条件是,晋省八大世候必须能撑到蒙兀和大周对齐国的军事行动做出反应之时才行。

……

另一方面,正在向东前进准备迎战徐世杨的蒙兀人队伍。

“主子,咱们就这样去打徐世杨?”一个百夫长担忧的问巴图:“咱们这八百人如何能打得过徐世杨?听说他……”

“听说他指挥下的汉人能一个打十个女真人对吧?”身材矮壮的巴图冷冷说道:“咱们连女真人都打不过,这次估计也打不过徐世杨。”

“那咱们……”

“总得打一下。”巴图回答:“这次徐世杨带来的兵少,他也不知道咱们在这等着他,这是个好机会,说不定咱们能抓住他们的小部队试一试。”

“大汗叫咱们来就是为了这个,他想看看咱们蒙兀勇士跟徐世杨的手下到底谁更强。”

特别是札木合在漠北又一次败给完颜宗望之后,蒙兀人的古尔汗开始担心他的手下与齐军之间的素质是不是差的太多。

如果真双方士兵战斗力真的差那么多,札木合觉得自己得仔细考虑一下将来如何与齐国相处的问题。

因此巴图这次来不是单纯为了保护蒙兀人的附属势力,也不单纯是为了晋省世候答应给的那点钱粮。

札木合命令他来做一次实战测试——古尔汗可是听说齐国有一只女真人组成的蓝军旅,整日与齐军各部进行对抗,让齐军熟悉女真人的战斗方式。

蒙兀人没有条件组织一支类似齐军装备的“红军”做实战测试,因此趁齐军兵力不多的时候找机会就成了唯一的可能。

“原来大汗是如此想的。”百夫长恍然道:“不愧是咱们蒙兀大汗!”

“但一定要注意!只能抓汉人的小部队,千万别去碰大军!”巴图说道:“超过一千齐军就不要去打!今天来的都是各位主子的宝贝,损失不起!”

这次巴图作为一个千夫长出击,手下八百人居然来自八个千人队,因为他们全都是抽调的最强大的百人队组成的精锐,全部一人三马,而且铁甲、马刀、马槊、软弓硬弓、重箭轻箭配备齐全!

这样精锐的士兵,现在整个蒙兀可能也就不到一万!

所以损失不起,巴图只能尽量小心,不要去碰实力太强的敌人。

……

巴图的运气不错,太行山脉破碎的地形,以及徐世杨务求实空晋省全省的战略需求,给了他很多机会。

六月初五齐军占领广昌,初六占领灵丘与广昌之间的驿马岭,初七与占领灵丘的林冲汇合。

然后部队不得不兵分三路,分别向平型关、浑源州、广灵三个方向推进。

按照参谋部的原计划,占领三地后,各部队还会更加分散,最终以营级部队为核心组成数个战斗群,分别占领大同府和太原府两个晋省核心府城(这两府的面积超过晋省总面积的六成)。

另外,徐世杨也不能真的完全无视札木合,毕竟这位蒙兀大汗手里号称有控弦三十万,就算是吹牛,十万骑马的牧民还是拿得出来的,徐世杨不得不另外出动两万人组成一个单独的集团,负责隔离冀、晋两省与草原的边界线,防止蒙兀人趁机来捞便宜。

连辽东方向和齐省也要提高警惕,辽东方向还是为了防御蒙兀骑兵,而齐省方向则是为了防止大周朝廷趁这个机会做些不理智的事。

齐军分散的如此严重,巴图自然有大把机会找一支小型齐军部队好好打一场。



第530章 少年兵1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

年轻的士兵们唱着欢快的歌儿,一个个显得兴高采烈。

而他们的指挥官却紧张的不得了,因为这些年轻的士兵不同于常人,他们每一个都是徐世杨总司令的心头肉。

中级军校学生兵。

一帮15到18岁的年轻人,正是最有活力,最有自信而且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刚刚完成了初级军校教育,进入中级军校后就直接享受军士待遇,毕业后进入军队就是初级军官,也可以选择继续到高级军校深造,奔着将星而去,一个个前途都是不可限量。

而且忠诚毋庸置疑——至少半数以上的军校生是孤儿出身,免学费进入军校,至此结束颠沛流离的流浪生活,日常食宿和其他花销由美泉宫用内府财政负担。

因此,如果按照旧制,他们其实可以算是徐家的“家生子”,其实也确是如此,这些在徐家庇护下才活下来,还能前途无限的孩子中,有一半名字叫做徐恩一,徐生二,或者徐养三之类,就是因为他们到齐国的时候根本不记得自己以前的姓名,于是只好随徐姓。

这些改姓徐的半大孩子喜欢称呼徐世杨为“小爸爸”,叫文月“小妈妈”,足以可见夫妇二人在军校生们心目中的地位。

徐世杨自然也不会对这些忠心耿耿的未来有丝毫吝啬,况且目前齐军的主要将领中,有很多出身类似的人,比如李井槐、冯三虎等当初那支跟着徐世杨一起夜袭鞑子的“孩子队”亲兵。

徐世杨经常把他们拿出来当例子,激励学生兵们发愤图强。

为了证明这一点,徐世杨的亲生孩子们也都是读的军校,虽然因为年纪问题,他们还都是初级军校生。

不过徐世杨年纪最大的几个孩子:老大庶长子徐代焕,老二庶次子徐代炫和老三嫡长子徐代燨,甚至身为女孩的老四嫡长女徐代熺在军校都是寄宿制,平时只有节假日和每五天一次的沐休(初级军校的孩子如此,到了中级军校就开始十天才有一次休息了)才会回家住宿。

目的就是给其他孩子们做个榜样:总司令、王世子的孩子们都是寄宿军校,可见齐国王室对军校的重视程度。

当然,徐世桢知道,自己三哥这样做还有一个隐含的目的,那就是形成定制,尽量避免自家的后人养于深宫妇人之手,没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

可这样一来,很多人从传统观念上看,觉得这是徐世杨这未来的皇帝,给未来的太子和各位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嗣们创造机会,让他们打造自己的班底……。

这可就吓人了,平时在军校里还好,徐世杨一直强调教官和学校领导们的教学权威(徐世杨自己兼任军校总教育长),但现在这种中级军校学员以实战实习考核为名,单独组队出征的情况,负责指挥的军官和士官长们难免会感到过于亚历山大。

就连徐世桢这种真正的徐家人都是如此。

如今的徐世桢已经有过一次为期三年的正式服役期,后来前往军校完成军官短期培训班教育和陆军大学教育课程。

如今是陆军大学三年级在校生,中校军衔,专门抽调出来指挥这支由二十个陆大高年级在校生充任军官,八十个野战军军士长充任士官,四百个中级军校生充当士兵的特殊战斗群。

徐世桢有些不太明白自家三哥这么喜欢这些半大孩子,为啥还要把他们单独组成一个战斗群而且派到第一线作战。

当时徐世杨的说法是:学以致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只停留在纸面上,只有真的品尝过战场的硝烟和流血厮杀的味道,知识才能变成本事。

而且,徐世杨认为世候军这样容易制服的目标十分难得,学生兵们若是不趁此机会好好锻炼一下,以后再找这么合适的对手可就不容易了。

再说徐世杨也不是想让他们吃什么亏,所以他才从军校和野战军中抽调实战经验丰富的军官和士官来带领他们。

此外,军校学员组成的战斗群是此时齐军唯一一个完全装备火帽击发枪的建制部队——此时徐世杨自己的近卫队都还没有换装呢。

歌声还在飘荡,他们唱的歌叫做《战士进行曲》,其实就是徐世杨无数剽窃行为中的一个:用改编的游击队之歌的歌词重新填词的《掷弹兵进行曲》。

这个歌是齐军进行排队枪毙时用的进行曲,几乎每一个陆军士兵都会唱,只不过像少年兵这样训练时唱、行军时唱、宿营时还唱的队伍可真的不多。

徐世桢的副手,徐世杨最早的孩子亲兵队出身的丁捷有些无奈的问道:“这些孩子们怎么这么喜欢唱歌?”

“因为他们的‘小爸爸’鼓励他们微笑面对生活。”徐世桢笑道:“你信不信,这些孩子真的敢一边唱着歌一边列队冲击炮兵阵地。”

“信,有什么不信的?我的出身跟他们差不多,我很清楚他们的性格。”丁捷说道:“不过,若是咱们真的让他们列队冲击炮兵阵地,咱俩战后就可以脱军装滚蛋了。”

“唉……”

两人一起叹息,实际上,别说让学生兵去排队枪毙了,就算是稍微大意一点,让这四百学生兵损失稍微大一点——比如一成伤亡,四十个人,徐世杨一定会让他们俩吃不了兜着走。

“司令真是的,既然这么心疼这些学生兵,干嘛要让他们单独组队?”丁捷抱怨道:“分散在各部队不好吗?那样不至于一下子损失太多,学员兵也能感受战场。”

“大概是为了同时测试新兵器吧。”徐世桢回答:“学员兵虽然没有经历过实战,但知识水平高,平均素质高,让他们测试击发枪比较容易查找和解决问题。”

明年齐军会开始进行一**规模改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消息,现在各部队都要尽可能进行一些测试,因此让学生兵单独组队,也不算特别难以理解。

虽然现场指挥官们仍然会抱怨连连。

第531章 少年兵2

徐世桢战斗群在六月十五参与了攻击平型关的行动,虽然平型关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但这次战斗齐军依旧没有什么伤亡,当天攻克平型关后,南路齐军开始按计划分头行动。

徐世桢所部的攻击路线改为沿着内长城行军,攻击北娄口、大石口、茹月口等内长城关隘,最终目标是雁门关。

齐军一路攻击非常顺利,徐世桢这一路甚至完全没有遭遇任何阻击,沿途遭遇的所有世候军据点全都不战而降,有些甚至在齐军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打开大门了。

内长城那些重要的关隘纷纷易手,徐世桢抓了大约两千俘虏,其中大部分按之前的流程释放,但也有一些自认为有些勇武的晋省乡兵主动跟着徐世桢一起前进。

徐世桢无法承受自己的部下有太多伤亡,因此答应这些前世候兵跟随,他的想法是如果有危险,这些主动投降的乡兵说不定能分担一些伤亡;如果今后还是跟之前一样顺利,那么带着主动投靠的人也能帮着宣扬齐军强大的战斗力。

因此,等徐世桢战斗群于六月二十二抵达雁门关时,他手下除了五百真正的齐军,还有将近一千两百跟着来的冷兵器辅兵。

从敌占区主动投靠的辅兵人数是主力部队的两倍以上,这在军事史上恐怕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徐世桢把所有跟着来的乡兵以每百人为一队,分成12个中队,从自己队伍中抽调部分老士官充当中队长。

但是,这一路行来,徐世桢发现相对经验丰富的士官长们,那些少年兵更加受到投靠过来的乡兵欢迎。

他趁着吃饭休息的时候问过为什么,得到的答案比较混乱,但大题总结起来就是:这些年轻人看起来更加昂扬一些。

这也难怪,虽然大部分少年兵出身贫寒,被送入军校的时候一个个衣不遮体,瘦的跟麻杆一样,蓬头垢面,一眼看过去连男女都分不出来(现在刚入学的初级军校生还有很多这样的孩子)。

但进了军校,经过五年初级军校加上三年中级军校生活,这些孩子们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每天能够吃饱穿暖不说,军校生现在每天有奶制品和禽蛋供应,每三天至少能吃一顿肉,若是遇到对抗训练之类加大训练量的日子,还会有加餐。

充足的营养补给加上体能训练,少年兵外表上显示出某种超脱于这个时代的高大、强壮、健康以及自信。

在那些新投靠的民兵眼里,穿着好看的军装,一边唱着歌一边吃饼子就肉罐头的少年兵已经成了某种对未来美好生活向往的标杆。

而民兵们自然也期望自家娃子在不远的将来,能像这些少年兵一样变得身形挺拔如松,走路带风,说话爽朗,面色健康。

这也是为什么有这么多乡兵愿意跟着徐世桢战斗群,而不是别的部队的原因。

徐世桢感慨道:“别的不说,至少在吸引别人来投这方面,孩子们的表现真不错。”

“他们赶上好时候了。”丁捷笑着说:“我在‘孩子队’那时候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别说你了,我这徐家正牌少爷以前都没过过这种肉鱼蛋奶齐全的日子,最多是吃的细粮比你们多点。”

“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尽快完成任务,好让所有人都过上这种好日子。”丁捷收起嬉皮笑脸,说话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刚刚接到前队的敌情通报,这一代有敌军骑兵活动。”

“嗯?敌骑?”徐世桢惊讶道:“世侯还有骑兵?有没有抓到俘虏?”

“没有,敌人很狡猾,只是骑在马上远远的看着,我们的人稍微靠近一点,他们就钻进山沟不见了。”丁捷回答:“前队的通讯兵说敌人装束上看着不像是汉人,骑术也很好,他们怀疑是蒙兀人,所以提醒我们提高警惕。”

闻言,徐世桢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形。

这一代山峦密布,放眼望去全是陡峭的山壁,山峦之间有一些羊肠小道,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往哪里,投降过来的乡兵说这些小道本就是附近的人们长年累月用双脚走出来的,基本互相连通,有些也是用来在战乱之年躲兵灾。

若是有当地熟悉地形的人帮忙,在山谷中藏下几千人完全不成问题。

“能藏几千人啊。”徐世桢叹息道。

若是几千世侯兵,那倒是没什么问题,哪怕是世侯们的家丁或者枪棒师傅组成的队伍,或许单打独斗能有些战斗力,但真要列阵而战,其表现出来的实力也不过尔尔。

不过若是有蒙兀人掺和就有些不同了。

倒不是说牧民的战斗力天生比农民强,只是蒙兀鞑子可不会像晋省同胞一样喜欢齐国的少年兵。

手里有枪虽然不怕狼,但狼总归是个威胁对吧?

“通知下去,做好战斗准备。”徐世桢命令道:“告诉哨兵,提高警惕,注意看周围有没有敌骑窥探。”

……

就在距离徐世桢战斗群两个山头之外的一条山谷里,巴图真坐在路边,安静的听着两个哨骑回报。

“一队小崽子?”巴图惊讶的问道:“没听错?”

“没有,就是些汉狗的小崽子。”一个哨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说是有五百,其中有一百看起来是老兵,其他都是些没长成的小崽子,还有一些本地找的辅兵。”

齐军不好惹,哨骑靠的太近容易出问题,不过这两个幸运儿发现徐世桢队伍里掺杂着太多乡兵,这些人就很容易对付。

两个哨骑各自抓了一个俘虏,用用刑就能问出很多情报,还没有引起徐世桢的警惕。

他还以为这些乡兵又脱队回家了呢,这种情况实属正常,毕竟故土难离,虽然都在晋省,但对大部分农民来说,离开本县就算是出远门,离开本府就感觉像是走到天涯海角。

齐军本来也不限制这些人的行动自由,因此乡兵队伍中来来往往,每到一地就会有新人加入,也会有人退出。

“主子,那些小崽子出来打仗还整天唱歌,一个个长得好看,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崽子。”

另一个斥候补充道:

“该不会是汉人贵人家的崽子出来挣军功的吧?”



第532章 射击1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532章射击1巴图也觉得,这恐怕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否则谁会用一帮半大孩子单独组队

“主子,咱们打他们吧”那哨骑兴奋的说道“这么多小鸡仔,抓几个让那些齐狗用财帛换”

听到这话,连巴图都感到有些兴奋。

齐国豪富,这是草原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齐国手中的盐、茶、毛布、棉布、酒甚至麻布等物资,对蒙兀人来说都是多少都不嫌多的必须品。

以王启年为首的齐国商人,每年都要运来大量蒙兀人所需要的物资,再从草原上带走大量马匹、骆驼、牛羊、皮草和羊毛。

天下人都说江南富甲天下,然而巴图不清楚江南到底有多富裕,他只知道,去年的齐蒙贸易往来高达数千万贯

如果这些齐国兵真的是一帮二世祖来蹭功劳的,那么巴图觉得自己真的可以抓住其中一部分,然后跟齐国人换取大量物资。

“这就是最肥的羊逮住他们就好过年了”

巴图手下的蒙兀骑兵各个跃跃欲试,在他们看来,看着敌人太弱就跑到战场上来抢功劳的二世祖组成的军队战斗力肯定强不到那里去。

够肥,而且看起来易于得手,巴图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很不错。

实际上,他从大同出来的时候,世侯们的想法是让他直接去西面应战正在逼近大同的齐军中路军。

巴图不愿意跟徐世杨硬碰硬,所以出了城就带着八百蒙兀骑手转头向南,钻进太行山中寻找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做好准备咱们去教教这些二世祖战场不是他们游玩的地方”

“呼啊”

八百蒙兀骑兵一起发出怪叫,片刻之后,所有人上马,直奔少年兵所在的山谷而去。

少年兵提前得到预警,虽然他们不知道蒙兀人到底在哪,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找自己,但此时已经提高警惕。

这是齐军步兵操典的规定,谁来都是按照同一套流程执行,只是书卷气浓重些的少年兵执行的更加教条化。

教条化不一定是个坏词,特别是这种敌情不明的情况下。

下午的时候,徐世桢战斗群在一个路口狭窄的山谷扎营,由于找不到足够的木材制作栅栏,徐世桢干脆乡兵们在后方路口挖了一条深沟权当工,挖出来的土则直接堆成一道胸墙。

按照条例,胸墙和壕沟都没有完全封死,胸墙在正中央有一个可供三个人并排进出的豁口,然后在豁口前斜对面三米外,壕沟上也有一个可供人行走的通道。

当初黄河之战的时候,齐军疯狂修工事修到连自己反击的路线都被堵住的地步,结果防守反击的防守打得很好,反击却因为自己的防御工事修的太好以至于彻底泡汤。

从那以后,齐军步兵操典对于防御工事的要求就增添了尽量不要阻挡己方反击的条目。

实际上,若是由着少年兵自己的意思来,他们连这样的工事都不想造齐军曾有过近距离步射,用一轮火力击溃数量相当的金军骑兵的战例,胆大包天的少年兵们也有这个自信。

这个时候就看出军官和士官老成持重的优势了,他们刚刚强迫少年兵和乡兵一起挖好工事,附近一个山头上的哨兵就向半空中打了两枚红色烟花。

徐世桢手下的少年们看着半空中炸开的绚丽色彩,一个个兴奋的不得了。

“真的来了”

“两枚红色,一千上下”

“呼哈,咱们每人至少能分一个”

“教官说鞑子伤亡承受能力不会超过三成,也就是说咱们杀三百他们就得跑,分不到一人一个。”

“没关系,抓到的俘虏全宰了就够了。”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徐世桢无奈的摇了摇头,大声喊道“肃静”

哗啦,少年兵发出的嘈杂声音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乡兵茫然的看着这些突然变得严肃无比的孩子。

“一、二排上前”

徐世桢继续命令

“三、四排做好准备”

“各自检查弹药”

四个少年兵排两两一队,在胸墙前密集站好。

另有一个排作为预备队留在略微靠后的地方,与乡兵们站在一起。

军官和士官们在士兵身前走动,挨个检查他们的步枪装填情况,检查通过就拍拍士兵的肩膀以资鼓励。

“全体都有,上刺刀”

齐军燧发枪的刺刀其实是枪刺,说到底不过是一块三角铁用螺丝固定在枪管上。

而新式击发枪则使用剑型刺刀,这种东西平时可以当做长匕首之类的工具刀使用,平时不像燧发枪枪刺那样长时间装在枪上,而是替代以往士兵佩刀的位置挂在左边腰间。

命令下达后,只听刷刷刷的一阵轻响,齐军阵地上顿时变得寒光闪动,杀气凛然。

少年兵们目视前方山谷谷口,静静等待,或者说期盼着敌人的到来。

二十几分钟后,谷口出涌出一股骑兵,密集的马蹄隆隆声震动着大地,徐世桢略有些诧异的发现,蒙军冲在最前面的居然是一批具甲骑兵

“鞑子也真舍得。”徐世桢微笑着自言自语。

今天这功劳有的赚了。

“一二排瞄准”徐世桢大喊一声,然后把哨子叼在嘴里。

随着敌军骑兵气势汹汹的逼近,他们已经可以感受到大地都在微微发颤,没怎么经历过战场的乡兵产生了些许骚动,不过有第五排看着,身前还挡着胸墙和两列少年兵,他们的惊慌也没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少年兵在军校中就曾经多次面对蓝军旅的骑兵冲锋训练,他们都曾见过骑兵在刺刀墙或胸墙面前打转的样子,再加上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他们面对敌骑反而变得更加兴奋了。

看他们的样子,如果不是军纪束缚,徐世桢估计他们会不等命令直接近距离打一轮,然后不管不顾挺着刺刀跟敌骑白刃战。

那样可就太浪费新式火枪的性能了。

“距离一百二十步。”

一个正在测距的老士官大声提醒道。

齐军阵地鸦雀无声。

“距离一百步”

“嘘”

尖锐刺耳的哨子声响起,齐军胸墙上方猛地腾起一条橘红色的火蛇

第533章 射击2

呯呯呯呯!

一阵清脆的qang声响过,整整220条击发qang同时开火,经过仔细的战前检查,火帽击发线膛qang的第一次实战射击居然打出一个百分百的发火率!

底部中空的米涅弹头在huo yao气体的驱动下于qang管中变形膨胀,紧紧咬住四条线膛开始高速旋转,在长达一米的qang管中不断加速,最后随着一声qang响猛然出膛。

只消片刻,圆锥形弹头迎面撞上目标高大的骑兵,蒙兀骑手华丽的铁鳞甲也无法抵挡最便宜的qan dan,因huo yao冲击而变得不规则的弹头击穿甲叶和衣衫,钻入人体,一路把肌肉、骨骼和内脏全都绞烂,然后混着被切断的血管里温热的血液一起喷出……。

一轮半齐射过后,冲在前面的蒙兀重甲骑兵瞬间倒下一排!

使用米涅弹的击发线膛qang可以准确打击五百米外的目标,但因为不太信任这个数据,因此徐世桢还是把敌人放近到一百五十米。

距离的缩短使这种前所未有的精确步qang发挥出巨大威力和令人惊叹的准确性,220发子弹一举杀伤八十多骑兵,巴图的手下瞬间伤亡一成不说,前面突然倒下的人马还成了天然的障碍,后面猝不及防的蒙兀人有许多被战友的尸体绊倒,整个蒙兀骑兵阵列一片人喊马嘶,混乱无比。

蒙兀骑兵原本气势汹汹的冲锋为之一滞,后续的蒙兀骑手花了差不多十多秒才重新开始发起冲锋。

这表现已经算是相当出色,毕竟他们瞬间承受的损失已经足够一只普通封建军队崩溃了。

但蒙兀人的英勇并未超脱出这个时代,而他们的对手却已经完全不同。

十几秒钟的时间,足够完成射击的少年兵转到后队,胸墙上方又露出一排狰狞的qang口。

咻!

又是一声哨响,齐军阵地上qang焰如龙,子弹呼啸着扑向逐渐逼近的敌人,随着距离的接近,这一次蒙兀人一次性被击倒超过一百人。

巴图非常幸运的在两轮qang击中幸存,但一发子弹带飞了他的头盔,顺便在额头上划出一道很深的沟槽。

这伤口并不深,但鲜血铺满了他半张脸,巴图双眼赤红,血气上涌,依旧在大呼小叫的命令手下骑兵冲锋。

今天他所有手下都是各位札木合和各位蒙兀万户帐下最强的勇士,然而遭受两轮打击之后,伤亡接近二百却连敌人的衣角都没摸到,若是现在放弃战斗回去,那么他除了损兵折将什么事都没干成。

不用多说,这样回去后札木合和诸位万夫长一定会碎刮了他。

况且现在这倒霉的峡谷地形,进入冲锋状态的骑兵也无法立刻转头撤退——那样会有半分钟的时间把自己的后背留给敌人,足够齐军射击至少两轮。

徐世桢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他把蒙兀人放的太近了,一百五十米距离射击,只要蒙兀人承受住两轮打击,绝对能进入白刃战距离。

当然,能进入白刃战不代表他们能取得什么战果。

蒙兀骑手嚎叫着从马镫上站起来,双手离开缰绳,只用双腿控制马匹,就这样直接在高速冲锋的马匹上用骑弓向齐军抛射轻箭。

然而在这样的速度下用骑射战术,除了吓唬人以外毫无实战意义,蒙兀人抛射过来的箭矢轻飘飘的,散布大得可怜,以至于少年兵们都懒得管他们。

蒙兀骑兵逼近到壕沟前,一排急了眼的骑兵刹不住脚直接跌进沟里,战场上顿时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

齐军的壕沟就像是一张饕餮大嘴,瞬间吞噬了近百骑手和他们的坐骑,少数蒙兀人催动马匹踩在战友的尸体上越过壕沟,但仍被胸墙挡住,聪明的马儿们嘶鸣着强行扭头躲避胸墙和那上面一排雪亮的刺刀。

咻!

呯呯呯!

第一、二排士兵完成重新装填,听着哨音在近乎于零距离上齐射悲催的蒙兀人骑兵。

紧接着作为预备队的第五排上前,对濒临崩溃却未能取得任何战果的蒙兀人进行最后一击。

至此,蒙兀人伤亡过半,巴图本人也在预备队的补射中被命中脖颈,大口径子弹切断胫骨和皮肉血管,一张狰狞的脸飞上半空,又重重跌落在地。

徐世桢收起口哨,大声命令:“全军反击!”

不需要继续射击了,蒙兀人已经彻底崩溃,三轮半齐射之后,他么在冲锋路上已经伤亡过半,任何一支封建军队都无法在野战中承受这种伤亡而不崩溃。

剩下的蒙兀人正拼命试图调转马头,从原路脱离战场。

然而,可悲的是,他们来时的狭窄道路上此时已经铺满了人和马的尸体,这些新增障碍物对心急火燎的骑手来说,就是最危险的陷阱。

齐军少年兵齐声呐喊,推倒之前留好的出击通道前最薄弱的胸墙,然后大呼小叫的挺着刺刀猛的扑向蒙兀骑兵。

晋省乡兵紧随其后——在现在这种毫无危险的情况下,即使最懦弱的人也能激发出无比的勇气,何况能跟到这里来的乡兵并不缺乏勇气,他们只是从未品尝过胜利的甜美滋味,以至于缺乏自信而已。

今天正是最好的机会,以往不可一世的蒙兀骑兵被那些齐国来的半大孩子打得跟野狗一样,不断有人被一丛丛的刺刀从马背上扎下来,有人干脆下马,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乡兵们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冷兵器,跟在少年兵身后兴奋的追杀着蒙兀骑手,他们一直追出这个谷底,追到蒙兀人的出发营地才停住脚步。

一场历时不过三刻钟的小规模战斗就此结束,齐军付出少年兵三人牺牲十一人受伤,乡兵五人死亡十九人受伤的代价,先后击杀蒙兀千夫长巴图以下五百一十九人,俘虏二百二十人,真正能够脱离战场的蒙兀人不到一百。

俘虏中没有一个伤员,因为少年兵非常认真的对每一个倒地的蒙兀人补刺,没有人对苦苦哀求的蒙兀伤员有丝毫怜悯——别看他们年纪小,实际上所有人都亲眼见过真正的人家地狱,因此也就不能指望这些少年兵能对敌人大发慈悲。24

第534章 王师

二百二十个髡顶留辫(没错,蒙兀人也留辫,只是发型不怎么固定,不像女真人那样完全金钱鼠尾而已)的蒙兀骑兵垂头丧气的拿着锄头之类的农具,在少年兵和乡兵的监督下把胸墙拆除,重新填平壕沟。

这里的山路对附近村民的日常交通来说非常重要,打仗的时候管不了这么多,打完仗还挖坑不填会被人骂娘的。

还有那些鞑子兵的尸体,必须火化或者挖神坑埋了,否则如今六月的天气,恐怕会引起时疫。

从鞑子身上缴获的所有衣甲兵器和随身财物都要进行分门别类的登基,之后除了金银甲胄武器等必须上缴外,其他铜钱小刀衣服等物资可以归各人——这是当初十五屯时期就留下的规矩,只是现在少年兵对这些东西都不怎么感兴趣。

他们分了分少量铜钱,然后每人留了一件纪念品,其他全都分给跟着一起来的乡兵了。

当然,对乡兵来说,最大的收获不是那几件羊皮袄子,而是大量死马。

少年兵和乡兵一起动手,马匹剥下来备用,马肉选好的煮上十几大锅,大家可以敞开了吃。

由于死马太多,齐军军官们商议一下,打算做些马肉干分给一起跟来的乡兵,还有附近的村民,谁愿意来帮忙打扫战场就可以带走一些马肉作为报酬,甚至连蒙兀俘虏都能得到一碗肉汤。

当然并不是所有俘虏都能得到着碗肉汤,因为吃完饭之前,徐世桢还要按照齐军一直以来的传统,对外族俘虏执行选五杀一程序。

乡兵们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些特别喜欢唱歌,平日活泼灵动的少年兵们嘻嘻哈哈的做出一大把木签,一共220根,其中44根是短的,其它稍长一节。

任何抽到短签的俘虏都会被处决,不论他是英勇的战士还是蒙兀贵族,也不论他如何求饶或哭诉自己家中还有父母幼儿在等着自己回去,一视同仁。

44个被扒的精光的倒霉鬼哭哭啼啼的跪在掩埋尸体的深坑旁,那大坑底部已经扔了几百具蒙兀人的尸体,用不了几分钟,他们就得滚下去作伴了。

少年兵们略带兴奋的用刺刀一个个从背后刺杀俘虏,大部分俘虏被刺后都是惨嚎一声,然后被一脚踢进深坑。

但也有找不准关键位置的少年兵,没能一刀刺入要害,受创严重的俘虏疼的在地上打滚,少年兵也不急着补刺,刺刀慢条斯理的在鞑子身上比划着,重新寻找合适的位置。

边上还没挨刀的俘虏惊恐的看着坑里不断抽搐的尸体和身边嚎叫打滚的同伴,这大概是人世间最恐怖的体验了,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失禁,现场顿时飘起一阵恶臭。

徐世桢捂住鼻子,厌恶的挥挥手。

军士官们立刻上前抽了行刑队每人一通条,让这些拿杀人当游戏的熊孩子尽快解决问题,然后强迫其他俘虏把大坑重新填埋好。

“杀他们是为了震慑鞑子!不是因为杀俘虏好玩!”

一个军校教官出身的军官对着行刑队的少年兵们怒吼道:

“你们是军人!服从命令,上战场杀敌是本分!别他妈的堕落成禽兽!行刑队每人写一份检讨,不得少于五百字,这次战役结束后交给我!”

少年兵们再受宠,教官的话还是不敢不听的。

一帮少年兵只能点头称是。

不过即使这样,晚饭的时候再听他们唱着曲调欢乐轻快的歌,不论是乡兵还是俘虏,看他们的眼神还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真是令人头疼。”

作为一名老兵,徐世桢能明白他家三哥为啥每次战斗结束后都要选杀异族俘虏,无非就是提高民心士气,消除几十年来女真、蒙兀甚至党项、吐蕃等各路鞑子对汉人的蔑视给人民带来的心理阴影而已。

徐世杨想要的只是“我们轻易杀光了他们,相比之下果然还是我们汉人厉害”这个结果,而非能从屠戮俘虏的行为中获得什么兴奋点。

因此徐世杨搞屠杀却厌恶虐杀,而今天这些孩子的行为,却已经有点过火了。

‘等回去之后,得建议三哥想办法加强这方面的教育。’

徐世桢想着:

‘我们大齐军是王师,而不是兽军!’

……

或许巴图对世侯们来说是个了不起的底牌,但对齐军来说,这根本只是个进军路上的小插曲罢了。

六月底齐军横扫大同府,并且北路军和绕道草原而来的骑兵部队与七月初一在大同府城城下会师,完成对大同府城的包围。

期间齐军骑兵部队轻易击溃由世侯家丁、庄客组成的核心武装,杀死范永斗的一个亲生儿子,打破了世侯武力对抗齐国的最后希望。

中路军、南路军各战斗群进入太原府,包括徐世桢战斗群在内的部分部队直扑河曲、保德州而去,主力部队则一路经过代州、忻州,直驱太原。

最后,由左鹤林、折可适指挥的陕省世候兵于六月底前占领平阳府全境,并且已经开始向沁州、潞安州、泽州三地推进。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晋省大部分地区已经落入齐陕联军手中,军事上八大世候已经完全无戏可唱,但他们仍然带最亲信的子侄、家丁、宾客组成的军队坚守在大同。

他们自然已经没有丝毫胜利的希望,但他们也并未绝望。

因为他们还能指望来自北方和南方的外援。

齐军似乎也在等待什么,他们围困大同二十多天,始终未对这个十分易得的目标发动总攻。

齐军甚至并未把大同彻底围死,徐世杨允许城中的人出城与齐军和齐国来的商人贸易。

除了军械不准入城外,大同城中的所有人都可以安全的在城外采购粮食、蔬菜、盐、布匹等生活必需品,甚至酒类和肉类等较为廉价的奢侈品。

围城期间,大同城内各种物价居然没有明显上升,甚至布匹和酒类价格还有点下跌。

更奇葩的是,围城十多天后,大同城内的居民发现齐军对他们态度很好,于是有人每天出城在城外支起小棚子开了个茶铺,为交战双方提供清茶和各式小点心。

这种奇特的围城战在世界战争史上绝对是第一次。

第535章 大同城下

围困大同的齐军部队每天都在城下进行演习。

有些时候只有队列训练,排列整齐的齐军步兵方阵在大同城墙下不断变换着花俏的队形,红色的军装让士兵极为显眼,新发的高筒皮靴踩在地上嘎嘎作响,长长的枪刺反射着阳光,给初夏炎热的天气增添了一丝冰凉的感觉。

穿着耀眼的银色胸甲,黄铜头盔上一根长尖高高挑起红缨的胸甲骑兵骑在高大的帕尔斯/蒙兀混血马上,手持挂着三角小旗的长枪,威风凛凛的小步前进,如同赛马场上的盛装舞步。

不时有军官发出一声号令,骑兵们立刻对想象中的敌人发起排山倒海般的进攻,隆隆的马蹄声中,想象中的敌人被打倒在地,并且被踏成齑粉。

也有几天齐军搞了实弹演习,这个时候最出彩的队伍自然是声光效果俱佳的炮兵了。

四斤骑兵炮、六斤、八斤和十斤野战炮、十八斤攻城加农炮和三十二斤攻城臼炮阅兵一般密集的排列在一起,对不远处的目标区域疯狂倾泻实心弹。

作为靶标的各种木制塔楼(模仿攻城塔),土堆(模仿夯土墙)瞬间淹没在汹涌的烟尘中,为了提高观赏性,齐军甚至暗搓搓的在目标区域埋了一些火药,在炮击表演时引爆,给不远处大同城墙上看热闹的敌人造成一种齐军炮兵无坚不摧的假象。

没错,齐军演习的时候,他们现在的敌人就在高处看热闹。

实际上,围城十几天后,齐军已经通过实际行动赢得了大同普通平民老百姓的信任,甚至一些世候兵也变得不再惊慌。

这之后齐军在城墙下不远处的演习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嘉年华,大家坐在城上城下,吃着小点心喝着小茶,就像看大戏一样欣赏齐军华丽的队列变换和烟火表演。

除了世候自己和他们最死硬的亲信,没有人觉得齐军对大同城是个威胁——因为齐军太强了,强到了人人都知道他们若是对这座城市有什么恶意,根本没人有丝毫办法阻止他们。

既然他们现在仍未展现任何恶意,那么他们自然就是没有恶意。

很简单的道理对不对?

实际上,齐军不仅对大同的老百姓没什么恶意,甚至还主动展现出某种特别的善意。

这种善意最大的展示,就是齐军允许老百姓出城去照顾他们在城外的那几亩薄田。

对汉人老百姓来说,允许大家安安心心耕种土地本就是最大的善政。

只不过齐军军官明确告诉他们,这些土地不论产权属于个人还是世候,今年都不用按照世候们的规矩缴纳种类繁多的税赋了——今年晋省税收要按照齐国的律法执行。

这就很明确了,齐军不是没有恶意,只是恶意全都集中在世候身上而已。

连最最贫穷的老百姓都能明白,齐国人推翻了世候定下并且执行了十多年的税赋规矩,自然就是不承认世候对晋省的控制权。

他们要的是整个晋省,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只是不要世候而已。

……

杨老幺对城外精彩的表演没有任何兴趣。

因为他是个佃户,一日不耕就一日不得食。

于是发觉齐军并不阻拦出城耕作的农民后,杨老幺就扛起锄头和扁担,直奔城外他租种的那十五亩坡田而去。

之前为了躲兵灾,他已经十几天没有出城了,现在地里肯定已经长满了杂草,另外坡田地力不足,杨老幺还要顺路捡些粪肥。

嗯,还得挑点水浇在地里,总之农活永远是做不完的,庄稼人没有闲暇去看什么大戏,那都是城里人的享受。

今天是七月二十三,围城的第二十二天,也是杨老幺出城耕种的第八天。

之前的八天他出城都很顺利,齐国大兵给他发了个木牌,告诉他以后出城带着这个就不会有人拦着他,杨老幺很听话,所以这八天他一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杨老幺刚一出城,一个满脸堆笑,脸有些圆乎乎的年轻人凑到杨老幺身边,小声问:

“老丈,出城干活啊?”

外地口音,不用多想,一个齐国人。

虽然被个齐国人拦住让人有些不安,但杨老幺也不敢当没听到,他老老实实回答:“嗯,去地上看看。”

“老丈是自家的地,还是租别人的?”

听到这个问题,脾气极好的杨老幺都有些生气了,他有些不耐烦的回答:“租的。”

朝廷南迁之后到齐国建立为止,晋省的情况比齐省好不少,但不代表晋省没受过兵灾,老百姓仰仗世候庇护的结果就是,自耕农阶级已经在晋省彻底消失了。

现在八大世候已经占据了晋省八成以上的耕地,剩下的那点土地也属于几个小有实力的大地主——其实他们也是世候们的远房亲戚,否则不可能在这个该死的时代拥有自己的土地。

“租地种啊?”那小胖子仿佛没察觉杨老幺的不耐烦,依旧笑着说道:“租了多少?一年能收多少?”

“收不了多少,看天吃饭。”

这也很正常,世候们把持了土地、人口、牲口等生产资料,却只想着如何从老百姓身上压榨更多财富,而不是想办法提高生产力。

晋省名目上与水利相关的税有差不多十多种,但水利工程却是十多年一点都没有更新。

说是看天吃饭已经很客气了,其实现在的晋省老百姓,就算是老天爷赏脸,也未必能不遭灾。

那小胖子笑的更欢乐了,他看着杨老幺挑的粪篓子,小声说道:“租的田,地力肯定不足吧?老丈想不想每天能得很多粪肥?”

“想啊!”这个话题成功引起了杨老幺的兴趣。

对庄稼把式来说,粪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是,哪里有那许多粪肥呢?

而且,世候们是收大粪税的。

“那边齐国的军营啊。”小胖子指了指齐国大军连绵的营帐说道:“哪里有快十万人,他们当兵的不种地,每日拉撒得有多少啊?”

“小子我承包了给他们清理厕所的活儿,他们所有粪肥都是小子的,只要给他们把硝石留下就成。”

小胖子笑道:

“老丈您一定能听出来,小子不是本地人,这活能赚不少,但需要很多人手,小子现在缺的就是人手,老丈若是愿意,每日一早一晚来帮小子干活,清理齐军的厕所,小子保证老丈有用不完的粪肥!”

第536章 到处都是机会

小胖子姓穆,穆有财。

名字虽是如此,但他其实挺有财运的。

穆有财出身泉城府,大周还在江北的时候,他们家是泉城府的粪段,祖上三代人包揽了为整个府城居民清理粪便的工作。

这活儿听起来腌臜,但其实利润非常丰厚——除了打点衙门,没有任何成本。

人工只要从城外村子里雇佣就好了,之后用粪肥当工钱。

其他粪肥可以出售给农民,简直跟白捡钱一样。

有了积攒,或去放贷子,或购买土地,只要不去烂赌败家,三代人时间已经足够积攒大量财富了。

而且穆家还通过包揽粪段积累了不小的人脉,大周南迁的混乱时刻,穆有财的爷爷辈纠集自家壮丁、雇工、佃户,在泉城附近筑起坞堡,又当了十多年的坞堡主。

也就是说,穆有财是坞堡主子弟出身,搁在齐省也算大户人家。

徐家崛起,向泉城府进军的时候,穆家非常识时务的主动向当时还是节度使的徐家投降,这让他们家保留了很多以往积攒下来的财富——至少齐军没有没收他们家的已有的钱粮,除了人口和土地之外。

当然,穆家的损失也不小,首先是以往拥有全部人身权利的坞堡民成了自由人,穆家已经无权无偿使用这些宝贵的劳动力。

其次是土地限定,以往坞堡的全部土地全都属于坞堡主,在其上耕种的农民全都是坞堡主家的佃户。

齐国建立后,齐王和王世子进行了土地改革,坞堡主只准按两丁一户,每户五十亩为标准保留耕地,多余出来的土地都得按一个低廉的价格“卖”给齐国政府。

而且,若是一个家族在当地有三户以上,多出来的户口就得迁往异地——有时候是辽东,也有可能是冀省或者本省的其他府,用当地土地置换。

当然,齐王政府鼓励坞堡主家族以这笔钱投资工业,若是坞堡主不收钱而把土地补偿按政府引导投入到工业中,他们可以额外获得1到2成的补偿。

因此,当初收土地的时候坞堡主确实亏了,但若是按照齐王政府引导投资工业,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分红,其实是赚的。

比较悲剧的是,不是所有家族都信任收了他们土地的齐王,比如穆有财的老爹,他家就把所有钱财都攥在手里,没有投资任何工业。

因此对穆家来说,齐国的土地改革政策确实是完全亏本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穆有财老爹试图贿赂齐国官员,重新包揽粪段的企图彻底失败了。

因为齐国对硝石的需求量前所未有的庞大,因此当初在十五屯的时候,徐世杨就一直推行公共厕所。

齐国建立后这又成了某种制度性的东西——城市内和乡村道路中严禁随意大小便,城市中每个坊郭以及乡下每个屯村,都得有至少一座公厕。

出门在外若是随意大小便,抓住就罚款或罚做清理街道的义务劳动。

公厕里的粪肥可以出售或者用在本村地里,所得按各户人口平分,公厕所产硝石则要上交。

也就是说,齐国没有包揽粪段这一说,农村公厕的粪肥都用在他们自己的地头上,城市粪肥则是坊郭居民的财产。

老穆家失了祖传的买卖,在穆有财的老爹看来,这个家已经无可避免的衰败了。

不过穆有财本人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的齐国蒸蒸日上,很多旧的产业虽然消失了,但同时新的产业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只要有心,找个能传家的新生意其实一点不难。

因此穆有财的老爹与本家分家,带着一些钱财迁居冀省之后,一直浑浑噩噩一蹶不振,但穆有财本人确是一直在仔细寻找发财的机会。

他小本生意,大的机会把握不住(齐国小有余财的前坞堡主家庭,最大的发财机会其实就是当初政府引导投资工业,那时候有政策支持,之后你个人再想投资人家企业可不见得愿意要了),多抓几次小机会,还是有机会积攒一笔可观财富的。

比如说,这次出征。

如今齐军在大同城下有差不多两万战兵,晋省当地投靠的乡兵和齐晋之前往来的后勤车队、商队,少说有十万人。

这么多人每天吃喝拉撒,各驻扎营地中的公厕自然有数量惊人的粪肥。

齐军和商人们当然不可能把这些玩意运回国内去,齐军也不禁止大同城中居民出来照顾田地,大同附近的农民自然需要大量肥料。

有产量有需求,这就是个好买卖。

最妙的是,除了家里包揽过粪段的穆有财,别人一时半会还看不到这种生意。

这简直是上天直接把机会扔到穆有财头上了。

唯一可惜的是这生意注定长远不了,因为齐军不会肯定围城太久,一旦拿下大同,部队离开,这生意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没关系,把本钱攒的厚实一点,今后就能可以去争取更大的机会了。

……

齐国对晋省奇异的征服给了很多类似穆有财这样的小人物机会。

有人胆子比穆有财大,家底也比他厚,一开始就认定齐军此战必胜,晋省在他们眼里已经等于纳入齐国的管辖范围。

因此他们趁着本土企业尚未开始大举进驻的短暂时机,开始抢先机。

有人投资煤矿,有人开设砖窑,也有人抓住这里距离草原不愿的机会开设毛纺织厂。

齐军尚未完全占领晋省的此时此刻,一些较为基础的工商业却已经先于政府和军队,把晋省纳入掌控范围。

晋省的老百姓自然也能从中获利,别的不说,仅仅新开设的工矿企业对人力的需求,结合齐国工人福利保障制度,就足够那些在坡田上整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却一年到头吃不到一顿饱饭的农民改变生活状态了。

在齐国人开设的煤矿、砖厂或纺织厂工作,每个季度的工钱收入都相当于以往种地一整年的收成。

而且厂子里还给提供每天两顿饭,对贫困的家庭来说,这也相当于节约了很大一笔。

当然,更重要的是,不论是齐军还是工厂,大家都不遗余力的宣传,只要打垮了世侯,农民之前欠下的高利贷就不算数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晋省的民心,正在以出乎意料的速度倒向齐国。

第537章 等待

八月初一,齐军对大同的包围已经持续了一整个月,连兵带民来来往往的十万大军甚至已经在大同城墙下形成了一个城外城的奇特区域。

以城墙相隔,城内是仍在世侯控制之下的大同府,而城外则是一个典型的齐**营,以及集市。

期间对己方战斗力极不自信的世侯军自然没有出城反击的举动,而战斗力冠绝天下的齐军却也没有发动一次真正的攻城战。

倒是有齐军士兵在休闲时间,曾经跑进大同城内游玩一圈,看大门的世侯兵也没有阻止,大家完全相安无事。

仿佛两军并非敌对的双方一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札木合的使节团到来,这个使节团带来了蒙兀大汗替齐晋双方调停战争的文书。

徐世杨直接把使节团带到大同城下,让正使站在高处把札木合给徐世杨的信当着城上城下所有人的面读出来。

蒙兀人的正使倒也没有反对,他非常痛快的向徐世杨和大同城内外的两地军民大声宣读草原天会汗对齐晋战争的看法:

在信中,札木合首先提醒徐世杨两人之间去年才达成的协议,他要求徐世杨至少放弃对大同这座城市的围攻,并且保证大同作为齐蒙双方之间永久中立贸易城市的地位。

札木合的另外一个要求是希望徐世杨能保证八大世侯的人身安全,因为十多年来他们一直是蒙兀人最忠诚的附庸,作为蒙兀大汗,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他们。

当然,若是徐世杨不愿意,那么札木合也不会强行保下八大世侯——虽然好用,但狗始终是狗,能保则保,若是保不下来,杀了也不会心疼。

只是札木合也想从这条忠犬的尸体上分得自己的一份,他提议齐蒙两家达成一个关于山陕世侯的协议。

比如除了大同作为自由贸易城存在之外,其余土地都可以交给齐国,但两省十四世侯的子女、家眷、人口和其他财富应该至少分给蒙兀人一半。

准确的说,札木合希望能得到晋省至少七家世侯的全部家产作为损失山陕世侯这个附庸的补偿。

如果徐世杨能够答应这一点,那么札木合承诺可以放弃对晋省世侯的支持。

说到这里,大同城下已经鸦雀无声,大家都惊讶的看着蒙兀人的使节,连齐军士兵都不敢相信蒙兀人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晋省时候这条走狗。

札木合的信并未念完,接下来还有别的内容,不过徐世杨已经不打算给出更多时间了,他一挥手,强壮的黑旋风李逵两步跳到蒙兀正使身边,一把把信夺了下来,直接撕成碎片。

“你要做什么?”蒙兀正使不满的质问道:“谁给你这么大胆子?我是使节!”

“你就是个狗屁!”李逵毫不客气的一拳揍在使节脸上,把他砸的仰面跌倒,眼冒金星,鼻血长流。

使节的几个护卫同时抽刀,想要上前把他们的主子救出来,徐世杨身边的一排近卫兵不声不响的抽出燧发手枪,扳开撞锤直接对蒙兀使节的护卫开火。

耀眼的枪炎闪过,护卫们如同被镰刀划过的麦子一般瞬间倒下一片。

随后近卫兵收起手枪,抽出腰刀上前,冷静的对地上的鞑子一个个补刀。

李逵完全没有理会发生在身边的小小战斗,他打得兴起,干脆骑在正使身上,沙包大的双拳不断锤在这蒙兀人的大饼脸上,打得他面目血肉模糊,鼻梁坍塌,眼珠凸起,眼看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眼看正使被齐国人活活打死,蒙兀人的副使绝望冲着徐世杨大喊:“世子殿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徐世杨袖着双手,饶有兴趣的看着李逵不断暴打所谓的“来使”,完全没有理会副使的意思。

过了很久,徐世杨才点点头,示意其他近卫上前拉开李逵。

有人一刀斩下蒙兀正使那血肉模糊的脑袋,扔在副使脚下。

“这就是孤给你们大汗的回答。”

徐世杨微笑着说道:

“孤答应过事一定能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两国贸易依旧放在大同,孤保证商人的安全。”

“但收复山陕是我们汉人的内政,轮不到他札木合插嘴,再敢多说,你们就不要写信了,直接用马刀来跟孤谈判吧。”

“对了,再跟札木合说,孤的兵把那个叫巴图的傻子埋进山沟里去了,他不必挂念了。”

徐世杨话音刚落,几个近卫兵上前,不顾蒙兀副使的挣扎,强行把他扒的精光,然后把他倒着绑在一头驴子上。

有人把正使的脑袋绑起来,挂在副使身前,就这样把他驱逐出境。

除了这个副使之外,蒙兀使节团剩余的所有人全部被就地处决。

徐世杨当着大同城内外几十万军民的面,重重打了札木合的脸,更重要的是,他向城中的时候们传达了自己的决心——别指望依靠蒙兀人的支持抗拒齐军。

何况札木合的信也确实出乎世候们的意料——他居然提议齐蒙两家瓜分世候的财富,一点都不顾及晋省世候对蒙兀十几年的效忠。

这种见小利而忘义的行为,实际上是在消耗札木合的信用,别说即将覆灭的晋省世候,今后任何想要投靠蒙兀人的势力,都得仔细想想他们会不会被札木合卖掉。

而且,今后徐世杨控制的传媒集团会不断到处宣传札木合今天的这封信,以便在其他势力心中加深对札木合以及蒙兀人喜欢背信弃义的印象。

这样今后有精力转过头来收拾蒙兀人的时候,战争会打得更轻松一点。

当然,现在还不到能看出成果的时候,徐世杨在大同城下的做法还是为了断绝世候们最后的两个希望之一。

他们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只剩下大周的支持了——军事上大周当然更不可靠,但政治上恰恰相反。

毕竟齐国目前名义上仍然是大周的一部分。

实际上,徐世杨也在等江南朝廷的反应,他需要在众人面前展示朝廷为汉奸压迫“忠贞之士”的作风,这对齐国名正言顺脱离朝廷十分重要。

当然,这得是朝廷确实会这么做的情况之下。

不过以徐世杨对赵家人的了解,他们几乎肯定会这么做的。

第538章 朝廷无下限

事实也如徐世杨所愿。

而且远远超出徐世杨的猜测。

他原本以为大周朝廷不会在这个时候与齐国翻脸,毕竟齐国刚刚战胜了大周的仇敌女真人,目前正好是最得民心的时候。

而晋省世候,毫无疑问以及被徐世杨把汉奸的帽子死死扣在头上了。

朝廷有什么必要为了一伙名声已经被彻底搞臭的家伙得罪手下最能打的势力?

徐世杨原本的预测,朝廷最多是对齐国强行向山陕扩张的行为表示训斥,而徐世杨会痛哭流涕,假装在朝廷的压力下准备退兵,而前线将士将会群情激动,要求徐世杨继续把战争打下去。

总之,徐世杨当然不会真的退兵,但他会给朝廷量身打造一个故意打压功臣,向外敌妥协的形象。

而他自己前期则要塑造成类似岳武穆的形象,后期则是赵匡胤,最终为了民族大义迫不得已与只会拖前线将士后退,只会对外敌妥协的大周朝廷分道扬镳。

这个过程大概会持续几个月时间,然后齐国头顶就不会再有一个朝廷了,到明年,或者别的什么合适的时间,徐世杨就会推动自己老爹登基的行动,完成老爹最大的愿望。

当然,史书上估计还是会把徐家的这种行为记载为叛逆,不过这个帽子只能是徐睦河去背,毕竟齐国“叛出”的时候,他才是第一代皇帝。

而徐睦河承担部分骂名的背后,徐世杨就可以以一个较为“干净”的背景,去推行他所期望的改革。

原本应该是这样按部就班执行下去的。

不过,徐世杨并未想到,江南的赵家朝廷,居然会完全突破下限,以至于徐世杨精心准备的阴谋彻底用不上了。

隆道皇帝并未下旨斥责齐军进占山陕的行为,他选择了直接派兵北上,试图在齐军主力前往晋省的时候,偷袭齐省的核心领土,强行武力解决齐国问题!

……

早在隆道六年六月中旬,江南得到确切消息齐军已经进入晋省的同时,隆道皇帝就向前线下达了攻击齐国的命令。

大周的朝堂为此争吵一片,几位宰执有人同意有人反对,互不相让,吵了好几天都没能吵出个结果来。

于是担心失去时机的皇帝越过政事堂的诸位宰执,直接通过宦官向前线将领下令出击。

江淮一线三位军事统帅中,淮南西路的翁书平对此事最为积极,很快下令手下部队开始集结,并且准备出击。

只是翁书平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作为文官他也十分瞧不起手下的将领,再加上江南禁军出身的军官团队与以江北流民为主的士兵之间的官兵矛盾,此时的淮南西路军(前身是徐世柳的顺义军)已经堕落到跟江南禁军差不多的水平上了。

因此翁书平虽然积极筹备出兵,但他所妄想的十万大军直捣泉城根本不可能实现——开始集结一个月后,他手下能实际出动的部队也不超过三万人,就这还得为空饷再打个折扣。

前线备战状态最好的其实是徐世松指挥的淮南东路军和徐世柳指挥的荆湖北路军。

然而两人都是徐家人,且全都反对进攻齐国。

徐世松对来传旨的中使表示此时进攻齐国十分不妥,不仅会寒了前线与鞑子及汉奸作战的将士们的心,还会对朝廷的信誉造成打击,让民间误以为朝廷跟鞑子及汉奸有所勾连。

但是隆道皇帝圣意已决,他把徐世松的劝谏当成了徐家长房长子叛周投齐的证据。

七月初三,在再三要求徐世松出兵不果后,第四次出现的中使直接带着一队缇骑在淮南东路军军营中把徐世松逮拿下狱。

被逮拿时,徐世松并未抵抗,但他手下的兵士群情激动,有人甚至煽动兵变,但都被徐世松本人遣散了——他确实已经下定决心要做大周的忠臣。

如果不是仁福公主看到事情不妙,赶紧返回临安向赵家宗族的长辈们哭诉,恐怕徐世松性命难保。

即使如此,徐世松也被囚禁在临安,监视居住,而他的淮南东路军,则由随后赶往前线的童贯代管。

至于荆湖北路的徐世柳,他不像自家堂哥那样一心想做个青史留名的忠臣,接到中旨后就直接命令陆文昭把来传旨的中使套上麻袋沉湖了。

“官家怎会如此昏聩?定是这阉人假传圣旨!”徐世柳装模作样的对外宣称:“圣上定不会做如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虽然他很清楚圣旨是真的,那太监是无辜的,不过他是文官,隆道四年的进士,若是皇帝敢像对付徐世松那样对付他,他就敢让缇骑一起失踪。

实际上缇骑也不敢到徐世柳的地盘上撒野,当初建兴年的时候徐世柳发动兵变,连开大周立国三百年来杀文官杀宰相之先河,一口气把绝大多数主和派官员阖家铲,从那以后整个大周就流传着徐世柳专横跋扈的故事。

隆道元年朝廷开恩科,徐世柳当时就中了进士,但排名出来后,有同科进士说他不该入围——因为他没有举人资格,直接考了进士。

徐世柳当时的排名在此人之下,于是他当场宣布羞于此人为同期,放弃进士名额,又过了三年,直到隆道四年他再次参考,并且比上次那位进士当初的排名高之后才满意。

徐世柳开拓荆湖,杀的荆湖洞蛮血流成河,朝廷上甚至有传言说一年以后在荆湖的江湖中捕的鱼都不能吃,能从鱼肚子里找到人的手指。

还有后来江南士绅试图侵占官兵的永业田,结果徐世柳让士绅派到荆湖的人全都“被失踪”了。

朝廷当然心知肚明是谁干的,但徐世柳一定要把责任推到洞蛮身上,大家也没法查证——洞蛮能让士绅家人失踪,自然也能让官府人员消失不是吗?

这就是徐世柳,一个在官兵心中的好长官,但在官场有着恐怖嗜杀名声的暴徒。

因此,让荆湖军北上是不可能的,大周能出动的部队实际上是童贯率领的禁军可战之兵十五万(扣掉空饷估计能有十万人),加上改由他一同指挥的淮南东路军三万,以及翁书平的淮南西路军六万(实际能出动三万,再扣除空饷也就两万人)。

名义上总兵力二十四万,实际肯能有十五万左右。

第539章 混乱的攻势

七月中旬童贯率军离开江南进入淮南东路,在此地接收了徐世松的军队,然后在八月初,开始向齐国南方发动进攻。

周军兵分三路,东路军由禁军一部和淮南东路军组成,编制上总兵力为八万人,对外宣称三十万,实际上是五万人。

中路军完全由禁军组成,编制上兵力为十万人,对外宣称四十万,实际上有八万人。

西路军是翁书平都督的淮南西路军,编制上有六万人,对外宣称三十万,实际上只有两万人。

不算民夫,周军实际兵力十五万,却对外宣称百万大军!

按照童贯制定的战斗计划,东路军顺着海岸线进攻,目标是通过赣榆直接进攻齐省青州府的莒州,这里是徐家老窝,祖坟所在地,童贯认为齐军一定不会轻易放弃。

中路军和西路军一起顺着运河进攻,在沛县附近分兵,中路军进攻藤县、邹县、兖州府,然后进入泉城府,攻打泰安,最终直取泉城。

西路军一直沿着运河前进,他们的目标是济宁、东平、东昌、临清。

童贯制定的计划极富进取心,似乎是想要一具占领整个齐省,把齐国的核心领土摧毁。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则完全相反……。

周军的这次行动并未得到政事堂的一致支持,这实际上是隆道皇帝认为机会难得,强令童贯出击的。

作为一介宦官,又是当初主和派最后的余孽,童贯别无选择,只能服从皇帝的命令出击。

但是没有文官的配合,他手下大军的后勤成了个要命的问题。

出击部队再虚数,好歹也有实打实的十五万大军,每天所需要的粮草是个天文数字,要把这些粮草运到前线部队手中,还需要大量民夫提供运输支持。

但若是动员大量民夫,又需要更多粮草供养民夫。

何况,没有政事堂宰执们的一致支持,周军是无法找到足够多的民夫的——地方官根本就不会支持你,若是强行拉夫,那童贯基本就是要自绝与大周了。

他不敢,也不能让手下部队强行拉夫,哪怕隆道皇帝支持他也不行。

没有民夫就等于没法从江南本土得到粮草支持,那么童贯为什么还敢发动进攻?他不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吗?

他当然知道,毕竟他已经多次指挥大军行动,这种最起码的常识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不过在出兵的时候,他其实并不太担心军粮问题的。

因为淮南东西两路距离齐省并不遥远,而且翁书平鼓动皇帝时曾经说过,这两地经过五年多的开拓,各有公私田产三百五十万亩以上,合计七百万亩,大军行进的时候可以直接从当地就食。

进入齐国后……那是敌国,军粮可以靠抢。

而且民夫问题等到了齐国境内就能迎刃而解,在江南,没有政事堂的支持当然不能强行拉夫,但在齐国就不用顾忌这些问题了。

而且,为了显示自己的“高瞻远瞩”,翁书平还得意洋洋的宣称,8月份发起进攻,可以依靠淮南东西两路的存粮支持一个月时间,到了9月,齐国的粮食开始收割,正好拿来充当大周的军粮。

“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

当时,翁书平在隆道皇帝和童贯面前如此自豪的侃侃而谈:

“如此我军必胜!”

“必胜不敢说。”当时童贯很无奈的低声说道:“能平平安安把大军带回来就算胜利。”

童贯的军事经验告诉他,大规模军事行动完全指望因粮完全可以说是荒谬。

但还是那个道理,翁书平给出了一个看似能够解决军粮问题的方案,童贯作为宦官和余孽,是没有资格反对的。

他唯一能阻止这次军事行动的办法就是以死抗争,然而他不想拿自己的命去换十五万大军的安慰,那就只能带着大军去执行这个不靠谱的战争计划。

出发的时候,童贯就曾经悄悄的嘱咐东路军和中路军的主要军官(专门避开了翁书平负责的西路军)们道:

“定的计划是朝着泉城去的,但千万别当真,咱们打不下泉城,能打下几座边境上的城市,对管家有个交代就成了,千万别上头,若是把自己陷进去就全完了!”

童贯自认为对大周是绝对忠诚的,他很清楚,从前两上来说大周或许很富裕,但从军事上来说,大周其实只有目前这一套家当。

若是一把全赔进去,童贯可不觉得齐国会给官家更多时间再购置这样一支军队。

……

童贯知道此战肯定不会顺利,但他没想到居然从一开始就麻烦不断,而且都是大麻烦。

他知道翁书平那个到了齐国抢粮食的计划根本不靠谱,结果大军在淮南就出现了粮食危机。

淮南东西两路确实有大量田地,数量上甚至比翁书平预测的还要多得多,童贯自己考察了一下,他估计仅仅淮南东路就有至少四百万亩以上。

这足以可见徐世松对屯田的重视。

然而,这对周军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因为随着徐世松下野,没有人护着淮南东路的将兵,江南来的豪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超过两百万亩田地划到了自己的名下。

在大周,有功名的士绅是有免税名额的!

也就是说,童贯没有在淮南两路直接征收军粮的资格!他想要粮食,就只能拿钱买!

童贯气的跳脚,然而他依旧毫无办法,只能伸手跟朝廷要钱购买粮食。

结果士绅趁机抬高粮价,童贯七拼八凑的财帛,只能按平时五倍以上的价格购买了够用七天的粮食。

七天时间,若是一切顺利倒是足够进入齐国,不过童贯为了买粮,把隆道管家给士兵的赏钱和开拔费都拿出来花掉了。

江淮东路军的士兵倒是没多说什么,不过禁军士兵不干了,他们强烈要求发开拔费,发赏钱,否则就不向前走了!

于是童贯又不得不单独返回临安,向隆道皇帝和一些支持伐齐的宰执讨要了部分财帛,多少给禁军官兵每人发了一点,这才再次开始进攻。

然而这一来一回,四天时间已经过去了……。

第541章 落幕

徐睦河对齐国展现出来的超强动员能力感到十分自豪,五十万兵三十万条枪依旧不算极限,而他认为,这样的力量足够横扫天下了。

当然,他现在不能这么做,毕竟刚刚脱离大周,现在就直扑临安,之前在世人面前的哭诉就成笑话了。

天子不能成为笑话,所以金军江南的事还得等几年。

嗯,其实这个理由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北方战乱还未彻底解决,以及齐国的经济并不能支撑五十万大军动员太久。

他需要解散一部分部队,让出人口收割今年的秋粮。

因此齐军抵达淮河一线后,就不再继续前进了。

随后徐睦河通过江南的传媒集团,向世人宣布:为了展现齐王脱离大周确实是迫不得已,虽然齐军有能力立刻横扫江南,但齐国仍然愿意与大周以淮河为界,两相无事。

如果隆道皇帝感念百姓的辛苦,那么以后就不要再作这种令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了。

作为对朝廷最后的诚意,齐王宣布释放此次所有被俘的周军军官,包括督淮南西路翁书平翁大人在内。

民间传言,齐国之所以释放这些人,主要是他们实在太弱了,根本没给齐国带来什么损害,若是还有下一次,齐国希望还是这些人指挥周军。

……

让我们把时间倒拨一下。

八月初徐世杨得知周军开始进攻后,终于不再继续拖延,与八月初八发动对大同城的最后攻击。

经过接近两个月的奇特围城,绝大多数大同守军对齐军的警惕性和敌意都已经降到最低,以至于齐军进攻的时候,守卫在城墙上的世候军连城门都没有关。

齐军就那样按时出营,列阵。

这个时候世候军还以为齐军是进行例行训练表演,城墙上还有些市民拿着果干和茶壶等着欣赏。

结果齐军直接进城,花了八分钟时间,无血接管大同城所有城门和城墙。

这个时候世候军才意识到这是齐军的总攻开始了,然而意识到这一点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进攻者已经开始向城市的纵深推进,部署在外围的世候军已经开始被解除武装。

好在两个月来,齐军的表现已经给大多数普通士兵留下了他们非常友善的印象,况且人人都知道大同根本守不住,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齐国人手下留情的结果了。

大家心理上接受了失败的可能,又不担心胜利者会苛待自己,那么整个攻城战就成了一个走流程的交接。

齐军四面出击,把大同守军缴械后暂时送出城外,齐军在城外为他们准备了热水、菜汤和小米稀饭,这些食物足够打消最后一丝不安了。

齐军攻击的重点是范永斗的大宅,这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园林外面有高墙碉楼,里面有仓库水井,本身就是一座小型要塞,而且八大世候最后的力量都集中在这里。

这些人大多是世候家族的子侄、家生子之类死忠派,也是如今大同城内最后一批愿意抵抗的人。

齐军并未直接强攻范永斗的豪宅,他们先行占领了城内其他重要位置,包括几个制高点、属于世候家族的仓库、店铺、别院之类的地方,剪除大院周边的防御支撑点,孤立这个属于世候控制的最后据点。

在城内一座属于范永斗家的大型布匹店内,齐军抓到一个范家的高级管家。

这个人属于范家的内宅管事,原本应该守在那座最后的大宅中的,但他因为觉得范家已经覆灭在即,不愿意陪葬,因此提前躲到这里,齐军一来他就主动投降了。

这个人对内宅的情况十分清楚,按照他的供述,此时晋省八大世候全都龟缩在范家的那座大院里——自从齐军进攻晋省,他们就一直在那里“运筹帷幄”,以便集中大家的力量抵抗,结果现在全被围在里面了。

当然,对他们来说,集中在那座院子里也不算错误的决定,因为此时晋省的其他地区都已经在齐陕军的控制之下,不在这里,那肯定早就被齐军逮住了。

八大世候都在这里,那么他们最亲信的力量自然也在这里,因此范家大宅里目前有大约两千五百武装人员,这些人的装备非常不错,据说都是双甲,强弓硬槊,甚至还有人拥有一些齐国火枪。

这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毕竟齐国并不禁止对外出售军火,甚至板甲鸟枪还是齐国最畅销的工业品之一,东海岛国扶桑、半岛国家高丽、江南的大周朝廷、双屿港海盗李家,只要有足够支付能力,谁都可以从齐国购买这一级别的武器。

再说,火绳枪和燧发枪都不难造,自己想办法搞一支之后找些手艺好的铁匠仿造一点都不难,无非是产量跟不上,以及标准不够统一罢了。

这两千五百甲兵放在别处,倒也不失为一支强大的力量,然而放在现下,未免就太过凄凉了。

此时仅仅已经进城的齐军野战部队,兵力上就已经达到了八千人,而且他们带着超过六十门各种口径的大炮,其中包括10斤野战炮和30斤攻城炮,这些足以摧毁这个时代大部分城墙的武器拿来对付大宅的围墙,已经算是大材小用了。

八月初九清晨,齐军开始部署对范家大宅的最后攻击。

他们控制了范家大宅周围所有房屋,在其中几个坚固的建筑物内建立起炮兵阵地。

炮兵距离范家大宅外墙有两百步(300米),这个距离正好在火绳枪的有效射距之外,对炮兵来说却是个非常近的距离。

齐军就在这个安全的范围内不断开火,只用了十轮射击,就把范家大宅的外墙彻底轰塌。

期间有几个敢战的世候自己带领亲信发起绝望的反突击,试图摧毁看起来近在咫尺的齐军炮兵,然而他们最后的努力被齐军的燧发枪齐射和轻型炮兵的霰弹彻底打断。

在失去了最后的地利,以及付出大约三百人的伤亡后,世候做了最后一次挣扎——他们派人出来与徐世杨谈判,希望能够为自己争取一个有条件投降的机会。

这自然没有可能性。

下午两点,齐军发动总攻,约二十分钟后,最后一个抵抗的世候兵在一处假山后面被击毙。

齐国对晋省的这场战争,终于落下帷幕。



第542章 千头万绪

从八月初十开始,晋省齐军南下,接管之前由陕军控制的土地。

八月十五当天齐军进入太原,八月二十之前齐军控制整个太原府,与此同时第一支齐军战斗群进入陕省,在陕军的配合下控制米脂、绥德。

八月底之前齐军接管汾州府、辽州府,并且进入平阳府。一支从冀省来的新特遣队顺应齐军大败周军的战场形势,沿黄河进入豫省,控制了豫省在黄河以北的彰德、卫辉、怀庆三府以及开封府一角,并且从这里进入晋省潞安、泽州、沁州三府。

九月初,徐世杨亲自帅兵进入陕省,经渭南府抵达长安,这座曾经代表汉文明无上辉煌的历史名城。

在城下,徐世杨下马步行入城,以示对华夏列祖列宗伟大功绩的尊崇。

就在长安城内,徐世杨以齐王世子的身份接受了陕省世侯们的正式效忠。

随即陕省世侯军开始改编为齐军,而正牌的齐军部队继续前进,在月底前完成了对陕省的控制。

至此,齐国实际上已经实控齐、冀、晋、陕、辽五省全部以及豫省三府之地,从土地面积上来说,齐国实际上已经实控黄河以北的大部分传统汉地。

控制山陕后,徐世杨立刻开始针对两省的基础普查工作。

普查的重点内容在于人口、目前现存耕地面积、各地特色产品、矿藏和主要经济支柱等问题。

由于山陕人口普遍多余齐国其他省份,因此普查过后就会开始移民工作,为了移民不至于引起民众的大规模反弹,徐世杨认为这次的移民必须配合更好的补偿条件并树立相应的榜样。

在树立榜样方面,陕省世侯自然是最好的目标。

在长安,徐世杨亲自与六大陕省世侯家族的代表进行会谈,会谈最后,双方达成协议,徐世杨不没收陕省世侯的土地和家产,而是采取更加温和的财产置换手段。

陕省六大世侯中,左、杨两家将整体迁徙到辽东;丁、贺两家将迁徙到冀省;郭家迁徙到齐省;折家暂时留在陕省,但等齐国开始向西扩张,对付党项人的时候,折家要按相同的条件向西面新的省份迁徙。

迁徙后,他们的土地根据当地地价获得相应的置换,但各家族都要按户分散居住。陕省人民欠下世侯的债务由齐国户部和刑部进行联合清理,其中合理的部分齐国银行支付粮票兑换接管。

所有人口则都要理清户籍,按照战争开始前徐世杨与左、折两家达成的初步协议,各家应该可以保持百人左右的自卫力量,现在分散居住,这一点已经不可执行了,因此齐国政府决定给予一定的补偿:即授予每个迁徙的家族各一百个外族奴隶。

至于这些奴隶在分家的时候如何分配,由他们家族自己决定。

分家后,为了避免串联,各家族在两代人,五十年内不允许重新合家——大户只准分家不准合家,这也算某种程度上的推恩令吧。

对于山陕的普通民众,徐世杨打算采取加大补偿力度吸引主动移民的策略。

首先是银行从世侯手中接管的账务,这是一大笔钱,不可能由齐国政府替民众偿还,也不可能一笔勾销,只不过是齐国按照更合理的利率接管而已,民众仍要把本金和利息偿还给银行。

但若是民众自愿移民,齐国政府愿意以齐省、冀省、辽省三地的富裕程度,给予移民债务清偿优惠。

如果一个山陕贫民愿意移民到辽省,那么这个平民的所有债务基本就可以抵消了,然后他在银行贷款购买农具种子和第一年的口粮,在辽省开荒种地,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挣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家当。

屋舍、田产、婆娘娃子都不在话下。

如果移民只愿意去相对较为富裕的齐省,那么他的大部分债务还得保留,而且齐国未开荒的土地相对较少,新移民想当个安稳的自耕农基本已经不可能。

不过齐省是徐家起家之地,工业发达,工厂众多,新移民参加工厂职业技能培训,就能在工厂找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这样的话,花上几年时间偿清债务倒也不是特别困难。

若是只想着留在家乡,那么债务相对只会减轻很小一部分——主要是驴打滚的超基准利息部分,但基本债务本金和合理部分的利息仍然是要偿还的。

这就会给个人的生活造成比较大的压力,本乡生活的人仍然要背负几十年都偿还不清的债务继续穷困潦倒的生活,而齐国不断推陈出新的工业品,他们就很难享受到了。

那些曾经为晋省世侯家族工作过的管家、家丁、门客以及罪不至死的晋省世侯旁系子孙,一律强制迁徙。

罪名最轻的那些人有机会按平民籍在异地过上平稳的生活,罪名稍重些的就得被贬为庶民了。

至于八大世侯本人和他们的成年的嫡子嫡孙,将在泉城被刑部审讯后处决,齐国对他们唯一的仁慈,就是不会酷刑处决,一般是判处绞刑,给他们留个全尸而已。

徐世杨希望通过以上这一系列手段,在五年内从山陕两省向外移民八十万户,四百万人口左右,以加强齐国对人烟稀少的地区的实际控制力度。

当然,山陕本地的经济恢复计划也要立刻提上日程。

这两省都有大型煤田,而且靠近蒙兀,比较适合就近发展煤炭工业和毛纺织工业。

还有最基础的农业也得尽快提升单产,这需要大量配套的水利设施、肥料补充和大牲口支持。

与此同时,安全问题也十分重要,陕省西面就是党项人的领土,南面与大周控制下的川省交界,西南方是吐蕃和部分横山蕃的聚集地,北方则是蒙兀人的草原,除了东方是齐国本土外,几乎三面受敌。

因此两省起码各需要一个野战师常年驻扎,两省的预备役和民兵体系也需要尽快建立起来。

即使最近几年齐国没有从这里打出去的计划,守住的本钱总是得有的,若是还让两省民众年年秋天担心异族掠夺,那么齐国与世侯之间又有什么不同?

工作千头万绪,一切都需要仔细考虑,然后义无反顾的执行。



第543章 心情不好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543章心情不好蒙兀天会汗札木合最近的心情非常不好,以至于最亲近的妃子和最尊贵的万夫长们都不敢轻易靠近大汗身边。

原因吗,还不是那徐世杨先是把大汗当猴子一样耍了,然后又当众把大汗的脸面狠狠踩在脚底下。

本来,大汗与那齐国世子已经谈好了,在大同开市,双方商人可以自由贸易。

大汗觉得晋省是自己的地盘,所以为了蒙齐同盟,也就同意了。

结果和约墨迹未干,齐军进攻晋省,原本属于蒙兀附属的两声世侯或是败亡,或是直接转投齐国,完全脱离了蒙兀的控制。

于是乎,大同也自然而然的从蒙兀人羽翼庇护之下落在齐国手中,蒙兀人再去大同贸易,就成了去齐国的领土做买卖了。

在齐国做买卖,弓刀是用不上的,以往看上了买不起的东西,蒙兀人可以直接强抢,但在齐国这肯定不行。

这倒也罢了,蒙兀人到大同贸易,还需要缴纳印花税和关税,这就很讨厌了——已经很久没有汉人敢收蒙兀人的税了。

还有还有,山陕进入齐国掌控,那么以往世侯每年上贡的140万贯财帛,自然也就取消了。

这对札木合来说是一笔大钱,在对金战场上连续战败的时候,他就是依靠这笔钱来拉拢小的蒙兀部落,维持自己蒙兀人共主身份的。

现在没了这笔钱,札木合拿什么去赏赐那些支持他的外系部落?

没有好处,人家凭什么还要继续支持他?

其实,现在的蒙兀仍旧只是一个地理概念,即使在他们自己眼里,所有蒙兀人也并非是同一个民族。

比如漠北蒙兀人喜欢称呼自己为喀尔喀,漠东蒙兀则是科尔沁,漠西的瓦剌,漠南的土默特,以及札木合所统属的核心部族察哈尔。

除了察哈尔真正忠于札木合外,其他部族其实都有自己的汗王,只是这些汗王中札木合实力最强,又有足够钱粮收买下层牧民,因此他通过几场内部战争,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共主而已。

很久以前,蒙兀人曾经有过一位共主,那个时候威压草原的辽国被新崛起的女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亡,契丹人施加在蒙兀人身上的桎梏一下被打碎,于是蒙兀人迅速崛起统一为一个叫做大元的国家。

不过随着周人南迁,女真屡次渡江不成,开始把目光放在草原上时,实际只是一个大型部落联盟的蒙兀大元又迅速战败消亡了。

这也是蒙兀人总是与女真人不对付的主要原因,其实也是徐家能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并且最终成长为齐国这个庞然大物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札木合一直很想重建当初那个统一整个草原的大元,因此他对自己的威望十分看重。

而徐世杨的欺骗和残酷手段对付蒙兀使节团的行动,让古尔汗札木合颜面尽失。

已经有很多高级贵族私下里传言,札木合并非长生天眷顾的大汗,不适合领导整个蒙兀人。

反映在现实中,就是在草原上也算边荒野人的漠北喀尔喀,开始逃避札木合的征召,给他的贡赋也变得越发单薄。

相反,喀尔喀人开始尝试避开札木合,同时与黑龙江流域的完颜宗干和齐国人双方贸易以获得各种生活必需品。

科尔沁人有心与齐国人冲突,他们对肥沃的辽东一直有非分之想。

瓦剌人更希望参与西域的战事,他们都是虔诚的佛教徒,需要抵抗帕尔斯拜火教的侵袭。

不管是想向东还是想向西,所有人唯一统一的观点就是,他们不能接受一个虚弱的大汗统治。

对于手下的逐渐离心离德,札木合内心十分焦急,然而他真的不敢跟徐世杨翻脸,去战场上找回面子,抢回山陕。

前几天徐世杨把他的副使扒光倒着绑在驴子上送回来的时候,他确实有一时冲动,想要点起大军与徐世杨决战的。

可随后,在集结部队的过程中,南方传来信息,齐国动员五十万大军击败了江南周人的百万大军,而这时在徐世杨本人仍然帅军围困大同的同时进行的。

这意味着齐国的军力深不可测,远远不止表面上那对外宣称的十万野战军。

何况还有去年的齐军扫北战争这个前车之鉴,札木合对自己手下的战斗力缺乏十足的信心。

他不敢打仗,又拿不出和平解决问题的方法,所以札木合只能自己生闷气。

……

与札木合一样心情十分不佳的,还有大周的隆道皇帝。

他刚刚得到消息,童贯帅领的官军已经撤退到淮河以南,与齐军隔河对峙。

因此,这次隆道皇帝一意孤行推进的军事行动,已经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当然,童贯上报说是经过激战,全军损失三十万人,杀伤齐军四十万胜利转进。

实际情况如何,即使生长在深宫之中的隆道皇帝也是能搞清楚一二的——整个齐国一共才多少人啊?一次性杀伤四十万,怎么至于一座齐国的城市都没拿下来,还把翁书平跟陷进去了。

这次军事行动的失败带来了很严重的政治后果。

齐国正式脱离大周自立倒不算什么,毕竟这是早晚的事。

隆道皇帝的政治信用却是个大问题,由于出兵的时候没能得到政事堂的一致支持,兵败了自然也就怪不到宰执们头上,只能是皇帝来承担责任——童贯一介阉人,地位再高都没资格。

这意味着,自己给了政事堂一个很好的口实,今后自己再做任何事,政事堂都会提醒他这次一意孤行的军事行动的失利,并且以此否决皇帝的决定。

皇帝还没法多说什么,毕竟自己第一次作如此重大的决定,就遭遇这种惨败。

隆道皇帝一心重振朝纲,现在却发现自己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这怎么能让人甘心?

因此隆道皇帝很郁闷,他决定安静一段时间,让政事堂放手施为,若是他们也能遭遇一场类似的惨败,那么自己就有机会重新乾纲独断了。

在此期间,他只要悄悄发展最忠于自己的忠臣的力量就好——比如积极响应自己削齐藩的淮南右路都督翁书平。

第544章 军改1

隆道六年九月,齐国各地全都进入紧张的秋收工作中。

在这种时候,连野战军都尽量不去野外训练以防止耽误秋收,而且野战军各部、学校和政府部门也要在这个时期抽出几天帮助驻地附近老百姓收割。

这也既能算得上某种体力训练,也是一种亲民活动。

而且这么多壮劳力加入秋收,对农业工作的助力也确实不小。

今年的秋收工作自然也是十分顺利的完成了。

即使具体统计数据还没出来,只凭目测,也大概能知道,今年整体上算是个小丰年。

实际上徐世杨总是觉得之前一段时间,汉人之所以被北方各路鞑子压的那么厉害,可能除了大周本身的毛病之外,还有降水线南移的原因(没有具体数据支持,只是猜测)。

大周南迁前后那几年,北方天灾不断,连年大旱,降水量明显减少,粮食大规模减产,小的饥荒每年一次,大的饥荒三年一次,在二、三十年的时间里几乎完全没有中断过。

旱灾之后必有蝗灾,旱蝗交替就会使得农业文明国力大规模衰退,再摊上一个软骨头的赵家皇室,没搞得神州陆沉已经是列祖列宗眷顾了。

不过现在情况就好了许多,上次大规模蝗灾就是齐国目前为止经历过的最后一次大规模自然灾害。

之后这几年,小范围的旱灾虽然还是不断,但齐国可以通过大规模兴修水利设施把农业生产维持在一个收获不错的水平线上,至于蝗灾则是已经可以被有效遏制。

如果天公作美,不再发生特大自然灾害,那么即使仍然处于农业社会,估计江北的民生本来也可以得到缓慢恢复。

只是徐世杨的出现加快了这一进程罢了。

秋收之后紧接着就是秋税,齐国对基层的掌控力度远超以前的所有时代,毕竟这本身就是一个从村级军阀发展起来的国家,齐国吏部对官员考绩和任免的管理可以直接下沉到村屯级。

加上齐国人民对信用的依赖性逐步加大(个人信誉关系到银行贷款、招工、上学、个人政治等很多方面)和齐国税率不重等原因,齐国人对按时纳税并无太大抵触情绪,因此每年的税收工作都会相对较为顺利的结束。

十月底,华夏江北各省的秋税工作也已经进入尾声,十一月开始,比以往早了一个月的时间,齐国又一次进入会议季。

早这一个月的主要原因是今年齐国领土面积和人口增长过快,山陕方面的很多数据刚刚理出头绪,因此内阁需要提前下手对两省下一步的工作做出指示。

另一个原因是去年兵部主要代表都未能参加去年的年度会议,因为当时齐军正在辽沈一线发动大规模攻势作战。

因此对兵部来说,今年的会议季实际上要总结两年的工作。

最后一个原因嘛,自然是今年齐国正式脱离大周自立,这意味着齐王很快就要加冕为帝。

称帝可是个很重要的工作,现在就应该做些准备工作了,这次会议季也要各部门协调这件事关天下的大事。

……

徐世杨本人在十一月初五返回泉城。

他随即召开参谋部和野战军高级军官会议,然后又是兵部扩大会议,接着是兵部工部联合会议和联合扩大会议……。

一连十多天,徐世杨把大多数工作时间都投入到开会上。

他也知道大家挺讨厌开会的,但有些事不开会也不行。

何况兵部不仅要总结两年的工作,明年开始徐世杨打算进行一**规模军改,这将是很繁杂的工作,他必须提前与兵部和参谋部的主要军官们通气,这样计划才有顺利执行的可能。

徐世杨军改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军队能够适应领土面积越来越大的新齐国。

也就是说,军改的第一目标是扩军。

其实,真要说起来,如果只是封建王朝改朝换代,或者单纯的争天下,现在的十万野战军已经非常足够了,以这十万野战军为核心,只要每到一地就裹挟大量炮灰向前滚动前进,这个时代根本不会有人能够抵挡得住现在的齐国。

但徐世杨毕竟是个穿越者,若他的目标只是把赵家王朝换成徐家王朝,那可就真是穿越者之耻了。

徐世杨的目标是领土范围内的“绝对安全”。

也就是说,生活在齐国的人民,不管是在那里,都不用每年秋季去“防秋”,担心各路野人鞑子来打草谷。

想要做到这一点,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主动出击,以攻代守,让鞑子们每年去防这防那。

其次,加强民间自卫力量,也就是预备队体系和民兵体系的建设。

这两点,前面主动出击所需要的是强大的常备军力量,这也是本次军改最重要的部分。

徐世杨的设想是,首先把每个野战师的兵力予以扩充,目前的设想是四四制的方块师,即每个师四个团,每个团四个营,每个营编制600人。

在营级部队中增加步兵炮编制,在团级部队中编制轻型野战炮,在师级部队中编制中型野战炮。

加上师部以及师属工、辎、骑、炮部队,每个野战师常规编制12000人。

每两个师合并成一个野战军,在野战军中编制更重型的火炮,较为独立的重骑兵部队和军属工兵部队,侦察部队等单位,把野战军扩充成兵力超过26000人的战略集团。

目前的十个野战师中,定远、镇远合编为第一野战军军长李井槐;

致远、靖远为第二野战军,军长冯三虎;

致远、靖远为第三野战军,军长栾廷玉;

济远、平远为第四野战军,军长孙立;

驭远、威远为第五野战军,军长林冲。

原有的十个师长中,五个人获得中将军衔成为军长;一个人(公孙胜)因为需要接替徐世杨成为兵部尚书而离开一线部队;剩余的四人则提升为少将,担任副军长兼师长。

徐世杨另外从野战军中表现优异的校级军官中提拔六人担任上校师长。

五个野战军改编完成后,将分别驻扎齐国目前所拥有的五个省:齐、冀、辽、山、陕。

除此之外,徐世杨的亲卫队将被改编为近卫军(等称帝之后就可以改称禁卫军了),兵力按照一个师编制12000人。

再加上要塞守备队,总司令部工作人员和文职人员,总后勤部等单位,不计算军校学员,军改后的齐国陆军总兵力将提升到15到16万人左右。

第545章 军改2

历史上,类似如此规模的军改基本都要有新式武器和战术,以及战略目标的更新相互配合。

徐世杨的此次军改自然也是如此。

战略上,徐世杨军改的目标自然是从原来的防守反击,转到积极进攻、攻势防卫等更加进取的目的。

武器更替方面,军改的主要诱因是两种新式武器开始投入现役。

其中之一自然是火帽击发线膛枪(米涅)。

这是步兵武器史上的一次重大革新,这种新式武器严重削弱了冷兵器存在的意义。

如果说燧发枪时代还可以玩玩“子弹是孬种刺刀是好汉”(其实人家苏沃洛夫原意不是这个),那么面对装备米涅枪的对手还敢这么玩,那只能是找死。

米涅枪的射程和准确度可以在步兵阵列进入冲击距离前把敌人杀伤殆尽。

说到准确度,徐世杨打算给齐军的新式步枪安装表尺。

以往的燧发枪火绳枪等明火武器是不能瞄准射击的,因为引药池的火药在射击时会迸发大量火星,射手若是始终腮贴枪托瞄准射击,火星能糊他一脸,因此燧发枪射击时射手需要把头歪到一边。

因而表尺、准星之类的玩意对燧发枪、火绳枪没什么意义,正所谓击发枪未必都有表尺,但有表尺的最少得是击发枪。

这也是击发枪相对燧发枪划时代的进步之一,只是平常人很少注意到这一点罢了。

通俗点来说,装备米涅枪的步兵甚至可以依靠准确度和射程压制早期炮兵!

另一项足以引起战术改革的武器,是海军兵工厂最近新铸造的几门大炮。

这些火炮分为两种,一种是发射五斤重炮弹的轻型火炮(相当于6磅炮),另一种则是发射十斤炮弹(13磅左右)的中型野战加农炮。

两种炮都使用青铜铸造,前者炮重750斤,勉强达到飞行炮兵所需重量的上限;后者炮重1100斤,算是中型野战炮中较为轻型的。

射程方面,由于使用青铜铸造,炮管强度冗余较高,新式火炮可以承受较高的膛压,齐军炮手可以为新式火炮装填更多发射药以追求更大的射程和杀伤。

因此新式五斤炮的射程可以达到1400米,而十斤炮的射程可以达到1900米,特别是后者,有效射程都有1400米,而且有足够动能杀死任何敢于挡在炮弹前面的活物。

两种火炮的射程、威力、可靠性和火力持续性都远远大于齐军以往装备的火炮。

实际上,从性能和型制上来看,齐军的这两种新式火炮十分接近与另一个位面历史上的m1851和m1857大小拿破仑炮。

正好m1851是六磅炮,m1857是十二磅炮,与齐军新式火炮的炮重、弹重、射程等数据都十分接近。

拿破仑炮可以说是前装滑膛炮的巅峰,因此下一阶段军改的炮兵装备方面,徐世杨打算用一套更加精简的炮兵体系来替换以往各种野战火炮混用的局面。

简单来说,配合新军制的建设,未来野战军团属炮兵和飞骑炮兵统一使用新型五斤炮;师属炮兵使用新型十斤炮。

然后,营属炮兵启用同样由青铜铸造的新型神机炮。

由于气密性问题仍未解决,因此神机炮的射程威力仍然不足,甚至射程方面还不如米涅步枪,不过齐军暂时没有机枪或迫击炮之类武器加强营级单位,因此只能重新用神机炮暂时顶上。

新式神机炮唯一的好处是青铜铸造的炮身相对以往的熟铁炮,散热速度较快,强度也高不少,可以以更快的射速开火,而不是三发之后必须停下散热。

在军级炮兵方面,齐军继续使用旧式二十斤(26磅)重型加农炮。

新式枪炮逐渐替代旧式武器后,淘汰下来的武器如何处理也是个问题。

徐世杨做过一次统计,到隆道六年十月为止,齐国各兵工厂合计共生产10毫米外贸鸟枪八万五千支;15毫米标准1型火绳枪六万五千支;15毫米标准2型燧发枪十一万支。

这其中,标准1型已经有约三万支改造成标准2型燧发枪,因此齐国燧发枪总产量是十四万支。

减去战争中损坏、丢失、被缴获、事故损失、出售给民间等等,目前齐军列装和库存燧发枪有十万支左右,此外还有两万支标准1型火绳枪库存。

若是有需要,这些火枪都能改装成火帽击发的线膛枪,只是15毫米口径火枪对米涅来说口径有些大,并不能完全发挥击发线膛枪的威力。

因此海军兵工厂方面建议逐步淘汰现有的15毫米步枪体系,设计生产一种口径在10毫米左右的新式步枪。

这样的话,一边生产新枪,一边改造旧枪应急,旧式燧发枪很可能只需要改装一半数量约六万支,就能满足正规军的需求。

剩余的六万支燧发枪和火绳枪如何处理,这就需要徐世杨来做出最终决定了。

其实燧发枪情况还好一点,毕竟还有预备役和民兵这样庞大的消化渠道。

新型青铜野战炮大规模铺开后,淘汰下来的各种从4斤到10斤野战炮如何处理?

除了封存一部分作为储备外,其余几百门炮总不能也给民兵吧?

徐世杨的想法是,开放开放军火市场,对外销售部分落后的军火。

以火枪为例,齐国装备燧发枪的时候,主要对外贸易用的军火是小(相对来说)口径鸟枪,这种武器曾经出售给扶桑的部分大名、江南的大周(这次趁大周主动进攻还缴获回来不少)、双屿港李家以及高丽。

当时允许对这些有友好关系的势力出售这些武器,一个原因是利润很高,另一个原因自然就是这些武器不会给齐军带来麻烦——鸟枪相对齐军标准1型火绳枪来说都差的很远,更别说标准2型燧发枪了。

那么,在新一代米涅枪开始列装的现在,即使保留一代武器领先,齐国也可以对半友好势力出售燧发枪了。

火炮也是同理,铜铸火炮都可以回收重融,铜对齐国来说是战略物资,这样做至少能收回重融的成本。

铁制火炮重融所得的材料价值就显得太过不值当。

那么就不如把铁制火炮尽可能出售,换回足够的经济效益。

唯一的问题就是,目前齐周官方之间的关系比较紧张,不对大周出售武器的话,其他势力估计消化不了这么多火器。

第546章 军改3

当然,对外出售军火不只是个经济问题。

若是原来的友好政权今后转变为敌对政权,或者说敌对政权通过各种二手渠道获得齐国产的武器,这也是一个政治上的污点。

就算这些武器无法对齐军构成威胁,打打大周那样的怂货总是没问题的,将来若是被人说成大周前线抗战,齐国后方私通外敌可就恶心了。

这就是徐世杨这样的民族主义者的矛盾之处——他是一定要灭亡大周的,但若是外敌来欺负大周,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大周一边。

因此,按徐世杨的想法,大炮等重型武器除了大周之外,不对外出口。

若是隆道皇帝或者大周的政事堂能暂时把两国矛盾放在一边而进口齐国的火炮,那么徐世杨不计前嫌的表示欢迎。

若是大周为了面子死撑,不愿意进口齐国的武器,那么这些火炮只能暂时封存,等江南朝廷什么时候转变思想再说。

当然,对大周出售火炮这买卖无论做不做的成,徐世杨都会通过江南的传媒集团向民间宣扬齐国的这种大度做法——我们是同胞,朝廷虽然伤了我们的心,但我们仍然是支持你们的,不希望你们被外人欺负,因此我们愿意卖给大周火炮这种军国利器。

如果大周不愿意买,将来若是发生了什么事,那就全是江南小朝廷自己的错了。

不要以为这不可能,实际上有远洋的商人曾经汇报过,现在南洋某些土著国家手里也有了不少火器,从火门枪到鸟枪不一而足。

这里面看起来有些是他们自己制造的,但更大部分是通过扶桑或双屿港转口而来。

火绳枪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先进武器,有合格的铁匠又有样品,正常的国家自己就能仿造。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南洋国家的军备正在得到加强,而大周南方的防备还是十分空虚,仅有的野战力量又刚刚被齐军一顿胖揍,损失惨重,很难说那些土人国家会不会铤而走险。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猜测,徐世杨没法据此来说服已经翻脸的大周朝廷相信自己,因此也就只能指望大周能尽快自己醒悟过来了。

继续说军火出口问题。

火炮只卖给大周,火枪却是没有问题,可以卖给目前所有友好势力。

原因很简单,目前这个世界上,可以大规模生产精细火药的势力还是只有齐国自己。

也就是说,即使对外出售燧发枪,火枪所用的引火药仍然需要从齐国进口——跟齐军早期使用燧发枪一样,药池引火药和枪管发射药分别存放,区别使用。

这实际上等于齐国掌握关键技术,一旦有战事爆发,齐国想要限制某个势力的军力,只要禁止引火药出口,被禁运方的大部分燧发枪就得重新退化成火绳枪。

实际上,之前扶桑大名织田信长就曾经因为没有足够的精细火药供给,而不得不放弃仿造燧发枪的计划,专心以齐国鸟枪为蓝本仿造自己的轻型火绳枪——他们把那玩意叫做铁炮。

这位在扶桑被人称为魔王的年轻霸主多次依靠鸟枪和铁炮打败他的主要对手,并且现在已经有了统一扶桑的趋势。

因此齐国的军火在东亚这边的国际市场上估计还是很畅销的。

对与齐军自己,新旧枪炮完成替换的同时,步兵武器中将取消除了刺刀和军官佩刀之外的所有制式冷兵器。

被取消的武器中包括步兵长矛,选锋兵的大刀盾牌,以及所有样式的步兵铠甲等武器。

步兵护具方面将只保留带帽檐的铁质头盔。

齐国野战军步兵将完全进入火器时代。

军改之后,原来冷热兵器混合时代的兵种名称,比如锐士、选锋、神机等名称仍然保留,只是他们所代表的意思有所改变。

比如锐士将会成为普通线列步兵的代称,选锋兵的性质将会更接近拿破仑时代的掷弹兵,神机兵则是精确射手(狙击手)。

今后的锐士步兵将只装备火枪和刺刀,组成步兵阵列的主体,输出最大火力并且承担最大伤害。

选锋兵除了步枪之外,还有额外装备手枪,以及正在研发中的手榴弹。

在齐国,手榴弹这种新式武器几乎与击发枪同时列装,因为这两种武器都需要最起码的化学基础,突破化学技术障碍后大规模生产都很容易——就是性能还是不行,装填黑火药的齐国手榴弹威力上更接近抗战时期tg制造的“边区造”手榴弹,就是那种一炸两半,曾经用到抗美援朝时期并且被米帝士兵戏称为“震撼弹”的玩意。

经历过二战或二战后热战那恐怖火力的士兵或许不会觉得这种手榴弹有什么了不起,但在现如今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军队还处于冷兵器状态下的时代,能够由士兵直接投掷的手榴弹是真的有可能一轮击溃一个方阵的。

还有神机兵,装备经过精心调试挑选的步枪,并且安装四倍瞄准镜,可以在超出想象的极限距离上射杀敌人的军官、炮手、传令兵等重要人员。

在大规模作战中,选锋兵和神机兵将是散兵的主要组成部分,齐军进攻的时候他们负责动摇敌军阵脚,齐军防守的时候他们可以打乱敌人的进攻节奏。

骑兵部队的情况有点特殊,全部归属与近卫军的胸甲骑兵连队还要保持铠甲和骑兵长矛、马刀等冷兵器装备,因为这个时代敌人没有强大的炮兵和机枪,那么装甲骑兵的冲击力仍然值得保留。

胸甲骑兵的头盔上装饰高高挑起的红缨,这样会显得他们格外高大,而压迫力十足。

而游骑兵则撤销除了马刀之外的所有冷兵器,因为他们是侦查掠袭骑兵,装备太重的盔甲影响战术机动,不冲阵的话,装备太重的冷兵器也没有意义。

马刀之外游骑兵装备2支或以上的手枪——暂时只有前装的火帽击发手枪,不过徐世杨已经委托海军兵工厂开始设计左轮手枪(类似早期柯尔特,黑火药圆头弹火帽击发)。

龙骑兵一直是徐世杨最关注的骑兵兵种,因为他们既能执行游骑兵的追杀或侦察任务,也能跟着胸甲骑兵一起冲阵,还能当做步兵参与线烈射击,几乎算是全能骑兵。

需要执行的任务多,他们自然也就成了素质最高的骑兵单位。

龙骑兵装备卡宾枪(短款步枪),手枪和马刀,护具方面装备类似步兵的铁质头盔。

第547章 军改4

在这个时代,军队的装备中,除了武器之外,最重要的其实是军装。

因为此时的纺织品大多可以作为货币使用,算是一种宝贵的物资,纺织工业也是证明一个国家经济实力的重要指标。

而且统一的,华丽的军装能有效提升士兵士气,因此能够提供统一且华丽军装的军队,一定是一支强军。

比如那个科西嘉矮子就曾无数次关心过法军的军装问题——他还特别喜欢自己设计军装。

而徐世杨觉得,红色军装的标示性已经很强了,天下第一强军的士气也是打出来的,因此军装的实用性远比其他理由更加重要一些。

特别是未来齐军要继续向北、西北两个方向前进,那里都是苦寒之地,军装的实用性就显得更加重要。

好在目前齐国的纺织工业发展十分迅速,徐世杨所希望获得的几种款式军装都可以提供。

比如毛呢大衣,这种直抵小腿的长筒大衣会给人一种挺拔感,能让军人看起来更加精神。

而且用料扎实,布料面积大。

大衣本身可以看做一件毛毯,可以休息时垫在生下也可以盖在身上;两件打开扣子的毛呢大衣支撑几根木棍,可以当做简易帐篷;把扣子扣好,插入两根木棍可以做成担架。

实用性非常好,就是毛呢料现在仍然是一种很昂贵的物资,暂时只能装备军官。

普通士兵发放短款棉军装,夏季发放单衣,冬季发放填充厚棉花的棉衣,保暖性非常好,比此时辽东野人常穿的各类皮衣或填充乌拉草的布衣暖和的多。

除了颜色以外,军装的款式比较接近另一个位面八爷的军装,士兵上衣有两个小口袋,军官四个,使用牛骨扣。

更换以往的布制武装带为牛皮武装带,装纸包定装弹的子弹盒也改为皮制,每盒存放子弹二十发,步枪手弹药基数由原来的60发增加到80发。

皮靴依然不能成为制式装备,士兵根据季节穿棉鞋或布鞋,打绑腿。

军帽方面,步兵依旧使用宽檐的铁头盔,冬季,士兵发放狗皮或狍皮帽。天气比较暖和的时候发放一种类似范阳帽的新式军帽(其实更像是奔尼帽)。

军改之后的齐军,将会由内而外焕然一新,成为一支即使在近代军队中也可以算得上强军的力量。

实际上,军改后的齐军有点类似于米帝南北战争时期的军队,无论从武器装备还是战术素养上。

唯一的区别,可能还是齐国的基础太过薄弱,这实际上是一支“催肥”出来的军队。

……

军改不会只涉及野战军,预备军、民兵以及外蕃军队都要进行同步改革。

为了加强预备队的战斗力,兵部方面计划,野战军士兵退伍成为预备役时,允许带走步枪和手枪之类的武器,有过服役经历的平民以上国民,购买武器装备的时候可以获得优惠。

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预备役士兵觉得武器价格太高,不愿承担,而转而求其次,购买哪些价格便宜但性能落伍的武器。

实际上这种事以前就经常发生——贫穷的预备役和民兵,即使是移民辽东那么危险的地方,也很少购买昂贵的燧发枪。

大部分人的选择是鸟枪,甚至还有用火门枪或纯冷兵器凑数的。

新的政策,实际上等于兵部承担武器花销,以提高预备役和民兵的装备水平。

徐世杨希望,军改之后,在国家有需要的时候,预备役士兵能够直接携带武器赶往最近的野战军单位报到,这样能够有效提高动员效率。

而民兵,徐世杨对他们的期待是,将来一个有百名壮丁以上的村落,就能够在辽北之类的鞑子聚集地站稳脚跟——就像布尔人,或者西进运动时代的米国人。

说的更精确一点,那就是民兵将担负用剑和火枪为汉民族开拓生存空间的任务。

……

目前为止,齐国最重要的外蕃国家就是高丽。

此时的高丽在军事、外交领域接受齐国顾问的监管,海关则有齐国人直接控制,两国在经贸和政治领域牵扯很深——包括徐世杨在内,徐家世字辈每一个人都有一位高丽王室出身的妾室。

因此,高丽在齐国的外蕃势力中是个非常受信任的国家。

在明年齐军军改的同时,高丽军队也将进行类似的改制。

高丽将在现有的正兵、奇兵两个步兵旅基础上,把新军扩充为差不多相当于一个野战军的规模。

高丽军的武器装备将比齐国野战军至少落后一代:以燧发枪和鸟枪为主,炮兵只准装备最老式的铁制神机炮,然后以抬枪增加火力输出。

高丽新军的兵力将扩充到23000人(相对齐国野战军缺乏炮兵和工兵单位,骑兵的规模也比较小)。

最后则是一些投靠齐国的辽东、蒙兀鞑子部落。

齐国探险队抵达墨龙江,以及金国灭亡后,辽东、辽北有不少生女真小部落主动投靠齐国,徐世杨把他们全部算作庶民,暂时允许他们在原地居住。

去年的扫北战争和札木合被完颜宗望击败后,一些蒙兀小部落也主动投靠到齐国来。

今年年底的时候,户部曾经进行了一次普查,这些鞑子部落分别来自十几个民族,总计四十多个部落,大约有一万两千男丁或半丁。

这是一股很危险的力量。

因为这些鞑子部落投靠齐国是因为齐国势力最大,他们要依附强者,而非是对齐国有什么认同感。

但徐世杨又不能直接清洗他们,因为他们是主动投靠的,没有合适理由的清洗只会让更多的人对自己产生疑虑。

因此,徐世杨打算采取一种类似推恩令的政策,把这些外蕃部落尽可能分的更细碎一些。

计划是,部落酋长的没一个儿子都有资格平均继承部众和家产,只要每个部落的男丁低于一千,鞑子的威胁就会小很多。

为了避免串联,重新分割出来的鞑子部族会被异地安置,但安置地不会放在传统汉地——徐世杨打算在不远的将来,把辽东和漠东蒙兀多余出来的鞑子部落迁徙到西域去。

这样的异地安置,他们人生地不熟,只能更加依靠齐国政府的支持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那些留在家乡的鞑子部落,也不能安稳发展,徐世杨会强迫他们尽可能向北迁徙,与没有投靠的鞑子争夺生存空间。

而他们留下的土地,则会成为汉人移民的财产。

第548章 国制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548章国制处于对这些鞑子部落的不信任感,徐世杨虽然要求他们每一个14岁以上的男性都要算作士兵,在宗主国需要的时候自备武器参军打仗。

但徐世杨只允许他们装备落后两个时代的武器:最先进的火器只能是火绳qiāng,是鸟qiāng还是标准1倒是无所谓,只是出售给外蕃的火qiāng和huo yào要酌情提高价格,不允许平价销售,也不允许齐国公、平民随意转卖火器huo yào,民间私下里出售huo yào武器必须到当地官府报备。

这样的话,外蕃部落兵的主要武器将仍然保持在冷兵器水准上。

当然,虽不能与齐军争锋,但鉴于齐国钢铁和铠甲产能,这些部落相比以前铁器比人参貂皮贵重的时代,装备水平还是能提高许多的。

为了尽快教化这些野蛮人,徐世杨打算在外蕃部落里强力推行儒家思想教育,在部落的年轻人中培植愚忠思想,并且每年通过八股文的形势选拔部分学习成绩优异的青少年前往泉城读书。

将来毕业以后,这些人会回到自己的部落,齐国将扶持他们成为新的部落统治者。

当然,徐世杨会明确要求不准像他们推广科学教育,理科工科教育将严格限定在齐国自己的公平民之间。

外人只要老老实实读读圣人典籍即可。

于此外蕃部落相对应的,齐国自己的庶民和奴隶也不准拥有性能较好的火器,若是购买燧发qiāng或击发qiāng,必须拥有平民以上资格。

以上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完成后,齐国陆军将拥有常备野战军15到16万人,海军3万人,可动员预备兵30万人,民兵100万以上。

外蕃部落兵1万2千人,高丽兵2万3千人。

内外总动员能力超过一百五十万,即使是在一个统一且强盛的封建王朝,这也是个恐怖的数字,何况现在齐国实际上只拥有五省之地,这种情况可真称得上过于武德充沛了。

……

兵部和工部的联合会议从11月初断断续续一直开到12月中旬,军改的大体框架才算搭好,剩下的就是具体执行细节的问题了,这方面徐世杨本人不用太过关心,参谋部和各级野战单位都能把自己分管的工作做好。

只是,兵部的军改会议开完,不代表所有会议都结束了。

由于涉及明年齐王登基问题,今年的会议季显得格外繁忙,徐世杨还要参与国家zhèng quán的构建、国号和年号的选定、登基日期选定等等一系列问题。

此外还有常规的年度总结和来年计划……。

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好在,常规工作大家都已经有很多经验,按部就班执行就是了。

关于齐王登基的工作,这几年齐国也在暗地里做了不少准备——毕竟大家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而且所有人都盼着这一天,好随着齐王的登基步步高升呢。

实际上,真正给登基工作带来麻烦的,是徐世杨。

比如谈及国号问题的时候,大家都认为大齐就挺好,但徐世杨提出历史上齐国从未统一过天下,最多只是个地方性zhèng quán。

而春秋时期五霸之首的齐国也是个很没进取心的国家,这些气质与未来国家战略不合,因此反对国家直接称为大齐。

徐世杨的意见是,为了显示本朝与众不同,不会重蹈以前朝代衰落灭亡的覆辙,干脆直接把国号定为“华夏”。

改一字国号为两字,国统直接追溯到民族伊始,暗示这个朝代并非新建,而是继承自民族先贤。

徐世杨的这个要求听起来比较牵强,不过对这个把自己家王朝无限拔高到与民族齐平的称呼,齐王本人还是十分喜欢的。

于是就这样定了下来,新朝国号华夏,年号追溯华夏有明确纪元的共和元年为基准,明年为共和1790年。

以共和为年号也是徐世杨的主意,对内部的解释是这样可以冲淡齐王以臣下谋夺大周皇权的污名——我们是继承先人再造华夏,可不是篡夺大周的皇权。

这一建议最大的支持者还是齐王本人,因为徐世杨私下里暗示,自己和自己的后代不会更改年号,以后对皇帝的称谓,就会简化成共和一世,共和二世、三世、四世……,这样的顺序排列,今后皇帝在称谓上的个性将会被大大压缩,徐睦河这个共和一世无疑将成为史书上最引人瞩目的存在。

不得不说,徐世杨太了解他的老爹想要的是什么了,因此他可以投其所好,利用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把自己的想法输灌给徐睦河。

得到齐王本人的支持,国号、年号的问题别人也就很难扭转徐世杨的意见了。

顺理成章的,当徐世杨提出国旗问题时,大家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意见:红底色,黑十二角星套蓝月套黄日的三辰旗。

旗意象征天之明,也象征新朝在胡虏手中拯救华夏,再造神州的功绩。

正式登记日期选在明年二月甲子日。

因为每年二月、八月,太阳会在正东方升起,正西方落下,而太阳象征皇权。

至于甲子日,则是因为甲、子分别在天干和地支里排第一位,且甲、子都对应“九”数,“九”乃上天之数。

最后,传说中武王伐纣后,就是选在二月甲子定鼎天下,齐王特意选在这个日期,同时具有顺应天数、先人的含义。

这之后,新朝的法制、利智、乐制、文制等,原本就有齐国的基础在,无非就是更加具体化,规模化,因此很快就都确定下来。

期间唯一的波折,还是徐世杨坚持掺杂自己的私货,要求在新朝实施内阁责任制:

皇帝作为天下之首,总理全部国务。

太子作为皇位继承人,学习、协理国务。

一位首相,兼任太子太傅,既是皇帝理政的主要协助者,也是太子的老师。

两位次相,兼任太子少傅,外加六部尚书。

内阁员额11人,如果打个比方的话,这些人就是新朝的“主席台”了。

当然,这毕竟是个封建王朝,皇帝和太子依旧高高在上。

只不过徐世杨希望能用相权来制衡皇权,免得将来自家出几个昏君,一代人时间就把家底败坏光。

第549章 帝国

大周隆道七年。

华夏帝国共和1790年。

漫长的历史,崭新的年代。

华夏帝国刚刚出现在世人眼前的时候,她是这样一个国家:

实控齐、冀、辽、山、陕五省以及苏、豫、皖三省淮河以北的地区,共约120万平方公里领土。

根据目前的统计,国内生活的平民级别以上人口共270万户,约1200万人口。

庶民35万户,100万人口。

奴隶不能开户,人口约80万。

人口总数1380万,在目前已知的国家中仅次于江南的大周排名第二。

年财政收入八千万新币两,支出七千两百万两,财政盈余八百万两。

人民生活富足而又安稳,因为华夏帝国有一支强的超脱了这个时代的军队。

他们周边所有势力,不管是江南的大周还是党项人的大夏,不管是蒙兀人还是扶桑倭寇,没有任何人敢于骚扰华夏的领土。

因为这支军队从建军的那一刻开始起,就是无年不战。

到目前为止,区区12年的时间,他们打过土匪,打过倭寇,打过高丽人,打过女真,打过生女真、也打过世候、蒙兀和大周。

他们从未遭遇过战争失败,每次作战都是大获全胜。

那些曾经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都已经被打垮,剩下的人自然再也不敢招惹这样一个国家。

在战争的同时,华夏帝国还不介意与任何人做生意。

生女真部落用人参、貂皮、鹿茸交换华夏的棉花、铁器和盐;高丽人用粮食、女子、人参、珍珠交换布匹、糖、玻璃和烈酒;蒙兀人用牛羊、马匹和羊毛交换棉布、盐和茶;扶桑人用铜、硫磺和金银交换武器、huo yào和糖。

就连大周和海外的商人,每年也要从齐国运走大量货物,运来华夏帝国所需要的各种原材料。

海关在这种庞大的国际进出口贸易中,为帝国汲取了令人炫目的庞大财富。

这些财富反过来会被用在帝国的经济发展中——投资新的产业、新的工厂,兴修水利,修缮道路。

而这些又会产生更多的工作机会,在华夏帝国最低工资限额和《劳动保护法》的保护下,无lun gong私企业,所有工作岗位的报酬,在这个时代都是相当丰厚的。

无论是工厂工人还是自耕农,人民的收入增加后,自然就要追求更高质量的生活。

这反过来又扩大了内需,使得各种工厂的销售额和利润飞速增长。

而盈利的工厂又会给帝国政府带来更高的税收。

这是一个令人欣喜的正循环,新生的帝国从这正循环中源源不断的获取更多力量。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国家必将成长为一个空前强盛的帝国。

没错,上升期的帝国就是显得如此富丽堂皇,以至于乱花迷人眼,任何旁观者都会很快沉醉其中,无法出这样的帝国其实也有她特有的阴暗面。

当然,这并不重要,我们这个故事也不是想要探讨一个上升期帝国的肮脏——这种事情本来就没人在乎。

人们真正在乎的只是,这样一个强大而又富裕的帝国,对自己是否友好,自己是否能够在这个帝国生活,自己能否享受到这个帝国的富裕和强大。

答案当然是:可以。

前提是,你得是个汉人。

……

豫省,阳武县以西四十里外的官道上,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正唱着军歌,向东方奔驰。

他们是华夏帝国中级少年兵学校的7年级学员{初级6年,中级6年,7年级是中级军校刚刚入学},正在进行入学统考。

考试内容涉及笔试和实操,其中最辛苦的就是今天这种远程拉练考核。

这种考核,以10人为一队,每队12匹马,携带十天份的粮草和基本武器,从封丘县出发,沿着黄河向西一直行军到武陟县,拿到表示到站的红旗后再返回。

来回全程大约220里,7年级军校生只要能在72个时辰内不掉队不掉马返回,就算及格,之后每提前一个时辰返回就多得一分。

这是个十分辛苦的考核,沿途虽有教官设立的补给点和巡逻队保护他们的人生安全,但不到紧要关头教官们不会干涉他们的考试进程——从教官手中获取补给是要扣分的。

还有,目前为止,黄河以北的豫省三府,是最晚并入齐国的领土,这些地方尚未从战乱中恢复,因此沿途显得十分荒凉,想要从民间获得补给也不容易{只是不容易,并非完全不可能}。

其实,这也是军校把这种大范围拉练考试放在豫省的原因——这地方人少,纵马奔驰不容易耽误农业生产。

“吁~~~”

这队少年中领头的一人连声呼和,唤住自己的坐骑,然后对同伴们叫道:“差不多了!下马步行,歇歇马力!”

“可我们已经落后了!”另外一人大声反对:“我们今天就得在阳武休息,否则我们会落后三队和五队那些人很远!”

“那可不一定。”领队少年笑道:“别忘了咱们考试的标准是不准放弃马匹,他们不吝惜马力,用不了多久肯定有大亏吃。”

“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他们骑马,而是马骑他们了!”

“哈哈哈!”少年们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片刻后,所有人一起下马,然后把马qiāng,马刀,粮食袋之类的负重背在自己身上,牵着马步行前进。

“相信我,我比你们更想赢。”领队少年说道:“对你们来说,只要能达到考核标准就算完成任务了,可对我来说,若是连一次第一都拿不到,肯定会被人笑话。”

原因很简单,这个少年是帝国太子的长子徐代灼。

或许在别的国家,皇长孙{对于皇室来说,嫡庶的意义已经不大了}应该是养尊处优,地位尊崇,无人胆敢不敬的。

但在华夏帝国,至少目前来说,这根本不可能。

原因倒是很简单,徐世杨一直在军校中鼓励竞争,并且喜欢亲自给军校各项考试第一名发奖。

因此,在徐代灼的同学们看来,在考试中战胜这位皇孙并不会引起皇室的不满,却足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我知道你们都想赢我,我也很想赢你们。”

徐代灼一边牵着马前进,一边无奈的说道:

“可是我们必须科学的分配马力和体力,否则就不是争胜,而是丢人了。”24

第550章 有个野店

徐代灼今年虚岁14,即使在7年级也算是年龄比较小的一个。

不过他从小营养不缺,也一直有鞑兵教他骑马,有野战老兵教他开枪,徐世杨会亲自交给他一些浅显的数理化知识,甚至还有人教他如何野外生存。

徐代灼受到的教育十分全面,但因为年龄小,除了基础比别人好一点之外,他的实际成绩其实算不上有多好。

因此,他刚才才会说想要得一次第一——在军校中得一次第一可不容易。

徐代灼觉得,只要自己能拿一次第一,至少就不算给他那天下无敌的父亲丢脸了。

为了这次考试,徐代灼事先做了很充分的准备:

他向有丰富长途行军经验的老骑兵请教过骑兵战略行军所需要注意的要点。

他甚至还请求老骑兵先按照考核路线跑了一圈,然后专门给他讲解了考核路线的地势地形,并且帮他在地图上画出了最优路线……。

真要说起来,这其实是作弊。

不过军法校规都没有禁止这种程度的作弊而已(这是个漏洞,目前帝国所有军校生也只有他有能力这么作弊)。

“咱们每人只有一匹马,而且马匹素质不同。”

徐代灼向同伴们解释道:

“要求是不准一人一马掉队,只追求速度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考试前徐代灼请教过的前蓝军旅蒙兀鞑兵曾经嘱咐他:千万不要不惜马力的狂奔,骑马每天最多走三十里,要尽可能平均马力,沿途还要尽量给马找干净的水源——宁愿人不喝也要马喝足。

野战军的老兵也曾告诉他,军校给他们配备马匹,看似是节约他们的体力,但实际上是个负担,要想人马皆不掉队,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来回不过220里,却给了六天时间,平均每天走37里不到就能完成任务,对骑兵来说,这听起来很轻松对吧?

可徐代灼觉得,这是教官利用大家的竞争心里,故意给大家挖坑呢。

所以作为小队长的徐代灼每天最多走五十里,而且是骑马二十里之后步行三十里,其他时间用来准备马料,水和大家的食物,然后休息,争取用四天半的时间完成考核。

只是他这个安排,在少年兵们看来似乎有些太平稳了,及格是没问题的,想要争第一基本不可能,真是急死人了。

今天又到了该步行的时候了。

“咱们不能多跑二十里吗?”还是一开始抱怨的那个小子,他又开始不满了:“我看马力没问题……。”

“行了,张宁,别抱怨了,按我说的,咱们步行前进三十里,傍晚之前就能抵达阳武,然后咱们找个舒服地方休息,明天走一天,后天全力赶路中午之前就能抵达目的地。”

徐代灼强调道:

“我也想觉得咱们能再跑一段,不过我知道专业人士的话应该听,我可是请教过很多老骑兵和老鞑兵的!”

徐世杨对外人一向凶狠,以至于把他视为“父亲”的少年兵们也有样学样。

只不过徐世杨同时还号召大家学习外来的知识——只要有用,知识都是应该兼收并蓄的。

因此徐代灼并不认为听取蒙兀人关于马匹的建议是件坏事,那些从小跟马打交道的牧民在这方面真的比自己专业太多了。

“希望那个鞑子没有骗你。”张宁嘟囔着。

小伙伴们无奈的下马,各自牵着马匹(徐代灼和那个张宁各自牵了两匹,那是他们小队的备用马)

“他不敢骗我。”徐代灼回答:“除非他不要命了,否则他不敢骗我。”

……

10个孩子牵12匹马步行三十里,这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何况为了尽量让马匹恢复体力,他们得把干粮、武器和宿营装备等装备背在自己身上。

“我好饿啊……。”

快到黄昏的时候,张宁又开始抱怨起来:

“若是有狼就好了,咱们打上两只,支起锅炖上一大锅……。”

“别抱怨了,你这吃货,现在咱们国家哪有那许多野狼?有也被你吓跑了。”

徐代灼指着地图无奈的说道:

“咱们去前面休息,那里有个客栈。”

“咱们去客栈休息?不会被教官扣分吗?”有人担忧的问道:“咱们这是拉练考试啊。”

“考试要求中可没有不让咱们去客栈住宿的要求。”徐代灼狡猾的笑着:“再说他们恐怕不知道这边还有个野店。”

他选择的路线是之前有人专门跑过的,路不太好走,没有在教官提供的简易地图上标注。

但是很近,而且中途有家野店,能够补充酒食和住宿。

“野店?”王宁惊讶的说道:“安全吗?”

“当然……不安全!”

徐代灼呲着牙得意的笑道:

“你觉得这荒山野岭里的野店能安全?这本来就是一条走私道,那个店以前是江南客商向蒙兀草原走私盐、铁和茶叶的歇脚地,只不过咱们是从东向西,他们是从南向北,咱们正好交汇而已。”

“不过,不安全不是更好吗?我国境内还有这种鬼地方,正是立功的好机会啊!”

听到这话,少年们变得兴奋起来,这些真正的中二少年两眼直冒光,有人不自觉的把手伸到腰间,紧紧握住燧发手枪。

连他们牵着的坐骑都感受到奇异的情绪,开始亢奋的用前蹄刨着地面。

华夏帝国不是没有匪徒,只不过所有匪徒,走私商或者别的社会黑暗面,只是他们都上不了台面——一旦露面,附近驻军和武装居民就会出动剿灭他们,这些人在这种打击下是存活不了多长时间的。

但也因此,想要找到这种人,赚点军功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我告诉你们啊,我委托的那些人,其实是可以剿灭他们的,不过为了我,他们绕道了。”

徐代灼得意洋洋的说:

“这是专门留给我的,那里有很多马料、粮食、肉和酒,还经常有走私商人落脚,那就还有马匹和骡子!俺们过去,若是他们敢招惹咱们,功劳到手不说,还能缴获些马骡!”

“真想知道教官们看到咱们的马不仅没少,还多出许多,会是什么表情!”

第551章 孩子与孩子们的相遇

这座野店位处豫省阳武县以南约六十里外的一条山谷里。

这条山谷靠近黄河,过了河就进入现在还不在帝国控制之下的原豫省开封府。

那里曾经是一等一的繁华之所,只是现在已经变得一片荒凉,几乎千里无人烟。

开封府这个在黄河以北的小小角落也没有多少不同,毕竟华夏去年才真正控制这个地方。

虽然给阳武县派了县令,开始招募流民,安置移民,恢复生产,但几十年的水灾、旱灾、蝗灾、兵灾、匪灾交替而来,没有人照料的情况下,这边的土地被黄河几乎带走了全部肥力,已经卤的跟盐碱地差不多了。

因此,这个地方很穷很穷。

人太穷了,就很容易铤而走险。

实际上,十几年前,华夏帝国的前身离这里还很远的时候,这个小小的野店就已经开始存在了。

从江南来的武装走私商人,会把蒙兀人急需的各种物资运过黄河,通过这里走卫辉府和彰德府北上,顺着冀省和晋省的中间地带抵达草原,把物资卖掉,换回草原的牛马羊,再顺着原路返回。

这一路走的是三不管地带,而所谓的三不管其实是人人逮到机会都可以咬一口的地方,因此走这条路线的人无不是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是不会因为华夏帝国把这里纳入统治,就放弃那亡命生意的。

……

风呼呼的吹着,野店外黄沙漫天,给人的感觉这里不像是中原腹地的豫省,而像是西域某个沙漠边缘的小地方。

实际情况也差不多,别看这里靠着黄河,但缺水缺的十分严重,附近大部分水井和小水洼都是咸的厉害,人或许能靠这苦水支撑,但马骡之类的牲口肯定不成。

因此,这家野店必须每天去小山谷外很远的地方,这个地区唯一一处甜水泉那边挑水,以供应特定的,比较尊贵的客人和大量马骡。

这个工作很辛苦,从野店出发到那个甜水泉需要走差不多两刻钟,来回一趟,不算用瓢一勺勺装水的时间,就得半个时辰。

因此,挑水的活儿虽然重要,但野店的主人是不会去做的,负责挑水的只能是野店将养的几个小娃子。

大人都视为苦差事的活儿,对小娃子来说自然更沉重,不过他们没有选择权只能服从。

水桶很大,从挑水的那些干瘦孩子们中随便挑一个,都能把他直接塞进那水桶里,而且恐怕不会显得拥挤。

一共六个孩子,每两个人拿一个水桶一根木棍,满满当当装一桶水,然后用那根木棍抬回来。

他们每天都要跑这么三趟,如果客人多了,水不够还得多跑,这是他们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没得商量。

孩子们都很讨厌这个工作,因为太累,也是因为太危险。

这里是如此荒凉,经常能看到狼和红眼睛的野狗——都是近年来吃饱了人肉的。

孩子们手中只有削尖的木棍,被狼或野狗直接叼走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因此每次出远门挑水都是孩子们最害怕的事之一,何况今天还起了风沙。

漫天的风沙黄土席卷而来,前面几步外就根本看不清什么,想找路都不容易,何况孩子奇特的幻想会让他们更加恐惧——一个什么都看不清,荒凉,有野兽,也许还有妖怪的地方。

“小金,你听没听到奇怪的声音?”

走在挑水队伍最前面的一对组合,走在前面的那个小男孩边走边用惊恐的语气问道

“好像有声音……。”

“是风声,不要管它,快走!”

女孩没好气的说

“如果有妖怪,咱们走的快点它肯定先抓后面走的慢的。”

“不是风声……”小男孩不依不饶的说道“肯定不是风声……我能听得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男孩突然惊恐的大叫起来,以至于水桶都掉在地上,一大桶水瞬间就渗透进泥土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女孩顾不得埋怨半个时辰的工作就此白费,因为他也看到风沙中确实钻出个怪物。

呃……,不是一个,是一群,红色的,高大的,两个脑袋好多条腿,就像是最可怕的噩梦中才会出现的那一种……。

挑水的孩子们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尖叫着,几个年纪最小的甚至哭出声来,刚才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对男孩女孩则颤抖着紧握挑水的棍子,尽可能把弟弟妹妹们护在身后。

“怪物!别过来!打死你!”

那个被同伴称呼为小金的女孩尖叫着,用声音给自己打气。

可是她抖成筛糠的腿实在没法增加什么威慑力。

过了片刻,小金突然不抖也不叫了,因为那些红色的怪物靠近了一些,她发现,那并不是妖怪,不过是些穿着红色的衣服,牵着马的人。

“哟,好多小孩子啊。”

王宁爽朗的笑着

“这里有人,那就证明我们离目标不远了。”

听了这话,小金有些不忿——你不也是小孩子嘛?就是长的高大了点,穿的好看了点罢了。

徐代灼走到小金身前,提起空水桶看了看,片刻后他说道“让这么小的孩子提这么重的水桶,肯定是那野店出来的。”

“那可不一定。”

王宁笑容不变的问小金

“你是汉人吗?”

华夏帝国是有奴隶的,但是奴隶就肯定不是汉人,因为以汉为奴是死罪。

如果是外族奴隶小孩,那么这么苛责对待孩子的还真不一定是不受官府管的野店。

“汉人是什么?”小金问道。

她只知道自己是被人从很远很远的家乡抓来的,被卖给店主人当奴婢,至于自己是不是汉人……呃,她的知识水平还真的不到能理解民族观念的时候。

“你指望她能明白民族?还不如直接问呢。”徐代灼把空水桶还给小金,然后问道“小妹妹,这附近是不是有家店?我们要打尖。”

“有呢有呢!”小金忙不迭的点头“我们东家就是开客店的呢!”

既然不是怪物,那么威胁他们生命的就只有孩子们的东家了——因为他们把水洒了。

但若是能把这些客人带到店里去,东家能挣到更多的钱,说不定就会放过他们。

只是这些过于单纯的孩子们看不出对方笑容的含义。

第552章 野店1

“小妹妹,你几岁了?”

徐代灼用狼外婆式的微笑给小金递了一块水果糖。

女孩看了他一样,把糖塞进嘴里,嘟嘟囔囔的回答“不知道。”

然后她就被满嘴的甜味震住了。

人类总是喜甜的,特别是没自制力的小孩子。

对一个在十年短暂人生中从未尝过甜到底是什么味道的小女孩来说,一块苹果口味的水果糖所能带来的幸福感足以融化一切不安和怀疑。

小金立刻就把徐代灼当成最好的朋友了。

无话不谈的那一种。

“那么,小妹妹你在那家店干了几年了?”

“好多年好多年了。”小金不识数。

“我知道我知道!”刚才跟他一起抬水的小男孩年龄稍大,似乎知道的更多些“小金是五年前来的,那时她五六岁吧?她和她娘都是从北面买来的奴隶,她娘被带到江南去喽,她自己被卖给东家了。”

“哎呀小弟弟你知道的真多。”徐代灼又给了小男孩一块糖。

“那是那是,我四岁的时候就给东家扛活,干了八年了。”小男孩一脸幸福的舔着糖块,讨好似得说道“我叫大钱,大哥你有啥事尽管问我。”

“大钱?小金?”张宁站在一边,不明所以的笑着。

“问我问我,我也知道很多很多事!”小金感受到某种危机感,她觉得大钱可能会夺走原本属于她的糖。

其他孩子也一起两眼放光的看向徐代灼——主要是看他放糖的小口袋。

徐代灼笑了笑,直接掏出一把糖,给每人都分了一块。

“那么,你们能告诉我你们店里现在有多少人吗?”

“好多好多人!”小金抢先回答“今天刮大风,有好多好多的客没走成!”

具体有多少,孩子们回答不清楚,不过总结一下大家的话,大概数字还是能分析出来的

连上店主夫妇,他们家的厨子,打手,做走私客生意的姬女以及客商在内,现在店里应该差不多有四十个人。

但店里有他们六个小娃子,还有五个姬女,这些人都没有什么战斗力,可以不算在内。

其他人都带着刀剑枪棒,不知道有没有弓弩之类的武器,理论上应该没有火枪。

“最多三十个武装人员。”徐代灼对战友们说道“咱们有十个人,打不打?”

“不打我们来作甚?”张宁冷笑道“真是为了吃住黑店?”

“咱们每个人可以分三个首级。”另一个少年兵说道“盗贼的首级不值钱,可三个加一起总能算一个功劳吧?”

中级军校生毕业就是公民,对他们来说,每挣一个功劳都是通往贵族阶级的阶梯。

“问题是他们不跟咱们打怎么办?”一个少年兵提出他们唯一的担忧“若他们是好人,咱们二话不说把他们杀了,又找不出证据定罪,回去咱们都得挨教官的刀子。”

华夏军律,官兵欺压汉人良善,斩。

不知道徐代灼能不能例外,但发生这种事,其他人都死定了。

“他们若是先打我们就没问题了。”徐代灼笑的把獠牙都漏出来了“虽然我认为咱们打下那野店肯定能找到他们不法的证据,不过既然你们担心,咱们想办法让他们先出手不就得了?”

“怎么做?”王宁追问。

徐代灼伸出右手,露出手腕上帝国海军精密机械厂制造的金表。

“大钱小金,那野店主这么贪财,怎么可能放过我这种肥羊。”

……

这间野店是土木结构的两层小楼。

底层是大堂,住客和老板夫妇都在这里用饭,旁边有个小茅草屋,那是厨房,野店的大厨在那里住着。

大堂东面墙上有一个木质楼梯通向二楼,楼梯口有个抱着大刀的打手守着,二楼上即是客房,也是姑娘们的住所。

若是客商有那方面的需要,可以多花点钱住到上面去。

若是没有,那就在大堂打地铺。

平时这间野店里同一时间最多只有十几个客人,不过今天风沙太大,前面的人走不了,后面的人又要落脚,因此店里的人比平时多了两倍还多。

大堂打不下地铺,各位商队的主事和保镖的头目就只能选择去二楼休息。

不过还好,那几个野鸡虽然干瘦,但总算也是女人,多少有点脂粉味儿,抱着她们总比跟一帮糙汉子挤在一起强得多。

问题是,留宿的人太多,五个姬女就不太够分了。

“他玛德!连女人都不够!菜园子你做的什么买卖!”

一个来的稍微晚了点的保镖头目不满的叫道

“把你婆娘叫出来赔老子!”

野店店主,被人唤作菜园子的张青一脸堆笑“哎呀,这位客说的这是啥话,俺黄脸婆娘有啥好的?”

“哈哈,菜园子,你家那母夜叉其实有些味道,那满身的肉白净的……啧啧,就是眉眼太凶。”

一帮只能在大堂打地铺的帮闲、保镖一起起哄

“菜园子你伺候不了她吧?不如叫出来,咱兄弟们一起上,保准她嗷嗷叫!”

“哈哈哈!”

野店内一片欢声笑语,连张青都不以为意的笑着。

他知道这是开玩笑,他那婆娘在江湖上人送外号母夜叉,从小习得枪棒,加上这十几年兵乱匪乱之地开野店的锤炼,舞起一对解首刀来七八条大汉进不了身,谁敢把她当可欺的普通女子看待?

这母夜叉长得虽然确实不错,身形丰盈,作风也是浪的,但除非她自己乐意,否则客商们也就口花花,轻易不敢伸手。

“这位客,如果真想要,那不如这样吧,店里也不是没有别的女人。”

尖嘴猴腮的菜园子眯着眼,猥琐的笑着对那保镖头子说道

“咱将养的几个女娃,也到了改开门接客的日子了。”

“你家将养的女娃?”保镖头子表示不屑一顾“那种瘦猴有啥玩头。”

“总归也是娘们,而是是雏。”

保镖头子想了想,觉得这话确实有道理“行吧,有娘们搂着总比啥都没有强,不过老子只给你五十文!”

“哈哈哈,好好好,五十文就五十文。”菜园子笑道“等他们挑水回来,客直接挑一个就是。”

“哈哈哈大哥你今日要当新郎倌啦!”

大堂里的人又开始起哄。

这时,门开了。

被人谈论的小金他们提着空桶进到屋里,大家一起用阴邪的眼光扫过去,仿佛要用眼神把女娃剥开一样。

然后目光就全都定住了。

进屋的不只是那两男四女六个娃子,他们身后还有十个满脸兴奋笑容的红衣少年兵。

第543章 野店2

咣当一声轻响,刚才吵着要女人的保镖头子连手中酒碗跌落地上都顾不得了,他右手扶着腰间的刀柄,飞速向墙角边退去。

大堂里所有客商都给他一样的反应,包括菜园子张青在内,各个都用与他们身形不相符的灵活窜向墙边,背靠着墙,握住兵器病,牛眼瞪得贼大,紧紧盯住笑容逐渐僵硬的红衣少年兵们。

“呃……”

徐代灼觉得有些尴尬。

他们是来闯贼窝的,为了刺激对方先动手,他们甚至把手枪都藏到怀里,外面只剩下一柄护身的马刀。

然而他们一进来就发现,在贼人眼里,似乎自己这些人更可怕一些。

没看到他们虽然跟炸了毛一样,但全都没把兵刃拔出来吗?

很明显这些刀口舔血的走私商更加不愿意首先引发冲突。

确实没人愿意引发冲突。

因为他们那身红色军装实在太出名了。

而少年兵的名声更吓人。

这其实很好理解,红衣兵前年过年的时候才把号称满万不可敌的鞑子大汗拖到泉城碎刮了,坊间有说书人说一个红衣兵能打一百个鞑子,跟杀猪……,不跟宰鸡一样容易。

红衣兵是如此凶猛,天下没有任何人能够对抗,而红衣军中最凶残的则是红衣少年兵。

这更好理解,少年兵或许不见得多能打,但少年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越小的少年兵杀起人来就越狠。

去年红衣军攻晋省,据说晋省世侯曾经请动蒙兀大汗派兵助战,但在一条山谷里,就是百多个类似这些少年郎的红衣少年兵,一下子把十万蒙兀人全都杀光了。

说书的先生说,红衣少年兵砍下的蒙兀首级把整条山谷都填满了,现在从那条山谷中走过,还能看到无头的鞑子鬼魂嚎叫着要找回脑袋——这个时候行人只需带上一块红布一亮,那些鬼就都吓跑了,但若是没有红布,那些鬼就会摘走你的脑袋!

走私商去蒙兀都是走崇山峻岭以免被人发现的,他们不知道这条谷地是哪里,自己会不会经过那条闹鬼的谷地,但为了安全,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红布。

现在好了,鬼还没见到,制造鬼的人却找上门来了。

“怎么办?”张宁有些无奈的小声说:“看这样子他们不会先出手。”

“总得试试看。”

说着,徐代灼走到大堂边沽酒的柜台旁,对着那后面紧贴着墙壁站立的张青说道:“上菜。”

张青顺着墙滑动两步,退到一扇小门边之后才鼓起勇气问道:“客想要吃啥?”

“来一只烤全羊,二十个蒸饼,五斤熟肉。”

徐代灼说道:“我们的马还在外面,多喂些豆料,再多饮水……”

他停了一下,因为他想起来,这店里的小孩把水全洒了。

不过没关系,自己本来就是来找他们麻烦的。

“大钱,小金!”张青大声吆喝道:“听到了吗!快去喂马!”

孩子总是敏感的,他们进门之后就发现今天来的客似乎有些不寻常,当家的和其他客都被吓得厉害——那表情他们都很熟悉,因为就跟他们自己看到东家婆娘的鞭子一样。

因此张青和走私客们贴墙站立的同时,那六个孩子都刺溜一声灵巧的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那是他们能够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没有人想要从那“安全区”里出来,不过东家的命令不能违抗,就像东家让他们挑水他们也只能去一样,小金大钱等孩子们犹犹豫豫的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一个个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给他们糖吃的徐代灼,似乎在期待能有什么奇迹发生。

奇迹发生了。

“小爷是让你去喂马,你没听到?”

徐代灼冷笑着对张青说道:

“小爷的马都是价值百两以上的好马,若是那些小孩把马喂坏了,小爷烧了你这家店。”

“这……”

张青敏锐的意识到,这些红衣小崽子就是专门来找事的。

马确实是好马不假,不过战马其实并不比劣马娇气,都是喂马,只要多加豆料,多饮水,没有说把马喂坏了的。

正犹豫间,只听吱呀一声,二楼上一扇木门打开,一个体态丰盈,衣衫凌乱的妇人钻了出来,懒散的倚在二楼走廊的木栏杆上,向下望去:

“当家的,出了啥事?吵吵嚷嚷的扰人清梦。”

“谁敢闹事就打出……咕嘟。”

等看清楚下面的场景,这妇人生生把剩下的话合着吐沫吞了回去。

大堂内,一个穿红衣的少年正正堵在门口,另外一个在柜台前跟她家男人对峙,还有八人四个一组,分列两旁,盯住紧贴墙壁的走私客们。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伙小崽子就是来杀人的。

只是他们没有直接动手,显然是有什么顾虑。

母夜叉正了正凌乱的衣裳,快步从二楼上下来,走到张青身边小声问:“咋回事?”

“他们让咱去喂马。”张青皱着脸回答。

“那就让大钱小金他们去啊。”

“他们是让咱们去。”

哚哚哚,徐代灼不耐烦的敲敲桌子:“怎么地,敞开门做生意你们连马都不给喂?”

说着,他还跟个真正的废柴衙内一样掏出一个牛皮钱夹,从里面掏出一张面值十两的华夏纸币拍在柜台上:

“小爷有钱!”

他故意把动作放慢,让所有人都能看到钱夹里厚厚的纸币,以及他手腕上的金表。

徐代灼曾经听人说,走私商都是即商即匪,若是看到有挣大钱的机会,他们一定会铤而走险的。

然而,那些传说中见钱眼开的人都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个钱包上。

“去喂马。”母夜叉对张青说道:“听他的,他们是来找茬杀人的,别惹他。”

张青同意这个看法,既然惹不起,那就只有听话,看起来只要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这些存心找事的小崽子也没什么好办法。

所以,去喂马就喂马把,总比被人砍了强。

张青离开柜台,围着徐代灼绕了大半个圈以避开他的佩刀攻击范围。

徐代灼的刀是他出生时李飞虎赠送的名倭刀,这玩意对付有甲的敌人没啥用处,但对无甲的人来说,杀伤力极其恐怖。

江南的大周经常进口这种武器,因此走私商也都很清楚这玩意可不是用来唬人的,随便划上一下都不得了。

张青走到桌脚边,捡起小金丢下的木桶问:“水呢?”

“洒了……”重新钻回桌子底下的小金小声回答。

“再去打来。”

若在以前,得到这种答案的张青一定会把小金打得皮开肉绽,但他现在已经不想这么做了——还不如省下力气把这群杀神的马喂好。

“是。”小金不想去打水,何况她才刚刚回来,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气氛不对,只能答应。

这时,奇迹又一次发生了。

徐代灼微微转头,对张青说道:

“让你婆娘去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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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4章 无心插柳

张青很想说:“小崽子莫不是特地来消遣爷爷?”

可惜他不敢。

但他也不敢让母夜叉去担水,外面的风沙和野兽等危险先不提,担一次水至少需要两刻钟时间,他们这边少一个人就少一分战力。

没错这些红衣小崽子确实没直接动手,一直试图激怒自己,但谁知道这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

刚才徐代灼那块手表他也看到了,张青在这里人来送往的多了,也算见多识广,因此他曾听说那看着像是手镯的玩意其实是一种看时辰的东西,是北面朝廷专门造来给达官贵人们用的。

这小崽子能有这玩意,还是金子质地,恐怕是北边朝廷哪家大人的公子哥吧?

对这样的公子哥来说,哪怕不合规矩,弄死几个跑江湖的恐怕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何况自己这野店也确实不太干净。

“哎呦,衙内还真是懂得怜香惜玉呢。”

张青能想到的,母夜叉自然也能想到,这娘们忍不住暗讽一句,但也只能无奈的提起水桶。

同时用眼神示意张青:别惹他们,好好伺候。

母夜叉觉得,若是真打起来,面对红衣兵,多自己一个其实也算不得多。

毕竟说书先生说一百个红衣兵能杀光十万鞑子,按这算起来,自己这边连护院带走私客一共不到三十个,还不够对面一个人杀的呢。

“你也算香玉?”徐代灼冷笑一声,踢踢另外两个水桶:“把这两桶也打满。”

“咱一个人提不了这么多。”母夜叉忍不住抗议道。

“俺来帮你。”一个保镖头子明显想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哪怕两刻钟也是好的。

“你是这家店里的人?”徐代灼问他。

“不,不是。”

“那就不准去,让她自己去打水。”徐代灼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六个孩子能打三桶水,她这么大人肯定也行。”

“至于你……,我们进来之前你在做什么?”

当时他在吆喝着要女人,还跟张青谈好了用五十个钱从店里将养的女孩中挑一个。

可他现在不敢提这事了——看到那身红衣服他老二都吓缩缩了好吧。

“在……在吃饭,对,在吃饭!”保镖头子指了指狼藉的桌面说:“现在吃完了!”

“吃完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别这么拘谨。”

徐代灼很失望,他意识到对方所有人都很怕他,宁愿服从自己的命令去做饭挑水也不愿惹他,甚至还无视了他故意亮出来的那么多钱。

要知道,现在帝国新版纸币可是硬通货,拿他刚才那十两面值的纸币去帝国银行,是真真能换十枚7开(百分之七十银含量)银币的。

估计那张钱能把这家店买下大半。

少年们放弃对峙,沮丧的收拾出两张桌子,各自坐好。

他们都后悔进来之前没把军装脱了,以至于把人吓的都不敢出手了。

看他们那警惕、恭顺的样子,除非不管不顾先强行开打然后再找证据证明对方该死,否则这一仗是打不起来了。

看他们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杀气腾腾,走私商们也多少松了半口气——看起来,这些杀神没能找到大开杀戒的理由。

有人想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但外面大风沙还到了夜间的天气,现在出去容易迷路,而且大家也不知道这时候走会不会被少年兵当成想逃。

于是所有人都只能坐下来继续食不甘味的吃东西,在此期间他们都还不时警惕的瞄上红衣兵一眼。

过了一会,几个原本在二楼上跟姬女混在一起,刚才对峙的时候不敢下来的的商人也来到大堂,静悄悄的跟自己的伙计们坐在一起。

“又是一个,小金她们说的姬女没有下来,有战斗力的,加上那个贼婆子一共有28个人。”张宁小声说道:“很好对付,可惜了,他们不敢先动手。”

“那就吃完饭,休息好,明天继续赶路。”

徐代灼也很失望,他倒是不需要提升地位,但他也希望能够多拿功劳证明自己。

这种证明自然不能是杀戮良善得来的,先开火后提问这种事不能发生在他身上。

说话间,饭做好了。

小金给他们端上来一盆羊肉汤,一只烤全羊,以及重罗蒸饼。

摆桌子的时候,这个干瘦的小女孩突然对徐代灼小声问道:“你能带我走吗?”

噗!

张宁把刚喝进嘴里的羊肉汤都喷了出来。

“公子哥就是公子哥,到哪都有丫头喜欢。”

少年兵们一起哄笑起来。

“我可会干活了。”小金急道:“我能挑水,也会做饭,能洗衣服,能……”

“你什么都能干,为何要跟着我?”徐代灼没好气的问——他很讨厌别人说他是公子哥,那会给人一种他很菜的感觉。

“我很大了。”小金回答:“东家快要让我要接客了,我不想接客。”

“嗯?”少年兵们一起看向小金。

按照大钱的说法,这是个11岁的孩子,但身形干瘦,个头矮小,头发枯黄,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11岁倒像是7、8岁的小流民。

这种样子大家都曾经见过——流民的孩子大多都是这样,华夏的奴隶小孩都很少见这种样子的。

毕竟在人口缺乏的华夏,奴隶也是重要劳动力,有时候比耕牛都重要,每天稀粥咸菜管饱是能做到的。

况且,流民饭都吃不饱,通常不会想着那些事。主人家倒是有对女奴做那种事的,不过也是冲着长得漂亮的女奴,还没听说有人要这种瘦猴一样的丫头。

“你这样子,接什么客?”

“小玉姐姐跟我差不多大,她过年的时候就接客了,我知道东家也快要让我去了。”小金急道:“我不想去,小玉姐姐接客时老是哭,客就打她,她就死了,我不想死……”

“等等!死了?”徐代灼突然察觉出一丝异样:“你说的这个小玉,不是二楼的姬女?她已经死了?”

“嗯呢,死了8天了呢。”

“8天?”

“嗯。”

十个手指之内的数字,小金还是能算清的。

“这个小玉,是不是汉人?”张宁在一边幽幽的问道。

“这丫头连自己是不是汉人都不知道呢,不过如果是的话,那就是以汉为奴。”徐代灼冷冷的笑道:“板上钉钉的死罪。”

华夏并非没有姬女,也并不追溯太早的罪行。

不过这么小的姑娘,去年过年才开始被迫接客,8天前死亡,如果是外族奴隶还好,如果是汉人,那旅馆的老板就是妥妥的现行犯。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你现在先去桌子底下躲着。”

徐代灼笑着对小金说:

“之后我会带你走。”

第556章 黑店

以现在华夏的技术来说,造出左轮手枪并不困难,但左轮的闭气性是个避不开的麻烦。

四处漏风的左轮会浪费大量能量,加上闭气垫也没能改善多少,因此此时的左轮是没法使用米涅弹的。

这就造成左轮手枪威力、射程与新式火帽击发手枪相差甚远,再加上造价昂贵,基本也就是少数高级军官用来自卫的武器。

作为有可能上一线的军校生,徐代灼有一把左轮,但同时他还携带了一把击发手枪。

教他开枪的教官看到他的左轮后曾经对他说:左轮威力太小,对着一个目标尽可能开2到3枪,剩下两发子弹应付别的目标即可。

徐代灼从善如流,一出手就对着张青连开三枪。

菜园子和母夜叉都没想到对方听到小狗崽这个词就会直接开打,母夜叉本来还想周旋一下呢,结果眼前红光一闪,张青的脑袋已经像是熟透的西瓜一样炸的四分五裂。

10毫米左轮手枪威力确实不足,但这么近距离上打没有防护的目标,他仍然没有任何幸存的可能性。

三枪过后,徐代灼持枪的右手略略垂下,扳动击锤的左手顺势从右边怀里掏出击发手枪,对准母夜叉射击。

母夜叉躲了一下,子弹划过她的脖子,切断动脉,一股血箭飙射而出,强壮的女人倒在地上,身体如同砧板上的鱼,剧烈扭曲挣扎。

她双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嘴里发出破风箱一样“嗬~~~嗬~~~”的声音。

这当然无济于事,几秒钟之后,女人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

她死了。

血腥味在大堂中蔓延,连续轰响的枪声在狭窄的屋内回荡,刺鼻的白色销烟略略遮挡住双方的视线,孩子和姬女的尖叫声吵得人头脑发麻。

以至于直到母夜叉咽气,双方大部分人都没意识到这是已经开打了。

结果还是红衣兵率先做出应对,8个少年同时撩开外衣,从怀中抽出早就上好膛的燧发手枪,对离自己最近的目标射击。

此时已经是天黑,昏暗的大堂中不断闪过明亮的枪焰,烛光在枪声中微微摇曳。

八枪过后对面五个人应声而倒,少年兵随即抽出马刀一拥而上,一个走私商被马刀刺入小腹,倒在地上疯狂嚎叫,随即有人朝他脑袋上补了一刀。

保镖头子反应最为灵敏,直接一脚把吃饭的桌子踢向一个少年兵,略微阻挡片刻后,他从腰间抽出一根尖头包铁短棍架在身前,拼死抵住另外一把砍向自己脖颈的马刀。

第三个少年兵冲过来,保镖头子没有办法,只能用手臂硬挡,结果雪亮的马刀把他左手手腕齐齐斩下。

保镖头子惨嚎半声,第四个少年兵把刀尖刺入他的嘴里,切断了舌头和剩下的声音。

11个抵抗者瞬间已经倒下九人,剩下的两个肝胆欲裂,毫不犹豫的转身逃跑。

这间野店的厨子逃向充当厨房的茅屋,那里有个窗户,只要跳出去就能逃出生天。

徐代灼从背后向他开枪,两秒钟内左轮手枪开火两次,一发子弹打穿了肩胛骨,另外一发集中脊椎,厨师像是面条一样瘫软下去,一个少年兵追上来,用马刀结束了他的痛苦。

最后一个走私商试图逃向大门,但有一个一直没开枪的少年兵守在那里,冷冷的用燧发枪指着他。

那走私商精神崩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

少年兵上前一脚狠狠踹在他的下巴上,却也没有杀他。

战斗结束了,少年兵没有任何伤亡,对面十死一伤,一个都没能逃走,剩下的走私商躲在一边,瑟瑟发抖。

没有人知道少年兵接下来会怎么处理他们,也许会大开杀戒?当然,也有可能给他们留一条命,这也是他们没有参加战斗的原因。

“收拾一下吧,否则今天没法休息了。”

徐代灼对同伴们说道:

“让妇孺都去楼上,其他人捆起来在楼下看着,今天咱们轮班站岗。”

“我去检查一下马匹和其他牲口。”张宁也说道:“明天出发得带上他们。”

“不用,直接去阳武县,让当地政府派人接管就成。”

都不用找证据了,刚才张青骂徐代灼是“小狗崽子”,他好歹也是皇孙,这句话实际上把徐睦河和徐世杨也一起骂进去了。

那么多人听到张青如此辱骂皇孙,那么他以前干过什么不法之事已经不重要,这一条罪名就够了。

当然,这种野店,也不可能没有不法之事。

就像那个小玉的死,若要仔细查下去,也能顶张青个死罪。

徐代灼收起双枪,走到孩子们藏身的桌子边上,笑着说:“出来吧,你们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小金抬起头,用幼鹿般灵动的眼神看着他:“我知道东家藏钱的地方,我带你去找。”

……

徐代灼并不在乎一个野店店主的那点钱,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搜集证据了。

他们在店主夫妇卧室墙角边挖出一个坛子,里面塞了些金银珠玉,数量不少,但具体值多少,徐代灼不懂珠宝也估算不出来。

他随便拿出几样看了看,发现大多是女子饰品,还有些孩子的长命锁之类的小件,有些上面还挂着血迹。

“小股向江南逃难的流民经过此地,会被东家联络附近好汉洗一遍。”

有个姬女对徐代灼解释道:

“抓来年轻女子就要给东家赚钱,也有直接卖掉的。小孩子留几个干杂活,其余就都扔在旁边一条山谷里喂狼了。”

“呵呵,还真是黑店啊。”徐代灼笑的有些阴冷。

他从小听父亲抱怨说缺人缺人缺人,为啥缺人?还不是因为类似的匪徒不把人命当回事。

“就为了这么点金银,杀那么多人……。”

而且很多还是在帝国成立之后杀的,而且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肯定还有很多类似拿杀人越货不当回事的黑店。

‘得跟父亲提一提,与其急着扩张,还不如先把这些已经纳入通知的边边角角先清理一遍。’

徐代灼心想:

‘我们看不到的阴暗角落实在太多了。’

若不是有人为了讨好他,提前探路找到这个地方,他也未必知道这家黑店。

而这种黑店多存在一天,搞不好就要有几个姬女或孩子被折磨死。

第557章 1790年

共和1790年,华夏帝国成立的第一年,是自徐家崛起以来,难得的没有爆发任何大战的一年。

在这一年,华夏、蒙兀、大周、党项夏十分难得的都还算安分守己。

蒙兀和党项夏没有在秋收之际南下牧马,华夏也没有北上扫北,各方只是爆发了几次微不足道的小冲突,在高层的约束下,小冲突并未引发大的争端。

各方都在休养生息,特别是这一年难得的风调雨顺,各家在农业方面的收成都不小。

有人说这是上天降恩,华夏帝国的诞生算是顺应天意。

对这个说法,徐睦河十分满意,徐世杨却只是笑笑,然后就抛弃脑后。

还有好多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呢。

夏天的时候,因为皇孙徐代灼在军校拉练考核中一次抄近道的行为,引爆了帝国内阁针对境内犯罪行为的一次严厉打击行动。

徐世杨将此次行动称之为严打。

内阁、刑部、礼部、兵部联合行动,各州府、县、村出动预备役和民兵,甚至野战军都抽调人马组成突击小组,对整个帝国辖下的所有土匪、山贼、海匪、马匪、销赃窝点、黑店以及帮会组织进行大规模清扫式打击。

与此同时,户部下发措辞最严厉的文件,要求帝国辖下所有人口在年底前完成彻底的编户齐民。

不论是贵族、公民、平民还是庶民、奴隶,只要是帝国人,都要有帝国政府颁发的,严肃正式的身份证明。

5月底,皇帝一家,包括徐睦河所有后妃,徐世杨及其宫妃子女,全都在齐省青州府领取了当地开具的身份证明。

皇帝一家带头,剩下的工作自然好办,因为不跟进会被认为是政治不正确,官员们嗅觉不会如此不灵敏。

不仅各县辖下的人口得到编户齐民,就连从外地(现在还算国外)来求生的流民也都全部完成编户齐民工作——边境各县干脆在流民主要进入的地方设置安置点,派遣工作人员就地驻扎,流民进来之前先编户齐民,再做别的安排。

这相当于进行了一次人口普查工作。

因此,到1790年年底会议季的时候,内阁得到了有史以来最详细的一份人口数据:

奴隶:88万5500人。

庶民:37万1750户,122万6800人。

平民:222万5570户,1090万5300人。

公民(含贵族,因为贵族都是公民):55万1150户,270万700人。

户数精确到十位,口数精确到百位。

对于现在这个时代来说,如此的精确度绝对是一个奇迹。

人口总数1489万,比去年年底的数据增加了100万左右,增长百分之七点二。

这算是个很高的比例了,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外地大量流民涌入造成的,华夏的生育率确实高,但也没高到7个点的地步。

今年并没有大规模战争,因此奴隶人口增长缓慢,多出来的快十万奴隶有一部分是以往的隐奴——齐国时代,齐王政府就规定庶民不得拥有奴隶,平民最多可以拥有一个奴隶,公民两个,贵族按阶级区分也有上限。

合法范围内的奴隶,主人家每年只需要缴纳少量人头税即可。但超出合法范围的奴隶,主人家就要缴纳高昂的附加税。

在此次人口普查之前,有钱有势的人家都喜欢隐匿一些奴隶人口,这次普查大多被差了出来。

庶民人口的增加涉及到犯罪率的问题,因为严打,帝国政府在1790年这一年时间就判处7000起死刑,处决11000多人。

另有接近12万人因犯罪但又罪不至死而被贬为庶民,发往边疆。

这其中包括了一位皇亲国戚:皇帝的亲弟弟徐睦海因流氓罪、对抗普查罪被剥夺全部爵号,贬为庶民发配辽东。

这种皇室犯法与平民同罪的做法,着实震撼了不少人,也是严打行动得以顺利推行的重要原因,整个华夏帝国国内治安为止一靖。

与严打和人口普查相互配合的是经济普查行动。

户部趁着人口普查的机会,对国境内所有耕地、荒地、林地、草地、池塘、沼泽、盐碱地,以及大小企业、工厂、店铺,国家的学校,私人的私塾,宗祠、庙宇、道观等等宗教设施进行全面普查。

帝国辖境内所有地区,以省、府、县层层编制编号(类似邮政编码),村,户一级各自分配门牌号,同时成立邮政局,开始建设遍及全国的,统一的邮政系统。

这些动作,包括今年开始的军改,实际上都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虽然不单单是皇权),这一切结束之后,新生的华夏帝国将会变得更加强大。

也会更加好斗。

……

没有大战不代表没有扩张,1790年,华夏全面控制苏、皖、豫等省在淮河以北的领土。

同时,辽东方向,帝**队稳扎稳打的向吉、墨地区推进,大量生女真部落投降,被改造为外蕃部落,他们在帝国的指挥下,向完颜宗干苟存的瑷珲、雅克萨一带发动多次进攻。

战斗的结果有胜有负,双反损失都不小,不过对帝国来说,这真是“打死生女真除内忧,打死女真除外患”,谁死了都算是好事。

单说领土方面,年底的时候,帝国成立了五个新的省级行政区:苏、皖、豫、吉、墨。

但是,因为帝国暂时只占有苏、皖、豫三省很小部分的领土,吉、墨两省核心的汉人人口又太少,这五省目前实际上只是搭了个地方政府的架子,没有一个野战军驻扎,也暂时没有实施详细的普查制度。

1790年,帝国财政收入九千两百万两,支出八千三百万两,财政盈余九百万两。

帝国的国力还在增长,如今除了人口总数,其他所有方面帝国都已经对周边形成碾压。

这一年的会议季上,在确立来年目标的时候,徐世杨向所有官员发布了一个三年短期计划:

在1794年到来之前,彻底平定盘踞在墨龙江附近的完颜宗干残匪,整顿所有生女真部落,把吉、墨两省纳入实控。

在会上,有人问徐世杨,三年之后的目标是什么。

他看了看南方,笑而不语。

第558章 去北方

大周隆道八年

共和1791年

一艘大号福船由南向北行驶在靠近海岸的近海航线上。

这艘福船看起来不像是商船,吃水比较浅,而且装饰的十分华丽,与这个时代黑暗森林一样的大海多少有点不搭界的感觉。

实际上,张宗在上船的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船长的回答是他们会和文家的船一起航行。

文家跟北面关系十分亲密,北面的太子妃是文家女,文家子又娶了北面的公主,因此文家在海上是受到所有海主们主动保护的。

“去年过年之前,李家大当家帅七家大海主,三十多家小海主投效北面的官家。”

船长对张宗说道

“就在北面新开港不久的岛城港举办的招安大典,啧啧啧,大大小小快两千艘船,把海面都铺满了,那场面真是……”

自那以后,双屿港李家作为一个半独立势力的历史正式终结,李飞龙、李飞虎二人被华夏帝国授予海军少将军衔,其余接受招安的大柜中,一直支持华夏的李飞凰和势力较强的李飞凤获得海军上校军衔,其余则是中校或者少校军衔不等,小柜们则是被授予尉级军官军衔。

帝国政府随即对双屿港海盗进行整合整顿,状态较好、最适用的中号福船、广船进港接受改造,准备重新改造为炮舰。

运力最大但行动有些不便的大好福船、广船则被改造为运输船。

其余各种小型舰艇,除保留部分状态较好的作为杂物船之外,其余全部整修后对民间出售。

华夏帝国海军的纸面实力因此得到飞速扩张,而整个东亚海面,也因为李家接受招安而变得宁静许多。

不是说没有海盗,小股的海盗还是有的,但帝国海军的威势之下,敢于打文家船队主意的海盗,那是真的不存在了。

就连恼人的倭寇,也不敢出现在帝国控制的海面之上。

张宗听到这个解释,愈发感到自己此次北方之行的担子十分沉重。

他家是江南大族,世代豪绅,家族中在朝廷做官的子弟很多,其中也不乏宰执级高官。

他本人则是江南士林中年轻人的领袖之一,好杂学,对金石、古董、戏曲、书画以及风月和美食等纯玩乐类的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可以说是纨绔子弟与传统文人两种身份结合最完美的一位,当代最最标准的风柳士子。

但是,如今这风柳士子也得想办法为家族谋个前途了。

去年的时候,北面齐王正式脱离大周,成立华夏帝国。

仅从这国号上,张宗就能看出北面那个新兴国家强烈的进取心——别的暂且不好说,如今这南北朝并立的局面肯定不会符合北面朝廷的心意。

张家世代为官,张宗本人又是士林领袖之一,他对大周如今的弊病不能说是一清二楚,至少也是看的很透彻。

说的准确点,大周朝廷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境地……。

若是威胁大周朝廷的是胡虏,比如十年前的女真或者蒙兀,张宗觉得那没什么好考虑的,张家世受君恩,该报效的时候,阖家“以死报君王”就是了。

但人家江北不是鞑虏,相反却是把鞑虏赶出中原,维护华夏正统的王朝,这张家还要阖家赴国难,未免太过了。

如今的江南士林,对华夏帝国的态度泾渭分明的形成两个集团

其中之一算是亲华派,他们觉得北面驱逐鞑虏,维护华夏正统,就算是圣人在世,也是要赞一句“微华夏,吾其被发左衽矣”的。

但是另一派觉得,北面大兴工商,压制圣人大道,在科考中把八股、诗文都大大压缩到连数术都不如的地步,何况北面还吵了奉圣公的家,怎么看也不像是对圣人大道有什么尊重的样子。

这正是虽非鞑虏而胜似鞑虏。

张家本身对两派都不做什么评价,豪绅到张家这种地步,这种争执对他们来说其实意义不大。

张宗此次北上,就是要亲眼看一下,北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北面那个新朝廷到底会怎么看待张家这种世代饱学的官绅家族。

这将决定张家今后的方向,任张宗怎样风柳桀骜,整个家族这么大担子压上来,他还是得小心的。

……

张宗的船在临安以北,距离双屿港不远的海面上与文家的船队会合。

他站在船头看了一下,那是一行十多艘外表上比自己的座船还要华丽的大号福船。

另外还有一些别家的船跟随,看起来是跟自家一样,想要借借文家的东风安全北上。

没过多久,船队一出大周水师的管辖范围,六艘挂着李家黑旗的海盗船就把整个船队夹在当中。

然而整个船队完全不见任何慌乱,那些海盗船也没有靠近的意思,始终在船队两侧航行,看起来更像是护卫。

张宗又问了一下船老大,这才知道,文家船队的主要乘客是文相公最小的儿子文季夫妇,他们今年是回江北省亲的。

文季妻是徐家女,正牌的公主,李家如今已经招安,有些船来不及换旗子,不过不要紧,公主的船北上省亲,他们出来护航也是应有之意。

“原来是文季啊。”张宗笑了笑。

他因为好玩的缘故,跟文季关系还算不错,虽未见过文季的夫人,但他也听说过那位徐家女的故事。

据说,文季的亲生母亲,文相公的三夫人本来是很反对这门亲事的,因为徐世玫嫁到文家的时候,徐家不过是江北区区一坞堡主。

再加上徐世玫特别喜欢舞刀弄枪,看起来跟大家闺秀毫不相干,更像是穷地方来的野丫头,因此文家新媳妇特别不受老夫人待见。

不过情况变得很快,坞堡主家的野丫头很快升级为节度使家的千金,老夫人立刻不再多说什么。

等到节度使家的千金又升级为亲王家的郡主,老夫人开始逢人就夸自己儿媳妇多么孝顺,仪态是多么落落大方,一看就是豪门之女……。

现在好了,亲王家的郡主又升级成皇帝家的公主了……。

前些日子,张宗还和他的朋友们还笑问文季,他家这位从野丫头一路升级上来的夫人在文老夫人嘴里又会变成什么样的妙人呢。

说实话这不甚礼貌,不过文季也不恼,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过是妾室扶正,任何方面都跟文仲的母亲没法比。

不过看在他,以及他夫人的面子上,大家也不过是把此事当成某种轶事罢了,没人敢真的笑话老夫人。

第559章 三沙1

如今华夏帝国控制的主要沿海城市中,苏省各港尚未恢复,冀省和辽省各港更像是军港,而只有齐省,特别是面对江南的齐省南部各港口算是以发展经济为主的商业港口。

这其中自然包括了徐家控制的第一个港口日照,以及齐国时期布局发展起来的胶州湾岛城港。

由于后者是帝国重点建设,并且对外开放的商贸港,港口基础设施建设更加完备,因此岛城港已经渐渐具备了帝国,甚至整个世界第一大商港的规模。

从江南来的文家船队,实际上也是进了岛城港,而非相对离家更近的日照港。

毕竟是亲生父女,文季夫妇的船队尚未进港,跟在船队后面的张宗就发现,现在岛城码头上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原来是共和皇帝御驾来到岛城,亲自来迎接自己女儿了。

“看来公主还是很受宠的。”

张宗笑着对自己的伴当和船长说道:

“北面的官家都亲自出迎,这可是从泉城出到岛城啊,算是出迎多少里?”

“公主是皇后亲女,地位自然是不同的。”

华夏有两个皇后,其一是徐世杨的亲生母亲,被追封为皇后;其二则是徐世柳、徐世玫的母亲,现在的帝国皇后。

除了徐世杨、徐世柳、徐世玫之外,徐睦河目前还有六子三女,但都是徐家崛起之后生育的,他们的母亲以前是徐睦河的妾室,现在是嫔妃,当然无论什么身份,他们的子女都与杨柳玫三兄妹不可相提并论。

……

码头上,华夏帝国的皇帝、皇后、嫔妃和绝大多数皇嗣全都出动,迎接徐世玫。

然而张宗并未见到他最想见见的徐世杨,登陆之后找人问了一下,他才知道徐世杨目前在冀省燕京,不再齐省,因此这次公主回家省亲,他只是送上一份厚礼——十个女真奴隶和十个女真女奴,自己还在冀省那边主持工作。

华夏帝国刚刚建立的这个时代,帝国实际上有两个行政中心。

其中之一是泉城,因为这是帝国的起家之地,旧有的工业几乎全在齐省,而且齐省交通南北,算得上战略要地,因此共和一世皇帝在那几年还是常驻泉城。

另外一个行政中心是燕京,帝国的第一位太子徐世杨带着兵部和工部的主要官员驻扎这座城市很长时间。

原因倒也简单,这里是对蒙兀方向的最前线,距离山陕也更近一些。

军事方面徐世杨需要亲自安排对北方及西北方向的防御和进攻部署,工业方面则要利用冀、晋、陕、辽等省海量的煤炭资源就地展开工业布局。

徐世杨雄心勃勃的工业化布局第一步,就是在冀省永平府建设本位面历史上第一个,也必将是最大的一个煤铁工业复合体。

因为这里有丰富的铁矿石资源(众所周知,华夏的煤资源丰富,但铁矿石品味很低,冀东一带可能是华夏唯一一个煤铁资源都十分丰富的地区),结合冀省、晋省、辽省三地的煤矿资源,一个煤铁工业复合体的最起码条件要求已经完全具备了。

对于一个处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以及之前时代的国家来说,煤和铁就是一切。

与永平钢铁基地相配套,辽省、晋省等地的环永平中小型工业带都要相继建立。

其中辽省以辽阳和海州之间的小地方鞍山为核心,成立鞍山钢铁集团。

晋省以太原为核心成立太原钢铁。

加上齐省已有的泉城府莱芜煤铁基地,以及冀省其他地区和陕省的工业,所有大中小型工业基地都要建立起完整的,从采矿选矿洗矿到炼焦炼铁等完整的煤铁工业链条。

徐世杨希望,五年以后,共和1796年,即新帝国第一个五年计划完成后,华夏帝国的工业产量至少达到煤100万吨,生铁40万吨,钢20万吨的水平(沙俄1870年的产量)。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那之后帝国应该已经完成华夏的大致统一工作,到时候再制定目标更高的第二个五年计划。

……

冀省,燕京,华夏帝国太子行在。

“殿下不去岛城迎接公主吗?”李飞虎好奇的问。

“太忙了,去不了。”徐世杨坐在书桌后面,头都不抬的说道:“我跟我妹妹之间的兄妹感情也不用非得这时表现,她能理解。”

徐世玫在江南和文家的地位,实际上取决于江北徐家势力的兴衰,华夏帝国实力越强,她这个帝国公主就越能得到礼遇。

何况,徐世杨也确实没有时间从冀省跑回齐省跟妹妹和妹夫叙旧,等他们什么时候有空来燕京之后再说吧。

也用不了多久,三年之后,最多五年或六年,只要完成统一,帝国公主想去哪里都行。

“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谈这件事的。”徐世杨接着说道:“对三沙群岛的勘探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李家正式接受华夏帝国招安之前,徐世杨就一只督促李飞虎勘察三沙群岛,他对哪里的资源一直十分眼热。

“西沙东沙那边,渔业资源很丰富。”

李飞虎回答:

“我的船捞到不少鲷鱼、龙虾之类的好货,运到岛城去用以接待公主一行了。那边还有很多虎鱼、玳瑁、珊瑚,都是能卖上价钱的好货……”

“奢侈品并不重要,我要求你调查的那几样物产情况呢?”徐世杨打断李飞虎,他对鱼翅海龟壳之类的东西并不重视。

“东沙有很多很多的鸟粪石,西沙东沙还有台岛都有很丰富海人草资源。”李飞虎终于说道徐世杨关心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真有这么重要?”

“当然,非常、非常重要。”徐世杨毫不犹豫的回答:“比玳瑁珊瑚重要多了!”

鸟粪石是天然的优质氮磷肥料,对恢复帝国百弊缠身的农业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而海人草在现代驱虫药之前,是效果最好,副作用较小的驱蛔药物,对于增强国民体质助益较大。

“如果真的那么重要,我们就得专门组织人手了。”

李飞虎说道:

“可是我没有足够的人手,何况我们和三沙之间还有个台岛。”

第560章 三沙2

招安之前,或者说去年的时候,李家海盗集团大柜小柜,所有海盗加上匪眷,全部加起来总共有27万5千人。

今年招安之后,帝国将这些人口编户齐民,将其中绝大多数人口迁往陆地居住,剩下的部分航海经验丰富的青壮也大多编入海军或航运公司。

这一部分人总计有2万2千,人数不算少,但如今大部分还在学习班里接受短期培训(以政教为主),估计三到六个月之后才能再次回到海上。

至少在此时此刻,李飞虎这个帝国海军中将手下,一共还剩下不到两千人,二十多条中号福船。

加上李飞龙、李飞凤、李飞凰等人,兵力不足一万。

而且徐世杨不允许放弃双屿港,这一万人中还得有一半的人船留在双屿,负责江南与海外的中转贸易——现在帝国不允许包括天竺、帕尔斯和更西方的商人直接与大周贸易,所有进出口货物必须先在双屿港登记纳税之后,才允许出海。

任何不经过双屿港私自进入江南港口的外国船舶,都有可能遭到华夏海军的拦截。

这方面涉及到很庞大的经济和资源流向问题,马虎不得,李家现存的这点人船必须轮番上阵,或驻留双屿港的旧老巢,或出海逮拿那些不遵守命令的外国商船。

而徐世杨这位皇太子下达的命令也不得不执行。

徐世杨想要得到三沙的鸟粪石和海人草资源,李飞虎不愿放弃那边的渔业资源以及丰富的海洋奢侈品,这些都需要人手去开采。

更要命的是,台岛上此时还盘踞着一些从李家分裂出来的海盗,前往三沙的航路受到这些海盗的威胁,其实并不好走。

想要把三沙的资源安全运回北方,海军必须先行消灭台岛海盗集团。

而消灭台岛海盗集团后,又不能轻言放弃台岛这么大的岛屿,必须继续开发,而这又需要投入更多人力资源……。

这是一个死循环,打破这个死循环需要多少力量呢?

李飞虎刚刚参加了海军参谋部例会,会上海军部提出的目标是:

双屿港维持一个海军基地,连带家属和后勤人员在内,需要一万人。

台岛攻略作战需要一万海军官兵,之后哪怕只进行简单的开发,也需要至少五十万移民。

三沙的资源开采,如果暂时只集中在东沙和西沙的话,仍然需要长期维持五千到一万人。

“殿下真的愿意在那边投入这么多人力?”李飞虎问。

他这个问题也是海军所有将官想要问的。

大家都知道,帝国仍然十分缺乏人口,核心五省如此,新建的几个省更是,特别是吉、墨两省,地域广阔,但到处都是鞑虏部落,帝国在两个省估计只能动员两千左右的汉人武装。

这是非常危险的,若是有多的人口,只能先向这些地方迁徙,以巩固当地统治。

台岛三沙那些地方,实在看不出来有投入这么多人力的可能。

“我确实要在这些地方加大投入。”

对于这个问题,徐世杨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但你们想岔了,在这些海岛投入人力,未必需要从我国大量迁徙移民过去。”

以预计中最为消耗人力的台岛开发来说,那边离江南闽省更近,而闽省历来号称七分山两分水一分田,农业资源不足以养活所有闽省人口。

因此历朝历代闽省都是溺婴事件高发地,也是向海外移民人口最多的省份之一。

在这个时代,移民海外实际上就是移民蛮荒,是极富开拓精神的象征之一。

而台岛水土资源不错,虽然有热带疫病的问题,但只要肯投入人力资源开发,很容易就能得到大量农田资源,那边的农田不论是种植稻米还是甘蔗,收获都会很不错。

实际上,从李家分裂出去的海盗集团,最近几年就一直在做这种事——他们以台岛为基地,依靠吸引闽省移民来开发土地,维持海盗舰队的财政,以海盗舰队维持对江南海防的压力,保证自己的存在,这种存在感会让走投无路的闽省人把投效台岛海盗当成一条谋生的出路。

对于离开双屿港一度走投无路的台岛海盗集团来说,这事实上已经成为一种正循环,并且让他们的实力逐渐得到恢复和增强。

徐世杨看重的正是这一点,只要军事上摧毁台岛海盗集团,那么华夏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管这个正循环系统,继续从闽省吸引移民开发台岛。

这不仅能让帝国获得台岛的矿产、木材和农业产出,还等于让帝国获得了一个新的引进移民的途径,简直是重大利好。

当然,台岛这样孤悬海外的岛屿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大量使用奴隶维持初期的生产,而不需要担心奴隶逃亡并与当地人串联的问题。

台岛的土著猎头族不是个很好的交流对象,对汉人和汉人的奴隶来说都是如此。

徐世杨打算从辽东等地招募一些鞑子移民或奴隶填充到台岛上去。

而征服台岛过程中获得的当地土人奴隶,则运用到辽东等地。

至于这种剧烈的环境变化会造成多大伤亡,这基本不是徐世杨的关注重点。

或者说,徐世杨从来不怎么关注奴隶的死亡率,他对这个数字的重视程度跟牛马等大牲口的死亡率是一样的。

有些时候,比如现在的吉、黑两省外蕃也好,外族庶民也好,奴隶也罢,多损失一些反而是件好事。

“开发台岛不要怕死人,只要不死汉人,外人死多少都无所谓,你是海盗出身,海盗什么时候怕死人多?”

徐世杨毫不客气的对李飞虎说道:

“至于三沙的开发,可以暂时集中在经济方面,开采海人草需要下水,太危险的话尽量用高丽和扶桑的海女。”

“殿下,扶桑那边的奴隶不好获取了。”李飞虎突然插话道:“织田家已经同意了大半个扶桑,他现在不太愿意卖给咱们人口了。”

华夏的扶桑奴隶来源基本是扶桑内战中的俘虏,缺乏远见的扶桑大名会把这些“敌人”转卖给徐世杨以换取短期利益。

但若是有一个雄才大略的雄主能够统一扶桑,他一定不会同意把可以自己耕地纳税的民众当奴隶卖掉。

而织田信长就是这种人,他更喜欢让俘虏去帮他开垦土地,而不是一股脑直接卖给华夏海商。

第561章 北行记1

或许对于扶桑人来说,织田信长算得上一代雄主。

但对徐世杨来说,他这个人就显得十分讨厌了。

去年1790年,华夏从扶桑各方大名手中购买了2700多口奴隶,而前年这个数字是8000多,大前年则是15000人。

也就是说,随着织田信长在扶桑的扩张和统一,帝国购买扶桑奴隶补充劳力缺口的工作已经越来越难以进行了。

“其实扶桑人挺好用的。”李飞虎感慨道:“很听话,也还算勤快,就是这买卖做不下去了……,对了,他性格跟殿下你很像,有些人称呼那个织田信长为‘扶桑的徐世杨’呢。”

对扶桑这个国家来说,织田信长确实是个很反传统的人物,他自称佛徒但严酷镇压一向宗,有人说他尊皇也有人说他抑皇,他似乎很善于学习新的技术。

比如华夏的火枪就是他最先大力支持引进的,并且他还利用这些火枪取得过辉煌的战场胜利。

不止如此,织田信长还在扶桑进行过几次改革,包括农兵分离,建立职业化的军队。

以及大规模检地,以增加自己的权威,把尽可能多的资源集中起来投入到统一战争中。

从这点上来看,他还确实跟徐世杨有些类似。

然而……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徐世杨就足够了。”

徐世杨毫不客气的说:

“华夏再出几个我这样的人是好事,我不管,但别人不行。”

所谓彼之英雄,吾之仇寇,徐世杨跟外族的“明君”可不会惺惺相惜。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李飞虎问道。

“做好准备,我们也许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反动一场针对扶桑织田家的攻击。”

“要开战?”

“对,虽然不是现在。”徐世杨回答:“先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过支持织田家的敌人打败这个家伙,如果不行,我们就亲自上阵。”

总有一天华夏会亲自上阵吞并扶桑的,不是因为徐世杨记得另一个位面的仇恨,而是因为更现实的利益问题:扶桑有数量不菲的耕地,有丰富的金银铜等贵金属矿藏,硫磺和石灰石资源,也能提供大量奴隶。

这个国家与高丽不同,高丽属于那种全面占领会亏本的穷地方,直接控制扶桑则能带来大量收益。

当然,扶桑人口众多,又是久战之地,想要全面征服不是件容易事,至少几年的战争准备还是得有的。

另外一点就是,徐世杨对另一个位面的扶桑战国史并不是特别熟悉,但他知道最后结束扶桑的乱世统一扶桑的并非织田信长。

在他之后,至少应该还有个丰臣秀吉,然后才是德川幕府。

这个位面的历史与徐世杨来时的位面并不相同,他不知道织田、丰臣、德川的更替还会不会进行,不过既然有这个可能,而且全面征服扶桑还需要更多时间准备,那么徐世杨并不介意多等几年。

如果届时帝国需要面对的是一个四分五裂的扶桑,当然比一个团结一心的国家容易对付。

“扶桑的事先做些准备即可,现如今的战略目标还是北方彻底消灭完颜宗干,南方彻底消灭台岛海盗集团。”

徐世杨命令道:

“先把这两项工作做好。”

……

我在北方新开放的岛城港登陆,按照北方的规矩缴纳一份税款,并且得到一块木牌作为身份证明后,就可以在北方自由行动了。

真的还算自由,没人来监视我,也不用向官府提前报备我要去的地方。

据我身边那些经常来北方的家生子说,这是因为我是汉人的缘故。

北方传统上把所有汉人视为同胞,哪怕不是北方编户齐民后的国民,也可以享受平民待遇——只有明确犯了罪之后才会被降级为庶民,而且汉人是不会降级为奴隶的,北方宁愿把人处斩,也不同意让汉人为奴。

听了这话,我第一次意识到,北方似乎在有意强行提高汉人的地位。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在以往,我和我的朋友们区分华夏和蛮夷,似乎更喜欢用文化作为标准,而北方似乎更重视血统。

抵达岛城两天后,我雇佣了几辆两头牛拉的牛车准备乘坐这种车在北方几个地方游历一番。

这牛车车架很高,两侧四个轮子条幅细而长,而且车架底下安装着叠在一起的长铁板,赶车的车夫说这是板簧,能减轻车子的震动,让人做的更舒服。

我有些想不通这是为什么,车夫也解释不清楚。

不过坐在车子上,确实感受不到什么震动,很是舒服。

唯一的缺陷就是,牛车速度很慢,一整队牛车速度就更慢了。

好在我在车上倒也不甚无聊,因为我发现我的车夫懂得很多,跟他聊聊能听到不少好玩的消息。

——————张宗的北行日记

……

张宗有钱,雇佣牛车的时候是直接包车,言明先给三个月的车马钱,如果玩的开心,他走之前还有赏钱给。

这是个大主顾,因此几辆车的车夫都是近乎全家出动,至少给每辆车配了两个车夫。

比如张宗这一辆,就是车夫父子一起上阵,轮流给他驾车,同时还要负责照顾驼牛。

“俺家的牛是漠北大黑牛!”

车夫老爹有些得意的对张宗炫耀道:

“拉车力气可大了!”

“老汉真是勤奋,能给儿子留下这样两头牛一辆车,能顶五十亩好田吧?”

张宗并不介意跟底层人民多聊聊,只要好玩就行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哈哈哈,俺觉得收成比五十亩好田还要好!”

车夫老头哈哈大笑:

“就是这些还不全是俺的,俺在银行还有贷款呢。”

“贷款很多吗?”张宗笑着问。

张家在江南也放贷,基本上普通的佃户借贷超过十贯钱,三代人之内就不用想能还清了。

“还行吧,不算少,不过跟以前家主还在的时候相比好不少。”

老头儿笑着说:

“俺估计好好干十年就能还清吧。不过那时候牛应该拉不动车了,也就饶下一辆车。”

“嗯,牛还能卖肉和皮,不过那就不值什么了。到时候还得去银行贷款买牛。”

再去贷款的时候就能少贷一点,然后也许6、7年就能把那份贷款还上,第三次贷款的时候就能再少点,然后花3、4年还上。

车夫老头的计划是,二十年之后,给自己儿子留下两头大牛加一辆牛车的财产。

第562章 北行记2

车夫老头的人生规划差不多也是这个时代他这个年纪大部分普通华夏老头对自己人生最大的期望——辛勤工作十年(本地人的话)或三十年(如果是流民),给子孙后代留下一门不错的营生(类似车夫老头的牛和车,或是属于自己的土地)。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人生就算是圆满了。

车夫老头的儿子似乎有不同的看法,这个坐在车辕前方闭目养神,准备等会接替老爹驾车的年轻人突然插话道:

“干二三十年才能留下这点东西,有什么意思?”

这话说的张宗直皱眉头,在他看来,老头对生活的规划十分美好,也比较符合传统的儒家道德观念。

而这个年轻人猛不丁差这么一句话,感觉有些浪荡子的意思。

“俺家有兄弟三人,俺是老大,跟俺爹赶车一辈子也就攒下一套车的家当。”

年轻车夫对张宗一撇嘴,淡淡的说道:

“那将来这套车给谁?给俺?俺两个弟弟靠啥娶媳妇过日子?给俺弟弟?那俺怎么办?兄弟三人总有俩是拿不到这套车的。”

“这……”

听了这话,张宗觉得有些道理。

老头只能攒下一套家当,但他不止一个儿子啊。

其实耕地也是一样的,一户人家一辈子挣出五十亩属于自己的田地,若是有三个儿子,将来每个儿子连二十亩都分不到。

“你们也得凭自己的本事挣啊。”张宗说道:“你们三兄弟,一人分两头牛一辆车,总比你爹白手起家的时候好得多。”

“话是这么说没错,俺夜校的老师就是这样说的:‘俺们汉人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勤劳耕作,一代一代积攒家业才发展到现在的’,可是啊……”

张宗突然觉得这年轻的车夫笑的很高深。

“俺们汉人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可哪有那许多田呢养活?”

张宗和车夫并不知道什么是马尔萨斯陷阱,但他们隐隐都能想明白一点。

在封建社会,户口增多应该是件好事,也算是帝王可以拿出去炫耀的政绩,但田亩是有数的,人口多了,每人所能占的田地也就变得少了。

再加上豪门兼并,官府盘剥,最终就会变成贫者无立锥之地,朝局动荡,国力日衰,然后就是一个王朝的覆灭。

类似的事情,张宗在史书上看到过很多,他也有过自己的一些总结和见解。

但他没想到在华夏,一个仍在为属于自己的牛和车奋斗的年轻车夫居然也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而且居然还有解决方案。

“俺打算去辽东当开拓民。”

年轻的车夫笑着对张宗说:

“俺家里三兄弟,老二可以跟着爹赶车,到时候他继承家业就可以了。老三上了高小,成绩还成,将来说不定会有大出息。”

“他俩在家侍奉俺爹,俺去辽东开拓,说不定几年就能挣出一份家当。”

年轻车夫的办法就是这个——对外拓殖。

“现在去辽东,当即有五十亩地,再开垦荒地也没有限额。”

车夫憧憬的说道:

“前几年跟政府贷口粮、种子和农具,也许还能贷到大牲口——这牛就是蒙兀北面来的,拉车耕地都是好手。”

车夫指了指拉车的两头大黑牛。

“蒙兀人有很多牛,辽东的牛比俺们这便宜多了。”

“在辽东开荒头几年还不收税,三五年就能把贷款还上,这样五十亩地都是俺的,每年只要很少的税就成,俺还能买个鞑子婆娘——那边的鞑子婆娘也便宜。”

张宗算是明白过来了,车夫的计划就是对外扩张。

因为华夏开拓辽东,辽东没有人,移民过去可以直接分一大块地,还能从鞑虏手中抢女人和牛,所以他心动了。

车夫打算成为华夏对外扩张大军的一份子,然后让二弟继承家业,让三弟继续读书,这样三兄弟都可以很有前途。

想法不错,只是张宗总是觉得,这似乎有点不太符合儒家仁者爱人的道义。

“你去辽东开拓,当地人靠什么活着?”张宗问。

“当地人?你是说那些鞑子?”年轻车夫笑道:“鞑子不算人,他们想活着,可以给俺当奴隶啊。”

“那一定会杀很多人吧?”

对儿子想去拓殖这件事一直一言不发的老车夫突然说出一句惊人的话来:“杀的不够。”

张宗不禁愕然的看着这个老实巴交的车把式,久久无语。

……

共和1791年五月,华军开始同时着手布置两个方向的战争。

其中之一是由辽省和吉省的几个前进基地出发,针对完颜宗干残军的最后一击。

另外一路则是向南针对台岛海盗的进攻。

前者主要由陆军执行,为此驻扎辽省的第四野战军准备出动一个一万两千野战军和五千志愿民兵组成的作战集群,此外还有大约五万人负责运送补给,一只小规模海军舰队和运输舰队负责把部分兵力和补给运到墨龙江附近,先扩建那边原有的几个立足点。

完颜宗干残军人数不多,估计老弱病残所有能上阵的人全加起来也只有不到八千。

之所以出动这么庞大的兵力,是因为帝国方面打算顺路清除、震慑部分生女真部落,改善这两省移民工作的安全环境。

为此,徐世杨打算以皇太子身份亲征,这样的话,他可以就地奖赏或者处罚远征路上的生女真部落。

相对应的,一些之前就已经投靠华夏的生女真部落,这次也都被要求出兵,按照部落人口的多少,每个部落出兵一百到五百,预计仆从军总数为八千人。

出发时全部兵力合计七万六千人,预计半途中还会有其他生女真部落加入。

至于针对台岛的作战,当然以海军为主。

徐世杨派出兵部尚书公孙胜主持工作,海军的罗海涛、李飞虎、李飞龙、李飞凤、李飞凰等高级将校各自率领一支分舰队出发。

海军五个分舰队共一百五十艘战舰和运输舰,兵力九千人,另有齐省的第一野战军协助出兵五千人,民间大小运输船两百艘五千人,琉球民夫两千人。

总兵力为舰船三百五十艘,两万一千人。

第563章 辽北攻略1

华军两路同时行动,北方攻略集团于五月十五从沈州出发,先是兵分两路,其中一路由冯三虎率领,直接北上,前出铁岭、安乐洲,然后越过秃河、一迷河,前往松花江一带。

另一路由徐世杨亲自指挥,从沈州出发后越过抚顺,进入萨尔浒一代,他打算在这里扫荡浑河、太子河一代所有生女真部落,然后或招降纳叛或武力清扫,一路杀到松花江附近跟冯三虎汇合。

这一过程估计要持续到冬天到来之际,然后趁着下雪天可以使用雪橇车和敌人陷入白灾的时机,对完颜宗干发动最后总攻。

年底之前解决完颜宗干。

六月初徐世杨率军抵达浑河。

这里曾经是另一个时空最后一个汉人王朝遭遇严重挫折,数万汉家儿郎浴血尘沙的地方。

因此徐世杨对这个地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慨——尽管他知道两个时空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不过,徐世杨现在有肆意行动的本钱,管它呢,按自己的想法做就可以了。

六月初五,徐世杨下令浑河、太子河附近所有生女真部落首领前往华军驻地,向自己表示效忠。

他只给了附近的生女真部落五天的时间,六月初十限时一过,所有不到的部落全部算作敌人。

华夏的威慑力还是很强的,六月初十限时到时,周边大大小小的部落代表已经来了三百多个,他们中最大的部落有上千丁口,最弱的只有三十户,也不知道这么小的部落是从那里听说徐世杨召开大会的消息的。

徐世杨命人大概统计了一下,这些部落中,最大的几个都是辽沈战役结束后,从金国分裂出去的shu nu真。

倒是小部落中生女真较多。

不管生熟,徐世杨开门见山的对所有部落代表提出要求:每个部落三丁抽二,一个壮丁自备武器粮秣,跟随大军北上,另一个壮丁充当辅兵负责补给运输。

这个要求一出口,会议现场立刻一片哀声载道,所有部落长都说三丁抽二实在是太过了,现在正是夏天,女真人也要种点糜子,指望多少能收点粮食。

此外还要打猎、捕鱼、挖掘山参,这些工作都需要大量劳力支撑,此时三丁抽二,除非华夏朝廷愿意给些钱粮,否则部落会受到严重削弱。

然而徐世杨这次来就是为了削弱他们的,因此华夏的皇太子不为所动,既不支持钱粮,也不允许三丁抽二的极限动员打任何折扣。

他的理由很简单——金国统治这里的时候,他们是扫地为兵的,所有部落14岁以上60岁以下男丁都要自备武器铠甲行粮为金国大汗服役,徐世杨不过是三丁抽二,比当初的完颜金国可是温柔多了。

当然,出兵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这次出征,各部所得战利品只需给帝国上缴三分之一,其余均可自行保留。

这方面华夏帝国也比当初的完颜家大方,他们那个时候,各部的战利品能留下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兵贵神速,按照日程表,徐世杨仍旧只给了部落长们五天时间,时间一到,完不成三丁抽二动员的部落一律视为违抗命令。

后果自己想。

部落长们沮丧的走了,他们只在徐世杨的营地里待了半天,因为徐世杨给的时间太短。

而他们前脚刚走,紧接着徐世杨就出兵,对那些干脆没来开会的部落发动进攻。

……

1791年六月初七。

这是一个小部落,名字叫做答剌部,跟大多数小的生女真部落一样,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个民族。

很久以前的时候,他们自称是林间人,完颜金国统治这个地方的时候把他们算作索伦的一支,他们无从反驳也不想反驳,于是就这样定下来,他们就是索伦人。

这个索伦部落规模很小,一共只有八十户,丁口和半丁共二百二十人,妇孺三百左右,基本没有老人,只有几个萨满年纪算是比较大。

因为对生活在山林中的部落来说,老人没有用处,只能浪费粮食。

实话实说,这是残酷的自然决定的,还真不能怪他们不孝。

况且帝**队也不会因为夷人不孝而讨伐他们——他们讨伐夷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部落民就已经起来了。

男人们开始检查弓箭和标qiāng,女人则负责生火做饭——这个部落没有铁匠,仅有的两口大铁锅,一个属于部落长,另一个则是公用。

部落的女人们轮流用这口锅煮加了一点点糜子的酪作为大部分人的主食——女人和孩子是没有肉吃的,每天能分到一些肉的只有需要追逐猎物,跟熊瞎子和野猪挣命的男丁。

他们才是一个部落的核心。

按照传统,此时男人们应该带着一天的口粮和武器,前往森林深处围猎了。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部落里唯一的萨满总是觉得心神不宁,他大喊大叫阻止男丁出门,并且要求大家提高警惕,防止山外人来侵袭。

年轻的部落长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以前会来部落的山外人,基本只有大金负责征税和征兵的主子。

如今大金已经没了,还有谁会闲的没事干跑到这老林子里来找他们的麻烦

实际上,部落长之所以没去徐世杨的大营开会,就是这个原因——他轻率地认为汉人不会钻进深山老林里找他们。

这真是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大意。

这个小小的索伦部落,即将为这个错误付出代价,而且永远没有改正的机会了。

正当部落长准备推开碍事的萨满,准备强行带人出发狩猎的时候,几个眼尖的老猎人突然看到距离部落栅栏不远处的森林里,影影绰绰闪出许多红的的人影。

部落长也是索伦部中最顶尖的猎人之一,他现在不过三十多岁,正处在体力和经验都十分丰富的巅峰时期,因此也是第一批看到,并且意识到这是敌人来袭的索伦人之一。

“是外面人!”

部落长疯狂的大喊道:

“女人和孩子躲到屋里去!男人们,拿起武器!”

小小的部落瞬间沸腾起来。8

第564章 辽北攻略2

从密林间钻出来的外面人总数不过百多人,还不到部落可出动壮丁人数的一半。

而且,他们三三两两的,对整个部落形成一个并不严密的包围圈。

一开始,部落长觉得眼前的这些敌人可能没有那么危险——实际上,不论是冷兵器还是早期火器,列阵而战都是战争常识。

那些稀稀拉拉凑一起,发一声喊一窝蜂向前冲的家伙,根本就不配称作军队。

乌合之众而已,百多个铁甲铁刀的正规军就能追着几万这种垃圾砍。

然而,对面那身红色军装实在是太惹眼了,作为一个曾经参加过金军,并且被红衣军胖揍过好多次的老兵,部落长知道穿这身衣裳的外面人不可能是乌合之众,他们零散而来,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只是,他警惕性不错,却没发做出正确的应对——部落长按自己以往的经验,命令部落里所有壮丁在简易栅栏大门之外组成一个反突击阵型:

部落长本人和部落里最强壮、最勇武的战士们站在最前排,以部落长本人为核心形成一个三角形。

部落里其他男丁在稍微靠后的位置上,准备在勇士们击穿敌人阵线后突入。

这个队形很密集,于是立刻成了击发枪最好的靶子。

每五个人组成一个战斗小组的华军纷纷在距离敌人百步左右的距离上站定,然后从容的举起步枪,瞄准,射击!

呯呯呯!

一阵枪声响过,火药气体涌入米涅弹的地步凹槽,推动它膨胀变形,仅仅咬住膛线,然后在膛线的作用下不断加速、旋转,最后呯的一声,子弹出膛,瞬间越过一百五十米距离,旋转着钻入敌人的身体,切开皮肤、肌肉、血管和骨骼,造成恐怖的杀伤的大量出血……。

发射米涅弹的标准三型击发线膛枪表现出惊人的准确度和远超燧发枪的射程,华军士兵已经无需组成受打击面极大的方阵或类似的阵型,即使只有三、五个人,他们手中的步枪也能在150米距离上给予敌人重大杀伤。

何况他们的敌人阵型十分紧密,米涅枪朝这么大的目标开火,想打偏都难。

这其实也是当初少年兵在晋省实战中得出的经验:面对敌人步兵,完全可以全军散兵进攻,自由射击。

但若是面对敌人骑兵或人数优势过大的敌人,仍然需要排成方阵对抗。

华军这次的对手就是前一种敌人——没有骑兵,也没有足够的数量优势。

于是进攻者全军散兵推进,部分人射击的时候,其他人就弯着腰小跑着前进,设计完成后,前进者停住脚步射击,掩护刚才的同伴前进。

索伦人对这种交替火力掩护推进的战术毫无办法,况且答剌部的部落长在华军的第一轮射击中成为被集火的目标(谁让他站在最前面呢),当场被一发米涅弹掀飞了头盖骨。

于是答剌部的反击在开战瞬间就已经被击溃,他们败局已定。

华军每次射击,列阵而战的索伦人就要倒下一片人,剩余索伦兵处于以往对战争的认识和寻找依靠的本能,会更加紧密的聚集在一起,并且成为更加易于得手的目标。

有人向进攻者抛射轻箭,然而指望骨头箭簇对这么远的目标构成威胁是十分不严肃的,况且华军阵型太过分散,索伦人无法指望抛射大量箭只进行覆盖压制。

被索伦人集火的华军士兵可以从容寻找树后或者大石头后面的安全位置——没有列阵,散兵不用担心自己寻找掩体的举动会打乱自己的阵型,因此士兵个体可以有更大的自由度。

其他人则可以继续安全的射击。

这种类似枪决的一面倒战斗,在华军接近到差不多三十步距离,可以换用重箭射击的时候结束了。

不是因为索伦兵终于可以给华军带来有效杀伤,而是因为他们承受不住重压,彻底崩溃了。

于是枪决变成刺刀杀戮而已。

几十个华军士兵呐喊着,挺着明晃晃的刺刀,追着索伦人的溃杀入答剌部。

布满撮罗子(窝棚的意思,一种木杆支撑起来,围上兽皮、树皮或草帘的圆锥形小房子,外形上有点像印第安人的帐篷)的村落中逐渐响起妇孺的惊叫声。

华军士兵冷静的把所有到处乱跑的人全部刺死,不论男女老少。

剩下老老实实跪在原地求饶的人,十个一组绑成一串,用绳子像牵牲口一样牵到外面。

索伦人所有的皮草、猎物、仅有的一点粮食和牲畜都成为华军的战利品。

所有撮罗子全部被推到,有些使用狍皮围子的,可以把皮子拆下来带走,其余则直接点一把火烧掉。

整个村落很快陷入浓烟和烈焰之中。

被华军士兵牵着带往山林外面的索伦人无不哭泣着不断回头,眷恋的看着他们已经化为火海的家园……。

……

华军出动数千士兵,分成数十个战斗群,在女真带路党的引领下清扫了浑河、太子河附近所有没有参加上次会议的生女真部落。

五天之内,华军攻破大小部落三十三个,杀死生女真五千余人,抓获丁壮两千余人,妇孺三千余人。

徐世杨对生女真部落冷酷的手段,比起当初完颜女真时期丝毫不逞多让。那些指望依靠“金来降金,华来降华”,当墙头草存续下去的部落长们立刻变得坚定起来。

六月中旬,徐世杨按时达到了他下达的在生女真部落中三丁抽二的征兵标准。他的手下一下子多了三千自备兵器、粮草的冷兵器仆从兵和三千负责搬运物资的辅兵。

六月十七,徐世杨下令清扫两个来晚了一天的部落,把幸存者贬为奴隶,随后离开原驻地,继续向前推进。

六月二十,华军横扫婆猪江两岸的建州地区,处于个人感情的宣泄,这次他甚至懒得招降纳叛,直接命令那些从浑河跟过来的生女真部落发动进攻,华军从后支援。

建州地区所有女真部落全部被连根拔起,华军和他们的仆从在此地杀戮近万人,另有**千人被贬为奴隶。

徐世杨信守承诺,允许浑河女真拿走一半战利品,另外一半约四千七百生女真则成为华夏人的奴隶。

第565章 辽北攻略3

徐世杨把整个建州地区所有女真部落全部一扫而空,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不给这个地区的女真部落一点机会,当然,这也不重要,反正他杀的各路鞑虏已经躲到数不胜数了。

六月底,徐世杨派遣几个使者前往更东边的长白山,要求当地的生女真虎儿文各部投降,并且按浑河各部的标准三丁抽二,加入到徐世杨的北征大军中。

徐世杨并未在原地等待虎儿文部的答案,直接率军继续北上,7月初徐世杨抵达海西女真的重镇辉发城附近。

这座木制城寨扼守松花江支流灰扒江的中段,占据这里,可以在夏天直接乘坐小船进入松花江流域,对于在辽北地区征战部队的后勤来说十分重要——对女真人同样如此。

因此海西女真不打算把这个重要的小城交给华夏,华军进军的同时,海西女真各部集结六千士兵前来迎战。

……

长白山脚下,即使是夏日也有着南方人无法想象的清凉感。

山顶上积雪终年不化,从山顶流下的溪水有一种甜滋滋的凉爽感觉。

徐世桢穿着一件略显反季节的毛呢将校军装,蹲在一条小溪边上,伸手捧起一捧清凉的溪水咕嘟咕嘟喝了个饱。

“上校,军教处不让喝生水。”徐世桢的勤务兵小声提醒。

“老子就干过军教处的教官,还能不知道这个?”徐世桢笑着回道:“这是长白山的山泉水,干净着呢,不比咱们家乡的河沟,可以直接喝。”

“是吗?”勤务兵显然有些不信。

“确实如此,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徐世桢大笑道:

“都来喝吧,别跟个娘们似的拘谨,顺便饮饮马。”

徐世桢率领的骑兵纷纷上前,给自己的水葫芦里灌满水,然后把马牵到小溪边,卸下马嚼子,让它们自己喝水吃草。

唯有那个勤务兵,还是严格遵守卫生条例,坚决不喝生水,宁愿喝自己仅剩的一点凉开水。

徐世桢看着他,很不以为意的笑道:“你小子,跟三哥一样的坏毛病,太仔细了。”

徐世桢所谓的三哥,就是当今华夏帝国的皇太子徐世杨。

而他这个勤务兵,则是徐世杨的长子,皇孙徐代灼。

这次出征,徐代灼又一次被从军校中调出,以实习的名义加入一线队伍。

这其实也是考核,若是他能在一线表现出色,或者说至少没有犯下大错,那么他的中学毕业考试就能获得一个很不错的实习成绩。

到了前线,一切就都得按军规办事,徐世杨北上后向长白山附近的生女真部落派遣特使,这个特使就是徐世桢。

因为他是上校级军官,又是帝国皇室成员,能够代表徐世杨做出一些决定。

只是这样的工作会很危险,若是那些野蛮人不服王化,徐世桢就只能靠自己带来的那一百骑兵杀出重围。

当然,徐世桢对此很有信心,所以他也不在乎等待着自己那身份更加尊崇的侄儿一起来劝谕虎儿文部。

……

华军在建州的疯狂杀戮让周边所有部落感到遍体生寒,虎儿文各部自然也不例外。

他们不知道徐世杨下一步的动作会是去哪里,因而有理由担忧华军会从建州继续向东一步进攻长白山附近的部落。

于是,虎儿文各部集结五千壮丁,在长白山西侧山脚下布城七十余座(生女真的城在华军眼里就是些寨子),准备武力抵抗。

却没成想,华军主力并未东进,徐世杨倒是派了个牛气哄哄的上校来“劝谕”他们。

“帝国皇太子有令,虎儿文各部凡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丁,三丁抽二,自备粮秣军械,到大营听令!”

站在虎尔文各部联军的大本营中,徐世桢毫不客气的对着七十多个大小部族长说……,不,是命令道:

“给你们五天的准备时间,五天之后立刻启程!”

现场一片哗然,一个年轻的部落长跳出来指着徐世桢的鼻子大喊:“你这汉狗,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徐世杨是派你来送死的吗?”

徐世桢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抽出腰间的击发手枪,一枪把这个家伙的脑袋打成碎片。

没人能想到他居然敢二话不说,在敌对情绪如此浓厚的虎儿文部大营里杀人,以至于那具无头尸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很久之后,部落民才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刀斧狼牙棒,怒吼着把徐世桢一行围在当中。

华军反应比他们更快一点,他们正对其他部落长所在的位置,隐隐组成一个以徐世桢矛头的进攻阵型,准备一旦开打,就擒贼先擒王。

“我是华夏帝国使者,殿下乃是帝国皇太子,我们的名讳是你们可以直说的?”

徐世桢提着枪口还在冒青烟的手枪,淡淡的说道:

“我记得你们之前曾有人向帝国表示效忠。怎么,违抗命令?这是打算反叛了?”

“我们没有反叛!”另外一个部落长不服气的叫道:“是你们先不守规矩的!你们屠了建州所有的部落!建州早就向你们投降了!”

“虽然建州曾经降顺,但那只是虚与委蛇,他们不服从帝国皇太子要求出兵的命令,他们就是叛逆,当然要清除。”徐世桢笑着说:“怎么,你们觉得叛逆不该死?你们果然也是叛逆。”

“你们不守诚信,老子就算是叛逆又能怎样?”一个部落长恐吓道:“别忘了,老子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你可以试试看。”徐世桢满不在乎的笑道:“不过我劝你三思而后行,一旦跟我动起手来,我敢保证,我的人有一个伤亡,你们就得付出五十倍的代价偿还。”

又是一阵哗然。

一个衰老的萨满说道:“可笑可笑,堂堂华夏天朝,竟将自家圣人仁者爱人的教诲抛至九霄云外!”

“呵,他人笑我可笑,总胜过他人怜我可怜。”

徐世桢冷冷的说道:

“圣人的仁者爱人得首先是人才值得去爱,爱你们蛮夷?那是浪费。我华夏向来是以华夏之法治华夏,以蛮夷之法治蛮夷。”

“你们何时用过我等之法?”

“哼,凡抵抗者,男子高过车轮者皆杀,这是不是你们的规矩?”徐世桢冷笑道:“尔等往日行事皆是如此,如今一报还一报,何必装出这幅无辜样子来?”

“直接说吧,你们到底是选择服从命令,还是要对抗王师?”



第566章 惠泽万世

作为一个老兵,这十几年来徐世桢杀过的各路鞑虏得有两、三百,因此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带一种令人感到不安的煞气。

部落长、萨满、各部落最勇猛的战士们用一种包含恐惧的目光看着这个年轻人,虽然刀剑出鞘,但没有一个人真的敢于对他出手。

所有人都知道,徐世桢那句“我方伤一个,你们五十倍赔”,还有那句“高于车轮者杀”的宣言,是真的,不是大话。

他身后那个国家真能做出这种事。

“本官没时间跟你们浪费,快些作出决定!”徐世桢重复一遍:“你们到底是服从帝国的命令,还是要做一群叛匪?”

没有人回答他,这种时候三丁抽二可不是个轻松的负担。

但他们更不想做叛匪,因为华军已经屠灭了整个建州所有部族,他们自己都知道,这份死者名单中再加上虎儿文各部也没啥大不了的。

有武力,也有毫不犹豫使用武力的心,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因为没人敢于无视他的威胁。

生女真自然也不敢。

“如果我们按太子殿下的要求出兵,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一个刚才嚷嚷着要跟华军决战的部落长突然出声问道。

“让你们活着就是最大的好处。”徐世桢很不客气的回答:“彻底灭亡伪金对你们也是好处,至少他们不会再来掠夺你们了,至于更具体一点的,你们自己的战利品可以保留一半。”

“太少了,以前大金……,伪金的时候,我们自己的战利品只需要上缴三成!”

“你们可以再站在完颜家一边,试试看我们能不能杀光你们。”

部落长们觉得,这话谈起来忒糟心了,这汉人怎么三句话离不开打仗呢?就不能和平一点,静下心来商量一个能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当然不行。

徐世桢接过这个任务的时候,他就仔细想过了。

若是对文明人劝降,那么当然应该尽可能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但是面对野蛮人,直接亮刀子会更顺畅一点,否则你稍一让步,对面就会觉得你是不是怕他们,他们就会得寸进尺,想要更多好处。

所谓畏威而不怀德,就是这个意思。

因此徐世桢从进到这个地方来,就一直摆出一副对劝降并无多少兴趣,甚至期望对方真的成为叛匪的样子。

这果然起到了作用,这么多生女真,连被他当场杀死一人,都没能真正失去理智。

“你们到底是服从命令还是去死?”徐世桢继续催促:“拖拖拉拉像群娘们!”

“我数到五,你们不做决定我就当你们选择叛乱。”

“五!”

“四!”

“三!”

他真的数了起来。

如果虎儿文部真的豁出去要抵抗到底,这个时候,应该有个人站出来斥责他过于狂妄,要杀他祭旗才对。

然而没有人站出来。

一个都没有。

……

共和1791年7月初3,华夏帝国北征军在辉发城附近野战击溃海西女真联军。

当天下午华军用重炮轰塌辉发城的木质城墙,一队外蕃女真兵率先进入城中,与绝望的防守者打了一个半时辰的巷战。

天差不多黑下来的时候,华军占领辉发城。

当天的战斗中,华军击毙海西女真两千七百人,俘虏男女七千。

自身付出三死十九伤,外蕃伤亡四百的代价,占据了这个交通要道。

从第二天开始,华军展开对海西女真各部的围剿,直到八月初七,华军把松花江以南大部分海西女真部落清扫一空,又斩杀男女两万,俘虏两万。

八月初十,徐世杨与冯三虎在松花江南岸会师。

他们会师的这个地方,叫做齐齐哈尔,在当地打虎儿人的语言中是“天然牧场”之意,仅从这一点上就足以可见,这个地方相对周边来说,算得上是个水草丰美的地方。

站在肥沃的黑土地上,弯腰抓起一把土,使劲一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能捏出油来。

这里是松嫩平原,到处是一望无垠的可耕地,由于人口很少,这里也是整个华夏最适合大规模集体耕作的地方,若是开发出来,少说能得到一个耕地面积数百万顷的粮食基地。

当然,也是因为没有人,想要开发这个地方也不容易。

“是块好地。”冯三虎站在徐世杨身后,感慨的说道:“可惜想要开出地来,得把这边所有苇草拔了,把所有沼泽水塘排干,还得消灭蚊虫蚂蟥,毒蛇猛兽。”

“这不是一代人能干完的活儿。”

作为最早的少年兵,曾经拜徐世杨为义父的年轻将领,从徐世杨个别无意识的动作中读出他内心的想法并不困难。

因此徐世杨握着一把土发呆的时候,冯三虎已经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这当然不是一代人能干完的活。”

徐世杨头也不回的说道:

“但是干好了,能惠泽子孙万代。”

在另一个位面,吉、黑两省在49年之前耕地少的可怜,只有零零散散的农户耕作少数土地,两省庞大的农业资源等于完全浪费了。

共和国建立后,土鳖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向这两省移民数百万,同时兴修水利,排干沼泽,平整土地,到建国三十年的79年时,吉省已经拥有耕地七千万亩,黑省更是达到一亿亩,使之成为全国最大的商品粮基地。

现在徐世杨面对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嫩江流域、墨龙江谷地、三江平原等土地肥沃的地区依旧保持着十分原始的面貌,若是想把它们开发出来,徐世杨预计大概需要花费三十到五十年时间,至少投入五百万人口(考虑到新中国毕竟有一些机器设备和逐渐建立的化肥工业,徐世杨认为要达到类似的效果,自己要投入的时间和人力应该至少比tg高一倍)。

然而,这就使问题回到了原点:华夏十分缺人口。

晋冀鲁豫陕那样的中原核心领土都无法填满人口呢,怎么可能把几百万人投入到北大荒来?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看,先期投入以奴隶为主。”徐世杨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冯三虎解释:

“如果我们只投入十万户平民当做核心,每一户让他们指挥十户或二十户奴隶,在这个地方开垦,我们至少能够把这个工作先做起来。”

“一两百万户奴隶?”冯三虎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一户奴隶按三口人算,那就是三百万到六百万人。

若是一户奴隶按五口人算,那数字就更惊人了。

“帝国哪有那么多奴隶?”

“有的,会有的。”徐世杨呲着牙笑道:“一切都会有的。”

第567章 根绝完颜

共和1791年8月13

马上就要到汉人传统的中秋佳节了,今年的节日,华夏北征军的数万将士必然得在外渡过。

为了让将士们过好这个节日,徐世杨不惜占用运力,从后方专门调运过来大量精米精面和蔬菜,果干。并让士兵们轮流放假,自行在附近围猎,大量狍子、山鸡、野兔,被送进军营,准备用以丰富大家的伙食。

这里的土地确实肥沃且原始,食草动物多了,食肉的动物自然也少不了,华军还猎到不少野猪和狼,甚至还有熊、豹子和老虎。

一个曾经的蓝军老兵猎到一只白虎,把皮扒下来献给徐世杨,他转手又命人把这张华贵的虎皮连同一些老山参,白狐皮等物品送回国内给自己的老爹,帝国皇帝当做节庆礼物。

为了让士兵们在最后的大战前尽可能放松一下,徐世杨甚至命令高丽人送来三千年轻女子,连同当地部落的几千少女一起,分发给远征军的单身汉人士兵。

这些女子不是姬女,也不是奴隶,她们是士兵的妻妾。

士兵们也不是白白得到这些女子,一旦战争结束,这些女子的丈夫必须在当地驻留,落地生根,尝试把这块肥沃的黑土地真正纳入帝国的管辖。

这些女子也算是这些新移民的第一份福利了。

不过她们的运气其实也算不错,因为成为汉人士兵的妻妾后(高丽女可以为妻,夷女只能为妾),她们的直系亲属就不会被贬为奴隶,最少也是庶民待遇。

对没有贞洁观念的野人部落来说,一个女儿能换来这么好的待遇,当然是件好事。

这样,徐世杨事实上已经给北大荒预定下了一万个汉人移民家庭,这是他对这片土地的第一笔投资。

第二笔投资也很快就会到来。

过节的前一天,徐世桢带领长白山女真各部四千人抵达齐齐哈尔与徐世杨会合——虎儿文各部到底是没敢反叛,老老实实三丁抽二,跟着徐世桢来前线了。

至于他们为什么来的这么晚……,因为那个被徐世桢当场击毙的部落长所属部落被当成替罪羊,遭到他同胞们的围攻,其牲畜子女已经被瓜分殆尽。

徐世杨对这种鞑虏间弱肉强食的行为没有什么意见,对于此事他也只是一笑了之而已,但这些跟着来的鞑子——不止是虎儿文部,还有浑河各部,以及其他女真部落,他都打算按比例留下三分之一,算作庶民在北大荒垦殖。

这批人口大约有一万男丁,徐世杨打算把他们分成一万户,女人通过劫掠当地女真和完颜宗干的女人来补充,分成一千个屯堡(每个屯堡十户汉人,十户庶民,先打好基础,今后再补充其他人口和奴隶)。

所有屯堡都强调必须以汉人为村官,以增强帝国对基层的控制能力。

……

八月十五这一天终于到来,从早晨开始,华军在齐齐哈尔的大营就开始准备丰盛的饮食。

今天这顿饭属于普天同庆,上到徐世杨,下到最普通的辅兵,甚至那些跟过来的仆从军士兵和新抓的奴隶,都可以享受一天的安乐和饱足且精致的食物。

徐世杨在有意强调汉人的节日,同时取缔一切异族风俗和节庆,目的就是为了文化同化,强调汉文化的核心领导,甚至是唯一的文化地位。

为此,徐世杨经常在汉族的节日给皇室所属的奴隶发放额外的食物或布料作为福利,不仅彻底取缔异族节日,甚至还在宣传上把异族节日贬低的一无是处。

实际上,这也是很经典的文化侵略行动:我的一切文化都是好的,你的一切文化都是坏的,给你留下这些坏文化的你的祖先自然也是坏的冒水,所以你们这个民族从头至尾都是坏的。

是不是很有既视感?

为此,徐世杨还下令,此次行动要专门搜集女真、生女真各部的文字档案,不管是写在纸上的还是树皮上的,哪怕是刻在石头上的,都要拓印新下来,然后彻底毁坏。

拓印下来是为了将来争夺解释权,毁坏是为了让自己的解释变成唯一。

同时,所有被征服部落的萨满全部处死——因为他们差不多是唯一能看懂本民族文字的人,也是女真部落的知识传承者。

徐世杨要彻底毁灭他们民族的未来。

这种有系统的异族文化毁灭工作会一直持续下去,今天这顿允许奴隶参加的宴会不是开头,当然也不会是结尾。

……

8月15中午,宴会还有几个时辰才会开始,却没成想又来了一伙稀客:

完颜宗干以庆祝中秋的名义,派出一队使者,给徐世杨奉上一份中秋大礼。

这份长长的礼单包括黄金五百两,东珠十斤,人参一千斤,貂皮、狐皮各五百张,熊皮十张,豹皮十张,虎皮一张。

这份礼物价值不低,徐世杨估计运回国去,差不多能值两万两以上,如果卖到江南去价值更高。

况且,不仅如此,完颜宗干还把自己的一双儿女送了过来。

他给徐世杨来了一封信,信上表示他愿意成为华夏帝国的外蕃,为华夏永镇辽北,他会每年勤修贡事,献上岁币女子,只求徐世杨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这次送来的女儿是完颜宗干的嫡女,很久以前金国曾经试图与徐家议亲,按他的说法,这个女子就是当初要嫁给徐世杨的宗女,这样算起来也算是徐世杨的女人,因此此次直接给他送过来。

而完颜宗干的儿子,则是来当质子的。

完颜宗干在信中卑躬屈膝的程度堪称丢人,然而徐世杨仍然不打算放过他。

当初齐金换亲,徐世杨根本就没有同意,所以不管当时金国打算把谁送过来,她都不能算是他的女人。

徐世杨下令把完颜宗干的儿女一起送入宫中,女儿作为最低级的宫女,儿子则阉掉,当最低级的太监。

徐世杨命人当着全军所有汉夷士兵的面,把完颜宗干丢人的信念了一遍,然后他上台,把这封信撕成碎片,洒向大地:

“孤此次要根绝完颜,不达目的绝不退兵!”

第568章 北行记3

又是一次辽东的露布飞捷。

这次据说是北太子徐世杨亲领大军横扫建州叛逆,斩首两万。

我很好奇,建州一带有这么多女真人吗?

这到底是夸大战果,还是把女真妇孺都杀光了?

如果是后者,我总觉得,这些北人的所作所为似乎跟鞑子当初对我们做的也没有太大不同。

——张宗的北行日记

作为一介儒生,张宗总是觉得徐世杨北伐杀戮过重了一点。

但是,九世之仇犹可复,这确实也是圣人的教诲,张宗再是狂生,也不敢说圣人的教诲是错的。

北地汉人受到鞑虏欺压也不过一代人的时间,他们当然有理由复仇。

况且,正如那天赶车老汉说“杀的不够”那样,从现实意义上来说,张宗自己也觉得,杀光鞑虏,有助于北地的安宁。

他只是觉得那些不分男女老幼都被一刀枭首的人实在太可怜而已。

这种可怜的表现形式就是,张宗在齐省游历的过程中,连续买了五个十三、四岁的鞑子女奴。

他觉得,这已经算是救人与苦海了。

车夫父子对张宗的做法表示理解,因为车夫老头也想给自己的三个儿子买夷女当老婆——夷女不需要彩礼,显得很便宜。

他们唯一不太认同的,是张宗的眼光——他买的三个夷女都瘦巴巴的,看起来不像是好生养的。

张宗觉得在这方面自己跟这对车夫真的很难有共同语言了。

7月的时候,张宗来到青州府,以投资者的身份参观了号称天下第一的青州纺织厂。

他确实是投资者,不过不是青州纺织厂的投资者,他家族在北方的投资主要集中在玻璃器皿和辽东药材等高附加值行业方面,并未投资纺织工业。

不过青州地方负责招商引资的官员还是接待了张宗,因为他家确实很有钱,很难说他会不会临时增加投资。

……

青州纺织厂现下有五千台纺织机,还有染色车间和成衣车间,工人超过八千,其中五千五百以上是女性。

由于使用新式手工纺织机(珍妮机),这间工厂每天可以生产五千五百匹棉、毛、麻布料。

这还是已经扣除了机器维修和工人休息时间的缘故,因为徐世杨不准工厂主过度压榨工人,作为国营企业的青州纺织厂自然也不能例外。

不过即使是这样,这个庞大的数字也已经足够让张宗感到震惊了。

男耕女织式的传统手工纺织,每个女人在纺织机前坐一天,大概能织出八尺布,按照一匹布四十尺的数值计算,江南五千女性一天可以织出一千匹布,就这还是不计算女人也需要休息,以及纺织机需要维护的缘故。

“至少八倍的效率。”工厂经理用炫耀的语气对张宗和陪同的地方官员说道:“而且我们的布质量更好,产品行销高丽、蒙兀、西域、扶桑,利润十分丰厚。”

至于具体能挣多少钱,这个是商业机密。

不过张宗觉得他大概能猜出那肯定不是一个小数字。

毕竟,这边一个人能当八个人用呢。

张宗提出要进车间看看,但被经理拒绝了,经理告诉他,虽然现在有人提议男女应该同工同酬,但因为风俗的缘故,这个提议暂时并未实行。

目前的青州纺织厂还是女工负责织布、剪裁、缝纫等工序,男工负责印染、搬运等体力活,几个车间分列,男女工上班期间严禁互相串门,管理十分严格。

“这也是为了女工的清白着想,男女授受不亲吗。”经理无奈的说:“虽然我个人觉得这有些过了。”

女工车间不允许男性进入,免得影响女工的清白,但这样就给工厂带来更多的管理成本——必须再有一套女性后勤管理人员。

这让工厂经理很是不忿,不仅仅是因为两套后勤人员的成本,还有一个问题是他作为工厂领导干部,实际上对厂内大部分工人的管控力很低。

‘其实女经理更像是这件工厂的总经理,我则像是个专管对外接待的。’

这句话,经理没好意思说出口。

作为一个儒士,张宗对这种严格的男女工分列的管理模式十分推崇,唯一遗憾的是他没法参观生产车间,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法进入女工食堂——食堂同样是男女分列的。

这让张宗未能揭开传说中美女如云的青州纺织厂那层薄薄的面纱。

题外话:纺织厂女工的工资很不坏,勤快的女工甚至算得上中产阶级,养活自己的两个以上的儿女一点问题都没有,还能有不算微薄的积蓄。

这让纺织厂女工个人自信和自尊得到极大提升,她们可以穿相对更好看、整洁的衣裳,可以昂首挺胸的做人,接人待物方面也不免得到提升,再加上工厂夜校对她们的扫盲工作和更好的营养,让这些女工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更加接近于现代人。

也许现代社会厂妹这个词代表着社会地位底下,但在这个古典向近代转变的时代,华夏帝国的厂妹代表的是一个更自信、更美丽的新群体。

因此,在外人口耳相传的故事中,纺织厂女工车间就像是一个美女如云的仙宫,也就不足为奇了。

“其实都是普通的农家女,不过是挣钱多了,又有朝廷撑腰,她们可以自己打扮自己罢了。”

从纺织厂出来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地方官员听到张宗的抱怨,哈哈大笑一阵后解释道:

“朝廷有专门的妇女工作部,太子妃娘娘负责,她们也是有后台的。”

“你进过女工车间吗?”张宗用一种想听八卦的语气问道。

“当然没进去过。”小官摇摇头:“不过我家婆娘是女工车间管理人员,看看她就知道了。”

“哦~~~”

这是一种失敬失敬的感慨,也只有感慨而已,毕竟他不能提出见见人家老婆,那实在太失礼了。

那官员却毫不避讳的继续说道:“其实啊,她们美是美,只是……,有娘娘撑腰,她们就有些太不贤惠了。”

“不能打不能骂,遇事得讲理,做错了得认——话说她做错事的时候怎么就不讲理了呢?”

“今年还吆喝着要相应国家号召,去援建辽东的纺织厂……朝廷给钱是不少,可她一个娘们跑这么远,俺总觉得不安全,实在不行俺也只能申请调任到辽省去……”

听着小官絮絮叨叨,饱含幸福的抱怨,张宗撇撇嘴,不知怎么的直想命人把这家伙点了。

第569章 辽北攻略4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张宗已经决定要投资北方的纺织工业了。

这倒不是因为他特别想看看那个“美女如云的仙宫”,而是因为他敏锐的看到了华夏帝国纺织工业的前景。

首先,作为一个儒士,他觉得家族以前投资的奢侈品行业的产品饿不能充饥,冷不能御寒,于国无益。

倒是纺织行业这种基础民生行业很符合他的道德洁癖。

其次,他确实觉得,投资北方的纺织工厂能赚到不少钱。

张宗在北方的游历真的听到了不少对于南方人来说算是“秘闻”的消息,这些消息大部分来自他沿途购买的各种报纸,少部分来自接待官员的介绍——华夏并没有隐藏这些信息的意思,只看你愿不愿意去搜集、分析。

张宗和他的伴当搜集了很多信息,根据这些消息,他发觉,青州纺织厂的产量放在江南,大概比一路的产量还高一些。

但这个厂子在北方并非是最大的纺织工厂——虽然它确实被人称为“天下第一厂”,但那大概只是因为它是第一个大型纺织工厂,华夏所有其他工厂都是根据这个厂建起来的而已。

目前已知的,泉城纺织厂的规模就比青州纺织厂大不少。还有正在兴建的燕京纺织厂,规模比泉城和青州都要大。

还有辽阳纺织厂、大同纺织厂和长安纺织厂,规模基本都与青州纺织厂相仿,现在都在全面铺开的过程中。

除了这些“青州式”的工厂,那个年轻的官员还跟张宗说,华夏这边正在兴建效率更高的新型工厂——这是一种水利纺织工厂,效率比青州式工厂还要高五倍左右。

张宗有点想象不出来比青州式工厂效率还要高五倍的纺织厂是什么样子,不过稍微计算一下的话,这样一个工厂一年产量九百九十万匹!

当然不会有这么多,因为水利机器在冬天没法开启,不过即使减去四分之一,这产量也太过惊人了。

这差不多相当于整个大周朝廷织造局一年产量的两倍,这还只是一个工厂!

把所有已建成和在建工厂都加起来,北方的纺织企业产量大概是大周的二十倍以上!

衣被天下。

这个词真真切切出现在张宗的脑海里。

这意味着,以往可以直接当做钱使用的各种纺织品,今后有可能会有个价格暴跌的过程——实际上现在北方的纺织品,特别是棉、毛、麻类都已经比江南低很多了。

但这不意味着纺织行业的绝对利润会降低,因为纺织品毕竟是生活必需品,这个市场的份额是远远不到饱和状态的,只要能卖出去,纺织品单价跌了也可以以量取胜。

何况,北方还有大量海外市场可以消化这份产能。

实际上,张宗愿意投资纺织工厂还不仅仅是如此,他现在存了一个想法:若是水利纺织机真的有那么厉害,那么可不可以引进到江南去?

在华夏崛起之前,江南的纺织业其实一直比江北发达很多,有这个基础的情况下,加上江南江河多,冬天江河也基本没有结冰期,若是能在江南建成江北式的纺织工厂,那么可以肯定,江南工厂的产量一定会比江北还要多得多。

晚上没人的时候,张宗经常考虑这个问题。

他觉得,把江北工厂引入江南,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两个:

第一、产能上去了,原材料能否供应的上?

江北各纺织工厂的优势在于他们经过十几年的战乱,人口损失较大,算得上地广人稀,因此大量新开垦的土地种植棉花和麻并无多大障碍。

此外华夏帝国紧靠蒙兀草原,他们可以从草原上大量进口羊毛支撑毛纺织工业。

江南在这方面就要差上很多。

第二,也是更令张宗感到不满的事,江北江南现在毕竟不是一个国家,类似纺织工厂这种既能惠及所有国民,又能挣到大量利润的厂子,江北恐怕不会同意被江南学了去。

除非江北江南统一成同一个国家。

可若是统一,到底是北统南好,还是南统北强呢?

作为一个江南士绅家族出身的儒士,张宗觉得,自己的答案很可能会有些大逆不道。

……

共和7年月7,经过短暂的休整,华军再次开始向墨龙江一带推进。

此时,徐世杨根绝完颜的宣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墨龙江流域,于是那些最近几年一直跟完颜宗干眉来眼去的生女真,毫不客气、没有一丝犹豫的抛弃了金国留在东方的最后残余。

没有人站在完颜宗干一边,徐世杨离开松花江北上的时候,或几十,或上百的生女真自备军械粮秣马匹加入到华军的行列中。

等徐世杨抵达瑷珲一带的时候,新来投靠的生女真已经超过五千人。

华军推进速度并不快,徐世杨给了周边部族充分的投降时间,而不珍惜这个时间,没有派兵来助战的部族,那也不用客气,都当做完颜余孽,跟完颜宗干一起去死好了。

随着华军的步步紧逼,完颜宗干逐渐陷入绝望的疯狂之中,华军北上期间,完颜宗干又连续派了两次使节,送来另外两个女儿和儿子,卑躬屈膝的试图从徐世杨悬在他脑袋上的钢刀下逃生。

然而徐世杨丝毫不为所动,第二波使节团的下场跟第一波没有任何不同:完颜宗干的儿女都被送入美泉宫,他们将作为最低级的太监和宫女,在歧视和虐待中悲惨的过完一生,使节团的其他人则全部被斩首。

有了前两次的教训,第三波使节团刚刚从瑷珲出发,使节团众人就直接把完颜宗干的儿女绑了起来,他们作为反正的金兵而非金国特使向徐世杨投降,以此换来一个作为奴隶生活下去的机会。

至此,完颜宗干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他也不再重整军备,整日以酒消愁,死了心一般,静静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9月初,华军一部从瑷珲与雅克萨之间一个叫做呼尔玛的小地方强渡墨龙江,抵达墨龙江支流西林木通河上游,切断了完颜宗干继续北逃的道路。

9月初0,从墨龙江出海口的庙街赶来的一支华军船队与徐世杨会师,在下雪前完成了对瑷珲的全面包围。

第570章 辽北攻略5

完颜宗干本人的绝望情绪严重影响了东方最后一支金军残余的战斗意志。

在华军刚刚离开沈州北上的时候,完颜宗干手中还有大约四千可以战斗的金军甲兵,还有很多通过与金军贸易赚到好处的生女真部族长也在酩酊大醉之时吆喝着要帮助完颜宗干对付徐世杨,当时这些人手上还能凑出一万两千壮丁。

不过当徐世杨抵达松花江的时候,还敢到瑷珲与完颜宗干贸易的生女真部落就只剩下一半了,这些人大概还能有五千壮丁,而且他们也绝口不提一起抵抗华军的事。

等“根绝完颜”一出,再到瑷珲被彻底包围之后,最后的生女真也消失了,没有任何一个生女真来到瑷珲增援完颜宗干。

不仅如此,连完颜宗干本部四千人,现在也只剩下不到两千而已。

剩下的部队中还有八百人在雅克萨,其余则是全部逃散了。

仅有两千不到的甲兵,面对差不多两万华军野战兵,两万辅兵和三万仆从军,就算完颜宗干是天神下凡也不可能获胜了。

至此,所有人,包括完颜宗干自己都知道,此时一切战局已定,他不论做什么,都不过是最后的挣扎而已。

9月12,清晨六点。

1791年辽北的第一场雪正纷纷扬扬的飘落。

没有劝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征兆,华军对瑷珲发动总攻。

先是野战军的5斤和10斤野战炮发言,用半个时辰的时间把瑷珲四面城墙各自打开一个缺口,随即跟随而来,自备粮草的外蕃部落兵发动进攻,华军野战军卡住城门和城墙缺口,静静等待者。

生女真部落兵向着缺口蜂拥而上,最后的金军守军鼓起勇气用弓箭还击,但由于兵力匮乏,还击的羽箭稀稀拉拉的没有什么威力。

徐世杨所在的南门这边,缺少盔甲的生女真付出几十人伤亡的代价,顶着木盾冲入城墙缺口,随后就是一阵惨叫,两边城墙上的守军扔下不少大石块,把缺口堵住一节,那些最先冲进去的人则被隔绝开来,被守军轻易杀死。

外蕃兵无奈退了回来。

徐世杨看了看表,时间7点20左右,从外蕃兵进攻到第一次进攻被打退,不过一刻钟多一点而已。

“刚才所有退下来的外蕃兵,选十杀一。”

徐世杨淡淡的说道:

“告诉他们,两刻钟后再次进攻。”

“炮兵开火。”

在隆隆的炮声中,三百个外蕃兵的脑袋被砍下来,堆在华军阵地前的空地上。

外蕃兵们噤若寒蝉,这次杀的逃兵比刚才战斗中死伤的都多,显然今天的华军仍然信不过他们这些外蕃部落,打算多消耗一点他们的力量。

第二次进攻前,徐世杨直接向前线派出督战队,华军士兵的刺刀直接抵在外蕃兵的背上,没有丝毫怜悯,冲锋号一响任何人都不准越过督战队到后方去。

他的命令很明确,任何没有接到撤退命令而退下来的人都会被处死,一个人退杀一个,一队人退杀一队,全都退就全杀。

8点略微不到的时候,冲锋号再次响起,听到号声,督战队开始缓缓前进。

排在外蕃队伍最后面的几个生女真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督战队刺死,惨叫声震慑着生女真,强迫他们发出非人的嚎叫向前冲去。

“快冲!”几个部落长一看华军来真的,拼命大喊:“汉人要杀队尾!”

这一次,外蕃兵中冲在最前面的是各部落的酋长和最勇猛的战士,他们的装备也普遍比其他部落壮丁强不少,最起码一面自制的盾牌和一柄铁刀还是有的。

外蕃兵一拥而上,从瑷珲守军的角度来看,满眼都是层层叠进的盾牌,羽箭射在上面哚哚直响,却丝毫不能撼动这盾牌阵。

外蕃兵很快逼近到金军堵了一半的城墙缺口附近,生女真没有合适的工具,他们用手中刀剑矛斧拼命撬动石块土袋,守军不断扔下滚石木雷,把一个个外蕃兵砸翻在尘土中。

然而没有人后退,也没有人敢后退,华军督战队就站在距离城墙一百五十步外的地方,他们虽然不在前进,但任何敢于退到督战队身后的人都身首异处。

好在生女真占据绝对兵力优势,退无可退的情况下野蛮性子上来,也顾不得生死,只是一味强冲那缺口,金军用来堵口用的石块和土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就在这时,华军士兵参战,步枪手以连为单位,在连长竹哨声的指挥下对瑷珲城头进行齐射。

子弹横飞之下,城头一片惨叫,金军反击力度瞬间削弱不少,外蕃兵受此鼓舞,更加迅速的扒开石块土袋,很快缺口再次被打通,几个外蕃兵大喊大叫着冲入城中。

一排女真甲兵站在缺口后面,用重箭平射外蕃兵面门,一轮重箭过后,他们娴熟的投出一波阔刃飞剑、飞斧、标枪等兵器,又打倒几个外蕃兵,然后这些金军最后的精锐抽出双手重箭、虎牙大刀等重型冷兵器,发一声喊,揉身扑上!

在城内立足未稳的外蕃兵瞬间就被这气势汹汹的反冲击推了回来,外蕃兵且战且退,而身穿亮银色铁甲的金军如同刀切豆腐般切入外蕃兵阵型,左劈右砸,疯狂杀戮。

“开炮!”

轰!

一波霰弹飞来,把混在一起的金军甲兵和外蕃兵全都覆盖其中,金军的反击瞬间被阻止。

刚才外蕃兵与金军相持的同时,华军把两门10斤野战炮推到缺口附近,金军反击出来的同时,他们毫不犹豫的开火,使用双份霰弹把焦灼的战场洗了一遍。

这种不分敌我的杀戮再次让外蕃兵感到遍体生寒,这不仅仅是无法对抗的武力,还证明华军有使用这种武力把外蕃兵一起干掉的想法。

现在,外蕃兵意识到,想要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华军找到理由杀死自己之前,先把金兵彻底杀光,赶紧结束这场令人恐惧的战斗。

于是,在后方,随着华军的命令,更多外蕃兵越过督战队,潮水般涌向城墙缺口。

而这一次,兵力左支右绌的金军已经再也无法抵挡进攻了。

第571章 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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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边尸横遍野,外蕃兵踏着双方士兵的尸体涌入城中,几个绝望而孤独的金军被拥有数十倍兵力优势的敌人乱刃分尸,金军最后的抵抗如蛛丝般被轻轻抹去。

城墙防线终于被突破了,攻守双方伤亡都很惨重,虽然这其中几乎完全没有汉人的血。

整个战斗过程中,徐世杨始终看着手表不发一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丝毫不把血腥的战场放在眼里。

现在终于取得进展,徐世杨这才移开观察时间的目光:

“外蕃兵太弱了,有我们的火力支援,他们居然还花了两刻钟才冲进城内。”

“不过无所谓了,能赢就好,告诉他们,所有外蕃兵全部入城,今天不封刀,他们可以随便杀掠,只是别忘了,城中财物人口只有一半归他们。”

徐世杨冷冷的说道:

“命令野战军,控制城墙,但不要入城,放外蕃兵进去闹腾吧。”

因为这个命令,金国最后的抵抗者的命运注定会十分凄惨。

这个时代的战斗有一个特色:一点被突破,几乎就意味着全线崩溃。

南门率先被突破后不久,瑷珲城的其他三门也先后被突破,数万生女真外蕃兵涌入城中,逐门逐户的杀死金国男人,侮辱金国女人,女人凄厉的哭嚎声逐渐压过喊杀声,在全城范围内响起。

在最后的时刻,完颜宗干点燃了自己居住了一年多的“皇宫”与留在自己身边的妻妾子女一起共赴黄泉。

熊熊烈焰迅速吞没了城中心那座最高大的木质建筑,由于瑷珲城实在不大,徐世杨站在城楼上都能清楚的看到那边为金国送终的大火。

一个浑身浴血的金军甲兵提着半截长刀,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团冲天的焰火,片刻后,他发出非人的嚎叫:

“大金啊!我的大金啊!”

那个金军甲兵哭嚎着一头扎进烈火中,溅起一团明亮的火星……。

……

共和1791年9月12

华夏帝国北征军一日下瑷珲。

五天后,华军骑兵踏着大雪攻克雅克萨,完颜宗干之子完颜迪古乃被俘。

至此,曾经毁灭了一个帝国,打的另一个帝国狼狈南渡的大金国彻底灭亡。

此战,完颜宗干一系在瑷珲的所有士兵以及士兵家眷全部被外蕃兵杀戮一空,以至于华军根本没能统计出最后的战果。

华军参谋部最终只给出了一个大概数字:完颜宗干一下,金军死亡差不多在两千两百人左右,壮丁全部被杀,妇孺死亡不计,有六千以上被掠走为奴。

而华军方面,外蕃兵阵亡七百人上下,受伤八百多人,这些伤者大约有一半没法回到家乡了。

以三十五倍的兵力优势,一千一百阵亡者换对方两千两百兵,这个伤亡不可谓不重,不过徐世杨对此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因为华军自身没有任何伤亡,细算起来,这可是一次“零伤亡”胜利。

不仅如此,这次胜利还给徐世杨带来了很多更现实的好处:

首先当然是华军彻底控制了墨龙江两岸,辽北方向最后的威胁被彻底清除,吉、墨两省的大开发已经可以开始。

其次,是徐世杨通过这场战争,在辽地生女真部落中确立了无上的权威。

这不仅仅是通过杀戮确立的,还有最后时刻徐世杨刻意让外蕃兵洗劫瑷珲,获得好处的行为。

这意味着,下次再有别的部落叛乱,华夏还是可以召集其他生女真部落联合镇压,都不用出钱粮,就以叛乱者的财产子女做报酬就可以了。

最后嘛,当然是彻底消灭金国之后的政治利益。

至少如今,不管是哪路鞑子,他们绝对不敢对汉人……,至少是华夏人说什么“满万不可敌”之类的笑话了。

有了这种优势,徐世杨当然要把它运用起来。

按照原计划,徐世杨命令从跟随出征的三万外蕃士兵中抽调一万人在本地编户齐民,以庶民的身份驻防、开拓北大荒。

同时,辽东所有外蕃部落都要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

第一个改造是限制人口。

九月二十,徐世杨在瑷珲召开辽东全部外蕃部落长会议,他在会上给所有部落长发放牌照,分封了一百五十个上百户,三百三十个中百户,五百一十个下百户。

总计九百九十个百户,因为汉人讨厌女真这个名字,因此全部统称索伦。

没有百户牌照的部落,不管是索伦还是蒙兀,或者是别的什么民族,一律以敌人论处,各部落可以进行攻伐。

但是,领到牌照的部落必须每年向华夏进贡:所有百户每年每户上贡一张鹿皮,每十户额外进贡一张貂皮。

这样990个百户,每年仅贡品就要有十万张鹿皮,一万张貂皮。

这个数字对索伦人来说十分沉重,各百户可以用其它皮草、鹿茸、人参之类顶账,但是这个贡品是不准拖延的。

徐世杨还严格规定了索伦百户的人口上限,各部落多余出来的人口必须分家,然后到华夏户部领取新的百户牌照,并且按照帝国的要求迁徙到别处居住。

若是有百户隐瞒户口不报,视为叛乱,会被取缔百户牌照,并遭到帝国的攻击。

徐世杨希望以此来限定索伦各部的人口,免得再出现一个过于强大部落把这些人统一起来,对帝国构成新的威胁。

除了以上这些以外,徐世杨要求所有百户各出一个嫡子,到汉地服役,组成一个新的禁卫部队。

这支部队有点类似与质子,预计由990个部落兵和10个汉人军官组成,这些部落长的子嗣将在华夏接受全套儒家忠君教育,服役十年之后回到他们自己的部落,徐世杨会支持他们接替成为新的索伦百户。

而他们留在家乡的兄弟,就只能迁徙到别处去。

最后一项,是给索伦百户的胡萝卜:帝国每年开榷场,按一个较为合理的价格收购索伦百户的皮草、人参、鹿茸等产品,并且出售铁器、粮食、棉布和棉花,以及盐,从经济上完全控制各索伦百户。

这样,用不了几代人,辽东各部族就完全没有对抗帝国的可能了。

不论是从实力上还是心理上,都失去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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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2章 北行记4

又是一次露布飞捷。

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我买了北方的邸报——北方叫做报纸的,这些邸报似乎很喜欢把一切都说清楚。

《华夏日报》说的是:

十天前,北军占领伪金所控制的最后一座城市,完颜宗干自杀,北军全歼伪金最后一直成建制军队,伪金彻底灭亡。

《帝国新闻》的说的更精确一点:

北军阵斩鞑虏两千两百级,目前除了完颜宗望下落不明之外,所谓的女真四太子中三个人都已经授首。

至此,北方战争算是彻底结束了。

我们赢了……,不,准确的说,是我们汉人赢了。

但这不是说大周也赢了。

相反,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江北新的露布飞捷中,大周就会成为变成战果的那一方。

——张宗的北行日记。

泉城大街上到处是欢呼的人群,以至于连本应该接待张宗的华夏地方官员都不顾形象的上街庆祝去了。

于是,张宗只好自己决定自己今天的行止。

换句话说,他今天只能无所事事的逛大街。

带着一个伴当,挤过到处载歌载舞欢呼雀跃的人群,张宗在泉城集市上逛了一圈,采购不少很有北地特色的货品。

如一套玻璃器皿、两瓶装在玻璃瓶中的烈酒、两瓶据说是北地自己酿造的葡萄酒、几块肥皂、一个有玻璃罩的煤油灯、一大包火柴、一匹棉布、一匹柞丝布、一匹毛布以及几件成品衣裳和一斤崂山茶。

东西很多,基本是看见什么新鲜的都要买一点,以至于最后张宗不得不命伴当回去交车,把东西先拉回去一些。

这些东西的价格对张宗这样豪绅出身的儒士来说不算什么,其实他在江南照样能买得到江北产的商品。

不过他本人倒是更喜欢自己采购,顺便对比分析一下同一种商品在江北和江南的价格。

嗯,基本情况是这样的:

玻璃器皿在江南仍旧是奢侈品,但在江北似乎已经逐渐向日用品转变,张宗自己就亲眼看到街边很多大商铺或富裕人家在窗户上装着玻璃。

他大概问了一下,这个风气似乎是从美泉宫传出来的,北边的皇上又向来不太在意越制的问题,因此北方的建筑风格似乎变得更加喜欢起高楼,装大块玻璃等略显奢华但粗犷的风格,与江南精致的园林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江北的玻璃器皿在价格上也能支持这种大量消耗玻璃的风格,张宗自己计算了一下,同样的玻璃器皿,泉城的价格大约是临安的二十分之一。

玻璃之外,烈酒和葡萄酒都很有北地风格,烈酒烈的吓人,喝一口跟吞烧红了的炭一样。

葡萄酒则偏甜,据说很受北方贵族女性的欢迎。

价格方面,烈酒跟临安正店自酿的女儿红价格差不了多少,葡萄酒价格比胡商运来的价格则要低不少。

肥皂、煤油灯、火柴在北方都是典型的日用品,已经走进千家万户,但在南方则比较少见。

特别是有果香味的香皂,据说是用鲲鱼油制作的,不论南北都很受大户人家的喜爱。

汉人都是喜洁的,有肥皂和香皂,清洁自己就变成一件不再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问题。

还有很多传统儒士,在读书的时候习惯性的要净手,以前用皂角或草木灰,很难真正洗干净,现在有了肥皂,这件事情就简单多了。

对了,北方还有一种名叫洗发露的特殊清洁工具,专门用来洗头发,这对习惯蓄发束冠的汉人来说,甚至可以算得上天降甘霖。

用洗发露洗头发,再用香皂洁净身体和衣物,难怪张宗在大街上见到的青年男女总是显得那么干净、整洁、有朝气,甚至还散发一种淡淡的甜味。

价格方面,北方的肥皂、香皂、洗发露等价格大概是南方的一半,考虑到距离因素,这个价格不算低,张宗估计也就铺开到中产人家。

但是煤油灯和火柴,则是家家必备。

无需多说,人对光明的渴望总是无穷无尽的,安全而且比蜡烛更加明亮的煤油灯自然销量惊人。

还有方便引火的火柴,张宗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这样一根小木棍在“砂纸”上轻轻一擦就能得到火种。

他在江南的时候就认为这小木棍头上那层似土非土的小块肯定不简单,现在来到江北,自然很想得到答案。

然而,没人告诉他,因为火柴厂是国营工厂,现在并未对私人开放,张宗没法进去参观一番,也没法以投资者的身份一窥究竟。

张宗觉得这肯定涉及到什么机密。

由此他又想到了火枪,他觉得,火绳枪也好、燧发枪也罢(他还没见过火帽枪),说到底,实际上都是用火点燃火药,射出铅子杀敌。

只不过火绳枪是用点燃的火绳直接引燃火药,而燧发枪是用火石撞击出火花点燃火药。

那么,更容易引火的火柴,是不是也能用在火枪上呢?

张宗一时半会想不出怎样把火柴或类似的东西固定在火枪上,不过他越想越觉得事实很可能就是如此。

棉布毛布都是北方特色,张宗参观过纺织厂,自然知道如今北方户部在鼓励种植棉花,毛布的原材料主要来自蒙兀草原,北方自己也有不少羊,能够供应一部分纺织厂。

柞丝的话,齐省以前就有养柞蚕的传统,不过大周南迁之后,北方的柞蚕养殖业彻底灭绝,现在北方的柞蚕都是齐国时代徐家专门从外地引种而来,目前在江北依旧算是价格昂贵的产品之一——张宗自己的对比是,棉毛布匹,江北价格大约是江南的五分之一,丝绸等物,即使是柞蚕丝也比江南质量更好的桑蚕丝贵不少。

崂山茶也是如此,北方原有的茶叶种植早就在战乱中彻底毁灭了,现在的茶都是徐家专门从外地引种的。

江北人也有喝茶的风气,口外的各路鞑子更是完全离不开茶,因此北方一直在扩大山区的茶叶种植规模。

尽管如此,江北还是要每年从江南大规模购入一些茶叶,张宗听说,好茶一般供应国内,质量较差的茶则制成茶砖出口到口外的鞑子那里去。

张宗对成衣的兴致不高,他认为这种数万件甚至数十万件以上完全一个样的产品似乎只适合供给军队,让民众人人都穿类似的衣裳可未免太无趣了。

他购买这几件成衣只是顺手为之,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不过,虽然每样东西对张宗来说都不贵,但他买的也太多了,从岛城登陆时用周钱置换的北币很快花光,于是他只好再去找当地的银行,兑换一些新的北币。

第573章 北行记5

江北人也有喝茶的风气,口外的各路鞑子更是完全离不开茶,因此北方一直在扩大山区的茶叶种植规模。

实际上,刚来江北的时候,张宗对北币很没有信心,他觉得那张花花绿绿的纸当钱用是很荒谬的一件事。

可是,偏偏这看起来很荒谬的事实际上并不荒谬。

在江南大周,现在通行的货币实际上是铜钱,但金银布匹都可以当做一般等价物使用,实际上,涉及大额交易的时候,用这些价值更加高昂的轻货流通更加流行一些。

但在江北,现在直接拿铜钱、金银和布匹已经没法买到东西了。

张宗从江南带来的财帛,想要买东西必须去华夏的银行兑换成被南方人称为北币的货币。

一开始,他换的基本都是硬币银币,但即使这样,买东西后找回来的零钱还是纸币(华夏的辅币已经全面纸币化了)。

而且,若是采购超过十贯的大宗货物,用纸币确实比用硬币方便。

因为华夏这边的硬币其实只有十两面值的金币和一两面值银币两种。

随着采购之旅的进行,张宗不得不越来越多的使用纸币购买他心仪的东西。

好处是,北币的购买力确实还可以,面值一两,它就确实跟一两银币购买力相同,面值十两,它就是相当与一枚金币。

而且没有人拒收这种纸币,这意味着至少在北方,纸币流通的很顺畅。

张宗的伴当用丝绸和银块去银行换取十枚北方银币,十张一两的纸币和三张十两的纸币,总计五百两,这可是一大笔钱,足够这位豪绅继续好好的逛下去了。

接下来,张宗逛了一家糖果店,购买了很多不同口味的糖果。

在华夏崛起之前的时代,世界糖业中心在大周,虽然产量不大,而且质量不太高,但架不住别的地方根本没有糖这种玩意啊。

但华夏崛起之后,这种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

如今江北的糖产量和质量都已经隐隐有了超过大周的势头。

张宗得到的信息是,江北蔗糖主要出自附属国琉球,此外江北还在本土种植甜菜,并且生产麦芽糖。

产量方面江北目前并不比江南多多少,但质量方面要好很多。

江北的红糖、白糖都比江南更加细腻而晶莹,卖相就好了不少。

此外这边还有很多特殊的糖类产品,比如水果口味的硬糖,以及一种长条状的牛奶糖。

奶糖的名字叫做“大白兔”,据说是北边的太子徐世杨命名的,没人知道为啥叫这个名字,不过徐世杨特别喜欢给类似的新产品取些莫名其妙的名字,很多人已经习惯了。

自诩老饕的张宗自然不会放过这些口福,他每样糖果都买了不少,装在一个草编的袋子里,由伴当提着,随走随吃。

嗯,大白兔奶糖真的很不错,要知道现在奶这种东西仍旧是鞑子底层才会吃的东西,真没想到奶糖会这么好吃。

张宗特别喜欢包裹奶糖的那薄薄一层糖衣,每次吃到奶糖的时候,他总是先把糖衣吃掉。

呃,果脯就甜的有点齁人了。

呵,水果糖口味蛮清新的,不过没有糖衣,算是个小缺陷。

切,麦芽糖太粘牙了,不好吃,下次不买了。

张宗边吃边评价边逛,他口里含着水果糖,很随意的走进一家小店,拿起一个搪瓷饭钵,饶有兴趣的看着上面印的图画和标语:

一男一女,都很强壮,穿着蓝色的短装,做出向着太阳奔跑的样子,手里还抱着红皮的书本。

标语是:认真学习知识,奔向美好生活。

“呵呵,这是劝学的吗?真有意思。”张宗自言自语的说道:“听说北方要搞全民教育,看来确实有这个意向啊。”

然后再拿起另一个,上面有一个年轻的北军士兵,身上挂着大红花,旁边似乎是些普通老百姓,满脸笑容的看着士兵。

标语是:一人参军,全家光荣。

“都说北方兵士的地位很高,看起来确实如此。”

“喂,小二。”张宗大声吆喝:“过来一下。”

没人理他。

张宗皱皱眉头,这服务态度可就不太好了。

“喂!小二!在不在?”

实在没法的情况下,张宗的伴当专门跑了一趟,把商店服务员叫了过来。

这是个年轻人,长的不错,身材高挑,穿的干净,看起来蛮有精神的。

“刚才为什么不来伺候?”张宗的伴当不满的呵斥道:“没听见我家老爷叫你吗?”

“客叫的谁?我不叫喂。”年轻人笑着说道:“我是中学生在此打工,有公民资格。客刚才应该呼唤在下公民。”

张宗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中学生?如果按照北方的大学生等于进士来计算,北方的中学生相当于举人,那么对于一位文人,刚才自己称呼的确实不太礼貌。

“这位小友,刚才实在对不起。”张宗很痛快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很大方的说道:“能帮我把这些东西,一样装一个吗?”

他举起手中的搪瓷器皿说道:“在下上面的画很喜欢,谢谢。”

“您太客气了,请稍等。”年轻人含笑点头,转身帮张宗准备货物去了。

“此人无理,老爷何必如此客气?”伴当不满的小声说道。

“年轻士人,自尊自爱是好事。”张宗拿起一个新的器皿,上面的标语是:自尊、自爱、自强。

画面则是一个肩膀上搭了毛巾的农民,住着锄头,腰板笔直,微笑着一边擦汗一边跟一个官员模样的人交谈。

就在这时,张宗的另一个伴当一边叫着一边急急忙忙闯进店里:“老爷!老爷!不好了!”

“安静!”张宗低声呵斥。

他觉得自己的伴当在刚才那年轻人店里胡乱叫嚷,有些丢人——这显得自己管教的不太好。

见新进来这个伴当声音笑了下去,张宗才从容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慌张?”

那伴当咽了口吐沫,尽量用平稳的语气禀报:“是这样,老爷,小的们把您买的东西运回客栈的时候,在半路上跟别的马车撞上了,有人受伤了,伤的不轻!”

第574章 北行记6

在江北,特别复兴较快的齐省、冀省几个大城市,交通安全已经成为特有的管理难点。

这首先是因为大量马匹的涌入——包括华夏自己的马场产出,战场上的缴获,以及华蒙贸易所进口的。

按照华夏自己公布的国务白皮书,去年年底的统计,华夏帝国共拥有马二十二万匹,民间和官方的马匹数量都不少。

另外就是,华夏大车的数量,最近几年一直呈现一种高速增长的趋势。

就如张宗可以轻易雇到十多辆板簧底盘大车一样,如今的华夏,民间使用的牛车、骡车、驴车,有钱人和贵人们使用的马车,还有国家所有的公共马车,数量上多的令人难以置信。

这么多大牲口,这么多重型运载车,因牲口被惊到而发生的交通事故实在是太频繁了。

张宗的其中一个伴当就因此受了重伤。

事故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伴当把张宗购买的杂货运回他们住的客栈时,一辆交错而过的马车车夫因规避突然出现在大街上的小孩子,而与张宗伴当的车发生擦碰。

车祸本身并不严重,双方车辆不过是擦了一下,连维修都不用。

但好巧不巧的是,当时张宗的伴当把腿搭在了车辆外面,结果不知道被什么零件勾了一下,划开一个深可见骨的血口子,而且流血不止。

张宗是个喜欢到处游玩的,他其他的伴当对这种紧急事件有一定经验,处理的还算妥帖:

有人立刻把伤者送往最近的医馆,有人看住发生擦碰的车辆等张宗过来决定如何处理,自然也有人急急忙忙跑过来通知张宗张老爷。

相对其他豪绅,张宗对下人的态度还算友善,他听明白整件事的经过之后,命令一个伴当留在店里,把店家准备的商品带回住处,自己则上了另一辆马车,赶往医馆。

医馆距离张宗所在的位置并不远,一刻钟即到。

张宗在门口看了看医馆的牌子,牌子上医馆的名称很直白:泉城第二医院。

“为何是第二医院?为何不去第一医院?”

张宗不满的问身边伴当:

“是担心老爷不肯花钱?”

“老爷您误会了。”那伴当赶紧解释道:“我问过本地人,这就是泉城最好的医院。”

“胡说,那为什么叫第二医院而不是第一医院?”

“当地人说,这就是个排序,第一医院只是成立的早,第二医院是军医院转来的,那些军医对外伤很有两手,所以小的们就来这了。”

“哦,原来如此。”

张宗还以为北方的杏林都很谦虚,宁愿称第二呢。

不过看这医馆的样子也确实不像:用大量火山灰和大石头砌成的,成排的二层小楼,门口内有个大院子,上面种满低矮的花花草草,可以看到有几个穿着蓝白条纹衣裳的人在旁人搀扶下缓缓走在那草地上。

最前排的楼上镶嵌着许多玻璃窗户,有些窗户拉上了蓝色饿的窗帘,有些则直接打开窗户,张宗看了一眼,觉得那些窗户后面应该都是一间间小房间。

大楼底部有一扇大门,有一些穿白色和粉色长袍的人进进出出。

伴当知道张宗好奇心很重,于是主动解释道:“穿蓝白条纹的是病人,进了这里所有病人都得穿一样的衣裳;穿白长袍的是医生;穿粉红色的是……,是护士。”

“护士是做什么的?”

“像是医生的助手,帮忙打些下手,照顾一下伤患什么的。”伴当为难的说:“都是些女人,小的不好意思多问。”

“无妨,你做得对,我们不能无理。”张宗点点头,抬脚走进医院急诊楼的大门。

一进楼门,张宗突然站住了,他又问:“这真是军医院转的医馆?”

张宗交友甚广,大周军中也有不少军官跟他相熟,平日聊天的时候,那些人曾经跟他说起过周军中的伤病营。

该怎么说呢?

嗯,周军的伤病营就是地府的前院,任何进了伤病营的兵士(有门路的军官自然有单独休养的地方),都等于已经死了。

因为伤病营里没有医生,没有护工,连基本的金疮药都没有,只有四处漏风的肮脏帐篷,满地的蟑螂老鼠,爬在兵士伤口上的蚊蝇,以及浑身伤口流着脓水的伤兵。

很多兵士就那样直接躺在地上,连一层垫身的茅草都没有,甚至有些干脆躺在污水坑和死去的同僚旁边,很多尸体都长蛆虫了……。

张宗至今仍然记得跟他说起这些事的那个军官当时的表情——估计跟直接看到十八层地府也没有太大区别,甚至比直接看乱葬岗还令人心惊。

因此,张宗虽然从未见过医馆(他都是直接把医生请到家里)但医馆这种地方,特别还是军医院改制而来的医馆,在他心中的形象也就可想而知了。

实在没有想到,做好看到地府景象的心里准备后,张宗看到的却是一个干净、整洁甚至有些干净过了头的地方。

这个地方,墙上、地上都涂撒着生石灰,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和烈酒的味道。

进门大厅的走道两边是一长排用大块玻璃隔开的小间,每个小间里有个穿白袍的医生,那些医生还带着白色的口罩和帽子,甚至很多人还带着手套。

从玻璃窗向内看去,每个医生身边都有个穿粉袍的护士,医生每看过一个病人,都要在小间的一只搪瓷脸盆里洗手,还要打肥皂。

洗过一次之后,不管谁看起来脏不脏,护士都会把水盆端走,在换过一盆新水来。

张宗所不知道的是,那些脸盆里装的不是水,而是一种用酒精勾兑的消毒剂,这是徐世杨本着有总比没有强的原则命人加进医生手册里的,目前只有类似泉城第二医院这样的大医院才有这个条件执行。

一楼所有房间和走道的地面都被夯的严严实实,没有一点积水,也没有发现老鼠和蚊蝇蟑螂的踪迹,更别说那些更恶心的虫子了。

大厅中央站着几个白大褂和粉大褂,看到病人到来,他们会主动上前询问,并且按照病人和家属的叙述引导他们去找相应的医生。

张宗就是从这些人那里,知道了自己的伴当现在在一楼左侧走廊的甲6号急诊室。

第575章 磺胺,皇安

甲6号诊室跟所有的诊室一样,有一扇巨大的,镶嵌着玻璃的窗户。

从窗户直接往里看,正好能看到张宗的伴当躺在白床单上,嘴里叼着一块毛巾,一个白袍子正在用针线细细的把小腿上长度惊人的创口缝起来。

肯定挺疼的,因为每缝一针,伴当都会低声嘶吼着挣扎一番。

只不过有个粉袍子按着他的毛巾,不让他叫出声来,而他的四肢已经被紧紧绑住了,这让伴当的挣扎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另外一个粉袍子正端着搪瓷盆子,站在白袍子身边,细细的缝完针后,那白袍子直接把弯钩针和剪刀扔进盆子里,然后拿出一块纱布,从旁边抄起一个葫芦,往伤口上涂抹了一些液体。

伴当又开始挣扎起来,白袍子视而不见,拿起一块纱布垫在伤口上,然后用长条形纱布把伤口裹好。

“行了。”白袍子满意的说:“别叫了,你死不了,你的腿也能保住,就是最近一段时间你得拄拐。”

站在门外的张宗看着这一切,心中默默计算时间:也就一刻钟。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对白袍子说:“大夫,我这伴当伤的怎样?”

“是个伴当?”白袍子看了他一眼:“伤的挺重,要搁在三、四年前腿肯定保不住,甚至把命丢了都是常见,不过现在好了,你若是肯花钱,去药房给他买些皇安,保准没问题。”

儒士中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说法,作为杂学大家,张宗本人也确实通点医术的。

他很清楚,一个人身上多了这么长的伤口,不管是伤在哪里,都有可能致命。

第一,伤员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

第二,哪怕伤员没有很快死去,他今后也要过一道鬼门关:伤口的化脓问题。

这个时代,医生中还没有人知道伤口为什么会化脓,但每一个人都知道,一旦伤口化脓,一条命就很可能因此而丢掉。

但是,听这个白袍子的意思,似乎这种病灶在北方并非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用纯阳的烈酒擦拭伤口,虽然疼,但也能消灭至阴的病灶。”也许是看到张宗是个有钱人,医生难得的解释了一下:“再加上皇安,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放心吧。”

“皇安是什么?”张宗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药物。

皇安就是磺胺,因为据说发明人是徐世杨,在华夏帝国成立的时候,被民间以讹传讹的成了皇安。

这是本位面人类历史上发明的第一种抗生素,能够有效治疗败血症、产褥热、肺炎等这个时代典型的杀手型疾病都有奇效。

根据华夏自己的统计,大规模铺开磺胺生产后,华夏本土几个主要省份的产褥热和肺炎死亡率从两成半迅速下降到不足半成。

不仅如此,医生们发现,这种药似乎对别的疾病也有很好的疗效——那个时候华夏人还没发现病菌,因此磺胺对什么病有效,纯粹是医生和病人一起强行试验出来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磺胺救了无数外伤伤患和产妇的命,而且它还不断被证明对其他一些病症也有很好的效果,因此人们将这种药视为包治百病的“神药”,不论是大医院还是乡村的赤脚医生,药箱里若是没有常备磺胺,那基本上就是不会被人信任的庸医。

而那些之经历过短暂医疗培训,在乡村走街串巷给人治病的赤脚医生,若是遇到自己对付不了的病症,通常就是直接给两片磺胺。

要命的是,大部分情况下,这种以现代观点来看特别不负责任的行为还真的有效。

“这药真的这么神奇?”

听了医生的解释,张宗一万个不相信——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包治百病的神药?

“皇上庇佑的神药,当然就应该这么神奇。”

医生毫不客气的反驳:

“算了,不跟你多说,要想安心,就去买来,吃几片就好了。”

医生如此坚定,以至于张宗不得不暂时信了,他打算先去买一些那种皇安,试试看这玩意到底是否跟医生说的那样神奇。

从医院出来后,张宗命人把受伤的伴当送回客栈,他则带着另外两人,在医院附近的大街上继续闲逛。

医院周围有一些卖吃食的,张宗看了看,都是些包子、稀饭、鸡蛋羹、甜糕之类的东西,但也可以直接点菜。

张宗看到了养在水池里的大鱼,还有些鸡鸭鹅之类的家禽和一些鸽子。

看起来,若是病人有需要,可以就地购买精致的美食进行食疗。

“在这种医馆看病,一定不是穷人。”张宗小声感慨道。

这样的医院,以及周边配套设施,无不显示出医者尽心尽力的味道,光那专门配一个人倒水清洁,耗费就少不了。

可此话音未落,张宗就看到几个穿着红色军装的人抬着一个担架跑进泉城第二医院。

张宗抬眼看了一下,以他对华军的理解,这是个小兵,属于那种应该没钱来这种地方看病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打脸太快,张宗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

这一天,张宗住在泉城的一家正店里。

什么都好的张宗花了大价钱,连招了五个姬女,但他发现北方的姬女水平很差,跟扬州瘦马、十里秦淮差的很远。

别说是琴棋书画了,就连最基础的容貌方面都远远不及,一问之下才知道,泉城的姬女很少有汉人,大部分都是些女真贵女。

这些鞑子婆娘在伪金地位很高,但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地位高的女性就一定漂亮这一说,更别说鞑子女人根本就不可能漂亮。

看起来,北方人玩这些姬女也不过是一种羞辱敌人的方式和纯粹的发谢。

这让张宗感到十分失望,他本着宁吃仙桃一颗,不尝烂杏一筐的院子,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喝了点酒,然后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张宗也没有继续逛街,他在别处还好说,既然到了泉城,总得再去跟文季见一面。

文季、徐世玫夫妇现在就住在美泉宫的别院里,虽说是别院,那里也是北方的皇帝行在(太子行在在燕京,北方现在还没有都城)的一部分,相当于皇宫,按理来说是不可能让他这种外人随便进入的。

不过北方的情况多少有点不同,驸马和公主居住的别院,如果访客有邀请,是可以进入的。

第576章 如何治国

皇宫的管理相对较为松懈,这其实是新朝肇始的缘故,朝廷对自己国民的信任程度会比后来者强的多。

另外一个原因也确实是徐家人没有积累起当皇帝、皇族的经验,暂时并未把自己当做超脱人类的半神。

第二天张宗来到美泉宫的一个侧门,守门的禁卫军士兵问清楚张宗的来意后,有人进门通报,得到美泉宫保卫处和驸马本人的确认后,张宗得以带着一个伴当进入美泉宫。

文季夫妇居住的别院在美泉宫外围,这里实际上就是美泉宫本身的招待所,帝国自己的高官在工作到深夜的时候,偶尔也会被留宿,这时候他们就会住在类似的地方。

不过驸马总是有些特权的,文季夫妇带着他们的家人、随从住在一个单独的院落里,这里也算是美泉宫宫殿群的一部分,但可供宫外的人留住,多长时间都可以。

进入这间偏宫,映入眼帘的景象都是十分附和北方……,或者说,附和徐世杨的审美观。

院落空间格局很大,主建筑是一栋两层的小楼,两侧有两排平房形成院墙,大门处还有供护卫居住的独立房间。

院落中有个带亭子和假山的水塘,水塘里种着荷花并养着红鲤鱼;供人行走的路上都铺着鹅卵石,两侧是低矮的冬青;冬青后面是大片平整的草坪,草坪间或种植着几棵树,以桦树和松树为主。

北方,特别是齐省、冀省那些华夏控制较早的区域,几乎所有城市的大街和主干道、富人家的院落,几乎都是类似的风格。

这建筑风格就是美泉宫带出来的,考虑到美泉宫的建筑风格又是徐世杨参与设计的,因此完全可以说这就是附和徐世杨口味的建筑风格。

不过,张宗觉得,若是见的多了,这种整洁、大气的风格其实别有一番韵味。

文季本人就在水池中心的小亭子里等他,亭子当中的石桌上摆着四色果盘,两壶温酒,没有任何侍女、太监或其他下人伺候。

“为什么不叫人在旁边候着?”

张宗笑着问:

“不是说美泉宫特别喜欢用完颜家的子女做宫女太监吗?我还没试过让这鞑子皇族伺候的感觉呢。”

“没什么特别的,都一样。”

文季摇摇头:

“而且都是些小孩,看着怪可怜的。”

“你居然会觉得他们可怜?”张宗惊讶的问。

文季的大哥死在南迁时的战场上,文家向来以主战派著称,文季本人以前也是个不愿读书,整日联系一伙江湖游侠,吆喝着要北伐报仇的人。

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同情鞑子?

“我以前肯定不会同情他们。”

文季淡淡的回答:

“不过现在吗,我已经想开了,伪金罪魁全部授首,剩下的全都为奴为婢,我们已经赢了,报仇雪耻之后特意欺负一帮妇孺,其实没多大意思,把他们当普通的奴婢就成了。”

“我们赢了?”张宗笑着问:“我们是谁?文兄打算留在北边了?”

“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文季笑着反问:“北边好歹也是华夏正朔,张兄喜欢北边还是南边?”

“大周尚未失其鹿,天子尚在,怎可自称正朔……”

“大周偏安江南三十年了,华夏以一己之力再造神州,怎么不能说是正朔?”文季笑着摇摇头:“张兄今天来是为了搞清楚这件事吗?”

“这是文府的选择吗?”

“这是我的选择。”文季平静的解释道:“我父亲未加干涉,我兄长则是反对。”

张宗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经明白文家的选择了。

很简单的多头下注而已,文相公本人已经老了,哪一天驾鹤西去都不奇怪。

他的儿子中,有为大周尽忠的,也有站在华夏一边顺应新时代的,无论今后的局势怎么发展,文家至少都有路走。

“张兄,我也不瞒你,我已经觐见过华夏天子了。”文季坦然说道:“我在这里有自己的工作:就是联络江南的士绅。”

张宗看着文季的脸,一句话都不说。

“现在是……是……,啊,对了,是招商引资。”文季苦笑着摇摇头:“华夏的新名词真是奇怪。”

“我现在的任务是联络江南士绅,招商引资,之后若是时局有变动,我会负责新的工作。”

至于是什么工作,文季不说,张宗也能明白。

文家本来就是江南豪族,出了北方的太子妃,文季又是北方的驸马,在江南士绅和北方皇族两方面都说得上话,一旦南北战争爆发,他当然要负责劝说江南士绅归顺,好让战争进行的更顺利一点。

看起来,文季是打算先提前进行工作,从自己这边开始下手了。

“文兄,我有几个问题,望文兄解答。”张宗自然知道文季想要从自己这边得到什么答案,正好他本人也有些问题想要问清楚,就当是交换吧。

“张兄可直言。”

“我昨日有一家仆不甚受伤,在泉城第二医院里住下了。”

张宗说道:

“我去那医馆看了,不像是个穷人能看得起病的地方,可我明明见到有小兵也住进去了,这是为何?”

“保险的缘故。”文季回答:“华夏军中有名为保险的事物,每个兵每月拿出军饷半成买保险,帝国方面按数额外拿出一份相同的,士兵退役之后就可以凭保险获得一份年金,若是受了伤,帝国政府也给报销大部分医药费。”

文季解释的很简单,好在张宗也能大概明白保险的运作原理。

而且张宗也明白了同是汉人的军队,为何华军比周军强出这么多——华夏把士兵当人看,待遇好,士兵愿意为华夏而战。

很简单的道理,只是大周没法学。

“那么,第二个问题,若是北边真的统一天下,共和官家打算如何治国?用何人治国?”

这才是张宗最关心的问题:

华夏如此抬高武人地位,那么统一之后,文人儒士的地位是怎样的?

华夏到底是打算跟鞑子一样以武立国以武治国,还是迅速回归传统,以武立国以文治国?

第577章 海岛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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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并不清楚帝国今后的政策。”

对于张宗的问题,文季沉吟一下,最后实话实说道:

“不过,我个人觉得,帝国会不同于往日所有朝代。”

“既不会是大周那种以文御武,也不会是以前曾经有过的那种纯粹的武人治国。”

“是要想办法开创新的时代?”张宗总结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文季赞同这个说法:“我不知道这个做法能不能成功,不过我愿意帮助华夏朝廷尝试一下。”

“张兄你是什么想法?”

“或许,真的可以帮他们试一试。”张宗回忆着到北方来之后的所见所闻,小声说道:“因为这边的民众,跟我以前见过的完全不同。”

“哦?哪里不同?”文季好奇的问。

“我总觉得,这边的人更自信,更像一个强国的国民。即使贫者也能有自己的目标。”张宗回答:“这就是我在北方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大的感觉。”

这方面文季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他来到北方后就很少走出美泉宫,也根本没有深入到民间去过。

跟始终在跟北方最底层民众打交道的张宗看到的东西自然有所不同。

不过两人得出的结论倒是十分相似:不管从哪方面看,大周都远远不如刚刚崛起的华夏,现在就看北方何时打算解决大周,以及解决大周之后,打算怎么对待赵家和忠于赵家的那些人了。

“对了,还有个事张兄可能不知道。”文季拿出一摞纸递给张宗:“朝廷海军已经与近日收复台岛,不过没有露布飞捷,据说是为了避免刺激大周。”

“朝廷海军?”张宗琢磨了一小会才意识到文季所谓的朝廷指的是谁。

他接过那摞文件看了看,台岛战役的大体经过是这样的:

华夏海军南下几乎跟徐世杨北上消灭完颜宗干是同时进行的。

五月十八,华夏海军四个攻击支队22艘新式炮舰、59艘旧式炮舰、30艘大型运输船,60艘中型运输船,以及220艘其他小型和特种舰船组成南下舰队,由岛城、日照以及琉球的首里三个港口同时出发,直扑第一目标澎湖列岛。

从李家分裂出来的海盗军有大约一百五十艘大小船舶和一万多海盗,三万多裹挟的民众和海盗家属在澎湖附近驻防。

海盗军在澎湖跟华军进行了一次海战,结果不言而喻,海盗军二十二艘船被炽热的炮火击沉,五十多艘船逃亡台岛,其余全部被俘。

五月二十八,华军以伤亡7人,没有舰船损失为代价,占领澎湖。

休整两天之后,华军继续进攻。

海盗军在主基地之一的基隆外海沉船五十余艘,制造人工障碍物,尝试阻击华军。

六月初一华军登陆舰队趁着涨潮强行通过水下封锁线,几艘新式重型炮舰直接从水下沉船上方驶过,压开一个通道,旧式舰艇立刻从这个通道涌入港口。

海盗军随后发起大规模反击,至少五十艘装有各种型号的铁炮、铜炮、木炮的炮舰掩护大约两百艘小型火攻船强冲拥挤在封锁线内的华军舰队。

华军新型炮舰部队侧舷对敌,组成一条战列线,向敌军倾泻最大火力。

水兵也在船舷边缘使用步枪增强火力,最后华军用一些舢板系留在炮舰前方,阻挡火攻船靠近。

双方激战两个时辰,所有火攻船损失殆尽,五十艘海盗炮舰有11艘被击沉,17艘被俘,其余退回港内。

华军损失六十艘舢板,另有一艘炮舰被焚毁,35人阵亡,33人受伤。

当天下午华军发起对基隆的登陆作战,华军登陆之后,海盗在陆地上组织两次反攻,但没有取得任何成绩。

六月初三,华军已经完成对基隆的合围。

六月初四清晨,天降大雾,海盗军发起最后一次大规模海上反击作战:大约二十艘炮舰掩护三十多艘小船,趁着大雾伪装成华军舰艇,接近华军炮舰部队,随后发起跳帮作战。

海盗们一度跳上几艘华军炮舰,然而他们很快就被米涅枪手和发射霰弹的轻型甲板炮一一射杀。

纵使如此,此次接舷战也是海盗军交换比最好的一次战斗:海盗军损失两百人,华军损失七十人。

不过,被偷袭后,暴怒的华夏海军对附近的海盗船进行持续追杀,至少三十艘大小船舶被击沉,其余溃散——这次华军没有保留俘虏。

六月初六,华军发动对基隆的总攻,当天攻克基隆。

攻克基隆后,华军在本地进入休整,同时躲避台风季节。

一直持续到十月初,华军才再次发动进攻,这次华军海陆并进,十月初五占领淡水,两天后占领南嵌,十月十二占领南墅,十五日占领新港,二十二占领崩山。

十月二十三,海盗军纠集最后主力两万余人,外加本地巴布撒社、猫雾悚社等猎头族猎人八百,在大甲溪一带进行陆地上的最后一次反击作战。

这次反击迅速被华军炮兵击溃,密集的霰弹和新型爆破弹发挥出巨大威力,海盗和猎头族联军死亡九百余人,被俘两千多人。

随后,罗海涛按照华军传统,在当地猎头族中实行选五杀一令,大约十天时间内,华军杀戮当地人五千以上,超过七千人被卖为奴隶,一直把所有猎头族全都杀进原始森林才算停止。

接下来,华军的继续进攻中,和安雅社和西拉雅社的猎头族受到震慑,拒绝为海盗作战,使得华军迅速通过台岛南方猎头族社区分布密集的地带,与十一月初一抵达海盗军最后的大本营东宁。

此时,海盗军在东宁到打狗一带还有两万多兵,但大部分是屯田的农民征召而来,他们到台岛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没人愿意为海盗战斗到底。

何况海盗们自己的战斗意志也已经很成问题了。

十一月初三,在华军完成对东宁的包围之后不久,最后的海盗军主力升起白旗,向华军投降。

至此,台岛已经纳入华夏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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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 窥探南洋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578章窥探南洋“海军会继续向台岛增兵。”

等张宗大致看完台海战报,文季又补充解释几句:

“台岛有很多猎头族野人,兵部希望能够消灭他们,把男人迁徙出来当做苦力,女人分配给移民。”

“继续增兵?台岛的位置……”

张宗想了想,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台岛和澎湖的位置正对闽省,若是南北战争真的爆发,北军从陆地上全面进攻的同时,还可以从台岛出发进攻大周的沿海地区。

从地图上看,这几乎相当于两面夹攻了。

“将来打仗的问题,现在先不要管,吾找张兄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

“招商引资吗,还能是什么,我就是管这个的。”文季笑道:“台岛很大,消灭猎头族野人后,我们可以获得不次于一个小省的农田,这些田地无论是种稻谷还是甘蔗都很好。”

“台岛还有香料和木材,还有矿藏——硫磺和金矿都不少,这是个宝库,但我们现在没有人去开发这座宝库。”

控制整个辽东之后,华夏帝国的实控区面积实际上已经超过大周,但人口方面,把奴隶都算上大概只有大周的六分之一左右。

这地广人稀的程度实在是令人头疼,自然抽调不出很多人力去开发什么台岛。

“但江南就不同了,江南人口稠密,大周又不禁土地兼并。”

文季回忆着共和皇帝和华夏户部的介绍,以及安排给他的任务,淡淡说道:

“特别是靠近台岛的闽省,七分山两分水一分田,根本养不了那许多人口,溺婴的恶习一直改不了。”

“这不能怪他们,但朝廷其实能有一个解决办法的——只要能让闽人有养活孩子的可能,谁会把自家孩子抛进水里?”

“所以文兄希望我能投资台岛?”王宗说:“可台岛上有疫症,恐怕会死很多人。”

“初期估计确实会死一些人,不过相对溺婴和饿死,这损失不算什么。”

文季回答:

“何况我们的经验证明,只要不喝生水,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注意消灭蚊蝇,其实疫症的爆发率没有那么高。”

“海盗都能从闽省吸引移民过去开发台岛,没理由我们来干就不行了。”

张宗点点头,这话有道理。

“那么,我投资这件事,有什么好处?”

“活人无数,万家生佛,这是其一。”

文季回答:

“给自家留条后路,即使大周有什么不测,你们张家也不用担心,这是其二。”

“台岛上的出产,你们张家可以分润一份,这是其三。”

“够了吗?”

够了,名和利都在里面,无论是作为世家大族还是作为儒士,这些都够了。

只是,此事一旦开始执行,实际上就是相当于张家为代表的一部分江南豪绅家庭,开始脱离大周,绑在华夏的战车上。

“还有,张兄,小弟私下里提醒您,在华夏,汉不为奴是铁律,台岛也是华夏的领土,您这次回去后,得尽快把家里奴仆散出去——至少把那卖身契作废。”

“我明白。”

张宗点头表示认可。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苛责下人的家主,现在也无非就是把买断的卖身契改成雇工罢了。

嗯,可能家里将养的那些美人儿会是最大的麻烦,不过多花点钱,也不是解决不了。

最多就当是养外室了。

……

在台岛,华夏获得了海盗、海盗家眷和海盗移民在内共两万一千户,男女老幼约十万人口。

这其中部分海盗和海盗家眷将被贬为庶民使用,其余汉人移民则自动获得平民身份,算起来,是四万庶民,六万多平民的样子。

华军在征服全岛的过程中抓捕了大约三千多当地猎头族奴隶。

根据审讯海盗得到的情报,目前已知的猎头族各部落,全部加起来应该有2、3万人口,若是清扫一遍,大概能获得一万左右的奴隶。

也就是说,平民、庶民、奴隶全加起来,台岛可利用人口在十一万上下的样子。

这当然是严重不足。

台岛在未来几年将会成为华夏主要硫磺来源,还有当地的稻米、甘蔗都是不能放弃的重要资源,因此华夏方面希望在五年内把台岛有效劳力增加到五十万人口。

这就需要多管齐下的合作:

从最近的闽省来的移民将会是主力,预计能够达到二十万人;从北方来的移民预期能达到十万人。

剩下的十万缺口依靠奴隶,奴隶来源有两处,一处是南洋土人,华夏有利用海军开发南洋奴隶市场的计划,估计很快就会展开实施。

另外一处来自扶桑。

没错,随着织田家的统一,扶桑奴隶贸易的流量现在确实在不断变小,不过华夏帝国现在已经越来越倾向武力干涉扶桑内战,直接下场打断这一对华夏来说不利的转变。

……

1791年底,92年初的会议季上,从燕京返回泉城的徐世杨提出在1792年,从辽东990个外蕃女真百户中抽调三十个迁徙台岛的计划。

台岛猎头族生性野蛮,躲在大山之间的原始森林里,想把他们找出来很困难,是不是还会被反咬一口。

因此徐世杨打算用女真人来执行这种挖地鼠行动,反正猎头族和外蕃死了谁都不会让人感到心疼。

况且女真人同样生性野蛮,用来对付野蛮人正合适。

唯一可虑的问题是,从辽东的寒冷地带迁徙到台岛的热带亚热带丛林,一场疫病放倒一半人都是可能的。

不过毕竟是外蕃,谁会在乎呢?他们走了还正好给汉人腾出辽东的土地。

……

对华夏帝国来说,控制台岛除了能获得大量急需的资源和土地之外,还有个好处是获取了一个通往南洋的中转站。

南洋的土人国家战斗力向来不强,但人口众多,国家、部族势力错综复杂,还有当地和外来海盗的存在,是个巨大的,几乎完全以丛林法则为行为准则的猎场。

这里的人口、资源、粮食都是华夏垂涎的宝物。

现在,华夏这个贪婪的饕餮巨兽终于打开了通往南洋这座原始宝库的大门。

第579章 江淮防线

进入共和1792年,徐世杨私下里留给大周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随着华夏内部的整合和发展,华军已经具备了用武力迅速解决大周而不引起巨大社会动荡的实力。

当然,大周朝廷中的部分人也能看到这一点。

特别是台岛落入华夏之手后,大周本能的发觉北方已经形成一个对大周的包围圈。

1792年年初的华夏国家会议上,大周荆湖路经略使徐世柳和华夏帝国驸马文季出现在泉城,并且参加了会议。

前者意味着荆湖路和荆湖军已经在即将到来的南北摊牌中做出了选择——这倒是并不奇怪,毕竟徐世柳在江南只是经略使,回到江北他就是亲王。

后者则是证明,至少有一部分江南士绅家族,并未把自己绑死在大周这条看似依旧稳健,实则风雨飘摇的大船上。

但也有一条心要跟大周走到最后的人,比如徐世松。

被冷藏几年之后,徐世松再次出山,因为大周的几个统帅中,徐世柳已经确定不再可靠了,童贯和翁书平被认为远远不是北方的对手。

此时除了徐世松,大周也没有别人好用了。

共和1792年

隆道九年

隆道皇帝十分无奈,且有些不甘的任命徐世松接替童贯的职务,并且荣升枢密使,开始负责所有周军的指挥。

徐世松上任后,立刻快马加鞭,准备针对北方的防御。

他明确对隆道皇帝说明,此时周军没有北伐的能力,在北军南下的时候能顶住就算成功。

徐世松采取的战术比较接近当初北军面对伪金的黄河/运河防线:以淮河为第一线,从淮河入海口开始挖堑壕修胸墙,一路修一路挖到襄阳,与长江的一部分一起形成第一道防线。

然后同样的防线一路向南,初期计划先挖五道防线,若是有时间就再挖五道。

总计十道防线,同时在各条防线的重要城市(比如襄阳)部署有野战能力的部队,形成坚固支撑点。

预计两期工程,全部完工需要五年时间——若是朝廷对徐世松绝对信任,愿意给他最大支持的话。

作为周军中少见的有丰富军事经验,而且是胜利的军事经验的统帅,徐世松很清楚,乌龟壳修的再坚固,总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攻破。

何况大周在西面还有徐世柳的荆湖路这个大口子。

因此,想要守住,一支强有力的野战军是必须的,人数不必太多,十万左右就可以,但质量上不能差北军野战军太远,否则无法利用防线打防守反击。

徐世松的计划是,尽可能对周军现有的野战部队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改造,争取让周军具备与华军野战的能力。

他计划是以自己当初组建的淮南东路军为主体,加上从禁军和淮南西路军可战之兵中抽调的人马,共同组成大周新军。

按照徐世松的编制,大周新军共有120个步兵指挥,60个骑兵指挥和20个炮兵指挥组成。

不论军种,每个指挥500兵,步兵指挥以两百火枪,两百长枪和一百刀盾组成;炮兵编制内则有一百甲兵和一百火枪用以掩护火炮,剩下的三百名炮手要负责操作十门大小火炮。

与徐世杨重视轻骑兵和龙骑兵不同,周军仅有的战马几乎全部装备给冲击骑兵,因此所有骑兵都以冷兵器为主,尽量不参与下马步战。

但即使这样,徐世松构建中的新军仍然需要最少两万六千条步枪和两百门火炮才能填满编制。

徐世松搜遍全军,一共找出七千条可用的火枪,而且其中五千五百是小口径鸟枪,周造北造的都有,剩下的一千五百左右是大口径火绳枪,依旧包含很大一部分北造货(北方独立后大周朝廷一直用北边来称呼华夏,以示兵部承认华夏为独立的国家)。

缺口最少也有一万九千条,如果算上备用,徐世松需要另外准备至少两万五千条步枪。

火炮的情况好一些,周军只有三十门北方风格的野战炮和同样数目的神机炮,但缺口可以用简单而且便宜的虎蹲炮或碗口炮之类的货色补充。

而且周军有一部分重型火炮,虽然不能编制到新军中,但至少可以用以要地防守,充当要塞炮。

定下编制后,徐世松马不停蹄的寻找工匠尝试弥补火枪缺口。

根据他的调查了解,去掉废品,大周匠作监每个月可以制造一百条合格的鸟枪,要弥补新军火枪缺口,需要二十年时间……。

这显然是等不起的,于是徐世松上书奏请利用民间工匠生产武器,隆道皇帝同意了。

这方面他可以得到在民间有极好名声的包拯的帮助,徐世松估计可以把火枪月产量提高到三百左右。

剩下的部分,只能依仗进口了。

而且唯一能出口火枪的势力只有一个:北方。

徐世松觉得有些尴尬,他在忠孝之间选择的前者,并且打算一条路走到黑,要抵抗自己的家里人时,却不得不请求家里给他提供一些帮助……。

这怎么想怎么别扭。

不过北方倒是并未拒绝对大周出售武器——他们甚至愿意出售比鸟枪和火绳枪强得多的燧发枪,只要大周愿意出钱。

大周倒是真的还有些余钱,于是隆道皇帝大笔一挥,拨款购买北方火枪,总数目为:鸟枪、火绳枪各五千支,燧发枪两千支。

同时购买北方重炮十门,中炮十门,轻炮二十门。

这笔庞大的军火订单中,燧发枪和火炮都不是给徐世松准备的——隆道皇帝痛定思痛,决心用京中勋贵子弟、宫廷禁卫和部分志愿参军的游侠,组成一支完全由自己指挥的新禁军。

这支禁军预计有十个指挥五千人。装备各式火炮一百门(包含大周自己制造的神机炮),火枪三千支(同样包括自己造的燧发枪),骑兵一千人。

算是世界上除了华军以外,火力最强的军队之一。

除了以上二百一十个指挥之外,徐世松打算整顿其他队伍,核实原大周禁军中的丁壮数目,补充部分厢军和民间青壮,组建六百个新的满员禁军指挥。

这些部队装备原有的冷兵器,自造的火门枪,粗制滥造的鸟枪和木炮之类,主要用以填充江淮之间的防线,战时迟滞北军南下的速度,给新军创造一个更有利的决战机会。

这就是徐世松的计划,把一切都赌在能够与江淮挡住北军,不让江南核心地带遭受损失上。



第580章 新的战争

目前大周共有五位宰执级高官,他们分别是:文及甫、文仲、包拯、童贯和徐世松。

另有三位被认为有资格晋级宰辅的高官:翁书平、章明义、徐世柳。

八个人中,文及甫已经不问世事很久了,最近几年除了过节的时候天子宴请老臣时之外,朝堂上已经完全见不到他了。

而童贯和翁书平涉及到上次北伐丢人现眼的惨败(翁书平甚至是被俘后被北方释放回来的),不得不暂时请辞,回家闭门思过。

章明义和徐世柳则是因为其忠诚度很受官家猜疑而变得边缘化。

因此目前大周的朝堂,实际上只有三个宰执能办事:文仲、包拯、徐世松。

好在这三个人中,文仲管理文官,包拯掌握刑名,徐世松重整军备,各自倒也做的十分称职。

文仲通过对华贸易为大周赚到不少钱(对北方出口粮食、生丝、靛蓝等原材料),然后用这笔利润从大理、吐蕃购买马匹,从江北购买武器,用以装备徐世松的新军。

包拯负责应对士绅阶层对新军权利的侵害,尽可能保障兵士的待遇。

徐世松只负责编组和训练士兵。

三个人各司其职,以至于在伪金已经灭亡,而华夏暂时没有南下的短暂几年,大周居然有了某种振兴的样子。

……

与徐世松把全部主力堆在江淮不同,华夏方面并未把周军放在眼里——虽然大家都知道早晚会有,且期盼着进攻江南统一天下的那一天,不过华军的防御重点并不在南方。

1792年的年度会议季上,徐世杨正式提出无伪金时代新的扩张计划:

其一是准备灭亡党项伪夏。

其二是发动一次针对扶桑织田家的迅猛打击,阻止其统一扶桑的行动。

第三不是今年的计划,而是略微长远一点的:在与大周摊牌前发动一次扫北行动,解除草原蒙兀的军事威胁,至少使其不会在华军南下攻周之时骚扰华夏北方边境。

三个战略规划中,第三条只是一场预防性的战略打击行动;而第一项是最重要的,因为党项伪夏自从立国以来(甚至比这更早)就一直是汉人政权西北方向的重要威胁,这个威胁持续时间已经上百年,可以说是比伪金的威胁时间还要长——虽然他们只能威胁西北几个省份,但其对被征服的汉地居民的残酷手段丝毫不比伪金温柔。

作为以消除之前汉人耻辱为立国依据的华夏,为了政权合法性也不能放过伪夏。

至于对付织田信长,纯粹是经济上的原因——华夏窥视者扶桑的人力资源,仅此而已。

为了完成以上战略目标,已经军改两年的华军开始重新部署。

战略方向上,冀省第二野战军和辽东第三野战军抽调一半兵力前往陕省,与晋省第四,陕省第五两个野战军会合,组成针对伪夏的战略打击集团。

山陕两省的预备役、民兵等单位也要在五月底之前完成初步动员。

除此之外,徐世杨打算从辽东外蕃中,每百户抽调甲兵两人,组成一个两千人的仆从军部队,参与灭亡伪夏的军事行动(同时也是进一步削弱辽东当地的旧女真实力),理所当然的,这只部队在灭亡伪夏后会留在西北驻屯。

或者更往西一点也成。

加上工、辎、骑、炮部队,华军为伪夏准备的野战军有六万人,各式火炮超过三百门,另有预备役和民兵十万人,仆从军两千人。

考虑到伪夏虽然号称有三十万大军,但实际有战斗力的部队不超过十万,西征军的战斗力已经有些溢出了。

另一个战略方向上,以齐省驻扎的第一野战军和海军为基础,另抽调辽东女直两千、高丽军两个新军旅一万人,水师两千人,琉球兵两千人组成东进军团,准备从高丽出发攻打扶桑。

这次攻击可以得到龙造寺、大友等扶桑大名的支持,如果一切顺利,华军不需要强行在扶桑登陆,而是可以直接在长期附近上岸。

针对扶桑的进攻不是征服行动,因此徐世杨计划远征军快打快撤,争取在半年内解决问题。

至于对蒙兀的预防性打击,那是其他方向战争结束之后的问题了。

……

为了保证同时打赢两场战争,华夏帝国今年的战争预算再创新高——达到去年百分之二百二十的水平。

户部已经有些官员提出这样的趋势不是个好兆头,他们担心帝国如此好战,总有一天军费和战争经费的增长会超出帝国财政收入的增长。

但是徐世杨表示,帝**费和战费确实在增长,但连战连胜所带来的战争红利实际上已经抵消了多花出去的费用,甚至仔细计算的话还有的赚。

比如说灭亡伪金的行动,为了应对连续不断的战争,华军的前身齐军曾经每年都要扩军一次(有时还不止一次),看似花费了大量金钱,但只要鞑子无法南下劫掠,仅仅冀、齐两省节省下来的防秋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节约。

再加上获取大量土地、矿藏,还有打败敌人后缴获的大量物资——攻克辽阳的时候,华军缴获了鞑子贵族存放在辽阳的所有金银财宝,这些都是女真人二、三十年来从契丹和汉人那里抢掠来的。

不计算古董和艺术品,仅仅比较容易变现的财物,就价值二、三千万两以上,这笔庞大的财富,华夏帝国户部花了半年时间才清点完毕。

“还有进攻晋省世侯的行动,我们虽然花费了大笔军费,之后为了赎买陕省老百姓的债务又花了一大笔,但我们获得了两个省的实际控制权,超过一百八十万户人口,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这两样对我国的利益,可不是那点钱财能够相比的。”

对于从诞生起就患有人口缺乏症的华夏来说,一百八十万户汉人是无价之宝,他们不论是做工还是种地,当兵还是学习,能够给帝国带来的好处是不可限量的。

就算是对华夏的官僚阶层,多两个省的领土也意味着多了两个省的官位,大家都前途无量,所有人都能从战争中受益。



第581章 得与失

来的。

任何一个国家,只要能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能从战争中获得大量好处;第二,能获得战争胜利。那么她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就会越来越倾向于寻求武力解决,从而变成一个好战的国家。

现在的华夏帝国就是这个样子。

自从徐家在青州乡下的旮旯角里区区十五个坞堡开始崛起,一直到灭亡女真成为江北霸主的现在,华夏和她的前身无年不战,而且战无不胜。

每次胜利,华夏都能因此获得很多好处,这种好处不仅仅局限于土地,也包括缴获的金钱、布匹、人口和其他物资。

从坞堡主联盟发展到节度使再到齐国和帝国,这些战利品让华夏在发展过程中顺利度过了很多经济上的瓶颈期。

这一次也没有多少区别,徐世杨需要解决党项伪夏对陕省的威胁,让陕省获得一个安全的环境。

华夏需要获得伪夏的人口,包括党项、羌、吐蕃,也包括在伪夏生活的汉人。

还需要灵夏一代丰茂的草场和土地肥沃的河套地区,党项人的马、骆驼和骡子等大牲畜也是宝贵的战利品。

最后还有通往西域的通道,若是能够打通,华夏的工业品就能获得更加广阔的市场。

针对扶桑的战争也是类似,扶桑庞大的人力资源和金银铜贵金属及硫磺矿藏对华夏来说是割舍不下的财富,如果战争顺利,说不定还能在扶桑获得大米补充。

现阶段的华夏,若是能用武力获得这些东西,帝国政府自然绝不会吝啬使用武力。

……

共和1792年,墨龙江以北,一个投靠华夏混了个中索伦百户的小部落里,部落长正盘腿坐在一张铺着沙发垫的木床上,手里拿着一柄切肉的小刀,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部落长的帐篷,与以往传统的,用桦树皮未成的撮罗子不同,部落长的帐篷是泉城纺织厂出产的成品。

这间帐篷面积很大,内部空间足有五十平,帐篷面也很厚,用的是好羊毛织成的呢子布。

别的不说,仅仅这间帐篷的用料,在索伦人的部落里就是能娶到部落长最漂亮的女儿。

可能还不止。

这件在索伦人眼中过于华丽的帐篷,连同帐篷里的用具:大铁锅、带着沙发垫的木头床,长木桌和椅子,都是去年年底的时候,部落长带着投靠华夏后第一年的贡品,去泉城朝贡的时候,华夏帝国皇帝回赐的东西。

部落长的帐篷中,他的婆娘和女儿正蹲坐在一个火塘边上,不断添柴烧火,上面加这一口大铁锅,正住着半只羊,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水泡和热气,可以看到羊肉和野葱正随着沸水翻滚。

食物的香气,火烫的热度还有厚厚的帐篷相结合,仿佛外面还在下大雪的天气都变得不是那么寒冷了。

帐篷中两侧还坐着另外十个光头壮汉,这些人各个虎背熊腰,脸上带伤,偶尔抬头露出的双眼中透露出令人心底发凉的阴鸷。

作为一个有一百二十户的中等索伦部落,部落长按帝国的要求,每十户设一保长,作为最基础的基层统治阶级,多余出来的二十户则由部落长亲领。

也就是说,虽然是部落长,但这位理论上的部落统治者实际上只比别人多了十户人口而已。

这就造成一个很要命的问题:部落长无法在部落里一言而绝,他要做的任何事情都必须找另外十个保长商议,大部分人同意之后才能实施。

“车尔格,你今天叫我们来有什么事?”一个保长很不客气的说道:“有什么话就快说,这马上就要雪停了,俺还得看着下面的小子耕地。”

闻言,部落长车尔格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以往的生女真,部落长就是奴隶主,是部落里所有人的主子,那个时候自己部落里可没人敢直呼自己的名字。

不过现在吗,上头多了一大帮汉人主子,下面又多了十个保长,自己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中百户,自然无法像以前那么威风。

说起来,投靠华夏以来,车尔格都感到有些奇怪。

一方面,帝国政府对他们这些外蕃百户的压榨真的蛮狠,什么每户一张鹿皮,十户一张貂皮,对索伦人来说,这真是很沉重的负担。

但同时,若是按时保质保量的完成朝贡,皇帝还会回赐一些物资——比如车尔格现在住的帐篷,还有家中器物。

皮草在索伦人手里不值什么,但毛呢布和铁锅之类的器物却是正相反,价格虚高的厉害。

而在泉城,显然鹿皮貂皮比一间帐篷之类的东西价值更高。

这一来一回,车尔格觉得自己的朝贡其实并没有亏掉什么东西。特别是趁着去泉城的机会,车尔格还以低价(对索伦人来说)买了不少盐回来。

另一方面,帝国强行在部落中设立一个新的阶层,实际上严重分散了部落长的权利。

但帝国又不允许这个新的阶层去推翻原有的百户。

比如今年年初的时候,车尔格临近部落的一个百户,被其手下一个桀骜的保长杀死了。

那个强有力的保长按照生女真的传统,接管了原部落长的妻妾子女和全部财产部众。

为了得到帝国的承认,那个保长甚至主动向墨龙江省布政司提出增加本部落的朝贡额度。

但是,帝国得到这一消息之后,第一,也是唯一的反应,就是出兵围剿这个部落。

最终,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的保长被当众处决,华夏人在奴隶堆里找到原百户一个未成年的儿子,让他成为新的百户。

事后,帝国政府的官员召集所有外蕃百户训话,明确告知:华夏帝国承认,且只承认那些得到百户牌照的人,若是索伦百户进行更替,必须从老百户的子嗣里挑选继承人。

若是老百户没有子嗣,那就从最亲的亲人里面挑选,下面人不论有多么勇力,全都不允许窥视百户的宝座。

这件事之后很久,车尔格才算明白过来一个道理:只要自己不背叛帝国,老老实实听从帝国的命令,那么本部落的部落长这个位子,将在自己的血脉中永远传递下去。



第582章 为什么

车尔格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帝国会对自己这些人表现出如此明显的矛盾。

他们压榨部落,但也给予丰富的回赐。

他们削弱部落,但也维护部落长的权威。

对于一个不识字的生女真前部落长,现华夏帝国外蕃百户来说,这是个很难理解的问题。

当他无法理解帝国政策的深意,在面对帝国新的命令时,他想的脑袋疼都想不出帝国此项命令的目的。

于是只好把手下所有保长都叫来,把命令宣读一下,再跟他们商议个所以然出来。

“叫你们来当然是因为有事。”

即使是跟人商量,车尔格的语气也不怎么友善:

“布政使司传来太子令,要我们部落出四个丁,自备武器军粮到布政司听令。”

在华夏帝国,省级主官为布政使,他办公的部门就叫做布政使司。

因为徐世杨是太子,同时也是军方最高领导人,因此目前帝国军方下达的最高命令,一般都是以太子名义发布的太子令。

“要打仗了?”一个保长问道。

“这不废话吗?不打仗咱们带武器去作甚?”另一个保长很不客气的说道:“打仗不算什么,咱们以前就年年打仗,我看,问题在于咱们这次是去打谁。”

百户大帐里立刻响起一片嗡嗡的探讨声。

有人认为应该是去打蒙兀,蒙兀人战斗力不强,以前大金国的时候就经常揍他们,现在大华夏国收拾他们自然更加轻松愉快。

而且打蒙兀人可以抢到好多牛羊丁口,运气好的话还能获得不少免费马匹。

也有人说应该是去扫生女真,也就是那些没有获得百户牌照的部落,他们更容易对付,就是干掉他们后,除了一点丁口和皮子,什么都抢不到。

“车尔格,咱们这次到底要去打谁?”

讨论半天不得要领,保长们不耐烦的直接问一直沉默不语的车尔格。

“出四个丁口,两个去西边打党项人,两个去辽阳听令,还不知道要去哪。”

嘈杂的帐篷中立刻沉寂下来。

去打党项人?按照华夏的作风,去那么远的地方,肯定就不能回来了,没死的话,直接留在当地屯驻的可能性是十成十。

估计去辽阳的也差不多——肯定不会在辽阳屯驻,因为那里被算作汉地了,估计也要去个很远的边角旮旯。

“这是又要分咱们的丁口了。”一个保长叹息道。

保长也好,百户也罢,这些索伦底层统治者没有贵族名号,却已经有了当主子的自觉,他们按照自己的习惯,把手下那十户几十户人口当成自己的私产。

丁口出去打蒙兀人或其他生女真,多少能给他们这些奴隶主带来一些好处,因此所有人都喜欢。

但若是去远方打仗,打完仗丁口就不回来了,这些奴隶主就会产生一种自己的财产被人侵吞一部分的感觉。

“四个丁口,他们屯驻别处,之后朝廷肯定还会要求把他们的婆娘崽子一起迁走,他们还得带着兵刃和行粮,俺一点好处都没有!”一个保长仿佛牙疼一般呲着牙说道:“俺的人不去,车尔格你从别处选人吧。”

“俺的人也不去!”

“俺的也是!”

“俺也是!不去!”

一连五六个保长表态不想派兵参加这次征召,剩下几个没说什么的保长也阴沉着脸看向车尔格。

“你们的人不去,那就你们去吧。”车尔格拿着小刀,盯着锅里煮熟的羊肉,淡淡的说:“从你们六个人中出四人,你们自己选出两个人留下,下次再征召的时候这两人再去好了。”

“车尔格,你在说笑?”保长们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别忘了,俺们手上有一百户,你只有二十户!”

“俺是百户,在布政使司登记在册的。”车尔格淡淡的说:“你们就是有一万户,俺也是管着你们的,不服气去求布政使老爷把俺撤了啊。”

当然没人敢去。

布政使司只认在册的百户,因为那是帝国任命的,而保长是百户指定的——必然得有,但保长是谁根本无所谓。

实际上,车尔格也是刚刚才想明白,帝国要求每十户设立一保长,真的只是为了管理方便——帝国通过百户来管理部落(实际上应该叫百户所),而部落长通过保长管理下面户口。

若是自己觉得保长做的不好,换一个不就得了?

这些当上保长就开始装模作样的白痴,正好扔到汉人那里当奴才去。

一众保长这才意识到车尔格是来真的。他真的要选四个保长出兵!

当然,到了汉人那里,保长也就不能算是保长了。

“车尔格,俺家里婆娘刚生了崽子,俺不能去。”

立刻有人开始诉苦。

“俺病了,俺也不能去。”

“俺没有铠甲,去了会被布政使主子责怪。”

“俺……”

“婆娘崽子,俺先替你们照顾着,你们在那边安定下来之后会给你们送去。”车尔格淡淡的说:“病了的,正好去找汉人医生医治一下,人家有神医,啥病都能治好。”

“没有铠甲更不是事,汉人又不需要你们去冲锋陷阵,看汉人杀光那帮党项人,你们跟上去扒一副铠甲就好。”

“就这么定了,做好准备,三天后出发去齐齐哈尔。”

齐齐哈尔现在是墨龙江布政使司所在地,省城。

……

按照布政使司的命令选出四个出兵的男丁后,车尔格毫不客气的把剩下的人全都赶出自己家。

他的婆娘见正事做完,赶紧拿出一个木碗,给他盛了一碗羊肉,然后摸出两个烘的热腾腾的饼子和酪。

车尔格端着碗,却没有急着吃这些精美的食物。

他还在想事情,自从第一次朝贡回来后,他就经常这样想事情。

‘我现在不仅能吃饱,甚至也能吃肉了。’

以前,车尔格的部落向金国效忠的时候,即使是他这个部落长,也是不能经常吃肉的——大部分牲畜和猎物都要作为商品拿去跟金国女真交换其他必须的生活物资。

还有金国的税赋,虽然相对华夏的贡赋较低,但也相当沉重。

当时生女真的主食主要是酪和鱼,掺杂一些粮食、野菜、野果和少量肉。

而现在,作为部落长,车尔格在承担更庞大贡赋的同时,反而吃得起肉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583章 产业链

‘大概,是因为我们的装备好了不少。’

辽北,特别是墨龙江以北的地区,冬天总是很长,以往车尔格部落穿的鱼皮衣裳,还有胡乱填在衣裳里面保暖的乌拉草,都严重限制了部落民的活动时间。

最少每年最冷的那几天,部落民不论男女老少,都是没法出门的,只能围在火塘边上,静静等待天气稍微转暖一点。

但现在不同了,虽然粗糙,但厚度足够,保暖性出色的毛布随着帝国的商人在本地全面铺开。

一个部落民,只要不是太蠢,天暖和的时候努力个半年,挣出一件保暖的衣裳并不困难,冬天就可以穿着它继续工作。

部落民可以在冬天去河面上凿冰冬捕,也可以深入深山老林围猎貂、狐狸、鹿、狼和熊。

‘嗯,皮草卖给汉人的价格也比以前卖给金人要好不少。’

冬天的皮毛质量自然比天暖和的时候强得多。

何况金国自己就有大量皮草,足以满足贵人们的需要,因此部落民把猎到的皮子卖给女真人,其实没啥赚头。

汉人就不同了,华夏不仅自己就是一个庞大的皮草消费市场,而且他们可以把辽东的皮草对外出售。

江南,甚至海外的商人对此都趋之若鹜。

再加上华夏的采购商可以使用在华夏较为廉价的毛布、盐等物资交换,这一来一回等于赚了两波钱,因此他们也不介意收购皮草的时候,稍微多出点钱。

为了让索伦人能够更好的猎到大量皮毛,汉人采购商甚至愿意出售武器——铁箭、高丽产的上好复合弓、虎叉等能用来打猎的武器。

嗯,还有斧头,有了这玩意,索伦人就可以利用原始森林里巨大的木材资源。

这些木材被扎成木排,在夏天的时候顺着墨龙江直抵庙街,就地卖给汉人木材商。

还有人参、鹿茸以及各种草药,在汉人那里都能卖上价钱,不仅仅是车尔格,其他索伦人的部落都能变得好不少——只要他们按时朝贡,照章纳税,华夏帝国也不会去特意压榨他们。

车尔格的见识,并不能让他明白融入一个庞大、完整的经济体所能带来的意义,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因此赚到不少好处。

‘跟着汉人干真的好太多了。’

总结下来,即使连车尔格这样的文盲野蛮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以前跟女真人也要出丁打仗,也要上贡,也有税赋,但跟着汉人,我们能赚到的其实更多。’

‘既然如此,想不明白汉人要干什么,就不要去想了,继续跟着汉人干下去就行了,汉人要摊派丁口,把那些不听话的家伙交出去就行。’

……

“我从来不信任外族的忠诚——鞑子哪来的忠诚可言?”

泉城,会议间歇的闲暇时间,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聚在一起过的徐世杨、徐世柳两兄弟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杯聊起类似的话题。

当时,徐世柳问徐世杨,为何要给那些外蕃百户这么多好处,是不是觉得这些人可以信任时,徐世杨就是这么回答的:

“何况我给他们好处都是有目的的——给百户长毛布帐篷,能让他们明白棉、毛布的好处,把我们的纺织品推广到辽北的深山老林里——这相当于广告,惠而不费。”

索伦人有了更加实用的纺织品,就可以深入深山老林猎取更多皮毛,卖给汉人行商能让帝国获取更多税收,也能让帝国人民获得更多好处。

为了猎取更多皮毛,索伦人还会继续向北或向西深入西伯利亚的大森林,这在无形之中等于扩大了帝国的北部领土。

实际上,另一个位面的历史上,沙皇俄国曾经依靠哥萨克猎取西伯利亚的皮毛而支撑起四分之一的国库收入。

沙俄再怎么说也是个半工业化的国家,远不是现在的华夏能够匹敌的,由此可见西伯利亚的狩猎业能带来多么庞大的收入。

徐世杨对此项收入一直十分眼馋,他认为,哥萨克能做到的,生女真肯定也能做到,只要给他们合适的引导,他们就能深入西伯利亚,给华夏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何况,我现在实际上是构建一个产业链,若是那些生女真反叛,把自己从这条产业链中摘出去,我们自己不会有任何问题,那些生女真可就过不下去了。”

徐世杨可以不信任生女真的忠诚,但他信任利益。

一两个人还好说,但这世上绝对不会有集体背叛自己利益的人存在。

“这就是三哥你的想法?”徐世柳认真听的样子,仿佛在刻意学习:“今后征服别的鞑子,比如党项和蒙兀,也是类似的处理方式?”

“差不多吧,还有你那边的荆蛮,还有别的什么外族。”

徐世杨认真的回答:

“我们需要蒙兀人给我们养羊、剪羊毛;也需要党项人当炮灰去开拓西域;或许还需要扶桑人、荆湖蛮子帮我们干一些肯定要付出大量代价才能见成效的活。”

“这对我们很重要,对他们同样如此,因为那些无法融入我们产业链条的夷人,我就只好请他们去死了。”

“我大概明白了。”徐世柳笑着说道:“这样的话,这次我回去,在荆湖也按照三哥的试试看。”

徐世柳在荆湖,针对外族的政策很简单,也很传统:听话的就给好处,不听话的就杀。

他与徐世杨最大的区别在于没能建立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把荆湖蛮族纳入其中。

这样的话,他手里有好处的时候,别人自然听他的,若是哪一天他拿不出好处,只凭暴力可压不住那么多蛮子。

“可是,我该让荆湖蛮子去做什么呢?”

徐世柳又泛起了难,徐世杨的做法,有个关键点是不能让那些外族去干涉及基础民生的工作,比如务农,比如做工。

因为做这些基础工作,如果他们未来背叛,即使从产业链中剥离出来,他们至少活得下去,打不了从头发展。

而目前的荆湖,最大的收入点其实是种植稻米——最基础的民生行业,按徐世杨的理论不应该让外人碰的行业,起不到类似蒙兀人剪羊毛、女真人抓狐狸那样的效果。

第584章 世界那么大

“如何在经济上捆绑荆湖蛮族,可以今后再说,这个不着急。”

徐世杨说道:

“对付蛮子,手段有的是,我们还可以分化瓦解大小相治。”

前世白皮的经验,对殖民地用这手很管用,比如牛牛在次大陆就用泰米尔人管理僧伽罗人。

没有民族差异的地区,他们也可以制造民族差异,这不仅仅是从别处引进二狗子民族,白皮甚至能生造一个民族出来——比如胡图族和图西族,其实图西族就是当地黑人中略有些薄财、长得略微高一点的那部分人,白皮把他们生生捏成一个新的民族,从而酿造了二十世纪末的那场巨大惨案。

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这一手确实管用,徐世杨也可以拿来现学现******如他可以把索伦人迁徙一部分到西域去,利用这些人的帮助压制党项、羌、回鹘之类。

他同时也可以反过来把党项迁徙一部分到辽北去,压制各路乱七八糟的索伦。

“当然,这些都是手段,可以用,却不可以拿来当做依仗。”

徐世杨继续循循善诱:

“我们唯一真正的依仗只有我们自己的人民、民族和国家,要明白我们的核心到底是那些人,是谁让我们稳稳坐在现在的位置上,只要我们真心维护他们的利益,直接把所有鞑子贬为奴隶我们也不用担心。”

“三哥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徐世柳忍不住问道:“这种事情,你跟咱们老爹说正合适,你跟别人说也行,可跟我说……”

徐世柳在华夏地位很高,无路如何他都是皇帝和皇后的儿子,将来正式回归华夏,就是标准的亲王身份。

何况他在大周还掌管荆湖,只要帝国有那个意思,他就可以带着整个大周荆湖路投向华夏。

有身份,有功劳,也有苦劳,但问题就在于他只是个亲王!

不是皇帝,皇帝是他老爹。

也不是太子,太子是他三哥徐世杨。

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徐世柳做到亲王就到头了。

甚至说,只要不作死,他有没有功劳其实都一样。

而通常来说,亲王作死的一大手段,就是干政。

这比后宫干政更加要命,简直就是明说“我对皇位还有些想法,快来弄死我。”

历朝历代的宗室亲王,若是没有被养成废人,那就一定是政争的重要一方,几乎从未有过例外。

徐世柳不想跟徐世杨争皇位,他虽然不是废人,有自己的势力,但根本争不过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因此,徐世柳其实不怎么想知道徐世杨的政策深意——有些事,他作为亲王,属于了解越深死得越快。

“给你说怎么了?”徐世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是我弟弟,今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你来帮我,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行?”

“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想多了。”

“华夏是个新的王朝,一切的一切都会不同以往,我跟我手下的那些将军们说过,现在跟你说,将来还会跟我的孩子们说这件事。”

“华夏不会出现功高盖主之类的事,我也不会在乎你们威胁我的地位,我宁愿选择从制度上杜绝这种事,也不希望你们通过自污来表达忠诚。”

“若是华夏的宗室、勋贵最终都变成一群猪一样的废物才能让皇帝放心,那这个王朝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徐世杨认真的说道:

“至于你,世柳,你现在还得继续回去经营荆湖,等到我们跟大周摊牌的时候,你再正式回归,之后我会让你入阁,在内阁好好干一段时间,若是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把你分封到海外去。”

“扶桑王还是西域王,你可以自己选,也可以到时候再选择,你有单独经营领地的经验,到时候不论去哪应该都能做的很好。”

干嘛非得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争的你死我活呢?

一家人,亲兄弟,若是没有机会坐上皇位,那就带着自己的支持者去海外开拓生存空间吧。

世界那么大,出去看看挺好的。

……

共和1792年的东方,华夏灭亡伪金之后,其势力范围最北已经抵达外兴安岭;南方则是淮河北岸;向东,华夏的乐浪州实际上就是原高丽的咸镜道、平安道;向西,华夏已经把西夏和大周隔绝开,并且有一小段边境线与吐蕃接壤,此外,华夏还悄悄控制了台岛。

这样的势力范围,从面积上来看也已经是一等一的顶尖大国,何况国力还明显比周边强出至少两个档次(虽然那些势力看不出来)。

这一年,华夏帝国的人口为:

奴隶:100万人。

庶民:40万户,150万人。

平民:240万户,1200万人。

公民:60万户,310万人。

总人口1760万,这个数字大致相当于另一个位面公元1810年(拿破仑战争时期)奥地利帝国的人口,区别在于华军的武器装备先进程度已经超过当时的奥地利。

华军野战军的轻武器已经全面换装击发米涅,炮兵则以类似拿破仑1857炮的新式炮兵为主。

这两样武器都比拿破仑时代先进一个档次,唯一的问题在于华军预备队和民兵的装备仍然以燧发枪为主——当然,在这个时代这不是问题,毕竟这里没有一个1810年的哈布斯堡奥地利。

更重要的是,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和积累,华夏帝国的经济条件已经越来越好,国库积攒的钱财和粮草已经足够支撑三年颗粒无收的饥荒。

民间的储备应该也有差不多的数字——现在八成以上的华夏平民已经在帝国国内生活了两年以上(最近两年流民进入华夏的数量已经明显下降),只要勤奋工作,两年时间已经足够华夏平民长时间都保持三个月以上存粮了。

这一点,从帝国各大银行的民间储蓄数额中也能看出一些端倪——由于国有银行信誉的稳步上升,华夏的老百姓已经很少把大量现金藏在家里——存在银行最起码还有点利息,更多的则是买成国债。

在华夏,钱是真的能生钱的。

人口、武器、经济上都有余力发动战争,一项好战的华夏自然就会发动战争。



第585章 陇西之战1

共和1792年5月,华夏帝国发起对党项伪夏的战争。

华军并没有一头扎进灵夏寻求跟党项军决战,具备绝对战略优势的华夏非常从容的首先发起针对横山一线的进攻。

横山、青唐一带有许多吐蕃部落,这些部落人口众多,生产力也不错,此时是党项伪夏最重要的盟友之一,可以给党项人提供大量兵员和粮草补给。

此外横山有利于防御的地形,还可以为伪夏南方提供掩护。

可以说,横山、青唐一带,是党项伪夏除了灵夏之外最重要的控制区——虽然这个控制区更像是半盟友关系。

负责横山开拓的指挥官,毫无疑问选择了左鹤林。

作为陕省世候出身的军官,他对横山、青唐一线所有势力都很熟悉——在西域,左鹤林曾经跟青唐蕃的援军一起抵御帕尔斯的军队。

这份人情对开拓青唐会有很大好处。

此时,左鹤林手下有一支陕省野战军抽调的特别战斗群,兵力五千人,另外徐世杨把辽北来的两千索伦兵都给了他。

七千兵力,对付横山、青唐蕃已经足够了。

根据左鹤林的了解,横山、青唐一带所有吐蕃部落合计大概有二十多万,不到三十万人口。

极限动员的话,能动员出十万大军,但其中只有两三万是有马有甲,战斗力不错的部队,其他男丁类似于辅兵,虽然马不少,但几乎无甲,在冷兵器军队中也算不上强有力的部队。

……

五月底,左鹤林带队进驻陇西。

他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而是先给与自己相熟的吐蕃部落分别写了信,邀请他们在陇西商谈。

这大概也算是先礼后兵了,但真正来到陇西的一共只有七个小部落,代表不足一万人口。

而且,这七个小部落也是吐蕃中的二等公民,因为他们多少都有点汉人血统——前朝强盛时期曾经经略西域,一路抵达葱岭。

但随着王朝衰落,远离统治核心的西域成了累赘,自然也是第一批被放弃的土地。

只是当时有很多汉民和少数驻军被隔离在遥远的西域,跟当地人混居后,他们留下的后代跟吐蕃、回鹘、羌等民族已经没有太多区别,只在老人间口耳相传的故事中才能想起祖先遥远的辉煌。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对他们自己和对真正的吐蕃人来说都已经足够了。

吐蕃人会瞧不起他们,而这种瞧不起会让他们更加倾向于内地的汉人政权。

所以,左鹤林一招手,他们就来了,带来了两千士兵——虽然这些士兵的装备水平很差。

左鹤林对只有这点人来支持自己,感到很是失望,他原本以为自己的面子结合帝国的国势,应该能招来更多盟友的。

六月初,左鹤林还在等待其他吐蕃部族做出最后决定,却没想到,他还没发动进攻,吐蕃人倒是先来招惹他了。

河州蕃部最强大的首领,赞普蒙正率领七千骑兵从西方逼近陇西,与他呼应的,是伪夏驻扎兰州的将领(也是领主)禹藏花麻,后者手中有两万兵。

来袭的两个蕃人统帅,蒙正是吐蕃第一位共主松赞干布的直系子孙,虽然目前只是河州吐蕃的首领,但在所有蕃人心中的地位都十分尊崇。

而禹藏花麻是兰州一带的吐蕃领主,他在十年前背叛吐蕃,带着兰州周边的土地和部族投靠了夏国。

夏国皇帝对此十分赞赏,把一位宗女公主嫁给禹藏花麻,这让他一跃成为夏国的驸马将领,实力居然超过以前的主子蒙正。

蒙正与禹藏花麻的关系不怎么好,因为以前蒙正算是夏国的盟友,而禹藏花麻只是他的部下。

现在禹藏花麻成了夏国的驸马,于是这个前手下成了跟自己平起平坐,甚至略略高一头的存在,这让蒙正的心态一直有些摆不平。

如果不是这次汉人的压力实在太大,蒙正是不可能和禹藏花麻合作进攻陇西的。

这次联合进攻,是当地著名喇嘛,活佛吴皆叱腊从中撮合的。

吐蕃人和党项人都信喇嘛教,吴皆叱腊不论在河州还是兰州,地位都十分尊崇,他以活佛上师的身份请两人联合出兵共同攻打汉人,蒙正和禹藏花麻还是给面子的。

只是两人仍然没有选择合兵,而是分头出击,各自打各自的。

这给了左鹤林一个各个击破的机会,而左鹤林这种传统的将领特别喜欢抓这种能一击定胜负的机会。

六月十八,熙州,洮水河附近渡口,赞普蒙正骑着马,遥遥望向东方。

渡过洮水河,在走一百五十里,他就能抵达陇西城下了。

那里有七千汉人军队,兵力跟他差不多,所以在这位吐蕃赞普心中,只要那个叛徒禹藏花麻能牵制一部分汉人,那么他就有获胜的机会。

啊,对了,陇西那边还有两千叛徒,不过那些杂种没什么战斗力,流着松赞干布血脉的赞普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唯一可虑的是,兰州距离陇西比河州近的多,而禹藏花麻有两万战士,他很有可能在自己抵达之前抢先占领陇西。

那样的话,所有战利品都会落入禹藏花麻手中。

蒙正在河州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东方的汉人发明了全新的武器,端在手里的武器能把人的头颅打成碎片,而且最好的青唐瘤子甲都不能抵挡分毫,威力十分巨大。

蒙正非常希望能够得到一些那种武器,那会让他的战士变得更强,而他的地位也就会更加稳固。

若是能抓到一些汉人工匠就更好了——不仅仅是制造武器的工匠,其他工匠赞普大人也是来者不拒。

汉人能工巧匠一直是各部的宝贝,对赞普来说也是如此。

若是不能在禹藏花麻之前进入陇西,那么那叛徒一定会把陇西所有人口全都掠走,连根毛都不会给他剩下,吴皆叱腊的面子也不会好使。

至于汉人的抵抗,蒙正并未放在眼里,他甚至不觉得刚刚灭亡了大金的华夏很强——因为这个吐蕃人从未见过女真人,也从未见过华军的威势。

他倒是见过当地的汉人,这些退化成部落散居的前朝遗民,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打,确实已经不复前朝横行西域的威势了。



第586章 沙尘之中

赞普蒙正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汉人的抵抗,而是他自己的进军速度有可能赶不上这场胜利的饕餮盛宴。

至于原因吗,倒也简单:他距离陇西本来就远,结果今天又遇到了沙尘暴……。

风呼啸的吹着,卷起大片黄褐色的尘土,仿佛空中有一个怪物在一边怪叫一边玩扬沙子的游戏。

呜~~~,呜~~~。

风声十分骇人,沙尘暴的威势更是如此,乌压压的黄沙漫天而来,连天地都变了颜色,即使站在高处的斥候,也无法看到任何东西。

好在这种天气其实也不需要派出斥候,因为蒙正连自己身边三步之内的护卫都看不清了,敌人肯定也没法在这种时候打仗——若是此时此地居然真有敌人的话。

蒙正实在没办法,只好下令扎营。

七千吐蕃士兵,三千匹马,八百头骆驼,两千匹骡子组成的大军猬集在一起。骆驼在最外围,这些大牲口比人和其他牲口都更能适应现在的天气,它们一个个曲腿跪在地上,闭着双眼,不动也不叫,仿佛一座城寨一般让人安心。

骆驼组成的围墙里,吐蕃士兵拼命安抚这焦躁不安的战马,这个时候没法打水,战马这种灵敏的生物喝不到水就会变得暴躁,何况现在的天气也让它们异常不安。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天气。”

听着帐篷外骇人的风声和马儿不安的嘶鸣,赞普蒙正心中也变得惴惴。

陇西这个地方,他以前也常来,可没记得六月时节会刮这种怪风啊——倒是更西边的沙洲、瓜州那边常年有这种天气。

“这是不是佛祖在预示什么?”

吐蕃人都是虔诚的喇嘛信徒,蒙正自然也不例外,遇到自己理解不了的人和事时,信徒总是习惯性地归于虚无缥缈的神。

“去请吴皆上师来!”

好在赞普蒙正身边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砖家。

没过多久,蒙正帐篷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一个穿着肮脏僧袍的光头壮汉大咧咧走进帐篷中。

“上师!”吐蕃赞普赶紧上前一步迎接。

“嗯。”脸上挂着伤疤,手里提着沉重的镔铁禅杖,像土匪多过像僧侣的吴皆叱腊沉着脸回道:“蒙正,你找我有何事?”

“上师,今天这风吹得我心中不安。”蒙正小声说道:“这会不会是佛祖的警示?”

“不是。”吴皆叱腊毫不客气的说道:“这是佛祖在帮你。”

“呃?”

“佛祖要你在这里休整一阵,等禹藏花麻先跟汉人打一阵,再让你上场。”吴皆叱腊面不改色的编着蒙正肯定喜欢听的瞎话:“这次的汉人不同以往,他们很强,虽然不及吐蕃的勇士,但若是你直接打过去,难免会有所损伤,所以佛祖要让禹藏花麻那个叛徒先打上一阵。”

“蒙正你不要想太多,佛祖会保佑你的。”

“谢上师。”

宗教是麻醉剂,蒙正被吴皆叱腊猛灌一肚子之后,似乎也变得安定不少。

“此次攻占陇西,弟子一定准备一份足够的香火敬献佛祖。”

“你有这个心就好。”

吴皆叱腊满意的微笑着。

他的寺庙有上万亩田地,数十间店铺的佛产,真要说起来,吴皆叱腊也能算是一个小封建领主。

这份庞大的佛产,就是吴皆叱腊游走于世俗领主之间,鼓动他们到处征战后,大家分给他的战利品。

这也是吴皆叱腊如此热衷于鼓动战争的原因。

反正谁打赢了都拿他这披着宗教外衣,德高望重的大和尚没辙。

而只要开战,他就一定能有收获。

……

此时此刻,阿虎迭就站在距离蒙正大营不足半里远的地方,静静等待着。

作为一名前蓝军庶民兵,阿虎迭没有装备火枪的权利,因此他这次依旧带着那些传统的冷兵器:大刀、盾牌、弓箭还有手斧。

唯一让阿虎迭显得比正牌野战军华丽一点的装备,是他身上穿的一件镔铁鳞甲——这是前年灭亡伪金时,他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

帝国野战军的制式装备里早就取消了铁甲这种东西(实际上重骑兵还有胸甲),因此当时缴获的金军铁甲,就直接分配给了阿虎迭这样跟着大军行动的动员兵。

这套在金军中属于谋克级以上军官才能装备的铠甲,就是那个时候到了阿虎迭手里。

在沙暴中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很漫长,阿虎迭的手不断在自己的武器上一一摸过,钢铁的冰寒从手指浸入心间,让他渴求杀戮的心变得略微冷静一点。

女真人总是渴望杀戮的,因为杀戮能为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以前他们抢劫杀戮汉人,因此过了差不多二十年好日子。

后来汉人反杀回来,他们成了汉人的奴隶,不过道理还是没变,女真人可以帮汉人杀戮别人,抢到东西后,只要汉人分给他们一点,他们还是能过上比在辽东老家冰天雪地打猎跟舒服富裕的生活。

“战争就是机会,我只差三个功劳就能升平民了……。”阿虎迭蒙在一块毛布下的嘴不断小声嘟囔着:“战争就是机会,我只差三个功劳就能升平民了……。”

一个穿着红衣服的野战军士兵钻出沙尘,出现在阿虎迭面前。

这个汉人看了一眼阿虎迭头盔上绑的红布条,确认这是一个友军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后传,一刻钟以后跟着前面的人前进。”

阿虎迭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红衣兵又消失在沙尘中。

阿虎迭知道,野战军有一种叫做指南针,能在沙尘中辨清方向的装备,他们也有能精确确定时间的手表,因此他们能在这沙暴天气中从几个不同的方向对敌人发起进攻。

他很羡慕,作为一个老兵,阿虎迭很清楚在这种天气中,传统的军队根本没有战斗力,而装备指南针和手表的军队就能更加轻易杀光自己的敌人。

可惜,野战军不招收平民级别以下的士兵,阿虎迭这次也是作为民兵跟来参战的。

他想要类似指南针和手表之类的装备,还得获得三个以上的功劳成为平民,然后想法进入野战军服役之后才有可能获得。

当然,阿虎迭并不着急,只差三个功劳而已,眼前有好几千吐蕃人,多杀几个应该就够了。



第587章 沙尘之中2

一刻钟以后,嗯,大概是一刻钟以后,前方狂暴的风声中传来一句口令:“向前四步!”

阿虎迭下意识的向身后传达:“向前四步!”

然后他自己迈开步子,原地向前走了四步。

一排战友模模糊糊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刚才不过相隔两三步的距离,居然就看不清前面的人了,这西北的风沙还真是骇人,简直跟老家的暴雪一样。

“后面的扶着前面的肩膀!”

又是一句口令,阿虎迭照例向身后传达,然后伸出左手扶住前面那人的肩膀。

“前进!”

一长串队伍在前面装备指南针的士兵的引导下,犹如一条盯住目标的巨蟒,缓缓向前。

……

‘敌人就在半里之外,希望小子们能够成功。’

左鹤林紧张的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手心里全是汗水,湿哒哒的。

他从未跟别人说过,虽然自己已经打老了仗,冲锋陷阵次数多到自己都数不清了,但每次面临战阵,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感到紧张。

特别是,今天这个战术实际上是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而作为统帅,左鹤林没法亲临一线,这让他无法通过战斗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于是左鹤林更紧张了。

‘希望小子们没有忘记训练的内容。’

左鹤林是第一个提出这种战术的——利用手表和指南针,在类似暴雪、大雾、暴雨和沙尘等极端气候中,抽调最精锐的散兵,组成数个突击队,分头同时对某一个敌人发动突袭

以往的军队是没有在这种气候下作战的能力的,更别说分兵合击,但华军不同,指南针配上更加精准的地图就能让所有小部队准确辨别方向并找到目标。

而手表(怀表也行)能让所有小部队都能清楚发动最后总攻的时间,而且到点行动,完全不需要相邻的友军给总攻信号。

这会让华军的攻势变得如天神下凡般更加凶猛且没有预兆,通常情况下,若是能做到这一点,几百精锐就能轻易击溃上万毫无防备的敌人。

这战术设想不错,得到过华军总参谋部的“战术创新嘉奖令”,而且也在训练场上试验过几次。

但训练是训练,新战术第一次运用与实战,总归会让人感到不安的。

‘千万不要出问题,千万要成功,千万不要出问题,千万要成功……’

左鹤林不断在心中叨念着,仿佛在祈祷,可惜的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向谁祷告——他本人并不信仰任何神明,连华军中普遍存在的祖先崇拜论他都不屑一顾。

可他现在还是在念叨。

这次参与突袭的士兵,由一百多个汉人军校生和老兵带头,大约五百个有夜战能力的预备役、民兵和外蕃兵参与。

六百人,在双方有上万军队参战的大战场上,这个数字算不得什么,在统帅眼里,全丢了也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但那是以前,若是因为左鹤林的新战术一下丢掉六百士兵,那就是华军成军以来最大规模的失利!

没错,华军,还有其前身齐军,到目前为止根本就没有一次损失六百人的失败记录——实际上只要华军出动兵力上百,目前他们就从未失败过。

左鹤林实在不想让这个记录在自己手上开启,那样的话他还不如等风沙停歇,摆明车马堂堂正正跟吐蕃人对着干呢。

‘小伙子们,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千万千万……’

……

吐蕃人的大营外围,几个穿着皮袍子的吐蕃士兵正躲在骆驼身侧避风。

骆驼这种畜生很适应风沙天气,但这些吐蕃士兵被风沙黄土搞得苦不堪言。

“好饿,真想吃一碗热酥油。”一个士兵嘟嘟囔囔的说道:“这鬼天气还要打仗,老爷们就不知道体恤我们吗。”

“闭嘴吧!”另一个人低声叫道:“你这样抱怨,若是让赞普和吴皆上师知道,一定扒了你的皮抄经书!”

那士兵立刻不说话了,大家都知道,那俩贵人确实能做出这种事来——实际上吴皆叱腊的随身行李里就有人皮抄写的经卷。

不过这鬼天气,连啃青稞饼子和酸酪都能吃进一嘴土沙,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佛祖在警示什么。

“睡一会吧,反正汉人也不会这时候来打仗。”那个吐蕃士兵小声叨念着:“老爷也不会这时候出来巡哨,稍微迷糊一会没事的,说不定到了明天就得上阵厮杀,不养好精神……唔~~~~”

话没有说完,吐蕃人的嘴就被一只大手从后面捂住了。

那只大手紧紧捏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同时向后用力,强迫吐蕃人昂起头,露出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脖子。

阿虎迭强有力的左手钳制着这个吐蕃人,右手摸出匕首,毫无怜悯的割开了他的脖子。

鲜血如同喷泉般噗噗向外直冒,足足喷了两米多远,不过这点声音,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中无法惊醒任何人。

可怜的吐蕃兵用双手紧紧抓住牵制自己的阿虎迭,瞪大的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绝望。

随着血液的流逝,他剧烈的浑身颤抖一阵,眼神开始飘散,片刻后,那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他死了。

阿虎迭把尸体轻轻摆放在地上,随即拉住骆驼缰绳,小心的安抚这些庞大而敏感的生灵。

这个夷人民兵左右看看,骆驼围成的围墙中,逐渐出现他战友们的身影,风沙中,红色的军装影影绰绰,如同鬼魅。

带队的野战军军士拿着左轮手枪,半跪在一匹骆驼身侧,抬起手腕看表。

他没有说话,旁边的战士们也没去打扰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突然,军士大声命令:“1500!进攻!”

哗啦一声,不管穿甲的还是不穿甲的,华军士兵一起亮出兵刃,向毫无防备的吐蕃大营中心发动突袭!

呯!

大营另一侧突然爆起一声枪响,然后是一声足以压倒狂风呼啸的凄厉惨叫。

“敌袭!!!”

阿虎迭右手抽出大刀,左手拿着盾牌,跟战友组成一个三角突击阵型,盔甲下,毛布覆盖的口鼻之上,一双小眯眯眼透露出残忍而兴奋的目光。



第588章 沙尘之中3

华军总共派出四个突击队,每队120人,从四个方向同时摸进吐蕃军的营地,然后直接向营地中间蒙正的帐篷杀过去。

突击队成员,不论是汉人还是夷人,大家都有丰富的偷袭经验,他们十分娴熟的游走在帐篷之间,杀死每一个听到枪声懵懵懂懂钻出帐篷查看的吐蕃士兵,然后点燃帐篷。

没来得及冲出来的吐蕃士兵在火海中挣扎惨叫,来得及冲出帐篷的人也被毫不留情的杀死。

混乱中,缺乏警惕性的吐蕃士兵来不及组织抵抗,偶尔有个别豪勇的壮士能够抵挡几个回合,也会很快被华军的火枪击杀。

没有组织的军队就是乌合之众,吐蕃士兵甚至来不及扑灭营地中的火焰。

渐渐地,整个七千人的营地都陷入火海当中,吐蕃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士兵找不到军官,军官也找不到士兵。

狂风和沙尘更是加剧了混乱,吐蕃人的大营中仅有六百华军士兵仍在沉默的前进着。

……

赞普蒙正掀开厚厚的帐篷帘子,站在狂风中观察自己的营地。

非常遗憾,他只能看到手持刀枪背对着自己围成一圈的亲卫兵,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能从呼啸的风声中分辨出自己手下的惨叫,以及基层军官不知所措的狂吼。

进攻者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有偶尔呯呯响起的枪声昭示着敌人的身份——对熟悉华军的敌人来说是如此。

然而非常遗憾,蒙正没有听过枪声,所以他现在仍然不知道到底是谁袭击了自己。

“谁来告诉本赞普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风声中夹杂的惨叫,渐渐地,连蒙正最精锐最坚定的近卫兵都变得不安起来,他们微微颤抖着,互相交头接耳,仿佛前方朦胧的沙尘中随时会钻出一群地狱恶鬼一般。

恶鬼!

虔信浮屠的吐蕃赞普觉得,这可能就是答案。

“快去请吴皆上师!”

对付恶鬼,尘世间的士兵和武器肯定不行,还得靠高僧活佛。

几个士兵领命而去,蒙正依旧揣揣不安,他现在担心,若是那些恶鬼在吴皆叱腊之前到来该怎么办?

“对了,我还有佛经!”

蒙正赶紧回头,钻进帐篷,到处翻找被压在不知道哪个箱子底下的《金刚经》。

……

阿虎迭手中大刀横扫,一个强壮的吐蕃士兵连惨叫一声都没来得及,其首级就飞上半空。

脖子断口处的鲜血突突向外直冒,过了好一会,无头的尸体在扑倒在地上。

阿虎迭没有去捡那个首级——华军营不再以首级记功了,捡来也没用。他只是轻轻甩掉刀锋上的血珠,跟在突击队长身后继续向敌人核心位置突击。

风沙似乎小了一些,原本两步外就什么都看不清的天气,现在则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队长那身红色的军装了。

不过阿虎迭分辨进攻方向的主要手段,还是队长嘴里叼着的竹哨。

那哨声每隔几秒钟就响一阵子,突击队的士兵就跟着哨声前进,沿途杀死每一个没穿红色军装,或头盔上没有红布条的人。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阿虎迭身前三、四步远的地方,夷人士兵眯着眼睛仔细分辨了一下,这是个矮壮的汉子,穿着一套锁子甲,胸前还有一个闪亮的黄铜护心镜,镔铁头盔上没有绑红布条,倒是有一束黑色的流苏。

好了,没问题了,这是个敌人。

阿虎迭突然一矮身,把盾牌顶在身前,直接向那个吐蕃士兵撞了过去。

那个敌人虽然身强力壮,但阿虎迭也不承多让,而且吐蕃人猝不及防,直接被圆盾撞了个结结实实。

吐蕃人惨叫着在地上打了个滚,连手中提着的弯刀都掉在一边。阿虎迭紧追一步,右脚重重踏在吐蕃人的胸膛上,耳边立刻响起半声惨嚎,以及骨骼折断的声音。

夷人士兵手中长刀横扫,把剩下的半声惨叫和敌人的脖子一起割断。

‘太轻松了,这实在是太轻松了!’

阿虎迭得意的心想:

‘这些狗奴实在是不堪一击,我的功劳肯定能很快凑齐!’

实际上,若是正常的战斗,刚才那个吐蕃人一定是个难缠的对手,因为他的装备十分精良,而且身强力壮,双方都有准备一对一的情况下,阿虎迭甚至没有必胜的把握。

但在这里,借助极端天气偷袭的情况下,阿虎迭轻易杀死了这样一个对手,甚至没有付出多大力气。

‘这样的战斗,越多越好!’

……

“蒙正,那不是恶鬼,那是汉人的军队!”

亲卫终于在混乱中把吴皆叱腊找来了,然而刚一见面,这和尚就冲着吐蕃赞普大吼道:

“快组织反击,再迟就来不及了!”

“汉人的军队?”抱着金刚经的蒙正惊讶的问:“他们怎么能在这种天气发动进攻!”

而且还是从四面八方同时进攻,若说没有鬼神相助,蒙正是坚决不肯相信的。

“我哪里知道!总之快反击!”

吴皆叱腊之所以敢肯定来袭的是汉人军队,就是因为刚才往蒙正的大帐这边赶来的半路上,他曾经跟那些袭击者打了个照面。

当时对面很不客气的直接给了他一轮排枪,蒙正的护卫和吴皆叱腊的徒弟(也是亲兵)当场三死两伤,他本人见势不妙,直接掉头钻进沙尘中。

对手没有追击,他们似乎被别的目标吸引了注意力,这才让吴皆叱腊全须全尾的出现在蒙正眼前。

然而,蒙正察觉事情不对的时候,华军已经突进他的营地中了,再派人去找吴皆叱腊,途中再稍微一耽搁,此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从遇袭到现在,长达半个时辰的时间内,蒙正没能给他的大军发布任何一个有效的命令,只是任由他混乱的士兵被华军随意杀戮。

现在,七千吐蕃士兵实际上已经崩溃,蒙正还能指挥的,只有始终留在他的帐篷周围的五百亲卫兵。

“玛德!”

吐蕃赞普忍不住骂了一声,随后做出一个危险,但不得不做的决定:

“去找人!把所有能找到的士兵都找来!”

他身边只有五百兵,这太单薄了,若是能多找些士兵来,说不定还有一战之力(蒙正现在还不知道敌人到底有多少)。

只是这样的混乱中,说不定也能把敌人一起招来。



第589章 沙尘之中4

风沙还是给华军的突击造成了一些困难。

毕竟指南针只能让华军找到方向,没法指示吐蕃军大营的核心到底在哪,因此突进蒙正的营地后,各部队主官实际上就是本能的朝着人多的地方杀过去。

而他们分辨人多寡的方式就是敌人惨叫声的音量。

这种误会给了蒙正很长的准备时间,因为他的亲卫兵虽然也慌乱,但还没到崩溃的时候,好歹还保持着最起码的军纪。

这让连续两个突击队从蒙正的营帐旁边划了过去,追击更加慌乱的大队吐蕃兵去了。

直到蒙正开始尝试镇压混乱,恢复营地纪律,召集士兵为止。

蒙正的亲兵在帐篷附近吹响牛角号,召唤所有能听到的士兵到赞普身边集合,华军突击队自然也听到这个号声了。

‘原来在那里!’

突击队的哨声随即变得急促起来,四支从不同方向突入吐蕃人大营的突击队不约而同的调转方向,向牛角号声传来的位置前进。

……

风沙又小了一点,阿虎迭已经可以大概看清身边十几个战友的身影了。

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没记住口令,刚才的战斗中一直依靠近距离观察红颜色来分辨敌我。

这相当危险,若是遭遇的任何一个吐蕃兵比他更冷静,早一秒钟察觉他是敌人,那么他现在已经死了。

或者,若是刚才突然遭遇的人中有一个自己人,他大声问自己口令而自己回答不上来,那要么自己被自己人杀死,要么自己杀死对方,战后受到惩处(对庶民民兵来说,这通常意味着死刑),哪一样都不是阿虎迭愿意承受的代价。

好在现在风沙终于变小了,能看到足够多的战友身影,他就可以把分辨敌我的工作交给别人——至少那些红衣野战军是肯定能记住口令的,自己跟着他们打就不会出问题。

正这么想着,对面风沙中突然钻出一大群人,阿虎迭条件反射一般用圆盾护住自己的半个身子——对面没有火枪,蒙着牛皮的盾牌足以抵挡大部分攻击,若是对面也大量装备火枪,那阿虎迭觉得自己应该放弃盾牌这种武器。

“口令!”这边有人用汉语大喊。

“风暴!”对面用同样的汉语回答。

是自己人。

‘原来口令是风暴啊,倒是应景。’

阿虎迭终于记住口令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两支突击队汇合在一起,现在两个队长都认为分兵已经没有意义了,不如集中力量打垮敌人的核心。

两队人马暂时停止脚步,队长们开始重新布置进攻队形,因为吹号的敌人肯定是在召集士兵,接下来会是一场决定胜负的激战,荣不得半点马虎。

编组队形的时候,穿盔甲那冷兵器的庶民、奴隶兵自然要编组在一起。

作为庶民,阿虎迭被临时任命为一个十人小队的队长。

这个老猎人的目光在自己的手下身上扫视而过,停留在一个奇怪的甲兵身上。

“你的红布条呢?”阿虎迭问。

“?”

没有回答,那人一脸懵逼,仿佛还没搞清楚情况。

“我说你的红布条呢?没有这个你是想死在自己人手里?”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那人用阿虎迭听不懂的语言大声说了句什么。

甲兵之间语言不通很正常,因为没有权利装备火枪的华夏甲兵可能来自很多民族,说汉语、高丽语、蒙兀语、女真语以及不知道什么旮旯角的语言的兵都有,阿虎迭就见到过说扶桑语的倭子奴兵。

不过没有红布条还说听不懂语言的兵,在现在这种环境中就很可疑了。

阿虎迭双眼一凛,高声喝道:“口令!”

“?”

还是一脸懵逼。

倒是那个兵身边的其他人反应过来了,一个夷兵猛地挥舞盾牌,重重扇在那人脸上,把他打得鼻血长流,惨叫一声仰面倒在地上。

“出了什么事?”一个红衣兵过来询问。

“没啥,一个吐蕃狗混进来了。”阿虎迭淡淡的回应。

红衣兵看了地上的敌人一眼,点点头说道:“注意标记,记住口令。”

今天这天气和混乱程度,有傻乎乎的敌兵把袭击者当战友,跟在后面实属正常。

若是因为有这种可能就被自己人误击了,那可就惨了。

……

呜!!!

牛角号还在拼命的响着,但来到蒙正身边集合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少。

此时吐蕃赞普身边已经集结了快一千人,这不是个小数字,只是出了蒙正的五百亲卫兵,其他人武器都不齐全,甚至还有不少干脆赤手空拳的。

蒙正心中极度不安,他仍然不知道来袭者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敌人会从哪个方向出现。

况且他仍然怀疑敌人可能得到了地狱恶鬼的帮助。

他的士兵也有此想法,因此蒙正要求吴皆叱腊在自己身后大声诵经,为战士们祈福。

吴皆叱腊虽然是个喇嘛,但他反而比别人更清楚来袭者肯定没有什么狗屁鬼神相助——这世界上本就没有鬼神,否则的话,自己这个吃肉喝酒玩女人杀人扒皮又背不过金刚经的和尚怎么可能成为“活佛”。

不过既然士兵们有这种心理需求,那他就勉为其难的装个样子吧,反正叨叨几句嘛哩嘛哩哄也不费什么事。

佛经的声音让围在赞普身边的吐蕃士兵稍稍安心了一点,此时风沙又小了不少,蒙正已经能够看清十几米外的情况了。

呃,十几米外站着一排人,看起来有一百多人的样子,猝然遭遇,让双方都有短暂的停顿。

“你们是什么人?”蒙正的亲卫大声喝问。

“口令!”对面则喊出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词汇。

不过没关系,这已经足够让双方分辨对方的身份了。

“汉狗!杀了他们!”

“蕃子!开火!”

呯呯呯!

对面首先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响,吐蕃兵瞬间倒下一片。

随后又是一轮手枪齐射,跟着来的夷兵还射过来几只重箭凑热闹,直面华军的吐蕃兵瞬间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快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蒙正疯狂的嚎叫着,面对其他方向的吐蕃人赶紧掉过头来直面第一次露出真容的敌人。

由于距离很近,此时,挺着刺刀的野战军已经带着甲兵一起朝蒙正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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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 陇西之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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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亮的刺刀如同毒蛇的信子,恶狠狠的弹出,再收回,然后就会带出一捧温热的血泉。

刚刚转过身来,立足未稳的吐蕃兵被当场刺倒一排,两轮火力打击外加一轮刺刀,蒙正好不容易纠集起来的一千人刚一照面就已经被打倒超过一百二十,对于一支封建军队来说,这是沉重的打击。

原本就士气不稳的吐蕃兵重新变得混乱,而华军不依不饶继续突击,野战军士兵三五一组,互相掩护着用刺刀将所有挡在身前的敌人一一杀死,而后续跟进的冷兵器士兵呐喊着杀戮从野战军刺刀下侥幸逃生的幸运儿。

吐蕃赞普亲卫队组成的阵线瞬间被只有十分之一兵力的华军用冷兵器打了个对穿!

关键时刻,蒙正下意识的向身侧猛地打了个滚,躲过了华军第一轮近乎疯狂的冲击,但他身后打坐念经的吴皆叱腊没有这么快的反应,这老和尚被路过的华军士兵一脚踹翻,后续跟进的其他人毫不留情的在他身上踏过。

吐蕃士兵目瞪口呆的看着活佛上师在华军脚底下凄声惨叫,一只黑黝黝的手在红色的恶魔身边疯狂挥舞,仿佛在期待有什么人能拉他一把。

直到所有华军从他身上踩过去,在吐蕃军另一面重新集结,准备再冲一次的时候,那只手才颓然倒下。

吴皆叱腊就这样死了,被百多个华军士兵生生踩死。

那位吐蕃兵祈福的诵经声自然也停止了。

“恶……恶鬼……”

一个身穿华丽札甲,身上披着彩绸的吐蕃士兵傻乎乎的念叨着。

刚才那一波冲锋,赞普蒙正瞬间消失了,而活佛吴皆叱腊已死,尸体就像是破布匹一样摊成一堆。

能做到这一点,不是地狱来的恶鬼还能是什么?

甚至,今天这阵怪风,在吐蕃兵眼里也成了恶鬼故意招来的邪风——否则他们怎么能在这种天气准确找到自己?

“快逃命啊!”

在华军挺着明晃晃的刺刀再次冲过来的时候,那个吐蕃小贵族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然后带头向营垒外逃去。

哗啦一声,所有吐蕃兵如同海啸中垮塌的堤坝一样,全面崩溃。

吐蕃兵们一边高声惨叫,一边四散而逃,顺便还把身上的武器、铠甲等装备丢掉,以减轻负重。

身后,百多个华军大呼小叫的追,用刺刀从身后把吐蕃兵一个个刺死,期间再也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简直比杀鸡宰羊还要轻松。

……

蒙正狼狈不堪的从自己的大帐另一侧钻出,他华丽的金盔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佩刀、披风也被扔到一边,吐蕃赞普甚至没去拿走自己的旗帜,就这样孤身一人从另一个方向逃跑。

他一边跑,一边异常熟练的解开鳞甲的牛皮绳,任由腿甲、肩甲、胸甲一件件跌落在尘土中——既然要逃跑,还穿着甲就纯属找死了。

可他刚跑没几步,前方的沙尘中就又钻出一队人马。

“口令!”

“糟!”蒙正心中一凛,电光火石之间,他下意识大声喊了一句:“我是吐蕃赞普!我投降!别杀我!”

“别开枪!”

对面传来一声命令,指向蒙正的几支火枪都垂下了枪口。

一个穿着红色军装,带着宽檐钢盔的华军军士提着手枪走到蒙正身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大量这个狼狈的敌人。

“我是吐蕃赞普,吐蕃人的王!”

蒙正急吼吼的叫着:

“你们别杀我,我对你们有用!”

“是吗?希望如此吧。”

那个华军军士咧开嘴笑了:

“把他绑起来。”

……

大概下午四点左右,沙尘暴彻底平息了,左鹤林随即带华军主力向吐蕃军大营推进。

不过在半路上,他就见到了突击队派来告捷的士兵。

共和1792年6月18。

华军六百突击队士兵趁着沙尘暴的天气突袭吐蕃军,仅仅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赞普蒙正率领的七千吐蕃大军全面崩溃。

之后华军统帅左鹤林接收了赞普蒙正以下2200多名俘虏,清扫吐蕃军大营的时候,先后找出活佛吴皆叱腊以下1300多具尸体——绝大多数人的致命伤在背后。

其余吐蕃军全部溃散。

……

左鹤林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冒险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他不用担心士兵损失惨重以至于让接下来的战斗蒙受阴影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左鹤林活捉了吐蕃赞普,并且解除了陇西西侧的威胁。

现在,他可以专心致志的对付北面来的禹藏花麻了。

六月二十,左鹤林率领七千华军从陇西北上,在陇西城以北二十里外的一个小平原上与禹藏花麻率领的两万夏军列阵而战。

华军与夏军此前从未碰过面,双方对自己的战斗力都有充足的信心——华军不用多说,夏军此前曾经战胜了大周最强的西军,也曾经挡住了女真对他们的进攻。

因此,双方都没有防守的意思,各自摆出一副进攻的姿态。

华军方面,一千五百野战军步兵列成进攻阵型:前方是三个携带狙击步枪和左轮手枪的精锐散兵连,散兵后方是三个营级战斗群组成的主阵列。

主阵两翼各有一千征召兵组成的进攻方阵掩护,他们的后方则是四个炮兵连。

最后,左鹤林直接掌握七百骑兵充当预备队。

华军对面,禹藏花麻把汉人士兵组成的撞令郎摆在了队伍的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才是他真正的核心部队——大约八千步拔子。

与左鹤林一样,禹藏花麻把骑兵握在手中充当预备队——一共两千铁鹞子。

禹藏花麻当然听说过华军的炮兵厉害,不过他自己觉得己方有中和华军炮兵的手段——禹藏花麻带出来两百具架在骆驼背上的旋风砲,使用这些轻型投石机的泼喜军一直是党项人引以为傲的底牌。

虽然不能像大型投石机那样可以攻城,但因为可以架在骆驼背上,机动性十分优秀,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自行火炮”。

禹藏花麻对泼喜军有十分的信心,这也是他敢与华军正面对攻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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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1章 陇西之战3

共和1792年6月20

华军与党项夏军在陇西爆发大战。

战斗的过程乏善可陈,毕竟不管夏军做出怎样的部署,有多少兵力上的优势,或者夏军士兵有多么英勇,在超越时代的华军面前,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这一天中午12点10分,双方同时向对方靠近。

12点13分,华军炮兵在1500米距离上首先发言,一枚枚十斤重的铁球带着骇人的啸声扑向夏军阵线。

大约两分钟后,华军炮兵取得第一发命中,这枚实心弹从夏军阵线左侧切入,沿途杀死所有挡在前面的人,击穿了整个二十人厚的阵列,透阵而出。

夏军为此付出26死14伤的代价——只有一发炮弹,两排二十列,共四十个人全部非死即伤。

十几秒钟后,更多的炮弹从不同角度撞进密集的人群,夏军士兵的惨叫声不断响起,长长的夏军阵列被凶狠的炮弹开出一条条血肉胡同,断肢与碎肉填充期间,宛若阿鼻地狱。

以至于连左鹤林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敌人的痛苦和绝望。

在这种打击下,排在前面当炮灰的撞令郎毫无意外的迅速崩溃了。

华军两个十斤炮连以五轮齐射作为陇西战役的开场白,并且一举击溃夏军的第一个阵列。

接下来的战斗也是顺理成章。

携带精准步枪(专门调试过的十毫米口径标准三型击发线膛枪)的精锐选锋三五成群的游走在急速逼近的两军阵列之间,不时有人停下来用有4倍瞄准镜的击发枪对夏军开火。

他们选择的目标是夏军第二阵,那些步拔子中。穿着华丽铠甲,或者看起来像是军官、贵族的人。

夏军有一个特色,那就是大部分士兵(特别是步兵)装备一般自理,这样的政策造成的后果就是,那些有钱的军官和贵人通常能装备更好,也更显眼的铠甲,而普通士兵则没有。

在冷兵器作战的时候,华丽的铠甲没有任何问题,但面对装备大量精确步枪的华军,那些军官和贵人就成了子弹磁石。

这世上,凡是人能穿的动的铠甲,都无法抵御米涅弹的直击,而站在阵列中的甲士,根本无从躲避死神的注视,他们只能昂头挺胸直面致命的子弹。

除非这些党项和吐蕃贵人们愿意解散阵型,而对于一直冷兵器军队,这意味着军队彻底失去战斗力。

华军用炽热而精确的火力单方面屠戮可怜的夏军,没有任何意外,在双方主阵接触之前,第二阵夏军的神经崩断了。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第一个夏军忍受不住开始向后逃走,结果带动整个夏军阵线崩溃,潮水一般的步拔子怪叫着转身逃跑。

实际上,不论是左鹤林还是禹藏花麻,此时两军统帅都已经明白——胜负已定。

然而禹藏花麻并不打算停止战斗。

因为他带领两万大军,其中还有夏国国主专门调配给他的泼喜军,带着这么多人,若是就此收手,那么他除了损兵折将以外,等于什么都没做。

何况,禹藏花麻毕竟是个吐蕃人,在以党项人为主的大白高国(夏国自称)立足自保,强大的武力和地盘是必须的。

而这次跟着他来的部队,除了泼喜军之外,其余大部分都是禹藏家的私兵,若是把几千步拔子全扔了,那么接下来嵬名家肯定会把禹藏家生剥活吞。

禹藏花麻那个驸马的身份一点作用都不会有。

因此,即使他已经明白此战必败,也必须继续打下去,至少要尽量把已经被击溃的步拔子多救出一点来。

“命令泼喜军前进!”禹藏花麻大声命令:“去跟那些汉狗对轰!把他们打垮!”

以华军炮兵的表现,泼喜军必然打不赢。

不过……,谁让泼喜军不是禹藏家的人呢?嵬名家的兵死多少,禹藏花麻都不会感到心疼。

可惜,正是因为泼喜军是国主嵬名家的兵,他们可不见得会忠实执行禹藏花麻的命令。

“我们不去。”泼喜军正将(夏国的军衔系统,从上到下依次是:将、正将、副将、正副行将、正副佐将、正首领、小首领)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们打不过那些大炮。”

前两阵崩溃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那些架在骆驼背上的轻型扭力投石机根本不可能是大炮的对手,所以他直接拒绝投入到必败的对轰战中。

禹藏花麻对泼喜军的抗命有心理准备,他直接一挥手,两个禹藏家的铁鹞子上前,把毫无防备的泼喜军正将按到在地,然后直接一刀砍下他的头颅。

禹藏花麻用长枪挑起那死不瞑目的首级,冷冷的对泼喜军副将说:“你指挥,上!”

副将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顶头上司的首级,大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也想死吗?”禹藏花麻喝道:“快带着你的人上!”

那人涣散的眼神重新开始聚拢,他指着禹藏花麻的鼻子大声骂道:“你!你这蕃狗!你居然杀了……”

“宰了他。”禹藏花麻急促的挥挥手。

禹藏家的铁鹞子再次上前,泼喜军副帅血粼粼的首级很快也挂在枪尖上。

“你也想死吗?”禹藏花麻冷冷的问一个泼喜军的正行将。

“不……,不想……”

这人被吓坏了。

“那么你指挥,你上!”禹藏花麻是真着急了。

华军主力步兵已经开始冲锋,再耽误半刻钟,那些步拔子也没有救得必要了。

“遵……,遵命……”

禹藏花麻用自己的亲卫队顶住泼喜军,强迫这些“中央军”对华军发起反击。

当然,他也没有让泼喜军自己顶上,这样除了浪费兵力外毫无作用。

因此禹藏花麻还是扔出了最后的底牌:铁鹞子骑兵。

禹藏花麻的计划是,泼喜军顶在中部阵线,跟华军对射一阵,全死光也没什么,只要能吸引华军的火力就成。

铁鹞子骑兵则从两翼包抄,只要能迫使华军步兵稍稍后退,让步拔子安全脱离战斗,禹藏花麻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然而,左鹤林是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他实际上比禹藏花麻做出最后决定之前,更早的发动了总攻。



第592章 陇西之战4

华军两个乘骑炮兵连比泼喜军早一刻钟进入前出发射阵地。

虽然用5斤炮对付轻型投石机,早这么点时间没有特别的意义(泼喜军的旋风砲射程还不如华军的步枪),不过早到一会,至少能证明华军炮兵的素质同样超过泼喜军士兵。

何况,乘骑炮兵早一刻钟开火,也能早一刻钟结束这场战斗。

12门5斤炮在三百米的距离上,以每分钟两发的极速射对赶着骆驼不断靠近的泼喜军进行火力覆盖。

五分钟后,大约一半的泼喜军士兵被乘骑炮杀死,剩下的人,包括那个正行将在内,全都放弃他们的武器、骆驼和职责,溃逃了。

中央战线的崩溃,直接把两翼牵制的铁鹞子暴露在华军的枪口下,左翼华军中的汉人民兵用三轮五十步内的燧发枪排枪齐射(民兵暂时还没来得及普及击发枪)打垮了当面的步拔子,把他们也驱赶成彻底的溃兵,之后这支队伍并未急着追击,而是就地组成一个反骑兵方阵,准备抵御铁鹞子的冲击。

右翼的情况也车不多,稍微有一点不同的是,这边的华军指挥官承受了一点弓箭造成的伤亡,让部队一直逼近到二十步,然后只用一轮齐射就解决了战斗。

禹藏花麻的铁鹞子出击时,夏军中央阵线已经崩溃,但他还能指望泼喜军顶一阵,而且当时双方用来牵制的两翼并未接触,夏军至少在场面上还有继续挣扎下去的可能。

然而等禹藏花麻的骑兵进入冲击距离的时候,战场局势对夏军来说又一次急转直下——两翼步兵一触即溃,泼喜军更是连一块石头都没扔出去就完蛋了。

而且,看起来火力明显弱一头的两翼华军组成了一个令人看着就十分不安的反骑兵阵型,他们前排那寒光闪闪的长矛尖(穿甲的夷兵顶在前面)让吐蕃骑兵的坐骑不断嘶鸣,显得十分不安。

铁鹞子好歹也算优秀的封建骑兵,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坐骑不愿意强冲那道看起来单薄的矛墙——实际上他们自己也不愿意。

唯一不同的是,马儿害怕的是那些长矛,而骑手害怕长矛手背后那些黑洞洞的枪口。

“列阵不战”,汉人的军队没有火枪的时候,这就是铁鹞子的准则之一,现在有了火枪,他们更加不可能强冲已经摆好阵型的汉人步兵。

不过并非所有的汉人都在列阵——中部战线那些驱赶步拔子主力的红衣野战军还在对溃兵步步紧逼,一副不把夏军赶尽杀绝绝不把手的狠厉样子。

机会!

负责两翼侧击的两个铁鹞子副行将只是遥遥看了一眼战场,就不约而同的意识到,直接攻击华军中军似乎比侧击两翼更容易。

于是铁鹞子开始加速,却没有执行禹藏花麻那个牵制两翼的命令,而是打算绕过华军侧翼,直接攻击中阵。

两翼各一千骑兵,四千只马蹄踏在地面上,震的整个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颤抖,青黑色的铁甲反射着阳光,熠熠生辉。

身穿铁瘊子甲的传统骑兵发起冲锋时,至少气势上还是有些骇人之处的。若是不坚定的步兵,紧紧这种威势就已经足够造成战线崩溃,即使坚定的精锐步兵,面对这种精锐骑兵也必须停下脚步,摆出一个专门的反骑兵阵型,否则他们就会被精锐的铁甲骑兵一扫而空。

以前是这个样子的。

铁鹞子在经过华军两翼方阵时,方阵中的火枪手对他们齐射一轮,当即放倒几十个骑兵,随即铁鹞子远远的用骑弓还击一轮,大致射中了几个人,但前排华军大多是穿甲的夷人士兵,孱弱的骑弓造成的伤害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在做什么?”禹藏花麻看着他手下的铁鹞子绕过华军两翼,直扑中阵,惊讶的大叫:“我不是让他们牵制吗?谁让他们冲中阵的!?”

大量杀伤华军并非他的目的,即使华军中阵看起来是个更容易得手的目标也不行。

家族的步拔子损失惨重已成定局,若是铁鹞子也折损过多,那么哪怕战胜华军,从华军手中缴获很多好东西,禹藏家族也没人去用。

然而从区区铁鹞子行将的角度,是肯定看不到这种政治问题的,作为一线指挥官,他们想的肯定还是抓住每一个机会争取战争胜利。

铁鹞子不断加速,再加速,华军中阵终于停止进攻的脚步,那些红衣兵开始向两侧骑兵冲来的方向原地转向,那是在封建军队看来过于花哨的向左向右转,一个口令之下,数千人的大阵哗啦一声以中轴位置同时转向,左侧向左,右侧向右,速度快的让铁鹞子咋舌不已。

然而这仍然不够快,虽然从面向前方转成面向两翼,但剩下的时间似乎并不足以让华军组成一个四面向外的反骑兵方阵(其实是华军根本没想着摆这个阵型。)

指挥铁鹞子冲阵的行将仍然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因为此时华军中阵没有面对前后两个方向的士兵,他们可以依靠骑兵强大的战术机动性再绕半圈。

想象很美好,但想要和得到之间还有个做到。

就在铁鹞子尝试转向的同时,一声嘹亮的号声响起,红衣的华夏野战军开火了。

一千两百支击发枪,以百人的连级单位齐射,第一个连射击之后立刻蹲下,第二个连接着射击,然后是第三个连、第四个连、第五个连、第六个连。

马匹打横尝试绕到前面去的铁鹞子成了最好的靶子,圆锥形弹丸旋转着飞速击中铁甲,在制作精良的甲页上钻出一个10毫米的圆洞,然后弹丸被挤压成不规则的球体,钻入人或者马的躯干,把沿途遇到的肌肉、神经、血管和骨骼全都绞成碎片,让它们混合着乌黑的鲜血一起喷涌而出。

要命的是,那歹毒的铅弹自己倒是留在牺牲者的体内。

在八十步左右的距离上,任何人能穿的动的铠甲都不可能抵御米涅弹的攻击,铁鹞子如同镰刀扫过的秸秆一样,齐刷刷倒下,一排又一排。

一千两百支火枪打完后,两侧冲击的两千铁鹞子已经倒下六百有余!



第593章 反华夏包围圈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593章反华夏包围圈‘完蛋了……’

看到华军骑兵炮也加入到对铁鹞子的轰击时,禹藏花麻脸色苍白的想:

‘完蛋了……,一切都完了……’

他投入两千铁鹞子,结果步拔子没救出来不说,看这样子,那些铁鹞子自己也都要赔进去。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铁鹞子的混乱仍在继续。

华军枪炮声响个不停,仿佛能打到世界末日,铁鹞子们从马背上栽倒,人和的尸体成了同伴的绊脚石,有些骑兵倒挂在马镫上,被陷入疯狂的坐骑拖着到处跑。

这些倒霉蛋都迅速被拖死了,而受惊的马儿到处乱窜,把铁鹞子的阵型冲的更加七零八落。

实际上即使阵型没有涣散,铁鹞子也已经无力继续冲击了,他们的伤亡太大,对于封建军队来说,这实际上等于已经失去战斗力。

两翼华军开始解散方阵,他们似乎被铁鹞子那身华丽的铠甲吸引了,放弃继续追击逃敌,从铁鹞子背后摸了上来。

随后华军中阵也停止射击,在冲锋号的鼓舞下发起对残余铁鹞子的反冲击。

寒光闪闪的刺刀反射着残余铁鹞子那因退路被切断而惊恐万分的脸……。

……

禹藏花麻当机立断,直接带领最后的亲卫兵打马转身,撤离战场——既然铁鹞子也救不回来,那就干脆都别救了。

左鹤林随即发动骑兵冲锋,最后收割夏军一次。

共和1792年6月20当天,左鹤林击溃禹藏花麻军主力,夏军阵亡六千五百人,被俘一万一千人多人,禹藏花麻本人只带走一千亲卫,其余溃散。

华军自己阵亡七十五人,受伤五十八人,由于有磺胺的存在,战场上第一次出现了阵亡者比伤员还多的情况。

六月二十二,损失轻微的华军开始北上,六月二十三再次击破禹藏军的阻击,二十五日进逼兰州城下。

二十六日,华军反动总攻,在野战炮兵的掩护下,华军在兰州南门实施爆破,在城墙上炸开一个六米宽的巨大豁口。

不过在左鹤林准备派出突击队入城的时候,禹藏花麻在兰州城头升起一面白旗。

另一方面,左鹤林分出一支千人左右的部队,带着吐蕃赞普蒙正,从熙州出发,向西进攻。

七月初一,河州无血开城,蒙正留在河州的吐蕃军队全部投降。

战斗群指挥官徐世桢得到了五千吐蕃部族兵的补充,左鹤林又给了他两千本土新来的增援,使徐世桢战斗群兵力膨胀到八千人。

他就以这支汉蕃混合军继续向西进攻,沿途吐蕃部落一概之前不合作态度,纷纷向华军投诚。

七月十五,徐世桢跨过黄河占领廓州,七月二十北上占领湟州,七月二十二占领西宁州,随后他顺着湟水逆流而上,一路抵达青海湖边。

河湟吐蕃纷纷来投,此时徐世桢手下居然已经有了两万大军!

到七月底,华军已经完成了对伪夏与横山吐蕃的分割工作,夏军实际上已经不可能再指望得到吐蕃人的支持。

……

贺兰山下,八月的兴庆府气候仍然算是炎热。

然而,大白高国的国主和贵人们的心都是一片冰凉。

华军在边境线上集结的部队越来越多,有蒙兀商人传来的模模糊糊的情报显示,华军在大白高国边境已经有将近二十万大军,而且其中红衣的野战军就有接近五、六万。

更要命的是,兰州的禹藏花麻与河州的蒙正联合反攻熙州的作战彻底失败,两万七千人被七千华军打得全军覆没却没能给华军造成太多伤亡。

这场战役证明,夏军的战斗力跟华军差的很远,没有绝对兵力优势,夏军无法抵挡华军的进攻——有绝对兵力优势也很难,但没有绝对兵力优势绝对不行。

然而,华军已经乘着熙州战役的胜利,把作为大白高国传统盟友的横山蕃剥离出去了,现在拥有三十万人口的横山蕃已经转而投靠华夏。

这种情况下,夏国相当于损失了数万生力军,而对方则多了数万兵。

现在的局势是,华军集结的兵力已经相当于夏国所有能集结的兵力总和,战斗力又被证明远远超过夏军,而且他们本土还有大量生力军没有动用……。

这样算起来,大白高国似乎没有能撑过去的理由啊。

不过,夏国皇帝仍然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

夏国大德皇帝李乾顺今年已经53岁了,他16岁的时候灭后党梁氏亲政,然后先联合契丹攻打大周,取得一定胜利后,在契丹遭到女真人攻击时拒绝伸出援手,坐视大辽灭亡。

大辽灭亡后他又联合金国攻周,借助金国的力量歼灭大周最强的西军。

那场胜利十分辉煌,夏国缴获铠甲三万套,兵仗无数,还抓了上万俘虏,并从大周割取数千里土地。

之后金国入侵江南不成功,转变方向进攻过夏国,结果是在防守作战中夏军赢得了最后胜利,逐退了金军的入侵。

再然后,大德皇帝改变好战的政策,在金周之间充当调停人,并且通过与双方的榷场赚到大笔财富。

甚至,李乾顺还拉拢西域佛教小国一起对抗更西方的拜火教国家帕尔斯,从而建成一个小小的朝贡体系!

一系列复杂的操作,虽然经历过很多危险的时刻,不过最终都还是让李乾顺应付过来了,而且还获得了很多成果。

他认为,这次华军的入侵,虽然危险,但也不是最危险的时候,他认为自己还是有打到最后并且获得胜利的机会!

“派人联络一下大周,告诉隆道官家,唇亡齿寒,我们亡了他们肯定就是华军的下一个目标。”

李乾顺对党项诸位大部族族长说道:

“再去联络一下札木合,他前些年被华军压的很厉害,现在孤给他个报仇的机会,来帮孤!”

前几年,金国最后时刻,曾经有女真使者跑来联络,要搞个反华夏包围圈,只是因为金国的突然灭亡,这个包围圈当时没能建起来。

现在,李乾顺认为这个包围圈的建立可以重新提上日程了。

第594章 机会

当你由弱变强,周围所有人都会联合起来针对你。

这是人之常情,因为没人喜欢看到以前被欺负被侮辱的破落户重新发达起来。

当然,当你变得极强,并且愿意运用这种力量,周围人就会转而跪舔你,这也是人之常情。

而华夏就是那个重新发达起来的破落户——从大周南迁到华夏崛起这差不多二十年时间,江北汉地就是一片萧条的荒原,女真、蒙兀、党项、吐蕃和各路土匪,任谁都能进来抢一把,仅存的那点人口都想向江南跑,在江南卖儿卖女卖身为奴都在所不惜。

总之,就是一副标准的文明末日景象,简直没救了。

然而这个没救的地方最终还是又起来了,女真灭亡,蒙兀被打的不敢南下,土匪大部被剿,连流向江南的人口也开始回流了。

这就很容易让周边那些势力心里很不平衡。

蒙兀古尔汗札木合肯定想要报几年前的扫北之仇,大周隆道皇帝肯定想要灭亡华夏以确立自己唯一中原天子的地位。

大德皇帝李乾顺认为,这两位强有力的君主都是自己的天然盟友,大家若是能够联合起来,华夏再强,肯定也没办法冲破这个包围网。

这就是大白高国的机会。

……

王启年盘腿坐在骏马的马背上,一手提着装满酒的葫芦,一手拿着包裹了大量肉和蔬菜的面饼,开怀大嚼。

精致的美食美酒香飘八方,几个跟在王启年旁边的蒙兀骑手馋的直流口水。

连续吞了两张大饼,半斤肉和蔬菜,又猛灌一通烈酒后,王启年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啊,过瘾!”

“王大掌柜骑术真好,跟我们蒙兀最好的骑手也不相上下啦。”一个蒙兀人谄笑着说道:“这马也好神骏,这是哪来的宝马?”

“我们华夏国营马场来的。”王启年瞥了他一眼,随手把自己喝了一半的酒葫芦抛给那个蒙兀人:“说是蒙兀马与帕尔斯马的二代混血。”

帕尔斯马是世界闻名的宝马,高大强壮,冲击力强,非常适合作为战马使用,但缺点是不太耐粗饲,必须经常用精饲加餐。

据说国营马场当初进口的帕尔斯种马甚至还要按时加个鸡蛋补充营养。

另外帕尔斯马不太经济,也不太耐寒。

与蒙兀马混血后,这些缺点都得到了部分改善,二代混血马肩高比蒙兀马高不少,作为战马,冲击力比蒙兀马强,而且比帕尔斯马更耐粗饲,经济效益提高不少。

华夏控制辽东后,马场规模一直在扩大,首先就是女真人的马匹几乎整个落入华夏之手,还有通过华蒙榷场进口的马匹。

最后,徐世杨掌控的兵部一直鼓励民间赛马、赌马,因此民间养马的风气也随之而热络起来。

大量高质量的马匹除了能够供应军队之外,自然也可以供应民间。

在边境屯垦的预备役和民兵大多喜欢购买一匹马,需要的时候可以乘骑上阵,平时也可以用来充当役畜。

上马贼大当家王启年作为曾经的马贼,现在华夏最大的行商会首,自然也私养了许多马匹,这其中大多是蒙兀马,但也有高价从军马场购买的二代混血马。

王启年现在乘骑的这一匹,肩高超过145公分,比寻常蒙兀马高十公分以上,而且头扬颈举,四肢轻盈,毛色油光顺滑,即使是寻常百姓见了,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一匹宝马。

何况这些几乎算是与马伴生的蒙兀人。

那跟王启年说话的蒙兀人毫不客气的咕嘟咕嘟把酒葫芦里所剩下的烈酒全部灌进肚子里,之后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嗝~~~,啊!好酒!”

王启年又递给他一张包裹好酱肉、黄瓜条和大葱,抹了厚厚面酱的细面饼。

“啊,谢了,王大当家。”蒙兀人接过来,坑赤坑次的啃着。

“咬柱,要不要过来跟我干?”王启年笑着说:“骑骏马,喝好酒,大鱼大肉的吃着,不用在部落里连盐都得数着粒吃。”

“俺倒是想跟着王大当家干。”那个叫咬柱的蒙兀人大咧咧的说道:“可你们华夏对外人有多狠,王大当家应该知道才是,俺可不去当奴才。”

“你是不想当奴才,还是单纯不想在汉人手下干活?”王启年笑呵呵的问:“不想当奴才?你在部落里不是奴才?”

“俺是部落第一勇士!”咬柱争辩一下。

“勇士就不是奴才了?”王启年摇摇头:“你有多少牛羊?你有多少存粮?你有属于自己的奴隶吗?或者我该问,你到底有什么?”

“俺去华夏就能有了?”

“一开始当然也不行,天下哪有白吃的粮食?不过凭你咬柱的本事,挣一份家当出来并不难。”

王启年说道:

“我实话跟你说,华夏就要灭伪夏了,这是个挣军功的好机会!我反正是要在这一战大赚一笔的,但我现在身边缺人手,你若是能来帮我,咱们打进夏国后,我给你留个党项小娘,再给你两个放羊奴。你若是还不放心,打完仗咱们大不了不回华夏去,再向西打,打西域,打帕尔斯,攒够功劳成平民后再去中原的花花世界定居不就得了。”

“这能行?”咬柱期待的问。

“当然!”

王启年在华夏有多重身份:

首先,他是上马贼大当家,而上马贼实际上是国际武装行商集团。

这个身份比较容易让人理解,毕竟在这个时代搞国际贸易,没有强大的武装就是羊入虎口。

其次,王启年有华军总参谋部情报科中校的身份。

因为他经常带着商队到处乱跑,最远的时候到过帕尔斯,这个身份有利于他为总参收集各国情报。

最后,王启年有徐世杨亲自颁发的私掠证。

就像近代英国的官方海盗,王启年就是华夏帝国的官方强盗,他在国外行商过程中有权利攻击所有华夏敌对国家的城市、乡村、商队以及其他目标。

掠夺得来的财富,王启年个人可以拿一份,上马贼集体拿五份,缴税三份,敬献华夏皇室一份。

因此,王启年也有在国外随意招兵买马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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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从一而终

徐世松早已下定决心——他要做一个直臣。

当然,作为江北徐家嫡系子孙,他在大周也只能做一个刚正不阿的直臣。这样至少有文官愿意利用这种正直,让徐世松的工作更容易一些。

若是徐世松有一点阿谀的意思,那些自诩正人君子的文官一定会跳出来指责他图谋不轨。

所以现在徐世松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直来直去,明确坚持自己的看法——好在他本来就是这个性格,当初敢在徐家长房的内部会议上违逆自己的父亲,现在在大周的朝堂上违逆隆道皇帝的意思也符合他本人的性格。

那种一条路走到黑,说难听一点就是愚忠,儒家极力赞扬的传统武将性格。

如果给他个机会,徐世松丝毫不介意做岳武穆,虽然他不知道岳武穆是谁。

何况徐世松妻子是公主,隆道皇帝的亲妹妹,做了岳飞他的孩子也不用做岳云,这对他这种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徐卿,朕想问你,如果你没有北伐战胜你那个叛逆弟弟的能力,朕为何要把全大周的精兵都给你指挥?”

隆道皇帝的话有些诛心:

“朕曾经那么信任你那个三弟,朕主东宫的时候就对文相公说过他是天下武人楷模,可他叛变自立了!”

“朕也曾那么信任你的五弟,那一天他杀戮虽然过甚,但朕还是信任他,认为他是个敢任事的儒将,为此还让他开拓荆湖,可他也是个叛逆!”

“朕现在信任你,把大周全部精兵都交给你,你能配得上这份信任吗?”

徐世松苦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有些话,只有臣合适跟您说,也只有臣这样的人会跟您说。”

“江北本来就是自立的,他们的一兵一卒都是自己招募自己养活,当初大周放弃他们撤到江南,江北受到鞑子侵攻的时候大周也没有帮他们,是他们自己顶过去的。这种人怎么能说是叛逆?”

“我那三弟,他是治世能臣,乱世枭雄,大周既然放弃江北,把他扔在江北的乱世中,他做个枭雄很正常。”

“至于徐世柳……,如果陛下您还是任由劣绅侵占军士田土,以军士为奴,以军士亲眷为婢,这样的人肯定今后还会不断出现,而且臣敢保证那肯定不是徐家人。”

“你是说朕薄德?”隆道皇帝问。

“不是,臣想说,过去的事都让他过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弥补过去的错误。”

徐世松正色道:

“臣是不会附逆的,不过臣一个人不附逆没有用处。”

“陛下,北边进攻夏国是件好事,这能给我们很多时间。”

“我二叔和三弟是以驱逐鞑虏为基立国的,所以他们必须把周边鞑虏都打一遍,就算他们灭了夏国,今后还会去打蒙兀人,不管江南对他们有多少吸引力,打败这些鞑子前他们肯定不会南下,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机会。”

“但这个机会不是说我们可以在他们北伐西征的时候抄他们的后路,那只会把天下人心推到江北去——现在已经有这个趋势了。”

“我们需要做的是理清内政,趁现在重整军备,只有国力军力都不次于江北,下次我们才有可能抓住真正的机会。”

“重整军备需要多长时间?”隆道皇帝紧紧捏着拳头,低声询问。

“如果我们上下一心,大概需要十年。如果做不到,那就永远做不到了。”

……

徐世松现在就住在临安,他本来是想去江淮居住的,因为那里离可能的前线最近,也更容易靠近训练他的江淮新军。

不过他虽然已经做到枢密使,却还是“监视居住”,隆道皇帝给了他军权却不让他靠近军队,因此只能在临安住着以让大周天子安心,然后遥控前线军队的改编训练工作。

这很麻烦,事倍功半,然而徐世松没有别的办法。

觐见天子,好不容易劝他打消了趁江北正在发动灭夏之战的时候北伐的念头,徐世松回到自己的家中——一座江南风格浓郁的园林,小桥流水、鸟语花香,大周枢密使的心情终于变得放松了一点。

他的妻子,仁福公主正带着一双儿女在等他。

徐世松只有公主一位妻子,没有妾室,也从未眠花宿柳。

因为需要遥控他的军队,因此他没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地点,于是干脆下了朝就回家,在家里办公。

很少跟人出去喝酒,也从不参加官员们的娱乐活动,一副搁在现代社会也足以称为好丈夫的形象。

因此仁福公主赵香云与徐世松之间的夫妻关系一直好的不得了,他们在这间属于官产的别院里,只维持最低限度的仆佣,以及公主自己从小用到大的宫女和太监。

每天徐世松下朝,公主都是这样等他,相当的相濡以沫。

“夫君劝住皇兄了吗?”

徐世松工作上的事从不瞒着赵香云,因此仁福公主知道他今天进宫做什么去了。

“算是劝住了吧。”徐世松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不过官家还是很心急,这次为夫能劝住,下次就不一定了。”

“夫君为何一定要做这种事呢?”仁福公主很不解的问:“连文大人都不会像夫君这样。”

赵香云所谓的文大人,指的是宰相文仲,文相公之后朝堂上最有权威的人,甚至可以说是那次让隆道皇帝登基的政变的最大幕后主使之一。

“因为我姓徐。”

“夫君姓徐,江北江南谁赢都是一样,为何非得……”

赵香云从不在徐世松面前隐藏她对大周的失望,原因很简单,当初是大周要把她送给鞑子糟蹋,是江北把她抢回来的。

在她心中,这甚至可以算是救命之恩,而她对自己家庭的失望当时就已经压抑不住了。

然后吗,就像她说的那样,徐世松姓徐,现在返回江北就是亲王,赵香云就是亲王夫人,这比在江南做一个嫁出去的公主地位上也没有太大差别。

“夫人,为夫已经做出选择,必须从一而终。”

徐世松叹息道:

“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为夫会先把你和孩子送到江北去,徐世杨对外人狠厉,但对内其实很心软,到时候,就算我对大周尽忠,他也不会为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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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7章 战争1

“那位隆道官家居然忍住了,到现在他还没进攻,真令人失望。”

“你很希望他进攻我们?”

“那当然,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我们有足够的实力把党项鞑子和江南小朝廷一起干掉。”

“可我们还得对付扶桑人。”

“那也是一样,我们能同时打赢三场战争!”

“我认为太勉强了,这不是三场局部战争,若是打起来,那就是三场全面战争。”

“你对我军这么没信心?”

“我这是谨慎。”

“过度的谨慎就是怯懦。”

“随你怎么说,这一仗打不起来了,我们只需要对付两家敌人就好。”

类似的谈话在华夏帝国总参谋部和中高级军官之间发生了很多次。

有人信心爆棚认为应该趁早把江南一起解决掉,也有人认为应该更加谨慎一些,一个个对付自己的敌人——甚至有人觉得这一次同时对付伪夏和扶桑就已经有些过了。

不过既然参谋部就是这样制定的,那么也只有按计划执行,唯一的区别只是有人对没把大周拉进战场而感到失望,而另一些人觉得这样更轻松而已。

……

高丽王国南部,济州岛。

华夏帝国占领了三块原高丽王国的领土,分别是高丽北部的平安道、咸境道,如今这两地已经合并成华夏帝国的乐浪州。

另外一块土地就是这济州岛,这个曾经的高丽第一大岛与之前被占领的,属于扶桑的对马岛合并成属于齐省的济州。

控制济州后,华夏等于封锁了高丽与扶桑之间的联系,两国之间的海峡贸易必须经过华夏从中转手,这让占领济州成了一种十分有利可图的行为。

济州每年给帝国上缴赋税高达60万两,是单个州里面经济条件最好的地方之一。

另外济州岛上还有马场(原本高丽就在岛上养了不少马牛),拥有马匹五千,牛三千,骡驴五千以上。

马场除了给本土提供皮货、筋腱、肉类和奶类之外,自然还要提供大量畜力。

因为这些得天独厚的优势,济州岛自然成了华军入侵扶桑的基地之一。

华军在济州驻扎了一支分舰队,此外还有陆军的几个后勤单位,打算直接利用这里的大牲畜,为远征扶桑提供支持。

“徐代炫少尉,本舰接到命令,要向前方运送三百匹挽马和一百头驼牛,你负责去跟马场对接一下,这是命令书和调遣命令。”

“是!”

海军运输舰“登瀛洲”号见习少尉徐代灼敬了个军礼,伸手从舰长手中接过命令书。

徐世杨的嫡长子,华夏帝国皇太孙徐代灼今年14岁,在海军岛城中等专科学校学习,今年因为要以海军为主攻打扶桑,因海军缺乏足够的专业人才,而以实习的名义把海军军校中等专科以上学年的学生全部调进舰队中。

徐代灼也是因此被调配到“登瀛洲”号,充当书记官职责。

他不想做书记官,军舰的书记官实际上只负责一些抄抄写写,或者调配物资之类的辅助工作,这有些不符合少年人对军队的美好想象。

徐代灼想当炮长,以恐怖的火力把一切敌人化为齑粉,或者当瞭望哨也行,站在高高的桅杆上,仿佛与蓝天白云和海鸥为伴,仔细观察敌人的位置。

如果爆发战斗,桅杆上的瞭望哨还可以用截短的特制步枪(其实就是骑兵马枪)居高临下狙击敌人。

可惜,即使他是皇太孙,在海军中也只是个没毕业的军校生,区区见习少尉而已。

他没有资格选择自己的位置,只有服从命令的义务。

徐代灼来到济州的马场,把自己手中的命令书交给马场管理人员。

“三百匹挽马?”马场那个胖乎乎的管理人员为难的挠了挠头:“你们海军为何还要马?”

“这次海军陆战队要上岸作战。”徐代灼板着脸回答:“我们需要马匹拖曳甲板炮。”

华夏海陆军火炮制式基本相同,也是五斤、十斤炮为主,少数大型战斗舰上装载二十斤和三十斤舰炮。

实际上这个时代的海上目标,用五斤、十斤舰炮已经足够对付,而且两种火炮都有陆用炮架,可以跟随陆战队和水兵上岸作战。

更重的火炮基本只用来对付沿海要塞之类的目标。

不过有陆用炮架不代表海军就能在陆地上有效利用甲板炮,毕竟火炮很重,炮弹运输更是要命的问题,若是没有驼畜,只用人力替代,那么一整个炮连有一门炮能够在陆地上有效发挥就不错了。

“可是陆军已经派人来过了,他们要求把我们马场所有可用的挽马登记造册。”那个胖子说:“他们已经把马全都预定下了。”

华夏的海陆军是有军种矛盾的,目前主要集中在争夺军费和各种资源上。

比如海军这次就想以陆战队的名义装备一些马匹,而陆军甚至有过造船的计划——不过被总参否决了。

“陆军这种用不了也要先占着的习惯到哪都改不了。”

徐代灼不满的说道:

“把马给我,不用管他们,如果他们找你麻烦,你就说马被海军的徐代灼少尉要走了,让他们去‘登瀛洲’号找我。”

“少尉?这……,陆军来的是少校……,等等!你是徐代灼!?”

胖子一开始想要推诿,不过回过味来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没错,我姓徐,名徐代灼。”

年轻人一开始很不喜欢强调自己的身份,他觉得那样是借助父亲的威名,不是自己的本事。

不过学校和军队也是社会,徐代灼学到了不少东西,他现在觉得,能用自己的身份在规矩之内获取一些好处,实在没必要装清高。

“把马给我,顺便调给我二十个马夫。”

徐代灼说道:

“若是全给陆军,我们海军不给他们运,他们还能游到扶桑去不成?在海上,我们海军说了算,海岛也是,别忘了这一点。”

……

共和1792年9月,台风季节大致过去之后,华夏帝国远征扶桑的舰队和陆军力量已经基本做好了准备。

陆军和陆战队的前锋部队已经抵达华夏在扶桑的租借地长崎,后续部队在济州集结,而高丽军集结在釜山。

只要一声令下,华军将会立刻出击。



第598章 奴隶战争2

共和1792年10月初,华军先锋部队与扶桑的反织田联军汇合。

此时华军登陆部队有陆军一千五百人,海军陆战队一千人,以及部分上岸水兵和参谋部前敌指挥部成员共计三千人。

而此时的扶桑,因为之前的信长包围网已经被突破,反织田大名势力损失惨重,此时能够为华夏提供帮助的,只有毛利辉元军一万两千人,龙造寺家五千人和大友家三千人。

毛利辉元对华夏远征军司令冯三虎中将表示,如果华军愿意再等几天,他可以派人联络四国的长宗我部和本州北部几个尚且幸存的反信长包围网成员。

他们都被织田信长打怕了,没人认为引入华夏这个外来户就能打倒织田大魔王,大家还是指望能够尽可能拉拢所有反织田势力,重建织田包围网。

然而冯三虎对这些败军之将不屑一顾,他认为凭借华军自己已经足够消灭织田信长,完成总参谋部拆分扶桑,维持扶桑分裂内战局面的任务。

至于扶桑本地盟军的作用……,能够让华军有一个落脚点,提供部分军粮、畜力和劳力就算他们完成任务了。

另外一点,冯三虎有些小心思没有跟任何人说——他知道这次进攻扶桑和灭夏之战实际上是同时进行的。

灭夏之战的总指挥官是李井槐,作为徐世杨最早的亲兵正副队长出身,两个人目前的竞争意识很浓厚,因为这可能意味着帝国第三任总参谋长的人选问题。

冯三虎觉得自己应该在李井槐灭夏之前解决扶桑问题,因为在国内民众眼里,扶桑倭子的战斗力是远不如党项鞑子的。

因此冯三虎不打算等太长时间,华夏后续部队一到他就会发动进攻,他觉得等自己打垮织田军主力,后续高丽军和其他扶桑大名的军队就可以上前来痛打落水狗了。

……

织田信长当然知道外来的华夏人正在组织第三次织田包围网的消息。

实际上,他下达“奴隶禁制令”,严禁把从其他扶桑大名那里抓来的俘虏当做奴隶出售给华夏人后,他就明显感觉华夏商人跟自己的关系正在迅速变冷。

等到他下令开始用黄金铸币,用以替代华夏纸币和铁币,并且开始严控金银出口后,织田扶桑与华夏之间的关系就差不多落到冰点了。

虽然织田信长并不清楚自己的人口和黄金禁止出口令会让华夏人损失多少,但作为扶桑的天下人,他至少知道那些损失惨重的商人一定会鼓动华夏来改变这一状况。

因此,实际上自从下达那两个命令后,织田信长其实就已经开始准备针对华夏报复的备战了。

在华夏商人还在与他进行商业谈判,指望以谈判来解决禁令问题的时候,织田信长曾经利用商人们的侥幸心理,抢购了大批武器,包括火绳枪、火药、硝石和铅。

然后他在自己领土范围内进行大规模检地,并尽可能执行农兵分离政策,开始尝试组建专业的常备军。

目前,按照扶桑人自己的计算方式,织田信长拥有差不多860万石的领土,按照每一万石出兵三百进行动员,织田信长准备了差不多25万大军。

为了武装这25万人,织田信长通过购买、自造和缴获,共准备了大约17000条火枪,虽然从各种渠道收集来的火枪口径不一,后勤显得比较混乱,但他可以用各部队尽可能使用统一口径火枪的方式尽可能简化后勤。

织田给自己的每支火枪备弹差不多300发,然而这个数字是减装药的情况下计算的,而且这不是一次战役所需的基数,因为这个数字是把织田军所有储备的火药、硝石全都计算进去的情况下得出的数字,也就是说,最少一年之内,织田军得不到更多火药补充了。

作为一个强力大名,织田信长甚至准备了一支还算强大的水师,他打算利用这支舰队来阻挡华军海军的攻击。

这支舰队由700艘舰船组成,其中有六艘巨型安宅船甚至在关键部分包裹了铁板。

织田信长有一些被称为“国崩”的火炮,但数量很少,只能装备他自己少数近卫部队,因此织田水师舰船虽多,却没有炮兵装备。

他们的战术就是尽可能拉进距离距离,用火枪压制敌人,然后发动接舷白刃战。

织田信长认为那六艘巨型安宅船能够依靠防护力抵御华军的火炮,掩护其他舰船接舷——他对自己手下武士的白刃能力很有信心。

除此之外,织田信长有一个坚定地盟友——另一个扶桑大名德川家康,他那边也能动员五万左右的士兵。

一共三十万人,足够使用一年的火药和足够三年的粮食,本土防卫作战。

织田信长认为这已经足够了,他的要求也不多,只要能够挡住华军一年,让华军知道进攻自己得不偿失,不得不放弃对信长包围网那些残兵败将的支持,就算胜利。

之后他会统一扶桑,然后继续维持与华夏之间的贸易,如果有机会他当然还会扩张,但若是没有机会,暂且局限在扶桑也不是不行。

……

十月十五,华夏帝国扶桑军团司令冯三虎中将正式下令发起针对扶桑大名织田信长的攻击,首先行动的当然是海军。

华夏海军出动六艘56炮战列舰,二十二艘28炮巡航舰,以及60艘各种型号的武装运输船。

参战部队中包括海军陆战队一千人在内共12000兵力,目标是横扫濑户内海,消灭织田水师,占领淡路岛,切断本州岛织田本部与四国岛织田领土的联系,释放另一个反织田大名长宗我部的力量,使其正式加盟到以华夏为核心的反织田联军中来。

当然,更现实一点的好处是:控制濑户内海,能直接威胁织田的钱袋子堺和新近崛起的大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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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倭奴战争3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599章倭奴战争3帝国舰队与十月十五当天上午七时进入濑户内海,前锋舰队是李飞凰上校指挥的11艘巡航舰,其次是罗海涛少将指挥的战列舰掩护的运输舰队,最后是李飞虎少将的另外11艘巡航舰。

总计88艘舰船,排成两列纵队依次从毛利家控制的马关出发,直接进入濑户内海。

毛利家的村上水师在几年前华军横扫濑户内海的时候被摧毁,因此这次只是象征性的派出二十艘小船,五百水军权当联合出兵了。

当天中午,李飞凰命令跟随出兵的毛利水军恢复占领濑户内海内的直岛、丰岛、男女木岛等岛屿,她自己则率领两百名水兵登上了濑户内海内的第二大岛小豆岛。

织田军在小豆岛只有少数士兵防卫,本质上只是一个控制内海窄口的瞭望哨,守将在尝试对登陆中的李飞凰发动反突击被前锋舰队一轮舰炮拍回去后,点燃烽火台,随后切腹自尽。

中午十二时十五分,华军彻底占领小豆岛。

李飞凰在这里斩杀俘虏了差不多三百倭人,勉强可以算是一次小胜,不过小豆岛的战斗通过狼烟传递给织田水军主力,也算小豆岛发挥了一定作用。

接到小豆岛的示警后,织田水师总大将九鬼嘉隆知道决战的时候到了,他本人立刻率领六艘大安宅在内的六百多艘舰船从堺和大阪出发,在淡路岛附近水面会合,然后向西迎击华夏舰队。

下午十四时三十分,两支相对而行的舰队已经可以遥遥相望,一场88对600的战斗即将展开。

李飞凰下属的第一巡航舰队三号舰飞云号上,陆战队军士野正川一手持枪,一手扶住侧舷护栏,伸出脑袋向对面看去。

过了片刻,他神色复杂的缩回来,对身后的战友黑三说道:“没错,是九鬼家的船队。”

野正川原名叫野尻正川,出身扶桑,当过倭寇,十三年前在日照附近被华军俘虏,做了十年奴隶兵,五年庶民兵,两年前积攒功劳成了平民,花钱请中学的教书先生查了百家姓,得知华夏有野姓,因此直接改名为野正川。

“你是出自九鬼家,我不是。”黑三用很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我出身村上家,如今本家正跟在我们身后凑热闹呢。”

黑三原名黑藤规三,同样是倭人出身,徐世杨下江南的时候,在半路上抢下他所在的朱印船,他也随之被俘。

与野正川不同,黑三因为认识汉字,因此一直留在华夏的船上做些文书工作,直到海军成立后才转掉到舰队中服役,他之前在生活上比野正川舒坦不少,但捞取功劳的速度远远不如前者,因此今年才刚刚积攒足够的功劳成为普通平民,而且只是一个普通一等兵,地位和待遇上反而比已经成为军士的野正川低了一些。

“怎么,你还对九鬼家有什么忠诚?现在面对本家下不去手?”

黑三在村上家俸禄四十俵,勉强算是个低阶武士,地位比野正川在九鬼家高得多,现在反而被后者骑在头上,心里自然有些不爽,因此逮到机会就会嘲讽他几句。

“我在九鬼家只是个十四俵的足轻。”胖乎乎的野正川挠挠头,傻乎乎的笑着说:“我在华夏是领三两五月奉的军士,你觉得我会怀念在九鬼家啃臭鱼的日子?”

十四俵连五石都没有,勉强只够野正川自己吃用,他根本养不起老婆孩子,自然也没人愿意嫁给他。

华夏军士扣除保险还有42两的年工资,大概能买105石糙米。

野尻变成野正川后,以较低的价格买了个扶桑女奴为妻,如今也是儿女双全,小日子过得美着呢,自然不会对老东家有什么认同感。

野正川现在的兴奋点在于,今天打败老东家之后,他这个两驮两人扶持的足轻,是不是可以在那些以前懒得正眼看他的大佬面前显摆显摆?

“我要让那些武士老爷给我跪下。”

野正川憧憬的说道:

“若是能碰到以前瞧不起我的老爷,我就抢走他的女儿!大不了每年交奴口税!”

“那些女人应该都是官卖,咱俩是平民,确实有权利买。”

说道贵族家的女人,黑三也顾不得讽刺这个下里巴人了——他对那些以前高高在上的女性也有些龌蹉想法:

“越是年轻漂亮的女倭奴越贵,但除非是大名家的女眷,否则她们的地位没人在乎,咱们可以挑侧室买,那些女人都被人用过了,价格肯定高不上去。”

“才不要侧室呢。”野正川回答:“我要买就买个武士家的正室。”

“侧室年轻漂亮一些,性价比高。”黑三提醒道。

“我就是买那个身份,让武士的老婆伺候我,买个侧室算什么?”

野正川坚持自己的看法,他甚至开始盘算买个高级旗本的正室大概要花多少钱。

结果是花不了几个钱,那些旗本武士家的正妻大多已经三十多岁了,搁在现代社会倒是风韵正盛,但在这个时代,都是熟过了头的“老女人”。

除了个别特别出色的,其她那些,调教瘦马的不会喜欢,买来生养的肯定喜欢黄花大闺女,这些女人的市场通常是些十分贫穷的老鳏夫,以及野正川这样有特殊需求的家伙。

“你的口味真奇特。”

黑三又忍不住开始讽刺野正川:

“也不怕别人笑话,与其这样我宁愿多花点钱买个小姐,反正我已经是平民了,可以参加竞拍。”

野正川突然猥琐的问:“喂,老黑,你说朝廷会不会把大名家的女人卖掉?”

“怎么可能,再小的大名也是大名……”

“可是朝廷把伪金贵妇都卖了,倭子的贵妇能比女真贵女高贵?”

两个人互相对视。

很快,他们在心底产生了新的目标。

第600章 濑户内海海战1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600章濑户内海海战1十五时左右,相对而行的两支舰队终于进入开火距离。

九鬼嘉隆舰队按照战前的预案,以六艘大安宅排成横阵,组成一个遮蔽阵列,其余大小舰船一拥而上,准备凭借数量优势乱战近战。

而华军方面,李飞凰前锋舰队在五百步外突然转弯,向九鬼水师的左侧航行,她身后的罗海涛主力舰队六艘战列舰则以纵队直接冲击扶桑人阵列,再之后是李飞虎舰队和运输舰队,直接跟着战列舰队冲锋。

罗海涛指挥的是近代化的风帆炮舰队,但使用的战术仍然显得老旧。

李飞凰分队首先与九鬼水军交火,由于九鬼水师的主力没有风帆,完全依靠两排船桨航行,因此机动性比灵巧的华军巡航舰差得很远。

李飞凰直接切九鬼军左翼成功,然后以侧舷对侧舷,在300步距离上用全部一侧舰炮轰击侧翼扶桑船队。

450米距离非常适合华军舰炮发挥,何况九鬼水师的队形十分密集,是排炮很好的靶子。

将近两百枚铁球飞过,十多艘扶桑舰船中弹,几艘舢板大小的小早船立刻开始下沉,另有两艘关船和一艘安宅中弹瘫痪。

扶桑军最左侧的一艘大安宅因为个头显眼,成了华军集火的目标,但他上层建筑覆盖铁板,六斤的轻型炮弹没能击穿,两枚十斤和一枚二十斤炮弹倒是击穿了,也造成一定伤亡,但这艘大安宅仍在前进,显然没有受到致命伤害。

“有点本事,怪不得敢出海应战。”

李飞凰用望远镜看向扶桑军阵列,他们没有理会华军前锋舰队,而是闷头跟华军主力对冲,那艘受了伤的大安宅自然也在其中。

作为曾经的李家海盗大柜,李飞凰在海上漂泊已经超过二十年了,这期间她打过传统的接舷海战,李家分裂后也曾经打过炮舰对传统舰队,以及炮舰对炮舰的海战。

这些海战对她最大的影响,就是一条硬道理:炮舰出现后,海战就是炮多胜炮少、炮大胜炮小、炮快胜炮慢。

总之一切取决于舰炮,舰炮实力有差距,海军水兵再英勇也没用。

所以李华梅很欣赏九鬼舰队如今的表现,并且她认为若是以前的李家海盗,在近海跟九鬼舰队遭遇恐怕也很棘手。

但现在吗……,最多只能说是个绊脚石而已,踢开就好了。

“最大射速!继续射击!不要管那些舢板,集中对付关船和安宅船!”

在双方主力持续接近的过程中,李飞凰前锋舰队获得了三轮从容射击的机会,她射击一轮后,立刻转向,用另一侧火炮射击,然后再转向,尽量与敌舰队保持平行以发挥最大火力。

整个过程中,李飞凰摧毁了至少二十艘关船和安宅,至于小早有多少,根本没人去计数。

九鬼水军的安宅和关船数量也是很少的,他那六百艘船绝大多数仍然是小早,因此在双方主力接触之前,李飞凰几乎把九鬼水师的整个左翼砸了个稀巴烂,以至于那艘铁甲大安宅都带着十几个被炮弹打出来的大窟窿,开始缓缓下沉。

无数扶桑人叫喊着跳入水中,向濑户内海东岸游去,李飞凰没有丝毫怜悯,命令舰队直接从落水的扶桑人头顶碾压过去,像一头锲而不舍的狼,继续追咬庞大的扶桑舰队。

……

九鬼嘉隆满头冷汗,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华军主力。

他并非对左翼的惨重损失完全无动于衷,毕竟包括一艘大安宅在内的二十多艘大船没能给敌人造成任何损失就被摧毁了。

但他无法对左翼的求救做出任何回应——那边只有11艘敌舰,但是他们实在太过灵活,自己这些完全依靠船桨机动的舰队若是转头先打华军前锋,过去的少了打不过,多了对方直接脱离战斗,自己这边阵型就会完全乱套。

所以,与其担忧左翼,还不如拼着损失,直接跟敌人舰队主力决个胜负!

所以他死死盯着不闪不避迎面而来的华军主力,静静等待决胜负的那一刻。

那一刻很快就到来了,华军六艘战列舰和紧随其后的六十艘武装运输舰沉默着一头扎进扶桑军阵列。

打头的罗海涛旗舰“齐”号与一艘铁甲大安宅擦肩而过,两舰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以至于左舷对右舷,两舰舰体直接刮擦在一起,发出一阵刺耳的咔嚓咔嚓声。

大安宅甲板上的水兵抓住机会向更加高大的齐号抛出抓钩,有人准备好长梯和木板,随时准备接舷,还有人用铁炮对齐号仰射,试图压制甲板火力。

齐号在零距离上对这艘大安宅齐射一轮,几乎全部命中,最底层炮舱内安装的30斤舰炮发挥出惊人威力,大安宅船体被直接捅出十几个巨大通透的窟窿,汹涌的海水立刻从这里涌入因为上层建筑安装铁板而吃水过深大安宅船体内。

这艘看似强大的战舰以飞快的速度倾覆,只留下一个噬人的漩涡和水面上挣扎呼救的扶桑人。

几个拿着飞爪的扶桑人紧紧抱住绳索,像是风干肉一样挂在齐号的船舷上,华夏水兵用手斧砍断绳索,让这些可怜虫去跟他们的战友相伴去了。

五十六炮战列舰那六百吨的舰体在这个时代的海上就是不可撼动的巨无霸,六艘战列舰直接劈如九鬼水军阵列,不论是大安宅还是其他什么船,扶桑军中完全没有一合之将。

战列舰在近距离内两舷火炮齐开,将一艘艘安宅和关船化为齑粉,那些更小的小早甚至被战列舰直接压碎,一艘船几十个扶桑水兵,只能给华军战列舰厚厚的船壳染上一抹血红。

海水拍打着战舰,那唯一的痕迹也消失了。

罗海涛的战列舰队几乎把九鬼水师直接切成两半,紧随其后的李飞虎舰队和武装运输船随之进入九鬼水师阵列内,枪炮齐鸣。

九鬼嘉隆期盼的乱战开始了,但他已经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因为华军数量虽少,但最小的运输船也是跟普通安宅差不多大小的中号福船,而且上面最少也有六门五斤甲板炮。

这相当于大部分扶桑人必须佯攻有火炮的城池!

第601章 濑户内海海战2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601章濑户内海海战2罗海涛的战术确实很老旧,舰队深入敌阵后,几乎完全打乱了阵型,所有舰船各自寻找心仪的目标攻击,六艘战列舰自然去寻找仅存的四艘大安宅,其他舰船也各自去攻击安宅和关船。

此时双方唯一保持阵列的是李飞凰的前锋巡航舰队,这支小部队维持着战列线,围绕战场一圈圈航行,不断用舰炮轰击扶桑舰船扎堆的地方,并且尽量保证敌舰无法脱离。

乱战的战场上,由于九鬼水军此时残余的大船已经少于华军,因此难免出现两艘华军战舰殴打一艘扶桑大船,而旁边围着一群小早干着急的现象。

华军二等运输舰“登瀛洲”号就是这种情况,这艘华夏海军最早的舰船与战列舰“晋”号同时盯上一艘大安宅,船上带路的毛利家武士认出这艘船上悬挂着九鬼的将旗——这是九鬼水军的旗舰。

因此“晋”并没有用重炮射击这艘船的船体吃水线,而是打算俘获他。

九鬼的旗舰“扶桑丸”在上层甲板建筑上又搭建了一个被称呼为“天守”的阁楼式建筑。

因此,虽然排水量大概只有四百吨,华军战列舰的三分之二,但最上层的建筑居然跟战列舰高度相当。

一些扶桑火枪兵站在天守上,用华夏进口的最好的火绳枪尝试压制“晋”号甲板,然后尝试与华军接舷。

双方都有近战的想法,因此接舷十分顺利,“晋”号的水兵也开始用击发枪对天守攒射。

正在上面指挥的九鬼嘉隆悲伤的发现,能够抵御己方火绳枪射击的装甲根本防不住华军火枪。

铅弹击穿铁板和后面的木板,伴随着无数木屑在天守内部横飞,把那些铁炮兵成片的扫倒。

扶桑军的火枪打在船体上,则根本无法撼动厚重的橡木船壳,只有射击空旷的甲板,才有机会杀伤华军士兵。

双方各自抛出索钩飞爪,拉近距离后搭上跳板,水兵和陆战队各自拿着武器准备跳帮。

趁着双方刚刚接舷,尚未开始近战的功夫,华军上层甲板炮对“扶桑丸”的甲板发射一轮霰弹,战列舰一舷6门10斤和6门6斤炮同时开火,每一门炮都是双份霰弹,超过6000枚半两重的铅子如暴雨般横扫“扶桑丸”的甲板。

拥挤在甲板上准备白刃战的扶桑水兵呼啦一声成片倒下,甲板上血流成河。

紧接着华夏水兵有用步枪进行一轮齐射,侥幸在弹雨中逃生的扶桑人又倒下一排。

“上!”

陆战队军官一声令下,陆战队和志愿水兵踩着跳板涌上“扶桑丸”,用刺刀把躺在甲板上痛苦呻吟的扶桑兵全部挑死。

作为一艘以白刃战为主的战舰,“扶桑丸”号上本来有比“晋”号多得多的近战士兵,然而接舷前的两轮打击,特别是第一轮炮击给扶桑人带来了太大伤害,至少两百人在那两轮射击中死去,还有很多伤者也失去了战斗力,结果被华军水兵轻松收割一大片。

好在剩下的扶桑水兵还能凭借地利坚守高大的上层建筑——尽管这些建筑也被火枪打得鸡飞狗跳。

华军水兵占据“扶桑丸”的屋形几次尝试冲击天守,上面的扶桑人疯狂向下射击,甚至还有人不顾误伤,直接扔下一些燃烧物,把华军又赶了下去。

趁这点时间,几艘小早从另一侧靠近,搭上跳板登上“扶桑丸”增援。

这几十人给了扶桑人喘息的机会,扶桑水兵挥舞武士刀,像猴子一样在甲板上跳来跳去,不时出刀,几个猝不及防的华军被杀死。

不过华军水兵同样丝毫不惧怕白刃战,他们三人一组,互相掩护,用刺刀对抗武士刀,打得难分难解。

就在这个时候,“登瀛洲”号悄悄靠了上来,激战中的双方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这艘旧式运输船接近后,用6斤甲板炮对那几艘靠在“扶桑丸”的小早发射霰弹。

大小跟舢板差不多的小早四处漏水,迅速下沉。

然后“登瀛洲”接替了那几艘小船的位置,从另一侧靠上“扶桑丸”。

作为一艘运输船,“登瀛洲”的火力比“晋”差的很远,但船上运载的士兵却远远多于“晋”。

差不多八十个水兵和陆战队涌上“扶桑丸”的甲板,这些生力军的到来让甲板上的扶桑人陷入绝望,人数处在绝对劣势的扶桑人被一个个迅速杀死。

有人拿来斧头,从“扶桑丸”的舱室上砍下几块门板,剩下的人举起扶桑人的尸体充当盾牌,再次向天守发动冲击。

两艘军舰上的水兵同时用步枪对天守开火,数百发子弹飞过来,把这个阁楼一样的建筑打得如蜂窝一般到处是眼。

天守上残存的扶桑人伤亡殆尽,连九鬼嘉隆本人都被子弹击中肩膀,剩下的扶桑人看着一层层涌上的盾牌,只感到浑身无力。

五分钟后,华军撞开扶桑人的抵抗,涌入天守,身受重伤的九鬼嘉隆在最后时刻切腹,但是没人给他介措,华军士兵忙着追杀其他扶桑人,等有人发现这里有个切自己肚子的傻瓜之时,九鬼嘉隆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华军水兵占据了“扶桑丸”的甲板和所有上层建筑,他们卡主甲板出口,不让船舱里的敌兵冲出来。

现在,华夏人刚才面对的地理劣势转到了扶桑人一边,狭窄的出口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冲出来,华军毫不客气的向下投掷手榴弹,安宅船没有水密舱,船舱里是完全直通的,手榴弹在底下炸响,扶桑人一片鬼哭狼嚎。

海战的整体战场上,华军已经彻底压倒九鬼水师,剩下的三艘铁甲大安宅均已被击沉,普通安宅和关船也大多被摧毁。

在华军扯下“扶桑丸”的织田军旗,并且在上面升起一面红旗后,剩余的扶桑人彻底失去斗志,开始四散而逃。

而一直围着战场巡回的李飞凰舰队疯狂收割,巡航舰一艘艘把小早船撞沉,然后围攻那些侥幸逃脱的关船和安宅,没有任何一艘扶桑船能在11艘巡航舰的围攻下支撑多久——实际上,往往一轮齐射后对方就已经开始下沉了。

华军舰队毫不放松,紧紧咬住逃敌的尾巴,没有丝毫怜悯。

战斗变成了屠杀。

第602章 倭奴战争4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602章倭奴战争4真正的海战从双方相遇到九鬼水军崩逃,一共只进行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不过华军的追击一直持续到天黑为止。

这一天,李飞凰舰队封锁了堺港,而李飞虎封锁了大阪。

李飞凰舰队的一艘巡航舰甚至追入堺港港口,撞沉几艘小早后对港区进行了两轮炮击,在以木质建筑为主的堺港引发一场不小的火灾。

当天下午,运输舰队运送陆战队登陆淡路岛,岛上的织田军进行了绝望而无力的抵抗。

天黑之后淡路岛守将尝试向本州突围,被陆战队射杀在海边。

至此,濑户内海海战彻底结束,华军占领了濑户内海里的绝大多数岛屿,切断本州与四国之间的联系,同时全歼九鬼水军。

战后,罗海涛给帝国总参的报告中宣称击沉大小舰船近五百艘,但实际上,这一天华军一共击沉多少扶桑船,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统计。

因为九鬼水军有太多的小早船,有些甚至根本没人察觉到,它们就已经被撞沉了。

唯一可以大致准确统计的是:华军击沉了5艘铁甲大安宅,全部普通安宅和九成以上的关船。

俘获九鬼水军旗舰,铁甲大安宅“扶桑丸”。

保守估计织田军阵亡、失踪自九鬼嘉隆以下五千人多人,有约六百人被俘虏。

没有统计到伤员,因为华军不会保留伤员俘虏,而落水的伤员几乎不可能游到岸上。

华军有一艘运输舰受到轻创,175人阵亡,430人负伤。

濑户内海海战的战略意义在于,那些三次组织信长包围网,又三次被打败的扶桑本地大名,第一次意识到华夏这个外来户是一个超脱想象的强大存在。

于是这些本已偃旗息鼓的势力再次跳出来,有人重新鼓噪信长包围网,另一些人则直接准备就此彻底干掉织田信长。

四国的长宗我部元亲、越后的上杉景胜,甚至原本与信长交好的北条氏直均先后同意出兵反对信长。

然而冯三虎并不在乎扶桑本地大名是否愿意参加战斗,在他看来,织田信长本人就是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家伙,那些被猴子压服的弱鸡心里怎么想,一点都不重要。

海战结束两天以后,冯三虎亲自帅兵进攻备中。

此战他只带领一千五百野战军以及毛利、龙造寺等扶桑本地盟友拼凑的三万士兵。

而他的对手是织田信长提拔与微末之间的羽柴秀吉。

战前冯三虎制定了以扶桑人为前锋,华军予以火力支持以尽量减少己方伤亡的计划。

为了让毛利、龙造寺军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冯三虎命令毛龙联军制造两百两盾车,由民兵推着盾车冲击织田军阵。

毛龙联军的盾车后面都有一个台阶,盾车挡板开有两个设计口,联军的火绳枪手可以站在台阶上,边进军边射击。

而盾车本身本证明足以抵御小口径火绳枪的射击,但无法阻挡大口径火枪。

好在织田军没有那么多大口径火枪,毛龙联军也不至于连这点伤亡都承受不起。

跟罗海涛一样,冯三虎选择的盾车战术也是十分老旧的战术,以前女真伪金就特别喜欢用这玩意抵御周军的弓弩,本质上这就是欺负敌人缺乏有效打击火力,以牺牲机动性为前提增加防护力,把对手拉近到更公平的白刃战中。

冯三虎认为联军中的扶桑人毫无疑问就是旧式军队,那么使用旧式战术应该更合适一些。

事实果然也是如此。

十月十七上午,联军和织田军在备中的高松城下爆发大战,战斗一开始联军就出动两百二十辆盾车,缓慢而坚定的向织田军推进。

织田军大将羽柴秀吉命令铁炮足轻阻击,同时集中数量不多的国崩炮攒射。

如果按照华军标准战术,此时应该派出精锐骑兵在敌军阵前游走,用马枪骚扰射击敌军,牵制敌军火力,掩护本阵前进。

但冯三虎不打算用自己人的命保护扶桑友军,因此他只是命令手下现在仅有的2个野战炮连提供远程掩护,压制织田军。

好在织田军也没有强大的骑兵,自然也无法对华军阵地构成威胁。

华军炮兵虽然厉害,但毕竟数量太少,很难对数万人的织田军构成致命威胁,因此织田军能够顶着华军炮兵的压制持续不断的攻击车阵。

很快,几辆盾车被炮弹击中,盾车后面的扶桑兵几乎全被崩起的碎片扫倒。几个幸存者从盾车后面逃出,立刻被密集的火绳枪子弹杀死。

这样的损失对二百多辆盾车来说属于杯水车薪,接近到有效距离后,盾车后面的铁炮手开始还击,织田军架在阵地前面充当防护的竹束被打的碎片四溅,但联军的小口径火枪同样无法击穿,双方的打的你来我往,但伤亡都不大。

“这真是……,大帅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激烈”的战斗场面看的冯三虎直摇头:

“菜鸡互啄?”

前方,旗本武士们挥舞武士刀,大声吆喝着要盾车阵尽量保持一条直线,偶尔有盾车被国崩或大铁炮击中,立刻就会有一片人惨叫着倒下。

武士们对此毫不理会,距离更近一点后,有人开始用弓身大的出奇的和弓向对面抛射,织田军也立刻还以颜色,羽箭和铅弹在两军之间交织,伤亡终于开始变大。

扶桑兵展现出不错的韧性,被击中的盾车越来越多,但其他车辆依旧十分坚定。

终于,临界点到来了,织田军的国崩因为发射次数过多,不得不停止射击以便散热,这让联军的损失骤然下降,而更后方的华军炮兵仍旧按部就班的一次次把炮弹抛进静止不动的织田军阵列。

“轮到我们了。”

冯三虎满意的笑了:

“突击!”

进攻的鼓声响起,蹄声阵阵,远征军目前仅有的两百火枪骑兵纵马而出,小跑着绕过己方盾车阵,对织田军侧翼展开攻击。

而华军的一千步兵也列成整齐的战列线,开始缓步前进。

第603章 倭奴战争5

华军骑兵并未直接冲击织田军阵,毕竟那是数万人的大军,而火枪骑兵再强也只有两百。

羽柴秀吉甚至派出几百个骑兵尝试驱赶火枪骑兵,只是他们那比青州毛驴都大不了多少的坐骑让他们显得比较搞笑。

两军骑兵稍一接触,华军的一代混血马加击发枪立刻显示出碾压的性能优势。

织田骑兵还在吆喝着想与华军对冲的时候,火枪骑兵直接在马上用击发线膛枪对织田骑兵射击。

在颠簸的马背上用步枪射击移动的敌人,命中率低的吓人,但敌人速度不够快,而且挤成一团的话,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

十几个织田骑兵中弹,翻倒马下。

紧接着火枪骑兵收起马枪,更换左轮,又是乒乒乓乓一顿劈头盖脸的火力压制。

在较近的距离上,火力密度可以弥补精度的不足,扶桑人在能够还手之前就又被打倒一片。

织田骑兵的冲击变得稀稀拉拉起来,而华军骑兵再次掏出第二把左轮……。

这是在是太过分了,剩下的织田骑兵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决心,纷纷调转马头尝试撤离。

然而他们可悲的坐骑连这一点都做不好,不论是转弯还奔逃,速度都比华军慢了差不多两个档位。

坐骑的这种差距造成的结果就是,华军轻松追上扶桑人,在近距离上兜头一顿胖揍,然后抽出马刀,从容追杀。

嚣张的火枪骑兵追着敌人溃兵,一直接近到距离织田军本阵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上。

侧翼的织田军排出两列长枪兵,据枪防守,后方有人向华军射箭,火枪骑兵直接转向,双方暂时脱离接触。

……

正面战场上,两支扶桑军队之间的对决仍在继续,双方隔着竹束和盾车用长枪互刺,此时联军这边略微占有,因为他们有华夏这个大金主,其火绳枪装备比例和备弹情况都要比对面好不少,这个时候还能在对刺的同时用火枪近距离狙击对手。

不过织田军对联军有心里优势,兵力上也多不少,现在还有继续打下去的余力。

侧翼,区区两百火枪骑兵继续绕着织田军大阵绕圈,他们跑了很长的路,从织田军的左翼绕道了后方。

敌人方面有人吼了一嗓子,结果一大帮步兵又哗啦啦转向火枪骑兵方向,又是两排密密麻麻的枪尖,华军不敢冲击,继续绕圈之旅。

在正面华军步兵加入战斗之前,两百火枪骑兵已经绕了织田军一大圈,而很多扶桑人也跟着火枪骑兵前进路线来了个左转左转再左转。

火枪骑兵停在织田军右翼弓箭打击范围之外装弹,在马上给前膛枪和这个时代的左轮装弹很困难,但没人敢来驱逐他们,火枪骑兵得以从容的一点点恢复远程攻击能力。

之后,华军骑兵调转马头,从来时的原路重新围着织田军本阵绕圈,而织田军也认真的开始右转右转再右转的过程……。

正前方,华军步兵加入战斗,步枪手们替代扶桑盟友,站在盾车上用击发枪朝敌人射击。

在长枪能够够得着敌人的位置,织田军的竹束根本无法防御米涅弹的攻击,以至于华军甚至可以无视对方的躲避动作,直接朝着敌方防御器材射击。

凶猛的米涅弹击穿竹束,带着大片碎渣把藏身后面的扶桑人成片杀死,很快,那些竹束组成的掩体被打得寸寸断裂,扶桑人无力依靠人数优势冲击有火枪支撑的盾车阵线,又失去了最后的掩护,像是靶子一样被华军疯狂杀戮。

一千多条火枪不断喷吐火舌,毛利家和龙造寺家的火绳枪手也搀和进来,还有些弓箭手向无遮无拦的敌人攒射,织田军一片混乱。

就在此时,华军唯一一个骑兵炮连赶到战场,六门六斤炮那黑洞洞的炮口从盾车的间隙中伸出,还未开火就让织田军爆发阵阵惊叫。

所有人都在不自觉的后退,然而这没有任何意义,华军方面一声哨响,六门火炮和一千条击发枪同时开火,铅弹如暴风雨般席卷织田军阵列,狂暴的撕开人类脆弱的躯体,带出蓬蓬血雾。

枪炮声惊天动地,即使是那些正在跟着火枪骑兵左右转的织田士兵都被吓得惊叫连连,

扶桑军瞬间崩溃,此时,连联军中的扶桑兵都知道战局已定。

士气大振的毛利、龙造寺家联军蜂拥而出,一群着甲的武士挥舞长刀追砍四散而逃的织田士兵,后面手持长枪甚至铁炮的足轻也大呼小叫的跟随。

相反,倒是完成了惊天一击的华军没有急于出击——反正现在他们出不出击也没有多大意义——剩下的工作交给那些猴子盟友也能完成的很好。

已经重新绕回到扶桑军左翼的华军骑兵眼看着织田军的整个阵列都在动摇崩溃,他们抓住机会,对同样已经转了两圈的敌人倾泻火力,首先依旧是马枪,紧接着两轮密集的左轮手枪子弹。

硬生生敲开一个缺口后,火枪骑兵再次抽出马刀,从缺口中钻进织田军阵列……。

……

十月十七当天,华夏、毛利、龙造寺联军三万人击溃织田信长属下羽柴秀吉所部五万人。

联军击毙织田军接近一万人,俘虏超过三万,其余溃散,羽柴秀吉本人只带着区区几百人逃走。

联军自己损失了一千多人,几乎完全都是毛利、龙造寺的士兵。

当然,这个损失在两家扶桑大名看来也是十分轻微的。

既然敌人在这个方向的主力已经崩溃,联军自然选择再接再厉。

休整两天后,联军同时进攻因幡、美作和备前,仅仅两天之后,三地全面易手。

联军紧接着进攻播磨和旦马,犹如切豆腐般,一块块把织田家的领地切下来吞掉。

四国方面,长宗我部军进攻被孤立在阿波一角的敌人,双方进行了一轮激烈攻防战,十天后长宗我部解决了敌人,彻底收复整个四国岛。

堺和大阪方向,华夏海军对两个港口发动几次突袭,造成两个商业港口极大的混乱,商人和市民不断逃散,但华军并未登陆,似乎只是牵制性的进攻。

本地的一向宗信徒受到鼓舞,大举起事,反抗织田的统治。

战略上,织田信长已经全面落于下风。

第604章 突变1

十一月到来之前,华夏扶桑远征军的后续部队到来。

冯三虎改变以前野战军、预备役和民兵各自单独编组的做法,以野战军为核心,把大部分预备役和民兵直接填充到各个建制单位中,编组战斗群。

新的扶桑远征军一共编组十二个战斗群,其中第一到第十战斗群各自拥有一千人,步、炮、骑、工兵种混合。

第十一战斗群是预备役和民兵带来的私有奴隶,这些人没有枪,只有冷兵器,因此单独编组。

第十二战斗群则是海军陆战队和上岸水兵。

不计算海军,冯三虎手下的陆军部队已经超过一万两千人。

预计一个月后还会有更多部队到来,包括两万以上的本土士兵,差不多两千索伦部落兵,至少一万外蕃高丽兵和一千外蕃琉球兵。

扶桑本地的盟友这边,毛利和龙造寺军有超过三万人,长宗我部家和终于结束摇摆同意加入联军的岛津家可以提供一万多士兵,全部加起来四万兵有余,五万兵略不足。

仅从兵力上来说,即使不算后续援军,六万大军也已经足以超过织田军的任意一个战略集团,更别说火力差距带来的战力优势。

目前冯三虎面对的主要敌人,是盘踞在丹后地区宫津城(冯三虎不太明白为什么扶桑人这么点地盘能划分六十六国,他觉得把开战至今已经征服扶桑六国的战绩写在战报中显得太虚假了,因此只是把扶桑的国称呼为地区)的织田军下属细川藤孝集团。

情报显示,这个集团目前应该有四万左右的士兵,先前被打败的羽柴秀吉应该也是逃往丹后,并且在那里收拢溃兵,准备与细川一起防御联军接下来的攻势。

另外,丹波地区龟山城有织田军明智光秀集团;摄津地区的伊丹有池田恒兴集团;大阪有丹羽长秀集团;和泉地区的堺港有织田家的铁杆盟友德川家康集团。

除了东线的泷川一益集团留守上野对抗北条、柴田胜家集团留守越中地区对抗上杉之外,织田军把全部主力都集中在西线,准备抵御联军的进攻。

然而,双方接近三十万大军云集,决战一触即发之际,织田军方面突然发生变故。

十一月初二,织田军大将,织田四天王之一的明智光秀突然发动兵变,指挥麾下一万五千士兵包围了织田信长落脚的京都本能寺。

当时织田信长身边只有几百个护卫,自然不是拥兵上万的明智光秀的对手,最终织田信长在本能寺自杀。

杀死织田信长后,明智光秀继续进攻,织田信长的长子织田信忠在本能寺附近的二条御所自杀。

没有人知道明智光秀为什么突然叛变,但因为大将背叛,织田军同时失去了最高统帅和其第一顺位继承人,这已经是事实了。

在冯三虎和联军对这次突如其来的事件做出反应之前,织田军西线部队的羽柴秀吉、细川藤孝、池田恒兴以及丹羽长秀合流,带着织田信长的次子织田信雄和三子织田信孝从前线返回,向京都进发,尝试平定明智光秀的叛军。

冯三虎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接近二十万敌军突然从前线消失了,所有敌人都在争先恐后的向他们自己的都城开进,仿佛联军根本不存在一样。

华军不太理解这种扶桑式的思维,本地扶桑人倒是没有这个问题。

织田军撤离后,一向宗信徒大规模起兵,重新占领自己以前的老家大阪。

毛利、龙造寺等联军成员也希望尽快进军,参与到瓜分织田的饕餮盛宴中。

这确实算得上一次盛宴,但并非谁都能上桌的。

十一月初五,冯三虎完成远征军的编组后,下令重新发动进攻。

其中陆军方面进攻丹后、丹波、摄津三个地区,海军直接从堺港登陆。

剩余的织田军并未进行抵抗,四个地区全部被联军占领。

但随后,华军四个战斗群(三个陆军加海军)突然开进大阪,占据大阪的一向宗全部头目均被逮捕,其下属武装力量被缴械。

剩余的一向宗信众随即爆发反华夏叛乱,一向宗重要盟友毛利辉元向冯三虎求情,希望能够赦免一向宗众人,并且把大阪还给一向宗,作为交换,他愿意让华夏在织田领地上任选三国占领。

冯三虎对毛利辉元的提议感到十分不解,他不明白毛利为什么认为华军占领扶桑的土地需要得到他的同意。

因此冯三虎拒绝赦免一向宗主要领导人物,十一月初十,没有经过任何审判,所有被华军逮拿的一向宗中高层领导人物全部被处决。

此事引发了华军与其扶桑盟友的直接对立,毛利军、龙造寺军、长宗我部军以及岛津军放弃继续进攻,近五万大军与盘踞在大阪、堺港、淡路三角地区的华军形成对峙。

扶桑的战况再一次急转弯,在织田军内乱之后,联军内部同样迅速形成分裂,华军与扶桑联军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十一月十二日到十三日,羽柴军与明治军在天王山附近的山崎一代爆发决战,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织田旧臣取得胜利,十一月十五,织田叛臣明智光秀切腹自杀。

理论上,织田内乱至此应该结束了,但事实当然不会如此简单。

由于织田信长和其长子均已死亡,讨伐明智光秀之后的织田军又迅速分裂为拥立织田信长嫡长孙织田秀信的羽柴秀吉、丹羽长秀、池田恒兴派和拥立织田信长三子织田信孝的柴田胜家、泷川一益派。

另一方面,联军的对峙仍在继续,扶桑军五万人对大阪、堺港一带进行事实包围,同时拒绝继续为冯三虎部队提供粮草和劳力补给。

与此同时,另外大约两万扶桑军悄悄包围封锁了华夏租借地长崎。

联军中的扶桑大名之首毛利辉元秘密与羽柴秀吉联络,双方似乎已有暂时停战,各自先解决自己的前盟友的意向。



第605章 突变2

冯三虎仿佛没有发现盟友的意向,又略略等了几天。

十一月底,一艘巡航舰给身处大阪的冯三虎送来情报——第二批援军已经在长崎登陆。

于是冯三虎当场翻脸,接到消息的当天,他给隐隐对自己形成包围的扶桑军写了一封信,要求他们所有旗本以上军官立刻到大阪集合,而且不准携带武器。

这几乎就是明着要求扶桑联军直接投降,当然不可能得到正面回应。

相反,扶桑人在稍晚些时候给冯三虎的回信中要求他立刻撤离扶桑——连之前许诺的三个国都不给了。

于是,半个月前的联盟彻底翻脸。

共和792年2月初2,大阪华军突然出击,对扶桑联军发动大举进攻,扶桑人并未想到区区一万华军会突然翻脸,他们的统帅都误以为冯三虎会继续跟他们打笔墨官司,因此警惕性不高的扶桑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天夜里华军即突破扶桑军封锁线,汹涌而进的华军从突破口中涌入,枪打刺刀挑,毫不留情的杀戮这些前盟友,扶桑人毫无抵抗之力,几乎在一个小时内就爆发总崩溃。

反击的同时,海军和海军陆战队乘坐军舰从扶桑军背后登陆,切断了他们的撤退路线,冯三虎摆出一副把联军彻底吃掉的架势不断追击,溃军仓皇逃命。

2月初4,华军重新占领伊丹城,之后马不停蹄的反攻摄津。

另外一面,在冯三虎对前友军发动进攻的同时,长崎港华军也全面出击,包括原驻军,新来的增援,以及高丽、索伦、琉球兵在内,长崎港一下涌出三万三千大军!

区区两万拼凑起来的扶桑人完全不是对手,封锁长崎的扶桑军当天即全面崩溃,华军顺势横扫整个九州岛。

前线后方全面战败的形势下,扶桑联军终于绝望。

九州岛上的三家大名中,龙造寺家主隆信在其主城被华军攻克时战败身亡。

织田信长死后才宣布参加联军的大友家家主在主城切腹自尽。

唯有岛津家进行了最后的挣扎,岛津水师在雾天尝试对长崎港的华军船队使用火攻战术,结果未能奏效——大雾中,大部分火攻船甚至未能到达指定位置,极少部分靠近的火攻船也被华军舰炮和火枪击沉。

之后岛津水军吸取教训,在白天派出火攻船再次进攻,结果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华军巡航舰甚至能围着笨拙的扶桑船绕圈!

需要接舷才能发挥作用的火攻船队自然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陆地上,岛津军集结最后的六千士兵,伏击华军成功,一队过于突前的索伦兵被密集的火绳枪铅弹击垮,被岛津军追杀近二十里,损失过千人。

此次作战成了华军在扶桑唯一一次失败,不过死的是外蕃士兵,没有任何人会感到心疼。

华军随即调集高丽奇兵旅,外加野战军五千人,合计一万兵力围攻岛津大本营萨摩。

五天后,绝望的岛津家主岛津义久率最后的部队对华军发起死亡冲锋,结果包括岛津义久和其弟岛津义弘在内,七百扶桑武士和足轻被华军射杀在冲锋的道路上。

至此,九州岛上最后一股抵抗力量,岛津家族彻底灭亡。

本州,冯三虎依旧不断进攻毛利家,由于已经在大阪城下损失了家族主力,毛利家主毛利辉元陷入不断拼凑兵力,又瞬间被击溃,然后又拼凑兵力被击溃的恶性循环。

毛利军只能不断撤退再撤退,以至于最后达到了每一万石动员七百兵的“壮举”!

这简直是寻求自我崩溃,而且他们也确实自我崩溃了。

毛利辉元在不断战败后,失去抵抗信心,按照冯三虎的命令,率领剩余全部旗本以上军官放下武器投降。

但随后,冯三虎以背信弃义为名,把毛利家族所有旗本以上军官全部处死——包括毛利辉元本人和他全部子嗣在内!

共和793年元月,九州华军与本州华军会师,华夏扶桑远征军陆地兵力已经超过四万五千,此时他们已经控制了大阪以西的本州和整个九州岛。

原本的联军盟友中,只剩下失去了全部主力的长宗我部缩在四国瑟瑟发抖。

……

在华军清理联军门户的同时,羽柴集团在一场决定性的会战中打败了柴田集团,羽柴秀吉成为原织田信长集团新的领袖。

然而此时,相对织田全胜时期,羽柴秀吉的势力范围缺少了被华军占领的西部十国,这差不多相当于以前织田领土的四分之一。

另外一点,织田信长的铁杆盟友德川家康拒绝承认羽柴秀吉的权威,相反,他选择与冯三虎暗通款曲。

德川家康表示,他愿意协助华军对付羽柴秀吉集团,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原有封地即可。

冯三虎没有给予答复。

二月份,华夏本土继续给冯三虎增兵,徐世杨甚至不惜在齐、冀两省进行部分动员,又拼凑了五万预备役和民兵,同时再次下令索伦、高丽等外蕃出兵。

徐世杨给冯三虎的信件中,明确要求扶桑远征军不能对扶桑人心软,必须以雷霆手段征服扶桑之后才能决定何时收兵!

在华夏,没有人可以违抗皇太子徐世杨的命令,这实际上等于把参谋部原本制定的打垮织田,让扶桑回归分裂的战略目标改成彻底征服。

冯三虎不明白徐世杨为何会做出这个决定,实际上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世人和历史研究者也没搞明白徐世杨做出这个决定的真实目的。

不过,徐世杨的命令,理解得执行,不理解也得执行!

冯三虎率领的扶桑远征军总兵力迅速蹿升到万之巨,甚至比同一时期针对党项伪夏的军队还要多一些!

这足以看出徐世杨的决心,既然如此,冯三虎也没有任何犹豫,再次发起进攻。

共和793年3月初3,华军进入京都,逮捕实际上没有任何权利的扶桑皇帝及其全部宗室、内臣。

冯三虎随即下令把扶桑伪帝一家全部押解回国,交给徐世杨处置。

扶桑皇帝是扶桑人的精神象征,冯三虎的做法引发了整个扶桑的反对,包括已经占领的地区在内,反对华夏的大规模起义随之爆发。

第606章 十八年了

短短时间内,华夏的扶桑占领区风起云涌,数以百万计的扶桑男女老少自发起来反抗。

然而他们没有统一的指挥,没有精良的武器,没有合适的训练,他们有的,只是狂热而已。

而狂热大概是战争中最双刃剑的情绪了,这种情绪可以让上百万人起来反对华夏,但也能让华军多次创造惊人的以少胜多的战绩。

更要命的是,狂热的情绪一旦因为失败而冷静下来,他们立刻就会变得极端驯服。

没错,扶桑人的情绪就是如此极端,不再云间就在地狱,没有中间路线。

一开始,冯三虎对有上百万人起来反对自己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开始担心后方几个关键地点的守军无法坚持到援军到来,不过随后发生的事证明,他多虑了。

共和1792年3月22,大阪守军700人出城逆战,一举击溃汹涌而来的近十万扶桑义军。

第二天,堺港守军和海军上岸水兵1100人击溃向堺港而来的义军。

两天后,原本准备继续进攻的冯三虎的主力部队回师击溃试图进入京都的三十万扶桑义军。

4月15之前,九州守军在本土后续援军和海军的增援下重新平定九州全境。

以上所有的战斗,不管汹涌而来的扶桑人有几个十万,也不管应战的华军有没有一千人,只要华军反击,他们都获得了胜利,而且战斗过程就没有超过两个时辰的。

战后的总结会议上,军官们指出:面对扶桑义军,只要集中火力抑制住他们最开始那一波狂热的冲锋,之后就可以发动反击,那个时候扶桑人必然崩溃,华军可以驱赶溃兵不断反卷他们自己的阵型。

这个时候,冲上去用木棍敲都能赢。

华军打的很轻松,但冯三虎却是十分不满。

因为不得不回师镇压扶桑义军,使得他在跟李井槐的内部竞争中,已经必然败北了。

冯三虎恼羞成怒,他在返回京都后不久,对远征军全军下达清扫占领区的命令。

按照他的命令,远征军全体出动,以百人的连(或中队)为单位,四散而去,看到扶桑人的村庄,不管他们参没参加反抗帝国的行动,即行攻击,所有扶桑青年男女以及孩子全部为奴,老病残者就地处决。

接到这个命令的华军立刻行动起来,远征军各部队蜂拥而出,华军本土士兵负责所有城市和平原,外蕃索伦部落兵和外蕃高丽兵负责清剿山区,像是筛子一样在京都以西和九州的占领区上来回梳绞。

除了某系城市中少部分贴着春联和桃符的华夏人没有受到骚扰外,其他扶桑村庄、城市都经历了恐怖的劫难。

从远征开始到共和1793年四月,远征军一共抓捕了50万扶桑人(死者肯定更多)为奴,五月这个数字增长到80万,六月甚至达到120万!

华夏内部,反对冯三虎清剿令的声音一直存在,毕竟他做的实在太过火了,扶桑占领区现在几乎……,不,现在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许许多多不忍言之事正在扶桑上演,冯三虎残酷的作风让许多人感到不满,弹劾冯三虎的奏章堆满了皇帝的桌案。

然而这些都被皇太子徐世杨给压下来了。

直到七月初,天气开始变得炎热,在这样杀下去恐怕引起时疫,徐世杨才直接给冯三虎下令,命令其停止“清剿令”。

随后,徐世杨解除冯三虎扶桑远征军司令的职务,命令其回国反省,远征军司令官的职务由华夏将领中以心软著称的林冲接替。

……

共和1793年7月13,未能在任期内完成控制扶桑的任务,却得了个“屠夫”诨名的冯三虎中将乘坐海军运输船黯然回国。

但是他惊讶的看到,帝国皇太子,全国武装力量总统帅徐世杨就在津门码头上等着他!

徐世杨亲迎出征的将帅回国,这是获得大胜利班师回朝的时候才有的待遇,而在冯三虎的意识里,他的这次扶桑之行应该是失败的——没看到自己连职务都被解除了吗?

而且此时远征军也根本没有班师。

在津门最大的酒店,最昂贵而富丽堂皇的房间中,徐世杨与冯三虎相对而坐。

“三虎,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徐世杨问道。

“我是最早跟着殿下的人,到现在整整十八年了。”

听到徐世杨对自己的称呼,冯三虎感到一阵激动——如今的徐世杨表面上对谁都很客气,要不就称呼其官职,要不就称呼表字,但冯三虎知道,这种表面客气只能说明那个人没能“简在帝心”。

“十八年了啊。”徐世杨微笑着感慨道:“当初我收留的那个瘦猴一样的流民孩子,如今也已经能成长到统兵十多万,可以灭敌国绝敌嗣的大将了。”

“殿下,我没能做好……”

“不,不关你的事,这事其实是我的私心作祟。”徐世杨摇摇头,缓缓地感慨道:“我心里有压抑的仇恨——别问我为什么对扶桑人有这种仇恨,它就是存在,所以我没有制止你的命令,甚至对你的命令暗自感到痛快。”

“殿下……”冯三虎试探性的问:“难道您同意我的做法?”

“处于利益考虑,我不会认同,因为这会引发一千多万扶桑人的激烈反抗,增加我们的统治成本。”徐世杨回答:“但我心中为你欢呼雀跃。”

“何况,我突然觉得,有你这么个将领其实蛮好的。”

徐世杨接着说道:

“名声是个很有用的东西,不论好的坏的都是如此,你的威名——或者说凶名,已经传扬出去了,将来你再领兵出征,你讨伐的对象就得好好想想他们是否还要继续抵抗。”

“只要你别在自己国内运用这凶名就行了。”

这就是威慑,在华夏强大的宣传系统推波助澜之下,用不了多久,冯三虎这个名字就会成为地狱的代名词,能连小儿带大人一起止夜啼的存在。

“三虎,问你个问题,如果我现在任命你为南下军团司令,命令你进攻大周,你在江南会怎么做?”

冯三虎猛地抬头看向徐世杨。

徐世杨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微小的事。



第607章 内外有别

冯三虎跟在徐世杨身边十八年,参加过每一场徐世杨指挥的战斗(除了他下江南那几次)。

尽管徐世杨大不了他几岁,但对于冯三虎来说,徐世杨亦师亦友,亦兄亦父,亦是统帅亦是战友。

因此冯三虎十分了解徐世杨,因为后者就是他人生的导师、指路人,冯三虎思考学习什么东西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先考虑一下“如果是殿下,他会怎么做?”

结果这次在扶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没考虑这个问题就随性而动,就闹出这么大乱子。

冯三虎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徐世杨的。

殿下这次问出这个问题,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仿佛真的只是问了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但实际上,冯三虎认为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考核——关系到徐世杨今后会怎么运用他这个人的考核。

那么徐世杨会希望得到什么答案呢?

殿下刚才说他其实为“清剿令”暗自高兴,但那是对扶桑人,扶桑人是外族。

殿下刚才还说自己不要把在扶桑的作风带到国内来……。

嗯,这才是最主要的,内外有别,真要回忆一下的话,徐世杨对内其实一直蛮心软的,以往不断让权,不断出让他自己的利益先不提,就连那些激烈反对过他的坞堡主,徐世杨也只是破其家而没有绝其嗣。

那么谁是内谁是外呢?

“殿下,如果是属下负责江南问题,属下一定会吸取这次的教训。”

冯三虎认真的回答:

“属下绝对不会对江南下达‘清剿令’之类的命令,尽可能使用怀柔手段,但若是有人激烈抵抗,属下也不会手软,只是不去祸及子孙亲属。”

完全学习徐世杨统一北方时对坞堡主的做法,拉拢下层,消灭坚决抵抗的上层,赦免抵抗者的无罪的亲属子嗣。

用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

‘其实,我还会给主动投靠的上层另外找一个替换原有利益的方案——比如引导他们放弃土地所有权和人身依附权,投资工业赚更多的钱,由地主转变为资本家。’

徐世杨暗中对冯三虎的政策进行了一些补充。

不过,以冯三虎的立场来看,他能想到这些就已经算是符合徐世杨的意思了。

“冯三虎中将。”

称呼改了,冯三虎条件反射,直接推开椅子立正:“属下在!”

“先回家休息几天,之后去参谋部,跟公孙胜上将一起制定进攻江南的具体计划,年底之前要给我一份详细的计划书。”

徐世杨的语气依旧平淡:

“到时候我会亲自担任进攻江南的大军统帅,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副手。”

“遵命!”

……

让我们把时间倒拨回去。

共和1792年10月,差不多就在海军发动濑户内海海战的那段时间,漠南的草原上。

王启年大呼小叫的啃着滚烫的烤羊腿,身边几个蒙兀美女伺候着,两边还围着一大群土默特蒙兀的大小贵族。

大家围坐成一个大圈,围着篝火堆一起享用美女、美酒、羊肉和奶茶。

“王大当家!”

一个喝王启年带来的烧刀子喝的舌头都大了的小部落头人吆喝着:

“你要带着咱们去打党项人,咱们可以去,反正党项人也是敌人。可咱们现在这情况,恐怕不容易打赢啊!党项人造的铁瘊子甲,搁在咱们这能值九十匹马牛,九十匹!咱们拿着软弓去打铁鹞子,怕是容易吃亏!”

“就是就是!”土默特贵族们一起应和起来:“咱们不是不想打,而是打不过!”

“我是个商人。”

王启年很随意的把手中的羊腿骨扔进火堆里,这个动作看的蒙兀人眼睛都直了——骨髓可还没吃掉呢。

“只要有钱赚,我什么都敢卖,铁甲、铁刀、箭簇,甚至高丽产的上好角弓。”

“我们没钱。”蒙兀人有开始诉苦:“这眼看着就要下雪了,咱们必须杀掉没法过冬的牲口,可这样也没法平安渡过白灾,还不知道今年要冻饿死多少人呢!”

“你们有羊。”王启年淡淡的说:“我每年都要采购上百万驮羊毛。”

“你们有牛马,我每年都要买最少三千匹马、五千头牛,八百封骆驼。”

“你们怎么会没有钱?”

这样还没有钱,那就只能是贵族们把部落的财富笑纳了。

果然,土默特的蒙兀贵族们全都一脸尬笑,有几个甚至难能可贵的脸红了。

但他们依旧不愿出兵,还想从王启年这里要到点额外的好处。

“算了,我这样说吧,这次华夏灭党项,是个很好的机会。”

王启年喝了一口奶茶,缓缓的说道:

“党项人把持西域的商路这么多年,再加上从中原掠夺的财帛,他们的积攒肯定不少,夺来一点都是一辈子吃用不尽的肥肉!这样的机会,以后恐怕不会再有了。”

“这次你们出兵,你们的缴获,献给我们皇上一成,缴税三成,我抽一成,剩下的部分,你们各自部落拿两成,其他三成给士兵自己。”

“等等等等!”那个喝大了的蒙兀小贵族叫道:“我们的缴获你们为啥也要分一半?”

“因为必须由我来指挥。”王启年说着,又用小刀去割羊肉——这小刀十分华丽,以前属于伪金勃极烈完颜宗望,现在落到他手里了:“你们若是自行出兵,华夏大军一定会把你们一起当成敌人,你们愿意给党项狗陪葬?”

没人愿意,所以必须是部落出兵让上马贼的汉人指挥,以避免被误伤。

指挥官当然应该分到最多最好的战利品,这是无需多言的道理。

“这样吧,我也个人让你们些利。”

王启年说道:

“你们自己定出兵的人数,然后以战利品抵押,从我这里赊借铠甲兵刃行粮,你们不是说白灾难过吗?出兵上百的部落,可以从我这里赊借棉毛布料。我只收你们一成的年息,等灭了党项人,你们抢到好东西,再折价还给我好了。”

能赊借布料对即将面临白灾的蒙兀人来说是很现实的好处,他们很难拒绝。

“可是,大当家赊借给我们的铠甲布料,按什么价算呢?”

“对啊对啊,要是九十头大牲口,我们借也借不起。”

“按一半,四十五头算吧。”王启年装作无奈的说:“灭了党项狗之后,你们可以把铠甲卖给察哈尔,到时候你们卖多少我是不会管的,这样你们其实是白赚了。”



第608章 射白马

只要稍稍有些经济常识,就一定能听出王启年话中的漏洞。

王启年给蒙兀人的贷款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债务陷阱,在那些铁甲的价格上纠结,其实属于完全抓不住重点的行为。

然而蒙兀人就是完全没有经济常识,他们就是只关心赊借物资的价格,而不是赊借这个行为本身。

他们甚至连这个赊借的利息是否是利滚利都没有问,听到王启年可以按45匹牛马的价格出售铁甲后,所有土默特部落首领都迫不及待的立刻答应下来。

之后,首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口头上准备出兵,这家出兵一百,那家出兵一百二,很快就给王启年凑足了整整四千配备至少三匹马的骑兵!

只是铠甲和兵刃缺口还得王启年按承诺送来。

“没问题!我给你们准备四千套铁甲!”王启年大大方方的说道:“一千五百套札甲,两千五百套锁子甲!”

这些铠甲都是华军从女真人手中缴获的,堆在仓库里很长时间了,花点小钱就能搬出来,那价格甚至可能还没有运到草原来的运费高。

用这些废品雇佣四千骑兵,从党项人缺乏防备的北方进入伪夏,王启年的计划已经算成成功一半了。

把事情定好之后,晚饭也差不多吃完了,王启年洋洋得意的露着两个蒙兀小娘,进了当地部族早就给他准备好的蒙兀包。

第二天一大早,王启年钻出温柔乡,顺手赏给昨夜的伴侣两张一两的华夏纸钞,然后在昨夜成人的两个小姑娘的千恩万谢中走出蒙兀包。

外面站着咬柱,那个一路护送王启年来的蒙兀勇士。

咬柱身后还站着一百多蒙兀人,这些牧民普遍矮壮,浑身散发着桀骜的气息,大部分人脸上有伤,双眼如鹰隼般锐利。

来见王启年的时候,上马贼收缴了他们大部分武器,但给每给人留了一把弓,一支箭。

“大掌柜,按你说的,我把他们都叫来了。”咬柱指指身后那些人说道:“都是最好的勇士,射箭极准!”

王启年淡淡的问:“只有这么点人?”

“不少了。”咬柱辩解道:“愿意背弃部落的本来就不多,我还专门挑过。”

咬柱最终还是决定投靠王启年了,之后王启年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是在土默特各部之间串联,寻找那些愿意脱离部落,跟着王启年讨生活的牧民。

这些人不算是土默特各部的士兵,王启年也不会为他们给土默特的头领们财物,离开草原后他们就会编入上马贼成为王启年的私兵,因此相对各部落提供的那四千人,王启年更加重视这些人。

“算了,这些就这些吧。”

王启年挥挥手,让咬住站到自己背后,然后他面对这些新来的牧民大声喊道:

“我就是上马贼王启年!”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大掌柜了!”

“老子可以告诉你们,老子是汉人,华夏帝国的军官,但你们不可能加入到华军中!人家根本不稀罕你们!”

“所以你们都是老子的私兵!老子才不管你们到底是汉人、蒙兀还是女真,只要老老实实给老子干活,好处绝对少不了你们的!”

“听着!我这里的规矩很简单!那就是服从老子的命令!老子让你们前进,前面有刀山你们也得上!老子让你们后退,前面有金山你们也得退!做不到老子就砍了你们!你们的家产妻女都分给别人!若是能做到,老子包你们发财!”

“现在,跟着老子来!”

王启年一声令下,随后翻身上马,带着一百多蒙兀人在广袤的大草原上奔驰。

过了片刻,几个老上马贼牵过一匹白马,然后用皮鞭狠狠抽了一下,让它在王启年一行人身前快速奔跑。

这匹马绝对算的上宝马,雄峻的身姿,白得耀眼的毛色,极快的奔跑速度以及超过一米五五的肩高,让视白马为神物的蒙兀人发出一片羡慕的惊叹。

但是……

“跟着我做!”

王启年从马镫上人立而起,双手放开缰绳,抽出弓箭,猛地一扭腰,一直锐头轻箭激射而出,正中马背!

“哗!”

惊叫声猛然响起,王启年居然向这样的宝物射击!

“射箭!”王启年大声吼道:“每人一箭!不射的和射偏的全都处死!”

一群上马贼呼哨着围了上来,每个人都带着弓箭,挂着双马刀,有些人甚至还带着枪。

现在蒙兀人知道上马贼为什么单单给他们留下一支箭了。

“啊!”第一个蒙兀人大叫一声,向白马射击。

该说确实是咬柱专门挑选过的勇士吗?这一箭射的很准,正中马腿。

那白马嘶溜溜的惨叫着,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射箭!”王启年大声命令着:“这马死了还没射击的全都处死!”

立刻有更多人对着那可怜的骏马射击,羽箭密集而来,几乎全部命中。

王启年看着那匹价值数百两的骏马浑身插得如刺猬般,惨叫着倒在地上,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

共和792年月。

华军完成了对党项人的战备工作。

北方是王启年的上马贼集团和被他招来参战的蒙兀人,合计六千人,兵力不多,但全是一人双马或三马的骑兵,战术机动性出类拔萃。

略微靠南的地方,从华夏边境一字排开十万大军。

伪夏的西南方向,则是左鹤林率领的华夏和附庸党项部落联军两万人。

而华军对面,因为失去了横山蕃的支持,党项伪夏扫地为兵,也不过将将凑了大约二十万军队。

因为之前左鹤林与禹藏花麻、蒙正之间的兰熙之战所表现出来的双方战力差距,此时,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区区万人的兵力优势,其实根本不算优势。

何况,华军的动员远远不到极限,而党项人已经再也找不出一个多的士兵了。

月5。

“前进!”

华夏帝国征西军团司令李井槐中将向全军发布命令:

“目标,兴庆府!”

第609章 平夏战争1

战争开始之时,华夏在西北边境上准备了四路部队,最靠东的是驻扎在绥德的第一集群,指挥官为孙立少将,总兵力一万七千人。

往西是驻扎在保安的第二集群,指挥官为徐宁少将,总兵力一万五千。

然后是主力部队,驻扎在环州、怀德一线的李井槐军团,总兵力高达五万五千。

最西侧的则是左鹤林的汉蕃联军,目前在兰州驻扎。

王启年的上马贼集团属于自愿参战,本质上不在华军总参谋部的参战序列中。

参谋部账面上的四路部队中,左鹤林不会有本土的任何补给,他那里只有大约三千汉兵,依靠在兰州缴获的禹藏家库存就可以支撑,其他吐蕃兵则是自行携带军粮兵刃参战。

其他三路进攻都是由本土完全补给,为了保证供应通常,以总参谋长公孙胜为大本营总代表,六部各自派出实干官员组成代表团,前往前线,负责调度补给。

为此,备战期间,华夏国内向前线调派了一万五千辆带板簧减震底盘的牛马车辆,三万辆手推车和接近二十万民夫。

为保证战争进度,华夏帝国在前线储备的粮草足够远征军和后勤部队所有人力、畜力使用一年半,而且还可以随时进行后续补充。

当然,这只是为了防止意外,没有人认为伪夏那点兵力能在强大的华军进攻下支撑超过一年时间。

战争开始当天,陕省华军首先进攻银州,伪夏左厢神勇军司和祥佑军司共同出兵抵御。

双方在银州城下野战,半个时辰后华军即取得胜利,随后骑兵驱赶溃军冲击银州城门,守将没有来得及关门,华军骑兵纵马入城,当天夜里银州守将向华军投降,银州易手。

第二集群发起进攻的时间稍晚,11月16日徐宁才发动进攻,不过当天即突破长城岭防线,第二天攻克洪州。

休整一天以后,徐宁继续进攻,11月20其前锋部队抵达重镇盐州,伪夏军集结周边所有力量据城防守。

不过这没有任何意义,华军直接用野战炮压制城墙,随后使用爆破战术,在一天之内就把盐州四面城墙全都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随即华军带炮进城,在城中遇到任何坚固防御点都直接用大炮解决,主力部队的任务成了简单的掩护大炮前进。

突击队照例穿墙而过,避开敌人重点防御的街口,出其不意的攻击守军侧翼和背后。

各部队互相配合,前进速度极快,党项人设想中利用巷战的复杂地形拖延时间的计划彻底破产,二十一日清晨,华军花了七个时辰攻克盐州。

二十二日从嘉宁军司赶来的援军才抵达盐州城下,他们还不知道此时盐州已经陷落一天半了,气都没喘匀的党项人被华军轻松消灭,嘉宁军司指挥使一下全部军官战死。

仅仅五天时间,华军第一、第二集群即肃清了盐州以东,毛乌素沙漠以南的所有伪夏军事力量。

李井槐的主力军团沿着灵州川向北进攻,这一代一直到兴庆府,是党项伪夏的核心领土,也是伪夏最富裕的领地,没有之一。

当初为了防御大周,不善守城的伪夏就曾经咬牙在这一代修建了上百座各种防御堡垒。

后来大周南迁,这些工事因为需要防御女真伪金,又得到了很大的加强,前一段时间华军开始备战的时候,党项人又一次加固了这些城池和堡垒,并且把夏军大部分有战斗力的部队都集结在这一带准备决战。

现在,是考验这些工事成色的时候了。

16日,华军首先进攻清远军城,这是个驻军两千七百的小型堡垒,城高墙厚,还专门配置了大型投石机和少数几门火炮。

伪夏皇帝李乾顺希望守军能够支撑一个月时间,或者让华军绕城而过,从而在华军后勤线上打下一个大钉子。

然而,十分可悲的是,李井槐这次出击是带着攻城炮兵的!

在二十斤加农炮和三十斤臼炮的炮口下,夯土外包砖石的城墙无论修的多么厚,都是不堪一击的。

何况党项人也根本没能把城墙修的很厚——因为国力不足。

李井槐集结6个攻城炮兵连,外带22个野战炮兵连,连续对清远军城轰了两个时辰,把这座小型要塞的整个南门、城墙、塔楼和大约三分之一的守军彻底碾碎。

随即华军进城,又花了二十分钟,彻底解决了城中那些被战争之神的雷霆吓傻了的守军。

战后,华军总参谋部对这场战斗,以及之后一系列攻城行动做了很多总结:

“炮兵是战争之神,是攻城的最优手段——也是守城的。”

“在炮口之下,任何旧有的防御工事都变得不再有意义。这些工事包括我们自己的城墙和大部分军事要塞,防线。面对拥有强大炮兵的敌人,防守一方必须拥有相同兵力下野战获胜的能力,以干扰进攻方炮兵。”

“而攻击一方若是炮兵火力弱与防守方,那么任何行动都是没有意义的。”

“当初黄河之战时单纯堆工程量的防御手段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建议今后多加实验,尝试新的,至少能够在炮火下起到一定作用的防守办法。”

战事的发展符合华军的总结报告,党项人堆积的那些小而坚固,驻军三千人上下的小型堡垒,全都无法在华军炮兵攻击下起到其应有的作用。

由于驻军人数较少,党项守军无法出城野战,因此华军炮兵可以一发一发试射,从容调整弹着点,直到取得命中后,再以最大火力齐射。

传统的包砖夯土墙通常会在半个时辰内垮塌,而这期间城墙守军无法做出任何有效回击。

传统小型堡垒的另一个缺陷是甚至无法在城中躲避炮火,炮击之后再到一线防守——城中的建筑物更加不牢靠,而且无法挖掘足够的反斜面防炮工事。

更要命的是,即使有人察觉出反斜面工事是抵御炮火的最简便办法,那些孤立的小据点也没有人能够逃出包围圈到后方去把这条宝贵的战场经验传播出去。

第610章 平夏战争2

李井槐主力部队的前进速度并不快,但十分坚定。

基本流程是第一天在刚刚被攻克的党项堡垒里休息,第二天出发向下一个堡垒前进,第三天抵达目标,并且在当天攻克堡垒,然后再休息准备下一轮攻击。

这种按部就班的进攻纯粹就是以势压人,李井槐完全不去考虑任何华丽的用兵动作,因为这样不容易出现失误。

李井槐认为,只要自己不失误,党项人没有任何机会。

事实也是如此,别看华军进军速度不快,但每攻克一个堡垒,党项人就要损失二到三千的兵力,这些堡垒的守军全都是生力军,而且损失全都是永久性损失。

党项人不可能继续这样承受这种无意义的损失,他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集中兵力跟华军决战,可以双方的战斗力对比来说,这样等于把凌迟改成斩首,除了痛快一点外,还是死刑不变。

第二、放弃前线的部分堡垒,把分散的部队集结起来,在最核心的兴、灵地区跟华军决战。

那样做的最大的好处是,在自己兴、灵地区决战,党项军的补给线最短,而进攻的华军补给线较长,如果能切断华军的补给线,那就是军事上唯一翻盘的机会。

坏处同样不小,毕竟是都城附近最核心的领土,人口最密集,生产力最高,遭一次兵灾,损失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没有十几二十年别想恢复过来。

对于一个正常的政权来说,战场在自己核心的领土上本来就是一种失败。

对于夏国大德皇帝李乾顺来说,他现在依旧两个选项都不想选。

他的做法是:

首先,派遣使者,以自己称臣为条件,议和退兵。

这当然不可能,平时对人和和气气的李井槐甚至直接把党项使者的首级挂在军营门口——华夏似乎完全没有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传统。

和谈没希望后,李乾顺把主要希望放在他的那个“反华夏包围网”上。

三十多年前,大周还在江北的时候,大周的西军其实就已经逐渐压倒党项人了,他们甚至已经打到了灵州。

不过,随着女真人突然崛起并南下,还在向兴灵一点点挪动的西军不得不退军回援本土。

但敌前撤退哪有那么简单,李乾顺的部队紧紧追击周军,从灵州城下又一路追进大周境内,结果大周西军彻底崩溃,成就了李乾顺这辈子最大的军事胜利。

李乾顺如今已经六十多了,他现在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虽然不甘心,但他必须得承认自己已经无法在大白高国的皇位上做多久了。

但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李乾顺希望自己能够复制当初的那场辉煌胜利——如果能够做到,他认为自己就可以成为大白高国历史上不次与开国皇帝景宗齐名的伟大帝王。

要想做到这一点,李乾顺必须说动大周或蒙兀人从背后袭击华夏。

根据目前已知的情报,华军进攻大白高国的部队应该在十万到二十万之间,同时跨海进攻扶桑的部队也在十万以上。

这样的话,华军在外征战的部队已经在二十到四十万之多,对于一个江北政权来说,这个数字已经十分惊人了,李乾顺认为华军应该没有更多机动部队了,最多还有一点守备力量。

这样的话,不管华夏人有多强,大周的蒙兀二三十万大军压下来,华军还得撤退。

只要华军撤退就是机会,抓住就赢了。

可惜,现在的问题是,李乾顺并不清楚北蒙兀南大周会不会被自己的使者说动,在此时出兵,大家一起合力对付华夏。

他现在非常非常希望有一种远距离通讯的手段,能够让他联络远在察哈尔和临安的使者。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电报、没有无线电、也没有卫星电话和互联网,因此李乾顺并不知道他所期盼的包围网能否成功,只能选择赌自己的策略能够成功。

……

兴庆府,又是一次决战前通宵达旦的御前军议之后,大白高国最有权势的宰执(同时也是大部族族长)们走出皇宫,返回各自住处。

走在这群党项高官显贵最前面的,自然是国内最强大的部族长:仁多家的仁多楚清,没藏家的没藏讹庞,叶家的叶孛麻。

这些跺跺脚,大白高国都要地震的顶尖党项权贵,现在都是一脸愁容。

“陛下想的还是三十年前那场胜利。”

没藏讹庞愁眉苦脸的说道:

“可蒙兀人和周人能靠得住吗?”

“靠得住也不能靠。”

仁多楚清回答:

“他们就算随了陛下的意思来抄华夏人的后路,肯定也是等咱们打个两败俱伤之后!”

李乾顺打算赌蒙军和周军回来救他,因此并未改变之前的策略,既不把南面那些城堡的守军撤回,也不带着兴灵的主力南下寻求决战。

这意味着,南方那些堡垒的守军都被放弃了,只得到北蒙南周加入战争之后,李乾顺才会率领主力出击。

大德皇帝想的挺美,可在场的诸位都觉得难以接受,原因很简单,南方那些堡垒的守军大多是他们的部族兵,现在战死被俘的将领,不是姓仁多,就是姓没藏,要不就是叶孛,反正没有姓嵬名的——这些宗室将领都蹲在兴灵,等待大德皇帝设想的尾随追击华军之战。

“他们嵬名家能等,咱们可等不起了!”叶孛麻咬牙切齿的说道:“等华军到了兴灵,就算咱们真的赢了,孩子们都战死了,之后我们如何在国中立足!”

大夏国是个部落联合政权,实际上等于是王族嵬名和仁多、没藏、叶孛等大部族共治天下。

因为他们有兵。

嵬名家的兵大概是夏国总兵力的三分之一,他们这些大部族占另外三分之一,其他则是一些小部族,以及投靠过来的吐蕃(比如禹藏花麻)、汉人和西州回鹘、高昌等西域人。

夏国的权利、土地和财富分配,也是根据各部的实力来的,嵬名家实力最强所以他们是宗族,其他大部族则长时间把持着宰执位置。

可若是自家的兵被拼光,不论是谁,肯定都不会相信自己的功勋,以及那宰相、枢密的官职能保住家族。



第611章 平夏战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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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必须有个说法,不能那家中的孩子们去拖时间。”

没藏讹庞也不顾及现在还在皇宫门口,直截了当的说:

“要不然就南下跟华狗决战,要不就把孩子们撤回兴灵,在兴灵决战!”

“没错,要是还想这么拖下去,就让他嵬名家的兵去吃炮弹!”

其他人立刻应和起来。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是肯定行不通的——临阵换将就是大忌,更别说临阵换军了,这是根本不可能达成的战术动作。

因此他们也就是说说罢了,根本目的还是选择决战,而非继续拖时间等待不知道来不来的外军盟友。

“可如果天子一定要继续拖时间呢?”叶孛麻问。

这个问题让现场一片沉寂。

这确实没有好办法,现在甚至有人认为,大德皇帝现在的选择其实是想借外敌之手削弱国内大族。

“陛下已经老了。”没藏讹庞冷冷的暗示:“太子今年已经16岁,有德行。”

话中的暗示让很多人猛的一怔。

“做不到的。”仁多楚清摇摇头说道:“咱们的兵都在外面,现在兴灵之地都是嵬名家的兵。”

“那怎么办?”没藏讹庞微怒:“华军已经到了耀德城,到灵州的路已经走了一半了!再拖下去……”

“做不到的事想都不要想,不过可以选择别的方式达成目的。”叶孛麻在旁边提醒道:“嵬名家的兵都在兴灵,而我们的兵在南方的堡垒中,也就是说,陛下其实也管不到南边……,呵呵,如果陛下一意孤行,我们就干脆放弃南方那些堡垒吧。”

“对对,这个办法好!”一个小部族长大声赞同道:“咱们把各家的兵直接撤回兴灵,陛下还能把咱们都杀了?只要咱们到了兴灵,害怕陛下不决战?”

叶孛麻一摆手:“这是陛下不听忠言,迫不得已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咱们这几天还得劝谏陛下。”

这是部落联盟政权最大的缺点,很可能没有之一——如果自家部落有需要,国中的大部落丝毫不会在意损害本国的利益。

话又说回来,夏国的皇帝对利用外敌消耗下面大部族实力的做法,也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

共和1792年12月20,华军攻克辉德城。

这是一个驻军稍多的大型要塞,足足五千夏军士兵被华军一勺烩了。

这一次,李井槐并未继续进攻,因为下了大雪,他需要更多时间把手上的车辆轮子换成雪橇条幅。

这耽误了很多时间,此外,之前一个多月的战争,虽然前进速度一直不快,但他认为部队仍然需要进行一定时间的休整,正好趁着大雪时间完成这件事。

最后,李井槐希望趁这段时间给前线囤积更多粮草和弹药,并且开始动员民工修复他攻克的那些堡垒——这些堡垒对华军来说就是肉罐头,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能撬开吃到里面的美食。

但对党项人来说,有华军防守的堡垒,就是用牙齿啃铠甲——完全没机会。

华军参谋部在战前曾经预测:党项人在野战连续失败后,会失去跟华军野战的信心,但他们有可能尝试派出精锐骑兵切断华军越来越长的补给线。

这是很正常的想法,实际上,三十年前,周军对伪夏进行战略进攻的时候,他们就曾经用过这一手,并且取得过很大成功——在金军入关的时候,已经打到灵州的大周西军每天口粮只剩下正常的一半,这也是他们撤退的时候,党项人能够一路尾随追击,造成西军全线崩溃的原因之一。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李井槐并不想重复大周当初的失误。

基本策略就是把党项人自己修的堡垒当成一系列屯粮兵站,每个兵站驻留保证敌人轻骑无法攻克的兵力,储存可供一线部队使用三天以上的口粮。

然后,兵站向前方,或者兵站与兵站之间的补给,尽可能使用带着护板车厢的大车,一旦遭到突袭,车队可以迅速围成车阵。

这样,哪怕只有民兵,车队也足以坚持到骑兵增援到来。

李井槐的作风就是完全不给敌人一点机会,尽管他所带领的部队有以一敌十的能力,但他仍然希望尽量制造以十打一的机会。

……

李井槐一点点向兴灵推进的同时,最西路的左鹤林战斗群正在继续向西进攻。

左鹤林的风格与李井槐完全不同,他就是那种宁愿冒风险,也要尽量突袭敌人的将领。

这种人,把握住机会就很容易创造名垂史册的辉煌胜利,但一旦翻车,他就是历史笑话。

但左鹤林完全不在乎,何况他的部队大部分都是吐蕃人,这些人现在连外蕃都算不上,就算全死了也没人心疼。

因此,左鹤林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

十月底,进攻开始的时候,左鹤林率领两万汉蕃从青海湖边誓师出发,十一月初八就攻克凉州,切断了党项甘州军司与兴灵之间的联系。

这实际上也是切断了西域诸国与党项人的联系——这些小国都是伪夏的朝贡国,虽然更西边有帕尔斯的重压,但在这种宗主国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们还是有可能出兵增援的。

左鹤林风一样的行军速度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比如从甘州匆匆赶向兴灵的党项军,就完全没能想到华军居然在这里有两万大军。

十一月初十,党项甘州军司和西平军司的部队在凉州城下被左鹤林全歼,两万大军只有不足一千人逃出战场,而且他们没法继续前往兴庆府方向,只能原路返回甘州。

失去了全部补给的溃兵,走几百里荒无人烟的地区,即使华军不追击,能有多少人或者回去也是个问题。

何况左鹤林这种性格,怎么可能不追击?

全歼党项两个军司之后,左鹤林在部队中挑选三千汉蕃精锐骑兵,一人双马,沿着党项人东来的道路向西急进。

十一月十三日上午就抵达甘州城下,此时少数溃军才刚刚回家,左鹤林骑兵几乎是在守将知道东进部队被全歼的同时,直接冲进城内。

当天,左鹤林阵斩甘州军司正将,甘州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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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章 西域1

夺取甘州后,左鹤林并未作出过多休整,甚至并未等待援军,只休息两天之后,就继续帅兵向西挺近。

十一月二十,左鹤林攻克肃州。

这一次他遭遇的抵抗比在甘州时还要轻微,实际上,当他帅军抵达城下的时候,当地部族就干脆控制了城市,并且直接向左鹤林投降。

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得到华夏的妥善对待。

左鹤林认为自己没有权利处理这些当地的地头蛇,不过他队伍里有能处理的人——华夏的宗室将领(实际上是校官)徐世桢。

抬出徐世桢的身份来,当地的部族全都十分信服,纷纷表示愿意团结在华夏的大旗下,共同创造美好的明天……。

左鹤林还有更大的目标,因此他没有继续跟当地部族浪费时间,简单的命令徐世桢暂时驻留肃州后,他自己率领部队继续西进。

这一次,左鹤林战斗群掺杂了更多外族部队,包括两千多甘州、肃州的本地部族兵——有党项、羌、回鹘、吐蕃,也有几个自称是汉人的部族也出兵了。

左鹤林此时有了五千骑兵,而且经过补充,仍旧维持一人双马不说,甚至队伍中还多了五百多封骆驼。

战斗力唯一的削弱点,是队伍中真正的华军士兵越来越少了——本来出兵的时候人就少,每占领一地还得留下几百人,等待战斗群的后续部队增援(比如徐世桢就不得不留在肃州),以至于左鹤林再次出发的时候,华军士兵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了。

人数虽少,却依然是左鹤林最信任的部队。

因此他在出发前,把队伍进行重组。

三百华军士兵组成一个单独的战斗群,既充当护卫、中军,也用来当做其他队伍的督战队。

随后是当地有一定汉人血统的部族兵——这些人大多是前朝遗失的汉人遗孤,虽然衣帽风俗与中原已经大不相同,也很难看出他们与当地部族有什么不同,但左鹤林依旧打算给予他们特殊的信任——出发之前,总参谋部已经有过详细的手册,说明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分化本地部族了,强调这些汉裔的血统,在有限范围内提升他们的地位,就是办法之一。

这些人在左鹤林军中有大约五百人,再加上从青海湖边就一直跟着的一千五百早期吐蕃兵,一共两千人,组成新西征部队的第二层级。

再接下来,自然就是那些新投靠的部族了,不管是党项还是回鹘、羌、吐蕃,一律算作队伍的最底层、

左鹤林明确宣称,他们所能获得的战利品和功劳,是全军最低的,但他们要承担最沉重的勤务,包括按华夏标准安营扎寨,巡逻喂马,也包括攻城时当先锋,以及撤退时殿后。

但是,若是能够积攒到足够的功勋,左鹤林会提升他们的地位,用新征服和投靠的部落兵来替代他们的位置,而他们自己则可以上升到第二阶层——那意味着更多的战利品和更多的功勋。

对于当地部族来说,越简单明了的奖罚机制越有效果,至于阶级,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反正他们这些伪夏西部的边陲小部族本来也是受压迫的,兴灵的大贵族从这里征兵征粮的时候,可不会考虑他们是不是党项人。

……

接下来的路只有一条,实际上就是沿着旧的丝绸之路走河西走廊。

这条路荒无人烟,黄沙遍地,仿佛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不过左鹤林带的补给足够,而且也能在附近绿洲居住的部落中获得补给——不论是畜力,还是粮草和人力。

何况党项人为了维持对西域的间接统治,在这条路上修了不少驿站,现在虽然驿站守军都被抽调走了,但建筑物都还有留下,大部分驿站还有水井,这就足够了。

越靠近西域,水就越金贵。

十二月二十,左鹤林帅军抵达瓜州附近。

迎接他的,是伪夏西平军司正将所拼凑的一万多军队。

与左鹤林的部下一样,这也都是一帮本地和西域各族各部,你三百我五百拼凑出来的联军,其中党项人已经很少了(西平军司的大部分党项人已经在凉州被左鹤林干掉了),大部分都是吐蕃、汉人,还有西域来的回鹘、高昌,甚至还有帕尔斯商队的护卫被强行扣下,逼迫来参战的。

这个守将姓嵬名,虽然只是个犯了错被发配来守边的旁系,但总算也是宗室,为大白高国牺牲的勇气还是比别人多一些的。

可他有牺牲的勇气,不代表那些被刀枪强迫来的各族联军也有这个勇气。

十二月二十一,夏军刚刚与左鹤林接触,队伍中那些对大白高国没有一点忠诚的帕尔斯人就找到机会先行逃离战场,之后左鹤林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命令手下骑兵从帕尔斯人让出来的阵线缺口中冲进党项人军阵。

夏军想要派兵堵住缺口,但其他方向的援军被华军的火枪一顿暴揍,当场死伤数百,结果等他们顶着损失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整个夏军主阵已经被彻底绞烂了……。

战斗迅速变成单方面的屠戮,夏军主将在部队崩溃,败局已定的情况下自杀殉国。

最终,在区区半个时辰的时间内,纯骑兵部队组成的左鹤林战斗群基本全歼伪夏西平军司拼凑起来的军队,四千多人被杀,四千多人被俘,其余溃散。

首先脱离战场的帕尔斯人比各方面都略早一点返回瓜州城,他们入城后,迅速开始搜杀当地富户,劫掠金银女子财物,惹得全城大乱——这个时代,敢走丝绸之路进行跨国贸易的商人,本来就是亦商亦匪,现在有这么一座毫无防备的城市摆在他们眼前,不捞上一笔当然不可能。

左鹤林打扫战场多花了一点时间,当天黄昏时分才押解这俘虏抵达瓜州,不过此时瓜州都已经被帕尔斯人烧了一半了。

那些帕尔斯人倒是痛快,看到华军军旗后立刻开城投降——反正他们抢的是华军的敌人,直接献城甚至还能算是功劳。

他们觉得,这应当能保住他们这次的收获了。

而且,不是还给华军留下一半吗?



第613章 西域2

左鹤林无法理解帕尔斯人的想法。

按照华夏传统观念,自己怎么也算是王师,就算是敌人,也应该是自己来决定杀与不杀,杀多杀少,以及怎么杀的问题。

就算是要屠掉沙洲,也应该是自己来决定,怎么能由外人把结果强加给自己?

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沙洲在前朝,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中原政权的领土了,大周时期也不过是被伪夏窃据几十年,到了现在,华军收复故土的过程中,沙洲被西域更西的人劫掠……。

如果不去考虑道德问题,单从利益上来考虑,那就更简单了。

华夏目前没有向西域大规模的计划,很长一段时间内,华夏对西域的统治还是利用当地亲华势力间接统治为主。

因此帝国需要当地人心向华,但华夏向来不喜欢以前的王朝那样通过给予大量好处收买异族,而是通过把异族纳入经济循环链条,让他们无法离开华夏而实现。

这种方法很成功,但需要大量时间满满整合当地经济,现在,帕尔斯人的所作所为实际上给了左鹤林一个极好的机会。

“真不知道这些化外野人想的什么。”

左鹤林摇摇头:

“这简直是送给我一个收拢当地人心的机会吗。”

当地大部分部族,不论是党项还是羌、回鹘、吐蕃,乃至汉人,都是信佛的,与信拜火教的帕尔斯对立十分严苛。

虽然双方经贸往来十分频繁,但打仗的时候更是多的数不胜数,这也是党项人遇到问题毫不犹豫的征发帕尔斯商人,而帕尔斯商人又毫不犹豫的背叛到党项人的原因。

双方本来就是宿敌。

何况帕尔斯人刚刚残酷劫掠了沙洲,现在用帕尔斯的人头替当地人报仇,你说当地人会不会感激华夏人?

更美妙的是,帕尔斯人主要劫掠了当地富户,直接替华军当了一次白手套,把当地上层清理一遍,这样华军就不用脏自己的手了。

他们抢到的东西,包括金银财帛女子,因为时间短暂,还来不及运走或藏起来,这对左鹤林来说也是不小的收入——帕尔斯商人自己也算富户,这又是一笔横财。

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那为什么不做呢?

“带你们的人去,把所有沙洲的帕尔斯人全部逮捕。”

左鹤林对身边最早跟随的吐蕃军官说道:

“按照草原上的规矩,高过车轮的男子全部处决,女子妇孺为奴。”

“遵命!”

外蕃军官们都兴奋起来。

通常来说,这种抄富户家的工作,执行人都能赚到一些额外的好处,左鹤林把这工作交给他们,也算是一种让利行为。

“请大人放心,小的没私下里会给您额外准备一份。”

“不,按规矩来,你们自己拿三成,给你们的部落两成,其他都是帝国的。”

“哈哈,大人,规矩小的们都懂,咱说的是那些朝廷看不上的小东西。”

从莒州附近的徐家十五屯开始,军方就允许各自保留一些小件的战利品,主要是敌人尸体上的衣服和随身的物资——早期主要是少量干粮、盐、小刀叉子和零碎钱币之类。

到了现在,甚至连遗失在战场上的铠甲和防身武器都可以归个人了。

华夏帝国毕竟不是tg,做不到pla那种一切缴获全部归公的水平,能保证大部分战利品归入公库在这个时代就已经算是军纪严苛了。

因为利益相关,这些从青海湖一路跟随到这里的外蕃士兵对此也有了解,他们甚至大致摸索出华军军法官对必须缴公和可以私人留下的战利品之间的模糊界限。

那些可以私人保留的战利品对一个国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个人来说就有些可观了,何况帕尔斯的商人们都蛮有钱的,一些随身携带的小物件加起来,也是蛮值钱的。

更美的是,这些玩意帝国不收税!

左鹤林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那些东西啊,这样吧,你们留一半,剩下的一半归我的人。”

他并不是个死板的人,既然帝国没有强制规定那些小东西也要归公,分就分了吧。

“遵命!”一众外蕃军官都显得十分高兴。

如今汉人势大,他们的规矩大家都得遵守,这也是生存的规则,那么规则之外可以分到的东西,自然就是可以拿的。

只是拿这些东西之前,最强者要带头先拿一份,这也算是明面上的潜规则了。

“分东西之前,把正事先做了。”

左鹤林提醒道:

“把该杀的人杀了,他们的东西才是你们的。”

“放心吧大人,杀几个人还不简单。”

“拖到城中公开杀,让全城的人都看到。”左鹤林冷冷的说:“杀之前,告诉城中的人,是这些帕尔斯人劫掠了他们,咱们是给他们报仇的。”

这有些强词夺理了,毕竟是华军歼灭了本地驻军之后,才给了帕尔斯的商队武装可乘之机。

不过人们是不会在乎这一点的,他们只知道抢劫侮辱杀戮他们的是帕尔斯人,而华军帮他们报仇了。

这就足够了。

……

因为需要审判并处决城中所有帕尔斯男丁,左鹤林所部干脆在沙洲多呆了一段时间,直到后续援军到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发动新的进攻。

毕竟相对其他地方,沙洲本地人对华军的观感要好不少,于是左鹤林干脆决定就在沙洲过年。

本地人当然大多不过春节,不过今后这里就是帝国的领土了,该有的移风易俗还是必须的,就算是强迫,左鹤林也得让本地人接受华夏的风俗,这本来就是他的任务之一。

1792年的春节,左鹤林在沙洲宴请周边所有部族领袖,并且十分罕见的在这座城市建立了临时官府——他在别的占领区是不会专门管这些事的。

当然,新的沙洲官府还是按照华夏的传统,专门强调汉人的特殊地位。

本地目前的管理者是华军军方,在左鹤林继续进攻的时候,他会再留下一些野战军士兵作为核心统治力量,然后城市的基层交给有汉人血统的部族管理,知道帝国的触手真的延伸到这里为止。

第614章 兴灵1

自前朝最后的守卫者被吐蕃人打败后,沙洲的汉人已经差不多有两百年没有过过春节了。

在这里,没有一个有汉人血统的人会写春联,但他们总算还记得应该着这个时候给他们那些忠贞的先祖们磕个头,上柱香。

这就足够了,文化遗失了可以寻回,也可以重建,只要他们还记得他们自己是谁就足够了。

这一年的春节,左鹤林在沙洲下令全城欢庆,为了强调汉文化的优势,他甚至还把从帕尔斯人那里缴获的大量财物拿出一部分,赏赐附近的部族,还强迫帕尔斯商人的妻女们跳舞助兴,生生在这战火中营造出一个欢庆的氛围。

1793年元月16,节日差不多该结束了。

左鹤林想要的东西也已经等到——包括援军,包括本地部族派出的仆从军,也包括畜力和粮食补给。

元月17日,左鹤林再度出兵,依旧以一人双马的骑兵为主,总兵力达到七千人。

元月二十,左鹤林战斗群抵达玉门关。

时隔三百年,汉人政权的军旗重新插在玉门关城头。

……

兴灵一线。

李井槐主力部队也是在过完年后发动继续进攻,不过进攻重新开始后,他突然发现,前方党项人的各个小型要塞里的守军不见了。

华军检查了空无一人的要塞,发现敌人应该是在华军准备过节的时间撤退的,可能是怕华军察觉,撤退的敌人并未放火,但所有建筑物屋顶都捅了几个窟窿,以防止华军直接使用。

李井槐最重视的粮仓自然是一点没剩,水井也已经堵塞。

不过,可能同样是为了避免华军察觉,党项人并未在沿途撤离村庄,实施彻底的焦土政策。

实际上,党项人的撤退是各部族部族长为了本部族利益私自实行的,而非战略上要实施焦土政策——夏军就没打算实行焦土政策。

不过他们的这种做法,给谨慎的李井槐造成很大疑虑,他不明白敌人为何会撤出士兵却不撤出民众。

要知道,华军的攻击路线基本都在党项的核心地区,这些地区的村庄都是人口繁盛,存粮牲畜较多的好村子。

若是党项鞑子打算确实打算使用焦土战术,那么这些村子里的人口和粮草都应该迅速撤出才是。

可现在这种情况……。

不仅仅是李井槐,连前敌参谋部都没意识到党项人现在的做法有何深意。

不过,不了解敌人的想法,战争也得打下去,只不过接下来的行动必须更谨慎一点。

比如说,李井槐下令,清扫附近所有伪夏的村庄。

华军立刻四散出击,进攻每一个党项人的村庄,他们抓走所有男女老少,抢走所有粮食牲口,然后在村庄放一把火,把党项人的村子付之一炬。

灵州川和黄河东岸之间肥沃的平原上响彻党项人凄惨的哭嚎声,但他们毫无办法,大部分村庄里的男丁都已经加入军队前往兴灵,此时村子里只剩下少数看家的丁壮和妇孺老弱,面对全副武装的华军,他们毫无抵抗之力。

更要命的是,他们甚至还没有逃走的机会——因为现在仍然是冬天,外面飘着大雪,老弱妇孺就算能躲到山里,基本也只能冻饿而死。

没有国家军队庇护的平民,在敌人正规军的压制下就是如此无奈。

伪夏军队前往兴灵的时候,倒是已经征用了村庄里的大部分存粮,但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家乡,他们不可能做的太狠,大部分村庄——特别是党项和羌的村庄,至少还留有过冬的口粮,来年的种子和等待来年长大的牲畜。

这些东西和剩余的人口全都成了华军的战利品,李井槐冷酷的下令把所有党项俘虏全都押回关内,以防止他们与伪夏军队里应外合——虽然大多是妇孺,但无法想象到敌人策略的情况下,任何可能的危险都要消除。

从1793年元月16开始,华军不断押解被掠的伪夏平民入关,但是为了防止军粮出现问题,他们过冬的粮草全都被华军扣留。

在冰天雪地中行军,体弱的妇孺所面对的下场,自然十分凄惨。

从辉德城到环洲,三百多里的距离上,到处铺满了体力耗尽倒毙的尸体。

道路边,白雪下,无数僵硬的党项和羌人层层叠叠,在雪堆中深处一根根枯树杈一样的手臂……。

到二月初二,华军缓缓抵达西平府城下时,李井槐和他的军团已经把南方所有党项人的村庄一扫而空,伪夏失去了大约二十万人口,其中一半已经埋在沿途的冰雪之下。

实际上,战争打到这里,伪夏这次就算能够把华军驱逐出去,以他们国力的下降程度,实际上也就等于已经输了。

……

兴庆府

“你们这群混蛋!”

大夏国大德皇帝李乾顺对着他的臣子们大发雷霆:

“你们居然没有朕的旨意就敢撤军!你们这是临阵脱逃!”

部落长们低着头,每人回应,但也没有人请罪——只要手中有兵,在大白高国,皇帝也没法那他们怎么样。

至于南方那些村庄的损失……。

谁会在乎?他们本来就撤不出来,何况这一带的村庄大多属于嵬名家,损失再惨管仁多、没藏、叶孛什么事?

“陛下,小的们已经尽力了。”

任由皇帝发了半天邪火之后,叶孛麻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我们在南方那些堡子损失了数万兵,这都是家里最好的勇士,却白白浪费了。”

“那是因为你们都是懦夫!你们连拖延汉狗一会都做不到!”李乾顺还在发火:“只要再拖延一会,蒙兀人和周人就会来夹击华夏的汉狗!我们就能轻易获得胜利!”

“他们现在还不来,就不会来了。”仁多楚清:“我们不能把希望压在那些外人身上。”

“就在在兴灵决战吧。”没藏讹庞仰首说道:“让汉狗看看我们大白高国勇士的厉害!我们要一战打得他们不敢再敢奢想兴灵!”

“你们!这群!混蛋!”

李乾顺低声怒吼着,双眼满是冰冷的杀意。

第615章 兴灵2

共和1793年三月初五,过于谨慎的李井槐终于挪到灵州城下。

此时,第一战斗群和第二战斗群已经赶过来与他回师,华军一线兵力一下子膨胀到快十万人,野战炮和攻城炮超过三百门!

如此兵力火力聚集在同一个战场上,这在华军历史上也是十分少见的。

而且,李井槐通过洗劫沿途所有伪夏村庄的存粮、牲口、种子,以及华军从国内通过一系列小要塞转运过来的粮草弹药,让他拥有充足的补给。

按照目前的补给存量,就算今后一点都不会再运上来,也足够全军使用十天以上。

三百门大炮,十万大军,十天时间若是还轰不开灵州的城墙,那炮兵还是都去自裁好了。

如果党项人之前的撤军是焦土战术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战术已经失败了。

还有什么隐患呢?

嗯,还有黄河水患。

灵州就在黄河边上,党项人绝对做得出在上游锁水,然后等华军攻城的时候毁坝防水,以水代兵淹没华军的事。

虽然现在是冬天,黄河水量不足,而且水面上到处是浮冰,想要锁水,以党项人的工程能力来说实在太困难,但有威胁就是有威胁,前敌参谋部的存在就是要尽量找到这些威胁,然后想办法消弭。

抵达灵州城下后,李井槐派出大量骑兵,沿着黄河岸向上游机动。

果然,党项人试图在上游的几个水坝蓄水,只是在冬天做这种工作并不顺利。

华军轻易驱散了这些上游水坝的党项士兵,并且把水坝控制在自己手里。

不过,隐患还是存在,因为下游还有很多水坝在兴庆府附近,黄河的特色就是,即使下游的水坝决堤,洪水也有可能向两岸而非更下游蔓延。

“所以我们不能拖十天。”李井槐对全军命令道:“两天之内必须攻克灵州城,然后主力住进城里去!”

城市有城墙庇护,面对洪水总是比在野外强得多的。

……

实际上,党项人没有以水代兵的计划。

原因有二,第一是因为冬天做这事的工程量对党项人来说实在太大。

第二是因为,经过几十年的经营,现在兴灵一带不仅仅是大夏国的核心领土,也是嵬名家的核心领土,他们若是把灵州附近全淹没了,明年一半嵬名家的附属部落就要吃草了。

除非绝望一击,到了可以完全不考虑未来的时候,否则只在洪水淹没自己领土的政权就不能算是正常的政权。

党项人好歹建国快百年了,不至于这点下限都没有。

他们在上游储水,也不过是想要牵制部分华军,并且威胁华军尽早强攻灵州,以便创造可以获胜的机会。

……

三月初七,华军发起对灵州的总攻。

从六斤骑兵炮到三十斤攻城炮,总计306门大炮在灵州城下列阵。

上午十时十分,随着一声号令,所有大炮开始对灵州南面城墙发出怒吼。

三百多发炮弹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叫,呼啸这扑向灵州城墙,几秒钟之后,这些铁球重重砸在砖石包裹的夯土城墙上。

城墙立登时碎石乱飞,烟尘瞬间笼罩了整面城墙,夏军士兵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有时候甚至能压住炮火的怒吼。

一开始,灵州城内还有一些重型投石机向这边扔出几枚虚弱无力的石弹权当反击,但随着炮击的继续,连这些投石机都无法反击了。

有眼神好的华军士兵亲眼看到飞上半空的烟尘顶端,一根投石机的大臂像是轻飘飘的树叶一般飞舞。

对夏军来说,前面几个月的失败呈现出一种隐藏的恶劣后果——由于所有守军都没能逃回,他们始终无法总结出对抗华军炮兵的经验,以至于到了灵州这样重要的地方,他们依然在幻想用城墙厚度抵御炮兵轰击。

这使得战斗理所当然的变成了针对党项人的巨大悲剧,他们部署在城墙上的一线部队和紧贴着城墙的第一预备队几乎全部跟着城墙一起被华军彻底粉碎。

灵州的守备力量很快跌落到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

……

灵州以东,一个叫做卢霞川的地方。

大夏国嵬名家的宗室将领中,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嵬名荣利抬起头,看向灵州的方向。

即使离着数十里,但他仍能听到如同闷雷般,连绵不绝的低沉身影。

毫无疑问,那是炮声。

“将军,灵州那边开始了。”一个铁鹞子副将靠近,小心翼翼的说道:“咱们是不是……”

“急什么。”嵬名荣利满不在乎的说道:“成功与否,咱们的机会都只有一次,既然如此,不如等更好的时机。”

“何况灵州城高墙厚,还有两位枢密使的数万大军驻守,不至于这么快就被汉狗拿下。”

嵬名荣利手下有两千铁鹞子,全都是大白高国的环卫宿直,可谓精锐中的精锐。

但埋伏在灵州城外的铁鹞子也只有这两千人,嵬名荣利可以自由选择攻击什么目标——无论是偷袭华军炮兵,还是侧击攻城华军,或者攻击华军运输线,完全取决于他自己的选择。

原因很简单,此时灵州守军是仁多和叶孛家的兵。

自从三月初,这些国中大族无令退兵,逼迫君上改变策略在兴灵决战的时候,大德皇帝就不得不做出妥协,让仁多、叶孛的兵来守灵州,让没藏家的兵守兴灵之间的静州,嵬名家的兵守兴州。

于此同时,大德皇帝还派遣嵬名荣利率领精锐宿直在灵州城外埋伏——也是监视,省的仁多和叶孛再带着兵逃往兴庆府,逼着皇帝在都城城下跟华军决战。

好在仁多和叶孛也知道,灵州绝对不能丢,丢了灵州就等于丢了兴庆府的大门,想要把敌人挡在都城之外就完全不可能了。

所以嵬名荣利知道那些威逼君上的叛逆一定不会放弃灵州,但他不愿意现在就上前助战。

“总得让他们吃点苦头,让他们明白大白高国是姓嵬名的!”

嵬名荣利恶狠狠的想着:

“等打退了汉狗,老子要一个个收拾你们,看你们还敢不敢威逼君上!”

……

灵州城。

“嵬名荣利那个王八蛋为什么还不来!?”

隆隆的炮声中,叶孛麻绝望的嚎叫着:

“那王八蛋怎么还不进攻!?”

第616章 兴灵3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616章兴灵3“现在想这个有什么用!灵州不能丢,咱们必须坚持住,等待援军!”仁多楚青在叶孛麻耳边大吼道:“不能这样下去了!派兵出城反击!不能让汉狗继续这样轰下去!”

守城最忌讳闷守,党项人守城经验不足,但也不至于连这点事都不懂。

“那就先让撞令郎上!”

叶孛麻恶狠狠的说:

“让汉狗先打汉狗吧!”

撞令郎是生活在夏国辖境内的汉人组成的部队,有时候也被称为“前军”,遇到战事,他们总是冲在夏军最前方,以降低夏军的伤亡,实际上就是党项人的肉盾部队。

现在这种时候,仁多楚青和叶孛麻自然不会在意撞令郎离开城池强冲华军炮兵阵地会损失多少,实际上他们连撞令郎能不能成功都不甚在意——反正是肯定无法成功的。

“只靠撞令郎拖不了多长时间。”仁多楚青叫道:“咱们的人也得上!”

这是要压上老本了。

兴灵之所以叫兴灵,就是因为兴灵两州都很重要,丢了灵州,兴灵就等于丢了一半。

打个比方的话,等于大白高国的心脏被别人切下一半来。

所以,与南方那些小堡垒不一样,灵州必须守。

这一点,姓叶孛的知道、姓仁多的知道、姓没藏的知道,姓嵬名的自然也知道。

所以叶孛麻和仁多楚青只是撤到灵州,而不是直接撤到兴庆府。因为敌人到了这里,李乾顺再怎么不乐意也得决战。

嵬名家的兵早晚会出现,只是暂时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如此而已。

……

新式火炮的性能优势之一,就是它们可以以一个较快的频率持续射击好几个小时而不用像旧式火炮那样必须三五炮之后就停下来散热。

因此,华军的炮击在防守的党项人看来,简直是如夏日的雷雨般毫无停歇的迹象。

在这无可抵挡的火雨中,灵州城南门城墙和城楼上的步拔子,以及附近的预备队已经全都完蛋了,叶孛麻和仁多楚青的反击只能从别的城门抽调部队。

此时,夏军的军纪还算可以,至少抽调反击部队的行动并未消耗很多时间,在下定决心后不久,一支四千左右撞令郎组成的部队分别从东城出城,避开华军炮阵正面,尝试攻击华军侧翼。

紧随这支炮灰军背后的,是两千七百铁鹞子精锐。

城外有十万华军,没人指望反击部队能瞒得住华军形成偷袭,因此出击的同时,叶孛麻和仁多藏青下令向天上打出数十枚信号火箭——这是仿造华军的武器,实际上就是大号窜天猴,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充当信号弹十分优秀——而且技术水平不高,即使党项人也能学会如何使用。

叶孛麻他们发射的信号,实际作用是告诉周边肯定存在,但连他们都不知道现在在哪,为何不出来的友军:“我们要开始反击了。”

聪明的将领,此时应该做的是尽量配合,而不是继续潜伏。

作为嵬名家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嵬名荣利当然知道灵州守军慌慌张张打出如此之多的信号弹,意味着什么。

他错愕的看着天上一朵朵炸开的彩色烟花,自言自语的说:“何至于此?这才多久?”

作为年轻的宗室将领,嵬名荣利十分讨厌仁多藏青和叶孛麻那样不敬君上的老家伙,但他仍然愿意承认这俩老头子指挥部队作战的能力——三十年前俩老头子就曾经指挥部队跟周人交过手,后来又打过金人,再后来又去西域打过帕尔斯,也经常入关劫掠。

三十年的战争打下来,再蠢的人也该成长为精明的将领了。

何况这俩能当上族长的老家伙本来就不蠢。

现在他们不管不顾向天上打这么多信号弹,只能说明两个老家伙确实认为现在情况十分危急!

“大人!”副将焦急的提醒嵬名荣利:“这情况……”

“我知道。”

嵬名荣利再不犹豫,从侍从那里接过战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小的们,跟老子来!咱们去会会那些汉狗!”

两千嵬名家的铁鹞子纷纷发出非人的嚎叫声,控制马匹跟在嵬名荣利身后,向着……,不是战场的方向,而是华军的后方猛扑过去。

嵬名荣利认为,若是灵州的六万兵马无法凭借城墙抵挡华军,那么多自己两千骑兵也没什么意义——灵州的安危还是得依靠他们自己,以及兴庆府的援军。

而他的任务,是在这种华军全力攻打灵州的时候,攻击华军的补给车队,切断华军补给。

嵬名荣利认为,这才是能发挥两千铁鹞子机动性的最好办法,能够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

如果让叶孛麻知道嵬名荣利的想法,大夏国的枢密使恐怕会火并这个宗室将领。

因为出城反击的部队,在离开城门后不久,就被华军击溃了。

堵在灵州东门的华军兵力看起来并不多,也就万多人的样子,而且也没有部署大炮,工事也很简陋,只有一道矮矮的土墙和一条不算深的壕沟。

前者勉强可以防御弩箭,而后者算是能抵挡骑兵的冲击。

看起来这似乎没有太大问题,只要步战击溃华军,通过壕沟和矮墙后,就能上马冲击南门华军了。

看起来很简单——如果面对这样工事的是金军,他们一定不会这样想。

华军阵地距离灵州东门只有八百步,然而华军在阵地前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外,都有用生石灰涂抹过的石块垒砌一堆堆小型标志物。

撞令郎越过最初的三百步标志物后,华军步枪队立刻开始射击。

那些标志物可以解决士兵测距的麻烦,有表尺的华军步兵得以通过观察标志物来确定表尺射距,以更精确的射击一一击杀敌人——这次作战,华军破天荒的没有使用以前常见的排枪齐射,而是允许士兵自由射击任何想要攻击的目标。

在这种射击中,击发线膛枪和米涅弹的性能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当撞令郎越过二百五十步表尺时,最普通的华军士兵都能发挥出类似神枪手一般的威力。

甚至没有人能够接近二百部标尺,撞令郎部队就在六千条线膛枪的打击下崩溃了。

第617章 兴灵4

在以往,大夏国国力鼎盛之际,即使是撞令郎这样的汉奸军队也会为了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或者能够分得一份战利品而为异族贡献力量。

但是在如今这个汉人的军队打到灵州城下,党项人前途渺茫的时候,任谁都没法指望汉奸军队还能坚定的为伪夏政权战斗到底。

撞令郎崩溃后,他们后面紧紧跟随的铁鹞子失去掩护,暴露在华军面前。

他们与撞令郎不同,大白高国是他们的国家,除了财帛之类的东西,他们还有军功、荣誉之类的精神追求,这些精锐骑兵自然不会像撞令郎那样士气低落,他们也不会为自己的前途担忧——铁鹞子大多是贵族子嗣,他们的前途完全维系与大白高国。

铁鹞子与华军阵地直接面对面后,骑兵军阵中响起一片军号声,由各级军官带头,所有党项骑兵齐声呐喊,气势汹汹的向华军阵地涌来。

“准备齐射!”

华军这边,军官们看到铁鹞子的那一刻起,立刻条件反射似得开始约束射击纪律——对付步兵自然可以随意行动,但对付来拼命的骑兵,火力密度的重要性仍然高于精确度。

胸墙后的华军士兵开始快速重组队形,士兵们肩并肩站在一起,组成一道道密集的排枪线。

六千步枪兵排成整整六排,第二排士兵直接把枪口从前排战友之间的缝隙中伸出去,使得每次可以有两千条步枪指向敌人。

此时,毫不吝惜马力,直接把马速提高到最快的党项铁鹞子已经越过一百步距离,华军士兵甚至已经能看清敌人狰狞的表情。

不过,华军阵线巍然不动——相对女真铁骑,铁鹞子冲锋时的气势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八十步。

“射击!”

呯呯呯!

一条白色烟龙从华军阵地上腾空而起,两千发子弹横扫急速冲锋的铁鹞子,如同一阵飓风一样扫倒无数党项骑兵。

铁鹞子们一阵人仰马翻,一些失去骑手的马匹惊叫着四处乱窜,和地上的尸体一起挡住党项人前进的路线,一些骑术较差的家伙没注意,居然被绊倒不少。

但铁鹞子还在冲锋,有人从马镫上站起来,用骑兵软弓向华军抛射轻箭,华军阵地上也传来一阵轻声闷哼,华军也付出些许伤亡,但阵线本身依旧毫不动摇。

射击完成之后,第一、二列步兵转向后方重新装弹,第三、四列步兵上前接替。

距离六十步。

又是一轮狂暴的射击,尽管没有炮兵支援,但线膛枪强大的战斗力和数量弥补的密度,形成恐怖杀伤,冲在前面的党项人一丛丛跌倒,一些人倒挂在马镫上,任由受伤的马匹拖着他们又蹦又跳。

距离四十部,

第五、第六列华军上前,还没开火,很多党项人就已经绝望了。

在他们的视角里,华军的火枪一列紧接着一列,仿佛永远打不完一样。

一些年轻骑兵的速度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只有那些最英勇的老兵还在进行绝望的冲锋。

然后他们就被第三轮半齐射全数杀死。

此时铁鹞子已经损失了超过六百人,距离华军阵线已经不足二十步,如果按照正常流程,接下来,他们应该下马进行步战突击,击破华军胸墙之后再上马继续突击。

但对一支封建军队来说,四分之一的兵力损失实在是太严重了,何况之前损失了太多的基层军官和老兵(他们最英勇,冲的最坚定,也因此死的比例最高),现在没人命令剩下的骑兵下马突击,所有还在冲锋的骑兵都嚎叫着撞向胸墙,做出一副直接纵马踏阵的架势。

这是赌博。

就赌一个谁的军心更加坚定。

若是步兵承受不住骑兵冲锋的重压,那么一旦开始动摇,他们甚至有可能被吓得崩溃,然后就会被骑兵轻松收割。

但若是步兵依旧坚定,那么骑兵只会直接撞死在阵地上——他们现在连转向的空间都没有了。

那么,华军步兵会动摇吗?

当然不会。

他们使用旧式武器面对更凶猛的女真骑兵的时候都没动摇过,更别说现在使用现在跨越时代的步枪面对这伙已经被一顿胖揍的家伙。

在军官的口令和哨声指挥下,完成射击的步兵从容的向后退去,刚才第一、二列士兵已经完成重新装填,再次来到胸墙后面。

于是,又是两千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党项人……。

惨叫声响起,一些党项骑兵绝望的闭上双眼,华军暂时没有射击,冲在最前面的铁鹞子的坐骑嘶嘶鸣叫着,但它们无法收住脚步,整整一排骑兵跌入胸墙前的壕沟里。

人和马不断填进那地狱巨嘴一般的壕沟中,人叠着马,马叠着人,满耳尽是筋骨折断声和人吼马嘶,至少五百骑兵和他们的马一起死在那个恐怖的集体墓穴之中,剩下的还有数十人避无可避的一头撞在低矮的胸墙上。

胸墙上的土簌簌的向下掉,但华军依旧不为所动,致命的枪口一动不动的指向尽在咫尺的敌人,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一个给予敌人最致命打击的机会。

终于,机会来了。

铁鹞子用尸体填满了壕沟,用尸体在胸墙前堆起一个斜坡,但剩下的人都在这恐怖的通道前犹豫不前——他们的士气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之所以还没有转头逃跑,是因为后路也已经被友军的尸体堵住了。

“开火!”

党项人也听到了这声令人绝望的命令,在呼啸而来的子弹击中自己之前,无数铁鹞子一起发起绝望的哭喊声。

确实该绝望了,刚才冲到近前,他们折损了六百人。在壕沟和胸墙上,他们又填进去三四百人。

三分之一的伤亡,即使是最精锐的封建军队也该绝望了,何况铁鹞子虽强,也不能算是最强的封建军队。

在近乎零距离上,两千发子弹狂暴的把所有挡在自己飞行路上的人和马全数杀死,这一轮射击,铁鹞子直接损失就超过七百,加上之前的伤亡,已经过半!

“冲锋!!!”

滴滴答滴!!!

刺耳的军号声响起,华军步兵齐声呐喊,挺着刺刀越过胸墙,向铁鹞子那点残兵败将涌去。



第618章 兴灵5

剩余的铁鹞子没能给华军带来任何阻碍,所有敢于继续抵抗的家伙都被刺刀捅死,华军士兵直接踩着铁鹞子的尸体向东门冲过去。

此时灵州城已经失去了上万守军,包括最重要的机动部队铁鹞子,起防守力量已经下降到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步。

叶孛麻和仁多藏青十分忧虑,他们的反击没能起到任何作用,甚至没能撼动东门那边没有大炮的敌人。

两个党项枢密使都是打老了仗的,都能看出来这种战力差距意味着什么——没有火炮的都打不过,更别说南门那些有数百门大炮的敌人。

也就是说,他们只能任由华军炮兵随意蹂躏了。

好在,东门出击部队崩溃没多久,南门那边的华军炮兵也停止开火了——不是不能继续射击,而是眼前已经没有值得打的目标了。

于是南门华军部队开始向废墟一般的灵州城前进。

失去了大量生力军后,党项人无力争夺城垣,东南两座城门几乎同时易手,数万华军野战兵进入灵州城。

叶孛麻和仁多藏青还在拼死坚持,他们在距离城门八十步的城中建造一道胸墙——用夯土墙连接那些较为坚固的建筑物,以建筑物为支撑点。

想法不错,但是没有任何意义——胸墙这种东西,没有强大的火力支撑,实际上只能起到一个栅栏的作用。

华军步兵在一百五十步距离上用步枪齐射压制敌人,然后派出穿三层甲的外蕃索伦兵带着炸药包顶着党项人稀疏的反击,快速逼近胸墙。

一些党项人冒着横飞的铅弹从胸墙后面起身,用弓箭向那些危险的铁甲兵射击。

然而即使是强弓重箭,想要击穿三层铠甲也是十分困难的,何况华军的步枪手攻击十分准确,他们五人一组,同时射击所有敢露头的党项人,通常总有一个人能够得手。

索伦兵来到胸墙前,把炸药包堆放在胸墙边上。

一排党项人猛的站起,用长枪刺杀尽在咫尺的索伦人。

几个索伦甲兵被刺中,条件反射的抱着枪杆,大声惨叫。

随后华军回敬一轮有两百人参与的齐射,大部分露出头来的党项长枪手也惨叫着消失在胸墙后面。

剩下的索伦兵点燃炸药包,头也不回的逃回己方阵列。

轰轰轰!

炸药包把夯土城墙、几栋作为支撑点的建筑物,还有数百党项守军一起炸上了天。

被寄予厚望的胸腔防线实际上等于已经崩溃,索伦兵作为华军的冷兵器前锋再次返回,他们挥舞着大刀重斧,如同一阵旋风刮进被炸药震得东倒西歪的党项人群中,狂暴的大砍大杀。

……

灵州城以北五十里外,一支足足有五万人的党项军正在迅速向灵州靠近。

这是没藏讹庞统帅的生力军,由没藏家的主力和一些来自嵬名家的部队组成——李乾顺也知道灵州的重要性,所以这次嵬名家也不能在后面缩着,必须拿出老本来了。

然而冷兵器部队,为了保证抵达战场就能投入战斗,他们必须经常性的休息一段时间以保存体力,不可能长时间维持急行军状态。

因此,五十里的距离,他们仍然需要最少三个时辰的时间。

……

另外一边,灵州城的更南方,嵬名荣利率领的铁鹞子如愿围住一个华军给前方运送弹药补给的车队——一共五百多辆牛螺大车,连护卫带车夫大约有两千人。

以两千披甲骑兵对付两千车夫和后勤部队,若是在以前,大概骑兵出现的那一刻,后勤兵一方就该崩溃了。

不过华军的反应不同于常人,他们看到铁鹞子的时候,所有人迅速行动,把带厚车板的大车围成一个环形防线,所有牛马骡子都被集中在车阵中间,有人给它们披上防箭的毛毡。

五百辆大车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从行军队形变成一座木制要塞。

这个速度看的嵬名荣利直咂舌:“太快了,来不及啊。”

他本来想直接纵马冲过去,迅速把慌乱的后勤兵砍散,把牛马骡牵走,把粮食弹药补给全都烧掉,然后再去攻击第二个敌人。

然而现在这种情况,原本应该是收拾敌人辅兵的行动,直接演变成攻城……,别说下一波华军的运输队了,现在这支能打下来就算不错了。

“大人,这可怎么办?”副将恼怒的叫道:“这变成攻城了!”

“攻城也得打。”嵬名荣利在马上回头,看了看身后灵州城的方向:“那边快守不住了,咱们这边再不出手,这次就的等于啥都没做。”

“而且咱们这次不打,下个车队还是这样迅速转变成车阵该怎么办?”

不敢赌下个运输队反应会慢,也不能这么赌,所以必须打。

“上吧!”嵬名荣利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你带头,咱们必须吃下这个车队!”

“是!”副将咬牙答应道:“属下一定攻破那个车阵!”

“告诉全军,攻下这个车阵,每人赏牛一头,地五十亩。谁敢后退,本将杀他全家!”

……

“鞑子过来啦!”

奔驰的铁鹞子能够听到车阵中汉人的呼喊,可惜的是,这喊声中没有慌乱的情绪。

这让带头冲锋的铁鹞子副将感到有些沮丧,坚固工事后面的敌人步兵如果有战斗意志,那么纯骑兵部队就算能打赢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副将觉得今天很多人可能拿不到嵬名荣利答应的赏格了。

正想着,围成一个圆的车阵突然爆发一阵清脆的枪响,一枚铅弹从副将脸旁飞过,带飞了他的头盔,并且在他的右脸上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

“怎么辅兵也有这么多火枪!?”副将忍不住惊叫起来。

回答他的是另一轮火枪齐射,铁鹞子又是齐齐跌倒一片。

对铁鹞子们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的后勤兵手中击发枪很少,大部分人装备的还是燧发枪。

否则的话,他们本应该遭受更加严厉的教训。

第619章 兴灵6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619章兴灵6相对击发线膛枪,燧发的滑膛枪在有效射程上相差很远,而且后勤部队的射术跟一线野战部队来说也有一定差距——主要是缺乏射击纪律,没有人指挥齐射,大部分人都是在铁鹞子进入射程后,就开始自由射击。

燧发枪自由射击是抵挡不住坚定的骑兵冲锋的,因此虽然付出不小的代价,但嵬名家的铁鹞子依旧成功靠近车阵。

骑兵当然不可能直接强冲即设阵地,在距离车阵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上,铁鹞子就开始减速,距离十步的时候,骑兵的速度已经比步行快不了多少了。

随即,前排铁鹞子敏捷的顺着马鞍滑了下来,铁鹞子副将一声呐喊,数百下马的骑兵抽出刀斧,顶着圆盾向车阵发起冲击。

他们身后,没有下马的骑兵开始用弓箭向车阵抛射轻箭,尝试压制华军火力。

又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枪响,冲锋的铁鹞子被削弱一排,其他人顺利贴近车阵,几个最骁勇的甲兵顺着车辆之间的缝隙跳进车阵内部。

华军没有丝毫畏惧,一丛丛刺刀扎过来,把孤零零的几个甲兵全部杀死。

车辆之间的缝隙太小的,最多只能一次容纳两个甲兵通过,而且还有车架阻挡,铁鹞子始终没法把足够多的兵力输送到车阵之中。

双方在这些缝隙中僵持着,一些勇猛的后勤兵直接站在车厢顶上,用燧发枪攻击拥挤在车阵前的敌人,铁鹞子立刻用弓箭攒射这些人,双方都付出不小的伤亡。

一些步行的铁鹞子用带抓钩的绳索勾住几辆大车,随后上马向来时的方向奔跑,试图借助马力把这几辆车拖倒。

后勤军方面立刻有人牵来拉车的牛马,从反方向拉扯这几辆车,双方又是僵持不下。

在这种笨拙的交锋中,铁鹞子是十分吃亏的,毕竟他们是精锐,哪怕跟华军一个换一个也吃亏,何况他们做不到一个换一个。

15毫米口径的燧发枪威力十足,任何人能穿的动的铠甲都无法抵御,被击中躯干的甲兵都会毫无疑问的死去,即使只击中四肢,这个士兵也会失去战斗力。

而华军后勤兵虽然大多不披甲,但至少人人有一身厚棉袄,单纯的骑射,若是不能击中要害,基本无法杀死一个人。

何况华军至少还有车厢掩护。

这种略显笨拙的对攻打了足足半个时辰,铁鹞子伤亡惨重,冲击力越来越弱,而后勤军依旧在大呼小叫的不断射击,火力丝毫不见减少。

嵬名荣利痛苦的闭上双眼。

大白高国完了。

最精锐的宿直铁骑连一帮敌人的后勤兵都对付不了,这仗还怎么打?

“大人,这样打不行!”满脸血迹的副将踉踉跄跄跑过来,凄声喊道:“这样都死光了也打不下来!让小子们先撤下来休整一下吧!”

“本将说过,打不下来就别回了!”嵬名荣利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疯狂的吼叫着:“再去冲!”

“敌骑!!!”

副将正要争辩,一声绝望的嚎叫传来,他跟嵬名荣利同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队骑兵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这些人穿着寒光闪闪的铁甲,手中马刀指向自己,正从两百步外的一个山脊拐角处不断涌出。

那些骑兵头顶上,一面鲜红的长方形旗帜正在猎猎飘扬。

嵬名荣利把所有力量都投入到攻击车阵的行动中了,以至于连哨探都没派出去多少,也就根本拦不住突如其来的华军骑兵。

这成了这位嵬名家的年轻将领一生中所犯的最大,也是最后的错误。

在民兵的欢呼声中,从前方赶来增援后勤军的六个轻骑兵连直接马刀冲锋,从侧翼击穿缺乏准备的铁鹞子阵线,战局随即彻底底定。

……

灵州。

城内防线被华军一举突破,穿着红色军装的华军如同决堤的洪水,迅速席卷党项人在城中最后的抵抗力量。

最后时刻,仁多藏青率领的最后八百甲兵被华军包围在西平府衙门。

而叶孛麻则找到机会,带着五百本部骑兵从北门逃离灵州。

不过叶孛麻没能跑出多远,在灵州以北五里外一个叫做东关镇的小镇被华军骑兵追上。

丢盔弃甲的叶孛骑兵完全不是华军骑兵的对手,双方一个对冲,轻骑兵的墙式冲锋就削掉对方一百多人。

原本就士气全无的叶孛骑兵迅速崩溃,华军轻骑兵肆意追杀。

不过,趁着混乱,叶孛麻扔掉所有装备和身上华丽的铠甲,混在溃兵人群中成功逃离战场。

灵州城内,绝望的仁多藏青依旧在凭借府城衙门厚厚的外墙拼死抵抗,他的手下甚至组织起两次反击,把试图用炸药包炸开外墙的索伦兵击退。

当然,出击的仁多家兵也被华军火枪手全数射杀在衙门前的空地上。

仁多藏青本人穿着铠甲,拿着一张角弓,站在墙头跟最普通的士兵一起跟华军火枪手对射。

一阵狂风刮过,七八个甲兵被子弹击中,惨叫着跌下墙头,仁多藏青如同没看见一样大呼酣战。

不知道为什么,仁多藏青的运气好的不得了,连续射空三个箭囊,身边的甲兵几乎全被射杀之后,他本人依旧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不过,战场上一个人的好运没有任何意义,华军直接从城外推来两门六斤炮。

仁多楚清看着指向自己的炮口,手中长弓颓然落地。

……

灵州陷落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没藏讹庞率领的援军才刚刚抵达叶孛麻被华军骑兵追上的东关镇。

数万党项士兵和他们的统帅一起看着满地尸体,默然不语。

……

共和1793年3月初7,华军一日下灵州。

击毙伪夏枢密使仁多楚清以下一万五千人,俘虏三万七千多人,另有约五万灵州居民落入华军手中。

3月8日,李井槐在灵州突然行使华军已经很久没用过的老规矩——选五杀一。

在连战俘带灵州居民八万七千人中选杀一万八千人!

灵州城直接变成血色地狱,李井槐首先杀死城内所有伤员、老人和体弱多病者,随后又抽杀党项壮丁补数。

3月11,李井槐下令封刀,随即抽出几个俘虏,让他们把一封信带到兴庆府。

信上,李井槐表示,若是伪夏军还要继续抵抗,灵州的惨剧就会在兴庆府重演。

第620章 兴庆府1

后世的历史对李井槐屠灵州的目的有过一些猜测,有人认为他是想要震慑党项人,也有人认为他只是实行华军对异族的老规矩——尽管这个选五杀一的老规矩自从灭亡女真伪金政权后就很少用过了。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重点,毕竟,要说杀人多,同一时期冯三虎在扶桑杀的更多,只不过他那边是杀人的目的很清楚,只是为了震慑压制扶桑人,不像李井槐这样选择性的定向清除党项人而已。

或者说,冯三虎在扶桑更像是封建军队的作风。

而李井槐则有些灭绝的意思了。

不管他的原本目的是什么,反正李井槐屠灵州确确实实起到了恐吓效果。

兴灵一带所有还没有被华军占领的地区,党项民众开始抛家舍业,扶老携幼的向更北方逃难,冰天雪地的河套地区布满了不敢留在家中的党项人,严酷的冬天和稀缺的食物使得这条死亡之路被各种悲惨的故事充满。

大部分难民觉得灵州守不住,兴庆府也同样不行,不过还是有人抱着对大白高国的最后一线希望前往兴庆府寻求庇护。

然而大德皇帝李乾顺下令兴庆府关闭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入。

兴庆府城下难民哭声震天,枢密使没藏讹庞实在看不下去,进攻请求皇帝打开城门接济难民。

然而,没藏讹庞没能从皇宫中走出来,在失去了仁多和叶孛两家大族的奥援之后,单单一个没藏家已经无法获得与嵬名家平等的地位了。

于是李乾顺决定趁此机会剪除这些不听话的国中大族。

包括没藏、仁多、叶孛在内的十多个大小部族留在兴庆府的家眷和财产全部被嵬名家的士兵查抄,家中男丁随后被尽数杀绝,女子分配给嵬名家的兵将为奴。

这次内部清洗,直接死亡人数超过七千,至少两万人被贬位奴隶,兴庆府的防御力量进一步下降。

不过尝到甜头后,至少嵬名家的兵将确实有跟大白高国同生共死的觉悟了。

3月20,李乾顺再次派出使者,向华军请求和谈。

这一次,夏国使者带来了一千两黄金,两万两白银,三十个姓没藏、人多和叶孛的年轻美女。

同时,他们带来了李乾顺新的谈判条件:夏国愿意去皇帝尊号,向华夏称臣,夏国国王以子自称,对华夏皇帝敬为父上,同时割让夏国二十二州中的十州领土,并且每年向华夏献出三万匹马驼作为岁币。

李乾顺唯一的请求,就是希望华军退兵,让夏国成为华夏的外蕃附庸。

这次李井槐并未杀死使者,而是把使节团全部成员,以及他们带来的美女、金银和那封信送回国内,请求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圣裁。

毕竟党项人把姿态摆的很低,条件似乎也很好。

当然,在国内传来新的命令之前,进攻兴庆府的准备工作依旧不能放松,李井槐打算趁这段时间,给前线储备更多的炮弹和补给——虽然通过灵州战役来看,那么多物资其实大多数用不上。

3月底,华军开始清除兴庆府的外围防御。

3月29,华军攻克顺州,4月初5攻克静州,初8占领永州,4月11占领怀州。

到4月20,华军已经完成对兴庆府的包围,李井槐在兴州南北各立起两座大营,每个大营拥有三万兵力,超过一百五十门大炮。

4月底,李乾顺接到了一个如晴天霹雳般的新坏消息:北面草原上终于有部队进入夏国了,但不是他千思万想的蒙兀援军,而是华夏上马贼王启年率领的部队。

这支数千骑兵组成的队伍于三月二十七渡过黄河,进攻夏国的黑山福威军司。

军心涣散的夏军并未进行坚决抵抗,兀拉海城落入王启年之手,随即这个贼人帅军顺着黄河向南狂奔数百里,与四月初一占领克夷门。

现在,整个大白高国已经只剩下兴庆府和定州两座城市了。

而李乾顺试图通过谈判来拖延时间的行动也变成了无用功——就算是最蠢的人也能明白,李乾顺期盼的外国干涉军不会来了。

现在,大白高国唯一能存在下去的可能,只剩下华夏方面接受李乾顺的投降。

今年已经五十六岁的大德皇帝仿佛一夜之间又衰老了十岁,他的年纪比共和皇帝徐睦河还要大几岁,但若是华夏接受和谈,李乾顺就得对徐睦河以子相称。

李乾顺不想接受这个耻辱。

共和1793年4月30,李乾顺在重重包围之中的兴庆府举行禅让大典,把皇位让渡给太子李仁庆,年号大庆。

然而,夏国活不到大庆元年了。

5月初2,华夏国内给李井槐发来对谈判的态度——拒绝和谈,伪夏必须灭亡。

李井槐立刻发起对兴庆府的攻击。

5月初3,夏军对华军城北大营发起一次试探性反击,但随后被华军击退。

下午,华军炮兵按部就班的开始轰击城墙,一个半时辰后,兴庆府南北两座城门均被轰塌。

不过这一次,党项人难得的做了一件争取的事——他们并未把大量生力军部署在城墙上,只准备了少数兵马以迷惑华军,任由华军摧毁基本无人守卫的城墙——反正也守不住。

华军进城后,部署在城内的党项军借助炮兵停火的机会,迅速向城墙方向靠拢,结果双方在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上直接面对面遭遇。

华军近距离开火一次,打倒冲在最前面的党项人,却也失去了装填第二发子弹的时机,于是两军进入残酷的白刃战。

披坚持锐的党项人一度凭借兵力优势占据主动,刚刚从城墙缺口处进城的华军又被党项人驱赶出去。

但回到开阔地带后,华军又重新占据优势,火枪手对着城墙缺口一排排射击,子弹不断击倒拥挤的党项士兵,反击被轻而易举的止住了。

李井槐本想暂停攻势,抽调后方的外蕃士兵来负责城墙缺口的争夺,不过前线局势变化迅速,还没等到他的命令,华军士兵就自觉发起第二轮冲击。

这一次,冲进城中的华军士兵首先向三面涌来的党项人投掷手榴弹,再辅以火枪齐射。

混战中,党项人以为华军调来了大炮,于是放弃城墙缺口的争夺,向城内第二道防线撤退。

第621章 兴庆府2

华军进城后,嵬名家的兵还在拼死抵抗。

不断有人从墙角边闪出,用弓箭对华军射击,给缺乏铠甲保护的华军造成一定伤亡。

华军立刻用排枪回应,由于子弹威力十足,党项人即使躲在墙后面,通常也会被穿墙而过的子弹击中,因此他们大多只有一次机会,要不就是用自己的命交换一个华军伤亡,要不然就是白白丢掉性命。

这种防御自然不可能抵挡华军多久,所以很快,华军突破到党项人在兴州城内修建的第二道防线。

这是一道矮墙,高度差不多相当于一道胸墙,但上面很奇怪的修了一些城垛,看起来除了矮一点,简直就跟真正的城墙一样。

华军没有功夫思索敌人为什么在城中修这样奇怪的胸墙,士兵们站定,用手中的步枪压制敌人,然后由外蕃兵背着炸药包上前准备炸开缺口——一切跟在灵州时一样。

但是当穿着三层甲的外蕃兵靠近到胸墙附近的时候,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喝,然后就是咚咚咚的战鼓声,一排蹲在胸墙后面的党项兵突然起身。

那道奇怪的胸墙顶端,城垛之间,出现了十多门火炮!

其中有大口径铜炮,铁炮,也有木炮,此外还有大口径火绳枪和一些火门枪。

之前的战斗中,党项人一直没有使用火器——或者用了,但被华军炮兵直接覆盖掉了,结果让所有人都产生了轻敌情绪,仿佛党项人永远学不会使用火器一样。

实际情况当然不是这样,党项人也会用火器,简单的枪炮本身就不是什么技术难题,他们自己就能生产一些,何况华军对民间和在国际市场上也出售了不少旧式武器,其中一部分辗转流落到党项人一点都不奇怪。

现在,党项人把这些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外蕃索伦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们吃过苦头,略一愣神之后,所有人都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拥挤着试图向后退去。

党项人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所有枪炮齐鸣,还有很多弓箭手射来重箭以补充火力。

铅弹,碎石子和羽箭在狭窄的巷道中横飞,索伦兵一片片倒下,仅仅这一个突破区,一次齐射,华军就付出上百人的伤亡。

然而死伤的都是外蕃兵,华军对这种伤亡丝毫不为所动,几个提着刀的镇抚兵挤到前面,命令士兵把所有退下来的索伦人控制住,然后直接拖到街边砍头。

华军军纪也显露出其残酷的一面。

火枪手在军官的指挥下继续射击,他们手中的击发线膛枪拥有比党项人早期大炮更加远的有效射程,一轮轮排枪打得整个胸墙尘土飞扬,几根插着棍子的火门枪跌落在胸墙前面。

一些骁勇的华军从死亡的索伦兵那里拿过炸药包,齐声呐喊着主动发起冲击。

党项人的大炮来不及重新装填,倒是一些火枪有机会再次打响,几个红衣兵惨叫着倒下,但其他人趁着火枪再次装填的时机继续前进。

党项人也知道现在就是决定生死的时刻,许多人不顾子弹横飞,直起身子用弓箭阻击,华军又倒下一些,但还是有人接近到胸墙附近,其中一个被火门枪击中小腹的少年兵突然发出一声大喝,点燃身上的炸药包,整个人跳到胸墙上!

轰的一声巨响,人体残肢和各种武器的残骸四处飞溅,片刻之后,一阵黑红的血雨落下,把胸墙两侧所有人浇了个透心凉。

这次爆炸震慑了党项人,其他士兵得以把炸药包安全的安放在胸墙脚下。

然后又是一连串巨响,胸墙防线被炸出数个缺口,华军士兵不再等待,在军官哨声的引领下迅速冲过胸墙,把后面被爆炸震得晕沉沉的敌人全数杀死。

胸墙防线被突破了,华军继续向前,但连两百步都没走出去,第二道胸墙防线又出现在华军面前。

而且还是那种方便架设小型火炮的墙垛结构。

不过华军不会犯两次同一个错误,这次他们没有强行突破,而是略微等了一会,等来了因得知城内敌人有大炮而迅速向前增援的骑兵炮连。

于是,党项人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六斤炮以更远的射程和更强的破坏力在党项人炮兵有效射程范围之外,一炮炮把那段胸墙扯成碎片,期间绝望的党项人曾经试图用装填好的大炮进行还击,然而他们根本够不着华军,所有还击的火力都成了绚丽的烟花表演,为大白高国的落幕抹上了最后一层鲜艳的色彩。

其实,在第二道胸墙后面,党项人还准备了第三道,第四道和第五道防线,然而在带上大炮的华军面前,这些工事毫无用处,所有胸墙都无法抵御三发以上的六斤炮直接命中,更何况后来华军干脆拖来了十斤炮。

防线被一层层突破,党项人再也无法做出有效抵抗,最后时刻,大约一千两百铁鹞子在某个嵬名宗室将领的指挥下,向北方突击。

他们试图给自己的小皇帝和太上皇打开一条突围的通道,但在这狭窄的地形上,直接进行骑兵突击只会是一场悲剧。

这次大白高国最后的挣扎,没能溅起一点水花,被华军密集的火枪齐射和排炮霰弹攻击中化为齑粉。

共和1793年五月初四清晨,四点左右的时候,第一支华军部队来到党项皇宫外墙附近。

此时李乾顺,李仁庆父子身边还有数千士兵和将近两万妃嫔、宫女、太监,城中的部分地区也还有党项士兵在进行最后的绝望抵抗。

但是所有人都失去了获得胜利的信心,绝大多数技术兵器也已经损失在皇城外的各条防线上。

战斗结果已经注定,继续抵抗已经毫无意义。

四点半左右,伪夏皇宫中走出一个内宫宦官,他向一名华军连长表达了夏国皇帝和太上皇的最后旨意——他们希望能够向一位有足够身份的将领投降。

又过了二十分钟,一位上校抵达,随即,皇宫城门被从内部打开,李乾顺,李仁庆父子自行反绑双手,出城投降。

夏国正式灭亡。

第622章 闲暇

春天的泉城,气候还算不错。

每天清早,在上班之前,文季都会带着妻子徐世玫在家附近的帝国泉城大学校园里逛上一圈。

徐世玫怀孕了,这将是他们夫妇的第三个孩子。

帝国的医学界现在认为(毫无疑问还是受徐世杨的影响),孩子的身体素质跟母亲的健康程度有很大正向相关,因此户部和医学界对提高女性身体素质有着异乎寻常的嗜好。

为此,帝国宣传部甚至公布过理想的帝国“美女”形象图画——不是传统的仕女,也不是江南瘦马那种扶风弱柳的形象,而是某种……,嗯,如果是穿越者的话,大概会觉得这形象很像另一个位面20世纪7、8十年代华夏女学生。

连服装也是如此,今后注定会被无数学生吐槽为老土的蓝色“运动服”式校服已经在官办学校全面铺开,不过这玩意质地优良,虽然跟传统服装区别很大(女生不穿裙子),但在这个时代依旧是相当引领潮流的。

文季夫妇携手慢慢走在道路两旁高大的桦树之下,在他们身边的校园主干道上,大学的男女学生正义班级为单位,列队跑早操,年轻人穿着蓝色校服,昂首挺胸,边跑边唱。

他们唱的是军歌,显得相当气宇昂扬。

徐世玫抱着丈夫的胳膊,歪头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这些青年学生:“真好啊,我都没有上过大学呢。”

北方开始兴建大学的时候,徐世玫早就嫁为人妇了。

“我也没上过,江南根本没有大学。”文季笑道:“不过我们的孩子能上,我们如今的工作不就是为了他们吗?”

徐世玫坏笑着看了丈夫一眼:“我的夫君,你现在越来越像我三哥了。”

“我要真能像他一样倒好了。”

文季对自己的童年,印象最深的事,是逃亡。

那一年,金军大举南下,大周皇帝放弃还在抵抗的军民仓皇南逃,于是全军大乱,金军占领都城汴梁,屠城。

逃亡的人群如海潮般涌向南方,金军铁骑如影相随,不断杀戮躲闪不及的人们,那些鞑子每抓住一群人,就先从中选杀看起来最强壮桀骜的男人,挖心刨肝,当场吃掉以作震慑,然后把年轻女子掠走,剩下的男丁编成奴隶兵,老弱孩子直接扔到路边。

南逃的路上到处是倒毙的尸体和绝望哭嚎的人,文家家大业大,百多个家丁护院倒也不惧怕小股敌人和走投无路不得不抢劫别人口粮的人。

但是人太多,就容易被大股敌骑盯上。

最后时刻,文季的大哥让妇孺先行撤退,自己带着家丁护院,和难民中最具血气的汉子们反冲女真铁骑,给他们这股难民争取到了逃亡的时间。

父亲说起这一天,总是说大哥牺牲的很英勇,很壮烈,将来必定会青史留名。

但长大后,文季在回忆这一天的时候,总是有个疑问:大约三百只有木棍农具和简单兵器,没有任何训练的男丁,抱着必死的决心反击,至少两百女真骑兵在一两个时辰内居然没有任何办法。

那么,为什么朝廷的几十万大军对付不了区区数万女真鞑子?

文季问过文仲,也问过文及甫。

前者跟他说,那是因为朝廷被奸臣把持,只要咱们主战派上台就能好了。

后者则是摇摇头,叹了口气后什么也没说。

也许是出于对大哥的内疚吧(文季和他大哥是同母同胞,文仲不是),到了临安之后,文及甫对文季不愿学习儒学、诗文,反而去跟各路江湖人混在一起的做法并无太多干涉。

直到后来,文徐两家定下亲事,他的妹妹文月嫁给徐世杨,而文季要娶徐家女为止。

为了至少不让徐家女感觉受委屈,从定下婚事到徐世玫抵达江南之间的那段时间,文及甫和文仲对文季管的很严,也填鸭式的输灌了很多儒学和文学上的东西。

毕竟家学渊源,多少也有些基础,当时他虽然不至于能考上举人进士,但在秀才中,文化水准大概也算得上一等之列了。

当然,文季之所以突然改性格,拼命学习,也有徐世杨的原因——因为徐世杨当面顶撞鞑子使者时,他就在场。

当天夜间徐世杨火烧都亭驿,文季还曾想找些江湖上的朋友帮忙。

文季觉得,如果这个勇武的年轻人早生十多年,也不至于出现朝廷几十万大军打不过数万鞑子的情况,那么多人,以及自己大哥,或许也就不用死了。

文季是崇拜徐世杨的,他没跟别人说过,但他就是崇拜徐世杨,所以这时他说能像徐世杨就好了,所以他当时好好学习,不想让自己未来的妻子,徐世杨的妹妹受到委屈。

不过,当徐世玫抵达江南文府的时候,文家人都发现,他们可能想岔了——这个徐家女,可能根本就不在乎丈夫有没有进士之才。

这丫头比自己还反传统。

实际上,文季的骑术、射术(火枪)都是婚后妻子教的,道具是江北送来的一匹辽东战马(战利品,也是徐世玫的嫁妆)和徐世玫自己的两条燧发手枪(当时还没有击发枪和左轮手枪)。

夫妇二人在江南的时候,还暗搓搓的私下里自配过火药,以增加越来越少的弹药储备。

客观上来说,文相公把他们夫妇送来江北,除了两头下注以外,未必没有让这俩经常惹祸的小混蛋滚得远远地,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

夫妇二人有说有笑的继续漫步,没过多久,正在跑操的大学生们突然产生了一点躁动,有人冲着队列大喊大叫,更多的人则停下步伐,交头接耳起来。

“出了什么事?”徐世玫问。

文季也不知道,他伸长了脖子,来回扫视,却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过了片刻,学生中间爆发出一阵欢呼:

“我们赢了!”

“万岁!”

“帝国万岁!”

“华夏万岁!”

文季缩回脑袋,牵着妻子的手继续向前走:“好了,别看了,应该是西北那边打赢了。”

“你怎么知道的?”

“不然呢?学生们这么激动,当然是对外打赢了,不是对扶桑就是对伪夏。”文季苦着脸,有些无奈的说:“扶桑还早着呢,伪夏那边倒是打到鞑子伪都城了……,所以咱们快些走吧,我那边又要忙起来了。”



第623章 西域诸国1

文季现在在户部工作——户部主薄,在华夏属于中校级官员。

他的职责主要是综合统计帝国各省上报的数据——包括人口、工农业生产。

这些统计数字十分重要,对帝国制定新一年度的财政预算和五年计划完成度有很大意义。

而其中,最重要的数字之一就是人口。

目前华夏的人口,包括庶民和奴隶在内,大约有一千五百万,公、平民年人口增长率在百分之一点五以上。

这个数字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流离江南的流民返回江北,以及部分江南人到江北定居,此外还有少数庶民升平民。

去掉这一部分,依靠生育增长的人口,公、平民增长率大概在百分之一点二到三之间。

根据文季的汇总统计,公、平民的人口增长点有个转换的过程,以往每年都可以获得大量人口的移民数量正在下降,因为江北汉民已经全部纳入帝国统治,而江南移民也随着流民的减少而降低。

但是帝国的人口生育率正在上升,死亡率则下降很快。

这里的一个原因是帝国国内的社会已经稳定下来,外敌已经无法对帝国构成威胁,战争损失的人口比以往越来越低。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帝国医学的快速发展。

占领台岛之后不久,帝国科学院下属的医学部门发明了牛痘,以种痘法预防天花,这使得帝国国内因天花而造成的人口死亡数量锐减。

内阁有计划在五年内,给所有帝国人——包括庶民和奴隶,全部种痘,以此消灭天花。

还有就是磺胺的普及率正在提高,这个东西价格仍旧很贵,庶民和奴隶还是用不起,但是公、平民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通过医疗保险报销部分费用,这也有效降低了人口死亡率。

文季所属的统计局估计,等五年后种痘全面铺开,磺胺的生产数量加大,即使不算外来人口,帝国公、平民的人口增长率也能达到百分之二左右。

这个数字已经足够令人满意了,毕竟帝国还可以指望在五年内消灭江南大周政权,把江南的五、六千万人口纳入管辖。

至于奴隶和庶民人口,增长率一直处在一个很低的状态。

这个也有多方面的原因:

第一,庶民、奴隶的死亡率很高。

他们的营养补充远不及公、平民,干的活通常又重很多,医疗保障也跟不上,自然死亡率就高。

第二,庶民有机会升级成平民,这也会造成这方面的人口减少。

其实,升级最简单的方法,不是帝国宣传的军功,而是女子嫁给汉人,生下子嗣后通常就有机会升级。

毕竟年轻女子占庶民、奴隶两个阶层的很大比例,因此每年都有不少人脱去奴籍。

第三,庶民、奴隶能够娶到妻子的机会很小,因此生育率一直不高,这也是影响人口增长的重要因素。

因此,单纯生育率减去死亡率,庶民、奴隶的人口是零增长甚至负增长的。

这两个阶层的人口之所以年年增长一大截,就是因为随着帝国征服面积的扩大,很多异族被整体变成奴隶。

基本上,每次帝国征服新的领土,在图表上,庶民、奴隶人口就会有一个直线拔高过程,而这期间,就是统计局的人最忙碌的时候——他们必须在新年度会议季到来之前完成人口增长的统计工作。

“战前,我们估计伪夏有三百万人口。”

文季对妻子说道:

“战争中会损失很大一部分,估计能有八十到一百万人,剩下的人还有一些流落的汉人要区别出来,不过估计仍然能增加一百到一百二十万奴隶。”

“这还只是伪夏的人口,现在东方大海上还有个扶桑战场,预计那边能提供的奴隶人口更多。”

“所以战争是胜利了,我的工作就要忙起来了。”

“还真是辛苦啊。”徐世玫笑道:“听起来就很累。”

“是啊,不像你们。”文季开玩笑道:“孕期三个月带薪假,我加班的时候都想,若是我们男人也能生孩子就好了。”

“呵,男人……,叶公好龙。”

……

共和1793年五月,华夏帝国正式宣布收复被伪夏窃据了数十年的国土。

原伪夏的势力范围,东部部分地区被划分给陕省;其核心的兴灵地区和部分内地地区合并为新的宁省;凉州以西,包括甘州、肃州、瓜州、沙洲,一直到玉门关一带,被划分成新的甘省。

至于原伪夏北部地区,有大片沙漠,包含了河套的黑山威福军司、黑水镇燕军司等地区,被合并为黑山省。

这样,帝国获得了三个新的省份,至少两百一十万人口,基本消除了西北方向的军事威胁,同时还对蒙兀草原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

……

另一方面,作为这场平夏战争的最后尾声,左鹤林所部西出玉门关后,在高昌、楼兰一代歼灭西域诸国联军,五月占领高昌;六月占领龟兹;七月占领乌孙。

在伪夏灭亡的消息传到西域后,其余西域各国纷纷向左鹤林投降——他们也不想被华夏和帕尔斯两个巨无霸夹击,只能选边站。

8月初,左鹤林战斗群抵达葱岭,与帕尔斯人隔葱岭对持。

双方并未直接开战,因为帕尔斯方面的指挥官是曾经在齐省游历过的达尔克,双方都觉得对方似乎不太好惹,因此都保持了冷静。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而已。

左鹤林与达尔克达成一系列临时的和平协议,双方约定都不越过葱岭,但是允许商人和不超过一百人的护卫在两军、两国之前贸易往来。

趁着西域的短暂稳定期,华夏方面把西域的各个民族规划为八个外蕃国家——高昌、龟兹、乌孙、于阗、精绝、楼兰、疏勒、焉耆。

与其他外蕃一样,这些国家在军事、外交、教育等方面接受华夏的全面“指导”。

第624章 医药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624章医药实际上,左鹤林抵达的时候,西域并非只有这八个国家,如果每一个独立势力都能算是一个国家的话,那么三十个不止。

毕竟西域地广人稀,遍地沙漠,大部分国家其实可以算是沙漠中的绿洲邦国。

这些绿洲依靠旧丝路商道联系,互相之间交通并不发达,因此即使是出一两个强国,也难以形成统一——就像是一个个沙漠中的孤岛。

既然西域国家自己很难形成一个强力政权,那么他们就不得不依靠外人维持,不是抱东边来的大腿,就是抱西边的。

以前的时候,西域诸国选择了党项人,因为大家都信佛,与拜火教的帕尔斯则无法走到一起。

现在党项人亡国了,那么他们自然而然的又选择了更强的华夏——不选择也不行,毕竟左鹤林已经大兵压境了。

与之前那些西域国家投靠的统治者不同,华夏帝国对西域采取了一种强力的整合政策,8个较大的绿洲邦国本授予外蕃侯爵爵位,成为帝国的外蕃侯国,其余小型邦国则被取缔。

这些小型邦国的人口有一半被强行要求迁往辽东,前往北大荒开拓,空余出来的土地则给华夏移民分配部分,然后准备再从辽东索伦中抽调部分人口来西域戍边。

这是华夏的既定策略,西域移民在冰天雪地的辽东只有依靠帝国政府的支持才能在索伦部落环伺的环境中活下来,辽东移民在西域也是一样。

除此之外,保留下来的西域八国也要视情况掺杂一些外来人口,作为对外蕃侯国的监视力量。

毕竟这些侯国控制着丝路东段最大的绿洲,拥有最多的人口和最强的实力,他们的存在,在华夏完成统一,把目光重新聚焦在西域之前,是很现实的安全收益。

……

华夏共和1793年,大周隆道八年,七月二十。

江南,闽省,章府。

章明义自从江北回国后,就因在江北监军不利,致使江北复叛,而贬官闲赋。

不过他倒是也想得开,既然朝廷非要说江北独立是他的过错,那就是好了,与其做那些无用的争辩,还不如在家好好休息几年。

当然,休息不代表不关心国家大事,章明义在江北的时候就养成了看报的习惯,回到江南后,他不仅收集江南各地的报纸,也会定期派家人去收集江北的报纸。

每天清晨,章明义都会习惯性的命家人在院落里支开一张江北传来的逍遥椅,再沏上一壶好茶,舒舒服服看上一个时辰的报纸。

在这些报章中,章明义最喜欢的是江北发行的《帝国日报》和《科技日报》,以及江南发行的《天下新闻》和《科举文摘》。

四份报纸中的三份都与江北有关,其中《帝国日报》主要报道国家大事,以及江北的各种政策解读。

《天下新闻》像是《帝国日报》的江南版本,如果不是在江南获得即时的《帝国日报》比较困难,章明义会觉得两份报纸只订阅其中之一就好。

至于《科技日报》,主要是帝国科学院刊登专业性论文的报纸——大部分内容章明义根本看不懂,但他知道这玩意很有用,看不懂也要收集起来,或许将来用得着呢?

何况章明义能看懂的部分,往往会给人带来一些惊吓式的惊喜。

“科学院找到了剿灭天花的方法?”

这条新闻差点让章明义从椅子上跳起来。

实际上,报纸上说的是预防的方法,而不是治疗,更非剿灭,不过在这个时候的人们眼里,能保证种过痘的人不再得天花,就相当于把天花剿灭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发明这种药的人说是万家生佛也不为过吧?”章明义小声问着自己。

确实不为过,天花在这个时代属于无解的致命传染病,通常一次爆发就能造成大面积人口下降,若是江北真的能找到剿灭天花的办法,那么名垂青史是必然的。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北边报纸这样说恐怕还真有底气,毕竟他们搞出来的那种叫做皇安的药被证明确实有奇效。

章家自己的家医就曾经对章明义说过:“如果这世上真有包治百病的仙药,那就是皇安。”

这似乎已经成了医生们的共识,以至于虽然从江北进口皇安稍微贵了点,但现在江南的各大药房若是不备皇安,就会被人认为不够专业。

还有驱虫的糖药,这东西在江北涌出远没有江南广泛,毕竟江南水乡,各种寄生虫滋生远比江北多得多。

而糖药对驱虫确实有很大好处,现在江南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都吃过江北的驱虫糖药,连章明义本人都不例外,而且他也确实观察到自己排出来的虫子。

江北医学界曾经搞出过这么多神奇的药物,现在说能剿灭天花,也由不得人们不信。

接着看下去,《科技日报》表示,种痘法预防天花确实有很好的效果,处于人道主义考虑,帝国政府将首先在国内普及种痘——包括庶民和奴隶。

于此同时,作为血脉相连的同胞,江北希望江南政府能够开放医药行业,允许江北医生到江南普及种痘法——江北只收最起码的工本费,连带路费和医生的个人花销在内,预计每个人只收五文钱。

嚯,这就厉害了。

皇安在江北就不便宜,在江南更是昂贵。

糖药价格也不低,至少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吃得起的。

却没成想,这更厉害的天花药却这么便宜,而且人家还要上门推广!

章明义眯着眼睛想了想,他在思考江北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邀买人心?”

“还是说真的只是想要剿灭天花?”

“嗯,大概两个目的都有吧。”

章明义毕竟在江北干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徐世杨对核心人口有多么重视,在江北不分地位普及天花药物,估计就是想彻底剿灭天花这个地狱恶鬼。

至于在江南普及,估计是因为徐世杨已经开始把江南人口视为自家国民了。

第625章 扶桑局势

实际上,北方的这个决定,是给大周朝廷出了个难题:

若是不同意北方来给民众种痘,那么就是朝廷不重视老百姓,大周政权的合法性会更加动摇。

若是同意北方来给民众种痘,那么老百姓只会记得北方朝廷的好,不会把感谢给大周的朝廷。

章明义躺在这里都觉得朝廷现在肯定左右为难。

不过,朝廷为难跟他一介草民有何关系?

“来人!”

章明义呼唤一声,一个家丁小步跑来,垂首恭候在他身边:“老爷有何吩咐?”

“拿纸笔来。”

不管江北到底有什么目的,既然《科技日报》上都刊登了,那至少从技术上就没问题。

如此,章明义当然要从中给自家先争取些好处——比如请北方先派医生来,给自家孩子们种痘。

这点面子,江北还是会给章明义的,实际上他经常谋取类似的好处,比如从江北获得授权,成为闽省的皇安和糖药代理商。

这买卖不坏,给章家带来了大量财富和很好的民间声誉,因此章明义打算把这些生意继续下去。

实际上,江南很多人都从跟江北的贸易中赚到大量好处:江北愿意大量进口粮食、生丝、煤炭、铁矿石、硝石等物资,也愿意让豪绅或依附官员的豪商代理特效药、玻璃制品、皮草、东珠、鹿茸、肥皂、火柴、香水、蒸馏酒、糖等等能获得高利的商品。

华夏能从中获得大量原材料,士绅豪商能从中赚到大量利润,向章家这样代理药品的,还能赚到好名声,而老百姓也能享受到江北药物和生活物资。

大家都能或多或少的获得一点好处,除了朝廷本身。

章明义觉得,这样继续下去,等华夏帝国渡江打过来,恐怕朝廷上下愿意抵抗的人已经不会剩下多少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跟他章明义有何关系?

甚至,华夏把大周吞并,他章明义还能再次出仕,到时候也不会再有人说他侍二主了——毕竟大周还在的时候他没有出仕华夏不是?

……

江北,燕京。

西北方向的战争终于结束了,这让徐世杨多少松了一口气,实际上,对于现在的华夏帝国来说,同时进行两场出兵十余万的战争还是很困难的。

不是说打不赢,而是耗费实在太大了。

西北的平夏战争,从开始筹备到最终解决全部问题,先后花费了大约六千万两!

即使华夏有钱,财政状况一直不错,这个花费还是让人感觉太心疼了,以至于徐世杨几次想亲自赶赴前线,让过于小心谨慎的李井槐尽快发起进攻。

最终他没有这样做,唯一的原因是李井槐的打法,至少能将己方的伤亡降到最低。

好在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伪夏已经灭亡,华军已经可以享受胜利果实。

党项贵族积攒的金银财帛、马驼牛羊能给耗费巨大的国库大量补贴,甚至有可能弥补帝国在平夏战争中的花费。

党项的土地人口,则是现实的丰厚收益。

在这种状况下,仍在继续进行的扶桑战争给国库带来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当然,事实上此时扶桑的战事本来也已经趋于平稳了。

……

林冲替代冯三虎担任扶桑远征军团司令后,华军继续在扶桑攻城略地。

与冯三虎的严酷镇压政策不同,林冲采取了一些怀柔的办法,比如他虽然也镇压一向宗,但林冲从国内请来了一些高僧,向扶桑人推广本土佛教,这种做法在精神信仰上安抚了扶桑人。

其次,林冲在扶桑实施减租政策。

以往扶桑本土大名的税率,大多是六公四民,高的甚至有三公七民乃至八公二民的,因此,在扶桑农民看来,能五公五民就算仁政。

林冲卡着这个“仁政”的下限,在占领区宣布四公六民这个前所未闻的“超级仁政”,这让扶桑农民在经济上获得了很大好处。

当然,四公六民也是有前提条件的,比如当地人不得抵抗华夏的统治,若是一个地区有超过一百人的抵抗组织,那么超级仁政就会变成五公五民的普通仁政。

若是抵抗者超过五百人,那么六公四民。

如果抵抗者超过一千人……,那就没有公民之分了,林冲会命令华军清扫这一地区,把所有人贬为奴隶。

很标准的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政策,扶桑民间的抵抗渐渐平息下来。

对于此时仍然存在的扶桑大名,林冲同意与他们谈判,他的底线就是就地结束这场战争,各方以现在的控制线为边境。

这个底线实际上就是华军最开始发动这场战争的目的(后来曾经改成彻底征服扶桑,现在又改回来了)。

不过,林冲要求,若是停战,必须全面停战,也就是说,除了华军不再继续进攻之外,羽柴秀吉、柴田胜家、北条氏直、上杉景盛、德川家康等扶桑大名互相之间的战争也得停止。

这是为了避免他们之间有谁能获得全面胜利,从而成为一个统一的势力。

在全面吞并扶桑之前,维持扶桑的分裂对华夏更加有利。

现在,林冲的政策,唯一的缺陷是他不可能把扶桑皇帝送回来,这对所有扶桑大名来说,是个绕不过去的门槛。

于是,羽柴秀吉提出,各方可以暂时停战,但并不签署任何纸面上的条约,停战期为两年,给各方一个缓冲的时间。

羽柴秀吉的目的当然还是尽可能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毕竟他在之前的战争中损失相当大,而且目前控制的地盘被各方夹在中间,若是战争继续,已经吞并毛利的华军下一个目标肯定是他控制的地区。

其他扶桑大名距离华军之间都至少隔着羽柴秀吉,因此他们对现在停战兴趣不大,至少跟羽柴秀吉同属织田系统的柴田胜家有先解决羽柴秀吉,然后再停战的想法。

而北条氏直、上杉景盛等非织田系的大名同样对停战兴趣不大,他们的期望是把羽柴秀吉和柴田胜家等织田信长余孽全部消灭之后再停战。

各方都有自己的想法,这种谈判就不可能成功,但至少能给各方争取一些时间。

包括林冲在内,大家都在趁着秋天的好时机囤积粮食,征募士兵(林冲在征收占领区的粮食),做着应对接下来局势的猪呢比。



第626章 海外开拓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626章海外开拓到共和1793年9月,林冲消灭毛利家以后,华夏帝国在扶桑占据着九州、四国全部,以及本州岛从京都往西的领土。

按照扶桑人自己的检地数字,这些土地产出合计约为800万旧石,大概占扶桑全部领土产出的三分之一以上。

但是由于连续战乱,今年肯定无法达到这个产出,实际上,按照华夏人自己的经济调研,这个数字能够达到四成就算不错了。

如果按照四成计算,再根据林冲在扶桑的减租政策,华夏帝国占领区今年的预计税收大概是100到120万旧石。

这个数字足以支撑十三万占领军的军粮耗费,甚至还能有很大余额反供国内。

由于林冲无权在占领区给扶桑人免税,那些因为战乱而无法耕作,进而无法缴纳税赋的扶桑人,就会被带走,贬为奴隶卖给国内——这并非很困难的工作,因为高达500万石的减产已经成为定局,那些没能种到粮食的人要是不想饿死,那么卖身为奴本就是唯一出路。

实际上,不仅仅是华夏占领区,即使是依旧在扶桑大名控制下的领土,也因为今年的混乱局势而普遍大幅度减产,虽然这种减产程度会比华夏控制区低一些,但2到3成还是有的。

更何况大名们都知道现在只不过是暂时停战,他们不敢放松人力物力上的征用,估计很多土地明年还是无法耕种,普通扶桑老百姓能选择的道路其实已经不多了。

要不然选择饿死,要不然当盗匪吃别人,在要不然,就逃亡华夏控制区,给华夏人当奴隶混口饭吃。

实际上,最后一条路反而是最好走的。

帝国内阁已经同意今年在扶桑,无论收入多少税粮,全部给远征军留用,甚至,徐世杨还同意从国内运来六百万斤咸鱼,用以安抚饥肠辘辘的扶桑民众。

如此,只要自愿卖身为奴,至少吃饱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很多扶桑人从扶桑大名的控制区逃亡华夏控制区,以此来谋求生路。

对于华夏帝国来说,征服扶桑目前已经进入一个足够以战养战的理想状态,帝国虽然今年没要那些税粮,但他们可以通过大量涌入的扶桑奴隶来收回部分成本——预计到年底,国内的扶桑奴隶就会超过400万!

还有扶桑的矿藏,特别是华夏一直念兹在兹的石见银山和四国的别子铜山已经落入华夏手中,这对缓解帝国硬通货储备压力有很大好处。

此外还有九州的硫磺矿,也是工业部门和兵部重点关注对象。

帝国可以就地利用扶桑本地人力资源开采这些重要矿脉,预计今年仅此一项就可以为帝国带来六百万新币两的收益,若是一切正常,明年甚至可以翻两番。

这样庞大的收益,内阁甚至可以指望在二到三年内完全弥补征服扶桑所需的耗费,如果能够征服扶桑其他地区,那么甲州金矿、足尾铜山,以及剩下的扶桑人和土地都能给帝国带来更多利润。

这也是帝国对扶桑和对高丽的态度为何有如此大区别的原因——高丽是如此穷困,乐浪郡在高丽时期年税只有区区二十万石,就算把高丽完全吞下,其所能带来的收益和占领支出相比,也是极大的亏损,因此吞并这个国家不如维持高丽王朝的统治,间接获得好处。

但扶桑就不同了,这个国家很有油水,通过海路,交通其实也并不困难,因此帝国内阁对扶桑的政策始终在根据形势转变——所有人都没有放弃直接吞并扶桑的计划。

大家都在等待扶桑远征军接下来的行动。

……

十月的燕京,气候还算不错。

徐代灼坐在属于太子府的一间别院院落里,把一盘青菜和半份红烧肉一起倒进装满米饭的海碗里,用筷子搅拌两下,然后直接端起碗呼噜呼噜的往嘴里扒饭。

这样子,说好听一点是有军人豪爽的气概,说难听一点,跟猪拱食差不多,以至于几个宫女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吃慢一点!”他的亲生母亲赵珊坐在桌子边轻声训斥:“一点都不像天家贵胄,倒像个庄稼把式。”

“娘,我本来就不贵。”徐代灼咽下食物,喝了一口清茶,慢悠悠的笑道:“真正贵胄的是老二,他才是皇太孙,我只是皇长孙而已。”

“代灼!”

“好了好了,娘,我知道啦,别唠叨了。”

他这个年纪的半大总是听不进父母的话,他会嫌他们唠叨。

“再说,老二现在在海军学校,我估计他吃相也不会比我好多少。”

赵珊没有再说什么,刚才儿子的话让她很不舒服——凭什么都是同一个爹,我的儿子就要比文月的儿子低一头?

若是在普通人家,低一头也就低一头了,可如今徐家是天家,孩子低一头,无异于云泥之别。

“娘,我今年秋假回家,是想跟您和父亲说一件事。”徐代灼吃完饭,放下海碗,正色道:“我最近几年放假可能不会回家了。”

现在的学校没有暑假,倒是有一个秋假,目的是在重要的秋收季节,让孩子们参与田间劳动,弥补劳动力不足,也算是一种忆苦思甜的劳动课程。

“近几年放假不回家?什么意思?”

“我要参加远征。”徐代灼认真的说道:“向比西域更西方的远征。”

“不准去!你去那么远做什么!”

“娘,我是去开创我自己的事业。”

赵珊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儿子,一时无语。

“这次远征西域,左将军和五叔找我谈过了。”徐代灼轻声解释道:“帝国将来是父亲的不假,但父亲之后是二弟,跟我没有多大关系。”

“我可以选择在留在国内,燕京或泉城都行,但那样我最终可能只是个闲赋在家的亲王,那时候才真是成了猪了。”

“所以左将军和五叔打算支持我去海外开拓,我好歹也是天家贵胄,总归是比那些外族人更加值得信任。”

第627章 海外王

这次战争,徐代灼一直跟着左鹤林,从未离开过队伍在路上新占领的城市驻扎。

他曾经在青海湖边跟来投靠的吐蕃部落兵吃烤羊肉,跟着大部队到过甘州、肃州、瓜州、沙洲,出了玉门关,征服整个西域,一直抵达葱岭,跟帕尔斯军队对峙了很长时间。

如果从出兵是开始算起,徐代灼一路行来单程上万里,来回两万里。

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这一下就算是把行万里路这一条做到了。

因此现在徐代灼的见识已经完全不同于以往——至少在左鹤林和徐世桢的刻意支持下,他对西北方向的局势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因此徐代灼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虽说出生在皇室,嫡庶之间其实没有那么大区别,自己留在国内也不一定没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但徐代灼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赌,因为一旦赌输了就再也没机会了。

而且,在家里跟自己兄弟争执有什么意义?那几乎只能削弱帝国的实力。

还不如自己去争取一个属于自己的机会——父亲一开始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坞堡主不是吗?自己能获得的起始资源肯定比父亲当时的情况好得多。

至于在西域能不能获得独立性,这个倒是不用担心。

徐代灼这一路走来,一个很直观的认识就是,帝国要统治西域是很麻烦的。

实际上他也由此想到如今帝国的双头布局:皇帝爷爷在泉城,以最早控制,因而最发达的齐省为核心向帝国其他领土辐射工业、农业、科技、教育、经济等等国内布局。

父亲徐世杨在燕京,都督危险的北方边境,布置针对鞑子的各种战争——之前主要是女真,刚刚结束的党项,还有不久之后的蒙兀。

这种布局本来就是帝国的信息传输速度无法跟上帝国的扩张步伐,最终才不得已形成两个都城各自负责一部分的情况。

这还是传统的汉地,等到将来,帝国完成南北统一,恐怕即使两个脑袋都不一定够用了。

毕竟,到那时,帝国至少会成为一个最南端到三沙一带,最北方到外兴安岭,最东方到扶桑,最西方到葱岭的超级大帝国。

这大概就是军校教官在课堂上讲的所谓“自然边界”的极限。

而这个帝国的边角地区,一旦发生紧急事件,把消息传到京城,恐怕至少得一两个月的时间,等帝国点起大军前来支援,恐怕得一年之后了。

若是帝国军队打倒葱岭之外呢?

那恐怕一两年都反应不过来。

所以,这个“自然边界极限”之外的土地,只能是在帝国政府的支持之下分封出去,形成一系列类似高丽这样的外蕃国家。

徐代灼看中的就是这个机会。

实际上左鹤林、徐世桢,以及没有参加这次西征的王启年都曾经暗戳戳的向他这个皇庶长孙表达过这个意思——帝国军队的战斗力又能力征服能走到的任何地方,但可以遇见的将来,帝国不可能直接统治葱岭以西的地区。

因此徐代灼可以在葱岭以西建立自己的基业,一个依附华夏本土存在的次级帝国,然后左鹤林、徐世桢和王启年的目标,是这个次级帝国的再次一级附属国。

大家想要的都是一顶海外的王冠,属于自己的基业。

“你的这个想法,有没有跟你父亲说起过?”赵珊关心的问。

“我这次回来就是这个目的。”徐代灼回答:“我不能两手空空出发,必须得到父亲的支持。将来在葱岭以西立国,也还需要国内的长时间支持才有可能站得住,这也是左将军和五叔选择我作为盟主的原因——我毕竟是皇孙,不跟二弟争,帝国总得给点报酬对吧?”

“其实,这件事,左将军和五叔应该已经给父亲透露过一点消息了,父亲恐怕也是同意的。”

“那个没良心的!”听到这里,赵珊有些不忿:“明明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为什么非得分出不同……。”

“我们本就是不同的。妈妈。你应该明白,我们不可能相同。”徐代灼笑了:“我都想明白了,父亲是何等的人物,他不可能允许我们兄弟为那个皇位争来争去,所以他必然会支持我,将来也许还会支持我其他的兄弟去海外建国。”

“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徐代灼傲然说道:“我会在葱岭以西建立不次与父亲的基业,我会为民族开拓新的生存空间,历史一定会记住我的名字!”

……

共和1793年的最后几个月,虽然扶桑战争并未真的平息,但大家都在做准备的情况下,局势至少从表面上看还是很平静的。

参与西征的军队,大部分都已经撤回,只剩下新领土所必须的驻军。

帝国在抓紧时间向新领土移民,凡是自愿前往的民众,都可以分得最肥沃的土地,承担最低级别的税率,还可以得到政府低息贷款和财政补偿——耕牛、第一年的口粮和种子、必要的武器,甚至还能获得一栋房子。

仅仅这些补偿,对贫穷的平民来说就已经很有吸引力了,因此自愿移民的人一直络绎不绝。

但是帝国人口始终不算多,而且本土的机会同样不少,因此只依靠汉人移民仍然显得单薄。

帝国仍然继续执行各种人口调换行动——大约180万党项奴隶中,至少有一半要迁往辽东北大荒开垦,另外有30万人左右要分散安置在帝国国内,在国营农场工作,或者年轻女子分配给较为贫穷的帝国平民为妻。

除此之外,徐世杨提出迁徙十到二十万党项人到扶桑,用这些西北鞑子压制扶桑人。

作为替换,今年多达四百万的扶桑奴隶中,有一百万人会被安排在北大荒——这样北大荒的人口会有将近一百五十万以上,这已经算是初具规模了。

另外迁徙五十万扶桑奴填充原党项地,五十万扶桑奴去西域种树挖矿,二十万扶桑奴去台岛开拓。

这些地方在如今仍旧都是苦寒之地,不过多派人手加以改造,总是能取得成绩的,之后再把剩下的奴隶向新的苦寒之地迁徙,把开拓出来的土地留给汉民。

徐世杨希望通过这种方式,逐渐把边荒地区变成汉人的实际控制区,当然,这需要几代人的不懈努力。

第628章 1793年年终总结

共和793年2月。

趁着各方面战局都趋于平稳的时机,华夏帝国如期召开年度总结大会。

根据各方面汇总的统计资料,帝国在这一年年末,共有公、平民总人口322万户,30万人;庶民40万户,30万人;奴隶总人口则因为平夏和扶桑两场战争,迅速增长到630万人。

这样,帝国人口总是突破2000万,将将达到江南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对于经历过几十年战乱的江北来说,这是个令人欣喜的巨大变化。

不计算直接缴获,帝国今年的财政收入是一亿四千万新币两,从党项人和扶桑人那里的直接缴获价值几何,目前还没有具体统计数字,不过估计不会低于四万千新币两。

这其中,为财政收入贡献最大的是异军突起的金融业,各大国有银行上缴的利润远远超出其他方面,成为帝国财政的支柱。

其次是工业。

在帝国成立之后的三年时间里,工部在户部和银行的帮助下,向民间投放了500万件各式铁制和钢制农具;生产了万辆带板簧的新式牛马骡车;建造了大约20万栋楼房、70万间瓦房,翻修旧式房屋50万间以上。

再加上纺织服装、食盐、玻璃、酒、香水、皮革、搪瓷、食品加工、造纸等轻工业以及军工、造船、化工等重工业和矿业,帝国工业在工农业总产值中占比已经超过百分之六十五,妥妥的成了一个“工业国”。

虽然这工业国的桂冠细看起来其实蛮搞笑的——帝国工业产值如此之高,是因为帝国的很多工业品处于垄断地位,不是因为帝国工业已经真的工业化了。

垄断总是能带来大量利润的,因此帝国工业带来的直接财政收入只比直接向全国甚至整个东方世界放贷的金融业少一点,最近三年基本上处在轮流成为帝国第一财政收入大项的地位。

财政收入的第三项是贸易税收。

帝国进出口规模很大,主要是进口原材料,出口轻重工业品和军工产品,此外还直接控制着高丽和琉球两个国家的海关,以及江南的转口贸易——占领台澎和三沙后,不论是海外商人前往大周还是大周商人出海,都要在帝国控制区过一遍手续,这也是一笔很大的利润。

传统国家最重要的财政支柱农业,如今在帝国已经成为收入最低的大项。

这还是帝国的耕地年年大幅增加,水利建设速度始终如一,经济作物种植逐渐推广以及畜牧业和林业飞速发展之后的结果,如果依旧只是维持小农经济,估计农业连这点收入比例都达不到。

如果只看财政收入,帝国毫无疑问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最富裕的政府,收入世界第二的大周与帝国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但是,帝国的财政支出也是世界第一的高,而且同样把世界第二的大周甩开数个档次。

793年,帝国支出项目最大的毫无疑问是军费,帝国在这一年同时进行了两场远征,目标都是人口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强国,直接参战的部队超过25万,间接参战的人员数以百万计,消耗弹药数千吨,粮秣物资无数。

军费外还有阵亡士兵家属的优抚工作,受伤士兵的后续生活安排等等,军事上的开销已经超过九千万新币两,占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六十四以上。

财政支出的第二大项是官员和公务人员薪资,帝国奉行高薪养廉政策,官员的工资和福利待遇普遍很高,而帝国又是个政府触角能直抵村落一级的“管家婆”政府,因此公务人员绝对数量和比例都很高。

793年,官吏俸禄直接财政支出四千万新币两。

接下来是公共基础建设投资,八百万两;教育投资,六百万两;公、平民医疗和卫生投资,三百万两;国有工农业投资,三百万两;科技创新投资三十万两;替他支出,一百五十万两。

实际总支出50万新币两,财政赤字0万两。

这是帝国财政从节度使时代有预算规划以来,第一次出现财政赤字,数字出来的时候颇有些户部的官员吆喝国将不国,要求降低财政支出。

但实际上,如今的华夏帝国财政仍旧是十分健康的。

毕竟今后估计很难出现同时打两场大规模战争的情况了。

何况,直接战争缴获的那四千万两并未计入财政收入,帝国新征服的领土在未来也会带来更多利润。

那些瞎吆喝的官员,在徐世杨看来,大都是些以大言言博出位的家伙。

剩下的小部分,估计是想给自己所在的部门争取些权益。

……

根据国家战略,徐世杨希望在明年解决扶桑问题,然后集中精力,寻找机会,准备解决江南大周,完成帝国的真正统一。

为此,包括军费在内的全部财政支出,明年都不会有所减少,甚至在进攻江南的过程中,还要因为必须安抚战争难民,稳定江南经济,不使江南产生太大社会动荡,而编制庞大的特别经费——不低于五千万新币两,与大周一年的财政收入相当。

大规模增加支出,自然要通过大规模增加收入抵消。

明年的财政收入要求至少达到6000万两,把明面上的财政赤字控制在6000万两的水平。

这样,加上今明两年的直接战争缴获,帝国的财政实际维持在收支平衡的地步。

经过十多年的积累,此时帝国国库还有折合000万两的存款。

此外,帝国的民间存款同样有很大富裕,如果有必要,帝国也可以加大国债的发行量——目前帝国有内债2000万两,外债3000万两,算不得什么大数字,因为利息给付及时以及抵押物始终在升职,因此帝国外债在江南销路很好,由此户部认为国债翻两番都可以接受。

当然,徐睦河和徐世杨都不可能同意一下子发行如此大量的债券,帝国的财政也没窘迫的如此地步。

但这个数字至少表明了,即使帝国继续像今年这样不断进行大规模战争,只要还能获得胜利,财政就不会出现大的问题。

第629章 去江南

军事上超越一个时代以上,经济又不会出任何问题,那么这个国家一定是十分好战的。

华夏帝国就是如此,在扶桑战争尚未结束的时候,帝国实际上已经开始考虑与大周之间的战争了。

当1793到94年度会议季上,有人试探性的提出进攻江南,结束中原分裂状态的时候,会议现场氛围迅速变得火热起来。

所有人——真的是所有人,都在毫无顾忌的大声宣扬尽快进攻江南的观点,大家都认为大周不堪一击,而江南的繁华对所有人都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更重要的是,干掉大周,他们就不是“叛臣”,也不是什么北朝了。所有人都想成为一个统一的大帝国的官员,真真正正,全全面面的当世第一帝国的官员!

听着会场上涌起的声音,看着人们想到战争就激动的脸庞,徐世杨知道,人们对大周朝廷的感情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

也许,统一战争不会给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带来太大创伤——那就确实该去做这件事了。

现在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

……

共和1794年元月15,扶桑东部海域。

海军三等风帆运输舰“登瀛洲”号在江户湾外的海上过了今年的中秋佳节。

因为现在其实还在战时状态,虽然扶桑各方没有大规模打起来,但对峙和小规模冲突时有发生,而且海军现在既要执行繁重的运输任务,还要对扶桑沿海执行封锁监视。

任务很繁重,以至于“登瀛洲”这种旧式风帆运输舰都忙的不可开交。

清晨,15岁的帝国海军上尉徐代炫带领一帮二等水兵仔细擦拭甲板。

其实,“登瀛洲”这样的风帆运输船不用太好的保养就能持续运行很长时间,但海军条例依旧规定要求每一条船都要在空闲的时候进行自我保养,不得有丝毫懈怠。

因此,虽然“登瀛洲”仅仅在华夏就是一条已经服役了19年的旧船,而且已经连续在海上执勤数个月,但仅仅从外表上来看,她依旧显得如同一艘新船一样。

保养完毕后,“登瀛洲”的水手长穿了一双白袜子,背着手在甲板上来回走了两圈,他不时停下来看看自己脚底,或者走到舷炮边,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摸摸炮膛。

若是雪白的手套袜子上有一丝黑印记,那么今天负责保养的官兵除了重新保养之外,还要受罚——通常是搬运炮弹,整理船帆等重活。

过了很久,水手长才满意的点点头,大声说道:“做的不错,给你们半个时辰休息时间!”

哗啦,敬礼,礼毕。

“徐代灼上尉,你跟我来,舰长要见你。”

“是!”

每艘风帆战舰的舰长室都是本舰舰艉甲板下第一层舱室,“登瀛洲”也不例外。

舰长室的空间很大,而且以一艘风帆战舰来说,装修的略显奢华。

“中校。”

舰长室的门开着,徐代灼在门口敬了一礼。

“进来吧。”

登瀛洲的舰长是一位年近四十的老水手,之前曾经在登州帮本地坞堡主家族跑江南航线,帝国统治登州之后,他考入海军军校,在军校里学习了很长时间。

因此虽然现在只是中校运输舰长,但前途无量,估计再有几年就能升任上校,甚至十年内就可以期待将星。

不过,这位未来的海军将军对徐代灼态度一直很好——也没法不好,毕竟是皇太孙。

实际上,徐代灼怀疑,自己半年时间从海校实习生预备少尉连升三级成为海军上尉,“登瀛洲”号运输舰上排名前五的大人物,就是因为大家自己的身份——或许连这个怀疑都多余,大家就是因为他皇太孙的身份才这样提拔他的。

“上尉,你今年还有两个月假期。”舰长坐在红木办公桌后面,用闲谈般的语气说道:“你可以使用这个假期了。”

“为什么?不是说战争期间不准请假吗?”徐代灼感到有些奇怪。

军校生确实有专门的假期,和平时期可以自己选择何时休息,但在战争时期,当然不可能实行这个权利——否则就成了逃兵了。

“战争期间不是不准请假,而是请假理由必须得到将级军官和军法处的认可。”中校微笑着说道:“上尉,你对军律了解还不够深刻。”

“可我没有请假理由。”

徐代灼甚至根本就没请过假。

“上尉,有时候,你应该做什么跟你想做什么没有太多关系。”

舰长从办公桌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徐代灼:

“太子殿下要求你立刻回国。”

“什么?我父亲?”徐代灼讶然道:“他要求我离开前线?”

这似乎不太可能啊,之前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徐世杨就没有把他调离前线,现在这么做似乎很没必要,毕竟扶桑人的舰队早就完蛋了,徐代灼留在前线也很安全。

“你可以先看看这封信。”舰长提醒道。

徐代灼带着疑惑,打开那封信。

然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江南传来消息,徐代灼的外公,曾经两任宰相的文及甫文相公病重,估计已经时日无多了。

作为亲外孙,徐代灼必须前往江南文家一趟,一起回江南的,还有文相公之子文季夫妇,以及徐代灼的母亲,华夏帝国太子妃文月。

这是汉人最重视的孝道,作为标榜汉人帝国的华夏,不可能夺情,只是现在江南大周对华夏的态度并不是很友好,因此这次江南之行必须有多重安全保障。

海军决定直接抽调一支分舰队,就在临安外海停泊,一旦有事,他们就沿江而上,强行进入临安救援。

此外帝国内阁还专门联系了江南的友好人士——包括徐世松、文仲、包拯等人,向他们取得了一定确保一行人绝对安全的保证。

江南一些跟帝国有经济关系的豪绅,也同意提供担保。

安全上没问题,那么徐代灼就得尽快出发,回国跟母亲和舅舅他们汇合,然后乘船前往江南。

文相公的身体情况很不好,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第630章 安全

“上尉,你现在回自己的舱室收拾东西,一个时辰以后要,快速风帆通报舰‘飞燕’号会与本舰对接,你乘坐‘飞燕’号直接回国。”

“是。”

徐代灼不想走,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外公,对文相公感情并不深厚。

何况战争还没结束他就离开战场,会让他产生一种自己是逃兵的感觉。

尽管现在扶桑人的水师已经没有还击的能力了。

然而很遗憾,他不得不走,这是皇室和内阁直接下达的命令,海军司令部方面都已经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自己准假了。

“上尉,先等一下。”

舰长叫住转身准备离开的徐代灼,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将一枚带绶带的八角银星勋章挂在徐代灼的脖子下面:

“这是奖励你在服役期间英勇作战的事迹和为海军做出的贡献。”

“属下受之有愧。”

要说英勇作战,徐代灼确实没在战场上退缩,濑户内海海战的时候他甚至还参与了加过织田水军旗舰的跳帮行动,并且杀死了两名扶桑水兵。

但是,这种程度的英勇在帝国海军中根本不算什么,更加不值一枚第二等的银星(金星只授予将帅)。

至于为海军做出的贡献……,一个一年前的预科少尉,一个刚刚才升职的上尉,能为海军做出什么了不起的贡献?

要知道,帝国九成的舰长连铜星都没拿到呢。

“不要想太多,我也不想避讳,以你的身份,只要你是海军的一员,对海军来说就是最大的贡献。”

舰长笑着解释道:

“等你从江南回来,海军部就会提拔你为少校……,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回海军,如果是那样,我希望你记住,你曾经是一名光荣的帝国海军战士。”

“我明白了,谢谢您,中校。”徐代灼再次敬礼:“我永远都是海军军官。”

“永远都是。”

……

一个时辰后,“飞燕”号准时与“登瀛洲”号接舷,徐代灼背着个人行李,通过踏板登上这艘快速风帆通报舰。

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来送他,没有感人至深的战友告别也没有任何人表示对“逃兵”的不满,这让徐代灼多少感到有些落寞。

实际上,水兵们并未觉得徐代灼离开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相反,少这样一个背景通天的衙内,至少不用分太多功劳出去了。

“飞燕”号张起全部风帆,用最快的速度,与五天后抵达登州军港。

之后徐代灼换乘快马,在十个近卫骑兵的保护下从登州一路赶往泉城。

此时,徐世杨和他所有儿女都已经从燕京回到泉城,这位37岁的帝国全军最高统帅跟自己的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家宴上,徐世杨心情显得很不好——他的长子在燕京的时候就提出要去西域开边,徐代炫的理由很充足,但徐世杨总觉得自己儿子不过17岁就要远行万里出去闯荡,就算是天家这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只是,徐世杨没有反驳的理由,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那么他这做父亲的除了支持之外,根本无法阻止。

这次徐代炫愿意来泉城,纯粹是为了给弟弟送行,跟家人吃顿团圆饭——他不去江南,徐代灼的外公又不是他的亲外公。

然后他就会去西域,在左鹤林、徐世桢以及王启年的帮助下,准备筹建远征军事宜。

估计几年甚至十几年内,他都不会回家了。

徐世杨突然有了一种萧瑟的感觉——天家家事果然比国事还要难处理啊。

家宴过后,徐世杨亲自把文月、文季一行送上前往江南的船队。

为了规避航海风险,文月这次回江南乘坐的是内河船,直接走大运河航线——帝国统一北方后,一直在疏通大运河航线,而且还建造了数座水库用于储水。

如今的南北商贸,走海运的运载量最大,其次是运河,陆路运输排敬陪末座。

但是安全性上又要倒过来,陆路最安全,因为帝国和大周都曾经多次剿匪,沿淮河为界的两国路上交通十分安全。

海上运输就容易出事,虽然海盗没了,但因为海况变化之类的原因损失的船舶,每年都有数艘十数艘的样子,船只损失比例大概在万分之五,不算大但总归是有风险。

至于运河运输,什么都比较中庸,就算是船沉了,以运河的宽度和船只密度,至少救人问题不大,最后时刻强行靠岸搁浅也比较容易,

因此就成了这次江南之行的最优选项——若是自己去江南,徐世杨肯定选择最快的海船,但老婆孩子去,就算是他也不愿意冒险。

南下船队有两百多艘内河船组成,为了保证安全,参谋部从近卫军中抽调一千名士兵,他们中有三百人被大周朝廷批准可以携带武器进入江南。

他们的任务是:一旦之前所做的种种准备都不起作用,隆道皇帝真的发疯要扣押文月等人,他们需要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把所有重要人物送到钱塘江边,那里会有海军的快速风帆船等待接应。

徐世杨很不喜欢给自己的部下下达这种“拼死”、“不惜一切代价”之类的任务,实际上,参谋部内部开会的时候,徐世杨曾经对平夏军团的军官们提出过批评:

因为有人在战斗中采取自爆的形势突破敌人防御。

士兵的这种行为不能批评,只能表扬,但指挥他们的军官必须受罚——徐世杨认为,一支强大的军队固然不能害怕牺牲,但能保存自己的同时杀伤敌人,才是最好的。

只是这次为了万无一失,徐世杨也只能下达这样不近人情的命令。

他终归没有达到那种为了胜利不惜牺牲家人的高度。

为此,徐世杨还默认总参谋部制定了一个大规模演习计划,动员靠近淮河的数省预备役、民兵,并且抽调野战军合计十万人,沿着淮河部署,一旦出现异常情况,这只部队就会直接进攻江南。

这样计划外的演习花费不菲,但户部并未在费用问题上为难军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眼里,这些用来保证太子妃和皇太孙安全的花费完全无可厚非。

反倒是徐世杨对此很有些不好意思。



第631章 西征1

泉城第二军事预科学校后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扎着麻花辫,一身戎装的小金正抱着一个肉夹馍啃得欢畅。

“真有那么好吃吗?”徐代炫好奇的问。

肉夹馍是他带来的,一共五个,他自己吃了一个,小金吃了三个,现在还在啃最后一个。

馍是陕省原坞堡主家的老厨师做的,如今是美泉宫的面点师傅,用最好的面粉,烤的恰到好处,再夹上饱含汤汁,肥瘦相间的腊肉,吃起来确实口感不错。

不过真的好吃到这种地步吗?

对此,小金的答案是边吃边猛烈点头。

把最后一个肉夹馍吞下肚,小金意犹未尽的挨个舔舔手指,心满意足的说:“肉最好吃啦,学校里很少吃肉啦。”

军事预科学校就是所谓“孤儿军校”,以皇室的名义收养全国范围内所有汉人孤儿,不论男女。

作为徐世杨任名义校长的初级军事院校,经费和食物自然是不缺的,但现在,即使以帝国的生产力,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顿顿有肉吃。

像小金这样16、7岁,还在长身体的孩子,通常每十天有一顿猪肉、一顿鲸肉、一顿鸡或鸭肉、两顿鱼、五个鸡蛋算是荤菜,其他时候,就得完全依靠奶制品和植物蛋白——比如豆腐,补充营养。

所有孩子都是馋肉的,从小生活在饥饿中的小金自然也不例外,肉食那是永远吃不够的。

但怎么吃都吃不胖就很奇怪了。

“你到底把这么多肉都填到哪里去了?”徐代炫看着这个瘦瘦的女孩:“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就跟个麻杆似得,为啥这么多年了现在还这样?”

“我也不知道呢,怎么吃都吃不饱,也吃不胖,老师都担心我是不是有什么病。”

这确实是一种病,小时候长期营养不良的人,长大后也很难吃胖——一个显著的例子是另一个位面的赫本。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人都不知道这一点罢了。

“行了,你吃好了,我也该走了。”

徐代炫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

“你以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啊,能吃就多吃点,虽然肉不多,但学校总归是让你们吃饱的。”

他还以为小金总是吃不饱呢。

“我能吃饱啊,而且,不是还有徐哥哥来给我送肉吃吗?”小金送了个没脸没皮的笑容给徐代炫,看得他直摇头。

“我以后不会来了。”

“为啥?”

“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徐代炫笑着回答:“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了——也有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

“你到底要去哪?”小金略有些慌张的问。

她是徐代炫从黑店里救出来的,徐代炫又把她送进军校读书,两个人关系一直算是很好的朋友,他有空的时候还会给她带肉吃。

对小金来说,徐代炫既是朋友,又像是哥哥,唯一的,真正的亲人。

现在,她的哥哥说,再也不会来看她了。

“我要去很西边很西边的地方,那里有我的事业。”徐代炫得意的回答:“我将开创属于我的未来。”

“能带上我吗?”

“你?”徐代炫笑道:“你还没完成学习吧?不毕业你那里都去不了。”

帝国的教育部门权利很大,平民以上阶层适龄孩子必须全部入学,否则惩罚家长,银行也会拒绝给不让子女上学的家庭贷款。

而且学生有入学补贴,伙食补贴,在学校里至少吃饱是没问题的,这能给家庭节省很大的伙食开支。如果学习成绩好,还有奖学金,这就能赚钱了。

但同样的,所有人都必须完成义务教育,否则别想进入社会工作,那个工厂都不敢收的。

如果是小金这样的孤儿,在预科军校中途退学甚至可以算是犯罪——帝国可没有未成年人犯罪保护法。

看着小金那差点哭出来的可怜样儿,徐代炫笑着揉揉女孩的脑袋:“我要去葱岭以西的地方,那里很危险,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去,等你完成全部教育,就向有关部门申请吧。”

“要好好学习啊,小姑娘,我在西域等着你。”

……

甘省,沙洲,驻军大营

“殿下来信了。”

左鹤林叫来徐世桢,把徐代炫的信递给他:

“他已经得到了太子殿下的许可,估计两个月后他就会回来然后我们就可以准备行动了。”

“我这个侄子还真能豁的出去。”徐世桢笑了笑,把信接过来,展开看。

“殿下说他有权招募五千兵,这不包括志愿跟随的外蕃兵,我估计咱们至少得准备两万人。”

左鹤林兴奋的说道:

“殿下信上说他那边没问题,五千人,绝对都是有枪的好手,大帅会帮他的。那就只剩下咱们这边了,要尽快招募一万五千人!”

“先别急。”徐世桢说道:“先从辽东调外蕃索伦来,内阁对他们一直抱有警惕,咱们带着他们远离帝国领土,内阁肯定同意。”

“然后再等等王启年,他的上马贼不一定全来。但来个几百骑兵没问题,他在草原上有人脉,多招募些蒙兀人,将来帝国再次扫北的时候也能少些阻碍。”

“把这些人都找来,看看能有多少,剩下的名额再从西域这边的羌、党项、吐蕃、回鹘之类的部族里征召,这样,到时候若是需要援军,我们还可以就近招募援军,总是方便一些。”

“就这么办。”左鹤林接着说:“让外族兵自备军马铠甲兵刃十日粮秣,从咱们这借贷也可以,得给利息!”

“代炫说我三哥给了他三十万两,他娘给了他五万两私房钱。”徐世桢拍拍手中的信:“军费也没问题。”

“军费本来就没问题,皇长孙亲征西域,帝国银行肯定抢着来塞贷款,别说三十五万,三百五十万都没问题。”

左鹤林一摆手,大气的吆喝:

“我们左家可以出五万,我再去找折可适,他说不定也会来参战,王启年那边让他出二十万,上马贼有的是钱……”

“停停停!别跟我说这个!我可没钱!”徐世桢笑着说:“我只是个上校,把军饷全拿出来都不够看。”

“行,不让你出钱,不过你是宗室,总得发挥一下影响力。”

第632章 南下1

“行啊,我以帝国宗室郡王的身份负责联络西域八国,让他们一起做好战争准备,我出面他们肯定会相信。”

徐世桢笑着说:

“如果需要用我的名义贷款,我也可以出面,不过抵押物和利息支付得你们负责。”

“不止这些,z治工作你得负责。”

左鹤林提醒道:

“你和代炫,两位殿下,一个负责对内充当旗帜负责维持军心士气,另一个就得经常回国,跟内阁保持联系——我们得会哭,而且这样才能让内阁对我们放心。”

“呵……,行吧,我负责。”

徐世桢笑着答应道:

“不过我只是负责汉兵和外蕃兵的世俗工作,对外蕃兵的信仰,朝廷打算指派一个人来管辖。”

“朝廷指派?那倒省事了,是哪位高僧?”

左鹤林对朝廷指派高僧来西域主持信仰工作并不感到意外,西域这边,从兴灵一路到葱岭,之间全都是佛祖的地盘,派个跟帝国一条心的高僧来,有助于稳定当地民心。

实际上,若是内阁没有指派,左鹤林还想让徐代炫或者徐世桢出面,专门请一位帝国信得过的僧人过来。

现在倒是省事了,就是不知道内阁的人选好不好接触,可千万别是个迂腐到天天劝自己人放下屠刀的朽僧啊!

“朝廷指派智深大师来西域。”

“智深大师?没听说过啊,哪座宝刹来的高僧?”

“就是鲁智深!你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他!”

“啊?鲁智深?”左鹤林被雷到了:“那花和尚连金刚经都背不下来,内阁让他来西域主持信仰工作?”

鲁智深当过很长时间的陷阵兵指挥官,陷阵兵建制被取消后,他又在野战部队继续服役,两年前以上校军衔退役,然后带着当初一起在五莲山落草的老兄弟们去辽东开拓——据说去年还到过扶桑。

这家伙除了剃着光头,有个法号之外,跟佛祖佛法那是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倒是那根六十斤重的镔铁禅杖是扎扎实实杀人如麻,与其说他是佛家弟子,还不如说他是魔星下凡。

朝廷让这样一个家伙来西域……,这是打算组建僧兵部队吗?

“得了,看你那样,嫌弃人家不成?知道五台山的智真禅师怎么评价智深大师的?”

“‘虽然时下凶顽,命中驳杂,久后却得清净,正果非凡。’明白了吗?人家终究是能得正果的。”

徐世桢笑着说:

“再者,西域这边水少土薄,到处是黄沙遍地,各国各部之间时常争执不休,过了葱岭还有帕尔斯人,你真当这边的和尚天天吃斋念佛啊?”

“这一点我比你清楚,不过这边的佛法水平其实很高。”左鹤林说道:“鲁智深要是在佛法上被人辩倒了,他的工作就不好展开了。”

“呵呵,佛法辩不过,就用拳头辩,再不行用他那根禅杖辩,用火枪大炮辩,佛法?玄之又玄的东西。”

徐世桢冷笑着说道:

“朝廷说谁的佛法正统,谁的就是正统!再不行我们打到天竺去,把菩提树推倒!再说了,我们的主要目标在葱岭以西,那边是拜火教的地盘,让鲁智深这种用禅杖辩经文的家伙去正合适。”

“好吧好吧,你是王爷你说了算,反正也是你负责z治工作,到时候要头疼也是你头疼。”

左鹤林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

“咱们尽快各自分头行动吧,还有,让西域八国出点钱粮,哪怕那点钱粮可有可无也不行——帕尔斯是他们的仇敌,咱们去打他们的仇敌,他们怎么能一毛不拔?哪怕象征性的出一点也得出!”

“我同意,就这样。”

……

帝国的南下船队浩浩荡荡由扬州开进长江。

其实此时船队已经由原来的二百多艘船缩减到一百二十艘,因为陆军派来的大多数护卫都留在淮河边上——江南大周可不敢让过千的华军进入境内,毕竟帝国军现在可是有“华千不可敌”的威名。

而且与当初吹嘘“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不同,华夏帝国把东西北所有方向的鞑子挨个锤了个遍,扎扎实实的从未输过任何出兵过千的战斗——实际上连兵力上百的失败都没有过。

这份威慑力,使得全副武装的红衣兵往船头一站,整个大周朝廷的经制之师都得抖三抖。

除了护卫留下大半以外,一些伴随船队前往江南的商船也在中途离开。

这样,一百二十艘大型内河船虽然依旧显得队伍庞大,但也不至于太过显眼了。

进了长江以后,不属于江北的船只开始逐渐变多,徐代灼发现,有些明显属于私家船队的规模也不小,甚至还有规模比自家船队还大的多的。

比如现在在长江上与帝国船队并排航行的船队,足足三百艘内河船,其中几艘雕梁画栋,简直就是航行在江河上的别院。

“代炫,你在看什么?”文季站在徐代炫身后,淡淡的问。

“那些船。”帝国的皇太孙指向不远处的船队:“三百一十一艘,我在计算他们的距离和航速。”

“哦?计算这些有何用?”

“炮术上的问题,算出这些能让舰炮打的更准,这是海军学校的功课。”徐代炫简单的解释道:“我们经常以友舰为目标计算这些数据,我习惯了。”

“你已经不是海军的军官了。”文季说道:“等这次江南之行结束,你就得学习如何处理政务,你是皇太孙,这些知识对你没用了。”

“我永远都是海军军官,舅舅。”徐代炫平静,但十分认真的说道:“这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改变。”

“呵,你要这么想也随你。”

父亲病重,文季也没心思给侄儿上z治课,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不过,你别在这盯着那些船看了,特别是那几艘最奢华的舫船。”

“为什么?那些船有什么特殊之处?”

“那是大周巡盐御史林海林大人家的船,若是认识你的人看到你盯着他家的船看,会被人误会。”

“哈,巡盐御史?好大的官啊,怪不得船队如此庞大奢华。”徐代炫笑道:“可这有什么好误会的?怕我抢他们家的盐?”

“林大人家四代单传,如今膝下只有一女。”文季瞥了徐代炫一眼:“帝国的皇太孙盯着人家的闺船看,你说会不会产生误会?”

第633章 南下2

这是徐代炫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确实与众不同。

以往他在北方的时候,七岁上学以前,只在过年过节,或者爷爷生日的时候才会去美泉宫住几天。

平时完全生活在亲生母亲身边,父母工作的时候,所有皇孙会被送往同一个幼儿园,那里生活学习的全是江北家世显赫的孩子,大家年纪都很小,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阶级观念。

那个时候,徐世杨还特意叮嘱家中的仆人和幼儿园的保育员,不准什么事都替自己去做,不准把自己当成皇孙或者别的什么小少爷,徐世杨在百忙之中也会专门抽出时间培养亲子关系,父母都会亲自教他一些实用的知识。

到了上学的年龄,徐代炫跟他的哥哥一样,直接进了军校。

而军校那种地方,向来是只看成绩不看出身,即使自己贵为皇孙,该挨批的挨批,该受罚的也受罚。

到现在为止,除了自己提拔的速度比别人快很多之外,他确实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份给自己带来过什么特别显眼的好处。

估计,自己的哥哥,几个弟弟妹妹也是如此。

这一回,刚刚进入大周的领土上,他居然立刻就察觉出自己的不同了。

徐代炫并不认识林如海这个人,但他知道巡盐御史这个职务意味着什么——大周的朝廷有三分之一的岁入出自盐业!

所以,这是个肥的不能再肥的肥差,不是科举正途出身且深受大周皇帝和朝堂信任的高官,连这顶官帽的边都摸不着。

这样一个掌握大周财政命脉的大人物,却因为自己在看他们家的船队,就会被误会对他家唯一的女儿有什么企图……,而且听舅舅的语气,如果自己真有这想法,这位巡盐御史大人恐怕根本无从抵御!

“可是,舅舅,这很奇怪吧?”

徐代炫疑惑的问:

“他是大周的高官,怕我这个华夏的皇孙?有必要吗?就算我要干什么,还能管得着他们大周的官?”

“呵,你跟你爹一样,到现在还不清楚你们有多么强大。”

文季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们还把大周当成差不多平级的对手,可全天下——也包括大周的官员早不这么看了——他们都在等你们什么时候统一天下,等着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所以,这次咱们南下,帝国的官员是为了讨好你爹才搞得这样兴师动众——不管是谁都不敢说太子妃和皇太孙一个护卫都不需要带就可以去江南。”

“实际上,即使大家都知道江南的官兵就算拼了老命也得保护你们母子的安全,江北的官兵也得做出一个如临大敌的姿态,虽然这根本没必要——因为这是z治正确,谁不做就是路线错误。”

“至于你爹,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战略上尽量做的无懈可击,战术上则是随时准备莽。对他来说,你和你娘的安全是战略问题,他要谨防隆道官家头脑发热——实际上,就算他头脑发热,大周的官兵也肯定是宁愿抗命也不敢动你们一根寒毛。”

徐代炫有点被惊到了,他讪讪的说:“太夸张了吧……。”

“一点都不夸张,如果不是这次我们来是为了……呵,反正不太合适。”文季摇摇头:“如果我们这次只是普通的探亲,那你愿意看谁就看谁,我不管你,要是看上了,咱们直接就把姑娘带走,我保证谁都拦不住。”

“呼~~~,舅舅这话要是让我娘知道,她会生气。若是让我爹知道,他恐怕会把你发配边疆。”徐代炫深吸一口气,迅速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笑着说道:“所以别再说了,我不是那种人。”

“至于林家船队,我刚才想的确实是如何迅速有效的打沉他们,这是我的职业习惯。”

“我都不知道林家只有一个小姐,怎么可能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行了,不看就不看吧,大不了我回舱搞图上作业去。”

……

徐代炫还是觉得文季的话太夸张了。

但事实确实跟文季的说法差不太多。

就在徐代炫以林家船队为目标搞模拟射击训练的时候,林家船队的主人也在看向他们这边。

“时飞,你看那是谁家的船队?”

大周巡盐御史林如海指着不远处与自己并行的船队,小声问身边的师爷。

“北朝的。”那师爷看了看华夏船队先导船挂在船帆上的红旗,小声回答:“长方红旗镶金边,应该是宗室船队。”

“北朝的?”林如海沉吟一下:“我听说,文相公病重,北朝的太子妃和皇太孙要来江南?”

“正是,应该就是这支船队。”师爷贾时飞小声提醒:“文相公之子文季应该也在船上。”

“文季……。”林如海皱皱眉头。

他很不想跟徐家扯上关系——至少现在这个时刻不想。

如果只是北朝的太子妃和皇太孙,反正说到底都是家眷,他避开别人家眷任谁都不会说句不是。

但文季怎么也是考上过进士的,若是路上遇到不上前打个招呼,那似乎很容易让人误会自己故意给北朝和文相公摆脸色。

文相公是文坛领袖,任何文士都不敢给文相公摆脸色。

北朝是随时统一天下的正朔,任何人都不敢给北朝摆脸色。

他林如海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

“刚才站在最大的那艘船边上,向我们这边看的年轻人,你知道是谁吗?”林如海不安的问。

“不知道。”贾时飞摇摇头:“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吧?他穿的像个当兵的。”

贾时飞走南闯北,去过江北很多次,但他并未见过华夏的宗室,一个都没见过,所以他也不知道华夏的皇太孙长什么样,会穿什么形制的衣裳。

“如果那个人就是大人物,咱们这样靠过去……”

林如海干着世上一等一的肥缺,就算不贪,也是家财百万贯。而且他妻子已经过世了,身边只有一个女儿,自己又把她教养的极好……。

这一切,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变成某些心怀不轨的家伙眼中的肥肉,一个不小心,就要出大问题。

因此,林如海对这种事特别敏感。

第634章 交通安全

“林大人,既然见到了,不去打声招呼是不行的。”

贾时飞在林如海身边小声提醒:

“大不了让小姐的船先走,不让他们看到就是了。”

“嗯,也对。”

大家都是文人,见了面有个礼节上的问候就可以了,家眷出面几没必要也没这说法。

就像自己现在过去,出面见他的人肯定是文季,最多是那位皇太孙,而不会是太子妃一样。

在这个时代,女人终归是女人。

“时飞,你先去通报一声。”

“是。”

……

“大周财富一石,盐与丝各占三斗。”

文季在船舱里给徐代炫解释道:

“因此,巡盐御史与江南织造是大周最肥的肥缺,参谋部估计,这两样一年能给大周朝廷各带来1500万贯以上的收入。”

“参谋部曾经希望打击大周的这两项产业,特别是盐务,咱们的产量比大周高得多,成本也低很多,如果咱们能倾销盐,摧毁江淮盐务,那么大周每年至少会损失一千万贯的收入,三年之内,大周经济必然崩溃。”

文季自觉应该教教侄子这些政务上的东西,作为皇长孙,总有一天他能用得着,将来侄子的位子做的越稳,他们文家的富贵也就越长久。

徐代炫却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想在自己的船舱里搞海战模拟的图上作业,或者造一艘新式风帆战舰模型。

但文季得到了文月的许可,有母亲在头上压着,父亲不在身边撑腰,徐代炫没有办法,只能先把自己的爱好放一边,听舅舅讲这些无聊的话题。

“林如海这个人是个清贵官,但再清贵,一年几十上百万也是有的,看看他的船队就能明白了,他不是个清高到完全不爱财的官。”

“我们或许可以想办法让他同意,大规模进口廉价的北盐来顶替淮盐,摧毁大周的食盐产业……。”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经济战手法,向大周倾销海量的廉价食盐,让大周的盐务官员觉得买北盐当成官盐出售,比自己辛辛苦苦煮盐来钱更快,也更容易完成任务。

于是江南的盐业相关人员大规模失业,工具废弃,盐业彻底荒废。

最后突然给江南断供,或者干脆提高食盐的出口价格。

等江南受不了江北的高盐价开始恢复自己的食盐产业,江北再降价倾销。

这样用不了几次,江南的经济就会彻底崩溃——甚至朝廷整个崩溃都不是不可能。

“我认为用不着,舅舅。”徐代炫摇摇头:“你刚才说,我们的力量已经超乎想象的强大,那么搞这种小动作完全没有必要。”

“就像我们海军,两艘同样强大的64炮风帆战列舰对决,大家都要尽可能抢占上风,抢对方的横头,但若是一艘64炮风帆战列舰对付一艘无炮的旧式帆船,还要把精力放在抢风口这种复杂机动上就显得很没必要,而且也很容易让猎物逃脱。”

“江南生活的是汉人,华夏以汉人共同的帝国自居,我们摧毁江南盐业,吃亏的肯定不是那些当官的,而是汉人的穷人,这固然能严重削弱江南朝廷的实力,但一旦曝光出来,也会削弱我们执政的合法性。”

“与其玩这种阴谋诡计,不如直接王道一点,正面攻取。”

“如果您刚才说的,是帝国的既定政策,那么我无话可说。如果参谋部或者别的部门想要征求我的意见,那么我说我反对。”

文季刚想说话,船舱外传来文家小厮悠长的声音:

“报~~~。三少爷,巡盐御史林大人派人递上拜帖。”

“得,人家主动过来了。”徐代炫对自己终于找到摆脱舅舅唠叨的机会感到满意:“舅舅你去见见人家吧,我就不出面了,省的让人误会我对他家闺女有想法。”

……

敦敦敦……

鲁智深昂首将满满一坛酒全都倒进嘴里。

完了后还砸吧砸吧嘴,不满的嘟囔着:“这葡萄酒跟烧刀子比差远了,一点劲都没有。”

“葡萄酒后劲很大,少喝点吧,智深大师。”

徐代灼在一边劝道:

“喝酒误事,喝高了对身体也不好。你知道吗?泉城前几天发生一次重大交通事故,一辆有轨马车的司机喝高了,他拼命加速,结果马车脱轨撞入人群中,当场死了三十多人!”

“一下子死亡这么多帝国人,几百鞑子骑兵都做不到,一个醉汉就干出来了!”

帝国的钢铁产量逐步上升,徐世杨自然会想着修建铁路,只是他没有蒸汽机,只能依靠技术水平很低的马拉铁路。

然而,马拉铁路的列车编组和调度根本不是现在的技术水平能够搞定的,还有铁轨的防盗问题。

因此铁路虽然有了,但只是在几个大型城市当做市区公共交通,或者在港口、矿山承担短途运输任务。

即使这样,安全上还是不断的出问题。

醉驾、疲劳驾驶、超速、因为有人偷盗铁轨造成车辆脱轨、铁路车辆与普通牛马车互不相让造成车辆相撞,甚至还有放养的牛羊猪狗窜到铁路上跟飞驰的马匹撞在一起的……。

现代社会有的交通事故原因,这个时代都有,现代社会没有的交通事故原因,这个时代也有!

而且,每一次发生交通事故,死伤规模都比现代社会高的多!

这让把人口视为国家最大财富的徐世杨恼火不已,他不顾自己其实只是太子而不是皇帝的身份,强行命令刑部制定最严厉的交通法规。

再过个把月,这个法规就要出台,所有醉驾、超速和和疲劳驾驶的司机都要入刑,造成交通事故就直接发配边疆,有人伤亡就要偿命!

至于偷盗铁轨,一旦证据确凿,直接处死。

为了让所有人都明白交通安全的重要性,徐世杨下令在所有学校增加交通安全教育,同时对所有新式马车的车夫——不管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都必须进行安全培训。

培训过关者可以得到驾驶证,无证不得驾车!

第635章 信仰

徐代灼能从交通法规的严苛程度上,看出自己的父亲对醉酒误事有多么恼火。

因此他从来不喝酒——尽管会喝,而且酒量还算不错。

徐代灼也会尽量规劝自己身边的人少喝酒。

喝酒真的很容易耽误事。

“没有酒,这日子过的还有什么意思?”鲁智深大咧咧的吆喝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爷们们打着么多年仗,为的不就是过这种日子?”

“父亲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

“大帅?他不会知道到的,咱们走的那么远,就算知道了要管,也不会是管咱们喝了多少酒这种小事。”

“若是你因为喝酒把工作耽误了呢?”徐代灼问:“你来西域弘扬佛法,喝醉了能行吗?”

“有什么区别?反正喝没喝酒,洒家都背不过佛经。”

“智真禅师的嘱咐你也不在乎?”

提起五台山的智真禅师,鲁智深沉默了。

当初西军战败,鲁智深逃往,绝望之时是五台山的智真禅师收留了他,还给他剃了度。

实际上,智深这个法号,就是智真禅师给他取的。

后来鲁智深因为饮酒犯了戒律,被赶出五台山,但他本人依旧记得智真禅师的恩情。

他在华夏出人头地之后,也曾回五台山,也仍旧对智真禅师持弟子礼。

这次帝国派遣鲁智深前往西域主管信仰工作,向西路过五台山的时候,他曾经再次上山拜见智真禅师。

当时禅师知道他这次的工作后,专门与鲁智深谈了很长时间的话。

智真禅师的意思是,希望鲁智深通过这次机会,提高佛祖在帝国的地位。

实际上,除了祖先崇拜,其他不论是什么信仰,在帝国内部都没什么地位。

不论是佛还是道,以前占下的名山大川,观寺古刹,帝国一律不承认其产权。

所有信仰建筑都有严格的定制,道观寺庙分为上中下三等,按登基规定建筑物面积和规格、僧道人员数量以及可拥有的固定资产数额和纳税比例。

超出规格的部分都要被帝国没收。

这让习惯了信仰场所免税的僧道都感到很不舒服,只是形势比人强,帝国如此强大,规定如此他们也无从反抗。

更要命的一点是,建造新的信仰建筑必须得到帝国内阁的批准——至少在帝国国内,这是必须的(外蕃不管)。

名山大川就那么多,这个时候,哪个信仰在帝国内阁有后台,那个信仰就能多获得几分机会,兴建新的庙宇。

因此,僧道两方面都在想办法拉拢帝国的高层。

这方面,牛鼻子道士们比秃头和尚更占便宜,因为现任帝国陆军总参谋长公孙胜上将就是曾在崂山挂单的道士。

有这么一个高官支持,一旦内阁允许在某座名山修建新的信仰场所,牛鼻子们自然次次抢得先机。

现在处处占先还好说,等帝国统一天下,到时候还是牛鼻子占优势,那么佛该怎样自处?

因此,秃头们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们最近几年一直在大力寻找能在帝国高层作为代言人的存在。

目前,秃头们有两个人选。

一开始他们选定的人是慧能,徐家崛起之前,这个僧人曾经在徐家做过第十屯的坞堡主(前见第19章),是徐家三房老爷徐睦海的人。

慧能在徐家做坞堡主的时候,徐世杨也不过是一个坞堡主,公孙胜则是徐世杨手下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看起来,有这么好的基础,慧应该能走上高位,成为帝国僧人们的依靠吧?

然则实际上,因为慧能总是跟着徐睦海到处花天酒地——很多时候慧能就是在帮徐睦海找女人。

结果,徐睦海因为玩的太过分,被帝国皇帝直接贬为平民,发配辽东,那个慧能也跟着三老爷一起去辽东开荒去了……。

慧能那么好的基础,在徐家最高的位置就是做过坞堡主……。

真是个悲剧。

因此,秃头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鲁智深了。

他好歹做过上校,徐世杨对他的态度也算不错,虽然突然选择退役让秃头们措手不及急的吐血,不过既然这次鲁智深又有机会立下大功,那当然应该尽全力支持。

何况,这次远征的目标是葱岭以西的地方,主要敌人是拜火教的帕尔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保护的是西域诸佛国,打得是佛敌,新征服的领土,很大可能也会以佛家信仰为主……。

简直好处多多。

根据五台山的智真禅师所说,现在的情况,全国的和尚都把振兴的希望寄托在鲁智深身上,所以他千叮咛万嘱咐,要求鲁智深一定好好干,千万别再任性了……。

想到智真禅师的叮嘱,鲁智深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停止饮酒。

“行吧,从今往后,洒家每天只喝一坛酒。”

鲁智深语气中带着深深的遗憾,听得徐代灼直想笑:“一坛酒最小也要2斤!一天一坛很少吗?”

“洒家已经尽量克制了!”鲁智深叫道:“洒家也就是当个牌面,这要弘扬佛法,各地都会有大德高僧来帮咱!”

“各地都会来?”

“是啊!别说洒家根本不懂什么佛法,就算是懂,洒家一个人还能把葱岭东西全都跑遍不成?”

鲁智深解释和尚们的计划:

“知道洒家会到西域主持信仰工作后,江北的大德高僧聚在一起开过会,他们知道洒家能做什么,什么是洒家做不到的,所以洒家只要当好自己就成了,弘扬佛法的事,中原各寺自会派人!就连江南都会有人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徐代灼点点头:“你们有这种想法是件好事,行,如果他们愿意来帮我,我也会给他们行方便,让他们都来帮我吧!”

别人或许不清楚,徐代灼知道,他的父亲其实是个无神论者,徐世杨对什么神仙佛祖都没什么兴趣,就连儒家圣人,他都能把奉圣公府邸抄了,更别说那些僧道寺观。

徐代灼就不止一次听到父亲私下里评价僧道是——迷信。

但是,僧道千百年来的信仰基础放在那里,就算徐世杨想来个灭佛灭道的行动,也很难见到真正的效果。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压制的同时,把这些封建迷信思想向外引导。



第636章 自己跳到碗里来

长江上,两艘豪华的舫船并行在一起,就像一对狗男女在挽着胳膊低声呢喃倾诉。

徐代炫板正的坐在舫船大厅上首位置,听着自家舅舅跟江南的林大人互相叨叨什么:文兄好好久不见,林兄好确实好久不见,哈哈哈……,之类没营养的对话,直想打哈欠。

按照文季的说法,在这里,徐代炫才是真正的主人,人家上门拜访,即使主要目的是见见文季叙叙旧,他也应该露一面以示礼节。

所以徐代炫就只能离开他的书桌,图纸和模型,跑出来坐在这听两个老男人唠家常。

这世上最惹人烦的话,是老娘们唠家常,其次就是现在这样老爷们也坐在一起家长里短。

话说你们都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做吗?

别说,还真有。

两个老男人聊着聊着,文季就开始装作不经意间推销他的计划。

话题的起因在林如海。

大周的巡盐御史首先感慨自己无子,膝下只有一女,身边有没有女眷教导以致女儿顽劣,所以这次打算把女儿送到岳家,交由已过身的妻子的家人抚养教育。

他的妻子是金陵贾家的小姐,而这金陵贾家是大周勋贵,祖上出过金陵织造,也是一等一的富贵人家。

更重要的是,贾家人丁兴旺,岳母身体康健,林小姐去了可以受到外祖母的庇护,又可以跟贾家的小姐们一起成长,既可以获得完整的家庭教育,也算有了个依靠,不必跟着他在外任官风雨漂泊。

林大人还提到,贾家有意捏合本家备受宠爱的公子与林大人的女儿,他本人对此也算乐见其成……。

由于被打过预防针,徐代炫总是觉得,林如海之所以在自己面前说这些事,本质目的是提醒自己别打他家女儿的主意——人家有中意的好青年了。

徐代炫估计舅舅也听出这话的本意了,不过舅舅对此仿佛并不在意,而且顺着话题赞叹起林大人的清廉来——在现在这个时代,做到巡盐御史这样高位肥缺的官员,没有三妻四妾儿女成群,那真的可以赞一声清廉。

没想到,这话却没有得到林如海本人的应和,他反而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心事一样,感慨清官难做……。

原来,大周朝廷如今的财政状况很不好。

首先是花钱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多:隆道皇帝一心振作,拼命扩充军备,大周经制之师名义上已经扩充到一百五十万之巨!

这样,仅仅是军费,每年没有四千万贯是肯定不够的。

徐世松曾经提议裁军,把厢军彻底裁汰,择其青壮编入禁军,再把禁军中的老弱裁掉,精实兵员,弥补缺额空饷。

这样既能提高战斗力,又能降低军费,一举两得。

但是大周立国到现在,禁军将门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冗兵冗响问题也已经成了顽疾,徐世松一个外来户如何动得了那么多人的利益?

这是连皇帝都做不到的事。

如果不是徐世松是徐家人,动了他容易引起江北震怒,恐怕这位大周的枢密使早就被发配岭南,客死他乡了。

结果就是,皇帝想要强军,那就只能扩充禁军建制,但扩充出来的建制都被将门瓜分(当然,文官肯定也能从中分一杯羹),空饷大的吓人,有战斗力的部队还是不多……。

这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除了冗兵,还有冗官。

隆道皇帝动不了将门的利益,他更加动不了文官集团的利益。

毕竟大周是“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一点上,连文相公他们都不会帮隆道天子,徐世松这大忠臣更是管不到文官头上。

于是,仅仅兵饷官奉两项,大周一年的岁入就全都出去还能饶几百万贯的亏空。

财政压力让隆道天子夜不能寐,所以他就把压力转移到盐政和织造两个传统经济支柱上面。

隆道天子给巡盐御史林如海定下的指标,是最近三年要把盐课提高最少三成!

这可真是让林如海感到十分头疼。

徐代炫听到话题进行到这,心里忍不住替林如海哀叹一声:你这是自己跳到碗里来啦!

本来,徐代炫作为皇太孙对文季的计划明确表态以后,文季应该会重新考虑是否把计划贯彻下去(如果这不是既定政策的话)。

但林如海这一抱怨,事情就全变了,就像一艘无炮的旧式帆船拿着船头对着64炮风帆战列舰船舷冲锋,非得把横头让给风帆战列舰,那不占横头就显得太过迂腐了。

果然,文季听到这话,立刻顺势提出一个解决林如海林大人烦恼的办法:

江北愿意以江南市价一半的价格,私下里给林大人出售食盐,文季以人格担保,不论林如海想要多少,他都可以提供,而且全都质优价廉。

林大人得到这些盐后,是当成淮盐出售,还是明说齐盐,江北方面是不会管的。

反正,去掉运费和必要的打点,林如海可以得到大约两成的利,其中一部分当然是他自己的“劳务费”,其余的,林如海可以拿出去满足隆道天子制定的计划指标。

文季当场帮林如海计算了一下,江淮晒盐法得到的食盐,成本大概是直接购买江北盐(含运费)的三倍,这样,大规模购买江北盐不仅可以直接增加食盐数量,甚至还能节省很多成本。

这里面又是饶出一大笔,大周盐政的官员,林如海本人,隆道官家,甚至还有江北内阁,都能从中获得很大的好处。

只要巡盐御史大人同意,大家就都能满意了!

林如海沉吟一下,他没有当场同意,但语气松动了很多,不再是一开始那种本不想来却为了礼节不得不来拜会的样子。

连带对默认这笔生意的北朝皇太孙徐代炫,脸色也好了不少,至少不再是严防死守的样子了。

实际上,徐代炫没说话,纯粹只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林如海自己开这个口子,这就怨不得别人没有对大周手下留情了。

“这事,林兄也不必太着急做决定,反正盐就在那里,也跑不掉。”文季最后说道:“林兄知道哪里能找到小弟,有了决定,再派人来找小弟商议即可。”



第637章 如何选择

徐林两家要去的目的地不同,徐家要继续沿运河南下,经过常、苏前往临安。

而林家则主要走长江前往金陵。

因此虽然林如海很想继续跟文季谈谈盐务的问题,但两家还是不得不分开了。

毕竟徐家的目的是探望病重的老人,这事耽误不得。

“文贤弟,愚兄会派人去府上拜会文相公,祝文相公早日康泰!”

分别的时候,林如海站在船头,对逐渐远去的文季挥手。

“小弟在此谢谢林兄!”

文季在礼节上做的也算毫无纰漏。

……

“东家为何一去许久?”林家的船上,师爷贾时飞小声问。

“那文季有个提议,很有趣。”林如海毫不隐瞒的把文季的提议详细解说以便,然后说道

“北朝厉害啊!那文季在江南的时候,我也听说过他,被文相公逼着考进士之前,总是跟江湖人混在一起,简直丢文相公的脸,没想到,在北边历练这几年,如今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

“江北当然是厉害的,否则就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了。”贾时飞小声嘀咕一句“东家这是打算答应吗?”

“为何不答应?时飞兄觉得这里面有什么……”

“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贾时飞的声音越来越小“在下的意思是说,这里面涉及的利益可就太大了!”

“替官家分担吗,这不算什么,何况我也不是迂腐,该有的都能从中拿一份。”林如海无所谓的笑着“就按旧制,大家都能拿到好处,应该就没问题了。”

“那不一定啊,东家。”贾时飞小声解释“以往,大家一年的分润大约是八十万贯,东家拿大头,大家也都接受。”

“可若是江北掺一脚进来,这就不是增加三成,恐怕翻一番都不止,一百六十万!再按照原来的比例分,恐怕就会有人觉得不够了。”

不患寡患不均,人性如此。

以前的盐政分肥,虽然丰厚但也不至于让那些手眼通天的官绅家族眼红,大家你拿一点我拿一点,相处融洽。

但利润一下子翻一翻,这情况就会变得不一样,有些家族恐怕会希望拿更大的部分,以便让自己的家族变得更加强盛。

这些人恐怕会觉得以往的分配比例并不合理,自己在其中吃了很大的亏。

而这其中,拿最大份额的林如海,就是最不合理的那一个。

“江北的盐不是给林大人您的。”贾时飞十分肯定的说道“那是给巡盐御史这个官职的,只要东家您不再担任巡盐御史,那么您就一点都分不到了。”

想分更多的人,大多是根深蒂固的豪绅官绅家族,或者大周的皇亲国戚,互相之间别苗头的可能性有,但说实话并不大。

那么他们应该分谁的份额呢?当然是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的。

毕竟官职虽大,那也是流官,把林如海弄下去,换个大家都满意的新人上来,只需要给他一点,其他的份额就可以拿出来满足大家了。

现在这种林如海一个人占最大份额的分配方式,恐怕早就有人看着不爽了吧?

想到这一点,林如海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变小了许多,他换上讨教的语气,轻声问道“时飞兄计将安出?”

“东家,您现在占最大的份额,是因为官家信任您,所以您是巡盐御史。”贾时飞回答“想要在江北拿最大的份额,同样只要让江北只信任您就行了。”

“只信任我?这怎么做?”林如海低头琢磨一下,片刻后,他猛地抬起头,断然拒绝道“时飞难道是那个意思?绝对不行!”

贾时飞微笑着摇摇头“东家,为何不行?”

“那金陵贾家,难道真的是个合适的选择?”

金陵贾家早就衰落了,表面上看似乎还是繁花似锦,但实际上内在早已腐朽。

贾家现在家主也不过是个闲职,家中已经三代人没有出过进士,连举人都很少,这在以文御武的大周,本就是衰落的证明。

何况贾家生活极尽豪奢,丝毫不知收敛,以至于家中亏空严重。

当初把嫡亲小姐嫁给林如海,其实是想借助这位探花郎的势。

等林如海当上巡盐御史,贾家又盯上林家的家产——林如海无子,那么他的财产都是女儿的嫁妆,只要贾家娶到林小姐,那么几百万贯的庞大财富就到手了,贾家就可以继续沉浸在他们奢靡的生活当中,直到林家的钱财耗尽。

林如海好歹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这点门道是看得出来的,但现实就是如此,他命中无子,身边有没有可以掌家的夫人,女儿就是他的一切,为了让女儿有个依靠,作为亲家的贾家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林如海不怕贾家窥视自己的财产,只要女儿嫁入能贾家掌家,那么那些身外之物就当买女儿的幸福了。

可问题是,如果自己从巡盐御史的位置上跌下来,那些钱财早晚有花完的时候,以贾家现在的奢靡程度,花完之前女儿的事还不能定下,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看贾家那个样子,一旦发生这种事,他们肯定会拖下去,直到能找到新的财富来源……。

若是以往,自己的位置稳定,女儿又没有别的选择,那林如海再不情愿也得把女儿送入贾家。

但现在吗,贾时飞不是提醒他有别的选择了吗?

可是……。

“那是天家。”林如海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遥遥头否决道“天家恐非良配。”

自古功大莫过拥立,罪大也莫过拥立错误。

北朝徐世杨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自家女儿要是嫁过去,结果最后发现押错了注,那可是阖家赴难,万劫不复了。

所以,真正有前途的士绅家族,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让嫡亲女儿嫁入深宫。

“东家。”贾时飞小声劝道“您还是再想想吧,那贾家能有什么前途?”

“他们是大周的权贵,大华南下他们第一个倒霉,小姐嫁过去,到时候怎么办?”

“就算他们不南下,贾家现在这样子,出不了进士,小姐掌家又能怎样?贾家还是要败落。”





第638章 孩子们

“容我再想想吧。”林如海依旧没有同意的意思。

虽然他也知道,即使有自己那点家财支撑,那金陵贾家也支撑不了多久,毕竟自己一个流官,再怎么捞还能支撑那样一大家子的豪奢生活?

能填补一下亏空,让贾家喘过这口气来就不错了。

不过,如果自己女儿能在贾家如愿掌家,那么只要自己活着,至少女儿的幸福生活,他林如海还是能护得住的。

女儿掌家,稍微辛苦一点,稍微改改贾家的生活作风,那么贾家的底蕴,至少一两代人之内还能维持下去。

最大的危险,当然是北朝南下。

这是挡不住的,大周朝廷挡不住,林如海和贾家更加挡不住,江北自然不会留着贾家这样对他们毫无贡献的江南勋贵。

到那时候,谁都救不了贾家,跟贾家勾连太深的,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是,女儿嫁入深宫,这又能好到哪里去?

哪怕不提有可能押注错误,以女儿那体质,能禁得住深宫之中的暗流涌动吗?

唉……,真是难以选择啊。

“如此,东家好好想想吧。”贾时飞也没法有点不甘心的说:“只是,东家一定要记着,如今是文季先来拉拢东家,如此大好良机,错过了可就不见得会有第二次了。”

……

‘哼,林如海看着精明,实则愚昧至极!’

长江两岸秀丽的景色并不足以抚平贾时飞的糟糕心情,他站在自己船舱向外望去,心中不住的想:

‘这赵家天下早晚要改姓徐!这时候不抱北朝的大腿,到时候哪里还轮得到你!’

‘还天家恐非良配,说得好像你家那病痨子想嫁就能嫁一样!害怕押注错误阖家赴难?就一个女儿,贾家亡了不还是等于阖家赴难?’

‘不就是觉得女儿入贾家,你官大能护着她;女儿入北朝宫中,你江南的巡盐御史什么都不算吗。也不想想,你能护着在贾家的女儿,你还能护着整个贾家不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贾家一亡,你女儿还能独善其身?’

‘我可不能跟着林如海这愚人走绝路!’

‘得想想办法!’

……

按照帝国与大周各级官僚私下里达成的协议,江北船队进入临安时,一定要尽量低调,免得刺激隆道官家。

毕竟文相公是有大功的老臣,病重期间隆道官家亲往府邸探望也是正常,若是跟帝国的皇太子碰到一起,来个皇见皇……,那不仅尴尬而且危险。

于是,离开运河码头登岸后,文月又把大部分随行人员留在城外,自己仅率领二十辆新式马车组成的队伍进入临安。

这个车队没有悬挂任何北方的标记,规模也不算大,在江南,特别是临安这首善之地,拥有超过二十辆江北新式马车的豪绅家族有不少,二十辆车一起行动似乎并不怎么扎眼。

理论上是这样,可是,文月并未考虑到伴随的护卫那身红色军装,以及江南官僚士绅见风使舵的本事。

车队刚刚出发,临安城内以及附近所有多少有点本事的人物就全都知道。江北的太子妃、皇太孙一行已经到了。

城门税吏自然是得到吩咐不得有丝毫阻拦,从码头到文府这一路,甚至还有人专门驱赶行人,隐隐封了路。

他们做的太刻意了,以至于徐代灼一眼就看出问题。

“这都进城了,路上还是几乎没有行人。”

徐代灼放下马车窗帘,语带不屑的说:

“至于吗!这是连路都封了!”

宽敞到足以放下一张书桌的车厢中,文月正在翻看几份报告——她还负责着帝国的妇女工作,即使到江南来,这些关于帝国妇女劳力调查的重要报告也得尽快审阅完毕,因为这对她所管理的妇女部接下来的工作十分重要。

她头也不抬的说道:

“现在还是好的。”

“我们是来探病,他们不好半路凑上来,等我们在文府安定下来,肯定会有很多人一探望你外公病情的名义上门拜访,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至于吗’了。”

“妈妈,会有很多人来吗?”徐代灼的小妹妹,今年虚岁才六岁的徐代煣甜甜的问:“会有新朋友找我玩吗?”

“当然不会!”虚岁十岁的徐代焕大咧咧的说:“来的肯定都是些大人!没人陪我们玩的!”

徐代煣小嘴一瘪,语气中已经带上哭腔:“那哥哥你陪我玩……”

“不行,我还有作业。”

“你就陪陪她吧。”徐代灼拍拍弟弟的脑门:“你那点作业用不了多长时间。”

“可我……”

“没有可是,我有时间也可以带你们出去,不过这次我有很多事罢了。”徐代炫摆出一副兄长的模样,轻松压制弟弟的挣扎。

文月终于从她的文件中抬起头来了,她抱起女儿,温柔的说:“小煣不要哭,你外公家也有很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跟他们一起玩好了,你会有很多新朋友的。”

现在,徐世杨有七个孩子,其中老二徐代灼、小六徐代焕和小七徐代煣是文月亲生,所以这次都跟着她一起南下。

其他几个小子,除了老大徐代炫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事业外,都还跟着母亲一起生活。

徐世杨管家的一个特色就是,他的妻妾都有很多工作。

比如赵珊现在负责燕京的女子护理学校,为帝国各大医院和军队提供女子护理人才,有太子的侧室负责,旁人就不会误会这种女子护理学校与以往的女营有什么关系。

赵琳负责妇女部下属的女兵和女民兵动员部门;顾横波依旧在负责宣传部,以官衔论,她甚至跟文月平行;就连高丽郡王家那位当做玩物送来的那位翁主,如今也在礼部下属的都亭驿担任北地外蕃司的事务助理。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业和大量工作,也就没心情去搞什么宫斗,而各自的亲生孩子各自带,也确实比较容易培育亲子感情。

如果从封建道德观上来看,妾室所生的孩子理论上都算文月的孩子。

不过因为徐世杨的这种做法,妾室的孩子对文相公这个外公并无多少感情,因此这次也就干脆没有跟着一起南下了。

第639章 际遇

文月并不觉得自家丈夫这样安排妾室和妾室的子女是侵占自己这个女主人在家中的权威。

实际上她面对自己的三个亲生儿女就已经觉得很头疼了,虽然身边总是有侍女跟随,但这些外族女孩(帝国的宫女太监中,只有当初拦截和亲船队得到的那一批是汉人,其他都是外族)模样倒还可以,干活的时候全都笨手笨脚的,别指望她们能像母亲那样照顾好孩子。

而且代焕代煣两个小的现在都是人嫌狗厌的年龄,一个照看不好就容易惹出大事,再在加上还有那么多工作……,若是让她把赵珊赵琳顾横波她们的孩子一起管起来,文月觉得自己一定会发狂。

就这样吧,这样其实挺好的。

反正她对丈夫与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也没有什么感情。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耳中充斥着两个小孩子叽叽喳喳憧憬着外公家的新朋友,文月再也没心思继续她的工作了。

华夏帝国的太子妃开始收拾自己桌上的各种纸张,徐代灼在身边帮她,两个小家伙见状,也吵吵嚷嚷的凑过来帮忙。

结果越帮越忙。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车队已经抵达文府正门前了。

文月下车,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大院,一时间竟然有些感慨。

当初徐世杨下江南,就住在这大院的别院里,当时文月也曾偶然见过他几次,不过两人都没给对方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后来听说徐世杨火烧都亭驿,杀光了鞑子的使节,文月倒是赞叹过徐世杨有班定远之风,不过那时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离家千里成为他的妻子。

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一个强大帝国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或许终究有一天还会成为皇太后?

人生的际遇啊,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

江北。

帝国政府于共和1793年5月初1,正式宣布皇长孙徐代炫外放出京(虽然帝国还是没有真正的京城)。

帝国皇帝册封自己的长孙为秦王,但却没给徐代炫任何封地,而是允许其自行海外开拓。

之后徐代炫就开始大张旗鼓的招募人手,按照内阁的指示,秦王府卫队可以有五千兵马(只算有枪的公、平民兵),但除了一支五百人的近卫军外,不准抽调任何野战军建制部队。

剩下的人马只能征募愿意跟着秦王殿下一起去远征开拓的预备役和民兵。

对此,徐代炫并未表示任何不满,实际上他觉得内阁一个建制兵都不派给他才是最好的——从无到有,亲手组建属于自己的队伍,才更容易如臂使指。

至于那些近卫军,实话实说,这其实是内阁给秦王带上的一个紧箍咒——这支名义上的亲卫兵是五年一轮换的,完全听命于帝国而不是秦王府,现在还好,若是未来,自己的后代对帝国有什么威胁,这些近卫兵随时可以控制秦王府。

这个紧箍咒是不得不带,不过这也只是个保险,平时要用,近卫军也会不打折扣的遵守秦王的命令——军人吗,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徐代炫更加不会故意消耗他们——帝国要补充近卫军可是太容易了,何况若是让内阁起了疑心,下次可能就会把五千建制兵全都换成近卫军,把他这个秦王彻底架空。

所以,内阁给了秦王一个紧箍咒,徐代炫也欢天喜地的接下来戴到头上,大家心知肚明,各自表明心意,这就够了。

接下来,秦王的其他要求,内阁自然也会尽可能给予满足。

4500人的招兵名额,左鹤林负责招募300人,表示一起来参加远征的折可适预订了100个名额,跟秦王一起外放为王的甘定郡王徐世桢有300个名额,其他帝国皇亲国戚高官显贵可以有1500个名额(很多注定继承不了家业的次子庶子都愿意来参加)。

剩下的2300人都由秦王自己负责。

为了招兵,秦王殿下开出了及其优厚的条件:

凡是平民以上青壮男男子,自愿跟随出征开拓者,其所属奴隶五人以下不缴纳人头税,五人以上的奴隶人头税也按帝国税率减半。

这实际上等于在新开拓地放开了奴隶市场,远征军若是在葱岭以西站稳脚跟,他们这4500所谓的兵,就都有机会成为奴隶主。

这也是徐代炫对自己封国的定位——一个****奴隶制国家。

经济上以采矿和种植园为主,尽量不建立自己的工业,出口矿产、农产品、畜牧产品和奴隶,购买内地的工业品,以此加强封国与祖国之间的联系,减少将来与母国反目成仇的可能性。

这样也更容易得到母国的信任和帮助。

军制上,主力部队除了近卫军之外的部队,暂且以十人一小队,百人一中队,千人一大队的简单编制为主。

一旦站稳脚跟,随着大量私人奴隶出现,这些“汉兵”实际上会成为某种程度上的独立作战单位:一个汉兵到时会有数个甚至十数个奴隶兵跟随(很像西方中世纪的骑士)。

到时候,一个十人的小队实际可能有几十上百人组成,在秦国地方上,一个汉兵拥有一个庄园也会成为常事。

这也是左鹤林他们为何要走那些名额的原因——这里面每一个汉兵都是成为奴隶主庄园主的机会,将来他们建立自己的二级封国时也会有更好的基础。

实际上,内阁对秦王的决策十分满意,他们甚至愿意立刻给每个自愿参加远征的士兵发一个便宜的扶桑奴——士兵可以自由选择男女,不过徐代炫希望他们选择扶桑男丁当做辅兵,想要暖脚的女人可以在新征服地抓当地女人。

除了五百近卫军、四千五汉兵之外,内阁专门给秦王殿下征募了一千外蕃索伦。同时允许秦王在西域的外蕃国家随意征兵。

这些外蕃兵享受庶民待遇,他们装备比汉军差最少两代,也没有奴隶人口税方面的优惠,但他们有自由的人身权利,到时候也会分给他们一份土地。

秦王希望这些外蕃人能够成为秦国自耕农阶级的主体。



第640章 扶桑战争落幕

按照秦王的设计,秦国没有各种工业,所有国民只有“耕战”一事,华夏的阶级划分被移植到秦国,只不过那里只有三个阶层:

上层是帝国来的公、平民,他们是秦国的军官、官吏、奴隶主、庄园主,总之,核心统治阶层。

总而言之,贵族,只是按照耕战体制,他们被称为兵。

中层则是随征的外蕃,他们是自由民、市民、自耕农,这些人简称民。

下层则是被抓来的奴隶,简称奴。

像母国华夏一样,秦国也允许阶级流通,不过秦王只看重军功,有军功者可以升级,没有就不行。

该说不愧是秦王吗?

有学识的华夏人很快发现,徐代炫的政策除了吸收部分华夏的政策之外,本质上脱胎于古时候的暴秦。

用来夺天下说不定可以无往不利,但用来治天下,恐怕会出大问题。

不过这没什么,秦国只是华夏的封国,就算他的经济和管理出了问题,帝国也有实力替他弥补。

五月二十,徐代炫带领五百近卫兵和在冀省一代招募的一千多名志愿兵离开燕京,向西京进发。

月底,王启年率领六百上马贼与徐代炫会师。

除了兵力外,王启年还带来了三千匹马,六百峰骆驼,两百头牛。

徐代炫随即给了这位上马贼大当家三百兵的名额——另外三百人是蒙兀人,因此只能算是民。

队伍抵达西京后,在当地停留一段时间,补充山陕的志愿者,随即朝廷给每个兵发了一个免费的奴——如徐代炫所愿,大部分都是扶桑男丁,可以当做辅兵使用。

如果稳定下来,也能拿来当庄头之类的农奴头子。

说是只有三个阶级,其实还可以细分奴隶头子和奴隶的奴隶,甚至是奴隶的奴隶的奴隶。

这都是有可能的。

离开西京后,队伍速度略有加快,六月底抵达兰州,与折可适会师。

折可适已经等待着属于自己的一百兵等在这里了,同行的还有作为外蕃的一千吐蕃人。

七月,秦王率领的队伍抵达凉州,与左鹤林会师,随即几个主要将领率领少数亲兵继续前进,在七月底前抵达瓜州,与驻扎在这里的甘定郡王徐世桢会师。

大部队此时还在后方缓缓前进,因为这一路行来人烟稀少,补给并不顺畅,数万人的大军不可能走的像是在核心本土时那样快点到肆无忌惮。

不过,这也给了徐代炫更多的时间,用来整合西域的外蕃势力,为接下来的远征做些最后的准备工作。

……

就在秦王徐代炫暗戳戳打着葱岭以西帕尔斯人的主意时,远在万里之外的东海扶桑,沉寂了半年多的战争,终于又一次爆发了。

重燃战火的是扶桑人自己。

以原织田家的两员大将,柴羽秀吉和柴田胜家为首的两个势力首先爆发了事关谁是织田信长接班人的内部战争。

一开始双方打得难分难解,但随后,北条、上杉等非织田系的大名开始出击,夹击柴田胜家。

这又迫使原织田家的盟友德川家认定柴羽秀吉是叛徒,与柴田胜家结盟。

于此同时,德川还派遣使者联络华夏人,希望华夏人能够加入到攻击羽柴秀吉的战争中。

德川开出条件,一旦灭亡羽柴,扶桑可以和华夏以安土城为界,若狭、近江、伊势三国以西所有领土割让给华夏,以东归扶桑。

林冲很客气的把德川的使者礼送出境,他并未给德川任何答复,但随后,在1793年五月底,华夏帝国扶桑远征军对羽柴军控制区发动进攻。

看样子林冲似乎是想执行德川那个联合夹击羽柴的计划,但得知华军悄无声息的行动之后,德川家康被吓得肝胆欲裂。

华军这不是要跟柴田胜—德川联军夹击羽柴秀吉,而是要把扶桑的本土势力一扫而空!

有此明悟的德川家康急吼吼想要跟羽柴秀吉,以及上杉、北条等扶桑大名停战,以便大家集中力量共同抵御华夏。

想法很好,但已经打红了眼的扶桑大名根本不听他的,德川家康也根本没有那么大威望。

倒是因为德川并未按约定出兵帮助柴田胜家,结果在一场关键性战役中,柴田胜家被羽柴秀吉彻底击败,随即在其居城自杀。

柴田胜家的另一个盟友泷川一益随后向羽柴秀吉投降。

至此,扶桑本地大名中,还未与羽柴结盟或被其降服的大名,已经只剩下德川家康一人了。

好在羽柴秀吉并没有时间收拾他,解决柴田胜家之后,羽柴秀吉立刻率领联军主力西进。

1793年7月初6,羽柴军与向东进攻的华军在安土城附近决战。

此战,羽柴联军拼凑了十五万人,而华军出兵十万,扶桑人只有一倍半的兵力优势,却要面对华军一百倍以上的火力优势。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戮,华军先用重炮轰开扶桑军军阵,随即重骑兵引导轻骑兵,从扶桑军的阵型缺口中涌入,对扶桑军进行包抄。

关键时刻,羽柴秀吉亲自率领本队对华军骑兵反击,试图封堵堵破口。

他反应不慢,可以算是个优秀的将领,但他的士兵战力太差,被胸甲骑兵一冲即溃,羽柴秀吉本人阵亡在战场上,被一个外蕃索伦骑兵捡了人头。

战斗的最后阶段,华军步兵涌上,完成对扶桑军的整体合围,扶桑军崩溃,但完全无法逃出华军的包围圈。

华军围困扶桑军一夜,至七月初七上午九时发动最后总攻,十一时左右战斗结束。

羽柴军十五万人,自羽柴秀吉本人以下死亡四万一千人,其余全部被俘。

损失轻微的华军继续进攻,海军在七月二十,在江户湾附近登陆,随即海军陆战队和上岸水兵共八千人击败北条军主力,占领相模、武藏、上总、下总、安防等地。

八月初大明德川家康向华军投降,八月底北条家主北条氏直自杀。

九月初华军占领上野,随即对越后发动进攻。

上杉景胜拼死抵抗二十七天,与九月底无奈开城投降。

在1793年11月之前,林冲借助扶桑人自己的混战,已经完成对本州岛的全面控制。

第641章 分割扶桑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641章分割扶桑控制整个扶桑后,华夏帝国迫不及待的分割自己的战利品,扶桑三岛被划分为两个省:以琵琶湖以东不远的伊吹山地为界,本州岛西部、九州岛、四国岛合并为东海省。

本州岛东部则为东瀛省。

华军反动征服扶桑的战争之前,曾经估计扶桑有大约300万户,1500万人口。

经过一年多的混战,以及之前冯三虎血腥杀戮和掠夺人口,如今这个数字已经降低到200万户,1000万人口左右。

对于华夏来说,征服这样一个庞大人口的国家还是第一次,所得自然丰厚,但后续问题也必须加以重视。

首先就是该如何处理多达近千万的扶桑人。

让他们留在本地是不可能的,毕竟帝国还需要大量的奴隶人口填补边荒地地区,全都迁走则有点脱离现实,毕竟人太多了,远征军十多万兵也不可能始终蹲在东海东瀛两省不走。

因此华夏采取了一种分化管理的办法:多大多数贵族,包括那个名义上的皇帝,绝大部分大名,家老,中上级武士,僧侣,以战俘的名义强制为奴。

这些人原本的生活还算富足,帝国征服扶桑摧毁了他们人上人的生活,因此跟华夏的矛盾不可调和,于是干脆撕破脸皮全部贬为奴隶。

还有一部分,比如德川家康这样战争期间投靠华夏的大小领主,内阁的意见是把他们限制在几个固定的地区,以外蕃的形势继续存在。

比如德川作为扶桑现存最大的大名,被允许保留三河一国三十五万石的领地。

帝国皇帝册封其为三河伯爵,允许德川以三河伯国自称。

对于贵族之外的普通扶桑人和下级武士,则分成几个部分处理:

第一、战争中直接被俘的扶桑人,先后有多达三十多万,加上他们的家属直接作为奴隶运回国内。

第二、战争中破产者和无地流民,同样直接卖做奴隶。

第三、华夏政府过程中进行了坚决抵抗的地区,所有扶桑人都要卖做奴隶。

第四、抵抗相对较为平和的地区,老百姓可以授予庶民权利,但帝国内阁要强制其中至少一半人迁徙。

根据这个处理结果,一千万扶桑人中有四百万人被贬为奴隶,大约六百万人算作庶民但其中三百万人正等待迁徙。

扶桑本土的扶桑人将在未来几年迅速下降到三百万左右,然后沦为华夏矿山、农场、服务公司的庶民劳工。

为了两省的稳定和统治需要,把扶桑人口强行压低到三百万,当然该需要有一些信得过的人口填补进来。

内阁的设想是,调外蕃索伦一万户、外蕃高丽三万户、外蕃琉球一千户,主动投靠的蒙兀人一千户,以及外蕃西域拼凑一千户,总计三万三千户填补东海、东瀛两省。

这些人会得到一块土地,成为庶民自耕农——虽然纳税不享受优惠,但相比扶桑庶民来说,至少人身自由可以得到部分保障。

同时这些人也会成为当地驻军的一部分,用以镇压扶桑人的抵抗。

另外就是汉人移民。

按照扶桑2200万石出产的耕地统计,三万三千户外蕃移民每户分得60石土地,合计大约200万石。

其余耕地,则是汉人的财富。

其中一百万石土地被内阁谨献给皇室,作为皇庄。

八百万石作为政府直辖的国营农场。

其余一千多万作为吸引汉人移民的奖励或分配或出售。

除了矿山和港口,预计扶桑的这些土地可以养活至少两万户汉人小农场主。

这些汉人移民不限于帝国本土,江南汉人也有权利移民扶桑,只不过江北移民以奖励有功将士、或者平民贷款低价买地为主。

江南汉人就得以花钱购买土地或者贷款为主了。

分食扶桑这样一个国家,对华夏来说是难得的盛宴。

庞大的金、银、铜矿藏缓解了帝国贵金属储备不足的压力,特别是甲州金矿的产出,让帝国增发金币作为纸币的保证金有了坚实的基础。

大量的廉价人口涌入,则让不堪重负的帝国劳力穿过一口气来,吉、黑两省的北大荒开发终于不在担心劳力问题——把扶桑人扔到那里开荒就好了,更妙的是,由于大多是些奴隶,将来北大荒开拓成功,把这些奴隶迁走,让汉人摘取劳动果实,根本不会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些危险,重要但眼前收益比较小的工作,比如兴修水利、治理河道,矿井作业和大农场里的农奴,都可以用扶桑劳力填充。宝贵的汉人人口可以更多的集中到越来越快的工业生产中来。

另外,大量汉人劳力的释放,也使得军队可以获得更强大的动员力,让继续扩张变成受益颇高的工作。

当然,对老百姓来说,这次胜利同样十分甘美——至少,即使是最穷的光棍也能花点钱买个扶桑婆娘过日子了。

实际上,随着大量扶桑奴的涌入,帝国国内的光棍率有了一个陡然下降的过程。

甚至东海、东瀛两省的港口城市,都出现了不少来自江南的奴隶贩子——这些人大多是替江南的姬院挑选年轻女孩,充当瘦马的。

因为家世清白的汉人到了江北,就有活下去的资本,因此现在江南姬院中汉人瘦马的比例越来越低,至少自卖己身的情况已经很少见了。

这让很多行院老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现在好了,扶桑女孩便宜且听话,购买一些送到江南去,养几年就可以接客了。

这给江南的姬女来源提供了庞大的保障。

除了扶桑人,其他几乎所有人都胜利从中受益,自然也会让受益者和这次没有捞到足够好处的一部分人期待着帝国的下一次征服战争。

第642章 父亲

泉城,美泉宫。

华夏帝国的皇帝和太子坐在一个院子里,摆上茶点果脯,周围只留下几个太监和宫女伺候,父子二人享受难得的片刻休息时间。

“哈哈,只要给扶桑人糙米和腌菜吃,他们就会老老实实干活?”

皇帝徐睦河大笑着说道:

“这扶桑人真好养活啊,五公五民就算仁政!以二税一!要是咱们华夏也是这个税率,咱们国内恐怕早就反旗遍地了。”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也不能压榨的这么厉害。”

徐世杨摇摇头,微笑着说道:

“我打算明确规定,对庶民出租耕地,租子最多收到四成。”

东海、东瀛两省的土地全都属于汉人和外蕃移民,扶桑虽然有三百万庶民,但是他们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

想要活下去,他们必须租种汉人的土地,或者在各种国营和私营农场工作。

帝国平民的农业税是三十税一,庶民是十税一,以在扶桑的汉人移民平均每户500石计算,纳税是16石6斗7合,按照最高4成租,收入是200石。

也就是说,移民即使把所有分配到手的土地全部都租出去,每年净收入也可以达到糙米183石3斗3合。

用不了几年,移民各个都能偿清贷款,成为名副其实的小地主。

“呵呵,在咱们的帝国,发财真的是件很简单的事啊。”

徐睦河满意的说道:

“这样任谁会反对我们呢?天下万民都得到好处,我徐家天下江山永固!”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现在是帝国处于上升期的大扩张,才能获得如此多的好处满足社会的各个阶层,一旦帝国的扩张停止甚至开始收缩,各种被扩张时期越做越大的蛋糕掩藏的社会矛盾就会爆发。

那个时候帝国也许还能维持百多年,不过最后终究是要崩溃的。

所以徐世杨绝对不会停止扩张——这也不是徐世杨想停下就能停下的。

当然,这么煞风景的话,徐世杨也不会在这时说出来,毕竟,帝国还是要烈火烹油很长时间的。

“不过,为父这里有个问题。”

得意的大笑一阵之后,徐睦河突然认真的问:

“你到底打算留大周到什么时候?”

华夏的军队和工业都是徐世杨一手创建的,华夏的大多数政策也是出自他这个太子之手,实际上皇帝更像是个太子政策的执行人。

因此,不管徐睦河再怎么想统一天下,徐世杨不行动,他就没办法。

所以他才直接询问,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催促。

“等东海、东瀛两省的局面稳定下来,野战军逐步回国,我们可以集中力量的时候。”

徐世杨很坦然的回答:

“然后只要有一个合适的借口,我们就出兵,完成统一。”

当然,这得是在他的妻子和孩子们从江南回来之后——如果期间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

“我现在估计,应该是在明年下半年开始吧。”

徐世杨给出了一个稍微具体一点的时间表:

“到时候大周再不给我们借口,我们就自己制造一个借口。”

其实徐世杨也不想把这个问题拖延太长时间,现在,随着东海的平定,帝国在北方的扩张实际上已经到达地缘边界,再扩张就只能是类似分封秦国那样的间接统治了。

所以,想要继续把蛋糕做大,控制江南,从而获得南下的通道,是下一步战略的重中之重。

对于儿子的话,徐睦河听得很认真。

他是真的十分关心这个问题,因为这将意味着他作为“北朝”皇帝的结束,而正式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

如果不解决大周问题,徐睦河永远只是个占据天下半壁的“皇帝”,那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世杨,为父也不瞒你。”徐睦河轻声说道:“为父觉得,能做上一任真正的天下之主,为父这一生也就可以满足了。”

“我也知道,这个帝国其实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帝国也一直是按照你的想法和设计发展。”

“为父做这个皇帝,实际上是占了你的便宜。”

“世杨你也不用担心,为父在这里向你承诺,等天下一统,为父在皇位上再坐五年,之后就让给你。”

这话倒是让徐世杨感到有些惊讶,他以为自家老爹在皇位上坐的很舒服,会恋栈不去呢。

实际上徐世杨对皇位没有什么急迫的心理,毕竟皇帝老爹也没有给他制造什么障碍。

当然,老爹活着的时候退休不是什么坏事,对徐世杨将来构建新型政权也有一定好处——至少自己在老到昏聩之前退休,然后制定皇帝的退休年限时,国民不会因此而感到太过惊讶。

“五年之后,朕要去江南安度晚年。”

徐睦河没去看徐世杨的表情,他舒服的躺在躺椅上,感慨的说:

“江南繁华,朕向往已久,但在位期间肯定不能久居。等朕成为太上皇,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个帝国啊,到时候就完全交给你吧。”

……

江南,临安,文府。

文相公已经十分虚弱了,今年开始几乎都下不了地,整天吃不进饭,很多时候还会疼的脸色发白,满头虚汗。

他只是从来不喊疼。

文月从北方带来的御医使用了很多办法,甚至还用了皇安,遗憾的是,依旧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到最后文相公厌烦了,拒绝那些医生继续折腾。

用他的话来说,这是老病,任是妙手回春,也不会有任何办法。

他现在只想跟自己的家人呆在一起,渡过人生的最后时光。

特别是几个孙子,以及外孙。

医生本来建议文相公应当静养,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也心知肚明老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不如热热闹闹的过完最后这点时间呢。

这自然很符合文相公的心意,只是他很少把所有儿女凑在一起,而是喜欢分别跟他们说话聊天。

文相公似乎刻意把儿女们按阵营分成了两拨,如果他见文仲,那就不会同时见文季和文月。

如果他见文月,那么同样也不会见文仲。

今天同样如此,他见得是文月和她的孩子们。

第643章 父亲2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643章父亲2“你们太拘束了,这本来就是你们的家。”

文及甫半倚在床头,略有些不满的对女儿说:

“孩子们都被你管的一点孩子样都没有了。”

文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歪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女。

徐代灼和徐代焕排排做在一起,老老实实一言不发,徐代煣略微显得活泼一些,她正拿着小刀认真给一只苹果削皮。

小孩子力气和技巧都不足,一个苹果削了半天,连皮带肉削掉快三分之一。

不过削完之后,徐代煣把苹果双手捧给文及甫,甜甜的说一声:“姥爷,吃苹果。”

外孙女的声音还是很治愈的,文及甫乐呵呵的接过来,啃那个严重瘦身的苹果。

“都是好孩子啊。”他感慨道。

“爹,他们也只是在我面前才会这么老实。”文月小声辩解道:“特别是这两个小子,平时很皮的,信不信现在放他们出门,今天之内他们就能惹出大事来?”

“能惹出什么事来?”文及甫笑道:“跟他们爹上次那样,火烧都亭驿?”

“不过现在都亭驿没有鞑子给他们杀了,那里现在只有些南洋土国的使者——来朝贡的。”

“他们都是皇子皇孙,有这个身份,不管好他们就是容易惹事。”文月说道:“让他们老实点,总比出去欺男霸女强。”

“他们会这么做吗?”文及甫笑问:“代灼已经这么大了,我听说他在你们那当过兵?现在没做应该就不会做这种事了。”

“谁知道呢。”

“幼娘,不要把孩子管得太厉害。”文及甫认真的重复道:“不要因为他们的身份就严加看管,否则等你们管不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会更容易做出格的事。”

“是这样吗?”小名幼娘的文月微笑着问。

“当然是这样,你们兄妹小时候我有对你们这么严厉吗?”文及甫说道:“只要你们做的不过分,愿意做什么,为父都没横加干涉对吧?”

“嗯,也许只有你的婚事是个例外。”

实际上,文及甫对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远嫁北方是有些后悔的。

特别是这桩婚姻其实是政治联姻,而且女儿远嫁之后快二十年都没回过娘家——这次见到女儿,那个记忆中二八年华的美丽女儿,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

而且其中最大的一个已经16岁了——跟他娘嫁到北方时的年龄一样。

物是人非啊。

“爹,我在北方过的很好。”

文月敏锐的察觉到父亲的愧疚:

“世杨的想法很特殊,他确实不是文士,但也不是那种武夫,他……嗯……。”

文月想了半天都没想出该如何形容自己的丈夫,最后只好下了个结论:

“我很幸福。”

这种幸福不是说她现在是太子妃,将来还会当皇后皇太后,而是跟徐世杨过日子很有意思。

这个时代的男人吗,或多或少总是有点大男子主义,或者说封建思想的。

唯有徐世杨这方面的心思比较淡薄,他虽然也纳妾,但居然把妻子和妾室都安排出去干活,有了自己的工作,别人怎样文月不知道,至少她自己是过的很充实。

夫妻关系很和谐,丈夫尊重妻子,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对于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似乎就已经足够了。

“是吗?那为父就放心了。”

文及甫小声说道:

“一眨眼,你们兄妹都长大了,老夫却感觉还跟昨天一样。”

“幼娘,为父知道你们早晚要南下。”

这个你们指的自然不是文月文季和孩子们。

“你的兄长,文仲他已经打算为大周尽忠了。”

“父亲!”

“听我说完。”文及甫认真的说:“为父不去求你们饶他,那对他是个侮辱,为父只希望你能保护好你的几个外甥,他们还小,大人的事,不要影响到他们。”

文月没有再说什么,只能不断地点头。

实际上,她也不敢确定,如果文仲坚持抵抗,丈夫能不能赦免他的孩子,毕竟这涉及到华夏帝国的权威。

“你能有这个承诺就好。”

文及甫满意的说道:

“现在,让孩子们出去玩玩吧。跟我一个糟老头子在一起,肯定很憋闷吧?”

“都去玩吧,顺便帮为父把文季那小子叫来。”

……

1793年11月,帝国在西域的重要外蕃国家疏勒。

又下雪了。

鹅毛般的大雪沸沸扬扬,不一会儿就让整个天地变得浑然一色,放眼望去,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完全看不到任何其他的颜色。

外蕃疏勒子爵的宫殿内,几个侍女不断向壁炉里增添晒干的木柴,熊熊燃烧的炉火散发出令人暖洋洋的热量,把可怕的严寒挡在门外。

就在这里,秦王和他所有重要的将领,以及疏勒子爵和其他西域外蕃国家的代表齐聚一堂,围坐在一张大圆桌边,边吃边聊。

他们吃的是用十出六的最精细的面粉蒸出的细面饼,撒了孜然和盐的大块烤小羊羔肉,以及汉人带来的,最过瘾的烧刀子。

所有人都吃的满头大汗,显然这顿饭对他们来说是相当不错的一餐。

“啊,这种天气,吃羊肉喝烧酒,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疏勒子爵尉迟从德啃完一整条羊腿,把骨头扔跟身边跟着的侍从,满意的说道:

“以往大王没来的时候,咱们过冬就像是挨刀子,每年都要冻死无数牲畜和人口,现在好了,有了厚实的毛毡棉衣,咱们的冬天好过了!”

他这话引起了其他西域国家代表的一致赞同,倒是汉人将领们都没有接茬的意思,这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孤给你们毛毡、棉衣、烧酒,让你们这个冬天可以比以往更容易过去,不是不求回报的。”

秦王徐代炫微笑着说道:

“明年开春雪化,孤就要越过葱岭,进攻帕尔斯。你们诸位都要出兵出粮,另外,从沙洲到葱岭,孤要求修建七十座有驻军的仓库,这件事你们也要加紧办理。”

“放心吧大王!”尉迟从德推开椅子站起身,大声保证道:“打帕尔斯狗,咱们绝不含糊!我疏勒所有男丁都可上阵,女子当运!”

第644章 秦军

尉迟从德对帕尔斯人的仇恨溢于言表,丝毫不加以掩饰。

这其实也难怪,自从帕尔斯人到达葱岭西部,与西域诸国的战争就一天都没有停止过。

帕尔斯人经常越过葱岭,来到西域抓捕奴隶。

他们摧毁佛堂,抢走所有财产并抓走所有青年男女;他们切断对西域来说十分重要的丝绸之路,强迫每一个通过的商队缴纳重税还经常性抢劫商队。

到如今已经整整一百年了,以尉迟从德本人来说,他的爷辈、父辈、他自己的兄弟、还有他几个子侄,四代人中都有很多死在与帕尔斯人厮杀的战场上。

尉迟从德的一个姐姐嫁到了于阗,二十年前被帕尔斯人抢走了,他的一个儿子原本要迎娶的姑娘,也在两年前被帕尔斯人掠走,从此下落不明。

这种刻骨凝心的仇恨使得尉迟从德对任何能给帕尔斯人找麻烦的举动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

实际上,如果不是实在打不过,尉迟从德早就发兵攻打葱岭以西的帕尔斯领土了。

在西域,与尉迟从德想法类似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一国两国,而是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这也是他们之前为何愿意忍受党项人的剥削朝贡伪夏的原因——伪夏年年出兵帮他们抵御帕尔斯人。

这同样也是为什么,他们现在会聚集在疏勒,群起相应秦王的原因——秦王不仅要抵御帕尔斯人,他还要反攻到葱岭以西去!

“不需要你们做的如此决绝。”

秦王徐代炫虽然对一尉迟从德为首的西域人表态十分赞赏,但他还是摇摇头,婉拒了西域人总动员的请求:

“诸位都是华夏的外蕃,即使是打仗,国计民生还是要考虑的。”

远征帕尔斯的出发点就在这西域的疏勒城,这里将是远征军的物资和兵员主要集结点。

但疏勒距离本土核心地区仍有数千里,而且路上很不好走,若是西域各国全面动员,所有远征所需的物资都从本土运来,这路上的损耗就会十分惊人。

到时候扣扣索索的内阁说不定会怀疑他徐代炫的扩张是亏本买卖。

所以,在获得大量现实收益之前,徐代炫必须依靠贫困的西域补充,至少是补充一部分后勤。

因此徐代炫必须让西域8国保持可持续发展的能力,尉迟从德那种自己吃自己,指望全家老小一波流的做法决不可行。

“孤也不为难你们,这次远征,你们诸国每十户出一兵,自备马匹、铠甲、兵仗随征——一户出人,其他九户凑装备和行粮。”

“再每三户出一辅兵,负责修建从甘省到疏勒这一路所需的仓库,维持大军后勤运转。”

“今年回去之后,趁着冬天不宜出兵的时候,把各自家里的存粮、牲口都统计一下,开春出兵之前都送到疏勒来以供军需。”

“放心,不论是人力还是物力,都不白用你们的。”

内阁和秦王都没有涸泽而渔的意思,帝国打算用部分西域所需的物资交换八外蕃提供部分军粮。

比如已经提供了“定金”的毛毡、棉衣,还有酒、盐和一些奢侈品。

除此之外就是贸易权。

帝国在西北甘宁等省和西域的核心人口不足,也不敢放太多外人入关,因此规定,西北八外蕃,若是想入玉门关与帝国进行贸易,必须得到特别许可。

这种特别许可被称呼为“赦书”,每道赦书可允许一人一驼入玉门关自由买卖——甚至可以买铁器和兵甲,只是不准购买火器。

这种赦书对内阁来说不算什么,毕竟内阁一直更喜欢自由贸易,只是为了甘宁安全才出此下策。

但对西域国家来说,这些赦书每一道都意味着大量财富!有人甚至计算过,一道赦书走一趟关内,所得最低也能供应西域三十帐人口一年所需!

所以,帝国的赦书,在西域外蕃中是价值远超黄金的硬通货。

西域八国如今各有一百道赦书,按照徐代炫从内阁争取来的特别权益,如果他们能按照标准按时保量的供应秦军所需,那么内阁将额外赐下更多赦书——按照供应多寡发放,权当补贴。

既有经济补偿,又能报百年大仇,西域各国自然愿意对远征提供全力支持。

到1793年底,秦王徐代炫在西域已经拼凑出了他的远征军主体:包括五千汉兵、一千外蕃索伦、至少五千自愿跟随的蒙兀人、三千外蕃高丽、三千强制抽调的外蕃扶桑,以及三千西域本地士兵。

前期出兵总计两万,其中大半是外蕃兵,为了装备这些人,帝国特意把库存的铁甲,以贷款的形势发放给前线外蕃。

帝国以此消化了最后一批战利品铁甲库存,之后的库存铠甲就只剩下胸甲了,而且还可以依靠秦军士兵的战利品回收些成本,简直一举两得。

秦军士兵倒是没有觉得以战利品抵押,从帝国赊借铠甲兵仗有什么不好,他们欢天喜地的把铠甲套在身上,开始憧憬将来杀入帕尔斯发大财的美好未来了。

因此,秦军两万兵,其中一万五千外蕃兵首先实现了全面铁甲化!

至于武器,则根据各国特色装备,比如扶桑兵和高丽兵以鸟铳、弓箭、倭刀/环刀和长枪为主。

外蕃女真以重剑大斧之类的强力冷兵器和强弓为主。

外蕃蒙兀则是弓箭和马刀,看起来更像是穿着铁甲的轻骑兵。

五千汉兵中,唯一建制武装的近卫军人人双马,标准四型击发枪,双左轮,同时配备一把横刀。

横刀是仿前朝制式近战兵器,其实算不得特别好用,但帝国制造这种玩意本意是宣扬民族特色,也不指望它能起到什么了不起的作用,因此兵工厂利用水力锻锤一造数万柄,超量供应前线充当佩刀,替代腰刀和倭刀的角色。

近卫军没有铠甲,但其他跟随的汉兵有些装备有这种玩意。

第645章 秦军2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645章秦军2秦军中的汉兵都是预备役或民兵,装备一般自理,因此有很多人装备了从野战军退役时带走的胸甲,也有些人花钱买了合意的铠甲——因为有甲总是能让人心安一点。

当然,因为是远征,帝国给他们提供了部分装备和低息贷款,让他们有余力购买更好的武器。

当然,是否装备最先进的武器,依旧看他们个人的想法。

确实有很多人喜欢使用步枪,因而花不少钱购买了标准四型击发线膛枪。

但也有人选择旧式的燧发滑膛枪,然后配备更好的手枪。

唯一的好处是,现在已经没人使用火绳枪了,毕竟从标准一型升级到标准二型只需要更换枪机,花钱不多收益不小。

而且人人有马,因为秦军中的汉兵购买战马有低息贷款可用,不买白不买。

这种主力部队间的装备差异让秦王和他的将领们颇为头疼,毕竟把燧发枪兵和击发枪兵混编在一起,不是容易降低击发枪的火力就是容易让燧发枪打空。

因此他们不得不在出发前,把汉兵部队进行一次重组,以步枪论,击发枪编制在一起,合计27个连2700多人。

燧发枪也是单独编制,合计18个连1800多人。

秦军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炮,唯一的正规军是护卫单位,他们单兵装备很先进但本来就没有重武器,其他预备役和民兵单位更不可能有大炮之类的玩意。

没有大炮的部队,战斗力会被严重削弱,攻城、野战都会有很多麻烦,因此秦军不得不装备大量原始手榴弹和火药包用以弥补火力不足的问题。

到1793年12月底,第一批秦军的配备已经完全到位,后方的补给储备工作也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

秦王毕竟是皇长孙,主动远离本土开拓,避免将来争夺皇位的内乱,内阁还是要给些现实的好处的。

大量秦军急需的粮草被运往由西域外蕃修建的沿途仓库,帝国甚至还动员了不少人力,开始尝试修建从甘宁前往西域的道路——这些路并不好修,估计得花费十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但只要能修到葱岭以东,秦国就可以更快的获得来自本土的战略支持。

这是秦国在强敌环视的环境中立足的根本。

……

江南。

文相公的病情略微安稳了一点,于是江南的各家豪绅士族立刻逮到机会,蜂拥而来,以探望的名义送上各种珍稀礼物。

徐代灼不喜欢跟这些自诩文采飞扬的人凑一块,因此很干脆的跑出来逛街了。

身边还带着弟弟妹妹。

两个小孩子对不同于家乡的江南风景很好奇,各自抱着一串糖葫芦,边吃边看,显得兴致勃勃。

而徐代灼本人就觉得比较无聊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正在西北,准备开创自己的事业。

而自己这个嫡子,居然只能呆在江南,而没有机会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实际上,这几天来探望文相公的士绅,至少有一半是想在他这个北方的皇太孙面前混个脸熟。

这些人见到徐代灼的时候,都喜欢赞叹“虎父无犬子”,然而实际上,徐代灼很不喜欢这个说法。

他不喜欢自己将来只能被人称作“徐世杨之子”,他希望未来史书上,别人称呼徐世杨为“徐代灼的父亲”。

他想建立起不次与父亲的功业,然而这很难很难,世人都不认为他能做到。

这让徐代灼越发感到不爽了。

“哥哥哥哥,你看!”

突然,年龄最小的徐代煣指着不远处街口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兴奋的大叫:

“卖艺的卖艺的!”

确实是跑马卖解的。

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的姑娘,看样子似乎是父女?老头在地面上舞枪,虎虎生风,显然是有些功夫的。姑娘则骑着一匹马,使双剑,她在马上如同灵燕般翻转跳跃,显示出华丽的骑术。

围观的人群中不断有人叫好,气氛炒的很热,以江南的繁华,这番表演应该能够挣些钱吧?

不过在徐代灼眼中,这水平不值得花钱。

要说枪术,以前的锐士、选锋、陷阵、蓝军老兵都有不少高手,而且都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比那老头为了好看和特化的动作更合徐代灼这种实用主义者的胃口。

至于骑术……,那姑娘怎么也比不上一些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兀牧民。

现在的帝国,撞球联赛、马球联赛、赛马联赛开始前,都有跑到帝国讨生活的蒙兀骑手表演骑术热场,那些家伙马术真的会给人一种人马一体的感觉。

再说了,华军军官中也有不少人骑术精湛,比如林冲、徐宁他们这些出身旧军官的。

这姑娘的骑术表现并不怎么够看,不过现场气氛不错。

北方的马术表演,观众都在看台上,骑手则在广阔的赛场上尽情表演。

而现在,那位姑娘能够挪腾的地方其实很小,很多人围着她,距离近到有些危险的地步,姑娘能够维持不撞到人,还能有些展现些骑术,其实也算不错了。

“要去看看吗?”徐代灼问弟弟妹妹。

“要!”两个小孩同时举双手赞成。

“看看是可以的,不过不能离得太近,那其实很危险。”徐代灼提前提醒道:“另外也不能离开哥哥身边,知道吗?”

“好的好的!”

弟弟妹妹一边一个,牵着他的手,几乎是生拉硬拽的把徐代灼拖到人群中。

在他们视线的死角,几个中年壮汉悄无声息的围了上去——这是徐代灼的保镖,足足有五十多人,其中最内层的十多人是北方的近卫兵,其余是文家的护院和江南官府派来的可靠之人。

这世界就是这样,不管徐代灼本人喜不喜欢,他和他弟弟妹妹的安全事关许多人的生死,没人敢于冒险。

如今流行的话本经常有大人物家的公子微服出巡,路见不平英雄救美的故事。

但事实上,这种事完全不可能发生——除非那些护卫一起渎职。

第646章 贾时飞的野心

小孩子对骑术的感触并不深,他们看不出什么技术好坏,只看是否热闹好玩。

周围的大人都在叫好,所以徐代焕徐代煣也一起跟着欢呼雀跃,徐代灼都差点没能拉住他们。

一个颇有些气度的声音在徐代灼身后响起:

“小友可要当心,这里说是天子脚下,拍花的渣滓可一直不少。”

徐代灼回头一看,是个穿着青衫的儒士模样中年男子,以这个时代的观点来看,算是一个长得蛮帅的大叔。

“兄台,拍花是什么?”徐代灼好奇的问。

“呵,一看就知道小友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那人轻抚长须,淡淡的说道:“一些自称江湖人士的杂碎玩的旁门左道,其实就是人贩。”

徐代灼下意识紧紧抓住弟弟妹妹的手。

“公子出来游玩,为何不带下仆?那样才能确保小公子和小姐的安全。”

徐代灼带着枪,他本以为至少在临安,各种小毛贼应该不用怕才是,不过听这位不认识的大叔的意思,人家用下三滥的手段,你就算有枪都不一定知道该打谁。

人贩少有强抢的,都是偷骗,不跟你刚正面你有枪又能怎么地?

徐代灼对那中年男子点点头,由衷的感谢道:“多谢兄台提醒,小子下次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他并不清楚此刻他身边就有数十位各方面派来的保镖——有很多人对他和他弟弟妹妹的安全十分关心——至少比他自己更加关心。

“听口音,小友不是本地人吧?”那中年人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算是接受了徐代灼的道谢。

“是,在下江北人,来江南探亲的。”

“原来是江北来的公子,怪不得不了解这临安的内情。”中年人微微额首算是行礼,自我介绍道:“在下湖州人士,姓贾,字时飞。”

林如海的女儿到底还是住进贾家去了,不过贾时飞也被林如海推荐在金陵任官,脱离了林家师爷的身份——他本来就是有功名的,被巡盐御史荐个小官并不难。

贾时飞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不是林如海对自己的安抚,不过他本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江南的官,现在当着还有什么意义?真当他贾时飞看不清天下大势啊?

可惜,他看的清天下大势,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贾时飞在江北没有任何人脉,就算现在投效过去,也得人家江北能看得上他这个小小的文官才行。

必须通过这次文月文季南下,跟北方搭上线,否则官做的再大都不算是官。

但一定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绝对不能贱卖。

这就是贾时飞目前最大的目标。

要实现这个目标并不容易,毕竟贾时飞的牌太少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因为他可以出卖,而且是正大光明的出卖别人。

所以贾时飞并未急着在金陵上任,而是带着仅有的几个忠实家仆和全部财产,来到临安蹲点。

他希望找到一个徐代灼独自出门游玩的机会,先给这位未来的帝国统治者一个深刻的印象——不管未来徐代灼的地位如何高不可攀,他现在都只是个不满17岁的年轻人,贾时飞不信他能永远窝在文府不出来。

一旦徐代灼出门,就是贾时飞的机会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贾时飞和几个忠仆轮流蹲点,终于等到了徐代灼单独出门的机会。

然后贾时飞就跑来制造了这次偶然的相遇。

哪怕先留个印象,今后在见面就有机会了——这么简单就能“简在帝心”的机会,天下难寻。

“公子既然来自江北,那么一定见过不少好马和好骑手吧?”

贾时飞并未在意徐代灼没有介绍他自己这种有些不礼貌的行为,他按照自己的计划问道:

“眼前这对父女,在公子看来水平如何?”

北朝以武立国,军力强横无匹,在贾时飞看来,徐家人应该是对骑兵很上心的,以此话题拉进关系,似乎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徐代灼牵着弟弟妹妹的手,看看已经完成一套表演,下马休息的女孩和正在对周围的人拱手作揖讨赏的老头,淡淡的说道:

“大概算是中游水准吧,我对这个其实不怎么熟悉,就是在球赛马赛之前看蒙兀鞑子表演,感觉相比之下他们略微欠点火候。”

徐代灼确实不怎么了解骑术方面的问题,他是海军,一天是海军终身是海军,跟属于陆军的骑兵天生不对付。

你要是问他航海、造船、牵星板的使用之类的问题,他倒是能说一大串。

这个答案让贾时飞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这位北方的皇族应该很重视马匹骑手之类的问题呢,这样他就可以趁机提议徐代灼把这对父女收入囊中。

他们是贾时飞的人,虽然不是亲随,但早先的时候,贾时飞曾经接济过这对跑江湖的父女,他们对他一直很感激,这几天,也是贾时飞让他们在这附近跑马卖解,以便吸引别人注意力的。

这一点倒是成功了,但把这对父女推荐给徐代灼的想法却似乎是失败了。

不过也没什么大碍,那老头走到贾时飞身边,他故意装作不认识一样,掏出二十文大钱递给老头。

徐代灼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最后掏出一枚帝国银币。

老头愣了一下,然后连连道谢——一两面值的帝国银币在江南也算硬通货,官牌价是一两等于一千文,实际上一千二百文都换得到。

“小友好大气啊。”贾时飞笑着说:“这银钱可以让他们父女过几个月好日子了。”

“好几个月?”徐代灼奇怪的问:“不是说江南富足繁华吗?一两就够两个成年人生活好几个月?”

根据统计数据估算,帝国平民阶级的年人均收入在50两上下,公民更高,是70两。

庶民平均水平则要低很多,大概在8到10两上下。

如果刚才贾时飞说的是真的,那么江南卖艺的人,收入还不如帝国的庶民!

第647章 南征准备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贾时飞笑着说:“江南繁华,却不是他们的繁华。”

机会来了!

贾时飞暗自给自己鼓劲。

现在就是展示自己腹中才华的时候!

“要说江南繁华,这对父女这样沿街跑马卖解的,都是最下九流的行当,有再大的本事,每天求一饱而不可得。”

“他们最好的下场,大概就是女儿嫁入殷实人家做妾,做父亲的能跟着进去做个管事了此一生吧。”

“但若是因此说江南不繁华……,呵呵,不知小哥听没听说过几句谚语?”

“大叔?什么谚语?”

那对父女正在休息,准备接下来的表演,略感无趣的徐代煣把注意力转移到贾时飞身上,把他当成个茶馆里讲故事的说书先生了。

当然不只是她,徐代灼徐代焕同样很好奇。

贾时飞清清嗓子,朗声说道:

“第一句: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第二句: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第三句: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第四句: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两个小孩子一脸茫然:“什么意思啊?”

徐代灼倒是听明白贾时飞这话什么意思了——四个很有钱的江南大姓呗。

“贾、史、王、薛,此乃江南四大豪族,以上四句谚语,就是形容他们家豪富的。”

“这四大豪族无不作用良田万顷,美屋千间。然而他们只知每日纵情享乐,完全无视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有流民无数!”

贾时飞愤慨的说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江南如今的繁华,就是这么回事而已!”

“刚才吾听闻小友来自江北,所以吾才会对小友说这些话——如今的天下,当为江北所得!吾日夜所想,就是江北大军南下,将贾、史、王、薛这等不思社稷,只晓得夸赞积富的蛀虫,彻底清除,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贾时飞的内心当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激愤,但他认为自己今天的表现很好,完全达成了目的。

他刚才那番话隐含着这么几件事:

第一,四大豪族很有钱,干掉他们能搞到很丰厚的收益。

第二,四大豪族为富不仁,名声很臭,干掉他们不会有名声上的麻烦。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贾时飞虽然身在江南,但却是希望华夏帝国统一天下的。

贾时飞并不指望徐代灼能立刻听明白这几点,但他觉得这个年轻人能够慢慢琢磨过来。

等到江北大军南下抵达金陵的时候,他应该就会想起应该抄了四大豪族的家,到时候自己这个首倡功臣说不定还能从中捞一笔。

当然,更重要的是,一定要让这位北朝的皇太孙记住自己这个身在南方心在北的小臣,这样,等他登基,自己将来一定有大展宏图的机会!

而徐代炫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个慷慨激昂的中年男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

共和1794年渐渐进入尾声。

这一年,帝国的整体国力再上一个台阶。

由于吞并了扶桑,帝国的总人口在一年内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达到公、平民1370万人,庶民550万人,奴隶1100万,总人口3000万的庞大数字。

不过这个数字其实并不健康,因为增长最快的是庶民和奴隶,绝大部分是从扶桑直接通过战争掠夺来的人口。

这些不可靠人力的数字已经远远超过帝国核心人口,毫无疑问,这是非常危险的。

但是帝国的发展却又不得不依靠这些庶民和奴隶——至少要让他们负责繁重而危险的农奴、矿奴工作,以释放核心人口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

这成了一个矛盾:帝国需要大量庶民和奴隶,但庶民和奴隶数量太多很危险。

解决这个矛盾的唯一办法,就是快速增加核心人口数量。

徐世杨没有让汉人的孩子一夜之间全都长大的能力,帝国的生育率不算低但顷刻间也没法生出那么多核心人口。

因此,办法只剩下一个——把江南吞并进来,用江南汉人人口稀释江北的庶民和奴隶比例。

江南有五、六千万人口,绝大部分是汉人,稀释、消化千多万庶民和奴隶不会有丝毫问题。

何况江南还是帝国向南洋扩张的大本营,是非常合适的工业区和原材料产地,同时也是帝国商品的销售市场。

种种原因导致了,帝国在北方已经没有扩张空间的情况下(秦王即将开始的扩张是附属国间接扩张,对帝国的影响很小,属于赢了大赚输了也不会心疼的那一种),消灭大周,吞并江南已经势在必行。

为此,帝国开始了一轮静悄悄的备战工作。

首先是野战军部队开始悄然扩充,帝国把原有的十万野战军陆军直接扩充到两倍二十万人。

兵员来自预备役重新征召和少数民兵,部队并未扩建编制,而是给每个单位增加一倍人手,实行一个老兵带一个新兵的制度。

由于江南也是汉人的核心区域,标榜汉人帝国的华夏这次不打算动员以往作战经常使用的外蕃士兵,免得出现外族士兵在汉人帝国的指挥下抢劫杀戮汉人的情况,那样帝国一直以来的民族主义宣传就成笑话了。

在总参谋部的计划中,这次南征z治意义大于实战意义,因为大周军队并无多少战斗力,最大的军事阻力可能来自徐世松,他手下倒是有一支忠于大周朝廷的武装力量,但兵力不多,火力孱弱(相对华夏来说),而且补充困难,实际上是一支一次性军队。

只要打垮了徐世松的部队,那么大周剩下的军队,不管是禁军还是厢军,都不足为虑。

但是,总参谋部再三强调,这次绝对不允许出现类似在扶桑和辽东的屠戮和抢劫行为!

这次的一切缴获,哪怕是一张纸,都得上缴存档!不允许任何人私自保留任何战利品!严禁抢劫和骚扰平民!

总的来说,徐世杨开始在部队中输灌类似“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之类的思想,准备把南下的野战军打造成一支军纪极为严明的“威武之师、文明之师”。

为此,徐世杨专门给预定南下的部队配备了超比例的宪兵。



第648章 峻法

按照皇帝、皇太子、内阁和总参谋部的命令,南下作战期间,宪兵部队有权利处决任何严重违纪的官兵。

所谓的严重违纪包括但不限于:枪尖、滥杀无辜、劫掠民财价值超过五两等等。

面对严重违纪指控,官兵有一次申诉的机会:士兵可以向尉官申诉,尉官向校官,校官向将官,将官直接向内阁解释。

当然,除了严肃军纪,内阁还要求部队尽可能维持战争期间江南的基本秩序——江南本地的趁火打劫者一律从严处理,特别是那些打着响应华军的旗号,满足自己私欲的家伙,更要严惩,以免破坏帝国在江南民众心中的形象。

华军海陆军主力部队二十二万大军中,有12万人沿着淮河一字排开,一旦发动进攻,他们就直接渡淮进入攻击状态。

另有三万人部署在西南一侧,战争爆发后他们会进入荆湖,与徐世柳的部队会师,然后进入川省。

除此之外,海军和海军陆战队,以及部分陆军部队合计五万人,在台澎部署,战争开始后他们负责攻击大周的沿海省份,同时进入长江,辅助陆军主力渡江作战。

华军预计参战兵力二十万,各种口径的大炮660门。

除了武力直接征服,帝国还打算发动舆论攻势。

徐家在江南十多年如一日的投资报业,现在江南发行量最大的几份报纸和杂志中,有差不多一半是帝国的产业,剩下的一半也有很大一部分帝国的股份。

帝国要求这些报刊,在军队南下之际,一切报道必须经过审查之后方可发表,那些帝国直接控制的报刊,甚至必须在醒目的版面发表从帝国流传出去的文章。

明目张胆的替帝国摇旗呐喊。

帝国的外交部门也将派出大量人员,与江南开明士绅、官僚进行一定的联络——他们大多拥有江北的工厂或庄园股份,支持帝国的统一战争是有现实好处的。

与野战部队一起一起南下的,还有帝国高中和大学各级院校的部分学生,从帝国控制区内各级政府抽调的部分官吏,以及部分待退役的老兵。

这些人现在正在进行集中学习,进行短期干部培训,帝国控制江南的过程中,他们会和部分可以留用的地方官员一起建立帝国对江南的基层统治。

此外还有宣传部门和医疗部门的工作队。

为了收买江南人心,帝国专门准备了3500公斤磺胺类药物和20000公斤主要用来治疗寄生虫的糖药。

为了确保战争期间江南物价稳定,帝国还专门准备了大量食盐、糖、粮食和布匹。

内阁认为,只要江南民生物资价格不出现太大波动,江南人民应该不会自觉自愿的为大周流血,抵抗华夏的统一行动。

当然,这方面只依靠帝国本身还不够,战争期间,帝国将在江南严厉镇压囤积居奇的行为——等待这种不法分子的,将是死刑和流放。

总之,军事、z治、宣传、经济、医疗等等方面多管齐下,一定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江南问题。

……

“那个人叫贾时飞,湖州人,隆道三年举人,之后赶考过几次,都没中进士。他外放过一任县主薄,隆道十年因首告他们县的县令,成功扳倒对方,自己当了一任县官。”

一个面相老实忠厚,一眼看去让人感觉特别安心的中年男子低头站在文月和徐代灼身前,恭恭敬敬的小声汇报:

“但此时为同僚所不喜,后来又被人找理由扳倒了。而且直接成了白身,三年前他投效到巡盐御史林如海手下做了个师爷,据说还是林小姐的家教老师。”

“前一段时间,林家的船队与咱们在长江上遇到过,当时殿下和文大人还跟林如海谈过一次,之后他们去了金陵,那林如海帮他运作了金陵辖下一个县的主薄。”

“呵,隆道三年的举人……。”文月摇摇头笑道:“这家伙混了十多年,又混回主薄上去了。”

徐代灼也笑着说:“唔,也就是说,我那天出去碰到他不是偶然的。”

“当然不是,其实那对跑马卖解的父女也跟这贾时飞有些联系。”面相忠厚的中年人继续说道:“那老头原来是西军的人,大周南迁后,他逃来江南,在绿林中混了好一阵子,建兴年间的方腊起事,他应该也参加了。”

“后来方腊事败,他逃脱了官兵的追捕,那个时候他们父女被贾时飞收留过一段时间,有传言说贾时飞本想那那女儿为妾,不过不知为何他一直没有这么做。”

“后来贾时飞外地任官,那对父女再次流落江湖,只是临走的时候贾时飞给了他们不少盘缠,因此那对父女对其很是感激。”

“呵呵,那对父女也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啊?”徐代灼觉得这事蛮有趣的,他这个江北的皇太孙在江北可没受过这种重视:“怪不得他一开始想用那对父女的身手来引出话题呢。”

“他们是殿下住进文府之后才在附近跑马卖解的。”那中年人抬起头看了徐代灼一眼,小声说道:“他们住在附近的正店里——以他们父女每天所得,连房费都不够。”

这倒是不奇怪,谁知道徐代灼会什么时候出门?因此那对父女只能住在文府附近守株待兔。

而文府毕竟有文介甫、文仲两位宰相,文府自然也不会坐落在荒郊野外,周边要住店也只能住房费高昂的正店。

至于为啥那对父女有钱天天在正店吃住……,这还用得着说?肯定是贾时飞资助呗。

不过,这对贾时飞来说,恐怕也不轻松吧?

还有那匹马,在如今的江北已经不算什么,经过十多年的发展,有着草原贸易的大量收入,又吞下女真和党项的储备,还有西域马的补充,帝国国内五十万匹马的存栏量还是有的,而且经过帕尔斯马和西域马的混血,马匹质量方面水平也很高。

那匹马在帝国国内大概价值十到十五两之间,勉强可以算作战马。

但在江南,这样一匹可以充当战马的“好马”价值不会低于五十贯。

“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这贾时飞算是下了大本钱了。”文月笑着说道:“这前前后后得花了一百贯以上吧?”

第650章 最后一根线

文月也就是开个玩笑罢了。

确实有江南的豪族托人给徐代灼说亲,而且贾史王薛四大豪族,还有一些别的士绅家庭的小姐都有,总数加起来怕不得有几十个人。

这些人中有几个是通过文仲联络过来的,文月碍于哥哥的情面也不得不见了几个人,但以父亲病重,现在不宜说这些事为由,文月并未答应下任何亲事。

实际上,文月现在很奇怪,这些江南的豪族为何会觉得以自家现在的格局,能够看得上他们家的小姐?

自家再怎么平易近人,那也是皇族啊!而且全天下都知道帝国统一在即,他们应该也看得明白形势才对。

如果不是帝国现在暂时没有统一,自己又身在帝国势力范围之外的江南,他们本应连求见自己的机会都不会有。

文月能看得出来,这些家族现在的想法,似乎就是把女儿塞给未来的天子,以此来维持自家现在的奢华生活,而不去参与即将到来的社会大变革中。

他们太过保守而且落伍了。

毕竟嫁给徐世杨已经快二十年了,而且十多年来一直在内阁工作,文月对丈夫的想法和帝国的布局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徐世杨对原来传统的社会风气非常不满,老百姓有小农思想可以慢慢纠正引导,但豪门若是太过守旧,帝国通常不会对其客气。

通过与皇室联姻成为外戚而逃避这种变革,那真的是太小看帝国了。

倒是有点可惜,文月见过的那些女孩子本人,至少在自身的德行、容貌、文化水平上都算的上出类拔萃,若是到时候跟着她们那选择错误的家族一起走上绝路,未免太过暴殄天物了。

文月毕竟是帝国妇女权益部门的领导人,她现在已经开始思考,等帝国把这些守旧豪族的家全抄了,这些小姐们能去做什么工作来养活她们自己了。

就在这时,一个文家的婢女跌跌撞撞跑过来,大声叫着:“大小姐!大小姐!大事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文家的下人还是习惯性的称呼文月为大小姐,尽管她的孩子都快成年了。

“老爷!老爷!”

文府的老爷只有一位。

文月猛地站起身来,把椅子都碰倒了。

徐代灼也用惊讶的目光看向来报信的人,他们都意识到,文相公情况可能不太妙。

共和1795年,隆道13年2月初五,多少有些突然,又显得不太突然的,两次出任大周宰相的文介甫平静的离开了人世。

由于世人都有些心里准备,讣告传播的速度很快。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当然是大周朝廷,隆道皇帝第一时间追封文相公为王,赐谥号,同时允其配享文庙。

皇帝以下上门表示哀悼的官员络绎不绝,隆道天子甚至打算仿武侯例,为文相公举办国葬。

但是于此同时,备战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隆道皇帝不傻,徐世松也一样,他们都知道文相公算是大江南北没有撕破脸皮的最后一根保险。

现在保险断了,也就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

徐世松按照他的计划,迅速动员部队前往江淮一线准备作战,隆道皇帝身边无大将,只要再次启用已经冷藏了数年的童贯——他至少有平定方腊叛乱的战绩。

童贯的任务是率领十五万禁军,利用在淮河一线的几条重要防线和半要塞化的城市迟滞华军的进攻,给徐世松创造机会。

徐世松本人率领新军十万人作为机动部队,准备在江淮战场的某个突破口附近与华军决战。

如果能够取胜,徐世松认为自己还能给大周争取一段时间,会有几年不一定,但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

共和1795年2月初七。

辽北。

徐睦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推开身上几个没穿衣服的女孩,从铺着厚棉垫和熊皮的大榻上站起来。

他的这个动作惊醒了几个伴侣,至少五个年轻女子一起围上来,很快就给徐睦海穿好衣裳。

他现在居住的是一栋大木屋,整间房子直接用辽北粗大的木头支撑起来,离地面足有三十公分高度,主要是用来防止小动物之类窜进屋内。

大屋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毡,直接躺在地板上都很舒服。

屋子两侧有用砖块砌成的壁炉,里面的膛火现在正熊熊燃烧,两个妙曼的女孩正分别守在炉膛边,负责照看壁炉以及里面架起的烤野鸡。

看到主人睡醒了,一个少女连忙端上搪瓷铁盆,里面有温度正好的温水,还有一条厚厚的毛巾和香皂。

另一个少女凑上来,用沾了温水的毛巾温柔的帮徐睦海擦脸。

很快,整间大屋都醒了过来,十多个少女忙里忙外,动作轻柔的伺候着她们的主人。

“叫厨子炸些油烩来,顺便做些豆腐脑,多放茱萸。”

徐睦海懒洋洋的吩咐道:

“叫慧能大师来一起吃吧。”

少女们赶紧按照主人的吩咐做事,两个人穿好厚厚的大衣,钻进屋外的冰天雪地里,其中一个去大屋旁边的伙房找厨子给主人开小灶,另外一人负责去找慧能。

其她人在暖洋洋的屋内穿着轻薄的衣衫,依偎在徐睦海身边,有人送上来一壶温好的葡萄酒。

一杯酒刚刚下肚,徐睦海的早餐和搂着两个少女的慧能一起走进屋内:

“哈哈哈,三郎,你在这日子过得不错啊!”

“嗯,是不错。”

一个少女夹起一根油烩,轻轻放在徐睦海嘴边,他咬了一口,含含糊糊的说道:

“刚来的时候我还伤心过好一阵子,不过后来就习惯了。”

徐睦海被发配辽北已经好几年了,刚开始的时候,他对离开家乡来辽北的冰天雪地很是恐慌,他总觉得自己在这边可能活不了多久。

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情况没这么坏。

虽说是发配,但怎么也是帝国的皇族宗室,当地负责屯垦的官员没有让他干重活的意思,只是让他负责联络本地的几个外蕃索伦,给他们安排征丁、征粮、贸易等方面的工作。

第651章 我也要当大王

这些工作并不复杂,实际上,外蕃索伦也根本不需要特别的管辖,因为与帝国的贸易是他们在这冰天雪地里活下去的前提。

没有任何一个外蕃索伦部落会抵制帝国的征兵、征粮行动——抵制一次,这个部落就没有参加贸易的权利了,不与帝国贸易,就没法获得棉布、毛布、棉花、烈酒、铁器、盐等生活必需品。

何况还会遭受帝国的报复,只需要十几个带着枪的汉人,召集附近的其他部落一起出兵,任何一个索伦部落都不可能顶得住。

那就是灭族之祸了。

没人对抗,徐睦海的工作自然轻松无比,基本就是每次帝国下达什么命令,他召集附近的外蕃部落酋长之类的来他的大木屋前开会,他把命令一宣读,完事。

但是收入却是好的不得了。

徐睦海并未从帝国宗室的玉牒中除名,因此他还拥有一部分内府企业的股份,这一点每年就能给他带来很丰厚的分红。

除此之外,他在墨龙江以北有大约一百顷田地,一部分用自己的私有奴隶耕种,另一部分租赁给庶民收租子。

最后一笔收入,是当地的外蕃每逢年节送上的各种山珍礼物——还有美女。

生性好色的徐睦海对最后一项礼物想来是来者不拒。

外蕃索伦各部的少女,被强制迁徙来的党项女,从东海和东瀛两省来的扶桑女,甚至还有高丽人千里迢迢送来的高丽婢子。

连买,带送,徐睦海身边现在有二十多个各族女人,而且他全都享受过了。

这种超乎寻常的艳福,自然让他舒爽不已。

不愁吃不愁穿,没责任有钱拿还有那么多莺莺燕燕环绕身边,徐睦海觉得这发配边疆的日子其实也不赖。

“三郎真的要这么颓废下去?”

见徐睦海一副别无所求的样子,慧能有些不满的说道:

“你好歹也是宗室,就算犯过错,亲王当不上,郡王总该追求一下吧?”

“呵呵,你还好意思说这个啊?”徐睦海淡淡的笑道:“我犯了什么错你不知道吗?我在佛堂狎玩的尼姑,不还是你给介绍的吗?结果我因为这个被人告了,还被我二哥发配到这辽东来。”

“如果不是你,我在齐省就算什么都不干,郡王怎么也该到手了。”

“我没有找你麻烦,你来这边看我我还给你准备两个女人暖床,是因为我当时玩的确实很舒服,在辽北也没想的那么不堪,所以我懒得追责你罢了。”

“你现在说我颓废?我若是不颓废,你第一个倒霉。”

很早以前,徐家还是齐省一个小小坞堡主家族的时候,徐家15个坞堡中就有徐睦海三个。

慧能跟他的关系很好,于是徐睦海管不过来这么多坞堡,就让慧能当了徐家十屯的坞堡主。

这个慧能是个标准的花和尚,别的不说,至少玩女人是把好手,在佛堂跟尼姑鬼混,就是他教给徐睦海的,别说,真的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这样一玩,徐睦海直接把自己的王爵玩没了……。

“行了,慧能,你这次跑这冰天雪地来找我,到底有啥事?”徐睦海不耐烦的问:“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这次来,是想让您振作起来。”慧能说这话的时候还抱着俩女孩,显得没什么说服力。

“再给你一次机会,有话直说。如果还这样弯弯绕绕的,那就滚蛋吧。”

“呃……”慧能语气一滞,片刻后,他决定实话实说。

“帝国要跟大周摊牌了。”慧能说道:“大周肯定顶不住。”

“这还用得着你说?恐怕也就我那大侄子和隆道官家还抱有信心吧?”

“江南是本土,肯定要分别设省,这个跟咱们没什么关系。”慧能接着说道:“但接下来,帝国肯定还会继续扩张。”

“太子的庶长子正在筹备远征葱岭以西,他打算在那里开创自己的基业——秦国。”

“三郎你也是徐家子,你难道不能也找一块土地创建自己的国家吗?”

实际上,慧能是被帝国国内的佛堂势力逼急了。

和尚们选择鲁智深去西域弘扬佛法,本来慧能觉得这个位置应该是自己的才对。

慧能可是听说,西域美女有内魅,玩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的。

可惜西域没机会了。

不过也没什么,帝国统一之后,他可以去南洋——鼓动徐睦海在那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创建自己的蕃国,而自己可以做个国师什么的。

“这就是你的目的?”徐睦海笑道:“计划倒是不错,可我已经被流放好多年了,在国内根本没有什么资本。”

“世杨的长子能去西域建立秦国,是因为他有一大帮人支持:左鹤林、折可适、还有徐世桢、王启年,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我一个被流放的宗室,能有什么?”

“这一点三郎尽管放心。”慧能信心满满的承诺道:“愿意支持你的人肯定也不少。”

佛堂大多是想通的,慧能有信心得到江南江北大部分寺庙的支持,这其实也不是一个小势力。

之后的话,对外开拓,帝国总得给点支持吧?不指望像支持徐代炫那样强力,好歹给点钱,给点外蕃兵什么的。

这样,基础差不多就有了。

“嗯,如果是这样,那么确实值得一试。”徐睦海想了想,认真的说:“我觉得我大哥应该也有类似的想法,他当初犯的错可比我严重多了,当时帝国缺乏人才,不得不继续用他,不过现在他没那么重要了。”

“对啊!”慧能笑道:“三郎你这样的宗室远离本土,对二房一系其实算是好事吧?皇上和太子理应给些支持!”

“算什么好事?我们本来就对皇位没什么威胁。”徐睦海笑道:“不过是帝国管不过来又不想放弃的地方,分封给我们罢了。”

“行!既然如此,我也试试看!”

徐睦海豪情万丈的说道:

“好歹我也是宗室,亮出旗号来,找些志愿兵应是可行的!只要有以前汉兵,这世上哪个外贼能够抵挡?”

“这样吧,我现在还不能离开,我写一封信,你带去泉城,给皇上和太子,请他们放我出来,待罪立功。”

“至于我的基业在什么地方,等你回来,咱们再商议一下!”

第652章 开战之前

徐家是一个大家族,皇帝五服之内算得上徐家子的人,少说有五十多口。

这些人都可以算得上是宗室,但问题是,帝国似乎并没有善待宗室的想法——不仅皇帝的亲弟弟被流放,最近今年因为仗着宗室身份胡作非为甚至贪赃枉法的宗室,被流放被处决的都有。

而且没有具体工作,没有为帝国做出太大贡献的话,这些宗室都是无法做官的,他们只能去管理内府的农庄,或者单纯靠着内府企业的分红生活。

不能说清苦,但肯定与大多数人想象中的宗室生活相去甚远。

这些宗室甚至未能获得相应的爵位——尽管外面很多人习惯性的称呼他们为“殿下”,但很多人其实连男爵都不是,更别说封王了。

这就让很多帝国宗室对自己的前途很没信心,帝国和内阁都不像是想要忧养宗室的样子,自己的前途似乎还得自己去拼搏。

如何拼搏呢?

徐代炫给他们做了个很好的榜样。

作为皇帝的庶长孙,蹲在国内多运作一番,甚至有可能坐上皇位的皇孙,他却选择了对外开拓,在帝国难以直接管理的地方建立自己的国家。

这确实是个很棒的选择不是吗?

只要以大华律》为最高法,尊重母国权益,尊重汉人的特殊地位,关键时刻服从帝国调度,经济上作为帝国总体规划的一个旁支,海外建国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不比被帝国跟猪一样圈养在国内强得多?

何况帝国也根本不想养他们。

而且,这样做的风险其实并不大。

毕竟现在是“汉千不可敌”,从帝国的公、平民中招募千多个好汉作为主心骨,再凑上一些外蕃索伦、外蕃吐蕃。在加上点党项、蒙兀、扶桑奴隶。

这样一凑合,一支战斗力很强的军队就出现了。

甚至都不需要宗室本人有什么军事能力,反正队伍里的汉兵和外蕃索伦之类本身就够能打的了,一些有过华夏野战军服役经验的退役军官也很喜欢参加这种海外扩长的队伍——他们有在封国再封国的可能。

经济方面可以依靠银行投资——所有银行都对帝国人的战斗力很有信心,没人认为有上千带枪汉兵参与的扩张会失败,所以大多也愿意为这种行为贷款。

其实还有佛道方面的支持,只要你宣布你的封国以道或佛为国教——大华律》规定汉人有信仰自由,任何教派都是可信可不信。但被征服的当地土人没有z治权利,封国强迫他们信他们也不得不信。

那么佛道总有一家会想办法给你支持。

这样看,作为帝国宗室,其实只需要站出来振臂一呼,自然会有野心家帮你把一切办妥。

更妙的是,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你收下的野心家,因为你有母国华夏作为总后台,这些枭雄再有能耐也没法撼动帝国这个庞然大物——否则他们在国内就这么做了,何至于去海外找机会?

这简直是个无本无数利的大好事啊!

当然,事实如何,暂时还没人知道,毕竟连徐代炫现在也还在准备远征中。

而且其他那些跟皇帝关系不是那么近的宗室也不敢去西北抢皇长孙盘子里的菜。

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帝国统一江南,达到控制力的极限,然后再寻找极限之外的土地。

他们不用等太久。

1795年三月底,文月和徐代灼一行人动身返回江北。

按道理来说,他们,或者至少文季,应该在江南为文及甫服丧至少三个月。

但是文及甫一走,大江南北的局势瞬间变得冰冷起来,徐世松甚至开始在临安动员厢军和壮丁前往江淮布防。

这理所当然的遭到了临安大户的抵制——大周的厢军早就已经从地方驻留部队沦落成各级官员和豪门大户的奴仆机构。

无论地方上有什么杂役,比如筑城、修路、运粮、官员的侍卫、迎来送往等等工作都是由厢军为主完成的。

徐世松调集各地厢军北上,在大户们眼中就是他在侵蚀他们的权益,这当然不可能。

至于民间丁壮,那就更不行了。

随着北方经济逐渐恢复,甚至有压江南一头的趋势,大量移民在北朝经济优惠的吸引下前往北方。

原本充斥着大量流民的江南劳动力市场变得十分匮乏起来,大户们本就缺乏足够的奴仆做力活,若是再让徐世松调走一部分,他们家的工作谁去做?

徐世松对这种“自己人”拖后腿的行为十分无奈,他不得已亲自面圣,请求隆道皇帝下达动员命令,为前线禁军、新军25万将士准备预备兵员和负责后勤的劳动力。

然而这一次支持他的只有文仲,连包拯都不愿意动员大量人力上前线——原因很简单,那些被动员的人本身不想上前线。

报纸上正在连篇累牍的报道北方的军纪是如何严明,他们对汉人平民是如何的秋毫无犯,以至于江南的老百姓都觉得北方南下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大问题。

但若是上了战场,刀枪无眼,你总不能还指望人家手下留情。

士绅百姓难得的上下一心,对抗官府的时候,至少大周的官家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何况大部分地方官吏本身也在首鼠两端。

徐世松的动员计划闹得沸沸扬扬却是毫无成效,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文月、文季、徐代灼他们意识到继续在江南待下去很难说会不会引发大混乱,因此文相公头七过去不久,立刻悄然北返。

说是悄然,但各路一直盯着文府的目光还是很快发现了痕迹,一些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的江南豪族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塞过来无数昂贵的礼物,其中甚至还有白玉做成的宝座……。

文月对此哭笑不得,所有礼物不管轻重,全都留在文府,让文仲头疼去吧。

但也有一些“礼物”不好留在江南,那就是以四大豪族为首送上来的一些妙龄少女。

按他们的说法,这些女孩是来给文相公之女做些粗活的——看起来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家的小姐其实不配帝国的皇孙,于是想要迂回一下,让这些女孩在太子妃身边侍奉。

这样至少绕过了选秀这个程序,女孩们在皇太孙身边也会经常露脸,机会很大。

第653章 宣战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653章宣战见到文月收下这些作为“礼物”的女孩,豪族们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这算得上是一种投效,运气好的话,出一两位贵妃,应该就足以再保家族三世富贵了。

文月没有给这些人解释帝国宫廷制度的想法,她也没把懵懵懂懂的女孩们还回去——反正她是做妇女工作的,给她们找些工作并不困难。

帝国始终是渴求人才的,哪怕是旧式人才,只要诚心诚意接纳帝国,帝国就会给她们机会。

为了加快速度,文月和徐代灼一行人乘坐的船队直接出海,在外海与等候多时的帝国海军会合,然后改乘军舰北返。

文仲、徐世松、包拯等人都没有沿途拦截的计划,隆道皇帝和童贯有没有不知道,不过没有前面三人的同意,他们想拦也拦不住。

……

“为何走的如此急切?”海军的运输舰上,一个明目皓齿的少女疑惑的问:“咱们路过金陵,也不能回家看看吗?”

“还回家看什么?”另一位少女似有些不满的说道:“你当咱们是去江北做什么的?咱们现在跟婢子没什么两样了,跟着主家你还想随时回家看看?你以为自己还是大家小姐呢?”

“湘云也不要说的如此刻薄。”第三个女孩说道:“我倒觉得不回家也没什么不好,家中上下一个个像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回去看又有什么意思?”

“如今是要打仗了,不论如何咱们赶快离开那是非之地没什么不好。”

听到这话,一个女孩问道:“探春你平时最关心这些事,你觉得大周和北朝比起来谁厉害?”

“打起来的话,大周是肯定不行的。”被称作探春的女孩摇摇头,笃定的说道:“就是不知道文大人、徐大人、包大人他们能顶住多长时间。”

“真希望几位大人能马到功成。”

“呵呵,希望他们成功?你现在在北方的船上,却希望南方胜利?”

“可是,咱们家毕竟在南方啊……。”

探春冷笑道:“咱们现在相当于许了人了,哪有许了人的姑娘还老念叨娘家的道理?何况,其实他们打的越好,对天下人就越不好。现在北朝还念道同族情谊,但若是死伤太大,你看他们会不会报复。若是报复,咱们家都是最肥的猪。”

“其实也没有那么肥。”刚才被探春称作湘云的女孩叹道:“家中看似繁花似锦,其实早就蛀空了。”

“可惜,外面人都不知道,北方人就更不知道了。”

探春出自金陵贾家,湘云出自史家,还有薛、王两家以及其他一些略小的豪族家的小姐也都在。

史湘云说的,差不多是她们几家的共同状况了,只是有些姑娘知道,有些姑娘不知道罢了。

“咱们这样,看似离家千里,孤苦伶仃,其实还算是好的。”

贾探春叹息着说道:

“好歹咱们在北方,算是远离了江南的大漩涡,看看林家小姐吧,他在我家住着能有什么好结果?”

离开江南越远,贾探春就越敢说话,毕竟不论她现在说什么,贾家都没法惩罚她:

“四大豪族说起来威风,其实早就败絮其中了,我家接她进家,其实就是看上她家的银钱。”

“那姑娘现在还想着嫁给我家宝玉以后掌家呢,呵,其实她那嫁妆,嫁给谁不是嫁啊。”

“好了好了,快别说她了,考虑考虑我们自己吧。”薛家的小姐宝钗轻声说道:“江南是漩涡,对咱们来说,北方其实也不承多让——那可是皇家,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了。”

贾探春知道薛宝钗也挺喜欢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因此有些听不得林家小姐与贾宝玉之间的事情。

“我们万劫不复只是有可能,林家小姐的将来,呵呵……。”

贾探春最后还是忍不住出言讽刺一句。

……

天下局势按部就班的发展着。

文月顺利返回北方后,帝国立刻派遣使节前往江南,向隆道皇帝递交国书。

华夏帝国宣布,帝国国内有民众控诉大周太上皇当初对女真称臣,根括民众的行为。

帝国给自己的民众做主,要求大周交出已经隐居了快十年的建兴皇帝到北方接受审判,同时帝国提出大周皇室对当时因根括而破家的民众大约两亿贯经济赔偿。

帝国的这份国书让建兴皇帝愤怒不已,他觉得北方真的是太无耻了!

人人都知道北方要南下了,这没什么问题,不管怎样,皇帝应战就是了。

可开战的理由居然是翻十多年前的旧账!

这未免就太过分了。

而且还要隆道皇帝交出自己的父亲去北方受审!

无论是作为天子的尊严还是作为人子的孝道,隆道皇帝都无法接受这个要求。

只是作为皇帝,隆道天子觉得自己应该比北方那些蛮子一样的叛逆更有天家的道德。

于是,在大周的朝堂上,隆道天子命令文仲以一篇文采飞扬的文章驳斥了北方的无理要求,同时斥责北方背信弃义的行为,认为北方从称帝开始就已经是叛逆了,而现在居然以如此荒谬的理由试图攻击真正的天子,这更是天下人人可以诛之的罪人,而且罪行将来必然会永载史册,为世人所唾骂。

北方的使节认真听取了隆道皇帝的宣言,直到他确认大周不会接受北方的要求后,他当场对大周皇帝递交了宣战书。

这是这个世界的战争史上,第一次有人在开战之前对敌人正式宣战。

之后,北方的使节转身离开,临走之前,他以个人的身份的隆道天子和大周满朝文武说道:

“论文采,帝国大抵是比不过大周的。”

“不过文采再好也写不死鞑子,也没法让天下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

“大周当初抛弃江北南迁,本就是自己把大义名分丢掉了。帝国挽狂澜于既倒,消灭各路鞑子,重振华夏雄风,这就是最大的大义。所以我们完全不在乎以什么理由开战,因为只要开战,我们必胜——我们才是王师!”

“诸公,好好想想吧。”

……

共和1795年五月,华夏帝国对大周王朝宣战。

帝国的统一战争终于开始了。

第654章 南北1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654章南北1战争一开始,华军立刻展开凶猛的攻势。

江淮一线,华军兵分三路进攻,由4万人组成的第一军团顺着运河南下,直扑长江进攻金陵。

4万人的第二军团负责进攻庐州,5万人的第三军团负责长江上游的襄阳方向。

周军方面,童贯率领的禁军部队分头堵口,但是区区十五万兵分散在数千公里长的战线上,处处布放的结果就是处处兵力不足。

进攻开始仅仅十天,华军全面突破淮河防线,除了襄阳之外,战线寸寸断裂的童贯不得已下令部队开始撤退,尝试寻求徐世松机动部队的保护。

另外一方面,大周荆湖路经略使徐世柳宣布反正,荆湖军改旗易帜加入华军当中,随后六万荆湖军与华军第三军团会师。

徐世柳的行动切断了襄阳以及川省一代与大周朝廷的联系,让华军轻易完成对襄阳合围的同时,华军得以控制长江上游。

最后一路,华夏海军从台岛出发,与五月二十五日占领崇明,并在岛上建立中转基地。

六千海军陆战队直接从这里乘坐中小型船只进入长江,开始尝试切断大周的长江航运。

战争一开始,华军就尽显优势,徐世松那个以禁军为盾,迟滞华军,以新军为矛,进行防守反击的策略从一开始就被证明不成功——原本被认为有些战斗力的禁军根本连迟滞华军片刻都做不到,只是因为华军下手不够狠,让大部分禁军得以安全撤退。

华军的推进速度并不快,他们每占领一地,首要工作不是清除大周的武装力量,而是任命官吏、严肃镇压违法乱纪行为,同时统计本地库存物资。

如果粮食布匹等民生物资储备不足,还要从本土调运一部分补充,以保证市面稳定。

为了确保战争期间不出现大的动乱,所有新领土的原大周官员一律暂且留用,之后如何处理这些官员,则要等待本土调查团的审计审核工作。

让徐世杨感到欣慰的是,虽然华军进攻过程中有人逃往深山,也有报告说一些年轻女子躲在家里,脸上抹了锅底灰,但并未出现民众大规模南逃的现象——相对四十多年前大周南迁,数百万江北民众一齐南逃,之后每年还有大量民众南迁的景象,这次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然,大周也不是一个忠臣都没有。

至少襄阳城守将吕文焕坚决拒绝投降。

吕文焕在襄阳还算得军心民心,战前他在城中大量储备粮草,足以供应全城军民十年之用,同时他还整顿城防,在原有的城墙基础上继续加高,同时疏清护城河,以扩大地利优势。

为了对抗华军的炮兵,吕文焕准备了超过三百架八牛弩,又从大周朝廷获得了数十门各种型号的火炮和大量火枪。

吕文焕认为,如果凭借襄阳城三面环水,一面有山,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他可以在襄阳防守十年以上——当然,前提条件是朝廷能保证长江上游水道的畅通,能够通过水路运来补给和援军。

第三军团不可能允许自己继续进攻的时候,背后还有这么一个大钉子,因此襄阳—樊城成了华军南下过程中,南北双方爆发第一次真正大战的地方。

这个时代的襄阳—樊城其实是一座母子城,襄阳在汉水以南,樊城在汉水以北,护卫犄角。

其中樊城看起来像是一座长方形城池,地形南高北低,但她南部紧靠汉水和襄阳,不比担心背后的攻击,只需要防守北面的低地。

加上樊城城墙的高度,从北面进攻樊城就相当于仰攻高地,地利上吃亏很大。

而且樊城与襄阳之间有浮桥连接,可以随时撤出伤员并得到来自襄阳的增援和补给。

至于襄阳城本身更加易守难攻,经过吕文焕的加固,其城墙高度在8米以上,周长上千米,把整个襄阳城护在当中,此外还有引来汉江水形成的宽达数十米的护城河。

这样的城市,在冷兵器时代,若是防守者意志坚定粮草充足,而进攻者没有强大水师以控制江面的话,无论多么大的兵力优势都难以攻克。

从这一点上来看,吕文焕的信心不能说是狂妄自大。

如果换上一个同时代的对手,他大概真的有很大机会守住。

可惜的是,他的对手与周军并不处在同一个时代。

在得到荆湖军的支持下,华军得以轻易控制襄阳周边的几个制高点和关键位置。

随后华军从陆路运来一些大舢板,用以封锁汉江水面。

六月十二,华军开始第一攻击襄阳。

华军在襄阳以南的虎头山制高点上部署了六门三十斤臼炮,直接凭借高度优势和高弹道射击襄阳城。

在臼炮的掩护下,华军攻城炮兵越过西面的万山,在襄阳西门附近强行布置攻城炮兵阵地。

吕文焕集中所有炮兵试图阻挡华军,但是他手中的炮兵无法攻击有效射程之外的华军炮兵,而华军臼炮却可以在观察员的校正下一步步摧毁周军炮兵。

华军炮兵的射程优势让吕文焕十分后悔过于轻易的放弃南山制高点,然而大错已经铸成,后悔也无用。

十四日,吕文焕派兵出城野战,试图阻碍渐渐成型的华军攻城炮兵阵地,但主动出城的周军被华军野战炮兵轻易击溃,不得已退回城内。

十六日,一支满载援军和补给的周军船队从长江下游逆流而上,进入汉江,尝试对襄阳进行增援,但在半路上就被华军内河船队和部署在汉江两岸的陆基炮兵击溃,援军中两千多人战死,五千多人被俘,全军覆没却没有一艘船冲破唐白河口,更别说达到襄阳了。

十七日,华军攻城炮兵部署完毕,当天发动总攻。

华军连续轰击两个小时,在襄阳西门城墙上打开一个巨大的豁口,随即陆军乘坐大舢板强渡护城河。

吕文焕命令守军使用八牛弩对华军船队射击,给华军造成一定伤亡,一艘舢板被投石机砸中翻沉。

但华军不为所动,继续进攻,第一艘舢板在火枪和大炮的支援下与襄阳西城附近靠岸,随即用刺刀冲击城墙。

第655章 南北2

一部分周军勇敢的迎上来与华军白刃战,双方在城墙倒塌形成的狭窄斜坡上激烈格斗。

华军士兵一波波涌上斜坡,杀声震天,刺刀如毒蛇的信子一般吞吐,不断有周军士兵被刺中,从斜坡上滚下来。

事实证明,周军在对射中不是华军的对手,白刃战照样不是。

华军有在白刃战中战胜女真和党项的记录,而且他们士气高涨,三五成群的互相掩护连连刺突,无法形成阵型又士气不高的周军几乎完全不是对手。

只不过周军暂时具备一定的兵力优势,同时还能得到缺口两边城墙上的弓箭支持,因此暂时还能坚持一下。

不过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

更多的华军大舢板靠近,有些士兵站在舢板上用线膛枪对城墙进行压制射击,子弹横飞,两侧城墙上的弓弩手跌倒一片,周军被轻易压制。

新到的士兵隔着自己人向斜坡另一端大量投掷轻型“万人敌”和简易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刺鼻的白色硝烟和惨叫不绝于耳,斜坡附近的周军终于被华军驱离。

南山上的臼炮开始对城内进行压制射击,越来越多的大舢板不断靠近,这次来的是工兵部队,他们熟练的把舢板横着连在一起,搭上宽木板,用铁钉和绳索把这些木板钉在一起,在极宽的护城河上迅速搭建起一道浮桥。

半个时辰以内,一道直通城墙的浮桥就已经搭好,华军主力得以通过这座桥迅速越过护城河,通过被己方控制的斜坡进攻城内。

城内周军进行了最后反扑,华军占据斜坡顶端,利用这一点点地利优势居高临下,用排枪一轮轮击杀周军。

二十分钟后,周军攻势衰竭,华军得以控制入城通道。

接下来的战斗就显得轻松了,华军沿着十字大街向城中心的州衙快速推进,周军没有巷战的能力,士兵们也认为自己已经为大周朝廷尽到责任了。

自从华军入城开始,投降的周军就不断出现,与城墙争夺战相比,华军几乎等于没有遭受任何阻力。

傍晚时分,华军出动爆破艇,炸断了襄阳与樊城之间的浮桥,之后又在东门附近进行连续爆破。

之后华军获得第二个进城地点,下午十八时左右,襄阳所有城门都被华军控制并打开,城内防御随即崩溃。

19时10分,华军完成对襄阳州衙的包围。

州衙围墙很厚,而且四周都有临时搭建的岗楼建筑,吕文焕在墙头和四座岗楼部署了为数不少的火枪手和各种霰弹炮。

理论上,吕文焕还能坚持一段时间,而且华军也并未急着进攻,而是先分头占领城中的仓库等重要部门,接收襄阳城的库藏。

19时50分,华军从城外调来野战炮,准备凭借炮兵射程优势撬开州衙这个最后的乌龟壳。

不过,华军尚未真正开火,只是试射一轮之后,吕文焕就失去了抵抗意志,下令跟在身边的最后五百多亲兵打开州衙大门,向华军投降。

襄阳易手之后,小小的樊城成了一座孤城,内无守兵,外无援军,连粮草储备都不够。

第二天,华军派人进入樊城,向守将劝降。

樊城守将范天顺拒绝投降,但是华军也并未对这座已经变得易于得手的小城发动最后攻击,而是继续维持对樊城的包围。

范天顺之父为福州制置使范文虎,算是童贯手下的头号将领。

华军第三军团军团长孙立认为范文虎不会轻易放弃他的儿子,而徐世松不会轻易放弃地理位置至关重要的襄樊,因此保留樊城有利于吸引周军主动前来决战。

事实也是如此,华军攻克襄阳十天后,周军得知樊城仍未陷落。

徐世松怀疑这是华军的阴谋,他希望能在华夏海军彻底封锁长江之前把新军和禁军主力撤退到长江以南,以便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但是童贯、范文虎等禁军将领都反对现在放弃樊城,范文虎甚至宣称自己能够凭借数万禁军打败华军,收复襄阳。

徐世松不知道范文虎这是哪里来的信心,不过童贯得到了隆道皇帝的支持——因为徐世松之前的战略已经被证明在华军面前完全无用,隆道皇帝开始怀疑徐世松的能力和忠诚。

于是,皇帝越过徐世松,直接向童贯和范文虎下令增援樊城,徐世松愤怒的宣称范文虎此战必败,然则这没什么卵用,范文虎还是出发了。

果然如徐世松所说,范文虎率领六万禁军水陆并进,向襄樊推进。

而樊城守将范天顺则率领襄樊水师(襄樊的码头在樊城一面,因此汉水水师都在樊城)向东进攻,尝试与范文虎会师。

然而,范文虎的部队在襄阳以东二百里外就被华军拦住,第三军团集中所有炮兵猛轰范文虎的水师,之后华军的一直小型内水舰队从上游顺流而下,直接冲击周军。

华军内河舰队以火枪代替大炮,轮番齐射,一艘艘舢板如同袖珍的风帆战列舰一般两舷不断喷吐火舌,将一艘艘周军小船打成漏勺。

范文虎派出纵火船,对华军发动反击——这些满载各种易燃物的小船是他之所以敢于大方说辞的本钱,他认为自己能够凭借这些纵火船摧毁华军小小的汉水水师,然后凭借船队数量上的优势,把自己的儿子救出来。

想的不错,实际没什么卵用。

周军纵火船是向上游进攻,速度慢的如乌龟爬一般,而两岸华军炮兵和大舢板上的火枪兵不断对周军水师射击,很快就在敌人靠近自己之前点燃了那些纵火船上的引火物。

大火提前燃起,纵火船上的水手惨叫着跳入江水中,由于船只挨的太近,很快,整个周军船队几乎全部陷入火海。

范文虎获胜的希望就此破灭,随后这位战前大言不惭的周军将领做了一个令战斗双方都感到错愕的决定——他改乘一艘小船,长满帆,顺着水流一溜烟逃走了!

范文虎弃军潜逃了!

失去了主将,周军理所当然的发生了总崩溃,华军立刻全面追击,当天即全歼范文虎所部六万周军!



第656章 南北3

六万大军转瞬之间就全部覆灭,其中绝大多数都被俘虏,双方真正的伤亡全都微乎其微。

这场战斗让华军总参谋部欣喜不已——这正是他们在这场同室操戈的战争中所希望见到的最好结果——我们胜利了,敌人失败了,但双方流血都很少,不会因此引发不必要的族内仇恨。

对此,连范文虎这个棒槌在帝国内部的评价都变得好了不少——至少有不少将领认为这个人还算识时务。

至于范文虎之子,樊城守将范天顺就让华军感到有点头疼,这位大周的死忠率领两百艘小型船只向东突围,但没走出多远就被华军拦住,双方在鱼梁洲东南汉水江面上爆发激战。

华军出动九十艘乘坐火枪兵的大舢板应战,范天顺冒着密集的弹雨站在船头大呼酣战,周军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不顾伤亡顺流推进,华军单薄的汉江水师一时之间居然没法打退这次进攻。

双方爆发一轮混战,周军用神臂弓和少量火枪与华军对射,他们火力居于劣势但局部兵力有一定优势。

部分小船突破华军阻截,继续南下。

范天顺并不知道他爹的主力已经被摧毁了,他还以为六万周军就在汉江下游与自己迎头对进,只要突破这一带的防御,他还有机会与范文虎部会师。

这美好的设想很快就破灭了。

不是因为他知道了范文虎部的溃败,而是因为他自己也无法突破华军的阻拦。

华军在前方不远处,汉水较窄的江面上拉起一道横江锁链,用以暂时阻挡周军前进,与此同时,华军还在汉水两岸部署了大量野战火炮,南山上的臼炮阵地也可以直接对江面射击。

周军拥堵在横江锁链前,范天顺大声命令麾下壮士使用大斧试图砍断锁链,这一时半会当然无法成功。

大量周军的小船成了静止不动的靶子,两岸华军炮兵每一次轰击都能打到一大片人,有些角度合适的炮弹甚至能打水漂一般在江面上连续蹦跳数次,一炮摧毁多艘船只。

范天顺的坐船也在这种致命炮击中被击中,一枚0斤炮弹直接从他的座舰舯部穿过,把这艘大舢板切成两半,始终站在船头鼓舞士气的范天顺猝不及防落入水中,他的将旗也一起跌落。

周军最终也没能把那道锁链砍断,华军船队解决周军的纠缠,从后方追上来,一些华军步兵也大咧咧站在江边用火枪攒射。

失去将旗,又看不到主将身影,周军最后的抵抗意志烟消云散。

作为这次战役的尾声,范天顺的运气还算不错,昏迷的他在战场下游被华军设置的阻拦网捞了起来,算是捡回一条小命。

……

襄樊之战成了帝国与大周在江淮之间最大规模的战斗,在连续战斗中,华军阵亡377人,受伤700余人,总伤亡上千。

消灭周军万余人,其中俘虏七万两千。

总的来说,对于一场双方出动十多万兵马的大战,双方流血数量都不算多。

徐世松对于这场战役的结果愤怒不已,十万兵马几天就消耗殆尽,这对兵力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大周来说实在是个令人难以接受的结果。

而且,襄樊沦陷,实际上已经使得长江天险不再可靠。

虽然徐世松及时撤退,把大部分新军和数万禁军成功撤退到江南,但仍有部分生力军没能撤走,比如童贯、范文虎还有重新启用的翁书平所率领的三万禁军,此时还在长江以北的重镇安庆。

童贯和翁书平是在等待范文虎来会合的过程中被隔绝在江北的,此时华夏海军的小型风帆炮舰部队已经摧毁了大周的长江水师,与上游部队会合后,封锁了整个长江。

没有水师优势的徐世松就算想救童贯,现在也毫无办法可言了。

795年月初三,华军发起对安庆的总攻,攻势开始二十分钟后,得知自己的儿子并未战死的范文虎打开城门率领部分守军向华军投降,华军随即进入城内。

周军抵抗随之崩溃,翁书平在安庆州衙向华军投降,童贯则率领六百亲兵尝试突围,被华军炮兵击杀。

这个太监成了这场战争中第一个为大周王朝殉死的高官。

华军全取江淮之地以后,战局已经变得十分明朗,二十多万参战的华军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大周禁军已经损失了差不多十三万人!

……

扬州。

这座城市坐落于江北,但却是标准的江南城市。

即使大周全面蜷缩在长江以南的时候,扬州也能奇迹般的维持着昔日的繁华,原因很简单,当初金军打到长江边上的时候,扬州军民进行了坚决抵抗,双方在城墙附近激战八十天,金军在即将破城的时候,收到了后方遭到蒙兀人袭击的消息,不得不放弃进攻撤退。

这次撤退使得扬州成为一座英雄般的城市,而金军以后则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扬州与江南仅有一江之隔,本就是天下绝等的繁华之所,扬州之战过后,江南但凡有点心气的士子,都喜欢来这座大周在江北最后的城市定居一段时间,仿佛这样就能抒发自己救国的志向。

这些人并未让扬州城防变得更加坚固,却实打实的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加繁华。

如今的扬州有人口0万上下,是现今大周,估计也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

实际上徐世松也是从这里撤退向江南的。

他本来想把扬州的人口一并撤出,不过扬州人并无这个打算,后来他又希望扬州人向四十多年前那样坚决抵抗北军的进攻,以拖待变。

然则,扬州人当时抵抗女真军队是因为鞑子一路屠掠,各种骇人听闻的灭绝罪行犯了一个遍,不抵抗,全城的人都要被杀戮,女子被辱为奴。

但华军明显不是这样,他们从淮河一路行来,并未屠戮任何一座城市、乡村。

被俘的大周官军都好好的活着,只是必须承担一些运输和辅助治安任务。

连与战乱相伴而生的盗匪,都被华军剿灭不少。

何况,扬州是大运河进入长江的交通要道,最近十多年,扬州的经济发展也有帝国与大周经贸往来的功劳。

扬州居民大多对华夏人很是熟悉,并没有什么隔阂。

因此这一次,英雄的扬州军民并未抵抗华军,而是在得到华军第一军团军团长李井槐秋毫无犯的保证后,直接开城投降。

第657章 四个快乐的小丫头

“宝钗姑娘,这是扬州府库的档案,请把它们整理出来。”

扬州城南一家大户的宅院厅堂内,一个穿着红色军装,显得十分英姿飒爽的女孩抱来一大摞泛黄的文书,轰隆一声全都压在薛宝钗的办公桌上:

“你得快一点了,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们呢。”

军装女孩顺手翻看一下薛宝钗的工作结果,小声说道:

“你处理工作的速度太慢了。”

“可我不习惯用硬笔,毛笔写字本来就慢……。”薛宝钗皱着眉头,小声抱怨:“何至于如此急迫,那些库藏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不用写的太好看,你又不是给人写春联,工整一些,能让人一眼看懂就好。”红军装的女孩说道:“至于工作急,这不是很正常吗?库藏确实不会跑,可库中的硕鼠如此之多,有只吃粮食布匹的小的,也有连金银都‘吃’的大的,如果不赶快核对账目,谁知道库中到底还有多少?”

“扬州这么大的城市,80多万人口,库藏出了问题那就闹大乐子啦!还不如赶紧核对出来,若是有了短缺,现在还有时间从国内调配一些。”

“小雯你知道的真多。”薛宝钗赞叹道。

“哈哈,你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啦……。”被称作小雯的军装女孩红着脸挠挠头,笑着说道:“其实是我们少校在战前会议上说过这些事啦,所以才会调派我们这些在校生帮忙啊。”

帝国以会多著称,军队方面战前战后都有集体会议,战前需要传达上级指示、目标任务、重点关注方面和可能遇到的困难,还要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些设想中的困难。

军校生也是军队的一部分,因此小雯随队南下之前理所当然的知道自己工作的目的和重要性。

“高中生啊……。”

每次听到这个词,薛宝钗都会不明所以的赞叹一声。

她是豪族出身,自小又被认为是知书达理,聪明伶俐的女孩,后来因为家中事故,她帮着打理过几年生意,在江南女性中绝对算是能写会算的。

但说到底,薛宝钗也不过在家中族学读过几年书而已。

而眼前这个年纪跟自己相同的小姑娘呢?

按照她自己说的,高小7年,毕业后又在高中上了两年学,不过二八年华,却已经上了九年学!

而且学习成绩很好,薛宝钗可是听说了,这次随军南下的高中以上学生,根据在江南的实习表现,今后可以直接任命为地方官员!

而且不论男女!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叫做小雯的女孩,有可能成为官员!

这简直太过颠覆薛宝钗的观念了,以至于一向也算自视甚高的她居然在这个同龄女孩面前有了一点自卑感。

“我也想上学。”

薛宝钗有些委屈的嘟囔道。

她的声音并不小,小雯理所当然的听到了。

“你也可以上学啊,只不过你现在的年纪,恐怕得先上夜校。”小雯小声说道:“只有先通过夜校完成高小教育,然后才能参与高中考试。”

帝国43的高小对平民以上阶级属于强制义务教育,但高中不是,必须得有很好的成绩才能上高中。

在普通百姓眼里,在江北能考上高中就相当于在江南考上举人,而考上大学就相当于考上进士。

而且考虑到帝国男女青年都可以参与高中考试,因此录取率其实还低一点。

“宝钗你有基础啦,我估计在夜校好好学应该有机会考高中的。”小文笑着说:“不过现在吗,还是要好好工作啦,实习成绩也要计入考试成绩的。”

帝国缺人,各方面人才都缺,因此薛宝钗这样没有文凭,但是有知识基础的人就被文月直接安排进了南下的队伍中——虽然她也只能做些统计之类的工作。

实际上,江南豪族塞给文月的小姐到了北方后,大部分都被安排了工作,其中随队南下的就有她和史家的史湘云,贾家的贾探春三个人。

她们的小队长就是眼前这个叫做小雯的高中生。

大家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以前有没有什么仇恨,小雯也从没摆过什么当官的架子,几个人自然还算合得来。

“这样吧,你们好好工作,今天咱们就把活儿做完,之后我带你们出去吃好东西!”小雯小声笑着说道:“我请客!你们不是江南人吗?扬州有什么好吃的?”

“呃……,我虽然是江南人没错,不过我其实是金陵人,不是扬州人,我也不知道扬州有什么好吃的……。”

“啊?你不知道啊?”小雯歪着头想了想,最后说道:“无所谓,这样吧,到时候咱们一起出去,看到什么都尝尝,总能找到好吃的东西!”

……

事实证明,扬州好吃的菜肴真的不少,但4个小丫头过于高看了自己的胃……。

“啊!!!我不行了!不能再吃了!”

胃口最好的小雯吃了一整笼三丁包子,两个春卷,一份清蒸蟹粉狮子头……。

有她带头,几个江南的大家小姐也都放开胃口大吃一顿,然则再怎么猛吃,说到底也不过是四个小丫头,结果食物还是剩了不少。

“打包打包!”小雯叫来店小二,把剩下的食物全都包起来:“正好当明天的早饭!”

天已经黑了,刚刚那顿饭可以算是把晚饭和夜宵混在一起——薛宝钗、贾探春和史湘云在家里的时候有吃夜宵的习惯。

实际上,薛、贾、史三家的小姐在家里吃东西时,一般是只吃最细嫩的部分,剩下部分的应该赏给下人。

不过三个小姐都知道自家这种做法其实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三家的经济都无法支持这种奢侈的生活。

而且,她们现在毕竟属于北方了,按照北方节俭的作风,把剩下的食物带回家,温一温作为下一顿是正常做法,她们也没法在这里强调自己大家小姐的身份——也没人想强调这个。

“好了!吃饱了!咱们去玩啊!”

“不要了吧?天很黑了,会有危险的。”

“危险?怕什么?有贼吗?”吃饱的小雯精神气十足,她豪气的拍拍腰间的枪套:“有贼正好,拿他们消消食!”

第658章 塑料友情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658章塑料友情由于控制扬州的过程中并未流血,此刻的扬州社会依旧像以往那样平稳的运行着。

作为天下一等一的繁华之地,扬州城历来有着十分出名的夜间生活,只不过这种时候,通常只有男人才会跑出来享受,此时还在街上的女性,大概率会被人询问价格。

薛宝钗、贾探春、史湘云等人纽不过小雯,到底是被她拖着一起逛街来了。

一开始还好,但随着夜色渐浓,路上的行人中开始出现一些醉醺醺的家伙,有些不开眼的傻瓜还真的上前来询问几位姑娘的夜资几何……,然后就被小雯好一顿暴揍。

薛宝钗一开始还很慌张,觉得四个姑娘在这种环境下很危险,但真的遇到几次之后,她敏锐的察觉,小雯其实是故意跑出来钓鱼的,她似乎真的很希望有人过来骚扰她们。

为了这个目的,小雯今天特意换下了她几乎从不离身的军装,穿了一件江南女子平时出门游玩时的普通衣裳,还用外搭的纱巾把手枪遮挡住了。

另外,小雯在狠狠暴揍几个登徒子之后,明显变得开朗活泼了许多,她甚至开始垫着脚一蹦一跳的走路,嘴里还哼着歌。

北方公务人员以及军队和学校特别喜欢唱歌,工作的时候哼哼两声自娱自乐,闲暇的时候唱些欢快的歌谣,还有青年男女互诉衷肠的情歌,开会的时候集体合唱赞美帝国的雄壮歌曲,就连战斗中都经常有部队拉歌以提升士气。

薛宝钗能够从小雯的歌声中听出这位军方临时征召的高中生现在很快乐,只是似乎还没有快乐到极致,因为她还在朝着风月场所前进,越往那里走,坏人就越多。

她明显还没有打够。

大概贾探春也看出来了,她突然停住脚步,认真的说道:“小雯,我们该回去了!”

“唉?”小雯猛地回头,诧异的问:“时间还早,不再玩一会吗?今后工作会更忙,以后可不一定会有这样的空闲了。”

“不了。”贾探春坚持己见:“天色太晚,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

“哎呀,怕什么?”小雯笑着说:“我会保护你们啦,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我一拳就把那个想要欺负宝钗的大胖子打倒了!”

“你是很厉害,但终究只是一个人。”贾探春严肃的说:“来一个坏人你能行,来四个你也能护住我们吗?那时候你只能护住自己!这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我们不能陪你冒险。”

小雯不说话了,她冷冷的看着探春,而贾家的小姐也毫不畏惧的与其对视。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薛宝钗站在两人之间,笑着打圆场:“好啦好啦,探春不要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危险,小雯不是带着枪吗?附近就有宪兵巡逻,枪声一响,来四十个坏蛋都跑不了。”

然后又对小雯劝道:“小雯你也是的,出来玩就出来玩吗,干嘛非得冲着那肮脏地方去?”

“因为我妈妈说不定在这里。”小雯小声说。

“啊?”另外三个女孩惊讶的叫出声。

“我说,因为我妈妈说不定在这里!”小雯放大音量,强调道:“十多前年,我妈妈带着我逃荒到过扬州,妈妈被当地姬院带走了,但是我年纪小,姬院不要我,把我扔了!”

“要不是我被帝国设在扬州的流民招募点捡回去,别说上学了,我现在恐怕连骨头都找不全!”

小雯好看的脸上渐露狰狞之色:

“帝**纪森严,说不扰民就不能扰民,坏蛋在做坏事之前也是民,所以不能扰!”

“但我要找我妈妈!如果她还活着,她应该还在这边的哪个姬院里!所以我今天就是来惹事的!我们四个女孩,我不信那些坏蛋不动心!只要有一个贩子出来被我抓住,我就有办法牵连一串出来!到时候把这边所有姬院全扫了,如果我妈妈还在,我一定能把她找出来!”

“所以你就拿我们当诱饵?”探春还是很生气:“你很厉害那是你,我们可是手无束鸡之力!你知不知道这对我们很危险?”

“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我带着左轮手枪,也经受过射击训练,近距离内3、4个坏蛋都没问题。”小雯解释道:“而且,我在宪兵队有朋友,我事先跟他们通过气了,现在这附近就有宪兵巡逻!”

“你跟宪兵通气了,却没有跟我们说!”探春怒道:“你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朋友!”

“探春别这样说!”

宝钗还想缓和关系,不过对探春来说这没用,她本来就是个脾气暴烈的女子:

“我说的不对吗?那我们当诱饵却又不说,还装模作样的请客吃饭!她为什么不提前说明,征求我们的意见?”

“大概是因为咱们容易害怕,露出马脚。”一直没有说话的史湘云这时说道:“咱们刚从江南过来,跟她们不同,她们不怕坏人,我们会怕,这恐怕也是小雯为什么不自己来,而是要带上我们一起的缘故。”

“我们怕坏人,坏人也不傻,看到小雯也会怕她,但若是我们一起,坏人反而容易忽略小雯独特的气质。”

“就是说因为我们柔弱,所以才把我们推出来?”探春依旧愤愤不平。

“看你们想不想继续下去。”小雯说道:“你们现在知道了,我可以告诉你们,刚才那些漂克都不算数,所以我只是揍他们一顿,真要抓住坏人,确认之后就有功劳。”

“我才不稀罕什么功劳……”

“我做。”湘云打断探春的话,坚定的说:“探春你不做的话就回去吧,我来当这个诱饵。”

“湘云你疯了?”探春惊讶的叫道:“这样的话,传出去你的名节怎么办?”

“探春,你在船上的时候说我们都还把自己当大家小姐,现在看来其实你才是吧。”湘云摇了摇头,用一种怜悯的语气说道:“你不稀罕功劳?为什么?你觉得你是太子妃带来的,你有机会嫁给太孙?否则有哪个帝国人不在乎功劳?”

“我在那抄抄写写,不出大错的情况下一年一个功劳,干十年才有可能成为公民。”

“但是抓坏蛋的话?”史湘云看向小雯。

“看情况,2到3个人一个功劳。如果背着大案子,一个人一个功劳都是有可能的。”小雯回答。

“那就是了,所以我干!”

第659章 钓鱼

薛宝钗和贾探春都用讶然的目光看向史湘云。

这个不显山不露水,平时只是低头干活,似乎没有太多主见的姑娘居然第一个想要把这个危险的游戏继续下去。

“宝钗你做不做?”湘云不再理会探春,转而问薛宝钗:“要是不做的话,你可以跟探春一起回去,走出这条街应该就有宪兵,你们也不用担心回去的路危险。”

“我……。”

“呦,这么多姑娘在这吵什么呢?”

宝钗还没下定决心,一个轻佻的声音在小雯背后响起。

薛宝钗、贾探春和史湘云一起看向说话的人,这是个穿着缎面长衫的青年男子,面色白净,手里拿着折扇,腰间挂着玉带,看样子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但三个女孩都是真正江南豪族出身,因此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男人并不向表面上那样是个富裕——缎子是柞丝,比桑丝便宜很多;折扇扇面并没有名家题字作画,看样式也不过是竹柄而非象牙;至于玉带就更滑稽了,那其实是一块翡翠,而非真正的玉。

这个时代,翡翠还没有被汉人接受成为珠宝的一种,很多人直接把翡翠视为假玉。

总之,这是个假装富家公子的家伙。

现在这个环境出现这样一个人,那么他的目的绝对不会单纯——至少是个骗子。

背对着骗子的小雯没有转身,她担心自己的表情把骗子吓跑,不过她还是用眼神示意其她人把这家伙勾住。

这可是她今天钓到的第一条真正的“鱼”。

史湘云正想要说话,一直没有表态的薛宝钗一把拉住她和贾探春,装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连连后退:

“我们走错路了。”

薛宝钗低着头对那个骗子说道:

“我们要回家。”

天色昏暗,薛宝钗又低着头,骗子没能看清她们的脸色。

不过他听得出来,这些姑娘确实是富家小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走错了路,不过她们有些不安是肯定的。

‘走运了!’骗子在心中欢呼:‘这些肥羊,送到院子里去,少了八百贯一个不卖!’

前段时间刚刚变过天,城中气氛紧张,各路蛇鼠都按捺心思,不敢造次。

不过他们很快发现,帝国还真就是按照事先的约定对城中秋毫无犯,于是最近几天,平静了一段时间的风月场所又都重新开业,而且门庭罗雀。

有需求就有供应,各种人形垃圾又开始活跃起来,眼前这个渣滓就是专门装豪门公子,骗各种漂亮女性走,再把她们卖掉的。

“这个地方可不适合诸位姑娘。”那骗子装作彬彬有礼的说道:“这样吧,诸位姑娘住在哪里?我送你们回去。”

作为一个骗子,这家伙外表还算不错,是那种能让女孩相信的类型,而且他的穿着很唬人,有些涉世不深的女孩会认为,穿成这样的有钱公子应该不会做坏事。

不过在场的姑娘都不会被这个骗子欺骗,他们都能看出这个人虚假的外表,这也根本不是一个真正的豪门衙内。

“谢谢这位公子,不过不用了。”薛宝钗低着头小小行了一礼,拉着史湘云和贾探春,而史湘云拉着小雯的手,四个人一起慢慢向后退却,似乎想要离那人远一点。

那骗子不知道自己哪里漏了马脚,不过可以确定,眼前这四头肥羊都不信任自己。

他当然不可能放过她们,女孩们退一步,他就前进一步,原本为了骗人而挂在脸上的虚假微笑变得越来越狰狞。

这些骗子就是这样,骗不了就会强抢。

“姑娘们,还是让在下把你们送回去吧。”

那人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笑容了,就算是傻瓜,此时也能明白他不安好心。

“不用,我家人在等我们回家。”姑娘们坚定的拒绝,越退越快。

但骗子步步进逼,他欣喜的发现,这几个傻丫头不知道是不是吓坏了,逃走的方向应该是个死胡同。

“姑娘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急着回家干什么?”

那骗子见姑娘们警惕,已经完全变了脸色,他挥了挥手,五个穿着短打的壮汉从黑暗中冒出,狞笑着围了上来。

“小雯,你真的能对付五个人吗?”

刚才薛宝钗看到骗子,当机立断装作无知少女的样子把坏人勾了过来,甚至还故意退向比较偏僻的地方,本就是因为小雯说她能对付好几个坏人。

现在真的冒出五个人来,加上那个骗子,六个成年男人围住她们四个姑娘,难免会让人感到心中不安。

薛宝钗甚至能通过紧握的手感觉到史湘云和薛宝钗在微微发颤——看起来史湘云也不像她刚才说的那么坚定。

“放心,枪声一响宪兵队就过来了。”

小雯恐怕是四个人中最坚定的一位。

“美人儿,不如跟我们去玩玩?”那骗子的同伙出现后,他露出一种阴谋得逞的恶心笑容道:“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保准你们玩的痛快。”

“是什么好地方?”小雯也不装了,她乐呵呵的问:“是姬院吗?”

“哎呦,姑娘你知道啊?”骗子毫无防备的说道:“那正好,你也该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了?为你们着想,老老实实跟我走吧,免得老子动粗,你们娇滴滴的大美人儿还得吃点苦。”

“嗯,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了。”

小雯满意的说道:

“我正好也要去姬院看看呢。”

话音刚落,女孩突然翻脸,从轻纱掩盖下的后腰抽出左轮手枪:“等会你要带路呀。”

呯呯呯!

小雯双手持枪,连续射击,由于距离极近,她开了五枪,打倒四个人,两死两伤。

围上来的六个人贩瞬间只剩下三人,他们被枪声和黑暗中突然闪现的枪焰震得发懵,趁着这短暂的瞬间,小雯猛的向前一步,她倒持枪,用枪柄狠狠砸在那个装富家子的骗子脸上,那骗子真是个绣花枕头,这一下居然就把他打倒在地,他甚至开始抱着脑袋在地上嚎哭着打滚。

“你先躺一会吧。”小雯欢快的笑道:“等一会我会带人去那个给你销赃的姬院。”

“现在还有一个人。”小雯对最后一个敌人勾勾手指:“来,咱们一对一。”

第660章 大案

最后那个人贩没敢上前,尽管他比小雯高了两头,横着看几乎有小姑娘两个宽,但这丫头一瞬间打倒5个人的战果确实蛮有震慑力的。

那家伙甚至没敢逃跑,因为看到手枪的那一刻,这个人渣想起江湖上一个恐怖的传言——北方有一种暗器,能在八百里之外取人首级。

刚才,左轮手枪声光效果俱佳,震慑力十足,这个没文化没见识的家伙自然会认为小丫头拿着的就是那种“神器”。

另外,他也不知道小雯那支枪到底能打响几次。

于是这个人贩在看到小雯的挑衅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很干脆的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既不逃跑也不反抗。

直到半分钟后,听到枪声的宪兵赶到,控制现场为止。

“我是第一军团预备少尉苏雯,现在扬州统计部工作,这三位是我的同事。”小雯把自己的工作证递给宪兵,同时解释道:“我跟我的同事出来玩,遇到这些坏人,他们是人贩,要把我们抢走卖掉,我被迫开枪自卫。”

“行了行了,小雯,别解释了,我还不知道你?”领头的宪兵少尉确实认识小雯,他连看都没看,直接把工作证还给她:“这里交给我们吧,你可以回去了。”

“张大哥,这些坏人抓走女孩肯定有销赃的地方。”小雯嬉笑着说道:“应该就是附近的某个姬院,要不你带我们去把那里查抄了吧?”

“我当然会去那里。”宪兵少尉严肃的回答:“不过我是宪兵,你是统计员,我去是我有这个义务,你去算什么事?”

说完,他伸手拿过小雯的枪,打开卡榫看了一下:“把子弹全打空了,不用说,开枪的时候你肯定很紧张。如果我们晚来半分钟,如果敌人再多两个,你怎么办?”

“略~~~”小雯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他们怎么知道我枪里只有五发子弹?”

“行了,别解释,不管怎样,你作为战士不合格,不要掺和这种事了,回去吧。”

“张大哥,你是知道我的。”小雯收起嬉皮笑脸,认真的说:“我妈妈有可能在这里,我不亲眼看看实在不甘心。”

“那么多年了……而且也不一定就在这里……”

“是很可能不在这里,但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小雯说道:“我保证白天的工作不会落下,请张大哥带上我,我有枪,我也是战士。”

宪兵看着一脸坚毅的少女,深深叹了口气,拒绝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

“行吧,你跟着。你的这三位同事是临时征召的民间人士吧?这样,我派个人把她们送回去,你临时顶替缺额。”

“是!”小雯兴奋的立正敬礼。

“去准备一下吧,跟你的同事解释一下,道个歉——你真的不应该把她们牵扯进来,对她们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咦~~~,张大哥怜香惜玉了?要不要我介绍她们给你认识?”

“快滚吧!五分钟以后出发!”

……

“对不起啊……,我承认不该把你们牵扯进来,但我实在不够漂亮,没有坏人会打我的主意,我也是没办法……”

“小雯,你好帅啊!”

“啊?”

“一下打到五个坏人,还有一个直接跪在你面前了!你真的好帅啊!”

偏僻的角落,漆黑的夜,围上来六个狞笑的人贩,正当姑娘们心慌慌的时候,英雄站了出来,如同霹雳撕开黑幕,只要三两下,坏人应声而倒……。

简直满足豪门小姐一切旖旎的想象。

如果小雯是个公子哥儿,这个时候大概会有人当场以身相许。

……

当天夜里,宪兵队连续查抄了三家姬院,抓获人贩11人,逮捕老鸹、龟公、姬院打手三十多人,解救被关押的妇女二十多人,另外有百多名姬女被分别看押,准备识别。

这些人中没有小雯的妈妈,这很正常,毕竟十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一个低等姬女去了哪里,甚至没人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不过小雯这次私自行动引发了更大的风波,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宪兵队在一家被查抄的姬院后院池塘里找出大量人骨尸骸,数目之大令人触目惊心,扬州警备总部对此高度重视,立刻从泉城医科大学请来法医专家。

经过统计,这个池塘的尸骨分别属于六十多人,年龄从十岁到三十岁都有,大部分是女性,也有几个小男孩。

对姬院老鸹的审讯立刻开始,帝**毕竟不是pla,宪兵队下手更是狠辣,老鸹和她的手下忍不住酷刑,很快把一切做了说明:

这个姬院,最近十年死去的人差不多有上百,最多的一次死了七七四十九个童男童女。

原因是几年前有位江湖大豪要行采生折割之术,以孩童尸骨血肉炼丹药,具体是给谁炼丹不知道,只是有一个蕃僧来做了这件事。

其次死人最多的一次,是之前帝**逼近,行院内一些汉人妇女不甘心继续沦落,想要脱籍。

行院里虽然多了很多扶桑女高丽婢,但老鸹不甘心把汉女放出去,她也担心别人群起效仿,所以狠下心来打杀数人。

再剩下的,就是被恶客或老鸹虐待而死,日积月累的尸骨。

实际上不仅仅是池塘,后院一片牡丹花园下,还埋着不少尸骨呢。

这下,这个案子闹大了。

采生折割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足以震动整个朝堂的大案,在华夏自然也不例外。

扬州警备总部不敢隐瞒,把初步案情上报远征军总参谋部和美泉宫。

很快,皇帝、太子、内阁分别下达严令:深挖案情,彻底追查,一定要把罪犯绳之以法。

内阁将专门派团队来处理此案。

同时要求警备总部暂时查封所有姬院,一个一个排查,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魔窟。

只有审查过关的姬院才允许重新开业,而且其中汉人姬女必须挨个询问其是否有脱籍想法,如果有这个意向,帝国将会提供必要的帮助。

除此之外,审查过关重新开业的姬院必须获得营业执照,姬女个人不分民族人人登记,今后姬女死亡、脱籍、入籍必须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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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章 暴秦1

为了确保不放过一个人贩,即将南下的野战军甚至专门抽调一个战斗群返回扬州,同时所有留用的衙役和帝国派遣到扬州的军、警、宪,甚至有枪的文职人员同时动员,全部上街,暂时封锁整个扬州城。

1795年8月15清晨,两千帝国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进入扬州城,沉重的军靴踏在扬州的街道上,咚咚作响。

所有人不得离开家门,所有街道封禁。

普通扬州人还以为帝国要翻脸呢,然而帝国的目标其实是扬州的“绿林好汉”们。

因为对姬院老鸹的审讯证明,大多数与之相关的案件基本都能牵扯上这些习惯以武犯禁的家伙。

因此,在暂时查封所有姬院,并且进行了简单刑讯之后,帝国军进城查封所有“大侠”的产业。

什么江南七侠、扬州三怪,连带各种独行侠和所谓名门大派,以及作为首要目标的丐帮,一律都在打击范围之内。

凡是镖局、武馆,以及大侠名下的各类店铺,都要暂时查封,其所有家人、手下要人人接受调查,所有田庄也要有调查人员进驻。

皇太孙徐代灼亲自赶往扬州,带领调查团彻查此次爆出的采生折割大案,以及之后牵扯出来的一系列案件。

但是内阁依旧要求不准牵扯到和平的普通居民,目标依旧要集中到那些不事生产的食利阶层上——也就是说,可以牵扯到士绅。

原因很简单,刑部怀疑有士绅牵扯进这次的采生折割大案之中,否则的话,几个老鸹、大侠,哪敢做这种泼天大案?

……

扬州的事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暂且按下不表。

正面战场上,帝国军队发动持续进攻。

第三军团沿江而下,连续攻克诸多江南重镇,并且与7月底与第二军团在安庆附近回师。

合并在一起的两个军团在安庆渡过长江。随即,池州、铜陵、南陵、芜湖等地不战而降。

这一路上,周军并未进行焦土化抵抗,因此华军缴获颇丰,其中在铜陵缴获黄铜八万斤,在其他城市也缴获了全部库藏,紧紧初步统计就有米60万石以上,钱三十万贯,绢绸六万匹。

紧紧地方库藏就有如此缴获,不得不说,江南真的是太富裕了,仅仅这段时间缴获的粮食,就已经足够南下大军半年所需。

第一军团在金陵附近渡江,徐世松不再撤退,选择金陵作为决战之地。

他率领十三万人与华军第一军团迎面而来,准备利用暂时的兵力优势争取一次胜利。

……

时间再往前倒拨几个月。

1795年开春时节,秦王徐代炫率兵翻越葱岭,突然出现在帕尔斯人面前。

以往时候,帕尔斯与西域诸国的战争,一般都是帕尔斯人主动进攻,实力弱许多的西域诸国只能抱团防守。

因此这一次,虽然从商人那里得知有新的势力来到西域,而且似乎有主动进攻的可能,但是帕尔斯的东方守将依旧太过大意。

3月初,葱岭以西依旧大雪纷飞的时候,六千秦军乘坐雪橇车抵达被帕尔斯人占据了二十年的巴勒沙衮城下。

秦军并未携带大炮,但他们准备了大量爆破器材,脆弱的巴勒沙衮城门被轻而易举的炸开,秦军蜂拥入城,一天之内,这座重要的西域城市就宣告易手。

巴勒沙衮是帕尔斯在其东方国土的统治核心,城中储备着大量的军械、粮秣和钱币、布匹等物资。

秦军在城中缴获,仅仅铁甲就有七千套之多,此外还有大量马匹、骆驼、牛羊和奴隶。

按照出发前,徐代灼定下的规矩,城中帕尔斯人的公库一律归秦王所有,但各部队和个人的缴获,只需要上缴帝国四成,秦王一成,个人可以保留一半缴获。

看起来这个比例并不高,但缴获巨大的时候,士兵个人所得也显得丰厚不少——先进城的部队抢到了城中的富户区,有人得到十多匹骆驼,也有人抢到不少金银。

当然,其他用不着的物资,也可以卖给随军商人——这些国内各大商户派来的人员就像是秃鹫,贪婪的吞食帕尔斯人的残骸。

有了一个落脚地之后,秦军抓紧机会四面出击,那些臣服与帕尔斯的本地部族,比如突骑施、禄炽、葛逻禄等部都是属墙头草的,他们从来都是见谁势大就投靠谁。

现在汉人打败了帕尔斯人,那么他们自然也不会在乎换个主人。

这些人对秦军来说并不可靠,但他们熟悉当地地形,也能提供一定粮草和牲畜补给,更重要的是,投靠自己的人越多,帕尔斯人反击的力度就越小,因此徐代灼接受了这些部族的投靠。

帕尔斯人当然不甘心失败,在雪化之后的五月,一只七万人组成的军队向巴勒沙衮开来。

徐代灼、左鹤林、徐世桢等人分头迎战。

此时,秦军兵力不超过两万,而且大部分是外蕃士兵,但是装备十分精良,除了本地附庸军之外,核心汉兵没有甲但是人人有多把枪械,葱岭以东来的外蕃兵则人人有甲。

这是帕尔斯人完全无法匹敌的。

对己方战斗力有绝对信心的秦军选择离开城池,在外野战。

秦王徐代灼亲自率领五千核心汉兵居中,左鹤林率领四千吐蕃兵居左,徐世桢率领的四千外蕃索伦和西域八国士兵在右,以徐代灼为箭头组成一个三角进攻阵型,直接冲撞帕尔斯人主阵。

本地那些墙头草组成的附庸军则在后方观战——的确是观战,因为秦军将领们并不相信这些人的忠诚和战斗力,还不如让他们在后面看着,仔细欣赏一下帝国大军的雄风,今后他们自然就会知道谁才是这块土地上真正的主人。

当然,等秦军获得胜利,这些本地部族兵也可以参与追击。

帕尔斯人的阵线较为平直,其中军是四万步兵组成的主阵,成防御状态等待秦军冲击,两侧则是各一万五千人的骑兵部队。

帕尔斯人的战术比较类似游牧民族——中军顶住敌人的进攻,然后凭借两翼骑兵包抄敌人侧翼。

第662章 暴秦2

两军持续接近,一声号角响起,帕尔斯人的轻骑兵从两翼用来。

根据常年与帕尔斯人作战的西域士兵描述,帕军骑兵虽多,但大部分都是无甲的轻骑兵,这些人中既有附庸帕尔斯的部族武装;也有其国内自备武器来参战,想要分得一份战利品的士兵——本质上来讲,这帕军的组成部分还真跟秦军十分相似。

所不同的是,帕军的核心部队是被称为古拉姆的具装甲骑,这些人是帕尔斯酋首身边的禁卫,跟着帕尔斯汗南征北战,是开创帕尔斯大陆中部霸业的核心武装。

这次,帕军三万骑兵中就有五千古拉姆,真可谓下了血本。

当然,既是甲骑具装,那么肯定不会轻易动用,必然是其他部队先找到秦军的弱点后,再由这支王牌发动致命一击——如果他们真的找得到的话。

秦军对此不屑一顾,作为中阵的汉兵对轻骑兵和甲骑具装都不陌生——女真人和党项人都有强大的具装骑兵,而蒙兀人是骑射大师,帕尔斯兵的素质不会比他们高的——正好秦军中这些人也都有。

另外就是,所有汉兵都对自己手中的火枪有着充分信心,以往的实战结果表明,任何人能够穿的动的铁甲,都无法抵挡火枪一击。

这也是华夏正规中盔甲装备比例越来越低的原因——参谋部认为盔甲能够提供的防护优势远不如其消耗的大量体力和妨碍状态速度所带来的缺点。

参谋们没有考虑士兵士气问题,因为野战军坚定无比,可以被杀光但不可被击溃,顶着枪林弹雨甚至大炮正步前进都是理所应当,没有人认为弓箭能够射垮一支野战军。

但秦军中大部分汉兵都不是正规军,他们会根据自己的习惯,为自己准备一些防具:具有保暖功能的棉甲是普遍装备,也有不少人穿着从敌人那里缴获的铁甲——胸甲、锁子甲、札甲、瘊子甲都有。

装备不够统一,个性化严重,这也是民兵部队的特色。

不过,汉兵经受过的训练和他们必须遵守的军纪是相同的,因此,秦王一声令下,“前进”的命令通过各中层和基层军官传达到每一个士兵。

于是,所有人都迎着敌军前进,尽管数千敌骑冲锋的气势无比骇人。

黑压压的帕尔斯轻骑兵如同海潮一般压来,他们没有见识过帝国的威名,因此不像东方的民族那样对汉兵的战斗力充满恐惧,也不会战端未开就先矮三头。

何况他们拥有绝对兵力优势,游牧民的贼性上来,自然显得无所畏惧。

虽然只是轻骑兵,但是多达一万人组成的队伍依旧气势汹汹,他们漫过黑色的原野,如同一头发疯的怪兽,在滚滚烟尘中向秦军扑来。

“射击!”

两军距离百步,作为攻击箭头的汉兵急停,最前排的士兵也不瞄准,用手中击发线膛枪对帕尔斯人突然开火。

怪兽遭到当头棒喝,猝不及防的帕尔斯轻骑兵被打倒一片。

“射击!”

汉兵命令依旧,刚刚完成射击的第一排士兵站在原地装弹,第二排士兵越过前面的同伴,向前走出五步后,也是突然急停,然后射击。

然后是第三排,再然后是完成重新装弹的第一排,往复轮回。

面对敌军骑兵,秦军只不过是进军节奏稍微慢了一点——他们采用了某种三段射战术的变体,每前进五步射击一轮,凭借击发线膛枪的射程优势完成前两轮打击,然后由燧发滑膛枪在较近的距离上补充射击。

秦军火枪犀利无比,高声嚎叫冲锋的轻骑兵转瞬间就变成惊声尖叫,跌落一地。

在大口径火枪的打击下,无论人马,中弹必死。

轻骑兵的攻击被遏制。

实际上帕军的伤亡并不大,四轮射击过后大概是三百多不到四百的样子,但轻骑兵依旧放弃了进攻,只是隔着几十步,在马背上随便抛射一轮轻箭之后,立刻转身从原路返回。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帕尔斯人的附庸游牧部族,帕军势大的时候,他们去充当前锋以赢得获取更多战利品的机会是可以的,但若是势均力敌,甚至居于劣势,那么就别指望这些轻骑兵能够为其拼死。

秦军军靴把插在地上的箭杆重重踩进土里,进攻节奏重新加快,仿佛击退上万骑兵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样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最近二十年,汉人军队已经先后在辽东,草原和西北等多个战场战胜过比这更多的骑兵,而且几乎每一个对手都比今天的敌人更加坚定且善战。

因为中阵轮射耽误了一点时间,原本正三角进攻阵型变成平行前进,甚至两翼的外蕃骑兵还稍稍有点靠前。

刚才汉兵的表现让所有外蕃兵士气大振,本来,面对帕尔斯这样略显陌生的对手,来自草原和辽东的外蕃兵还有点惴惴不安。

现在来看,实际也不过如此,敌人并不会因为奇怪的蓝眼睛而变得更加强大。

帕尔斯人对第一阵莫名其妙的失败而感到不安,指挥这支军队的将领认识曾经在齐国游历的达尔克,因此他知道眼前的敌人步兵厉害,而且有一种拿在手里都能击杀一个重骑兵的武器。

但是他听说,这种武器射速很低,而且射程也不远,技术高超的弓箭手其实有与其对射的能力。

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那武器的射程远的惊人,至于射速,似乎可以依靠轮射来解决问题。

面对步步进逼,仿佛要一头撞过来的对手,帕尔斯人的战线产生了微微波动。

但毕竟兵力上具备绝对优势,而且在大陆中部也是东征西讨纵横无敌的强大国家,因此他们很快就重新稳定下来。

不过是战胜了一些附庸的垃圾而已,这不算什么。

最终还是要主力齐出,堂堂正正的做一场。

“派出古拉姆!”

帕尔斯将领大声命令。

面对越来越近,气势汹汹的敌人,再有所保留,很容易因士气低落而引发失败。

所以必须做出应对,只是防守是不行了。

既然如此,那就对攻吧,看看谁的战士更加强大坚毅!

第633章 暴秦3

帕尔斯军两翼骑兵再出,还是那种两翼包抄,争取在中阵被突破前对敌人反包围的游牧民常用战术,只不过这次是人马具甲的古拉姆带队冲锋,部族骑兵跟在后面掠阵。

指挥部队的秦军将领也都是身经百战,徐世桢和左鹤林几乎同时看出战场局势微妙的变化,他们都很清楚,关键在于谁先突破敌人的阵线,对敌人形成割裂或者包围。

因此两人同时率领各自的外蕃骑兵上前迎敌,这些外蕃骑兵也有大量甲骑具装,装备水平本就不低于对方,何况己方的目的只是拖延时间,给中军创造突破的机会。

骑在马上,与后方观战的徐代炫也能看出端倪,他身边还跟着五百近卫兵,这是秦国目前唯一一支正规野战军,留在后方本来有两个目的:第一是保护秦国的核心,他这个秦王殿下。第二是对本地那些不可靠的附庸形成一种震慑。

现在这种关键时刻,徐代炫认为不震慑他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决出胜负之前,这些墙头草不敢随意押注,更不敢在背后袭击秦军。

如果正面战场失败,那么他们不背叛,自己也很难逃走——巴勒沙衮附近到处都是敌人,要回到帝国控制区,必须向东走数百里,期间还要翻越葱岭。

“跟我来。”徐代炫淡淡的命令道:“我们增援中阵!”

……

具甲骑兵对冲的时候不需要射箭,因为骑弓对对方的铁甲都不会有任何作用,因此两军干脆闷头对冲,大家都有自己的荣耀和坚持,没有人退缩,骑兵们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坚毅的眼神透过头盔的缝隙死死盯住对手,马刺狠狠踢在坐骑身上,不断加速再加速。

忽然,两股骑兵的洪流猛的撞在一起!无数折断的枪杆和刀刃碎片四散飞舞,人马碰撞声和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不绝于耳,一些骑兵甚至披着马铠的沉重马匹被撞得腾空而起,又重重跌落在地。

双方队形都过于密集,几乎没有躲避的空间,杀红了眼的骑兵也不管敌我,直接纵马从倒地者身上踏过,马蹄下,惨叫声震耳欲聋,所有落马者几乎完全没有幸存的机会!

双方骑兵都未能形成突破,具甲骑兵拥挤在一起,速度尽失,战士们放弃冲锋,扔掉近战中使用不便的骑枪,开始使用狼牙棒、鹤嘴锄之类的重型短兵互砸。

气势汹汹的骑战又很快演变成铁罐头互敲游戏,双方一时之间相持不下。

这正好给了中军汉兵突破的时间,与古拉姆相比,帕尔斯步兵的战斗力实在没什么看头,汉兵中携带狙击枪的精锐在一百五十步外加快步伐跃出阵线,形成一个个小型散兵组合,用狙击枪击杀帕尔斯人的军官。

冷兵器时代的狙击手有一个好处——他们无须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去分辨战场目标的重要性,以便决定自己的射击顺序。

因为敌人中那些穿着华丽铠甲,骑着高头大马,或者位置在敌人旗帜之前的那些人都是重要目标。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射击那些骑手、鼓号手、还有那些大家肃立之中还能骑着马到处乱跑的家伙——这人通常是传令兵,干掉这些人就能打断敌人的指挥节点。

这些目标实在是太多了,散兵阻击手们可以随意射击,而且几乎可以肯定能打倒重要目标。

精锐射手加上精良的武器,帕尔斯中军在接触之前就被打得鸡飞狗跳,整个阵线都在动摇。

双方接近到一百步,帕尔斯将领下令部队准备用弓箭抛射,但他刚一下令,骑马的传令兵还没跑出去几步,一发子弹飞来,掀飞了他半个头盖骨。

随即一个挡在将领前面的护卫甲兵胸前炸出一团血花,惨叫着跌落马下。

将领立刻意识到自己成了目标,他二话不说,直接从侧面滚下马,连指挥职责都不不管了。

接下来一枪并未击中他,而是打死另一个护卫,等其他人意识到情况不妙一起落马,帕尔斯中军的指挥机构已经彻底瘫痪了。

秦军进入八十步距离,击发枪手依旧走在最前面,然后按部就班的短时急停射击。

随着硝烟腾起,站成方阵等待军官命令的帕尔斯人齐刷刷倒下一排。

随后又是第二轮射击,轰鸣的枪声中,十毫米铅弹击穿帕尔斯步兵的铠甲,变成薄薄一片钻入人体,形成巨大的空腔,鲜血顿时如血泉般飚射。

傻站着挨打却没法还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煎熬,如果是近代军队,还可以凭借严酷的军纪坚持,但帕尔斯人明显达不到那种高度。

当燧发枪兵开始射击的时候,帕尔斯中军的阵线已经严重动摇,士兵们找不到军官,军官也不敢下达命令,免得变成狙击手的目标。

完成三轮射击后,秦军步兵加快前进脚步,趁着敌人混乱的时机直接逼近到三十步之内。

所有火枪手同时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敌人,第一排人趴在地上,第二排跪姿,第三排站立,第四排枪口从第三排战友的间隙中伸出。

超过四千条火枪指向尽在咫尺的敌人,此时帕尔斯人的慌乱已经肉眼可见。

“射击!”

由于距离极近,双方士兵几乎全都听到这个命令,四千发子弹横扫过来,帕尔斯兵如同秋天的秸秆般哗啦啦倒下一大片,尸体整齐的在大地上拉出一条黑色的长线。

一轮射击,帕尔斯人付出接近两千七百的伤亡,整个战线被打秃一节。

帕尔斯人的中部战线已经事实上被击穿了。

“突击!”

新的命令下达,刺耳的冲锋号声响起,汉兵挺着刺刀向前突击,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帕尔斯步兵瞬间崩塌。

徐代炫指挥的近卫兵此时赶到,从打开的缺口中涌出,纵马冲击帕尔斯人后军。

那些敌人辅兵同时崩溃,徐代炫部队开始从后方包抄敌军侧翼。

第634章 暴秦4

在冷兵器时代,战线被突破意味着战斗的结局此刻已经注定。

汉兵轻易驱散帕军的辅兵,徐代灼领近卫兵绕道攻击右侧古拉姆的后背。

那些伴随古拉姆冲锋的轻骑兵完全无力阻挡,实际上中阵被突破的那一瞬间,帕尔斯军轻骑兵的溃逃就已经开始了。

正在与秦军重骑激烈格斗的古拉姆被前后夹击,随即失去继续战斗下去的决心,开始尝试转身逃跑。

帕尔斯军全线崩溃。

具甲骑兵冲锋的时候气势十足,仿佛是装甲集群一般不可阻挡,但逃跑的时候就会显得笨拙无比,特别是已经冲锋过一次之后,再好的马匹也无法在如此负重的情况下还有足够体力逃脱敌人的追杀。

现在,秦军骑兵只需要追上敌人,然后用手中的武器对后脑勺敲一下,就能轻易解决一个曾经强大的敌人。

简直不菲吹灰之力。

战斗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戮,葛逻禄等墙头草们此时也像鬣狗秃鹫一样冲上来撕咬帕尔斯人。

秦军从八剌沙衮以西的战场开始,一直追击了五十多里,直到天黑完全无法视物之后,才意犹未尽的鸣金收兵。

八剌沙衮之战,秦军彻底摧毁了帕尔斯帝国的东部军团,杀死超过两万敌人,俘虏接近五万人。

来参战的帕尔斯军只有少数轻骑兵得以脱离战场,其余部分,包括五千古拉姆重骑兵和所有步兵、辅兵全部被歼灭。

西域的诗人直到很久之后,还在高声颂唱伟大母国的胜利,以及佛敌横尸数十里的景象。

作为这场战役的插曲和尾声,八剌沙衮战役期间,由于秦军倾巢而出迎击敌军,八剌沙衮城内的帕尔斯遗留贵族和富商在城中煽动叛乱,以策应帕尔斯军队的进攻。

取得决定性胜利后,秦军返回八剌沙衮,轻易镇压了叛乱。

只是这一次,徐代炫认为叛匪不可原谅,因此下令清洗控制区内所有帕尔斯人。

除了汉兵环卫秦王以外,秦军中的其他各部兵士全都分散出去,疯狂杀戮帕尔斯人。

据不完全统计,到1795年底,秦军杀死的帕尔斯人不低于五十万,另有不少于三十万人被变卖为奴。

参与远征的每一个秦军士兵都分到了数个到十数个不等的男女奴隶,以及大量牛羊牲畜,大量可耕可牧的良田被分配给参战的兵士,即使出征时最穷的士兵,此时也变得珠光宝气。

……

李忠汉骑着河西良驹,腰间挂着马刀,手里拿着鞭子,挺胸叠肚的看着一排排俘虏从马前经过。

这个年轻的于阗贵族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叶护!”一个侍卫骑兵纵马来到李忠汉身边,大声报告:“大秦王赐予我们奴隶五百,女奴三百,牛一百,骆驼两百,羊三千,还有很多铠甲兵器,大秦王让我们第三个去广场挑选战利品!”

“我说过了,以后不要叫我叶护!”李忠汉轻轻抚摸身上华丽札甲的甲页,感受指尖传来的,钢铁特有的冰凉气息,心满意足的说:“我是伟大华夏帝国下属秦亲王特封的于阗伯!你们以后都得叫我伯爵!”

“还有,大秦王是本王阿舅,你们以后都得称呼‘阿舅大王’!”

李忠汉以前不叫忠汉,他当然也不姓李。

不过那不重要,几百年前,于阗曾经向华夏帝国的前朝的前朝——那个曾经统治西域的中原帝国朝贡,并且十分幸运的迎娶了一位宗室公主。

那个王朝的皇姓是李,所以当汉人重返西域,李忠汉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胡姓,把自己攀附为李姓,名字也改成了极其阿谀的忠汉。

原本李忠汉还想把帝国的共和皇帝称呼为“阿舅”,但秦王是皇帝的孙子,他若是把徐睦河称呼为阿舅,岂不是成了秦王的长辈?

因此李忠汉毫不犹豫的自降身份,改为称呼徐代炫这个年纪比他小快二十岁的年轻人为“阿舅大王”。

为了拍这位“阿舅大王”的马屁,李忠汉甚至还想把他最小的女儿和一个刚满15岁的孙女一起送进徐代炫的后宫。

也不能怪他舔狗到如此地步,于阗曾经是西域强国,但七十年前被帕尔斯灭亡,于阗王族向东逃亡,托庇与党项伪夏。

作为王种,李忠汉的童年是生活在绝望阴影中的,一方面,西域的敌人依旧在步步紧逼,残存的西域诸国都在拼死抵抗但看不到任何希望。

另一方面,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党项伪夏不是慈善机构,托庇其下自然要付出足够大的代价——族中男丁都要为党项人的皇帝服役纳税;族中每年都要先党项人的皇帝贡女;族中每代王位继承人都要前往兴庆府加入环卫宿直给党项人的皇帝站岗放哨。

一切似乎都陷入一个泥潭,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只有在深夜最美的梦中,于阗的遗族才能回到建立在赤河支流上,水草丰美的家园。

现在好了,随着秦王西征并取得八剌沙衮战役的胜利,一切噩梦都已经成为过去。

因为有汉人血统(虽然只有一丝丝),也是因为舔的太无下限,李忠汉成为秦王下属的伯爵,并且被允许与于阗旧地复国。

经过召回旧部,并且吸引西域其他民族信佛的居民,复国后的于阗有户两千,口一万三千,可出动两千兵马,多少也算得上西域强国之一。

当然,那所谓的两千兵是把国中男子全算上的结果,这次随秦王出征,李忠汉受命只带来了八百真正的青壮。

八剌沙衮战役开始的时候,李忠汉对敌人的恐惧差点压抑不住——那毕竟是摧毁了于阗一次的可怕敌人,他们家在伪夏的时候也是年年派兵到西域来协助西域各国抵抗帕尔斯侵略军,为此他们家每一代人都有牺牲在战场上的。

因此李忠汉很清楚帕尔斯人的战斗力,特别是那些人马具甲的古拉姆,在他看来似乎只有同样人马具甲的党项环卫宿直才能与之对抗。

这种恐惧,一直延续到八剌沙衮战役中,汉兵轻易击穿帕尔斯人中阵,才突然结束。

第665章 暴秦5

整场战役,李忠汉和他手下的八百战士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跟着徐世桢指挥的外蕃索伦冲锋。

第二,在帕尔斯人溃逃的时候纵马追杀。

战斗中最大的伤亡是外蕃索伦和外蕃吐蕃承受的,给敌人最大打击的则是汉兵。

而李忠汉和他手下的于阗士兵,杀死了之前一辈子都杀不完的敌人!

帕尔斯人的古拉姆曾经被西域诸佛国认为是地狱出来的恶鬼,最强大的佛敌。

战场上战胜一个古拉姆并且斩下他的头颅,是可以炫耀一辈子的荣耀。

然而巴剌沙衮战役的事实证明,一旦士气崩溃,杀死一个古拉姆并不比杀死一只野兽困难多少——至少野兽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会转头拼命。

而李忠汉杀戮敌人的时候,只需要追上惊慌失措马力耗尽的敌人,然后随便用什么能够破甲的武器敲一下即可。

想到这里,李忠汉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钉头锤的柄——这柄锤杀死了多少个古拉姆?

八个?还是十个?

李忠汉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得这个数字了,这在以往是绝对不可能的。

‘汉人的大腿实在太粗了!’李忠汉看着马前经过的一串串战利品,心中想到:‘所谓佛敌在他们面前也不过如此!只要紧紧抱住汉人的大腿,于阗就永远不会再次经受离散之苦!’

……

“我们是不是杀的太多了一点?”

巴剌沙衮的秦王行宫中,徐代炫问他手下的将领们:

“一口气杀了几十万人,到了明年谁来种地?”

巴剌沙衮城中的帕尔斯人叛乱的时候,徐代炫确实很生气,因此下令杀光所有帕尔斯人,但真的杀的差不多了,他又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一下杀这么多劳力,对大秦的农业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还剩下不少呢,不用太担心。”左鹤林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我们在葱岭以西是绝对人数劣势方,不把在占据本地近百年,根深蒂固的帕尔斯人连根拔起,将来再遇大战他们还会叛乱。”

“我也同意左将军的观点,多杀一些有好处。”徐世桢接着说道:“至少那些跟帕尔斯人打了上百年,有着血海深仇的西域诸国,现在会成为我们最坚定的盟友。对了,那个改名叫李忠汉的于阗伯,不是要把女儿和孙女一起给你?”

“说这个做什么?我没要。”徐代炫说道:“这也太荒谬了,他叫我‘阿舅’再把女儿和孙女一起给我,那俩姑娘应该怎么称呼我?”

“哈哈哈,原来你是纠结这个啊?”左鹤林笑道:“这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再说那个李汉忠只是叫你阿舅,又不真是你大侄子,在乎这个干什么?”

“还有,对这些西域国家来说,你收下他们的女儿,就是为他们提供庇护的保证,估计接下来还会有别的国家给你送女儿,你若是都不接受,他们会认为你对别的有什么想法——他们现在除了自己的小命和那贫瘠的国土,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你若是想让他们安心,现在就该做这么几件事:第一,留下那些女孩,甚至可以主动跟他们要女人;第二,让所有西域外蕃派遣王子来,给你组成新的近卫部队;第三,打压帕尔斯人。”

“能做到这几点,农业生产方面的事,让西域各国的民众拿着鞭子压迫帕尔斯奴隶去做就好了。”

“千万不要忘记,我们是征服者,征服者对被征服者手段太软弱,会让他们产生不切合实际的幻想。”

“我们用的手段比帝国对鞑子都残酷了。”秦王小声抱怨一句。

“这一点我承认,不过那是因为我们在这里是外来户,汉人上次统治这里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左鹤林笑着说:“我们毕竟不是帝国,根基太浅,所以遇到问题必须用霹雳手段迅速解决,这是震慑,其实也是仁慈。”

“对了,现在咱们也算有了一份基业,还有一些事得尽快定下来了。”

……

1795年9月,华夏帝国的附属秦国宣布将巴剌沙衮改回旧时汉名:碎叶。

同时,大秦以碎叶为王都,号召西域各国各部虔信浮屠的民众前来投靠,消灭帕尔斯侵略者。

对于境内残存的帕尔斯人,秦王要求他们必须放弃拜火教信仰,否则就只能在死和为奴之间选择一个结局。

秦王的这个命令,让西域诸国无不欢欣鼓舞,各国国王和部族长们,带着国中最强大的勇士,跨上最雄俊的战马,拿着武器,争先恐后的前往碎叶,为秦王效力。

他们献上族中最美的女孩,最甜的葡萄,只为求得秦王殿下带领他们一起去更西方的战场,战胜佛的敌人。

差不多于此同时,巴剌沙衮战役的结果传到比帕尔斯更西方的另一个文明世界,这些虔信着光明之神的国度也把帕尔斯视为生死大敌,他们与帕尔斯已经打了无数次血战。

现在,他们得到一个遥远东方传来的消息——帕尔斯人遭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打败。

而战胜帕尔斯人的,是东方的救世主“约翰长老”的国度。

这是彻头彻尾的臆想和谣言,但在那个地理封闭的时代,西方诸国却相信这就是事实:既然神的经典上写着东方有个约翰长老国,那么这个约翰长老国就必然存在。

既然东方人打败了帕尔斯人,那么这些东方人就必然是约翰长老国——很荒谬但也算自洽的逻辑,对不对?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起,西方诸国开始尝试与东方那个神秘而强大的“约翰长老国”取得联系,一遍东西夹击,消灭帕尔斯人。

现在的他们不会知道,这个决定错的有多么离谱。

当然,徐代炫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巴剌沙衮的胜利居然影响到万里之外的另一个文明世界。

就算知道了,他恐怕也不会在乎,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工作:

比如说从善如流,短时间内连续迎娶三十多位西域诸国的公主为妃子。

比如说安抚那些来投靠的西域国王和部族长,给他们分配土地、奴隶、战利品和作为贸易权限的“赦书”。

再比如说,整顿军队,恢复本地生产,准备接下来的战争。

第666章 暴秦6

1795年底,秦国统治区范围内的人口总数为八十五万左右,其中三十二万左右是本地奴隶,二十多万是背弃帕尔斯转投秦国的铁勒人(葛逻禄等部都是铁勒),二十多万随着秦军一起迁居到葱岭以西的西域诸部和党项人。

剩下只有不到十万,是汉人和外蕃索伦、外蕃吐蕃、外蕃蒙兀等区域外的征服者。

人口方面算不上少,毕竟帕尔斯统治这里时也就差不多是这个数目,而且领土内到处是大沙漠,只有几条河流、谷地和沙漠中少数绿洲可以耕种和放牧。

再经过一轮战乱的洗劫,此时的秦国几乎不具备自给自足的任何条件。

“之前我们缴获的粮草不少。”

对于这一点,左鹤林对徐代炫说道:

“帕尔斯人败的太快,没来得及把粮草毁掉,他们压榨本地人的本事也还算不错,仓库里的储备数目不少。”

“但是仍然不够,我们放任外蕃兵杀戮和劫掠的行动,使得民间的损失很大,帕尔斯人在民间储备的粮草根本没能收上来多少。”

“只靠之前的缴获,大概还够全军三个月所需,这是个很危险的数字,根本不可能撑得到明年收获。”

徐世桢接着左鹤林的话题说道:“我们倒是还有钱,银行的贷款,帝国国内私人的投资,还有陛下和殿下给大王的私房,都还没花完,要花钱从国内买些粮草救急吗?”

“当然要买,但是也不能把钱花光。”徐代炫回答:“除了我的私房钱,其他都是有利息的,相当于咱们的国债,就现在咱们的生产力,花光了钱明年还得再借,早晚有一天咱们会连利息都还不上。”

“还不上正好,拿土地抵债,咱们继续西征。”左鹤林说了个不算笑话的笑话——秦国的国土都是抢来的,卖掉抵债也没人心疼。

徐代炫没理这茬,秦国的土地早晚还会被帝国合并,但那肯定不是现在,甚至不是几十年间就能做到的——那必须是本地以汉人为主,帝国能够有效统治这里的时候才能做到。

徐世桢也没理会左鹤林的笑话,他沉沉的说道:

“国内的商人把粮食运来也不容易,翻山越岭还要跨过大漠,咱们这里的粮价已经是长安那边的八倍以上了,估计到了冬天还要再涨,咱们的那点钱其实也撑不了多久。”

“何况还有西域这边几个投靠咱们的部落和外蕃,今年冬天肯定都不好过,咱们恐怕还得接济一点,这又是一大笔粮食支出。”

左鹤林冷哼一声:“那些白痴,之前就不该让他们放手去抢,看他们浪费了多少!”

帕尔斯人在这一带经营了几十年,民间是有一些粮食和牲畜储备的,然而八剌沙衮战役之后,跟随汉军的外蕃兵被允许四处劫掠,却没能带回多少粮食来,事后一查,原来是外蕃兵只看重金玉财帛女子,遇到这些好东西往往放弃沉重又不那么值钱的布匹粮食之故。

“所以外蕃人来请粮食支援,不能白拿,必须用钱买——反正他们抢到不少金玉财帛。”

徐世桢瞥了左鹤林一眼,继续说道:

“还有,已经发生的事就不要去后悔了,吸取教训才是正事。”

“那就是这么两件事。”徐代炫总结道:“第一,搞到更多粮食。第二,加强军事纪律。”

“对,这些都是你出面。”徐世桢回答:“更多的粮食只能是从国内来,加强外蕃军纪,也得是你这位秦王亲自下令。”

这就是左鹤林、徐世桢,还有此时还没到的王启年、折可适等人一定要推举徐代炫当头的原因——秦国遇到困难的时候,皇帝总不至于饿着他的亲孙子吧?

“最好是给国内送去一点礼物,让皇上、太子和内阁清楚的认识到我们的胜利,让他们觉得我们值得继续投资。”左鹤林提醒一句。

“送礼物的话……。”徐代炫抬起头想了一下说道:“皇爷爷是‘寡人有疾’,从帕尔斯贵胄女眷里挑上十个绝色送去就好。”

帕尔斯人高鼻深目,五官立体,那些美女的蓝眼睛看多了会觉得特别有意思,何况有传言说帕尔斯美女有内魅,那风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徐睦河好色,他自己不避讳这一点,徐代炫也是直来直去,觉得直接送西域美女就挺好。

“至于我父亲……,其实对他来说,知道葱岭以西也开始汉腔唱歌,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要是实物礼物的话,把前面缴获的帕尔斯军旗打包递过去吧,他会满意的。”

“内阁就更简单了,拿十斗金玉往他们面前一摆,告诉他们,我们的征服没有亏本,而且以后我们的土地只种粮食和棉花。”

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逐渐步入中年的徐世杨开始往极端民族主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觉得这样可以明确自己的历史定位(是定位不是地位),这大概也是生存无忧状态下,他对自己这段奇异穿越人生的最终定位。

他的表现是如此明显,周围的人看出这一点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因此徐代炫才会说出那些话。

至于内阁,大佬们更关心帝国的平稳运行——或者说,经济增长。

西域这边盛产黄金和宝玉,送十斗过去证明这边不是无用之地,然后宣布自己以后以种植棉花为主产业,能够为帝国还在飞速发展的纺织工业提供大量原材料,那么内阁为了帝国的纺织产业链,也要给予秦国充足的支援。

“我要三百万石粮食。”徐代炫接着说道:“我不管路上消耗多少,就算我去泉城撒娇打滚,帝国也得实打实的往我的仓库里送进三百万石粮食!”

孩子表现的好,就得给块糖吃,不是吗?

“等粮食到位,就一一通知那些外蕃,派甲兵来碎叶,本王要进行大阅!”

阅兵在古代也是强化权威和军事纪律的重要手段,只不过把人马集结起来检阅和训练,需要大量钱粮支撑,古代国家很少愿意承担这么大支出而已。

秦国初创,汉兵自然没问题,但作为主力的各路外蕃就显得军纪极差,不如趁现在大战刚过的平静时期,赶紧练一练。

第667章 暴秦7

李忠汉得到了来自秦王的命令。

于阗伯是华夏帝国的外蕃,本应直接听命与燕京或者泉城的命令。不过因为路途遥远,道路难行,今后,地处玉门关以西的于阗实际上应该更多的接受来自碎叶的命令。

毕竟秦王才是带领于阗攻打宿敌帕尔斯领袖,所以把碎叶当成宗主对李忠汉来说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何况秦王也是华夏的宗室大王,向秦王效忠也算是间接向帝国效忠,只是看起来从儿子辈跌到了孙子辈而已。

小事一桩。

至于秦王殿下的命令,内容倒也简单,要求于阗作为大秦的附属国,三丁抽一,备好马匹、铠甲、武器和十日行粮,前往碎叶参加秦王在王都进行的大阅。

李忠汉想了想,目前,于阗伯国不算奴隶,共有两千多丁口和半丁,三丁抽一的话,差不多就是上次出兵那八百人。

对于一个总人口不过万多人的城邦小国来说,出兵八百不是个简单任务。不过上次巴剌沙衮战役于阗分得不少奴隶,押到田里干活,倒是也能节省出不少劳力去参加这次大阅。

此外就是,上次李忠汉还获得包括三百套马凯,五百套铁甲在内的大量兵器,有这些东西,于阗也能凑齐三百具甲骑兵和五百铁甲兵的力量。

唯一的问题在于粮食,上次光顾着抢金玉女子,粮食到手很少,而且巴剌沙衮的粮仓都在秦王手上,复国不久的于阗养活那么多人口和战马,没有外援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八百人的十日行粮都不容易出。

正在想着怎样才能凑齐八百人十日行粮的时候,李忠汉的长子李归华凑了上来:

“阿大,大王让咱们三丁抽一还要出十日行粮,咱们哪里出得起!”

“嗯,所以得买一点。”李忠汉说道:“碎叶应该还有粮食,阿舅大王拿了帕尔斯狗的库藏,咱们用金玉买,应该买得到。”

“阿大!秦王要咱们出兵,还不给行粮,你居然还想拿金子买!”李归华焦急的叫着:“秦王应该给咱们粮……”

啪!

话还没说完,李忠汉一巴掌拍了上去。

用力不小,李归华原地打了个转。

“你才吃了几天饱饭?居然就敢跟阿舅大王讲条件!”李忠汉呵斥道:“阿舅大王用你是看得起你!要是那天阿舅大王出兵没带上你,那你就完了!”

“可汉人在碎叶才多少人!他们现在应该是靠着咱们……”

啪!

又是一巴掌,李归华反着转了一圈。

“汉人有多少?五千!多么?不多!少吗?不少!”

李忠汉恶狠狠的说道:

“至少足够把于阗男女老少全都杀光!大白高国都被灭了!于阗这万把人够干什么的?汉千则无敌!你当是说笑的!?”

“现在正是因为汉人在这里人数不多,所以才用得着咱们,所以于阗才能复国!你小子连这点都看不清楚,说那些话是想死吗?”

儿子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不过表情上还是一脸不忿的样子。

“唉……。”

李忠汉忍不住叹息一声。

年轻人,心高气傲很正常,李忠汉把儿子的长女跟妹妹一起送进秦王的后宫,恐怕也让李归华很不舒服,这都可以理解。

但连现在这么明显的形势都看不出来,就是蠢了。

“老子告诉你,别说碎叶还卖粮,就算不卖,老子杀马和骆驼吃也得出兵参加大阅!”

马和骆驼是西域人生活的根基,这话已经很重了,就像一个汉人农民说他哪怕吃种子粮也要去做什么事一样。

“既然你现在是这个心思,那这次大阅你就别去了!”

李忠汉很怕儿子去碎叶给他惹什么麻烦,所以他打算让儿子去做另一件事:

“阿舅大王赐给你阿大三十份赦书,咱们可以派三十人三十驼去长安贸易,你带队,去涨涨见识,看看汉家的天下是什么样子!”

李忠汉年轻的时候去过兴庆府,在那里给伪夏皇帝当环卫宿值,那个时候他就觉得兴庆府真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之所。

不过,当大白高国灭亡后,他去长安向帝国表明忠心,看到这座西北雄城之后,立刻被这座熙攘繁盛的伟大城市镇住了。

而听接待的汉人小官所讲,长安还不是帝国最大、最恢弘的城市,帝国还有皇帝所在的泉城,以及太子所在的燕京,还有其他许多许多不比长安小,甚至还比长安更大的大都市!

“我们缩在这里,实在是太没见识了。”李忠汉哀叹道:“所以你小子才会有那么大逆不道的想法,既然这样,你就去汉地好好看看,好好学学,涨涨见识!”

“是。”李归华沉沉的答应下来。

“还有,把你两个弟弟都带去,让他们去泉城上学!不管花多少钱!把四十驼货物全花了也得让他们入学!花多少钱都得去!”李忠汉叫道:“告诉他们,在汉地找个汉人婆娘!别管女方家里是穷是富,只要是真的汉女就行!以后咱们家男只娶汉女,女只嫁汉男!这就是咱们家的家训了!”

“老子要世世代代紧抱汉人的大腿!”

“不,老子要成为真正的汉人!”

……

徐代炫不知道李忠汉李归华父子怎么想的,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乎。

现在秦王殿下要做的工作实在太多了。

帝国给不给他粮食还没个准信,所以徐代炫现在只能求助于来贸易的帝国商人。

那些商人答应以秦国的矿产和战利品做抵押,给徐代炫提供每年一百五十万石的粮食支持。

今年即将过去,不过年底之前就会运来第一批十五万石,元月过去之后会运来第二批粮食。

长安当然没有那么多存粮,不过商人可以在西北地区搞农庄屯田,他们自行组织人力开耕土地,足以确保完成与秦王的合同。

这样,粮食问题就算解决了大半,徐代炫有马不停蹄的招兵买马。

目前,西域八国和一些小部落可以出动的战兵大约在一万人上下,本地铁勒那些不怎么可靠的部族兵也有一万上下。

除此之外,就是原定的汉兵和外蕃兵,之前因为不急不畅,无法赶来的折可适、王启年他们会在年底之前带兵赶到碎叶与他会师。

他们还会带来更多主动投靠的蒙兀和吐蕃人。

第668章 金陵之战,其实没打起来1

预计到今年底或者明年初,碎叶这边的武装汉人还会维持在五千上下的水平上——因为帝国正在进行统一南方的战争,这段时间基本也就要见分晓了,应该不会把更多核心人力投入到遥远的岭西来。

但等南方稳定下来,帝国吸收到江南的5、6千万汉人人口,估计会允许更多汉人以志愿者的身份来秦国。

到那个时候,秦国的核心人口才有可能得到真正增加。

在这之前,徐代炫和他的封国所能够依靠的,只有目前已经过来的五千汉兵,以及以外蕃索伦、蒙兀、吐蕃和西域那些仇视帕尔斯的部族组成的军队。

为了加强部队战斗力,秦军在1795年下半年对所有部队和外蕃进行了一**阅和建制整顿。

建制方面,秦军中的汉兵五千人被分为十个营,每个营五百人。

其余各部也是这样,一千外蕃索伦被分成索伦前、后两营,因为投靠的蒙兀人和吐蕃人渐多,因此都是前、后、左、右、中五营,兵力暂时不满员的,用党项和羌人填充。

然后是即将到来的六千外蕃高丽和外蕃扶桑,同样是各五营,但每营六百兵——高丽和扶桑缺乏骑兵,以步兵为主,但他们拥有一定数量的火器(鸟枪),将会成为秦军步兵的主体之一。

还有西域八国的兵马,经过八剌沙衮战役的强化,西域八国各出一个营,每营八百兵,其中骑兵三百,步兵五百(如果马匹有多的,步兵自己带马参战也可以)。

最后就是那些新投靠的铁勒部落,作为不可靠的外蕃,他们并未编营,而是按各自部落派丁派差派粮。

以上,可以确定能随时出动的兵力,合计四十个营23400人——比从西域出兵时预计的人数略多了一点。

而且不计算可以充当辅兵的奴隶、西域各国还未充分动员的部队、以及铁勒部落兵。

四十营中,除了近卫营之外,其余都要自备武器,平时分散在秦国各地,战时集合作战,实际上都不是脱产士兵。

好在帝国提供冷兵器没有丝毫困难,再加上八剌沙衮战役的缴获,至少在冷兵器方面,秦军的装备还是十分奢华的。

整顿和大阅本身也是一个合练的过程,来自东方天南海北各处的外族部落以汉兵为核心,演练如何配合汉军的战术和战法,同时徐代炫也要通过合练结果对新任命的各营营长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奖罚,以加强自己的权威。

由此,秦军正从一个临时拼凑的开拓者加强盗集团,迅速向火力强化版封建强军转变。

……

江南,金陵附近。

徐世松决定趁现在还有一点兵力优势,出城迎战华军第一军团。

实际上他并不想现在打一场赌上一切的决战,然而大周朝堂和形势变化都逼着他必须打这一仗。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徐世松不想让华军的三个军团会师,那可是将近十五万大军,一旦会合在一起,大周唯一的兵力优势就烟消云散了。

另外,因为他苦心经营了快十年的江淮防线被华军一举击破,大周朝堂上又一次出现了质疑其忠诚的声音。

隆道皇帝倒是没有明确同意这种质疑,但他一天之内连发十三道圣旨,要求徐世松尽快击退华军的进攻,其急切的心里和浓浓的的怀疑,都快溢出那些写着圣旨的黄绢了。

实际上,徐世松自己换位思考,也能明白朝堂诸公和皇帝的疑虑——这个世界上,从古至今,还有如今这种把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军寄托与敌国皇族的情况吗?

没有,从来没有过。

如果不是大周自己的将领实在太逊,徐世松本来也不该开这个先河。

如果这两个理由还可以理解的话,逼徐世松出战的其他原因就太让人沮丧了——徐世松期盼的援军一直没能到来,那些闽、粤、桂、赣等南方省份的周军虽然因为久不经战阵而战斗力稀烂,但编制数够大,徐世松觉得他们拼凑个十万八万的壮丁应该还是可行的。

但是那些南方省份的禁军到现在甚至还没集结起来!更别说赶到长江边上参战了。

理论上的援军无法指望,连本来应该不是问题的军饷军粮都出了问题——理论上,大周储备了八百万贯钱、三百万匹绢、一千五百万石粮,作为支撑前线军队作战的后勤。

徐世松知道这肯定不足数,但七成总该有吧?

只是,他的手下拿着他写的批条去调用这些物资的时候,那些管库的官吏毫不客气的一口回绝了!

理由是:这些钱粮是给大周的经制之师禁军准备的,新军不是禁军的一部分,而是脱胎于民间义军,因此无权调用这些物资。

这个理论其实没有错,新军的物资供应应该出自江淮一代新开垦的军屯。

但是这些军屯现在都落到华夏帝国手中了,而有权利调用储备物资的禁军,现在前线只有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不到三万人。

而且这三万人没有一位真正的统帅——童贯和大部分禁军高官都没能回到江北,同样无权调用这些物资。

徐世松气的想要派兵接管这些仓库,但那些官吏族不敢对抗华夏大军,却一点都不惧怕徐世松,他们在江南大户豪族的支持下重重封锁仓库,一副新军敢开仓就要火并的架势。

一些有能力的官员还上书皇帝,要求治徐世松跋扈之罪!

皇帝没有治徐世松的罪,但对他的怀疑变得更大了。

徐世松都没法跟隆道官家解释:大周现在最后能打的部队已经快要在大周自己的土地上断粮了!

徐世松悲哀的发现,他想做忠臣,就没法对抗士绅阶层。

若是想对抗士绅阶层,就得做反贼——而做反贼最好的办法,则是直接投靠北方他的弟弟。

现在,一心想要做大周忠臣的徐世松都觉得,大周没救了。

鉴于继续撤退也无法拉长华军的补给线——那些官吏不给他补给,华军来了他们倒是很痛快的把仓库打开了。

但继续撤退周军自己就要饿肚子了。

因此,多种原因刺激下,徐世松做出了在金陵城下决战的决定——不是他不想依靠城墙防守,而是金陵的豪族肯定会为华军开门。

第669章 金陵之战,其实没打起来2

作为军队统帅,指挥部队投入一场必败无疑的战斗很是悲哀。

在出城决战前,徐世松不得不提前对自己的后事做一些准备。

比如把自己的妻子仁福公主和他们的一对儿女都送到北方自己父亲那里,再比如给隆道皇帝和文仲写信,请求他们尽快放弃临安,向南迁都。

徐世松现在连自己能牵制华军南下的脚步多长时间都没什么信心了,但是他又不想让自己效忠的君主落到北军手里,那就只有赶紧逃了——说不定逃着逃着,局势会发生什么变化,让大周再在什么地方苟个几十年呢?

这样至少能证明自己的坚持还有点意义,对不对?

不管隆道天子和大周朝堂怎么看待这封劝说迁都的信,徐世松都不在乎了,他在七月十五带兵出城的时候,华军第一军团距离金陵已经只剩下半天的路程了。

徐世松在大营中就可以看到骑马的北军斥候在附近行动,而且他毫无办法——因为他手下那点骑兵根本没法驱逐对方,而本来应该为周军提供一定情报支持的本地居民,心里也根本不向着大周朝廷。

几乎所有人都盼着北军尽快消灭大周,好结束这场战争,过上安稳平静的日子。

可能唯一例外的,就只有跟大周朝廷紧密捆绑在一起的宗室了。

决战之前的几天,就是徐世松刚把迁都的信送出去之后,隆道皇帝给徐世松派来了一位监军——一位宗室亲王,吴王,隆道皇帝的亲弟弟。

吴王毫无疑问是大周的忠臣(不见得效忠皇帝),但是这位宗室大王没有一丝一毫的军事经验,他也没能带来徐世松所盼望的补给、军饷和援军,只是带来了隆道皇帝给前线将士的嘉奖令——说是只要打败华军,前线每人连升三级。

可是,吴王当着全军的面宣读了这份皇帝赦谕之后,一个新军的低级军官忍不住当场大声质问:连徐世松大帅都被文官们看不起,想要调拨些粮草都不行,他们这些“贼配军”升了三级又有何用?还不如多给点赏钱和酒肉!

吴王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他这次来,偏偏就是没带赏钱和犒军的酒肉!

士兵们大声喧哗,有人吆喝着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荤腥了,有人吵闹着说现在连粮食都不够了,一些禁军士兵甚至还要求“开拔钱”,没有赏钱就不去迎敌!

吴王的脸色越来越差,徐世松不得不命令自己的近卫兵弹压骚动。

徐帅的面子,士兵还是给的,但是,虽然没人再继续吆喝了,士兵的士气也跌到了无可挽回的谷底。

而且,徐世松依靠个人威望压制了士兵,却没法安抚愤怒的亲王。

吴王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当场呵斥徐世松:

“看你带的好兵!”

“这不能怪他们!”徐世松忍不住反驳道:“我军已经断粮两天了!金陵城中就有堆成山的粮草,却不许我们取用!士兵们要点赏很过分吗?”

“这点困难你们都坚持不了吗?”吴王的愤怒溢于言表:“没有粮食你们不会吃肉吗?”

此言一出,徐世松连反驳的心情都没有了。

“把那些带头的兵油子抓出来!”吴王却还在大吼大叫:“把他们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请大王去后营休息。”徐世松转头对自己的亲卫说道:“解除大王手下的武装。”

徐世松的亲卫立刻围了上去,吴王惊恐的大喊:“徐世松!你要做什么!?我让你抓那些乱兵!你听到没有?不是抓我的人!”

吴王带了五百御龙骨朵子直和御龙弓箭直的士兵,然而这些皇帝直属亲卫已经几百年没上过战场了,早就成了大周高层安插自家子弟当官的单位,装备倒是精良,但实际战斗力那是一点没有。

这些穿着明晃晃札甲的士兵看到徐世松的亲卫围上来后,很自觉的丢掉武器,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

“收缴他们的铠甲、兵刃和马匹。”徐世松不管吴王的叫嚷,继续吩咐:“告诉他们,等我们这边开战,他们就赶紧带上大王向南逃,也许还来得及。”

“徐世松!你这个武夫竟敢违逆宗室!你是要抵挡叛逆吗!?”

吴王的喊叫声越来越远,最后终于听不到了。

“我是大周枢密使。”徐世松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一句:“你怎么还把我当普通武夫?”

金陵大营中数万周军将士沉默的看着这一场闹剧,久久无言。

过了很久,一名军官突然走到徐世松面前,直白的说:“大帅,您带我们投北军吧!北军当兵的受重视,大周根本不把咱们武夫当人看!”

“那样我们就真成了叛逆了。”徐世松回答。

“我们不在乎!”

真是毫不留情的反应。

“如果你们真的不在乎,就自己去投降吧。”徐世松疲惫的说:“我不投降。”

“我们不是投降,是投靠!”

结果就是,当天就有周军成建制离开大营,向正在朝此处挺近的华军投降。

此时,徐世杨就在第一军团司令部里,得知周军开始大规模投降的消息后,他命令暂时不发起针对徐世松的进攻,给周军的士兵留出更多时间决定去留。

徐世杨还给徐世松写了一封公开信。

信中,徐世杨要求徐世松尽快放下武器,结束这场兄弟阋墙的战争。

于此同时,徐世杨向全体周军士兵保证,华军不会苛责他们,他们可以自由选择投靠华军,或者放下武器回家。

为此,徐世杨命令停止进军三天,等待周军的反应。

徐世松个人的回答来的很快,而且答案十分简单,只有一行字:

徐世松不降。

但是他的士兵大多降了。

到七月十九,华军准备进攻的时候,徐世松的金陵大营已经基本空了。

连新军带禁军,总计十三万大军,到这天早上,徐世松命令御龙骨朵子直和御龙弓箭直的少爷兵们赶紧带着吴王逃往后,大营中一共还剩下不到一千行动不便的伤员和觉得什么时候都饿不死的厨子,以及对徐世松忠心耿耿的一千亲卫兵。

这些人相当于徐世松的家丁和亲兵,他们恐怕是唯一愿意跟着徐世松一起去死的部队了。

第670章 大周孤忠1

七月十九当天,徐世松率领最后的周军野战部队出营应战华军,此时华军第一军团已经派遣不少人在新控制区维持治安,但同时北方也有不少新部队加入,总兵力维持在4万人左后的规模上。

而徐世松,加上他自己在内,能够参战的总兵力还有997个人。

要不是对面的人不对,徐世杨恐怕真的很想调侃一句:“你想做一辈子的懦夫,还是想做个英雄,哪怕只有几分钟?”

徐世杨在战场北方一座小山丘上竖起自己的帅旗,直接给徐世松指明进攻方向,

这仿佛也是某种挑衅——来吧,我给你做个英雄的机会。

对大周的存续来说,这其实不是什么机会,哪怕徐世松能够直冲徐世杨所在的位置,击杀徐世杨,华军也还会继续这场战争——帝国本来就是个双头龙。

但是对徐世松向世人表现忠诚的需要来说,这个机会就很不错了。

果然如,上午9时一刻左右,徐世松亲自率领996个骑兵对徐世杨帅旗所在的方向反动冲击。

因为接收了十多万大军和御龙骨朵子直等部队的马匹,此时的徐世松亲卫队也成了人人有马的奢华装备。

不过,装备再奢华也不过千人,面对乌压压的四万大军和上百们大炮黑洞洞的炮口,这真的成了为了荣誉的自杀攻击了。

“杀徐世杨!”

徐世松把佩剑笔直的指向徐世杨的帅旗,周军骑兵跟着他狂奔,同时齐声呐喊:

“杀徐世杨!”

近四千只马蹄踏着大地,气势看起来居然还算不错,身处队列正中,徐世松微微转头向左右看,所能看到的只有满脸怒容的手下——这些年轻的战士大多是他到了江南后,从流民孩子中挑选出来的勇士,他们的一切都与徐世松休戚相关,所以哪怕明知必死,也没有任何一个人退缩。

徐世松觉得,如果自己有一万这样的士兵,那么他这次的突击成功几率会很大——当然,若是有一万这样的士兵,那么他其实应该防守淮河,或者长江,而不是莫名其妙在平地上野战。

可惜了,今天,这些勇士都得陪他去死。

前方一声炮响,一枚黑乎乎的铁球呼啸而来,在骑兵前方数米外落地,然后猛地弹起,一头撞进骑兵队伍中。

周军顿时一片人仰马翻,徐世松听到一阵抑制不住的惨叫声,他微微眯眼,完全不为所动。

无需为牺牲者悲伤,反正今天大部分人都得去陪他们。

或早或晚而已。

紧接着,更多炮弹带着凄厉的啸声撞进周军阵列,人的惨叫和马的嘶鸣阵阵响起,炮弹在周军骑兵队列中开出一条条血肉胡同,身处其中者必死无疑。

随着距离接近,华军火力越来越准确,一枚十斤重的炮弹从徐世松身边飞过,打碎了一名亲卫骑兵的马头,然后切断其上半身,无头的战马凭着惯性又前冲几步,这才带着只剩半截身体的骑士轰然倒地。

温热的鲜血溅了徐世松满头满脸,甚至把他的视线染成红色,炮弹带起的狂风挂飞了徐世松的头盔,他披头散发,状若恶鬼,但仍旧不死心的狂吼:

“杀!杀徐世杨!”

与近乎疯狂的徐世松相比,华军阵地一片肃静,对他们来说,一千骑兵再怎么狂热,其气势也不过如此,很多军官和老兵都见过上万敌骑的冲锋,女真、蒙兀、党项发起最后反扑的时候,哪一个气势都比周军强很多。

眼前这个场景,实在不值一晒。

只有军官们仍旧在按部就班的命令:“换霰弹!”

……

1795年7月19,周军发起反攻11分钟后,被华军击溃。

含大周枢密使徐世松本人在内997名大周官兵中,371人战死,其余全部被俘——徐世松本人的坐骑被一发霰弹击中,倒地的时候压断了他的腿,他疼的晕了过去,因而被俘。

其他周军看到统帅倒地,也立刻失去了战斗意志,在华军火枪开火之前放弃抵抗投降。

此时,距离徐世杨的大旗最近的一个周军士兵,仍有差不多100步的距离。

周军本身并未给华军带来任何伤亡——一个都没有。

两天后,徐世松悠悠转醒之时,他惊讶的发现堂弟徐世杨就坐在他的身边,用一把装饰着宝石和黄金的小刀认真的削一只苹果。

“大哥,你醒了?”徐世杨把苹果递给徐世松,微笑着说:“吃个苹果润润喉咙?”

“君子不立围墙,你就不怕我暴起杀了你?”

“就你现在这样子,我让你一只手。”徐世杨看着脸色苍白的堂哥,笑着摇摇头:“再说,死的人已经不少了,够了,别再任性了。”

“知道吗,我的人发明了一些新式武器,杀人特别好用,但我视江南汉人为同胞,不愿造太多杀戮,所以没有同意在这次战争中使用。”

这一点徐世松是信的,北方以武立国,军事科技方面的新发明层出不穷,其中有很多是徐世杨自己或者他授意搞得,但也有很多是工厂和科研人员的自主发明。

“其实你带不带那种新式武器都一样,想杀人大炮加火枪足够了。”徐世松撇撇嘴,装作不屑的说:“不想杀人,你带那新玩意来也多杀不了几个人,横竖也就我能给你杀。”

“你我也不杀。”徐世杨说道:“虽然我挺恼火,因为你多死了好几百好小伙,但我不杀你。”

“你是我的兄长,我南征的时候,大伯和伯母为了你的事整日唉声叹气,他们都觉得很快就能接到你的死讯了,但我偏偏不想杀你——如果有可能,我不想杀任何一个汉人,除非他确实该死,你又没给我造成什么伤亡,饶你一命也就饶了。”

“你还是杀了我吧,我要做大周的忠臣。”徐世松说道:“这样我至少还能作为忠臣名留青史,若是打到现在我再投降,青史之上我就是彻底的笑话。”

“不,不行,我不杀你。”

“那就给我留把刀,我自己解决。”

“那也不行,那你死的可就太窝囊了,你毕竟是我堂兄,要死也得死的轰轰烈烈。”徐世杨说:“说到底,你不就是想作为忠臣名留青史吗?这其实很简单,我让你继续活着当忠臣好了。”

第671章 大周孤忠2

现在,人人都说,徐世杨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但徐世杨自己知道自家的事,他真不是什么枭雄,至少在过于重视亲情这方面,他离一个合格的枭雄还远得很。

当初自己在前线跟鞑子拼命,后方自家大伯跟鞑子暗通曲款,时候自己也没杀了大伯出气。

所以这次徐世杨打定主意,如果徐世松没在战场上直接战死,那么他就不杀徐世松——毕竟徐世松效忠的也是个汉人王朝,而且整个徐家之前都效忠过大周。

从心理上来说,原谅徐世松比当初饶恕大伯轻松多了。

只不过,徐世松现在已经没了退路,正如他自己所说,若是投降,他之前所作所为就成了完全的笑话,还不如那些一开始就想着投降的人。

而且,两天前跟着他死亡冲锋的那些战士,该怎么跟他们交代呢?

“既不杀我,又让我当忠臣?”徐世松笑了:“你打算放了我?那又有什么用,就算放了我,只要大周还没亡,我就得继续跟你打仗,到时候你不还是得杀了我?”

“就像你说的,我害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还是别这么费劲了,赶紧杀了我,咱俩都乐的轻松。”

“不,我说了我不杀你,那就肯定不会杀你。”徐世杨坚持道:“我确实会放了你,但不是现在,等到我抓到隆道皇帝,彻底灭亡大周之后,如果他愿意,我可以把你们一起释放。”

“还有文仲,以及那些愿意跟着你们的官员、士兵和民众,到时候给你们在海外划一片山高水远的地方,你们自己建国吧——当然,前提条件是,你们必须成为华夏的属国。”

徐世松看着徐世杨,一言不发。

徐世杨与自己堂哥对视,一脸坦然。

“你不杀前朝宗室?不怕留后患吗?”最后,还是徐世松忍不住问。

“我可没说一个都不杀,建兴皇帝得接受审判,还有一些倒行逆施的赵氏宗族,我也不会放过他们。”徐世杨明确回答:“但是隆道天子,他好歹没有投靠鞑子的劣迹,只要他能接受华夏统一的事实,饶他一命也没什么。”

“至于后患,你们拥有江南的时候无法阻挡我,去偏僻的海外重新建国,又怎么成为我的后患?”

“而且我不是要你们重建大周,我会以你徐世松的名义,把你册封到海外为王,你愿意把王位让给赵家人,那也随你,只不过华夏不会承认罢了。”

“怎么样?接受吗?如果你接受,那么你还有机会见到妻儿,也还能为大周继续尽忠,将来青史之上记起你来,估计会评价你为海外孤忠吧?毕竟你存续了大周王朝。”

“我似乎……没有反对的理由啊。”徐世松最上心的事,就这么几个:

一是青史之上对自己的评价,这个评价的关键就是自己是否真的忠诚,如果自己能够继续扶保赵氏宗族,哪怕向华夏称臣,哪怕必须去海外建国,那这就都不是问题(实际上以徐世松对赵家人的了解,他觉得大周很快就会提议以称臣为条件议和了)。

二是世人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徐世松为人所知的军事经历,只有镇压方腊叛乱和与华夏的对抗,前者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毕竟方腊军太弱。

后者吗,他输的太憋屈了,如果现在死了,哪怕把他评价为忠臣,恐怕也会诟病一下他的军事能力。

如果还有机会海外建国,他还能拿土人刷一些战绩,向世人表明不是自己太弱,而是对手太强。

第三,自然就是仁福公主和他们的儿女了。

为人夫为人父,舔犊之情还是有的,何况他们夫妻相亲相爱这么多年,感情深厚,自己必死倒也罢了,有机会不死,那当然还是要自己照顾他们。

“真是明智的选择。”

徐世杨把手中的苹果和小刀一起递给徐世松。

成功打消对方的死志,让徐世杨十分开心,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不用嗜杀兄长,这还意味着他可以以同样的理由说服其他那些对大周愚忠的人。

这次南下的统一战争,必将以最小的流血方式解决。

仅仅这一点,徐世杨就可以在民族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这把刀子是当初从女真伪帝那里缴获来的,现在把他送给你,希望你去海外建国的时候,能够明白到底谁是敌人,谁是你的兄弟。”

徐世杨说道:

“现在好好休息吧,等待事情的结束。”

“让我写一封信吧。”徐世松说道:“让我把这件事告诉隆道官家,我会劝他放弃抵抗——既然必然会以我们的失败而结束,那不如结束的快一点。”

……

徐世松写了那封信,但那封信并未抵达隆道天子手中。

在徐世松昏迷的七月二十,金陵知府,金陵本地所有官员、豪族代表打开金陵城门向华军投降。

徐世杨进城的时候,大周的官帽和笏板扔了一地,城门两旁跪满了投降的官员和豪族代表。

他带领近卫军骑白马进城,在城门口,徐世杨命令所有人起立,同时宣布一条新的规定:

华夏乃炎黄贵胄,不可轻易跪人,以后平民阶级以上,只可跪天、地、君、亲、师,余者可拜而不可跪。

徐世杨目前只是太子,还不是君主,因此众人皆可不跪。

江防重镇金陵不战而降后,临安实际上已经完全无险可守——实际上不仅无险,连可战之兵都没有了。

得知徐世松要求迁都后,隆道天子和朝中还打算继续跟着他的官员们立刻准备放弃临安“南狩”。

但是在出发前,隆道天子在御花园游船时落水得了风寒,重病不起。

华军向临安方向进军的时候,隆道天子已经发高烧不能处理政务了。

共和1795年7月23,落水仅仅两天之后,大周隆道天子驾崩。

徐世杨得知这一消息,简直哭笑不得,这两个不同世界的汉人封建王朝,利益集团处理不听话皇帝的手段还真是如出一辙啊。

而且大周办这事的速度,比大明快不少呢。

隆道天子的突然死去,并未结束这场战争,以文仲为首的一部分官员在皇帝龙御宾天两日后,就带着隆道皇帝年仅七岁的儿子,向南方逃亡,剩下的其他大部分官员,则向华夏投降。

百忙之中,就没人想起来应该看看徐世松那封信。

第672章 南方

由于华军临近,文仲逃离临安时非常仓促,他只带走了先帝(隆道)的皇后,皇后所生的卫王(此时8岁),自己的家人,愿意跟随的其他几位大臣(包括包拯),不到三百御龙直的卫兵,以及三百多文家的武装家丁。

一行人男女老幼全加起来不过一千人,从临安出发向南方的闽省逃亡——那里还有一些地方禁军和海防官兵(曾是备倭的主力),文仲认为,到哪里还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留在临安的人分成了几个派别,其中声势最大的当然是投降派,他们主张就在临安等两天,等华军前来接收即可。

但也有人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连续拥立起两位皇帝——其中一些人是旧的主和派家族,大概是觉得自家当初跟伪金有过联络,华军来了必然没有好果子吃,因此纠集千多家丁把太上皇建兴皇帝放了出来,拥立他重新登基。

另外,则是御龙骨朵子直的一些野心家,纠集了快两千禁军兵马,拥立吴王登基,甚至还似模似样的公布了个“德祐”的年号。

因此,在华军抵达临安之前的五天时间里,临安城内居然有两个在位的皇帝,而且两位皇帝的支持者还爆发了几次武装冲突,简直群魔乱舞。

8月初2,华军抵达临安城下,德祐皇帝的支持者们很不客气的把他们的皇帝绑了,带到城外向华军投降。

建兴皇帝的支持者倒是有继续抵抗的心思,但建兴皇帝本人却从临安城逃了出来,并且主动向城外的华军投降!

失去了最后的大义名分,在最后几天给临安人民带来大量人员和财产损失的叛军旋即被镇压。

这真是混乱的开始,混乱的过程,以及混乱的结束。

……

“瞧瞧你效忠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在徐世松面前,徐世杨很不客气的骂道:“我看着都替他们丢人!幸好这次来的是我,要是鞑子,这就是把民族气节都丢干净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徐世松问。

“吴王是被欺骗了,但他这几天也下达过一些混蛋命令,所以贬为庶民。”

“那些骗他的御龙骨朵子直的家伙,是为了在我这获得一份献出皇帝投降的功劳,这才搞出拥立闹剧!”徐世杨恶狠狠的说:“老子不承认德祐皇帝,因此他们没有这份功劳,相反,我的军法处会审判他们在临安的破坏和抢劫行为!”

建兴与德祐的五天大战中,双方支持者为了增强兵力,都曾经在城中强拉壮丁,并且抢劫财帛粮食充当军需,期间侮辱女性以及杀人的暴行都做了不少,因此不管他们是否主动投降,徐世杨都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至于建兴天子,他这几天是真正的傀儡,而且是主动投降,因此审判还是得审,但徐世杨会命令酌情减轻其判罚力度——估计最后也是个贬为庶民流放吧?

不过最少不用被判死刑了,要知道,徐世杨出兵的时候可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呢。

至于那些临安城中最后的对金主和派残余,一场公审大会正等待着他们。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都得死。

啊,对了,还有那些有害死隆道皇帝嫌疑的对华主和派,现在徐世杨不打算怎么处罚他们,但等到江南局势稳定,徐世杨会派人专门调查隆道皇帝落水案,给他家的孤儿寡母,以及徐世松一个交代。

更重要的是,徐世杨怀疑此案跟江南的一些豪族有关系,如果能够证实,徐世杨打算以此为契机,狠狠打击一下江南的豪族和各种利益集团。

……

8月15,华军三个军团的主官前往临安开会,会上,徐世杨宣布大周的主要抵抗力量已经不复存在,因此各军团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分散占领原大周的全部领土,清剿零星的抵抗力量(剿抚并重),盗贼和趁火打劫者(武力镇压),理清各地经济和人口状况,恢复市面交易,并且准备秋收和秋税工作。

为此,徐世杨不得不把超过十万远征军以连级为单位分散部署到江南各地,然后再从本土调配宣传队、医疗队、工作组、调查组等部门的工作人员,加上各地留用的旧政府人员,一起稳定新控制区内的生产和生活。

为了实现这一点,徐世杨不得不要求内阁进行一次总动员——却不是动员士兵,而是动员有管理经验的人才。

包括短期培训班的学生,大部分高年级高中生、部分非工科的大学生,曾经在宣传、医疗、调研等部门工作的有经验人员,部队老兵,夜校中成绩较好的人员等等等等,全都拿来填充到南下的工作队中。

徐世杨甚至允许部分老兵提前退役,转调到地方上工作,为的就是尽快在江南建立基层政权。

如果加上本地旧政权留用人员和分散到各地的连,为了实控江南,华夏帝国已经动员了超过三十万人,比帝国南下的武装力量人数还要多不少。

而且还有后续人员不断到来,各地也在迅速成立学习班,培训临时工和实习生。

与之相对的,帝国负责继续进攻的武装力量,已经缩减到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的两万人(负责直接从闽省登陆,堵截文仲的逃跑路线),以及以骑兵为主的半个军团,不足3万人。

……

为了避开沿海地区华夏海军的威胁,文仲,包拯等人没有走沿海路线南撤,而是先撤退到建宁府,然后进入延平府,准备从这里走汀州府进入粤省。

在延平府永安县,文仲、包拯拥立卫王登基,国号祥兴,太后(隆道皇帝的皇后)摄政。

文仲沿途收集兵马粮草,把队伍扩张到差不多三千人,这个数字与南下开始时的目标相去甚远。

文仲原本希望能够以闽省,粤省和桂省三地为核心,重整朝纲,现在看来,这基本已经不可能了。

现在剩下的路只有两条:

一是以拖待变,毕竟大周有过一次南迁后存活下来的经验。

二是希望能够让华夏看在之前的情分上,允许卫王小政权在某个偏远地方继续存在。

为了实现成功率更大的后一点,文仲征得太后和祥兴皇帝的同意,以大周宰相的身份给徐世杨修书一封,希望议和。

第673章 惨案

文仲的议和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恳请华夏允许大周保留一省之地,维持国祚。

作为交换,大周将去帝号,向华夏称臣,同时向全天下宣布大周是把皇位禅让给华夏,以便让华夏显得“得国正”。

这封信顺利抵达徐世杨手中,他给自己大舅哥的回复是:

1、华夏必须统一,大周不能保留境内任意一地。

但就如之前徐世松那封文仲没来得及拆开的信一样,徐世杨允许徐世松海外建国,然后去掉帝号的大周宗室均可迁徙到徐世松的封国居住,他们若是愿意关起门来延续大周,只要不亮到明面上,华夏就不会追究。

徐世杨甚至愿意为这个封国的建立提供一定程度的帮助——比如武力和经济上的支持。

2、既然是华夏封国,那么向华夏称臣是理所应当,此事可以不论。

3、华夏不需要大周禅让帝位,华夏的正统性来自于恢复江北汉家故地,消灭各路鞑子,并且重开西域。与大周那种对外一再失败妥协的道统不是一回事。

以此回复,徐世杨希望文仲立刻放下武器,向华军投降。

徐世杨保证他会完成自己的承诺。

事实上,如果文仲能够早点基础这封信,那么江南的战事大概就会结束了。

但他是一路逃到闽省延平府永安县之后才写这封信的,因而当徐世杨收到这封信,并且交由使者送出回信这段时间,局面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但这种变化并非是向着对大周有利的方向,而是正相反。

看到大周在江南统治的崩溃在即,一些地方和外国的野心家自然想着趁此机会捞一票大的。

就在延平府隔壁的泉州府,时任泉州市舶司蒲受畊叛周降华。

按道理来说,此时叛周降华的大周官员并不少,这个人也并不怎么显眼,但不知是为了向华夏邀功还是想要搜敛财富,蒲受畊带着自己的手下和一帮帕尔斯商人(我们知道,这个时代的海商都是半商半盗的武装人员),在泉州大肆搜杀大周宗室,进而引发了对全城的大规模洗劫。

一时之间,泉州成了人间地狱,据不完全统计,被蒲受畊搜杀的赵氏宗族及姻亲有三千多人,一同受害的平民百姓和各国商人则有六万之巨!

蒲受畊和他的团伙通过这场大规模劫掠得到了惊人的财富,只是在向莆田府继续进攻的时候,遭到了当地军民和南少林寺组织的抵抗力量狙击,才没有把悲剧扩散到泉州之外的地方。

受泉州宗室被自称“降华”的蒲受畊屠戮的惊吓,文仲在还没等来徐世杨回信的情况下,不得不带领小朝廷避走汀州府,继续南下。

徐世杨得知泉州的悲剧后,愤怒的把桌子都掀翻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吓跑了小朝廷,让战事继续拖延,更重要的原因是:华军南下数月,歼灭大周军队数十万,但两军加起来造成的伤亡也没有泉州一地几天时间流的血多!

“谁让那个混蛋杀戮赵氏宗族的!?老子到现在一个赵氏宗族都没杀,他老小子杀了三千!?居然把孩子都杀了!?”

徐世杨在前敌司令部大帐中暴跳如雷:

“而且那个王八蛋又是怎么牵扯到老百姓身上的!?老子一路战战兢兢,连行军速度都不断放慢,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战祸兵灾!结果老子都做到了,他居然把这大好形势打破了!而且还给老子泼脏水!!!”

“这个叫蒲受畊的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王八蛋!?”

跟着徐世杨一路行来的军官们被暴怒的徐世杨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状态的总司令。

只有几个将官还敢壮着胆子回话。

海军的李飞虎小声说道:“那个人叫蒲受畊,祖上是帕尔斯人,闽粤首富,家资万贯。他本人担任泉州市舶司已经快三十年了,在泉州根深蒂固……”

“祖上是帕尔斯人?”徐世杨双目通红的看向李飞虎。

“啊?”李飞虎被吓了一跳,他怔怔的回答:“是,对,他祖上确实是帕尔斯人,不过在华夏已经生活三代人了……”

徐世杨一字一顿的说道:

“养!不!熟!的!白!眼!狼!”

“冯三虎!”

“属下在!”

“你带骑兵队先行,即刻前往泉州!”徐世杨恶狠狠的命令道:“逮拿蒲受畊土匪集团!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罗海涛李飞虎!”

“在!”

“在!”

“封锁闽省海岸,不准外国商船进出!凡帕尔斯船,不论良善先行扣押!”

“是!”

“是!”

“把那个叫蒲受畊的王八蛋带到本帅面前来!”

……

抓捕蒲受畊并不困难,他也没想逃跑,直到看到冯三虎,这个人还得意洋洋的派人给冯三虎送来三个赵氏宗女,以此作为贿赂,希望这位徐世杨面前的红人能够帮他说些好话,允许他升做泉州知府——他觉得屠戮前朝宗室是对新朝最大的忠诚。

然而冯三虎直接翻脸,六千华军骑兵纵马入泉州,把蒲受畊的私人武装力量一顿暴揍,然后进入蒲家庄园,抓捕蒲受畊及其全部家人党羽。

八月十五那天,徐世杨带领近卫军骑快马进入泉州。

一踏入这座曾经世界上最繁华的港口城市,满目疮痍和遍街的尸首让徐世杨七窍生烟。

这次南下,徐世杨从十八年前就开始布局,逐渐渗透控制江南的舆论,拉拢江南的豪族,在百姓心中树立华夏的正面形象,让江南人认同华夏胜于认同大周。

多管齐下,原本应该应该名留青史的史上伤亡最小的统一战争,结果被一个帕尔斯裔的白痴破坏掉了!

徐世杨既觉得伤心,又觉得委屈,自己之前十八年的工作,被这个混蛋泼了一大桶污水,把他浇的透心凉。

“杀!”

徐世杨咬着牙命令道:

“既然这么喜欢杀,那就杀个痛快!”

“闽省,不,搜杀江南所有帕尔斯人!”

“凡帕尔斯男人,不论老少一个不留!女子为奴!永不翻身!”

“杀光!!!”

第674章 豺狼当道

徐世杨是华军的创建者,也是这支所向无敌的强军统帅,他在华夏帝国的权威无可置疑。

如果他命令不得在某个地方制造杀戮,那么华军必然没人敢随便杀人。

但如果他要求杀光某些人,那么华军也会毫不留情的执行这个命令!

所以,当徐世杨下达杀光所有帕尔斯人命令的时候,华军这个跨越时代的怪兽立刻行动起来。

命令通过传令兵一层层、一级级向整个江南传递,江南地区的华军和所有工作组立刻行动起来,首先在自己的辖区内排查帕尔斯人。

当然,内陆地区其实没那么多帕尔斯人,真正找出帕尔斯人的,是一些江南的沿海港口城市,包括浙省和闽省已占领的地区在内,大概一共有7000多人被捕。

按照徐世杨的命令,其中所有男性不论老少一律处决,而女眷被变卖为奴,而且永世不得翻身。

一共只找到七千人,徐世杨认为这不足以偿还枉死的六万民众,因此搜杀范围被扩大到江北,登州、岛城、大阪、江户等北方港口城市,以及高丽和琉球两个属国的城市,也被下令立刻扣押所有帕尔斯人——不管他们是商人还是定居者。

他们同样是男人被处死、女性为奴,所有家产充公。

徐世杨打算用从帕尔斯人那里得来的财产,给枉死的泉州居民做为赔偿。

具体能够赔偿多少钱,目前还没有统计出来,不过根据已有的财富估算,大概每个枉死者可以平摊150贯左右的赔偿,。再考虑到很多泉州人实际上已经阖家遇难,最后的实际赔偿大概会是每位遇难者200贯左右的样子。

对于遇难者的家属来说,这并不足以抚慰他们内心的伤痛,但总算能够多少表明华夏帝国对泉州事件的愧疚。

作为泉州事件的最后处理,共和1795年9月初1,徐世杨亲自在泉州监刑,对蒲家所有男丁进行处决。

蒲受畊本人,以及所有泉州事件的主谋和主要执行者,均被判处凌迟。

其家人中的其余男性,被徐世杨下令炮决。

蒲受畊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孙哭喊着被绑在炮口前,然后在大炮的怒吼声中化为齑粉。

即使是他这样的白眼狼,也被眼前的这一幕刺激的嚎啕大哭。

当然,没过多久,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一名侩子手用一柄小刀把他身上的肉一小片一小片的割了下来,按照凌迟之刑的标准,侩子手将在他身上活割三千刀!

……

实际上,在大周即将灭亡的此刻,想要从这曾经是天下第一富庶的国家身上要下一块肉来的豺狼还有很多。

因为路途遥远,通讯不畅,徐世杨9月底才得到消息,大周南方的大越国趁朝廷衰弱,联合南方土司出兵二十万,占领了钦州、廉州,并且包围了邕州。

邕州知州苏缄拒绝投降,领全城军民拼死抵抗,双方此时还在邕州城下僵持。

另外一面,地处西南的大理也向大周提出了领土要求,只不过大理与大周关系一向不错,因此大理没有直接出兵,而是修书一封给文仲,他们希望得到桂省和川省的部分土地,作为交换,大理将接纳大周小朝廷在大理流亡。

大理段氏政权在信中告诉文仲,大周已经肯定无法保住这两省土地,因为越军已经占领了桂省三个州,如果他不愿意把土地给友好的大理,那么这些土地将落入大越之手。

川省也是这样,吐蕃人分裂的很厉害,但他们一直窥视川省的领土,高原各部得知大周即将灭亡,川省被华夏隔离在外之后,都在出兵下山,各自划分地盘,在川省攻打抢掠。

大理表示,自己会给川、桂两省人民与大理人同样的待遇,这可比被越人和吐蕃屠戮好得多。

刚刚进入粤省惠州府龙川县的文仲突然发现,大周小朝廷已经走投无路了。

北方是华夏大军。

往东和往南走是大海,海上有华军的舰队。

往西走,桂省有穷凶极恶的交趾人,有绵里藏针的大理人,也有野蛮的吐蕃人。

天下之大,居然没了小朝廷的容身之地……。

即使是文仲,此时也不得不承认:

“大周,真的完了……。”

就在小朝廷蹲在龙川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负责跟徐世杨和谈的小使团终于赶在朝廷再次出发之前追上了文仲。

也是在这里,文仲得到了徐世杨给自己的确切答复。

“许我们在海外建国?”

垂帘听政的杨太后惊讶的问:

“这是那叛贼许的条件?是真的吗?”

“回太后,此话不准。”文仲低着头,缓缓答道:“北朝的意思是,允枢密使徐世松在海外建国,之后陛下和太后都可前往徐世松的封国。”

“是徐世松大人表示,愿意在封国继续维系大周朝廷。”

杨太后不说话了,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话中的信息。

作为隆道皇帝的皇后,杨太后之前并无任何施政经验,她对国际国内局势和下属臣僚的看法基本来自丈夫平时有意无意的私下评论。

因此她始终觉得徐世杨是叛贼;徐世松不可靠只是不得不用;文仲忠诚但他跟北方也有关系;包拯可信但是长于刑名而非军事……。

已死的童贯,被俘的翁书平更是不用多说,那俩货色连北方的民兵都打不过。

总的来说,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让抱着这种偏见且无任何经验的菜鸟来做这种决定,确实挺难为人的。

“包大人怎么看?”杨太后转头问可以信赖的包拯。

“臣觉得,可是答应。”包拯有些直接的回答:“陛下现今已经无处可去,大越、吐蕃都是敌人,大理毕竟是外国,绝非宜居之地。”

“至于华夏,他们一直自诩给全天下汉人做主,陛下也是汉人,他们理应善待才对。”

这理由不是很能说服人,徐世杨或许会放过其他人,但他会不会放过陛下和赵氏宗族,这可就难说了。

毕竟,只要大周的皇帝还活着,对心念大周的义士来说,大周就不算灭亡。

这对新朝是个不安定因素。

何况……

“北人在泉州杀戮宗室!”

虽然这事是蒲受畊干的,而且他做这事的时候华军离泉州还很远,但那个时候这姓蒲的毕竟自称已经叛周投华。

第675章 统一

“泉州之事必非北人所愿。”

文仲对此倒是很肯定,徐世杨或许会杀宗室,但他肯定不会牵连到泉州的普通人。

“如何证明?”

杨太后追问。

她其实并不在意是否投降,毕竟现在看来大周确实走投无路了,但作为一个母亲,杨太后怎么也得给自己的孩子拼一下。

她必须确保的只有一件事:投降后,北人不会加害她的孩子!

否则的话,她宁愿抵抗到底,或者继续逃跑,托庇与大理。

“这……”文仲等人一时也想不出个能被北朝所接受的办法。

作为失败者,请胜利者给予安全保证,要求的多了,别人怕是会不耐烦,本来该给的保证也会取消。

但要求的少了,这孤儿寡母如何能安心?

“吾要求很简单,杀蒲受畊!”

杨太后想的是,让北人把投靠他们的叛贼杀了,这样以后别人想要效仿,就该事先想想北人会不会卸磨杀驴。

而且蒲受畊一死,就算北人反悔,自己带着孩儿去见大周的列祖列宗,总算也能说自己给泉州宗室报仇了。

文仲等人略微犹豫了一下,在他们看来,北朝应该是不会杀蒲受畊的,倒不是因为这个人不该杀,而是因为这人是主动投降的,而且通过杀大周宗室表达忠心,若是北朝杀他,会让那些叛周投华的人心中不安。

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包拯率先应承下来:“臣认为,可以在回信中提及此事。”

作为擅长刑名的名臣,包拯首先想到的是,蒲受畊屠泉州不是只杀了宗室,而泉州可以确定是炎黄之地炎黄之民。

如果硬要说律条,不论按周律还是按华律,都该论斩,也许可以从这个方面着手,劝说北朝杀他?

“臣附议。”文仲倒是不像包拯想的那么多,他只是觉得试探一下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

从临时行在出来,文仲略有些不安的问包拯:

“包大人,您觉得北朝会为前朝宗室杀蒲受畊吗?”

“可能不会,但也不是没有这么做的可能。”包拯回答:“我们不必提及泉州宗室,只是请北朝替枉死的泉州百姓做主。说不定徐世杨能够同意。”

“而且……。”包拯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文大人,如果北朝不杀那蒲受畊,您愿意去大理吗?”

“不去!”文仲坚定的回答:“我们去大理,托庇与外人,就等于坐实了大周非华夏正朔的说法,所以我们绝不能去大理!吾宁愿在此地战死!”

北朝喜欢以大周对女真鞑子称臣,而自己灭亡女真来给自己政权的合法性背书,如果大周小朝廷最终甚至托庇与大理这样的小国,那真就如北朝所言,大周不过是个臣狄夷的儿皇帝了。

这是文仲死都不能同意的底线。

“那就这样吧,如果大周国灭需要一定有人陪葬,不如就包某和文大人两人去向大周的列祖列宗解释吧。”

包拯平静说道:

“别死更多人了,已经够多了。”

……

实际上,此时华军南下的前锋部队距离大周小朝廷已经不远了。

北上送信的使者不过走出一百五十里,就碰到一队正在剿灭山贼的华军骑兵,使者向领头的军官表明来意后,那名上尉立刻抽调二十骑兵,护送他们去找徐世杨。

而此时,徐世杨刚刚处理完泉州的事,抵达小朝廷曾经驻足的永安县。

他看到回信之后,神色复杂的对使者说道:“我没法把蒲受畊的人头交给你。”

“殿下,小臣听闻,您一直称汉人为炎黄贵胄,天选之民。”那使者还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一下:“那蒲受畊在泉州加害六万汉民,难道您不能为炎黄贵胄报仇吗?”

“啊,我想,先生您误会了。”徐世杨回答:“替泉州百姓报仇和把蒲受畊的人头交给你们是两回事,因为我已经把他碎刮了,残骨碎肉都扔进猪槽,我上哪再去找个人头给你们?”

“呃?”使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已经杀了蒲受畊?”

“是啊,不仅是他,我已经下令搜杀国中所有帕尔斯人。”徐世杨淡淡的说:“先生若是不信,将来去泉州一看便知——所有幸存者都是监刑官。”

“小臣为泉州赵氏宗族和全称百姓,谢过太子殿下!”

这使节大概跟泉州有什么关系,意识到徐世杨已经直接为泉州百姓报仇之后,他二话不说,拜倒在徐世杨面前。

“起来吧,我不喜欢跪礼。”

徐世杨说道:

“或许你们不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华夏贵胄岂容人轻辱?搜杀帕尔斯为泉州报仇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你们那小朝廷会不会因此感激我,我一点都不在乎,反正你们已经这样了不是吗?还有,回去说一声,赶紧投降吧,我没时间等了,还得去处理交趾贼侵占钦、廉、邕的事。”

徐世杨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吐蕃侵袭川省、交趾攻打桂省,造成的杀戮都不少,特别是桂省三州,估计几十万军民的损失得有。

这些外贼带来的损失,让徐世杨标榜的这次统一战争是世上死人最少的内部战争的宣传彻底破功。

他之前根本就没有意料到,南方的那些小国居然有如此胆量撩拨华夏的虎须。

难道他们真以为华夏不会替周人做主报仇?

行吧,不管他们怎么想,既然事已至此,那就让这些傻缺一起去陪那些帕尔斯人吧!

……

共和1795年10月初3

大周皇太后,宰相文仲,枢密使包拯等最后的臣民,带着祥兴小皇帝向华军投降。

历时两百年的大周王朝至此正式宣告灭亡。

不过,前来接受大周投降的却不是华夏皇太子徐世杨,因为他上次接见过使者后,立刻动身,乘坐海军的风帆战列舰南下,准备攻打交趾了。

接受小朝廷投降的,是不得不专门赶来的皇太孙徐代灼。

人们猜测,这大概也是皇太子确立太孙地位的表示之一,毕竟接受大周最后投降,是个很不错的政治资本。

另一方面,川省、桂省和粤省那些还在打着大周旗号的臣民得知这一消息后,纷纷向最近的华军投降。

到1795年底,华夏终于完成了全国统一的伟业。

第676章 1795年

共和1795年对华夏帝国来说是一个新的起点。

一方面,帝国基本完成了统一,成为当之无愧的“华夏”帝国。

另一方面,军事胜利,只不过是帝国把南方纳入统治的工作开始。

以往的时候,华夏帝国的统治范围都是战乱之中重新收复的待恢复地区,这些地方人民穷困,对国家所能带来的好处期待感很低——基本上,只要能够给人民一个差不多的安稳环境,然后少收一点税,基本就能够满足人民的需求了。

至于这个政权是华夏、大周,还是别的什么名号,乃至于鞑子,对疲敝的老百姓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超出这个标准之上,帝国政府多做的任何工作,对人民来说都是意外之喜,所以北方人民才会这么支持帝国,那些失去了部分特权的坞堡主也没有对帝国造成太大阻碍。

但是江南不同,浙省、苏南历来是天下最繁华富庶的地区,人民生活富足而安定,而且基本以小农经济为主,与华夏那种大量集体农庄加工厂为支柱的情况区别很大。

如果直接把江北的做法复制到江南去,恐怕会引起江南人民巨大的反感,之前战争中少造的杀孽恐怕就没意义了。

如何在经济上把江北江南也统一起来,对华夏来说是个比军事征服更有挑战性的新难题。

当然,这实际上属于幸福的烦恼,毕竟帝国领土扩大了五成(帝国在辽东和西北的控制区实在太大了),而且不同于大量边荒地区,这些新增土地都十分肥沃而富庶。

由于进攻的时候给地方造成的破坏很小,华军连江南1795年的秋赋都按时收上来六成之多(按照大周自己的黄册,他们每年税收按时入库效率也不过如此),这大概也与帝国没有丁税,国家和个人都可以集中精力应付田赋的有一定关系。

今年在江南收取的田赋基本被就地使用,供应当地驻军、权力机构改造,以及赈济因战争和自然灾害受到损失的民众。

经济上,目前统一江南没有带来太大收获,因为帝国并没有把江南当成新征服的领土,而是看做自己刚刚收复的固有国土,不仅不能压榨,暂时还需要一些补贴。

不过,对于华夏来说,土地和人口的大幅度增加就是最大的收获。

特别是人口,最低五千万,高可能会有六千五百万的核心人口如果能够利用起来,帝国将再也不用为人口不足问题而发愁——以现在没有蒸汽机的工业,帝国甚至可以一边维持小农经济,一边维持工业和大农场农业的生产。

拥有江南,帝国才真正算得上弥补了最后的短板,具备成为世界第一强国的基础。

当然,拥有基础不意味着已经成功,帝国仍然需要一些时间消化江南。

……

帝国在共和1795年的会议季开的很没意思。

因为广大新领土的情况根本没法统计上来,明年需要多少资金投入,以及能够有多少产出,都是很没谱的事,帝国又不能依赖大周的统计数字去制定自己的规划,那是在太不靠谱了。

因此,这一年的经济预算比以往多了许多(因为需要对江南进行一些投资),但收入却不知道到底能有多少。

还有一个问题是,这一年帝国的主要官员有很多不在泉城,也根本没法参加会议。

比如徐世杨已经乘坐海军的舰船到了交趾附近海域,而六部的大部分官员也都已经南下,前往江南负责各方面的工作。

主官大都不在的情况下,想要制定一个合理的计划,似乎有点不太可能。

对此,帝国的解决之道是,今年的会议季将开一整年!

也就是说,一边统计新的经济数字,一边制定新的预算规划,同时还要进行审计,利用一整年的时间,首先从统计学上把江南江北合并到同一个轨道上来。

其余的工作,倒是可以慢慢的,一点一滴的去做。

……

除了官员们,此时,帝国的统治者也都还有自己的任务。

比如徐世杨还要解决交趾入侵桂省的问题,而徐世柳已经进入川省,他将在帝国的直接支持之下负责击退吐蕃对川省的攻击——与此同时,皇帝册封徐世柳为晋王,许他全取吐蕃之地为封国。

因此晋国成了继秦国之后第二个亲王封国。

至于皇帝徐睦河自己,他给自己的下一个最重要的任务是准备泰山封禅大典。

徐世杨封禅这种纯粹的典礼性工作没有太深的感触,但徐睦河非常需要这个仪式来为自己歌功颂德,以求名留青史。

既然父亲坚持,徐世杨也没有反对意见——反正只要封禅不影响自己针对交趾的军事行动即可。

封禅计划与1796年3月进行,到时候,会有大批外蕃代表、江北官员、江南儒士和大周宗室随行——帝国不要大周宗室的命,那么他们在这些方面表达一下忠心也是理所应当。

……

时间略略回拨到1795年12月。

桂省邕州,这座小城已经被十多万越国和洞蛮联军围困了两个多月了。

开战的时候,城中守军只有两千七百,但因为敌人在之前投降的钦州、廉州都进行了疯狂杀戮和劫掠,有此前车之鉴,城中六万军民誓死不降,在知州苏缄的指挥下拼死抵抗。

军民万众一心,敌人又缺乏攻城经验,双方居然一直僵持不下。

徐世杨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刻登上海军战舰,率领一支由六艘风帆战列舰,六艘风帆巡航舰,二十二艘风帆炮舰,十五艘风帆运输船组成的舰队直接开赴富良江(红河)入海口附近,做出直接逆流而上,攻打升龙府的姿态,以逼迫越军回师。

另外一方面,华军中将冯三虎亲自挑选三千骑兵,一人三马,以换马不换人的形势向邕州狂奔。

三匹马全都跑废,那就步行前进,发挥华军铁脚板的战略行军优势。

徐世杨要求援军务必在邕州城破前赶到战场,绝对不能让泉、钦、廉的悲剧在邕州重演。

第677章 邕州1

邕州,一场城墙攻防战还在继续。

纹面獠牙的洞蛮兵光着膀子,嘴里叼着刀子,顺着邕州城墙边十几道竖起的长梯向上爬,他们的动作如猿猴般灵活,一眨眼就能向上窜一大节。

然而这不是攻城的好办法,守城的民壮合理举起粗壮的原木和大石块扔出城墙,一整张长梯上的蛮兵立刻稀里哗啦全滚了下来。

守军中仅有的弓箭手立刻从城垛后面站起身来,拉弓射箭。

一排羽箭飞下城墙,把那些傻乎乎等在城下准备进攻的蛮兵放倒一片。

守军的弓箭大多是些软弱无力的猎弓,真正的战弓数量很少,但是蛮兵没有铠甲,因为穷,大概也是为了展示勇武,大多蛮兵连一身衣裳都没有,结果就是被居高临下的周军射了个鸡飞狗跳。

付出上百伤亡后,蛮兵纷纷抛弃长梯,蚂蚁一样向后逃去。

一排督战的交趾兵上前,刀光闪动,逃在最前面的洞蛮兵身手分力,但逃兵人数太多了,薄薄的督战队线列很快被溃兵冲垮。

于是一天的战斗又结束了。

“你们这帮蛮子简直跟猴子一样蠢!”

越军统帅李常杰对着一众跟来参战的蛮人洞主怒吼:

“败了也就罢了,如何把器械都丢在城下了!”

不远处的邕州城,守军把能够得到的长梯全都收回城中——这些玩意对他们来说只能劈了当柴烧,但对城外不善营造的敌人来说,这些能直接搭在城头上的梯子可不是能大量补充的物资。

尽管这边的材料其实很丰富。

李常杰也知道这一点,他的营中工匠生产攻城所需的五十张长梯需要最少三天时间,交给蛮兵攻城一次之后损失殆尽,就只能再等三天才能发动新的攻势。

因此李常杰多次命令蛮兵,即使撤退,也要把剩下的梯子带回来。

然而那些猴子一样的蠢材就是记不住!

几个洞主挨了骂,全都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他们现在已经萌生退意了,之前在钦州、廉州已经赚的盆满钵满,继续攻打邕州,是因为听说邕州城中人口财富更多,可事实证明,这座城虽然肥,但浑身是刺,大军几次攻打都无法破城。

如果是以前大家都穷的时候,洞主们就算拼了老命也得想方设法打下来,但如今已经算是发了大财的情况下继续拼上家中儿郎,似乎很没有必要。

还不如尽快回家,好好享用这次得来的收获。

但是越人主帅,太尉李常杰坚决不同意,他咬紧牙关非要攻克邕州之后再收手。

连越人自己的将领都不敢反驳这位权臣,更别说他们这些想来为人所瞧不起的蛮帅了。

之前有几个人在大帐之内出言顶撞李常杰,都被他下令杀了,又有几个想要自行脱离战场回家,结果连蛮帅带下面的小子全部被越人杀了个一干二净。

于是再也没人敢提撤军的事了。

只是,大家都不走,也不见得就要拼尽全力,攻城的学问大家没学会,但出工不出力却是不用人教的。

反正就是这样拖呗,拖到城里人断粮后不得不出城投降,或者城外大军断粮不撤军不行。

看谁先忍不住了。

至于李常杰念兹在兹的攻城器具……,呵呵,有本事让越兵自己上啊!

“都滚吧!”李常杰骂了半天,终于骂累了,这才放蛮帅们回去:“三日后继续进攻!这次撤退者若是没把器具带回来,皆斩!”

……

邕州知州苏缄已经两个月没有下过城墙了。

准确的说,自从交趾贼围城之后,他就没下过城墙。

他的儿子苏子正倒是下去过,不过不是到城内,而是带兵出城反击。

正是因为知州大人如此身先士卒,所以邕州城才能上下一心,拼死抵御贼人的进攻,一直到现在。

可惜,苏缄自己估计,这座城估计守不住了。

敌人的进攻虽然无力,但毕竟人多,隔个一两日就冲上来攻杀一番,城中的损失越来越大,防守一次比一次艰难,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能坚持多少时间。

更要命的是,邕州可能是大周最后一座城池了。

由于被二十万贼人围得如同铁桶一般,邕州城根本没法派遣使者向北方表示效忠,也就一直没能更换旗帜。

在大周朝廷已经灭亡的现在,这样一座边远孤城,又能指望谁来救援呢?

对于城内的守军,苏缄还在用“贼人围城数月,粮草必然不继”为由鼓舞士气,但他心里明白,贼人其实并不怎么缺粮。

安南的富良江一带水土丰茂,田产可两年七熟,越人可以说是穷,但绝对不会缺粮食。

更何况他们在钦州、廉州也收获颇丰,两地的库存也足够贼人坚持很长时间了。

这是一场必败的战争,苏缄还在坚持的唯一理由,就是他不想让城中六万军民白白惨遭交趾贼人的毒手。

这六万人的命,总归要换到点什么吧?哪怕只是给邕州以北的几个州县换取一点逃命的时间,也是好的。

“父亲。”苏子正从瓮城上走了下来,干裂的嘴唇,沙哑的嗓子,都证明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前几天贼人攻城,苏子正被流箭射中,虽然未受重伤,但也是流了不少血。在如今这个极度缺水的城池中,任何体液的流失都有可能带来致命后果。

但不得不说,虎父无犬子,苏子正也是好样的,即使受了伤,他也从未下过城墙,始终与城中大小官员和民壮们一起坚持着。

“城中粮草已经耗尽了。”苏子正面无表情的说道:“孩儿已经下令宰杀耕牛,估计还能坚持二、三日。不过也就这二、三日了。”

苏缄痛苦的闭上了眼,对汉人来说,宰杀耕牛,简直就是跟卖掉祖田一样的败家行为,是要被老人唾骂的!

但是如今,在人都没了吃食的现在,也只有宰杀耕牛了。

“杀吧,把牛都杀了,能吃几日就吃几日。”

苏缄知道,邕州城完了。

就算此时贼人退兵,死了这么多人,杀了全部耕牛牲畜,明年又该怎么过呢?

也许,十年之内都恢复不了了吧?

“阿爷。”

一个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叫了苏缄一声,这是苏子正的女儿,苏缄的孙女,年仅9岁。

小姑娘长的很是漂亮,但如今小脸上也是脏兮兮的,手里捧着半碗能照出人影的粥,想要递给苏缄。

“阿爷,吃饭了。”

第678章 邕州2

苏缄看了看孙女手中的饭碗,心中一阵悲凉。

贼人进攻,苏子正原本要带妻儿去桂州述职,本来他应该是可以前往相对安全的桂州的,可贼人既然来了,苏子正此时再走,看在别人眼里就成了临阵脱逃。

所以苏子正只能留在城中,跟大家一起参与这场可谓必败的战役。

这也连带着他的妻子、儿子、女儿同样都不能走了。

为了鼓舞士气,苏子正的妻儿还要每日上城墙送饭,向全城军民展示官民一心守城的态度。

不得不说,效果不错,但每次看到孙女天真无邪的脸庞,苏缄都感到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心痛——一旦破城,为了避免落入贼人之手受辱,苏家所有女眷就只能自行了断,这不到十岁的小孙女也不会例外。

可这真的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承受的灾难吗?

苏缄摇了摇头,努力把心中对孙女的愧疚赶出去——一旦城破,要同赴难的孩子何止千万,又有哪家的孩子应该承受这种灾难?他苏缄难道是什么特别例外不成?

苏缄拿起饭碗,一口就把稀疏的米汤喝掉一半,然后把剩下一半还给小姑娘:“阿爷吃不了这么多,七娘你吃吧。”

小姑娘似乎是饿的厉害,她幼鹿般灵动的眼神在半碗粥和爷爷高大的身影之间来回数次,花了好长时间才下定决心,把饭碗再次举高高到苏缄面前:“七娘不饿,阿爷吃!”

苏缄猛地抬头,以防止别人看到他的脸。

以及眼泪。

……

“北朝的舰队已经到了富良江口岸?”李常杰惊讶的问:“消息可准确?”

“可靠,而且是徐世杨亲领。不过消息传来,在路上花了点时间,应该是二十天前的事了。”越军另一位统帅宗檀苦笑着回答:“此时他们应该是已经上岸,向着升龙府方向去了。”

大越国中精锐已经全部汇聚此处,连天子亲军都来了,此时国中空虚,虽然对手只是水师(交趾人并不清楚帝国海军的实力),但既然是声名远播的徐世杨亲领,那么国中那点兵马守不住也不难理解。

宗檀挥手斥退两人身边的近卫,大帐中已经只剩下他和李常杰两个主张攻周的主帅后,他才小声说道:“该撤军了。”

“不行!”李常杰还是一口回绝。

他与宗檀不同,李常杰是以男色侍奉先主上位的权臣,现在的权威主要来自于几次攻打占城的军事胜利和这次对残周的进攻。

若是对残周的进攻停止在钦州、廉州,那说撤军也就撤了,但既然已经到了邕州,伤亡惨重却没打下来,这对李常杰的政治威信是个极大的损害。

李常杰绝对不可能认可撤军,所以他一定要打下邕州,付出再大代价都在所不惜。

“我们的军粮已经不足。”宗檀接着说道:“有二十万大军要养,粮草不够,一切都是空谈。”

与苏缄想象的不一样,富良江两岸肥沃的土地确实可以两年七熟,但再好的条件也架不住交趾人太懒,农事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没那么多多余的产出来供应大军。

所以越军确实已经到了断粮的边缘。

“让蛮兵自己去打食!周边所有村镇都任他们抢,有本事去抢桂州都行!少一半吃粮的就能好很多了。”李常杰命令道:“国内还有存粮,运来足以供应我大越兵半月之久!”

宗檀问:“也就半月,邕州已经打了两个月,现在也没个起色,如何能保证半月之内能打下来?”

“那是因为我大越善于野战而不善攻城只顾。”李常杰面不改色的说道:“本帅已经有了攻城的好办法!”

“是什么?”

“垒土攻城!只要十万蛮兵向城下堆土,不消几日,我们就能得到一个直取城头的通道。”李常杰得意洋洋的说道:“只要能登城,我十万天兵,必将一举荡平小小邕州!”

“垒土攻城?”

宗檀想了一下,这是个笨办法,但笨办法有用就是好办法。

不过这么简单的笨办法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若是早两个月用这办法,估计现在都已经把邕州洗干净了。

“一个北人落地秀才出的主意。”李常杰也没有瞒宗檀,直接挑明:“他想以此卖好给大越,换取荣华富贵,本帅暂且随他的愿,之后北人来报复,本帅就把他丢出去。”

交趾人把大周和华夏都称为北人,不论今后谁来报复,他觉得把这个汉奸丢出去,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刚刚结束一场大战的北人应该就能接受这继承事实了。

毕竟,大越国好歹也是户口百万,盛兵数十万的大国,还拥有地理和气候优势,北人当是不愿意跟大越交恶的。

“办法是个好办法,但也得有个时限。”

宗檀最后说道:

“十日吧,以十日为限,攻克邕州后还要把城中的东西都带走,还有回程,都需要些时间,十日之后若是还不能破城,我们必须撤军。”

“依你所言!就十日!”

李常杰信心满满:

“通知全军,破城之后永不封刀!先登城者赏女子三人,金百两!”

……

“加快速度!再快一点!”

冯三虎大声命令:

“扔掉所有不必要的负重!扔掉除武器外的所有东西!全都给老子扔掉!加快速度!再快一点!”

最初出发的三千骑兵确实是一人三马没错,不过现在所有马匹都已经被抛弃在路边了,骑兵队伍变成了纯粹的步兵,但听到命令后,士兵们仍旧开始加速,甚至小跑起来,道路两边到处是抛弃的辎重——毯子、军装、干粮,还有一些钱袋。

为了减轻负重,提高行军速度,华军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好在,前方所有城镇和村庄都已经确定向帝国投降,那边可以供应充足的热水和饮食,士兵们可以边跑边吃,即使扔掉所有补给,也不会影响至关重要的行军速度!

“在加快一点!”

冯三虎边跑边大声催促:

“我们明天早晨就要抓住交趾猴子的尾巴,把他们彻底打垮!”

邕州,再坚持一天!

第679章 邕州3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邕州比想象中还要能打。

越军开始垒土攻城后,一开始确实在守军中引发一些惊慌,但之后苏缄和城中文武官员还是稳定了人心,苏缄之子苏子正从城中招募数百勇士,趁着贼人背着土袋不方便抵抗的时候,突然出城逆袭,一举斩杀数百人,又一次打退了交趾贼的进攻。

不过这一次,李常杰不打算轻易收手,他派出真正的越军掩护背土的蛮兵,苏子正再次出城逆袭的时候,就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越军占据城下,蛮兵如蚂蚁般涌上来,每人一个土袋,只消几个时辰时间,就倚着城墙累出一道巨大的斜坡,斜坡顶端距离城墙很快就只有2、3丈的高度了!

“明日即可登城!”李常杰心中激动万分,这该死的邕州终于要拿下了!

可是夜里,邕州守军再次出击,以为明日即可破城,所以警惕性降低的越军遭到偷袭,引发蛮兵炸营,数千人溃逃。

然后城中男女老幼齐动员,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把越军刚刚垒好的土坡又挖塌了一大半。

到了天亮,李常杰看着只剩半人高的土坡,脸拉的跟驴一样长。

“一群废物!”大越辅国太尉冷冷的命令:“昨夜炸营的蛮帅,统统杀了!让他们的蛮兵去打头阵,今日土坡不能跟城墙齐平,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一排大越国天子兵立刻领命而去,逮拿昨夜那些被周军打崩的蛮帅。

需要捉拿的蛮帅有六个人,但其中只有三个顺利被捉,另外三个人知道李常杰心狠手辣,被抓之后必无幸存之理,结果居然领兵反抗,把大越的天子亲兵狠狠杀了一批。

这三人抱成一团,想要独自脱离战场回家。

得知这一消息,李常杰的脸色更黑了。

“要追吗?”宗檀问。

垒土这种苦活累活自然不能让大越兵去做,若是蛮兵跑的太多,想要在今天把土坡垒的跟城墙一样高,恐怕就不可能了。

但若是派兵去追洞蛮,自己的部队就会被分散。

“去追!”李常杰并不在乎分兵,他手上还有实打实的十万兵,就算分出去几万,谅已经到了极限的邕州也无法打破包围。

“这几次反击,出城的北贼不过数百,可见城中已经无兵可派!”李常杰恶狠狠的说道:“留下一半兵马就够了!还有,让其他洞蛮军都去填土!把那些还没运走的北奴也派上去!”

两个多月来,越军并非只是围城,他们还不断派兵去周围乡下扫荡,把汉人村落和倾向与汉人的洞蛮扫的干干净净,此时还有上万青壮年奴隶没有运走,正好拿来填土。

“那些奴隶都分给各家了。”宗檀提醒道。

“让他们再交出来!”李常杰毫不在意:“告诉他们,等破了邕州,死一个奴隶本帅补给他们两个!都拿出本事来!要尽快破城!”

……

呜~~~

凄厉的牛角号声再度响起,苏缄眯着眼看向城下,一股股贼人如同浑浊的溪流,从杂乱无章的大营中涌出,向城墙扑来。

他们没有整队,也没有紧密的配合,只是凭借人多硬吃守军。

但跟垒土攻城一样,这种笨办法就是守军最难应对的。

城中有两万多青壮,人数不少,但基本没有兵刃,只能拿着木棒防守城墙,贼人上来的时候就扔石头。

真正有兵器的官兵满打满算不到三千,这也是苏缄手中唯一的机动部队,两个月来哪里的城墙出了问题,他们就要尽快赶过去救援,需要出城反击的时候,也基本只能靠这支救火队。

都说南方官军战力虚弱,可经过这两个月实战战火淬炼,苏缄觉得,至少邕州城的官军战力恐怕已经不低于被朝廷寄予厚望的江淮禁军了。

可惜,还是人少,若是再有三千兵,就算贼人垒土登城也不怕。

而现在,真的守不住了。

贼人开始垒土攻城后,官军连续出城逆袭,虽然胜了几场,但也损失惨重,接下来还能战的兵已经不足一千,估计最多再出城逆袭一次,不管胜负与否,接下来邕州都没有反击的能力了。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应该就是邕州最后的日子了吧?

不过,这个结果也不是不可接受。

八十日坚守孤城,十万人同心死义……

苏缄自认为已经做到了自己应该做到的一切。

“准备出击。”苏缄轻声对儿子苏子正说道。

“遵命,大人。”

“小心……”苏缄还想嘱咐儿子一句,但后面的话卡了半天,最后只说出一句:“算了……安心去吧。”

所有人都知道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主动出击了,小不小心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此作别吧。

苏子正对父亲简单的行了一礼,转身准备下城出击。

就在这时,城头上一名民壮指着远方一座矮山的山头,大声叫道:“那是什么?”

苏缄闻言抬头向那个方向看了一下,然后就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那座山头上,似乎隐隐约约飘扬着一面红旗!!!

贼人是不打红旗的,倒是大周和华夏都有红旗,只不过华夏的红旗是横长的长方形,而大周的红旗是竖条状而且旗帜中央有个周字。

因为隔得还远,从邕州城头看不清楚那面红旗具体是个什么样子,但是苏缄大概也能猜得到来者是谁——因为大周已经不存在了,这世上继续打红旗的,除了邕州城之外,就只剩下华夏了。

只是,苏缄有些想不明白,华军明明还没进入粤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是怎么跨过这么远距离的?

当然,不管来者是不是华夏,远处的那面红旗突然给了苏缄久违的希望——那是援军!

交趾贼人也看到那面红旗了,几个贼将大声吆喝着命令原本准备攻城的部队转向,面对那面红旗出现的方向。

苏缄站在城头上,都能感受到贼军的慌乱情绪正在蔓延。

就在这时,呲的一声尖啸,一枚火星拉着瘆人的尾音飞上半空,在邕州军民眼前炸成一团艳丽的红色焰火。

随即,更多烟花成群结队的升空,一朵朵火花争相绽放,仿佛是什么节日的庆祝一般。

那面红旗动了,苏缄可以看到蚂蚁般大小的红色人影列着整齐的队形开始向邕州这边靠近。

第680章 大捷1

看到邕州城墙上还飘扬着大周旗帜的那一刻,冯三虎长舒了一口气。

十日千七百里,三千火枪骑兵扔掉了一万匹战马(一人三马还有一千匹备用,全扔在半路上了),骑兵全都变成步兵,掉队者达到一成,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总算在邕州城被交趾贼攻破之前抵达战场。

平均每天一百七十里,这个行军速度绝对称得上奇迹,冯三虎甚至认为,自己创造的这个战例甚至会登上帝**校的教科书,并且成为诗人千古传唱的佳话。

没错,他就是这么自信,认为只要部队成建制抵达战场,自己就一定会胜利,而敌人必然失败。

至于敌人有二十万,是自己的七十多倍,这又算得了什么?多费点手脚杀光而已,小事一桩。

冯三虎指挥两千七百步行骑兵,排成三列阵线向围城的越军缓缓走去,现在火枪骑兵身上只有一支步枪,半个基数的弹药(三十发),两枚手榴弹,以及刺刀,为了减轻负重,连马刀都被扔掉了。

不过没有关系,这些武器足够杀光交趾贼了。

……

李常杰被突然出现的新敌人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他根本没想到华军回来支援周军,而且不明白华军为什么来的这么快。

要命的是,他也不知道华军到底来了多少人。

何况,越军宣称二十万,实际上当然没有这么多——大周经制之师有的毛病,交趾人一样不少的都有,包括空饷在内。

只不过越军的空饷程度稍微轻一点,宣称出兵十万,按编制是其实是六万,实际出兵人数则是五万不到。

倒是那些跟来的洞蛮兵实打实的有十万人。

就这十五万兵,经过两个多月的激战和伤病减员,已经损失上万人;另有五万多被分散到各个地方分头占领和劫掠;差不多两万蛮兵因为上次失败正在脱离战场;两万越兵已经脱离主力去追击……。

零零总总减下来,此时邕州城下差不多还有实数五万的敌兵,师老兵疲不说,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蛮兵……。

也难怪李常杰被吓一大跳,若是华军来的多了,越军现在的状态可是个大问题。

“为何昆仑关那边没有通报?”宗檀也是惊疑不定。

邕州北方不远就是昆仑关,那里已经被大越占领,有三千越兵和五千蛮兵驻守,李常杰觉得,如果邕州有援军,凭借这地理优势,怎么也该抵挡个几日。

可如今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是华军兵力太雄厚,一出现直接攻陷了昆仑关,以至于守军连传出消息的机会都没有吗?

“来敌必然不多!”李常杰最先稳定心情,他冲着一种越人将领大喊:“北贼定是从昆仑关旁的小路绕过来的!”

昆仑关地处大山之中,其中确实有很多不在官面上的小路,若是小部队,直接绕过昆仑关确实是可行的。

只是,李常杰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下面的越人将领对他的说法也是将信将疑——这世上会有人放着背后的敌人不管,以小部队跳到两支敌军之间吗?他们不怕被前后夹击或者包围吗?

或者,如果真的是一支小部队,他们为何敢这样一幅一头撞上来的架势朝着自己推进?

这难道不是有恃无恐?

李常杰说这只是小部队,恐怕连宗檀,甚至辅国太尉自己都不怎么信吧?

当一只军队从上到下对某件事都对胜利有疑虑的时候,那他们就不可能获得胜利。

特别是越军这种军纪不甚严明,还充斥着大量蛮兵的军队。

与华军坚定的推进脚步不同,越军转向的速度就要慢上不少,一些将领游移不定的目光在渐渐逼近的华军和他们的统帅之间游移,似乎想从李常杰身上汲取更多信心。

然而李常杰自己的信心都有些不足。

他只是不断高声大叫:

“贼人必是绕过昆仑关来的小部队!”

为什么呢?没人解释。

倒是邕州城头上,已经坚持了八十天的守军开始欢呼起来,声音之大,缓缓转向的越军都听得十分清晰。

于是越军的士气变得更低了。

……

“准备出击!一起夹击贼人!”苏缄兴奋的大喊:“此战必能一举破贼!”

邕州城的守卫者对此深信不疑。

苏子正大声应答:“遵命!”

这气势已经与刚才准备出击的时候截然不同。

“小心一点,为父等你回来品茶。”

刚才说不出口的话,现在倒是没问题了。

“请放心,大人!”

苏子正毕竟年轻,局势逆转的情况下,他可没苏缄这么矫情。

……

敌人没有重型武器,没有火器,没有强有力的骑兵,甚至连弓箭都软趴趴的,除了人多,几乎一无是处。

因此冯三虎很干脆的把所有士兵排成一个巨长但十分单薄的阵列,目的只是为了每一次射击都尽量发挥最大火力。

其实,如果越军拼上几千条人命,集中攻击一点,他们是能够进入白刃战并且有机会打垮冯三虎的。

但是,他们犹豫了。

李常杰还是把蛮兵堵在越军之前,想用不可靠的蛮兵来承受华军的第一波攻势。

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原本就缓慢的转向,因为蛮兵的调动变得愈发混乱,一直到华军从远方走到一百二十步外,这些青面獠牙,看起来吓人,也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的洞蛮依旧没能列好阵型——不论进攻还是防守阵型都没能列好,在精熟战阵的冯三虎看来,实在太不伦不类了。

“这样的傻瓜为什么敢来入侵,还杀戮天朝子民?”

冯三虎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当然,这事现在也不重要了。

一百步。

“全体立正!”

哗啦一声脆响,军靴踏地,两千七百人排出的三列阵线整齐划一的停住,两千七百双眼睛冷冷的盯着百步外的贼兵,如同看一群死人。

“第一排瞄准!”冯三虎亲自指挥射击,他手里拿着左轮,与第一排十个火枪骑兵连九百名士兵一起举枪,稳稳指向惊疑不定的蛮兵。

“射击!”

第681章 大捷2

手指轻轻扣动扳机,击锤清脆的敲打在火帽上,在引火管中引爆一团外面看不到的火星,火星溅落在枪膛中的发射药上,随即枪膛中传来一声闷响,火药爆炸的力量推动米涅弹尾部的木塞,让铅弹整体变形膨胀,弹体紧紧咬住枪管里的四条线膛。

子弹开始旋转着加速,带着一团耀眼的火光以270米每秒的初速飞出枪膛,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飞跃短短150米的距离,凶狠的钻入人类柔软的躯干。

变形的铅弹在人体内不规则的翻滚,沿途切开一切碍事的肌肉、血管、内脏和骨骼,让这些器官的碎渣混着温热的鲜血一起从伤口中喷涌而出。

随着射击的命令,华军三百五十米长的阵线上瞬间喷出九百朵明亮的枪口炎,枪声连成一片,子弹狂暴的掠过大地,带起蓬蓬血花和无数撕心裂肺的惨叫。

蛮兵密集的队列如同被镰刀光顾过的秸秆,整整齐齐倒下一排人。

可悲的是,排在前面的洞蛮,通常都是各部头人的亲信子侄和有名的勇士。

“第二列向前十步!”

冯三虎大声命令,连长们开始吹哨,九百名步行的火枪骑兵跟随各自连长急促的哨声越过开始重新装弹的战友,整整齐齐向前十步。

“瞄准!”

哗啦,步枪离开扛着它们的肩膀,明晃晃的刺刀反射着阳光,仿佛让华军阵列整个长高了两尺。

顷刻间,刺眼的刀锋又消失了,但洞蛮却变得更加惊慌,因为致命的枪口已经指向自己。

“射击!”

呯呯呯!

枪声再度响起,蛮兵一片片跌倒,有很多人被击中,但更多人是因为腿脚被吓软了……。

两轮射击过后,蛮兵已经陷入致命的混乱,前排的人大声惨叫着想要向后逃去,但后面还有越军堵着,想逃哪有那么容易,于是有人想要躲到别人身后,被当成肉盾的家伙自然不会同意,很快贼军的阵线上发生无数次蛮兵与蛮兵,以及蛮兵与更靠后的越兵之间的推搡和互殴,没有任何人去思考怎样反击。

“瞄准!”

“射击!”

第三排华军按部就班的走到80步距离上,然后用轰鸣的火枪齐射收割贼人的性命。

随后是重新装弹完毕的第一排,越过前面的战友,一直前进到70步距离上重新成为第一排,整齐划一的停止,瞄准,射击,重新装弹。

射击之后,第二排战友越过他们,再瞄准,再射击。

在火绳枪和燧发枪时代,火枪手要强调第一轮射击威力,但面对不敢短兵反击的敌人,华军这种短促停步轮射前进的战术结合击发线膛枪和米涅弹,就能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不仅仅是手中火枪的射程更远,射击更加准确,还在于使用火帽的情况下,火枪手不用分心往小小的引药池里倒入适量火药(特别是燧发枪,如果引药池火药不足,是有可能不击发的),而是只需安装一个小小的火帽,这可以有效提升重新装填的速度,使得三段进攻射击变得可行。

而且,火帽不是明火,击发成功率也高于火绳枪和燧发枪,杀敌效率也要高出不少。

华军一轮轮无伤收割敌人的生命,这次战斗简直跟训练场上打靶一样轻松而愉快——为了贴近实战,训练场上的教官总是喜欢给火枪兵人为制造噪音和干扰,有些混蛋甚至直接拿着手枪在士兵耳边开火。

而现在他们要面对的对手,除了死亡和尖叫外,什么都做不了。

啊,对了,他们还能为夺路而逃,与其他贼人火并。

六排轮射之后,被李常杰顶在前面的蛮兵已经彻底崩溃,至少两千人被打死打伤,还有一千多人抱着脑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其他人都跟疯了一样向后涌去,越军想要挡着他们,结果他们直接对这些盟友亮出刀子——所有蛮兵都宁愿与越兵拼命,也不愿意回头面对华军黑洞洞的枪口。

陷入疯狂的大群溃兵是挡不住的,越军不介意杀死这些前盟友,但一来他们的士气其实也没高到哪里去,而来华军依旧在以十步一轮射的节奏收割人命,蛮兵溃散自然就要轮到他们挨宰,还不如趁前面还有蛮兵挡着的时机赶紧逃走……。

于是挡在第一阵的近万蛮兵和第二阵差不多同样数目的越军毫不意外的崩溃了,步行的火枪骑兵在40步距离上打了最后一轮排枪,然后挺起刺刀,直截了当的向敌人发动冲锋。

红色的身影迅速漫过大地,半分钟的时间内就冲过最后四十步距离,三角形的枪刺狠狠扎进蛮兵的后背,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带出一蓬蓬鲜血。

华军士兵像是杀鸡一样把所有能追上的越兵和蛮兵一一刺死,即使有人跪地求饶也要踹上一脚再补上一刀。

没有任何怜悯,华军的目的就是彻底打垮敌人的心理,让他们像娘们一样尖叫,崩溃,然后死去。

溃兵像是决堤的洪水,漫过整个越军阵线,尽管越军对华军仍有十倍的兵力优势,但是完全无从发挥,后续准备投入的部队全部被前面的溃兵冲垮,然后加入溃兵的行列。

最后时刻,李常杰不得不派出大越国的天子兵尝试稳住阵脚,然而这些人投入汹涌的人潮中,如同在洪水里投入一颗小石子,连水花都没溅起一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八十天来,越军一直没能拿下的邕州城门在这时打开了,苏子正率领六百有兵甲的守军冲出城门,对越军发动反击。

这更加加剧了越军的混乱,还未投入战斗的蛮兵洞主大声吆喝,试图带着手下远离战场,没有崩溃的越军则簇拥着他们的统帅,也准备撤退。

为了避开华军的追击,越军逃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带走李常杰的帅旗,冯三虎也没有想到敌人居然拿帅旗当做诱饵,只顾自己逃命,华军按照以往的经验,还是一个劲的向帅旗方向突击。

直到杀进大营后,冯三虎才看到那面帅旗下居然一个守卫国家和军队荣誉的越兵都没有!

冯三虎拔出帅旗,狠狠扔在地上。

“就这点本事,居然胆敢杀戮我炎黄贵胄!”

第682章 尾声

“多谢将军前来搭救,邕州上下感恩不尽。”

城头已经插上了帝国的红旗,邕州得救了,苏缄带着全城大小官员,真心实意的对冯三虎行了一礼。

按道理来说,外地来的客军救下满城老小,邕州应该准备些仪金,然后箪食壶浆犒劳大军才对。

然而邕州被贼兵围了八十天,水源断了、粮食吃完了、城中仅有的财帛早已拿来犒赏征募敢于出城野战的勇士,甚至连房屋都拆了大半当柴火烧了。

所以苏缄连犒军的钱粮都拿不出来,只能口头上表达对华军前来救援的谢意。

对此,冯三虎倒是很大度的摆摆手:

“我们的奖赏自然由帝国内阁审核下发,一分钱都少不了。既然苏大人也同意邕州城改旗易帜加入华夏,那么这里就是华夏的土地,人民也是华夏的人民,我们军人保境安民是本分,见外的话就不要多说了。”

“只是现在战争还没打完,不可就此放松。”冯三虎提醒道:“我是军人,打仗的事可以交给我。内阁下达调令之前,苏大人还是邕州的地方官,因此有些事还得苏大人配合一下。”

“将军请直说。”

“第一,我听说我们出现之前,有些贼兵追着脱离的蛮兵远去了,而且昆仑关也有近万贼兵,所以我的人还得继续进攻,邕州城下这满地的贼兵尸体,得有劳地方处置了。”

冯三虎确实是绕过昆仑关过来的,不是因为打不下,而是因为不想浪费时间。

现在救下邕州,自然要回头收拾那些不在邕州的贼兵,只是这样一来,打扫战场的工作就得由苏缄负责。

“这是自然,此事是邕州该做的。”苏缄一口答应下来。

“没有那么简单,苏大人。”冯三虎说道:“打扫战场的工作很重要,不是挖个大坑就能解决的。”

打扫战场其实是个细致而且有油水的活儿,因为可以搜罗尸体上的财富,不管贼兵再怎么穷,一点点零钱,少量干粮和一身破布总是有的,而且还有死亡的骡马牲口,需要剥皮并割取肉类。对最底层的小兵和老百姓来说,积少成多这也是不菲的财富。

而对于帝国来说,打扫战场的过程中还要仔细统计歼敌数目(参谋部特别需要这种数据),救治己方伤员,收敛尸体,我军牺牲者要仔细入葬或者火化后收回骨殖以便带回家乡,敌人的尸体也要集中焚化深埋已方引起时疫——在桂省这种夏天比较长的南方城市,防疫工作是不次于战争的重中之重。

“请把城中读书人集中起来,帮我们统计这些数字,同时熬些马肉粥给我们的伤员。”

冯三虎解释一通后,礼貌但坚定的说道:

“战利品,除了兵器和重要器物外,可由士兵分配的物资,邕州可以取三成作为报酬。”

“这……”苏缄有些犹豫,他是那种传统的儒家文士,把地方治理的再好,再有施政水平也改不了这一点,所以他对发死人财有很大抵触情绪。

“不要推辞。”冯三虎笑着说:“苏大人自己不要就不要了,这邕州城遭此一劫,老百姓总得赚点东西以期将来恢复,哪怕是一片破布,总能用来当个土袋或者补丁缝补衣裳。”

冯三虎估计帝国会给邕州的恢复工作拨款,不过民众也不能只依靠帝国,这种时候,哪怕多一分钱都是好的。

“好吧,那就按将军所说的办理。”苏缄想了想,也只能同意,最多自己不去伸手就是了。

“还有,请把俘虏都看好。”冯三虎依旧笑着,只是苏缄觉得,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笑容彻底变冷了:“按照我们的军规,战事结束后,还得再杀一批以儆效尤。”

……

越国境内,都城升龙府城下。

一场大战已经接近尾声。

一头庞大的战象浑身流血,惨叫着侧倒在地,象背上的几个越兵都被摔了下来,有个倒霉蛋直接被大象压死在身下,另外几个也被摔得七荤八素。

华夏海军水兵和陆战队提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围了上去,有人狠狠地把刺刀捅进大象的脖子,其他人则挨个给越兵补刀。

不远处临时搭建的瞭望塔上,徐世杨冷冷的看着战场,一言不发。

面对过千的华军,自称大越的交趾人居然还敢反抗!

这已经是升龙府对华军发起的第三次反击了,大约有一万人左右的样子,还有三十多头战象。

当然,他们需要面对华军的一百五十名近卫军士兵,六百名海军陆战队和三百五十名上岸水兵,合计一千一百人的庞大兵力,反击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战斗中华军阵亡三个人,受伤七人,至于越军伤亡多少,暂时没有统计数字,大概是一比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之间吧。

海军毕竟不像陆军那样专精陆战,这个交换比也算可以接受吧。

军粮方面没什么问题,千多人的粮草而已,可以从周边交趾人的村落里抢。

就是战场上躺着的这二十多头大象,也够华军吃些时日的。

但是甲板炮的炮弹消耗很大,海军没有足够的驮畜,把六门甲板炮和一个半基数的炮弹拖到升龙府来,已经很不容易了,经过几次大战,各炮剩余弹药平均也就二、三发的样子。

所以,越军的这次反击,至少取得了一个很大的战果——虽然野战吊锤敌人,但徐世杨已经不可能用身边的这点力量攻打升龙府了。

这真是令人失望。

“算了,这次就先这样吧。”徐世杨喃喃自语:“这座城,等下次来再说。”

于是,共和1795年腊月底,即将迎来新年的时候,越国趁着大周灭亡的时机入侵桂省的行动,和之后华夏帝国的报复都已经基本结束了。

邕州方向,得知主力崩溃后,那些追击蛮兵的越军立刻转向南逃,失去了所有马匹的冯三虎同样苦于再战,没有下令继续追击。

只是昆仑关的越军试图撤退的时候,遭到了他的截击而全军覆没。

整场战争,被越军占领的钦州、廉州一代,有差不多十万民众被杀或被掠走,经济损失不计其数。

邕州坚守和华军反击过程中,越军损失差不多四万人,其中半数被俘。蛮兵损失五万上下,其中也有两万俘虏。

冯三虎下令处决其中一半,共两万人,其他俘虏被运往北方为奴。

从海防到升龙府这路,徐世杨率领的部队一路烧杀,连带战场上一共造成交趾人大约十万伤亡,经济损失同样无法计算。

从民众损失上来看,双方似乎打了个平手。

当然,从军事上来看,越**队的主力其实已经被摧毁了,他们接下来必然无法承受华军更加严酷的报复。

第683章 直白

共和1795年的春节,对于邕州城来说过得比较萧条。

毕竟刚刚经历了围城八十日的死战,城中伤亡和经济损失都不小。

但也只是比较萧条而已,因为帝国内阁得知邕州之战的全过程后,立刻下令免除了邕州、钦州、廉州一代接下来三年的全部农业税,而且还运来了大量年货分发给城中军民。

肉类、大米、面粉都不少,而且有几家银行还承诺为接下来的城市重建工作提供无息贷款。

苏缄不太明白,这些钱庄借出这么大一笔钱却一分钱利息都不收,图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有帝国代为担保,他倒是也不担心这些钱串子会给邕州挖坑。

只当是内阁给邕州的赈济换了一个形势给吧。

因为苏缄之前几年在治理邕州方面多少也算的上政通人和,再加上坚守孤城八十日的成绩,因此帝国内阁允许苏缄和邕州地方官员暂且留任,只是需要等待工作组进驻,进行统一改造。

守城的有功人员,内阁也表示将会有提升和奖励,苏缄的长子苏子正被要求在1796年3月份之前抵达泉城,作为南方官员代表之一参加同月举行的泰山封禅大典。

对于传统的儒家士人来说,这绝对是足以光宗耀祖的荣耀。

苏缄还得知,封禅大典结束后,苏子正还要前往帝国的特别培训班参加再培训——这是帝国即将重用他的标志。

想到贼兵围城最后时刻那父子间淡淡的生离死别,转瞬间就变成现在这番烈火烹油的模样,人生际遇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除了长子苏子正,苏缄的其他儿女,也都要分赴各地的学校和培训班参加学习,只有他本人年纪大了,不需要继续奔波,但估计也会在官职上得到提升。

苏缄意识到,皇帝和内阁,对他这个大周降官真是优渥到极致了。

这是为什么呢?

他自诩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官,但也仅仅是很不错的地方官而已,大周跟自己一样或者治理地方更好的官员,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吧?

除此之外,最大的功绩自然就是坚守孤城,活六万生民了。

所以,与其说帝国重视自己,还不如说帝国重视邕州那六万老百姓。

特别是当苏缄得知为了救援邕州,冯三虎三千骑兵跑废了一万匹马之后,他就确认,帝国特别特别重视汉人的生命。

反正大周肯定不会只为一个救六万人的机会先扔一万匹战马,毕竟冯三虎出发的时候,他都不知道邕州是否已经沦陷了。

想到这里,苏缄倒是也想通了银行给邕州无息贷款的原因,至少是之一——帝国重视老百姓吗。

跟帝国保持一致,钱串子们自然有的是发财的机会。

当然,对于内阁的赞赏和提拔,苏缄也不能不做任何表示,这不,新年刚过,一帮礼部下属的宣传司官员就跑来跟苏缄商议如何宣传邕州之战的事迹。

宣传司的人表示,三月份泰山封禅之前,官方的报纸,民间的刊物,各种官方和非官方的戏曲班子,都会要求在显眼版面或重点曲目中宣传邕州之战。

宣传工作的重点,前期是苏缄本人的那半首诗“八十日坚守孤城,十万人同心死义”,以此来突出悲壮感,把苏缄塑造成张睢阳一样的人物。

后半段则要重点宣传冯三虎十日两千里(其实没那么远)的飞奔救援,突出帝国对每一位汉民的重视程度。

宣传司希望苏缄本人写一篇文章,抒发对帝**队,内阁、皇帝以及帝国本身的感激之情。

那些小年轻还给了苏缄一份稿件大纲,暗戳戳要求他的文章不要“超纲”。

苏缄仔细看了一下,文章整体行文要求非常直白,总的来说,就是“帝国好来帝国妙帝国第一呱呱叫”。

苏缄内心深处感到一阵羞耻,不是他不想给帝国歌功颂德,而是这么直白的拍马屁,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这文章真的写出来,自己大概就要成为士林的笑柄了——你苏缄好歹也是中过进士的,至于写这种玩意拍新朝马屁吗?

答案是:至于。

宣传司的人也知道这种文章在有文采的人那里恐怕会起到反效果,但宣传司这次的工作重点不是读书人,他们要在江南老百姓心中根植帝国对老百姓万分重视的观念,如果宣传用的文章辞藻太过华丽隐晦,老百姓看不懂就成了本末倒置了。

为此,宣传司的干事们还要跑遍邕州全城,从社会的各个阶层中挑选代表,采访并且宣传他们,从他们的角度阐述围城八十日的艰辛和看到帝**旗后激动的心情。

当然,也要拍马屁,而且也很直白。

只是这些人直白的称赞救命恩人,恐怕是发自内心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苏缄难道不是发自内心感激帝国吗?

而且,“话需通俗方传远,语必关风始动人”,表达感情的时候直白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于是苏缄最终答应了宣传司的要求,准备在元月底之前把这篇文章写出来。

除了这件事之外,救援邕州的主将冯三虎明确对苏缄表示,今年就要开始准备攻打交趾和附近洞蛮,以报复钦州、廉州被戮的惨案,邕州这边有愿意投军的青壮,可以到城中的征兵地点报名,准备参加新兵训练。

还有南征的后勤准备工作,帝国需要把钦州、廉州一带在山上躲避战乱的民众劝回来,沿着交趾贼进攻的路线反向修建一些驻军堡垒,用以囤积远征所需的物资。

如果钦、廉的幸存者不够多,还得从邕州这边征调一些人参与这项工作。

“此事邕州在所不辞。”这工作苏缄答应的十分痛快。

报复交趾贼在邕州已经算是z治正确,就算白出工人民都会乐于答应,何况帝国愿意为出工的壮丁发放工资——这工钱不算少,在苏缄看来到有点像是以工代赈。

“还有,请从城中找一些熟悉洞蛮的向导。”冯三虎说道:“洞蛮明助交趾贼,造下的杀戮丝毫不少,我已经得到命令,进攻交趾之前,要先清理洞蛮贼人。”

第684章 求情1

帝国要报复交趾,灭其国绝其祀。

帝国要报复洞蛮,同样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意思。

这两件事都是亮在明面上的,帝国也不怕洞蛮知道断无幸理后跟交趾贼一条路走到黑——在华军看来,不论是交趾贼还是洞蛮贼,战斗力只是比鹿难对付一点,但比野猪好收拾。

总之,除了人数够多以外一无是处。

冯三虎两千破二十万(宣传)的战绩证明了华军这是自信并非自大。

邕州城下堆积如山的贼人尸体和缴获的旗帜兵仗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北方源源不断开来的华军也证明帝国确实有杀光洞蛮和交趾的打算。

所以,昆仑关以南,所有洞蛮都被吓得跟鹌鹑一样老实——没错,不是所有洞蛮都参加过去年交趾贼入侵的军事行动,但谁能保证北方来的汉人能分得清洞蛮之间的区别?

汉人的官员可是最喜欢一刀切的,何况这次统兵大将还是杀神冯三虎。

传说中这个人带兵征服东海大国扶桑,一口气杀了几千万人,把大海都填满了!

这次救援邕州成功,四万洞蛮和交趾俘虏,又被他杀掉一半,连求饶的机会都没给。

洞蛮各部,不管是否依附交趾贼入侵过,此时都在口耳相传:冯三虎这杀神,这次要把所有洞蛮和交趾男人全都杀光,女人分给邕州、钦州和廉州的幸存者为奴。

于是,蛮人洞主们都坐不住了。

那些并未附逆的洞主派遣亲信到邕州,试图为自己辩解。

那些曾经附逆的洞主,也在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想找一条活路。

然而似乎有些晚了,冯三虎本人是中将和未来南征军的统帅不假,但他本人仍要归兵部管。

外国和部落要想投靠帝国,成为外蕃,需要走礼部的门路,冯三虎只有战场上接受敌人投降的权利,却没有接受外蕃的本事。

而分辨洞蛮是否附逆,以及附逆者罪行轻重,是帝国刑部的工作,在确认这一点并且对附逆者做出足够的惩处前,礼部也不会接受新的外蕃投靠……。

这真是让蛮人们煌煌不可终日,大家都在拼命找生路,倒是很少有人去想该不该跟交趾人一条路走到黑。

原因倒也简单:华军威势太大,所有人都认定交趾贼死定了。何况邕州之战期间发生的事证明了,就算投过去,交趾贼也不会把洞蛮当成自己人。

这个时候,被帝国宣传司塑造为“天南一柱”的大英雄的苏缄,似乎就成了洞蛮求生的唯一突破口。

因为苏缄在邕州为官数年,熟悉洞蛮事物,坚守邕州八十天,他也分得清到底谁附逆谁根本没参与这场入侵。

而且,苏缄是抵抗交趾贼的英雄,他不会给贼人开脱,若是他表明那个洞蛮部族没有附逆,帝国肯定会接受他的说法。

于是,各种送礼上门试图拉关系的洞蛮代表挤爆了苏府的大门,连门槛都踩断了。

苏缄也不好不应付,因为洞蛮找到代表都是汉人——若是洞蛮亲自来,恐怕还没进城就会被华军全砍了。

这些代表大部分是经常进山跟洞蛮交易的行商。

所谓靠山吃山,靠着洞蛮自然就有人吃洞蛮家的饭,这些行商平时都是依靠把汉地的商品背到洞蛮所在的大山中换取山货,再到城里贩卖维生,跟洞蛮的关系比较融洽。

实际上,就算那些附逆的洞蛮来杀掠的时候,都没把他们怎么样,现在自然轮到他们回报这份友谊了。

苏缄是知州,其实却是是可以拒绝接见这些行商的,不过他深知帝国对汉人的重视不分职业,以前在大周为官时对商贾的轻视态度收敛了不少,因而只能耐着性子跟求上门来的行商们谈一谈。

“是,本官知道你们思同州的洞主没有参与逆行,如果有机会,本官会替他们分辨几句的。”

“滚!上思州有没有附逆你当本官不知道吗?莫要狡辩!否则本官命人叉你下去!”

苏缄确实对蛮洞的事很清楚,谁曾经跟着交趾贼作乱,谁根本没参与,他一清二楚,后者他都答应在冯三虎面前说些好话。

但前者,那就只有以直报怨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分辨不清的,比如右江以北一个叫做思恩州的蛮洞,围城期间苏缄确实没有在贼兵中见过他们,按理来说,他们附逆的可能性很小(交趾贼习惯把蛮兵带在身边参与攻城,,四散劫掠的事基本都是交给自己人去做,所以在邕州就能见到大部分附逆的蛮洞)。

但是,似乎是为了讨好苏缄和帝国,来替思恩州做说客的那个人,说是他们解救了百多位汉人,只要苏缄答应这次清剿洞蛮不涉及思恩州,他们就愿意把这些汉人双手奉还。

苏缄不信他们能在交趾贼手中解救汉人,他觉得如果不是思恩州附逆自己不知道,就是这些洞蛮虽然没有跟着交趾贼作恶,但是袭击了北逃的汉人——对帝国来说,还是相当于附逆。

不过,思恩州的说客不是个行商,而是个秀才,这人口才方面居然还不错,他很快解释道:

“大人明鉴。思恩洞确实没有附逆,这些汉人都是老洞主花钱粮从别的洞赎来的,等我们把人还回来,大人一问便可知晓。”

这话倒是有道理,思恩州若是附逆,汉人回来后对他们必然没什么好话。

若是回归的汉人对他们也心存感激,那他们不仅没罪,甚至还有些功劳。

只是……。

“思恩州为何要花钱粮赎买汉民?”

苏缄还是觉得此事有些奇怪,洞蛮一个个穷的跟猴子一样,各个都眼红山下汉民的财富和人口,总想着抓些娃子回山里给他们种地做工,他们会花费本来就不多的钱粮赎回流失的汉民?

“大人明鉴,因为小民也是汉人,这同胞之情,小人虽然卑贱,但也是懂得。”

“你是汉人,如何能影响到思恩州的洞蛮?”

原因很简单,这个叫做张合礼的秀才家里穷的要命,虽然中了秀才,但家里连隔夜粮都没有,最后不得不上山做了思恩州老洞主的上门女婿。

第685章 野心

做赘婿,还是做洞蛮的赘婿,本来张合礼的前途应该就此完蛋,他今后只能把自己当成一个洞蛮,老老实实相妻教子(赘婿吗,家中地位跟奴仆其实差不多)。

别说继续参加科举,别人恐怕都不会把他当做一个汉人了。

但是,张合礼人穷志不穷,或者说,他很有野心。

作为一个秀才,他肚子里的墨水虽然不多,但忽悠一个无知的洞蛮女孩并无多大问题。

于是,入赘后没过多久,张合礼的妻子对他就是言听计从,这也让他这个汉人赘婿在思恩洞有了一点话语权。

转机发生在两年前,思恩洞跟附近别的蛮洞发生冲突,这种冲突经常有,因为水源、田地、猎场,有时也是为了抢亲或者很久以前的仇恨,蛮洞与蛮洞之间经常爆发类似的冲突。

在这次冲突中,张合礼忽悠思恩洞的蛮兵,用了话本小说里听来的计谋对付自己的敌人——这计谋如果用在真正的战场上,大概会把敌人笑死,但在九成九文盲,而且战争经验为零(蛮洞之间的争执更像是斗殴)的蛮洞之间,居然发挥了奇效!

思恩洞赢得了未曾有过的辉煌胜利,实力和地盘都得到极大扩张,而带来这次胜利的张合礼,自然也成了思恩洞的大英雄。

所以张合礼在思恩洞有很大发言权,这次交趾贼入侵,张合礼坚决反对附逆——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忠义之心,纯粹是因为他不认为交趾贼能长久占据邕州而已。

交趾贼算什么东西?或许对蛮洞来说确实是个庞然大物,但跟汉人政权比,根本就是一只在老虎身边胡闹的猴子。

北边确实在打仗,但不管华夏胜利还是大周胜利,这老虎腾出手来,将来一定会一巴掌拍死猴子,收复邕州、钦州和廉州。

若是思恩州附逆,即使不跟着交趾贼一起死,到时候面对新来的汉人大官怕是也不好说话了。

说实话,一开始,张合礼压制洞中其他大人物的意见,坚决不去掺和交趾人的入侵,要冒很大的风险和压力——因为交趾入侵前期,他们确实是势如破竹的,周围附逆的洞蛮,都得到不少人口和宝货,这让思恩洞的人很是眼红。

不过,既然是个枭雄——尽管是个水平很低的枭雄,张合礼在固执己见方面是符合要求的,他既然赌交趾人不会成事,那他就一定要赌到底。

最终的结果吗,我们都知道,张合礼赌赢了。

邕州坚守八十天,交趾贼把附逆的洞蛮顶在前面当炮灰,各洞都损失了不少宝贵的丁口。

之后冯三虎千里驰援,在邕州城下一举击溃交趾贼全军,附逆的各洞回到家中者连一半都没有,真正的赔掉了裤子。

战争结束后,张合礼意识到机会,立刻要求洞中贵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尽可能把其他洞掠夺的汉人人口赎回来——对那些洞蛮来说,这些汉人都成了烫手山芋,既然思恩洞想要,那就全打包给他了。

思恩洞此时对张合礼也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居然真的凑了一大笔钱粮,赎了快两百汉人回来。

张合礼表示,这两百汉人不仅仅是思恩洞继续存活下去的保证,甚至能从新的朝廷那里换取更多的好处!

这一点,他倒是也没想错。

“果然,即使是赘婿,也还是汉人知忠义啊。”

听完张合礼添油加醋的解释,苏缄大概明白了他的计划和想法,对所谓赎回两百汉人的说辞也就信了大半——假的也没事,只要把汉民带回来,是真是假就都能见分晓,若是假的,请冯三虎杀光思恩洞一点都不麻烦。

若是真的,那思恩洞确实应该得到应有的奖励。

“你先把人还回来,你的事,本官会替你上报。”苏缄说道:“如果事情查实确实如你所说,那么朝廷比如不吝封赏。”

“小人赎回汉民是为同胞之谊,不是为了封赏!”张合礼腆着脸说着便宜话:“小人也不是赘婿了,老洞主已经答应小人恢复本姓,小人是汉人张合礼,只不过娶了个洞人女子而已。”

“嗯,这样也好,赘婿不可科举,你恢复本姓,本官到时候可以许你继续……”

话没说完,苏缄突然想起来华夏根本没有科举。

“老洞主对小人恩深义重,他现在不能视事,小人监管洞中俗务,也不能随便抛下老洞主的基业。”

张合礼严肃的说道:“请大人明见,若是一定要奖赏在下,请朝廷平灭交趾时,允许思恩洞跟随!”

“交趾贼在汉地烧杀抢掠,在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惜思恩洞兵寡将微,之前只能自保,如今朝廷经制之师到来,在下也要为平贼出一份力!”

战争是发财的最好机会,前提条件是抱对大腿。

那些损失惨重还要面临灭顶之灾的蛮洞,就是因为错抱了交趾猴子的大腿。

而自己要跟着华夏这只打老虎去打秋风,怎么也能分块猴子肉吧?

这就足够蚂蚁般大小的思恩洞吃的脑满肠肥了!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本官会把你的请求告知冯将军。”

苏缄其实知道张合礼的想法——这本来也不难猜。

只是,活汉民上百的功绩如果是真的,那他要求这个小小的奖励还真的不算过分。

“谢大人成全!”张合礼兴高采烈地一躬到底。

有些话,当然不适合跟苏缄这样的传统士大夫明说。

张合礼这种人,自然不会一心一意为思恩洞着想,他对老洞主其实也没什么感激之情。

只不过,老洞主的两个浑家给他分别生了一个儿子。

之前,洞主的大老婆生的长子在洞中的权势很大,是老洞主的第一继承人。

而小老婆生的次子年纪很小,还未成年,他的母亲——也是张合礼的岳母,为了扶持自己的儿子,跟张合礼暗通,母女共侍一夫(只要老洞主死了,这事在洞蛮中就不算不合规矩了,因此张合礼的浑家知道这事但没反对,甚至还亲身参与了)。

张合礼打算扶持老洞主的次子当上洞主,自己在背后当几年“监国”,把控洞中事物。

将来再找机会,利用朝廷的力量,或者取而代之成为真正的洞主,或者干脆去别处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基业。

他认为,这才是一个枭雄应该做的事。

第686章 封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野心,或大或小,或成功或失败而已。

桂省羁縻州思恩(中原朝廷称为州,他们自称为洞)的赘婿张合礼,人生的最大野心就是彻底摆脱赘婿的身份,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独立领地。

若是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洞蛮亲戚仰自己鼻息生活,那就更美了。

张合礼还在为他的野心奋斗。

而华夏帝国皇帝徐睦河,他最大的野心就是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九五至尊。

他现在已经成功了。

虽然世人皆传,华夏帝国是太子建设,皇帝享福,连徐睦河本人都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不过,父子之间谁跟谁啊?这天下不早晚还要传到徐世杨手中吗?先让为父享用五年,也不耽误什么事。

当然,也不能恋栈太久,若是徐世杨等的不耐烦,天下无敌的野战军有的是人可以为他们的大帅分忧。

五年正好。

嗯,从现在开始算。

共和1796年3月,华夏帝国举行封禅大典。

帝国在泰山上垒土为坛祭天,泰山旁的粱父山平地辟场祭地,报天地之功:曰久乱治平、曰改朝换代、曰重整乾坤。

似乎挺神叨的,说白了其实就是徐睦河把帝国开创以来所有值得一提的功勋一股脑刻在泰山的山体上,然后在山顶修了个圆形的祭坛,按照不知道从哪里考证来的“古礼”,以白鹿、白牛、白驼等祭品祭天,这就是封。

然后再到山下一个叫做粱父的小山,再修一座方形祭坛祭地,这就是禅。

封禅的过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有这么回事。

对于帝国内部来说,封禅是一种强化皇权的手段,徐世杨对这种实际是在玩“君权神授”那一套的手段没有什么好感。

但对外部来说,封禅大典也可以强调华夏作为周边民族共主的地位。

因此徐世杨虽然没有参加(此时他还在南方),但也没有激烈反对(如果他坚定反对,那么封禅大典是没法举行的)。

参加这次封禅大典的,除了帝国的皇帝、皇后,几位没成年的皇子、皇女,满朝文武大臣的次官(主官的工作太忙了,来不了),新加入帝国的江南各省官员和民间代表外,还有帝国的所有内外蕃使节。

这其中包括现在仅有的两个亲王国——秦和晋的代表;秦国转封的几个内属国代表(左鹤林、徐世桢他们的封地);高丽郡王代表;三河伯国和其他七个扶桑子国、男国代表;辽东的九百九十个外蕃索伦百户代表;最近几年开始背离札木合投向帝国的漠东科尔沁、漠北喀尔喀、漠西土默特等蒙兀部落代表;外蕃西域八国代表;青海一代的外蕃吐蕃各部代表;以及荆湖一代的羁縻洞蛮代表(这些人臣属晋国)。

大大小小的各种内外蕃势力,足足有三千之数(外蕃索伦、外蕃蒙兀、外蕃吐蕃都被帝国拆的十分细碎,各自都有几百近千家之多),但从外蕃数量上来看,夸大一点说是“万邦来朝”,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甚至还有些外国代表想来参加但没有成功——比如南方的大越国代表也想来参加,但走到半路上被徐世杨拦住,使节团众人全被砍了,无一幸免。

封禅大典结束之后,皇帝在泰安州城大宴群臣和外蕃使节,并且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封赏。

对于外蕃使节,主要是赐予印信,以此再强调一遍华夏作为宗主国的权威。

然后是给一点现实的好处:赏赐一些纸币,丝帛,盐等物资。

最后明确各内外蕃国的权利和义务。

简单来说,从今往后,帝国宗室或汉人权贵海外建立的内蕃国称呼为属国,国民地位与帝国相同,可以享受完全开放的经贸往来(无关税),也可以在帝国内部的银行贷款,并且在朝贡方面,可以享受更多优惠政策,在海外的扩张,只要不妨碍帝国利益,就不受任何限制。

义务是:帝国需要的时候,属国应该出兵为帝国征战;属国在教育、军事、外交、法律等方面应该接受帝国的指导;经济方面应该与帝国紧密配合;按时朝贡,参加帝国的各项庆典。

今后,外蕃国简称蕃国,或者各自称呼为外蕃某某,其国民地位低于帝国和属国国民,但蕃国底层国民之间不论大小地位一律平等,只是上层根据册封的高低地位不同(最高的是高丽郡王,最低的是那些贵族都算不上的外蕃百户)。

蕃国的义务是:经济单方面对帝国全面开放,即帝国商人可以在蕃国随意贸易、居住、开矿、修路和旅行,但蕃国人要进入帝国,不论是贸易还是求学,甚至朝贡,必须得到帝国政府的许可方能通行。

按时朝贡,根据地位和特产的不同,帝国每年规定各蕃国朝贡数额的种类和金额,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或短缺。

当然,对于朝贡,帝国也会给予一定数额的回馈,这一般是帝国能够大量生产的廉价工业品(对蕃国来说倒不见得廉价)。

蕃国国主交替时,新国主必须到帝国礼部下属的鸿胪寺(外交部门)报备,得到帝国内阁的认可后方能交接权利,否则视为赝主,会被帝国讨伐。

蕃国国主只有内政管辖权,教育、军事、外交、法律四个方面受到帝国的全面监督和管辖,蕃国国主没有随意对外扩张和开战的权利,要对外开战,必须得到帝国的认可,在帝国的监督下执行。

帝国持有蕃国(属国也是)的货币发行权,蕃国通行帝国货币,不得发行任何新的货币。

蕃国之间严禁互相吞并和合并,蕃国没有外交权限,不允许与帝国之外的任何政权实体签署任何国际条约,蕃国国主之间互相联姻必须在鸿胪寺报备。

帝国有需要的时候,会征召蕃国参战,被征召的蕃国必须保质保量的按要求出兵。

蕃国的权利是:帝国对所有蕃国提供保护,任何人入侵蕃国(或者内部造反)都会被等同为入侵华夏,帝国有义务出兵帮助蕃国保持领土和主权完整,保证蕃国国主的正常地位。

蕃国经济上出现问题,也可以像帝国或帝国的银行借款,但是利息要比属国高一些,好处是这利息并不是利滚利的高利贷。

第687章 四处扩张1

确定了属国、蕃国的权利和义务后,接下来就是趁机对帝国国内进行整合。

首先,皇帝宣布取消北方已经实行了快二十年的全民兵役制——在江北,每一个人都是有军衔的,帝国政府工作人员之前实行的工资薪金待遇,也是跟着军衔制定的。

在之前,帝国根本没有几品几品的官级说法,倒是有上尉知县少校知州。

帝国统一,外部军事威胁基本消失之后,这种军国z义满满的做法显得太过不合时宜,因此取消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军队依旧实行帅、将、校、尉、士、兵的军衔制度。

但民间官衔则由比较传统的品级制度取代。

帝国的最高统治机构为内阁,内阁由皇帝、太子、首辅大臣、两位次辅大臣、六部尚书共11人构成。

六部中,户部负责人力资源(包括妇女工作)、财政、农牧业、银行业和商业等方面的工作。

工部负责营造(路、桥、水利、房屋宫殿等)、工业。

兵部负责海、陆军、预备役、民兵方面的建设工作。

刑部负责司法。

吏部负责官员升迁、考核。

礼部负责教育、祭祀(比如这次祭天)、外交等方面的工作。

各部下设司,分别处理这些具体工作,每司设立一位侍郎主官。

侍郎以下官员不表。

全国行政区划分,由上到下是省(布政使)、府(知府)、州(知州)、县(知县)、乡(乡长)、村(村长)。

至县一级为止,地方行政也要模仿内阁,设立小六部,分管辖区内各项工作。

乡地方要简化为十人以内的领导班子,村成立三人委员会负责具体工作。

内阁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把触角直接深入到村,以取代地方上传统的宗族统治。

想法不错,但是比较困难,现在也只不过算是开了个头,开始干这件事而已。

官衔和行政区结构确定之后,下一件重要任务是确立帝国的都城。

统一之前,华夏帝国其实是没有都城的。

两个重要的行政中心,泉城是皇帝行在,燕京是太子行在。

泉城能够成为行政中心,一个原因是帝国起家在齐省,泉城是帝国控制的第一座大城市,经济恢复最早,也显得比较繁华。

另外泉城在运河旁边,在大周还存在的时代,这座城市作为应对江南的核心是有道理的。

但现在,江南已经完全并入帝国,泉城的政治地位瞬间降低,作为皇帝行在已经不合适了。

考虑到接下来要大力发展江南的工业和经济,以及针对南洋的扩张,把帝国的行政中心迁往江南势在必行。

当然,以上这些理由都是徐世杨的,皇帝徐睦河同意迁往江南的唯一原因是江南足够繁华,他去了可以好好享福……。

帝国的第一个都城,定在金陵。

这座城市背依长江,影响力可以辐射整个江南和大部分江北地区,而且海运方便,徐世杨认为这也有助于沪州府的发展。

说是定都金陵,但其实帝国依旧要维持双头龙的姿态——太子行在依旧设在燕京,这里也依旧是帝**事中心。

这是因为察哈尔蒙兀的威胁依旧存在,而且帝国需要有一支强有力的力量,在这里震慑多如牛毛的各种外蕃。

徐世杨认为,这种双都的形式应该维持很长时间,直到帝国彻底消化辽东、蒙兀和西域为止。

甚至如果有必要,徐世杨还打算在长安设立第三都城,以应对西北方向的安定和扩张,只是这事暂时还没有正式提出罢了。

虽然大部分事都是以前就已经开始做过准备的,但以上这些工作仍将占用接下来几年,皇帝的大部分时间——估计干满五年能把这些工作理顺就不错了。

而对于徐世杨来说,帝国的扩张步伐仍然不会停止。

晋王徐世柳在川省击退了吐蕃本部的进攻后,正在川康一代集结兵力,囤积物资,准备进攻吐蕃本部——按照皇帝的意思,整个青藏高原都将成为晋王的封地。

在扩张方面,徐世柳有他自己的独特优势——原大周的荆湖军是他一手组建的,足足六万兵,经过换装新式武器后,这些兵马就是他征服高原的资本。

当然,在高原打仗不比平常,徐世柳必须做一些针对高原反应的准备。

比如准备大量可以用来缓解高原反应的红景天等药物,再比如一步步向高原方向推进,让士兵逐渐适应高原气候。

以及,大量征召青海的外蕃吐蕃士兵,参与到这次的征服行动中来。

晋军方面预计要参战的兵马可以达到八万人,这阵容可比秦军西出葱岭的时候阔绰多了。

理所当然的,徐世柳身边也会有一队近卫军轮换保护(也有监视职责),这将是秦军中唯一的帝国正规军。

除了晋军即将开始的扩张,已经在碎叶城站稳脚跟的秦军也要面对开春之后,帕尔斯军的全力反扑,以及接下来继续向西扩张的行动——徐代炫希望能在接下来的2、3年内,把秦国的势力范围扩张到河中府(撒马尔罕/寻斯干)一代。

那一带有中亚最肥沃的土地和牧场,控制那里,意味着只凭秦国自己的力量,就足够压垮整个帕尔斯。

要做到这一点,徐代炫希望秦军能有一些兵力上的加强,比如汉兵人数最好能达到一万人,其他各族兵力最好也能增加一些。

徐代炫的目标是六万兵马,但这似乎不太现实。

因为西域蕃国的兵力已经差不多被调空了,青海蕃国需要集中精力支持晋王的扩张,辽东的索伦百户和草原的蒙兀蕃部要准备参与针对札木合的军事行动。

最重要的汉兵,也没法给秦王多少,因为西域的宁、夏等省份汉人基数太少,有愿意去西北定居的汉人,也要先满足这些内地省份。

因此短时间内,徐代炫没法得到他所期望的援军了。

徐世杨在5月份从南方返回燕京,他将亲自主持针对札木合的战争,消灭察哈尔蒙兀。

这是北方最后一个对手,消灭札木合,北方的边患问题就将得到解决(当然还没根治),徐世杨对这件事十分重视。

因而,他把对桂省一带蛮洞和交趾的报复战争交给冯三虎去独立执行。

第688章 四处扩张2

针对札木札木合的军事行动是徐世杨亲自部署并且准备亲自指挥的,这一战的后勤大本营是燕京,因此自然可以得到帝国的全力支持和大量战争资源倾斜。

尽管根据参谋部的预测,札木合此时已经只剩下不到十万男丁,其中有盔甲的不超过两万,其实算不上一个十分有威胁的对手。

但是华军依旧集结起相对过于庞大的军力。

首先是留在北方没有南下的野战军部队,以原有的单位为基础,组建十个战斗群,再利用动员预备役士兵填充部队缺额。

这样,每个战斗群实际编制人员是八千人,总兵力八万。

为了防止蒙兀骑兵流窜,威胁内地,靠近察哈尔的各省北部边境都要提高警惕,民兵动员,各自防守自己的家园。

以现在汉人民兵的枪支装备比例和训练程度,只要不被打个措手不及,千人以下的蒙兀人将很难攻陷任何一个村子,若是蒙兀人集结超过千人,那么他们几乎不可能隐藏自己的行踪。

无法隐藏自己,那么帝国逐年成长起来的骑兵就足够把所有深入华夏境内骚扰攻击的蒙兀牧民杀个干干净净。

当然,察哈尔不是内地,帝国对蒙兀人可不会像对江南那样如同进了瓷器店一样小心翼翼。

这次攻击,理所当然的会有大量蕃国兵参与。

其中,首先要参战的,自然是同为蒙兀人的喀尔喀、科尔沁、土默特等外蕃蒙兀。

按照华军总参谋部的要求,喀尔喀各部出兵一万,科尔沁三万,土默特三万,共七万骑兵,差不多相当于三丁抽一。

作为刚刚有幸参加了泰山封禅大典的蕃国,这是蒙兀人向帝国表明忠心的绝好机会,任何敢于轻视此事的外蕃蒙兀,都会遭到严酷的报复。

另外要参战的,自然是每次外战都少不了的外蕃索伦。

金国灭亡时间还不长,帝国国民对女真的仇恨此时仍然存在,作为在女真尸体上分裂出来的索伦各部,仍然需要用流血来证明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女真。

而帝国也需要通过抽调索伦的男丁到远方戍边,来持续削弱索伦的凝聚力和部落再次统一的可能性。

这次,外蕃索伦九百九十个百户需要出兵一万。

根据以往的经验,索伦百户们都知道,这些男丁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不是因为他们死了,而是他们将在远离家乡的地方为帝国戍边。

在那种周边都是异族的地方,索伦猎人们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帝国了。

对百户们来说,尽管现在的日子比以往金国在的时候富裕许多(因为帝国商人不限量收购毛皮、鹿茸、人参、药材等辽东山货),但是帝国总是抽调人丁,也让他们总是聚不齐更多人口。

这让把人丁视为财富的百户们十分不爽。

但是毫无办法,帝国可不会介意杀几个索伦百户儆猴。

外蕃蒙兀和外蕃索伦应出的8万兵,都应该自备粮草、军械和马匹,他们将在五月份开始集结,总参谋部会派人巡视每一支部队,若是有人用老弱充数,或者连粮草兵甲都备不齐,那么后果自负。

针对察哈尔蒙兀的战争将占用野战军的大部分军事资源,另外刚刚纳入统治的江南,也像海绵吸水一样吸收了野战军的大部分力量——徐世杨把野战军部队分散在江南县一级,每个县都有几十到几百人不等。

这些人一方面要临时充当基层干部,配合江南的行政改造工作,另一方面还要构建基层民兵体系和预备役体系,以此为基础大规模剿匪。

江南的匪患十分严重——实际上在徐世杨看来这个时代就没有匪患不严重的地方,但是江南某些地区格外严重(江北匪患曾经更严重,不过经过帝国持续不断的剿灭,现在好多了)。

传统的土匪、水匪,溃散的周军士兵,对新政权不满的旧利益群体,少数被蒙蔽的百姓,穷得叮当响只能半匪半民的农民,长久以来失散的流民,以及山里大量不知道属于哪个民族的异族山民,洋洋洒洒,两、三百万有土匪性质的人员,应该是有的。

加上江南地区的z治复杂程度远高于帝国一手缔造的江北,因此野战军和主要预备役成员,基本都要集中在江南,以便维持秩序。

这样下来,能够给冯三虎用于南征的部队就明显少了很多。

南征军团的核心部队,实际只有陆军一个战斗群八千人,以及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的五千人,合计一万三千兵马。

不过总参谋部准备在桂省、粤省一代临时征募一些新兵用以补充队伍——军官的架构是现成的,粤省、桂省的汉民也足够可靠,只要把新兵纳入队伍,给予其装备,再训练上几个月,这就是一支强军。

训练新兵的时间是有的,现在交趾那边已经进入雨季,是疾病和蚊虫的多发季节,不适宜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

进攻必须等到今年旱季(贼人去年入侵也是旱季开始行动的),至此还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以华军的装备和教学水平,新兵训练三个月差不多就能够上阵了。

如果担心士兵第一次上阵容易出乱子,冯三虎还可以先拿洞蛮开刀,以战代练。

南征军团最终的构架是六万三千人——老兵八千,新兵五万,海军五千。

另外一个好处是,去年没有从贼的洞蛮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并不需要他们打仗,但是他们比华军更熟悉南方的山野地形,作为向导是合格的。

兵力方面,南征军需要临时征募、训练部队,但后勤方面,因为靠近繁华的江南,简直充分的过了头。

只有六万兵的南征军,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准备了足够十万人吃两年的粮草!

要知道,冯三虎可是打算用三到五个月时间彻底解决交趾问题的!

另外还有大量防止蚊虫叮咬,以及避暑的常备药物,参谋部特意为远征军准备的皇安,为冯三虎补充的马匹,为新兵准备的枪械、大炮和充足的弹药。

甚至还有大量糖渍水果干!

仅从补给上来看,冯三虎指挥的南征军水平恐怕还要高于徐世杨亲自指挥的北征军。

第689章 碎叶-河中1

共和1796年5月初5

大秦王都碎叶以北不远处的沙漠边缘,秦王和他的重臣席地而坐,卫士在他们周围拉起庞大的帷幕,几个近卫军士兵背对着帷幕持枪而立,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这是一次大规模围猎行动,目标主要是碎叶周边活跃的黄羊、野驴,以及一它们为食的野狼。

围猎得来的那点皮肉,对大秦和秦军来说,都不值一提,但徐代炫仍然不得不经常召集举办这种活动。

因为秦军中蕃国部队实在太多,对这些冷兵器部队来说,围猎也算一种行之有效的训练手段。

而且这种训练消耗相对较小——猎物可以补充肉食,皮毛可以卖给国内,而且也不用消耗火药等只能由国内补充的物资。

围猎间隙,徐代炫也会召集各营级主官参加宴席,席间他会对蕃兵军官进行一定程度的奖罚,以强化自己的权威。

“索伦三营车尔格,献虎皮一张,有功,赏盐、茶各一百斤!”

一个帕尔斯阉人捧着黄绢,大声念道:

“蒙兀一营咬柱,献野牛三头,有功,赏盐、茶各八十斤!”

“铁勒部图曼,行军进退无据,致使猎物逃脱,有罪!罚带鞍马五匹!”

挨了罚的铁勒部族长垂头丧气,五匹带鞍马不算大数目,但也绝对不小,更何况被人受赏他受罚,这种差别待遇自然会让人更加难以接受。

徐代炫冷冷的看着他,如果他流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更严重的惩罚就会接踵而至。

没办法,谁让铁勒人是本地户,曾经投靠帕尔斯,又没有编营呢。

徐代炫有些信不过他们。

倒是其他的那些鞑子,不管是索伦、蒙兀还是吐蕃,在碎叶这里,距离他们的家乡都是远隔千里,周边被跟他们的文化、生活习惯等等各方面都完全不同的族群包围,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手中的刀枪,以及背后的帝国。

这些人,不管以前跟帝国有什么深仇大恨,既然到了这里,就绝对不可能背叛。

所以徐代炫会经常性的给他们一点好处,还拿铁勒人出来做对比,以刺激蕃兵更加积极的表现。

没什么见识的蕃兵军官都很吃这一套,特别是徐代炫的奖励都是很实在的好处——盐和茶在西域这边都算的上硬通货,对索伦、蒙兀和吐蕃来说也是很有现实意义的生活必需品。

几个蕃兵军官欢天喜地的跪下受赏,徐代炫站起来,先是出言勉励一番,然后大声说道:

“如今天气已经转暖,帕尔斯贼正在河中府集结大兵,准备来报去年的一箭之仇!”

这就算是敌情通报了。

就像徐代炫总是想要打倒河中府去一样,帕尔斯人当然也想着收复巴剌沙衮。

在丝绸之路上来往贸易的粟特商人已经把一个重要情报卖给秦国——帕尔斯的帝王已经抵达被汉人称为河中府,而帕尔斯人称为撒马尔罕的地方。

跟着这位中亚王者一起来的部队,足足有二十万之巨!

徐代炫不知道这是不是实数,也不知道这是纯战兵部队还是算入辅兵后的数字——他对帕尔斯国情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几乎只能通过俘虏、商人和铁勒人获得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二手情报。

根据这些情报的汇总,帕尔斯应该是一个地域广大,人口众多的强国。

单论人口和面积,大概相当于统一江南之前的帝国。

如果这些情报是正确的,那么帕尔斯的皇帝亲征,确实有可能带出二十万战兵来。

“本王听说,帕贼盛兵二十万,誓要踏平碎叶城。”徐代炫笑道:“本王手下只有两万兵,即使加上铁勒部落兵,也不过三万,而且,母国华夏也有自己的战争要打,所以我们没有援军。”

说完这些话,徐代炫仔细观察围在身边的那些蕃兵军官。

铁勒贵人的眼神一直在躲闪,不敢直视徐代炫,他们似乎有所动摇。

西域贵族听到帕尔斯人足足有二十万之后,发出一阵阵有些惊慌失措的低声呼叫,他们似乎仍旧对帕尔斯人充满畏惧。

但是那些跟着汉人的军队从葱岭以东迁过来的索伦、蒙兀和吐蕃,听到这个消息内心毫无波澜,似乎还有点想笑。

“大王。”刚刚受赏的索伦第三营营长车尔格大咧咧的说道:“什么二十万兵,不过是二十万只羊而已!”

“请大王带咱们攻打河中府!宰了这群肥羊,咱们就能过好日子啦!”

索伦、蒙兀、吐蕃的营长们一起高声应和起来。

这些野蛮人并非毫不畏惧多达二十万的敌军,但他们对作为秦军主力的汉人更有信心。

虽然这支部队只有五千人,但是长久以来的实战经验告诉他们,汉人超过一千,想要正面取胜基本是不可能的,何况现在他们是五千人!

徐代炫对蕃兵的士气还算满意,至少那些辽东、草原和高原的鞑子都是士气高昂,至于西域人和铁勒人……,呵呵,他们本来就只能打顺风仗。

现在,即使这些人的装备比以前精良了,也参加了多次大阅和围猎,战技也得到了很大提升,但是被帕尔斯压制上百年所带来的心里劣势,却不是短时间内能扳回来的。

当然,只要华军再取得几次畅快淋漓的大胜,至少那些对帕尔斯不是那么畏惧的西域年轻人,心里状态大概就会好很多了。

“车尔格营长说的不错,我们一定要打到河中府去。”

徐代炫微笑着说道:

“不过不是现在,帕贼既然集结二十万大军,他们就不能总在河中府做缩头乌龟。”

河中府周边大概可以算是中亚最繁华的地区,但是那仍然不足以养活二十万大军太长时间——更要命的是帕尔斯人的骑兵比例相当高,要养活那么多马,绝对是河中府承担不起的负担。

“帕贼一定会来主动进攻,从河中府抵达这碎叶城,中间需要经过吉山(吉尔吉斯山脉),这对贼兵的后勤是个巨大的障碍。”

“我们只需要在碎叶等待帕贼前来送死即可。”

徐代炫笑道:

“本王可以告诉你们,虽然母国援军来不了,但是我们可以得到别的支持。”

对着属下蕃兵军官期待的目光,徐代炫略有些得意的揭开谜底:

“母国很快就会给我们送来大炮!二十门!”

第690章 碎叶—河中2

听到这个消息,外蕃索伦和外蕃蒙兀的人忍不住发出一阵欢呼。

大炮就是真理。

对善于持强凌弱的鞑子来说,这种真理特别容易理解。

以往秦军中的汉兵虽然强,但没有大炮,就算不上完整的汉兵。

现在有了大炮,尽管只有二十门,比华军打仗时动不动数百门大炮齐轰一举击溃敌人还差的很远,但这就是拥有真理了。

所有索伦和蒙兀人都坚信,拥有真理的汉人是无敌的!

那么不管从河中来的敌军有多少,那都是一头肥猪,宰了他们,就能发个大财了!

心情放松之下,鞑子们已经开始议论这次能抢到什么好东西了,如同聊家常一般。

上次在八剌沙衮大破帕尔斯军,每个参战的士兵都分到不少战利品,马匹骆驼等大牲口都是先集中给大王,然后再按功劳大小分配给各家,今年开春耕地的时候,很多人就是用了马来挽犁,效率比人推犁高了许多。

还有大量武器铠甲,汉人不太在乎这些东西,人家有枪,也不在乎甲具,那些刀剑和旧式铁甲自然便宜了鞑兵。

当时碎叶王宫前的广场上堆满了武器,各家按定额随意挑选,挑剩下的破烂甚至直接回炉。

当然,更重要的其实是奴隶,虽然鞑兵没有权利蓄奴,但奴隶多了,你就可以花点小钱从汉人那里租几个奴隶来做农活,或者给汉人当个庄头,管着那些奴隶干活就行。

这可以节省很大力气,让鞑兵们有体力去参与更有油水的劳役护卫商队、物资运输队,或者围猎什么的。

对了,奴隶多了,鞑兵可以用功劳抵或用钱财买个帕尔斯的婆娘。

奴隶女人总是很便宜的。

徐代炫冷冷的看着这些兴高采烈的野蛮人。

他们都是自己的手下,这不假,但就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华夏帝国衰落,他们还会成为汉人的威胁。

就像一群狼,若是人类强大,那么什么鞑子都会乖得像狗,若是人类衰弱,那么它就一定会扑上来咬人。

‘还得想想办法好好训他们。’

其中一个办法是拆碎他们,不让他们组织起来。

如今秦国除了碎叶等少数几个城市之外,其他都是以村为单位居住。为了让异族兵没法组织成一个整体,汉、索伦、蒙兀、吐蕃、西域回鹘、西域羌等民族都是混居的。

通常来说,一个一百户人口的村子,应该有十户汉人,三十户索伦和蒙兀,三十户吐蕃,其余是西域的回鹘、羌以及本地的铁勒和帕尔斯人奴隶。

以汉人为村庄的主要管理者,各族村民互不统属也互不相识,很难以血缘或者别的什么纽带连接在一起。

只是等到打仗的时候,由于装备和技战术不同,秦军还是得以民族为单位各自编营,作为基础编制行动。

徐代炫打算,这次胜利之后,就趁着分战利品收买人心的机会,把作战单位也彻底打乱,宁愿战斗力弱一点,也要改变这种各民族单独编组的现状,尽可能以汉人为军官,重组秦军。

……

撒马尔罕,粟特语“肥沃的土地”之意,中亚最古老,同时也是最繁华的城市。

千年前,汉人称呼这里为康居,主要居民是商业民族粟特人,唐时曾在这里成立康居都护府,但后来唐军放弃这座重要城市,撤回本土,这里就被帕尔斯人吞并。

较早居住在这里的粟特人善于经商,汉朝时他们就是往来丝绸之路谋利的商业民族,在中亚一代以豪富著称,但他们一直没有一个统一的国家,属于哪个外来者势力强,就投靠哪个的墙头草。

所以,虽然是粟特人给了这座城市以繁华,但现在,这“肥沃的土地”的主人,是帕尔斯人的皇帝沃洛佳西斯三世。

沃洛佳西斯三世年近五十,身形庞大,肌肉紧绷,把他身上华丽的金甲撑的鼓胀起来。

浓密乌黑的络腮胡配上狮子形状的金盔,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一头真正的狮子。

沃洛佳西斯三世是一个武夫,人生最大的爱好是征服,美酒以及美女。

在以往四十多年的人生中,他已经成功征服了广袤的土地,并且把被征服者最美的妻女姐妹关进自己的后宫之中。

这样一位以武功自傲的帝王,当然不可能接受自己统治的土地被别人抢走。

所以丢掉八剌沙衮一年之后,他亲自率领帕尔斯军的主力来“收复”领土了。

“达尔克卿,你还是坚持反对直接进攻吗?”

帕尔斯皇帝的声音很粗重,如同狮子在低吼,胆小的人听到王者的这种质问,大概率会瑟瑟发抖,并且不再坚持己见。

但是达尔克偏偏就是个会坚持己见的人。

“我反对直接进军八剌沙衮,陛下。”

在皇帝居所的大厅中,达尔克单膝跪下,声音不大不小,但十分坚定的说:

“我们不可能攻下敌人的城市。如果说我们野战还有机会的话,攻城成功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华夏还是齐国的时候,达尔克就曾经在遥远的东方游学,他见识过华夏早期的炮兵,甚至参与过几次华军与金军的大战(黄河之战后没多久他就回国了)。

那个时候,华军的特色就是,防守几乎坚不可摧。

凭借大工程量的防御工事,结合大炮和火枪,达尔克认为任何人都无法攻克有足够兵力驻守的华夏城市。

秦军也是华军的一部分,如果有可能,达尔克希望能够把秦军引到野外来,利用秦军炮兵机动性不好的机会,在野外摧毁,然后用缴获的大炮攻击八剌沙衮。

直接攻城,只会是一场灾难。

“达尔克万骑长的勇气不知道去了哪里。”

皇帝还没说话,站在沃洛佳西斯三世身边的另一位万骑长冷笑着说道:

“那种叫做大炮的东西,国内也在试制,我去看了,确实很厉害,但那种东西优点和缺点几乎同样明显命中率实在太低了!”

“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还是勇气和剑,我们有这么大的兵力优势,如果连主动进攻都不敢,异徒一定会嘲笑我们的勇气。”

“法尔兰卿说得对。”沃洛佳西斯三世冷漠的看着达尔克,做出最后决定:“如果你没有直面敌人的勇气,那就不要参战了,在后方跟着皇太子一起行动,保护他好了。”

“我们进攻!”

第691章 河中—碎叶3

共和1796年5月20

大秦王都,碎叶。

“帕尔斯的使者?”亲王徐代炫惊讶的问:“这种时候派使者过来?”

“他说的是,正统的帕尔斯皇帝。”

左鹤林纠正道:

“他并不是从河中府来的,也不是什么使者,他是河中府那些帕尔斯军的敌人。”

“正统的帕尔斯皇帝?”徐代炫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其实很简单,两军即将大战之际,一个帕尔斯人向秦王伸出橄榄枝。

但他不是代表沃洛佳西斯三世来的,而是说代表他自己——他自称帕尔斯真正的皇帝……。

也就是说,他是对面帕尔斯人的叛逆,一个帕奸。只是他自认为帕尔斯现在的皇帝才是叛逆。

这个人自称名叫希梅尔西斯,是帕尔斯前任皇帝唯一的亲生儿子,理所当然的皇太子和皇位继承人,沃洛佳西斯三世是他的叔叔。

只不过16年前,沃洛佳西斯三世暗杀了希梅尔西斯的父皇,甚至还在皇宫引起大火,想烧死希梅尔西斯,他在几个忠臣的保护下逃了出来,只是脸被烧毁了半边。

从那以后,希梅尔西斯只能整日带着银做的假面具,以遮盖丑陋的疤痕。

不管这个人说的身世是真是假,他对沃洛佳西斯三世的仇恨确实是肉眼可见的。

而且他宣称自己在帕尔斯军中有大量支持者,愿意帮助秦军摧毁沃洛佳西斯三世和他的大军。

作为交换,之后秦军应该支持他夺回帕尔斯皇位。

“先不说他的身份到底怎么回事,他有办法证明他确实有大量支持者吗?”秦王好奇的问:“如果想要空手套白狼,那么与其我们以后丢脸,不如现在就杀了他。如果他确实能给我们带来好处,本王倒也不是不可以支持他。”

反正秦国目前没有灭亡帕尔斯的计划,再扶持一个王出来,分裂帕尔斯是个好主意,只要这个希梅尔西斯能扶得起。

“他说帕尔斯军中有一个万骑长是他的支持者,开战的时候,那个万骑长可以配合我们把帕尔斯军送到我们的陷阱中。”

左鹤林回答:

“作为证明,他愿意提供帕尔斯军的具体情报。”

“说说看。”

徐代炫对帕尔斯军的具体情况一直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们对外宣称是二十万大军。

如果这个人真能通报帕尔斯军的具体情况,倒是帮徐代炫解决一个大问题了。

“说是骑兵七万,步兵十三万的实数二十万。”

左鹤林回答:

“帕尔斯军的后勤是依靠奴隶搬运的,预计会有差不多相同数目的奴隶随军。”

“也就是说,敌人不是二十万,而是四十万人?”徐代炫讶然道:“在这里补给四十万人马?帕尔斯人有这么富裕吗?”

“当然没有,他们大概是想凭借兵力优势一举获胜,然后迅速返回。”左鹤林解释:“帕尔斯人在西面还有个很难缠的对手,他们不能在咱们这边拖延太长时间。”

“呵呵,简直白痴做法。”

在中亚这种沙漠地形过多的地区支撑四十万大军,只要时间拖的久一点,他们自己的后勤就足够拖垮他们自己了。

“这是个重要情报,王上要见见他吗?”

“等确定这个消息是真的再说吧。”

徐代炫不太想见那个希梅尔西斯,因为有没有他,秦军都能取得胜利,若是现在急着见他,会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很重要的错觉。

“先晾他几天,有些事得让他明白,帕尔斯王的位置,我愿意给他才是他的,若是我不给,那他就得继续趴着等。”

想要帕尔斯王的位置,那就得拿出更加切实的功绩来。

……

就在决定中亚霸权的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草原上最后一位王者,古尔汗札木合正沉浸在酒精之中无法自拔。

作为曾经统帅所有蒙兀牧民的汗王,如今的札木合已经失去了所有野心和能力,颓废到每天连清醒的时间都少得可怜的地步了。

以前的札木合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借助山陕汉军世候的力量统一了蒙兀草原后,手下骑兵曾经多达数十万,那个时候,意气风发的古尔汗也曾经想着打败女真,吞并汉地,建立一个属于蒙兀人的超级帝国。

然而现实狠狠地打了他几个巴掌——先是攻打被华军压制的金国,结果反被一顿胖揍,丢了大量战士和马匹不说,漠东的科尔沁还因为靠女真人最近,损失最重,而首先开始离心离德。

之后,因为牧民习惯性的进入汉地劫掠,引发华军第一次扫北,札木合的核心力量察哈尔蒙兀损失惨重。

接下来,华夏吞并山陕,札木合失去了山陕世候的支持。

再接下来,华军灭亡女真的大金政权,而札木合居然连完颜家西迁的残兵都没挡住——结果就是损失惨重的漠北喀尔喀蒙兀也开始选择新的主人投靠。

之后,札木合也意识到华夏是最危险的敌人,可女真人、党项人、南方的大周以及他自己都曾经想要组建一个针对华夏的联合包围网。

然而这个包围网都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没能建设起来。

总结一下的话,基本就是华夏能给所有人带来很大经济上的好处——比如他札木合自己的羊毛、羊皮、牛羊、马匹等特产都可以大量出售给华夏,换取茶叶、盐和铁制品等重要物资。

别人其实也是一样的想法,大家都想武力上限制华夏,但经济上还要大作买卖,这种包围网怎么可能成功?

现在好了,高丽成了华夏的属国,曾经大肆骚扰华夏沿海的倭寇已经因为扶桑的灭亡而灭亡。

女真人早就完蛋了,党项人也已经完了,大周也没了。

华夏人得以腾出手来与札木合一对一了,可此时的札木合连全盛时期的一半力量都没有。

科尔沁因为败给女真,而选择投靠华夏。

喀尔喀也因为败给女真而选择投靠华夏。

土默特因为党项人亡了,华军进入西域,他们想跟着发财,最后也转投了华夏。

仅仅这三家蒙兀人联合起来,就不是札木合能够对付的对手,再加上女真人的残种,嗯,现在叫索伦了。

还有华夏人自己……。

呵呵,这还打什么呢?

第692章 不战而胜

“大汗。”

札木合手下一个亲信万户走进古尔汗的金帐,小声呼唤沉醉在酒精中的札木合。

“啊?是巴图尔?”札木合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问:“又有什么事啊?”

“大汗,您不能再喝了。”万户巴图尔认真的说:“您现在这样,我们做奴才的又该如何是好?今天又有两个千户跑到汉狗那边去了,这样下去,不用打咱们的人就会跑光!”

“跑就跑吧,都跑都跑。”札木合一挥手,满不在乎的说:“反正在这也打不赢汉人,早点跑,各谋生路去吧。”

“大汗!我们还有十万铁骑,为何如此颓废!”

“哈哈哈,一万套铁甲都凑不齐的铁骑?”札木合指着巴图尔的鼻子哈哈大笑,顺便提起身边小桌上华丽的玻璃酒瓶,一昂头咕嘟咕嘟猛灌快半瓶酒。

巴图尔瞥了一眼,是上品烧刀子,这一瓶装在琉璃器皿里的酒就能换五匹马。

万户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名之火,他不顾一切的挥手,把札木合手中的酒瓶大飞。

咣当一声,玻璃酒瓶在古尔汗金帐的角落里跌的粉碎,一股醉人的醇香立刻飘满了整个帐篷。

古尔汗的几个护卫同时咽了口吐沫——这种酒被认为是逸品,草原上一些地位不高的千户都未必喝的到。

巴图尔眉头紧皱。

身为大汗的亲卫,这些家伙只顾着眼馋损失的半瓶酒,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自己对汗王的不敬!

这是当的什么亲卫?

然而这不能怪他们,谁让古尔汗本人都没有丝毫威严了呢?上行下效吗。

“巴图尔,这可是精品五星烧刀子,你得陪我。”札木合没有责罚手下的不敬,甚至还笑嘻嘻的,一点都不在意的说道:“这一瓶酒,可是值五匹好马……”

“大汗你还知道这酒值五匹马!”巴图尔咬着牙,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拿五匹马换一瓶酒!这样大元焉有不败之理?您想喝酒,为什么不能喝咱们自己的马奶酒?为什么不能稍微节制一下少喝一点?您这一年喝了多少酒,您知道吗?你喝了两千匹好马!这些马全都给汉狗,加强汉狗的骑兵了!”

“现在,那些汉狗就要骑着汗王给他们的马来杀我们了!他们要杀死我们的丁口,抢走我们的女子和牲口!振作起来吧,大汗!再不振作,我们就完了!”

“我们早就完了,巴图尔。”札木合用无所谓的语气笑道:“你还想抵抗吗?喀尔喀那些穷鬼先不提,你能打得过科尔沁和土默特那些人吗?就算你打赢他们,后面的华军该怎么对付?我算是看明白了,挡不住的,不如行乐。”

“大汗,我们可以向北逃,北方荒漠,汉人无法维持大军长久驻扎,必然很快撤军,我们到时候再回来,先收拾喀尔喀,再收拾科尔沁和土默特的叛徒,最后……”

“没有最后,我不去漠北过风餐露宿的苦日子!我不想以发霉的酸酪充饥,以雪水解渴。”札木合笑道:“等华军一来,我双手一举直接投降,我这古尔汗怎么也比科尔沁土默特那帮放羊的奴才尊贵,徐世杨一定不会杀我,我还是荣华富贵享受不进……,哈哈哈,既然如此,为何抵抗?不如行乐不如行乐,来人啊,再上酒来!哈哈哈,我告诉你巴图尔,这酒啊,真是好……”

“大汗,若是都是投降,为何不能是我们拿着您的首级去投降呢?”巴图尔冷冷的问。

“啊?你说什么?”札木合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

然而太晚了,作为臣子,说出这句话,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巴图尔突然抽刀,在金帐中几个侍卫没能反应过来的同时,一刀砍在札木合的脖颈上!

蒙兀人最后一位大汗的脑袋,睁着茫然且不甘心的眼睛,滴溜溜滚落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顺带一提,这地毯也是华夏卖过来的,如今的蒙兀贵族,浑身上下除了身子是父母给的之外,其他几乎全都来自华夏。

其实这也不能怪札木合不愿意抵抗,就现在华夏对察哈尔渗透的程度,抵抗恐怕真不会有什么效果。

只不过……

“巴图尔!你在做什么?”侍卫们抽刀向前,抵住静静地看着汗王无头尸体的万户,但却一时不敢上前。

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彻底惊住了。

怎么一眨眼间,大汗就没了?

巴图尔对着札木合的尸身单膝跪地,用一种大帐中的众人都可以听见的,平静的声音说道:“大汗,既然大元已经完了,您作为大汗理应与国同殉,如此,把首级借给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谋个生路,还请不要见怪。”

侍卫们还在犹豫要不要斩杀这个过于平静的弑君之徒时,金帐外传来激烈的喊杀声,片刻之后,一群巴图尔手下全副武装的士兵冲入金帐。

……

“哈?蒙兀人这就完蛋了?”

正在燕京筹备扫北事宜的徐世杨惊讶的收到了察哈尔人送来的礼物——古尔汗札木合的首级!

“是,察哈尔各部蒙兀皆愿投降,他们已经诛杀了札木合全部死党。”

徐世杨这次扫北的副手,中将林冲兴奋的说道:

“殿下,战争结束了!”

战争还没打,就已经结束了。

看起来,似乎是徐世杨给察哈尔蒙兀人的压力实在太大,结果绷断了最后一根弦?

这让徐世杨有一种自己在蓄力,准备给敌人最后一记重击之前,敌人看到他摆的架势就先跪下求饶的感觉。

该怎么评价呢?做了无用功的恼怒?

倒也不至于,毕竟赢了,没死一个人的赢了。

虽然赢得不够痛快,但赢了就是赢了。

“林冲。”

“属下在。”

“派人控制所有察哈尔部落,解除所有人武装。”

徐世杨摇摇头,把五味杂陈的感觉赶出脑海。

既然猎物自己倒下已经成了事实,那么不吃些肉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百户以上军官和札木合所有家属集中看管。要求所有蒙兀人不得擅自离开驻地,包括科尔沁、土默特和喀尔喀的人!”

既然察哈尔已经降服,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尽可能避免其他蒙兀部族趁机侵吞察哈尔,扩张自己的实力了。

第693章 南下北上

蒙兀人占据的地方并非全部是草原,特别是察哈尔、科尔沁东部和南部,以及土默特南部等地区,其实都是宜耕宜牧的好地方,而且这些地方都有不少的矿藏,煤和铁都有。

这些地方才是蒙兀人能够崛起的根基,其它那些一望无垠的大草原,给后世的小清新感慨大自然的伟大,“陶冶情操”还行,给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当做基业,根本就是垃圾。

因为,游牧能够养活一家人所需要的草场,大概是农耕所需的一百到一百五十倍。

只要漠南和漠东的那些肥沃土地实控在帝国手里,单凭草原,任何人都翻不起大浪。

所以徐世杨不能允许蒙兀人继续控制察哈尔,就像他不能允许党项人继续控制兴灵地区一样。

察哈尔蒙兀投降后,徐世杨下令把察哈尔与科尔沁的核心地带合并成新的绥远省。

就像外蕃索伦一样,在绥远省范围内的蒙兀部落,将被彻底拆分。

按照徐世杨的要求,这些地方的蒙兀人若是想要留在故乡生活,必须分散成最大一百五十户,最小六十户的外蕃百户。

徐世杨给了一千个蒙兀百户的编制,超过这个数字的蒙兀人口,都将迁徙到外地去。

蒙兀人迁徙的第一目的地将是西域,徐世杨的长子,秦王徐代炫那边整天嗷嗷叫着要人口,但现在汉人根本不可能给他,因为北方的汉人还是少,南方来的移民必须先填充华北、辽东和西北等省份。

但是蒙兀人之类就没什么问题了,把他们迁徙出土地肥沃的地区,正好给汉人移民空出位置来。

而且,中亚的很多土地其实比蒙兀草原更加适合畜牧业,让蒙兀人到那里养牛羊比在卧榻之侧的草原更有前途也更让人放心。

徐世杨给蒙兀人留下的第二迁徙地是苦夷(库页)、虾夷两岛——这两个名字其实都是指同一个民族的不同称呼。

苦夷人在华夏算是外蕃索伦的一种,但是徐世杨只给了他们十个中百户和十个下百户,总计两千户的编制,超越这个数字的苦夷人都要外迁,拒绝外迁或没有到帝国登记的,则要算成野人,可随意攻杀。

两个岛都算是大岛,合计有16万平方公里,其中虾夷道是个发展畜牧业的好地方,而苦夷岛主要以狩猎为主。

徐世杨打算把虾夷岛上的索伦百户迁徙到苦夷岛上去,空出来的牧场交给蒙兀人经营。

在那种远离大陆的岛屿上,就算蒙兀人敢于作乱也掀不起大浪来。

至于第三个迁徙地……。

徐世杨的想法是,等到海军找到澳洲岛,就把更多蒙兀人迁过去,让他们在那个世界上最小的大陆上养羊。

总之,徐世杨打算对草原减丁,但不是只用屠刀,而是用这种软刀子剥离蒙兀的人口,让他们失去作乱的可能。

至于留在家乡的蒙兀人,也要通过军事和经济双重手段控制,大部分蒙兀百户将会迁往真正的草原居住,适宜耕种和有矿产的地方将会空出来给汉人居住。

敢于抵抗迁徙的蒙兀人都要面对华军的刺刀和子弹,而迁徙的蒙兀人将会沦落为彻底的牧民,除了出售牛羊马匹,以及剪羊毛之外,他们将不会有任何别的产业。

一切在严酷的草原上生活所必须的物资——布匹、铁器、盐、茶、粮食、酒等商品,都必须向汉人购买。

而且,与所有外蕃一样,蒙兀人必须有帝国发放的赦书,才能到汉地贸易,国际间贸易的最大收入,仍然要留给汉人商队。

不得不说,具体制定帝国国策的徐世杨和内阁,对外族的处理手段还是十分强硬的,就连依靠扶桑奴隶的血和泪开垦出来,已经渐渐有了收成的北大荒部分地区,在汉人移民大规模入住后,也要放弃那些土地,在迁徙到别的蛮荒之地。

这是奴隶必须接受的悲剧,帝国不会给予丝毫同情。

说道异族在内阁的命令下强制迁徙这件事,就不能不说一说帝国内地的统治政策。

正在准备同时进行的两场半战争(针对察哈尔、交趾,以及只能算半场战争的帕尔斯)虽然牵扯了很多兵力和物资,但对帝国内部来说,这些战争其实影响不大。

至少不如大江南北的整合工作来的重要。

目前,帝国对内部的整合,说白了就是两件事——北方的工业开始南下,南方的人口开始北上。

皇帝坐镇金陵,北方有经验的国有企业和内府企业都要南下开办新的工厂,包括但不限于玻璃、肥皂、火柴、纺织、搪瓷、制盐等民生工业,以及钢铁、军工、造船和机器制造等重工业。

实际上,因为人口众多,资本雄厚,工业南下推行的阻力并不大。

但另一项基本国策,所谓人口北上就得所想想应该怎么办了。

帝国不能像对扶桑、索伦、蒙兀人那样强制迁徙汉人,因此只能尽可能用更大的利益吸引人民自动移民。

接下来,帝国将开放北方的土地政策,允许人民自由购买北方空余的土地——特别是辽东、西北等新纳入帝国不久的地区,这些地方空余土地很多,足以吸纳很多人口。

帝国国民(不限南北)可以在每户200亩的限额下购买这些土地,若是平民没有足够的钱,可以从帝国贷款。

这个政策基本是针对那些渴望拥有自己土地的佃户的,对于有钱的大地主和豪绅,帝国决定采取一点更加强硬的手段,要求他们解除与佃户的人身依附关系。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减租减息。

像在北方一样,帝国强硬的要求针对国内平民的借贷利息不准超过银行基准,否则一律以金融诈骗罪名论处。

以往积年旧债,必须有双方都画押认可的借据,然后由帝国银行统一负责清理——还是按照帝国的税率。

这相当于帝国代替那些平民赎买债务,那些转而欠下帝国大笔债务的民众,必须北上,到帝国指定的地方生活。

清理旧债之后,江南的地主豪绅可以用帝国支付的钱财去投资自己心仪的产业,从传统地主向资本家转型。

当然,你也可以不转型投资,不过不听帝国的劝,将来就有可能要付出些代价了。

第694章 开明士绅

实际上,一些真正有长远眼光的江南豪族、士绅早在统一之前就已经开始前往北方投资,他们的投资对帝国安全渡过原始资本积累阶段有很大帮助。

因此帝国称呼这些人为开明士绅——南下过程中,这些开明士绅对帝国的帮助也不小。

帝国统一之后,开明士绅的数量增长了不少,因为只要不是太傻,那么士绅至少能够看得出来,按照历史经验,现在烈火烹油的帝国至少应该能维持几十到一百年的治世,一百多年的承平,然后才有可能进入王朝末期。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活着的人都要一生沐浴在帝国的光辉之下了。

那么,紧跟帝国的指挥棒行动,才是保家门不坠的最好办法。

没看到连金陵四大豪族都有心要上帝国的大船吗?

然而,真正能看清帝国的指挥棒指向的家族,就不是那么多了。

还是比如那四大豪族,他们的做法就让很多真正有底蕴的家族暗自嘲笑——之前帝国在江北的时候,他们没有雪中送炭去投资,没成为第一批“开明士绅”。

帝国南下之前送几个家中女儿给太孙,就想改换门庭,大军南下过程中也没有积极协助,没有帮忙协调军粮问题,没有协调市面安定,反倒是花了大价钱修什么“大观园”。

等到统一之后,皇帝定都金陵南下,他们居然想着把大观园献出去,给刚来的皇帝当皇宫……。

很难想象有这么蠢的人对不对?

把你家的院子当成皇宫?简直是在找死。

好在陛下没有下令抄了贾家,他只是当场降旨,命令贾家把大观园捐献出来,改造成金陵大学的校园。

既然是捐献,那么自然一分钱成本都别想回收,要知道,这大观园可是贾家贪了前朝巡盐御史林家的私财造出来的!

付出这么大代价,贾家居然连开明士绅的门匾都没拿到!

这简直是个悲剧。

也是个笑话。

在江南的士绅眼中,金陵的四大豪族以往虽然败絮其中,但好歹也有一层金玉其外。

现在他们连外表的光鲜亮丽都没有了。

实际上,在真正有前途的豪族士绅眼中,目前最风光,最值钱,最有荣耀的,应该是那些有太子徐世杨亲笔题词的开明士绅匾额的家族,之后是皇帝御笔题词的匾额。

这两样东西挂在大门上,才是家族在新朝今后几百年蒸蒸日上的保证。

对,你没看错,太子的题词比皇帝御笔还要重要。

因为真正对天下大势有所了解的士绅豪族都知道,真正掌控帝国大局的,是未来的皇帝,现在的太子殿下。

这也是一些江南士绅听说帝国下一阶段的国策(这个不难打听,报纸正在连篇累牍的宣传呢)是“人口北上,工业南下”后,立刻派遣家中优秀子弟,打点行装北上的原因:

皇帝和都城在金陵不假,可太子行在还在燕京呢!

大家不能不提前考虑一下,若是将来太子登基,帝国有没有迁都到燕京的可能性!

答案当然是——这种可能性很大!

一个旁证是,帝国正在燕京和金陵,一南一北同时修建两座宫殿!

虽然都是在郊区,但华丽程度上,还是燕京的皇宫比金陵的皇宫强一点——因为郊区人口密度不同,金陵征地比燕京征地花费大不少。

当然,实际上徐世杨允许这么做的原因主要是为了南北兼顾,北方的国防安全和南方的扩张需求,哪一个都不能轻易放弃,那就只有继续维持如今的双头龙局面。

哪怕未来自己登基,这个局面一时半会也没法改变。

因为辽东、蒙兀草原和西域等地到手后,北方实际上已经到了扩张的极限,帝国要继续维持攻势扩张,那就只能放在南方,通过发达的海运从南洋到天竺洋这样一路过去。

因此徐世杨打算自己常驻燕京,稳定北方国土,同时吸引南方的汉人前来北方定居、开垦。

而自己的老爹,以及将来自己的儿子要坐镇南方,主持对外扩张工作——南洋土人战斗力都不强,正好可以让徐代灼刷刷军功。

还是那句话,如果有必要,徐世杨还打算在长安设立第三都城,以主持西北方向的工作——当然现在看似乎没那个必要,因为秦王、晋王已经足够给西北建立一个安全缓冲了。

正因为如此,虽然实战结果证明交趾兵战斗力很弱,但徐世杨还是要南征军团做好万全准备再出击,争取一战灭敌。

于此同时,徐世杨还命令正在扬州处理陈年积案的徐代灼前往南征军报道。

此时的南征军已经差不多做好准备。

从桂省、粤省新招募的六万新兵也已经完成基础训练,目前正在野战军老兵的带领下对去年从逆的洞蛮进行清扫作战——这也算是某种以战代训,以便为即将到来的报复战争做最后准备。

……

六月初五。

皇太孙徐代灼带领五百近卫军骑马进入还没从战火中恢复过来的邕州。

他带来的部队也算是帝国给冯三虎的最后一批支援,至此,8万南征军陆军(2万老兵加6万新兵)和3万海军已经全部到位。

但是此时仍然不能开始行动,因为交趾那边还是雨季,此时不适合大军团行动。

徐代灼现在只是来适应自己新职务的。

“嗯?欢迎您,殿下。”

在旧邕州县衙,目前的南征军临时司令部门口,南征军总司令冯三虎带领全体司令部人员一起出来迎接徐代灼。

不过看到徐代灼的打扮后,冯三虎忍不住发出一句诧异的声音。

因为皇太孙殿下穿了一身海军上校的军装!

“不要误会,中将。”下马之后,徐代灼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不是来挑拨海陆矛盾的。我穿着一身是为了协调海陆军共同行动,这是我的职责。”

冯三虎笑了,真有意思,他还以为徐代灼是来监军的呢。

当然,这不是说他真的只是个联络员,那五百近卫军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但这态度还真的让人感到很舒服啊。

第695章 对交趾政策

“殿下,大帅让您来肯定不是只让您担任联络官的职责。”冯三虎笑道:“我给您的职责是前敌参谋部参谋长,您没有信心担任这个职务吗?”

总参谋部是军方最高官之一,职责方面甚至可以与兵部尚书媲美——现在帝国的总参谋长还是徐世杨兼任。

但是具体到某个小战场的前敌参谋部参谋长,这就不是什么大人物了,徐代灼一个上校来担任,也不是说不过去。

何况这次行动是海陆军协调行动,陆军的人担任统帅,让海军的人来担任参谋长也是个合适的选择。

而且,大帅让自己的嫡长子来自己军中,目的是什么,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不出意外的话,徐代灼就是帝国的第三任皇帝,毕竟他最大的竞争者,秦王徐代炫已经离开帝国本土,并且在西域混的风生水起了。

没有竞争者,大帅又派他到交趾战场这种没什么危险的地方来刷功勋,那自己是失心疯了真把他当普通联络官看?

而且,帝国本土在执行两场战争,徐世杨不让儿子去北方跟蒙兀人作战,偏偏让他南下来自己这边,这不能不让冯三虎有一点别的想法——也许,大帅正在给太孙殿下培植属于他的班底?

想一想的话,还真的不是不可能。

冯三虎虽然年纪跟徐世杨差不多大,但他是当初徐世杨最早的那批孩子亲兵队出身,那个时候,徐世杨可是自己的义父!

也就是说,从辈分上来讲,冯三虎跟徐代灼是同一代人。

这也是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冯三虎当然要竭尽全力支持亦师亦友亦统帅的徐世杨选出的继承人。

实际上,冯三虎当然对徐代灼有一定的了解,他知道这个海狗……,呃,好吧,海军上校一直以海军战士身份自居,很多场合下所做的决定也是以海军利益为优先(比如争取军费的时候),这样一个人可能不会太喜欢陆军将校满营的南征军司令部。

另外,徐代灼这个年纪的小屁孩,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色,那就是十分不情愿跟着大人设定好的路线走,他们总认为自己能够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蓝天。

也不能说他们这想法完全不对,毕竟徐代炫不是已经成功了吗?徐代灼恐怕也有类似的想法。

所以这小孩一来,第一句话就是自己只当联络官,丝毫没有趁这次没危险的战争刷战绩的想法。

而冯三虎也立刻反将了一军,直截了当的问他敢不敢接重任。

这是很简单的激将法,徐代灼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也不可能不接受,因为他代表海军,海军能在陆军面前说不行吗?

当然不行!

十分简单,但完全无法拒绝的小阴谋。

徐代灼眯着眼睛看向冯三虎,然而他自以为很有威胁的眼神哪里能撼动杀人无数的冯屠夫。

“这么简单的激将法,你以为我会上当?”

徐代炫很想这么说,但他实在说不出口,因为他怕对方接下来就会追加一句:

“海军的人都是这样面对责任就退缩的懦弱样子吗?”

那就进退不得了。

所以,自己能选择的只有一样:

“没问题,我能做好这个工作。”

直截了当的答应下来呗,陆军土包子的活儿肯定没有需要面对喜怒无常的大海的海军那么难。

“很好,徐参谋长阁下,我们是军人,客套的话就到此为止吧。”冯三虎立刻进入正题:“下面我们来谈谈工作上的事。”

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处理那些去年没有附逆,今年想要参加南征军去交趾赚上一笔的洞蛮。

按照内阁的想法,趁着这次战争清洗附逆洞蛮的机会,那些没有附逆的洞蛮也应该改土归流,彻底从土司纳入帝国的统治。

但是兵部的想法有所不同,因为在清理附逆洞蛮的过程中,这些投靠帝国的家伙多少都立了些功劳——主要是充当带路党,带领华军直扑附逆洞蛮的老巢,否则华军还真的挺难深入大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附逆洞蛮清理干净的。

有功不赏不是帝**的特色,更别说趁机谋夺人家的基业了。

但是内阁改土归流的要求也不能不执行。

如何在让有功洞蛮同意的情况下改土归流,就成了南征军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呃,其实也不算大问题,参谋部已经有过预案了,只是冯三虎觉得这件事交给徐代灼去处理正合适。

做法很简单,还是帝国在北方对付那些投降鞑虏的老办法——迁徙。

只不过以往对鞑子,是从一个条件较为恶劣的地方迁徙到更恶劣的地方。

而这一次,是从生存环境恶劣的大山深处迁徙到条件不错的交趾去!

“交趾境内的富良江两岸土地肥沃,光照充足,灌溉方便,可两年七熟,不论是种稻还是种甘蔗都能保证产量。”一个参谋给徐代灼做着介绍:“而且我们在鸿基发现了……”

“在鸿基发现了露天的大煤矿。”徐代灼得意的笑着说:“不过不是你们发现的,那是我们海军搞沿岸侦查的时候发现的。”

“呵呵……,好吧,你们海军在鸿基发现了露天的大煤矿,户部和工部对此十分重视,内阁要求战争结束后,迅速开发鸿基煤矿。”

“所以把洞蛮迁过去种地挖煤?”徐代灼好奇的问:“洞蛮才多少人啊,能做好这些活吗?”

“不是让他们去做,只是借用他们的刀子和鞭子,看着交趾贼人去做。”

交趾是户口百万的大国,人口足有六、七百万。征服交趾之后,这么多人绝对是个大隐患,但即使再怎么杀,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这么多人全都杀光。

只能作为奴隶,废物利用一下。

但是,江南江北合并以后,帝国其实已经不怎么缺少奴隶这种基础劳动力了,何况还是交趾贼这种懒虫,估计除了年轻女子会被各地挑走发给本土移民当老婆外,大部分交趾奴隶还得留在交趾本地。

“我们没那么多人手看着交趾奴干活,那就让洞蛮来吧,他们会很乐意做这些事的。”那个参谋咧着嘴笑道:“只不过我们需要殿下出面给那些洞蛮些保证,让他们安心迁徙到交趾去。”

第696章 吉尔吉斯山1

共和1796年6月。

碎叶城以南,吉尔吉斯山脉以北的空旷地带,莫名其妙的下起了大雾。

徐代炫骑在马上,微微仰头看着昏沉沉的天空,仿佛要穿透这重重迷雾,看到仍在远方的敌人阵列。

他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他大概清楚敌人的位置,以及敌人正在做什么。

“希梅尔西斯阁下。”徐代炫小声呼唤。

“陛下有何吩咐。”一位黑发黑眼,黑衣黑甲,骑着高大的黑色帕尔斯马,唯有脸上银面具算是一抹异色的骑士来到秦王身边。

“敌人应该即将抵达战场了吧?”

“是这样没错。”希梅尔西斯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表,看了一眼后回答:“两个小时前,我的人传来情报,沃洛佳西斯那叛逆亲自率领的军队已经翻越吉尔吉斯山。”

20万军队加20万民夫,当然不可能挤在同一条道路上行军,因此帕尔斯人是兵分五路,从五个不同的山口翻越吉尔吉斯山的。

根据希梅尔西斯在帕尔斯军中的卧底传来的消息,沃洛佳西斯三世本人在五路大军的正中位置,身边有三万骑兵和五万步兵。

其他四路都是一万骑兵和两万步兵的配置。

“只要干掉沃洛佳西斯本人,我们就能取得战争的胜利。”希梅尔西斯继续说道:“我的人会鼓动他主动发起进攻,然后他们就会进入我们给他准备的陷阱沃洛佳西斯就是这么蠢的人。”

徐代炫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轻轻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希梅尔西斯的计划。

不得不说,虽然这个帕奸在对面没有他所吹嘘的一万支持者那么多,不过确实至少有一个万骑长是他的忠心部下。

那个在帕尔斯军中身居高位,甚至能影响敌人战略执行的将军不仅仅向希梅尔西斯也是向秦军这边,提供了敌人的完整进军路线,甚至还能让敌人主动撞进己方的陷阱。

那个家伙似乎争取到指挥敌人斥候部队的权利?那就是说,帕尔斯人丝毫不了解这边的情况。

这种战场单向透明的战争,即使秦军不用火枪大炮,敌人也没法取得胜利。

可怜的帕尔斯人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呢。

……

秦军兵力很少,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五千人,大概是帕尔斯军战兵部队的八分之一,帕尔斯全军的十六分之一。

有点是骑兵多、批甲率高、火力强。

为了尽可能摧毁分散的敌人,秦军总参谋部制定了各个击破的计划:先任由敌人最强的中路军冲击己方既设阵地,利用地形优势和火力优势摧毁敌人中路军后,全军骑兵高速机动,从东向西,沿着吉尔吉斯山北麓突击,一个一个歼灭另外四路敌军。

很简单的战略,但是实用。

希梅尔西斯再次看表,这银怀表是徐代炫送给他的,一共两块,另一块给了他在帕尔斯军中的亲信,万骑长卡兰德拉。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东西,有了它,即使相隔数十里,希梅尔西斯仍然能够与卡兰德拉提前约定好很多东西。

比如,引诱帕尔斯军主动出击的时间。

“陛下,时间到了。”希梅尔西斯提醒徐代炫。

后者立刻挥挥手,尖锐的军号声响起,秦军中几个骑兵连长吹响竹哨,与军号声互相应和,指挥数百蒙兀斥候纵马出阵,向浓雾深处奔驰。

这是一块挑逗公牛的红布,也是一个信号,他将给卡兰德拉传递这样一个信息:我们准备好了,立刻鼓动沃洛佳西斯三世那蠢牛过来。

……

浓密的大雾之中,一队属于卡兰德拉万骑长的帕尔斯骑兵斥候正在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前进。

他们的任务是查看吉尔吉斯山以北的地形,看看这里是否适合强大的古拉姆重骑兵冲锋。

带队的骑兵队长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这大雾实在让人太过不安了,按理来说,这一仗应该等到雾散之后再开打才对不管地形如何,大雾天都不适合重骑兵纵马冲锋。

但不知为什么,万骑长卡兰德拉大人一直在鼓动皇帝尽快发动进攻,他的理由是古拉姆战无不胜,但不太适合追击敌人,如果不能尽快摧毁秦人,让他们跑到葱岭以东的老窝去,帕尔斯的20万大军和20万民夫不可能继续追击。

因为补给压力太大了。

一旦帕尔斯军主力撤退,敌人再来一次,八剌沙衮还是得丢,所以必须一劳永逸摧毁秦人的主力,解决这伙无理的强盗,震慑其他宵小。

皇帝对卡兰德拉的看法表示认可,因此允许这位万骑长派出数队斥候,为大军在雾中进攻做些准备。

一个小小的骑兵队长不可能违逆皇帝和万骑长,所以他也只能带队出击,来执行这令人不安的重要任务。

滴!滴!

正在心揣揣不安间,一个在尖顶头盔上缠了红布条的骑兵突然吹起竹哨,那刺耳的声音传出去很远,让骑兵队长狠狠打了个哆嗦:

“混蛋,你在做什么!”队长呵斥道:“这里说不定有敌人!你要把他们引过来吗!”

那名骑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挠挠头盔:“这里肯定有敌人,我们不如把他们引过来,这样我们就能抓几个俘虏询问一下了。”

“嗯?”队长思索一下,似乎是个好主意。

敌人已经在这里经营了很长时间了,肯定知道地形如何,直接抓俘虏问,比自己一步步朝着未知走可舒服太多了。

“下次再吹那个东西,提前跟我说!”队长转头看向背后未知的浓雾深处,小心翼翼的说:“我们得小心……”

话没说完,一根钉头锤带着凌厉的风声重重敲在队长的头盔后面,这个强壮的战士在马上晃了晃,然后一声不吭的跌落马下。

“你要做什么!”其他骑兵惊叫道:“你杀了队长!”

那名突然发难的骑兵不管不顾,再次含起竹哨,用力吹响。

嘀!!!嘀!!!

浓雾中传来阵阵马蹄声,那是秦军斥候被哨声吸引过来了。

而且他们同样吹着这刺耳的声音:

嘀!!!嘀!!!

现在,即使最蠢的人也能明白点什么了。

“你是叛徒!”

刀光闪动,发出这声怒吼的帕尔斯战士身首分离,他的旁边,另一个头盔上缠着红布的帕尔斯人正提着带血的战刀,冷冷的看着无头尸体瘫软下去。

其他的帕尔斯人惊讶的看着这个同伴,他们这才注意到,斥候队中有差不多一半的人头盔上有奇怪的红布!

这似乎是某种标记!

帕尔斯人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中清醒过来,一队蒙兀骑兵如旋风一般追寻着哨声从浓雾中涌出,瞬间就把所有没在头盔上缠红布的帕尔斯人全部杀死。

第697章 吉尔吉斯山2

“斥候队与秦人爆发多次对战。”

帕尔斯万骑长卡兰德拉纵马来到皇帝沃洛佳西斯三世身边,大声汇报:

“我们互有胜负,我军损失差不多三百骑,敌人应该也是这个数字!”

“互有胜负?卡兰你派出多少人?”沃洛佳西斯三世惊讶的问。

头盔上插着显眼的红色长缨,显得异常威武的卡兰德拉中气十足的回答:“十队,一千骑!”

“呵呵,秦人只有两万五千兵力,却能派出跟一千骑互有胜负的斥候。”沃洛佳西斯三世冷笑着说:“他们所有军队都在这里吗?”

“这正是最好的机会。”卡兰德拉不留痕迹的恭维皇帝:“陛下从未失败过,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嗯。”皇帝微微沉吟一下,即使秦军全在对面,他也有兵力上的优势。

七万兵对两万五千兵,而且自己身边的骑兵以古拉姆为主,杂兵很少,看起来确实没有理由失败。

“前方的地形怎么样?”

“没有任何问题,非常适合古拉姆冲锋。”统筹侦查任务的卡兰德拉毫不犹豫的回答:“两军两千斥候已经交战过很长时间了,没有任何关于地形不适合的报告。”

“秦人本阵距离我们有多远?”

“不到三法尔桑(五里左右)。”卡兰德拉回答:“斥候不可能距离本阵太远。”

太远就无法及时把探知到的信息传回去了。

“很好!这确实是一战定胜负的最好机会!”

最近一段时间,沃洛佳西斯三世也被关于后勤困难的报告折磨的快要神经衰弱了,他现在非常渴望尽快开战,尽快取得胜利,然后尽快撤军,以减轻后勤压力。

“不要犹豫了!敌人就在正前方!骑兵突击!摧毁他们!诸神保佑!”

拜火教是多神教。

“诸神保佑!”

七万大军同声呐喊,声震四野,仿佛连雾气都被吹散了一点!

多达三万的骑兵一夹马腹,十二万只马蹄重重踏在地上,整个大地都因此颤抖一下,然后再一下,又是一下……,最终,马蹄声汇成不可抵挡的洪流,朝着斥候队指引的方向纵马狂奔!

在沃洛佳西斯三世身后,卡兰德拉悄悄摸出怀表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时间刚刚好。’

三万骑兵的冲锋气势十足,然而在现在这种天气下,他们只能依靠前方斥候的军号声引导冲锋,如果斥候引路错误,那么这支强大的军队只会演出一场巨大的悲剧。

那么,如果斥候故意引错道路呢?

从这一点上来看,沃洛佳西斯三世真的不是个合格的统帅,他居然会被卡兰德拉鼓动在这种天气中发动总攻。

这个人只适合做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

帕尔斯斥候开始向大军两侧移动,给大部队让出冲锋的空间。

这意味着敌人就在前方不远处。

于是帕尔斯骑兵加速到极致,以最大速度向理应在前方的敌人发动雷霆一击。

然而,前方没有敌人,只有一道长约五里,宽八米,深四米左右的壕沟!!!

此时能见度太低,帕尔斯古拉姆重骑兵猝不及防,那条深沟如同一个怪物的大口,突然出现在马蹄下面。

第一排骑兵直接跌落在沟底,紧接着就是第二排,第三排骑兵听着同伴惊天动地的惨叫,眼睁睁看着前两排同伴突然消失在那怪物的血盆大口中,他们无法可想,只能拼命拉动缰绳。

高大健壮的帕尔斯战马嘶叫着在壕沟边缘人立而起,但紧接着他们就被后面没有发现异状的同伴撞进沟里!

然后第五排又把第四排挤进深沟,第五排自己又有很多人滚落沟底。

具甲骑兵强大的冲击力,现在全都施加在帕尔斯人自己身上,那条无法越过的深沟不到填满决不罢休,骑兵和马匹纵横颠倒,一个压着另一个,足足滚了几千人下去,成了那怪物口中的一团血肉。

等到那条深沟被活人填满之后,剩下的人才从他们身上踏了过去。

那条深沟死了多少人,直到战争结束后,才有秦军统计出一个大概结果——至少三千五百骑兵,还有他们的坐骑。

死的人不算少,超过帕尔斯骑兵总数的十分之一,对于一支封建军队来说,这可是难以承受的伤亡。

更要命的是,参战的帕尔斯骑兵气势上遭到了沉重打击,这方面甚至可能超过了对他们的杀伤。

帕尔斯骑兵的冲锋速度无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现在轮到秦军出牌了。

头盔上绑着红布的帕尔斯斥候汇聚在卡兰德拉身边,悄悄来到帕尔斯大军背后。

他们一起吹起约定的竹哨,数百只哨子一起发出刺耳的尖叫,一时之间居然压住了气势逐渐颓废的帕尔斯军号声。

帕尔斯人渐渐停止进攻的脚步,他们听着身后的哨声,一脸讶然——帕尔斯军从来没用过这种乐器当做信号,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有人引导秦军冲锋而已。

很快,帕尔斯人听到自己正前方传来的隆隆蹄声,这些已经停止脚步的战士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前方,那里依然雾气缭绕,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是他们能通过地面的震动察觉有一支庞大的骑兵部队正在向自己靠近。

他们速度很快,而且距离似乎并不远。

确实不远,刚才前方还看不到任何东西,一眨眼间,一排挺着长枪,穿着亮银色甲胄的骑兵突然出现在茫然无措的帕尔斯骑兵眼中。

带头冲锋的外蕃索伦把帕尔斯人一个个挑落马下,紧接着是外蕃蒙兀和西域的骑兵,最后是铁勒仆从军。

除了汉兵之外,其他秦军骑兵全加起来只有一万两千人,然而他们借着冲击的气势,轻易击穿了两万多帕尔斯骑兵的阵列!

这时,战局已定。

……

“卡兰德拉在哪里!?他去哪里了!?”

帕尔斯皇帝沃洛佳西斯三世暴跳如雷:

“他侦察了些什么东西?那里为什么会有一条沟?为什么有人在我军身后吹哨?卡兰德拉去哪里了?”

“陛下,我们也不知道,冲锋之后就没有看到卡兰大人了。”

“去把他找来!找不到他就别回来了!”

第698章 吉尔吉斯山3

沃洛佳西斯三世一直没有注意到卡兰手下那些齐兵头上统一的红布条,这不能怪他,帕尔斯的军制是以皇帝直属的古拉姆重骑兵为核心,各大贵族和附属国私属的伊克塔骑兵,和各种步兵单位构成。

作为有封地的贵族和万骑长,卡兰德拉自然也有完全忠于他的部队,而且这些部队无可避免的会有一些特殊的标记和装束,用以区别皇帝的部队。

卡兰德拉让他的人在头盔上绑红布条,这种事不会引起任何帕尔斯将领的怀疑——可能除了对华军有所了解的达尔克。

然而很遗憾,达尔克已经被皇帝驱逐出本队,前往皇太子所在的部队了。

对帕尔斯来说,战局正向着崩溃的方向发展,没有冲击速度的具甲骑兵战斗力并不强,而且他们中最坚定,最勇敢的那一部分,已经毫无意义的浪费在那条壕沟里了。

后排的具甲骑兵在茫然中经受秦军外蕃骑兵的疯狂冲击,外蕃索伦、外蕃吐蕃、外蕃蒙兀、外蕃西域以及暂时只向秦王效忠的铁勒人,所有骑兵一起借助速度优势,一个回合就把陷入茫然状态的帕尔斯人冲的七零八落。

更要命的是,卡兰德拉的私兵依旧在用哨声引导秦军攻击帕尔斯军的关键位置,同时不断散布不利于帕尔斯军的谣言。

“不好啦!左翼已经崩溃!帕夫利将军战亡!”

浓雾中传来这样的声音,帕尔斯万骑长帕夫利猛地抬头:“谁战亡了?”

“不好啦!左翼已经崩溃!帕夫利将军战亡!”

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随后便是一生凄厉的惨叫和一阵阵尖锐的哨子声。

紧接着,帕尔斯军中阵的左翼就真的崩溃了。

无数帕尔斯人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帕夫利身边乱窜,一边跑一遍还不断重复

“大将军死了!快逃啊!”

帕夫利劈手抓过一个想从自己身边窜过的骑兵,蓝色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对方:“你说谁死了!?”

“是帕夫利将……啊?帕夫利将军?”那骑兵茫然的看着老将军:“您不是战亡了吗?”

“谁说我死了?”

“大家都这样说……”

“该死!”帕夫利随手把骑兵扔在地上,他对着浓雾中流窜的身影大声怒吼:“我是帕夫利!我没死!不准逃!”

老将军中气十足,周围几个逃兵听到他的身影,茫然的站在原地,向这个方向看。

“我是帕夫利!我没死!不准逃!”帕夫利不断重复这句话,同时把自己的卫队也都派出去,尝试恢复部队秩序。

“我是帕夫利!我没……”

呼的一声响,一把飞斧打着旋钻出浓雾,帕夫利下意识偏了偏脑袋,那柄飞斧擦过他的头盔边缘,划出一道明亮的火花,飞到身后不见了,帕夫利被这一击打的耳鸣目眩。

外蕃索伦骑兵连长车尔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扔出一柄飞斧,也不管是否打中,直接催动战马,一挺马槊,向帕夫利所在的方向冲锋。

浓雾向两边散开,车尔格像是地狱中钻出的恶鬼一样出现在帕夫利眼前,帕尔斯万骑长强忍着不适拔刀,顺势隔开刺向自己的槊尖。

当的一声,两柄兵器撞在一起,两人的力气都不小,虎口一阵剧痛之下,两人手中的兵器同时离手。

车尔格与帕夫利擦肩而过,但是紧接着浓雾里又钻出第二个骑兵,那人挥舞狼牙棒,重重敲在手无寸铁的帕夫利头上。

现在,帕夫利将军是真的死了。

……

“我们受到了突袭,陛下!”

一个骑兵跌跌撞撞的来到沃洛佳西斯三世皇帝身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叫道:

“帕夫利将军,卡兰德拉将军,切特尼将军都已经战亡!左翼、右翼和前锋已经被击溃,中阵正在后撤!”

“简直胡扯!”沃洛佳西斯三世怒吼:“切特尼就在我身边!他哪里死了?还有,卡兰德拉到底在哪里?他到底怎么侦查的?”

“啊?”传令兵看向皇帝身后,没错,那个强壮的身影,毫无疑问就是万骑长切特尼。

“可……,可大家明明都说切特尼将军已经死了……”

“你这个混蛋!”

“陛下息怒。”皇帝身边唯一留守的万骑长平静的说道:“我觉得,我军中可能除了一些叛徒。”

“叛徒?是谁?卡兰?”

“他的嫌疑最大。”切特尼捏了捏下巴,思索着说道:“卡兰自告奋勇的担任斥候任务,也是他鼓动陛下发起全军冲锋,可他根本没说前面有一道壕沟,而且秦军根本不在他所说的位置——远了差不多一个法尔桑(接近一公里),结果我军在壕沟中损失惨重,而且马匹过早冲锋,力气不足,在停顿状态被秦军反冲锋了……,这都是情报方面的错误。”

“卡拉德拉那个混蛋!如果他还没死,我一定把他碎尸万段!”沃洛佳西斯三世愤怒的叫道:“我让他做万骑长!我赐给他巨大的荣誉和财富!他居然敢背叛我!”

“现在说这个没用了,陛下。”切特尼小声说道:“臣请陛下尽快离开。”

“什么?你要我像个懦夫一样丢下士兵逃离战场?”

“这是迫不得已,陛下,我们还有四路大军,只要集合起来,我们仍有兵力优势。”切特尼焦急的劝道:“但如果陛下留在这里,一旦遇到危险,其他四路大军会陷入进退不得的境地!”

这个理由很充分,沃洛佳西斯三世犹豫了。

“请尽快离开,臣下为陛下阻挡一段时间!”

“皇帝死了!我们败了!快逃啊!”浓雾之中传来新的信息,这一次死的人是沃洛佳西斯三世自己了。

“陛下!全军崩溃就在眼前!我们没法在这种天气中重整旗鼓!请快点离开!”

“切特尼,你要活着来见我。”皇帝结束犹豫,丢下一句话后,带着身边最后的五百古拉姆近卫向后撤离。

几乎于此同时,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帕尔斯军彻底崩溃了。

第699章 吉尔吉斯山4

数万精神崩溃的士兵一起逃走时的气势,可以比他们冲锋时还要惊人。

切特尼尝试使用自己的私兵组成一道堤坝,拦截溃兵,让他们继续与敌人战斗。

然而他手下区区五百骑兵私兵,几乎转瞬间就被溃兵的洪流冲垮,连万骑长本人都被溃兵拉下马,一个溃兵骑上万骑长的坐骑,刚要加速,另外一个溃兵一枪杆把他抽了下来,那个溃兵刚刚把脚踏在马镫上,第三个人扑上来,手中利剑刺穿了这个昔日的战友……。

为了逃跑的更快一点,已经陷入癫狂的溃兵围绕着战马发生多次流血抢夺,没有人在意一开始就被拉下马的万骑长,结果切特尼被溃兵直接踩踏致死!

此时,无论是以贵族为军官,自耕农为士兵的古拉姆还是以自耕农为军官,以奴隶为士兵的步兵,所有帕尔斯兵都已经抛弃了一切荣誉,他们大喊大叫这向来时的方向狂奔,有人用手中的武器不断对着挡路的人乱刺,只为了一丝逃生的希望。

在这种混乱中,五百古拉姆簇拥着沃洛佳西斯三世飞快逃跑,古拉姆也不再留情,呼啸而过的骑兵把前面所有溃兵全部撞翻,然后踏在脚下。

作为唯一还有建制的帕尔斯部队,他们在溃兵中左突右冲,几乎无可抵挡,很快就顺着溃兵的洪流冲出一个缺口,然后一夹马腹,跑的无影无踪。

“我要杀了卡兰!”

沃洛加西斯三世骑在马上,愤怒的低吼:

“我一定要杀了卡兰!杀他全家!”

实际上,他现在依然不能确定卡兰德拉就是叛徒,但这场大败需要有人负责,既然这个人不能是皇帝,那就只有让卡兰来承担责任了。

而且,这也不算冤枉他,对吧?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枪响,挡在沃洛加西斯三世身前的古拉姆齐刷刷倒下一片,紧接着又是两轮枪响,前面所有护卫瞬间死的一干二净,皇帝只觉得眼前一开,他清楚的看到前方吉尔吉斯山山口位置,三排穿着红衣的步兵和两队骑兵正堵在那里。

……

秦军方面,左鹤林、王启年、折可适都参与了外蕃骑兵对帕尔斯军的反冲锋。

而秦王殿下本人,以及徐世桢带着汉军提前绕道,占据了帕尔斯军逃走的唯一通道。

“那个穿着金甲的人是谁?”徐代炫好整以暇的问身边立了大功的希梅尔西斯。

“他就是逆贼沃洛佳西斯!”

带着银面具的年轻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殿下,按照我们的约定,请把他交给我处置!”

“请便。”

徐代炫对俘虏一个大国的帝王毫无兴趣,他本人就是王,不需要什么功劳。

而且,沃洛佳西斯反正是将死之人,银面具想要,那就给他吧。

“需要我的人再帮你清理一下他的护卫吗?”

“需要。”

希梅尔西斯努力想装出一副正统帝王的样子,他不想对秦王卑躬屈膝,他觉得自己帮助秦军获得了伟大的胜利,他跟徐代炫是平等的盟友关系,自己并非是秦人的傀儡。

但卡兰的人还在后方给帕尔斯军制造混乱,他一个人也没法对付沃洛佳西斯三世剩下的护卫。

徐代炫轻轻向前一挥手,两翼各二百汉军骑兵加速前出,向沃洛佳西斯三世最后的护卫包抄过去。

帕尔斯皇帝发出愤怒的吼声,古拉姆也鼓足余勇,与秦军发起对冲。

这恐怕是此次战役,帕尔斯人唯一一次有机会跟秦军硬碰硬,但秦军骑兵数量差不多是帕尔斯人的两倍,而且在两军接近的过程中,汉兵熟练地从腰间抽出左轮手枪……。

……

共和1796年六月。

秦军利用大雾天气和帕尔斯军中的叛徒,首先击溃帕尔斯五路大军的中路,俘虏皇帝沃洛佳西斯三世,击毙两个万骑长,另有一万骑长卡拉德拉反正。

随即,秦军抽调所有骑兵,在卡兰德拉的引导下,对其他几路帕尔斯军发起突击。

投靠秦军的希梅尔西斯理直气壮的打起帕尔斯皇帝的大旗,给其他几路帕尔斯人造成巨大混乱,秦军随即发动冲锋,当天夜里就击溃左侧最靠近中军的一帕尔斯军,带队的万骑长当场战死,余者溃散。

秦军再接再厉,继续对左侧另一路帕军发动进攻,这同样非常顺利,到天亮时,秦军已经将帕尔斯军左侧两路彻底击溃,万骑长克兰姆斯被俘。

连续击溃了三路敌军后,秦军进行了短暂的休整,而此时另外两路帕尔斯军也已经得知战场的大体情况。

右侧两路军团开始撤退,但右侧第一路军撤退时遭到外蕃蒙兀的尾随追击,蒙兀人不断消灭帕尔斯人派出去砍柴、打水的小部队以及掉队者。

帕尔斯人派出重骑兵驱逐,他们就逃开一段,帕尔斯人收兵,他们就有如影形随的跟了上来。

帕尔斯人没法生火,夜里也不得安生,蒙兀人不断找机会朝帕尔斯人大营射上几枝火箭,撤退当中的帕尔斯人连睡觉都睡不好,被折磨的几近神经衰弱。

由于一直没能甩开追兵(蒙兀人在骚扰方面实在是行家),两天后,秦军骑兵主力追上这一路帕尔斯军,并且在一个回合内把帕尔斯人彻底击溃。

这一路带队的万骑长被俘后拒绝屈服,并对打着帕尔斯皇帝大旗的希梅尔西斯破口大骂,结果被后者当场处决。

至此,吉尔吉斯山之战基本技术,达尔克所在的右侧第二路军在万骑长西斯瓦尔的指挥下,成了唯一成建制撤回出发地的帕尔斯军队。

但为了防止被追击,他们随后抛弃吉尔吉斯山南麓的所有据点,最后的三万帕尔斯军一路撤退到安集延,然后顺着忽章河继续撤退。

在秦军发动新的攻势之前,帕尔斯军已经放弃了马儿格兰、费尔干纳、纳巴德、治扎克等河中重镇。

七月初,帕尔斯军继续撤退,他们甚至干脆放弃了撒马尔罕(河中府),一路撤退到王都泰西封,与帕尔斯留守部队会合后,才算结束这场千里大逃亡。

第701章 南征1

父亲说,旧时的天子和朝廷,想要国祚绵长,只要让人民吃饱穿暖就可以了。

因此他们那个时候必须尽可能抑制土地兼并,让耕者有其田,轻徭役,让人民有储备,然后是三年丰储有一年足。

但这种情况下有一个难以解决的死循环,那就是随着一个王朝享有百年以上的承平之后,随着人口的增多,原有的传统汉地就会变得不够使用。

耕地增加不够的情况下还要养活更多的人口,那就只能有一部分人变得更加清贫,如果这时候再有些权贵占有更多土地,以及几次天灾,那么一个王朝就会进入末期。

父亲不希望我们的华夏重复这一过程,他希望华夏的人民能够富裕、健康、有求知欲,即使面对大规模天灾**,也能承受很长时间,甚至安然渡过。

这不是靠男耕女织能够做到的。

农业上,我们必须把土地扩充到眼前所见的没一个角落,哪怕现在朝廷没法控制,也可以分封出去,只要封国还是汉人的国家,那么国内遇到灾荒,就可以从封国调拨粮食救灾,或者把难民安置在封国之中。

另外我们的工业需要大量原材料——铁、铜、煤、硫磺、羊毛、棉花等等。

铜铁煤硫磺可以让我们的国家变得强大不可敌,羊毛棉花可以温暖我们的人民,并且让人民有机会深入以往冰天雪地无法涉足的地方,进一步开拓我们的生存空间。

这些东西也可以卖出去,赚回金银和粮食,让我们的人民和国家变得更加富裕。

去外国卖这些商品的商人,也应该受到帝国的保护。

正所谓无农不饱、无织不暖、无工不强、无商不富,还有,无教不知。

我觉得,父亲跟我说这么多,核心意思只有一个——帝国不能停止扩张的脚步。

即使现在看不到收益的土地,也不能浪费,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块地以后会发现什么宝藏。

……

徐代灼合上笔记本。

徐世杨的妻妾和子女们都有记日记的习惯,他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每个人准备一本厚厚的皮封本子,让大家把一天之内学习、生活、工作、游玩等各方面的点点滴滴记下来,或者干脆记一下心情也行。

他认为这能加深个人对以往工作和生活的印象,可以用作总结过往的基础——发扬自己的有点,警醒缺点。

所以,虽然他不会像后世的小学老师那样去查看别人的日记,但他还是鼓励身边的人都去记日记。

写完日记后,徐代灼的双手轻轻揉按自己的太阳穴——这动作也是徐世杨传出来的,说是能维护眼睛,如果在夜间借助煤油灯或蜡烛办公、看书时间太长,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停下来做这套动作三分钟。

不仅是徐家人,现在的学校,以及工人、士兵夜校也在推广这套动作,徐世杨称之为“眼睛保健操”。

从这一点上,徐代灼觉得自己的父亲对某些事管的特别细、特别宽。

就如同他总是想把朝廷的管理下沉到村落一样。

徐代灼觉得这样做会很累,也难怪父亲努力提高内阁而非皇帝一人的权利,毕竟如果事事都像父亲想象的那样细致管理,一个人的精力是无论如何都不够的。

“徐参谋长。”一个陆军派遣到参谋部的少校走进徐代灼的帐篷,小声说道:“冯司令找您开会。”

徐代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交趾的旱季已经到来,现在开会,只意味着一件事——要进攻了。

……

一进入旱季,即将开战的双方就同时都意识到,战争就要开始了。

大越国都城升龙府,现在正处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去年攻击大周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当时,战争初期大越军的攻势近乎与无可抵挡,钦州、廉州都是没有抵抗就直接向大越投降,结果两州都被大越洗劫一空。

人口、钱帛、粮食以及其他财富都被运回国内,让越国上下过了一段似乎无限富足的感觉。

一直到大军在邕州进攻受阻之时,越国还沉浸在发大财的狂欢之中呢。

不过,很快,局面就冷下来了。

围攻邕州的过程中越军损失惨重,却一直没能拿下那座城市。

直到最后北方华夏的将军冯三虎率兵千里驰援,一举把顿兵城下的越军击溃为止。

尽管疲惫的冯三虎没有追击,但逃回国的越军部队仍旧少的可怜。

后来,大越国的贵人们得知,冯三虎为了报复钦、廉被屠戮之仇,下令杀死了两成的俘虏。

这个消息让越国上下为之一惊,他们已经隐约意识到,华夏不同于以往的北方王朝,他们的报复心出奇的重。

之后一年时间,大越国一直希望能够与华夏谈一谈——他们认为,在华夏与大周开战期间,自己进攻大周的城市,就算不是给华夏帮忙,也不能算是华夏的敌人吧?

华夏为大周出气攻击大越,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越国皇帝和垂帘的依兰太后,执政的太傅李常杰希望能够就此结束两国之间的战争,作为回报,越国愿意归还一半被掠的汉人人口。

然而,几乎所有派往北方的使者全都渺无音讯。

其中前三批人走的是陆路,他们连邕州都没过去,直接就被冯三虎下令全都杀了。

一个从北方逃到越国境内的洞蛮对越国君臣汇报说:有位使者在死前高呼:“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而冯三虎的回答是:“交趾叛贼何以称两国?”

这句话,还让那个使节的死刑从斩首改判成凌迟!

于是后三批使者改走水路,谈判条件也从归还一半人口改成归还全部被掠的汉民,越国甚至愿意支付一定赔偿——也许三百万贯是个合适的数字?

但船队刚一出海,就被华夏海军的风帆炮舰逐一击沉。

华夏人甚至放下小艇,追杀落水的越人,一个都不放过,心狠手辣的程度让人瞠目结舌。

等到华军把去年依附大越的洞蛮清理干净后,大越国君臣再也不对和平抱有任何幻想了。

毫无疑问,华夏人就是来灭国的,他们根本不想跟越国谈任何条件。

无法可想的情况下,大越国也只上下一心,准备战争了。

第702章 南征2

实际上,冯三虎截杀越国使节的行为,从客观上帮了李常杰一次。

在冯三虎杀使节之前,这个去年入侵大周,造成无数杀孽的罪魁祸首,正因为邕州城下的巨大失败而陷入地位动摇的危险境地。

这里需要提及一点:

南方那些军事实力还算可以的国家,包括大越、大理、东吁、暹罗等国,在军事制度方面都有一定趋同。

以大越举例,越**队可大致分为常备军、乡兵和夷卒三种。

其中,所谓夷卒就是被汉人称呼为洞蛮的山野民族,这些人装备低劣,但生性野蛮,不需要特意准备粮草军饷,只需要放任他们劫掠即可满足他们的野心,可以说是很不错的炮灰。

每逢战争,越国都要尽可能动员洞蛮兵参战,比如去年侵周,李常杰就动员了十多万洞蛮。

其次是乡兵。

理论上所有越国男丁都是士兵,其中绝大多数人则是乡兵,这个兵种是半农半兵的非脱产部队,实际上与以前大周的厢军非常类似。

乡兵装备差劲,几乎没有军事训练,战事不利就只顾逃跑,要命的是他们通常还逃不了。

而且,乡兵动员起来后,他们的军官会想尽一切办法吃空饷、贪污他们的军粮军饷,损公肥私。

但作为农耕民族,乡兵至少还算是吃苦耐劳,只要给他们一点粮食,他们就能坚持很长时间。

另外,乡兵至少能够壮壮部队的声势,在战局顺利的时候,这些人也不是全无用处。

最后的部队,也是越**事核心的常备军,可以分为几个部分——属于皇帝的宿直;属于各位太子的近卫(越国与华夏系统不一样,所有皇子都可称为太子,也都有一部分属于自己的兵马);以及属于权臣的私兵亲卫。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皇帝,宗室和权臣的家丁。

正因为所有政治势力都拥有一部分最具战斗力的常备军,因此即使是李常杰扶持太后和年幼的皇帝掌管朝政,但越国朝廷里还有一股很强的反李常杰力量。

这也是李常杰去年为何趁着大周穷途末路发动进攻的原因——主少国疑,李常杰为了自己的政治地位,必须从国外获得足够震撼人心的军功和财富,以安抚国内的反对派。

一开始他确实做到了,不过邕州城下大败亏输后,他前期获得的那点战利品和声望全都付之东流,连以前亲附李常杰集团的某些官员,现在也都转投了以先皇弟弟和其他儿子为首的太子集团。

那些人甚至一度设想,把现在年幼的小皇帝,太后和李常杰、宗檀等人一起绑了送到北方去,平息华夏人的怒火。

可惜,他们的使者同样被冯三虎杀光了。

于是,原本地位摇摇欲坠的李常杰,最后还是站稳了脚跟,小皇帝还下旨把他的太尉升成太傅,并且奖赏了他为数不少的金银奴婢。

李常杰曾经笑着对同案犯宗檀说:“我们应该感谢那冯三虎,否则大越国就不战而败了。”

但是宗檀冷冷的回答:“等真正赢了之后再去感谢他吧,冯三虎杀使节是因为他认为可以灭亡我大越,我们两个的脑袋他是绝不会放过的!他想要一个完全的胜利!”

“那又何惧!我大越人六百万,丁百万,他连十万兵都没有!”

“八万兵,都是华军。”

宗檀冷笑:

“上次在邕州城打败我们时,他有多少兵?”

李常杰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很不喜欢听宗檀唱反调。

但是宗檀认为自己必须得说:

“国内兵马都被冯三虎打的丧胆了,现如今就算真有百万兵,也未必能挡住冯三虎,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想想别的办法!”

这话说的有道理,自从邕州城下八百破二十万(华夏报纸的宣传)的奇迹发生之后,越国国内的兵马已经毫无正面战胜华夏的信心,北方国境一夕三惊,华军还没打过来,那边的民众和守军就天天有向后方逃亡的。

有一点风吹草动,北方守军甚至会直接炸营!

李常杰发了狠,以扰乱军心的罪名连续杀了数百人,才算勉强没让北境守军自行崩溃。

然而这也让李常杰失去了撤回富良江北岸民众,在江北岸制造焦土地带的机会——因为太傅大人不让军队撤退,如果只民众不撤军队,那么军队很有可能会当场崩溃。

“不让江北(富良江北,下同)的军队撤,那么到时候我们还得北上救援!”宗檀愁眉苦脸的说:“那个时候就得打野战了!现在谁敢?”

不能不救,否则就是死地,死地谁会帮你坚守?

何况江北也是大越的精华地带,半数人口都在那里,谁敢把他们扔给心狠手辣的华夏人?

死人多倒是不算什么,反正死的也不是李常杰、宗檀他们。

可反对派的那些太子们若是以此为由对李常杰发难,那就麻烦了。

“到时候,不敢打也得打!”李常杰恶狠狠的说:“让洪真他们带兵去!若是他们败了,正好削弱他们的实力!若是他们敢不去……,哼!”

打死反对派除内乱,打死华军除外患,龌蹉的人总是有相似之处的。

“洪真太子他们败了,华军紧逼富良江,我们怎么办?”宗檀接着问。

“据守富良江。”李常杰的答案很简单:“守到雨季开始,江水暴涨,北佬就没机会了!”

雨季以来,毒虫毒蛇和各种病疫也会多起来,来自北方的兵马说不定会不战而溃。

“如何守到雨季开始?那可是还有五个月呢!”

“宗檀,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如直说!”李常杰怒道:“你除了会质问,还会做点什么?”

“我是在提醒你,该用些战场之外的招数。”宗檀倒是看起来相对平静一点:“那个冯三虎杀了我们的全部使节,你不觉得这正是个好机会吗?”

“机会?”

“没错,冯三虎杀光了所有使节,一个不留!”宗檀得意的笑道:“这等于阻断他们的朝廷对外联系的渠道,相当于他侵占了他们朝廷的权利,作为武将,这可是北佬最忌讳的一点!”

“你是说,冯三虎有拥兵自立的想法?”

“我估计没有,因为冯三虎嗜杀,这有可能只是他想杀人了。”宗檀回答:“不过就算他没有,我们也可以说他有!”

“只要他们的朝廷对他起疑心,我们就有机会了!”

第703章 南征3

“市面上为什么会有我要自立的传言?”

冯三虎觉得很奇怪:

“而且理由是我杀了交趾贼的使者?这算什么理由?怎么论的啊这是?”

“不知道。”徐代灼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杀了交趾贼自说自话的所谓‘使者’,冯将军就是要自立?”

“而且,杀使者的话,我们海军也杀了啊,为什么不说我们海军要自立?”

其实交趾人的逻辑很简单冯三虎军功卓著,在外独领大军出征,却又没有文官监军。

所以交趾人认为华夏的朝廷一定会忌惮冯三虎。

实际上,如果冯三虎是大周的统帅,交趾人这么想,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他们只是不知道,华夏帝国从保育之中发展到现在,从来没有过文官监军的概念。

之前华军还不够强大的时候,华军基本都是每次只应对一个重要战略方向上的敌人,这种时候,军队的统帅从来都是徐世杨自己担任,哪个文官敢给他当监军?

后来帝国发展到一定程度,华军可以四面出击,同时应对两场甚至更多方向上的战争,徐世杨已经无法掌控每个战略方向之时,帝**队的实际指挥权却已经差不多移交到总参谋部手上(只是徐世杨仍然担任总参谋长,所以帝**仍是徐世杨为首)。

冯三虎和海军的李飞虎这次之所以敢于杀光所有交趾使者,就是因为总参谋部在战前已经预测过交趾应该会派使者尝试和谈,而总参和内阁都早已明令,这次必须灭亡交趾,贼人只有无条件投降,等待处置的权利,没有任何和谈空间。

另外一点,冯三虎就算是想自立,他也拉不走任何部队华军师级以上军官都没有自己直属的部队,他们甚至不能在同一个部队中担任太长时间的主官。

帝国师长及以上军官在部队中都是五年一轮换的,感觉就像是流官。

华军能够这样做的原因,是各野战部队的装备、兵力、战斗力和战术、训练程度都差不多,部队主官到一个新队伍后不用花费很长时间适应,将不识兵兵不识将都没关系,反正还有参谋部。

所以,从皇帝、太子到内阁,帝国根本就没人担心前线将领有自立倾向没有兵拿什么自立?

何况冯三虎军中还有皇太孙呢(徐代灼只是个上校,交趾人根本没注意到他),也不是没有监督者不是吗?

这一切原因都造成一个结果:冯三虎的思维根本就没法把杀使者和自立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徐代灼和其他南征军军官同样不行。

这件事,如果他们去询问一下原大周的官员,大概能明白一点,但军方的人一直看不起周军的人,所以也没人去询问这个问题。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冯三虎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们没办法理解交趾猴子的思维,我估计总参那边也没法理解,所以不要考虑这个问题了,做好各自的工作就行了。”

“也是,如果实在好奇,等抓住李常杰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就好了。”徐代灼说道:“将军,您要不要去看看那些投效的蛮族洞主?”

投效华夏的洞蛮大概有三十几个部落,他们这次自备武器和粮饷,准备出兵两万参与对交趾的战争。

按照计划,华军主要负责占领富良江两岸肥沃异常的三角洲平原地区和鸿基之类的有丰富资源的地区,以及几个地理位置重要的港口。

其他地方,将由洞蛮控制。

原因倒也简单,帝国恐怕没法迁徙太多人来全面控制交趾,现有的人口和驻留兵力,能控制这些最重要的地区就算不错了。

其他地方,交给洞蛮间接统治也没什么。

所以这些没什么战斗力的洞蛮还是有用的,何况这么多洞蛮丁壮离开桂省,也有利于桂省本地改土归流。

因此,总参和内阁方面都同意去年没有附逆的洞蛮到交趾去发笔小财。

“洞蛮的事,我就不去搀和了。”冯三虎回答:“你是参谋长,也负责联络官的职责,你去见见那些洞蛮,跟他们说明一下政策就行了。”

“那好吧,我去做这些事。”徐代灼倒也没有推辞,他也觉得让一位中将去跟洞蛮接触未免太不对等,实际上自己这个上校都显得高了一点。

只是这事还涉及到帝国对南方听话的洞蛮的政策问题,因此再让别人去其实也不合适。

……

旧邕州州衙大厅中,三十三家预定将要出兵的蛮族洞主齐聚一堂,他们之中有些人以前有旧,也有有亲戚关系的。

当然有仇的也不少,见了面之后,熟悉的亲友之间自然要有说有笑的交流一番:这家说他们之前抢到多少丁口和粮食,那家说他们抢到不少女人和钱帛,说道得意之处,几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前一段时间,这些去年没有附逆的蛮人带领华军讨伐队横扫所有投靠过交趾的洞蛮,那些部族主洞自然都成了帝国的战利品,但一些附属的小洞则被交给他们处理。

对华军来说,这些小洞不过是些食之无味的鸡肋,而对蛮人来说,这可是大补的肥肉。

以至于这些洞蛮在出兵对付交趾之前,就已经算是发了大财。

当然,另外一些有仇的洞主,互相之间就不会这么和谐了。

如果不是大堂四周站着穿红衣的野战军,这些洞蛮直接打起来都有可能。

即使没有动手,互相之间嘲讽一下也是正常。

“沅金,就你还好意思吹?”一个大半张脸都有青色纹身的壮汉对另一个洞主叫道:“你不过是起了两个小洞,跟着华夏大兵喝了点汤而已!赚那点东西也不嫌丢人!老子我可是一连灭了五个洞,抓到的丁口都有六百啦!”

“呵呵,你是灭了五个洞,不过你觉得挺赚?”那个叫沅金的洞主冷笑道:“我可是听说你折了三十多个小子,其中还有一个你的亲侄儿?我起两个洞可是只折了八个人,也不知道是谁更丢人一些。”

‘其实你们都挺丢人的。’张合礼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想。

作为一个汉人,受到特殊照顾的情况下,他带领的洞蛮自然是赚的最多且损失最小的一个。

他只是不愿意对这些人炫耀而已。

第704章 南征4

“参谋长徐代灼上校到!”

门外传来卫兵的吼声,大堂内嘈杂的声音迅速平息下去。

不论是有仇还是有亲洞主们都不敢在华夏的大官面前表露出谁知道这位自家生死只在一念之间的官员跟谁更亲近呢?

或者谁也不亲近,看到嘈杂的大堂心里烦闷,直接杀人出气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上校这个官衔,到底有多大?

他们之前跟着华军清洗周边其他洞蛮的时候,倒是见过一些华军的军官,不过那时最大的军官通常只是一个上尉,最多也就管一个叫做“连”的百人队。

虽然战斗力很强,不过这至少证明上尉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官。

至于上校……,只能猜测,应该是介于他们知道的上尉,和这里的最高武官冯三虎中将之间。

实际上,张合礼也不知道上校是几品,不过他听到徐代灼的名字,眉头猛地一跳姓徐?

而且,这么年轻,难道是宗室?

很有可能!

不管是不是,礼多人不怪。

自己只是个代表洞蛮的洞主,要谨记这一点。

所以,张合礼没有多想,直接推金山倒玉柱地四肢着地,跪趴在大堂之上!

他这一动作,倒是着实让周围其他洞主受到了一点惊吓。

大家都知道,张合礼是左江附近一个洞主的上门女婿,去年的时候,左江各洞全部附逆,如今已经悉数被剿灭,只有张合礼所在的洞根本没参与,甚至还收留了不少难民。

结果华军事后报复,张合礼所在的洞成了左江唯一现存的部族,而且还有发展壮大的势头。

现在这小子仗着有华军做后台,不仅接了老洞主的班,还把老洞主的妻妾和另外几个女儿一起收了房(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也是洞蛮的传统)。

他正直春风得意,连普遍没有附逆的右江各洞也惊叹与他敏锐的直觉,觉得这个家伙看事情看的特别准,不愧是以聪慧著称的汉人。

现在,这个敏锐的汉人直接拜倒在刚刚进门的这个陌生华军军官脚下……,他是不是知道这年轻人是谁?

于是,第一个蛮人洞主学着张合礼的模样,膝盖一软,跪在徐代灼脚下,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等徐代炫走到大堂上首位置站好,脚下所有蛮人洞主已经全部趴下了。

徐代灼皱了皱眉眉头,他不太喜欢这种礼节,在华夏军中也没有跪礼士兵们见到爷爷和父亲都不用跪礼呢,更别说他这个太孙了。

不过眼前的人大多是洞蛮,父亲取消了汉人对宗室的跪礼,可没取消异族的。

于是徐代灼只是盯着第一个下跪的张合礼看这个人穿着前周书生常穿的青衿,似乎说明是个读书人,而且是汉人?

“你,叫什么名字?”徐代灼问道。

张合礼本能的知道这是在问他,立刻老老实实回答:“草民张合礼。”

“汉人?”

“汉人。”

“你为什么跟洞蛮混在一起?”

“左江的老洞主招了小人做女婿,半年前老洞主走了,是草民接了班。”张合礼大声回答:“草民读过几天书,知道忠义二字,因此带领左江洞兵来军前效力。”

我是汉人,别看我带着一群蛮人,但我还是汉人,我读过书知道忠义,我带蛮兵来为母国效力,功劳苦劳都有。

这就是张合礼话中暗含的意思。

只不过,张合礼没有说,当时他上山,是给老洞主当赘婿的,这些年受到的欺负也不算少,所以他上位后狠狠报复一下,把老洞主家的女眷全都收入房中不说,还故意让其中几对以前看不起他的母女一起伺候他,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嗯,果然,说来说去,就算混在蛮人堆里,果然还是汉人更干净一点。”

徐代灼点点头,对张合礼表示一定程度上的赞赏:

“既然是汉人,你起来吧。<大华律>规定,平民以上不跪拜天地君亲师之外的任何人,我还不是天子,你不用拜我。”

‘什么叫还不是天子?’张合礼被这句话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不过他还是乖乖的起身站好,并且小心翼翼的偷眼观察四周。

那些红衣兵还是持枪而立目不斜视,如果不是根本没听到,那就是这句话由这个人说出来很正常。

一位近亲皇子!或许这就是皇太子徐世杨?

不对,不是他,年龄对不上。

那么就是嫡亲的皇孙!

大腿啊!

哪怕抱上根腿毛,自己也就青云直上了!

怎么抱?得先仔细想想……。

那边,徐代灼让张合礼站起来后,却对他失去了兴趣左右不过是个入赘蛮洞的穷酸读书人而已,甚至不是帝国应试教育出来的人,不值得他给予过多关注。

他把张合礼叫起来,也不过是强调汉人高人一等的帝国传统国策而已,与张合礼这个人能力如何并无多大关系。

“诸位去年没有附逆,这是明智的选择,也是你们之所以还能活着的根本。”

徐代灼也没有叫其他人起来,他用鼻孔对着下面趴了一地的洞蛮说道:

“希望你们今后的决定仍能保持如此理智。”

“这次出兵,尔等分头攻掠交趾山乡一带,战利品上缴三成,其余都归你们。”

“富良江两岸和鸿基地区不要碰,那是帝国直属领土。”

说着,徐代灼命人在身后挂起一副交趾地图,他用一根竹棍在地图上大概花了几个圆圈:

“就是这些地区,不管里面有什么,不准捞过界!若是无法确定边界线在哪里,就花钱请个我军联络员帮你们,要是出了界,别怪帝国大兵把你们当叛逆剿了。”

这话顿时让大堂中的气氛冷了三分,不过大家都知道华军有说这话的资格,没人敢有半句怨言。

“还有一点,你们攻击的过程中,若是有被掠走的汉人,别忘了送回来。”

徐代灼的声音越发冰冷了:

“否则,呵呵,你们自己考虑能不能承受后果。”

“当然,若是送回被掠汉人,内阁也会给你一些奖赏,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战后还会根据功劳分给你们交趾的土地,如何选择,你们自己想。”

第705章 南征5

北人杀过来了。

虽然等了一整年,但他们还是杀过来了。

华夏与大越的交界处,越国最重要的边境城市门州瞬间就被数万华军围困,随即就是数不清的洞蛮从门州城下涌出,恶狼一般,龇牙咧嘴的向富良江以北的大越乡村扑过去。

他们会把大越国所有乡村当成绵羊,生剥活吞!

而门州守军根本不敢出城营救那些百姓,虽然城中有足足六万大军,其中两万多是从华夏桂省那边逃亡来的洞蛮残种,他们对北人仇深似海,但是他们仍然不敢出城野战。

因为邕州输的太夸张了,八百破二十万啊!有这个战绩在,任谁活的不耐烦了敢出城呢?

能守好门州城就不错了。

……

先攻一次试试看吧。

指挥华军前锋的上校看着门州城墙,喃喃自语。

他当然知道,前敌参谋部的指示是包围门州,强迫交趾贼渡过富良江来救援,然后在野战中消灭贼人主力,让之后的灭国行动更加顺利一些。

不过他现在手中只有五千人的一个战斗群,也没有攻城重炮,只有几门野战炮,理应是没法一次攻陷有六万人防守的重要城市的,既然如此,在包围期间发动几次试探性进攻,给贼人更多压力,也是不错的选择。

那就给他们点压力,试探一下看看贼人防御的斤两。

于是他在门州的另外三座城门各布置五百兵防止敌人出城逆袭,自己率领三千五百人主攻南门攻击这里更容易卡住敌人的逃跑路线。

共和1796年11月初八,华军先遣部队对门州发动一次试探性进攻。

然后门州就被攻克了……。

整个过程很简单,野战军在门州南门部署了3个10斤野战炮连,对门州城墙轰击。

这是交趾人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火炮的威力。

其实10斤炮弹并不足以拆毁城墙,但把城墙晃的如筛糠一般却是不难,而且挨了打的城墙上碎石乱飞,每一块威力都不次于一枚霰弹,缺少铠甲和防护的交趾贼被打的鸡飞狗跳,城头上几乎完全不敢站人。

于是华军步兵无伤推进到南城墙脚下,按部就班的用一半火枪手轮射继续压制城头,其他人在城下准备一次爆破。

这次爆破很成功,门州城墙被炸开一个两米宽的口子,倒塌的土石掩埋了近百交趾兵,同时形成一个可以直接踏过的斜坡。

按照常理,此时城内守军应该抽调预备队,与华军争夺斜坡顶端的控制权,同时在城墙后面修建一座矮墙,以封堵这个危险的缺口。

华军指挥的上校想的是,只要交趾人修好那道矮墙,他就放弃这次进攻炸毁城墙,压力足够让交趾贼哭爹喊娘找妈妈;等到修好墙,就能大概看出守军的工作速度和战斗意志;但又不会一次攻陷城市,他可以继续围城任务。

简直完美。

才怪……。

因为交趾守军根本就没有配合演出的义务,城墙垮塌一截后,原本就士气不高的城内守军拒绝与华军争夺土坡峰线,被后面督战队的刀枪逼上来的那些人很干脆的扔掉手中武器,双手抱头冲下土坡向华军投降了……。

看到这一幕,那位上校几乎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

但已经迟了,有人带头投降,那些征发来的乡兵再不犹豫,纷纷投降督战队阻拦的时候,他们倒是敢跟督战队拼刀子。

大约一刻钟后,门州南门被从内部打开,上校目瞪口呆的看着城门里跪倒一片的交趾兵,久久无言。

野战军士兵们立刻发挥主观能动性,在一些低级军官的指挥下从打开的城门和城墙缺口处进入城内。

他们用两轮齐射打散南门的督战队,引发更大规模的投降潮,剩下的贼兵也慌不择路的向城内深处逃走。

士兵们自觉追击,哨声和军号声不断吹响,引导各部队深入门州各处要地,同时向其他方向的守军宣告南门已经易手。

进攻发起半个时辰后,距离华夏境内最近的北门守军开城投降,五百华军士兵轻易接管这座重要的城门。

随后是另外两座城门,以及城内越军的预备队。

所有贼人几乎同时失去抵抗意志,又过了两刻钟,冲的最快的一个华军步兵连占领门州州衙,布置在这里的越军本营同样没有抵抗,顺顺利利的跪地投降。

整场进攻不过一个时辰,有六万守军的门州就被五千华军攻克,守军阵亡七百多人,其余全部投降或被俘,同时被俘虏的还有全部城郭户和进城来避难的农人,俘虏总计二十万。

城内储备的,足够守军使用一年的粮草全部落入华军之手。

而作为进攻方,华军一共只有7个人阵亡,11个人受伤。

只从交换比和缴获上来看,这真是一场辉煌的战争胜利。

然而这场胜利让负责指挥的上校苦笑不得把交趾贼引出来野战的计划彻底失败了,经过这交换比夸张的一战,贼人还敢出来才是怪事。

……

“啊?门州被打下来了?”徐代灼惊讶的问:“先头部队不是只有五千吗?”

“嗯,没错,五千先头部队发动了一次试探进攻,然后门州易手。”冯三虎把刚刚到来的战报递给自己的参谋长:“俘虏不算民众也有近6万人,全歼守军,我已经派人去核实了。”

“那样的话,诱敌计划已经失败了。”徐代灼不无遗憾的说:“这交趾贼太不撑打了。”

“那是因为他们已经丧胆了。”冯三虎摇摇头:“算了,诱敌计划失败就失败了吧,如此看来,就算贼人当缩头乌龟,咱们一个个攻城也不费太多事。”

徐代灼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五千人能一个时辰攻下六万兵据守的城池,就这战斗力,贼兵是防守还是野战能太大区别吗?

“那么好吧,放弃诱敌计划,给门州之战的参战官兵颁发嘉奖令,向国内报攻。”徐代灼说道:“然后继续进攻,先打到富良江位置。”

“嗯,就是这样。”冯三虎补充道:“另外,所有交趾贼兵选五杀一,以报钦、廉之仇!”

第706章 南征6

门州之战对于华军来说只是个意外,单对大越国来说,就是个惊悚故事了。

战斗的结果传到升龙府的时候,以李常杰为首的太傅派正在和以李洪真为首的宗室太子派为怎么救援门州吵得不可开交。

李常杰希望李洪真能够领兵出击,而且应该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门州,夹击包围门州的北人,同时清扫那些在富良江北岸兴风作浪的右江洞蛮。

李洪真同意出兵,单他要求李常杰把天子宿直交给他指挥毕竟是上四军,战斗力和装备水平高于各位太子的亲卫军。

然后,他反对立刻出兵,而是想着反过来复制邕州之战,让华军顿兵有六万守军的门州城下,兵疲将困之际迅速渡江救援,打退华军。

之后再去收拾没了主心骨的洞蛮。

李常杰却不想把上四军宿直交给李洪真,这些部队名义上属于小皇帝李乾德,实际上小皇帝是他扶植起来的,自然也是李常杰最大的本钱之一。

若是把上四军交给李洪真,这等于把自己的兵权分给宗室太子,这当然不可能。

至于什么时候救援门州,这事倒是有的谈。

可就在双方还在争吵的时候,江北传来消息:门州陷落。

这下好了,不用吵了,因为门州已经不用救了。

“六万大军!六万大军一个时辰就没了!”李洪真在朝堂上暴跳如雷:“就算是六万头猪也没那么快!”

李常杰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看着李洪真表演。

门州守将是他的人,六万大军也大多属于他这一派系(正因为如此他才急着逼李洪真去救),一个时辰就没了,确实是丢了他的脸。

另外,失去了六万兵马,李常杰在大越朝堂上的地位也降低了,否则,他怎么能容许李洪真这样指桑骂槐?

倒是宗檀在一边小声劝道:“洪真太子,门州已经丢了,现在说这些亦是无用,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哼!还能怎么办?反正不能过富良江决战。”李洪真冷哼一声:“守城都守不住,野地浪战自然万万不可,只有防守富良江南岸。”

“可,北岸富庶,就这么放弃吗?”坐在上首位置的小皇帝不安的问:“那里可是有半数户口……”

李洪真也不敢说放弃,谁敢明说放弃一半人口呢?这是z治自杀。

“把人撤回来。”最后,还是李常杰做出决定:“尽量把人都撤回来,江北焦土!”

“只能这样了。”

大越国君臣们同时叹息一声。

也只能这样了。

……

所谓撤回江北民众,实行焦土战略的计划,不过是个安慰自己的空话而已。

门州陷落的太快,大越君臣都没有做好准备实际准备和心里准备都没有,结果就是,在江北的许多地方,撤退命令几乎是跟华军的兵锋一起赶到的。

这怎么撤退?

除了门州,富饶的富良江北岸连座城墙都没有,别说华军,就连只有凶残,实际战斗力连猴子都不如的右江洞蛮都挡不住!

那些穷凶极恶的洞蛮野人,正把去年施加在汉人身上的暴虐一丝不差的还给交趾人,各种突破下限的酷刑虐杀无数次在交趾人的村镇上演。

相反,华军倒是显得文明了许多他们虽然也杀人掠夺,但他们不会虐杀,抢掠也是更有效率,不会造成太大浪费的集体清扫。

被抓的丁壮通常会被杀死五分之一,其余人口都被绑成一串,带到华夏国内作为奴隶变卖,路上也不会有太大损失,最起码的口粮是能保证的因为在华夏国内,一个强壮的奴隶丁壮价格相当于一头牛,这可不便宜。

奴隶卖到国内后,获得的金钱会分给前线部队一部分作为奖金,因此除了震慑杀人之外,华军还真没有大规模杀人的想法。

当然,对交趾人来说,这其实没有多大意义,也不会显得华军更加仁慈。

只不过会让那些交趾人更容易向华军投降而已。

……

门州之战以后,华军进展十分顺利,不论是交趾的小朝廷、交趾人的军队还是普通交趾人,抵抗意志都十分薄弱,相反,倒是那些老窝在交趾北方的洞蛮和左江逃亡到交趾的洞蛮残种进行了几次抵抗。

然而洞蛮兵同样毫无战斗力可言,刘纪、黄金满、申景福、韦首安等大洞主先后被击毙或被俘,数万蛮军被击溃,富良江以北的峰州道、北江道、海东道先后被占领。

华军抵达富良江岸边后,越军也已经再次恭候多时了。

重压之下,李常杰、李洪真等人暂时放下成见,分片划分防区,共同抵御华军进攻。

其中李常杰居中,统兵四万,他的东侧是拥兵三万的宗檀,再往东靠海的地方是李洪真的四万兵,李常杰西侧是另一个宗室派的李常文三万兵。

此外,富良江上还有战船400艘,水军8千人。

越军还能拼凑15万大军,人数着实不少,但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全都十分可疑,包括李常杰和李洪真在内,所有人都失去了在战场上正面击退华军的信心。

因此他们只能凭借富良江的地理优势,准备耗到雨季,逼迫华军退兵。

这就造成了另个一麻烦为了防止华军抢到船强度富良江,李常杰把所有民船全都拖到富良江南岸,并且下达了“除战船外,片板不得下海”的命令。

这个命令,等于完全抛弃了没来得及撤退到江南的所有交趾人。

10月底的时候,大约40万绝望的交趾人汇聚在江边,对着江南哭嚎求救,有些富户高举着金银绸缎,向江中巡逻的战船许下重诺,只求把他们拉到江南避难。

然而没有一艘船敢于靠岸,所有守军都眼睁睁的看着华军和右江洞蛮出现在江边,把所有聚集在北岸的难民抓住,分门别类的绑好,像是牵牲口一样一串串拖走。

这些难民耽误了华军一段时间,足足五天后,华军才把所有俘虏处理完毕。

那些被俘的丁壮五选一,直接拖到江边斩首,尸首就地扔进富良江。

第707章 南征7

“太傅!救救他们吧!”

几个越军将领跪在李常杰面前,痛哭流涕。

即使是对老百姓丝毫不关心的越军将领,也无法忍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几十万人被当着面掳走,敌人还一个一个认认真真的杀了数万男丁,富良江都被染成了红色,无数尸体载沉载浮,随着江水漂向大海。

北岸华军和洞蛮肆无忌惮的笑声随着风传入南岸交趾人的耳朵,当然还有交趾人绝望的惨叫和哭嚎。

“太傅!救救他们吧!”

南岸的交趾人心在滴血,稍为有点血性的人都无法安稳看着这一幕发生的。

除了李常杰。

“怎么救!!!”大越国的太傅怒目圆瞪,如同受伤的野兽一样盯着脚下一片交趾将领吼道:“怎么救!大越国唯一的生机就在富良江上!派船过去,若是被掠走一些,你们谁能保证守住富良江!?”

“现在还只是江北发生这种惨剧,到时候这惨剧发生到江南,发生到你们身边,你们怎么办?你们能怎么办?”

“片板不得下水!任何人不准过江!”

“违令者斩!”

……

越军一直到最后还是没有过江救人,华军清理好聚集在富良江的难民,然后沿江扎营,稳稳封锁富良江北岸,以免越军凭借水师优势偷袭——尽管大家都认为越军没这个胆子,但条例如此,按部就班执行就是了。

扎营之后,华军明着欺负越军没有远程火力,直接贴着江岸设立炮兵阵地,对富良江面上密集的越军水师开火。

越军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富良江面和南岸五里范围之内所有目标都在华军炮队射程范围之内,越军水师完全无法躲避,那些舢板一样的江船只能被动挨打。

毫无办法的情况下,越军水师被迫向南方的几条河流岔道躲避——华军能够得到那些地方,但炮手看不到,因此只能暂时放过这些易于得手的目标。

不过越军本身已经被从富良江面上驱逐出去了,他们甚至无法在南岸贴着江面驻防,只能向南退却五里——这几乎就是快要退进黄龙府去了。

……

“我军将立刻开始造船。”

徐代灼再次召集右江洞主:

“把你们抢到的丁口都拉出来伐木。我军要准备三百艘小船,你们若是也想去南岸,那就去扎筏子。”

“遵命!”右江洞主跪在徐代灼脚下,额头触地,恭恭敬敬的答应。

他们确确实实发了大财,丁口、女子、粮食、财帛、牲口都抢到不少,今后十年的收入都挣出来了。

只要再跟着华军去富良江南岸一趟,杀光南岸的交趾贼,挣些功劳,就能分得一块交趾贼的土地,这可比在右江的大山里找食强的多了。

……

从华军的大营出来,右江洞主们一个个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他们现在根本不敢说什么,若是以往,这么多邻居凑在一起,吵架甚至打起来都是正常。

但是现在不行了,因为没人敢在汉人大营附近闹事。

“汉人实在太厉害了。”一个洞主小声说道:“他们怎么能这么厉害的?”

之前在邕州的八百破二十万确实吓人,但大家都没亲眼看到,受到的震撼还是要少一些的。

但是门州五千攻城破六万的时候,各家都有不少负责联络的子弟亲眼看到了。

对洞蛮来说难以抵抗的交趾人,在华军面前就跟鸡仔一样容易对付,五千人攻城,一个时辰破城,全歼六万守军和十万躲在城里的交趾人!

在洞蛮心中,华军已经强的像是天兵下凡了。

之后华军又在富良江岸边,跟处理案板上的鱼一样处理了数十万交趾流民,他们还跟门州一样杀了五分之一的交趾男丁,这种冷血的手段让洞蛮感到不寒而栗。

“幸亏没有附逆……。”另一个洞蛮洞主小声说道。

是啊,幸亏没有附逆,否则他们自己的性命就是华军的功劳,他们的财产子女就是华军的战利品,哪会像现在这样吃的脑满肠肥。

“以后朝廷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这成了洞主们共同的心声。

……

“不要怕!”

李常杰疯狂给手下们大气:

“北贼没法渡过富良江!我们还有三百艘战船!现在虽然躲起来了,但是可以在北贼渡江的时候出来截杀!北贼绝对没法渡过富良江!”

这就是越军目前最后一丝希望了。

他们猜测华军在北岸临时建造的船只已经不甚坚固,数量肯定也不够,只要摧毁几次这些小船和筏子,估计就有机会拖到雨季到来了。

大越的雨季可不是北人能够忍受的,雨季一来,各种毒物和疫病滋生,减员一半都是正常。

到时候,越军甚至有可能反败为胜!

所以,李常杰觉得,关键就是一定要在华军渡江的时候,灵活运用仍然战友优势的水师!

……

“我们在江岸造船,交趾贼能上当吗?”

冯三虎站在富良江岸边,向对岸望去。

他当然看不到交趾贼的大营,不过可以肯定,交趾贼在附近有些哨探,正紧紧盯着北岸叮叮当当的造船工程。

“不知道,不过其实交趾贼不上当也没什么。”

南征军参谋长徐代灼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交趾贼全师而上都挡不住我们海军。”

没错,抵达富良江北岸后,陆军就从主攻部队变成偏师,接下来应该是海军在交趾海岸登陆,攻击贼人侧翼。

在富良江造船,不过是吸引交趾贼注意力的手段而已——当然,等到海军登陆成功以后,陆军还是要利用临时制造的小船和筏子渡过富良江,参与对黄龙府的最后一击的。

“是,那是当然的,交趾贼全师而上也挡不住海军。”冯三虎对海军上校那点小小的自尊表示理解:“不过那样的话总归是要多付出一些伤亡的,对付交趾贼而已,死一个人我都觉得心疼。”

拥有百万户人口,盛兵数十万的大越国,在冯三虎的眼里就是如此不堪。

“那就再给他们一点压力吧。”

徐代灼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海军都是勇士,虽然不怕死,但真没必要在跟交趾贼的战争里多死人。

第708章 南征8

共和1796年12月初八,华军在富良江升龙府段北岸,主攻地带升起几个观测气球。

热气球这种东西吗,技术上并不难,一层窗户纸而已,本质上也不过是放大的孔明灯而已,难的是如何给它装上动力、如何运用,以及如何让百姓明晓这种东西的原理。

这其中,第一项难点:装上动力目前仍然未能实现,所有热气球都还是直接用长麻绳系留在半空中的。

第三项难点目前也已经解决——通过徐世杨亲自下场启发大学生们亲手制作第一个热气球,然后在泉城、燕京、金陵、杭城(临安改名)、汴梁等重要城市不断做巡回表演,还让将领们上天练胆和报纸的连篇累牍,大部分华夏人至少知道有这么回事,而且这事并不稀奇,不是人们所想像的白日飞升。

至于第二项难点,这是最好解决的,毕竟徐世杨是穿越者吗,他有前辈无数经验可供借鉴。

热气球这种东西无法用来轰炸敌人,却可以用来给炮兵观测弹着点,引导炮兵射击。

比如现在,那些躲在富良江南岸一些岔道里的交趾江船,在热气球上的观测员眼中完全无所遁形,然后就可以通过旗语引导北岸炮兵阵地进行盲射。

……

“不要害怕!北贼没法造大船,他们绝不是我水师的对手!他们绝对渡不过富良江!”

李常杰仍然在给他手下的将军和士兵们鼓劲打气——他现在也只能做这些事了。

“在富良江上,我们的水师天下无敌!到时候混战在一起,北贼的大炮也不敢开火……”

“太傅!太傅!大事不好!!!”一个亲兵屁滚尿流的跑过来,临近李常杰身边时他还跌了个跟头,灰头土脸的,差点被其他人当做贼人拿下。

“何事如此慌张!”

李常杰努力平心静气,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士兵平稳的心态,若是都像这个傻瓜一样遇到一点事就惊慌失措,原本就见底的士气恐怕就一点都不剩了。

“太傅!你快去看看吧!北贼招来了天魔!”

轰的一声,整个大营爆发出无法遏制的惊呼:

“什么?天魔?”

李常杰无法忍受怒气,他直接一脚把传令兵踹了个滚地葫芦:“简直胡扯!哪来的天魔!”

交趾人虔信浮屠,李常杰也不例外,他不敢说这世上没有天魔,但他却不信北人能招来那玩意为自己所用。

“是真的!是真的!”

传令兵再爬起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就在江北的天上飞着呢!好多人都看到了!太傅您也去看看吧!快想想办法吧!”

好多人看到了?难道是真的?

李常杰再也不顾周围将兵的士气,自己带着几个亲卫上马,向江边奔去。

还没到江边,李常杰隔着老远就看到半空中漂浮着几个圆圆的鬼面,那些青面獠牙的怪物正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这边!

“吁!”李常杰心里猛地一惊,他下意识拉紧缰绳,坐骑猝不及防,嘶叫着人立而起,把精神恍惚的大越国太傅甩下马背!

“太傅!”几个忠心耿耿的亲卫立刻下马,把七荤八素的李常杰从地上扶了起来。

但更多人瞪大了双眼,看着远方半空中忽忽悠悠漂浮着的鬼脸,仿佛那真是天魔,把他们的魂都收走了一般。

……

在热气球上画鬼面,不是徐世杨的想法,那不过是某种传统而已——跟在盾牌上画鬼面、虎头之类的玩意意思差不多。

倒是没人能想到,这玩意居然也能起到这么大效果。

不仅是富良江南岸的交趾兵看到这玩意后发生大规模骚动,就连江北属于华军阵营的右江洞蛮,看到这玩意真的飞升上去之后,第一反应也是赶紧跪下来,朝着那些鬼面念念有词的小声嘀咕金刚经。

“都站起来!去干活!”

几个华军宪兵用小棍戳他们,让他们赶紧起来,去继续督促那些新抓的交趾奴伐木——造船工作不能停。

“那只是寻常武器而已!你们这群没见识的东西!赶紧起来!”

一个宪兵不满的叫道:

“就算那真是天魔,现在被我们拘在这里帮我们打仗,你们还怕个鸟?”

这话一出口,那些洞蛮反而更怕了,只不过害怕的对象从飞在空中的天魔变成了对此熟视无睹的华夏士兵。

能够拘住天魔为自己所用!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汉人做不到的吗?

……

不管交趾贼和洞蛮怎么想,华军依旧按部就班的执行自己的任务。

在热气球上的炮兵观测员引导下,华军炮兵对躲在岔道里的交趾水师船队跨射。

一门门大炮把炮口角度抬到最高,甚至还用土堆把炮架垫高,开火之后,炮弹以一个极高的抛物线越过视野上的障碍物,向目标飞去。

拥挤在那些岔道里的小型船只躲无可躲,一炮下去能击沉2、3艘,交趾水军在“天魔”的精神打击和炮火的物理双重夹击之下,迅速崩溃。

水兵部队发生大规模逃亡,一些军官鼓足勇气想要阻止,但害怕被天魔摄走魂魄的水兵毫不客气的对自己的长官捅刀子。

另一些人想到应该向李常杰求援,请自家主帅派兵来遏制逃亡势头,但李常杰摔下马的时候,腿被马蹄踩断了,此时已经陷入昏迷。

整个越军大营都处在致命的混乱中,根本没人有空理会那些水师军官,也没人愿意派兵增援他们。

于是乎,在华军一炮一炮把所有小船全部打沉之前,交趾水军就已经溃退了。

当然,华军自己并不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依旧不依不饶的对那些空无一人的小船射击。

由于完全没有反击火力,华军把这些目标当成训练场上的靶标,炮击后期他们甚至开始使用炽热弹(把炮弹烧红再打出去,以期点燃敌舰)和实验性质浓厚的开花弹(薄皮弹壳,里面装填火药,先点燃引信再打出去)。

事实证明,两者效果都不算太好,炽热弹虽然有隔板,但塞进满是发射药的炮膛里仍旧十分危险。

开花弹则难以掌握引信长度,在敌人头上妥善爆炸的比例低的让人伤心。

当然,即使这样,面对那些易于的手的目标,华军炮兵依旧彻底摧毁了交趾贼的富良江水师。

第709章 南征9

两天后,李常杰在升龙府中幽幽转醒。

不得不说,他的运气还算不错,至少没被坐骑一马蹄踩死。

呃……,或者说这样坠马而死反而能稍微好一点?那样至少不用担心必败的战争了。

作为统帅,既然还活着,那就只能竭尽全力,去争取拿虚无缥缈的最后希望。

“北贼现在是什么情况?”脸色苍白的李常杰幽幽问道。

一个亲卫回答:“他们发炮摧毁了水师,现在还在北岸造船。”

“水师完了?”李常杰诧异的问。

“是,太傅,水师完了……。”

“北贼造了多少船了?”既成事实已经无力改变,李常杰只能继续询问。

“不知道……。”

“不知道?北贼就在江边造船,你们居然敢说不知道?”李常杰怒道:“去查来!”

“可……,可岸边有天魔看着,人说那天魔能摄走魂魄,太傅您金身护体都跌下马来,我们怎么敢在天魔面前露脸……。”

去年入侵大周前,李常杰曾经在黄龙庙上香,当时庙里的主持就曾经当中宣布李常杰有金身护体,定当战无不胜。

这件事曾经被大肆宣扬,用来鼓舞越军士气,现在好了,金身打破了,当初通过迷信获得的好处,现在不得不加倍偿还回去。

“太傅,降了吧,咱们打不赢了……。”那亲卫低着头,小声嘀咕着:“汉人能拘天魔所用,下面的小子们都吓坏了,这几天各营都逃了好多人,止也止不住,连军官都逃了不少,这仗根本没法打了……。”

“来人。”李常杰仿佛没听到他叨叨,尽最大努力提高音量,唤来其他亲卫,然后下令:“把这个乱我军心的逆贼拖出去斩了。”

大越国太傅还是有些权威的,亲卫们不敢面对华军,杀自己人倒是依旧毫不手软,那个沮丧的亲卫还没来得及求饶,其他人就扑上来把他按住,拖到门外直接就地斩首。

门外传来一声惨叫,那血粼粼的首级被放在托盘上端了回来。

“派出督战队,杀死所有逃兵,一个人逃杀一个,一队人逃杀一队,一营人全逃了,就杀一营人!”

李常杰豁出去了,反正落到华军手里肯定得不到好下场,那不如尽全力拼个你死我活!

“传我帅令,召唤宗檀、李洪真、李常文所部,立刻向本帅靠拢。”

想通之后,李常杰仿佛恢复了一些精神,他半倚在床榻上,冷冷的命令道:

“告诉他们,本帅要在升龙府与北贼决战!”

富良江绵延千里,15万越军也只能分头防守。

而且越军也不是对大海方向完全没有防备,毕竟去年的时候华夏海军登陆过一次,而且他们现在还封锁着大越国的海岸,并且认真的击沉任何想要进出大越港口的船只。

实际上,防区位置靠近大海的李洪真所部,就是用来防守海岸的部队。

不过现在似乎用不着了,华夏陆军就聚集在正对着升龙府的富良江北岸地带,他们似乎完全没有绕行渡江的打算,就是一副直接取最短路线攻打升龙府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么李常杰不介意赌一把,收缩防线,把所有兵马全都集中在升龙府附近,争取利用兵力优势,做最后一搏。

……

当你认为事情已经糟的不能更糟的时候,事情通常真的会变得更糟。

大越君臣绝望的得知李常杰坠马昏迷,前线部队溃逃大半的消息后,已经有人开始建议小皇帝和依兰太后放弃升龙府“南狩”。

一开始,小朝廷上下倒也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虽然不知道逃到哪里才能避开华军兵锋,但无论如何都比呆在升龙府这个大靶子里强得多。

说不定能躲到雨季到来呢?

可“南狩”议题刚刚提上日程,李常杰就醒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太傅大人立刻派遣亲军清理任何敢于提出逃走的人,不论是普通士兵还是朝廷重臣,统统一刀枭首!

更要命的是,南方传来消息,跟大越国算是世仇,前些年被李常杰打服了的占城王国,趁着越国被华军兜头暴打的时机,发兵进攻被李常杰吞并的原占城王国故土。

为了对抗华军,南方守军精锐都已经调到富良江附近,那里已经只剩下一些老弱,于是越军连连战败,不仅丢了太傅大人之前吞并的领土,甚至还有不少原本就属于大越的国土也一起丢给占城人了!

丧师失地是件小事,可断了朝廷南迁的退路就是大事了。

交趾君臣只能呆在已经是个死地的升龙府,哪里也去不了了。

好在,其他领兵将帅也知道这一点,他们在最后时刻终于放下成见(表面上是这样),迅速带兵向升龙府靠近。

因此大越国还有十多万兵马,可以用来做最后一搏。

或者,有条件投降的本钱?

12月15,几个代表小皇帝和依兰太后的交趾文官在李洪真的支持下,悄悄潜过富良江,给南征军司令部带来了交趾君臣新的谈判条件:

1、越国愿意向华夏称臣,只保留富良江以南领土即可。

2、越国愿意去皇帝号,同高丽例以外蕃郡王称。

3、越国愿意赔偿钦、廉两州的损失以及华军军费。

在这一点上,越国自己开出了三千万两黄金的价码,而且使者明确表示,若是不够,赔款还可以继续增加,越国可以用宗室和贵族女眷抵账。

交趾人甚至开出了一个三万人的大名单,包括所有王妃、公主、郡主、县主、各级贵族的妻妾女儿,以及所有宫女和民间有姿色的女子。

换句话说,越国愿意交出除了依兰太后和小皇帝李乾德的正宫皇后外,所有贵族女眷和民间有姿色的女子。

之后还有第4条:交趾每年向华夏朝贡,以及第5条:交趾人愿意交出逆贼李常杰。

实话实说,看到这个求和条件,冯三虎本人还是有些心动的——这跟直接灭亡交趾也没差多少了。

可惜,虽然他是南征军司令,但冯三虎确实没有和谈的权利,他甚至没有把使者交给鸿胪寺的权利。

内阁和总参给他的命令很简单明了:

灭其国,绝其祀!

除此之外,一切免谈!

第710章 升龙府1

对交趾人来说,这次和谈唯一的好处,就是冯三虎感念他们使者的恭敬态度,没有照例把所有人全都砍了,而是留下三个人,还放他们回到升龙府汇报帝国对谈判的态度:

无条件投降,等待帝国处置。

于是,交趾小皇帝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他现在只能依靠连战连败,已经完全不靠谱的李常杰那不靠谱的决战方案。

“我们还有机会!”

他就是这么说的:

“北贼渡过富良江的时候,我们主动击其半渡,就能一举把他们全都赶到富良江里淹死!”

至于如何做到这一点……

“当然是依靠战象!”李常杰信誓旦旦的宣布:“之前我们一直没有动用象军,以至于北贼猖獗!现在他们肯定已经变得无比骄狂,正是我们出动战象一举扭转战局的时候!”

为了鼓舞已经成了负数的士气,李常杰甚至还吟诗一首:

南国山河南帝居,

截然定分在天书。

如何逆虏来侵犯,

汝等行看取败虚。

诗写得如何先不说,这为了给自己鼓劲而吹牛皮的本事倒是令人叹为观止。

同样已经无路可退的大越国君臣们被李常杰决不放弃的精神感动了,他们第一次不顾派别斗争,一起恭维太傅大人的诗作,激动万分的小皇帝甚至还给李常杰敬了一杯酒。

不过,转头他们就回到各自的府邸,跟妻妾侍女进行最后的狂欢去了。

在大越国的最后时刻,交趾人的皇宫和贵族官员的宅邸里发生了很多很没下限的事,不说别人,单说年仅14岁的小皇帝李乾德,这几天就每天临幸十多个宫女,甚至还跟一些面目清秀的太监不清不楚。

其他大臣其实也差不多,可能只有李常杰一个人还保持适度清醒,并且真真切切的准备接下来的战争。

不能不说,这真是一个悲剧。

只是这个悲剧是征服者们愿意看到的。

12月20,华军舰队在富良江以南的一片浅滩登陆,由于李洪真已经带兵回援升龙府,四千海军陆战队和上岸水兵组成的队伍并未遭到任何抵抗。

随即,一支22艘舰载舢板组成的小型船队进入富良江,跟岸上水兵齐头并进,一起向升龙府方向前进。

12月25,海军在陆地上与陆军取得联系,陆战队暂时停止前进,舰载舢板船队则汇入陆军在富良江北岸临时拼凑的船队当中。

12月27,华军开始渡江行动,参与渡江的船队包括22艘大舢板,200艘临时建造的小船,以及数都数不清的筏子。

交趾水师早已经被炮击摧毁,因此渡江行动得以不受干扰的顺利进行,海军人员把第一批渡江部队运到富良江南岸,建立起一个桥头堡后,立刻利用大舢板和陆军早已准备好的材料,开始在富良江上搭建浮桥。

交趾有许多不错的木头,闲的没事干的时候,陆军就督促俘虏砍伐不少材料,再加工成合适的木板。

海军的舰载舢板到来后,把这些木板交错搭在船上,很快就能造好一座可供骑兵和炮兵通过的浮桥。

22艘舢板,两座浮桥,甚至还有几艘船被空出来当做浮桥的零件替补。

当天下午15点左右,已经有接近一半的四万华军越过富良江了!

反倒是没有重武器,不用搭桥,通过木筏过江的洞蛮到这时只有几千人过了江——因为洞蛮之间没有互相协调好,结果在筏子江面上造成拥堵的缘故。

当然,洞蛮过不过江,对华军来说也根本不影响大局。

倒是交趾人,骤然发现华军几个时辰就在富良江上搭了两座浮桥,而且运过来几万人后,只能壮起最后的胆子,按李常杰的计划对半渡之中的华军发起反击。

“不要怕!北贼立足未稳!大炮肯定也没运过来!”

断了腿的李常杰坐在抬椅上,大声鼓励出击的交趾将兵:

“我们有大象!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全都踩进泥里!冲过去!千万不要怕!”

上百头战象盎然出城,象鼻里发出高亢的嘶鸣,房柱一般粗细的腿支起上万斤的身躯重重踩在地上,让整个大地都颤抖起来。

别的不说,象军这气势还是有些看头的。

当然也只是有些看头而已。

“大象?”随第一支部队过河的徐代灼看着逐渐向河岸登陆场靠拢的象军,被惊的目瞪口呆:“交趾贼是疯了吗?他们居然想用象军冲阵?”

大象是一种敏感而且容易胆怯的生物,打顺风仗的时候还好,但正面对抗的时候,只要给它们造成一些惊吓,它们可比人类和战马都更容易崩溃。

要命的是,一旦崩溃,逃跑的大象很可能直接翻卷己方军阵,造成全军溃散!

这也是中原军队面对象军,几乎从未有过失败的原因。

果然,象军还未发起冲锋,已经渡江的轻型野战炮和尚未渡江的重炮同时对交趾贼发起炮击。

只用了一轮攻击,那些第一次听到震耳欲聋的炮声,眼看着同伴们被一枚枚铁球砸的脑浆迸裂的大象就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叫声,然后就转身试图逃离战场……。

骑在象背上的驭手立刻用手中短矛刺击大象的脑干——这是防止大象反冲己方军阵的手段。

几头大象惨叫着瘫倒在地上,但还是有些幸运儿在急急转身的过程中把驭夫从自己背上甩了下去。

另外还有几个人不舍得对这些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下手。

结果就是,有差不多二十头大象直接冲进交趾人的军阵,从这些对它们寄予厚望的贼兵头上生生趟出二十多条血肉胡同,一溜烟跑的看不到了……。

交趾人最后的反击,就这样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彻底终结。

“完了……,大越国完了……”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交趾人心中发出一声哀叹。

嗯,不是所有人,至少李常杰没有。

“没关系!我们还有升龙府!我们城高墙厚!我们还有……”

话还没说完,李常杰的亲兵直接把抬椅扔在地上,大越国太傅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尘土中。

那些亲兵惨嚎着从打开的城门中窜出去,不管不顾向南方逃去。

城外,交趾军发生总崩溃。

第711章 升龙府2

其实,全军崩溃这事,也不能怪那些交趾兵,虽然还有十多万人,但他们的士气早就成负数了,没有任何人觉得他们能够取得胜利,哪怕短暂的胜利都不可能有。

这种情况下,随着寄托最后虚假希望的象军崩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有出战的交趾兵一起发出惊天惨叫,他们丢盔弃甲,争先恐后的向华军过来的反方向逃去,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应该逃到哪里,但这是无所谓的,只要能暂时离那些红衣裳的杀神远一点就好了。

十几万人崩溃的气势可比他们进攻时吓人多了,逃跑的士兵互相拥挤、踩踏,甚至用武器互相劈砍,只为找到一丝向后的空隙,所有骑在马上的军官都被无数双大手拉下马来,重重摔在地上,但没人有机会再骑上去,因为所有人都想抢夺一匹坐骑,也不管自己是否会骑马。

互相争夺之中,有些可怜的马儿居然被陷入癫狂的人在争夺中生生撕裂!

拥挤的人群中不断有人摔倒,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了,无数双大脚毫不留情的在他们身上踏过,筋骨尽断的倒霉鬼们大声惨叫着,他们高高举起手,但没人愿意拉他们一把。

整个场面凄惨无比,以至于连华军都感到有些不忍。

“啧啧啧,真可怜。”

徐代灼摇摇头,口气有些轻蔑的评价道:

“不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也是华军全军上下对交趾贼的评价。

隆隆的马蹄声中,提前过江的骑兵开始加速,尝试追击崩溃的交趾贼。

虽然此时只有几百人,但崩溃的敌人毫无威胁,这些骑兵已经足够追着十几万溃兵随便砍杀了。

华军步兵不需要追击,但他们也不自觉的开始加速,向四门大开的升龙府前进。

不占领这座贼人老巢,战争就不算真正结束,钦州、廉州的死难者也不算真正大仇得报!

好在,此时交趾人对华军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剩下的工作也不过是冲过去,占领这座城市而已。

华军迅速通过敞开的城门,进入升龙府城内,数万士兵按计划控制包括皇宫在内的城内所有关键位置。

一部分华军通过城墙迅速控制所有城门,然后关闭除了北门之外所有城门,以防止城内重要目标逃走,当然,这也成功阻断了城内普通交趾人的撤退路线。

共和1796年12月27日当天,华夏南征军攻克越国都城升龙府。

华军重点追查的主要目标中,去年侵略钦州、廉州并且造成重大人员和经济损失的主犯李常杰在北门附近被发现。

断腿的他被自己的亲兵抛弃,根本没法逃走,最后时刻他想拔剑自杀,但用越国皇帝钦赐的尚方宝剑割脖子割了半天,因为怕疼居然也没能造成重伤,只是割破了一层皮而已。

几个带路党认出了灰头土脸的李常杰,华军士兵随即把他五花大绑带走。

越国小皇帝李乾德,城破的时候,还在跟几个宫女和太监在寝宫中胡天鬼地呢。

华军进入交趾伪皇宫,把没穿衣服的小皇帝从床上拖了起来,给他披了张床单就直接带走了。

那些宫女和小太监则被分别关押——这都是能卖出价格的好奴隶。

越国的依兰太后,在城破的时候,化装成普通农妇,试图逃走。

但华军迅速封闭城门,使得她始终无法出城。

华军开始甄别城内人口后,依兰害怕自己被真的当成普通农妇交给城外等着赏赐的洞蛮,只好自己出来表明身份,向华军投降。

这个女人随即被带走,单独关押。

曾经担任李常杰副手的宗檀,带领少量亲兵逃离战场,但两天后,被华军骑兵追的走投无路的亲兵把睡梦中的宗檀拿下,交给华军骑兵,祈求宽大处理。

去年没有领兵入侵的李洪真与三天后在尸体堆里被发现,他是被自己人的溃兵生生踩死的。

其他交趾文武官员也在1797年到来前被活捉或者找到其尸体。

至此,曾经算是中南半岛一霸的大越国,正式灭亡。

……

这已经不是华军第一次以灭亡一个国家作为给国内的新春贺礼了。

不过这个新春贺礼绝对是最肥的一次。

普通交趾人绝对是穷的,但交趾皇帝和各级贵族确实富得流油,因为交趾人的贫富差距很大,交趾建国几百年来创造的财富,大部分都流入这些少数人手中。

而这些人又大多聚集在升龙府,控制这座城市后,华军从交趾皇宫和各级贵族的宅邸里找到了价值不下两千万两的金、银、铜钱。

其他各类丝绸布匹、珍珠宝石、玉器古玩之类不计其数,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统计出具体价值。

当然,这些财帛并非最大的战利品。

交趾那两年七熟的土地以及数百万人口才是。

1797年到来之前,华军就已经抓了差不多一百五十万奴隶,预计在今后一到两年内,还会有三百万交趾奴入账。

这个数字还不计算洞蛮抓走的部分。

按照帝国处理国外新占领区的传统做法,这些俘虏中会有数万年轻女子被专门挑出来,分配给来此地殖民驻屯的汉人移民做婆娘。

另外会有很大一部分奴隶被调走,除了卖给国内权贵做玩具和奴仆的男女孩子外,身强力壮的奴隶会被作为农奴,分散给各地国有农场干重活。

这包括辽东开发的如火如荼的北大荒,以及其他边荒地区。

生活在热带的交趾奴被调到冰天雪地的辽东,这种环境变化会造成多少奴隶死亡,这种事对华夏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死就死了吧,帝国现在对奴隶的需求量已经不算高了。

至于那些肥沃的土地,自然按照战前的规划分配。

帝国直接控制富良江两岸大约三百万公顷的肥沃土地,这些地方是富良江三角洲最精华的农业地区,足以养活数百万人口。

内阁现在当然不可能给安南省(交趾的新名字)这么多移民——华北、西北和辽东现在都还盼着更多江南移民呢。

因此内阁决定允许8万远征军士兵中的绝大部分(大约6万人)就地专业,分配土地和交趾奴隶后,在安南省屯垦。

第713章 胜利果实2

不打算做过多的改变,不代表不做任何改变。

除了必死的罪魁之外,这次徐睦河希望留下10岁以下的交趾勋贵子嗣,阉割后送到三大宫中做最底层的太监,以弥补内侍人手不足的缺陷。

当然,交趾贵女中,也要选六百年轻貌美者,分送三大宫使用。

以徐睦河的经验来说,儿子和内阁应该都不会反对自己的这个要求。

实际上,这个做法倒是比较接近另一个时空的明朝,大明也是特别喜欢把敌对方的贵族男孩阉了放在宫中当太监,以此羞辱对方。

“对了,听说交趾伪太后依兰有绝色,小曹你可去看过?”

兜兜转转说了半天,徐睦河终于腆着脸提到自己最关心的话题。

然而很遗憾,曹少钦只是摇了摇头:

“俘虏入城游街的时候,奴婢倒是去看过,可说她有绝色,奴婢认为言过其实。”

“那女子毕竟已经年过三十了,估计也就没见过世面的农人会觉得她好看。”

“年过三十也未必不好看啊。”徐睦河嘟囔一句。

当然,曹少钦对徐家忠心耿耿,之前也暗自帮皇帝做过搜罗外族美女进贡的龌蹉事,对徐睦河的口味也算有所了解。

他既然这样说,那就是依兰确实不能入皇帝的法眼。

“既然如此……”徐睦河想了想:“把那依兰发卖了吧。所得送到钦州、廉州去,就当她赎罪了。”

……

最终,买走依兰的,是巴巴从临安搬到金陵的小樊楼。

原本依兰这种年纪,这种姿色的女子,是不可能进入小樊楼这种世间顶级娱乐场所卖色的。

不过谁让她身份特殊呢,毕竟是当过一国之太后的,小樊楼的老鸹认为这女人生意会很不错,因此花了大价钱把她买走,跟一些女真、党项贵女一起,专门用来接待口味特殊的客人。

而且,生意居然真的还算不错。

……

交趾的灭亡,让帝国上上下下都获得不少好处:

帝国本身获得了大量奴隶、财帛和土地。

钦州、廉州以及邕州的死难者得到安息。

大量人口迁往安南省的桂省土司无法支撑,只能同意改土归流,帝国的实控面积扩张明显。

未来安南省会出产大量廉价粮食、食糖,对稳定国内有着重要意义。

内府皇庄获得的土地,每年的出产可以让皇室不占用国家财政,就能成为帝国屈指可数的大富豪——甚至内府还能按时交纳税款,为帝国财政做出应有的贡献。

皇帝的宫殿得到内侍和宫女的补充,安南省甚至还上报说他们找到二十多根二人环抱粗细的金丝楠木,正好可以运到金陵来作为修皇宫的材料。

还有一些热带地区特有的香料、宝石、黄金、象牙等奢侈品,运回国内可以让帝国的富豪、勋贵们感到满意。

而帝国大军的威名再一次得到宣扬,曾经是南洋一霸的交趾灭亡后,其他南洋小国必然胆寒,接下来无论是征服还是要他们朝贡,阻碍都会小很多。

这实际上等于让帝国在南洋获得一个桥头堡,在大炮和战舰威慑范围之内,商人可以自由行动,高价卖出手中工业品,低价收购当地原材料,他们将会赚的盆满钵满。

普通斗升小民也能在其中获得一些好处,比如更加廉价的安南商品粮,比如大量便宜的女奴可以让更多汉人摆脱光棍身份,比如去安南谋一个人生新前程的机会……。

呃,好吧,如今的帝国到处都是机会,别的不说,移民去江北甚至西北,待遇也不会低于去安南,因此去不去安南其实并不重要。

不过,多一条路,多一分机会,总是好的。

甚至连那些异族奴隶,也能看到新的希望——他们中某一部分,将有可能成为“上等奴隶”,替自己的主人管理新来的倒霉蛋。

帝国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从辉煌的军事胜利中获得了好处,有些好处是现在就能看到的,有些则是需要时间慢慢呈现。

通过报纸连篇累牍的报道和分析,再通过读书认字的人口耳相传,帝国几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意识到这些好处的重要性。

更重要的是,获得这些好处的同时,帝国似乎并未付出多少代价——整场战争的伤亡不超过三千人,其中绝大多数是疾病和事故造成的损失,真正的战场伤亡不超过五百人。

好处多多,却没什么代价。

这种情况下,谁会反对扩张和战争呢?

另外,有了如此辉煌的功绩,徐世杨和帝国内阁要做一些大刀阔斧的改革,阻力应该也会小一些了。

……

前面我们说,攻灭交趾让帝国上上下下全都得到好处。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现在还恩养在临安的前周小朝廷。

共和1797年元月一过,身体恢复的前周驸马,枢密使徐世松亲自赶赴临安,先后拜会了小皇帝母子,前周宰相文仲以及包拯。

前周杨太后和年仅9岁的小皇帝此时正处在惶恐不安之中。

他们看到了同时被华夏灭国的交趾皇室的悲惨下场——太后成了姬女,千人骑万人枕;小皇帝也被处斩。

虽然交趾是外族,而帝国对同族向来有仁爱的好名声,但兔死狐悲之下,他们难免会有自己可能会有类似下场的想法。

况且,就算徐家不想对赵家怎么样,也难保不会有人为了向新朝邀功,陷害他们孤儿寡母。

徐世松的到来,让这对可怜母子多少安心了一点。

作为前朝一等一的忠臣,本朝宗室,徐世松建议杨太后和小皇帝母子带着前朝遗老,一起去海外建国。

他本人也将跟随,而且徐世松保证可以从帝国获得军事、经济和z治上的支持——以现在帝国的国力,支持他们在南洋的海外建立一个新国家并无任何困难。

这个国家成立后,只要不反对华夏母国,安心做华夏的内蕃属国,帝国就不会威胁他们的存在。

而太后和小皇帝,在自己的封国内,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会被人陷害了。

“向南的通道已经打开,我们只要出去,就不会是当今天家的威胁了。”

徐世松的话对杨皇后和小皇帝来说如降甘霖,他们自然立刻答应下来。

甚至,小皇帝还保证,新的国家会:

“祭由寡人,政由爱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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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4章 楚国

共和1797年三月,帝国册封了第三个亲王级属国——楚王徐世松。

内阁给楚王划定的领土范围,是南洋一带,麻六甲以南所有岛屿,任其征服——其实主要还是苏门答腊、加里曼丹、爪哇、苏拉威西以及其他小岛屿。

目前,这个地区最强大的势力,是一个称为满者伯夷的天竺教国家,这个国家人口数十万,盛兵五万,目前已经灭亡之前这一代最强盛的佛国室利佛逝(旧三佛齐),领土范围包括爪哇岛全部、加里曼丹岛沿海地区,苏拉威西岛大部,以及苏门答腊岛南部和其他数千个大小岛屿。

东南半岛最南端的麻六甲王国也已经向满者伯夷称臣,使得其势力范围踏足大陆。

目前,满者伯夷的军队正在进攻苏门答腊岛北部的新三佛齐政权——这个政权是室利佛逝灭亡后,旅居南洋的一千多华人拥戴粤省南海人梁道明建立的新王国。

这也是内阁同意灭亡满者伯夷,并且在此建国的原因。

实际上,华夏建立后,满者伯夷曾经来朝贡过,大周还在的时候,满者伯夷也曾经时断时续的朝贡几次,如果按照传统思维,中原王朝应该不会专门对付这个还算恭顺的国家。

可谁让帝国不是一个传统中原王朝,而满者伯夷又在进攻海外华人建立的新三佛齐呢。

这个理由对民族主义思潮和扩张欲望愈发强大的华夏来说,已经足够给满者伯夷下达死亡判决书了。

地处南洋,国土被无数岛屿分割的满者伯夷,对华夏来说是个很弱的国家,他们的军队装备十分差劲——比交趾贼差的都远,在华夏人看来有点像一大帮划着舢板的野人海盗。

但那毕竟路途遥远而且还与本土隔着万里鲸波,想要跨海征服还是得费些思量的。

何况负责南洋征服的楚王说是内属国,实际上不过是个一直游离于帝国权利核心之外的宗室而已,在帝国内部看来,徐世松根本没法跟晋王徐世柳相比,更别说亲王徐代炫了。

所有国有银行对楚王的扩张行动都抱有疑虑,这导致他们不愿意给楚王贷款,即使有些银行愿意放贷,贷款额度和利息也不能满足扩张的需要。

徐世松不像徐代炫那样有帝国上下的一直支持,也不像徐世柳那样本来就有自己的基本盘,没有钱,他连扩张所需要的基础武装力量都建不起来。

因此,帝国的楚王阁下在得到前周太后和小皇帝的认可后,不得不马不停蹄的到处找人拉投资。

徐世松最先想到的当然是前周的遗老遗少,其中第一个就是文仲文小相公。

前周灭亡后一直闲赋在家的文仲自然立刻答应出面——本来投降的时候他就在等着这一天呢。

文家在帝国影响力不小,毕竟有位太子妃,也有文季这样的帝国高官,还有文老相公的余萌。

文仲自己搞不出信用贷款,但可以抵押文家三分之一的家产(文家分家了,而且分了文月一份)贷款一部分。

文季、文月心疼大哥,以个人的名义给了文仲一些支持,同时还把文家剩下的财产一起抵押给银行,也一起给了文仲。

这就是一笔不小的款子了,只是徐世松再去找其他遗老,却不断吃闭门羹。

那些大周还在的时候,天天吆喝着与朝廷共存亡,要做大周忠臣的家伙们,此时一个个对赵氏宗族唯恐避之不及!

除了一向清廉的包拯多少出了点钱之外,其他人不仅拒绝前往南洋继续扶持小皇帝(包拯倒是想去,但内阁拒绝放人,他必须去刑部做顾问),拒绝资助楚国的建立,甚至干脆连见都不愿意见徐世松一面。

这真是让他伤透了心,一项以优待士绅闻名的大周朝,在灭亡区区几年之后,就被士绅们彻底抛弃了。

关键时刻,反倒是帝国宗室那边给了楚王更多的支持。

首先皇帝亲自出面作保,从内府银行给徐世松提供三千万新两的贷款。

之后,徐世松的父亲,已经辞职闲赋的徐睦江和在地方上担任布政使的胞弟徐世柏也出面为徐世松站台。

徐世杨也给予了支持,他宣布:麻六甲是重要航道,海军将直接占领麻六甲,并在星加坡建立海军南洋舰队总部。

这意味着,楚国的扩张行动将有帝国海军直接保驾护航!

宗室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有帝国军方参与的情况下,胜利也无需置疑。

又胜利就会有战利品——土地、奴隶,有战利品就有偿还能力,有偿还能力的客户对银行来说就是优质客户资源。

优质客户资源为什么不发放贷款?最多给楚王的利息订到《大华律》允许的最高档次好了。

于是,原本失望透顶的徐世松突感眼前豁然开朗,前途一片光明!

有了基础军费,征兵就不是问题了。

愿意去海外开拓发财的冒险家从来都不会少,特别是七山二水一分田的闽省,历来有海外拓殖的趋向。

徐世松十分顺利的征募了五千带枪汉兵作为楚军的武力核心——如果不是帝国可供开拓的领土实在太多,他本来可以招募更多人手。

之后,为了继续表示对楚王开拓的支持,内阁从开拓辽东北大荒的各族奴隶中,抽调五千户之前老实做工,开荒修水利都努力工作的“劳动积极分子”,把他们从奴隶提升为庶民,允许其携带冷兵器武装,跟随楚王一起去南洋开拓。

这对奴隶是一个重大利好消息,虽然在辽东辛苦开荒得来的熟地必须上交给官府,但成为庶民就意味着有了基本的人身权利,再去南洋,新开的土地就会成为私产——他们终于又有了成为自耕农的美好未来。

而且,他们还可以指望抓一个南洋女子做老婆,延续自己的血脉。

而这些奴隶已经开垦出来的熟地,自然会交给汉人的移民耕种,这对帝国来说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内地省份的外族人口少了一些,不安定因素也随之减少,江南来的移民一开始就能获得熟地耕种安家,不用费尽心力开荒。

甚至于那些没被选中的奴隶,知道这个消息后,也会更加努力的工作,争取将来获得一个海外开拓的名额,为自己赎身。



第715章 最后机会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715章最后机会共和1797年4月初八。

金陵。

曾经为大周朝到齐省监军,后因为齐省自立为帝不得不放弃江北官位回乡闲赋,帝国统一后又被征辟,现今在户部担任侍郎高官的章明义章大人下班回家,换上轻松休闲的宽大丝袍,在金陵的章府别院后花园中支起一张躺椅,优哉游哉的躺在上面看报纸。

仆从在章大人上方支起一张宽大的绸面遮阳伞——这是御赐之物,在旁人看来有些像前周的“清凉伞”,本来是只用于在正式场合彰显地位的,不过太子殿下很洒脱的说:

“这东西就是日常用品,别看的太重,坏了找我换新的,记得付工本费就成。”

于是章明义就真的把这玩意当日常用品了。

在清凉伞下,章大人的右手边上,有一张小桌,桌边跪着两个清秀的扶桑女奴,随时根据主人微妙的肢体动作把桌上摆放着冷热饮品和糖渍果脯,一些很有特色的干果仁和其他小吃——比如从女真人那里传过来的萨其马,江南最近开始流行的爆米花等等零食递到章明义嘴边。

这爆米花需要特别解释一下——这可不是以前吴中的姑娘们用来占卜的孛娄,而是用军工厂生产的钢制密封容器爆出来的。

虽然产品只是一种零食,但能够生产这种器具,意味着帝国的科技水平和加工精度,已经距离锅炉不远了。

真正的工业革命时代即将到来。

当然,章明义本人并不清楚这东西的意义,他只知道徐世杨特别重视这玩意,自己尝一尝也觉得味道还不错,于是准备投资,聘请军工厂的退休老师傅,打算建一家专门生产那种容器的厂子而已。

这件事不过是章家无数投资之一,也不是章明义大人今天最关注的问题。

他今天最关注的是手中报纸上长篇累牍的报道:楚王正在筹建去南洋建国的相关事宜。

章明义的两个弟弟,在章家掌管财物的章明礼和章明智老老实实坐在自家兄长旁边,低着头静静恭候兄长的吩咐。

实际上,若是在平时,作为豪富之家,这俩人无论如何是不会这么老实的,各种章明义能够享受到的东西,他们同样也能品尝到。

哪怕在外面没有御赐清凉伞,任何人见了也都要恭敬有加。

可他们同样很清楚,章家能够维持这一切,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章明义是帝国高官,而且跟宗室有着深厚的传统友谊罢了。

在外面再有钱,再威风,与章明义面前可一点都不敢摆出来!

“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紧张。”

章明义放下报纸,揉揉眼睛,对自己的两个胞弟说道:

“为兄不是那么严苛的人,只要你们别再外面做孽,引得刑部来锁拿你们,别的事为兄也不会苛责。”

“哪能呢。”章明礼赶紧笑道:“我们也只是跟商贾士绅谈事的时候装装样子罢了,对老百姓我们可从来没有跋扈过。”

“你们能这样想是最好的。”

章明义轻轻点头,赞同道:

“帝国的刑律,说严苛也不严苛,以往朝廷定会判死的罪过,在帝国都有可能轻饶,甚至有些罪名在帝国已经不是罪名了。”

“但要说律法不严,呵呵,那可也未必。帝国宗室都有可能被贬为庶人,你们若是触碰到法律,难保不会被刑部流放万里。”

以往的朝代,流放千里就差不多了,可谁让帝国国土那么大呢,真的流放万里也能做到。

“好了,说正事吧。”

章明义今天叫两个胞弟来,也不是为了单纯提醒他们注意行止,别被刑部找上门来给自家惹祸,而是有别的事。

“你们一直跟那些豪绅一起做生意,跟他们亲近,最近可曾听他们说起楚国的事?”

“当然听过。”章明智回答:“他们一直在抱怨,嫌弃徐世松空口白牙来跟他们要钱粮。”

“谁允许你们直呼其名的?”章明义不满的打断他:“在大周他是枢密使,在华夏他是楚王,你们一点礼貌都不懂吗?”

闻言,章明礼和章明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愕。

自家兄长跟当今太子殿下相熟,关系一直不错,他既然这样说,就意味着徐世松在帝国还是享有亲王应有的待遇!

如果在别的朝代,他这种一门心思支持前朝的宗王,恐怕早就被赐鸩酒或白绫了吧?

果然,帝国确实跟以往的朝代不一样。

“是,是这样的。”章明礼继续小声说道:“他们一开始虽然不愿意出钱,不过皇帝和太子给了些支持后,对楚王殿下的看法也有所改变。”

“他们愿意出钱,不过现在楚王不缺钱了,他就想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南洋,他们又都不乐意了……。”

听到这里,章明义轻蔑的评价道:“不识好歹。”

“呃,这也不能怪他们吧?”章明智小声说道:“都是些士绅,很多人家在前周出过大官,甚至有出过宰相的,又不是穷光蛋,谁愿意跑南洋跟生番打交道……。”

“他们都是你这个想法?”

“是啊,大多是这个想法,这也是人之常情。”

“下次你们再去喝花酒的时候,多少提醒他们一下。”

章明义满不在乎的说道:

“帝国快要对他们下手了,告诉他们,现在去南洋拓殖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若是把握不住,到时候别怪本官没有念同殿为臣的旧情。”

“什么?帝国要对士绅下手?”章明礼、章明智同时惊叫起来,声音大的把章明义身边的扶桑女奴都吓了一跳。

后者摆摆手,有些不满的说:“做什么一惊一乍的?对士绅下手很稀奇吗?帝国不是大周,并非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既然用不着士子了,留着士绅家族做什么?”

“可他们很多人有开明士绅的匾……”

“那块匾又不是免死金牌。”章明义冷笑道:“帝国倒也不会杀他们,只不过他们做的那些不符合《大华律》的事,会在近期暴出来,帝国会给他们一些惩罚——也许是发配?”

“为兄也不怕告诉你们——治国如同治家,帝国治国的国策跟士绅治家的手段是相违的!所以帝国不可能允许那些家族在新朝还不转变思路!”

“看着吧,这件事引发的震动,恐怕比战争还要大!”

第716章 大帝国1

被章明义猜测即将对士绅动手的徐世杨,此时正准备视察全国。

这是一个长途旅行,他计划带着一些近卫军和六部所属的官员,从燕京出发,向西前往甘省,然后转向西南到桂省,再从桂省北上前往金陵,几乎绕帝国一圈之后回到燕京。

每到一地,徐世杨都会专门抽查本地的拥军情况、金融系统的信贷工作、民间治安工作、工业建设工作以及最重要的基础教育普及工作。

计划整个出巡过程可能会耗费两年时间——没办法,这个时代的交通速度就是这么操蛋。

期间为了不扰民,巡查团的一切费用都由内府负担,无需财政拨款。

这次行动其实也是配合帝国对江南的消化而特意实施的,所以基础教育普及才是工作的重中之重——徐世杨要争夺年轻人的思想,从旧有的学说手中。

他是一路走一路办公的,除了以往需要处理的日常工作,这两年时间,徐世杨将不断发现问题,并且解决问题——哪怕解决不了的顽疾,至少也要遏制其继续生长。

离开燕京的时候,徐世杨得到了全国上下忙活了快两年时间才得出的一份统计报告。

这份报告是帝国统一之后,第一次出具涉及全国数据的统筹报告。

其中的主要内容是:

到1797年初为止,帝国领土的最北端早已越过贝加尔湖和外兴安岭一线,一些外蕃蒙兀和外蕃索伦的猎人正在顺着勒拿河逐步向北推进,他们正从北原的原始森林中猎取宝贵的皮毛,以供应汉地的需求——户部认为这是非常庞大的市场,每年可以带来上千万两以上的收益。

另外,一支国家探险队已经顺着勒拿河一路前进到其出海口地区。

也就是说,帝国的军靴已经踏进了北冰洋!

探险队从这里带回来七张白熊皮和五十五张海豹皮,并将其全部敬献给皇室。

徐世杨对此表示十分欣慰,倒不是因为那些皮毛的价值,而是因为这意味着帝国正在逐步开拓视野,从一个东亚独霸的国家开始放眼全世界,甚至是那些人类不曾踏足过得地区。

于是徐世杨下令,第一个抵达冰海的探险队成员,全员提升社会地位两级!

探险队中的奴隶直接提升为平民,庶民提升为公民,公民甚至可以获得贵族头衔!

这个丰厚的奖赏,必然会刺激那些有冒险精神的人,甘冒奇险,去寻找汉人从未见到过的新世界。

也许,新大陆就在眼前?

这真的不是不可能,因为帝国的海洋探险队已经越过了北海,在海北半岛建立一系列临时定居点。

这里不仅是帝国领土的最东端,同时也意味着帝国即将抵达白令海峡。

而白令海另一侧的新大陆,很快就会呈现在帝国眼中。

对于外兴安岭以北的领土,徐世杨一向允许包括外蕃在内的人尽量前往开发。

前世沙俄曾经凭借西伯利亚的毛皮业支撑四分之一的财政,帝国没有道理不能依靠同样地区的毛皮业获得大量财富。

反正外蕃索伦和外蕃蒙兀都是好猎手,冰天雪地里也不指望这些鞑子放牧种地,那么通过狩猎和毛皮把他们捆在帝国经济的战车上,是个不错的主意。

嗯,如果能够顺利发现阿拉斯加,到时候还能加上淘金业。

有这方面的支持,估计也能刺激国民有更大的热情寻找新领土吧?

说回我们的话题。

帝国本土的最西端是葱岭。

根据帝国内阁和秦王庭的商议结果,帝国和属国秦国的分界线就是葱岭,葱岭以西所有领土可任由秦国自行征服开拓,五十年后再来重新划界。

如果把属国也算进领土之中,那么帝国的最西端是咸海海滨的玉龙杰赤。

西南方面,晋王已经占领丹撒一代,并且在一场关键性战役中摧毁了乌斯吐蕃的主力部队,但出于对高原反应的畏惧,徐世柳并未乘胜追击,而是留在丹撒休整,以便让部队有更多时间适应高原。

南方,帝国最南端的领土依旧是三沙群岛,这里现在有些渔业公司的小型港口和补给点,基本没有常驻居民,但每年大部分时间都有数百艘开采海人草、珊瑚,捕捉玳瑁、鲨鱼以及其它渔业船舶作业,还有海军的巡逻船和国际贸易的商船,因此也算繁华。

更重要的是,楚王正在筹建部队,估计几年内,就可以在海军的直接帮助下占据南洋群岛,到那时,那里将会成为帝国领土的最南端,整个南洋都会成为帝国的内海。

以领土面积论,帝国是这个世界华夏系统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国家,没有之一。

与领土面积相伴而生的,自然是强大的军事力量。

吸收了江南庞大的人口后,帝国常备野战军总兵力已经迅速扩充到六十万人,此外还有海军十万人,预备役五十万人,在册民兵三百三十万!

野战军的步兵武器装备已经超越世界三个时代以上,野战炮兵也可以与南北战争时期的米军相媲美,只是没有铁路,后勤能力差了不少,此外因为不掌握罗德曼铸炮法,除了臼炮外的重炮兵方面始终没有突破50斤的上限。

当然,现在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目标给超重炮来打,除了华夏自己。

海军已经有了很多千吨甚至两千吨级风帆战舰,但百炮级风帆战列舰一直没有出现,海军载炮最多的战舰也不过64门而已,给人一种大船装小炮的感觉。

之所以是这样,原因还是没有什么目标需要百炮战列舰对付。64炮的风帆战列舰已经足以轻松压倒除了它们自己以外的所有对手了。

空出来的吨位与其装更多用不上的大炮,还不如提高载货量或者改善船员居住环境。

因为南方刚刚开始筹建新军,第一批南方兵还没退伍的缘故,预备役主要出自北方,装备大多是最新式的枪械——很多比野战军还先进,因为不需要考虑大规模生产换装。

至少徐世杨就曾经看到过一些早期后装枪的雏形。

第717章 大帝国2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717章大帝国2徐世杨一行到达西北的时候,他在甘省的某个民兵那里看到了由民间枪匠自行用标准三型击发线膛枪改装的后装步枪。

改装的方式十分简单,在一支标准三型步枪靠近枪机的后枪管部分,约65毫米左右的位置上,把枪管切开一节,改装成可向右旋开的盖帽机构,这样的盖子形成一个不怎么牢靠但十分简单的闭锁装置。

于是一支后膛枪就诞生了。

发明这玩意的枪匠甚至还专门搞出有弹壳的一体式子弹!

说穿了,这玩意同样很简单,其实就是用浸泡蜂蜡的油纸或亚麻制造弹壳,把弹头和发射药包裹其中而已。

但这把枪却扎扎实实的省却了标准三型开火时许多必要的程序,比如向枪管里倒发射药,用通条怼实,以及咬开子弹包装等等。

这意味着,这种步枪的射速会远远超过野战军装备的标准三型,而且可以让士兵趴着装弹并射击!

在甘省,徐世杨亲自接见了这款改进型步枪的发明人,一位名叫戴梓的退伍老兵。

他在本地多待了几天,让戴梓利用当地驻军修械所的设备临时加工出6条后装步枪,拿来跟标准三型做了一次对比试验。

结果是,戴梓的后装枪可以在两分半钟时间内开火二十次!这个时间仅为标准三型的一半,如果极速射击,熟练的射手甚至能完成每分钟15次射击!这是前装枪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而且因为是直接改造自标准三型,因此这种枪的弹道性能与标准三型几乎完全一样,精确度、射程等方面几乎没有受到改装的影响。

在其他方面,比如可靠性,戴梓步枪可以在四天时间内射击一千发子弹,即使不清理枪膛也能维持性能。

在潮湿环境和暴雨天气的射击实验结果也远远强于标准三型。

如果说,标准三型击发线膛枪让一个在边荒开拓的汉人农民具备单独作战,对抗鞑子精锐甲兵的力量,那么戴梓步枪的这些性能,可以让一个汉人农民具备轻易击毙一个精锐甲骑的力量!

对此,徐世杨内心十分激动,这可是很少见的,民间超越自己的思路,走在正确道路上的例子。

所以徐世杨给了戴梓超越他应得的奖赏——目的只是为了鼓励他人努力创新,就像千金买马骨一样。

徐世杨给戴梓的奖励足以让所有人眼红:

第一,直接给戴梓一万两的现金奖励。

第二,给予戴梓侧开活门式后装步枪的专利,今后不论是帝国还是别的国家,生产每一支类似的武器都要给戴梓一份专利费用。

第三,徐世杨将邀请戴梓加入燕京新成立的科学协会,徐世杨将直接给戴梓科学协会第三等的银徽章,以证明他在军事科学方面所做的贡献。

但是,这里还有一点要求,徐世杨要戴梓牵头制定标准三型步枪的改进标准,一切以数据说话,而不是全凭经验。

实际上,现在的徐世杨,对某项新发明的标准数字比新发明本身还要重视。

因为有了这种标准,人人都可能在这种标准的基础上继续改进,或者开拓思路在此基础上发明新的东西。

这才是徐世杨最喜欢的趋势,夯实科学基础远比一两项新发明更重要——反正帝国现在已经无敌了,有没有那些新发明并不重要。

话又说回来,只要基础足够厚实,将来各种新发明必然会有一个井喷阶段。

这也是徐世杨不断投资基础教育的原因——先让孩子们把基础的数学、语文等课程学好,之后又有他们发挥的空间,谁敢说他们将来不会出个牛顿?

回到戴梓这边,徐世杨还给了他第四项好处:

他直接授予戴梓男爵身份,让他昂首阔步踏入贵族行列!

现在,帝国的贵族只是个荣誉称号,但这个荣誉已经足以让许多人感到眼红了。

而且,这是第一个直接因改进技术而获得爵位的例子,世人将会从中看懂帝国对技术人员的重视,也有可能引领将来社会风气——当社会精英无法依靠四书五经来实现阶级跨越的时候,徐世杨又给他们指明了新的方向——大家都去研究更实用的技术或者投身理工科去吧!

徐世杨甚至打算,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拜访几位数学家,把他们的地位同样提高起来,让人们看到帝国对数学等理工科基础的重视程度。

当然,这都是接下来的工作,拿戴梓先树立一个榜样后,徐世杨离开甘省,继续他的行程。

在这里,我们还是继续说一说目前内阁对帝国各方面实力的统计情况:

军事方面,除了戴梓步枪之外,预备役和民兵还有其他一些民间枪匠自行改造的玩意,什么双管的击发枪,以发射霰弹为主的大口径步枪等等。

这些玩意似乎都是根据民兵所在的地区特化出来的,比如双管枪面对熊、虎之类凶猛的大型动物,有迅速射击第二发的机会,容错率较高。

而大口径霰弹枪对付大群小目标非常好用——比如野鸭群、各种鸟群等,一打可以打一片,子弹威力也刚刚合适,不至于把小猎物轰碎。

当然,更多的民兵武器还是直接购买或者退役老兵带走的军用武器。

火枪方面,标准1、2、3型以及从未成为制式装备的鸟枪都有不少,甚至较为落后的1、2型装备量都高于3型。原因是前两者子弹可以自造,而3型的火帽必须从国营武器店购买。

经过调查,帝国的三百八十万预备役和民兵中,火枪装备量是两百万支,其中标准2型燧发枪60万、1型火绳枪40万、3型击发枪40万、鸟枪30万,另外30万是手枪。

考虑到民间有很多一个人装备多支枪的情况,帝国预备役和民兵中,仍有二百三十万人没有枪!

这主要是因为江南地区新组建的地方民兵火枪缺口很大的缘故。

再考虑到今后外蕃势力将会被允许装备落后两个档次的火枪,和正规军的换装问题,就算没有战争,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帝国的火枪市场也能带来非常雄厚的利润。

第718章 大帝国3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718章大帝国3数百万支枪的庞大市场,即使对帝国的军工企业来说也得努力很长时间。

根据内阁的统计报告,关于工部的军工产业细则方面的统计,帝国目前国有和半私有兵工厂日常产能是每个月9万条枪,全面填满军需市场需要大概需要两年。

然而,工厂不可能维持这种高速生产,因为一旦缺口被弥补,接下来的军火市场就会迅速萎顿,到时候恐怕会在兵工厂引发一波失业潮。

这是徐世杨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他打算让兵工厂低速生产,同时边生产边改进,最终在五年内填补民兵武器市场缺口。

好在,工业口目前只有军火产业有市场饱和的担忧,其他方面:盐业、纺织、食糖、钢铁、肥皂、火柴、搪瓷、香水、玻璃、染料、造纸等等等等盈利颇高的行业,目前都在以最大速度生产——因为这些东西中,有很多跟军工产品一样,是世界上只有帝国可以制造的商品,但这些民用品可以行销全世界,不像军工产品那样只能向国内和属国、蕃国出售。

陆地上,即使帝国把江南帕尔斯人全数清除,而且属国秦国正在跟帕尔斯打的不可开交,但在海上,帝国的商船队仍然可以自由进出天竺和帕尔斯的港口,卸下大量丝绸、棉布、香料、玻璃、瓷器、糖等商品,换回大量金、银币和满船的铜条。

帕尔斯人除了自己留用一部分之外,还可以把这些东方来的商品在运到更西方去销售,以此谋取暴利——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何况现在帕尔斯人连战连败,若是没有充足的金钱稳定国内,他们的日子恐怕会更不好过。

庞大的利润诱惑之下,新生的资本家和工厂主会为一切与之相关,能够提高产量的新技术买单。

比如食盐行业,江南诸省正在迅速推广晒盐业,江南的气候优势和劳动力相对更加充足等条件,让这里的食盐产量增长速度比北方快得多。

目前帝国的食盐产量已经是统一之前的三倍以上!

除了高额利润外,产量增长带来了某些意料不到的好处——以往江南十分猖獗,甚至能跟官府对抗的私盐集团,正在迅速消失。

原因是,如今官盐的供应量和质量都反超私盐,相反价格却降低很多,私盐已经没有什么利润可言了。

正所谓“杀头的买卖有人干,赔本的生意无人做。”

无利可图的情况下,再凶残的盐贩子也不会冒那么大风险去搞什么私盐。

没了私盐,官盐进一步统一市场,这又反过来给官盐带来更大利润。

对帝国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正循环,不仅通过盐业获得庞大财政资金,还能解决社会顽疾,简直一举两得。

盐业只是个代表,帝国在工业方面获得的突破远比这多得多。

比如纺织业,新成立不久的帝国专利总局,目前持有来自全国各地数十份关于各种纺织机的专利申请——丝织机、毛纺机、麻纺机、绵纺机都有,防治效率普遍比以往的旧机器提高一半到三倍以上。

现今这个时代,纺织品是不愁卖的,织出来肯定就有人买,有人买肯定就有利润。

因此,原材料的来源就成了新兴纺织资本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新兴的纺织资本家们不断派遣代表前往西域、蒙兀和辽东,他们挥舞大笔金钱,以帝国军队为后盾,为传统畜牧业为主的外蕃部落,以此要挟他们按照自己的需求放牧各种毛更长、质地更好的绵羊品种,同时还会提供养殖技术支持。

根据内阁的统计,各外蕃的绵羊存栏量正在逐年增多。

刚刚过去的1796年,帝国国内所有毛纺织工厂产量高达12亿米!

比毛纺织发展更快的是棉纺织,毕竟种棉花可比养羊产量高多了,而且随着帝国对棉花需求量的飞速增长,天竺、帕尔斯都有很多地方封建主在自己土地上推广种植棉花以获取更高收益。

而西域地方的国土、外蕃和秦国,也都是种植棉花的好地方,这样多管齐下的增产,1796年帝国棉布产量高达63亿米!

衣被天下,第一次成为一种看得见且有可能摸得到的现实,而不是单纯的夸大和景愿。

甚至连华夏已经发展了上千年的生丝生产,都在最近取得了相应的突破。

有人用豆粕培植桑树,可以使桑叶有效产量翻倍,这当然也会相应的提高桑蚕的产量,进而提高生丝产量。

丝织业对豆粕的需求,又进一步提升了帝国对大豆的需求,从而影响了辽东北大荒的产业结构——那里之前主要作物是大米,现在则是米、豆混种为主。

大豆产量的增加,又进一步刺激了榨油行业的发展。

大豆浑身都是宝,一个榨油工厂可以同时得到豆油和豆粕两种产品,每一样都不愁销路——豆粕除了供应丝织业外,畜牧业对这种东西更是有多少要多少。

作为榨油业的副产品,豆饼、豆粕等物资都是顶尖优质的饲料,营养均衡易于消化吸收,而且所有牲畜都特别爱吃。

有些专门的饲料厂用高粱叶、麦秸混合一到二成豆饼,制成成品饲料,大规模供应国营农场的猪、牛、马饲养,再加上兽用抗生素的大规模运用,使得牲畜出栏率提高很快。

还是根据内阁工作报告提供的数据,1796年底,帝国各种牲畜的存栏量为:猪4040万头、羊2960万只、大牲畜4200万匹。

畜牧业和含捕鲸在内的远洋渔业,为帝国的国民提供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庞大数目的动物蛋白。

按照1796年牲畜屠宰率,渔业捕捞统计和在册人口登记数字计算,刚刚过去的一年,帝国平民以上阶级人均肉类消费量是35斤,庶民阶级是8斤,奴隶阶级2斤。

与之相对应的是,随着国土面积和耕地面积的同步增长,平民阶级人均粮食占有量也在大幅度增长。

刚刚过去的一年,平民阶级以上人均粮食占有量是600斤,庶民400斤,奴隶只有300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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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今日头条——“大马宗师突破九品,征战全球!”“小马宗师问鼎至高,横扫欧亚!”“乔帮主再次出手,疑似九品大宗师境!”“股神宝刀未老,全球宗师榜再入前十!”“……”看着一条条新闻闪现,方平心好累,这剧本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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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剧本不对

2008年,4月5日。

周六。

阳城一中,高三班教室。

方平花了半小时,总算确定了一件事,不是做梦,不是拍戏——废话,拍戏能让自己那些同学返老还童,这剧组可以上天了!

等确定了重生的事实,方平小小的忐忑片刻,紧接着便坦然接受了。

作为新世纪的五毒青年,谁还没点重生的经验?

就算自己没重生,网上一大把,光看看就知道,这是矮矬穷逆袭高富帅的至高法宝!

再说了,自己要钱没钱,要妞没妞,重生了什么都不干还能多活一些年,怎么算都不亏。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熟悉中带些陌生的老师,硬是拖了好几分钟堂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至于老师临走时最后说的那句话,方平就当自己听岔了。

“武科报名,下个星期开始了,有想法的同学做好准备。”

方平没当回事,他听成了“文科”报名,高考都是提前报名的,不过一般都由学校代劳,没必要再提醒才对。

关键的关键,高三班是理科班,和文科无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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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了重生的事,方平哪还在意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

这当前,方平想的是拳打杰克马,脚踢马华腾才对。

尽管08年这个时间段有些晚了,可重生者不干点出人预料的事,能叫重生者?

又或者不从商,改从政?

方平心里暗暗盘算,也没心思和四周的同学闲聊。

这些小年轻,哪能想象到自己脑海中的雄伟目标,从今天起,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正当方平为自己的未来谋划添砖加瓦之际,前排那个长的五大三粗的杨建同学,忽然转头问道:“方平,陈凡,你们报不报名?”

方平对杨建印象可谓深刻,倒不是杨建帅破天际。

关键在于,大学毕业后,方平他们高中同学聚会,刚毕业的杨建,居然养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差点让方平以为杨建他爸也来参加同学会了。

打那以后,方平就没忘记过这位络腮胡子同学,特征太明显。

心里想着事,方平一时间也没想着接话。

方平同桌,被班上同学戏称为“平凡二人组”成员之一的陈凡,这时候则是摇头道:“我不报名了,浪费钱而已。

报个名就要一万,指定考不上,有这么多钱,大学一年生活费加学费都差不多够了。”

杨建有些唏嘘道:“也是,可总有些不甘心,不试试,就怕后悔一辈子。”

杨建的同桌,也是个男生,名字方平有些模糊了,此时也转头加入讨论,脸色黯然道:“这是咱们唯一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可惜,跟我们无关。”

三人又是唏嘘,又是遗憾,听的方平满头雾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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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

刚刚老师说的“文科”报名?

报名费就要一万?

这可是08年,要是没记错,阳城这时候的市区房价也才4000一平左右,考试报名要这么多钱?

这几个家伙没说错吧?

又或者被人骗了?

方平刚想插话问问,同桌陈凡扶了扶眼镜,脸色坚毅道:“就算不考武科,考文科,也不一定一辈子无法出人头地!

社会上也有武道培训班,等我们毕业了,挣了钱,到时候也可以进修。

就算不如武科生,起码还有希望!”

这话一出,杨建的同桌也面色激动道:“不错,考个文科名校,毕业了出来,工资待遇也不会低!”

“我还是想试试……”杨建有些犹豫,他家境还算不错,加上身体健壮,不试试不甘心。

对于杨建想要尝试的话语,陈凡二人也没阻止,尽管希望渺茫,可机会就在眼前,总有人不甘心。

虽然大家都还年轻,可也明白,这时候劝阻杨建,真要让杨建错过了机会,那就结下大仇了。

三人说的火热,此刻的方平却是满脸懵。

什么情况?

咽了咽口水,方平看了三人一会,没看到有开玩笑逗趣的意思,这时候方平总算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正想问话,结果再次被人抢了话语。

方平他们旁边的课桌,原本有两个男生窃窃私语,这时候大概是觉得人少了讨论不够味道。

等方平他们这边安静下来,旁边那桌的一个平头男生就面带激动,喜不自胜道:“杨建,陈凡,你们昨晚上网看新闻了吗?”

杨建二人摇了摇头,高考在即,现在家里管的都严,哪有时间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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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二人不知情,方平和另一位男生也是茫然,平头男生顿时笑道:“太可惜了!

昨晚可是爆出了大新闻!

你们知道吗?

马宗师突破八品了!

马宗师今年还不到40岁,已经是青年一代第一武道强者。

昨天企鹅集团,正式向谷歌亚太区总裁,老牌八品强者泰姆下了挑战书!”

“什么?”

“真的假的?”

“马宗师突破八品了?他不是前几年才突破七品吗?”

“不敢置信!”

“张浩,快说说,是公开挑战,还是私下进行?”

“八品之战,好想去看,可惜咱们根本没资格去观战……”

高的不多,所以昨晚爆出的消息,尽管已经引起轰动,可班上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平头男生,也就是张浩,刚刚说话声音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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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说完,方平这伙人还没来得及接话茬,附近听到的同学都亢奋了起来。

而张浩,这时候也享受到了万众瞩目的愉悦,满脸喜色道:“是真的!

马宗师真的突破了,不止我们,全世界谁敢相信他会这么快突破八品?

所以挑战书一出,全世界都震惊了!

只要这次马宗师战胜泰姆,企鹅集团就能大举进军亚洲各国,成为亚洲霸主集团之一!

再过些年,马宗师一旦突破九品,那企鹅集团就能成为世界霸主集团之一了!”

“天,这也太快了,八品宗师境!”

“宗师榜排名更新了吗?马宗师这是要杀进前三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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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还前三十,要我说,前二十都没问题。”

“不至于吧,马宗师毕竟刚突破,哪有那么快上升到前二十,除非战胜泰姆之后,还有戏。”

“……”

这时候的同学们,已经各自议论了起来,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兴奋、崇拜、激动、渴望的神态。

哪怕那些女生,这时候也不例外。

整个班级,唯一例外的便是方平。

这时候的方平,满脑子浆糊,满脸的茫然,整个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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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情况?

大家说的话他都听懂了,每个字写出来他也肯定认识。

可为什么串联到一起,他完全听不懂?

马宗师是谁?

企鹅集团他当然知道,08年的时候,企鹅集团已经是it业的一霸了。

谷歌他也知道,不知道才怪了。

刚刚张浩话中的意思是,企鹅和谷歌业务竞争?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违和!

方平喉咙再次鼓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嘴唇有些干燥的厉害,这剧本,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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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0章 大帝国4

对这个时代所谓的豪族来说,三百万两的损失真的太沉重了。

尽管这笔钱不是一二家的损失,但绝对数量太大,所有参与的士绅、豪族也都付出数万到数十万不等的代价。

这其中损失最大的就是金陵贾家,他们损失了差不多40万新币两,加上当初修大观园花的钱,之前从前周巡盐御史林如海那里,以林家小姐的嫁妆为名义得来的钱帛,就此彻底耗尽,甚至还留下几十万两的亏空。

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贾家只能指望他们送往北方的小姐能帮上一点忙——有这想法的倒也不知他们一家。

一些同样损失惨重的士绅、豪族,不得不派人跟户部的业务主管商议,希望帝国能以“相对公平合理”的价格,比如4两一石,回收他们积压在仓库里的粮食。

这理所当然的被严词拒绝了——帝国对粮食统购统销是为了赈灾和平衡物价,不是为了赔本赚吆喝。

士绅如果想要出售粮食,那么很好,2两一石,有多少帝国收多少,多了一分钱都别想多拿。

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政策,士绅立刻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获得“开明士绅”匾牌的,干脆直接抬着匾牌去金陵,试图告御状,说内阁“与民争利”。

没有匾牌的,比如金陵四大豪族这样,就得找相熟的,在朝廷做官的人出面,给户部施加压力。

有的家族,甚至直接把自己的意愿送到了徐世杨的办公桌上!

“这是干涉帝国施政方针,与谋逆同罪。”

徐世杨的回答简单,但充满令人浑身发颤的寒意:

“着刑部彻查。”

徐世杨的意见是,以谋逆罪剥夺所有参与的士绅家族一切官方z治地位,原来有贵族头衔的,一律撤销;原来是公民的,一律降级到平民;原来是平民的,降级为庶民。

只要参与这次在灾区屯粮的豪族,一律没收其“开明士绅”门匾。

同时,彻查他们囤积居奇,扰乱市场秩序,趁灾荒时节侵吞公私财产的罪名,然后分别处以有期徒刑、发配、罚款等刑罚。

彻查所有江南富商、豪族、地主、士绅家族的奴婢使用情况,要求一年内,东家与所有汉仆签署活期合同,并且按帝国制定的最低工资标准发放月薪。

如果有侵害汉仆人身权利的案件,帝国将以相应的法律予以严惩。

当然,庶民和奴隶不在清查范围之列。

士绅、豪族们根本没有想到,帝国不仅没有退让的打算,甚至还想着更进一步,给他们更大的打击!

鉴于每个家族在前周时代都曾经有些汉人奴仆被因各种原因而私刑处死,如果帝国真的按照徐世杨的命令彻查,那么这些曾经前往灾区试图大捞一笔的家族,恐怕要被帝国铲除了!

现在,他们不再关心那些粮食和亏损,而是竭尽全力准备如何掩盖自己以往的罪行。

毕竟,是个人就能明白,家族生存下来,可比赔点钱重要多了。

……

江南正在酝酿一场更大规模风暴的时候,徐世杨还在巡视全国的路上。

他一边走,一边对照内阁的报告,实地检验,抽查报告数据的准确性。

事实证明,处在上升期的帝国,基层执行力还算可以,徐世杨获得的报告准确性不错。

根据报告中的数据,此时帝国拥有公、平民人口6650万,庶民750万,奴隶因为增加了大量交趾人而增长到1100万。

总人口8500万,以长江为分界线,最重要的公、平民人口中,北方有1600万,南方有5050万。

北方人口中有200万是统一之后由江南迁往江北的,这个移民速度还算可以,但仍需加大移民力度。

北方的好处是,帝国毕竟崛起与江北,虽然核心人口相对少很多,但公民比例远远高于江南,因此帝国官员中江北出身的比例很大,内阁对江北的掌控程度仍然远远超过江南。

想要让江南江北在z治上获得完全平等,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徐世杨必须花费很长时间,让新式教育在江南代替旧式私塾和为科举而生的旧式教育,并且让新式教育普及到普通汉人百姓。

帝国对基层的掌握远远超出封建社会应有的水平,再加上国家企业、皇室企业,以及为普及教育而设立的公立学校等等,帝国所需要的人才也远远超出以往朝代的正常水平。

前周时期开科取士,一科4、5百人,就被评价为“冗官”,而帝国现有大学,每年毕业生已经超过两千人,他们无一例外都被授予“进士”文凭。

即使这样,徐世杨仍然认为人才严重不足。

毕竟,华夏的大学生有接近一半的人被新成立的各大国有、内府工业企业科研部门吸纳,还有很多人进入院校和新成立的科学院、工程院工作。

真正成为公务人员的大学生,并不比前周时期的进士多多少。

为此,徐世杨还是不得不用军队退伍老兵,以及干部培训班委培出来的毕业生,结合部分大学生、高中生,到各级乡镇基层工作。

之前,徐世杨曾经要求吏部做出规定,所有官员,若是升迁,必须有五年以上基层工作经验。

通俗来说,想成为乡镇干部,你必须有在行政村里有至少五年村干部经验,想升任县级官员,必须在乡镇有五年工作经验。

以此类推,从村屯级开始,乡镇级、县级、州级、高官、内阁级,即使一届升一个级别,一个干部进入内阁至少也要工作三十年。

当然,毕竟本质上还是个封建国家,宗室和贵族仍有特权。

比如皇帝、太子就直接拥有内阁名额,其他亲王、郡王级以及有领地的贵族,考核成绩合格后可以省却一些步骤——亲王级相当于拥有省级工作经验,郡王州级,以此向下类推。

无领地的贵族,第一代都是有功劳的,因此可以酌情减免基层经验时间,最高一个级别可以减到两年。

当然,贵二代们绝大多数都没那么多功劳了,因此内阁要求,国内贵族逐代递减等级,递减到平民为止。

徐世杨希望以此来控制贵族数量,免得2、3百年后贵族人口太多,转化成纯粹的食利阶层,成为国家的负担。

第721章 大帝国5

从村级到内阁级,保持这么庞大的公务人员群体,自然也需要令人瞠目的俸禄和办公经费。

在前周时代,每年8千万贯的国家收入中,接近8成的6千万贯用来支付军费,剩下的部分中接近8成的1千5百万贯用来支付官员俸禄,再剩下的部分用来支付给女真鞑子的岁币和皇室的花销。

然后就没了,这样紧绷的财政,实际上一点冗余都没有,一旦什么地方遇到点天灾人祸,需要赈灾救济或者有别的额外支出的时候,大周朝廷的经济就得出现赤字。

大周所有有点本事的宰相,大都进行过一定的财政改革,裁掉冗兵、冗官,尽可能开源节流。

但是,如果让他们知道帝国的财政支出数字,估计所有大周贤相都会撂挑子不干了——这数字大的足以让他们绝望。

以共和1796年为例,帝国军费支出一项就是1亿8千万新币两,官员俸禄和办公经费9千万新币两,仅仅这两样加起来,就是2亿7千万两!

除此之外,帝国还有稳定移民生活的财政支出8百万两;退伍、伤残军人安置费1千2百万两;工业企业投资1千5百万两;偿还国债利息3千万两;国内赈灾和灾区恢复性支出4千万两;水利、道路、桥梁等基础设施建设4千5百万两;医疗卫生财政补助4千8百万两;包含科技创新奖励、科学院、工程院在内的教育和科学经费7千5百万两。

所有支出合计高达5亿4千3百万两!

帝国的新币两购买力其实比大周的制钱贯还高一点,统一之后,内阁下令进行货币兑换,大周制钱按1050文兑换1新币两。

也就是说,帝国去年的财政支出折合76亿贯!

这是前周9年半的财政收入总和!

也就是帝国没有皇室和宗室费用,否则这个数字将更加惊人。

即使这样,这个数字也已经不是前周的官僚们能够想象的了,接近十倍收入的支出,你让谁来能够填平这个窟窿?

当然,帝国既然敢花这么多钱,自然就能挣出更多的钱来。

现在的帝国是世界唯一一个接近工业g命的国家,生产力碾压全世界,同时拥有整个东亚、中亚、北亚、东南亚所有原材料产地和市场,另外还可以通过海上贸易路线向天竺、帕尔斯以及更西方的世界出售各种产品以赚取利润。

另外,帝国拥有更为先进的税收体系,可以通过海关和更加合理的税收政策获取更多财政收入。

共和1796年,包含增值税、进出口税、印花税、资源税、企业所得税和个人所得税在内的财政税收就有4亿5千7百万两,此外还有国有企业上缴利润1亿1钱2百万两,发行国债5千万两。

财政总收入6亿1千9百万两。

财政剩余7千6百万两。

这个数字只计算上缴内阁财政的部分,地方地税留用的部分,国有企业的自留利润,以及属于皇室的内府企业利润。

按照1796年会议季,各部门的预算报告,估计1797年帝国财政支出会上升到6亿3千万左右,但财政收入妥妥的超过7亿!

每年可以保证7到8千万的财政剩余,这种财政健康程度其实不如只有江北时期,因为江南进入帝国的时间太晚,产业优势暂时并未发挥出来。

等到更有优势的江南经济提升上来,帝国的财政盈余肯定会更加丰富。

有钱的情况下,帝国内阁做什么都显得十分豪迈,他们敢一口气向赣省灾区运进390万石粮食,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而且,当你的资本足够雄厚,且敢于投资到底的时候,你反而不会亏损。

连向赣省灾区运送救济都是一样,等到士绅不得不亏本销售囤积的粮食时,帝国反而能倒赚1百万两。

……

帝国现在是如此强大,以至于作为掌舵人的徐世杨花起钱来也显得有些大手大脚。

离开燕京,开始巡游全国之前,徐世杨通过宣传部门,高调提出一个悬赏:若是谁能发明出一台能够正常运行超过24个小时的蒸汽机,皇太子将以个人的名义给予其3百万两的直接经济奖励和伯爵爵位!

如果有谁能把蒸汽机装在船上并且使船只平稳运行超过24个小时,那么他将得到5百万两奖励和侯爵爵位!

如果能把蒸汽机装在车上,那就能得到8百万两现金,以及公爵爵位!

为了让世人明晓蒸汽机到底是什么东西,徐世杨甚至发布基础科普,介绍了蒸汽机的原理,和热胀冷缩等基础知识。

这是徐世杨又一次不顾一切的试图强行拔高帝国的科技水平。

当然,他也不是不明白,相对与某项重要发明,其实一些基础研究更加重要。

所以徐世杨设立了帝国皇家科学进步奖,每年评选一次,分别奖励数学、物理、化学三个学科的新发现。

这些奖项将偏重于数字、公式一类,看似“无用”的基础研究,而且奖励同样十分丰厚。

每个学科每年前三名的奖励将是50万、30万、10万两,只要能够正式其验算和数据的正确性,奖励可以并列获得。

金奖拥有者可以直接获得贵族身份。

华夏帝国的皇家科学进步奖将很快成长为世界上最高规格的科学奖项,并且将会持续到很久很久以后。

……

相对徐世杨花钱催生科技提高。

皇帝就特别喜欢花钱盖宫殿。

金陵的长乐宫投资已经超过3百万两,而且还没修好,估计今后每年还会再投入2百万两左右,一直投资十年才有可能完全竣工,之后估计还要立刻进行旧殿改造工程,每年1百万的维护费都不算多。

这还没算宫内各种皇家器物和女官、宫女、太监等工作人员的花销。

而且,只是长乐宫而已,泉城还有个美泉宫,燕京还有紫禁城,甚至将来还有可能在长安修大明宫……。

如果放在前面任意一个朝代,这都是帝王奢侈无度的亡国之兆。

然而在华夏,这些费用都是属于皇室的内府自行出资,跟帝国财政没有半毛钱干系。

不,还是有些关系的——这种消费需要交奢侈税。

第722章 皇家财源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722章皇家财源作为帝国的宗室,莒州徐毫无疑问是目前世界上最富裕的家族。

而且这种富裕不是以往那种把天下都算作私产的富裕,而是通过实业,扎扎实实成为帝国第一资本家家族的那种豪富。

从当初莒州一个小小的坞堡主发展到帝国皇帝,除了领土和政治地位的扩大,徐家的产业也在同步扩张。

目前,徐家拥有扶桑、台岛、辽东、安南等地大约五千万亩耕地,和差不多两倍于此的牧场、林场。

大约100万奴隶和50万雇工在上面劳作,缴纳税赋,支付薪酬和奴隶口粮之后,每年还可以为皇室提供800万石各种谷物。

皇室的农场、牧场里,有大约3万匹马,5万头牛,3万只驴,1万匹骡子和9千封骆驼。

肉食用的猪、羊、鸡、鸭、鹅数量更是惊人。

皇室的林场里还有桑树、柞树、桃树、李树、杏树等经济树种,农场里还大规模种植棉花、亚麻、甘蔗等经济作物。

牧场里出产的羊毛、各种牛羊匹,还会提供给内府自己的纺织厂和皮革厂。

这种循环给帝国皇室带来了惊人的财富。

这其实还不是最大的收入,由于徐世杨的存在,帝国皇室在经济投资上一直占有先手,处在某种程度上的引导者地位。

帝国畅销世界的新兴工业品,比如:糖、食用油料、棉布、毛布、搪瓷、玻璃、香水等行业,以及限制出口的钢铁、军工、造船、机器制造等等,内府都有规模不小的企业涉足其中。

如果不是徐世杨下令把矿产和盐业收归国有,皇室本来应该在工业生产中摄取更加惊人的利润。

工厂之外,内府还有一支200艘大帆船组成的远洋船队,可以直抵天竺,甚至帕尔斯进行国际贸易。

内府也有属于自己的私有银行。

拥有庞大流动自己的内府,自然也会投资一些别的行业,或者直接购买国债,赚取一些收入。

如此庞大的产业,每年给内府带来的直接收入就在一亿两以上!

有这么多私人收益,宗室自然懒得花内阁的经费,省的听内阁整天唠叨什么“奢侈无度”之类的烦人话。

啊,皇室也并非完全没有涉及公家的有争议收入。

这里面最大的一笔,是每年各属国和外蕃给皇帝和太子殿下的朝贡品。

对帝国朝贡,与以前的朝代完全不同,以往外蕃国家给中原王朝朝贡,收取贡品之后,朝廷还要给予价值至少相等,很多时候甚至是溢价的回赐。

但华夏帝国不玩这一套,既然是贡品,那么外蕃就应该老老实实,按时保质保量的完成,而不应该再去奢望什么回赐——否则这不就成了交易吗?

这如何能显示属国对华夏母国的忠诚和尊崇?

若是想贸易,跟帝国的商队贸易,或者按规定每年拿着赦书来帝国境内贸易都行,其他时候,严禁属国商队在帝国国内乱窜。

既然朝贡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朝贡,属国和外蕃每年送来的朝贡物自然成了纯粹的收益。

每个外蕃的朝贡品,说起来都不是算很多,比如外蕃第一的高丽郡王,罪行核定的年贡是:高丽参一千两、貂皮三十件、金五百两、银两千两。

与《江华条约》规定的数额相比,除了金银略有增加,高丽参维持不变外,其余都减免了不少。

但是架不住帝国的外蕃数量太多啊,外蕃索伦、外蕃蒙兀、外蕃西域、外蕃吐蕃,一大帮南洋的朝贡国,还有扶桑岛上几个残种国家,全加起来有接近四千家,每家每年朝贡500新币两的特产,那就是两百万。

这些朝贡物,皇室认为应该归内府使用。

但内阁认为这不是内府企业挣来的,而是凭借帝国威压强迫外蕃送来的,应该归内阁财政支配。

每年年底的朝贡期,内府都要跟内阁不那么激烈地争一争这个问题,倒不是说这两百万很重要,只是两方面都有那么些闲人认为争夺这些代表外蕃的贡物这件事比这两百万重要而已。

徐世杨也没有阻止他们争吵。

爱吵吵就去吵吧,别影响到正常工作进度就好。

而且这也可以吸引内阁的注意力,让他们不再紧盯着皇室真正的小金库。

有时候,徐世杨觉得,内阁比文月她们更像自己老婆——尽管帝国宗室已经不再花内阁一分钱了,甚至连官员应有的工资薪俸都没有,但内阁还是暗戳戳想掌管皇家的私房钱。

……

共和1797年9月。

得到了内府支持的楚王终于凑齐了他出征进行海外开拓所必须的部队。

楚军的基本核心来自前周军,而且大多是徐世松自己曾经带过的兵——这些人对徐世松本人的忠诚度还是有保障的。

除此之外就是其他志愿参与海外开拓的帝国国民了。

这部分人中,势力最大的,是帝国宗室,但没有任何爵位,甚至连公民都不是的徐睦海。

这几年,这位被剥夺了全部头衔的宗室一直希望能够参加海外开拓,以重新赢得自己的王爵,只不过内阁一直没有同意。

这次楚王南征,徐睦海又走了徐世松的路子,得到了楚王的首肯,这才让内阁同意放行。

徐睦海自身没有任何力量,但他毕竟是宗室,愿意支持他的势力还是不小的,比如释家的僧人,为了争夺南洋的信仰,也是为了与国内的道家势力对抗,这一次国内释家出了大力。

仅仅嵩山少林一家,就给徐睦海派了三百棍僧,其他国内大寺也纷纷出钱出力,前后凑了两千带枪挎刀的僧兵。

统一战争时期,因在泉州拼死抵抗蒲家而受到帝国内阁直接表扬的南少林也出了两百棍僧,这两百人由帝国直接赐予武装——包括铠甲、倭刀、手枪和步枪等一整套装备。

内阁甚至直接赠送了一艘500吨的“南少林”号风帆运输舰。

当然,其他僧兵没有这种殊荣,他们必须自行筹备武器装备。

第723章 又是两场战争

对于一个普通平民来说,准备全套武器并不是件轻松的事。

铠甲很便宜,帝国曾经大规模生产了很多胸甲,也曾经陆陆续续从周边(统一时从临安的武库中一次性带走3万套札甲)缴获过接近二十万套各式铁甲——大周贡献了其中大部分,另外女真、蒙兀、吐蕃、党项各自奉献数万套不等,最近这个运输队还加入了帕尔斯这个新成员。

帝国并不禁止民间藏甲,如今这些铠甲绝大多数已经流传到民间或者属国、蕃国,但武库中仍有数万套铁甲在吃灰。

再说,用水利锻床压几套胸甲也实在不费什么事。

因此,在帝国国内,一套铁甲,根据性能和用料不同,大致价格在5两到15两上下——胸甲最便宜,锁子甲次之,全套的札甲是最昂贵的。

相对盔甲,刀具更便宜。

曾经在前周十分畅销的扶桑刀,随着扶桑的灭亡工匠外流而大量涌入华夏。

现在,一把普通扶桑刀最低价值可以低到1两的地步——除非你想私人定制一把“宝刀”,那个价格视个人要求而定,因为有些人会在刀鞘刀柄上镶嵌宝石,或者用红木刀鞘等彰显个性的贵重物。

不过刀本身的价格,再怎么也不会超过3两。

其它冷兵器中,弓箭现在已经很少有汉人用了,只有少数对自己的射术特别有自信的高手会自行配备。

帝国现在并不生产这种东西,以往的缴获倒是不少,但储存时间太长,状态都不算好。

想要用弓箭,需要专门找老师傅定制,或者从外蕃进口。

其他非制式随身武器则好不少,类似狼牙棒、飞斧、钉头锤之类的小件,以往的缴获都用不完。

装备中最耗钱的,其实还是火枪。

步枪中,最便宜的10毫米口径鸟枪对平民售价十两。

15毫米的标准1型火绳枪二十两而且只出售给平民以上国人。

同口径的标准2型燧发枪售价三十两;用标准2型改造的击发线膛枪四十两;12毫米口径的标准3型击发枪五十两。

用标准3型改造来的戴梓式后装枪需要五两的改装费用,说起来价格还可以接受,但这种枪需要专用的一体式子弹,弹药价格又要高一节。

鸟枪、标准1、2型都是明火滑膛枪,弹药就是一枚小铅球加火药,价格较为便宜——只涉及火药的价格,弹丸甚至可以自造,铅本身也是贱金属。

那些弹药,从官方武器店购买,一百发才价值1两。

击发线膛枪的子弹需要专门的模具,价格稍高一点,一百发的价格是1。2两。

后装枪的子弹因为有个底火,这个价格就直接飙升到一百发5两的地步!

问题是,在南洋那种潮湿度过高的地方作战,火绳枪、燧发枪之类明火火枪的效能下降十分严重,而击发枪、后装枪之类闭气性较好的火枪则不受太大影响。

在楚军出发之前,总参谋部给出指导意见,让所有参战的汉人志愿兵尽量选择击发枪。

但是,如果一定要击发枪,一个全套装备的汉人士兵,最少的装备费用也是46两,这并不是一笔小钱。

因此,大部分自愿参战的楚军士兵还得依靠燧发枪甚至火绳枪。

倒是那些僧兵,一个个全都选用最好的装备,不仅在僧袍底下套板甲,还选用最好的倭刀,最少也是标准三型击发枪,甚至那些来自北少林的家伙,还都多配了一把手枪!

不得不承认,北少林可不仅仅是武林正道第一,他们还是登封一代最大的地主、高利贷债权人和商铺拥有者,有心对外开拓的情况下,拿出装备三百个精兵的钱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含两千僧兵在内,楚军总兵力六千人,暂时没有外蕃参与,不过徐世杨已经命令外蕃高丽、扶桑、琉球,以及安南洞蛮的几个领主做好出兵准备,他们预计会作为援军向南洋派遣一万冷兵器部队,主要任务是楚军取胜之后,在星罗棋布的岛屿上维持治安。

六千楚军将分乘八十艘大海船,满载物资,从江南的几个港口分头出发,先期抵达正在被满者伯夷围攻的三佛齐,与三佛齐军会师后,再发起反击。

与他们一同行动的,还有李飞虎、李飞龙、李飞凰、李飞凤等四人率领的海军舰队,总计有风帆战舰和运输舰两百艘,水兵和海军陆战队两万四千。

帝国海军的主要目标是满者伯夷的附属国麻六甲王国,当然,在完成控制麻六甲海峡的任务后,他们也会帮助楚军攻打满者伯夷——实际上,海军参谋部认为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体的,只要灭亡满者伯夷,麻六甲自然很容易控制。

相反,控制麻六甲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舰队司令李飞虎的建议是,海军和楚军先配合攻灭满者伯夷的主要领土,然后再回过头来灭亡更容易对付的麻六甲。

……

海军和楚军对满者伯夷的攻击,对帝国来说只是一件小事,毕竟自己出兵人数不过三万,内阁和军方对此事的关心程度都不算高。

而且,对帝国来说,除了开拓南洋以外,还有一场战争要打。

那就是针对西南大理国的征服战争。

征服大理的理由明面上还是当初前周灭亡时,大理对川省的试探性入侵以及对川、黔、桂省领土的声索。

当时,大理的入侵被徐世柳和大周的川省守军一顿胖揍,因此没有造成什么大得损失,按理来说以此作为灭亡一个国家的理由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但帝国要灭亡一个国家,有个说法就行了,合不合理并不重要。

针对大理,帝国在川省集结6万华军和1万外蕃吐蕃部队,在桂省集结3万人和1万外蕃洞蛮,在黔省集结3万人和1万荆湖蛮族,总计12万华军和3万外蕃兵,15万大军,准备以雷霆之势彻底灭亡大理。

大理段氏王族环踞周边的虎狼之师十分惊慌,他们在东南倒是也算个强国,之前曾经战胜过吐蕃、东吁,连正兵带附属的部落兵,凑出2、30万大军也没问题,看起来兵力似乎比华军多不少。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点兵力优势一点用都没有。

根本不值一提。



第724章 麻六甲1

华夏灭亡同样是南方大国的大越时,核心的汉兵不过出动了3万人上下而已,就已经顺利吞并整个大越。

现在仅仅核心兵力就出动12万,还没开战,大理国上下连抵抗的决心都被吓得不剩多少了。

所以大理国主段氏并未在乡民中抽丁备战,也未动员那些已经不怎么可靠的夷兵——反正动员这些人也打不过。

而是选择派使节去华夏求饶。

这一次,华军没有像对交趾人那样把大理人的使节一股脑全杀光,还允许他们前往金陵面见皇帝。

但备战工作也一直没有停滞,总参预计会在1797年10月开战,1898年到来之前解决大理问题。

大理朝廷自己的估计,如果无力对抗,他们也就能坚持三到五个月左右,因此段氏把所有希望全都寄托在使节身上。

如果华夏允许大理维持自立,他们愿意敬献宗女十人,金万两,银十万两,铜一百万斤,以及可以供15万大军一年所需的粮食。

作为交换,大理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仿高丽例,成为华夏的外蕃郡王。

……

共和1797年9月,徐世杨带人抵达川省的时候,南洋舰队和楚军率先出发,分头出发的舰队先在安南省的鸿基附近海域集结休整,然后直接前往被华人控制的新三佛齐王国,与当地华人势力会师。

此时的苏门答腊岛上,新三佛齐国王,粤省移民梁道明正率领大约一千华人武装,与其他当地封建王公的五千多人,占据岛屿西段,坚持抵抗满者伯夷的进攻。

由于他们的控制区实际上已经处在麻六甲海峡西侧,帝国若是想要跟他们取得联系,必须先突破满者伯夷和麻六甲的水军拦截。

好在,当地水军的船只数量虽多,但战斗力严重不足。

根据经常前往海外进行贸易的商人提供的情报,满者伯夷和麻六甲有数千艘战船,但其中绝大多数只能被称为舢板,载员不超过二十人。

比较有战斗力的部队,是一些类似福船、广船船型的大船,数量应该在数十艘上下,大多是以前的海商出售给他们的,在满者伯夷,这些海船既充当贸易船也充当战舰。

满者伯夷的战斗力很弱,虽然水陆大军十万,但基本没有铠甲,甚至连稍微长点的刀和像样的弓箭都少。

满者伯夷最强的陆军部队,是一队直属于国王的象兵——他们的对手武器同样孱弱,很难对大象构成威胁,因此象兵在那边的战场上几乎是无敌的。

另外一支经常被使用的精锐,是一队扶桑雇佣军——这支队伍由扶桑还在乱战的时候,从扶桑本土逃出来求生的倭寇和移民组成,兵力在两千上下,同样没有铠甲,但人人都有扶桑刀、扶桑特色的十字枪和倭弓。

据说打起仗来,满者伯夷的扶桑人军队前仆后继,韧性极强,很多时候会被当成突击队使用,效果十分出色。

当然,这所谓的效果,也不过是扶桑刀这种玩意对无甲的敌人杀伤力比较强,本地其他势力又没有充足火力阻挡他们冲锋而已。

对华夏来说,整个扶桑都已经灭了,这几千残种再厉害又能强到什么地步呢?

白送而已。

……

9月26,华楚舰队开始强行突破麻六甲海峡,满者伯夷和麻六甲的水军凑齐1500艘大小船舶,在海峡内列阵对抗。

满者伯夷只是个地方列强,而且还是南洋那种战争始终处在低烈度的地区,其军事知识与中原以及北方狄夷来说,属于非常落伍的。

但再蠢的人也知道,此时必须在麻六甲海峡挡住华楚军舰队,否则他们与三佛齐会师后,就会在本地拥有一个立足点,在当地获得休整的港口和粮水补给。

何况,华夏陆军的威名早已传遍天下,满者伯夷也知道,华楚军一旦登陆,这一仗就不用打了。

可在海上,特别是麻六甲这种地形狭窄的海峡,满军认为他们还有点机会。

这个机会就是华军的舰队是进攻方,没法使用威力强大的侧舷武器,而且也没法排出战列线发挥最大火力。

一旦进入海峡,华军就只有前锋舰队的少数几艘船的船头火力能够射击,满军认为这不足以阻挡他们进入近身战。

开始近身战之后,华军的大舰队就显得不够灵敏,特别是地形也不适合大船机动。

因此满军有三分之一的舰船——五百艘之多!是专门为华军准备的撒手锏——火攻船。

这些火攻船满载爪瓦岛的特产——轻质石油,以及硫磺等引火物,一旦靠上华军舰队,就能轻易焚毁一艘大船。

因为轻质石油引发的大火,是没法用水扑灭的,满军以此认定,石油火除非把可燃物全部烧完,否则不会熄灭。

这些火攻船就是满者伯夷在华军无敌盛名之下还要抵抗到底的信心所在。

26日当天,上午9时许,华楚舰队突入麻六甲海峡。

之前华军的快速侦查舰已经看到了海峡内密密麻麻的满军小船,但是李飞虎等人仍旧选择了直接突入,完全没有回避战斗的意思。

于是,决战开始了。

满军首先出动大约三百艘带着护板的小艇,掩护火攻船队进攻,这些小艇的任务是吸引华军有限的火力,创造机会让更多火攻船靠近。

这个战术看起来似乎可行,然而可悲的是,华军指挥官,李飞虎、李飞龙等人,都是老海盗出身,他们在双屿港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用火攻船对付官军、倭寇和其他海上竞争者。

今天早晨,侦查舰发现满军密集的小艇舰队后,这些前海盗大柜们自然想到了敌人可以使用的战术。

毕竟大量使用火攻船,毫无疑问是满军最后的应对手段。

因此,进入海峡后,华军前锋的5艘风帆巡航舰加速离开大部队,利用航速优势抢占海峡出口位置,列成一个单薄的横队,以侧舷面对满军。

即使地形狭窄,但只有无艘船的情况下,列出横阵还是可行的。

列阵完成后,华军立刻发挥所有火力,压制汹涌而来的满军小艇。

第725章 麻六甲2

风帆巡航舰的前三轮火力,主要依靠射程最远的实心弹。

这种炮弹射程最远,威力最强,是同等级风帆战舰交火的最佳选择。

然而它们同时也有准确度不足以及远距离射击时动能下降严重等缺点。

现在,满军密集的队形使得这些缺点变得无不足道了只要压低弹道对准前方开火,炮弹总能碰到如蚂蚁般从狭窄的海峡中冲出的满军小艇。

如果弹道合适,炮弹在水面上形成跳弹,甚至有可能一炮摧毁多艘敌船。

而脆弱的满军小艇完全没有挡住炮弹的可能性,只要有命中,至少一艘船就会被摧毁。

连续射击三轮之后,华军五艘风帆巡航舰已经击沉了对方2、3十艘小艇,海面上到处漂浮着木头碎片和满军的尸体,一些落水者拼命向岸边游去他们必须动作快一点,因为依旧在前进的其他满军船只可不会停下来捞他们,如果不能迅速避开航道,满军会直接从这些同伴的头顶压过去!

没有落水的满军士兵喊着号子,一起奋力划桨,让那些尖头小艇飞一样在海面上奔驰,每艘船的船头都站着几个携带弓箭和铁刀的武士,他们是满者伯夷国的武力核心,都是有田产的封建地主和他们的子侄。

满军的气势还算不错,至少在损失接近两成之后,突击队仍然没有溃散的迹象,反而依旧在前进。

然而,他们的英勇也就到此为止了,随着距离的接近,华军开始换用更加凶猛的弹药现实榴霰弹和葡萄弹,紧接着干脆直接使用霰弹射击。

海军水兵和陆战队士兵甚至站在侧舷,用火枪参与射击。

六钱重的铅弹如暴雨般泼下来,冲在最前面满军小艇被打得血肉横飞,船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失去生命特征的尸体,鲜血之流。

很多小艇被铅弹击穿船底,海水咕嘟咕嘟的漫灌进来,这些小船开始缓缓下沉。

铅弹的破坏力不足,小艇沉没的速度不算快,但正是这种缓慢的沉没,使得失去战斗力的小艇成了满军继续冲锋的障碍,一些尚有战斗力的小船躲闪不及,与前面失去战斗力的同伴撞在一起,满军无法迅速摆脱,原本气势汹汹的冲击不断减速。

这一减速,最后的机会就从满军手中溜走了。

大杀一通的前锋舰队五艘风帆巡航舰张起满帆,转向离开海峡狭窄的海面,只留下毛都没捞到一根的满者伯夷水军愤怒至极的吼叫声。

其实他们吼的有点早了,十几分钟后,又是五艘巡航舰开进海峡,向上次一样,侧舷面对满军,降帆减速,几乎以静止不动的姿态等待满军自投罗网。

华军无声的嘲笑让满军上下异常恼怒南亚的土著总是特别易怒的。

于是剩下的小艇推开碍事的破船,继续发起冲锋。

那些本该阻止他们这样做的军官和武士,反而是其中最愤怒的一些人,他们站在船头,挥舞极具地方特色的蛇形长匕首,大声吆喝着命令所有人进最大努力划桨,好追上那些胆敢挑衅他们的混蛋,给华军点颜色看看。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已经渐渐离开了海峡最窄的部分,正被华军勾着向较宽的海面航行。

舰体修长的巡航舰远比满军想象的更加灵敏,用一侧全部火力轰了六轮之后(依旧是三轮实心弹,两轮榴霰弹,一轮霰弹加火枪),巡航舰再次升帆,一溜烟跑了……。

升帆之时,华军队伍最末尾的一艘巡航舰甚至升起旗语:

“你们追不上我。”

可惜的是,满者伯夷和麻六甲的水兵完全不认识旗语。

但这不妨碍他们意识到华军就是在羞辱他们这个时候挂出来的信号,除了羞辱还能是什么?

所有满军的愤怒已经溢于言表,他们所剩不多的大脑里,现在正剩下一个念头冲过去,把那些该死的大船烧成灰!

反正刚才被打沉的都是护航艇,那些装满轻质原油的火攻船都还在,他们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反杀。

这个念头一直维持到满军船队冲出麻六甲海峡,在宽阔的南海上,以侧舷全部火力面对他们,对海峡出口形成半圆形包围圈的华军舰队主力为止。

看着如城池般巍峨的庞大舰队和数百门黑洞洞的炮口,被冰冷的海风一吹,满者伯夷水兵们被愤怒烧毁的大脑终于找回一丝理智。

“快逃!快逃!!快逃”

有人疯狂的大喊。

然而已经迟了,海峡内还有无数小艇正在涌出,看到华军阵容的船想要返回,也根本找不到一丝空隙。

前面的船想后退,后面的船还想前进,这理所当然的造成了交通拥堵,无数小船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有人愤怒的训斥:“船上装着石液!你们疯了要撞过来?起火了怎么办?”

他们有些多虑了,在华军的炮火下,他们其实完全不用考虑意外火灾问题。

在满军的拥堵到几乎完全动弹不得的时候,华军的炮火铺头盖脸的朝这些无力躲避的目标猛轰下来。

大约一分钟后,一艘装满轻质原油的小艇被直接命中,并且毫不意外的引发了火灾。

满军小艇躲无可躲,熊熊烈焰迅速从一艘船蔓延到另一艘船上,很快,所有拥挤在一起的小艇一起燃烧起来!

轻质原油在海面上流淌,带着红莲业火一般致命的火焰吞噬沿途所遇到的一切,满军士兵哀嚎着跳入水中,然而这并不能拯救他们的生命。

因为大海也在燃烧、沸腾。

……

华军舰队也不敢强冲这样的火海,只能等着火焰烧光一切,于是,这场海面上的火灾整整燃烧了十个小时,之后华军施施然通过海峡。

麻六甲海战,华军一共歼灭多少满者伯夷和麻六甲舰队,一直是个未知数,因为一场大火烧掉了一切能够证明战果的证据,而满者伯夷人没有统计战场损失的习惯。

不过,华军以零的伤亡突破海峡,歼灭了满者伯夷和麻六甲水军却是事实。

第二天清晨,华楚军舰队进入三佛齐控制的港口,安全登陆。

满者伯夷的灭亡进入倒计时。



第726章 天子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726章天子共和1797年10月。

大理国,曲靖。

一场战斗,或者说,单方面的杀戮刚刚结束。

华夏帝国大理远征军司令李井槐走在曲靖的街道上,一边看着道路两边依旧在冒烟的建筑物和遍地尸体,一边听旁边参谋军官在阐述刚刚汇总上来的战果:

“歼敌六万,其中击毙2万2千上下,其余被俘。溃逃的敌人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段氏应该是没办法把他们重新编练成军了——大理国主力已经覆灭。”

“我军阵亡55人,受伤107人,损失轻微。”

歼灭六万敌人,伤亡不到二百。

这种可谓辉煌的战果甚至不能让李井槐发出更多感慨了,因为华军取得过比这还要辉煌的战果,不止一次。

甚至可以说,最近几年,每年都有这么一两次。

比如去年灭交趾,前年救邕州,再比如,今年李井槐还没接到具体消息,但他认为肯定又是一场辉煌胜利的南洋海战。

胜利太多,所以也就不值得特别欣喜了。

何况,这次曲靖之战前,大理从上到下一直在苦苦等待远在金陵的谈判结果,谁都没有想到李井槐会突然发起进攻,以至于曲靖守军根本没进入战备状态就被摧毁了。

这也是大理军显得比交趾贼更加孱弱的原因。

多少有些胜之不武的感觉。

不过,以最小的代价拿到胜利就好,反正胜利者不受指责,失败者无权指责。

而帝**对外,已经完全没有对手了啊。

李井槐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看起来,我们不用等到年底就能灭亡大理了。”

“军事上没有问题。”他的前线参谋长回答:“不过金陵那边呢?”

当初灭交趾,冯三虎是杀光了所有交趾使节,那些人根本就没到过金陵。

但这次灭大理,李井槐相对心慈手软一些,放使节团过去了。

等他们面圣,不管皇帝是否接受大理的投降,作为前线大军的统帅,李井槐都不应该独断专行抢先发起进攻才对——决定权本应在皇帝那里。

“金陵那边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李井槐摇摇头,很直白的说道:“我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出征前得到的命令是灭亡大理,在新命令到达前,我只能执行这个命令。”

“而且……,我们为什么要在乎金陵怎么想?”

“唉?”这句话把参谋长惊到了。

“你要记住,我们的统帅,总司令是太子殿下。”李井槐冷冷的说道:“如果官家和太子殿下的意见相左,我支持且只支持太子殿下。”

参谋长嗅到一点危险的味道,但他还是下意识附和:“我也是!”

“所以,你不觉得殿下做太子的时间长了点吗?”李井槐咧开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帝国实际上是太子殿下开拓的,太子孝顺,把皇位让给陛下,我们无权反对,但这时间也太久了,陛下享受这么长时间,应该够了吧?”

“我认为,帝国需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绝对的权威。”

“我同意,但是……”参谋长想了一下,最后认真严肃的说道:“这是殿下的决定!我永远不会反对殿下的决定,哪怕我觉得不合理!”

如果你反对,那就是反对太子,那么你就是敌人!

参谋长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不过他的眼神已经把他的想法表露无疑了。

“呵呵,你想什么呢?”

李井槐笑道:

“我的意思是,殿下正在进行全国巡查,我估计他今年年底会到大理来,到那时,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劝劝他——至少在这次巡查结束之后,皇上能安安稳稳的去当太上皇,我们团结在殿下身边,加油干。”

李井槐不是没考虑过兵谏,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罢了,毕竟没有徐世杨的首肯,他连自己的警卫连都带不走。

就算下面士兵敢拿枪冲进燕京,估计被太子瞥一眼,他们就会立刻山呼万岁。

这种权威是不可动摇的,李井槐自问,自己面对徐世杨都不会有太大区别。

那可是他李井槐的义父啊!

话又说回来,李井槐、冯三虎他们对徐世杨都是持子侄礼,这其实也不难想象徐世杨为什么由着徐睦河在皇位上坐那么久。

不过,能理解是一回事,愿意接受是另一码事。

“帝国需要一个真正的核心,迎接接下来的大发展。”

李井槐平静的说道:

“殿下巡查全国之后,对帝国的方方面面了解程度肯定远超在金陵游山玩水的陛下——本来就已经超过很多了。”

“帝国为什么要有两个头颅?陛下如果喜欢游玩,那就荣升太上,好好玩去吗。”

没有人知道徐世杨跟徐睦河五年的约定已经只剩下两年了,不过,不仅仅是李井槐,军方、内阁、这个帝国的上上下下,已经有很多人觉得徐睦河当皇帝已经当了太久太久,他们心中真正的统帅本来应该只有徐世杨一个人才对。

几十年后太孙接班也是理所应当,但哪里有父亲袖手享用儿子建设成果的道理。

“如果只是劝,我可以跟你一起。”参谋长认真的说道:“但是如果你还想做别的,别怪我派宪兵来。”

前线参谋长有指挥宪兵维持军纪的职责,而宪兵有拘押思想不忠诚的前线官兵的权利。

包括中将级别高官。

“呵,你还真以为我能做什么啊?我估计要是我敢对殿下不利,我的警卫员会第一个对我开枪,嗯,也不对,说不定我自己就会先给我自己一枪。”

李井槐自嘲的说道:

“不过俗话说的好,想到和得到之间还有一个做到,我们想要理直气壮地劝说太子,还得拿出看得过去的成绩。”

“立刻出兵吧,在殿下抵达大理之前,我们要平定大理全境!”

这并不困难,按照计划,李井槐指挥的黔省和桂省部队在曲靖会师后,会再次分兵,一路部队直取昆明,另一路向北进攻乌撒,把在赤水河边与大理以及当地土司军队对峙的川省军接过赤水河。

之后的行动,性质就基本脱离主战场,属于治安战的范畴了。

第727章 父子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727章父子李井槐攻占曲靖的时候,徐世杨一行已经抵达玉门关。

这里是徐世杨西行的最后一站,在这里,他接见了当地官员和秦国来的左官。

当然,还有他的长子,秦王徐代炫。

儿子已经在外开拓快三年了,打下了大半个中亚,数百万平方公里的领土,有这个成绩,即使徐世杨也会感到自豪。

然而几年不见,徐世杨偶尔也会感到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实在不太称职。

没办法,生在天家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亲情必须淡漠一点。

如果所有孩子们始终都留在京城,将来难免会为了皇位产生骨肉相残的惨剧——这不是他们想不想的问题,因为总有人会窥视拥立大功,想要以此更进一步。

实际上,徐世杨让自己老爹当皇帝这几年,他都能感受到不少人对自己的这个决定有些不满,其中表现最明显的就是当初徐家十五屯那些孩子亲兵出身的家伙,李井槐、冯三虎他们都是如此。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一切都是徐世杨给的,徐世杨始终没走到顶点,那么他们就同样也没走到顶点。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觉得,徐世杨登基,他们还有很大继续进步的空间。

如果连徐世杨一手培养起来的人才都有这种想法,那么徐代炫、徐代灼他们又凭什么能压制这些既得利益者不会有更大的野心呢?

何况,徐世杨给所有妻妾都安排工作的做法,确实让自己的后宫安静了不少,但母亲各个都有基本盘,到时候真的发生夺嫡之争,这些当娘的也都很有能量啊。

徐世杨不想当明太祖,英明神武了一辈子,死后却因为继承人载了大跟头;也不想当汉武帝唐太宗,同样英明神武了一辈子,却因为在继承人问题上举棋不定,结果造成严重的家庭悲剧。

因此徐世杨从一开始就让自己所有孩子接受这个时代最严格的教育——帝**校教育,至少先把他们培养成差不多的人才,然后早早封嫡长子徐代炫为皇太孙,确定接班人,让野心家无机可趁。

最后,让徐代炫之外,成年的皇子外出拓殖,建立自己的功业,顺便把那些野心家带到属国去当左官。

这样的好处是,今后为了夺嫡骨肉相残的可能性被降到最低,毕竟亲王都是属国国主,刻意压制工业实力的情况下,实力再强也没法威胁母国的地位。

而且还可以开疆拓土,在这个通讯极度不发达的时代简洁控制那些帝国没法直接控制的土地,变废为宝。

缺点就是,孩子们早早独立自主,跟徐世杨这个做父亲的亲情关系就不是那么紧密了。

比如这次来玉门关,徐代炫在秦国依旧跟帕尔斯僵持的时候,丢下国务军务,跑到玉门关来见徐世杨,不是因为他很想念父亲,而是作为属国亲王和儿子,他必须出现在徐世杨面前,免得引起母国的反感。

父子两人站在玉门关的烽燧上,看着脚下来来往往进出玉门关的驼队,徐代炫不无得意的说道:

“父亲,今年秦国种麦1200万亩,种棉800万亩,我们已经基本可以实现粮食自给,然后用棉花、马匹、羊毛跟国内交换铁器、盐、布匹、武器装备和其他必需品——我们已经基本实现了收支平衡。”

“我的人跟内阁谈过了,明年内阁就会派遣专业人士来,重新给我们安排产业,我估计,明年秦国的粮食种植面积会缩小,主要良田将用来种植棉花,需要粮食的时候,我们用棉花跟国内交换。”

属国通常是不会安排采矿之外的任何工业的,以免造成跟国内产值的竞争,或者属国国力太强太封闭,对帝国产生离心力。

比如秦国,立足未稳的时候,农业是第一生产力,稳定的最大要素,因此徐代炫之前非常重视小麦的种植。

但现在,粮食基本自给之后,秦国在河中的地位已经无可动摇,那么他就可以用棉花等经济作物替代粮食种植。

一方面,种棉比种麦获利更多,可以让秦国的封建领主们更加满意。另一方面,若是几代人之后秦国开始游离母国,单一的棉花种植,粮食还需要大量依靠母国输入,那么分离就不可能成功。

这就是产业链,秦国在这个链条上处在底层,这样,即使现在帝国没有能力直接控制秦国,但资本却可以牢牢把他绑在帝国的战车上。

“你做的很不错啊,儿子。”

徐世杨蛮欣慰的,不过,这种时候,父子俩也只能谈工作吗?

唉,其实也是,不说这些,他们也很难找到共同话题。

“都是父亲教导的好,还有我手下的左官们都很有本事,加上内阁的支持,我的工作其实蛮轻松的。”

“海外开拓没有轻松这一说,都很危险,哪怕只是水土不服也有可能要你的命。”

“呵呵,怎么会,我在父亲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在外从来不喝生水,不吃生食,注意卫生。”

徐代炫笑道:

“再加上,如果从军校算起,我从军也是十多年了,身体素质并不差的。”

“嗯,对,你身体素质很好。”徐世杨敲敲儿子的胸膛:“是个好小伙。”

“那么,你接下来的想法是什么?继续扩张吗?方向在哪里?”

“当然还是帕尔斯方向。”徐代炫回答:“我已经用帕尔斯俘虏和那个希梅尔西斯组建了一支帕尔斯军队,兵力不多,但用来对付帕尔斯人似乎刚刚好,这段时间我一直用这支军队跟帕尔斯人拼消耗,这给了我很多时间整合新占领的地区。”

“等到明年开始,我就会率领秦军发起新的攻势,我估计直取泰西封恐怕不行,但把打的帕尔斯筋断骨折还是没问题的。这样到后年,我就可以尝试进入泰西封,把那里当做大秦新的王都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当然有,我需要储备更多粮草,更重要的是我需要更多士兵。”徐代炫回答:“如果是汉兵那自然最好,实在不行的话,外蕃女真、蒙兀也凑合,如果能给我两万汉兵,我明年就有机会进泰西封。”

第724章 上升渠道

“汉人移民得靠自觉,我也不能强制迁徙。”

徐世杨摇摇头,对儿子说道:

“外蕃、庶民、奴隶都好说,汉人能有多少去葱岭以西的,得看你们秦国愿意给什么政策。”

“呵……,我们给再好的政策,还能有帝国的政策好吗?”

徐代炫苦笑着摇头:

“汉人去辽东是直接分地,去河中府也是直接分地;去辽东能分个扶桑女人,来我们河中府最多也是分个帕尔斯女奴,怎么?帕尔斯的白奴比扶桑奴更合百姓口味?”

那倒不见得,这个时代的汉人审美观并不觉得白种人更好看,其实也不觉得白种人比黄种人更白。

“所以你们还得从别处想想办法,别总是土地女人的,这些东西国内都不缺。”

徐世杨提醒道:

“但是国内想要提升社会地位,远比秦国难得多。”

帝国太强了,灭交趾,战场伤亡不到一千,反倒是水土不服造成了几千病伤。

这次灭大理估计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战场伤亡极小,对帝国和内阁来说是好事——至少抚恤金可以少发一点,战争费用自然也会少很多。

对官兵们来说,这件事就只能说有好有坏了。

比如,想要在战场上获得足够的功劳,提升自己和家庭的社会地位,现在比十年前难得多。

那个时候,一个女真甲兵的首级就是一个功劳,杀够十个敌人,或者几次完成上级交代下来的任务,公民资格就能到手,若是运气好或者确实英勇,几次大战下来混个低级的贵族其实不算难。

但现在肯定不行了,在交趾那样的战场上,杀一百个敌人,也不会让你被称赞为勇士,因为这实在太正常了。

军功难以获得,别的方面获得功劳的难度也相应的增加了,目前的帝国,一个18岁刚刚成年的普通庶民,估计能在二十年内升成平民,再花二十年升级成公民。

而奴隶,如果运气够好,花一辈子成为庶民就算不错了。

也就是说,虽然徐世杨不断努力,但帝国的阶级仍然在固化,老百姓向上的流通渠道在变窄。

这是十分危险的趋势。

“父亲的意思是,如果我这边能够在功勋上有更优惠的政策,内地会有更多人自愿移民?”

“难道不是吗?”徐世杨笑道:“随着帝国越来越稳定,想在政治地位上提升自己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但你们边疆不一样,虽然属国左官、贵族比国内低一点,但总归是比平民老百姓好不少,那些国内的游侠少年之类,想靠军功提升自己的,到你这里来似乎更好一点。”

另外,帝国虽然上升渠道变窄了,但下降的窟窿还是那样,汉人犯了罪,只要不是死罪,受罚降为庶民是正常现象。

贵族们每代也要递减爵位,公民的下一代,如果没有足够功劳就要成为平民。

所以,最近,徐世杨一直思考如何重新拓宽底层人民上升的渠道——在获得军功已经越来越难的情况下。

也许,通过教育提升是个好主意?

徐世杨打算在各省铺开高中教育后,制定新的政策,把所有高中毕业生直接提升为公民,给受过教育的新一代更高的起点。

这样对劝学也有很大好处,对推行新式教育,夯实科技基础也是一样。

徐世杨知道,在他来的那个时代,国内有很多人特别讨厌并反对应试教育,提倡素质教育、快乐教育。

他不想知道那些人处于什么目的,不过他认为华夏帝国还没发展到那种地步,他必须大力提倡应试教育,并以此为z治正确普及全国。

除了教育之外,另一个底层上升的渠道,就是各个属国。

特别是那些国内和平生活的不安定因素——大侠、游侠、豪强、武林高手、甚至青皮打手,徐世杨打算把他们打包全踢到属国去,向外敌宣泄他们无法平息的豪情。

“你制定政策,我暗示内阁帮你们宣传。”

徐世杨说道:

“有心军功的人,我会尽可能帮你们属国搜罗来,这大概是最好的办法。”

“还有,我即将再次出发,那些江湖人士,我想办法把他们送来,别的我就帮不了太多了。”

“再想要更多人口,需要靠你自己,最多我再给你点外蕃人口。”

徐代炫笑着说:“听起来,那些江湖上的名门大派似乎要倒霉了?不过挺好的,国内不喜欢这些不安定因素,我这里却是十分欢迎。”

“儿子在这里谢谢父亲支持了。”

……

华军在南洋和大理两条战线上的进展都十分顺利。

与三佛齐的汉裔会师后,楚王请伴随部队出征的前周小皇帝册封三佛齐王梁道明为正式的三佛齐郡王。

然而梁道明本人并不傻,他虽然接受了三佛齐郡王的册封,却又要求楚王亲自册封他楚国的爵位。

显然,在南洋的汉裔们眼中,前周已经是过去时了,小皇帝的册封位置在高也是一钱不值,反倒是徐世松这个楚王代表华夏帝国的属国的册封,有价值的多。

徐世松很是失望,但事实如此,没办法的情况下,他作为华夏帝国的亲王,又不得不册封南洋汉裔代表梁道明为楚国的伯爵(亲王能直接册封的最高爵位)。

这次的册封倒是让汉裔们安心了,之前他们一直担心帝国也把他们这些海外求生的遗民当做弃民呢。

现在好了,担心是多余的。

会师之后,帝国海军经过短暂的休整,与楚军分开,他们的任务是攻打满者伯夷的属国麻六甲王国,接下来对满者伯夷的征服,需要由楚军单独执行。

当然,攻击满者伯夷的属国,本就是减轻了楚军的压力。

共和1797年11月初,华夏海军陆战队在麻六甲地峡的吉达登陆,然后迅速包围麻六甲王国首都满剌加。

华军并未急于攻城,而是始终围困这座防御单薄的城市,等待麻六甲王国的军队回援。

这种明显的围点打援战术十分成功,11月初五、初十、十四三天,海军陆战队连续歼灭三支援军,消灭大约3万敌军。

之后才在十五日发起对满剌加的进攻,并在当天攻克这座城市。



第729章 拦驾告状

华军征服麻六甲的同时,得到当地汉裔加强的楚军开始发起收复整个苏门答腊岛的战斗。

事实证明,满者伯夷陆军比海军还要孱弱,作为一支冷兵器时代的军队,除了少数穿皮甲的职业武士外,其余所有人都没有铠甲,那些辅兵甚至连一身薄衣服都没有,很多人直接光着脊梁,那根木矛、砍刀之类的玩意就上战场送死来了。

别说火枪,就是直接抛射轻箭,也能给这些人带来致命打击。

10月底,徐世松在室利佛势之战中彻底摧毁了满者伯夷陆军主力,歼灭敌军五万余人,自身只付出不到二百的伤亡,并且一战收复三佛齐旧都室利佛势城。

伤亡如此轻微,楚军自然没有暂停休整的必要。

11月初,楚军在满者伯夷核心领土,爪哇岛西侧的巡达地区登陆。

为了对抗楚军,满军在巡达海岸线上修了一道40公里长的木墙,并且在易于登陆的海滩插满了木签,希望以此阻挡楚军的登陆行动。

但是楚军除了自己的舰船之外,还有数艘华夏海军的专业战舰辅助。

一艘60炮风帆战列舰用20分钟的时间,把爪哇长墙砸的四分五裂,随后几艘小艇撞开那些长木桩和尖刺强行登陆。

海军工兵把这些小艇连在一起,迅速建成一座栈桥。楚军士兵就直接通过这座栈桥登陆。

最后时刻,满者伯夷军对栈桥方向发起反攻,这一次他们出动了国内最精锐的象军无视,但反击直接被海军舰炮逐退,满军损失大约两千人,连海滩都没能碰到。

楚军登陆以后,剩余的满者伯夷军队迅速瓦解,11月15日,就在华夏海军灭亡麻六甲的当天,满者伯夷王维克拉马法哈纳带领他的大臣走出满者伯夷城,向徐世松投降。

理论上来说,到此时,满者伯夷应该已经算是灭亡了。

但是,这个国家本质上是一个爪哇土人的部落联盟,王不过是几个庞大社区的共主而已。

维克拉马法哈纳投降,并不意味着其他社区的封建主也一起投降了。

至少,他的苏希达就逃离满者伯夷城,转进到东部的原始森林中,带领少数追随者准备打游击。

另外,加里曼丹(婆罗洲)岛上的满者伯夷领主同样拒绝投降。

于是,战争继续。

徐世松册封他的叔叔徐睦海为伯爵,单独领兵出征婆罗洲,他把这座大岛划给徐睦海当做封地。

11月底,徐睦海率领七百汉兵在婆罗洲登陆,花了二十天时间摧毁了当地所有成规模的武装抵抗,占领这座大岛西侧沿海的狭长地区——再往岛内走是原始森林,人烟罕至。

1798年年初,徐睦海接受了婆罗洲北部小国文来,和一个袖珍岛屿小国苏禄的投降。

而楚军继续进攻,一座岛屿一座岛屿的向东推进,一直推进到东夷岛(新几内亚岛)西部的几个孤立地区,被雪山山脉阻挡为止。

楚军在东夷岛与一些猎头族野人部落遭遇,对方食人的特性引起楚军士兵的极大反感,双方爆发几轮冲突,处在石器时代的土人自然无力抵抗,几乎所有猎头族部落都被夷平,残存者被迫向东逃往深山。

……

楚军用了不到三个月,基本灭亡满者伯夷的同时,在西南的大理国,华军也已经解决了自己的对手。

攻占曲靖五天后,华军占领板桥,十五天后在昆明之战中摧毁了大理军最后的主力。

北方,从川省南下的华军被大理军一部和当地土酋利用地形优势抵挡在赤水河附近已经很久了。

占领曲靖后,李井槐分出的一支七千人的战斗群北上接应,对当地土酋两面夹击,战后占领乌蒙、七星关、毕节等地,这才击溃拼死抵抗的土司军队,把川军从北方接应过来。

之后川军对当地土酋进行血腥清洗,当地已经传承上千年的安家、奢家等土司酋长均被彻底剿灭,将近十万土人被杀,三十万人被贬为奴隶并迁往北方。

当地所有土司的地盘全部设立州县,改土归流。

北路军还在清理当地土司的同时,分出一个战斗群先后占领东川、乌蒙、毕节、芒部等地。

11月20,华军东路军占领姚安,一天后抵达大理城下。

一直到最后都没能等来金陵谈判结果的大理王族段氏不得不放弃抵抗,出城投降。

共和1797年11月25,帝国宣布灭亡大理。

直到这个时候,远在金陵的大理国谈判代表才第一次见到帝国皇帝,然而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大理国正使在长乐宫门前撞柱自杀,副使交出大理国的和谈书后,没有等待答复(此时答复也没什么意义了)出了长乐宫的宫门立刻自刎身亡。

感念于这两位使节的忠诚,皇帝下令厚葬他们。

但是,大理的灭亡已成定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1797年12月初,内阁宣布改大理为帝国的滇省,在远征军中选留六万人与当地驻留屯垦,其余部队准备年后带着段氏全族北上金陵。

远征军轻易灭亡大理之后,多少有些大意,他们并未仔细清点段氏王族到底有多少人,因此此时并不知道,段氏王族还有几个王子流落大理民间,并未被捕,自然也就没有随队北上。

……

徐世杨在川省得知大理战事结束的消息。

按照预定行程,他此时应该经川省前往大理,视察、安排这块新领地的建设工作。

但是途中出了点以外,他在前往滇省的路上,被一个老妇人拦住了。

这个老妇人举着一折状纸,跪倒在徐世杨队伍的前面,要向他告状……。

徐世杨只在前世的电视中听说过告御状这种事,实在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真的遇到了。

好奇心作怪,徐世杨命令手下接过了老妇人的状纸。

字很漂亮,估计不是老人自己写的,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东西是前周时期的登封县县令替老妇人写的状纸,老妇人敢于从豫省跑到川省来拦截徐世杨的车驾,也是这位前县令出的主意,并且提供了相当的支持。



第730章 登封

整件事情其实并不复杂,老妇人拦路告状的目的在她的状纸上写的很清楚:老妇人的儿子是个小商人,今年年初出门做生意时,他的媳妇上少森寺拜佛,结果被寺里的大和尚侮辱了。

老妇人的儿子回来后,得知此事,心中气不过,上山说理,结果又被恶僧一顿乱棍打了下来。

那小商人自此卧病,越来越想不开,居然一命呜呼了。

而他的媳妇,也因为被乡里指指点点,自感清白不在,三尺白绫追随丈夫而去。

一个好好的小家庭就此败亡,老妇人整日哭泣,几次想要寻短见,结果被前周登封县县令白大人救了下来,然后白大人就告诉那老妇人,当朝太子殿下正在巡视全国,有什么冤案可以直接来找太子殿下告状。

老妇人当然不愿儿子儿媳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于是请白大人写了状纸,并借了些盘缠,在白大人家丁的护送下提前堵在徐世杨前进的道路上。

“呵呵,登封、少森寺、前周县令白航云?”

徐世杨看着那封状纸,意义不明的笑着:

“真有意思,那就先去登封看看吧。”

……

帝国有两个少森寺,其中南少森寺位于闽省,前周灭亡的时候,因为派遣僧兵抵抗窃据泉州的帕尔斯贼蒲受畊而损失惨重,但战后他们受到帝国皇帝、太子和内阁的集体表彰,甚至还被允许扩大寺庙面积。

但是北少森寺……,呃,除了吹嘘的功绩,以及有一个所谓江湖正道第一大门派的名号之外,他们似乎并未作任何于国有益的事。

啊,对了,似乎这次楚国南洋开拓,北少森寺也派了三百僧兵?这倒是件好事,不过徐世杨听说他们装备十分精良,每个北少森寺僧兵都至少是一长一短两条枪,还配备铠甲和冷兵器。

徐世杨有些疑惑,一群舞枪弄棒的僧人而已,哪来的这么多钱?

等进了登封县城,徐世杨很快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徐世杨没有让大部队进城,自己只带了二十个近卫兵,便装进入登封县。

这登封本属于开封府辖下,本来不是什么大县,但因为有少森寺在本县,战乱的数十年,各地豪强都没来本县打过秋风,因此市面相对安靖不少。

因为女真人崇佛,几次南下劫掠也没在少森寺所在的登封做太多孽,结果这里甚至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

但是,这一切持续到现在,让这座小小的县城有些变了味道。

走在大街上,到处可见身穿青色或者黄色的僧袍,光着脑袋的和尚,徐世杨亲眼看着他们大大咧咧的走进街边店铺,当时店老板就会满脸堆笑的迎出来,双手奉上一个包裹——里面装的大概是铜钱?或者直接递上一叠新钞。

和尚们也不客气,收下钱,仔细清点一下,然后就朝下一家走去,重复刚才的过程。

但似乎也有人给出的数目不对,胖大和尚们就会一拥而上,把店家好一顿胖揍。

店家一边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一边苦苦哀求:

“……再宽限两天……”

之类的话。

真是一副相当标准的封建社会小城市模样。

这样子看的徐世杨脸色阴沉,年轻气盛的近卫兵想上前缉拿那些和尚,但是被徐世杨伸手拦住了。

“先去县衙看看。”

徐世杨很好奇,这小店主似乎是欠了和尚的钱还不起。

但是,怎么会这样的?他不会去找帝国银行借贷吗?以帝国银行的贷款利率,不论什么行业,是绝对不会还不起的。

如果遇到天灾**等不可抗力,银行甚至愿意减免债务。

现在,有银行的情况下,谁会傻乎乎的去借私人的高利贷?

这种问题的答案,在街上是得不到的,得去县衙,看看本地地方官怎么说。

登封县衙位置不错,跟全国大部分县一样,几乎就处在登封县十字大街的正中心。

而且建筑似乎也不错,雕梁画栋的,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显得十分威武精神,看起来,似乎修耸这间衙门花了不少钱?

来之前,徐世杨得到了一些资料:登封县新县令是位齐省时代就已经参军的野战军老兵,累积战功甚至可以换个小贵族。

不过这人对荣誉不怎么上心,退役后选择到地方上工作,由于功劳始终没花出去,再考虑到拥军工作的重要性以及南方缺乏地方公务人员的事实,因此安排他来担当登封县的县令。

前周的原登封县令白航云则降职留用,在县内户部担当主计(县级户部的最高官僚)。

徐世杨皱着眉,一言不发看着县衙。

倒不是说县衙修的太豪华不好,帝国比这豪华的官方建筑多得是,只不过,作为地方行政机构,大白天关着门是什么路数?

“敲门。”徐世杨轻声命令。

一个近卫兵立刻上前,重重拍响朱红色的大门:

嘭嘭嘭,嘭嘭嘭!

“开门!快开门!大白天关门做什么?”

有人听到淅淅索索的声音,显然里面有人在,但门始终没有打开。

“后面该不会是在堵门吧?搞得跟在敌国修的碉堡一样。”徐世杨愈发生气了。

这县衙的氛围让他有了一种十分不妙的直觉——也许这次临时更改行程来登封,不仅仅是处理一件侮辱妇女案和一件殴人致死案就能解决的。

“把门砸开。”

徐世杨脾气上来,直接了当的下令。

近卫兵同样是群悍将,担当近卫兵指挥官已经十多年的李逵挥舞两扇门板一样的大斧头,上前几下就把县衙的大门劈成碎片!

在他身后,其他近卫兵甚至已经提着左轮瞄准洞开的大门了!

然而,里面并没有贼人挥舞武器冲出来,从洞开的大门向里面看去,反倒是看到县衙大院里跪了一地的人。

“大师莫要动粗,切莫动粗,只求大师再宽限几天……”

县衙里传出来的话,让徐世杨一愣,他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

呃,想起来了,就是刚才。

那个小店主就是对收债的和尚们这么说的!



第731章 寺产

想明白这一点,无助于熄灭徐世杨心中的怒火——你们作为帝国的官员,也去跟和尚借贷了?

愤怒的徐世杨上前几步,走进县衙,对着跪在最前面的家伙就是一脚,把那个文士模样的家伙踹了个滚地葫芦。

“你们这群混蛋,先解释一下‘宽限几天’怎么回事?你们难道都欠那些和尚钱了?而且你们居然给和尚下跪?老子没说过吗?平民以上汉人只准跪天地君亲师!你们敢抗命?”

徐世杨怒道:

“还有,谁是县令?谁又是那白航云?给老子滚出来!”

那些县衙的公务人员这才抬起头看了徐世杨一眼,他们发现来的人不是和尚,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但随后想到这些人敢劈开县衙的大门,再加上刚才徐世杨的怒吼,他们的心重新提了起来——眼前这位敢这么说,明显官职不小啊!

“这位大人,敢问您是?”刚才被徐世杨踹飞的那个家伙受伤不重,他爬起来,点头哈腰的向徐世杨身边凑,只是被李逵等人拦住了。

“我是徐世杨!”

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

这句话一出,仿佛在县衙扔下一门30斤炮弹,声音不大但似乎震得整个大院都在微微颤抖。

所以那些刚刚站起来的县衙工作人员又都跪下了。

“殿下!!!???”

有人甚至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哭个p!县令呢?那个白航云呢?滚出来!”

徐世杨越来越不耐烦了,他曾经对这些基层工作人员寄予厚望,认为他们应该是帝国的神经束,帮助内阁控制这个国家的最基层,让整个国家向着内阁制定的方向快步发展。

他们当然也会堕落,神经也会坏死,但那不应该是现在,这个帝国正处在上升期,威风八面的时候。

现在这些家伙这种鬼样子,徐世杨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基层是不是腐化的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迅速。

“殿下……,在下就是白航云。”最终还是挨踹的那个家伙率先反应过来,开始回答徐世杨的问题:“县尊大人……,他……,他不在县衙住,他现在一直在少室山上……。”

“住在山上?”徐世杨讶然道:“他在山上做什么?”

“殿下,请您听我解释……”

事情不像徐世杨想的那样,但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实际上,从前周还没南迁开始,这整个登封县就已经差不多全是少森寺的地盘了。

田产是僧田、店铺是僧产、农民也是少森寺的佃户。

那个时候,登封县县衙实际上就什么事都没法管——因为登封根本没有俗产,而大周时代,僧产是免税的!

“别说寻常田产、店铺,就是那些龌蹉行当,也是少森寺把持的!”白航云接着说道。

肉铺、酒肆,僧人霸占这些与佛法不合的店铺已是寻常,甚至连姬院,以及登封城的粪段都被少森寺霸住了。

只要能赚钱,僧人们倒是真的荤素不忌。

发展到华夏帝国统一的时候,少森寺有良田万顷,店铺千家,寺内号称有棍僧三千,还有带发修行的外家弟子数万!

这哪是寺庙啊,这就是军阀!

也难怪当初金军几次南下都绕登封县而过呢,这可不是信仰能说得过去的,这根本就是因为金军不想啃这块骨头。

帝国控制登封一带后,僧人们倒是多少收敛了一点——至少他们没跟帝国派来的县令对着干,但不对抗不代表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少室山的后山有一些同属于寺产的庄园,里面装修的十分华丽,僧人们又在庄园里养了很多殊色少女,既有扬州瘦马,也有登封本地的女郎,甚至还有些尼姑。

帝国的登封县令上任之后,僧人们请他去后山吃酒,席间各种美女作陪,让他很是潇洒一回。

作为刚刚退伍的老兵,县令没能过这个美人关,很快深陷其中,他觉得登封既然全是僧产,那么自己这个县令下山也没什么好管的,于是干脆直接住在山上了。

“巡查组呢?没来过吗?”徐世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问道:“为什么从来没人上报过这件事?”

帝国的巡查组自然不是只有徐世杨亲自率领的这一支队伍,实际上,吏部和户部经常组织都城官员组成巡查组,对某个省的某些地区进行抽查,以防止出现官员违纪违法现象。

查出来的违纪违法官员很不少,但为什么漏了登封县这么一个大窟窿?

“巡查组倒是来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县令下山也能对付过去——毕竟县令本人没有做什么违法之事。”

而且,少森寺的僧人很识趣,帝国不给僧道免税,他们倒是也认了,完全按时缴纳税款,一分不少,所以巡查组也没觉得这登封县有什么不好。

徐世杨明白了,他的巡查组,总是把税收能否全部收上来当成巡查的第一重点,然后就是人口上升比例是否达标,只要这两项数据合格,而地方官员没有太大的错漏,他们就会给地方官员通过。

登封的人口很多,僧产又一直暗示交税,那么巡查组给其通过其实一点都不难理解——何况县令还有勋章在手,大家对他的信任程度很高。

徐世杨又问:“你们刚才跪在地上,说什么‘再宽限几天’是什么意思?”

“我们也欠少森寺的钱。”

“缺钱为什么不去找银行贷款?”

“不是我们缺钱,而是县衙缺钱。”白航云回答:“上缴国家的税,少森寺一文不少,给地方官府运作的税,少森寺是一分不给,县令大人自己在后山玩的舒心,也不愿管这事,下官是前周降臣,说话在僧人中不好用。”

所以登封县很缺钱,但又不敢跟银行借贷,因为这等于侵吞放贷的僧人的利益。

另外,其实这装修还算不错的县衙,其实也是僧产,这事少森寺租给县衙的房子,每个月都要缴纳高额租金的!

“呵呵,真是有意思极了!”

徐世杨被气乐了:

“上上下下都在做混事,居然一直每人上报!”

说到这,他突然响起那个拦路告状的老妇人。

那个老妇人从未出过远门,她甚至连现在的皇帝是谁都不知道,但她就是跑到川省,准确拦截徐世杨的车队了。

在眼前这个登封县户部主计白航云的支持下。

第732章 名门正派1

白航云支持那老妇人去告状,其实也很好理解——你说他报私仇也好,正明里也罢,反正他的目标就是要干翻少森寺。

毕竟大周时代他当登封县令的时候,少森寺天天欺负他,将他这个县令呼来喝去如同使唤奴婢。

华夏控制登封后,他这个登封户部主计还是被少森寺天天欺负,还是呼来喝去如同奴婢。

白航云受不了了,他要报复,所以趁着这个外地来的小商人被少森寺殴死的机会,白航云主计又是出钱,又是出主意,甚至还在外地雇了不相干的人护送,让老妇人直接拦截徐世杨的车架,告御状!

结果还真被他告成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运气——不论对老妇人、白航云还是徐世杨来说,都是。

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徐世杨已经显得平静了许多,但他身边那些近卫兵们反而更加紧张了。

他们都是跟在徐世杨身边十年以上的老兵,对这位帝国真正统治者的性格很清楚。

现在他显得平静,不是因为他不生气了,恰恰相反,他是气的要杀人了。

杀很多人。

果然,华夏帝国皇太子徐世杨很快下达命令:

“李逵,你带人去联络附近的驻军,调兵来。”

“少森寺是吧?我到要看看,扒了这个所谓正派第一的皮,剩下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

登封县现任县令谭三甲正在少室山的后山休息。

没穿衣裳,怀里搂着两个同样没穿衣裳的女人,其中一个还是没有头发的师太。

谭三甲很喜欢这个师太,因为他觉得在佛门重地骑在师太身上纵横驰聘特别刺激,而且师太还会在他的要求下一边侍奉他一边对着佛像欢叫,那就更刺激了。

至于另一位妇人,则是山下的良家妇女,据说刚刚嫁了人,被他压住时哭的很伤心,但丝毫不敢反抗,那梨花带雨却不得不小意奉承的样子真的别有一番风味。

据说这是因为小妇人的丈夫租种少森寺的田。

在登封,所有田地都是少森寺的寺产,佃户要租种田地,就得付出点特别的代价——比如自家媳妇闺女必须按时上山“烧香拜佛”。

甚至登封还有俗语:“有好媳妇的种水田、有孬媳妇的种旱田、没媳妇的只能开荒地”。

这妇人就是如此,她被和尚逼着来伺候谭三甲,所获得的收获,也不过是自家可以租种少森寺的二十亩水田罢了。

谭三甲对这两个女人很是满意,如方丈慧净师傅所言,在特殊的场合,用特殊的手法玩这身份特殊的女人,特别有意思。

作为老兵和县令,谭三甲是不缺钱的,他有军功,是公民,自然也有蓄奴的权利,自行购买的外族女奴,加上少森寺双手奉上的女人,在登封当了区区两年县令,谭三甲经历过的女人已经妥妥超过二十个了。

作为一个男人,谭三甲对自己这两年的经历颇为自豪,他认为这是男人的本事,而这种好日子会持续,并且永远持续下去。

‘也许,十年之内,老子就会玩到上百个女人?那样也就不枉此生了!’

嘭嘭嘭

“大人!县尊大人!”

嘭嘭嘭

突然,一个胖大和尚惊慌失措的大叫着敲打谭三甲的房门,门并没有关紧,大和尚没轻没重的拍了几轮,门居然吱呀一声直接打开了。

被压在身下的小妇人惨叫一声,掀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谭三甲倒是很冷静,他一把推开怀里的师太,站起来对那和尚怒道:“慧善,你是被狼撵了还是怎地?冒冒失失闯进来作甚?”

“大事不好了县尊大人!快先别玩了!”

慧善从地上捡起谭三甲的袍子,给他披上:

“快穿上,登封县出大事了!”

“呵呵,能有什么大事?难不成土匪来了?”谭三甲满不在乎的笑道:“看老子一枪一个把他们全宰了!”

“要是土匪就好了!”大和尚满脸油汗,肥肉微微颤抖,显然十分紧张:“是大兵!是帝国大兵进城了!”

“帝国大兵?进城?”谭三甲茫然道:“没听说最近有部队调动的消息啊。”

他是县令,如果附近驻军有调动,通常会通知他筹办些粮秣路上用,另外也要做好换防部队的拥军工作。

这种不声不响的突然调动,难道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可豫省是内地,内地现在还能有什么紧急军情?

算了,不想了,无所谓,做好拥军工作就成了。

谭三甲当即穿好衣裳,对大和尚说道:“算了,你也不懂我们帝国的规矩,我下山去看看吧。”

他一点都不紧张,帝国军队所向无敌,但他们对地方没有管辖权,更何况这是内地,若是有人违反军纪冲撞地方,宪兵队的枪子可不会客气。

谭三甲县令的大脑里根本就没有这些部队是冲着自己来的思维。

毕竟他自己也是帝国老兵退役,是自己人,谁会跟自己人过不去?

谭三甲的镇定,感染了少森寺的僧众,他们觉得每天好酒好肉,又花钱又送女人的伺候这位县尊大人,终于到了见回报的时候了。

帝国大兵再怎么不讲道理,跟谭大人总该能说得上话的。

只要能说的话,这事就不算事——无非就是多花点钱呗。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僧众的预料,谭三甲刚一下山,立刻被带着宪兵袖标的红衣兵围住了,当时他还想解释什么,但人家认出他就是本县县尊之后,没有丝毫客气,直接把他五花大绑,拖走了!

这一下问题可就大了!

主持方丈立刻开始动员寺里的棍僧,准备兵器,封锁山门,同时派人从小路下山,准备去县上看看情况,若是可以,就在当地动员俗家弟子和正巧下山的僧众,让他们做好准备,关键时刻上山救援。

……

事情迅速朝着不利于少森寺的方向滑落。

从豫省军区调集的野战部队迅速包围了整个登封县城,随后帝国在周边州县动员预备役和民兵,临时编组成每百人为一队的小战斗群。

随后,野战军把包围登封的任务交给预备役和民兵,他们自己则转而包围少室山。

第733章 混乱

华军体现出强大的动员速度,徐世杨下令当天,城外随行的部队就已经秘密进城,以县衙为核心布置防御阵地。

第二天,附近野战军单位开始陆续抵达。

第三天,野战军已经完成对登封的包围,并且在当天抓到了下山来看看情况的谭三甲。

第四天,民兵和预备役也陆续到来,少室山上的僧人不断派人下来说项,但徐世杨懒得跟他们谈话,少室山现在是许进不许出,下山的人不论是谁,一律先行逮捕关押。

第五天,华军动员各级部队已经超过两万人,在边境,两万汉兵已经可以灭亡一个地区大国了!

部队完成对少室山和登封县两方面包围的同时,还在登封县实施宵禁,并且临时封锁了诸多街道。

第六天,更多部队到来,有个不知道是飞贼还是飞侠的家伙,忍耐不住试图施展轻功(没左脚踩右脚那么夸张,不过说他身轻如燕倒是真不过分,翻越城墙很麻利)逃离登封。

然而此人被狙击手直接击毙。

到此时,登封城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太妙,这帝国大军下手狠厉的让人有些无法适应。

于是登封县所有酒肆商铺住户全都紧闭大门,一步也不外出,静静等待最后的结果——反正帝**总不至于屠自己的城。

只是某些大侠,以及跟少森寺有联系的俗家弟子(很多都是在山下经营僧产的,可以算是寺有企业的掌柜),就有些惴惴不安了。

他们也不是傻子,帝国包围登封,目标只有可能是少森寺,只是不知道这武林正派第一的大寺到底哪里惹到帝国了,搞得如此兴师动众。

该不会是要灭寺吧?

第七天,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随着徐世杨一声令下,城外的帝**突然入城,与城内军队一起挨家挨户清查登封县所有人口。

县内少数与少森寺没有太大关系的人家,只是受到警告,两天之内不要出门,若是有贼人进入家中,立刻敲锣或大喊,提醒附近兵士前来逮拿。

若是家中没有两天存粮,或者有急事必须外出(比如有病人急需医生),可以申请部队派人监视外出。

对于那些少森寺的佃户和店铺伙计,军方只准女人,孩子、老人和真正的病人在家里待着,而14岁以上,60岁以下的男丁,必须离开城市,在城外帝国专门修建的临时营地暂居。

给少森寺经营店铺的管事,所有俗家弟子,以及在登封城内的其他武林人士,一律以十人为一组带出城去,在城外军方的营地分别关押。

围城时在山下的僧人,一律逮捕。

徐世杨下令,若是有人敢于抵抗,可以就地击毙。

之所以如此严厉,就是因为白航云说少森寺有数千僧兵,山下有数万俗家弟子和数量更多的佃户。

此外,作为公认的武林第一大门派,登封县城内还有大量来自全国各地的豪侠、少侠、女侠之类,据说人数有上千。

徐世杨有理由怀疑这些人的立场,若是有野心家把他们组织起来,这就是现实的威胁。

而且少森寺已经侵吞了帝国在登封的管辖权,这在徐世杨看来形同割据,不以最严厉的手段镇压,之后难免会出大乱子!

没有人会允许自己国家的核心地区出现这种基层割据势力,这是对国家的直接挑衅。

清理登封县城花了三天时间,第一天还好,第二天的时候,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侠客对拘押感到不满,而产生对抗情绪。

一开始没有人武装抵抗,于是士兵用枪托和警棍对大侠少侠们一顿暴揍。

稍后,挨了打的侠客们仗着自身有功夫,开始尝试用棍棒和拳脚等非致命武器进行对抗。

遗憾的是,即使不开枪,大侠们也没能打得过野战军士兵,因为他们缺乏配合,进攻力度也不如杀气腾腾的野战军,结果被士兵们的刺刀术打得抱头鼠窜。

到此时,双方都还没有死人,不过随着军方下手越来越重,僧人和大侠们的心也越来越凉,他们发现部队有不把登封城清理干净誓不罢休的意思。

这种情况下,谁敢说帝国最后不会杀人呢?

毕竟,帝**可不是以心慈手软而著称的。

第三天的时候,登封城北,有人听到一声枪响。

事情由一次大规模逮捕罪犯行动突然演化成了巷战。

其实那一枪什么也没打中,也没人知道是谁开了第一枪(大侠也有枪),甚至那声枪响是不是幻觉都没法调查清楚了。

人们只知道,那之后,双方紧绷的神经都被划断,野战军士兵开始用排枪开路,遇到抵抗者格杀勿论。

侠客和僧人们也开始用真正的武器还击,飞镖、飞斧、标枪、弓箭之类的冷兵器还好说,各种军用和民用枪械也加入进来,居然让有些猝不及防的野战军士兵吃了不小的亏。

有人躲在墙角或屋顶上,用民间改装过的火枪狙击华军,而野战军则用更加炽热的火力回敬。

伤亡人数直线飙升,当天军方就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而侠客和武装的僧人们伤亡大约在五百之数。

夜间,更多的部队开始进城,附近的驻军甚至把野战炮带进城内,并且毫不留情的对抵抗者盘踞的建筑物开火。

大炮一响,缺乏组织的侠客和武僧的抵抗意志开始消融,随后徐世杨下令以自己的名义对全城发出通告,敦促城中抵抗者立刻放下武器投降,他保证会给所有人一个公正的审判。

徐世杨的名气够大,他甚至是帝国大部分游侠少年崇拜的偶像,当侠客们得知太子殿下也在城内的时候,并且亲自布置了这次行动后,有些人为对偶像开火而伤心不已。

抵抗者的决心迅速消融,在第二天清晨,登封城内的枪声彻底平息了,大部分侠客和武僧从藏身地站出来,缴枪投降,还有少部分人直接在城内自杀了。

华军有花了两天才把城内彻底清理干净。

8天的时间,华军逮捕了差不多3万人,另有8百多人被击毙,数十人自尽。

行动期间华军阵亡75人,受伤119人。

这损失已经堪比一场真正的战役了。

徐世杨咬牙切齿的看着少室山。

下面,该轮到这些正主了!

第734章 名门正派2

鉴于登封县城内的严重武装冲突造成巨大伤亡,军方认为攻打少森寺的战斗将会更加激烈,因此华军特意调来了攻城臼炮,数万大军把少森寺所占的山地围的严严实实,摆出一副准备强攻的架势。

然而这样的准备之下,战斗反而没能打起来,看到军队开始构筑攻城阵地后,少室山上的少森寺主体和其他庙宇一个接一个开门投降。

事后仔细想想,僧人们放弃抵抗其实也不值得奇怪,毕竟他们要对抗的是一个帝国。

可千万别信什么拥枪反抗暴政的鬼话,你枪再多能多过国家?何况军队已经把大炮拖来了。

对于如何解决盘踞山林的武装势力,华军有着丰富的经验,毕竟不论大江南北,华军几乎在每个县辖境都进行过剿匪战斗。其中很大土匪一部分在看到军旗后,都会自觉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这次少森寺投降,其实跟土匪投降也没有太大不同。

按照军队的指令,投降的僧人每10人一组,高举双手从指定道路下山投降,期间,没轮到投降的人,需要把武器搬到寺庙正门口,华军能够清楚看到的地方。

这当然不能保证所有人下山投降后,山上不再有任何武器,不过这确实能尽量削弱死硬分子的实力。

这一次,少室山上没有死硬分子。

每次下山投降的僧人人数都不多,因此虽然络绎不绝,频率很高,但仍然走了一天两夜才算完成。

期间,共有2千7百多僧人,9百多香客,以及3百多女子下山投降。

1797年12月28,华军进入少森寺,开始对全寺进行搜查。之后又从寺内逮捕了2百多躲藏在山上,没有投降的僧众。

军方在山上缴获了1万1千件冷兵器,9百多支各种口径和型制的火枪,以及几门木炮。

粗制滥造的火药2千多斤,铅子2万多枚,此外还有箭矢和弓弩、铠甲等装备。

如果计算在登封县城内缴获的武器,不得不说,这少森寺的武装势力实力还算不错,只是缺乏统一的指挥,以及更大的野心而已。

少森寺武装清理干净之后,徐世杨下令内阁牵头成立联合调查组,审查少森寺和登封县侠客对抗帝**队的案件。

由于涉及面太广,内阁派出刑部和吏部官员上百人,组成是个临时法庭,专程来登封处理此案。

徐世杨和他点名必须来的包拯负责坐镇登封县衙,掌控全局。

毕竟已经临近过年,为了不让无辜者受到太大牵连,徐世杨从周边地区调来一些肉类和面粉,结合少森寺内查抄出来的物资,在城外老百姓的临时暂住地支起数百口大锅,给大家包饺子,以安抚民心。

于此同时,宣传部的人深入到老百姓中,宣传帝国的政策和法规,请他们主动站出来揭发少森寺的罪行。

那个失去儿子的老妇人,则在白航云的搀扶下,成了第一个正式向帝国状告少森寺的苦主。

有人带头,很多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喝着滚烫的饺子汤,吃着鲜美的韭菜猪肉水饺,看着瘦弱的老妇人在县衙怒斥少林寺强抢民女,殴人致死的暴行,老百姓们终于意识到,这登封县确实变天了。

这里是帝国的登封县,不是少森寺的登封县!

于是,有冤的伸冤,有仇的诉仇,站起来主动状告少森寺的百姓不断向县衙涌来。

华军打开大门,一排十五组统计人员分别给每个苦主登基造册,刑部调查员根据苦主的证词,开始调查这些案件,并且依次提审少森寺僧众。

并案审查的,还有各路侠客在登封县直接对抗军队的案件。

这件事倒是不用苦主首告,因为帝**方就是受害人,而一向强势的军方可不会轻饶给他们造成这么大伤亡的侠客们。

共和1797年末,1798年初这场发生在登封的大案,曾被史家称为帝国第一大案,因为这件事涉及面及广,不仅是少森寺的僧俗信众,还牵扯到参加南洋远征的3百少森寺僧兵、帝国的其他佛寺、帝国在登封的地方官,以及整个绿林的绝大多数所谓名门正派。

因为少森寺有着“天下功夫出少森”的美名,也有绿林正道第一大门派的牌位,因此登封县境内常年有着其他自诩正道的门派派来交流学习的弟子,以及仰慕少森,慕名而来的游侠少年。

少森寺对麾下佃户,以及来登封做生意的小商人穷凶极恶,但对这些江湖人和有背景的大商人礼遇有加。

以往那些刚刚出道的少侠,若是在登封遇到什么困难,去少森寺拜拜寺门,大都能获得帮助,比如那些盘缠,或者在寺里住几天歇歇脚,治治伤之类。

这种作风,让少森寺维持正道第一名号的同时,也让僧人们在绿林之中名声奇佳。

何况,登封县被捕的侠客几乎遍及帝国辖境内大部分正道派别,因此武林门派、豪杰们纷纷出动,四处找人游说,想要替登封被捕的某些人脱罪。

之前,帝国对汉人民间武装一直保持正面看法,因为那个时候刚刚统一不久,周边还有很多敌对势力,帝国需要维持民间的尚武精神和对外开拓的进取精神。

因此,帝国对这些武林门派不仅没有压制,甚至给了不小的支持——帝国不禁甲、不禁枪、不禁聚众,在目的地官府登记之后,甚至也不禁远行、移民。

帝国统一之后,武林正派、地方豪杰们也算投桃报李,这些自诩有功夫在身的家伙,积极投身帝国对外扩张的行动。

他们即参军服兵役,也不断派遣子弟门生参与对外开拓,秦、晋、楚等属国都有大量绿林子弟自行携带马匹武器军粮参与,帝国的正规野战军中自然也有不少绿林人士。

这让帝**方之中,很有一些跟绿林关系不多的官兵(虽然军衔都不算高),也让绿林人士,跟帝国地方官多少都有些不错的交情。

结果就是,这么多绿林门派、地方豪杰一起替自己的弟子鼓噪,一时之间居然也有了些声势浩大的样子。

第735章 要严!要打!

徐世杨的新想法,会让预备役以及民兵的战斗力和动员能力有所下降,但这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两害相较取其轻,现在内地最大的问题是治安,而非武力下降。

当然,帝国是内阁制,徐世杨有巨大影响(甚至是决定性影响)但现在已经很少直接对内阁下达命令了,要推行禁枪令,还得等到这次全国巡查结束,回到燕京后,跟兵部、工部的高官代表们进行商议,之后在新一年度年会上提出,正式通过后才会对外发布。

除此之外,徐世杨还会对国内的豪杰、大侠,以及所有绿林门派进行政策打击和武力限制。

毕竟,这次与军方武装对抗的人,其实主要是这伙极易被煽动,而且特别喜欢热血上头的家伙,而非少森寺的武僧(这不是说当初僧人没有煽动对抗)。

这次大案之后,少森寺等于被直接铲平,所有僧人不是被处决就是被流放,十年之内根本没人有权利返回中原。包括庙宇在内的所有财产全部被没收,即没人也没钱,少森寺这个所谓正派第一等于已经覆灭。

对于其他所谓绿林门派,徐世杨也准备从最大的开始,一个个收拾。

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组织松散,但人数极多,成员成分最为复杂,覆盖面积极广的丐帮。

大周时期,丐帮号称有十万弟子,其中有一部分其实并不行乞,他们只是在丐帮中挂个名分以便得到丐帮的庇护,平时有自己的产业经营。

这种人通常是没有功名的地主和商人,因为没有功名,无法挤进士绅圈子,找不到合适的靠山,所以只能依靠江湖人的武力保护自己。

对国家来说,这些人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只要他们明白今后丐帮无力给他们任何帮助,也无法给他们造成伤害,那么让他们跟丐帮做出切割并不困难。

另一些人则是普通乞丐,这些人穷困潦倒,每天乞讨而来的少数钱财都要上缴丐头,自己靠半餐馊饭维生。

帝国从统一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努力消灭这种普通乞丐,办法就是见到一个抓一个,然后把他们全都流放到边疆去拓荒。

徐世杨打算让内阁发布更严格的禁止乞讨命令,今后刑部将开展几次严打乞丐的专项行动,孤立地方抓捕乞丐并发配边疆。

丐帮的核心成员,各地的那些丐头们,其实并非义薄云天的大侠,虽然他们跟少森寺一样,在绿林同道中有很好的名声,但在底层民众眼里,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凶残的恶棍。

平时指使底层乞丐堵门唱莲花落也就罢了,他们甚至还利用一些丐帮成员做拍花之类的勾当。

他们拐来的孩子,直接卖掉的其实算是运气好,很大一部分甚至是打断手脚,人为制造畸形儿,带出去猎奇赚钱!

而女孩,都是侮辱之后卖给姬院盈利。

甚至上次在扬州爆出来的采生折割大案,刑部认为其中也有一些丐帮的影子——至少肯定有不少受害者,是丐帮拐来的。

因此,徐世杨对这些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一旦确定有一起人命或者拐卖等要案在身,他就会直接判处这些人死刑!若是再有采生折割之类足以轰动全国的案件爆出来,判凌迟也在所不惜!

而且,徐世杨并不忌惮连坐他们的家人,这种畜生被处死后,他们的家人如果不知情,那就全部变为庶民流放边疆。如果知情,那么不问罪犯家属年龄大小,一律同罪!

若是民众有发现拐卖人口的罪犯,允许用一切手段就地击毙,击毙罪犯者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甚至可以获得罪犯全部家产的一半以示奖励。

徐世杨就是打算发动全体人民,根绝这种让人深恶痛绝的犯罪,绝不姑息!

对待这种令人深恶痛绝的罪犯,要严!要打!

而且打的要重!越重越好!

徐世杨认为:法律不是佛经,法律是用来惩恶的,而不是用来挽救坏人的。法律应当而且必须以强制、惩戒为基本手段,以救济被害人、恢复法律秩序为主要目的,以公平正义为首要原则,将追责作为对待违法犯罪者的基本态度,而不是相反。

在被害人未得到完全救济,公平正义未得到完全实现之前,没有必要也极其不应该过多考虑施害人、违法者的损失和困境,因为这是他们违法本应承担的代价。

所以,在不法侵害未确信受到足够惩戒前,徐世杨绝对不会去苛责防卫过当;在犯罪未得到惩处之前,没必要过多考虑未成年保护;在罪犯未身败名裂之前,没必要考虑**权保护,否则,就是以牺牲被害人利义,牺牲公平正义为代价放纵施害人,以博取立法者文明、博爱、宽容之虚名。

为此,如果有必要,徐世杨甚至准备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几次严打,彻底扭转以往的风气!

不管是丐帮还是少森,或者其他在江湖上有威望的名门大派,也不管他们有什么人脉,有多少弟子家产,谁敢来触碰法律底线,尽管试试!

当然,谭三甲的事,也让给徐世杨提了个醒:

他的官员并不可靠!

那些地方官,在帝国起于微末之时,能够挨过最艰苦的岁月,经历最危险的战斗而面不改色,但如今帝国完成统一,国力蒸蒸日上之时,他们反而产生了某种“该享受享受了”的情绪。

这种情绪非常危险,地方官有太多机会品尝腐化生活的甜美滋味,并且迅速沉迷其中。

而这个时代悲催的通讯手段,也无法像网络时代那样迅速向全社会揭露官员违法违纪的现象。

因此,徐世杨必须做出一些取舍,改变以往的官员任用政策。

除了继续强调所有官员和公务人员必须有基层工作经验以外,徐世杨打算限制官员在同一个岗位上的任职年限。

至于具体年限……,遇事不决剽窃tg。

下到基层,上到内阁,除了皇帝和皇太子之外,其余职务,包括首相在内,最多两届各五年,共十年时间。

当然,对于一个刚刚统一不久,基础教育还不够普及,公务人员又多的一匹的政权来说,没有那么多干部可供浪费。

因此徐世杨打算十年期一到,就调他们转岗。

比如户部的官员也可以去管理帝国银行等重要内阁企业,或者转到礼部去继续工作。

另外还要加强离任前的离任审计工作,这方面甚至可以让接替岗位者参与进来——毕竟,若是离任者真的有什么大窟窿,接岗者是最不愿意接受的。

第737章 阴谋1

共和1898年4月,大理城。

“殿下去了豫省,一直没有离开。”李井槐有些失望的说道:“我们没法提出我们的建议了。”

远征军是各个野战军各自抽调部分部队,加上在川省、赣省、桂省临时征募的预备役和民兵组成的,征服大理之后,野战军主力部队将会各自返回驻地,只在几个重要据点和城市保留轮换的少数野战军作为核心,预备役和民兵为主体在本地驻留屯垦。

再过几年,等新的滇省汉人人口增长到一个数值的时候,帝国就会在这里组建一个新的野战军。

帝国对新征服的领土一直是这个流程。

可在滇省野战军组建之前,本省的防务主要还是依靠少数野战军,大量预备役和民兵。

因此,滇省已经不需要一位中将驻守了,李井槐即将离开,前往燕京总参谋部所在地报道,顺便汇报对大理战争的经验教训。

“那个建议啊,不提就不提吧。”

李井槐的参谋长用无所谓的语气回答:

“我现在突然觉得,让皇帝继续在上面做几年挺好的。”

“为啥?”李井槐问道。

“因为这次殿下在登封做的事啊,你没发现吗?处决数百人,流放几万人!而且还有可能借此扩大化。”

参谋长笑着说道:

“这些事,搁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惊天大案,能上史书的那种。”

“这么大的案子,说实话我现在很怀疑将来史书上会怎么描述,也许会把我们现在这个时期描述成暴虐成性?如果是那样的话,让皇上承担这个骂名其实也挺好的,等过几年这些糟心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殿下再上去,那样殿下的雄才大略可以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更重要的地方?现在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地方?”

“扩张啊。”参谋长回答:“让陛下承担骂名,在此期间理顺国内事物,将来殿下登基,我们说不定会又一次更大规模的扩张,那时候就是我辈军人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呵呵,还有什么值得扩张的地方?现在很多地方都分封出去了,再扩张还能管得过来吗?”

“我不知道到时候会向那里扩张,也许是天竺?也许是更西方的某些地方,间接控制也得控制,因为我现在觉得我们的扩张停不下来。”

李井槐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是说,我们已经成了殿下的负担?”

扩张为什么停不下来?只能是军功集团的胃口越来越大,只能继续扩张,满足军功集团的胃口。这种情况下,哪怕没有对手,也得创造一个对手。

“中将阁下觉得呢?您之前都在想给殿下黄袍加身了,为什么?不还是觉得陛下登基后能给军方争取更多利益,给你更多机会?说实话,我之前选择支持你,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你现在不想支持我了?”

“嗯,就是如此,这次大案一出,我觉得等几年也没什么不好。”参谋长回答:“我想,之前我们军方有你那种想法的人不少吧?而现在,我估计有我这种再等等的想法的人同样也不少。毕竟,我们军人也是人,也不会喜欢名声太差,对吧?”

“我倒是觉得,史书上的名声没有什么意义,何况史家也未必会像你想的那样骂我们。”李井槐嘟囔着:“至于我们的计划,我回去后会跟其他人谈谈的,若是他们也不支持,那就再等两年——不过我先说好,只等两年!”

……

帝**不是pla,在作风问题上比pla管的要松很多,特别是野战军士兵的待遇都很高,平时假期也多,因此一旦某个地方建起野战军军营,附近就会迅速出现一些专做士兵生意的人。

这些人中有专门来收购士兵手中小件战利品,并向士兵出售酒肉的小商贩,以及为士兵提供服务的姬女。

这都是很好的生意,紧张的战斗和训练过后,士兵们总是愿意花些钱放松一下的,而军官们也不会对有假期的士兵管理太过严格。

在这军营附近做生意的商贩中,最常见的是那种一两个管事,带着7、8个外族女孩(因为便宜,而且不会引发麻烦,若是汉人女孩,被人告了以汉为奴,就死定了),在军营附近临时支起几个帐篷或者租几间房子,就开始接客。

大理驻军附近的这个小小的流动姬院就是这种情况:3个商人同时兼职看管女孩的打手,带着3个扶桑和4个本地大理女孩,在距离驻军不过半里的地方租了一间院子,开门迎客。

不过,这个姬院与别家有些不同之处,那就是这里似乎经常爆满,因而暂停接客。

今天就是这种情况。

在这家小姬院的二楼上,一个面色阴沉的汉子通过窗子悄悄向军营方向看了一眼,夜色中,野战军大营仍有部队在训练。

按照华夏的兵制,大概是一个连的人马?他们打着火把,背着枪,全副武装,喊着口号,列队离开大营,开始围绕大理城墙跑圈。

那汉子隔空看了一会,之后才把窗子关上,对屋里的其他人说道:“得承认,华贼的兵确实精锐,这些日子,就没有见过他们一日不练的。”

“这话就不用说了,这是早就知道的事。”一个白净的年轻人说道:“坐吧,赵天师,我们不可能在战阵上赢他们。”

“是,小王爷。”被年轻人称为赵天师的人鞠了一礼,老老实实在他面前坐下。

“我们在战阵上赢不了,却可以用别的办法为我们大理报仇雪恨!”那年轻人继续说道:“本王已经得到消息,大理附近的华军正在北归,用不了多久,本地华贼的兵马就会降到最低。”

“而那个时候,徐世杨那贼差不多就该到大理来了。”

年轻人略有些得意的笑道:

“原本他应该早点来的,那个时候大理城内有数万华贼,我们功夫再高也没什么办法,但现在不同了,徐世杨被少森寺的事绊住了手脚,耽误好几个月时间,等他来的时候,城内没那么多驻军,小规模对战,正是我们一身功夫的用武之地!”

“所以,本王决定,徐世杨来到大理之日,就是我等取其项上人头之时!”

第738章 阴谋2

听到这位小王爷的决定,屋子里几个人都是精神一震。

“小王爷说得好!在下等着一天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个壮汉兴奋的叫道:“老子一定要把徐世杨的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但也有人有疑虑。

“切莫大意!即使华军大部分都调走了,城内也有上千之数!加上徐贼亲卫,他身边少说还有两千人!”

“崔大侠所说极是,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心。”

那小王爷得意的宣布:

“若是没有登封的事,就算徐贼来到这大理城,我们也是成不了事的,不过现在不同了,徐贼倒行逆施,我们已经有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协助!”

“哦?”屋里的人更加兴奋了。

毕竟,突然得知“吾道不孤”,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好消息。

这个屋里的人是大理遗族,作为主事人的“小王爷”,是大理国主的小儿子,他是庶子出身,并不怎么受重视,从小代父出家,因而华军押解大理王族北上的时候,谁都没想起来段氏还有这么一个王子流落在外。

不过庶子也是王子,作为唯一一个还留在大理的段氏子嗣,这位“小王爷”成了大理遗族底下抵抗组织的精神领袖和旗帜。

不得不说,这位小王子做的还不错——他一直告诫大理遗族不要冒头对抗华军,要忍耐,再忍耐,甚至主动配合华军的某些行动也在所不惜,目的就是为了保存实力。

然后他命令几个核心手下在这大理城驻军附近的地方租房开了这家小小的姬院,以姬女来收集关于驻军的情报,同时掩护他们暗地里的联络。

也许是因为灯下黑,也许是因为抵抗者们把敌意隐藏的很好,一直到现在,华军都未发现军营附近就有这么一个小小的隐秘组织,正在策划如何才能给他们造成最大的损害。

作为一个无兵无将,只有几十个自诩功夫高超的江湖人士和大理国士绅(大理也有科举)拼凑的小组织,指望他们掀起大规模起义对抗华军是不现实的,他们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但,有心算无心,暗杀几个华军高层,以此提振士气和名声,以吸引更多的人来加盟,他们倒是认为自己做得到。

抵抗组织的机会并不多,但哪怕只能杀一个人,所有抵抗者的目标也都会定为一个人——那就是徐世杨!

“你们尽管放心,本王已经派人去联络中原的同道了,等徐贼进入大理城,到时候他们会吸引那些护卫鹰犬的注意力,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直接突袭徐贼本人!”

……

案子越来越大了。

由少森寺牵扯到丐帮以及整个中原武林之后,更多的违法事件被暴露出来。

经过刑部深挖,内阁得知:

有些所谓名门正派,被曝光曾经为了某本所谓“武功秘籍”,灭某个小门派满门。

有些大侠,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打家劫舍,杀人放火。

更多的侠客,成了某些豪绅的爪牙,他们投身豪门,领个护院、拳脚师傅的差事,帮助豪绅欺压佃户,为非作歹。

大周时代,佃户如果还不上高昂的租子和高利贷,一般都是这些人负责上门讨债,他们虽然自称正道、豪侠,但对老百姓下手绝不客气,一边到处嚷嚷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一边抓走别人妻女抵债。

当然,这都是大周时代的事,在华夏帝国统一后的这几年里,他们虽然略有收敛,但依旧习惯仗着自身武力欺行霸市。

目前的调查结果表明,除了霸占某些名山大川,当做自己门派的地盘外(跟少森寺霸占少室山是一个道理),所谓正派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欺行霸市。

他们通常霸占着底层姬院(高等级姬院大多有豪绅背景)、私盐买卖、武力收债的买卖,以及粪段等业务。

有些规模较大的门派,在大周时代甚至直接设卡收税!

暴露出来的罪责,一桩桩一件件,大大小小多如牛毛。

对帝国来说,既然太子殿下已经下令严打,那么他们一点都不介意好好收拾一下这些江湖豪杰。

……

秦国王都,河中府。

“嚯嚯,全直的丘道长也被流放了?”

玉龙侯左鹤林坐在长桌旁,捧着报纸啧啧念叨:

“他不是号称当初组织过义军抵抗鞑虏吗?怎么这次也被流放了?公孙胜就没给他说几句好话?”

“全直的道士霸占民田数千倾,还放高利贷,被人告了。”

秦王坐在上首位置,捧着茶杯,淡淡说道:

“官府派人抓捕他的时候,他还抵抗。内阁就是考虑到他以前的功绩,才只判了流放,否则判他凌迟都够格。”

不知道是否是刻意学习他爹,现在秦王也特别喜欢开会。

只不过他开的是茶话会,秦国的主要重臣、军事贵族围坐在桌前,喝着茶,吃着小点心,气氛轻松愉快的商议一些事情,定好了就各自按照规划去做,直到下次开会确定新的目标时为止。

这算是秦国的特色——高度封建。

秦王本人就是帝国的封建领主,他手下这些人:徐世桢、左鹤林、折可适、王启年,同样也是。

只不过秦王只需要向帝国效忠,而其他四位王侯需要同时向秦王和帝国双重效忠而已。

“看报纸上的说法,这次的事闹得很大啊,到现在都没有结束的迹象。”王启年说道:“我在国内的伙计说,现在整个绿林人心惶惶,很多人在传,殿下要把天下豪杰连根拔起。”

王启年是在座的诸位中跟绿林联系最深的一个——上马贼本身就有绿林背景,以前的时候曾因劫掠士绅而被视为邪道,后来因为被帝国招安,也算进正道之一。

王启年本身跟不少名门正派的掌门、长老关系不错,因而遇到帝国严打江湖门派,他多少也有了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不是连根拔起,只是要正社会风气。”徐世桢回答:“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次的案件,很可能还会扩大化——针对士绅,而不是江湖人那些小虾米。”

“士绅?”王启年惊讶的问:“这事怎么牵扯到士绅头上的?”

第739章 禁枪

“为什么会牵扯到士绅头上,你这种江湖人会不知道?”徐世桢笑道:“因为很多江湖人是士绅的爪牙,跟士绅牵连太深,砍了士绅的爪子,怎么可能不对本体动手?”

“我不是。”王启年小声嘟囔一句。

“对,你不是,但你不能否认很多人是,甚至绝大多数人是。”徐世桢说道:“看着吧,等老三收拾完绿林,之后肯定会把前周留下的士绅收拾一遍!”

“好了,我今天叫你们来不是为了说这件事的。”秦王打断徐世桢的话,然后又告诉大家一个秘辛:“我父亲给我来信了,他说内阁正在提议在内地禁枪。”

“禁枪?”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一脸坦然的徐代炫。

“就现在国内的情况,禁枪合适吗?”折可适问:“我们折家现在住在辽南,村子与村子之间相隔得好几十里,户与户之间也隔着大片空地,不时有野猪野狼,偶尔还有老虎窜进村子里,大家若是没有枪,遇到危险,恐怕等不到救援到来!”

在座的所有人都有这个疑虑。

吞并江南后,帝国核心人口成倍增长,但相对于帝国的实控面积,说一句地广人稀一点都不为过。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遇到危险,远离人口密集地区的人家很难等到国家力量迅速赶到。

这个问题,之前一直是通过民众自持武器和地方民兵来解决的——实际上,大周时代,若是离开家乡外出,老百姓也都会携带最起码的护身武器,比如朴刀之类。

在帝国时代,由于内阁之前对汉人不禁兵甲,再加上武器装备产量激增之后单价下降,愿意购买武器的平民越来越多——一个村子,只要每户有一把枪,哪怕土匪海匪来袭,也不用害怕。

哪怕治安良好的地区,也可以在闲暇时带枪打猎,人一多,再有了武器,以前猎人不太敢碰的虎熊也不在话下,这也能补贴一下家用。

这些国情,大家身在秦国都知道,徐世杨不可能不清楚。

那么这禁枪到底怎么禁?

“我父亲的意思是,分阶段,分地区进行。”

按照徐代炫的解释,帝国打算先在经济最发达、人口密度最大的东部沿海各省份——冀、齐、苏、浙四省尝试严格禁枪,这四个省份驻军比较多,海上还有海军庇护,外部完全没有任何威胁;内部人口密度比较高,社会治安环境比较好,打家劫舍的匪徒已经基本绝迹,甚至连有威胁的野兽也被收拾的差不多了。

等此次再收拾完丐帮和习惯以武犯禁的绿林之后,对本地人民的安全,威胁最大的恐怕就是他们自己了。

这些地方,一个莽汉喝高了拿枪惹事对别人的威胁大于土匪强盗外族入侵。

因此,全面禁枪是可行的。

预备役和民兵在册登记的人,每年参加军训时才会再接触枪械,其他时候也不准持有和保留火枪。

除了以上四省之外,内地其他省份:山、陕、豫、鄂、湘、赣、闽、粤共八省,实施有限度的禁枪政策。

说白了,其实是控枪。

简单来说,在以上八省,民间平民以上依旧可以持枪,但步枪不得进行私自改造,所有民间枪械必须有明确的,有迹可查编号,并且在地方官府进行登基,持证持枪。

取消民营枪店,实行枪械国家专营,民间不准进行枪械弹药贸易,以便直接掌控枪械流向。

至于以上十二省以外的省份和属国、蕃国,仍旧允许完全自由持枪——允许民间枪械交易,允许民间改造、制造枪械。

但是,底线不能碰,那就是有持枪权的只有平民以上国民,和汉人庶民,任何人不得把枪械出售给外国、外部势力,以及外族庶民和奴隶。

在边疆屯垦的外族庶民和奴隶,只准使用冷兵器,但依旧不禁止装备铠甲。

“目前来说,内阁就是这么决定的,估计很快就会公布并实施。”

徐代炫说道:

“到那时候,国内会有很多民间火枪和枪匠流向边疆。”

“大王的意思是,到时候,我们可以用较为便宜的价格购买民间枪械来武装我们的士兵?”

“没错,但不止如此。”徐代炫说道:“结合国内清理绿林的进程,我希望诸位能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来,吸引这些人到我们秦国定居——那些绿林对国内是治安隐患,但在我们这里,正好缺乏类似好勇斗狠的人,更妙的是,他们都是汉人,有持枪权。”

帝国对汉人只有三大类刑法,分别是:

死刑:罪大恶极者都要处死,死刑从低到高又分绞刑(留全尸),斩首和凌迟。

训诫:犯了错,但错误并不严重,或者干脆是无心之失,那么只会被训诫,训诫同样分三级,最低是惩罚劳务,比如打扫公共卫生之类;其次是罚款,这个刑罚也会伴随更重的刑罚一起执行;最后是减功劳,不要小看减功劳,一个普通平民,减功劳之后就会降低为庶民,这意味着他将承担更重的税赋,并且失去很多z治权利,比如受教育权,自由出行、迁居权利等等。

在训诫和死刑之间,还有个流刑,也就是说,流放。

帝国对于犯了大错,但又罪不至死的人,通常都是流放。

流放地点的话,北方是墨龙江以北到外兴安岭一带;西方是葱岭附近,也就是说帝国的西北边境和秦国;西南是昌都以西的吐蕃,也就是说,晋国;南方是新征服的滇省、安南省、以及楚国;东方是台岛。

可供选择的地方很多,即使徐代炫很想要这些流放犯,他至少也得先跟自家五叔,晋王徐世柳以及大伯,楚王徐世松竞争。

“其实他们面对的压力远比我们小得多。”徐代炫说道:“对我们来说,帕尔斯仍然是个必须小心应付的对手,但对我大伯和五叔来说,吐蕃和南洋土著完全构不成什么威胁。”

“但是没办法,谁不想要汉人人口呢?想要得到帝国在这方面的支持,我们必须拿出更好的成绩来,征服更多的土地来证明我们能够安置这些人口。”

徐代炫最后说道:

“还得拿出更好的政策,让那些流放到我们这里来的人,把我们这里当成他们从头奋斗的理想场合。”

第740章 人力

帝国看起来富裕,强大,无可匹敌。但等到自己外出建属国,有了自己的基业,徐代炫却发现,帝国其实还是什么都缺,什么都不够。

比如说钱。

帝国的财政状况比历朝历代都要好的多,各种投资海量花出去,也没见父亲和爷爷厉行节约,毕竟光宫殿就修了三处。

各种在以往朝代堪称劳民伤财的大工程更是从未断过,仅仅目前已知的,帝国每年下大力气治理黄河、运河要清淤,以及整修天下所有水利工程,每年就要整修的水道有上千里之多。

为此,动员的水利工人常年维持两百万人以上,还有更多的家眷和数百万奴隶。

这样的消耗,常年维持下去,以往最强盛的朝代也该拖垮了。

但帝国从未有过财政赤字,也从未有过亏空,甚至每年还有七千多万,接近八千万的财政盈余。

这样看起来,帝国很有钱对不对?

那是假的!

徐代炫越来越觉得,每年八千万两的财政剩余,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毕竟,现在帝国各部的经费都是按亿来计算的!

按照传统观念,三年丰,应该储有一年足。可每年剩余八千万两,算起来七才能储备一年的财政支出!

所以,像自己的大秦这样的属国,若是想在年初财财政预算之外获得母国更多经济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

每年只攒下8千万,你属国要走一点,帝国本身的抗风险能力就会下降一点,抠门的内阁绝对不会同意的。

人口方面也是如此。

说起来,帝国有8500万人口,真是不少,可实际真要细算起来,最核心的公、平民人口只有6700万,其他都是不堪大用也不敢大用的庶民、奴隶。

而6700万核心人口中,再去掉老人和孩子,剩下的已是不多,而偏偏帝国又是个到处需要用人的国家——种地自是不用说,农业在哪个时代都是人口占用大户。

然后,新开的工厂,哪个不需要几百上千的劳动力?年年兴修水利,年年占用200万壮丁,还有他们的家眷,很多工地附近都快形成新的村镇了。

缺人,非常缺人。

内阁自己到现在还经常吆喝着缺人,又怎么可能挤出人口来支援他们这些属国?

所以,得知帝国流放大量绿林,并且有可能在未来几年后流放更多士绅豪族之时,徐代炫立刻召集秦国主要重臣开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些人招到秦国来!

因为,哪怕是流放犯,只要是汉人,也是宝贵的财富。要知道,为了增加旗下核心人口数量,徐代炫可是把西域所有有点汉人血统的人,全都算成汉人了!

这些人大多是前唐时期,被隔绝在外的汉家孤忠后代,说起来也是可歌可泣的故事,只不过被隔绝在西域数百年,这些人恐怕得往上数十几代人才能找出真正的汉人祖先了。

徐代炫没有条件嫌弃,只要能够确认有那么一丝汉家血脉,内阁认不认不提,至少大秦肯定认!

即使这样,秦国国内汉人依旧没超过8万,其中壮丁和半丁勉强超过3万。

徐代炫甚至连男女大防都不顾得了,以至于把一些习得弓马的青壮年汉人女子也编入部队,甚至允许她们当官!

这都是被逼的,要知道,仅仅玉龙杰赤,就有80万花喇子模热门!而受封在此地的左鹤林,手下汉兵还不超过700,即使加上外蕃兵,也不超过4000。

虽然花喇子模人并非帕尔斯人,他们以前也不过是向帕尔斯进贡的附属国,现在投降大秦,对帕尔斯应该也没什么归属感。

但这种人口比例实在太悬殊,任谁都会觉得危险,以至于左鹤林从来不敢在玉龙杰赤城内居住,而是选择在城外更靠近水源地的地方建了个新的城堡,只在收税征丁的时候才派人去城里。

这让玉龙杰赤事实上成了一个独立王国。

不仅仅是玉龙杰赤,大秦领土范围之内,这种情况还有很多很多。

因此,徐代炫现在明白自己父亲为什么那么注重女性权利了,若是像以往一样,还让年轻女子在家里相夫教子,这对帝国来说等于平白少了上千万劳力!

别的不说,全国近千家纺织厂,近百万纺织女工的坑拿什么来填?

“凡汉人女子,做工同酬,有功同赏!”

为了压榨每一分力量,身处战地的秦国,对女性权利的解放妥妥超过了本土,甚至目前已经出现了女性军功贵族!

事情是这样的,几个月前,趁着秦军主力奔赴前线,后方空虚的时机,碎叶城爆发了一场帕尔斯奴隶叛乱。

当时整个碎叶几乎一夜沦陷,唯有碎叶城的军队医院,当天刚刚有一队国内来的志愿医疗队抵达。

当时,医院在一个叫做金铭的护士长带领下,拼凑了一支有200医生、护士和伤员组成的部队,堵住大门,用火枪坚守。

这支乌合之众居然守了整整两天,直到左鹤林率领骑兵部队迅速从前线返回镇压叛乱为止。

叛乱平息后,碎叶军医院护士长金铭因此功劳,被秦王封为掌管三百户奴隶的女男爵,又赐予新币五千两。

好吧好吧,这里面确实有人情在,不过人家也确实立了足以受封的功劳不是吗?

徐代炫希望以小金做个榜样,让国内那些被流放的侠客们知道,大秦是个好地方,机会比比皆是。

毕竟,侠客中,女侠数量并不少,而且她们通常都有些武力,到了秦国来,绝对是不错的补充。

而女侠们来了,男性侠客有选择的话,会不来吗?

这些侠客对帝国来说是不安定分子,对秦国来说是香饽饽,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其他流放犯,徐代炫来者不拒。

“只要是个汉人就行!”

徐代炫再次强调:

“不论男女老少我们都要!”

小金的事,给秦王提了个醒——只要有火枪,哪怕一个孩子,一个老人,都有机会击杀一个训练了二十年剑术的战士!

当秦军主力再次远征的时候,留在家里的老人、妇女和儿童,可以暂时聚居在一起,依靠火枪震慑宵小。

那样秦军后顾之忧就会少很多。

第741章 南洋大陆

“想要接纳这些绿林的地方真不少啊。”

徐世杨感慨道:

“秦国那边想要,楚国那边也想要,北海省(外兴安岭以北)、滇省、安南省也是都发信来希望能把人流放到他们那边去。”

“晋王那边没要人吗?”李井槐问道。

“世柳没要,他手下人并不少,而且他的封地在吐蕃,那里地方虽大,但能承载的人口其实不多,而且吐蕃人威胁对他的威胁很小。”

徐世杨在豫省待了一个多月,基本处理完少森寺的事,等来内阁的审查团后,他离开豫省,再次南下,继续自己的巡查之旅。

共和1798年6月初,他在滇省建昌府遇到了北归的李井槐所部。

徐世杨在建昌请李井槐吃饭,算作他个人对李井槐征服大理的表扬——这已经足够了,对李井槐来说,徐世杨既是统帅又是老师,还可以算是养父。

父亲主动请儿子吃饭,什么功劳都能抵的过去,何况这只是私人性质,李井槐回去后,内阁、兵部和总参还会给他更多奖励。

说是父子关系,其实李井槐的实际年龄比徐世杨还大一点,徐世杨在饭桌上也没摆什么架子,两人相谈甚欢,于是徐世杨把他在豫省之所见,对绿林的看法,以及边疆和属国向他要人的信都跟李井槐说了。

“到处都要人,那殿下打算怎么安排那些绿林?把他们流放到哪里去?”李井槐问道。

“还得看到最后有多少人会被刑部流放。”徐世杨回答:“我个人觉得,秦国占六成,南洋占两成,大理占两成比较好。”

“楚国那边不给人吗?”

“楚国其实并不缺人,粤省、闽省一直以来都有下南洋的传统,那边汉裔其实很多,再从国内给人实在没有必要。”徐世杨斟酌着说道:“而且……,我打算从别的地方给他们调人过去。”

“还有哪里有人可调?”

“草原,蒙兀人。”

“啊?调蒙兀人去南洋的岛子?”李井槐讶然道:“殿下要给蒙兀人减丁吗?”

蒙兀人适应不了南洋的生活,徐世松出发的时候带了300蒙兀骑兵,最近他来信说,战场上倒是没有什么损失,但被疫病干掉一大半,现在连50骑都没有了。

按这个比例来看,把蒙兀人调到南洋去,比在一百步外对他们来一轮排枪杀的还多些。

“并不是那样,我虽然给蒙兀人减丁,但减丁不代表要他们的命。”徐世杨说道:“我让他们去南洋,不是把他们扔到小岛上。”

“那是去哪?”

“探险队派快船送来报告,说是在南洋群岛的东侧——原满者伯夷国最东侧的岛屿南方,发现一块很大的陆地。”

“很大是多大?”

李井槐有些好奇,太子殿下以往很不喜欢很大、很多之类的形容词,徐世杨对他们这些人的要求就是数字要尽量做到准确。

比如歼敌一千,你就只能汇报说歼敌一千,要是说歼敌甚众,会挨批的。

可这次,徐世杨自己却用了很大这样的形容词……。

“非常大,探险队已经派船尝试环绕那块陆地一周,但两队船相向而行,半个月时间居然没碰到!”

徐世杨说:

“科学院的人计算,这块土地面积可能比中原十二省面积还大不少。”

所谓中原十二省,就是指禁枪和限枪的十二个省,这些地区现在被认为是帝国最核心的领土,其他省份,相对来说都显得有些边远了。

“真的有那么大?”这一次,李井槐是真的惊到了。

这意味着,那“岛屿”可能有几百万平方公里!

这已经不能算个岛屿了,按现在科学协会的说法,这是一个大陆!

“是的,非常大!具体有多大还不好说,但几百万平方公里确实有,所以科学协会准备把它定名为南洋大陆。”徐世杨继续介绍:“探险队的船在南洋大陆的北部建了个小港口(珀斯)作为落脚点,他们登陆侦察过,并未发现人类的踪迹。”

“这么大的地方,没有人?”

“应该是有的,毕竟我们并未深入陆地,但肯定很少就是了。”徐世杨说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打算用蒙兀人完成对南洋大陆的占领,所以要调蒙兀人去,他们在岛上不行,在大陆上总是有用的。”

毫无疑问,南洋大陆就是这个位面的澳洲。

实际上,把科学协会的人塞进楚国远征军,是徐世杨乾纲独断,目的就是为了找到澳洲。

虽然科学协会的报告说南洋大陆十分荒凉,但那只是因为他们是从西北部登陆的,而澳洲的精华在东南沿海地带。

那里的气候条件十分适合发展畜牧业——澳洲的羊毛可是驰名全世界的。

因此徐世杨打算先让世代放羊的蒙兀人先去把地盘占住,等工业革命爆发,就可以移民汉人过去,把澳洲东南部转变为绵羊/小麦混合农业带。

若是今后始终没有把南洋大陆丢掉,那么再过几百年,帝国工业的原材料产地就可以多一个矿大利亚了。

“井槐,你有没有兴趣带兵去那里看看?”徐世杨问道:“就当一次开阔眼界的旅行了,那里就算有土著,也肯定不厉害。”

另一个位面,澳洲有大约不到一百万处在原始社会的土著,对近代化的华军来说毫无威胁。

徐世杨让李井槐带队去征服南洋大陆,主要是为了开拓将官的视野——与老爹约定的五年之期已经过去一半,再有两年多徐世杨就要登基了,到时候,徐世杨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军队方面。

因此他希望李井槐、冯三虎这些人能够从将领转变为统帅,帮助自己支撑军队的发展。

李井槐现在是中将,有征服大理的功劳,徐世杨打算把他提升为上将,再征服澳洲,过段时间就可以把他提升为元帅了。

至于冯三虎,徐世杨给他设计的路线是征服整个东南亚之后,以他为主帅前往征服天竺。

这两个徐世杨信任的统帅,一个在内,一个在外,能够帮他承担很多重担。

“殿下的命令,属下在所不辞!”

“不用那么严肃,这个任务并不难,你还有时间,回去休息几个月,然后去草原调人,明年之后再出发不迟。”

徐世杨笑道:

“我也要先去大理看看,然后尽快北上巡视完剩下的地方,今年年底我要去金陵参加年会。”

第742章 允许试错

徐世杨在登封耽误了太多时间,因此剩下的路只能尽可能加快行程。

6月15,徐世杨一行抵达大理。

按照预定计划,他在这里的主要工作是视察军队的集体农庄(闲暇时种菜养猪改善伙食用的,毫无疑问,又是剽窃pla的政策),以及帝国征用来,准备交给移民的土地。

被征用的土地大多属于原大理国王族、贵族和寺庙,作为一个封建制度和原始社会并存又崇尚浮屠的国家,大理国在灭亡前,王族、贵族、寺庙占有全国大约7成的耕地,其余则是大量部落蛮族的领地。

大理国的自耕农很少,所有农人几乎全都是依附王族、贵族、寺庙的农奴。

滇省成立后,省布政使鉴于征服大理时并未发生太多血案,大理底层对华夏怨念较小的特点,决定镇压上层,用小恩小惠收买下层,以此绝大理根基。

大理王族被迫北上之后,滇省布政使立刻下令剥夺所有王族土地。之后布政使司又下令把大理国所有贵族逮捕归案,划为庶民并剥夺其全部财产。

等到徐世杨在登封收拾少森寺的消息传来,布政使司方面觉得内阁对浮屠的政策已经很清晰了,于是又下令剥夺寺庙土地。

三项下来,滇省布政使司获得了2200万亩耕地。

作为对原大理国民的安抚,凡是编户齐民的原大理国农奴,每户发放20亩土地。滇省地方60万户庶民,因此要陆续分配出去1200万亩。

剩余的1000万亩,将会分配给即将到来的汉人移民,以及国有农场——本来还应该有内府一份,不过徐世杨下令今后不得直接给内府献土,内府农杨要扩大,得皇家自己掏钱买土地或者组织开荒。

在帝国当庶民自耕农,虽然生活条件和z治权利等方面远远低于平民,但却比给大理本地权贵当农奴时好得多。

帝国庶民的农业税很高,但却比大理贵族收的少,加上滇省的水土条件不错,20亩土地虽然不能小康,温饱却是不成问题,因此除了少数被寺庙煽动起来的狂热信众,其他大理人都觉得在帝国治下反而比大理国时强得多。

徐世杨专程来大理,就是来看看这里相对较为先进的治理经验,是否能够推广。

按照滇省布政使司的估计,滇省发放到民间的1200万亩耕地,今年可以获得大约500万石农业税,这个数字稳稳超过大理国全国的农税。

而这还是不计算属于汉人的1000万亩,以及尚未有完整统计数据的,属于地方土司的几百万亩。

“我们这样做,地方土人抵抗情绪少了很多,没有贵族在中间侵占,国家所得甚至还比大理国时候高了不少。”

布政使本人有些得意洋洋的对徐世杨说道:

“我认为,这比大肆屠戮,镇压当地土人有效的多。”

实际上,徐世杨一路行来,确实发现滇省受战争的影响很少。当地底层人民对汉人的态度远比其他边疆省份的土人好不少。

“但是民兵武装的建设必须抓紧,这也是你的工作。”

徐世杨吩咐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没有数百年持之以恒的教化,给再大的好处他们都不会跟我们一条心。记住,对待异族,给糖吃是可以的,但一定不能丢掉手中的大棒!”

“臣对此保留异议。”布政使回答:“不过臣一定会完成分内的工作,汉人移民来后,臣会按照标准组建民兵部队。”

民兵很吃地方财政,省级大员能做这种保证已经很不错了。

“好好干吧,把滇省当做一块试验田,别怕犯错,但一定要有总结,同样的错误千万别犯第二次。”徐世杨承诺道:“若是你的办法更适合消化类似的新领土,将来我会调你入阁。”

随着领土面积的扩大,帝国势力范围已经超出自然界限,在最边荒的地区,纯粹的武力征服虽然并不困难,但实施有效统治的成本却已经大于收益。

比如秦国,虽然是属国间接统治,但帝国每年仍要投入不菲的人力物力财力给予支持,以免秦军站不住脚。

这笔投入并不是小数目,只比直接统治稍微少一点而已。

但秦国方面的回馈却很少——秦国面积很大,河中、碎叶也都是水草丰茂的地方,粮食、棉花产量都不小,但没有铁路的情况下,把粮食和棉花运到内地来的运输成本实在太令人揪心了。

如果不是为了强行捆绑秦国的产业链,徐世杨都想在秦国就地开工厂了。

可惜不行,秦国汉人太少,那点人用来打仗、管理农场就一点都不剩了,若是开工厂,几乎可以肯定必须利用当地人力。

工厂利用当地人力,就是给当地民族培养工业化人才,这是徐世杨绝对不能允许的!

所以秦国人只能过类似红脖子的生活——家里有大块土地,骑着马,扛着枪,带着来自蒙兀和女真的冷兵器随从,平时监督奴隶耕种,摘棉花,战时当兵打仗,是虔诚的儒家信徒,对其他信仰都不感冒。

虽然儒家已经被徐世杨通过查抄奉圣公府和统一天下两次绝好的机会改的面目全非,但没关系,他们只需要有那么个东西来信仰就可以了。

这样的统治并不稳定,秦国面对的战争次数比当年华夏还在保育之中的时候也不逞多让,几乎是无日不战。

战争需要大量耗费,秦国本身的收入不足,那就只能跟华夏这个当娘的伸手要,虽然要的不多,可那就是亏本,帝国现在的经济条件还不错,若是哪一天帝国的经济出点问题,这负担到底还承不承担?

承担的话哪来的钱?不承担的话,难道要放弃秦国那几百万平方公里?

所以必须摸索出更好的统治办法,控制那些当地人占绝对优势的新领土。

也正是因为这些隐患,徐世杨允许现有的边疆各自做些实验,比如秦国就是高压统治,也说不定这政策就是比别的方法更持久呢?

而大理这边的怀柔手段也可以用,帝国现在有试错的本钱,都试试总没坏处。

第743章 突发

按照原定计划,先跟滇省布政使详谈后,徐世杨离开布政使司,前往大理郊外的农庄视察,这里曾经是属于大理王族的土地,理所当然是最肥沃,最容易灌溉,也是收成最好的上等耕地,现在则归属与帝国农业总公司滇省分公司。

现在这些土地只有几十个管理者提前到来打前站,负责耕种的农业公司工作人员会在今后2到3个月内陆续到来。

徐世杨走在因为没有人,而尚未开耕的田埂上,脑子里想着刚才跟滇省布政使的谈话。

这次谈话涉及到帝国今后用何种政策对待新征服的领土,——到底是秦国高压模式,还是大理的怀柔模式。

徐世杨此次来大理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实地看看大理模式的成效是否真的可行。

现在,他已经决定把大理模式加入考察范围之内,等十几或者二十年后,看看大理模式的运行状况,再与秦国模式做一个对比,到时候再来决定哪种模式更合适。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两种模式做一下结合,只保留各自的优点,摒弃缺点。

在那之前,徐世杨觉得自己还应该给两种模式——特别是大理这边,设定几个底线。

‘得确保汉人在帝国的统治地位,想要全民平等,等到第三次工业革命,生产力得到巨大发展,国内出来几个袁大德鲁伊之后再说吧,否则,别人多占一点资源,本民族就得少占一点。’

毕竟帝国是汉人的帝国,华夏的基石到底是什么,这一点作为开创者的徐世杨还是很清楚的。

即使怀柔,也得有个上限,不可能无限制善待那些被征服的民族。

‘而且,若是让外族一开始就有跟帝国人一样的权利,这如何提高自己人的自信心?大家筚路蓝缕的奋斗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把帝国从莒州一隅发展到现在的天下第一,结果那些外族现在加入就能享受到同样的好处,这不成了早g命不如晚g命,晚g命不如不g命了吗?这种事,别说别人,就算我自己都想不通。’

那么,得设置哪些怀柔的上限呢?

首先是选择怀柔的对象,上层和底层只能选择一个。

若是拉拢底层,就得狠狠收拾上层,就像这次滇省把王族、贵族和寺庙的土地全都没收,再分给农奴一部分一样。

若是选择上层,就得维护他们旧有的压迫体制,不给异族底层反身的机会,堵塞他们的上升渠道,即使最有能力的异族人,也只有来到华夏,为帝国效力,立下足够功勋之后才能改变人生。就像在高丽等外蕃国家做的那样。

嗯,这方面其实很好确定,那些异族若是成为外蕃,那就拉拢上层。若是吞并为帝国的领土,或者分封给属国,那就收拾上层,拉拢底层。

嗯,再以南北为界限,北方异族危险性通常比南方大一些,所以北方尽量实行秦国模式,对南方的异族则可以使用滇省模式。

实行滇省模式的地方,如果是外蕃,就以维护他们高层的统治交换,把他们纳入帝国的经济体系,把他们改造成原材料供应地。

如果是本国或属国吞并,就用本地权贵的财产收买下层。

百姓的钱如数奉还,权贵的钱三七分成,嗯,好主意。

徐世杨走在原本属于大理王族的土地上,有些自得的想:

‘当然是我七你们三,哈哈,这也能算是发一笔小财呢,等去金陵开完今年的年会,明年就在参谋部提出对南洋其他国家的征服行动,占城、真腊、暹罗、东吁等国都不放过,若是他们聪明,赶紧投降,我就给他们一个外蕃的权利,若是胆敢抵抗……’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瞬间打断徐世杨对未来政策的思考。

他抬头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大理城方向烟尘滚滚,站在这里,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脚下的大地在微微颤抖。

“出了什么事?”徐世杨问了一句。

“不知道,大帅,看这样子像是军火库爆炸。”一个近卫兵回答。

帝国生产这么长时间火器,还经常改进各种武器和发射药,自然也引发过不少次军火库或兵工厂的爆炸事故。

那些事故的伤亡都不小,损失也很大,只不过属于前进道路上必须付出的代价,徐世杨除了加强安全管理,要求各部门必须严格按照安全流程设计生产外,并无太多办法。

作为徐世杨的近卫兵,大家都知道一些军火库事故,很多人甚至作为徐世杨的特使见识过军火库爆炸现场,因此这爆炸虽然惊人,却也没引起多大慌张。

“那个地方有军火库?那里不是大理城方向吗?”徐世杨又问:“驻军主力已经离开省城了吧?”

确实如此,除了行政单位,军方的部门基本不会驻扎在大城市内部,作为省城的大理自然也不会例外。

所以,那应该不是军火库爆炸,再说,刚才那次爆炸的威力虽大,却也没大到可以跟军火库爆炸相提并论的地步——每次军火库事故,都是十吨甚至数十吨的黑火药连锁爆炸,有时候甚至能形成小小的蘑菇云。

所以,今天这爆炸,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头。

“去看看怎么回事。”徐世杨对近卫兵吩咐道。

随即,三个近卫兵骑马向着爆炸事故发生的方向奔去。

此次南下,徐世杨带了三百近卫兵,但因为随行的还有二百多工作人员,因此抵达一个目的地后,徐世杨通常会把大部分武装护卫留在给工作人员,自己只带最多六十人四处查看。

今天出城来视察国营农场,也是如此,跟在他身边的,一共只有三十几个滇省的汉人文官,和六十个护卫。

人数不算多,因为徐世杨不希望自己耽误别人的工作,就算来接驾,也不会让全城官员都来等着,只让相关官员和工作人员伴随。

不过人少也没关系,为了保证徐世杨的安全,护卫们带了重型武器,在加上六十个老兵,就算遇到紧急情况,基本也都能够应付。

第744章 杀徐世杨1

帝国也算积累了充分的,应对各种安全事故的经验,因此徐世杨本人也不觉得一次爆炸能引发太大混乱。

只是他心里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头——大理城里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规模的爆炸?

这种事情发生本身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派出近卫兵去现场查询后,徐世杨决定结束对农场的视察,先去大理城内,看看刚才的事故是否引发什么不必要的混乱——既然自己在这里,那么有这么大的事故发生,就地处理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被李逵制止了。

“大帅,您现在最好不要去那个方向。”李逵一脸认真的说道:“不管那是不是事故,您现在过去都很危险,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次爆炸。何况,处理事故是本地官府的工作。”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越级指挥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是对属下工作能力的不信任,也容易让基层工作者产生某种依赖心理,缺乏主观能动性。

再说,徐世杨也不是安全生产方面的专家,到现场真有瞎指挥的可能性,说不定还会给现场工作人员带来不必要的心理压力。

当然,李逵这黑大汉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在他眼里,徐世杨是无所不能的,不让他去现场,纯粹是处于安全考虑。能想出类似不要越级指挥的理由,倒是已经证明他在徐世杨身边这么多年,并非什么都没学到。

“李逵你进步了不少啊。”

徐世杨赞道:

“行吧,我不去现场,不过也不适合待在这里了,我们去布政使司等事故调查结果。”

轰!!!

大地又一次颤抖起来,徐世杨错愕的看向与刚才爆炸完全相反的方向。

又是一团浓密的黑烟升起,这一次是驻军营地的方向了。

“这绝对不是普通安全事故!”

徐世杨怒喝:

“去看看情况!通知驻军出动,通知布政使司封锁大理城门!”

在完全相反的方向发生第二次剧烈爆炸,要是还把这当成普通事故,那徐世杨得蠢到什么地步啊。

“还有,就地组织防御!”

无需自谦,现在大理附近最值得别人倾尽全力对付的目标,只有自己。

若是大理城和军营两个方向的爆炸只是某种牵制,那么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家伙,第一目标肯定是自己。

“用马车围成方阵!”李逵大声吆喝着:“不用担心,驻军转眼就到!”

徐世杨从未隐瞒过自己的行踪,这给了暗杀者们很好的机会,但也让驻军清楚的知道遇到问题,第一时间应该救援哪里。

近卫军们展现出应有的战术应变能力,所有人一起动手,迅速以马车为凭依围成一个正方形,把所有人和马都围在车阵里面。

徐世杨出行喜欢乘坐马车,而他的车队所有马车都是最新式的奔驰三型,车厢由30毫米厚的黄花梨木构成,徐世杨本人的车驾还内衬5毫米钢板,能够有效防御帝国制式步枪和神机炮的打击。

当然,防不了制式野战火炮,哪怕是最小最老的3斤炮都不行,不过若是让人把野战炮架在徐世杨面前,那什么防御都没有意义——这只能说明己方军队出了问题。

近卫兵就在农庄的田地里结阵,一百多条步枪从车辆的缝隙中伸出,指向外面。

除了近卫兵,华夏帝国的文官们也都有枪——在大理这种新征服的地区,汉人必须人人有枪,这已经算是某种生活常识了。

马车方阵四角还有四辆重武器车,型制、外表都跟普通马车相差不大,也是用四匹健马拖曳,不过车厢相对薄了很多,以减轻重量,遇到类似现在这样的危险时刻,近卫兵们把内侧车厢卡扣打开,搭在地上,形成一个可快速上下的斜坡,同时给车厢中尚未列装的新式重型武器作为支撑。

这种马车,被徐世杨称呼为“搭枪卡”。

……

“快快快!徐贼就在前面!”

大理反抗组织精神领袖,那个被称为“小王爷”的年轻人挥舞一把宝剑,指向农场方向。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谁取下徐世杨的首级,本王封他为镇国大将军!”

“我们得到消息,徐贼现在就在他霸占的农场!他现在身边最多有六十个护卫!”大理国小王爷用沙哑的嗓子朝着所有人叫嚷:“咱们并肩上,一定能杀了他!”

然而没人理他。

今天来暗杀徐世杨的,说是以大理遗族首倡,但其实是一次处心积虑的联合行动。

参与者包括前大理王族、贵族、寺庙的和尚,来自中原的绿林豪侠、丐帮帮众、少森寺僧人、吐蕃来的喇嘛、以及帝国各地的逃奴。

参与的总人数超过八百人,但不知为什么,有人失期未到,真正来到大理附近潜伏的,一共只有622人。

各家带头人商议一下,人数最多的大理遗族提前准备好大量火药和马车,在大理城和驻军军营制造两起爆炸案。

这不仅能造成大量杀伤,还能吸引华军的注意力,让徐世杨身边的防卫降到最低。

于此同时,两处还各有一百多位高手,准备拼死狙击徐世杨的援军。

然后,暗杀者的主力,大约300多位来自各地的武林高手,在两辆装满火药的马车支援下,冲击徐世杨本人。

参战的自爆马车经过了改装,每辆能承载200斤火药,然后加上更厚的木板,甚至还在上面铺了牛皮,估计能够抵御铅弹的攻击,由两个死士驾驭直接发起冲击,大概能打散徐世杨亲卫的阵型。

只要阵型散了,武林高手们进入近战,他们有信心战胜同等数量的华军,更别说现在徐世杨身边的护卫远比袭击者少很多。

想法不错,但一开始执行就出了岔子。

第一辆计划在大理城内爆炸的马车,根本没能入城,因为袭击者没法通过城门的检查站,而临时用金钱收买检察人员的举动反而引起了对方更大的怀疑,结果袭击者只能抢先出手,与城门的华军检查人员爆发一轮激战。

自爆马车眼看进城已成奢望,只好撞击城门检查站自爆。

200斤火药炸塌了城门,并杀死了大约20个华军士兵、30多个袭击者,以及等待进城,猝不及防的200多无辜者。

但并未如袭击者所愿,在大理城引发大规模混乱。

第745章 机枪

汉兴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第745章机枪按照袭击者原本的计划,第一辆自曝马车就算不能在大理城内的布政使司爆炸,也得在城内最繁华的商业区爆炸,尽量杀伤城内人员,让大理城焦头烂额,无暇他顾——至于大理城现在的居民还是以大理人为主,这样的爆炸会杀死多少本国人,袭击者完全不在乎。

当初大理国还在的时候,这些王族贵族就没把底层大理人当人,现在大理国没了,他们就更加不在乎普通大理人的性命了。

相反,他们反而以为,造成如此重大伤亡后,大理人会责怪华夏未能维持好治安,从而动摇他们对华夏统治的认可。

没有人担心受害者会不会仇视他们,大理的王公贵族们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是大理国的主宰者,那些牺牲者的主人。

奴隶为主人牺牲不应该是很荣耀的事吗?

既然他们这样想,那些其他地方来的袭击者,自然更加毫不在意。

按照袭击者的设想,爆炸成功后,这个方向埋伏的武林高手会冲入城内,大肆砍杀,扩大混乱。

而大理城外的驻军应该会迅速出动,前来救援大理。

这个时候,第二辆自爆马车对列队的华军发起冲击。

如果一切顺利,这辆马车可以给华军造成重大伤亡,并且让华军在营地和大理城之间顾此失彼。

若是有机会,在这里的刺客们也会尝试发动几次进攻,给华军更大压力,拖延更多时间。

若是没有机会,他们就在华军前进的道路上沿途骚扰,尽量阻止华军来援救农场。

但是,跟大理城那一路一样,这边的行动也是状况百出。

自爆马车在尝试靠近军营的时候,被哨兵提前发现——大理城已经已经发生爆炸,军营这边自然立刻提高了警惕。

实际上就算没有提高警惕,自爆马车也没法靠近军营大门,因为大门前有拒马和铁丝网,而且军营设在城外的空旷地带,一辆马车强行向军营冲过来,察觉不了才是怪事。

这辆自爆马车无视哨兵鸣枪警告,强行向军营冲锋,结果一匹马被铁丝网缠住,没能冲到近前。

华军士兵立刻火枪攒射,铅弹把四匹马和车夫全部击毙,车夫临死前引爆了火药——这就是徐世杨看到的第二次爆炸。

这次爆炸把军营前的铁丝网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并在道路上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但没能给华军造成任何伤亡。

两路进攻都没发挥出设想中的效果,不过华军这边的麻烦,袭击者也有,那就是限于通讯手段的落后,他们都不清楚两边牵制的行动是否成功了,只能在看到爆炸后,就立刻发动对农场的袭击。

攻击农场的袭击者主力,也除了问题,他们同样用一辆自爆马车打头阵,但不知道是不是驾驶员太过紧张,马车速度太快,与后续步兵脱节了。

一些轻功好一些的高手勉强跟在马车后面不远处,其他人则拉的更远,结果互不配合的袭击者成了一字长蛇阵。

袭击者冲进农场后,在广阔的田野里与近卫兵的防御阵地打了个照面。

徐世杨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敌人竟然只有一辆马车。

“这又不是坦克!太小瞧人了吧!”

马车不顾一切的向这边冲过来,看样子倒是有些气势汹汹的意思,不过他冲的是车辆方阵的东北角,正对一辆“搭枪卡”。

华军现在所谓的搭枪卡,实际上是在马车上安装一挺早期机枪……,呃,不能说是机枪,其实是一种多管排枪。

形制上比较接近另一个位面的蒙蒂尼,也是把37根枪管集束在一个圆筒中,子弹则装在类似神机炮子药的弹盘中。

操作者把装好子弹的弹盘放在枪身后端的缺口处,再推动一个杠杆,将闭锁块向前推,完成闭锁,此时子弹正好跟每个枪管对正。

然后操作者转动位于后方的一个摇杆,击发装置就逐一击发弹盘中的所有37颗子弹。

一轮射击后,操作者拉动杠杆,弹盘滑出,操作者将另一个装好子弹的弹盘放入,开始另一轮射击。

简单来说,这有些像是神机炮的机枪版本,装填模式很接近神机炮,只是击发方面要先进许多。

在有预先装填弹盘的情况下,一个训练有素的机枪组可以用这样一挺机枪在一分钟内射击200发子弹。

这种机枪刚刚由帝国第三兵工厂的一位陆军少校发明不久,目前只制造了不到二十门,徐世杨知道后,恶趣味发作,跟兵工厂要了几门,用来制造搭枪卡。

结果现在居然也派上了用场。

虽然只是早期机枪,但对于喜欢集团冲锋的敌人来说,这已经算是一种“大杀器”。

只要有2挺射界良好的机枪交叉火力,在打光所有弹盘前,再精锐的冷兵器部队也无法凭借人数冲到近前。

这次的袭击者也不例外,何况他们其实不算什么精锐。

自爆马车在接近到车辆方阵大约300米时,遭到机枪的迎头痛击,37发子弹几乎在一瞬间射出,长长的火舌如同一道鞭子,把两匹拉车的马和车夫切成两段!

还有一发幸运的子弹击中了车轮,打得自爆马车一侧车轮飞到了一边。,

失去一个车轮后,剩下的两匹马嘶鸣着不断挣扎,但经过改装的沉重车厢和里面两百斤火药,压得可怜的马儿完全无法动弹。

自爆战术很悲催的失败了。

这其实并不奇怪,自爆战术想要成功,必须先行压制敌人的反击火力,直接冲着有还击能力的敌人冲锋,即使另一个位面经过精心改装的自爆斯太尔,都很难成功,更别说现在这些无法提供全面防护的马车了。

自爆马车失去行动能力大约半分钟后,第一批步行袭击者才出现在近卫兵的视野里,此时机枪已经理所当然的换好了弹盘。

随后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火力打击。

这一次是两挺机枪,外加至少一半的步枪同时射击,一百五十发子弹撒过去,至少二十个袭击者触电般抽搐着倒在地上。

第746章 殉爆

气势汹汹的袭击者挨了迎头一击,原本就不够团结的他们很自觉地各自找掩蔽物隐藏自己的行踪。

没错,他们是来杀徐世杨的,因此也肯定深恨他吧?

其实不然,他们要杀徐世杨的理由完全不同。

比如中原来的豪侠们,有些是因为自己的门派被帝国严打风暴扫进去了,想来找徐世杨报仇;有些是因为受过少森寺的恩惠,或者认定少森寺就是武林正派之首,所以热血上头来替少森寺报仇;还有一些就是少森寺余孽。

嗯,甚至还有觉得杀徐世杨能让自己扬名天下的棒槌。

至于其他人,大理人是为了报仇,毕竟徐世杨把他们人上人的生活彻底掀翻了。

而那几个吐蕃喇嘛是认为杀了徐世杨能阻止晋军继续向吐蕃高原进军。

目的虽然一样,但心思不同,就会有不同的做法。

中原来的袭击者,遇到迎头痛击之后,不会着急发起第二次冲击,因为对他们来说,这次不杀徐世杨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以后慢慢来得了。

甚至有些人觉得,他们敢对天下无敌的徐世杨发起挑战,就已经算是达成目标了——世人一定会惊叹他们为门派、为武林正道所做出的努力。

徐世杨死不死其实并不重要,自己已经足够扬名了。

大理本地的袭击者,以及中原那些门派被帝国连根拔起的侠客们,现在也萌生退意——他们残余的力量本就不多,杀徐世杨目的是报仇,而报仇没有时限,一击不中就该立刻撤退。

只有吐蕃喇嘛们,仍旧急着想要再次发起冲锋,因为吐蕃在晋军的攻击下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这次不能杀死徐世杨,吐蕃绝无幸理。

于是,几个穿着红袍的蕃僧不管不顾,怒吼一声带头向车阵发起冲锋。

然后再次被机枪收割。

而其他人都四处躲避,有人甚至躲在那辆自爆马车后面。

“给那个东西来一下,打掉它。”徐世杨指向自爆马车。

于是两个近卫兵拿出掷弹筒,对准动弹不得的马车,瞄准,射击。

蓬蓬两声轻响,两枚4公斤重,还呲呲冒烟的弹药被投射出去。

其中一枚落在两匹尚未受伤的可怜马儿之间爆炸,另一枚运气奇佳的显眼落在地上,向前滚动几下后,来到马车车底……。

不要把华军的掷弹筒想象成迫击炮,这种玩意其实是帝国兵工厂为战斗工兵设计的工兵武器,主要任务是用来破除诸如铁丝网、鹿岩一类的路障工事,或者压制堑壕里或者较为低矮的胸墙后面的敌人。

所以这种能够拿在手里的武器,才会有4公斤的弹药——这实际上就是一个铁桶,里面装一个大弹簧,把弹药弹射到几百米外的地方。

这种武器的弹药实际上是一种原始的爆破弹外壳只有一层薄薄的铁皮,由于初速极低,而且不指望它杀伤敌人有生力量,因此里面只装填大量火药,没有任何铁钉、铁片之类增加杀伤力的东西。

弹药由一根导火索控制爆炸时间和距离,只有最具经验的老兵才能准确控制印信长度,确保它在合适的位置妥善爆炸,既不会早,也不会晚。

一个不算巧合的巧合——徐世杨身边的近卫兵有一半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目前,徐世杨的近卫军由两个部分组成——由服役十年左右,且多次立功,有多枚勋章的功勋老兵组成的“老近卫军”,以及由各军校挑选的优秀毕业生组成的“青年近卫军”。

老近卫军的战斗经验比较丰富,操作列装武器的技术炉火纯青,无论是阵战、散兵战、白刃战,还是操作火枪、大炮,都毫无问题。

而青年近卫军知识储备更加丰富,对新式武器的接受速度很快,比如机枪、比如掷弹筒,还有很多其它奇奇怪怪的专用武器。

说的再确切一点,老近卫军是那种传统部队,拿出去可以以一敌十对付当代除了华军自己以外的任何一支军队。

而青年近卫军其实更适合拿来对付华军自己……,因为他们数学基础更牢靠,弹道学知识丰富,炮打得更准,也因为他们更容易接受新事物,若是用来对付普通华军,几乎算是处处针对。

当然,不论是老近卫军还是青年近卫军,任何一个成员放到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成为一支部队的主心骨,最宝贵的力量核心。

话题扯得有点远,总之,近卫军士兵的强大能力和跨时代的精良装备,是徐世杨之所以敢只带几十个护卫就在滇省这种新占领区到处乱跑的信心所在。

别看只有60人,徐世杨认为他们足以对付上千敌人!

你问若是敌人超过一千怎么办?

呵,若是在自己的领土上还能被上千人的武装敌军突袭,那徐世杨可未免太失败了。

回到现场,两枚掷弹筒弹药全都妥善爆炸了,落在马蹄下的那一枚爆炸后,把两匹可怜的马儿炸的粉碎。

另外一枚在车底爆炸,击穿了自爆马车的车底,然后引发了连锁爆炸。

先是升起一团黑烟,一开始看不到火光,之后一瞬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地动山摇,浓稠的黑烟和爆炸的火光甚至吞没了300多米外的车阵,徐世杨低头躲在车厢后面,几个老近卫军用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盾牌挡在他的头上。

风沙滚滚,碎石乱飞,盾牌噼里啪啦的不断作响,这声音让徐世杨想起辽东的冰雹。

很久以前,他在辽东跟鞑子打仗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冰雹天气,当时徐世杨和战士们穿着铠甲,一起在冰天雪地里等待,冰雹砸在头盔上,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当然,那个时候,鞑子还是一个可怖的敌人,现在他们已经不复存在了。

跟那时一样,最终所有的敌人都会不复存在,徐世杨对此深信不疑。

这次爆炸暂时打断了战斗,实际上现在也没什么好打的了,与躲在几百米外的车阵中,完全没有伤亡的华军不同,自爆马车的殉爆迅速杀死了绝大多数袭击者,并将他们的士气一扫而光。

第747章 株连

徐世杨站在爆炸形成的巨大弹坑边缘,向里面看了一眼。

那里堆着几具焦黑的尸体,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马车残骸已经被炸碎并且吹飞了。

就连现在底下那些尸体,也是打扫战场的近卫兵丢进去的。

战斗结束后,李逵问徐世杨,要不要暂时保留这些尸体,以便审查他们的身份,不过被徐世杨拒绝了,他直接下令,把所有尸体就地掩埋——就直接利用爆炸形成的大坑。

“有俘虏在就够了,没有必要查尸体的身份。”

徐世杨看的很清楚,这次来袭击的人有很多是汉人。既然如此,那死了就一了百了吧,尽量不要牵扯太广,反正他们也没给己方带来什么损失。

至于那些活下来的俘虏,这个徐世杨就没有太多好办法了,刑部对他们可不像自己那么手软,说不定还会上酷刑,逼迫他们攀咬一些人出来。

徐世杨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那些袭击者的家人,不要受到太多牵连——如果他们真的无辜的话。

‘呵,我这样会不会太圣母了点?’

徐世杨心中自嘲。

他发觉,自己现在的内心软弱了许多,居然想对敌人手下留情了。

这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几个月前在巡视西域的时候见到了自己的孙子孙女?

没错,徐世杨的年龄不到四十岁,但他的长孙已经快两岁了——徐代炫的后宫中有西域所有外蕃国家、以及一些吐蕃贵族奉献的贵族少女,对这种联姻,徐代炫只留下秦王妃的位置待定,其她来者不拒,于是年仅20岁就已经有了3个孩子,而且还有几个也快要出生了。

‘说起来,在这个时代,我也已经算得上老头子了吧?’

看到婴儿那嫩嫩的笑脸,徐世杨总觉得自己应该收敛一点长久以来在战场上养成的冷酷性格了。

只是,帝国已经成长为现如今这个庞然巨物,自己能够对帝国施加的影响其实是不断降低的。

就比如今天这次声势浩大的暗杀,徐世杨想要轻轻揭过去,只处罚被直接抓住的罪犯就好。

但刑部肯定不会这样做,他们不株连罪犯九族就算手下留情了。

徐世杨可以直接下令干预,但刑部以自己的命事关帝国稳定为由拒绝怎么办?

再说,刑部有独立的意志,尽量少受上位者干扰,这是长久以来徐世杨刻意追求的目标,现在目标达成了,只是结果恐怕不会附和现在徐世杨的心意吧?

徐世杨突然觉得,汉人中的暗杀者,若是都直接死掉就好了,这样自己就能堂而皇之的斩断线索,不让刑部把这次案件扩大化了。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徐世杨现在把俘虏杀掉,大理城方向和军营方向肯定也有很多俘虏吧?

他还能再去那些地方把俘虏全杀光?

想想都不可能。

徐世杨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帅!大帅没事吧?”

一队骑兵气喘吁吁的向这边狂奔过来,在百多米外就被近卫兵拦住了。

检查证件后才被放过来,他们是大理城附近的驻军,看到这边的爆炸后,立刻意识到徐世杨也受到袭击了,于是军官们火急火燎的抽调手头上所有骑兵,一股脑向农场这边派了过来。

“我没事,你们是驻军?营地那边不是也被袭击了吗?有没有伤亡?”徐世杨问领头的军官。

“没有,放心吧大帅。”军官长舒了一口气:“我们那边没有任何伤亡,来袭的敌人很远就被我们拦住了。我们更担心您的安危,看到您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大理城那边也遇袭了,有没有派人去那边看看?”

“已经有队伍过去了,不过我估计那边伤亡不轻。”

“为什么?”

“大理的城防力量其实并不强,我们的驻军都不在城里,若是自爆马车之后还有袭击者,那么他们一定能进城。”

徐世杨点点头,承认军官说的有道理:“那就赶紧去城里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情况很糟糕。

大理城遇袭的那座城门,负责检查进出人员的检查点中,所有12个人全灭——一整个步兵班,外带两个底层文职人员和上百大理平民。

之后,趁着爆炸把守门人员清空的机会,有数十名袭击者突入城内大肆砍杀,又造成大约300人伤亡——其中包括一户不幸的汉人移民,一家五口全都死了。

袭击者引发众怒,华军入城清剿时,全大理城的人都主动配合,到处搜捕袭击者,到第二天清晨,袭击者全灭,55个人死亡,19个人被俘。

被俘的人全是被华军直接逮住的,被当地人抓住的人,全都被私刑打死了——不论是大理人、吐蕃喇嘛、还是汉人绿林,完全一个待遇。

“呵,本来还想找个办法轻轻放过呢。”

在布政使司得到具体消息后,徐世杨笑着摇摇头:

“有汉人牺牲,那就不能这么办了。”

“殿下还想放过他们?”滇省布政使听到了徐世杨的低语,他有些不满的说:“此等恶贼,不诛其九族不足以平民愤!”

“诛九族就过了。”徐世杨轻声说道:“其他人我不管,其中有些汉人,尽量少搞株连,他们的亲人若是没有参与此次事件,最多判个流放就行了。”

“殿下,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算什么以德报怨?我只是希望少株连一些无辜者而已。”

“他们是谋逆!谋逆大罪,怎么可能有无辜者!”

布政使有些不满的说:

“殿下不要再说了,您好好休息吧,此是也不是下官能决定的,您若是想饶恕一些人,到时候跟刑部的大人们沟通好了。”

徐世杨看着他,一时无语。

这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官,勤政、爱民,能够为自己治下拉来投资,并且十分重视滇省的经济发展。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觉得袭击者的家属同样罪不可赦呢。

‘算了,我也别管的太多了,到时候我以个人的名义跟刑部提一提就好了,若是刑部觉得这些人的亲属也都该死,我就不干涉了。’

‘话又说回来,在袭击中遇难的那一家人,不也是无辜者吗?犯罪分子不顾及无辜者,我又为什么要顾忌他们的亲人?’

徐世杨终于想通了一点。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邪恶。

第748章 请内附

共和1798年的谋逆大案震惊了整个华夏文明圈,并且引发了剧烈后续影响。

帝国刑部认定这是以大理王室为核心的周边反帝国分子联合在一起,狼狈为奸所犯下的罪责。

对此,内阁和刑部没有任何宽大处理的意思,因为那个“小王爷”是谋逆集团的核心,因而大理王室所有成员全部被连坐,所有男性成员全部被处决,女性则贬为奴隶,发配边疆出售。

帝国的这个做法,让帝国周边暂时幸存的所有国家心中一惊——这华夏帝国,跟传统的中原王朝确实不一样啊!

以往的中原王朝,即使最强盛的时候,也有一个扩张极限。

比如向西大抵不过葱岭,向北大多不过外兴安岭,向南最多占据安南。

而且,对于被俘的敌人君主,传统的中原王朝应该区别对待,比如国内争天下的敌人首领,一般都会以残酷的手段杀死,以免他们再产生别的野心。

但对外国君主,则至少封个“恭顺侯”之类的爵位,将养在京城,以示中原皇帝的仁义。

然而帝国彻底打碎了这种传统,而且他们正好是与传统反着来:投降的大周君臣,一个都没杀,虽然也没封侯,但是帝国允许他们跟着楚国出外开拓,在海外关着门继续称孤道寡,帝国也不去苛责。

即使留在国内的赵周宗室,也被当做正常的国民对待,犯了罪就挨罚,立了功就受奖,学习成绩好,表现出色,有功勋的赵周宗室,也可以出仕做官。

不得不说,帝国对前周宗室可谓仁至义尽了。

但对外国君主就没这么友善了,当初女真人的幼帝和王公权贵被俘后押解泉城处死,还可以说是帝国对传统大敌的报复,以及当时帝国并未统一,还算不上一个真正中原皇朝的话,这次把大理王室全员处决,那就直接让周边所有国家的心凉了半截。

没错,那个谋逆的“小王爷”确实是大理王族不假,可他并非嫡子,很小的时候就送到庙里出家了,跟王室有血缘关系却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而且,“小王爷”谋逆的时候,大理王室早就到金陵了,他在大理不论做出什么事,大理王室都确实根本不知情。

但刑部还是把他们全都株连进去了。

手段之酷烈,让人不忍直视。

这件事,再加上帝国已经在各个方向上都明显突破了传统中原王朝的势力范围,使得那些原本在传统中原王朝视线外的国家也变得不再安全了。

现在,他们都面对一个令人心悸的问题:若是帝国要来并吞,自己应该怎么办?

抵抗?打不过。

不抵抗?谁敢说自己不会因为某些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被株连?

华夏文明辐射范围之内的所有现存国家全都惶惶不可终日,大家都在担心一觉醒来,帝国已经在国境线上陈列大兵,准备进攻自己。

最先做出反应的外国,是华夏帝国的外蕃之首,高丽王国。

现任高丽王是先王的次子,因为曾经在华夏留学,而被帝国内阁选中为现任高丽国王。

这是高丽第一次在帝国监督下进行王位更替,因此相对别人,他的心多少能够放一点点。

另外,他的姐妹都嫁给帝国世字辈宗室,虽说都是侧妃,但毕竟是有点亲戚关系。

高丽郡王做出的反应是,上书帝国,请求内附。

这个做法很讨巧,若是帝国同意这个请求,高丽内附之后,虽然不能关起门来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称孤道寡,但实际权力其实不受太大影响的——高丽郡王依旧是郡王级别,只不过从外蕃变成内属,然后把其他帝国并未指染的权利让渡出去而已。

当个无实权的快乐王公,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主动内附了,向帝国表明了忠诚,内阁再怎么狠辣,也不会把之后发生的事牵连到自己身上。

这就相当于用剩下的一半主权换王室一个免死金牌。

若是帝国不同意,当然更好,继续当自己的高丽郡王,老老实实让帝国把持本国的外交、军事、教育、海关等大权,不用担心被外敌欺负,不用担心钱不够花,也不用担心屁民起来暴动推翻自己——内阁承诺保护外蕃国家王室,若是发生内乱,帝国军队可以直接过境前来镇压,使馆区也有足够的武装力量保障王都坚持到援军到来

一句话,给帝国当狗,不管是养在家里的宠物犬还是放在大门外面的看家犬,其实待遇蛮不错的。

虔诚的高丽郡王得到了帝国的信任,皇帝徐睦河亲自写信安慰高丽郡王,他表示:

高丽想要内附,向往文明的心是好的,也可以理解,但帝国没有那么霸道,非得把所有土地全部吞并。

只要高丽郡王勤修贡事,按照《江华条约》和《江华再约》的规定好好统治国家,帝国就会保障高丽郡王的合法权益。

为此,皇帝还专门赐下一方玉印,算作给高丽郡王的权利背书。

至此,高丽郡王算是过关了,其他外蕃国家看到成功的经验,纷纷效仿,上书请求内附。

但对这些人,帝国的手法就严酷了许多,有些外蕃与高丽一样得到他们想要的安抚——传国玉印。

但另一些,他们的内附请求居然被允许了!

比如扶桑,原先有包括三河伯国在内的八个外蕃国家,其中四个上书请求内附后,立刻被内阁同意并被除国!

而且皇帝下达诏令,认为相同爵位下,外蕃国应该低于内属国,更加低于国内贵族。

因而,内附之后,从外蕃国贵族转为母国贵族,应当降低爵位两级,而四个扶桑外蕃国都是子爵国和男爵国,降低两级爵位就直接成了普通公民了……。

这真是一个悲剧,但包括德川家在内,剩下四个没来得及上表内附的外蕃,也没法松一口气。

因为帝国的直接威胁还在头上,他们可没像高丽郡王那样渡过这道难关。

第749章 周史案

这关卡不过也不行,不得到正式承诺,谁知道帝国什么时候以什么理由来杀全家?

于是,德川家康又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没有请求内附,但主动请求降爵,并移国。

他觉得,只要自己移国到更加边荒,更加远离帝国统治核心的地区,不起眼的苟起来,至少最近帝国应该是理不到自己的。

这个请求最终也得到了同意,包括德川在内的4个剩余扶桑外蕃,被统一移国到天寒地冻的北海半岛(勘察加),说起来他们的领土面积还扩大了,不过气候和农业与他们在扶桑的家乡相比都差的很远,也不知道这些扶桑人是否能够适应。

帝国对外蕃的这一系列除国、移国行动,不只是局限在扶桑。

在辽东,原有的九百九十个索伦百户有六百六十个被消除外蕃百户封号,其中一半分散迁徙到其他地区(如秦国、楚国、滇省、安南省)戍边。

另外一半定位为庶民,整体并入帝国直辖。

最后三百三十个外蕃索伦百户,被全部迁徙到外兴安岭以北地区。

外蕃蒙兀也是如此,草原的精华地带(内蒙)科尔沁、察哈尔、土默特等地被分割合并进辽、冀、晋、陕、甘等省份,至少一半的外蕃蒙兀被强制迁徙或直接以庶民身份被吞并。

剩余的部分,大约三百个外蕃蒙兀百户,不得不前往相对更为苦寒的漠北喀尔喀(局限在贝加尔湖以北)。

相对更为细碎复杂的南方外蕃,也被梳理一轮。

荆湖、桂省、粤省、琼岛一带密布的洞蛮部落遭到了帝**队的分头进击,帝国只给南方洞蛮留下三百个外蕃百户的名额,而这些名额大多被那些很久以前就跟汉地关系融洽的洞蛮提前拿走了。

剩下的洞蛮如果不愿改土归流,编户齐民,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到1799年上半年,借助大理王室行刺案,帝国已经把周边所有外蕃整体清理一轮,唯一得到赦免的,只是高丽郡王和西域跟秦国一起征讨帕尔斯的8个国家而已。

而帝国的外蕃势力,被严格限定在1200个以内。

……

共和1798年年末,徐世杨抵达金陵参加今年的年终会议。

此时,因为大理案而引起的风暴远未到平息的时候,不出所料的是,此案除了把大理王室牵扯进去之外,还波及了帝国国内的许多人。

包括绿林,以及江南的很多豪门勋贵。

前者徐世杨也得承认他们是罪有应得,毕竟当时参与袭击的人中至少有一半是中原来的汉人侠客。

但后者,徐世杨认为这里面有一大半人是被牵连了。

理由很牵强——参与行刺案的侠客里面,有一些给江南的豪族当过护院,而江南豪族大多有亲戚、朋友、同学、师生之类的关系。

于是,瓜连蔓引,整个江南几乎所有豪族、士绅,都被牵扯到这次要命的大案里面。

所有人都知道谋逆是什么意思,大家也能大概想到,新朝肇始,照例应该是杀些前朝的猪吃肉的。

可这次杀猪,是不是能杀到自己头上,或者到底是直接杀死还是只切一块肉尝尝,这都是可以“议价”的。

于是,所有豪族都在倾尽家产,四处托关系走动,想要得到脱罪或赦免的承诺,或者拿些钱财来消灾也行。

但刑部的专案组不为所动,开始按那些被俘江湖人的口供,按远近关系搜查涉案江南豪族的家。

这一查不要紧,一个更大的问题被揭露出来:

在浙省湖州,当地一豪门庄氏,累世积富,于前周灭亡后,开始自行延揽名士,编写《周史》。

给前朝编史,一直是汉人士绅最热衷的工作之一,因为若是真的成书,这就是名流千古的大功绩。

只不过编史这种事也有很大的风险,因为你很难揣摩新朝对旧朝历史的态度,但若是屈从与新朝的权威,而修改某些历史,那么参与编写和出书的士绅不仅不能得到士林的赞颂,甚至有可能成为大家唾弃的对象。

庄氏之所以敢编写《周史》,一个原因是帝国毕竟没有对大周的宗室怎么样,这让他们误以为帝国应该不会特别在乎这段历史。

另外一个原因是,参与编写的士绅,都是儒林名流,门生弟子无数,称的上桃李满天下。

庄家觉得,就算帝国再怎么骄横,也不至于疯狂到把这么多名士全问罪的地步吧?

于是,他们壮着胆子开始编写《周史》。

一开始,帝国确实没有对参与这项工作的士绅怎么样,只是有人暗戳戳警告他们,不要把一些事写进史书中。

大家觉得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警告,那么事情应该没那么坏,因此工作得以继续。

结果,到了《周史》基本编写完毕的时候,却突然爆出大理刺驾这种惊天大案,一切就突然急转直下。

首先是,刑部查明,当初去大理参与刺驾案的武林豪杰中,有几个曾经是庄家的座上宾,所以很难说他们去大理是不是受了庄家的指使。

庄家对此事不断喊冤,那几个大侠确实曾经在自家住过几天,庄家也确实给了些盘缠,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只是略尽地主之谊罢了,不单单是他们,别人上门,不管是成名的侠客还是游学的士子,乐善好施的庄家也会帮衬一二。

但这些话无法说服刑部,更何况,一个叫做查继佐的前周举人,突然上告刑部,说他有庄家谋反的证据。

而证据就是那部《周史》,这本书上,明确标明,帝国皇帝曾经当过大周的节度使,理论上应该是大周的臣子。

那么,华夏帝国自立又反吞并大周,实际上应该算是谋反。

好了,这一下彻底说不清了。你在书上说帝国谋反,那么自然就是对帝国心怀不满,对帝国心怀不满的人参与谋反,这简直太正常了对吧?

庄家只能高声喊冤,帝国皇帝当过大周的节度使,这本就是天下皆知的事,把这事写在史书里不是很正常嘛?

至于评价,书的注解处写的很明白,那是前周首相文仲的看法,站在他的角度上,帝国可不就是谋反吗?

庄家只不过是收录了大家对此事的看法而已,所谓华夏谋反,真不是庄家的观点啊!

第750章 徐世杨的意见

自打太史公开始,汉人写史书这种事,本就讲究一个兼听则明。

一个最简单的问题:这个时代的人未必能搜集到足够详实的史料,很多事情必须通过别人转述或者议论来旁敲侧击,获得最接近真相的历史片段。

另外,对某个历史事件,不同立场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这很正常,若是只取一家之言,未免有失颇偏。

所以最好的史书,应该是把所有能够搜集到的观点和对事情的论述,都尽量编入史书,以供后人评判。

当初太史公就是这么做的,他在一些更接近上古传说的历史上,也只是抱着姑且信之的观点记载的。

庄家写《周史》,也是同样的做法,他们不可能不收录作为历史亲历者的大周宰相文仲对那段历史的看法,不管他们自己是否赞同。

然而,就是这个写史的传统,让庄家还没洗清刺驾案的嫌疑,就又陷进了另一个巨大的漩涡。

虽然都有些牵强,但这两个案子坐实任意一个,都足够把庄氏抄家灭族了。

徐世杨本人是1798年底,抵达金陵后才得知有这么一件案子的。

他看了刑部对庄家各人的初期审讯记录,以及内阁诸位成员对此案的评价,然后又看了看庄氏编写的《周史》。

根据审讯记录,庄氏曾经的门客确实参与了大理刺驾案,但那个大侠也确实已经五年没跟庄氏联系过了。

所以,如果说庄氏是刺驾案参与者之一,那么的确还需要更多证据。

但若是真的所有参与者都诛九族,那么庄氏作为嫌疑人之一的确应该受刑。

至于《周史》案,这个事实认定非常清楚,庄氏确实在他们私自编写的史书中收录了文仲对华夏的评价,那评价也确实是把华夏对大周的吞并说成谋逆。

但是否因此定罪,以及如何定罪,这个就不是下面的办案人员能够决定的了。

内阁对此事的看法有些两级分化。

礼部、吏部、户部三位尚书认为此事根本不值一提,文人写个史就算谋反的话,这谋反未免也太容易了一点。

但刑部、工部和兵部三位尚书认为这就是谋反,不能因为对方孱弱来否定对方谋反的意图。

何况,再小的威胁也是威胁,应该扼杀与萌芽之中。

三位辅政大臣中,首辅认为庄氏算是谋反,两位次辅认为不算,看起来似乎是为庄氏开脱的人略占上风。

但两位更关键的人物中,皇帝认为应当严惩庄氏,而太子徐世杨刚刚得知此事,尚未表态。

因此,徐世杨的态度,就成了决定庄氏命运最关键的一票。

这不仅仅是内阁支持哪一方的人多的问题,还因为徐世杨才是帝国真正的最高统治者。

简单来说,徐世杨拥有一票否决权。

实际上,徐世杨觉得,大家对此时的评价,完全取决于各自的立场,或者说:p股。

比如刑部,非要定庄家的罪,主要是为了显示刑部工作的积极性和成效——破获这种谋逆大案对刑部来说是可以对外宣扬的功绩。

而工部和兵部,主要是因为他们属于徐世杨的嫡系,代表帝国的军功贵族集团,是当初灭周(以及其他国家)的主力,因此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功绩被人抹黑成“谋逆”。

皇帝想要严惩庄家的理由也是如此——他不希望自己被人说成得位不正。

至于反对严惩庄家的内阁成员,理由就简单的多了——礼部认为史家写史书本来就是这样,这件事情很正常。

就算是官方今后编写周史,最好也把文仲对帝国的评价收录进去,这样至少能显得帝国大度。

吏部、户部,以及两位次辅大臣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而且他们觉得帝国吞周算不算谋逆,其实是件很无所谓的事,因为事实就是帝国赢了,大周输了,这就足够了。

至于徐世杨……

真有意思。

这是帝国皇太子对此案的第一个评价。

大家不明白此案到底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徐世杨的记忆中的历史上也有一个与之非常类似的案子。

他记得,那件案子似乎也是湖州一个庄姓财主延揽天下文豪,给已经灭亡的前朝续史,结果被姓查的告发,引来了族灭之祸。

不过,那个时代,庄氏遇到的是以残暴著称,以蛮夷代华夏的鞑子政权。

而这个时代的庄氏,很幸运的遇到了以民族主义立国的华夏。

“汉人有受教育的权利和义务,我们自然也有把这个时代发生的事完整而正确的记录下来,流传后世的权利和义务。”

徐世杨在案件样本的背后写到:

“我的意见很简单,不管那些对帝国的评价是不是他们自己的看法,这都构不成犯罪,自然更不是什么谋逆。”

“何况我可以确定文仲确实说过这些话,若是要定谋逆,那得先从楚国把文仲抓回来。”

“实际上,这个案子反而让我觉得那些旧文人也并非完全一无是处。所以我允许庄氏继续编写《周史》,而且我允许他们查看前周的馆阁档案,和帝国内部十年前的档案资料——我不是不允许他们查看更多资料,而是因为帝国会议档案有十年保密期,等秘期过了之后他们再逐年查看吧——反正编写史书这件事,也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完成的。”

“所以,周史案根本就不该存在。至于刺驾案,请刑部查找切实证据,如果庄氏并未参与,那就不要牵连过广——即使连坐,我认为牵连三辈人(父辈、子辈、平辈)就已经很严酷了——要记住,对待汉人,我们应当有更多耐心和同情心,以后只要不是十恶不赦,对汉人罪犯,应当本着‘少杀少判,宽大处理’的原则办事。”

“还有,跟庄允诚(明史案主犯)说一声,我希望有机会亲自给《周史》做序。”

“啊,还有,派人查一查那个诬告庄氏的查继佐。”

最后这句话纯粹处于徐世杨对这个人的私人恶感,但估计得到暗示的刑部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这样的人,说他一声光明磊落是不可能的,总有些把柄可以抓住,然后就能让他尝尝上纲上线的滋味了。

第751章 民心1

徐世杨对周史案的裁决,让很多人感到十分不解。

按理来说,这样涉嫌诽谤皇家的行为,就算不入刑,应该也不至于还能得到皇太子亲自作序这样的支持才对。

这绝对算得上对庄家的赞扬了。

当然,这决定,让那些旧文人也觉得,徐世杨这个人虽然嗜杀好斗,野心勃勃,但这气量确实够大度。

若是再仔细想想,就会有人发现,徐世杨这种大度其实只对汉人,对其他民族他可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而徐世杨那个“对汉人少杀少判,宽大处理”的论罪基调传出来后,市面上对他的评价开始逐渐变得混沌不清起来。

在以往的几年,特别是帝国吞并大周统一天下之后,对徐世杨评价最高的是老百姓,因为他们终于过上了平稳的生活,再也不用担心朝廷为了满足鞑子的岁币而根括百姓的财产,再也不用担心外敌入侵到自己家乡烧杀抢掠。

甚至连占山为王的强盗匪徒也变得少了很多——民兵的火枪可不是吃素的。

甚至连行会,都因为各路大侠的覆灭而不存在了。

帝国银行的贷款利息很低,而且没有利滚利,还可以分期偿还,这方面同样没有问题。

把这些欠债都还上,老百姓在一年辛苦耕作之余,就可以安心享受自己缴纳税款之后所有余粮了。

可以留着自己吃,有更多余粮当然也可以拿去卖给新朝廷,官府每年会直接派人到田间地头按统一价格收购粮食,这可比地主老财的粮店收粮价格公道多了,而且还能节省运费。

若是遭了灾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欠收,从国营商店买粮价格也很低,有些缺粮的地方,甚至买粮价格比卖粮价格还低不少,很多人宁愿把手头上所有粮食卖给国家,然后再买粮来吃。

据说这是因为帝国有海量廉价的安南米和辽东米的缘故。

当然,具体原因远比这个复杂,只是老百姓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平抑物价”、“统购统销”之类的政策意义,他们只是单纯的认为这是朝廷惠农的政策,是历朝历代都从来没有过的仁政。

若是天公作美,每亩地能多收个三五斗(自打全国大修水利之后,天公平似乎越来越愿意作美了),大家接下来一整年就都可以好好喘口气了。

每年收了新粮,卖给田间地头到处走的国营粮店收购员,或者有人不愿意省那点力气,直接把粮食运到城里的国营粮店,换成或厚或薄的一叠纸钞,顺便在城里好好购物一番:

肥皂快用完了得买上十块八块的带回去;火柴要多买几盒,这东西生火特别方便;盐更是必需品,必须多买一点;灯油在国营店里不零卖,但可以几家人合买一壶,这比从走街串巷的小贩那里沽会便宜许多。

还有花花绿绿的布,这个越来越便宜了,家中婆娘整天眼红着想要,既然卖了粮那就扯些回去,给婆娘崽子都做件新衣裳好过年。

收成更好的人家,预算中还包括给婆娘的一面小镜子;给孩子的小玩具——拨浪鼓、小泥人什么的;自然还有自己享受的烧酒,有些不会过日子的甚至还想着切两斤卤猪头肉。

小农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了。

其实,除了在土地上耕作,现在有些人已经开始想些别的方法补贴家用了——比如买个奴隶来做农活,把婆娘从地里解放出来,让她去工厂做工,这收益甚至比整天在地里耕种还高些。

在工厂做工,还能经常得些劳保用品,比如工作服,以及专供女工的,被称为“卫生棉”的东西。

那些没有自己土地的人,现在也有活路了,他们可以选择去工厂做工,去国营农场务农,或者干脆去边荒地区讨生活。

选择去边荒的汉人,朝廷直接发一个婆娘(异族女人嫁给汉人后最少也能升为庶民,所以对女奴来说也是很受欢迎的出路),还有武器、土地、牲畜、农具、家具、种子、第一年的口粮和房子。

平民阶层的人生活都越来越好,在帝国宣传机构的引导下,他们也都知道这样的好生活是帝国、内阁、皇帝和太子指引下才获得的。

所以,不管旧文人们怎么说,平民阶层愿意支持帝国的概率是很高的。

而老百姓之外的人,对帝国的评价就有些好坏参半了。

首先,即使对帝国持最严厉批评态度的人,也得承认帝国如今的国势远超大周,可谓蒸蒸日上。

由此带来的好处是全方位的——原来属于国外的大量土地被纳入囊中,养活了原本衣食无着的百姓,使得社会变得越来越安定。

还有那些海外的奇珍异宝:犀角、象牙、珍珠、玳瑁、珊瑚等等等等,以往只有真正大富大贵的人家才能享受到的高档奢侈品,现在已经开始走进很平常的富裕人家。

而以往同属奢侈品,只是没有那么高不可攀的香料、貂皮之类,下沉的更加厉害,已经是公民家庭普遍可以拥有、使用的物品了。

这些好处,让那些士绅豪族也暗暗觉得满意。

但是别的方面就不太好了,比如说帝国对那些泥腿子的优待实在太多了。

首先,以往被认为是正常手段,富户豪族以债务手段兼并自耕农土地的做法,现在是完全行不通了。

帝国银行愿意接手平民的债务,但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超过银行基准的利息和任何利滚利的行为,这让富户豪族对外放贷变得无利可图。

如果说,这种经济上的问题,可以通过投资新产业工厂来弥补的话,帝国下沉教育,以强硬手段要求所有汉人适龄孩子上学,打破士族对知识的垄断,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徐世杨曾经以为,他取缔科举,就会引起士绅的群起反对。

其实不是这样,对士绅来说,无论是科举八股还是考试数理化,其实没有本质区别,问题在于,对于知识的垄断。

平民老百姓本应无法接触知识,这种昂贵的奢侈品本来应当只属于士人,但徐世杨不断普及教育,打破了这种垄断,当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考试成绩甚至超过士人家庭的子嗣之时,士人们唯一值得自豪的东西,就那样分给了普通百姓。

这可就让他们难以容忍了。

第752章 无题

徐世杨这种坚定的打破知识垄断的作风,造成士绅豪门对帝国和徐世杨的看法两级分化很严重。

而且很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那些地方风评很好的耕读世家,对徐世杨的看法通常都不太好。

然后就是那些命运与前朝息息相关的前周勋贵——比如金陵四大家族这样的。

相反,曾经在地方上风评不太好,甚至很不好的单纯地主、财主,对帝国的看法还不错。

因为打破知识垄断对他们也有好处——以往他们这些没有功名的土财主也是士绅歧视的对象,官府养的肥猪。

普及初级学校后,他们的子孙也不用为了跻身士绅阶层,到处求人拜师了。

这意味着他们的上升渠道也拓宽了。

而且,对土财主们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其实是他们的财富,而在帝国,机会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土财主们发现,哪怕把佃户的高利贷全免了,帝国也会给他们更多发家致富的出路。

有点冒险精神的,可以投资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出来的工厂、农场。

只想着过安稳日子的,可以买国债吃利息。

甚至不舍得那点田地,保守到连国债都不信任的,也可以用更便宜的价格买些扶桑奴、交趾奴之类,在自家土地上勤劳耕作——奴隶签死契,在官府地位等同于大牲口,用起来比雇佣佃户舒服多了。

当然,最后这种人很少,更多的人,是选择做两手准备——一方面购买几个奴隶照料家中祖田作为退路,另一方面把余粮余钱投资工厂或国债,争那一份发财的机会。

综上所述,不管是底层平民还是社会地位稍高一点的自耕农、财主,之前对帝国持负面态度的,其实只有那些习惯以武犯禁的侠,和喜欢以文乱法的儒。

而《周史》案之后,有些轻侠和站在他们自己的立场上有些坐歪了的儒士反而对徐世杨和帝国有了一些好感。

对侠客们来说,徐世杨那个对汉人宽大处理的批示,让他们觉得徐世杨这个人至少不是个暴君,那种想象中的暴君横行暴敛、欺压良善的场景,至少在汉人中不会发生。

那么,他们对抗朝廷,为民伸冤,就成了自以为是。

人就是这样,不管事实如何,若是认定自己的行为是正当的,那么他做多少没下限的事都是正常的。

但若是正好相反,那么人做事的信心和决心就会崩的十分夸张。

一个例子:华夏古代的汉奸军队,通常战斗力都不低,因为他们是为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战,异族能够给他们烧杀抢掠的机会,他们就认定这是正当的。

徐世杨前世的两个鞑子政权都是以本族为核心,汉奸为主体的组合式军队。

但近代民族主义觉醒以后,为异族服务的汉奸军队就成了弱鸡的代名词,不仅仅是华夏,在别的国家也是类似,伪军就没有一个有战斗力的。

转回话题,到1798年底,随着《周史》案和大理刺驾案的结案,以及帝国强大的宣传机器对徐世杨的吹嘘,除了因为自身利益被帝国彻底剥夺而反帝国的少数人外,真正还在质疑帝国合法性的汉人已经很少了。

而且,那些一意反对帝国的轻侠和儒士,大部分也发配到边疆塞外了。

在那里,他们没有选择,只能支持帝国。

原因很简单,塞外异族可以给他们最好的,也不如帝国给他们最差的。

……

共和1798年,帝国先后流放了近十万人,秦国、晋国、楚国等内属亲王国,以及辽东、漠南、大理等新编省份都分到不少。

这些人将成为维持边境安宁的基础,使得这些地区无论文治还是武功,都能上升到一个新的台阶。

为此,边疆省份和亲王们对这些人都十分重视,说是发配,但得到的待遇一个比一个好。

秦王用发配的儒士充任王室领地的地方官僚,他们不是都觉得自己是经世之才吗?给块土地,任他们折腾实验自己的施政方针,若是能成自然最好。

若是不成,反正秦国够大,国民以异族为主,地方上受些损失也不心疼。

而这种事情放在国内,就没人敢做类似的实验。

即使那些不愿意为官的人,对秦王也有用处,比如可以去整理编篡异族的史书——不论是秦国的大敌帕尔斯,还是已经降服但仍然处在半独立状态中的花喇子模人、铁勒人,秦国都要整理他们的历史。

嗯,以便于污蔑人家。

总的来说,秦国方面会把这些异族历史上的英雄全面污蔑为小人、奸邪之人、蠢材,甚至是混蛋。

要灭其国,必先毁其史,要想毁其史,必先污其英雄。

这个道理徐代炫还是懂的,他的主要对手帕尔斯是华夏传统文明辐射区外的国家,有自己的文明、历史和英雄,摧毁这样一个国家,不是战场上获得几次胜利就能做到的,这必须是一场全面的征服,从他们的人,到他们的灵魂。

伴随着秦国军事胜利的,必须还有文化胜利。徐代炫就是要对占领区的异族民众彻底洗脑,让他们从内心深处把华夏当成人类文明的灯塔,把他们自己的文明当成彻底的糙粕。

为此,他需要这些旧式文人的辅助——这些人对类似的工作可是十分在行,而且他们也喜欢这样的工作。

要知道,这些人可是能把自己的文明贬低的一无是处,更别说高高在上的评价别人的文明了。

当然,除了这些以外,自然还有军事上的直接征服。

这就需要那些轻侠们一起出力了。

共和1798年底,徐代炫开始筹备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在明年攻入帕尔斯的核心领土。

最近几年,凭借着之前几次野战全胜的威名,秦军已经把帕尔斯国都泰西封以东所有领土砸的支离破碎,就像一头猛兽已经被拔掉爪牙,剩下的就是尽快给它最后一击,然后杀掉吃肉了。

为此,秦王开始在整个秦国统治区进行总动员,国内的流放犯这么好的军事资源自然也不会被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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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3章 霸权1

1798年秋收过后,新粮入库,秦国就开始着手进行与帕尔斯决战的准备工作。

按照秦王府的命令,包括武装文官在内,秦国所有15岁以上50岁以下汉人青年男女都要备战,除了直接奔赴前线以外,秦国还得有核心人马负责后勤运输和后方控制区稳定工作。

这将是一次真正的总动员,参战的汉人部队将会达到三万,其中仅仅前线和运输线部队就有两万之巨,而且还有很多女兵带枪参战,甚至连女性骑兵都有。

在这远离本土文明核心的地方开拓,不得不说,秦国确实武德丰沛。

除了秦国的汉人之外,徐代炫还像本土和临近的晋国请求支援,本土倒也不客气,直接发榜在全国招募志愿兵,预计将会征募五千人前往秦国。

另外还有一千多晋王派来的援军。

这六千援军将会自备武器马匹,但秦王将会负担这些人的军饷、军粮。立了战功自然会有丰厚的赏赐,没有娶妻者,发一女奴留其血脉,以防万一,他们的战利品可以自行保留但是得缴税,若是战后打算留在秦国,还可以得到秦王发的土地、田产、牲畜等物资,以便在秦国安家。

汉兵极限动员的同时,其他民族部队自然也不会清闲。

被汉人从玉门关以东带来本地定居的其他民族,索伦、蒙兀、吐蕃、党项、高丽、扶桑同样全面动员。

两年来,借着帝国取消诸多外蕃百户的东风,秦国在这些人口方面得到了极大的补充,动员他们所有14岁以上60岁以下男子的情况下,秦军已经可以出动六万蕃兵。

然后就是西域各国的援军和本地人的部队了。

依附秦国在葱岭以西获得极大发展的西域八国可以动员一万兵以上。

原本就生活在葱岭以西的铁勒人被命令必须动员两万兵,左鹤林威压下的花剌子模人另外动员两万兵。

秦军总兵力约为14万6千人,另外还有十万各族奴隶随征,负责充当苦力和辅兵。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维持将近二十五万大军的人吃马嚼,对这个时代的任何国家来说都不是简单工作。

为了维持前线作战,徐代炫下令动员全国大牲畜,以维持大军运力。

本土支援过来的军校生们,给秦王制定了详细的运输计划

以两千四百封骆驼组成三个沙漠运输队,专走沙漠路线。

以一万八千匹马和三千头牛,组成六个普通运输队,负责非沙漠地区的运输。

利用动员奴隶的劳动力,在全国范围内修建通往前线的道路和驿站,每个驿站都储备部分粮食以便应急。

运输队在驿站之间采取接力的形势向前运粮,粮食抵达目的地后,运粮队可以获得相应的算筹,可以去后方交换国内来的紧俏物资,也可以直接换成钱。

国内的许多大企业发现这是个有利可图的行当,他们向前线运输时可以留出一部分运力,运送货物到前线赚一笔,回程的时候还能把远方的货物运回来卖掉再赚一笔,加上秦王结算的高额运费,一鱼三吃,而且这种战时运输,还有税收上的优惠政策,简直美滋滋。

为了利润,新生的资本家们各自组建了属于自己的运输队,聘请工作人员、护卫,购买马匹、武器和车辆,准备为秦王后勤服务。

专门组建的运输队,母国来的商业运输队,加上各部队自行负责的部分后勤比如铁勒人和花剌子模人自带军粮,蒙兀人则赶着大群的羊上战场,共同构成了秦军此次出征的后勤补给力量。

有了运力,还得有足够的粮草可以向前线运。

秦国的碎叶和河中,以及花剌子模人实控的玉龙杰赤,都是本地出了名的水草丰茂之地,然而再怎么水草丰茂,也无法供应这么庞大的部队和多到异乎寻常的牛马骆驼。

根据秦军参谋部的计算,如果战争时间控制在半年以内,秦国自己实际只能保证全军所需粮草的百分之39包括游牧民所需的奶酪和他们赶来的羊群,其余百分之61的粮草和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枪械、弹药需要从国内运来。

如果战争持续时间超过半年,那么可自给的粮草比例将会减半。如果战争持续时间超过一年,那么秦国实际上等于一整年绝收,接下来大部分粮草都必须由母国供应,直到战争结束后自身产能逐步恢复。

秦王的参谋部拒绝把前线可能缴获的帕尔斯粮计算进去,因为他们觉得这个来源太不可靠,若是算进去很容易出问题,安全冗余太低。

为了弥补这高达六成以上的补给缺口,秦王和他的班子必须竭尽所能。

好在母国本土有充足的粮食,只要能搞到钱,或者让银行相信秦国有偿还能力,那么粮食本身不是问题。

秦国大规模种植棉花已经有了成果,今年收获的棉花运到国内去,就能解决一部分资金问题。

对徐代炫来说,一个额外的好消息是,秦国与本土的联系已经无需走艰难的西北路线,而是可以利用漠南直接绕行到秦国这个路线直线距离更长,但没有西北那一系列地理障碍,其实反而更好走一点。

再剩下的部分,就得依靠国内的借款和贷款了。

为此,秦王以大片领土和矿山为抵押,从帝国各大银行借贷三千万两新币。

另外在华夏发行秦国国债,这个利息比帝国国债高不少,第一期一千万,第二期三千万,第三期五千万,合计九千万两。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些资金已经足以弥补一切物资缺口还有很大剩余了。

但这方面需要秦军不断获得胜利,地盘越来越大作为基础,若是战争失败,无法获得新的领土,那么这么一大笔钱,仅仅是利息就够徐代炫喝一壶的了。

毕竟是皇孙,帝国皇室不可能让徐代炫落魄至此,为了坚定投资者的信心,内阁在1798年底,向秦国派遣了四千正规野战军。

汉千无敌,这已经成为某种共识。仅仅是听说四千野战军即将前往秦国助战,这就足够让人们相信大秦必胜,从而对秦国国债趋之若鹜了。

第754章 霸权2

华夏对秦国的支持,不仅仅局限于直接出兵和经济扶助,还有一些隐性但十分重要的方面。

比如开通漠南道后,本土前往西域的道路好走了许多,这让本土的粮食可以以一个比较小的消耗比例运抵秦国。

华夏甚至还愿意代为承担物资在国内运输从粮食出发地到秦国,之后由秦国自己负担的运费。

另外就是帝国允许军工厂把各种新式武器优先提供给秦军。

这方面包括给前往秦国的正规军提供新式后膛枪,野战炮以及机枪蒙蒂尼等装备。

作为某种程度上的回馈,秦国除了需要为母国资本全面开放市场,并且把自身定位为工业倾销市场,原材料供应商外,还需要在胜利后,把自己拆的更细碎一些。

比如,如今秦国的两个核心,碎叶城和河中府,将会分开建国。

其中碎叶城将会分封为莒国,河中府为鲁国,玉龙杰赤方向也会分封为卫国。

至于秦国自己,征服泰西丰后,新的秦国将会在那边建立。

而徐世桢会被封为魏王,他的封国也在那边,将来会与秦国并肩向西继续开拓。

徐世杨觉得,不用等三百年,现在老徐家就已经开始给帝国和内阁演示什么叫马尔萨斯陷阱了。

他的父辈,徐睦河那一代人,徐家睦字辈有大约二十多个男性亲属现在还活着。

仅以嫡亲算,徐睦河也有一个哥哥徐睦江和一个弟弟徐睦海。

到了世字辈,随着徐家从地方土豪坞堡主向大一统帝国的皇室进化,人丁也越来越多。

徐睦河当上节度使的时候,他们睦字辈三兄弟的子嗣一共只有六个人,分别是长房:松、柏、桢二房杨、柳以及三房当时刚出生不久的徐世梓。

之后到现在,三兄弟,特别是徐世杨的老爹,因为越来越位高权重,这些年他有能力也有心情收越来越多的各色美女。

前周的宫女他觉得挺好,民间美女有心进入皇帝后宫的他来十分欢迎,华夏勋贵功臣和江南世家大族为讨好他送来的美女也是来着不惧。

有几次,徐世杨觉得太过分,直接命令近卫军把女孩在宫外拦住送回家去,后来他还干脆下令,宫中从此不允许再招入新的汉人宫女太监也不允许,宫中现有的汉女一律封为女官,领内府的俸禄,服役五年以后,若是没有诞下皇嗣,即可出宫回家嫁人。

这才稍稍止住自家老爹集邮一样收集全国美女的嗜好。

但是,止住汉女入宫不代表能止住徐睦河收集其他美女,宫中需要太监宫女承担大量日常工作,毕竟那么大的宫殿,仅仅是打扫卫生也是个庞大的工程。

因此徐世杨不得默认大家用阉割的异族少年大部分还是异族王室或贵族和少女来充数。

徐世杨从来不在皇宫久住,不管是泉城的美泉宫还是金陵的长乐宫都是。

而近卫军只能在皇宫几个外殿拦人,进了后宫的女孩,皇帝收不收全看皇帝想不想,谁都没法阻止。

因而最近十几年,徐世杨又多了很多亲弟弟,其中还有很大部分是混血儿。

徐世杨的大伯和叔叔在这方面也没好到哪去。

至今,不算旁系,仅仅徐家睦字辈三兄弟的子嗣,已经妥妥超过四十人了,而且其中几个跟徐世杨的孙子差不多年纪!

徐家已经成人的世字辈六兄弟就是当上节度使之前出生的六个人,如今也都是儿孙满堂。

徐世杨自己就有六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徐世柳那边更多。

而徐代炫成为亲王,海外分封建国后,为了拉拢他的那些封臣,各地送上来的异域美女他也没法拒绝,现在徐代炫虽然不久前才立了正牌王后,但儿子也已经有好几个了。

徐世杨估计,从今往后,老徐家每代人口都会上涨一大截,前世明朝那种三百年间宗亲数十万根本就不在话下,上百万都有可能。

这些人怎么安置?

宗亲之外,随徐世杨打天下的那些功臣,给他们爵位,给他们官位,给他们地位,这都是应得的。

但养尊处优之下,他们的后代是否能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做出贡献?还是成为拖后腿的存在?

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成为后者吧?

所以徐世杨才设计了功勋制度作为鞭策手段,结合代代减爵的传统,给所有宗王勋贵一个为之奋斗的理由和目标贵族的继承人立下足够的功勋就可以不减爵,而非让他们一出生就躺在功劳薄上,被人当猪一样圈养起来。

可这又有了新的矛盾以如今帝国这种威势,上哪去给大家找这么多功勋?

还有,徐世杨普及教育,现在还好点,在过几代人,那么多受教育的人民需要更好的生活,更高的政治地位,上哪里去找到这些东西满足他们的胃口?

徐世杨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对外扩张。

宗室亲王们带头,勋贵跟上,引导所有有志于提升自己地位的人一起上。

帝国扩张到自然边界的极限,就把外面那些地分封出去齐楚燕韩赵魏秦晋卫郑许莒鲁宋,除了齐因为是皇帝登基前的王号而不能作为封国名之外,其余王号都可以封。

扩张到哪里就封到哪里,以经济为纽带,以血缘和文化为枢纽,把母国和属国紧密联系起来,直到占据整个世界,再也没有可扩张的地方为止!

因为现在的华夏就是这样一个国家,一旦停止扩张,内卷化就不会停止,衰落就不可避免。

扩张、霸权,这就是帝国的生命,不能也无法停止。

所以徐世杨才会支持自己儿子继续向西扩张,留下以征服的土地,给后人慢慢开发。

现在这些土地对帝国的经济意义并不大,甚至可能是个负担,但它们是帝国的安全阀,有了这些土地,帝国才有未来。

也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在休整了区区一年之后就这安静的一年还取缔了数百家外蕃势力,实际上还是扩张了,帝国将会发动新的扩张攻势。

目标是东南半岛上剩余的国家。

然后,再过几年,帝国还会继续发动对天竺的征服,然后再从天竺这条路线一路向西,跟秦国并行扩张,直到世界的尽头。

第755章 最后一年

共和1789年1月18

河中府。

一身戎装的秦王徐代炫站在秦王府后宫的院落里,正对着一间奢华房间紧闭的大门站立。

他双拳紧握,筋肉紧绷,不发一言。

身边是一众忙里忙外,如同热锅蚂蚁一般到处乱窜的老婆子和医生。

屋里传来阵阵女子强忍着极度疼痛的低沉声音,还有产婆大声的鼓励:“娘娘,用力,再用力些!看到头了!快要出来了!”

站在门外的徐代炫能清楚的听到这些话,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到嗓子里了。

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徐代炫自己都感到有些奇怪。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自己的孩子出世了,前面他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但三次都没有这次这样令人感到心里紧张。

也许这是因为此时在产房里的是自己的正牌王妃,而孩子是嫡子的关系?

也有可能,这是因为出征在即,徐代炫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出世,已给自己带来好运气?

徐代炫自问不是个迷信的人——他在帕尔斯摧毁的拜火教神殿少说已经几百间了,而且他还限制释教的发展,不允许和尚们轻易向汉人传教。

但面对这种情况,他就是容易忍不住往神叨叨的方面去想。

不过,他仍然不会向神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祈祷,而是反过来,开始在心中威胁它们:

‘若是你们不保佑母子平安,本王就把境内所有神殿庙宇全拆了!’

这想法刚刚出现在脑海中,产房内突然传出一阵嘹亮的哭声。

“哇!哇!”

片刻后,一个满头大汗的产婆钻出屋子,疲惫但欣喜的对徐代炫说道: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是位王子!母子平安!”

呼……。

徐代炫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尽可能平静的说道:

“所有医生,稳婆,赏黄金百两。”

“谢大王!”

徐代炫转身离开,仿佛刚才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走到书房,秦王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两个字:胜利。

这个时代的,即使帝王之家,刚出生的孩子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够安稳长大,因此莒州老家那边的风俗是五岁之前不取大名,只有一个小名,等孩子长大一点,才会有真正的名字。

胜利,这就是秦王嫡长子的小名了。

放下笔,徐代炫满意的把写着孩子名字的纸张交给王后身边的侍女,同时吩咐道:

“让他们母子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这边。”

妻子已经诞下了他的未来,现在是该他这个做丈夫的为未来争取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了。

“通知全军,出击!目标,泰西丰!”

一个时辰以后,河中府城外,震天的战鼓响起,连战兵带辅兵,总计超过二十五万秦军分兵四路,按照预定计划开始进攻。

产房里,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脸色苍白的秦王后金铭轻轻抱着自己的孩子,小声叨念着:

“小胜利啊,你爸爸要去打仗了呢,我们一起祝愿他旗开得胜好不好啊?”

……

金陵,长乐宫。

“去年一年没打仗,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

皇帝坐在御花园池塘边的一张躺椅上,优哉游哉的对徐世杨说道:

“二十多年了吧?咱们父子还窝在莒州的时候,就是无年不战。先是跟土匪打,跟女真鞑子打,跟各路坞堡主打,后来又跟高丽打、跟倭寇打、跟蒙兀鞑子打,再后来又跟党项鞑子、各路世候、甚至前周朝廷打,一直打到现在。”

‘那是我在打,你有没上过前线。’

徐世杨在腹诽一句,低头笑笑,也不答话,专心致志对付小桌上的点心和茶。

“你呀,吃那么急做什么?缺那点点心吗?”

“习惯了。”徐世杨笑着回答:“有东西吃就尽量吃,尽快吃,节省时间做别的事。”

“呵呵,也是军中养成的习惯吧?”皇帝摇摇头,无奈的说道:“这习惯不能说不好,但朕还是觉得你今后做什么事都尽量从容一些,别赶得这么紧,好像时间不够一样。”

“就像你去年搞得那么大的案子,几乎得罪了整个江南士林和绿林,还搞得人家来暗杀你。”

“那是他们活该,做了不该做的事就得承担后果,接受惩罚。”徐世杨淡淡的回答:“我今后还会继续收拾他们,不要以为我放过周史案,就是要对士林妥协,我要打破他们对知识的垄断,剥夺他们对知识的解释权,我们之间其实并不存在妥协的可能。”

“你啊你,去年一年你没发起战争,又放过了写书诽谤我们的庄氏,朕还以为你改了性子呢,这不还是那个样子吗?”皇帝笑着说:“我看到今年的年度预算报告了,你要发动对占城的进攻,吞并占城?”

“对,其实我可以一下把东南半岛上所有国家一起扫掉,不过那样一次吃的太多容易消化不良。所以我打算一年灭一国,今年是占城,明年是真腊,后年是暹……”

“明年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皇帝突然打断徐世杨:“还记得当初的五年之期吗?今年就是最后一年了,明年朕就退位为太上皇,剩下的事你自己去办吧。”

“父亲,其实没必要这么着急,我认为您可以再干几年。”徐世杨皱着眉头劝说道:“我认为您干的很好啊,再干五年也不是问题。”

帝国的国土面积太大了,徐世杨觉得有人坐镇都城,帮自己完成改革,同时自己在边境地区维持扩张和开拓,这是个很不错的办法。

老爹有行政经验,这么多年来跟自己的配合也一直不错,那么再让他当几年皇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自己在乎的不是那个位置,自己是太子也好,皇帝也好,帝国的方向舵还是自己把控的。

“你当然觉得朕做的很好,朕是你爹,你的一切要求朕也一直满足,能叫你这么省心,你有什么觉得不好的?”

皇帝一摆手,有些嫌弃的说道:

“可朕不想做这个皇位了!”

“朕做过天下的皇帝了,今后必然青史留名!这已经够了,朕其他想要的东西,没必要非得坐在这个位置上才能得到。”

第755章 尚需继续前行1

徐睦河也是最近才想通这个道理的。

他现在经常问自己: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那种掌控一切,把天下握在手中的威势?那他需要先干掉自己的儿子,因为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的是帝国的太子而非他这个皇帝。

可如果他真的想要这种东西,那么三十年来他早就该做除掉徐世杨的尝试了,拖到现在,帝国上下有谁能对抗徐世杨?就算自己这个皇帝最亲信的人,到徐世杨面前也不敢对他出手。

再说,自己早晚是要交出皇位的,没了徐世杨,把皇位给谁?帝国可以说是徐世杨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就算除掉他,别的儿子恐怕也没法服众吧?

到时候帝国动荡,影响的不是他徐家的江山?

所以徐睦河其实一点都不在乎那种威势,他想要的,其实就是作为开国皇帝名留青史,然后安安心心享受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年轻美女环绕身边的安逸生活。

儿子让他坐在皇位上,满足他的愿望,徐睦河觉得,这生活真的很不错,掌控朝政这种事,徐世杨想干就让他干去吧,自己反而乐的轻松,每天只处理一些日常工作,维护内阁正常运行,给自家儿子和他一手创立的内阁当个橡皮图章,这样也能有更多时间在后宫玩乐。

可是,去年徐世杨兴起大狱,又一次得罪了天下士人之后,徐睦河突然醒悟过来,原来除了给逐渐成型的内阁当当保姆之外,自己这个皇帝还有替儿子分担骂名的任务啊?

他都能想象的到,百年以后,也许会有某些士人在史书上这样写:共和xx年,兴大狱,名士xx被戮,xx等被流放……。

幸好帝国的年号是从周召共和直接顺延下来的,而非传统的一帝一号(从中也能看出他确实不是掌控欲很强的人),否则,这事应景就直接扣在自己头上了。

徐睦河有时候甚至觉得怪委屈的,这事,还有之前抄圣人府邸的事,明明都是自家儿子做的,怎么他这个当爹的得在青史上背锅啊?

不行!哪有这样的!这锅要背你自己背去吧!

“五年之期,今年是最后一年,朕绝不失言,你要做好准备,不要再到处乱跑了,明年你就登基。”

徐睦河坚定的说道:

“剩下的事,扩张也好,内敛也罢,都交给你们年轻人去处理吧,朕不想再管了。”

荣华富贵,美女如云,这些当太上皇和当皇帝都一样能享受的到,甚至当太上皇还能更轻松一些,毕竟皇帝是国家的代表,不能整天想着在后宫与胡妇厮混。

确定自己确实没有更多政治野心之后,徐睦河就已经做出这个决定了,如果不是换位需要时间做一些准备,他甚至想现在就把所有工作丢出去。

“可是,父亲……。”

徐世杨对自己老爹突然做这种决定有些不适应,他已经习惯了老爹在上面当挡箭牌,同时不给自己设置任何阻碍的格局了。

现在这种情况……,老爹要尥蹶子?

“没有可是,你留在燕京的家眷,趁还有时间,让她们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一下,然后赶紧来金陵。”

徐睦河的话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这可是徐世杨第一次在自家老爹身上见到这种气势:

“你刚才不是说接下来的主要战事都在南方吗?那正好,你留在金陵也能距离战场近一些。”

好吧,确定了,他真的下定决心要尥蹶子了。

其实,对占城那算什么战场啊,海陆军各自抽调几千兵马就能轻而易举的干掉对手,根本用不着自己坐镇。

那边的战场甚至还不如秦国那边针对帕尔斯的战争更值得人担心。

真要坐镇,还真不如去西京长安呢。

不过在金陵其实也不差,不是因为战争需要他坐镇,毕竟西边的战事毕竟是属国秦国的事,跟本土还隔着一层,国内民众也缺乏感同身受的情绪,何况自家儿子有自己的班底,人家一帮人创业,当爹的帮帮忙也就罢了,犯不着去指手画脚。

至于占城,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那根本不是个事,小场面而已。

徐世杨坐镇金陵,其实更有利于接下来的经济发展——徐世杨已经打算在长三角地区划出一大片土地,作为经济特区,对外开放和开拓的总窗口。

没错,就是魔都,这个背依长江面向世界,同时还交通帝国南北的经济中心,即将提前数百年在这个位面问世。

这里才是帝国将来一段时间重点发展的绝对核心,远比万里之外收拾几个小国要重要的多。

……

兴州城以南十里外,有一片幽静的树林,站在树林边缘,可以看到林间一座高高竖起的石碑。

那是帝国灭亡党项伪夏之后,以军工总监汤隆牵头,一些在帝国也算有头有脸的前西军官兵或他们的后代凑钱修的西军无名将士纪念碑。

说起来,给牺牲的将士立碑这种事,还是当初徐世杨引领的风气,比如齐省莒州有帝国的阵亡将士纪念碑,从前朝建兴年到现在,所有为帝国征战而牺牲的将士名册,并且统一立碑纪念。

汤隆没有数过,不过据说那十几座刻着名字的纪念碑,上面已经有快三十万个名字了。

另外燕京还有无名烈士纪念碑,是为了纪念那些找不到名字和籍贯的牺牲战士。

帝国重军功,各地方上还有纪念自己家乡出身的著名劣势的小号纪念碑。

以及类似于这座西军纪念碑一样,遗族自行筹资修建的碑——这种与帝国无关的纪念碑需要礼部和兵部特批,能建起来,也是因为西军当年好歹为对外作战付出极大牺牲,总归也算是民族气节。

当然,天下无敌的帝**有点看不起当年西军的战斗力和战果,因此也只有汤隆这样的西军余孽才会对这纪念碑上心。

虽然因为工作的原因,不见得非得是清明节,但自从这座碑建成之后,汤隆是每年都要来祭奠一次的。

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过今年稍早了一点,三月份的时候,他就来了。

因为他觉得,也许自己今后几年都没空再来祭奠了。

第757章 尚需继续前行2

命令几个专门买来的党项奴隶在碑前跪好,汤隆和负责照顾这座陵园的老人们一起把各种祭品摆放整齐。

“汤大人为何今年来的如此之早?”一个老人轻声问道。

他们也都是老西军,几十年前那场溃败之后,这些人流落民间,虽然颠沛流离,可也总算活了下来。

汤隆这样混出头来的老西军,一起凑钱建了这座陵园之后,就花钱把这些生活能力下降的老战友找来,照顾这座陵园,也算给他们找了个不算太坏的出路。

作为老战友,又是出资人、老板,汤隆在这些前周西军老兵心中的地位很高,几个老头自然也都认识他,并且知道他的一些习惯。

“我明年可能就来不了了。”汤隆在纪念碑前倒了一壶烈酒,算是给死去的兄弟们敬酒。

“为何?”老人焦急的问。

汤隆是这些前周西军遗脉的领头人,他若是不来,这座跟现在的帝国无甚关系的陵园根本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汤隆淡淡的回答:“我已经辞职了。”

“老大人为何要辞职?”老人们更加焦急了:“可是恶了上官?”

“那倒没有,只是我到退休年龄了。”汤隆回答:“老哥哥们也不用担心,我虽然退了,却也还有发挥的地方。”

“退休?就是以前文官们说的致仕吧?”一个老头问。

“差不多吧,我那边工作交接都做的差不多了。”汤隆说道:“不过我家小子要去秦国,秦王也答应让老夫负责总督军械,所以老夫打算去那边。”

徐代炫本来不打算在秦国搞工业,免得与母国形成竞争,让母国感到不快。

这也是一种自我限制,避免几代人后,秦国对母国构成威胁。

但现在是在打仗,持枪的汉人越来越多,有些事情就得放开一点——秦人的十几万条各种枪械,不可能有点毛病就抛弃或者运回国内修理。

还有前膛炮前膛枪必须的火药,也得自己补充一部分,全都麻烦本土,那成本就上天了。

所以,作为对外开拓的前线,秦王最终还是开了这个口子,允许在秦国国内建造兵工厂——其他工厂还是不行,而且只能雇佣汉人。

兵工厂可不是铁匠铺,不是有几个铁匠,备好锤子凿子就行,特别是帝国的兵工厂,野战炮、击发枪哪一个都不是铁匠能够搞定的东西。

材料方面还好说,西域几乎什么都有,但懂技术的军工人才就是个问题了。

正好帝**工总监汤隆到了退休的年龄,于是秦国方面发来了邀请函,希望他到新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老大人一定要去吗?”另一个老头不安的说:“秦国远在海外,而且还在打仗,您的身体……”

“就是因为远在海外,我才要去。”汤隆认真的说道:“不瞒几位老哥哥,我去那边,就是因为那里离得远,还在打仗。”

汤隆是有私心的。

他是那种传统的工匠,因为加入帝国早,三十年来累积功劳才当上了军工总监。

然而他却不是那种能搞新技术的人,徐世杨定下军工厂需要生产什么,他能把细节安排的很好,但徐世杨没有做决定的东西,基本别指望汤隆能主动搞出来。

比如去年年初,太子殿下从西北送回一个叫做戴梓的枪匠,那老头用标准三型击发枪改造了一款后膛枪,太子殿下对此人的射击赞不绝口,认为这人很有创新能力,值得重点培养。

徐世杨不知道的是,戴梓曾经拿着他的设计去军工厂求见汤隆,当时汤隆拒绝了大规模生产戴梓步枪的提议。

原因吗……,戴梓步枪的性能还算不错,但汤隆认为标准三型步枪已经够用了,再重新铺开一种新步枪并无必要。

另外,徐世杨不知道这个事,他没吩咐步枪更新换代,汤隆不敢做主进行创新。

而且连上报都没上报!

实际上,徐世杨到现在也不知道几年前汤隆就见过戴梓,戴梓不愿招人怨恨,也没主动告知。

但汤隆见到戴梓时,他就绝得,自己确实已经有些跟不上时代了。

戴梓的年龄跟他差不多大,两人都是工匠出身,汤隆现在身居高位,而戴梓不过刚刚起步,汤隆却有了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汤隆很不舒服,所以,他决定——不是真的退休,而是到更能发挥自己能力的地方去。

秦国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那里不需要一个新发明层出不穷的军工总监,只要一个能保证按时完成生产任务的工头,汤隆觉得这特别适合自己。

“老哥哥们,不用担心!老夫还年轻着呢!”

汤隆大笑道:

“咱们老西军什么时候缩过?前周时咱们就是国之柱石,现在华夏朝咱们还是!看老夫再去闯出一片天来!”

共和1799年春天,帝**工总监汤隆退休,前往秦国担任这个属国的军工总监职务。

临行前他买了几个党项奴隶,送给那些在兴州看顾西军阵亡将士纪念碑的老头,让这些党项奴替老头们耕种陵园附近的土地。

他认为,让西军曾经的死敌给西军老人做牛做马,这就是对阵亡同胞们最好的告慰了。

……

李逵回到家乡。

就是那各齐省日照县附近小小的乡村。

如今那里已经大变样了,村里到处都是砖瓦房,各家都是独门独院,像李逵家这种有钱的,甚至还起了两层的小楼。

不过,李逵不太想回家。

因为他娘已经去世了,这个家里只有他的哥哥、嫂子和几个侄儿。

所以他觉得,这其实不能算是他的家了。

“兄弟这次回来可要多住几天!”兄长看到李逵,显得很是兴奋。

他确实有理由兴奋,在李逵的娘去世前,帝国每年都要给他家送来米面肉油,说这是犒劳军属的年货。

老人心疼孙儿,这些东西不是进了孩子的肚子,就是拿去集上换了钱,留给他的儿子娶媳妇用。

十几年积攒下来,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何况李逵是近卫队长,在他成亲之前,只有老娘和兄长算是李逵的亲属,因而他的兄长沾了不少z治上的便宜——比如曾经当过两任村长。

如今李逵的兄长也算村里,甚至县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怎么可能不欢迎这个让自家家道兴旺的弟弟?

第758章 尚需继续前行3

&nbsp&nbsp&nbsp&nbsp“兄长莫要破费,俺最多待一天,然后就要走了。”

&nbsp&nbsp&nbsp&nbsp兄长的热情让李逵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记得小时候,嫂子经常因为他吃得多而发脾气,连带整个家都不得安宁。

&nbsp&nbsp&nbsp&nbsp不过,自从他成了徐世杨的近卫兵后,这种情况就有所改变了,毕竟兄长家的家业其实是建立在李逵的功勋之上,如果不是李逵当了十多年的太子近卫队长,李家哪有现在的荣耀。

&nbsp&nbsp&nbsp&nbsp要知道,现在连县令见了李达都得给三分薄面呢。

&nbsp&nbsp&nbsp&nbsp所以自打李逵一进门,他嫂子就忙里忙外张罗席面,还指挥两个家养的扶桑丫鬟帮李逵整理一间大屋子出来。

&nbsp&nbsp&nbsp&nbsp“为何这么急?有任务?”李达奇怪的问:“兄弟要南下去打仗吗?”

&nbsp&nbsp&nbsp&nbsp报纸上说了,由于占城贡事不恭,帝国将于今年发起对占城的进攻,这是今年帝国唯一一场战争(秦国的战事在老百姓眼里不算)。

&nbsp&nbsp&nbsp&nbsp不过,大家也早就都听说了,占城兵很弱很弱,当初安南省还是交趾国的时候,占城就经常被交趾贼欺负,而交趾贼在帝国大兵手上也不过是群猴子般的弱鸡,这一来一回,毫无疑问,占城兵是比猴子还弱的超级弱鸡。

&nbsp&nbsp&nbsp&nbsp这种超级弱鸡需要太子殿下的近卫队长上战场吗?

&nbsp&nbsp&nbsp&nbsp“不是,俺不是去南方,而是去辽东。”

&nbsp&nbsp&nbsp&nbsp李逵挠挠后脑勺,憨厚的笑道:

&nbsp&nbsp&nbsp&nbsp“俺到退役年龄了,殿下让俺选,是回家来做个村长,还是去辽东,给内府管个农庄。”

&nbsp&nbsp&nbsp&nbsp李逵选的是后者。

&nbsp&nbsp&nbsp&nbsp因为齐省人口多地价高,回来当村长,最多也就分三十亩地,但若是去辽东,扶桑奴迁徙后留下的土地,可以分给他一百亩,甚至一百五十亩。

&nbsp&nbsp&nbsp&nbsp还有就是,齐省是彻底禁枪省,近卫队长想用枪也得去当地兵役部门报备,李逵觉得这使在是太麻烦了。

&nbsp&nbsp&nbsp&nbsp但若是去辽东就不同了,特别是墨省,那边山高林密,原始森林完全望不到边,里面经常窜出野猪、野狼之类的野兽,就是狗熊、豹子、老虎,也并不罕见,甚至偶尔还能找到野人!

&nbsp&nbsp&nbsp&nbsp在那里,若是没有枪,移民可就很危险了。

&nbsp&nbsp&nbsp&nbsp因此墨省是完全开放枪禁的省份,只要有平民资格,或者是汉人庶民,就可以拥枪。

&nbsp&nbsp&nbsp&nbsp李逵觉得,这样的地方更适合自己。

&nbsp&nbsp&nbsp&nbsp“去辽东管庄园?兄弟可是犯了什么错?”李达惊讶的问:“你不是近卫队长吗?这是发配?”

&nbsp&nbsp&nbsp&nbsp“近卫队长也得退役啊,殿下说不能让俺们这些老兄弟劳累辛苦一辈子,所以让俺退役好好过日子。是俺自己选择去辽东的。”李逵笑道:“俺觉得辽东其实挺好,去了那边,殿下还给了俺男爵的爵位。”

&nbsp&nbsp&nbsp&nbsp“另外,不瞒兄长,俺有两个扶桑女,如今也有儿子了,回来之前,肚子里还有一个。”

&nbsp&nbsp&nbsp&nbsp李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nbsp&nbsp&nbsp&nbsp“俺总得给儿子留点家产。”

&nbsp&nbsp&nbsp&nbsp“原来是这样。”李达长舒了一口气。

&nbsp&nbsp&nbsp&nbsp不是犯错被罚就行,弟弟给太子当近卫队长和到地方上当贵族,对他来说其实都一样——都是值得在外人面前炫耀的身份。

&nbsp&nbsp&nbsp&nbsp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今后他不算军属,再也拿不到县里发的米肉油之类的拥军物资了。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弟弟也得成家,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不能总沾弟弟的便宜。

&nbsp&nbsp&nbsp&nbsp李达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大度”其实来源于他自己生活的改善——那些拥军物资虽然贵,但李达家已经并非吃不起了。

&nbsp&nbsp&nbsp&nbsp若是他家还跟二十年前一样,一个人多吃一点,自己的孩子就得少吃一点,那么李达可不会如此大方。

&nbsp&nbsp&nbsp&nbsp所谓“仓禀足知礼节”,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nbsp&nbsp&nbsp&nbsp“兄弟既是要去辽东,咱们齐省的小米就很难吃到了,等走的时候,让你嫂子给你摊上五十斤煎饼带上。”

&nbsp&nbsp&nbsp&nbsp李达说道:

&nbsp&nbsp&nbsp&nbsp“这些年,光吃你的了,想起来怪不好意思的。听人说那辽东可是苦寒,兄弟去了可要照顾好自己。”

&nbsp&nbsp&nbsp&nbsp“兄长,咱可是亲兄弟,这么说就见外了。”

&nbsp&nbsp&nbsp&nbsp李逵也笑着说:

&nbsp&nbsp&nbsp&nbsp“尽管放心,其实辽东是个好地方,人家说的是‘棒打狍子瓢舀鱼’呢,再说俺是老兵,分的地都是扶桑奴开出来的熟地,放心吧,俺的日子可好过了,过几年俺找人给兄长捎张豹子皮回来!”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我叫钮钴禄·阿虎迭。

&nbsp&nbsp&nbsp&nbsp好吧,曾经叫钮钴禄·阿虎迭,我现在姓和,名虎。

&nbsp&nbsp&nbsp&nbsp和虎,汉人的名字,所以我是个汉人了。

&nbsp&nbsp&nbsp&nbsp因为我是个汉人,所以能成为秦军的骑兵连长,手下有百十个来自蒙兀和索伦的庶民、奴隶兵。

&nbsp&nbsp&nbsp&nbsp现在,我正在跟那些帕尔斯人打仗。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和虎带着三十几个黑衣黑甲的骑兵在前面跑,后面追着大约两百个穿白衣的帕尔斯骑兵。

&nbsp&nbsp&nbsp&nbsp那些帕尔斯人气势汹汹,边追还边用和虎听不懂的帕尔斯语大声嚷嚷着什么。

&nbsp&nbsp&nbsp&nbsp其实不用听懂,和虎知道对方肯定是在诅咒自己。

&nbsp&nbsp&nbsp&nbsp什么下火狱之类的,没一点新鲜感,和虎听了直想笑,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nbsp&nbsp&nbsp&nbsp和虎和他的手下是秦军的先锋哨骑,负责侦查帕尔斯主力的动向,同时袭击帕尔斯核心地区的村庄,逼迫他们前出应战。

&nbsp&nbsp&nbsp&nbsp这正是和虎和那些索伦、蒙兀兵最喜欢也最适应的任务。

&nbsp&nbsp&nbsp&nbsp他们连续袭击了三、四个帕尔斯人的村庄,抢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后,把这些村庄烧成一片白地,期间还犯下诸多难以描述的恶行。

&nbsp&nbsp&nbsp&nbsp所以那些帕尔斯骑兵才会气炸了肺一样追出来,其中带头的那个还穿着金光闪闪的铠甲——简直是个箭矢磁石,很难想象这种傻瓜居然也敢到一线战场上来。

&nbsp&nbsp&nbsp&nbsp也不知道该夸他勇敢,还是该说他愚蠢。

&nbsp&nbsp&nbsp&nbsp“待会别杀那个穿金甲的,他肯定很值钱!”和虎用蒙语大声吆喝一句。

&nbsp&nbsp&nbsp&nbsp“遵命!”骑兵们大声哄笑着答应道:“不过连长,他们追的太紧了,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啦!”

&nbsp&nbsp&nbsp&nbsp“那就给他们点颜色!”和虎大喝道:“杀光他们!”

&nbsp&nbsp&nbsp&nbsp话音落地,这个曾经的女真老兵猛地在马镫上站立而起,腰间一扭,一张骑弓已经拿在手上。

&nbsp&nbsp&nbsp&nbsp他用双腿夹住马腹,双手脱离缰绳,借着腰力一箭射出。

&nbsp&nbsp&nbsp&nbsp锐头轻箭直飞出去,正中一个帕尔斯骑兵大张的嘴巴,箭头切断半截舌头,击穿口腔,从那个不幸的牺牲者脑后钻出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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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9章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

&nbsp&nbsp&nbsp&nbsp痛快!

&nbsp&nbsp&nbsp&nbsp看到敌人身上迸发出喷泉一样的血流,仰面摔落马下,和虎心中感到一阵阵舒畅。

&nbsp&nbsp&nbsp&nbsp敌人的鲜血……。

&nbsp&nbsp&nbsp&nbsp索伦和蒙兀骑手们纷纷在马上转身射击,骑射这项技巧对这些外蕃兵来说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三四十步远的距离,即使是飞奔的马背上,他们也能维持三到五成的命中率。

&nbsp&nbsp&nbsp&nbsp虽然骑兵软弓力道不足,但射中面门还是能致命的,何况即使射不中,箭矢叮叮当当敲在盔甲上的声音也能折磨敌人的神经——若是不坚定的敌人,那么这样射箭甚至有可能引起敌人的崩溃。

&nbsp&nbsp&nbsp&nbsp实际上,很久很久以前,女真人对周军就有过类似的战例。

&nbsp&nbsp&nbsp&nbsp不过现在再也不会有了,面对汉人军队,骑射已经成为被彻底淘汰的战术。

&nbsp&nbsp&nbsp&nbsp因为如今的汉人不会被软踏踏的骑弓射的崩溃,而且他们手中的火枪能给目标高大的骑兵制造不成比例的巨大杀伤。

&nbsp&nbsp&nbsp&nbsp但是对付其他敌人,比如如今的帕尔斯人,骑射战术仍然是有用的。

&nbsp&nbsp&nbsp&nbsp三十几个索伦、蒙兀骑兵向帕尔斯人射了两百多箭,造成十多个追兵坠马,其中有三或四人已经死去了,其他人大概只是轻伤。

&nbsp&nbsp&nbsp&nbsp不过轻伤也已经足够了,追击的帕尔斯人被削弱了一成,这个打击可不轻。

&nbsp&nbsp&nbsp&nbsp更重要的是,帕尔斯人挨了这一下之后,剩下的人士气明显跌落不少,他们追击的气势已经远不如刚开始的时候,只有那个带头的,穿着显眼金甲的小子还在大呼小叫的一往无前。

&nbsp&nbsp&nbsp&nbsp剩下的几十个敌骑已经拉成一字长蛇。

&nbsp&nbsp&nbsp&nbsp这绝对是个致命的失误,作为连长和队伍里唯一的帝国平民,战争经验丰富的和虎迅速抓住这个机会,率领秦军骑兵转身,向帕尔斯人反冲回去。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这些帕尔斯人不是精锐的古拉姆禁卫骑兵,甚至不是正规骑兵,而是地方贵族的私兵。

&nbsp&nbsp&nbsp&nbsp他们在只有自己三分之一兵力的秦军骑兵攻击下迅速崩溃,只有那个穿着金甲的帕尔斯贵族和他身边的五、六骑抵抗到最后。

&nbsp&nbsp&nbsp&nbsp战斗中,和虎一个人就干掉三个帕尔斯骑兵——一个被他用燧发手枪击中胸膛,一个被飞斧砸到了头,最后一个被和虎用长枪戳倒。

&nbsp&nbsp&nbsp&nbsp那个傻乎乎的帕尔斯贵族还想用弯刀抵抗,但他被一个蒙兀骑兵用套马杆套住,直接拉下马来拖了二十多步。

&nbsp&nbsp&nbsp&nbsp他那华丽的头盔掉落,露出一头金色长发。

&nbsp&nbsp&nbsp&nbsp“吆喝,是个雌儿!”

&nbsp&nbsp&nbsp&nbsp三十几个秦军骑兵一起哄笑起来,头盔掉落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个臭屁的帕尔斯贵族是个女人。

&nbsp&nbsp&nbsp&nbsp“运气运气,拿来玩玩!”

&nbsp&nbsp&nbsp&nbsp获得胜利后,所有人心情都不错,当即有几个人下马想去把那个帕尔斯女贵族拖走。

&nbsp&nbsp&nbsp&nbsp那个可怜的女孩像个被扔进蚂蚁窝的虫子一样拼命挣扎,还大吼大叫——只要不是个傻子,人人都知道女人上战场落入敌人手中会是个什么下场。

&nbsp&nbsp&nbsp&nbsp那绝对比男人凄惨多了。

&nbsp&nbsp&nbsp&nbsp“够了,别动她。”和虎在马上吆喝一句:“把她绑起来带走。”

&nbsp&nbsp&nbsp&nbsp“啊?不先玩玩?”外蕃兵们对这个命令有些不满。

&nbsp&nbsp&nbsp&nbsp实际上,在华夏,帝国对外蕃兵的军纪是很严格的,说不准劫掠就不能劫掠,说不准杀人就不能杀人,若是谁想用脖子试试宪兵的刀锋,尽管违反军纪一次试试。

&nbsp&nbsp&nbsp&nbsp但在秦国,秦军对这方面的事管理就显得不那么严格了。

&nbsp&nbsp&nbsp&nbsp特别是这次进攻帕尔斯的核心领土,徐代炫派出大量游骑,横扫整个两河平原,疯狂杀戮劫掠,造成重大损失。

&nbsp&nbsp&nbsp&nbsp秦军方面的想法是:即使这次无法一举攻克泰西封,至少也要严重削弱帕尔斯人的国力和抵抗信心。

&nbsp&nbsp&nbsp&nbsp有这种战略,秦军方面自然要放任下面士兵针对敌人的暴行,而索伦、蒙兀、吐蕃之类的外蕃兵,对如何实施暴行是有心得的。

&nbsp&nbsp&nbsp&nbsp作为索伦出身的平民兵,和虎自然也会放任手下对帕尔斯人的暴行——实际上他压根不觉得那是什么暴行。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

&nbsp&nbsp&nbsp&nbsp“这是个贵女。”和虎冷冷的说道:“应该把她献上去,给上官享用。你们要是觉得得罪上官也没什么,大可先尝尝。”

&nbsp&nbsp&nbsp&nbsp这句话震慑了那些外蕃兵,现在,汉人的威慑力在外蕃中可止儿夜啼。

&nbsp&nbsp&nbsp&nbsp于是,外蕃兵们不得不悻悻的放开那个女孩,只是把她绑的粽子一样,横架在一匹缴获的战马上。

&nbsp&nbsp&nbsp&nbsp这时,那个女孩突然用不怎么熟练的汉语大声骂道:

&nbsp&nbsp&nbsp&nbsp“你们这些强盗!神会惩罚你们的!你们都会下火狱!”

&nbsp&nbsp&nbsp&nbsp秦军士兵们看着她,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像想笑。

&nbsp&nbsp&nbsp&nbsp于是他们就笑了。

&nbsp&nbsp&nbsp&nbsp和虎乐呵呵的说道:“这雌儿居然会说汉话?正好,献给上面,一定更受欢迎。”

&nbsp&nbsp&nbsp&nbsp“说不定能赏些功劳,让咱们也有机会升平民?”一个索伦兵也想通了,他有些兴奋的说:“要不要直接把她献给大王?”

&nbsp&nbsp&nbsp&nbsp他抓住女孩的长发,强迫她抬起头,露出秀气,但满脸惊怒的脸:“长得还行啊,应该挺受欢迎的。”

&nbsp&nbsp&nbsp&nbsp“你们这群强盗!你们杀了我父亲和我哥哥!你们侮辱了我母亲和姐姐!你们不是人!你们都是畜生!”

&nbsp&nbsp&nbsp&nbsp女孩的声音变得愈发尖锐而凄厉,但外蕃兵依旧没有任何愧疚。

&nbsp&nbsp&nbsp&nbsp很久以前,他们的父兄曾经对汉人做过类似的事。后来汉人成立了华夏[],又毫不留情的报复回来。

&nbsp&nbsp&nbsp&nbsp所以他们现在无论是对别人施暴还是别人对自己施暴,都能理解——强者就是有道理,想反,弱者就是该被欺辱。

&nbsp&nbsp&nbsp&nbsp就连汉人,如果他们继续这样无敌下去,那么他们就老老实实给汉人当狗,但若是汉人又衰落下去,那么他们找到机会也会反叛出去。

&nbsp&nbsp&nbsp&nbsp这就是这些外蕃兵的真实想法,也是他们自古以来的行为准则。

&nbsp&nbsp&nbsp&nbsp“别吆喝了,留着力气准备好好伺候你的新主人吧。”

&nbsp&nbsp&nbsp&nbsp和虎平静的对着愤怒的女孩说道:

&nbsp&nbsp&nbsp&nbsp“骂又有什么用?你们弱,这就是最大的错误,所以我们杀你的父兄,辱你的姐妹,现在还要玩你,这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nbsp&nbsp&nbsp&nbsp“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们也会被人征服!你们也会被杀死!你们的姐妹女儿也会被人凌辱!”

&nbsp&nbsp&nbsp&nbsp“哈哈哈,那又怎么样?”

&nbsp&nbsp&nbsp&nbsp和虎这次是真的乐坏了:

&nbsp&nbsp&nbsp&nbsp“你以为我们没经历过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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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0章 和虎

&nbsp&nbsp&nbsp&nbsp和虎笑着拍拍女孩的脑袋,就像拍一只发脾气的猫。

&nbsp&nbsp&nbsp&nbsp“说起来,其实你们强的时候做的事又有什么区别?你们攻打西域的时候,不也是捣毁佛像,把佛寺改成拜火教的神殿吗?”

&nbsp&nbsp&nbsp&nbsp“你们抢劫西域人,把西域人变卖为奴的时候,有没有听过西域女人的惨叫?现在轮到你们了,好好受着不就得了?若是想报复,等你们变得强了,我们变得弱了,你们自然会毫不留情的报复回来,指望用下火狱来吓唬我们?”

&nbsp&nbsp&nbsp&nbsp“呵呵,告诉你,我们连你们神庙的女祭司都玩了,你觉得我们会在乎你们的神那软弱无力的诅咒?”

&nbsp&nbsp&nbsp&nbsp尽管已经是平民了,但和虎毕竟是个鞑子,他所能理解的,只有武力。

&nbsp&nbsp&nbsp&nbsp武力强者为尊,这是在冰天雪地的深山老林里艰苦求生唯一也是最高的准则。

&nbsp&nbsp&nbsp&nbsp所以和虎和他那些外蕃同伴们从不对当初他们的父兄劫掠汉地而感到有丝毫愧疚,就算被刀枪逼着嘴上道歉,心里反而是向往那个时候自己可以对汉人肆无忌惮的日子。

&nbsp&nbsp&nbsp&nbsp但这也不妨碍他们现在老老实实的给汉人当狗,上面一个命令下来,让他们从辽东老家迁徙到西域,他们不会有任何怨言。

&nbsp&nbsp&nbsp&nbsp为抢了他们妻女家产的汉人打仗戍边,他们同样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耻辱——当初在老家的时候,他们村的谋克对下边普通村民也是生杀予夺的,现在压在头上的人换成汉人也没有多大不同。

&nbsp&nbsp&nbsp&nbsp何况,和虎现在已经混出头来了。

&nbsp&nbsp&nbsp&nbsp只要他自己不说,谁也不会专门去查一个帝国平民之前是不是鞑子。

&nbsp&nbsp&nbsp&nbsp‘我是钮钴禄·阿虎迭……’

&nbsp&nbsp&nbsp&nbsp‘不,我不是,我是和虎。姓和名虎!’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共和1789年2月到11月,秦军对帕尔斯核心领土的两河平原一代发动大规模进攻。

&nbsp&nbsp&nbsp&nbsp在之前几年与秦军的战斗中损失惨重的帕尔斯虽然还能凭借其强大的国力召集一支庞大的野战部队,但其中有战斗力的老兵已经很稀少了——很多帕尔斯贵族甚至已经绝嗣,以至于出现女贵族领兵上战场的情况。

&nbsp&nbsp&nbsp&nbsp因此,这一次,秦军依旧顺理成章的取得了多场野战胜利,帕尔斯人好不容易凑齐的野战集团又一次被摧毁,秦军包围其王都泰西封长达半年,期间消灭了所有试图来救援的帕尔斯军队。

&nbsp&nbsp&nbsp&nbsp但是秦军并未攻克这座两河平原最大的城市——秦军没有攻城炮,野战炮对城墙的破坏力不足,坑道爆破战术也失败了。

&nbsp&nbsp&nbsp&nbsp由于秦军在其他城市和乡村的暴行,泰西封守军和城中居民知道一旦陷落,他们必然无法幸存,因此人人奋勇抵抗,核心兵力和火力都不足的秦军可以获得每次野战胜利但居然始终无法攻入城内。

&nbsp&nbsp&nbsp&nbsp到这一年10月,徐代炫觉得继续作战,攻克泰西封的可能性也很低了,而且拖下去,他们所能获得的利润会迅速消融。

&nbsp&nbsp&nbsp&nbsp因此秦军下令退兵。

&nbsp&nbsp&nbsp&nbsp撤退的时候,秦军沿途带走了所有能够拿走的一切,然后把拿不走的全都付之一炬。

&nbsp&nbsp&nbsp&nbsp根据秦军参谋部的评估,帕尔斯人若想恢复到战前水准,的大概需要二十到三十年时间,而且期间不能再遭受任何失败。

&nbsp&nbsp&nbsp&nbsp这当然不可能,之后秦军还会对帕尔斯保持压力,每年小规模进攻劫掠几次,持续给帕尔斯放血。

&nbsp&nbsp&nbsp&nbsp三、四年后,等秦军消化完这次的胜利果实,再从国内请求攻城重炮的支援,那时候就是帕尔斯彻底灭亡的日子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这次攻击虽然并未最终解决帕尔斯,但也算收获颇丰。

&nbsp&nbsp&nbsp&nbsp至少那些贷款给秦王的国内银行都赚得盆满钵满,他们派出的随军商队在前线以较低的价格大肆收购各种战利品:金银器物、钱币宝石、奴隶牲畜无所不包。

&nbsp&nbsp&nbsp&nbsp这其中,最值钱的其实还是奴隶,强壮的男奴隶将会被送到边荒地区开垦,为帝国粮食安全奋斗一生。

&nbsp&nbsp&nbsp&nbsp而年轻的女奴隶,会卖给较为贫穷,娶不起汉女老婆的汉人——据统计,帝国有三百万汉人光棍,他们虽然也能贷款盖房娶妻,但不可能指望汉女愿意忍受贫穷跟他们一起背负贷款偿还利息,所以直接买一个低阶级的女人是最合适的。

&nbsp&nbsp&nbsp&nbsp在之前的国内市场上,最受欢迎的女人是扶桑女,因为她们稍微打扮一下,外貌上跟汉女没有区别,审美观也跟汉人类似,性格上较为温柔,而且她们是奴隶,价格便宜。

&nbsp&nbsp&nbsp&nbsp相比之下,高丽女就要差一点了,因为她们是庶民,价格高,要求也高,不是那种可以花钱直接买断的女奴。

&nbsp&nbsp&nbsp&nbsp交趾女和开始涌入市场的占城女则更差一点,主要是因为她们不太适应北方的气候,在南方倒是比较受欢迎。

&nbsp&nbsp&nbsp&nbsp这次从西方掠来的帕尔斯女,是价格最低的,除了一些长得实在很有风情的金发碧眼美女会被卖给高门大户当波斯猫养着玩之外,普通女人很难卖上价钱。

&nbsp&nbsp&nbsp&nbsp但再怎么说,这些也都是能生养的女人,还是会有些穷户不在乎,愿意花钱买一个的。

&nbsp&nbsp&nbsp&nbsp再说,不是还可以直接分给边境移民当福利吗?

&nbsp&nbsp&nbsp&nbsp秦军劫掠两河平原,带回超过二十万俘虏,除了自己保留一部分外,其余全都折价卖给国内各大商行,以回笼资金偿还借款和各种债务利息。

&nbsp&nbsp&nbsp&nbsp除了战利品之外,秦国还凭借这次胜利控制了两河平原以东的广阔土地,包括米底省一半,埃兰省全部在内,里海到波斯湾垂直线以东所有帕尔斯领土都被秦军占领。

&nbsp&nbsp&nbsp&nbsp秦军前锋驻扎在帕尔斯旧都埃克巴塔纳,随时可以威胁两河平原。

&nbsp&nbsp&nbsp&nbsp这新增的上百万平方公里领土上,蕴藏这丰富的矿产资源和面积广大的可耕地,无论对秦国还是华夏,这都是一份可观的战利品。

&nbsp&nbsp&nbsp&nbsp然而消化这些战利品并不容易,毕竟这里的汉人太少,而且本地有乱七八糟但相对人口众多的小民族,这些民族之前是帕尔斯的附庸,帕尔斯势弱之后他们转而投向秦国。

&nbsp&nbsp&nbsp&nbsp徐代炫没有实力严格控制他们,因此只能以属国的身份对这些小民族进行再分封,比如碎叶城附近的铁勒人;河中府附近的吉尔人;玉龙杰赤附近的花剌子模人;还有塞入、帕提拉人等诸多或游牧或农耕的民族。

&nbsp&nbsp&nbsp&nbsp帝国方面估计,想要把这些土地真正控制在手中,需要帝国和秦国紧密配合,在倾斜政策的支持下,进行数十年,甚至有可能上百年的移民和压迫当地人工作。

&nbsp&nbsp&nbsp&nbsp期间可能会有些反复,甚至当地人直接大起义,不过这都是值得的,因为这些土地上的资源能够满足国内越来越大的胃口,在必要的时候也能用来缓解国内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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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1章 暹罗

&nbsp&nbsp&nbsp&nbsp另一方面,帝国直接参与的,对占城方向的扩张,进展也是十分顺利。

&nbsp&nbsp&nbsp&nbsp或者说,顺利的有些过头了。

&nbsp&nbsp&nbsp&nbsp帝国海路军只用了两个月即占领占城全境,号称兵力百万的占城军(实际不足6万,含辅兵)给帝国制造成了不到三百人的直接伤亡。

&nbsp&nbsp&nbsp&nbsp而这还不算什么,战争开始之初,占城就明白自己无法对抗华军的入侵,因此向临近的其他国家求援。

&nbsp&nbsp&nbsp&nbsp他们的理由很简单也很现实:华夏不是灭了占城就能满足的,只不过第一个是占城,接下来肯定还会轮到真腊、暹罗,以及更靠西的东吁。

&nbsp&nbsp&nbsp&nbsp现在,只有大家放弃侥幸心理,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华夏,才有生存下去的机会,若是还各管各的分头抵抗,那么只会被华夏一个个吞并灭亡。

&nbsp&nbsp&nbsp&nbsp这说法没错,然而没有什么卵用,占城与真腊,真腊与暹罗,暹罗与东吁之间都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指望他们团结起来,真是纯粹想多了。

&nbsp&nbsp&nbsp&nbsp何况,暹罗国王有个女婿是汉人,他自认为暹罗与其他国家并不相同,自己应该有资格获得类似高丽的地位。

&nbsp&nbsp&nbsp&nbsp另外,东吁王朝的皇帝(自称)认为自己有实力独自抵抗华军的入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想法也不是完全狂妄自大,因为东吁王朝是地区强国,以前经常压得大理、暹罗喘不过气来,另外东吁王朝北方与华夏交界处地形复杂,原始森林密集,认为汉人大军无法深入东吁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nbsp&nbsp&nbsp&nbsp这一系列原因,造成占城联络邻邦共同对抗华夏政策的彻底破产和失败,这也就注定了占城,以及其他东南亚国家的灭亡。

&nbsp&nbsp&nbsp&nbsp当然,也不是全都灭亡,至少识趣的暹罗,若是能更加恭顺一些,未必不能像高丽那样以一个蕃国的身份继续生存下去。

&nbsp&nbsp&nbsp&nbsp大约7月中旬的时候,暹罗王派使者抵达金陵,请求华夏册封。

&nbsp&nbsp&nbsp&nbsp暹罗王拒绝占城王求援的时候,做的很决绝,但从使团构成上来看,他们还是有些不安的——所有使节团男成员都是汉裔或有汉人血统的人,纯暹罗血统的男子一个都没来。

&nbsp&nbsp&nbsp&nbsp但是女人来了不少。

&nbsp&nbsp&nbsp&nbsp暹罗王知道当初高丽王曾经把自家适龄女儿全挑出来,给华夏皇室世字辈一人一个当妾,虽说当时看来自家公主巴巴的送上门去给人当妾看起来是委屈了,可现在再来回头看,这就又有些不同了——那是当妾吗?那是给帝国的太子和亲王们当侧妃!

&nbsp&nbsp&nbsp&nbsp还有比这更能保住自家的办法吗?

&nbsp&nbsp&nbsp&nbsp更妙的是,外国侧妃生的皇子没有外戚支持,对正宫娘娘无法形成威胁,也不会卷进争位的漩涡里(没资格),给自家带来麻烦。

&nbsp&nbsp&nbsp&nbsp而帝国肯定也会承情,就算割些地给华夏,他们至少肯定不会真的灭亡儿媳妇的国家。

&nbsp&nbsp&nbsp&nbsp这么大的好处,由不得暹罗王不动心,因此他把自己所有女儿和国内王室、顶级大臣、贵族家适龄女儿全都打包送了过来。

&nbsp&nbsp&nbsp&nbsp当然,暹罗王也不指望送几个公主过来就能解决自己的安全问题,这个世上所有和亲,送女的一方都要附带大量财富。

&nbsp&nbsp&nbsp&nbsp暹罗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按照替暹罗王做说客的汉裔使节的说法,若是华夏皇帝同意和亲,暹罗贵女嫁郡王做侧妃,每人陪嫁黄金一千两;嫁亲王做侧妃,每人陪嫁黄金五千两;若是有机会嫁的更高,那么陪嫁一万两!

&nbsp&nbsp&nbsp&nbsp对于暹罗来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但对华夏来说,这点金子也就只有象征性的意义。

&nbsp&nbsp&nbsp&nbsp帝国不是以往那些塞北的穷鞑子,不需要依靠和亲带来的钱弥补财政缺口,实际上皇室也不怎么喜欢暹罗进贡的公主——因为不漂亮。

&nbsp&nbsp&nbsp&nbsp不过,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的厚礼,帝国也没有拒之门外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因此,内阁在与暹罗代表团谈判的时候,提出可以收下那些暹罗贵女,分给代字辈亲王和郡王为侧妃。

&nbsp&nbsp&nbsp&nbsp那些陪嫁的黄金也可以收下,但暹罗王只靠这些就想获得高丽一样的郡王待遇,那是不可能的。

&nbsp&nbsp&nbsp&nbsp因为高丽投降的早,那个时候皇帝甚至还没称王,此一时彼一时了。

&nbsp&nbsp&nbsp&nbsp况且,高丽不仅仅是交出公主和亲,他们还割让了两道领土,并且在军事、外交、教育等多方面接受华夏帝国的“指导”,还把海关交给帝国控制。

&nbsp&nbsp&nbsp&nbsp这种单方面对华夏彻底开放的态度和政策,才是高丽被另眼相看,能以外蕃第一的郡王身份存续下去的主要原因。

&nbsp&nbsp&nbsp&nbsp因此,若是暹罗想要在华夏文明圈中获得类似高丽的地位,那么暹罗应该在以下几个方面做出让步:

&nbsp&nbsp&nbsp&nbsp第一,领土方面,暹罗沿海的几个港口应当交给华夏,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海关应由华夏人担任主官并直接负责。

&nbsp&nbsp&nbsp&nbsp第二,暹罗在军事、教育和外交三个方面接受华夏帝国的全面“指导”。

&nbsp&nbsp&nbsp&nbsp第三,暹罗全境允许华夏人自由旅行、居住、开厂、开矿、经商,华夏帝国舰船有在暹罗海域和内河自由航行的权利,华夏人在暹罗犯罪,应当交给华夏帝国审判,暹罗无权审问和刑讯华夏平民级以上国民。

&nbsp&nbsp&nbsp&nbsp第四,在暹罗王都设立华夏帝国的大使馆,大使馆视为华夏领土,允许华夏驻军不超过一千人。

&nbsp&nbsp&nbsp&nbsp第五,暹罗王位更替需要事先得到华夏帝国皇室的正式承认,否则为非法,帝国有权利制裁甚至打击非法登基的暹罗王。

&nbsp&nbsp&nbsp&nbsp第六,暹罗可供出口的稻米,由帝国国有粮油公司统购统销,这些稻米应当每年不低于三千万石(华夏帝国一百斤一石的新石)。

&nbsp&nbsp&nbsp&nbsp只有索取,没有回馈的盟约是不可能长久的,因此帝国也答应给暹罗很多优惠条件。

&nbsp&nbsp&nbsp&nbsp首先就是帝国同意,将来割让部分东吁王朝的领土补偿暹罗失去沿海港口的损失。

&nbsp&nbsp&nbsp&nbsp另外就是,帝国保证暹罗的存续,不承认现暹罗王室之外的任何人替代暹罗郡王王位。

&nbsp&nbsp&nbsp&nbsp最后,帝国同意以较低的价格,向暹罗王室和贵族出口各种奢侈品,满足暹罗王室和贵人们的享受。

&nbsp&nbsp&nbsp&nbsp实际上,这也是华夏对外蕃的主要要求和回馈——控制军事、外交、教育和海关,把外蕃变成输出原材料输入工业品的经济殖民地,同时用奢侈品收买上层,割裂上层与下层之间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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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2章 更替

&nbsp&nbsp&nbsp&nbsp跟这个时代所有国家的高层一样,暹罗的贵人们并不在乎自己的国民生活水平如何,只要能保证他们的地位稳固,并且能保证他们自己的奢侈生活,那么哪怕所有国民都饿的半死,也是很无所谓的事。

&nbsp&nbsp&nbsp&nbsp而华夏帝国开出的条件就是满足了这个心理。

&nbsp&nbsp&nbsp&nbsp只要同意签约,外国入侵,帝国帮助他们保卫国家;底层造反,帝国帮助他们镇压;朝臣谋逆,帝国不予承认并且会帮助他们维护正统。

&nbsp&nbsp&nbsp&nbsp更重要的是,签了条约,帝国自己就不会对外蕃国构成威胁了,否则只是向以前那样朝贡的话,帝国可不能保证不会吞并他们。

&nbsp&nbsp&nbsp&nbsp对于王室和高层来说,签了条约之后,帝国还会让他们享受比以往更加奢侈的生活——汉人在享受方面本就是天下第一,工业水平提高之后,可以享受的好东西自然更多了。

&nbsp&nbsp&nbsp&nbsp在无须过多关注底层生活,自身安全无忧的情况下,外蕃的高层会自然而然的向着奢侈的生活迈进,即使偶尔能出现一两个惊醒的人,对大局也是于事无补。

&nbsp&nbsp&nbsp&nbsp说得明白一点,帝国就是要把外蕃变成一个对自己卑躬屈膝的买办政权,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给予一些好处也是理所应当。

&nbsp&nbsp&nbsp&nbsp暹罗王不像东吁王,以及之前的交趾王那样有很强的z治野心,他并不想吞并周边领土,增强国力,取得与华夏分庭抗礼的本钱。

&nbsp&nbsp&nbsp&nbsp暹罗王想要的就是自身的安全,地位和奢侈生活的保障,既然只要签了条约,就能达成这一目的,那么暹罗的使节团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犹豫。

&nbsp&nbsp&nbsp&nbsp共和1789年10月,华夏帝国与暹罗王国签署《金陵条约》,暹罗同意华夏的一切要求,以换取华夏帝国册封暹罗国王为帝国外蕃郡王。

&nbsp&nbsp&nbsp&nbsp暹罗因此成为华夏的第二个郡王级外蕃国,同时,华夏与高丽的《江华条约》以及与暹罗的《金陵条约》,成为之后华夏帝国对外蕃势力的条约样本。

&nbsp&nbsp&nbsp&nbsp这就是共和1789年,帝国在东南亚方向上的扩张成果——军事上只干掉一个国家,但实际上吞下两个。

&nbsp&nbsp&nbsp&nbsp而且,暹罗的屈服,使得帝国已经从地理上分割了东南半岛最后两个国家,真腊和东吁的联系,接下来帝国继续扩张,就不用担心他们能够联合起来,共同抵抗华夏的进攻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如果一个一个对付的话,真腊不会比占城强到哪去,而东吁大概跟当初的交趾差不多强度。”

&nbsp&nbsp&nbsp&nbsp徐世杨有些志得意满的对徐睦河说道:

&nbsp&nbsp&nbsp&nbsp“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自己不犯错,这两个国家都没有抵抗一年以上的能力,之后一年灭一国会很轻松。”

&nbsp&nbsp&nbsp&nbsp“那是你的问题了。”

&nbsp&nbsp&nbsp&nbsp徐睦河内心毫无波澜,灭国大功对他来说似乎已经引不起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nbsp&nbsp&nbsp&nbsp这大概是因为他的任上华夏帝国已经灭国无数了,或者,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今年之后的扩张,就完全是徐世杨自己的问题了。

&nbsp&nbsp&nbsp&nbsp“为父觉得,今年剩下这点时间,你也不要把精力都放在扩张这类事情上,先考虑一下登基大典的事吧。”

&nbsp&nbsp&nbsp&nbsp“登基大典交给礼部去办就行了,我没意见。”

&nbsp&nbsp&nbsp&nbsp登基用什么礼节,对传统文官来说或许很重要,但徐世杨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只要别搞的太难看,顺顺利利完成登基大典,他就没有任何意见。

&nbsp&nbsp&nbsp&nbsp“你怎么对这种大事都毫不在意?”

&nbsp&nbsp&nbsp&nbsp徐睦河对此似乎有些不满,与徐世杨不同,他确实对这种炫耀性的典礼一直很上心,就像之前的泰山封禅。

&nbsp&nbsp&nbsp&nbsp“而且,登基之前,还有个禅位大典,这个必须要有,不能让愚夫愚妇认为朕是被逼退位的!”

&nbsp&nbsp&nbsp&nbsp“父亲您一力负担就好了。”徐世杨摇摇头,无奈的说道:“我还是把精力放在别的工作上吧。”

&nbsp&nbsp&nbsp&nbsp登基不是换个皇帝这么简单的,徐世杨一直负责的兵部、工部都好说;礼部、吏部、户部就有很多工作流程需要徐世杨提前熟悉一下;刑部对徐世杨来说是个很陌生的部门——他对刑部有很大影响力,但他根本不清楚这个部门的工作流程。

&nbsp&nbsp&nbsp&nbsp还有,皇帝退位后,当初皇帝提拔的某些老臣,恐怕就得跟着退下去了。

&nbsp&nbsp&nbsp&nbsp比如,徐世杨的大伯,皇帝的兄长,之前掌管户部的徐睦江,因为担心自家侄儿登基后会清算他当初暗降鞑子的旧账,就已经明确上书准备跟皇帝一起退休养老。

&nbsp&nbsp&nbsp&nbsp当然,皇帝退休后打算留在江南,因为这里更繁华一点,玩乐的地方和方式也比北方丰富不少。

&nbsp&nbsp&nbsp&nbsp徐睦河打算回齐省老家去,徐家的宗族和祖坟在那里。

&nbsp&nbsp&nbsp&nbsp打算退休的官员还有很多,而且不仅仅局限在皇帝任用的人,徐世杨身边也有很多人打算退休了。

&nbsp&nbsp&nbsp&nbsp这其中,官衔最高的人是公孙胜。

&nbsp&nbsp&nbsp&nbsp这个曾经担任过华军总参谋长,当过兵部尚书甚至次辅大臣的前道士,之前被人们认为是徐世杨之下的二号人物,也因此,帝国的道教各宗一直对帝国有着莫名的好感和善意。

&nbsp&nbsp&nbsp&nbsp在节度使、齐王以及帝国早期,这个说法是成立的,通常情况下,如果徐世杨亲自前往前线,那么后方坐镇的兵部最高官员就是公孙胜。

&nbsp&nbsp&nbsp&nbsp反过来,若是公孙胜上了前线,那么徐世杨通常就不会亲征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帝国统一南北后,这种情况就彻底改变了,因为之后的战争根本用不着徐世杨亲自上场,即使是灭国之战,最多也就是李井槐、冯三虎、林冲等中将级别军官担任司令就能搞定。

&nbsp&nbsp&nbsp&nbsp为此,今年帝国进攻占城,公孙胜还曾经请求由自己担任主帅——他还没有一个灭国大功呢(之前灭国都是徐世杨亲任统帅,之后又漫过他让中将们去做这事了)。

&nbsp&nbsp&nbsp&nbsp实际上,除了公孙胜想要一个灭国大功之外,他提出这个要求的目的,还有一点试探的含义——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公孙胜知道徐世杨对佛道从来一视同仁的讨厌,他能干掉少森寺,也不会介意干掉全真或者武当。

&nbsp&nbsp&nbsp&nbsp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一个原因是道观犯得事没有少森寺大(不是说他们没犯事)。

&nbsp&nbsp&nbsp&nbsp另外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公孙胜毕竟还是有些面子的。

&nbsp&nbsp&nbsp&nbsp只是不知道这个面子还能多大程度上影响徐世杨的决断。

&nbsp&nbsp&nbsp&nbsp公孙胜觉得,如果徐世杨允许他获得一个灭国大功,那么证明太子殿下对他还有耐心。

&nbsp&nbsp&nbsp&nbsp但如果徐世杨不允许,那么,很难让人不想起以往朝代历史上那些开国皇帝清洗功臣的旧事——君王,哪里需要臣下给他做备份呢?

&nbsp&nbsp&nbsp&nbsp结果就是,徐世杨根本没同意公孙胜负责攻灭占城的任务。

&nbsp&nbsp&nbsp&nbsp于是,公孙胜认为自己已经有功高盖主的嫌疑了,徐世杨还活着的时候自然还好,但若是徐世杨身体不适,那么徐代灼恐怕会担心压不住自己。

&nbsp&nbsp&nbsp&nbsp所以到最后,徐世杨准备登基的时刻,公孙胜提交了辞呈。而且他没有选择去海外开拓,而是打算回齐省崂山,继续去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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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3章 晨辉

&nbsp&nbsp&nbsp&nbsp共和1789年11月初1

&nbsp&nbsp&nbsp&nbsp华夏帝国皇帝颁下诏书,真是宣布明年二月初将会把皇位禅让给太子徐世杨。

&nbsp&nbsp&nbsp&nbsp具体的流程,是趁着今年会议季,各部和地方主要官员都在金陵的机会,用尽可能少的时间把禅位大典和登基大典办完——年度会议季结束后的一月三十一日举办禅位大典,第二天举办新皇登基大典。

&nbsp&nbsp&nbsp&nbsp两天时间,一切搞定,效率高的惊人。

&nbsp&nbsp&nbsp&nbsp当然,能做到这一点,也是徐世杨一直掌握实权,大部分工作甚至不用交接的缘故。

&nbsp&nbsp&nbsp&nbsp不过不是全部工作,一些事还是得留出时间的。

&nbsp&nbsp&nbsp&nbsp下达禅位诏书后,皇帝又宣布,最后这三个月时间,直接由皇太子摄理国政,他本人不再处理交接班以外的其他具体工作了。

&nbsp&nbsp&nbsp&nbsp至此,提前了大概三个月的时间,徐世杨已经名正言顺的成为了整个帝国的掌控者。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如今的帝国正在快速发展,你这时候跑去修什么道啊!?”

&nbsp&nbsp&nbsp&nbsp徐世杨对公孙胜的辞职有些恼火,没人的时候,他甚至对这个从十五屯时期就差不多相当于自己副手的老道士发了脾气:

&nbsp&nbsp&nbsp&nbsp“一些老人跟着我爹退了且不说他,你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我的,你这时候凑什么热闹!?”

&nbsp&nbsp&nbsp&nbsp“臣老了,臣已经为陛下奋斗了三十年,课业都荒废了。”公孙胜面露笑容的回答:“很多工作,臣已经干不动了,该给年轻人让让位置了。”

&nbsp&nbsp&nbsp&nbsp“而且,臣下山这三十年,也算是位极人臣,还娶妻生子,俗事做了一大堆,也算对得起这滚滚红尘,现在也该回归本性,回山清修了。”

&nbsp&nbsp&nbsp&nbsp“p个回山清修,我还不知道你?你的功利心比谁都重。”徐世杨一撇嘴,有些愤愤的说:“不就是怕功高盖主,我将来会清洗功臣吗。”

&nbsp&nbsp&nbsp&nbsp“陛下既然知道,那何不放老道走呢?这样将来青史之上,我们说不定也能留下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nbsp&nbsp&nbsp&nbsp公孙胜也变得坦诚不少——他知道徐世杨说话就是喜欢这么直来直去,而且自己一旦退休,不再涉及朝政,对皇家没有任何威胁的情况下,以前立下的功劳应该能让自己在说话上变得放肆一些。

&nbsp&nbsp&nbsp&nbsp相反,若是被看出来之后还遮遮掩掩,那搞不好会被人认为心怀怨望。

&nbsp&nbsp&nbsp&nbsp“因为我根本不会清洗功臣。”徐世杨回答:“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还是那种旧时思想?你觉得你功劳很大以至于我赏无可赏?你觉得我会觉得你,以及其他那些人会对我和我的后代构成威胁?”

&nbsp&nbsp&nbsp&nbsp“别搞笑了,你们有那本事吗?你们能带走自己的警卫连就算你们有本事!内阁那些文臣对皇权的威胁都比你们这些将官大一些,而且那些文臣也是我放纵出来的!”

&nbsp&nbsp&nbsp&nbsp“陛下,有时候,不是我们对您真有什么威胁。”公孙胜苦笑道:“而是有人认为我们会对您构成威胁,这就够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在华夏帝国的皇位即将进行第一次交替的这一年,帝国的领土(如果算上属国领土的话)已经妥妥超过两千万平方公里!

&nbsp&nbsp&nbsp&nbsp帝国领土的最北端,外蕃女真已经在北冰洋沿岸建立了冬营,每年冬天,北冰洋万里冰封,外蕃女真的猎人们就会挎刀携弓,牵着狗拉雪橇,踏上冰原,猎杀白熊和海豹。

&nbsp&nbsp&nbsp&nbsp而帝国领土的最南端,一些大型捕鲸船甚至已经抵达南极大陆的边缘,并且在此建立几个临时落脚点!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些地方对此时的华夏也只起到一个临时落脚点的作用,真正有意义的,是帝国完成了对澳洲的环大陆航行,制作出第一幅澳洲轮廓地图。

&nbsp&nbsp&nbsp&nbsp接下来,就是帝国对澳洲的大力开发了。

&nbsp&nbsp&nbsp&nbsp帝国领土的最东方,科学协会下属的探险队和捕猎海豹的外蕃女真猎人们已经越过白令海峡,沿着后世阿拉斯加的南方海岸线向前步步推进——帝国已经正式踏足美洲大陆,只不过尚未翻越洛基山山脉,真正进入那个天赐之地。

&nbsp&nbsp&nbsp&nbsp当然,科学协会已经意识到大海的东方有一块面积广大的陆地,这块陆地的总面积甚至比现如今帝国国土面积大得多!

&nbsp&nbsp&nbsp&nbsp有这种意识的情况下,内阁、科学协会、以及有心通过探险开拓建功立业的冒险者,会通过各种方式,各种渠道对洛基山发动冲击。

&nbsp&nbsp&nbsp&nbsp打开美洲大门,建立真正日不落帝国的日子,已经为时不远了。

&nbsp&nbsp&nbsp&nbsp在帝国领土的最西方,帕尔斯仍在苟延残喘,但他们能够坚持的时日已经不多了,秦国自己就已经在国力上彻底压倒残破的帕尔斯,更何况秦国背后还有个强到超脱时代的华夏,而帕尔斯背后只有更西方的那些传统敌人。

&nbsp&nbsp&nbsp&nbsp秦王徐代炫估计,如果他每两年发动一场类似今年的大规模攻势,那么三轮之内,帕尔斯必然灭亡。

&nbsp&nbsp&nbsp&nbsp在那之后,华夏就可以与更西方那些以往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国家直接接壤了。

&nbsp&nbsp&nbsp&nbsp嗯,其实西方那些国家早就不是什么单纯的传说了,自打几年前秦军第一次摧毁帕尔斯主力,擒杀当时的帕尔斯王之后没多久,西方的使者就已经越过危险重重的帕尔斯领土找上门来了。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徐代炫对他们口中的约翰长老一头雾水,对信仰那个什么光明神教也没有丝毫兴趣,这让那些宗教狂很恼火,再加上帕尔斯从中阻扰,双方的联系时断时续而已。

&nbsp&nbsp&nbsp&nbsp帝国和秦王对西方的信仰嗤之以鼻,却对他们的土地和人口十分有兴趣。

&nbsp&nbsp&nbsp&nbsp徐代炫甚至已经打算,等灭亡帕尔斯,再休整几年后,就点起大军,对西方那些国家发起试探性进攻,直到打到西方的最西端为止。

&nbsp&nbsp&nbsp&nbsp根据科学协会的计算,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个球形,西方的最西端应该也是大海,而跨过大海,应该能从另一个方向抵达那个被高山阻挡的新大陆。

&nbsp&nbsp&nbsp&nbsp再从那边跨过新大陆,应该能乘船返回帝国。

&nbsp&nbsp&nbsp&nbsp为此,科学协会早早立下一百万两悬赏,等待第一个能够进行环球航行的勇士出现。

&nbsp&nbsp&nbsp&nbsp太子,不,应该说皇帝徐世杨对此也很感兴趣,他私人加码一百万两,并且空悬一个侯爵爵位!

&nbsp&nbsp&nbsp&nbsp要知道,曾经被认为是太子之影,刚刚退役的前帝国陆军上将公孙胜也不过是受封侯爵而已!

&nbsp&nbsp&nbsp&nbsp完成一次环球航行,就能获得一位上将才能获得的功勋,直接封侯!

&nbsp&nbsp&nbsp&nbsp这一下子就让海洋和航行在世人们的心中再次提高一个等级,毫无疑问,接下来,独属于华夏的大航海时代,即将开始。

&nbsp&nbsp&nbsp&nbsp实际上,环球航行不是徐世杨和科学协会的最高悬赏,在此之上,还有一个实用化蒸汽机的悬赏。

&nbsp&nbsp&nbsp&nbsp而这个悬赏,在1790年2月初1,徐世杨登基这一天,被人正式摘取。

&nbsp&nbsp&nbsp&nbsp事情当然不会这么凑巧,实际上,第一台真正有用的蒸汽机早在五年前就投入使用了——这种类似纽可门式的蒸汽机主要用以矿场排水工作,效果还算不错,但用途很单一。

&nbsp&nbsp&nbsp&nbsp1789年初,类似瓦特蒸汽机的改良型蒸汽机已经投入试运行,年底的时候,科学协会认定这种蒸汽机已经完全满足悬赏的一切要求。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个时候传来了皇帝即将退位,第二年太子就会登基的消息,于是科学协会决定把这个悬赏再挂几个月,直到徐世杨登基的当天才公布出来,当成献给新皇帝的“祥瑞”。

&nbsp&nbsp&nbsp&nbsp改进了蒸汽机的那位工匠,因此被徐世杨直接册封为公爵!他甚至还可以在南洋(实际上是吕宋)遥领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封地,一个内属公爵国!

&nbsp&nbsp&nbsp&nbsp相比之下,高达数百万两的奖金反而不算什么了。

&nbsp&nbsp&nbsp&nbsp以此未标准,今后华夏帝国的国民们会意识到,建功立业,封妻萌子,甚至封侯建国,并非只有军功一条路可以走。

&nbsp&nbsp&nbsp&nbsp研究科学,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nbsp&nbsp&nbsp&nbsp为了在百姓心中树立科学的地位,徐世杨甚至不惜继续开作弊器,他在登基当天,发布了新的科学悬赏。

&nbsp&nbsp&nbsp&nbsp其中一个悬赏是这样的:

&nbsp&nbsp&nbsp&nbsp苹果熟透了,为什么会落在地上,而不是飞上天空?既然我们脚下的大地是个球体,那么生活在我们对面的那些人和物体为什么不会掉到球体外面去?

&nbsp&nbsp&nbsp&nbsp类似的悬赏问题还有很多,徐世杨很注意的把问题集中在开普勒和牛顿的几大定律上。

&nbsp&nbsp&nbsp&nbsp若是能够给出正确答案,并且拿出证明公式,那么至少可以受封伯爵,甚至侯爵公爵都不在话下。

&nbsp&nbsp&nbsp&nbsp两位科学大牛总结的定律重要性不言自明,徐世杨认为这才是帝国迈向新时代黎明的基石。

&nbsp&nbsp&nbsp&nbsp实际上,正式徐世杨登基的1790年,华夏帝国科学协会设立了帝国科技进步奖。

&nbsp&nbsp&nbsp&nbsp这是本位面的诺贝尔奖,不,比诺贝尔奖还要厉害,因为获奖者不仅仅能够获得荣耀和奖金,甚至还能获得世界第一强国的贵族爵号。

&nbsp&nbsp&nbsp&nbsp而且,这个奖项只有物理、化学、数学、医学和发明五个奖项,其它什么和平、文学、经济,一律摒弃在外。

&nbsp&nbsp&nbsp&nbsp另外,帝国科技进步奖只有在某个方面有重大突破的时候才能颁奖,若是没有突破,那么就只能悬空。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共和1790年1月1,华夏帝国在金陵举办了皇帝禅位大典。

&nbsp&nbsp&nbsp&nbsp第二天的2月1日,又在同一地点举办了皇太子登基大典。

&nbsp&nbsp&nbsp&nbsp奋斗了三十多年后,徐世杨终于登上至尊的位置。

&nbsp&nbsp&nbsp&nbsp此时的帝国,经济繁荣,军力无双,内政清明,外蕃降顺,科技发达,人民安居乐业。

&nbsp&nbsp&nbsp&nbsp犹如冉冉升起的朝阳,新帝国的第一缕晨辉,开始照向整个世界。

&nbsp&nbsp&nbsp&nbsp在文武百官的恭贺声中,徐世杨端端正正的坐在龙椅上,他甚至能听到长乐宫外全城大贺的,老百姓的欢呼声。

&nbsp&nbsp&nbsp&nbsp他觉得,这个声音,远比台阶下文武百官和这个座位重要多了。

&nbsp&nbsp&nbsp&nbsp听起来,我做的还不错?

&nbsp&nbsp&nbsp&nbsp我,也算是完成了大汉的再一次复兴吧?

&nbsp&nbsp&nbsp&nbsp汉兴。

&nbsp&nbsp&nbsp&nbsp&lt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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