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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事》


第一章 闯祸

苏锦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屋子出神。

她手上拿着一方铜镜,映出她的雪肤乌发,皓齿明眸,以及眸底的慌乱和不敢置信。

她肯定是在做梦。

眼前的这些都不是真的。

她只是扛不住闺蜜三请四求,陪她和伯母去五台山拜佛,求菩萨赐她脱单,一时心血来潮,顺手求了根签,签文上说她七天之内必嫁,她一个单身了二十七年的单身狗,七天之内嫁人,这不是逗她玩吗?

她嗤之以鼻,把签文揉成一团,闺蜜过来抢着看,嬉闹间,她脚下一滑,撞到了菩萨脚上,当时就眼冒金星,往后一倒。

等她醒过来,就躺在这张泛着淡淡檀香的雕花大床上,还是被大夫用银针扎醒的。

苏锦一再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额头上传来的疼痛却是那么的清晰,还有耳畔的脚步声。

进来的是个模样清秀的小丫鬟,眼眶通红,手里端着的大红描金托盘上摆着一碗乌黑的药,近前道,“姑娘,药熬好了,您快趁热喝。”

小丫鬟名叫杏儿。

把药端给苏锦,苏锦没动,小丫鬟红着眼眶,哽咽道,“姑娘,吃了药,您才能想起以前的事。”

听着她抽泣声,苏锦真怕她又嚎嚎大哭。

先前醒来,谁也不认得,大夫诊断她撞伤了脑袋,开了药离开后,这丫鬟凑到她床前,双眸闪亮道,“姑娘,你这回装病装的太像了,奴婢都差点被你骗了过去,还是姑娘聪明,装病就不怕老爷和夫人罚你了,心疼都还来不及呢。”

小丫鬟喋喋不休,苏锦茫然的看着她,问道,“你又是谁?”

当时,屋子里就她和丫鬟两人,小丫鬟当时就懵了,确定苏锦是真的不记得她,就开始嚎嚎大哭,哭的苏锦头疼欲裂。

不过从这小丫鬟嘴里,苏锦倒是盘问出不少叫人哭笑不得的消息。

小半个时辰前,就是这小丫鬟含着泪花,一脸自豪的告诉她,她是大齐朝赫赫有名的女土匪,是青云山飞虎寨寨主苏青云和夫人唐氏的掌上明珠,是刚刚册封的东乡侯府嫡女,更是当今皇上的救命恩人。

姓苏,单名一个锦字。

很巧,都叫苏锦,只不过她年满二十七,而这副身子才二八年华。

两个月前,苏锦和小丫鬟在青云山脚下游湖泛舟,碰巧救下被人刺杀的当今圣上,再加上青云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朝廷每年都会派兵镇压,皆惨败而回。

皇上趁机下旨招安,封苏青云为东乡侯,并赐了这座侯府大宅。

三天前,是东乡侯府乔迁大喜的日子,本该高朋满座,宾客如云,却偏偏无一人前来道贺,只有皇上差人送了份贺礼来。

原因无他,只因东乡侯在下朝时说了一句想在宴会上给自家一双儿女挑门中意的亲事,毕竟古代大家闺秀及笄就嫁人,苏锦再过一个月就满十六岁,大哥苏崇更是十九岁了。

怕被东乡侯府惦记上,满朝文武都退避三舍,东乡侯府沦为京都的笑柄,满京都都在背后笑话东乡侯府,自家养的野鸭子没人要,却肖想外面的白天鹅。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把东乡侯气的火冒三丈,掀桌道,“我苏青云的女儿是洪水还是猛兽,居然被他们在背后如此诋毁!他们以为躲着就万事大吉了,我女儿真看上了,就是埋地底下,我也给她挖出来!”

唐氏瞪了他道,“你要给女儿抢谁?”

东乡侯想了想道,“我看冀北侯府家两位少爷就挺不错……。”

东乡侯和夫人的谈话,正好被小丫鬟听到了,回来安慰气的扑在床上哭的苏锦,她不会嫁不出去,侯爷会替她抢一个夫婿回来。

苏锦擦掉眼泪道,“那爹爹抢回来的,我也不一定喜欢啊,要抢,我自己去抢。”

这不,一大清早,苏锦穿戴一新,气势汹汹的带着丫鬟上了街,转了一圈,都没自己喜欢的,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就看到一男子骑马过来,丰神俊朗,整个热闹的街道都因着他黯然失色。

看着那妖孽般的容颜,苏锦一颗心扑通乱跳。

然后,色令智昏的苏锦也没打听人家什么身份,就把人抢了,用皇上御赐的鞭子把男子捆了带回来。

小丫鬟告诉苏锦,回府的时候,她很是激动,一边喊“爹爹,娘亲,我抢了一个最最最漂亮的男人回来”一边往府里跑。

因为太过兴奋激动,以至于被门槛绊倒,直接摔了出去,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乐极生悲,昏死过去。

之后的事,苏锦都知道了。

想到现在的处境,苏锦脑门上的黑线直往下掉,她问道,“镇国公府的人都撤走了?”

没错,她抢回来的男子正是镇国公府大少爷。

苏锦摔晕后,东乡侯府乱成一团,急着给她请大夫,就把男子关在了柴房里,等大夫把她扎醒,镇国公府的铁甲卫已经把东乡侯府团团围住了,东乡侯和夫人亲自把镇国公府大少爷从柴房请出来,送他离开。

只是镇国公府大少爷前脚迈出侯府大门,后脚一口血喷了出来,双唇泛紫,晕死过去,他是被镇国公府的人抬回去的。

据小丫鬟猜测镇国公府大少爷可能是不堪受辱,服毒自尽了。

苏锦倒觉得服毒自尽的可能性不大,要想不开寻死,不会等到出侯府,只是镇国公府大少爷忒倒霉了点儿,逛个街也能被抢,但愿他没事吧。

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一点,她什么时候能从噩梦中醒过来,要真让她碰到穿越了,那当街抢男人的恶名她不是背定了?

小丫鬟摇头,她一直在煎药,并不知道镇国公府的人走没走。

外面,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小丫鬟回头就看到夫人唐氏走过来。

唐氏面容姣好,秀丽端庄,身上找不到一丝山匪气息,只是这会儿脸上愁云密布,见小丫鬟递过来的药碗,唐氏接过,坐到床边,望着苏锦,柔声道,“乖乖把药喝了,你这回祸闯的太大,再不吃药,你爹真该生气了。”

苏锦眼睛眨了眨,这话她能理解为东乡侯和她都还没生气么?

果然是亲爹亲娘啊。

苏锦双手捧过药碗,咕噜噜两口就把药罐了下去,苦的她舌头都想扔了,连吃了几颗蜜饯才把苦涩压下。

外面,东乡侯迈步进来,与唐氏脸上的愁容不同,他是愤怒,刚刚镇国公府的铁甲卫放了话,镇国公府大少爷平安无恙,他们就撤退,如果有什么万一,他们就踏平东乡侯府。

而且,包括东乡侯在内,谁也不许迈出东乡侯府一步。

东乡侯怒火滔天,苏锦都怕他呵斥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子,挨骂也得忍着,结果东乡侯话锋一转,看着她道,“不愧是我苏青云的女儿,眼光果然不错,镇国公府大少爷容貌好,家世好,还根骨绝佳。

只可惜身子太弱,活不了一年半载了,这样的人,怎么做我苏家女婿,不要他了,赶明儿爹再给你抢一个,虽然不一定有他模样好,但一定身强体壮。”

苏锦凌乱。

这是没有生气吗?分明挺高兴啊!

拜托,纵容女儿能不能有个度,东乡侯府都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了啊。

唐氏瞪东乡侯道,“你不要教坏女儿!镇国公府的铁甲卫把侯府团团围住,府里的粮食可就够吃三天的,三天后,咱们一家子上下百来口人可就指着西北风填肚子了。”

东乡侯不以为然道,“他们喜欢围着就围着吧,在青云山,哪年不被围个三五回?”

唐氏再瞪他,东乡侯笑道,“镇国公府是讲道理的人家,谢大少爷有病在身,吐血不全是锦儿之过,只是丢了脸,出口恶气而已,等气消了,自然就把铁甲卫撤了。”

这话听着没哪里不对,可他们一家子是土匪啊,抢了镇国公府大少爷,理亏在前,还要和镇国公府讲道理,画风也太奇怪了点吧?

唐氏没有东乡侯想的那么开,她忧愁道,“这里是京都,世家大族最爱的就是面子,我看这事没那么容易善了。”

东乡侯觉得唐氏担忧太多,“锦儿救了皇上,镇国公府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总不至于要锦儿的命,谢大少爷看锦儿一脸嫌弃,不会愿意娶锦儿的,镇国公府也不会要一个浑身匪气的大少奶奶。”

她哪里浑身匪气了?

苏锦默默的瞥了一眼手边的铜镜。

不过东乡侯想的很好,然而事情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第二章 赐婚

屋外,灿烂夺目的阳光如瀑布般的倾泻到的屋内,洒下一地的碎金。

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的苏锦,浑身骨头架都像是躺散开了,她掀开被子下床,那边杏儿端着饭菜过来道,“姑娘,你身子还没好,怎么下床了?”

再躺下去,她人都要废掉了,苏锦道,“我已经没事了。”

丫鬟把饭菜摆上,苏锦眉头微皱了皱,“这都三天了,铁甲卫还没有撤走?”

丫鬟摇头,“还没有,听说镇国公府大少爷昏迷了三天,大夫和太医不知道看了多少,皆束手无策,姑娘,他会不会死?”

那么漂亮的令姑娘神魂颠倒的男子,就那么死了,丫鬟舍不得。

苏锦失笑,又没见过镇国公府大少爷,怎么知道他还有没有的救,就算有,连她爹东乡侯都出不去,何况是她了。

有些饿了,苏锦坐下来吃饭,不得不说,东乡侯府的伙食是直线下降,从三天前的六菜一汤,三荤三素,降到现在的三个素菜,连点肉末星子都没有了,不会真如她娘唐氏说的,明天就开始喝西北风度日了吧?

像她这样经常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路痴,会不会直接饿死?

心下好笑,苏锦端起碗,吃的津津有味。

只是刚吃了半碗饭,右眼皮就开始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在这么倒霉的时候,极有可能真的灵验啊。

苏锦心惶惶不安,连食欲都消了大半,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把筷子放下,珠帘外跑进来一丫鬟,急急道,“姑娘,不好了!皇上给你赐婚了!”

苏锦身子一怔,杏儿急问道,“赐婚给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

“镇国公府大少爷。”

“他不是昏迷不醒吗?”杏儿眼珠子睁圆。

丫鬟同情的看着苏锦,道,“镇国公府求到皇上跟前,让姑娘给镇国公府大少爷冲喜,皇上答应了。”

杏儿跳脚道,“皇上他怎么能这样,姑娘救过他啊,他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冲喜要是管用,这世上就不会死人了,这不是明摆着要她家姑娘嫁过去守寡一辈子吗?!

杏儿觉得皇上没良心。

苏锦嘴角扯了下,虽然倒霉要嫁的是她,但这事还真怨不得皇上,镇国公府大少爷是苏锦从街上抢回来,才导致他怒急攻心,毒发昏迷不醒的,镇国公府求皇上赐婚让她冲喜,皇上没有理由不答应啊。

杏儿问道,“侯爷接圣旨了吗?”

小丫鬟摇头,“还没有,侯爷很生气,要进宫要找皇上,夫人正拦着他呢。”

没有耽搁,苏锦起身拎起裙摆就往外走,道,“前面带路。”

一路小跑到了正堂,还没进屋,苏锦就看到好几名护卫把守屋外,宣旨公公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只听他道,“侯爷,莫要为难我,抗旨不遵是死罪,还是快请苏姑娘出来接旨吧。”

东乡侯一脸怒容,太医都治不好镇国公府大少爷,冲喜能冲好?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他能接这么一道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圣旨吗?!

苏锦走过去,道,“爹爹,祸是我闯的,还是我来处置吧。”

公公望向苏锦,打算宣旨。

苏锦向公公福身,道,“劳烦公公把圣旨带回,再替我告诉皇上一声,我愿意嫁给镇国公府大少爷冲喜,但无需皇上赐婚。”

公公眉头一皱,疑惑道,“苏姑娘既然愿意,何不接旨?”

东乡侯和唐氏都望着苏锦,不懂她要做什么。

苏锦只笑道,“是苏锦之过,导致谢大少爷至今昏迷不醒,镇国公府要我冲喜,苏锦责无旁贷,皇上给我赐婚,是在成全我,满京都都知道我救过皇上,皇上向着我。

但谢大少爷昏迷不醒,他未必肯娶我,圣旨赐婚,他厌恶我,却休不掉我,这对谢大少爷来说可能比杀了他还要令他痛苦,整日活在痛苦中,身子骨怎么可能会好?”

公公觉得自己被说服了,看苏锦的眼神有些复杂,她要早这么善解人意,谢大少爷这会儿也不至于昏迷不醒。

毕竟是皇上的救命恩人,皇上对她疼爱有加,公公不敢得罪苏锦,只看向东乡侯道,“那这圣旨我先带回宫,该怎么办,听皇上的。”

公公告辞,带着圣旨回宫。

等公公走后,唐氏就望着苏锦,眼眶微红道,“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能答应嫁给镇国公府大少爷冲喜……。”

要是有别的选择,她也不会让自己去给人冲喜。

抗旨是死罪,镇国公府的铁甲卫还围在外面呢,东乡侯府不比青云山,占据天险,易守难攻,而且他们进京,并没有带什么人来,硬碰硬毫无胜算。

出嫁不一定死,不嫁铁定死,两权相害取其轻。

苏锦闯的祸,她接了人家的身体,只能替她承担,她更不能让这么多无辜的人给她陪葬啊。

苏锦故作轻松道,“女儿迟早要嫁人,正好他又是女儿看中的人……。”

杏儿嘴快道,“姑娘只是看中他长的好看,有比他更好看的,姑娘肯定就不要他了,现在镇国公府大少爷昏迷不醒,侯爷都说他活不了一年半载了。”

要不要把她说的这么肤浅,这么喜新厌旧啊,苏锦忍着脑门上的黑线笑道,“爹爹又不是大夫,我相信镇国公府大少爷不是福薄短命之人,我也不是。”

看着苏锦强颜欢笑的脸,那双不染纤尘的眸子,唐氏鼻子泛酸,女儿好像长大了,懂事了,只是这样的懂事叫人心疼。

唐氏握着苏锦的手道,“你不用担心爹娘,最多咱们再搬回青云山,住惯了山寨,京都的膏粱锦绣和咱们格格不入,娘只希望你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虽然苏锦穿越过来才三天,而且一直躺在床上养伤,但唐氏和东乡侯对她已经不是宠爱能形容了,分明是溺爱,不是溺爱长大的,也做不出当街抢男人,自家亲爹还夸她有眼光的话。

而溺爱她的远不止东乡侯和唐氏,还有她那留在飞虎寨处理事情尚未进京,不知高矮胖瘦的大哥苏崇,就连她那还不到七岁的弟弟苏阳,也是她这个姐姐要什么给什么。

用杏儿的话说,就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上到东乡侯,下到苏阳都会想办法摘下来给她。

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从小娇惯长大的女儿三天前在东乡侯府门前摔死了,苏锦没法想象,他们要是知道,该是何等的心疼。

苏锦回握唐氏的手,真心实意的叫了一声娘,轻松道,“娘,我先嫁给镇国公府大少爷冲喜,他病愈了,皆大欢喜,如果他真有什么万一,女儿再回青云山也不迟。”

回青云山做山匪,也不用在乎有没有嫁人的身份,何况在习惯了三妻四妾的古代,和众多女人抢一个男人,苏锦还真没有那想法。

这是苏锦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东乡侯觉得不错,道,“镇国公府大少爷要没那福分,爹就带你回青云山,做土匪可比做什么侯爷痛快多了。”

这事就算一锤定音了。

苏锦愿意嫁给镇国公府大少爷冲喜,就不算抗旨不遵,只是不要那份束缚彼此的赐婚圣旨而已,皇上没有生气,镇国公府也没有揪着不放,毕竟没有镇国公府同意,娶进门的媳妇想走可没那么容易,除非是死,就是死,那也是镇国公府的人。

镇国公府急着冲喜,把亲事定在三天后,东乡侯觉得时间太过仓促,而且是单日子不吉利,要镇国公府往后挪,磨破嘴皮,差点掀桌,镇国公府也只挪了一天。

这些事传到苏锦耳朵里,苏锦如遭雷劈,当场怔在那里。

她随手求了根签,七天之内必嫁,出嫁那天正好是……第七天。

第三章 出嫁

转眼,就到了苏锦出嫁的这一天。

这四天,苏锦连东乡侯府大门朝哪开的都不知道,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出不去。

镇国公府的铁甲卫一直没撤,依旧把东乡侯府围的水泄不通,不过和之前比,准许人进出,但这些人肯定不包括苏锦。

即将要出嫁的人,苏锦也就不去硬碰硬了,万一镇国公府的人来一句看紧了,以免未来的大少奶奶又上街抢男人,请问她要怎么才能保持微笑?

再者东乡侯和唐氏为了给她准备陪嫁,忙的是脚不沾地,苏锦怎么好意思让他们再为她操心,左右不过四天时间,很快就熬过去了。

虽然匆忙,但迎亲嫁娶该有的礼节都有,皇上收回了赐婚的圣旨,又赏赐了凤冠霞帔。

沉甸甸的凤冠,还没出东乡侯府,脖子就酸的苏锦几欲发飙,更别提在花轿里颠来倒去,两眼发昏,还被人砸臭鸡蛋,熏的她想吐都吐不出来。

苏锦干脆用银针把自己扎晕,倒在花轿内眼不见为净。

而扎晕自己的后果就是花轿到了镇国公府,唢呐鞭炮齐名,喜娘连喊了三声下轿,苏锦也不知道。

喜娘掀开轿帘,就看她歪靠在轿子上,头上的鸳鸯戏水的喜帕掉在地上,吓了喜娘一大跳,还以为苏锦想不开寻了短见,小心翼翼的探了探鼻息,呼吸匀称,只是睡着了。

喜娘嘴角狠狠抽了一下,这从山上下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嫁给快要咽气的镇国公府大少爷,还能心大的在花轿内睡着,不得不敬她是条汉子。

喜娘轻咳一声,杏儿则赶紧把苏锦摇醒道,“姑娘,该下花轿了。”

苏锦睡的正香,惺忪的睡眸朦朦胧胧的,打着哈欠往外钻,一脚踩在喜帕上走了出来。

看着大红喜帕上的鞋印,喜娘嘴角都快抽筋了,这新娘子还真是不讲究,也是,从山上下来的能指望她懂多少礼数,赶紧把喜帕捡起来,随手拍了拍,替苏锦蒙上。

苏锦是真睡懵了,四下的笑声和指指点点让她清醒了点,被喜娘扶着迈进镇国公府,一路往前,去正堂拜堂。

杏儿一直扶着苏锦,压低声音气道,“姑娘,镇国公府欺人太甚了!”

苏锦蒙着盖头,两眼一抹红,完全知道镇国公府哪里怠慢她了,好像除了镇国公府大少爷不在之外,和一般成亲也没区别吧,人家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还是她连累的,也不能要求太多。

苏锦刚打算问问,就听到公鸡打鸣声传来,苏锦的脸一下子就黑成了锅底色。

岂止是欺人太甚!

镇国公府大少爷不能出来拜堂,她不在乎,但也用不着让一只公鸡代替他吧!

难道堂堂镇国公府,除了大少爷之外,都没有别的少爷了?!

她忍。

苏锦忍到司仪高呼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苏锦没有走,只柔声道,“把公鸡给我。”

杏儿揪她袖子,让她别乱来。

抱着公鸡的小厮有点懵,望向高坐上的镇国公府大太太南漳郡主,南漳郡主摆了摆手,人家要公鸡,给她又何妨。

小厮把公鸡抱给苏锦,苏锦小心翼翼的抱过,当众摸了摸公鸡,温柔的令人发指,虽然大家内心都肝儿颤,怕苏锦温柔的手一用力,来个血溅喜堂的下马威。

土匪嘛,就是这么凶残无比的。

就在苏锦抱着公鸡转身之际,公鸡奋力挣扎,往前一飞,朝首座上的南漳郡主飞了去,吓的她直叫,正堂内乱做一乱,一堆人扑过来抓那只公鸡,鸡毛乱了一地。

趁乱之际,喜娘赶紧把苏锦送往新房,苏锦一路憋笑,等进了新房,让丫鬟都退下后,杏儿憋不住道,“姑娘,你为什么要使坏?”

南漳郡主那眼神都能杀人了,出门前,侯爷和夫人说,受了什么委屈就告诉他们,让姑娘不要硬碰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土匪报仇,三年不晚。

苏锦一把将盖头掀开,把凤冠摘下来,道,“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我虽然是山匪出身,但我也手无缚鸡之力。”

杏儿默默的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姑娘可是当众把姑爷绑了,现在说她抓不住一只鸡,会有人信吗?

苏锦松了松脖子,朝床榻走去,等了这么多天,总算能亲眼瞧瞧丫鬟口中惊为天人的镇国公府大少爷长什么模样了,等真见到,苏锦惊艳之余,发现自己词穷了,她搜肠刮肚,也找不到能形容他的词,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朗朗如日月入怀,肃肃如松间徐涛,尚不能形容万一。

活脱脱就是一妖孽啊。

杏儿站在一旁,眼波荡漾,惋惜道,“姑娘,他到现在都没醒,是不是冲喜不管用?”

苏锦笑了一声,冲喜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救活镇国公府大少爷,而是找回镇国公府丢失的颜面,让人知道镇国公府没那么好欺负,更让她尝尝什么叫作茧自缚,自食恶果。

救人,那是大夫的事。

苏锦坐到床边,伸手拨开男子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替他把脉,杏儿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越把脉,苏锦眉头越皱,把手松开,苏锦道,“帮他脱衣服。”

杏儿脸腾的一红,羞涩道,“姑娘,你,你是想趁姑爷还活着,先霸王硬上弓吗,这事奴,奴婢不好帮忙……。”

话还没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记,“胡思乱想什么,你家姑娘我没那么饥渴。”

杏儿啊了一声,“那脱他衣服做什么?”

“救他!”

“……姑娘,你可别把姑爷救死了。”

苏锦的急性子,说话的功夫,她都把人家衣服脱好了,见苏锦动真格的,杏儿赶紧帮忙,三两下就把镇国公府大少爷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刚扒完,门被敲响,苏锦连忙拉过被子把男子盖上,然后道,“进来。”

苏锦以为盖住谢景宸的果体就没事了,可她忘了,她和丫鬟扒拉下来的喜服就放在小几上。

丫鬟一眼就扫见了,当场愣在那里,渐渐的脸红的能滴血。

苏锦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扯了下,不用说,肯定被误会她饥不择食,急着圆房了。

误会就误会吧,她一个声名在外的女土匪,名声这稀罕东西跟她离的百八十丈远,苏锦镇定道,“有事?”

丫鬟连连摇头,“没,没事……。”

可怜的大少爷,国公府给他冲喜是想救他,现在看来,分明是送羊入虎口了,也不知道大少爷在大少奶奶的摧残下能不能挺过今晚。

第四章 洞房

“真的没事?”苏锦恬淡笑问。

语气温柔的能掐出水花来,没办法,这丫鬟胆小的很,双手颤抖,声音都像是要抖碎了,她要再不温柔点,绝对能把丫鬟当场吓哭。

可就是这么温柔,丫鬟还是能从她脸上看出来一记“没事你跑进来坏我好事”的不耐烦神情,带着红晕的脸变得煞白,背脊生寒,唯恐苏锦生气,飞快道,“大少奶奶一天没吃东西,桌子上的饭菜都是冷的,奴婢来问问要不要换热的?”

不说还好,一说苏锦还真饿了,她道,“两刻钟后送来,退下吧。”

丫鬟如得了特赦令一般,福了福身,赶紧转身离开。

丫鬟前脚离开,后脚杏儿就把门关上,还落了栓。

等她回到床边,镇国公府大少爷身上已经多了七八根银针了,吓的杏儿小脸一白,肠子悔青,她要知道姑娘要银针是扎姑爷的,她说什么也不给她买了,姑爷都不省人事了,姑娘怎么狠的下心啊,虽然她们是土匪,但也要做一个温柔的土匪啊。

杏儿撸起袖子道,“姑娘,你要扎就扎奴婢吧,奴婢皮糙肉厚,不怕疼。”

苏锦没搭理她,只道,“别说话。”

杏儿捂着嘴,没敢再吭一个字。

十八根银针全部扎下不算,苏锦还扎破谢景宸的指尖,用茶盏接从他指尖滴下来的黑血。

差不多半茶盏,苏锦才把银针收了,等最后一根银针拔下的时候,一声闷哼自男子口中泻出来,在宁静的屋子里格外的清晰。

男子眼睛动了几下,杏儿欣喜若狂道,“姑娘,姑爷是不是要醒了?”

“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会醒,”苏锦一盆冷水泼过去,杏儿脸上的笑容僵硬住。

以苏锦的医术,要谢景宸醒过来自然不成问题,可是她今天累了一天,倒床就能睡着,实在没精力去应付一个注定厌恶她的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睡着挺好的,想做什么也方便。

把银针收好,苏锦把怀里随身携带的纸掏出来,抓起谢景宸还在流血的手在纸上摁了一下。

指印清晰可见,苏锦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杏儿凑上去瞄了一眼,杏眼圆瞪,入目两个大字:休书。

她还以为姑娘偷偷摸摸准备了什么呢,原来是休书,杏儿把冷水泼回去道,“姑娘,休书摁手印是不够的。”

苏锦默了默,道,“你说的对,应该还要那只大公鸡的爪印。”

杏儿,“……。”

她想说的是休书要姑爷亲笔写才能算数啊。

正要说,就听苏锦吩咐道,“去把那只大公鸡给我抱来。”

既然谢大少爷昏迷不醒,镇国公府觉得那只大公鸡能替代他拜堂,那替他休了她也无不可。

杏儿知道苏锦是故意气镇国公府的,她也觉得镇国公府太过分了点,他们能做初一,姑娘自然能做十五,她做帮凶。

杏儿迈步出门,很快,她就回来了。

两手空空。

苏锦问道,“鸡呢?”

“……在锅里炖着。”

苏锦嘴角一抽。

杏儿继续道,“小厨房让姑娘你别急,一会儿就炖好送来。”

说话的功夫,外面就传来丫鬟的敲门声,“大少奶奶,饭菜好了。”

“进来吧。”

丫鬟鱼贯而入,随着她们进屋,一股饭菜飘香钻入鼻尖,勾的人肚子里馋虫直翻滚。

玉盘珍馐,水陆杂陈,香飘四溢,色泽诱人。

苏锦坐上桌,从那盘红烧鸡里扒拉出鸡爪,那双金黄的爪子,此刻已经缩成一团了。

“太残忍了。”

苏锦的感慨,杏儿深以为然,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点头,自家姑娘已经在啃鸡爪了,见她呆愣,囫囵不清道,“傻愣着做什么,坐下一起吃。”

杏儿呆呆的坐上桌,主仆两以横扫之势把桌子上的饭菜消灭了七七八八。

等丫鬟进屋收拾,看着桌子上所剩无几的盘子,嘴角狠狠的抽了下,大少奶奶的饭量可真不小。

丫鬟手脚麻溜,苏锦摸着吃撑的肚子,望着床榻,有些为难,今晚该怎么睡?

苏锦决定打地铺,先把今晚对付过去,等明天谢景宸醒过来,他肯定不愿意与她同处一室,到时候整间屋子都是她的。

苏锦想的很好,可杏儿在屋子里翻了一圈,也没找到被子,巴巴的望着苏锦道,“姑娘,要奴婢去找人拿吗?”

千万不要,她不好意思去拿。

“去吧,就说我夜里怕冷。”

杏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又一次两手空空的回来,红着脸道,“她们说姑爷怕热,两个人睡暖和,一床被子够了。”

怕热?

既然这么说,那她就放心的霸占整床被子了。

苏锦脱掉嫁衣,睡到床内侧,习惯的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打着哈欠道,“累了一天了,去睡吧。”

望着只穿了亵裤的某大少爷,杏儿再一次呆愣,“姑爷呢?”

苏锦望着谢景宸的睡颜,他睡得并不安稳,她其实是同情他的,不止是因为他倒霉,而是镇国公府上下明知道“她”对他有想法,还敢放他们在一间屋子里,还有那脉象……

忽然间,苏锦就动了点恻隐之心,把被子让出来点替他盖上。

杏儿捂嘴笑,她就知道姑娘心没有嘴那么硬。

累了一天,她也确实乏了,苏锦没有放下帐帘睡觉的习惯,杏儿便打着哈欠离开。

只是她前脚把门关上,后脚苏锦一个翻身,就把被子裹走了一半。

夜色微凉。

屋内,一双龙凤喜烛静静的燃烧,偶尔能听到烛心发出的荜拨声。

苏锦睡的很沉,一来是真累了,二来是她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说谢景宸明天早上醒,他就不会半夜醒来。

只是苏锦没想过,这里是古代,前世治病无一失手的她,穿越来医治的第一个病人就出岔子了。

龙凤烛燃烧了大半,风吹进屋来,送来几许凉意,谢景宸怕热是真的,但不代表他不怕冷,拽了两下被子,没能拽动,他眉头皱了皱,用力一拽。

被子拽过来了,但是和被子一起滚过来的还有苏锦,往他怀里钻了钻,挑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睡过去。

胳膊压在胸上的感觉很陌生,还有鼻尖若有似无的女儿香和呢喃呓语,都在告诉他,他的床上有人,还是个女人。

一个激灵袭来,谢景宸眼睛猛然睁开,就被眼前的大红喜帐狠狠的扎了下眼睛。

夺目的红,晃眼的红。

是他的屋子,却又不像他的屋子。

他这是做梦了?

而且还梦到了女人?

谢景宸往怀里一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被人当街抢了的事亦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中。

谢景宸妖冶凤眸里闪过厌恶和不敢置信。

他居然梦到和女土匪同、床、共、枕!

他是疯了吗!

未及多想,谢景宸手一掀,就把苏锦从他身上掀开。

可怜苏锦睡的正香,突然脑袋撞在了床板上,疼的她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第五章 抹黑

从酣睡中疼醒,苏锦揉着撞疼的脑袋,龇牙咧嘴的转身,就看到谢景宸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眼底是不加遮掩的嫌弃。

苏锦再傻也知道是谁害她撞了脑袋,气愤之余,心下微惊,他怎么提前醒过来了?

醒来就算了,还用那种恨不得杀人的眼神盯着她。

还看!

苏锦妙目一瞪道,“没撞死我,还想再补一下不成?!”

他眸光冰冷,苏锦刚察觉到他眼底掠过一抹危险的光芒,脖子就被他掐住了,疼的她骂娘的心都有,她好像是在找死啊。

呼吸被一点点的夺去,净白的脸慢慢泛紫。

苏锦挣扎着反抗,使出吃奶的力气拍打他的手,“快松手……。”

出口的声音,被他掐碎。

男子好看的眉头渐渐皱紧,被拍打的手背并不怎么疼,但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像是在做梦。

他把手松开。

眉头却是拢的更紧了。

做梦梦到她已是不正常,何况是真实的。

呼吸顺畅,苏锦贪婪的大口大口的喘气,因为太急,引发一阵咳嗽,方才他只要再用一点力气,她就去见阎王爷了。

谢景宸把眸光从苏锦身上收回来,重新扫了遍屋子,眸光在大红喜烛,还有放在梳妆台上的凤冠上停留了一瞬,一个念头从他心头闪过,一颗心如坠寒潭。

他强忍着怒意,猛然回头望向苏锦,就看到她抱着被子一脸警惕的看着他,柔弱的仿佛丛林里受伤的麋鹿。

他真是疯了!

他居然从一个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抢男人的女土匪脸上看出柔弱和无辜来!

肯定是他的错觉,谢景宸冷着脸,问了一个他迫不及待想确认的问题,“你为什么在我屋子里?”

果然,他什么都还不知道,苏锦知道这不能怪他,但她又何其无辜,不是她做的事,却要她背负恶名,还差点被掐死。

心有余悸,背脊都还冰冷的她,别指望能有什么好脾气,苏锦咬牙道,“你在东乡侯府大门前吐血晕倒被抬回来,镇国公府见你昏迷不醒,请皇上赐婚,让我给你冲喜,如你所见,我嫁了!”

徒然拔高的语气,还有眸底压抑的怒火,无一不在告诉谢景宸,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愿意嫁给他。

也是,当众抢他,不代表就愿意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搭上一辈子。

望着苏锦,谢景宸问道,“谁脱的我衣服?”

他想问是谁把他脱光了送到女土匪床上的,可是问完,他就觉得问错了人,她应该不知道。

苏锦很实诚,“我脱的。”

不实诚不行,这事一问就问到她头上来,抵赖不掉,何况她坦坦荡荡,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谢景宸脸色一阴,苏锦唯恐他再掐她,忙道,“脱你衣服,是为了救你!我可没对你做什么过分之举!”

这话很自然的从苏锦嘴里蹦出来,不等谢景宸说话,她先无力的翻了一白眼,就凭她当街抢了他,现在衣服脱光,说什么都没做,谁会信?

苏锦抱着被子,望着谢景宸,道,“那天在街上抢你,是我不对,但我抢你是为了救你,你也知道我爹想给我挑夫婿,但没人愿意娶我,我见你生的好看,却身中剧毒,不久于人世,实在可惜,便想着我帮你解毒,你以身相许,我们各取所需。”

苏锦睁着眼睛说瞎话,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见谢景宸眉头紧锁,似乎信了三分,她加把劲道,“但我没想到你那么狠,居然对我下手,害我在侯府门前摔倒!”

谢景宸多看了苏锦一眼,他起身拿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他什么也没说,没承认,也没否认。

看来她摔倒和他有脱不掉的关系。

那天她夜里沐浴,发现脚脖子处有块青紫,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她就怀疑自己摔倒不是杏儿说的因为抢了个漂亮男人太兴奋激动以至于绊倒门槛那么简单。

门吱嘎一声打开,很快又关上,苏锦也不知道他去了会不会回来,方才一闹,困意全消。

屋外,谢景宸前脚走出去,后脚门前就多了一道黑影。

“她说的可是真的?”谢景宸问道。

黑影回道,“太医断言爷活不过今晚,是大少奶奶帮爷施针,爷才醒过来的。”

也正因为太医断言谢景宸活不过今晚,所以东乡侯怎么吵着闹着要把婚期往后挪,镇国公府都不愿意的原因,人死如灯灭,什么婚约都作罢。

苏锦给谢景宸施针,暗卫知道,但他并未阻止,人都快要死了,再折腾能坏到哪里去,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但他没想到,一个女土匪竟然真的能救大少爷。

国公爷曾说青云山飞虎寨卧虎藏龙,看来所言不虚。

还有苏锦刚刚说的话,暗卫请罪道,“属下不知大少奶奶抢爷是为了救爷,出手伤了她,差点害爷送了性命。”

屋内,苏锦抱着被子发呆。

还回不回来了,不回来她就霸占整张床了。

刚打算躺下,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刚走没多久的谢景宸又回来了,而且直接走到床边,在他先前睡的地方躺下,并把眼睛闭上。

行云流水的动作,看的苏锦目瞪口呆,好像没瞧见她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似的,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我答应了,”他说。

没头没脑的来一句,苏锦懵懵的,“你答应什么?”

“你我各取所需。”

苏锦嘴角狠狠的抽了下,谁要跟你各取所需,我那是说出来糊弄你,降低你对我的敌意的,你怎么能当真呢!

可是话是她说的,不能自打嘴巴,只能另外想办法。

见谢景宸躺在那里,苏锦抱着被子,故意气他道,“所以你就打算躺在这里,任我为所欲为了?”

谢景宸睁开的眸底一簇火苗闪过,溢彩流光。

他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为所欲为这样的词也能说的出口,强忍着掐她脖子的冲动,他道,“我不躺这里,你让我睡哪?”

苏锦默了片刻,道,“你睡哪儿都行,你睡床上,我没安全感。”

谢景宸笑了,“这话是不是更应该我来说?”

苏锦脸皮发烫,有想给他一脚的冲动。

是不是当街抢了他,至此以后她就和害羞脸皮薄这些词绝缘了?

一把将被子放下,苏锦望着他道,“跟你说几句真心话吧,我又看上更漂亮的男人了,没打算和你各取所需,我可以帮你解毒,而你只需给我一封休书就行了,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像我这么朝三暮四朝秦慕楚水性杨花不要脸的媳妇,不赶紧休了,留着过年呢,不要犹豫,速速扔我一张休书,让我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苏锦抹黑自己,感觉到休书在朝她招手。

谢景宸脸隐隐泛青,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激将法对我没用。”

苏锦呲牙,“谁激将你了,我说的是真心话。”

谢景宸闭着双眸,似笑非笑道,“这些天,铁甲卫把东乡侯府围的水泄不通,除了东乡侯府的小厮,就只有宣旨公公进过东乡侯府,莫非你是看上他了?”

第六章 误会

苏锦惊呆了。

他不是昏迷了七天吗?!

就刚刚出去这么小会儿功夫,就知道这么多了?

她能不能说她是在花轿里看上了别人?

算了,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糊弄不了,何况是糊弄别人,但要说激将法一点用都没有,也不见得。

苏锦眼珠子一转,道,“我是还没有瞧见比你长的更漂亮的男人,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可是一看到美男就走不动道的,只要瞧见比你更漂亮的,不出三天,我保证连你长什么样子我都记不起来,你执意不肯休我,回头……你可不能怪我。”

如果这都能容忍的话,那她就安心在镇国公府住下了。

苏锦一眨不眨的盯着谢景宸,只见他猛然起身,吓了她一大跳,连拍胸口。

谢景宸抓住她的手,忍着胸腔内翻滚的怒意道,“我看你不是想我休了你,是想我杀了你以绝后患……!”

话还没说完,谢景宸一口血吐了出来,不省人事。

看着他晕倒,苏锦轻呼一口气,真是不容易啊。

这口血,本来醒过来就该吐的,而且虚弱的要在床上躺上几天才能下床,他不但能忍到现在,还能下床走动,难怪中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毒,还能扛到今天。

以前命大没死,现在遇到她,就更没那么容易死了。

打着哈欠,苏锦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

苏锦是被吵醒的,睡的正香,就被一声惊叫给吓醒了。

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就看到杏儿吓的跌坐在地,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耳畔就传来一阵说话声,带着三分醇厚七分恼怒道,“可以放开我了吗?”

苏锦这才发现自己把谢景宸当成抱枕给抱了,惺忪睡眸染上一抹羞涩,脸颊红成猴屁股,还有些懊恼,她昨晚明明是裹着被子睡的啊。

未免尴尬,她坐起来,把被子拉在怀中,打招呼道,“早啊。”

只是这一声早啊,被屋外传来的一声悲痛给淹没,“大少爷去了!”

苏锦,“……。”

谢景宸,“……。”

静默了片刻。

苏锦肩膀直抖,谢景宸一张脸黑的找不到词形容。

杏儿跌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苏锦望着她道,“还不快站起来,大清早的,你叫什么?”

杏儿委屈,又不是她想叫的,她刚刚没差点被活活吓死。

杏儿爬起来,因为惊吓,声音颤抖道,“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说昨儿夜里,有小丫鬟起夜,看到黑白无常来勾魂,姑爷都跟着他们出门了,还在门口聊天来着,依依不舍,她们都说姑爷……一个个不敢进屋,把奴婢推了进来,奴婢犹豫了半天,才敢上前探姑爷的鼻息,谁想姑爷突然睁开眼睛,吓了奴婢一大跳,她们肯定是误会了。”

太医说谢景宸看不到今天早上的太阳,而冲喜本就不管用,再加上夜里黑白无常勾魂,一个个都笃定谢景宸咽气了,杏儿那一嗓子,无疑是验证了她们的猜测,这才有报丧之举。

苏锦一脸黑线,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他早上会醒吗?”

其他人误会就算了,她怎么也信了。

杏儿缩着脖子,弱声道,“她们说的跟真的一样,那受惊的小丫鬟这会儿还在发高烧说胡话,奴婢只,只当姑娘昨晚上是扎姑爷玩的……。”

她从小伺候姑娘,姑娘有几斤几两,她比姑娘还清楚,姑娘没学过医,就敢给姑爷治病,怎么叫她相信啊,事后还说不要告诉别人,这不明显是怕她扎姑爷泄愤的事被镇国公府知道,到时候生气吗?

杏儿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被婆子的哭声遮盖,有婆子哭着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可怜的大少爷啊,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某位年纪轻轻就去了的大少爷黑着脸坐在床上,双眸喷火的看着进来哭丧的丫鬟婆子。

他身后,苏锦面对着墙,笑的肚子一阵阵抽疼。

谢景宸额头一跳一跳的,“一大清早的,乱嚎什么!”

为首的婆子怔的说不出来话,嘴巴张大的能塞进去一咸鸭蛋,“大,大少爷你……你还活着?”

谢景宸从床上起来,脸阴沉的能凝成墨汁,那些丫鬟婆子吓的噗通跪倒在地,道,“丫鬟突然叫起来,奴婢们当大少爷你……。”

这话一听,就是把责任往杏儿身上推,杏儿怒叉腰,气势汹汹道,“大少爷活着,我就不能叫了吗?”

那婆子脸色一沉,呵斥道,“这里是镇国公府,做丫鬟的在主子屋子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来人,拖出去杖责二十大板!”

杏儿小脸一白,直往床边站。

苏锦笑容湮灭,这就开始给她来下马威了?

她早做好了敬茶时会被刁难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先给她下马威的是一个婆子,这就欺人太甚了点,真当谁都能拿捏她呢。

淡淡一笑,苏锦道,“镇国公府的家规还真是严格,叫一声就要打二十大板,连大少爷是死是活都还没确定就先报丧,也算是公然咒大少爷死了,如此胆大妄为,是不是该杖毙?”

那婆子背脊一寒,连连认错。

谢景宸冷冷道,“出去领三十板子,其他人罚一个月月钱。”

婆子怔住,大少爷居然帮着一个让他颜面扫地的女土匪,他是病糊涂了吗?

婆子磕头求饶,谢景宸不耐烦道,“拖出去。”

苏锦从床上下来,杏儿伺候她更衣,那些丫鬟婆子退出去,屋子里安静下来,屋外的板子声倒是格外的响亮。

坐在梳妆台前,杏儿帮她绾发髻,一边道,“姑娘,你医术真高,都能从阎王爷手里头抢人了,你说姑爷早上才醒,他就真的早上才醒。”

苏锦一脸黑线。

这是在夸她吗?

这是在拆她的台啊!

人家昨晚就醒了一拨了。

透过铜镜,苏锦看到谢景宸眸光盯着她,带着探究和审度。

他已经分不清苏锦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昨晚张牙舞爪要休书的是她,早上扑在他怀里乖顺的像只猫的也是她,昨晚上说那么多抹黑自己的话,气的他吐血,可那一口血吐完之后,这会儿心口没那么疼了。

第七章 凶残

梳妆完,苏锦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三千青丝在杏儿灵巧的手里绾成流云髻,乌发如云,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娥眉淡扫,顾盼生辉。

杏儿左右看看,笑出两浅浅梨涡,“姑娘生的好看,怎么打扮都漂亮。”

每每梳妆,丫鬟总要夸她几句,苏锦习惯了,对她现在这副容貌,她也很满意。

将手里把玩的玉簪放下,苏锦起身,就见谢景宸眸光深邃的盯着她,问道,“你昨晚要休书只是为了救我?”

苏锦淡然一笑道,“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要休书。”

谢景宸眉头狠狠一皱。

苏锦近前几步道,“到现在,你应该相信我能救你了吧,一份休书,换你一条命,你不亏。”

杏儿呆呆的站在一旁,清秀的脸上满是迷茫。

她怎么听不大懂姑爷和姑娘的对话?

姑娘是想要休书,但是昨晚姑爷昏迷不醒,他是怎么知道的?

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姑爷醒来不应该很气愤娶了姑娘吗?

心中疑惑,杏儿把苏锦拉到一旁,背对着谢景宸,低声道,“姑娘,你是真能救姑爷,还是故意匡他写休书的?”

苏锦扶额,敢情这丫鬟到现在还没信她真的会医术,“他没那么好骗。”

杏儿更不理解了,“既然姑娘有把握救姑爷,那姑娘还要休书做什么,侯爷和夫人都说要不是姑爷有病,姑娘和他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长的又好看,姑娘不是说看着他,心情就很好吗,姑娘真打算便宜别人?”

苏锦不能不承认谢景宸那张脸很养眼,便宜别人是有那么点不大甘心,但是,“不能为了不便宜别人,就搭上自己一辈子吧?”

然后,谢景宸就听到一段很土匪的对话传来:

“姑爷有什么不好的,让他改了就是,就这样被休了,侯爷和夫人也不会答应的。”

“他凶巴巴的。”

“明明姑娘你更凶一点儿。”

“嗯,你说什么?”

“啊,奴婢说姑爷凶,就让他和侯爷一样,得那什么气管炎。”

“他将来会三妻四妾,你家姑娘我独守空房,日日以泪洗面,终日郁郁寡欢,那时又该怎么办?”

“都生病了还敢不安分?”

杏儿回头瞄了谢景宸一眼。

“他看着就像那种人。”

“姑娘,你会不会看错了,姑爷看着挺好的啊,你肯定是想太多了,要真那样的话,咱们毒死他就是了。”

苏锦,“……。”

谢景宸,“……。”

这丫鬟也忒凶残了点儿吧?

苏锦摸了摸鼻子,转身看向谢景宸,没说话,但神情都写在脸上:我家丫鬟都这么凶残了,何况是我,聪明的话,知道怎么选择了吧。

谢景宸望着苏锦,眼神有些复杂和不解,“既然这么不想嫁,又自信能救我,为何当初不直接进宫找皇上?”

不说替他解毒,只需将他救醒,皇上从中说几句软话,她根本不用嫁给他冲喜。

要是她真的是苏锦,她就这么做了,这不是怕东乡侯和唐氏知道她是假的吗?

小丫鬟好糊弄,东乡侯和唐氏可没那么好打发,她不敢掉以轻心。

但这些话,不能说出来,苏锦道,“你们镇国公府的铁甲卫把侯府团团包围,我爹都出不去,我出得去吗?”

谢景宸笑了,笑意未达眼底,“区区铁甲卫,拦不住你,更拦不住东乡侯。”

苏锦心下一恼,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好像在他跟前,无所遁形似的。

他要活命,她要休书。

本是皆大欢喜的事,就是死活不同意,她真怀疑他不止是中毒了,而是脑子有病,求都求不来的事,居然不同意。

深呼一口气,苏锦望着谢景宸,眸光微动,笑意盎然,纤纤柔夷在他胸前画圈圈,呵气如兰道,“才一晚上,谢大少爷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苏锦手猛然抽回来,侧头就看到一嬷嬷带着两丫鬟站在珠帘外,登时脸颊窘红,她们是什么时候进屋的,走路能不能稍微带点声,能不能先敲门再进来?

隔着珠帘,赵妈妈眼底流露一抹淡淡的鄙夷和唾弃。

老眼昏花了,居然看到大少奶奶脸红,还怕被人瞧见似的把手收回去,她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抢男人吗?

大少爷还昏迷不醒,就急不可耐的把大少爷扒光了,还主动睡在大少爷怀里,简直是不知羞耻为何物!

挑了帘子,赵妈妈上前福身道,“见过大少爷、大少奶奶。”

谢景宸神情淡淡,“有事?”

赵妈妈直起身子道,“大少爷虽然醒了,但郡主还不放心,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待会儿就来给大少爷把脉,让奴婢过来说一声,大少爷才刚醒,不用急着陪大少奶奶去敬茶,半个时辰后再去,另外让奴婢收拾床褥。”

“嗯。”

赵妈妈朝床榻走去。

苏锦眼睁睁的看着还算齐整的床榻在赵妈妈的收拾下更乱了,杏儿咕噜道,“这哪是收拾啊,更像是在找东西,床上能有什么啊?”

苏锦扶额。

还能找什么?

找圆房的证据呗。

赵妈妈翻了几遍,也没看到想看的,她望向苏锦,眼神里找不到一丝敬重,直白道,“大少奶奶和大少爷是没圆房,还是大少奶奶压根就不是完璧之身?”

杏儿叉腰,镇国公府的婆子一个比一个讨厌,居然敢质疑她家姑娘的清白,她好想打人。

苏锦朝杏儿摇头,望向赵妈妈,似笑非笑道,“镇国公府急着冲喜,找皇上赐婚,我都进门了,再来质疑我是不是完璧之身是不是太晚了?”

赵妈妈嗓子一噎。

默了片刻,她道,“看来是圆房了,我会如实禀告郡主。”

福了福身,赵妈妈退下。

谢景宸眉头拧成一团,漂亮的眸底是闪烁的火光,杏儿则望着苏锦道,“姑娘,你为什么不解释?”

苏锦坐下,给自己斟茶道,“我昨晚把他扒光,丫鬟瞧见了,我说没圆房,人家也不会信,既然不信,何必解释。”

斜了谢景宸一眼,苏锦慢条斯理道,“别说不是完璧之身,就是肚子里有孩子,谢大少爷也得认。”

让你丫的不休我,活活气死你。

谢景宸眼睛都气绿了,他咬牙道,“出去,把门带上。”

第八章 堕落

杏儿觉得自家姑娘是在找死。

姑爷的眼睛好吓人。

杏儿没敢动,谢景宸一记冷眼扫过来,丫鬟两脚生风的跑了。

门被带上,苏锦望着谢景宸,刚要说话,就被他直接抱了起来,苏锦吓了一跳,脸颊绯红,道,“你要做什么,快放了我!”

谢景宸一把将苏锦丢在床上,疼的她龇牙咧嘴,只听他道,“是不是完璧之身,验过才知道。”

床榻上凌乱一团,苏锦飞快的拉过被子抱在怀中,瞪着欺身过来的谢景宸,紧张道,“你站着别动!有话好好说!”

谢景宸果真就不动了。

他本来就没打算圆房,只是这女人越来越过分,不给她点颜色看看,还不知道下回为了要休书,她嘴里蹦出什么话来。

当街抢人的是她,如她所愿娶了她,又闹着要休书,她拿他谢景宸当什么人了,仗着会医术,能救他,就可以这么随意的玩弄于鼓掌之间吗?

苏锦是真吓着了,谢景宸是长的好看,但这么短时间相处,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昨天掐她脖子的力道,他要来硬的,她反抗不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明明有求于人的是他啊!

苏锦郁闷。

谢景宸望着苏锦,面无表情道,“我不喜猜测,给你半盏茶的时间向我解释清楚。”

苏锦紧紧的抱着被子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解释的越清楚,死的越快。”

谢景宸皱眉,“此话何意?”

苏锦呲牙道,“你昏迷不醒,镇国公府要我冲喜,我原本以为镇国公府只是要出一口恶气,但给你把脉后,我才知道,分明是有人要你的命,让我来背这个黑锅,镇国公府连你一个大少爷都容不下,何况我这个大少奶奶?你是长得好看,但还没有好看到要我为你送命的地步。”

这是苏锦的真心话,但她说完,见谢景宸俊美无铸的脸上蒙了一层寒霜,眼底染上一抹悲凉,又觉得自己说话太伤人了。

但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说明她没有猜错。

他体内有毒,不能动武,所以苏锦当众抢他,他没法反抗,被她捆回了东乡侯府。

出了东乡侯府,就直接被抬回来了,体内毒素加重,不是镇国公府的人又给他下毒的,旁人也没机会下手。

但有一点,苏锦想不通,这会儿正好拿来转移话题,她问道,“你体内的毒虽然不稳定,但只要不气血翻涌,就不会晕倒,而你被我捆回东乡侯府时还没事,说明你有心理准备,为什么在离开的时候,还吐血晕倒了?”

这是苏锦唯一想不通的地方,以他的忍耐力,不应该会这样。

谢景宸双眸喷火,“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和我装傻?”

苏锦一脸无辜,她要知道,她还用的着问吗,“那天我晕了,后面的事,没人告诉我。”

谢景宸觉得自己又开始气血翻涌了,他咬牙道,“还不是被你爹气的!”

苏锦怔住,“我爹?我爹怎么气你了?”

这时候,门突然被敲响,杏儿的声音传来,“太医来了。”

“进来。”

谢景宸转身坐下。

苏锦赶紧从床上下来。

很快,丫鬟就领着太医进屋,杏儿跟在后头,她走到苏锦身边,担忧道,“姑娘,你没事吧?”

苏锦问道,“那天,我晕倒后,我爹和他说什么了?”

杏儿眨眼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夸了姑娘几句。”

夸她?

“怎么夸的?”苏锦再问。

杏儿想了想道,“就是夸姑娘善良、乖巧、孝顺、懂事、体贴、温柔、矜持……让姑爷回去后,就登门提亲,侯爷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要不纳妾委屈了姑娘就成了,如果姑爷做不到,侯爷就杀了他,就这样。”

就这样……

云淡风轻的苏锦头重脚轻,一张脸火辣辣的烧疼。

东乡侯是怎么夸出口的啊。

别说谢景宸有病在身,就是个正常人,听着也会吐血了吧?

知道的越多,苏锦就越觉得不好意思要休书了,能不能主动给她?

走神的功夫,太医把完脉,问谢景宸是不是服用了什么药,丫鬟说没有,太医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最后归结为有可能冲喜真的管用。

太医没有开药方,是药三分毒,寻常的补药,谢景宸多吃无益,只叮嘱他不要动怒,也不要……太兴奋劳累。

这些叮嘱没有问题,可太医叮嘱的时候瞥了一眼凌乱的床榻就是大问题了,也从侧面证实大家的猜测,他们镇国公府为了冲喜娶进门的大少奶奶,饥不择食,趁着大少爷昏迷的时候,把大少爷生米煮成了熟饭,太医都从脉象上把出来了,还叮嘱她以后不要再这么做来着!

等苏锦用完早餐,和谢景宸去敬茶的时候,一路上,背后被人指指点点。

看她的眼神是憎恶、指责,看谢景宸是怜惜和心疼。

苏锦告诉自己,那些恬不知耻,不要脸骂的都不是她,她无需生气。

谢景宸侧目,这份忍耐,倒是令人刮目,不知道她能忍到什么时候,又会如何反抗?

见苏锦一直没动怒,杏儿看着她道,“姑娘,你都不生气吗,她们说你是牛粪,姑爷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奴婢都有点忍无可忍了,奴婢好想打人。”

苏锦想喷血,听见就算了,为什么还说给她听,怕她没气出内伤来吗?

深呼吸,苏锦笑道,“这是赞美,没有牛粪的滋养,哪来的鲜花灿烂?”

杏儿,“……。”

谢景宸,“……。”

这女人,能不能要点脸?

苏锦瞥头,就看到谢景宸盯着她,隐隐抽搐的嘴角瞒不过她。

还有那些指责,还有完没完了,来来回回都是相同的词,不反抗下,迟早听的她耳朵长老茧。

苏锦扭着脚脖子,嘟嚷道,“我累了,走不动了。”

杏儿啊了一声,紧张道,“才走了这么点路,怎么就走不动了,姑娘是不是病了,奴婢背你回去看大夫。”

苏锦没理会她,只望着谢景宸。

谢景宸一个头两个大,这女人是打算破罐子破摔,还捎带上他吗?

不过这脾气,倒是挺合他胃口的。

谢景宸走过来,一把将苏锦抱起,继续往前。

那些指指点点的丫鬟婆子顿时眼睛睁圆,吐血三升。

啊啊啊!

她们在替大少爷抱打不平,大少爷自己却堕落了,他怎么能抱女土匪呢!

才一天啊,那女土匪就把大少爷带歪了,带的也这么不要脸了!

看着那些气的捂胸口的丫鬟,苏锦憋笑道,“从现在起,应该没人会同情你这个病入膏肓的大少爷了。”

“我无需他们同情。”

第九章 加戏

镇国公府的丫鬟们实在没法接受眼前这一幕,眼睛都揉肿了,看到的还是她们风姿卓然的大少爷抱着女土匪稳步往栖鹤堂走。

两人有说有笑,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她们脑海中牛高马大五大三粗,女土匪出身的大少奶奶此刻正小鸟依人的伏在大少爷怀中,含羞带臊,人比花娇。

她们的大少爷看大少奶奶的眼神温柔的都能掐出水花来。

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晴天霹雳。

真的!

女土匪抱着他们大少爷走,都没有大少爷抱着女土匪走更叫她们吃惊、痛心。

她们大少爷就好这一口,她们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以后再也不要同情大少爷了!

丫鬟们愤然转身。

看着四下的丫鬟散开,那些萦绕周身的指责和厌恶消散,苏锦拍拍谢景宸的肩膀,温柔道,“放我下来吧,相公累着了,我心疼。”

真能装。

谢景宸笑着配合道,“娘子腿酸,为夫抱着便是,为夫体弱,但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一旁,两丫鬟路过。

等丫鬟走远,苏锦朝谢景宸投去一记赞赏的眼神,“你这演技,我给你打一百零一分,不怕你骄傲。”

“娘子也不遑多让。”

还挺谦虚,苏锦粲然一笑,“咱们这也算是结成同盟,一致对外了吧?”

谢景宸低头,就看到怀中的人儿朝他笑,澄澈明净的眸子仿若流星划过夜空,灿灿生辉。

他没说话,苏锦就当他默认了。

就这样,谢景宸一路抱着她,到栖鹤堂才将她放下,然后牵着她的手跨进院子。

苏锦挣扎了下,没能挣脱。

这回,她是真脸红了,这厮给自己加戏的本事太强,她不喜那些指责,但没完没了的撒狗粮也招人厌啊。

“凡事要适可而止,”她低语。

“做戏要做足,”他笑答。

苏锦沉默了。

她怎么有一种上了贼船的不祥之感?

她是不是找错盟友了?

深呼吸,苏锦硬着头皮,面带微笑的被谢景宸牵着走上台阶。

虽然出嫁的仓促,但东乡侯和唐氏还是尽量的打听镇国公府的消息告诉苏锦,用东乡侯的话来说,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是以,苏锦对镇国公府也有几分粗浅的了解。

栖鹤堂,是镇国公老夫人的住处。

她是老国公的原配嫡妻,和老国公共过患难,甚至为了救老国公差点没命,携手才走到今天,并给老国公生了两子两女,两个儿子分别是大老爷和三老爷,两个女儿嫁的都好,长女现如今是刑部尚书夫人,次女是南宁侯夫人。

唯有二老爷一个庶子,其生母尚在人世,足见老夫人的容人之量。

在镇国公府,老夫人地位超然,东乡侯和唐氏一再叮嘱苏锦,惹谁都不要惹老夫人。

苏锦铭记于心。

现下镇国公和大老爷都不在京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如今的镇国公府当家做主的是长房大夫人南漳郡主。

进宫求皇上赐婚让苏锦给谢景宸冲喜的正是她。

南漳郡主乃是当今太后胞妹所出,因得太后宠溺,赐封郡主。

谢景宸是镇国公府嫡长孙,却不是南漳郡主所出,他的生母另有她人,但这个人是谁,谁也不知道,更没人见过。

据说,当年先皇给谢大老爷和南漳郡主赐婚,谢大老爷并不在京都,是老夫人接的旨。

太后高高兴兴的准备南漳郡主出嫁事宜,谢大老爷回京,却是带着圣旨进宫向皇上请罪,禀明自己和一女子互许终身,承诺八抬大轿娶她为妻,做人不能食言而肥,他给不了南漳郡主正妻之位,请皇上收回赐婚圣旨。

当时,这件事引起轩然大波,猜测纷纭,想知道是哪家姑娘把镇国公世子的魂给勾走了。

先皇赞赏他,决定收回赐婚圣旨,但是太后不同意,并且雷霆震怒。

自古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他私定终身,而且太后怀疑大老爷根本就没有什么心上人,更没有什么互许终身,不过是为了让先皇收回圣旨的搪塞之词而已。

既然互许了终身,那就迎娶那姑娘过门吧,如果迎娶不了,那就是欺君之罪。

谢大老爷离京了一段时间,最后没有带回什么姑娘,倒是抱回来一孩子。

那孩子就是谢景宸。

据说谢景宸的生母身怀六甲,失足落水,拼着最后一口气把孩子生下,就撒手人寰了。

太后质疑谢景宸的身份,逼大老爷和谢景宸当众滴血认亲,镇国公也承认谢景宸是镇国公府嫡长孙。

认了嫡长孙,那他的生母自然而然就是嫡妻了。

本来大家都觉得这桩亲事该告吹了,堂堂郡主给人做填房,也太委屈了些,尤其大老爷有嫡长子,总不能做一辈子填房最后连个爵位都捞不着吧。

出人意料的是,南漳郡主还是嫁了,嫁给大老爷做了继室,并且生了一双儿女。

谢景宸有这么复杂的身世,还有那么一身的毒,还能活下来,苏锦都不得不感叹一声真是不容易啊。

越靠近正堂,苏锦一颗心就跳的越厉害,惶惶不安。

可真进了屋,苏锦懵了。

空荡荡的正堂,除了两丫鬟在擦桌子摆盆栽之外,没有一人。

说好的敬茶的时候,会有一屋子的长辈,让她别贪睡,让长辈久等,到时候落人口舌,并一再叮嘱她要守规矩懂礼仪,虽然她是土匪,但要拿出大家闺秀的气派来,绝不能让人小瞧了。

长辈呢?

一屋子的长辈呢?

可别告诉她,镇国公府的长辈有躲猫猫的癖好。

看来镇国公府压根就没觉得谢景宸还能活着,所以没有准备他们敬茶,所以南漳郡主才派人传话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再来。

可怜她怕长辈等,到时候发难,都没吃饱,就屁颠屁颠的跑来敬茶,狠狠的打脸啊。

上赶着不是买卖,一点都不错。

杏儿站在一旁,腮帮子气鼓鼓的,昨天拿大公鸡羞辱她家姑娘,今天又这么漫不经心,也太羞辱人了些!

夫人说过,如果长辈不喝姑娘敬的茶,就是不认姑娘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

苏锦用眼角余光扫了谢景宸一眼,见他脸色冰冷,嘴角挂着一抹讥讽,她揶揄道,“你是不是带错路了?不至于提前一刻钟,一个长辈也见不着吧?”

就算谢景宸这会儿还昏睡不醒,她也要敬茶的。

谢景宸沉默了一瞬,道,“真带错路了,多谢娘子提醒。”

苏锦,“……。”

大哥,你能不能靠谱一点儿?

我这个初来嫁到的走错就算了,你一个土生土长的说带错路,你不惭愧吗?

苏锦翻了一记白眼,不知道这厮为什么这么说,就被谢景宸牵着手,带出了正堂,径直往前。

远走越远,苏锦忍不住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又累了?”谢景宸道。

啥?

苏锦还没反应过来,就再一次被谢景宸抱了起来。

姥姥的!

他还抱上瘾了!

要不是给他把过脉,就凭他行走如风,还气息平稳,她真的要怀疑他吐血晕倒是不是装出来的。

行吧,你爱抱就抱吧,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觉也挺好的,苏锦暗搓搓给谢景宸取了个外号:谢抱抱。

但是被谢景宸一路抱到镇国公府的祠堂,看着那一堆摆放齐整的牌位,还有谢景宸递过来的茶盏,苏锦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来我这回是真的上了贼船了,”苏锦抽搐着嘴角道。

“你是土匪,还怕贼船?”他笑道。

“……。”

第十章 敬茶

敬茶上香之后,又磕了头,谢景宸方才带着苏锦出祠堂。

祠堂偏僻幽静,但阳光打在身上,却别样暖和。

苏锦心情很不错,谢景宸牵着她往前,觉察到苏锦的眸光若有似无的从他脸上扫过,他稍稍侧头,就看到苏锦眸底零星璀璨笑意,仿佛太阳光照射的水面,一池碎金,闪闪发光。

他心情没来由的舒畅,笑道,“有什么想说的?”

苏锦声音清冽道,“我一点都不怀疑,你活到今天是靠智商续的命,如果不是受我牵连,你再活个一年半载应该不成问题。”

靠智商续命?

谢景宸细细咀嚼这几个字,笑道,“你夸人的方式倒是别具一格。”

先前夸他演技好,现在夸他聪明,听起来很新颖,让人耳目一新。

“我说的是大实话,”苏锦笑道。

“我知道,”他道。

“……。”

居然不谦虚了。

自负可要不得,还是谦虚点比较好。

轻咳一声,苏锦问道,“和我说说你是怎么中毒的吧,我也好帮你解毒。”

要是一般的毒,苏锦能从脉象把出来,但谢景宸的毒,太过复杂,她还是第一次给人治病没有依照她预料的来,虽然没能要到休书,但也不能真的看着他挂掉啊。

谢景宸微微诧异,“我还没答应给你休书,你确定要帮我解毒?”

还算有自知之明,你倒是给我休书啊,不爽快的给休书就算了,丫的连个口头支票都不开,苏锦呲牙道,“谁让我天性善良好说话,先救你,哪天不满意了,再毒死也一样。”

谢景宸,“……。”

呛了喉咙,谢景宸连咳了两声,见苏锦望着自己,他道,“你要再善良点,我可能就吃不消了。”

苏锦妙目一瞪。

那边,一丫鬟从身后跑过来,道,“大少爷、大少奶奶,三太太让你们去栖鹤堂敬茶。”

有些人啊,赶着去敬茶,爱答不理,不去了吧,又差人来请。

谢景宸带苏锦敬过谢家列祖列宗后,没打算再回栖鹤堂,现在丫鬟来请,说明人到齐了,这才带着苏锦往回走。

先前空荡荡的屋子,这会儿济济一堂。

苏锦粗略的扫了一眼,应该除了国公爷和大老爷,该到的都到齐了。

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眼神清明,眉目慈祥,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许是极少操心的缘故,并不见多少白发,瞥见谢景宸牵着苏锦进屋,慈祥的眸底流露一抹威严,很快又恢复如初。

苏锦只来得及打量老夫人,那边有说话声传来,“丫鬟说瞧见宸儿抱着大少奶奶来栖鹤堂,我说什么也不肯信,这会儿瞧见他们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模样,是真信了,大嫂该放心,国公爷和大哥回京,不会埋怨你擅作主张给宸儿娶了个女土匪做嫡妻。”

从她坐的位置,苏锦猜她应该是镇国公府三太太,再听她的话,尤其是把女土匪三个字咬的格外清晰,不放过任何一个奚落她的机会,可判断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敬而远之。

南漳郡主坐在老夫人右下手,脸上带着笑,温和道,“就是听说冲喜管用,我这才进宫求皇上赐婚,即便失败了,国公爷和老爷怪罪,我也无愧于心。”

“大嫂对宸儿的关心,我们都看在眼里,”三太太笑道。

二太太坐在南漳郡主对面,上下扫视苏锦,惊艳道,“大少奶奶生了一副好相貌,便是京都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也没几个比的过的。”

苏锦被夸的脸微红。

结果人家话锋一转,笑道,“要说咱们镇国公府和你们飞虎寨还真是有缘,这一回,要不是漠北出了乱子,国公爷赶着去平乱,就带兵去踏平你们飞虎寨了,大概国公爷做梦也没想到,他没来得及去剿灭的山匪摇身一变成了他孙媳妇。”

苏锦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猿粪就是这么奇妙,妙不可言,妙的她想揍人。

苏锦没接话,二太太又望着谢景宸道,“还没敬老夫人,怎么能先去祠堂敬你娘?”

南漳郡主脸色阴沉了几分。

谢景宸看向二太太,淡漠道,“敬的是谢家列祖列宗,要不是祖宗们庇佑,我只怕真没命了,这几日昏睡不醒,梦到他们了,在梦里叮嘱我善待新娶进门的大少奶奶,我带她来敬茶,你们都不在,便带她先去祠堂敬茶,祖宗在上。”

苏锦惊呆。

她身边站的这男人,不只是容貌妖孽,还智近乎妖啊。

被当街抢了,颜面尽失,对她和颜悦色,在旁人看来就是脑子有病,而且是病的不清,可要谢家列祖列宗认可她,叮嘱他善待她,他听祖宗们的话,那是孝顺有加,谁敢有微词?谁还敢指责谢家列祖列宗们瞎了眼吗?

把祖宗们摆出来,不止谢景宸要好好待她,这一屋子人都得听话。

二老爷和三老爷互望一眼,眉头齐齐一皱,对谢景宸的话将信将疑,但又没法质疑,不是祖宗庇佑,一个被太医们交代准备后事的人,怎么可能站在这里和他们说话?

但要说祖宗们认可了这个女土匪,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

“先敬茶吧,”老夫人发话道。

丫鬟拿了两蒲团来,摆在老夫人跟前。

苏锦和谢景宸一起跪下,丫鬟端了茶来,苏锦伸手去端,只是刚端起来,指尖一烫,烫的她下意识的松了手。

哐当一声,茶盏摔在地上,在安静的屋内格外清晰。

紧接着,就是讥笑声传来,“都说山匪不懂规矩,难道连端茶都不会?”

指尖都烫麻了,苏锦心口堵着一团火,居然用这么低劣的手段算计她,太看不起人了点儿。

指责她没有规矩,接下来就该教她这个女土匪规矩了吧?

这么等不及的送上门给她这女土匪立威,她没有理由不接着。

苏锦没反驳,只拿起绣帕把摔在地上的茶托捡起来,然后起身。

她走到端茶给她的丫鬟跟前,把她的手抓住,把茶托放上去,狠狠的握紧,任丫鬟怎么都挣脱不开。

丫鬟脸色刷白,强忍着不叫。

她不叫,苏锦就不松手。

最后丫鬟眼泪都疼出来了,扛不住叫道,“烫,烫……。”

苏锦这才把手放开。

哐当一声,茶托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声音就像是一块巨石砸在人心湖上,激起数仗水幕,一个个背脊发寒。

真不愧是女土匪!

竟这般凶狠!

谢景宸抓起苏锦的手,见她指尖通红,心疼道,“没事吧?”

苏锦回道,“有点疼,幸好我皮不算厚,还感觉到烫,要端给老夫人了,就烫坏她了。”

东乡侯和唐氏叮嘱她不要惹怒老夫人,偏偏第一个惹怒的就是她。

见一个个害怕的看着她,苏锦耸了鼻子问,“相公,我刚刚是不是太凶狠了点儿?”

“……有点儿。”

苏锦垂眸道,“爹娘教我,做人要心胸开阔,不要记仇,有什么仇当场就报,以免放在心上,影响心情。”

谢景宸,“……。”

“相公,我脾气不好,你不会嫌弃我吧?”苏锦问的小意,一脸期待。

谢景宸一脸宠溺,“不会。”

“相公真好。”

“……。”

谢景宸耳根微红。

这女人!

他们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捆的紧紧的还不够,还要再打个死结才安心,他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第十一章 窘迫

谢景宸心情郁闷,苏锦比他更郁闷。

她长这么大还没说过这么恶心人的话,自己都被恶心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但眼角余光瞥到众人的反应,又心情暗爽。

不论是想借她的手杀人,让她背黑锅,还是想拿她女土匪的身份来羞辱谢景宸,都把苏锦惹毛了。

看不上她,还逼着她冲喜,这是病,得治。

他们越想看到什么,她就越不让他们看到,活活气死他们。

苏锦心情好到爆,然后……就被训斥了。

三老爷一脸严肃道,“这里是栖鹤堂,不是你们沉香轩,打情骂俏也该分点场合。”

不止是训斥,三老爷看谢景宸的眼神还带着失望和痛心,镇国公府对他多年的教诲,居然还顶不上女土匪对他一晚上的影响,他是没见过女人吗,居然把一个女土匪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头疼,真是气的人心肝脾肺肾都隐隐作疼。

苏锦望着谢景宸,清冽的眸子带着迷茫道,“爹爹说的一点不错,你们镇国公府和我们东乡侯府不一样。”

谢景宸挑眉问道,“哪里不一样?”

被晾在一旁的三老爷怒火中烧,眼底酝酿雷霆之怒。

苏锦瞥了丫鬟一眼,小声道,“丫鬟犯错在前,不应该先处置丫鬟吗,怎么先数落你和我呢,你昏迷不醒,镇国公府让我嫁给你冲喜,看见你我感情好,做长辈的不应该很高兴吗?要换做我爹娘,他们会高兴的合不拢嘴,爹爹让我多看多学不懂就问,那以后我是不能人前夸你好,还是应该说你坏话?”

清凌凌的声音在屋子上空徘徊,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口上,一个个哑口无言。

真是小瞧这女土匪了!

先前大刀阔斧,凶悍无比,现在又绵里藏针,小意温柔,对上她,竟然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屋内,静默了半晌,没人说话。

那丫鬟是栖鹤堂的,只有老夫人有处置权。

老夫人深深的看了苏锦一眼,摆手道,“把丫鬟拖出去杖责三十大板,再贬去庄子上反省。”

丫鬟扑通一声跪下,磕头求饶,可惜罪证确凿,没人敢帮着说情,最后被捂嘴拖了出去。

很快,啪啪板子声传来。

老夫人淡淡道,“继续敬茶吧。”

丫鬟重新端了茶来,许是方才苏锦太凶残了些,端茶的丫鬟双手都哆嗦,苏锦两眼望天花板,她现在说自己挺温柔的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信她?

恭恭敬敬的把茶端给老夫人,老夫人喝了一口,把茶盏放下,她身侧站着的李妈妈便要把事先准备的见面礼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摆了摆手,李妈妈愣了下,就见老夫人把手腕上的玉镯摘下,当作见面礼赏给苏锦,并亲自给苏锦戴上。

苏锦起身时,瞥了眼李妈妈来不及收回去的书,上面赫然两个大字:家规。

苏锦有点懵了。

她不是惹恼老夫人了吗,为什么老夫人不赏她家规,反而给她玉镯做见面礼,难道老夫人更喜欢凶悍的孙媳妇?

唐氏告诉她,因为谢大老爷当年娶妻的事,和老夫人起了争执,母子离心,老夫人并不怎么待见谢景宸,所以才叮嘱她惹谁都不要惹老夫人。

敬完了老夫人,接下来就是南漳郡主。

经过先前一闹,敬茶很顺利,但收的见面礼就一言难尽了。

南漳郡主送的是一套赤金头面,一个字形容,丑。

二太太送的是一对玉簪,两个字形容,难看。

三太太送的就更厉害了,她送了一张纸。

南漳郡主和二太太送的好歹一目了然,这送的纸是什么?

虽然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苏锦的好奇心还是被勾了起来。

同样好奇的还有二太太,她笑道,“先前来的路上,我就好奇三弟妹准备的见面礼是什么,你卖关子不说,这会儿瞧见,怎么是一张纸?”

二太太笑的意味深长,“这可不是普通的纸,价值千两呢。”

“房契?还是地契?”二太太追问道。

三太太轻蔑一笑,吐出两个字来,“欠条。”

苏锦把那张纸拿出来一看,嘴角狠狠的抽了下,可不就是张欠条,欠款人正是东乡侯府。

欠条是东乡侯和唐氏给她准备陪嫁欠下的,她还记得那天杏儿屁颠屁颠的跑进屋,高兴道,“京都就是京都,不止繁华还大气呢,那些店铺掌柜的都特别好说话,几千两银子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下就答应赊账,夫人让奴婢来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嗯,人家是不眨眼睛,人家等着打她的脸呢。

这欠条烫手啊。

那边二太太问道,“这欠条是?”

先前卖关子不说的三太太,现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欠条是礼部侍郎吴夫人送来给我的,东乡侯府从她陪嫁铺子上赊了千两银子的东西,没付钱,只给了张欠条。

东乡侯横行霸道,她女儿连咱们镇国公府大少爷都敢抢,满京都谁敢招惹,惹怒他,没得连店铺都砸了,忙不迭的把欠条收了,东西任人拿走。

但一千两银子就这样打了水漂,吴夫人不甘心,又不敢去东乡侯府讨债,这不和我有几分交情,就来找我想办法,我正好为给大少奶奶准备见面礼发愁,就把这张欠条买下了。”

苏锦脸火辣辣的烧疼,但更让她窘迫还在后面,外面跑进来一丫鬟,急急道,“老夫人,不好了,国公府门前来了不少人,人手一张欠条,说那些钱是东乡侯府为了给大少奶奶准备陪嫁欠下的,希望国公府能出面帮忙讨债……。”

老夫人脸隐隐发青。

南漳郡主恼道,“这是要把我们镇国公府的脸丢尽才甘心吗?!”

苏锦眸底掠过一抹暗芒,一个个嘴上怕东乡侯府,却敢在她进门第一天,就来镇国公府讨债了,若说不是有人授意,她还真不信。

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苏锦问传话丫鬟道,“可知道一共欠了多少钱?”

丫鬟回道,“差不多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银子?

那是多少?

苏锦沉默了片刻,她换算不过来,那边三太太就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咱们镇国公府要你嫁过来冲喜,东乡侯府没钱还赊账置办嫁妆,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三太太话还没说完,苏锦开口打断她,“相公,你帮我把钱还了吧。”

三太太一口气憋在嗓子眼。

这女土匪!

她还真张的开口!

然而,某大少爷实力宠妻,“好。”

“相公真好。”

第十二章 众怒

这是苏锦第二次说相公真好,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第一次只感觉到肉麻和愤怒,这一次则是羡慕妒忌恨。

她的相公是真好!

不是这女土匪嘴甜如蜜会哄人!

三太太妒忌的后槽牙都疼,她嫁给三老爷十几年,三老爷几时为她这么痛快的花过钱,别说三万两,就是三千两都没有!

女土匪嫁进门才一天,谢景宸在她身上花的钱就比她嫁给三老爷十几年花的都多,叫她怎么能不妒忌?

然后三老爷就连挨了两记瞪眼,郁闷的都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唯有和同病相怜的二老爷相视苦笑。

如果说之前还怀疑谢景宸说的话,这会儿是深信不疑了,要不是谢家列祖列宗叮嘱他善待女土匪,除非他脑子坏掉了,才对女土匪如此掏心掏肺掏腰包。

苏锦站在一旁,虽然知道谢景宸是为了活命,才答应的这么痛快,但不得不说,那一声好,就像是一颗糖,塞进她心窝里,甜丝丝,软麻麻,从心底甜到了脸上。

三太太看不顺眼,发难道,“宸儿知道疼媳妇是好事,但欠债的是东乡侯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东乡侯府欠的债,怎么能让宸儿帮你还?”

苏锦无语,这些人说话都不用从大脑里过一遍吗,这些债可是为了她出嫁才欠下的,要是东乡侯府拿她当泼出去的水,还会举债给她准备陪嫁,让她嫁的风光体面吗?

苏锦没反驳出声,因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只见她眨了眨眼,望着谢景宸,软糯道,“相公,你是心甘情愿的吧?”

“嗯。”

言简意赅干脆利落的令人发指。

谢景宸脸上带着宠溺的笑,眼底则是探究,这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该凶残时凶残,该柔软时柔软,刚柔并济,不与人正面交锋,却能三言两句把人气的七窍生烟。

只是聪慧如她,却偏偏做出当街抢人的莽撞之举,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

聪明人干蠢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而非她说的想和他各取所需。

三太太坐在那里,嘴巴都气歪了,她这是一拳头打出去,连女土匪的身都没挨到,自己反倒震出内伤来。

本就气的胸口隐隐做疼了,那女土匪还嫌不够,投过来一记“我相公舍得为我花钱,关你屁事”的神情,三太太只觉得喉咙里有了血腥味。

苏锦和谢景宸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有气都没地儿撒,灌了半盏茶才把怒气压下。

看三太太气的不轻,二太太嘴角往上勾了勾,南漳郡主这回是看走眼了,这女土匪没有她们想的那么无知,也没有那么好拿捏。

这才一天,就把大少爷收拾的服服帖帖,大少爷虽然身子弱,但骨子里像极了大老爷,桀骜不驯,等闲之人降不住的。

镇国公府这一潭水,半死不活,也该有人来搅一搅了。

二太太瞥了南漳郡主一眼,待眸光收回,她笑道,“我倒是好奇,宸儿年纪轻轻,手里就有这么多钱,都是打哪儿来的?”

还能是哪儿来的,除了大老爷给他的,他病歪歪的身子还能自己挣三万两不成?

三太太心中腹诽,一脸瞧热闹的神情。

南漳郡主脸色冰冷,修长的指甲掐进肉里,都觉察不到疼,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能偏到这种程度!

十八年了,就是生了一颗石头心,也该焐热了,他呢?!

南漳郡主眼泪涌出来,她咬着唇瓣,让眼泪流回去。

扑面而来的质疑,让苏锦眼睛睁圆了几分,她还以为谢景宸有钱是镇国公府人尽皆知的事,原来不是,他既然一直瞒着,为什么要答应她答应的这么爽快,现在好了,把自己给暴露了。

苏锦朝谢景宸投过去一记抱歉的眼神,就听他淡漠道,“这钱不是父亲给的。”

居然不是?

三太太不信,刨根问底道,“那是怎么来的?”

“祖父给的。”

苏锦,“……。”

默默的,苏锦往旁边挪了挪,她现在主动招认她和谢景宸秀恩爱是假的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丫的,这厮给自己拉仇恨的本事太强了,亏得他刚刚说不是谢大老爷给的,她还觉得他求生欲望很强……

他分明就是活腻了找死啊!

一屋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仇视他的,犯众怒了。

苏锦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要真是国公爷给他的,他这不是把最疼他的祖父给卖了吗,这么蠢的事,谢景宸应该不会做。

苏锦望着谢景宸,就见他摇摇欲坠的模样,赶紧过去扶着他,担忧道,“相公,你没事吧?”

谢景宸半边身子都歪在苏锦身上,苏锦抱的很吃力,拿小眼神去戳他,提醒他别太过分。

谢景宸回了她一眼,他对她可是有求必应,这女人居然因为一句话就要和他划清界限,他是真的气着了。

“有点喘,喘不上气,”他艰难道。

苏锦能怎么办,只能帮他顺气,人家对她宠溺有加,她能丢下他不管吗?

谢景宸气顺了,其他人则是气的五脏俱疼,还不敢质问他,万一人家又气的吐血晕倒,回头国公爷和大老爷回来,谁也担待不起。

结果谢景宸气顺了之后,道,“我刚刚话没说完,祖父给我钱时,说是外祖父给我的,他代为保管十五年,未免我乱花,所以每年只给我一万两。”

这厮哪一天被人打死,苏锦一点都不诧异,他这一口气喘的,连老夫人都动怒了,最后还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再生气也得憋着啊,人家不是不说清楚,这不是一口气没喘上来么?

人家外祖父给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谁也管不着。

苏锦扶着谢景宸道,“相公,你还坚持的住吗,不行的话,我扶你回去歇着。”

谢景宸摇头,“我没事。”

南漳郡主所出二少爷谢锦川走过来,给苏锦见礼,唤她大嫂。

有他带头,其他少爷姑娘也都纷纷上前,不管对苏锦这个大嫂有多不满,明面上都还恭敬,勉强混了个脸熟。

敬茶到这里就算完事了,苏锦打算告退,结果南漳郡主摆手让谢锦川他们退下,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都退了出去。

苏锦眼睛眨了眨,这是要做什么?

谢景宸摇头,他也不知道。

只见一嬷嬷朝她走过来,她手里端着一托盘,托盘里摆着一精致的茶碗。

她一走近,一抹药味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南漳郡主凌厉的说话声,“把这碗药喝了。”

第十三章 吹牛

苏锦脸上淡笑湮灭,嬷嬷走上前,道,“大少奶奶,请。”

苏锦扶着谢景宸,冷冷道,“我没病,不需要喝药。”

南漳郡主冷笑一声,“如果这回不是情非得已,为了给大少爷冲喜,我谢家绝对不会要一个女土匪做大少奶奶,在京都天子脚下,就敢当众抢男人,在青云山时,还不知道怎么无法无天。

先前是我大意,没有多想,进了我镇国公府的大门,以前种种,我可以不管,但为了确保我谢家血脉,这碗堕胎药,由不得你不喝。”

就因为她昨晚扒了谢景宸的衣服,被丫鬟看到了,就笃定她把谢景宸怎么着了。

就因为没有从被子上找到落红,就笃定她并非完璧之身。

就因为她呛了赵妈妈一句,就给她准备了这么一碗药。

好!

很好!

她一直避开和她们正面交锋,现在看来是避无可避了。

苏锦脸色冰冷,仿佛蒙了一层淡淡寒霜,二太太温和道,“如果你没有怀身孕,这碗堕胎药不会伤你身体。”

苏锦笑了,“既然不伤身体,那这碗药,我若是不喝,倒显得我心虚了。”

二太太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锦则道,“是药三分毒,我总要知道我吃进嘴里的是什么东西,有药方吗?”

南漳郡主摆手道,“把药方拿给她。”

嬷嬷把药放下,转身去取了药方来。

苏锦把药方打开,扫了一眼,递给谢景宸看,“你看得懂吗?”

明知故问。

“看不懂,”谢景宸摇头。

“那就有劳相公给我找一个看得懂的来,”苏锦道。

谢景宸准备喊人,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南漳郡主就道,“药方也给你了,你还想这么丢脸的事闹的人尽皆知吗?!”

苏锦扶着谢景宸坐下,然后站在药碗旁边,道,“只是请个大夫来而已,我苏锦的脸上也没挂着这药就是给我这个新娶进门的大少奶奶准备的,何来的丢脸?

我只要吃进嘴里的药清清楚楚,镇国公府要真觉得我这么做丢了镇国公府的人,大可以给我一纸休书,我苏锦绝对不会死赖着不走!”

谢景宸坐在一旁,他眉头拧成一团,他能感觉到苏锦这回是真生气了,她要休书的心前所未有的强烈,这碗药,绝对有问题。

三太太看着指甲上涂着的丹寇,似笑非笑道,“大少奶奶莫不是怕我们镇国公府在药里头给你下毒吧?”

苏锦默了默道,“真是一点小心思都瞒不过三婶,我就是怕这药里有毒。”

三太太愣了下,没想到苏锦这么坦诚,随即扑哧一笑,道,“你放心,可不敢毒死你,要真这么做了,你爹娘还不得带人把我们镇国公府给拆了?”

苏锦心口一松,道,“看来真是我多心了,二婶说这碗药只要没怀身孕,就不伤身体,三婶又说没毒,完全可以放心的喝,我看这碗药分量足足的,我喝一大半,另外一小半让大姑娘陪我喝,如果不肯的话,那我可也要怀疑大姑娘不清不白了。”

“你!”南漳郡主气的冒烟。

谢大姑娘,谢锦瑜,正是南漳郡主所出。

她生气,苏锦可不怕她,南漳郡主笑了,“看来今儿没人陪着,你是疑心到底了,我陪你喝。”

苏锦眉头狠狠的皱了下。

南漳郡主吩咐嬷嬷道,“把药端过来。”

嬷嬷走过来,苏锦眉眼一笑,把药端起来,朝南漳郡主走了过去。

南漳郡主脸阴沉的可怕,苏锦恭恭敬敬道,“母亲,请。”

南漳郡主伸手,接过药碗,咕噜喝了两口,等递给苏锦的时候,苏锦手一抖,没接住药碗,哐当一声,药碗砸在了地上,碎成好几瓣。

南漳郡主脸色铁青。

苏锦回头望着谢景宸,急道,“相公,怎么办?”

谢景宸扶额,道,“真是笨手笨脚的,把药方给我,我让人重新抓一副药煎给你服下。”

说完,谢景宸望着南漳郡主道,“我来办这件事,母亲应该放心吧。”

“我自然放心。”

这几个字,是从南漳郡主牙缝中挤出来的。

苏锦麻溜的福身,扶着谢景宸出了栖鹤堂。

等到四下无人,谢景宸不解道,“那碗药有什么问题?”

一般人看到南漳郡主喝了药,什么疑心都该打消了。

苏锦冷笑道,“那是一碗绝子药。”

南漳郡主儿女双全,这碗药对她来说,影响并不大。

谢景宸眸光一冷。

杏儿眼睛睁圆,愤岔道,“要不是姑娘会医术,就着了她们的道了,她们心怎么这么狠,还好姑娘聪明,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锦泼冷水道,“她没有真的喝,只是装样子给我看的。”

杏儿这回是真生气了,“奴婢这就回去告诉侯爷和夫人!”

苏锦拉住杏儿道,“这事就别告诉他们了,我也没吃亏,省的他们担心。”

没有根基的东乡侯府怎么可能是镇国公府的对手,没有证据,就是她污蔑南漳郡主。

“那就这样忍了?”杏儿撅嘴道。

“土匪报仇,三年不晚。”

“她们这么歹毒,能不能活三年,奴婢心里都没底……。”

苏锦望向谢景宸,道,“看到没有,我家丫鬟都懂的道理,谢大少爷不会不懂吧?”

谢景宸默了默,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相公。”

“呸!不要脸!”

杏儿,“……。”

谢景宸,“……。”

两人齐齐望着苏锦。

苏锦泪流满面,说话没经过大脑,她能不能把刚刚那句话收回来?

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苏锦只能当什么都没说,抬脚往前走。

身后,是谢景宸的低笑声。

苏锦听的牙根痒痒,别人失足,成千古恨的却是她,窦娥都没她冤!

走了几步之后,苏锦又转身走到谢景宸身边,问道,“你还有多少钱?”

杏儿嘴快道,“姑爷不是帮姑娘付三万两吗,咱们也别逮着姑爷一个打劫,镇国公府还有许多人呢,打劫他们。”

苏锦当场凌乱,敲着杏儿脑袋瓜问,“偌大一个镇国公府,我们能打劫谁?”

杏儿摸着脑门,委屈道,“姑娘,你变了,你以前说这世上就没有打劫不了的人,只有不用心的山匪,只要从你眼皮子底下过的,除了你不想打劫的,就没有能逃出你手掌心的。”

“……你没听出来我那是在吹牛吗?”

“奴婢知道啊,奴婢喜欢听姑娘吹牛。”

苏锦,“……。”

谢景宸的笑声听得苏锦面红耳赤,笑什么笑,她不要面子啊。

苏锦望着谢景宸,妙目一瞪道,“别笑岔气了。”

谢景宸忍住不笑,只是怎么也憋不下去的弧度泄露了他的好心情,他道,“还没听你吹牛过,吹个给我看看?”

苏锦呲牙,喜欢听人吹牛,什么癖好,“你把牛牵来,我立马吹给你看。”

这女人……

脑袋果然灵活。

谢景宸笑着牵过苏锦的手,道,“走,我带你去养牛场,让你一次吹个够。”

苏锦脸一红,反手拽住谢景宸道,“那多麻烦,养牛场肯定臭气哄哄,别熏着你了,你要真想看,哪用得着舍近求远,我立刻马上吹给你看。”

谢景宸挑眉,眸底隐隐有期待,就见苏锦凑过来,朝他吹了下,眼底闪过捉黠道,“感受到了吧。”

凑过来的脸蛋,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不染纤尘,楚楚动人。

谢景宸一时看入了神,苏锦又问了一声,他抬手要去捏她的脸,这女人,居然把他比作牛。

只是手还没碰到苏锦的脸,忽然,他眉头一皱,往那边大树旁望去,“别躲了,出来!”

话音一落,一阵肆意欢快的笑声传来,一道俊逸的身影从树上跳下,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男子看上去比谢景宸稍小一岁,但神采飞扬,洋溢着蓬勃朝气,就是说出口的话不是欠揍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见过牛兄、牛嫂。”

他憋笑道。

第十四章 讨教

苏锦脸火辣辣的烧疼,偷听被抓包,脸不红气不喘就算了,居然还反过来打趣他们,看来和谢景宸关系挺好。

经谢景宸介绍,苏锦才知道男子是靖国侯世子楚舜。

谢景宸看着他,问道,“怎么来国公府了?”

楚舜清了清嗓子,道,“这不是在街上听到些流言蜚语,不大放心,来看看你么?”

苏锦嘴角狠狠扯了下,默默抬脚走远几步。

既然是流言蜚语,又不大放心,显然不是什么好话,她还是不听为好,免得尴尬。

不然一会儿脸红吧,人家诧异,这女土匪居然还会脸红。

不脸红吧,人家惊叹,果然是女土匪,就是脸皮厚。

苏锦一转身,就听背后有声音传来,她差点没直接摔趴下,只听楚舜问谢景宸,“清白真的不在了?”

“胡说什么,”谢景宸恼道。

楚舜肩膀直抖,“街上盛传你被女土匪霸王硬上弓了,而且这流言可是从镇国公府传出去的,说你昨晚还昏迷不醒,就被女土匪扒了个精光,上下其手,为所欲为,吃干抹净,形容消瘦……。”

谢景宸脸黑成锅底,周身寒气直往外涌。

楚舜话一收,怅然道,“结果我看到的和流言截然相反,亏得我还怕你遭受羞辱想不开寻死,火急火燎的赶来……。”

一路上,他都想好怎么安慰他了,结果看到的是他和女土匪打情骂俏,有说有笑,他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笑的这么高兴过,他能说他惊呆了吗?

楚舜心情有点复杂,有点痛心,有点恨铁不成钢,“那女土匪就这么把你睡服了?”

谢景宸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咬牙道,“那些话,你也信?!”

楚舜叹息,“你要清醒着,我肯定相信你会抵死不从的,这不是昏迷不醒吗?她喜欢你,又是人尽皆知的事,就这么错失良机,真的很难叫人相信,你就别否认了,我又不会笑话你。”

谢景宸差点喷血,要不是他救过他,这会儿他早踹他进湖里凉快去了。

苏锦站的远远的,风徐徐吹来,送来一缕淡淡芬芳。

感觉到靖国侯世子频频朝她这边张望,苏锦好奇谢景宸和他说了些什么。

站了小会儿,靖国侯世子走过来,谢景宸落后几步,那脸色臭的,比昨晚醒过来看见她,掐她脖子时还要难看三分。

靖国侯世子的神情就张扬的多,眉飞色舞的,看她的眼神带着诧异和打量,还有点不敢置信,只道,“往后有什么头疼脑热,我就来麻烦大嫂了,这些天,大嫂要逛街,一定要把大哥带上,让他给你挡臭鸡蛋。”

苏锦眼角狠狠颤抖了下,想到昨天出嫁,坐在花轿里就被人扔臭鸡蛋了,上街还不知道有多惨,看来不拉着谢景宸上街秀一波恩爱,以后都不能随便逛街了。

苏锦郁闷,在现代,秀恩爱分的快,可在古代,恰恰相反啊,这一波波恩爱秀完,还怎么要休书?

苏锦一走神,楚舜的折扇在她跟前晃了下,苏锦回过神笑问,“靖国侯世子不会也准备了臭鸡蛋吧?”

楚舜喉咙一呛,连咳了两声道,“我这人比较真诚,大嫂问,我就说实话了,我准备的是石头。”

苏锦,“……。”

这实话真是太扎心了。

结果楚舜话锋一转,笑道,“和世嫂开玩笑的,像我这么武功盖世,可摘叶飞花,杀人于无形,哪里用得着石头。”

苏锦眼睛眨了眨,望向谢景宸,就听他淡淡道,“他在教你,京都的人都是怎么吹牛的。”

楚舜摆手,一本正经道,“说教那是班门弄斧,只能说是互相讨教,毕竟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一般人吹牛偏于浮夸,令人厌恶,而世嫂吹牛的方式就清新脱俗的多,轻轻一口气就把世兄吹成了牛,此等境界,生平仅见。”

某牛,“……。”

感觉到谢景宸快要发飙了,楚舜赶紧闪人,走之前,还对苏锦来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先前苏锦还觉得靖国侯世子是谢景宸的好友,现在看来损友的成分更多一点,这不是怂恿她趁着谢景宸中毒,赶紧霸王硬上弓吗,不然等他病愈,就没有这么好机会了。

杏儿站在一旁,生气道,“靖国侯世子没安好心。”

苏锦望着她,道,“怎么没安好心?”

杏儿就道,“这花哪是能随便折的,前些日子,姑娘进宫,皇上让姑娘把皇宫当自己家,姑娘当真了,在御花园里摘了几朵花,碰巧是寿宁公主种的,要不是姑娘救过皇上,那天就要被抬着出宫了。”

此花非彼花啊,不过苏锦在宫里摘过花的事,她还真不知道。

“我和寿宁公主应该没结仇吧?”苏锦随口问道。

杏儿道,“当然结仇了,姑娘只摘她两朵花,她就要砍姑娘的手,姑娘抽了她一鞭子,她肯定恨死姑娘了。”

苏锦腿有点软,“寿宁公主谁生的?”

“皇后生的啊,”杏儿回道。

苏锦如遭雷劈,还能不能更坑一点儿啊。

当今皇后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和南漳郡主是表姐妹啊,南漳郡主给她一碗绝子药,只怕不只是报复她丢了镇国公府的颜面,还有替寿宁公主出气。

“这些事,怎么没人告诉我?”苏锦皱眉道。

杏儿眨眼道,“这事侯爷和夫人都不知道啊,进宫之前,夫人叮嘱姑娘不得惹事,否则家法伺候,姑娘怕挨骂,不许奴婢告诉他们,这事也没传出宫,奴婢一时间忘记了,刚刚才想起来。”

见苏锦脸色难看,杏儿安慰她道,“不就是抽了寿宁公主一鞭子吗,之前救皇上的时候,姑娘还不小心抽了皇上一鞭子呢,皇上不都没生气,侯爷还偷偷和夫人说,那鞭子抽的他心花怒放,不愧是他的好女儿呢。”

苏锦,“……。”

谢景宸,“……。”

苏锦扶额,她那便宜爹的脑回路,她是捉摸不透了,但是杏儿,她得好好管教,“这事,你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呢。”

苏锦斜了谢景宸一眼,杏儿把苏锦拉到一旁,小声道,“这事不能往外说,奴婢知道,是侯爷叮嘱让奴婢不经意间泄露给姑爷的,好让姑爷有心理准备,连皇上都抽了,这世上没人是姑娘抽不得的。

以后姑娘抽姑爷的时候,姑爷得乖乖站在那里,不能跑,更不能反抗,侯爷还叮嘱姑娘要给姑爷留点面子,别抽脸,可以扒光了再抽,外人看不见。”

苏锦,“……。”

谢景宸,“……。”

默了默,苏锦问道,“抽鞭子的时候,要不要顺带点几根蜡烛?”

第十五章 挣钱

天空碧蓝,白云朵朵,云轻如棉。

苏锦和谢景宸并肩走在前面,杏儿落后几步,清秀的脸庞上带着迷茫和懵懂。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姑娘为什么问她抽鞭子的时候,需不需要点蜡烛,她确定侯爷没有说过这话,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啊。

大白天的,肯定不需要点蜡烛,晚上,就是不抽姑爷,也得点蜡烛不是?

苏锦手摸着腮帮子,阻止嘴角继续抽搐,她一直以为东乡侯脑回路不同寻常,其实她娘唐氏也不遑多让。

就刚刚,结束抽鞭子的话题之后,她随口问了杏儿一句,“我爹还有没有别的话需要你转达的?”

杏儿摇头如拨浪鼓,“侯爷没说别的了,倒是夫人说姑娘你鞭子准头不行,得空了,要多练练。”

当时,她就懵了,“你不是说我娘不许我练武吗?”

杏儿点头,“是啊,夫人一直不许姑娘练武的,以至于姑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成为绝顶高手,背后没少埋怨夫人拖你后腿,奴婢就是这么和夫人说的,夫人说她以前不让姑娘习武,是觉得女儿家不宜舞刀弄棍,会嫁不出去,现在已经嫁出去了,自然另当别论。”

另、当、别、论……

这四个字在苏锦脑中徘徊不去,有点同情谢景宸了,她望向谢景宸,问道,“你会鞭子吗?”

“你打算让我教你?”谢景宸眸光有点复杂。

“嗯。”

“教会了你,然后抽我?”

“……。”

天可怜见,她可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苏锦抽了惠宁公主一鞭子,肯定被记仇了,她不是真的东乡侯之女,不会耍鞭子,万一碰上谁要和她切磋切磋,她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何况皇上赏赐了她那么一根鞭子,束之高阁的话太过可惜了。

但杏儿那番话说的太早了,现在否认,估计谢景宸也不会信,苏锦便望着谢景宸,看了好几眼,谢景宸皱眉道,“看什么?”

苏锦很认真道,“我打算回去试试,我的准头有多差,只要不出现我抽你后背,结果抽了你脑袋瓜,准备抽你胸前,结果伤了你的脸的情况,我就不练习了,舞刀弄枪确实不大好。”

谢景宸磨牙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苏锦轻笑一声,拍他胸口道,“我说的是肺腑之言,要威胁你,我就不用鞭子了,而是给你下点毒,和昨晚似的不省人事,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都不用鞭子,用棍子就打的你上蹿下跳……。”

见谢景宸脸上笑容僵硬,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苏锦默默的改了口,“不好意思,忘了你还晕着,跳不起来。”

谢景宸真恨不得抬手掐死眼前这女人,免得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她活活给气死了。

在苏锦拍谢景宸胸口的时候,她的手就被谢景宸抓住了,她用力抽回来,可惜怎么用力都不行。

这一幕,在走过路过的丫鬟眼里,就是她们家大少爷抓着女土匪的手不愿意松开,狠狠撇过脸去,生怕多看一眼就会长针眼似的。

却不知两人枪药味很重,谢景宸问道,“你再说一遍,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惨遭打脸啊。

刚刚说完,手就被抓的动弹不得,明显她更弱一点,可就这么认怂了,太丢人,输人不输阵,苏锦眼珠子一转,害羞道,“相公,你快松手,人家手都要被你摸掉一层皮了。”

音调七拐八拐,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谢景宸,“……。”

一旁路过的丫鬟飞快的投过来一记“大少爷,你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吗”的眼神。

女土匪皮糙肉厚,都不让你握了,你还握着不放!

有骨气点,以后都别搭理她了!

苏锦憋笑,憋的谢景宸气的浑身无力,抓着苏锦往沉香轩走。

身后,丫鬟痛心的眼神一路尾随:大少爷是真没救了!

前脚苏锦被谢景宸拽着回沉香轩,后脚前院二管事追上来,道,“大少爷、大少奶奶,那些铺子管事的还等着拿钱。”

谢景宸把苏锦的手松开,让管事的随他去书房。

苏锦揉着被谢景宸抓疼的手,问杏儿道,“青云山很穷吗?”

杏儿摇头,“不穷啊,几个月前,奴婢还看到有人抬了两大箱子黄金进山寨,不知道是打劫了谁的。”

“那还赊一堆账?”苏锦就猜到不会穷,不然朝廷怎么会年年剿匪。

杏儿道,“侯爷和夫人进京,就带了一千两银子,说京都权贵富得流油,随便刮点,就够咱们飞虎寨过一年半载了,带太多累赘,只是姑娘你嫁的太快了,侯爷都还没有找到打劫的目标,手里头没钱,只能先赊账了。”

苏锦,“……。”

敢情赊账已经算好的了。

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不是飞虎寨了啊,那些朝堂大臣,哪个好打劫,别钱没劫到,把自己搭进去了。

有这么不省心的爹,苏锦也是头疼,她得想办法挣钱。

挣钱之前,得想办法借钱,她刚刚好像把人给得罪了……

苏锦朝书房走去,正好碰到管事的出来,手里头拿着一沓银票。

在书房门口站了会儿,苏锦吩咐杏儿道,“去把皇上赏赐我的鞭子拿来。”

杏儿啊了一声,苏锦催道,“快去。”

杏儿没敢耽搁,飞快的回了内屋。

等看到杏儿过来,苏锦这才推门进去,她走到书桌前,杏儿站的远远的,迟迟不过来,苏锦催道,“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快把鞭子给我。”

杏儿有点后悔,她那话说的太早了些,她挪过来道,“姑爷才帮姑娘还了侯府欠的债,又身子虚弱,也没得罪姑娘,咱们别太凶悍了,改日再吧。”

谢景宸拧着眉头,不知道这一对主仆玩什么把戏。

苏锦两眼一翻,她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吗,她直接去拿鞭子,结果杏儿力气大,她居然抢不过来。

苏锦恼道,“放手。”

她一瞪眼,杏儿就把手松了,同情的看了眼谢景宸。

苏锦拿了鞭子,深呼一口气,直接把鞭子放到谢景宸跟前的书桌上。

她还没开口。

杏儿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两根蜡烛摆鞭子旁边。

苏锦,“……。”

第十六章 打劫

苏锦是打算把皇上赏赐给她的鞭子抵押给谢景宸,现在杏儿把蜡烛一摆,顿时变了味,感觉她要为借钱卖身了。

她就是随口问了一句啊,这小丫鬟要不要这么尽职尽责?

苏锦泪流满面。

谢景宸一手拿鞭子,一手拿蜡烛,望着苏锦道,“这又是鞭子,又是蜡烛,你想做什么?”

他问的很认真,苏锦回道,“没什么!”

一边说,一边伸手把蜡烛抢了回来,随手扔窗外去。

两根蜡烛,一根扔出去了,一根撞了窗柩弹了回来。

谢景宸来回看了下书桌和窗户的距离,这么近都扔不出去,这准头……他一点都不怀疑苏锦抽他后背,最后伤他脑袋的话是真的。

但要说没什么,他不信,她脸上的淡淡窘迫,瞒不过他的眼睛,他越发好奇蜡烛和鞭子凑到一起是什么用意。

深呼一口气,苏锦指着鞭子道,“我把这鞭子抵押给你,你帮东乡侯府还的债,我会连本带利还你,你再借我点钱。”

谢景宸把鞭子放下,道,“我用不着鞭子,三万两是给你的诊金。”

“我更希望你把休书给我做诊金,”苏锦道。

谢景宸默了默,道,“我做不出这么恩将仇报的事。”

苏锦一口气涌到喉咙口,“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良心不痛吗?”

进门第一天,就给她端一碗绝子药的镇国公府,对她来说,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被休了,是名声不好听,可她一女土匪,本来就没名声可丢的了,被休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要真被扫地出门,还不知到背后有多少人拍手称好。

杏儿站在一旁,神情呆呆的,她听了半天,姑娘的意思是不要三万两,要休书吗?

姑娘是不是傻透顶了啊。

要命的是,姑爷还不答应,姑爷好像更傻。

谢景宸望着苏锦,道,“从铁甲卫包围东乡侯府起,你就该知道自己踢到的是块铁板,就算我答应给你休书,镇国公府也绝不会允许被休的大少奶奶另嫁他人,难道你愿意一辈子青灯古佛?”

杏儿急眼了,拽着苏锦的云袖道,“姑娘,你别要休书了,待在镇国公府怎么也比出家好,出家了就不能吃肉了。”

对于一个喜欢吃肉的丫鬟来说,不让她吃肉,就等于是要了她大半条命了。

苏锦深呼吸,“我就不信只有这一条路。”

“的确还有一条。”

“我就说吧……。”

“那就是死。”

“……”

苏锦嗓子一噎,恶狠狠的瞪着谢景宸,提醒他,“我可是女土匪!”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自讨没趣。

“我知道。”

苏锦眼睛微眯,“知道?既然知道,那你还不赶紧把钱交出来,非得要我打劫才给我吗!从现在起,沉香轩归我了!”

杏儿被苏锦的气势震慑了,还有点感动,这才是她家姑娘嘛,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有气势啊。

杏儿又找回了在青云山和姑娘一起打劫的感觉,往苏锦身边一站,配合道,“不止是沉香轩,以后整个镇国公府都是我家姑娘的!”

苏锦,“……。”

谢景宸,“……。”

这才是真土匪啊,她要个沉香轩,人家就敢要整个镇国公府了。

她能不能说一句,丫鬟说的话,不代表她的?她还是不大习惯吹牛……

回头得提醒杏儿一声,出了沉香轩,别真的拿镇国公府当她的地盘,会被人打死的。

见谢景宸嘴角抽搐,苏锦耳根微红,气势汹汹道,“看什么看,赶紧把钱拿出来!”

谢景宸,“……。”

这才半天,就暴露出土匪本性了,他还以为她怎么也要装三五天。

谢景宸把抽屉里的锦盒拿出来,都不用苏锦吩咐,杏儿上道的接了锦盒,把银票拿出来数数,道,“姑娘,有两万五千两。”

苏锦眉头一皱。

她是在想这么多钱够不够开间铺子,杏儿却理解为嫌钱少了,问道,“老实交代,身上还有没有藏银票?”

谢景宸一记冷眼扫过来,杏儿吓的直往苏锦身后躲。

姑爷好凶。

苏锦斜了谢景宸一眼,道,“看来还真藏了,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我搜?”

谢景宸眼睛都冒火星了,“你这女人,别太过分!”

苏锦哼了一声,“现在给我休书也还来得及。”

谢景宸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他把抽屉打开,把最后一张银票拍桌子上,豁然起身离开,免得留下会被活活气死。

他前脚走,后脚苏锦就霸占了他的位置,把跟前的白纸用镇纸抚平,准备提笔沾墨,杏儿则问道,“姑娘,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还没有。”

屋外,谢景宸顿住脚步,眉头拧紧,就听到屋内传来一段对话:

“没想到,他还挺有钱。”

“奴婢跟着姑娘打劫了几十回,还是头一回碰到姑爷这么好打劫的,姑爷这么弱,欺负他,奴婢良心有点痛,夫人不许咱们欺负老弱病残的。”

“他哪里弱了?”苏锦嘴角抽搐。

“没有比姑爷更弱的了!奴婢和姑娘出来打劫,整整两年,也才打劫了六十三两银子,还在青云山上埋着呢,姑娘都没舍得用。”

“……。”

“还是侯爷说的对,京都果然富得流油,连姑爷身上都有几万两,其他人肯定更有钱。”

“嗯,打劫的事先放一边,以后在外面千万别吹牛。”

“奴婢没吹牛啊。”

“……你觉得我能霸占整个镇国公府吗?”

“不用霸占啊,以后镇国公府肯定是姑娘说了算。”

“你确定?”

“侯爷说了,他来了京都,以后就是天老大,皇上老二,他排老四。”

“老三是谁?”

“姑娘你啊。”

“……我就这么被吹牛了?”

“侯爷从来不吹牛。”

“这话肯定我爹说的吧。”

“是夫人说的。”

“……。”

屋外,暗卫闪身出现,望着谢景宸道,“爷,属下看你还是把大少奶奶休了吧。”

“这一家子,有意思。”

暗卫,“……。”

哪有意思了,牛皮都快顶破天了。

大少奶奶进门,除了赊来的陪嫁外,身边就一个丫鬟,还没规没矩的,连个管事妈妈都没有,就这样,也敢放话要霸占整个镇国公府,暗卫也是服气。

这要不是他看着书房,不许人靠近,被人听了去,还不得笑掉大牙?

谢景宸看着天上飘荡的白云,笑道,“以前是青云山闹匪患,现在看来,京都要闹匪患了。”

暗卫扶额,大少爷还笑的出来,最先遭难的就是大少爷你啊。

第十七章 记性

书房内,苏锦画好图纸,轻轻吹干墨迹,脸上是满意的笑容。

杏儿站在门口,两眼望天。

半天功夫,她已经把书房摸透了,两个字形容:无趣。

除了书,还是书。

唯一好玩的就是临窗处的棋盘,还偏偏缺了个弹弓。

她有些怀念在青云山的日子,夫人让姑娘学下棋,姑娘硬生生的把两棋盒棋子当石头给打的漫山遍野都是。

还有侯爷派人掳上山的先生,教姑娘琴棋书画,差点被姑娘气中风。

姑娘说过,她要做大齐最大的土匪,会读书识字就够对不起土匪二字了,再会琴棋书画会和其他土匪格格不入的。

哪天她出口成章,在青云山上对月吟诗,别人会当她脑子有病。

先生教了一个月,姑娘只学会了画乌龟,从来不说脏话的先生和侯爷说姑娘是榆木脑袋,再逼他教下去,他宁肯一头撞死。

侯爷觉得不是姑娘笨,是先生不会教,又重新掳了一个上来,姑娘学了一个月,连乌龟都不会画了……

侯爷气的把那先生一通暴揍。

姑娘琴棋书画不会,喜欢舞刀弄棍,又十八般武艺样样不通。

学个鞭子,抽别人的还没有抽她自己的多。

可现在姑娘提笔作画,娴熟无比,让她有些恍惚,这好像是别人家的姑娘,是个大家闺秀。

可这明明就是她家姑娘啊,只是摔了一跤,就把浑身的匪气全摔没了?

夫人说姑娘天生就该是一个大家闺秀,琴棋书画一学就会,偏偏不学,舞刀弄棍没有天赋,却偏要学,难道姑娘这一摔,榆木脑袋开了窍?

可从小到大,姑娘摔的次数也不少啊,夫人都怀疑姑娘是不是脑袋着地次数太多,摔不灵光了……

杏儿叹息,歪靠着门,百无聊赖,像一朵奄奄的花朵。

见苏锦伸懒腰,她又立刻精神抖擞,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充满好奇道,“姑娘,你说这后面会是通向什么地方呢?”

书房开了个侧门,一眼望不到头。

苏锦起身笑道,“你不是去看过吗?”

“奴婢怕姑娘叫我,没敢走远,”杏儿回道。

正好,她也想四处走走,熟悉下刚刚霸占的沉香轩。

苏锦走在前面,杏儿紧随其后道,“姑娘,夫人让你做了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后,找人牙子买几个可靠的丫鬟,你打算什么时候买啊,万一哪天奴婢想出府玩,就没人伺候你了。”

提到这事,苏锦就四肢无力,哭笑不得。

东乡侯府进京也有段时间了,在搬进侯府之前,唐氏就想添几个丫鬟,奈何青云山飞虎寨恶名远播,那些人牙子怕东乡侯府不给钱,根本就不接活,以前勉强凑合,毕竟不是权贵之家,讲究那么多,伺候的人少点也没什么。

但苏锦出嫁,总不能就带一个陪嫁丫鬟吧,东乡侯动了怒,不做东乡侯府的生意,就揍的人牙子满地找牙。

人牙子吓的不轻,颤颤巍巍的领着丫鬟来,结果临到侯府门前,那些丫鬟们就跟上刑场似的嚎嚎大哭,根本拦不住,哭声之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东乡侯府办丧事。

东乡侯气的掀桌子,唐氏死心了,让人把人牙子打发走,把东乡侯府里的丫鬟凑凑,算上杏儿,勉强凑了六个丫鬟。

东乡侯和唐氏想把最好的都给苏锦。

但苏锦能要吗?

要了这六个丫鬟,东乡侯府里除了小厮,就剩三婆子了,其中一个还闪了腰。

来个客,还得唐氏端茶递水,成何体统。

总归是丢脸,不如一次丢的彻底点,遮遮掩掩,反倒失了大气。

“明天要回门,后天让人牙子带丫鬟来,”苏锦道。

主仆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曲径通幽,绿树成荫,穿过假山,又往前走了百余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大片竹林,修直挺拔,直冲云霄。

风徐徐吹来,竹叶飒飒作响。

竹林旁,建了一座竹屋,清幽雅致,远处是莲花池,莲池中间是凉亭,翘角飞檐,景致如画。

“好美的地方!”

杏儿惊叹出声。

苏锦也被这地方惊艳了,没想到沉香轩后面会别有洞天。

杏儿喜欢水,一溜烟跑凉亭去了,苏锦更喜欢竹屋,她抬脚走过去。

等上台阶,才发现谢景宸在屋内,她笑道,“这地方不错。”

“嗯。”

“我要了。”

“……。”

谢景宸抬手扶额。

她还真是一点都不委婉。

他身边站着的暗卫道,“大少奶奶,这后院是国公爷特意平了座院子给大少爷修建的,用来静养的地方。”

果然受宠,苏锦走过来,笑道,“你就是吓的丫鬟高烧说胡话的黑白无常之一吧?”

暗卫,“……。“

“放心,有我给你家大少爷治病,他很快就不需要静养了。”

暗卫,“……。”

无法反驳,也不敢反驳。

苏锦把竹屋扫了一圈,越看越满意,把怀里画的图纸递给暗卫道,“尽快把图纸上的东西准备好,我也好给你家大少爷解毒。”

屋外,杏儿跑过来,道,“这么美的地方,看的人肚子都饿了,姑娘,你饿不饿?”

当然饿了。

“去把饭菜端来,我们就在这里吃。”

很快,杏儿就把饭菜端了来,在门口摆了满满一桌子,饭菜飘香,把竹屋淡淡的墨香掩盖。

苏锦吃了两筷子。

谢景宸重重的咳了两声,惊的杏儿送到嘴边的鸡腿都咳掉在了裙摆上。

苏锦回头,就看到谢景宸出来,她随口问道,“你要不要吃饭?”

谢景宸黑着脸,一字一顿道,“我晒晒太阳就饱了。”

苏锦,“……。”

不就不小心漏了一起两个字么,至于这么呛她吗?

“餐风饮露,果然是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苏锦佩服,下一句,“这菜味道真不错。”

杏儿点头,懵懵懂懂的补了一刀,“厨房管事妈妈说不知道姑娘的喜好,做的都是姑爷喜欢的。”

某姑爷,“……。”

谢景宸眸底一簇火苗跳跃,两眼盯着苏锦,盯的苏锦好像哪里对不起他似的。

不就没叫他吃饭吗?

食欲都快被他盯没了。

苏锦把筷子放下,对杏儿道,“他记性不好,我两把早上的情景重复下,帮他回忆回忆。”

杏儿一脸懵懂。

只见苏锦清了清嗓子,望向谢景宸道,“你不说话,我感觉自己对着根木头在吃饭,我实在吃不下,以后我们不用每天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吧?”

杏儿恍然大悟,两个字蹦出来:

“随你。”

谢景宸,“……。”

这女人!

真想把她掐死!

第十八章 吃饭

最后,谢景宸还是坐在了苏锦对面,吃上了厨房管事妈妈为他准备的美味佳肴,至于杏儿,被某个忠心为主的暗卫拎小鸡似的直接从小凳子上拎了起来。

起初,杏儿还奋力反抗,抵死不从,结果暗卫用两盘子红烧肉和十只鸡腿就把她收买了,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苏锦忍俊不禁。

谢景宸斜了苏锦一眼,虽然没明说,但眼神写着:你这主子在丫鬟眼中的分量还不及红烧肉重,有什么可乐的?

苏锦一口气堵在胸口。

太看不起人了!

她把筷子放下,朝丫鬟喊了一声,“杏儿。”

杏儿回头,摆手道,“姑娘,奴婢去吃红烧肉,一会儿就回来。”

苏锦笑容僵硬。

谢景宸闷笑。

但很快,又掉换了个。

杏儿喘了一口气,大声喊道,“姑娘,你有等不及的事,你就使唤姑爷,奴婢很快就回来。”

某姑爷,“……。”

杏儿,好样的!

苏锦抖着肩膀,把筷子拿起来,道,“看见没有,没有红烧肉分量重的是你谢大少爷。”

谢景宸黑着张脸,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胆大的丫鬟,居然明目张胆的怂恿苏锦拿他当下人使唤,还有没有一点做丫鬟的觉悟?!

见苏锦心情灿烂的吃着菜,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道,“好好管教你的丫鬟,整个镇国公府的丫鬟加起来,胆子都不及你丫鬟一个大!”

这一点,苏锦不得不承认。

杏儿的胆子的确很大,这和她的性子有关,这丫鬟记性挺好,东乡侯和唐氏说的话,她都记在心里,不仅深信不疑,还会举一反三。

苏锦不小心抽过皇上,这世上就没有她不能抽的人。

杏儿和皇上说过话,这世上就没有人是她不能聊上几句的,连和皇上说话,她都不怕,她用得着怕其他人吗?

她可是青云山飞虎寨的人。

她家姑娘地位排第三,她是姑娘最信任的人,只要不惹老天爷,不惹皇上,在她家姑娘的地盘上,她可以横着走,就是捋一下侯爷的倒毛,也不是就一定不行,谁让他排第四,屈居姑娘之下。

有侯爷和姑娘罩着,她有恃无恐,却没想过她家侯爷和姑娘还没有她想的那么强大……

说的再简单点,就是东乡侯画了个美好的大饼,还挂在墙上,这丫鬟就先捡到大饼渣子,而且吃的喷香。

谢景宸的言外之意,苏锦明白,杏儿身上的土匪气很浓,现在不管教,回头闯了祸,再管教就迟了。

可她想说的是,连个丫鬟都这么胆大了,东乡侯府还不得匪气冲天?

杏儿只是受影响,真正的源头还在她爹娘那里……

感觉到谢景宸在看她,似乎是在等她表态,她是会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吗?

“你对杏儿的夸赞,我会帮你转达的,”苏锦认真道。

谢景宸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对牛弹琴,”他磨牙道。

苏锦眨眨眼,“你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饭还没吃完呢,就又想听琴了,我不会。”

某牛,“……!”

谢景宸端了碗起身,把眼跟前的松鼠桂鱼端起,进屋吃饭了。

他怕再待下去,这顿饭都没命吃完。

苏锦咬着筷子,肩膀差点抖脱臼。

屋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杏儿拎着食盒回来,就看到苏锦坐在那里吃的津津有味,她眼睛扫了一遍也没看到谢景宸的人影。

她快步走过来,暗卫紧随其后。

等发现谢景宸在屋子里吃饭,两人都惊呆了。

暗卫痛心都刻在了脸上,他都豁出去把丫鬟拎走了,给大少爷腾了位置,这才多会儿功夫,就被大少奶奶赶进屋吃饭了,她五个菜,大少爷一个,这也太过分了,爷,你这样子,还怎么振夫纲?

杏儿望着苏锦,见苏锦伸筷子夹菜,她道,“姑娘,你有点过分了,姑爷都没钱了,你还不让人吃饱饭。”

苏锦筷子夹空,眼前的锦绣虾球被端起来,杏儿直接端进了屋。

刚走上前,就听谢景宸恼暗卫道,“那什么神情,你主子我没那么弱,是我嫌她聒噪,一个人吃饭清净。”

暗卫也觉得大少爷没那么弱,然后……杏儿生气了。

亏得她还觉得姑爷被姑娘欺负可怜,给他送菜来,原来是他嫌弃姑娘聒噪!害她冤枉了姑娘!

再然后,某大少爷连一盘松鼠桂鱼都没有了。

杏儿把松鼠桂鱼一并端了回来,放小几上,殷勤道,“姑娘,你多吃点。”

苏锦抬手戳了杏儿脑门一下,道,“知道冤枉我了吧,以后长点记性,你家姑娘我心地善良,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

“奴婢记住了。”

主仆两有说有笑,屋内暗卫盯着自家大少爷碗里那半碗米饭,嘴角抽搐不止,递台阶过去,让尴尬在半空的某大少爷顺梯子下来,“爷,你应该吃饱了吧,属下把碗拿回去。”

“气饱了!”

那主仆两不让他吃菜,团结一致,自家暗卫不想办法给他端菜来就算了,连饭都不打算让他吃了。

谢景宸把碗放下,道,“去禀告一声,就说明天我不陪大少奶奶回门了,回门礼添三成。”

杏儿一听,望着苏锦道,“姑娘,明天就我们两回去吗?”

苏锦眸底闪过一抹危险光芒。

小命都难保了,居然还敢威胁她。

可偏偏,她还就受人家威胁了,他明天没有性命之忧,她却不得不回门,没有谢景宸陪着,她都不知道回门的马车得挨多少臭鸡蛋。

那味道……

苏锦深呼一口气,识时务者为俊杰,小不忍则乱大谋,端起菜,苏锦进了屋,瞥了暗卫道,“你家大少爷不能生气,你还故意气他。”

暗卫,“……。”

到底谁气的,都没地儿说理了。

苏锦把菜摆到谢景宸跟前,道,“气饱的,不顶饿,还是得多吃饭。”

谢景宸扫了一眼两盘菜,食欲不振。

苏锦两眼一翻,“杏儿,把菜都端进屋。”

等菜都摆上桌,苏锦殷勤的给谢景宸夹菜,将碗堆的小山高,他才把碗端起来,尝了一口,嫌弃道,“冷了。”

“需要我给你焐热吗?”苏锦微笑脸。

“……不用。”

第十九章 娇气

一顿饭,吃的是一波三折,好歹最后都吃饱了。

谢景宸继续看书。

苏锦和杏儿则把后院逛了个遍,幽静的后院,两人的欢笑声格外的响亮。

渐渐的,声音没了。

谢景宸把眸光从书本上挪开,问道,“她们走了?”

暗卫回道,“大少奶奶带丫鬟熟悉前院去了。”

谢景宸继续看书,却怎么也没有先前专注,总觉得耳畔少了点什么。

他把书放下,准备起身,却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他又把书拿了起来,信手翻了一页。

苏锦迈步进屋,灿笑道,“还在看书呢?”

“有事?”

“沉香轩里里外外我都看过了,沉香轩外,还得有劳谢大少爷带我转一圈。”

谢大少爷……

别人都这么称呼他,唯独从她嘴里说出来听着刺耳。

他多看了苏锦两眼,道,“是该带你熟悉熟悉国公府。”

他把书放下,随即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都没说话。

可出了后院,谢景宸自然而然的牵过苏锦的手,苏锦挣扎了下,没有挣脱开,也就随他了,秀恩爱,对她没坏处。

苏锦在敬茶时的凶残之举,早传遍镇国公府。

谢景宸对她的宠溺,也人尽皆知。

丫鬟们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再和早上似的震惊,甚至开始无视他们了。

很好。

苏锦很满意。

镇国公府很大,也很气派,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致,不是东乡侯府能比的,花园内,百花齐绽,珍稀花卉就多达百种,东乡侯府……不提也罢。

本来大姑娘谢锦瑜和二姑娘谢锦绣在花园内赏花,欢笑不断,看到他们过去,笑声戛然而止,并从白玉桥走了。

躲避的很明显。

丫鬟们就算了,她们可是镇国公府的主子姑娘,是谢景宸的血亲,这样无视,有点说不过去吧。

苏锦笑道,“是你本来人缘就不好,还是被我牵连的太彻底?”

“……就不能是她们有眼力?”

“说实话。”

“一半,一半。”

“……。”

两个不招人待见的凑到一起,就直接变成无视了。

“这样挺好的,希望能保持下去,”苏锦愉悦道。

谢景宸斜了她一眼,见她清秀的脸上全是满意,不由得一脸黑线,这女人的脑回路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没见过不受待见还这么高兴的。

一通逛下来,就到吃晚饭时辰了。

被威胁了一回后,苏锦学乖了,晚饭吃的很和谐,别说波折了,连波澜都没起一个。

乖顺的谢景宸都有点不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假药。

经过他一晚上的打量琢磨试探,从苏锦脸上看到了忍一时风平浪静、秋后再算账、等过河了再拆桥、迟早宰了这头驴……

因为苏锦一直保持微笑,谢景宸便没挑破,谁都没进一步,自然相安无事……直到就寝。

逛了一天,苏锦有些疲惫,沐浴完,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打哈欠,眼皮都快黏到一起了,因为分床的问题没解决,一直强撑着。

谢景宸洗完澡回来,整个人就像是雪山之巅,一朵带着朝露的雪莲花,美的人心尖儿痒痒,想爬上去,把花给采了。

他朝床边走来,苏锦赶紧把辣手摧花的想法抛开,把被子扔给他。

谢景宸接了被子,皱眉道,“这是做什么?”

“你晚上打地铺睡。”

谢景宸不悦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苏锦默了默,道,“我怕我会对你怎么样。”

谢景宸,“……。”

他眉头皱的没边,还有些好笑,“你不放心自己,所以让我打地铺?”

苏锦眨眼,道,“你一个大男人,忍心我一个女人打地铺吗?”

“是女土匪,”谢景宸纠正道。

“女土匪就不是女人了吗?”

“是女人,但没有女人的娇气。”

苏锦瞪眼。

偏偏无法反驳,谁让她是女土匪呢,走到哪儿,娇气两个字都自动退避三舍。

不就打地铺吗?

又睡不死人!

苏锦踩了鞋下床,咕噜一句,谢景宸脸黑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声音很大,但苏锦可不怕他,听话的重复道,“凶悍女土匪抢了个娇滴滴的压宅夫君,得宠着他,哄着他,让着他,把他宠上天。”

她再过来拿被子,谢景宸不让,眼底闪着危险光芒,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谁娇滴滴?”

苏锦嘴角一扯,这厮是气糊涂了吧,这不是把床送给她吗?

“谁睡床,谁娇滴滴,行了吧?”苏锦道。

谢景宸气的脑仁疼,把被子扔给苏锦,“铺两床,你我都睡地铺。”

苏锦,“……。”

鹬蚌相争,檀床得利。

深呼吸,苏锦微笑道,“你确定要和我两败俱伤?”

谢景宸斜过来一眼,态度很坚决,“遇到你这悍匪,我怕娇滴滴的床受不了。”

这男人!

他不怜惜她这个救命恩人,他怜惜他的床!

不知道他怜不怜惜他家的地。

再深呼吸,苏锦再微笑,露出八颗友好的贝齿,“你确定你家娇滴滴的地就受得了本姑娘的悍匪气?”

谢景宸,“……。”

“放着床不睡,你那些莽撞的丫鬟冲进来瞧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两有什么特殊癖好。”

谢景宸,“……。”

转身,谢景宸坐下喝茶,怕再说下去,这女人就开始说荤话了,不,她已经开始了!

苏锦愉悦的嘴角弯不下去,小样,和本姑娘斗,你还嫩着呢。

占了上风,苏锦心情好,多给他垫了一床被子,昨晚要被子不成功,今晚丫鬟主动给她搬了好几床来,这些看菜下碟的丫鬟。

谢景宸这盘菜虽然有点烫手,但她得端稳了,不能松手。

苏锦瞅了谢景宸一眼,脑子里闪过一道菜名:爆炒肥牛卷。

有点饿了。

她咽了咽口水,谢景宸脸黑着,撇过头去,打地铺不见得就安全了。

就这样,苏锦睡床,谢景宸打地铺。

累了一天,苏锦倒床就睡着了,反倒是谢景宸,浑身不痛快,娶了媳妇,不说软玉温香,居然沦落到连张床都护不住的地步……

翻来覆去,迟迟不能入睡。

……

翌日,苏锦睡得迷迷糊糊中,脖子痒,想挠一下,可胳膊被压着,抬不起来,她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绝美的俊脸。

她正被谢景宸抱在怀里,他还皱眉看着她,嫌弃她事多似的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她还想问怎么了呢!

“谁让你跑床上来的?!”苏锦恼道。

谢景宸很平静,道,“地铺两床被子太热,一床被子太硬,我睡不着,我想过了,我睡床上,你要真对我做什么,我也认了。”

小榻上扔了一床被子,告诉苏锦,它主子挣扎过,但是失败了。

苏锦,“……!!!”

这厮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大哥,你百折不屈,宁死不从的骨气丢哪儿了?

苏锦泪流满面。

无话反驳。

屋内,寂静了半晌,苏锦反应过来她还被人抱着,她恼道,“你睡床就算了,谁让你抱着我的!”

这睡姿,明显就是主动抱的,罪证确凿,无可抵赖。

谢景宸把胳膊松开,几个字朝苏锦砸过来。

“防止你不老实,”他坦然,甚至理直气壮。

苏锦,“……。”

“虽然我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尽量不要发生的好,”他语气沉闷,仿佛在垂死挣扎。

这理由……

强大到苏锦差点喷他一脸血。

她一点都不怀疑,哪一天他来硬的,再告诉她,未免丢人,所以他先下手为强了!

姥姥的!

这就是只狐狸啊!

这还没解毒呢,一旦解了毒,她还有还手的余地吗?

第二十章 知足

苏锦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一脸郁闷的盯着眼前更衣的男子。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掉在自己挖的坑里爬不起来。

总觉得人家的后脑勺都在嘲笑她作茧自缚。

谢景宸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阵发凉,他瞥了一眼铜镜,就看到苏锦对着他张牙舞爪。

那模样实在是有趣。

他穿戴齐整,想回头抓她一个现行,看到的却是她一脸如沐春风般的灿笑。

这女人!

变的还真是快。

“心情好,也收敛一点,让丫鬟瞧见了,又不知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谢景宸道。

苏锦脸上笑容僵硬,一点点皲裂。

她心情好个屁!

遇到他,心情就没灿烂过,全是阴霾。

已经够郁闷的了,偏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捅了伤口还撒盐,做人要厚道点知道么!

苏锦深呼吸,微笑道,“控制不住心情好啊,从嫁过来,你差点掐死我,到现在你主动愿意送上床,不过两天时间,照这样下去,你我妇唱夫随,情投意合指日可待。”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姑奶奶不气死你,也要把你气个半死。

谢景宸望着苏锦,不见怒气,只有打量和揣度,“你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我你打消要休书的念头了?”

苏锦喷血,气的心肝脾肺肾都隐隐做疼。

这厮怎么能这么欠揍呢!

看来气他已经不管用了……

眸光一转,苏锦笑道,“我是打消了点,但我爹娘没有,在国公府你我合作的还算愉快,今儿回门,还希望谢大少爷不遗余力的配合我。”

“这个好说,”谢景宸答应的很爽快。

苏锦微微一笑,“那我先谢谢了。”

说完,苏锦朝屋外喊道,“杏儿。”

杏儿正在屋外抱着柱子发呆,有姑爷在,她都不能随便进姑娘的房间了,又没人愿意和她这个土匪丫鬟说话,好无聊。

乍一听苏锦唤她,杏儿欢快的推门进屋道,“姑娘,你起了?”

“给我拿鞭子来。”

杏儿也没多想,苏锦一吩咐,她就屁颠屁颠的就去书房拿鞭子。

谢景宸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杏儿拿了鞭子上前,在递给苏锦的时候,她问道,“姑娘,一大清早,你要鞭子做什么?”

“抽他。”

苏锦呵气如兰。

杏儿惊呆了,见苏锦伸手过来拿鞭子,她飞快的后腿一步道,“姑娘,你忘了,今儿要回门呢,你不能抽姑爷。”

“我知道,就是回门,我才抽他的。”

“为什么?”杏儿懵懂道。

苏锦斜了谢景宸一眼,道,“爹爹对我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抽他几鞭子,让爹爹心花怒放下。”

谢景宸,“……。”

“娘不是叮嘱我要好好练练准头吗,一会儿谢大少爷站那儿别动,我胸前背后都抽几下,等回门时,我装作不经意的拍你胸前,你记得倒吸气,委婉的把我抽你的事表达出来,但不能露出憎恶的神情,最好是欢喜。”

杏儿,“……。”

谢景宸,“……。”

这是要把他这个新上门的姑爷塑造成一个受虐狂吗?

杏儿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姑娘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可她还是有点儿同情姑爷。

苏锦叮嘱了一大堆,最后拍谢景宸的胸口道,“你的演技,我很放心的,你也不用全部依照我说的做,随便发挥就好。”

谢景宸默了默,道,“我看,你直接揍的我下不来床,岳父大人会更高兴。”

苏锦望着谢景宸,眨眼道,“你成功说服了我,你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就这么办。”

谢景宸,“……。”

苏锦拿鞭子,杏儿死活不松手,这么傻的姑爷,再打会更傻了,她道,“不行啊,姑爷不一起回去,姑娘就是把姑爷打的只剩一口气,他们也会当姑娘你是在吹牛,而且,姑爷陪咱们回去,不是挡臭鸡蛋的吗?”

某姑爷觉得自己还没挨鞭子就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苏锦抢了半天,也没能把鞭子从杏儿手里夺过来,她恼道,“你以后早饭少吃点,力气这么大!”

“奴婢还没吃早饭呐,”杏儿道。

苏锦,“……。”

苏锦一无力,杏儿把鞭子夺走了,头也不回的打哪儿拿的送哪儿去。

瞥见谢景宸一脸郁闷的坐在那里,还咳了两声,苏锦递帕子给他,关切道,“又要吐血了吗?”

谢景宸一口老血涌到喉咙口,“你是不是真打算把我活活气死?”

苏锦眨了眨眼,道,“你明明是我气活过来的。”

谢景宸,“……!!!”

抬脚,谢景宸出去了,他就不能和她说话,她一开口,他就血气翻涌。

苏锦心情好到飞起来。

吃了早饭后,苏锦和谢景宸去栖鹤堂给老夫人请早安,知道今天是苏锦回门的日子,老夫人没说什么。

南漳郡主则望着谢景宸道,“宸儿气色似乎不大好,我看还是留在府里歇养,以身子为重,这一次就让大少奶奶自己回去,下次你再陪着。”

下次就用不着谢景宸陪着了。

苏锦腹诽道。

谢景宸道,“娘子第一次回门,我理应陪着,没能亲自迎娶,再不陪着回门,说不过去。”

三太太见了笑道,“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哪里舍得分开片刻,大嫂管太多,没得招人嫌。”

南漳郡主也不生气,只道,“我是被上回的事吓怕了,宸儿年纪轻,不懂事,我不能不多提一声,将来老爷回来责问我,我可担待不起,你们执意,我也不能硬拦着。”

谢景宸和苏锦告退。

只是他们刚走到国公府大门处,就瞧见管事的走过来道,“大少爷、大少奶奶,你们来的正好,昨儿那些来讨债的铺子管事又来了。”

苏锦眉头一皱。

杏儿就道,“不是给他们钱了吗,还敢来!”

杏儿气势汹汹的往大门口走,然后就听到她笑声传来。

不知道她乐什么,苏锦走过去,就看到那些管事们一人青了一只左眼,样子极其狼狈,显然是被人给打了。

听到杏儿笑,齐齐瞪着她。

铺子管事的看到谢景宸,诉苦道,“谢大少爷,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您替东乡侯府还清了欠债,东乡侯怪我们登门丢了东乡侯府的脸,把我们一通暴揍。”

他们淤青的眼睛就是罪证。

谢景宸扶额。

债都还清了,还能惹出事来……

杏儿叉腰道,“知道我家侯爷不高兴你们来,你们还敢来,你们这不是找打吗,你们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顺土匪者昌,逆土匪者亡吗?”

苏锦,“……。”

这么顺口,这么理直气壮,她有点想不起来这话原来是怎么说的了。

“我劝你们回去找地方赶紧躲起来,不然另外一只眼睛也得青,再来的话,就是断胳膊断腿了,”杏儿继续道。

那些管事的吓住了,“你,你们欺人太甚!”

杏儿道,“我家侯爷是最讨厌别人告状的,没本事的人才会告状,没有直接揍的你们满地找牙,已经是侯爷好说话了,你们要知足,知足常乐,我家夫人夸你们铺子上的东西好,回头大少爷娶媳妇还光顾你们铺子。”

管事们,“……!!!”

饶了他们吧!

苏锦,“……。”

谢景宸,“……。”

她想象不了,那些顶着淤青眼睛的管事们怎么知足乐的起来,除非是被打傻了。

第二十一章 回门

对于这些铺子管事的,苏锦一点也不同情,擅长做生意的哪个不是人精,在她进门第一天就上门要债,把东乡侯府和她的脸放在地下狠狠的践踏。

同情他们,替他们出头,就是在纵容他们以后有事还来镇国公府。

没有理会,等车夫赶马车过来,苏锦上了马车后,杏儿也钻了进去。

至于谢景宸,则是骑马开路。

任谁一看,都知道谢大少爷陪大少奶奶回门了。

这样才能有效的防备那些蠢蠢欲动的臭鸡蛋铺天盖地的砸过来。

一路平安。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东乡侯府门前停下。

苏锦掀开车帘钻出来,就听谢景宸似笑非笑道,“你们青云山飞虎寨迎接姑爷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苏锦有点懵。

她一撇头,然后嘴角就狂抽不止了。

只见东乡侯府朱红大门两边,跟挂腊肉似的左右各挂了四名小厮,嘴里塞着布条,挣扎不了,也说不出来话。

苏锦不是真的东乡侯之女,青云山的习俗她也不知道。

她望向杏儿。

杏儿摇头,她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习俗,她小声道,“可能是侯爷给姑爷的下马威,侯爷说过,新姑爷登门,要杀杀他的威风的。”

谢景宸一脸黑线。

苏锦扶额,“本来就弱不禁风了,再杀一下,估计又该抬回去了。”

他有那么弱吗?!

谢景宸不虞,翻身下马,苏锦也从马车上下来。

迈步上台阶,一阵臭味传来,苏锦连忙把鼻子捂上,匆匆抬脚进府。

一旁小厮拎了木桶过来,问道,“还臭吗?”

都熏死人了,能不臭吗?

“这味道有点熟悉,好像是臭鸡蛋的味道,”杏儿道。

“可不就是臭鸡蛋,”小厮闷气道。

“谁啊,这么不怕死敢往侯府扔臭鸡蛋?”杏儿眼睛瞪圆。

小厮指着大门口道,“都在门口挂着呢,昨晚上,这些小厮来侯府门前扔的,不只是臭鸡蛋,还贴了纸条,让我们滚回青云山,一个没跑,全逮住了。

只是逼问了一通,死活不招是谁派来的,侯爷便把他们都挂在侯府大门前,等他们主子来认领,结果到现在也没人来,纸条好撕,就是臭鸡蛋……我擦了两个时辰,鼻子都快闻不出臭味了。”

她这爹有点天真啊。

敢往东乡侯府扔臭鸡蛋的,又岂是一般人,怎么可能为了几个小厮和东乡侯府撕破脸皮,不过把小厮挂在门口倒是可以敲山震虎。

苏锦抬脚往前,那边过来一小厮道,“姑爷可算来了,侯爷等你好一会儿了。”

等他?

谢景宸眉头微皱。

苏锦有点不大放心,问道,“可知道找姑爷何事?”

“侯爷知道姑爷不能动武,打算考考姑爷的文采,”小厮回道。

苏锦望向谢景宸道,“这应该难不倒你,你好好表现。”

苏锦没打算陪谢景宸,可她要走,却被杏儿拽了袖子。

“姑娘,你不去书房看看吗?”杏儿认真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

杏儿左瞄右瞄,欲言又止。

苏锦便道,“有话就说。”

“侯爷不许别人说他没文采,”杏儿小声道。

苏锦,“……。”

谢景宸,“……。”

没文采还考别人文采,她爹的脑回路不至于这么崎岖吧?

看来,真有问题了。

苏锦望着谢景宸道,“我陪你一起去。”

传话小厮忙道,“侯爷只让姑爷去,让姑娘你去陪夫人,他和姑爷一会儿就进内院。”

苏锦朝谢景宸耸肩,一脸爱莫能助。

谢景宸扶额,随小厮走远,身后有对话传来:

“侯爷和姑爷会不会打起来?”杏儿问。

“应该不会,”苏锦答。

“万一真打起来了,姑娘你帮谁啊?”

谢景宸耳朵竖起来,脚步放缓,只听苏锦爽朗笑声传来: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坐在一旁嗑瓜子看热闹了。”

“……。”

居然没向着她爹——

谢景宸嘴角往上勾了勾,心情愉悦的随小厮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谢景宸就险些被飞过来的纸团给砸个正着,东乡侯正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

谢景宸走上前,作揖见礼,“见过岳父大人。”

东乡侯上下扫视了谢景宸好几遍,看的谢景宸浑身不自在,又不是头一回见他,用得着打量的这么细致吗?

半晌之后,东乡侯开口了,“看来强扭的瓜也甜的很。”

“……。”

谢景宸想起了那天他被关在柴房,东乡侯把苏锦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只差没明说谁娶到那是几辈子烧了高香,谢景宸听得不耐烦,冷冷的回了一句,“强扭的瓜不甜。”

现在陪苏锦回门,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谢景宸不说话,东乡侯瞥了一旁站在的男子道,“把我要考他的题目告诉他,我出去透透气。”

东乡侯一脸深沉的出了书房。

谢景宸一头雾水的望着男子,男子轻咳一声道,“侯爷赊账在前,揍那些铺子管事的在后,早朝时被御史台弹劾,侯爷一生气,反驳了几句。

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气伤了,陈御史晕了,皇上让侯爷好好反省,侯爷反省不出来,姑爷文采斐然,侯爷让您替他反省下,写下来,他明天要交给皇上。”

谢景宸,“……!!!”

这就是考他文采了?

他又不是土匪!

他能替他反省什么?!

谢景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一家子,就没一个正常的。

要不是答应苏锦好好表现,谢景宸估计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了,这会儿只能认命的坐下,提笔沾墨,替岳父大人反省自己的土匪行径。

只是笔提起来,迟迟落不下。

他问男子道,“岳父大人是怎么气晕陈御史的?”

男子回道,“陈御史说侯爷赊账办喜宴和嫁妆是打肿脸充胖子,侯爷说他就是不打肿脸也比他一个瘦竹竿似的御史胖。”

谢景宸,“……。”

就这一句话,陈御史就扛不住晕了,男子真担心他以后会被活活气死。

“侯爷叮嘱别把话写死,要看着像是反省,实则是在争辩,要理直气壮,侯爷这辈子还没做过错事,不能让他的人生有污点。”

谢景宸,“……。”

这简直比考状元的题目还难!

谢景宸抽着嘴角,绞尽脑汁,断断续续写了两刻钟才写满一张纸。

然后得到了一个让他吐血的评价。

写完后,谢景宸把纸交给东乡侯,就告退了。

只是他一转身,就听到东乡侯夸赞他,“不愧是我女儿看中的,果然文采风流,你看这字里行间,扑面而来的土匪气,令人为之振奋,这小子哪天做土匪,肯定比我还成功。”

第二十二章 贤婿

出了书房,有小厮领着谢景宸去找苏锦。

屋内,苏锦换了身新衣裳,一袭缕金彩绣云裳,楚楚动人,丽质天生。

杏儿夸赞道,“夫人给姑娘做的衣裳真好看。”

唐氏也是一脸满意,道,“这嫁了人,娘往后都不知道给谁做衣裳打发时间了。”

苏锦笑道,“娘可以给爹爹和大哥做衣裳啊。”

唐氏嫌弃道,“不乐意给他们做,穿什么都一个样。”

唐氏让苏锦转一圈,她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苏锦转了半圈,就瞧见谢景宸进来,她笑问道,“爹爹考你文采,你都答上来了?”

谢景宸不想说话。

就没见过这样离谱的岳父,竟一点都不怕在女婿跟前丢脸,还让他帮着反省,说出去都没人信。

再者,东乡侯叮嘱不让苏锦去,显然不想这事让苏锦知道。

苏锦见他不说,便没再问,只当东乡侯出了难题,将他难住了,这是极有可能的事。

苏锦摸着云袖上的绣案,笑问道,“怎么样,漂亮吧?”

谢景宸眉头微挑,土匪夫人,居然有一手媲美宫中绣娘的绣技。

他没说话,身后走进来的东乡侯笑道,“我女儿当然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没这么夸女儿的吧?

“爹爹,我问的是衣裳,”苏锦脸红道。

东乡侯仔细看看,道,“你娘的手艺不行,也就你穿着好看,我和你大哥都不乐意穿。”

一个不乐意做,一个不乐意穿,还真是绝配。

唐氏狠狠的瞪了东乡侯一眼,道,“考过文采了,可还满意?”

东乡侯趁机秀了把文采,道,“璞玉成璧,待琢待磨,是个可造之材。”

可造之材……

但愿他说的不是指土匪。

谢景宸心中祈祷。

唐氏眸底有些吃惊,道,“难得,你居然给出这么高的评价,我可还没听你夸过什么人。”

“我看人一向很准,再说了,能让咱们女儿看上的又岂是庸才?”东乡侯自豪道。

“这倒也是。”

“……。”

如果没听到东乡侯那番评论,这些夸赞,谢景宸会很高兴,但现在只有郁闷,一口气堵胸口,郁结难舒。

谢景宸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

苏锦推了他一把,小声道,“这么夸你,你都不脸红,不谦虚两句?”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好好表现,不能让爹娘误会你自负,苏锦用眼神提醒他。

谢景宸一口老血没差点喷出来。

他斜了苏锦一眼。

你知道你爹在夸我什么吗?

你爹夸我合适做土匪!

没气的脸红脖子粗就不错了,还脸红。

难道要他谢谢岳父大人慧眼如炬,看出他堂堂镇国公府大少爷体内的土匪潜质?

说不出口,谢景宸便没理会苏锦。

苏锦拿眼睛戳他。

那边东乡侯上下打量苏锦,眉头微拧,道,“我怎么觉得女儿消瘦了?”

瘦了吗?

苏锦抬手摸自己的脸。

唐氏看看,也觉得瘦了,问道,“可是镇国公府的饭菜不合口味?”

苏锦摇头。

唐氏望向杏儿,杏儿就道,“镇国公府的饭菜可好吃了,比侯府的还要好吃,姑娘每顿饭都吃许多,不可能会瘦的。”

苏锦,“……。”

她有吃许多吗?

也只比在侯府时多吃了两口好吧,她这两天累,消耗大,吃多一点很正常。

心中嘀咕,但苏锦没反驳出声,吃得好睡的好,爹娘才放心。

谢景宸有些吃惊东乡侯府的相处,在镇国公府,丫鬟是不可能会说主子家的饭菜不及别人家好吃之类的话,尤其是当着主子面说,这是要挨罚的。

但是东乡侯府就不会。

东乡侯一点都不生气,他为女儿能吃到更好吃的饭菜而高兴,再然后——

把厨子抢了。

东乡侯看着谢景宸道,“锦儿这一出嫁,她娘这几天吃什么都没了胃口,我正愁上哪儿抢厨子去,镇国公府的厨子饭菜做的不错,回去之后,记得挑个厨艺好的送来。”

谢景宸,“……。”

东乡侯似乎还有话说,杏儿凑上去,小小声嘀咕了几句。

东乡侯大笑道,“青出于蓝胜于蓝。”

笑的苏锦一头雾水。

唐氏嗔了东乡侯一眼,道,“别总夸女儿,先敬茶吧,有什么话等敬完茶再说不迟。”

到这会儿,苏锦和谢景宸才敬茶。

敬茶后,苏锦逮着机会问杏儿,“你说了什么,我爹那么高兴?”

杏儿小声道,“没说什么,奴婢怕侯爷抢姑爷钱,和他说一声,姑爷的钱已经被姑娘抢光了,要抢只能等姑爷再攒攒。”

某要攒钱的姑爷,“……。”

吃了回门饭后,谢景宸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打劫走的银票被苏锦塞了一万两给唐氏,“娘,这钱你先拿着用,别让爹爹去抢那些大臣。”

唐氏欣慰女儿的孝顺,但没有答应。

“打劫是你爹的爱好,不让他打劫,比不叫他吃饭还让他难受,”唐氏道。

苏锦,“……。”

把银票还给苏锦,唐氏笑道,“虽然你陪嫁是赊账置办的,但青云山不缺钱,那些少的庄子铺子,回头娘都给你添上,娘和你爹爹绝不会委屈了你。

昨儿晚上,你爹还怕你被镇国公府欺负,打算把东乡侯府搬到镇国公府对面去,离的近,每天都能回门,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爹立马赶到。”

苏锦,“……。”

谢景宸,“……。”

要不要这么疼女儿,疼到要搬家的地步,这宅子可是皇上赏赐的。

谢景宸无话可说。

而苏锦则是鼻子泛酸。

他们越是疼爱她,宠着她,她越心愧不安。

“爹爹、娘,女儿没那么好欺负,你们放心,”苏锦依偎着唐氏道。

唐氏摸着女儿的脸,笑道,“娘知道,住哪儿都是住,住镇国公府对面,你爹上早朝还能多睡一刻钟,娘再督促他点,应该就不会迟到了。”

说到东乡侯上朝,苏锦那点伤感就笑没了。

东乡侯进京之后,皇上赏赐了宅子,东乡侯就成了满朝文武中的一员,除了休沐,都要上朝。

上早朝的第一天,为了给百官和皇上留个好印象,东乡侯还特意起了个早,结果……

不止是迟到,而是迟到的很彻底。

他一脚踏进议政殿的时候,正好公公宣布退朝……

为了训他,皇上从龙椅上起来还坐了回去。

在青云山,东乡侯就是土皇帝,天天睡到自然醒,让他天麻麻亮就起来上早朝,真是折磨人。

据杏儿说,那天东乡侯回来,感慨说,“做皇帝比做土匪还辛苦。”

不过打那天之后,东乡侯就没再去那么晚了,偶尔准时上朝,偶尔上朝一半去,要是真起晚了,干脆就不去了……

开始还有大臣弹劾他,可是东乡侯死性不改。

经过大家的退让,现在东乡侯已经做到皇上在说话,他大摇大摆的站到自己位置上,而没人理会他了。

整个朝堂上,这是独一份。

当然,整个大齐朝,顶着侯爷头衔而没有职务的也就这一个。

不是皇上不给他官职,而是东乡侯不要,做这个官不喜欢,那个官无趣,最后皇上都想揍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东乡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便道,“就这么先上朝吧,等有了感兴趣的,皇上不让我干,我也会抢着干。”

皇上也就随他了。

唐氏和东乡侯送苏锦和谢景宸出府。

在大门口,依依不舍了好一会儿,东乡侯看谢景宸的眼神十分嫌弃。

之前还喊了几声贤婿。

到大门口就变成嫌婿了。

迫于压力,谢景宸道,“过两日,我就带娘子回来探望岳父岳母。”

东乡侯的眼神这才温和起来。

谢景宸扶着苏锦上马车,东乡侯想起来件事,对苏锦道,“你吵着闹着落在青云山的十八般武器,这一两天就送进京了,一送进府,爹爹就让人给你送去。”

苏锦,“……。”

谢景宸,“……。”

第二十三章 逛街

扶苏锦坐上马车后,谢景宸骑上马背,两人便打道回府。

等过了东乡侯府侧门,马车又停了下来。

苏锦从马车内钻出来,谢景宸带她骑马逛街。

在别人跟前秀恩爱,苏锦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可在东乡侯和唐氏跟前,她做不到,只能避开点儿。

招招摇摇的逛回街,让人知道她是镇国公府认可的大少奶奶,是谢大少爷的心尖儿,她们夫妻恩爱,并非他们想的鲜花插在牛粪上。

往后针对她,扔臭鸡蛋的时候,掂量着点东乡侯府和镇国公府的分量。

两人骑在马背上,有说有笑的往前走,那驾宽敞的马车杏儿一人坐,躺在里面,好不舒服。

苏锦是打算避开东乡侯和唐氏的,不想他们知道,可惜瞒不住。

东乡侯不放心,派了小厮在后面跟着,准备护送他们回镇国公府,结果看到这一幕,飞快的回去禀告东乡侯知道。

东乡侯高兴道,“我还担心他们是装恩爱糊弄我的,原来比我想的还要恩爱。”

唐氏也忍俊不禁,“女儿长大了,也学会在爹娘面前害羞了,不过这在外人面前……。”

脸皮倒是厚了不少。

“此消彼长,很正常,”东乡侯一脸欣慰。

马背上,苏锦打了个喷嚏,鼻子痒痒的。

看着走过路过的人频频朝他们张望,扔过来不要脸的眼神。

苏锦捏了捏脸皮。

谢景宸见她不揉鼻子,反倒捏脸,笑道,“你是脸打喷嚏的?”

苏锦白了他一眼,惆怅道,“今天,应该是咱们脸皮厚度达到人生至高点的时候,往后应该没机会超越了。”

谢景宸,“……。”

“听你这语气,似乎将来还想再挑战下?”谢景宸道。

“……。”

谁想挑战了?!

要是可以,她压根就不想这样好么!

这不是接手了烂摊子,不得已而为之吗?!

深呼吸,苏锦微笑道,“挑战太难了,除非我重新嫁个夫婿,带着他从你谢大少爷跟前溜达来溜达去,再把你痛揍一顿,否则绝无可能。”

谢景宸脸黑成锅底。

抱着苏锦的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惹来苏锦吃疼,拍他道,“你想勒死我啊!”

不勒死你,迟早被你气死。

谢景宸深呼吸,把胳膊松开两分,想到先前在书房,他脑中冒出来的问题,便问道,“如果别人说你打肿脸充胖子,你会怎么反驳?”

苏锦摸着马毛,朝天翻白眼道,“就我现在这脸皮,这厚度,胖于无形,胖的不显山不露水,整个京都就没几个比得上的,我用得着打肿脸充胖子吗?把什么都摆在脸上,肤浅。”

谢景宸,“……。”

不用问了。

她绝对是东乡侯的亲生女儿无疑。

半晌没人接话,苏锦道,“怎么不说话了?”

不是他不说,而是无言反驳。

如果真要说点什么的话,那就是——

“你说的对。”

“……。”

又是半晌没人说话。

不过这一回,打破静谧的是谢景宸,他道,“你不会真打算把十八般武器都带进国公府吧?”

苏锦眼神耷拉。

说的好像她想似的。

这不是人家女儿吵着闹着要的吗?

东乡侯差人辛辛苦苦的从青云山飞虎寨给她带来的,她说不要,她怕伤人爹娘的心。

苏锦斜了谢景宸一眼道,“不会我这个大少奶奶带点东西进府都不行吧?”

“……只要你不摆在房间里就可以了,”谢景宸道。

他可不想自己每天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屋子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苏锦眼前一亮,“那不行,我每天晚上要抱着它们睡。”

谢景宸,“……。”

“你确定?”谢景宸抽了嘴角问。

苏锦才反应过来,那些是杀人的武器,锋利无比,别大晚上的翻过身,自己给自己来一刀。

“不确定,”苏锦果断改口,未免谢景宸笑话她,给他一个不确定的理由,“如果抱你更舒服,我当然愿意抱你。”

“……。”

这女流氓!

谢景宸恨不得把她从马背上掀下去。

往前走了会儿,苏锦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谢景宸。

就是那张她给唐氏,唐氏没要的一万两银票。

谢景宸挑眉,带着点欣慰道,“打劫走的银票,居然还给我一点,这是良心发现了?”

“想多了,一会儿买东西,你付钱。”

“……。”

疼媳妇的男人,买东西是不会让媳妇付钱的,虽然羊毛出在羊身上,但感觉不同。

既然秀恩爱,那当然要往死里头秀了。

到了闹街,谢景宸翻身下来,再把苏锦扶下来。

这是苏锦第一次逛街,看什么都新奇,再加上一个没怎么见过京都热闹的杏儿,主仆两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亦乐乎。

谢景宸要做的,就是跟在后面做个一脸宠溺的钱袋子。

她买东西,他付钱。

她吃东西,他帮忙擦嘴角。

她呛了喉咙,他帮忙拍后背。

她不小心崴了脚,他帮忙揉脚脖子。

……

至于旁人的指指点点,完全抛诸脑后,置若罔闻,用路人的指责来说,就是把大街当成自家闺房了。

苏锦在看胭脂,问谢景宸哪个好看。

谢景宸刚刚才从东乡侯那里学了一招,杀伤力很强,不仅伤了一旁的小摊贩,也把苏锦给伤了。

“相公,这些胭脂,我抹哪个好看?”苏锦问。

“我媳妇涂什么都好看,”谢景宸答。

“……涂炭呢?”苏锦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

谢景宸,“……!!!”

这是不按常理出牌,还是新的秀恩爱方式?

撇过头,谢景宸问小厮,“你这儿有炭卖吗?”

苏锦,“……。”

小摊贩,“……。”

那边杏儿屁颠屁颠过来,兴奋道,“姑娘,她们都说姑爷是绝世好夫君呢,大齐朝就这么一个,被你给霸占了,都羡慕的想把你踹湖里淹死。”

苏锦,“……。”

见杏儿眉飞色舞,苏锦拍她脑门道,“都要淹死我了,你还笑的出来。”

杏儿摸着脑门,笑得见牙不见眼,“奴婢告诉她们姑娘你会凫水,那些姑娘气的想揍我,幸好我跑的快。”

没见过这么欠揍的。

苏锦扶额,见谢景宸望着她,她道,“相公,恭喜你获得绝世好夫君称号。”

到这里,差不多可以歇了。

再秀下去,就是和大家同归于尽了。

苏锦的意思,谢景宸没能领会,只当是催他再秀一波,只好抖着眼皮,谦虚道,“没有绝世好夫人,哪来的绝世好夫君。”

苏锦,“……。”

这还秀上瘾了?

呕!

这两神经病!

小摊贩被媳妇掐青了腰,爆发道,“东西不卖了!收摊了!前面右转,再右转,有卖炭的,要多少有多少!”

苏锦,“……。”

谢景宸,“……。”

第二十四章 揍人

醉月楼,二楼。

临窗户处,站在三位男子。

左边的穿墨色锦袍,中间的穿月牙色锦袍,右边则是淡蓝色。

三人模样一个比一个俊俏。

但脸上的神情却很一致,都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他们身后,楚舜坐在那里,把豆子丢嘴里,玩的不亦乐乎。

吃了两颗后,他笑道,“现在该相信我说的了吧?”

墨色锦袍男子感叹道,“不是亲眼所见,我实在难以相信谢大少爷会陪那女土匪逛街。”

“这哪是陪着,分明是黏着,”月牙色锦袍男子道。

他看了一眼街上闲逛的人,觉得黏着两个字不足以形容,加重道,“如狗皮膏药一般黏着。”

“你这形容太夸张了,”楚舜不信道。

他和谢景宸认识那么久。

别人黏着他,他都会嫌烦的人,何况是他黏着别人。

“我夸张了吗?”月牙色锦袍男子问左右同伴。

“一点都不夸张。”

“谦虚了。”

楚舜眼睛睁大。

不是吧?

用狗皮膏药形容都算谦虚了,这得黏到什么程度?

楚舜起身到窗边一看,就见到苏锦买了串糖葫芦,咬了一颗下来,递到谢景宸嘴边……

离的有点远,看不见谢景宸脸上的表情,但感觉到他在犹豫。

就在大家觉得他不会吃的时候——

他咬了一颗。

月牙色锦袍男子痛心疾首道,“没救了,他已经沦为女土匪的盘中餐了。”

楚舜敛眉。

这太匪夷所思了。

难道是女土匪拿救命之恩威胁他的?

可谢大少爷不是那种会受人威胁的人。

他得问问清楚,这太吓人了。

苏锦在挑玉镯,谢景宸在一旁陪着,一小厮近前道,“谢大少爷,我家世子爷请你上楼说话。”

谢景宸没有犹豫,直接回绝道,“改日吧。”

苏锦却道,“你先去吧,我就四下逛逛,不会走远。”

谢景宸不在,正好试试效果,要是有人敢挑衅,狠狠揍一顿,杀鸡儆猴,下回出来逛街应该就没事了。

见她执意,谢景宸就上醉月楼了。

一进屋。

几男子就围上来。

摸额头。

摸脸。

摸胸。

谢景宸一脸嫌弃的把他们的手拍开。

“这也没病啊,”天蓝色锦袍男子道。

楚舜神情凝重,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苏锦会医术的,而且医术高超。

是以,他怀疑道,“是不是她给你下药了,让你对她言听计从?”

谢景宸一脸黑线。

他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吗?

街上,苏锦看那些雕刻的牛马,栩栩如生。

杏儿东张西望,突然欣喜道,“姑娘,奴婢看见了一熟人。”

“嗯。”

见苏锦神情淡淡,杏儿道,“咱们在京都认识的人不多,姑娘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苏锦微汗。

她又不是真的苏锦,爹娘大哥都不熟,何况是其他人了。

“我就不去了,要去你去吧。”

“那奴婢去打声招呼就回来。”

杏儿屁颠屁颠的朝那边跑,生怕人不见了似的。

苏锦倒是好奇这熟人是谁了。

不过,她还是对逛街更感兴趣。

苏锦从这个摊子逛到另外一摊子,只要看上的都买,那些小摊贩高兴的合不拢嘴。

在一卖首饰的小摊铺前,苏锦挑的认真。

那边,一男子骑马过来,他身姿挺拔,一袭华贵锦袍,器宇轩昂。

一路走来,不知道惹的多少姑娘芳心涌动。

见到苏锦,他停下来,盯着苏锦看了会儿,然后骑马离开。

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苏锦正挑耳坠,男子走过来,站到苏锦身后,苏锦发现了他,以为他是挑首饰的,往旁边挪了挪。

男子扫了那些首饰一眼,道,“这么丑的首饰,哪里配得上你,哥哥带你去挑漂亮的,哥哥身上带足了钱,看上什么买什么,随便花。”

苏锦斜了他一眼。

她这是碰上搭讪的了?

长的人模人样的,怎么这么轻浮。

苏锦侧过身,不理他。

男子眉头拧着,道,“不挑首饰,也还是能聊两句的吧,前面胡同人少,咱们去那儿聊聊?”

火气涌到胸口,苏锦想打人。

醉月楼,二楼。

墨色锦袍男子站在窗户处,感慨道,“这年头,胆子大不怕死的越来越多了。”

“怎么了?”楚舜问道。

谢景宸也望过去,就听男子道,“景宸兄,楼下有不怕死的调戏你媳妇。”

谢景宸脸一黑。

小摊子前,苏锦要走,结果男子把她去路挡住,她恼怒道,“把路让开,不然我叫非礼了!”

男子眉头拧成麻花,“只是聊两句,说会儿话都不行,你们要不要对我这么绝情啊?”

谢景宸走过去,把苏锦护在身后,黑着脸道,“我陪你聊两句如何?”

男子上下扫视谢景宸几眼,道,“你就是镇国公府大少爷?”

谢景宸笑了,“认得我,还敢如此放肆,当真是胆子不小。”

“别聊了,直接揍他,”苏锦果断道。

要这么放过他,今儿大半天秀的恩爱就都打了水漂了。

男子一脸错愕。

谢景宸很听话,一拳头打过去。

男子眼睛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头,疼的睁不开。

火气也被挑起来了,随手揉了下眼睛,男子就和谢景宸打了起来。

男子武功不弱,谢景宸不能轻易动武,几招之后,楚舜怕他毒发,替他接下男子的拳头,道,“敢欺负嫂子,我们帮你教训他!”

男子笑了,“口气倒是不小!不怕挨揍,就来吧!”

就这样,他们当街打了起来。

等杏儿见完熟人回来,就看到楚舜他们打的鼻青脸肿的模样。

小丫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掏出跨包里随身带的鞭子,就抽了上去。

她从背后出手。

一鞭子抽在了楚舜的小腿肚子上。

楚舜回头看着她,就见鞭子抽过来,他一把抓住,道,“你个小丫鬟到底帮哪边的?”

杏儿拽不动鞭子,恼道,“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家大少爷一个!以多欺少!我当然是帮我家大少爷了!”

说完,朝苏锦喊道,“姑娘,他们欺负大少爷,你快帮大少爷啊!”

楚舜,“……!!!”

苏锦,“……!!!”

谢景宸,“……!!!”

谢景宸望着苏锦,眸光有点复杂,声音有点飘,“那真是你大哥?”

苏锦,“……。”

杏儿说是——

那肯定是了。

但她能不能说她不知道?

苏锦想死。

楚舜把鞭子松开,喊道,“先别打了!”

四人都罢了手。

杏儿过去看苏崇,道,“大少爷,你没事吧?”

苏崇抹着嘴角的血,道,“还是你个小丫鬟重情重义,不像你主子,嫁了人,就翻脸不认哥了,居然让人揍我。”

“揍的这么狠都不让人停手。”

“我跟你说,我心都凉半截了,拔凉拔凉的!”

一声比一声重。

苏锦,“……。”

杏儿啊了一声,反应过来,道,“姑娘不是翻脸不认大少爷你,她是真不认得大少爷你了,姑娘撞伤了脑袋,连侯爷和夫人都不认得……。”

杏儿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崇道,“怎么不说了,继续说。”

杏儿低头道,“奴婢好像犯错了,夫人今儿还叮嘱奴婢,要是在街上瞧见大少爷,别告诉姑娘,当作不认识你,刚刚一生气,奴婢就把这事给忘了。”

顿了顿,杏儿道,“奴婢现在装不认识,让他们继续揍大少爷你还来得及么?”

杏儿的声音越说越小。

苏崇脑壳疼。

他朝苏锦走过来,苏锦一脸尴尬,这大哥两个字还怎么叫的出口啊。

杏儿一解释,苏崇就不生苏锦的气了,凑上来摸她脑袋道,“脑袋撞哪儿了,还疼不疼?爹娘不认识就算了,怎么会撞的连大哥我都不认识了。”

苏锦,“……。”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谢景宸见不惯他手碰苏锦的脑袋,把苏锦拉到一旁。

苏崇手悬空,越看谢景宸,越觉得不顺眼,“你就是我那倒霉妹夫?”

谢景宸,“……。”

这一家子,一开口就能让人血气翻滚。

苏崇道,“你刚刚是要陪我聊两句?”

谢景宸,“……。”

“这么热情,不能不给面子,走,去酒楼聊去。”

勾着谢景宸的肩膀,苏崇朝酒楼走去。

走远了几步,苏崇回头看着楚舜几个道,“你们也一起,我妹夫请客。”

“不了,你们妹婿和大舅子聊天,我们就不打扰了,改日再请你吃饭。“

第二十五章 愧疚

小半个时辰后。

醉月楼,二楼。

包间内。

谢景宸、苏崇、苏锦围坐花梨木桌上,杏儿站在苏锦身后。

苏锦手扶着额头,嘴角隐隐抽搐。

到这会儿,她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苏崇不叫她一声妹妹,唐氏为什么叮嘱杏儿在街上碰到苏崇,让她们当作不认识。

苏锦这次嫁人,让东乡侯和唐氏深刻的认识到一个土匪的身份对说亲有多么的困难。

苏锦出嫁尚且如此,何况苏崇是娶回来,谁愿意把女儿往土匪窝里送?

撇开青云山飞虎寨少当家的名头,苏崇仪表堂堂,器宇轩昂,往人堆里一站,那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回东乡侯府,只会拖累他。

然后,苏锦那双脑回路清奇的便宜爹娘就给苏崇送了封信去,让他暂时别回东乡侯府,大街上遇到也别叫爹娘,当作不认识,什么时候博得岳父母的欢心,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什么时候回东乡侯府。

至于岳父母是谁,他们不管,一年之内娶不到媳妇,他们就当没他这差劲儿子了。

除了娶媳妇之外,还要声名远播,他越优秀,将来东乡侯才越能扬眉吐气。

这不,信送到苏崇手里后,众人都觉得侯爷的决定是对的,并坚决遵从侯爷的叮嘱,当天晚上,在驿站内,就和苏崇划清了界限。

进京之后,从青云山带来的人啊物啊,甚至是以前苏锦养的那条狗都进了东乡侯府,他这个大少爷流落街头……

人生有点凄凉。

但苏崇能怎么办呢,爹娘决定的,大家都觉得对。

他骑马在街头浪,找地方落脚,地方还没挑好,就碰巧遇到了苏锦。

在信里,东乡侯因为赊账给苏锦准备陪嫁,最后被那些铺子管事的把脸丢到镇国公府的事火冒三丈,丢他的脸没事,但东乡侯怕别人给苏锦气受,叮嘱苏崇务必多带些钱在身上,让人瞧瞧飞虎寨少主一掷千金的豪气。

脸怎么丢的,就要怎么找回来。

苏崇知道东乡侯府和苏锦都没钱,看着苏锦在街头小摊子上挑头饰,他这个大哥心里过意不去。

他强忍着走了后,还忍不住回头了。

结果!

苏锦不认识他!

苏崇当是东乡侯叮嘱她的,所以也没生气,想和苏锦单独说几句,再给她点银票傍身,可是苏锦死活就是不搭理他。

再然后——

就挨了谢景宸一拳头。

找小伙计要了铜镜,苏崇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睛淤青,不能眨,一眨就疼。

还有嘴角,嘴都不能张开,胸前后背……

浑身都疼。

苏崇斜了谢景宸一眼,道,“来的路上我还在想,不能回东乡侯府,我和妹婿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见面,没想到一见面,妹婿就送我这么一份重礼,得亏你不能用力气,不然我这只眼睛就废你手里了。”

谢景宸见他龇牙咧嘴的疼,默默望向苏锦。

他其实是有点同情苏崇的。

东乡侯和唐氏为了女儿都要搬到国公府对面,却不让苏崇回家……

苏锦一脸尴尬。

大哥挨揍的事,好像不能怪谢景宸……

杏儿在一旁抖肩膀道,“大少爷以前不是常说侯爷要蒙一只眼睛才有气势吗?”

苏崇把眼睛从铜镜挪开,望着丫鬟道,“我挨揍的时候,你跑哪去了,你要来晚一点,我就要被抬回东乡侯府了。”

杏儿挠额头。

苏锦则问道,“我都差点忘了,你去见什么熟人了?”

杏儿眨眼道,“就是宋公子啊,他还记得奴婢呢,他考上状元了。”

苏崇夹菜道,“你主子连我这个亲哥哥都不记得,怎么会记得什么状元。”

不过,他也不记得了。

“我怎么没听说青城有人考上了状元?”苏崇问道。

杏儿仰着张脸道,“奴婢也不知道他是哪儿的人,反正他是姑娘下山打劫的第一个人,是个不文弱的书生。”

噗!

苏锦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谢景宸眼角抽搐不止。

不只是因为杏儿的话,还因为苏锦溅到他脸上的茶水。

这就是杏儿口中的熟人?

“你打劫了人家,看见了不躲的远远的,还去找人家攀亲戚?”苏锦扶额道。

这脑回路……

苏锦整个人大写的服气。

她现在已经不能正视杏儿嘴里的熟人两个字了,以后还是别轻易让她去见熟人的好。

杏儿一脸懵懂,道,“侯爷说的,相逢即是有缘,被打劫更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被打劫的那些人都是上辈子欠了我们钱赖账没还的,打劫他们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这辈子还清了钱,下辈子做好朋友。”

苏锦,“……。”

谢景宸,“……。”

细细听,居然还有那么点的道理。

苏锦觉得她都快要被说服了。

她撇头望着谢景宸,谢景宸都能猜到她要说什么,赶紧转移话题道,“说说,是怎么打劫宋状元的。”

杏儿娓娓道来。

两年前,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一直想下山打劫,却被唐氏摁捺住的苏锦,经过不懈努力,把唐氏闹的头昏脑涨后,终于获得准许,临下山前,唐氏叮嘱她不能打劫老弱病残。

苏锦带着杏儿埋伏在竹林里,一等一上午。

等的肚子咕咕叫,都没见到有人来,偏偏苏锦好面子,机会来之不易,决不能空手而回。

今儿怎么也要打劫成功,哪怕只抢他一两个铜板,好歹把面子囫囵过去。

等的口干舌燥之际,一男子坐着毛驴车过来,模样白净,一看就是个书生。

苏锦没耐心了,决定打劫他,杏儿觉得书生都文弱,夫人叮嘱不能打劫老弱病残,书生不能打劫。

苏锦觉得书生也有不文弱的,不是有人文武双全吗?

然后苏锦就冲了出去,把驴车拦下。

头一句,问的就是,“你是老弱病残吗?”

那男子黑着脸,道,“在下不是。”

苏锦高兴坏了,对杏儿道,“他说他不是老弱病残,把他打劫了,我们回山寨吃饭。”

下一秒,杏儿就道,“打劫!”

车夫一瞧是青云山的土匪,驴车都不要,直接跑了。

苏锦和杏儿就把人绑了,抢了二两银子,扬长而去。

第一次出来打劫,经验不足,把人绑了,都没放就兴致勃勃的回山了,等想起来,已经太阳下山了。

还是杏儿让人陪着,摸黑下山把人放了,还说了几句差点把人气死的话,杏儿道,“我家姑娘让我问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她打劫的第一个人,她想知道自己打劫了谁。”

男子咬牙道,“我叫宋贤。”

“宋贤?我记住了,”杏儿转身走,又回头道,“那你也别忘了我家姑娘。”

“……你放心,我死也不会忘记的。”

“你真好。”

书生差点猝死当场。

说完当年,杏儿道,“他真的没忘记,他一眼就认出了奴婢。”

喜悦的小模样。

苏锦,“……。”

谢景宸,“……。”

苏崇吃饱喝足道,“能被妹妹你打劫,那是他福气好,不然怎么能考状元?”

苏锦,“……。”

谢景宸,“……。”

被打劫和考上状元有必然联系吗?

“当然,要论福气,没人能和妹婿你相提并论,我们青云山从来不劫色的,你是第一个。”

谢景宸,“……。”

苏锦有点坐不住了,道,“时辰不早了,大哥该回侯府了。”

方才街上那么一闹,不少人知道苏崇是她大哥,东乡侯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苏崇站起身来,谢景宸让人结账。

苏崇勾着他肩膀出门,一手摸着胀疼的眼角道,“一直没听你说什么话,是不是还在为之前揍我一拳的事心存愧疚,觉得无颜面对我?”

谢景宸,“……。”

只是一拳头,他有必要那么愧疚吗?

不说话,是压根就聊不到一起去好么!

但是要摇头,肯定不行,毕竟把人给揍了——

“有点儿,”他说。

苏崇笑道,“不就是一拳头吗,多大点事儿。”

杏儿在后面眨眼,大少爷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说话了?

她有点不习惯。

念头刚刚闪过。

谢景宸眼睛就挨了一拳,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杏儿往前一看,就见苏崇拍着谢景宸肩膀,满意道,“好了,现在不用愧疚了。”

苏锦懵了。

谢景宸脸黑成锅底,当然没有他挨了揍的左眼黑。

苏崇望着苏锦,道,“你们两早点回家,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看着苏崇走远,苏锦默默的看了眼在深呼吸的谢景宸,她道,“要不要我端笔墨纸砚给你?”

谢景宸黑着脸道,“休想再去祸害别人!”

苏锦,“……。”

这都不同意给休书?

丫的!

这莫不是个受虐狂吧?

第二十六章 厚望

马车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谢景宸先出来。

顶着一只淤青的眼睛,出醉月楼已经被人议论纷纷,他做不到骑马被人一路看回来。

国公府的小厮看到他淤青的眼睛,愣在那里。

“大少爷,你的眼睛……。”

“撞门上了,”谢景宸冷淡道。

“这怎么可能?”小厮脱口而出。

“知道不可能还问?!”

谢景宸动怒了。

小厮背脊一寒,连忙缩紧脖子,退到一旁。

不用说,大少爷肯定是被人揍了。

身后,苏锦肩膀直抖。

谢景宸带着一肚子怒气迈进国公府,那边总管迎上来道,“大少爷、大少奶奶回来了。”

谢景宸瞥了总管一眼,就看到总管身后靠墙放的东西。

他眉头登时皱的没边,浑身无力。

总管回头道,“这些都是东乡侯府差人送来的。”

苏锦也笑不出来了。

她爹真的让人把十八般武器都送来了。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

她走过去,试着拿起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锤子拎起来,然后就赶紧放下了。

总管笑道,“这十八般武器是东乡侯送给大少爷的。”

“送给我的?”谢景宸皱眉。

他斜了苏锦一眼。

你爹倒是会找借口给你送东西。

苏锦微笑。

我爹就是这么聪明,没办法。

谢景宸一口郁气憋在胸口,眼睛越发疼了。

杏儿则道,“原来是送给姑爷的,奴婢还以为是侯爷送错了呢。”

送错……?

“我要的十八般武器不是这些?”苏锦问道。

杏儿眨眼道,“当然不是这些了,姑娘那点力气,拎都拎不动,何况是用来打人。”

见武器旁边还有一口大箱子,杏儿走过去,一把将箱子打开——

然后,苏锦就被灿灿金光给闪了眼睛。

那一箱子装的不是别的东西。

是黄金。

整整一箱子的黄金。

杏儿抓着金锭子,欢喜道,“奴婢就说青云山不缺钱,大少爷他们带钱进京了。”

这箱子是给苏锦的,没人打开看过,看到一箱子黄金,总管也狠狠的震了下。

脑子里闪过一件事。

他道,“今儿有一队马车浩浩汤汤的进京,在城门口马车翻了,两箱子砸下来,里面全是黄金……。”

苏锦扶额。

不用说了,肯定是他爹让人干的。

哪里丢掉的脸,就从哪里找回来。

赊账丢的脸,只有炫富才能找回来。

杏儿在箱子里扒拉半天,也只看到黄金,没有看到别的。

“就只有一个箱子吗?”杏儿问道。

总管道,“还有一包袱。”

怕放在门口被人顺走,所以收了起来,总管叫人取来。

杏儿把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锦盒,献宝似的递给苏锦看,道,“这才是姑娘要的十八般武器。”

锦盒内,十八般武器小巧玲珑,镶珠嵌宝,被做成首饰的样子,或发簪,或耳坠,或手钏……

杏儿道,“夫人不喜姑娘舞枪弄棍,但姑娘又非要不可,夫人就想了这么个好办法,这些都是夫人亲手画了图纸,侯爷让人掳了师傅上山给姑娘打造的,姑娘叫它十八般小武器,那些笨家伙是十八般大武器。”

“姑娘说今儿带锤子出门,奴婢就给你拿这个,”杏儿拿起一对锤子耳坠,摇摇晃晃。

苏锦,“……。”

谢景宸,“……。”

这样也行?

苏锦接过耳坠,别说,还真的挺漂亮的。

早知道十八般武器是这个,她就不厚着脸皮改口了。

这些都是东乡侯和夫人对苏锦的疼爱。

苏锦鼻子有点酸。

总管望着谢景宸道,“大少爷,这些兵器怎么处置……。”

谢景宸的身体不适合练武,这些兵器他用不到,就算合适,他也不会用。

谢景宸想扔库房去。

苏锦望过来。

“搬沉香轩去,”他道。

总管便让人把武器搬走。

苏锦走在前面,斜了谢景宸道,“看来我爹对你寄予厚望啊。”

寄予厚望……

这就和可造之材四个字一样。

谢景宸一点都不乐意听。

更别想把他往土匪的道路上拽。

杏儿咯咯笑,苏锦道,“你笑什么?”

问完,苏锦就后悔了。

杏儿道,“明明对姑爷寄予厚望的是姑娘你,和侯爷有什么关系?”

苏锦,“……???”

一脸不解。

杏儿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姑娘,你忘了,抢姑爷那天,奴婢还劝你说姑爷可能不会武功,更不会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让你别冲动,你说可以让姑爷学,长成姑爷这么好看的,少会几样也是可以的。”

苏锦,“……。”

长的好看就是占优势,坚定不移的择偶条件就这么放宽了。

谢景宸脸黑的泛光。

感觉到身侧有寒气传来,苏锦目不斜视,脚步从容。

刚踏进沉香轩,就看到好些小厮走过来,路过他们的时候,禀告道,“大少爷、大少奶奶,后院的活已经忙完了。”

这么快?

苏锦有些吃惊。

等到了后院,又从吃惊变成了震惊。

后院多了一座竹屋,远远看去一模一样,就是离的有点远。

苏锦斜了谢景宸一眼。

不想用惯的竹屋被她霸占,所以给她建一个没问题。

但要不要离的这么远?

怎么看都是在嫌弃她。

你小命还在我手里头攥着呢。

谢景宸望向暗卫。

暗卫解释道,“后院修建竹屋,惊动了南漳郡主,她亲自来后院过问,知道是大少奶奶觉得竹屋好想要,大少爷便在一旁给她修一个,有些动怒,让小厮把竹屋挪到远处,以免打扰了大少爷静养。”

为了谢景宸好,暗卫便没反驳。

大少奶奶和丫鬟离的近,确实会打扰到大少爷读书。

苏锦注意到竹屋旁边有挖动的痕迹,证明他所言不虚。

只要不是刻意的,离远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希望后院有了药房后,外人不能随意进来,包括南漳郡主在内。

苏锦走到竹屋前,看着竹屋,满意的不行。

谢景宸则黑着脸,指着块石头问,“这石头是谁让刻的?”

“是南漳郡主。”

苏锦撇头一看。

石头上赫然三个大字。

飞虎寨。

苏锦,“……。”

南漳郡主的本意应该是羞辱她,羞辱谢锦宸。

但在苏锦的第一反应是——

好家伙。

青云山飞虎寨分部开到镇国公府来了……

第二十七章 仰慕

见苏锦盯着石头笑的花枝乱颤。

谢景宸越发不好了。

他可不能让她们主仆把沉香轩变成飞虎寨,继而霸占整个国公府。

“把石头换掉,”他果断道。

苏锦收敛笑容,看着他道,“换掉做什么,这样多好,两屋子离的这么远,闲来无事,可以请你来我们飞虎寨串串门。”

杏儿摸着石头,她觉得石头有点小,还不够气势。

听苏锦说话,她扬头道,“姑娘,我们飞虎寨是不让外人来串门的,只有我们去踹别人的门。”

“为什么?”苏锦好奇道。

“夫人说侯爷没朋友,未免被人笑话,所以就直接下令不许人来串门,那样别人就不知道飞虎寨就是允许人来串门也没人来的事实,还显得咱们飞虎寨高不可攀。”

“……。”

这简直就是神一般的操作了。

强忍着不丢脸。

苏锦摇头好笑。

她转身进竹屋,谢景宸没把杏儿的话当回事,跟着进去。

只是走了两步之后,苏锦回头看着他,道,“寨有寨规。”

谢景宸脸一黑。

“我是外人吗?”他咬牙问。

这女人还真拿沉香轩当她的地盘了。

苏锦眨眨眼,“不是外人,难不成是内人啊?”

谢景宸,“……。”

这女人!

一天总想掐死她七八回!

一甩袖子,谢景宸转身走了。

两步之后,他吩咐道,“多送些书来给她看!”

看着谢景宸走远,杏儿望着苏锦道,“姑娘,你把姑爷气走了。”

“还能走,问题不大。”

“……。”

苏锦还是对竹屋感兴趣,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喜欢的不行,尤其是鼻间萦绕的淡淡竹香,沁人心脾。

药柜打了一面墙,但柜子里是空的。

以暗卫的办事能力,苏锦一点都不怀疑明天柜子里就装满药材了。

玩了一会儿,苏锦回屋吃晚饭。

之前在醉月楼,她和谢景宸一口没吃,饭菜都进了苏崇的肚子。

苏锦回屋时,屋子里就谢景宸一人,她进屋半天,别说搭理,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苏锦特意从他跟前溜了一圈。

还是没理她。

苏锦都觉得自己有点欠揍了,笑了笑,歪在贵妃榻上啃果子。

等丫鬟摆饭菜上桌,苏锦亲昵的叫了一声相公,气的想掐死她的谢景宸不仅要理她,还得给她夹菜。

两人开启了新一波秀恩爱模式。

你给我夹鱼刺。

我给你夹鸡屁股。

……

一顿饭,精华全留下,糟粕都吃完了。

苏锦,“……。”

谢景宸,“……。”

两人默默把筷子放下,当什么蠢事都没发生过,出去溜食。

之后,各忙各的,互不打扰。

等夜深乏了,谢景宸才沐浴回屋,彼时苏锦还在泡澡。

等她舆洗完,谢景宸已经睡下了,而原本她的一半床上摆着一锦盒。

里面装着她的十八般武器。

她都还没做选择呢,他就替她选好了,让她抱着十八般武器睡觉。

他就那么不自信,她会不选他?

苏锦走到床边,问道,“睡着了?”

没人应她。

爬到床内侧,苏锦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真睡着了?”

还是没人应她。

难道真的睡着了?

这睡眠质量可以啊。

“我知道你没睡,”苏锦做最后的试探。

“有事?”他睁开眼睛问道。

苏锦,“……。”

气氛突然就尴尬了,苏锦默了默道,“我是想问问你眼睛上药了没有?”

谢景宸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磨牙道,“我挨你大哥一拳头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半时辰了。”

眼睛都不疼了,再来问他有没有上药。

还是他睡着了,把他叫醒问的。

临睡前,还想将她掐死一波。

苏锦抱着锦盒装傻。

这不是一时间找不到别的话题么,没想到一开口就直接撞他枪口上,苏锦眨眼道,“看了半天,我发现你青一只眼睛也很好看。”

谢景宸受伤的眼睛颤抖了下,他道,“所以你更愿意抱着我睡?”

苏锦,“……。”

这哪跟哪儿啊!

谁更愿意抱着他睡了?!

苏锦一愣神,结果谢景宸长臂一揽,就把苏锦给抱怀里,摁着她挣扎的脑袋道,“睡觉吧。”

苏锦,“……!!!”

她用力挣脱开,道,“我没打算抱你睡!”

“你确定?”谢景宸问道。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谢景宸把眼睛闭上。

苏锦恨不得再送他一只黑眼圈,把锦盒摆枕头旁,被子一裹,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苏锦就看到谢景宸一脸嫌弃的看着她。

她不止抱着谢景宸睡的,就连雪白的脚都伸到床外去了。

苏锦默默的把胳膊和腿收回来。

谢景宸却不给她当什么都没发生的机会。

“你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呢?”他问道。

苏锦,“……。”

见谢景宸盯着她,苏锦觉得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

她朝屋外喊道,“杏儿!”

杏儿推门进来道,“姑娘,你叫我?”

“我问你,我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给我放哪儿了?”苏锦问的一本正经。

杏儿懵懵懂懂。

那是什么东西?

“奴婢没见过这东西啊,”杏儿道,“会不会是落在青云山了?”

谢景宸,“……。”

苏锦望着谢景宸,眨眼道,“落青云山了。”

杏儿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这是什么,她问道,“这东西很重要吗?要不要叫侯爷差人送来?”

苏锦望着谢景宸。

她一脸认真。

谢景宸黑着脸下床,一大清早,他就不想开口说话了。

苏锦憋笑下床,杏儿还在纠结,“姑娘,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锦想着怎么跟杏儿解释,她怕杏儿真的让东乡侯送来就尴尬了。

谢景宸回头,来一句——

“那是你家姑娘吹破的牛皮。”

苏锦,“……。”

杏儿,“……。”

屋子里,安静的只听得见谢景宸穿衣声。

珠帘外,走过来一丫鬟道,“大少爷、大少奶奶,郡主让你们去王府大门前一趟。”

杏儿睁大眼睛,“难道国公府也被人砸臭鸡蛋了?”

苏锦挑眉。

应该没人有这胆量吧,不过一大清早,就让他们去前院,肯定有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苏锦和谢景宸没吃早饭,就去前院了。

走过去,谢景宸问道,“怎么了?”

总管手里拿着一摞帖子,道,“大家匿名给大少奶奶送了些东西来。”

杏儿高兴道,“这是有许多人仰慕我家姑娘吗?”

苏锦一脸黑线。

仰慕她一个土匪?

可能吗?

看着谢景宸瞥过来的眸光,好像还真有可能。

她别的本事没有,但御夫有术啊。

总管眉头一皱,这丫鬟,也不知道叫大少奶奶。

苏锦好奇送的什么东西来,等迈步出国公府,她嘴角就狂抽不止了。

大门前,围着两只威武石狮子,摆放了不少的麻袋和箩筐,里面装的都是木炭。

昨天街上买胭脂的事涌入脑海。

苏锦,“……。”

谢景宸,“……。”

他斜了苏锦一眼。

苏锦正好看他,嘴角狠狠抽了几下后,她微笑道,“你们京都的人真是可爱又贴心,缺什么就送什么来。”

谢景宸扶额。

堂堂镇国公府还能少了她用的木炭?

苏锦看了看木炭后,有点惋惜。

“可惜不是竹炭,不过大家盛情难却,这些木炭我就收下了,下回再送,就送我竹炭吧。”

“当然,更好的是直接送钱来。”

谢景宸听不下去了,他道,“我看最该送来的是你缺的心眼。”

别人送炭来羞辱她,她听之任之,还嫌不够要竹炭。

这话一传开,只怕明儿早上国公府大门都走不了人。

望着谢景宸,苏锦眨眨眼,道,“你以为我在强忍着不丢脸?”

难道不是吗?

谢景宸没说话,但意思都写在了脸上——

这是你们青云山的传统。

苏锦呲牙道,“丢脸不可怕,可怕的是丢的脸找不回来。”

这话,谢景宸无法反驳。

东乡侯府打肿脸充胖子丢的脸昨天找回来了。

但是他实在想不通,这木炭丢的脸要怎么找回来。

想到一种可能。

谢景宸眉头皱的没边。

“你不会真打算涂黑上街溜达,假装很好看吧?”他问道。

苏锦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她有那么傻不愣登吗?

默了默,苏锦道,“这些木炭是给你用的,我只用竹炭。”

谢景宸,“……!!!”

他眸光喷火。

苏锦拍着他胸口道,“别生气啊,你可是绝世好夫君,人设不能崩。”

“来人,把木炭全给我搬沉香轩去。”

“过几天,本大少奶奶让你们见识到一个前所未有英俊潇洒的大少爷!”

“黑的泛光的姑爷吗?”杏儿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苏锦,“……。”

谢景宸,“……。”

第二十八章 端庄

看着木炭被抬进府,耳畔回响着丫鬟的提问,以及大少奶奶胸有成竹的“是黑是白,你们就拭目以待吧”,还有大少爷生无可恋的脸……

不用等几天,镇国公府的小厮们已经脑补出来一个黑的泛光的大少爷了。

简直是心痛的无法呼吸。

大少奶奶是不是怕大少爷上街被别的女土匪抢,所以才这么残忍的对待大少爷?

如果大少爷真的如此夫纲不振,任由大少奶奶胡作非为,他们只希望——

大少爷变成大木炭后,晚上别出门。

最好白天也别出来。

留给大少奶奶一个人欣赏就好,黑黑的美,他们欣赏不来。

那些同情和心痛的眸光,看的谢景宸脸黑成锅底。

瞥向苏锦,他咬牙道,“你不要太过分!”

苏锦望着他。

“你相信他们还是相信我?”她笑问。

“相信他们。”

“……。”

苏锦眨眨眼,眼波流转,澄澈如碧空。

谢景宸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她不至于这么心狠。

然而——

苏锦话锋一转,缄默道,“你相信他们是对的。”

谢景宸,“……!!!”

怕被谢景宸的眸光给灭了,苏锦抖着肩膀,转身进府。

只是走了没几步,就过来一丫鬟,福身道,“大少爷、大少奶奶,老夫人让你们去栖鹤堂一趟。”

苏锦心头闪过不妙的预感。

她还没吃早饭呢。

她望着谢景宸。

不得不说,两人秀恩爱还是秀出了一点默契的,这不,谢景宸吩咐道,“大少奶奶饿了,拿几个馒头来。”

虽然她不喜欢吃馒头。

杏儿在身后,咽口水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

怕小厮跑远了听不见,杏儿大声喊道,“多拿几个肉包子!”

没一会儿,小厮就端着包子和馒头追上来。

苏锦是真饿了,随手拿起一肉包子,递给谢景宸,“你也没吃早饭,多吃点。”

谢景宸接了肉包子,就看到肉包子上两个黑指印。

苏锦的手拿过炭。

他刚要说,就见苏锦用帕子擦手,然后再拿包子,见他不动,还道,“吃吧,别客气。”

谢景宸很无力。

“这包子味道真不错。”

咬一口,苏锦夸赞道。

杏儿端着托盘,嘴里塞着包子,说不了话,只连连点头。

一个包子吃完,苏锦又望向谢景宸。

“怎么还不吃?对了,我爹要的厨子,别忘了送去,我看做这肉包子的就挺不错的。”

谢景宸,“……。”

把包子放下,不想说话的谢景宸,默默拿起馒头,慢条斯理的吃着。

和他一比,苏锦和丫鬟简直是狼吞虎咽,形象全无。

半道上就把早饭解决了。

栖鹤堂内,济济一堂。

除了老夫人,南漳郡主、二太太、三太太之外,还有谢锦瑜等小辈。

看见他们走进来,眸光都盯着谢景宸那只淤青的眼睛,虽然不疼了,但淤青还很明显。

苏锦以为大家会问谢景宸眼睛是谁揍的。

可没想到被问的是她,谢锦瑜好奇道,“大嫂,听说你让人把你亲大哥痛揍了一顿,是真的吗?”

苏锦,“……。”

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自家大哥不关心,关心她大哥。

我替我大哥谢谢你。

苏锦没回答。

谢锦瑜又换了一个问题,“你们土匪都是这么大义灭亲的吗?”

苏锦,“……。”

所有人都望着她,等她回答。

深呼吸,苏锦微笑道,“是我让人揍我大哥的,他总说护着我,不让人伤我一根寒毛,我让相公和靖国侯世子他们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受点挫折,以后更加勤奋习武,争取早日能以一敌四,护我周全,有问题吗?”

问的理直气壮。

谢景宸,“……。”

如果不是他知道事情的经过,他就真信了。

一个护她的大哥,就换回来被自家亲妹妹当街痛揍,谢景宸也是挺同情苏崇这个大哥的。

见大家沉默,苏锦望向谢景宸。

“以我大哥现在的武功,以一敌四是差了点,但以一敌三应该没问题,是吧,相公?”她语气隐隐自豪。

“嗯。”

以一敌二游刃有余,以一敌三两败俱伤没有问题。

谢锦瑜有点失望,虽然苏锦把她大哥揍的鼻青脸肿,惨不忍睹,但靖国侯世子他们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如果那些伤都算在一人身上的话,估计都被打的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虽败犹胜。

谢锦瑜没能如愿看到苏锦的狼狈,等她败退后,南漳郡主就直接发难了,眸光冷沉道,“我让你们去大门口处理那些木炭,你们就直接搬回沉香轩了?”

“可不只是搬,那些拿来羞辱她的木炭,她不仅欣然接受,还想别人继续送来,还要什么竹炭,”三太太阴阳怪气,眸带鄙夷道,“你要点木炭,我镇国公府会不给你吗,你一张脸多大,用的着涂那么多的木炭吗?”

四下低笑声传来。

苏锦眨眨眼。

一点也不生气。

“我一个人当然用不了那么多,好东西大家分享,老夫人、母亲和两位婶娘,还有府里的姑娘们,再拿来做做人情送送人,那些木炭真的不够用,”她一脸认真。

谢景宸扶额。

在沉香轩找打还不够,还跑栖鹤堂来放肆。

她们可不会像他这般纵容她。

南漳郡主气的要拍桌子了,“你祸害大少爷还不够,还要拖我们下水?!”

她什么时候祸害谢景宸了?

好吧,当街抢人,她无可抵赖。

但她进门之后,谢景宸可是从奄奄一息变的生龙活虎了,这可是有目共睹的事。

“是好东西,”苏锦争辩道。

这算哪门子的好东西。

土匪就是土匪,没见过世面,拿着鱼目当珍珠。

谢锦瑜鄙夷道,“这样的好东西,大嫂还是留着和大哥用吧,我们用不着!”

“……你们真的不再考虑考虑?”苏锦一脸期盼。

要考虑什么?

考虑听她的把木炭往脸上抹吗?!

这些话传出去,她都没脸出去见人!

南漳郡主一脸嫌弃的摆手道,“送他们两去祠堂,反省三个时辰!”

苏锦眉头一皱,望向谢景宸,“我们犯什么错了?”

谢景宸没说话。

那边,一本书丢过来,直接砸在苏锦跟前。

苏锦想可能是想砸她,但是没砸准。

她低头就看到两个大字。

家规。

这是犯家规了?

“好好翻翻!下回再犯,就不是跪三个时辰这么简单了!”南漳郡主声音冰冷道。

这么厚一本家规得翻到什么时候去。

苏锦眸光一转。

脚一抬。

就把家规踢到了谢景宸的脚边。

行云流水的动作。

看的大家目瞪口呆,半晌没能反应。

老夫人拍桌子道,“你放肆!”

苏锦麻溜的把家规捡起来,拍了拍灰尘,认错道,“别生气啊,我不知道家规能扔不能踢。”

说完,就把家规扔给了谢景宸。

扔的太快。

谢景宸没反应过来,就掉地上了,掉的正好是苏锦先前踢的位置。

众人,“……!!!”

苏锦赞赏的看了眼谢景宸。

配合的不错。

谢景宸扶额。

谁配合她了?

她这是让人别生气吗?

她是想把大家通通气死,好和丫鬟称霸镇国公府吧!

南漳郡主气的浑身哆嗦,尤其老夫人望过来指责的眼神,她吼道,“拖出去!如果敢反抗,就给我摁在板凳上狠狠的打!”

两婆子上前,道,“大少奶奶请!”

苏锦望向谢景宸。

谢景宸牵过她的手,宠溺道,“走吧。”

走吧……

大哥,那可是跪三个时辰啊,你不挣扎下吗?

谢景宸都不反抗了,她孤军奋战没用,苏锦就默默的跟着出了栖鹤堂。

她相信谢景宸不会就这样屈服的。

等出了栖鹤堂,苏锦反应过来。

谢景宸给她要馒头,不是和她有默契。

他是和镇国公府的人有默契!

他早料到要挨罚,所以吃的饱饱的!

“我们到底犯了哪条家规?”苏锦问道。

“不够端庄自持,高贵清洁。”

“……。”

昨天在街上确实不够端庄,但高贵清洁……

“因为我说往脸上抹炭,所以就不够高贵清洁了?”苏锦无语。

谢景宸,“……。”

高贵就不说了,他能昧着良心说很清洁吗?

“我要说杀人,你们还不得直接灭了我?”

“一抹黑就要罚跪祠堂,最后不是只能黑给你们谢家列祖列宗看了吗?”

谢景宸,“……。”

她还想黑给谁看?

“昨天秀恩爱,你怎么不告诉我这是犯了家规的?”苏锦道。

谢景宸斜了她一眼,“我告诉你了,你就不做了吗?”

苏锦默了默道,“肯定还会秀恩爱的,但是,我可以想办法保持端庄自持,高贵清洁,让你一个人挨罚啊。”

谢景宸,“……!!!”

这么薄情寡义的话,她怎么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控制不住想掐死她。

反正她不会跪三个时辰的。

“待会儿你就吐血晕倒,”苏锦道。

谢景宸觉得他真的快要吐血了。

他没说话,苏锦又道,“你要吐不出来,我帮你。”

谢景宸,“……!!!”

深呼吸,他道,“你确定要我吐血?”

苏锦望着他。

谢景宸一脸你要真想这么办,我悉听尊便。

苏锦脑袋一转。

瞬间反应过来!

现在还有谢景宸陪着她跪。

一旦他吐血晕倒——

就她一个人跪了!

苏锦没说话。

谢景宸就当她改主意了。

等进了祠堂,苏锦下定决心道,“还是吐吧,我可以被你传染吐血。”

谢景宸,“……。”

第二十九章 威胁

真的。

要不是他强忍着。

一口血真的就喷进祠堂里了。

他就想知道中毒吐血怎么能传染?!

深呼吸,谢景宸迈进祠堂,在蒲团上跪好。

姿态端正,无可挑剔。

苏锦在他身后站了会儿,道,“你真的真的真的打算跪三个时辰啊?”

谢景宸没回答她。

身后有婆子中气十足的喝道,“快跪好!进了祠堂,我可不管你们是大少爷还是大少奶奶!”

苏锦回头就看到杏儿站在屋外看着她。

眸光有点担忧。

姑娘从小到大就没挨过罚啊,最严重的处罚就是夫人骂她不懂事,姑娘都趴在床上哭半天,这要跪三个时辰,她怕姑娘会忍不住一头撞墙。

她要去告诉侯爷和夫人,姑娘又不许,这可怎么办啊。

正发愁呢,就听苏锦道,“杏儿,你陪嬷嬷下去聊聊人生。”

杏儿啊了一声,懵懂道,“能不能聊别的,奴婢见过人参,但从来没吃过,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嬷嬷应该也没吃过吧?”

苏锦,“……。”

谢景宸,“……。”

苏锦扶额。

怎么关键时刻缺乏默契呢。

“你陪嬷嬷聊馒头吧,”苏锦黑线道。

那婆子脸黑着道,“奴婢忙的很,没有功夫陪丫鬟闲聊,大少奶奶跪端正些。”

严厉无比。

苏锦端跪好。

嬷嬷转身离开。

她一走,苏锦就坐下了,结果嬷嬷杀了个回马枪,苏锦被逮了个正着。

嬷嬷沉声道,“大少奶奶这么跪,就是跪一天,也不够三个时辰的处罚。”

和她家姑娘说话这么重。

这嬷嬷真讨厌。

杏儿有点不高兴了。

侯爷和夫人都没和姑娘说过这么重的话呢!

她盯的这么紧,姑娘想偷会儿懒都不成。

嬷嬷盯了会儿,转身去忙。

苏锦松了一口气,没有跪过的她,才小会儿就浑身都酸疼。

她揉着膝盖,见谢景宸跪的笔直,她佩服道,“跪的这么端正,这么半天了还面不改色,是不是从小罚跪练出来的?”

谢景宸,“……。”

他抬头看着香炉。

里面的香才燃烧了半根小拇指长。

连这么小会儿都坚持不下来,说话又故意气他——

“你不是真打算把我气吐血吧?”谢景宸道。

苏锦盯着门外道,“看你说的,这不是趁着共患难的机会增进彼此的了解吗?”

话锋一转,问道,“你从小到大罚跪过多少回?”

“这是第一次!”

苏锦微微惊讶。

谢景宸一脸不快。

苏锦眨眨眼,闷笑道,“我这是一不小心又霸占了你一个第一次?”

谢景宸,“……!!!”

屋外,嬷嬷扫落叶。

杏儿去帮忙,抢扫把,嬷嬷不让,让她放手。

这小丫鬟很听话。

手一松。

嬷嬷身子往后一踉跄,撞到了地上的花盆,往后一摔。

登时,嚎叫声就传开了。

“我的老腰!”

屋内,那惨叫声传来,苏锦乐不可支,她的丫鬟怎么可能不上道。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伤了腰的嬷嬷,不去看大夫,不回屋躺着,她拿着小杌子坐到屋内,尽职尽责的令人发指。

苏锦,“……。”

谢景宸,“……。”

苏锦回头。

杏儿拿着扫把站在屋外,小脸上全是歉意——

姑娘,奴婢对不起你。

嬷嬷一肚子怒火,腰疼的她不能动,她吼道,“还不快去扫落叶!”

杏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苏锦跪不了一会儿,她一动,嬷嬷就咳一声。

跪了半盏茶的功夫,苏锦要爆发了,这时候,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嬷嬷扶着墙起身,笑道,“李总管怎么来了?”

李总管站在屋外道,“大少爷、大少奶奶,皇上传召你们进宫。”

苏锦要起身,被谢景宸握着手,起不来。

“去回了传话公公,就说我和大少奶奶犯了家规在受罚,罚完就进宫,”谢景宸淡漠道。

苏锦眉头一挑。

谢景宸这反应——

镇国公府不会打算让他们进宫见完皇上,回来继续罚跪吧?

“大少爷,您和大少奶奶先进宫吧,没有让皇上等的道理……。”

“你只管回话就是。”

李总管回头,差了一小厮去禀告老夫人。

很快,小厮就回来了。

老夫人免了他们的责罚。

皇上传召,两小辈拿着鸡毛当令箭,他们做长辈的不能不懂事啊。

他们倒是好奇,皇上怎么会传召他们两进宫,而且还这么凑巧,一罚跪就传召。

传话公公在前院等了半天,迟迟等不到人,直接进内院了。

南漳郡主笑问道,“公公别急,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知皇上传召他们进宫所为何事?”

这正好是苏锦和谢景宸想问的。

公公笑道,“皇上让大少爷进宫救他的岳父大人东乡侯。”

苏锦,“……。”

谢景宸,“……。”

可怜杏儿还想找东乡侯来救她,没想到他自己也等着被救。

南漳郡主脸绿了。

免了他们的责罚,竟然是让他们进宫救东乡侯?!

去救那土匪头头!

南漳郡主一口气堵在胸口,没差点憋死过去。

苏锦有点忐忑。

“我爹得罪谁了,皇上都不能救吗?”

“东乡侯得罪的是皇上,被皇上罚了,”公公回道。

“……。”

有没有搞错啊!

皇上罚她爹,又让他们进宫相救,这惩罚的挺任性啊,直接把她爹放了不就成了吗?

苏锦望向谢景宸。

是你收买了皇上帮忙?

谢景宸回了她一眼。

他现在感觉很不好。

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强自镇定。

“不知东乡侯犯了什么错?”谢景宸问道。

“东乡侯早朝上又气晕了一御史。”

“……。”

未免皇上久等,公公催苏锦和谢景宸进宫。

出了栖鹤堂,杏儿一脸骄傲道,“还是侯爷厉害,自己都被罚了,还能帮姑娘和姑爷解围。”

苏锦,“……。”

谢景宸,“……。”

还没出镇国公府,苏锦和谢景宸就从公公嘴里盘问出东乡侯犯了什么错。

御史有纠察百官之责。

东乡侯府更是重点监察对象。

昨天青云山飞虎寨送东西进京,在城门口两箱黄金砸地,差点引起慌乱。

御史台得知此事,上奏皇上,让皇上严惩东乡侯府炫富的行为,最好是将东乡侯府抢的那些钱财全部上缴国库,以免那些百姓以他为榜样,觉得做土匪有利可图,落草为寇,祸害无穷。

皇上知道后,问东乡侯,“城门口的事是意外还是故意炫富?”

“故意的。”

东乡侯很实诚。

因为说是意外也没人信。

皇上怒气很大,他就不能说是不小心,把这事搪塞过去吗?!

别人不信,他这个皇上信了,不就成了吗?!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皇上恼道。

东乡侯望向御史——

“为什么御史都这么瘦,以后能不能让胖子做御史,心宽体胖,揪着一点琐事不放,怎么胖的起来,”他道。

他一说完,一胖御史站出来。

当场打脸。

朝堂上,只准许出列回话和站在位置上。

被打脸后,东乡侯一点都不尴尬。

他大摇大摆的走到那胖御史身边,捏捏他的肩膀,又捶了捶人家的胸膛,一脸满意。

“这身板够结实,下朝后,别走,在宫门口等我,我们聊聊。”

议政殿上,当着皇上的面,东乡侯公然威胁御史。

皇上气大了。

御史可能是怕东乡侯揍他,也可能是东乡侯捶的那一下,御史扛不住,总归人晕了。

然后,文武百官齐齐弹劾东乡侯。

东乡侯一个问题战百官,“没钱赊账你们说我打肿脸充胖子,有钱你们又说我炫富,你们到底想我哪样啊?”

“今儿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一个都别想走!”

匪气冲天。

嗯。

最后大家都走了。

就他一人被皇上留下,在偏殿反省。

第三十章 反省

知道东乡侯是怎么惹怒皇上的。

苏锦浑身无力。

不过既然是留在宫里反省,那说明问题不大。

她救过皇上,进宫求求情,皇上肯定就把她爹给放了。

苏锦心稍安。

结果——

杏儿安慰谢景宸道,“姑爷,你别担心,皇上宽厚大量,侯爷不会有事的。”

苏锦脸上黑线直往下掉。

“你不安慰我,你安慰他?”苏锦敲杏儿脑门道。

“姑爷看起来比姑娘你更担心侯爷一点嘛,”杏儿道。

“……。”

这可能吗?

被罚的是她亲爹,不是谢景宸的爹啊。

谢景宸就是被她爹气吐血的,她爹挨罚,他不偷着乐就算有良心了。

苏锦稍稍侧头。

就见谢景宸脸色难看,抬手扶额,一脸心力交瘁的模样。

这神情——

不像是担心她爹,倒更像是担心他自己似的。

说来也奇怪,犯错的是她爹,为什么皇上点名让谢景宸进宫捞人?

和谢景宸一比,她这亲女儿反倒像是进宫打酱油的似的。

见苏锦盯着自己,谢景宸微微皱眉。

“盯着我看做什么?”他问道。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苏锦好奇。

默了默,谢景宸道,“你现在可以放心大胆的气我了。”

苏锦挑眉,“你想吐血晕倒啊?”

谢景宸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苏锦道,“深呼吸,把心放平,我爹还等着你把他从皇上手里解救出来呢,你要真想晕,咱们出了宫再晕。”

谢景宸,“……。”

出了宫,他还用得着晕吗?

他不想去见皇上。

他有强烈的预感。

这一趟进宫,就是来跳火坑的。

他暴露了意图,苏锦坚决不气他。

一路无话。

直奔御书房。

然后,苏锦就被拦门外了。

公公语气温和道,“皇上怒气很大,等他骂完大少爷,您再进去。”

苏锦,“……。”

谢景宸,“……。”

“嗯!”

苏锦应的爽快。

谢景宸,“……。”

等他硬着头皮迈进御书房,苏锦就在门外溜达。

发现守门公公对她很宽厚,带着笑眯眯的讨好,苏锦正大光明的趴门上偷听了。

御书房内。

谢景宸保持行礼的姿势。

皇上没有让他平身。

“听说街上都在夸赞你是绝世好夫君?”皇上绷紧了脸道。

谢景宸,“……。”

他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皇上问话,又不能不说。

“谬赞,臣愧不敢当,”他道。

皇上笑了。

笑的谢景宸头皮发麻。

砰!

皇上拍桌道,“依朕看,绝世好夫君尚不能形容你,还得加个封号,绝世好女婿!”

某绝世好女婿一脸沉默。

御书房外。

苏锦惊呆了。

绝世好女婿——

这评价太高了点吧?

名不副实啊。

但皇上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发怒,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谢景宸和她爹同流合污了?

苏锦继续趴着偷听。

御书房内,公公劝皇上息怒。

皇上怒气一点没消,把东乡侯呈给他的反省奏折扔给谢景宸。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呵斥——

“这份辞藻华丽,引经据典,写的令人拍案叫绝,却能把人活活气死的藏头奏折是你替东乡侯写的?!”

藏头奏折?

谢景宸眉头一皱。

他把奏折打开,八个字映入眼帘。

臣没有错,无需反省。

谢景宸,“……。”

看着奏折。

谢景宸无话可说。

这奏折是他写的,东乡侯一个字也没添减。

但经过东乡侯誊抄,斜藏的“臣没有罪”被他挪成了藏头诗,还添了一句“无需反省”。

赤果果的挑衅啊!

谢景宸扶额。

真是有其女必有其父。

一样的欠揍。

好的差不多的眼睛蓦地开始抽疼,提醒他别把苏崇忘了。

谢景宸,“……。”

皇上气的吭哧吭哧。

就冲这反省态度,再加上今儿又在议政殿上气晕了一御史,摆明了是死不悔改,变本加厉。

皇上逼问东乡侯这奏折是谁写的。

东乡侯说是他写的。

皇上让他在偏殿重写一份,写不出来,二十大板。

东乡侯没有求饶,说了一句差点让皇上砍了他脑袋的话。

“皇上,你还是直接打我二十大板,早点放我出宫吧,我还约了人,”东乡侯说。

他皮糙肉厚,二十大板对他来说只能算是挠痒痒。

除非将他活活打死。

否则别人还未消气,他就生龙活虎了。

等知道这份反省的奏折是谢景宸替东乡侯写的,皇上能饶了他吗?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岳父和女婿!

当初赐婚,皇上是希望苏锦进了镇国公府,能去掉身上的匪气,出落成一个端庄大方的大少奶奶,从而引导东乡侯——

结果呢!

苏锦没变多少,镇国公府大少爷被带歪了!

这才结亲几天啊,就沦陷了一个,别哪一天整个镇国公府都成土匪窝了!

深呼吸,皇上问道,“是东乡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写的?”

谢景宸,“……。”

“不是。”

皇上气笑了,也更怒了。

“没做过土匪,却反省的这么深刻,看来你这个孝顺女婿是想继承岳父的土匪大业了?!”

谢景宸,“……。”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你的好岳父在偏殿等你,再给朕写一份藏头藏尾的奏折反省,朕不满意,你们翁婿两一人五十大板!”

谢景宸,“……。”

公公领着他去了偏殿。

东乡侯坐在那里,一脸严肃。

但谢景宸一眼就看出来他还在反省的第一阶段——

在琢磨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怎么那么想吐血。

更让他想吐血的还在后面呢。

东乡侯拍拍桌子,起身道,“藏头藏尾,我都写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谢景宸皱眉。

他往桌子上一看。

藏头——

臣罪该万死!

藏尾——

臣一定痛改前非!

中间留白。

谢景宸,“……!!!”

本来藏头诗就难写,何况还要藏尾。

岳父不帮忙就算了,他帮倒忙,直接给他限定了藏头藏尾,难度增大十倍不止,他是想活活气死他吗?

你以为这就是最气人的?

这还不是!

东乡侯出不去,在大殿内溜达,问公公,“我女儿呢,怎么还没来?”

公公回道,“皇上让御膳房做了好吃的,大少奶奶和丫鬟正在用午膳。”

谢景宸,“……!!!”

第三十一章 颜面

没有对比,就没有更大的伤害。

他一个女婿在这里陪着岳父反省——

不!

是他在替岳父反省!

反省不深刻,不彻底,要挨五十大板,她做为亲生女儿却在隔壁大快朵颐,她是怎么吃的下去的啊。

谢景宸郁闷的提笔忘词,好不容易有了点思路就这么断了。

东乡侯却是高兴道,“我女儿这么心大,看来对贤婿你充满了信心。”

谢景宸,“……。”

偏殿,杏儿嘴里啃着鸡腿,苏锦往她碗里夹菜,道,“多吃点,待会儿才有力气扶姑爷回去。”

杏儿打着饱嗝道,“再吃,姑娘你要扶奴婢回去了。”

“那起来走走,消消食,他们应该还早。”

“嗯嗯!走饿了,奴婢还能继续吃。”

“……。”

偏殿很大,里面摆设样样精致,看得人目不暇接。

说撑着的杏儿,起身时,还拿块糕点啃着,说话含糊不清,道,“姑娘,你不去看看侯爷和姑爷吗?”

“帮不了忙,还是别去让人分心了,”苏锦道。

藏头藏尾的奏折,打死她也写不出来啊。

但想到她那便宜爹因为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气晕御史,皇上让她爹反省,谢景宸居然代劳——

苏锦,“……。”

皇上封他绝世好女婿,还是名至实归的。

溜达了小半个时辰,苏锦实在待不下去了,打算出偏殿,四下走走。

一脚迈出去,那边公公过来道,“谢大少爷已经写完奏折了。”

还挺快。

苏锦朝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内。

皇上正在看奏折,看两眼,瞥一眼谢景宸,脸色愈臭。

就这文采,朝堂上的老大臣都没几个比的过,就这么拿来给东乡侯写反省奏折。

大材小用的皇上想将他拖出去帮他松松筋骨。

打死都不心疼。

东乡侯见了,道,“写的不够好吗?”

皇上把奏折扔在龙案上。

“马马虎虎,差强人意!”

没人接话。

皇上气头上,也不能说他太挑剔,鸡蛋里挑骨头。

皇上端茶道,“看在镇国公在边关又立了一功的份上,这五十大板就免了。”

谢景宸刚要松一口气。

然后天坑就朝他砸了过来。

皇上虽然免了他的责罚,但他这回助纣为虐是把皇上惹毛了,说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都不为过。

连东乡侯反省的奏折,他这个好女婿都帮忙写。

以后东乡侯闯的大小祸事,他这个绝世好女婿能不出面帮忙善后?

那些铺子管事的直接去镇国公府找他不是没理由的。

然后——

皇上撂下一句话。

“管好你岳父,以后他再惹事生非,朕不找他,朕找你!”

苏锦,“……!!!”

谢景宸,“……!!!”

东乡侯,“……!!!”

东乡侯气炸了。

他瞪着皇上道,“让他一个小辈管我,我这个做岳父的颜面何存?!”

“你还知道要面子?!”皇上瞪回去。

“不要面子,我被人说打肿脸充胖子,我还生什么气,又炫什么富?!”东乡侯争辩道。

皇上没理他。

他望着谢景宸道,“你要抗旨吗?”

谢景宸,“……。”

许是多了东乡侯这么一大包袱。

谢景宸双肩沉甸甸的。

有点喘不过气来。

抗旨是死罪。

谢景宸望向东乡侯。

东乡侯瞥过脸去。

为了女儿不守寡,丢脸就丢脸吧。

“这世上被女婿管的又不只我一个,赶明儿我去和皇上的那些国丈聊聊。”

自己给自己递台阶,强忍着不丢脸。

谢景宸硬着头皮接旨。

皇上满意一笑。

等出了御书房,东乡侯就望着苏锦道,“女儿啊,你可要管好你夫婿,再努力让皇上认你做义女,那样你爹我也有个伴。”

苏锦,“……。”

不得不佩服她爹。

丢脸之后,很快就想到找回脸面的法子了。

一旦皇上认她做义女,也就是谢景宸的岳父了,皇上让他管好岳父,东乡侯就能拿这话搪塞皇上,绝对能把皇上活活气死。

叮嘱完,东乡侯斜了眼谢景宸,一脸不快的走了。

谢景宸,“……。”

见他扶额,半晌无言。

苏锦道,“怎么不说话?”

“我还能说什么?”他道。

“……。”

好吧,确实挺无语的。

这些人的脑回路都挺强大的,皇上居然想出这么一招来治东乡侯。

东乡侯疼女儿。

他女儿嫁给谢景宸。

一旦谢景宸被东乡侯扰烦了,被皇上罚了,肯定会动怒。

人在气头上,容易迁怒,她这个枕边人,罪魁祸首的女儿自然首当其冲。

东乡侯为了女儿,只能收敛。

只是东乡侯说的认义女是怎么回事?

苏锦问杏儿。

杏儿道,“姑娘救了皇上后,皇上问姑娘要什么赏赐,侯爷说咱们飞虎寨什么都不缺,缺了可以去抢,皇上要赏,就赏姑娘一个公主封号,叫青云公主或者飞虎公主都行,侯爷不挑。”

苏锦,“……。”

谢景宸,“……。”

“本来皇上有些犹豫,只是他身边跟着的大臣不同意,说侯爷已经是土皇帝了,要膝下有个真公主,他就真成青云山方圆百里的皇帝了。

皇上就坚决不肯封姑娘为公主了,最多只封姑娘一个县主,侯爷不稀罕,且生气了,正好姑娘的鞭子在救皇上的时候掉进了湖里,吵着要侯爷买一个新的,侯爷就让皇上亲自下湖捞出来。”

苏锦,“……。”

谢景宸,“……。”

“皇上当然不可能去捞了,都不知道掉哪儿了,然后就赏赐了根鞭子给姑娘,还是皇上亲自画了图纸命人打造的呢。”

这就是那根鞭子的完整来历。

苏锦,“……。”

谢景宸,“……。”

开口就要公主封号,一生气就让皇上下湖捞鞭子,气晕两个御史真的不算什么了,哪天皇上被气晕,他们都有心理准备。

对东乡侯了解的越多。

谢景宸的神情就越凝重。

见他一脸怅然,苏锦拍他胸口道,“担心什么,我爹还没惹事呢,就算真惹了,皇上也不会真的把你打死,就算打个半死,不还有我帮你治吗,想开点。”

谢景宸,“……。”

“走了,走了,逛街去。”

“……。”

第三十二章 随便

昨天本打算秀恩爱,顺带买铺子,结果揍她大哥耽误事了。

这一回逛街,苏锦决定先买铺子。

当然,在买铺子之前,得让谢景宸吃饱饭。

人家在宫里救她爹,劳心劳力,还顺带她蹭了顿御膳,没道理让人家饿肚子。

“你喜欢吃哪家的饭菜?”她问道。

“随便。”

谢景宸说随便。

苏锦就真的随便了,随手一指,“就前面那家吧。”

谢景宸看了一眼。

李记酒馆。

曾吃过一回,在京都一众酒楼中,只能算勉强。

一个人吃,将就点无妨。

结果——

苏锦拉着他从李记酒馆前路过,在一小面摊前停下,“老板,一碗面。”

“好嘞!客官先坐,一会就好。”

谢景宸,“……。”

等坐下后,苏锦望着他。

“一碗面,你够不够?”

早上,他就吃了一馒头,这会儿肯定饿了。

谢景宸不想说话。

这女人随便起来,简直——

他不说话。

苏锦眨眨眼,道,“不会是没吃过街边小摊,第一次有点害羞吧?”

谢景宸,“……!!!”

他一口血没差点喷出来。

苏锦拍拍他肩膀,闷笑道,“以后我经常带你吃,习惯了就好了。”

要不是一直大秀恩爱,加上身上没钱,谢景宸早抬脚走人了。

身后,有隐约说话声传来:

“别吃了,快走。”

“急什么,我还没吃完呢!”

“瞧见没有,那女的,就是昨儿狠起来连自家亲大哥都痛揍的青云山女土匪,没瞧见镇国公府大少爷都吓的不敢大声说话了吗?”

“真的假的?”

“我亲眼所见!”

筷子一放,两人麻溜的就起身走了。

苏锦,“……。”

谢景宸,“……。”

小摊贩见他们走,高声道,“还没给钱呢!”

两人折返,把钱给小摊贩,许是熟人,悄声告知苏锦的身份。

小摊贩生意不错,只四张桌子,但都坐了人,这会儿不管是吃完的,还是等着上面的,通通跑了。

小摊贩回头看了眼,正好见到杏儿气咻咻的模样,吓得双手颤抖,端着的面汤都洒出来了。

小摊贩赶紧转身,换了一碗面。

一碗颠覆苏锦人生观的牛肉面——

一根面搭在最上面,剩下的全是牛肉。

这才是最最最正宗的牛肉面啊。

苏锦被这碗实诚的面感动了。

要不是真吃不下,她一定要来上一碗。

“老板,你这一碗面得卖一两银子吧,”她道。

小摊贩赶紧道,“二十文,两位愿意尝尝小可的手艺,不给钱也行。”

“老板,你真是好人,”杏儿高兴道。

小摊贩,“……。”

不好能行吗?

他就靠这么一小摊子养活一家老小,把摊子砸了,他们全家喝西北风去啊。

舍点牛肉消灾吧。

苏锦把筷子拿起来,递给谢景宸道,“快吃吧。”

谢景宸扶额。

见他不接筷子,苏锦笑道,“要我喂你啊?”

谢景宸,“……。”

这女人!

她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见苏锦来真的,谢景宸赶紧接了筷子。

一碗牛肉吃下肚,苏锦不担心谢景宸吃不饱,倒是小摊贩肉疼的脸色叫人无法忽视。

这么一碗面,给二十文,就和吃霸王餐差不多了。

苏锦拿出二两银子准备丢给小摊贩——

结果小摊贩以为她要扔暗器,吓的跪地求饶。

苏锦,“……。”

她长的很凶神恶煞吗?!

朝天翻了一白眼。

把银子扔给小摊贩,苏锦抬脚就走。

有老翁挑炭卖,过来道,“卖炭了,上等的竹炭,几位要买点吗?”

杏儿摇头,“我们府上不缺炭。”

卖炭翁笑道,“不买点送给镇国公府大少奶奶?”

杏儿,“……。”

“现在不买,过一两天炭还得涨价,托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的洪福,现在木炭价格已经超过往年寒冬了,”老翁挑起担子,一脸笑容。

苏锦,“……。”

谢景宸,“……。”

有肆意笑声传来。

楚舜几个趴在马背上,笑的前俯后仰。

谢景宸一脸黑线。

“我还以为是看花眼了,果真是你在吃面,”楚舜道。

他们刚刚骑马路过,现折返回来。

楚舜翻身下马,走到谢景宸身边,拍着他肩膀道,“你知道现在街头巷尾都是怎么传的吗?”

“说经过大嫂的调教,大哥你会成为一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是京都唯一一个没人敢说你肤浅的男人。”

“……。”

“我们为有你这样好兄弟感到骄傲。”

“……。”

“所以我们一人给你送了几马车炭去,不够用就吱一声。”

“……。”

楚舜笑的说不下去。

挨揍的眼角笑起来有点疼。

定国公府大少爷元钦接上,“楚兄提议趁你还白的时候,给你画幅肖像,将来好怀念,我们在国公府等了你一个多时辰,等的无聊,抽空画了两幅,还请世嫂品鉴。”

他说着,身后的南安郡王和北宁侯世子一人拿了一幅画。

先打开的一幅,画的是谢景宸骑在马背上的模样,风度翩翩,彷如神祗。

可是后一幅——

苏锦没差点笑晕。

画的是大家猜测的谢景宸变成谢大木炭的模样。

除了眼珠子是白的,其他都是黑的。

为了能分辨出五官,还真画出了黑的泛光的效果。

“画的真像,我心目中的姑爷差不多就是这样,”杏儿道。

苏锦,“……。”

谢景宸,“……。”

“姑娘,你真忍心把姑爷变成这样吗?”杏儿于心不忍道。

苏锦,“……。”

谢景宸,“……。”

“这么看,还是挺不错的,”苏锦中肯道。

果然长的好看的,怎么折腾都好看,这算眼睛真是太漂亮了。

谢景宸脸黑成锅底色。

他转身就走。

那幅画他多看一眼,都有自剜双目的冲动。

苏锦笑了一声,抬脚跟上。

几步之后,她回头道,“那幅画装裱好,送给我,我要挂墙上。”

谢景宸气的心口痛。

他回头瞪着苏锦。

“你想气死我不成?”他咬牙道。

苏锦眨眨眼。

“我哪气你了?那幅骑在马背上的画的确不错,我的竹屋总要装点下,”苏锦道。

他还以为她要的是——

是他误会了。

谢景宸怒气消散。

“去挑铺子吧,”他道。

身后,楚舜几个看着他们走远。

“她要装裱的是哪一幅?”北宁侯世子问道。

“这还用问,当然是黑的那幅了。”

第三十三章 打劫

苏锦左看右瞧。

谢景宸牵着她的手,问道,“你要买什么样的铺子?”

苏锦有些懵懂。

完全不知道这些铺子的价值。

她随手指了间铺子。

“那铺子大概要多少钱?”她问道。

“大概三万两,”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人家未必肯卖。”

“这么贵?”

“你要买多大的?”

“差不多那个两倍大。”

“……。”

“你要做什么生意?”谢景宸好奇道。

“卖炭。”

“……。”

谢景宸扶额。

先前出宫,她点名了要到一条大家闺秀和贵夫人最喜欢逛的街,显然买铺子是要做她们的生意。

他猜测铺子大概卖的是绫罗绸缎,胭脂首饰之类女儿家喜欢的东西,没想到她居然打算卖炭。

“你就不能开间正常点的铺子?”谢景宸道。

苏锦望向谢景宸。

她的铺子怎么就不正常了?

她一个正常人,能开不正常的铺子么?

明显对她有偏见啊。

眨眨眼,苏锦道,“人家送了我那么多炭呢,你一个人也用不完,你舍不得我卖掉啊?”

谢景宸,“……。”

“你要舍不得,我就都留给你了。”

就是这么好说话。

“我支持你卖炭,”谢景宸果断道。

苏锦,“……。”

这么快就改口了。

大哥,你能不能有点原则啊。

往前走了几步后,苏锦问道,“你应该有铺子吧?”

谢景宸看着她。

“你不会打劫完我的钱后,又惦记我的铺子吧?”

苏锦闷笑一声,“看来不止有铺子,而且都做好了铺子被我打劫的心理准备,我不打劫你都说不过去。”

“走走走,先看看你的铺子去。”

谢景宸,“……。”

苏锦拉着谢景宸往前,不知道引来多少人张望,指指点点。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谢景宸停下了,苏锦拽不动他。

她回头——

“到了,”谢景宸道。

苏锦瞥头就看到一间雅致书斋。

杏儿道,“这里位置好,铺子也大,刚好能给姑娘你卖炭呢。”

谢景宸浑身无力。

苏锦拍了谢景宸的胸口,问道,“你这铺子盈利如何?”

“一年一万两,”谢景宸道。

苏锦若有所思。

杏儿就道,“姑娘,炭不值钱,咱们卖炭两年都挣不到一万两,还是让姑爷挣钱,咱们每年打劫他五千两,那样不用辛苦,还能给姑爷留五千两,两全其美。”

苏锦,“……。”

谢景宸,“……。”

杏儿的两全其美——

够强大!

某个每年被割一茬留一茬的韭菜姑爷脸都黑了。

“那些炭呢?”苏锦问道。

杏儿啊了一声。

清秀的脸上浮现懵懂之色。

小脸皱成包子,姑娘买铺子就是为了卖炭的。

可她怎么算都觉得越卖亏的越多?

见苏锦不说话。

谢景宸问道,“打消卖炭的念头了?”

要他说,这念头就不应该有。

“我可没那么容易放弃,”苏锦道。

“嗯?”

“我打算把隔壁的铺子买下来。”

“……。”

真是固执。

不过好歹还听得进去劝。

“如果你执意买铺子的话,还不如直接用书斋,”谢景宸道。

“你的书斋我也要,”苏锦一脸认真。

谢景宸,“……。”

他眉头拧的没边。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问道。

苏锦望着他。

叹息一声。

本来她是打算开间药铺的。

谁想到在买铺子的途中,在街上随口说了一句话,竟让大家给她送了那么多炭去羞辱她。

看着那些木炭,她当时就决定怎么丢掉的脸怎么找回来。

钱只够开一间铺子。

在开药铺和找回脸面之间,她选择了要脸。

现在,知道谢景宸有这么一间书斋,还不怎么挣钱,她就决定把药铺一并开起来。

两间铺子紧挨着,正好可以相互照应。

知道苏锦开铺子的经过和想法。

谢景宸一脸黑线。

“你这变化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我也不想啊,完全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丢掉的脸,总要捡起来吧?”苏锦惆怅。

杏儿一脸懵懂,听不大懂苏锦的话。

但她知道抓重点。

那就是钱不够。

这么大间铺子,至少要六万两。

把黄金算上也不够,何况铺子开起来,又是一笔费用。

“要不去找侯爷拿?”杏儿提议道。

苏锦坚决不让。

“那找皇上借点?”杏儿又道。

苏锦,“……。”

谢景宸,“……。”

这丫鬟,不是一般的拿皇上当熟人啊,都能开口借钱了。

苏锦扶额,道,“想点靠谱的。”

不让找侯爷拿钱,还不能向皇上借,姑爷又没钱了。

那就只能——

“姑娘,咱们打劫靖国侯世子他们吧,他们肯定有钱,”杏儿双眸泛光道。

苏锦,“……。”

谢景宸,“……。”

“这主意不错。”

苏锦道。

还有一个和她异口同声的。

苏锦诧异的看着谢景宸。

他不会也被杏儿这土匪丫鬟带歪了吧?

得到了认可,杏儿笑的眉眼弯弯,“奴婢去请他们过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

这丫鬟对打劫有一身的劲。

楚舜他们几个刚刚从书画铺子出来,就被杏儿堵在门口。

“我家姑娘和姑爷找你们有事,”她气喘吁吁道。

楚舜摇着玉扇道,“这么急,找我们有什么事?”

“打劫你们。”

北宁侯世子噗嗤一笑。

“这小丫鬟还挺幽默。”

南安郡王也忍俊不禁,逗杏儿道,“你们青云山飞虎寨打劫别人前都先通知别人,让别人有时间跑吗?”

杏儿不知道别人逗她。

她认真道,“我们青云山打劫,熟人会下帖子再打劫,叫先礼后兵,不熟的,就直接打劫了,叫速战速决,只要是我们飞虎寨想打劫的,没一个跑掉的,告诉你们也不怕。”

“飞虎寨果然霸气,”南安郡王夸赞道。

定国公府大少爷则笑道,“还是熟人好,熟人待遇都好一点。”

“走,瞧瞧去。”

“必须瞧瞧去,长这么大,还没被打劫过呢。”

“哈哈!我们这也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吧?”

几人器宇轩昂的朝前走。

见他们一脸灿笑的走过来。

苏锦眉头微皱。

等杏儿过来,她问道,“没告诉他们,我要打劫他们?”

“告诉了啊,可他们还是这么高兴,和咱们以往打劫的都不一样,”杏儿道。

楚舜,“……。”

南安郡王,“……。”

北宁侯世子,“……。”

定国公府大少爷,“……。”

不是吧?

真的叫他们过来是打劫他们的啊?!

楚舜望着谢景宸,神情古怪道,“你就这样落草为寇了?”

“我娘子要买铺子卖炭,找你们一人拿一万两,只能多,不能少,”谢景宸道。

楚舜怔怔的看了谢景宸一会儿。

然后——

他望向南安郡王几个道,“我大哥生平第一次打劫,要不咱们做兄弟的就支持他一下,不反抗了?”

谢景宸,“……。”

南安郡王,“……。”

北宁侯世子,“……。”

定国公府大少爷,“……。”

第三十四章 酒楼

南安郡王、北宁侯世子、定国公府大少爷三人面面相觑。

要不要被打劫,这么大的事还是要商量下的。

“一点都不反抗,就这样被打劫了,是不是显得太随便了点儿?”

“万一一反抗,宸兄吐血晕倒,谁负责?”

“……。”

“好吧,不反抗了。”

四人一致决定不反抗。

并且决定一人被打劫一万二千五百两,四人凑到一起,刚好五万两。

苏锦,“……。”

谢景宸,“……。”

苏锦望向谢景宸。

眸底带了些羡慕。

羡慕他有几个好兄弟。

虽然平常是损了点儿,但关键时候会挺身而出,就拿北宁侯世子来说吧,他被打劫的一万两千五百两,其中有两千两是向南安郡王借的……

借钱被打劫——

苏锦无话可说。

被打劫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钱到位,剩下的就是买铺子了。

杏儿迫不及待的要进去问价格。

只是路过楚舜身边的时候,被楚舜拦下。

杏儿望着他。

“你家姑爷有钱,你知道吗?”楚舜小声问道。

“姑爷没钱,”杏儿道。

北宁侯世子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是真有钱,比我们加起来都多。”

“姑爷真没钱,”杏儿道。

“这么确定?”

“确定啊,姑爷的钱早被我家姑娘打劫一空了,六万多两呢,比你们加起来还多,”杏儿脆声道。

楚舜,“……。”

南安郡王,“……。”

北宁侯世子,“……。”

定国公府大少爷,“……。”

看着杏儿跑进酒楼。

四人不敢置信。

连枕边人都不能幸免啊!

他们还想着大家兄弟一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原来宸兄也是这么想的——

“我还以为他在街头吃面吃的是情调,原来他是没钱了才沦落到在街头吃面的地步,”楚舜痛心道。

南安郡王拍了他肩膀道,“就当吃的是情调吧,没钱的我们,也得常去光顾面摊了。”

楚舜,“……。”

酒楼内,杏儿问酒楼掌柜的多少钱肯卖。

掌柜的一口回绝。

“不卖!”

杏儿皱着小眉头。

看着掌柜的半晌没说话。

她只会打劫,不会谈买卖,接下来她要怎么说?

“走走走,别耽误我算账,”掌柜的不耐烦道。

杏儿的小暴脾气。

手一抬,直接拍在了柜台上,吓了掌柜一个心惊肉跳。

掌柜的叫伙计把杏儿扔出去。

一小伙计过来,没敢拽杏儿,拽着掌柜进了里屋。

“做什么?”掌柜一脸不悦的甩开小伙计的手。

小伙计急道,“那丫鬟是青云山飞虎寨的土匪。”

掌柜的脸色一变。

小伙计把刚刚酒楼旁被打劫的一幕说给掌柜听。

掌柜的眉头拧成麻花,神情凝重。

“他们这是在杀猴儆鸡?”

小伙计连连点头。

连南安郡王他们都打劫了,何况是他们。

人家是打算买铺子卖炭的,要是把左右铺子买下来,本来他们酒楼的生意就不愠不火了,做炭火生意,又脏又乱,酒楼生意只会更差。

要是半夜再被人砸点臭鸡蛋,他们酒楼就要关门大吉了。

那时候,酒楼想卖,都找不到人接手。

掌柜的心下有了几分掂量。

等他出去,就听见杏儿对苏锦道,“掌柜的不愿意卖酒楼,要不,我们去隔壁问问吧?”

掌柜的忙笑着走上前道,“不是不卖,而是这酒楼是东家的,卖酒楼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下人拿不了主意,我已经差伙计去问了,几位楼上喝杯茶,一会儿就有答复。”

态度极好。

苏锦和谢景宸就上楼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

小伙计就回来了。

东家愿意卖酒楼。

经过一番不惨烈不厮杀的不讨价不还价,铺子卖了。

掌柜的开价的时候——

杏儿一脸紧张道,“姑娘,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六万两买间铺子来卖炭多不划算啊。”

“虽然钱是打劫来的,但花起来还是有点心痛。”

掌柜的,“……!!!”

他都还没开价呢!

就这么狠狠的敲打他了!

还让不让人开价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争斗。

掌柜的面如死灰的接受了这个价格。

“六万两就六万两吧,酒楼里的东西我们要通通带走,”掌柜的一脸肉疼道。

苏锦,“……。”

谢景宸,“……。”

这么快就买定了?

亏得她喝半天茶想着怎么讨价还价——

银货两讫。

拿到酒楼的房契地契,苏锦高兴的合不拢嘴。

等她出酒楼,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和谢景宸联手打劫了南安郡王他们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旁路人看见他们都绕道走了。

苏锦,“……。”

谢景宸,“……。”

从出包间起,杏儿就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等出门,她想起来了。

她望着苏锦。

一脸懵懂。

“姑娘,为什么我们要打劫钱再买铺子,而不是直接打劫铺子呢?”杏儿问道。

苏锦,“……。”

谢景宸,“……。”

他们打劫是开玩笑。

这丫鬟是真打劫啊。

身后下楼的掌柜的和他背后的东家脚步一踉跄,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来。

没敢走正门,就跟做贼似的,从酒楼后门跑了。

那些想带走的东西也通通不要了。

本来六万两还觉得卖亏了,这么一看,分明是土匪没转过弯来啊!

一直担心挨骂的掌柜的——

破天荒得到了东家的大加夸赞和予以重用。

再说被打劫,没了钱的北宁侯世子几个,各回各家。

一回去。

北宁侯世子就挨了亲爹几鸡毛掸子,打的他上蹿下跳。

“爹,你干嘛啊,揍人之前也不打声招呼,”北宁侯世子叫道。

北宁侯气的吭哧吭哧。

素来疼儿子的北宁侯夫人也狠心没阻拦。

自家儿子被打劫不反抗就算了,他还借钱被人打劫,这是要活活气死他们呢!

北宁侯世子抗议道,“不是你们让我多向着谢大少爷学习的吗?”

一句话,把北宁侯堵的上不上下不下。

他一把将鸡毛掸子扔地上。

“镇国公府大少爷已经学坏了,你也要跟着学坏不成?!”

“从今天起,扣你三个月月钱,在家给我好好反省!”

北宁侯世子,“……!!!”

他可就指着月钱过日子了啊。

幸好回来之前,他们几个商量了怎么应付被打劫的事。

他望着自家亲爹道,“爹,谢大少爷就是没钱了,才走上打劫这条路的,儿子没钱,也会蠢蠢欲动的。”

北宁侯夫人一听,赶紧道,“儿子说的在理。”

北宁侯皱眉。

最后——

北宁侯世子的月钱翻了两倍。

不只是他。

楚舜、南安郡王、定国公府大少爷月钱都加倍了。

第三十五章 玩笑

镇国公府大门前。

丫鬟在擦石狮子。

小厮往地上泼水,清扫门前的炭灰。

看到有马车过来,忙退到一旁。

待马车停下。

苏锦挑了帘子从马车内钻出来,杏儿站在马车后,拎着裙摆叫道,“怎么这么多水啊。”

小厮、丫鬟臭着张脸。

还有脸问怎么这么多水?

还不是拜大少奶奶所赐!

他们都擦了半个时辰,累的腰酸背痛了!

见杏儿拎了裙摆过来,苏锦道,“不用扶我了。”

马车这点高度,难不住她。

杏儿很听话,当真没过来,站在一旁看着。

自家姑娘从树上跳下来都不带皱眉的,何况是这点高度。

可偏偏,就这点高度,差点出事。

苏锦打算跳下时,马突然扬起马蹄,苏锦重心不稳,直接从马车上摔下。

万幸的是——

车夫是谢景宸的暗卫。

及时扶住了她,才没有摔趴下。

突如其来的一幕,丫鬟小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见苏锦没事,又有点失望。

怎么没摔女土匪一个狗啃泥呢!

苏锦站稳了,下意识的道了声谢,倒是把暗卫给怔住了。

大少奶奶居然会道谢——

他刚要说是应该的,就收到一记来自自家大少爷的冷眼。

暗卫话到嘴边,默默咽了下去。

他刚刚扶了大少奶奶,把大少爷惹恼了。

这几天,大少爷一直被大少奶奶压的死死的,大少奶奶倒霉下,正好能给大少爷消消气,他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呢。

苏锦踩着一地的积水上了台阶。

谢景宸从马车上下来。

自然而然的牵过苏锦的手进府,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他们迈过门槛后,有小厮拎了水盆过来。

出门的时候,身子往前一栽,手里的水泼了出去——

“啊……!”

丫鬟惊叫连连。

苏锦回头,就看到二少爷谢景川脸黑成炭,胸前湿透,脸上水直往下滴的模样。

丫鬟涌上去帮他擦脸。

丫鬟的心是好的,只是一时情急忘记了手里拿的不是帕子,而是擦地的抹布——

越擦越黑。

谢景川杀人的心都有,周身寒气直往外涌。

苏锦笑的腹内抽抽。

等走远了些,四下无人,苏锦揉着笑疼的腮帮子,望着谢景宸道,“没看出来,你这么腹黑。”

谢景宸看向苏锦。

就收到一记我可是逮住了你把柄的小眼神。

刚刚,他手一动,小厮就摔了。

这绝对不是巧合。

谢景宸抬手扶额,浑身无力。

他不说话。

苏锦眨眨眼。

“不就被逮了个小把柄吗,至于这副表情吗,笑一个,”她道。

“我在帮你出气,你却敌我不分。”

说着,他斜了苏锦一眼。

我怎么笑的出来?

苏锦,“……。”

她怎么敌我不分了?

眉头一皱。

苏锦就转过弯来了,脸上的笑意湮灭,“刚刚马车不是意外?”

“还不算太笨。”

“……。”

想到苏锦差点摔倒,最后被暗卫扶了,谢景宸就浑身不痛快。

暗卫跟在身后,大少爷撇过来的眼神,他如鲠在喉。

杏儿站在他身边,她懵懂道,“姑爷为什么瞪你啊,你犯什么错了?”

暗卫,“……。”

这丫鬟要不要这么眼尖啊。

苏锦挑眉。

谢景宸望过来。

暗卫求生欲很强,果断道,“我不小心抢了大少爷扶大少奶奶的机会。”

杏儿道,“可那时候姑爷在马车内啊,等姑爷救,我家姑娘不得摔的四仰八叉?”

苏锦,“……。”

这丫鬟就不能用个好听点的词。

她瞅着谢景宸,眸底闪着小火苗。

“你不会是想等我摔趴下,再扶我起来吧?”她咬牙问。

“……。”

不想说话的谢景宸,抬脚往前走。

过了二门,就看到赵妈妈走过来,一脸严肃,不苟言笑。

对赵妈妈,苏锦没什么好印象。

迎面碰上,苏锦没搭理她。

结果被赵妈妈拦下。

“郡主让奴婢来传话,老夫人罚大少爷、大少奶奶去祠堂跪到明天早上。”

苏锦眉头狠狠一皱。

“不是免了我们责罚吗?”她不悦道。

“免的是昨天和今儿早上的责罚,罚的是今儿出府后犯的错!”

“……。”

苏锦望着谢景宸。

“我们这是又犯什么错了?”她无语道。

“大少奶奶带着大少爷当街打劫,只罚跪几个时辰已经算轻的了,”赵妈妈冷声道。

“我们那是在开玩笑!”苏锦争辩道。

“和奴婢说不管用。”

赵妈妈冷冷道。

当然,和南漳郡主说也没有用。

苏锦和谢景宸去了栖鹤堂,找老夫人解释,正好南漳郡主也在。

结果解释非但一点用没有,还惩罚加倍了。

南漳郡主火气很大。

这女土匪一句话。

镇国公府收了一整天的木炭!

还是她发了飚,让府里的小厮揍了一拨送炭的,方才消停下来。

先前免了她责罚就够恼火的了,结果他们还敢太岁头上动土。

这一回,再饶了他们,她堂堂当家主母的威严何在?!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在开玩笑,现在大街小巷都知道我镇国公府大少爷娶了青云山飞虎寨的女土匪,被带歪了!”

“如此败坏我镇国公府名声,只罚你们跪几个时辰,不知反省,还敢狡辩,跪到明天太阳落山吧!”

苏锦,“……!!!”

一刻钟她都坚持不下来,还想她罚跪到明天傍晚?!

苏锦要反抗,被谢景宸拦下。

出了门,苏锦恼道,“为什么不让我说,难道你们镇国公府不知道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娶我这个女土匪的时候,没做好我会打劫别人,败坏你们镇国公府名声的心里准备?!”

“你越这么说,她们越罚你,罚到你改口为止,”谢景宸道。

“逼我屈服,就是逼我霸占整个镇国公府。”

“……。”

杏儿跟在身后,双眸闪亮,神情激动道,“姑娘,你终于下定决心要霸占整个镇国公府了?”

苏锦,“……。”

谢景宸,“……。”

这丫鬟,要不要这么兴奋啊。

走到祠堂院门口,苏锦停下不走了。

还没跪呢,她就膝盖酸疼了。

谢景宸道,“相信我,跪不了一会儿的。”

“不是骗我的?”苏锦有点怀疑。

“岂敢骗你。”

“……。”

见他胸有成竹。

苏锦决定相信他一回。

栖鹤堂内。

三太太道,“大少奶奶顽固的很,想她认错,怕是不易,我听说祠堂婆子好像腰扭伤了。”

南漳郡主冷冷一笑,“派两个婆子去盯着,这一回,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人来救他们!”

话音刚落,外面跑进来一丫鬟,道,“老夫人,皇上又派了公公来传话,让大少爷滚进宫。”

三太太,“……!!!”

南漳郡主,“……!!!”

第三十六章 卖炭

没有比这更打脸的了。

刚撂下狠话,帮手就来了,还是皇上!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用的滚字。

饶是如此,南漳郡主脸也气绿了,吭哧半晌没说话。

三太太望着她,肩膀微颤。

老夫人脸色冷沉道,“让大少爷进宫。”

丫鬟跑去祠堂传话,得到的答复是——

“还让不让人安安静静的罚跪了?”

“不去!”

“这回说什么也不去了!”

苏锦坐在蒲团上,揉着膝盖,神情愤怒。

谢景宸笔直的跪在一旁,对苏锦的话,他嘴角抽搐不止。

丫鬟进门前,她可是叫苦不迭。

一知道是让他进宫的。

顿时拿乔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喜欢罚跪。

传话丫鬟有点生气,大少爷还没说话呢,大少奶奶横在前头拦着。

“皇上传召大少爷进宫。”

怕苏锦没听清楚,丫鬟重复一遍。

只传召大少爷进宫。

压根就没有大少奶奶你什么事好么!

苏锦秀眉一挑,望着谢景宸,眨眼道,“好像没让我一起进宫。”

“无妨,我会陪着你跪到明天傍晚,后天一早再进宫,”谢景宸一脸宠溺。

“相公真好。”

“……。”

丫鬟一脸神情愤愤。

杏儿轰人道,“快走!别妨碍我家姑娘和姑爷罚跪!”

丫鬟,“……!!!”

大少奶奶是在罚跪吗?

从她进门起,她就一直坐着!

见丫鬟不走,还苦苦相劝,杏儿直接把丫鬟拽出去了。

丫鬟力气不及她大,被拽的有些踉跄,出了门,杏儿把门一关,叉腰挥拳道,“再不走,小心我揍你!”

丫鬟气的跺脚,揉着被拽疼的胳膊快步离开。

屋内,苏锦一直坐着,直到杏儿敲门,她才麻溜的跪好。

门被推开。

南漳郡主走了进来。

看两人跪的笔直,态度认真,一股怒气从脚底心涌上了头发稍。

这样子是装给谁看的?!

不等她开口,谢景宸先道,“有劳母亲进宫替我向皇上解释几句,后天一早我就进宫请罪。”

南漳郡主后槽牙都咬松了。

真是给他们一点颜色就敢给你开染坊!

要不是传召的是皇上。

非得要他们跪掉几层皮不可!

“你们喜欢跪着,进宫面圣后,随便你们跪几天!”她咬牙道。

苏锦,“……。”

她望着谢景宸。

这话,我没法接,你来吧。

谢景宸回了一眼。

我也接不住,还是你来吧。

苏锦,“……。”

谢景宸,“……。”

两人你来我去,互相推让,就是不说话。

看在南漳郡主眼里就是深情款款,含情脉脉,把她无视了个彻底。

南漳郡主气的浑身颤抖。

丫鬟婆子齐齐无语。

没见过大少爷、大少奶奶这么会蹬鼻子上脸的,真是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以前大少爷可没这样过——

定是被大少奶奶带歪了!

赵妈妈上前一步道,“大少爷,抗旨不遵是大罪,传话公公还在前院等着呢,别让皇上等着急了。”

苏锦有些跪不下去了。

她望着谢景宸道,“要不,咱们退一步?”

谢景宸,“……。”

见她挪着膝盖,快坚持不下去的样子。

谢景宸扶额。

才跪这么小会儿就要放弃霸道原则了?

“怎么退?”他问道。

苏锦眨眨眼,道,“一个月之内,不论我们犯什么错,不得惩罚我们。”

谢景宸,“……。”

南漳郡主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这是退让吗?!

这都不是蹬鼻子上脸了,而是爬她头顶上了!

拳头攒紧,南漳郡主愤然转身。

这时候——

外面跑进来一丫鬟道,“大少爷,公公催你快些。”

南漳郡主的脚步戛然而止。

她咬牙道,“半个月,这是我能给的极限,如果你们还蹬鼻子上脸,就一直跪着吧!”

说完,她拂袖离开。

苏锦勾唇一笑。

“半个月就半个月吧,皇上对我还不错,别让他等着急了。”

“……。”

出了祠堂,苏锦才好奇道,“上午才见过,皇上怎么又传召你进宫?”

谢景宸没说话。

杏儿道,“奴婢知道,不是好事。”

她一脸担忧。

苏锦挑眉。

杏儿怎么知道不是好事?

苏锦刚要问,就听杏儿问谢景宸,“姑爷,你饿不饿?奴婢去给你拿吃的。”

她要跑走,被苏锦一把抓住,“跑什么啊。”

杏儿道,“小丫鬟说,皇上要姑爷滚进宫,从国公府滚到宫里,再快也得到天黑才能到,不吃饱,姑爷没力气滚啊。”

苏锦,“……。”

谢景宸,“……。”

这丫鬟,要不要这么实诚啊。

这要传出去,还不得笑掉人大牙。

苏锦敲她脑袋瓜道,“皇上说的滚只是气话,不是真的滚。”

“姑娘,你确定是气话?”

“不然呢,真的滚啊?”苏锦好笑。

“当然真的滚了,侯爷每回让人滚下山,都是真的滚的,”杏儿一脸肯定。

“……。”

怕苏锦不信,杏儿补道,“但凡从青云山滚下去的,无一不缺胳膊断腿,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苏锦,“……。”

谢景宸默默加快脚步走了。

身后有笑声传来:

“杏儿,拿上家伙,我们护送姑爷进宫。”

“鞭子吗?”

“拿瓜子,多装点。”

“……。”

等苏锦抬头,哪还有谢景宸的人影。

“人呢?”她东张西望。

杏儿叫道,“那呢,姑爷在那儿!”

“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苏锦踮起脚尖,也没看到人。

“姑爷翻墙走了。”

“……。”

“姑娘,咱们还陪姑爷进宫吗?”

“人家明显躲着咱呢,还凑上去做什么?”

“回去睡觉。”

苏锦伸着懒腰。

一整天,累死人了。

再说谢景宸,进了宫后,直奔御书房。

看见他走进来,皇上把手里的奏折重重的丢在龙案上,道,“还敢走进来见朕,你们青云山飞虎寨的滚不是真滚吗?!”

谢景宸,“……。”

“朕前脚叮嘱你管好东乡侯,后脚你就在街上学他打劫,还真不愧是飞虎寨的好女婿,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呢!”

皇上龙颜震怒。

谢景宸头疼,他就猜到皇上会生气。

他解释道,“打劫南安郡王他们是开玩笑的,苏锦要开间铺子,让他们入股,皇上传召他们进宫,就知臣所言属实。”

“开铺子?”皇上挑眉,“开什么铺子?”

“说是卖炭。”

“……。”

皇上怒气消散几分,又眉头皱紧。

“怎么挑了这么个生意?”

“……。”

“不过好歹比她爹上进,知道自己赚钱了。”

“……。”

“吩咐下去,以后宫里的炭就向镇国公府大少奶奶买,”皇上叮嘱道。

“……。”

“是,”公公应下。

“……。”

“你可以退下了,”皇上轰人道。

“……。”

御书房外,看着天际绚烂的晚霞。

谢景宸一脸黑线。

他怎么成进宫帮她揽生意的了?

皇上对她做生意居然一脸期待。

帮人帮到底,皇上兴头上,他趁机帮她要个题字应该不是难事。

谢景宸转身进御书房。

等他再出来,手里多了一张龙飞凤舞的题字——

天下第一炭。

第三十七章 出师

沉香轩。

屋内。

苏锦睡醒了,坐在床上伸懒腰,睡眸惺忪的看着杏儿拖地。

小丫鬟专注而认真。

连苏锦醒了都没有发现。

看了好一会儿,苏锦忍不住出声打断她,“你不是打算把地拖的蚊子打滑劈叉吧?”

杏儿啊了一声,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灿烂而明媚的笑脸。

她拿着拖把走过来,高兴道,“姑娘,你醒了,你说的拖把,奴婢做出来了,可好用了,一点都不费力气,地还擦的特别干净。”

“看出来了,”苏锦道。

先前从祠堂罚跪回来,回沉香轩的路上,有不少丫鬟跪在地上擦炭灰。

明着不敢谴责她,背后用一种愤恨的眼神瞪着她。

杏儿猛的一回头,逮了小丫鬟一个正着,把小丫鬟吓的摇摇欲坠,跪地求饶。

敢在背后瞪她家姑娘,杏儿要揍小丫鬟,被苏锦拦下了。

等回了沉香轩,见丫鬟婆子都在擦地,无一不是跪在地上,看的她都觉得腰酸背痛。

一问之下,才知道她们压根不知道什么叫拖把。

苏锦详细描述了下拖把,打算造福广大擦地的小丫鬟,结果丫鬟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当回事。

苏锦没放在心上,她们愿意辛苦,她自然不会拦着,却是把杏儿气的叉腰。

“她们不做,奴婢做!”

这不,苏锦睡觉的功夫,杏儿就把拖把做出来了。

而且是越拖越满意,赞不绝口。

然后——

这小丫鬟心思活络了。

苏锦卖炭赔钱,是小丫鬟心底的一根刺啊。

不拔不快。

她努力把苏锦从赔钱道路上往回拽。

“姑娘,这拖把这么好用,肯定比卖炭挣钱,要不咱们别卖炭了,卖拖把吧?”杏儿撑着拖把道。

“……。”

“那么多炭呢,怎么处理?”

“奴婢想过了,咱们可以卖拖把送炭。”

“……。”

这时候,有脚步声传来,杏儿回头就看到谢景宸走进来,她道,“姑爷回来了。”

见他脸色如初,步伐从容。

苏锦笑道,“看来没挨罚。”

谢景宸走到床边,把手里拿着的题词递给苏锦。

苏锦伸手接过。

看着上面大气磅礴的五个大字,她眼角狠狠的抽了下。

这厮是吃饱了撑得慌吗?

转头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他其实并不赞同她卖炭。

“这应该不是你写的吧?”她问道。

“皇上亲笔题的。”

“……。”

“以后宫里的木炭都找你供应。”

“……。”

“你帮我揽的生意?”苏锦咬牙问。

她眸光喷火。

已经在找刀了。

谢景宸见她这副要杀人的神情,果断否认——

“是皇上主动照顾你生意的。”

苏锦觉得要疯了。

“姑娘?”杏儿问道。

“这回,我是不卖炭都不行了。”

苏锦眼角隐隐有泪花。

被日理万机的皇上感动哭了。

人家百忙之中抽空关照她生意,她无以为报,只想立刻马上把沉香轩囤积的炭都送御书房去报答他。

杏儿看着手里的拖把。

都说宫里的钱是最好挣的,有皇上照顾姑娘生意,应该不会亏的太惨。

但她还是觉得卖拖把比较好。

皇宫那么大,肯定也需要拖把。

杏儿望向谢景宸,“姑爷,你能不能进宫找皇上换个题词,改成‘天下第一拖把’?”

苏锦,“……。”

谢景宸,“……。”

她怎么那么想死。

不过杏儿说的——

倒也不是不可行。

当然,她说的不是卖拖把,是换题词。

苏锦望向谢景宸。

谢景宸猜出她的意图,不给苏锦开口的机会,抬手阻拦她道,“那是皇上,金口玉言,写在纸上就是圣旨,岂能随便更改。”

更重要的是,这题词是他找皇上要的,再回去找皇上改,不是找骂吗?

“既然是卖炭,这题词没什么不好的,”他道。

“可我卖的是往脸上抹的炭,不是烧的炭。”

“……。”

这女人还真打算让人往脸上抹炭呢!

会有人那么傻吗?

谢景宸扶额。

苏锦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把题词递给谢景宸道,“这题词给你,你开铺子卖炭吧,以后炭卖给我一定要亏本卖。”

“不,是无条件供应我。”

谢景宸,“……。”

这样一想,省了一大笔原材料费用。

苏锦心底那点不愉快烟消云散。

苏锦心情好了,杏儿道,“开铺子要钱啊,姑爷没钱。”

这丫鬟,到底向着谁的。

苏锦下床,敲了她脑门一下,“你家姑爷已经出师了,随随便便一出手,打劫的钱就比我多,完全可以自食其力。”

杏儿连连点头,“姑爷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侯爷知道,肯定高兴。”

谢景宸,“……。”

东乡侯府。

东乡侯大笑不止。

手里一盏茶,在听到苏锦和谢景宸打劫了南安郡王他们后,笑的浑身颤抖,一盏茶笑的只剩半盏了。

唐氏把他茶盏夺下来,嗔瞪他道,“女儿把女婿带歪了,有那么可乐吗?”

“女儿眼光好,随我,我这个做爹的高兴啊,”东乡侯道。

唐氏让丫鬟擦桌子,一边道,“你一天不往脸上贴几片金子,是不是就浑身不自在?”

东乡侯轻咳几声,望向苏崇。

唐氏也发现苏崇有点不高兴。

他一高兴,就口若悬河。

一不高兴,就成锯嘴葫芦。

“怎么了?”唐氏问道。

苏崇臭了张脸道,“那几头肥羊是我看中的,我还打算脸上的伤一好就下手,结果被妹夫捷足先登了,他也不留一只给我。”

他就应该及时下手的。

苏崇长吁短叹,后悔不迭。

几头已经脱了肥膘的羊齐齐打喷嚏。

……

苏锦用冷水洗了把脸,又喝了半盏茶,便揉着颈脖子出了内屋。

院子里,丫鬟已经开始用拖把拖地了。

之前她们不拿苏锦的话当回事,杏儿做好拖把后,故意拖回廊,惹的小丫鬟说她显摆。

但说归说,拖把是真好,做起来也不难。

大少奶奶的丫鬟肯定不会做这些粗活的,累的腰酸背痛的是她们。

没道理赌气和自己过不去。

便纷纷效仿——

五颜六色的拖把挺好看。

就是质量不怎么样。

拖着拖着,手里就剩一根棍子了。

拖把头还在原地。

丫鬟,“……。”

第三十八章 嫌弃

丫鬟捡起拖把头,飞似的跑了。

苏锦揉着笑疼的腮帮子去了后院。

整个沉香轩,她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竹屋。

不只是她——

杏儿最喜欢的也是后院。

没有丫鬟婆子盯着,在背后指指点点,就和在青云山待着一样自在。

一整天没来后院,竹屋前的空地上多了点东西。

杏儿跑过去,围着转了一圈。

上面是大木桶,下面是——

灶台?

杏儿多看了几眼,确定是灶台。

她一脸懵懂的望着苏锦,“姑娘,我们是要单独开小灶吗?”

苏锦没说话。

杏儿蹬蹬蹬踩着台阶跑到上面。

她觉得用小灶形容不够准确。

这么大的木桶,煮一次饭都够她们吃一个月了。

更重要的是,她和姑娘都不会做菜啊。

难道要指望姑爷烧菜给她们吃么?

这么压迫姑爷,她怕姑爷在饭里下砒霜毒死她们。

“姑娘,这大饭桶是做什么用的?”杏儿刨根问底。

大饭桶——

苏锦嘴角扯了下,道,“给你家姑爷解毒用的。”

杏儿似懂非懂。

她摸着木桶,猜可能是熬药给姑爷喝的。

且不说药好不好喝,单从这分量,杏儿就同情姑爷了。

苏锦抬脚往竹屋走。

一进门。

她就看到齐整的柜子上贴着药名。

她打开看了几个,都没弄错。

只是有些常用的药要放在趁手的地方,不常用的放在下面或者高处。

等换完位置,苏锦头上多了一层细密汗珠。

屋外,谢景宸走进来。

杏儿看着他,眼睛眨眨,道,“姑娘,姑爷来了。”

杏儿还记得苏锦不让谢景宸串门的事。

但杏儿觉得,姑爷和姑娘一起打过劫,就是飞虎寨的人了,他可以随意进出。

苏锦不知杏儿所想,她嗅着药材,漫不经心道,“不用放鞭炮迎接他。”

暗卫,“……。”

谢景宸,“……。”

谢景宸扫视屋子。

暗卫上前,问道,“大少奶奶看可还缺了什么?”

苏锦写在纸上的东西,暗卫无一缺漏都备齐了。

就连忘了写的笔墨纸砚都准备了。

上等的端砚和狼毫笔,质感极好。

苏锦很满意。

对暗卫的办事效果,她是不能更赞了。

杏儿看着角落里摆着的绸缎,道,“姑娘没要绸缎啊。”

暗卫解释道,“大少奶奶叮嘱别大张旗鼓,所以我就借着东乡侯府给大少奶奶送绸缎,把药材抬进后院。”

这么多药材,他没法翻墙带回来。

就算能,他也不能保证不惊动别人。

越是鬼鬼祟祟,越容易招人疑心。

苏锦点头,赞同暗卫的做法。

暗卫最想知道的还是——

“大少奶奶是今晚就给大少爷解毒吗?”

“明天吧,等我去酒楼看过后,回来挑了丫鬟,就开始给你家大少爷解毒。”

“……。”

挑丫鬟这样的琐碎小事,居然排在给大少爷解毒前面。

暗卫默默的瞥了眼谢景宸。

他大概知道自家大少爷在大少奶奶心中的分量了。

轻如鸿毛啊。

谢景宸,“……。”

杏儿想起挑丫鬟的事,她望着苏锦,道,“本来今儿挑丫鬟的,也不知道人牙子带丫鬟来没有?”

苏锦也望着她。

杏儿,“……。”

她一整天跟着姑娘。

她不知道,姑娘自然也不知道。

杏儿看向暗卫。

暗卫,“……。”

他也不知道啊。

杏儿道,“奴婢去问问。”

她一溜烟跑了出去。

苏锦想叮嘱两句,都看不见人了。

这性子也忒急了些。

一刻钟后,杏儿就回来了,气喘吁吁道,“姑娘,人牙子带了丫鬟来,你不在,大姑娘帮忙挑了几个丫鬟,说是等调教好,就送来给姑娘你使唤。”

等调教好,丫鬟就不是她的丫鬟了。

“再去前院说一声,明天午饭后,让人牙子多带些丫鬟来,我自己挑。”

“奴婢跑不动了。”

“……。”

杏儿靠着门喘气。

“我去吧,”暗卫贴心道。

“也好,回来的时候顺带拎一包竹炭来。”

“……。”

苏锦说的时候,眸光在谢景宸身上多逗留了一瞬。

她没别的意思。

只是见他站在窗户边,长身立玉,器宇不凡,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结果——

人家会错意。

黑着脸抬脚走了。

见谢景宸头也不回的走远,杏儿望着苏锦道,“姑娘,你这样会招姑爷嫌弃的。”

白白净净的姑爷多好,非要折腾成黑不溜秋的样子。

她都不知道姑娘是怎么想的。

就是这么招人嫌,人家都不休她,苏锦也是心累。

明明让他滚进宫,居然带着皇上御笔题词回来。

事情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和她希望的却背道而驰。

她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见杏儿一脸愁苦。

苏锦摇头一笑,逗她玩。

“你去问问他嫌不嫌弃我,”她道。

“哪用问啊,姑爷还指着姑娘你给他解毒,他当然不敢嫌弃了。”

“这不就结了。”

“可不敢嫌弃,不代表不嫌弃啊。”

“……。”

“所以呢?”苏锦撑着下颚道。

她想知道以杏儿的脑回路,该怎么解决她不可避免会被谢景宸嫌弃的问题。

怕杏儿说讨好,苏锦绝了这条道,“我是不会讨好他的,想想有没有别的法子让他不嫌弃我。”

杏儿,“……。”

她一脸懵懂。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苏锦的话。

苏锦又望着她。

最后这小丫鬟来了一句把苏锦劈的外焦里嫩的话——

“要不,咱们还是先嫌弃姑爷吧?”

又是一个强忍着不丢脸的。

为了不被谢景宸嫌弃尴尬,所以先嫌弃他。

这一波操作,苏锦服气。

忍着抽搐的嘴角,苏锦提笔沾墨,在纸上写起来。

很快,暗卫就把竹炭拎了来,靠墙角放好,然后默默退下。

牡丹院。

暗卫去前院传话,很快就被送到南漳郡主耳朵里。

今儿接连丢脸,只要听到关于苏锦的事,她就没有好脸色。

这会儿更是脸沉如霜。

赵妈妈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少奶奶真当咱们镇国公府是她的飞虎寨了,为所欲为,她带进府的那小丫鬟更是没规没矩,上蹿下跳就不说了,一言不合就要挥拳头揍人,这要由着大少奶奶调教丫鬟,还不知道调教出多少小土匪来。”

土匪就是土匪。

一主一仆嫁进国公府,还是赊账办的嫁妆,稍微正常点,都会自卑的不敢见人,大少奶奶和丫鬟,莫说自卑,都快飞起来了!

第三十九章 颤抖

南漳郡主冷冷一笑。

这里是镇国公府,不是青云山,更不是飞虎寨。

由不得她翻天!

南漳郡主寒着眸子,吩咐几句,赵妈妈笑着应下。

竹屋内,谢景宸在看书。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辰了。

以往丫鬟会来提醒他,苏锦不许丫鬟随意进出后院,丫鬟还真不敢进来。

他把书放下,问暗卫道,“她在忙什么?”

“大少奶奶在把木炭磨成炭粉,”暗卫的声音有点飘。

“……。”

大少奶奶不是说着玩的。

她是动真格的啊。

丫鬟觉得研磨胳膊酸,不如直接用。

大少奶奶说,磨成粉才不伤皮肤,要越细越好。

小丫鬟觉得她说的有理,磨的更细致了,看见他,还要他帮忙。

他都不知道小丫鬟是怎么开口的。

他能助纣为虐帮着她们祸害大少爷吗?

看着谢景宸的脸——

暗卫有点心痛。

大少爷的脸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大少奶奶胡作非为,大少爷都不阻止,明显在要命和要脸中选择了活命。

见暗卫同情的看着自己。

谢景宸的脸越来越黑。

刚刚还有些饿的肚子被怒气填饱。

晚饭不用吃了。

他拿起书,继续看。

外面,杏儿跑过来,道,“姑爷,姑娘让奴婢来问你是回屋吃饭还是把饭菜拎到后院来吃?”

“我已经气饱了。”

杏儿小脸一沉,瞪向暗卫道,“谁让你气我家姑爷的!”

暗卫,“……。”

到底谁气的啊。

是不是以后大少爷生气,他都不能在屋子里待了,免得背黑锅。

见杏儿还瞪着他,用眸底的小火苗烧他。

暗卫觉得有必要挑个良辰吉日让这小丫鬟知道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丢湖里头去。

他道,“是你家姑娘气的,你们不是要往大少爷脸上抹炭吗?”

杏儿恍然大悟。

“原来姑爷在气这个啊,那不用气了,奴婢已经说服姑娘拿暗卫先试试,效果不好,就不涂黑姑爷你了。”

杏儿一脸邀功模样。

谢景宸,“……。”

暗卫,“……!!!”

“把饭菜端来,在后院吃,”谢景宸道。

“……。”

大少爷,你不是没胃口吗?

你不能这样啊。

暗卫想死。

他不想大少爷脸黑,他也不想自己脸黑啊。

杏儿去前院拎了两食盒来。

等饭菜摆好,苏锦就过来了。

饿极的她,拿起筷子就吃,一边道,“炭太难磨了,你们两晚上没事就帮把手。”

暗卫,“……。”

谢景宸,“……。”

没有这样捅别人,还要别人帮忙递刀子的。

没人说话。

苏锦也没再问,等吃饱后,走之前,她看向暗卫道,“帮着磨炭,我就不拿你做实验了。”

“我这就去。”

“……。”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

苏锦一脸黑线。

要不要跑这么快啊。

能被她选中,是一种荣幸好么!

杏儿拽她云袖。

苏锦回头就看到谢景宸喷火的眸子。

苏锦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由的白了他一眼。

“你们不愿意用,我还不想浪费呢。”

“姑娘,你终于改主意了?”杏儿高兴道。

“不是终于,而是他们一个太细皮嫩肉,一个太皮糙肉厚,压根就不是上上之选。”

“……。”

谢景宸脸比之前更黑了。

这女人!

她会不会形容人,细皮嫩肉那是形容男人的吗?!

然后——

某个介于细皮嫩肉和皮糙肉厚之间的小丫鬟着急了,“姑娘,你可千万别打奴婢的主意啊,奴婢还想更白一点呢。”

苏锦,“……。”

“想更白啊,回头我给你多抹几回。”

“……。”

“奴婢又不傻。”

“……。”

主仆两有说有笑的走远。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苏锦带着杏儿去栖鹤堂请安。

谢景宸不放心,陪在左右。

苏锦想着二太太、三太太她们都没人陪着,便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用你每天都陪着。”

“我不放心。”

这是怕她被人欺负吗?

苏锦有点小感动。

杏儿高兴道,“姑爷真好。”

谢景宸默了默道,“我是怕你欺负她们。”

杏儿,“……。”

苏锦,“……。”

黑着脸,苏锦出了屋。

杏儿也不搭理姑爷了。

一路上,苏锦都东张西望,谢景宸皱眉道,“你看什么?”

苏锦眸光没收回来,她还为出门的事生气呢,没好气道,“我在看哪个丫鬟运气好,有幸能用到我精心调制的炭泥。”

杏儿,“……。”

谢景宸,“……。”

不知道哪个丫鬟这么倒霉,要惨遭她家姑娘的黑手了。

苏锦看谁,杏儿就同情谁。

谢景宸则扶额,“你就这么喜欢说反话吗?”

苏锦一脸黑线。

她说反话的时候,他们当真。

她说正话的时候,他们当她在开玩笑。

还能不能愉快的交流了?

“是正是反,回头你就知道了。”

一路无话。

两人去了栖鹤堂。

刚进屋,就听二太太笑道,“宸儿莫不是怕咱们欺负了大少奶奶,晨昏定省都要陪着才放心吧?”

苏锦,“……。”

谢景宸,“……。”

苏锦斜了谢景宸一眼。

有本事,把你刚刚和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谢景宸一脸黑线。

两人把杏儿忘记了——

二太太眸光从苏锦和谢景宸身上瞥向杏儿。

杏儿以为是要她回答。

她就如实回答了。

“姑爷是怕我家姑娘欺负你们才陪着的。”

“……。”

谢景宸扶额。

苏锦是想笑不能笑。

二太太脸上的笑容僵硬住。

屋子里安静的,半晌都没人说话。

丫鬟婆子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这么多人呢,大少奶奶就带了一丫鬟在身边,怎么看都是大少奶奶势弱。

大少爷居然怕大少奶奶欺负二太太她们,要陪着才放心。

大少奶奶是得多凶悍啊?

以后绝对不能招惹大少奶奶。

惹不起。

苏锦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才强忍住没笑出声来。

她一句话没说。

就踩着谢景宸和二太太她们立了回威。

她现在瞥谁,谁颤抖。

就问你怕不怕。

照着这样的架势发展下去,她就算不愿意,也很快就被称霸镇国公府了。

第四十章 负责

屋内安静半晌,直到老夫人出声打破静谧。

她望向谢景宸,眉头冷沉道,“昨儿皇上让你进宫,是为了什么事?”

苏锦笑意散掉几分。

谢景宸人都回来了,过了一夜才问,这关心来的太迟,更像是好奇。

一个问的敷衍。

一个回的淡漠。

“皇上问街上打劫的事,知道苏锦是为了开铺子,龙心大悦,为照顾苏锦的生意,亲笔题了词。”

这是实话。

他不说,她们也能打听到。

只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的气人。

皇上对这女土匪宠的没边了!

三太太冷冷道,“看来大少奶奶花六万两买下了天香楼卖炭是真的了。”

她语气带了点愤怒。

“天香楼?”二太太挑眉,“是那个三弟妹娘家兄嫂入了两成股的天香楼?”

“京都就只有这一个天香楼!”三太太气道。

苏锦,“……。”

这也太巧了点吧。

“那铺子怎么也值八万两,大少奶奶六万两就买到手了,这和打劫无异!”三太太怒不可抑。

苏锦无语。

谁打劫,还付六万两的?

苏锦沉默了会儿,道,“就当给三婶一个薄面,那铺子我不买了,让铺子东家拿六万两来,我把房契地契还给他,我买酒楼隔壁也一样。”

三太太脸一哏。

“你在天香楼旁边卖炭,这不是在逼天香楼关门大吉吗?!”三太太恼道。

苏锦脸一沉,她退一步,人家进两步。

“这是不让我买天香楼,也不让买旁边铺子了?”

她眸光泛冷芒。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完了,三太太惹怒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要发飙了。

只听大少奶奶道,“亏得相公还怕我欺负人,三婶霸道起来,连我这个青云山飞虎寨的女土匪都要甘拜下风!”

二太太笑道,“看来大少奶奶是知道天香楼旁边的铺子贱卖,打算省一笔了。”

苏锦,“……。”

谢景宸,“……。”

苏锦望向谢景宸。

谢景宸摇头。

他不知道这事。

苏锦摸了下鼻子,好奇道,“贱卖到什么程度?”

那地段好,如果价格便宜的话,她打算一并买下。

“听说是五万八千两。”

“……。”

杏儿望着苏锦,道,“姑娘,咱们昨天买贵了。”

两千两,能买好多好吃的了。

杏儿一脸肉疼。

苏锦,“……。”

谢景宸,“……。”

三太太气的脸都绿了。

她都嫌弃铺子卖便宜了,他们居然还嫌买贵了!

天香楼旁边是个客栈,知道隔壁的天香楼被土匪买了,平常生意很好,昨晚愣是没一个客人住店,就是里面住的客人也都跑了。

他们知不知道!

人家客栈东家是逼不得已才忍痛贱卖客栈的!

人家给她送了三千两,让她说服她放弃买天香楼!

苏锦眨眨眼,和谢景宸商量,“那位置更好一点,价格还便宜,买下来也不用担一个打劫人的名声,要不咱们把客栈定下,再把天香楼退了?正好人家天香楼也不想卖,两全其美。”

谢景宸,“……。”

他怎么对她们主仆的两全其美那么无力呢。

美的只是她好不好。

谢景宸不说话。

苏锦又望向三太太,“三婶的意思呢?”

三太太已经气的嘴皮哆嗦的说不出来话了。

天香楼能退吗?!

退了,就是下一个客栈。

只怕五万八千两都卖不了!

她不说话,苏锦就当她默认了。

她道,“有劳三婶通知天香楼东家一声,午时之前,我在天香楼等他,过时不候。”

南漳郡主蹙眉,“你现在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整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苏锦一句话,差点气的她倒仰——

“皇上对我开铺子寄予厚望,我不能做甩手掌柜,要亲力亲为。”

没有比拿皇上做挡箭牌更爽的了。

以后不许她上街,她就说去巡视铺子去。

人家有皇上护着,能拿她怎么样!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就算救过他,那又如何,皇上有难,臣子挺身相救是本分!

没人再说话。

苏锦福身告退。

临走前,眸光围绕老夫人身边站着的王妈妈转了几圈。

越看越满意。

王妈妈背脊发寒。

她好像被大少奶奶盯上了。

她可没做什么惹怒大少奶奶的事啊。

出了国公府,坐马车到天香楼前停下。

一股恶臭传来。

“姑娘,天香楼被人砸臭鸡蛋了,”杏儿捂鼻子道。

她有点担忧。

这铺子还没开呢,就被砸臭鸡蛋了,往后开铺子,谁敢买啊。

苏锦从马车内下来。

就收到来自隔壁客栈掌柜和小伙计的瞪眼。

客栈旁摆了牌子。

杏儿过去瞅了眼,高兴道,“姑娘,客栈又降价了,现在卖四万八千两。”

苏锦,“……。”

谢景宸,“……。”

那欢呼雀跃的劲头。

苏锦都怕客栈小厮围上去揍她。

她这是在人家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啊。

杏儿跑过来,道,“咱们再等等,要是没人买,肯定还得降。”

客栈掌柜,“……!!!”

客栈小伙计,“……!!!”

要是眼神能杀人,杏儿估计都被丢回青云山了。

杏儿背对着客栈,不知道别人想揍她。

她只知道臭鸡蛋味熏的她有点头晕。

她捏着鼻子道,“天香楼这么臭,姑娘还进去吗?”

苏锦想靠近,可脚就像是钉在了地上似的。

“天子脚下,治安怎么这么不好?”她不满道。

“……。”

“这一带谁负责的?”

“……。”

“巡城官。”

苏锦也不知道是什么官,她道,“让他们来把臭鸡蛋擦干净,再找出是谁扔的臭鸡蛋,要是天香楼再被人砸臭鸡蛋,就别怪我去砸他们了。”

暗卫,“……。”

谢景宸,“……。”

暗卫默默的看了眼谢景宸。

谢景宸扶额道,“照办吧。”

暗卫就去找巡城官了。

巡城官无语,愤岔道,“我做巡城官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知反省还让我的人去把臭鸡蛋擦干净,有这样的道理吗?!”

暗卫看着他。

“陈大人是要和我家大少奶奶讲道理吗?”

“……。”

“陈大人,请。”

“……。”

“你们,还有你们几个,赶紧去帮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把臭鸡蛋擦干净,以后你们就负责这一块,再让人砸臭鸡蛋,唯你们是问,”陈大人面不改色的改了口。

被点名的衙差,“……。”

第四十一章 帮忙

天香楼前。

衙差们认命的擦门,擦墙壁。

臭鸡蛋味熏的他们两眼发白。

苏锦和谢景宸坐在天香楼斜对面的茶棚喝茶。

杏儿在倒茶。

别问茶棚老板在哪儿,人家已经吓跑了。

苏锦过来时,茶摊老板吓的两脚生风,一溜烟跑远。

不只是茶摊,人家连媳妇都不要了。

苏锦扔给他媳妇一两银子,茶摊老板娘道了谢,然后拿着棒槌就追了出去——

现在茶摊老板可能已经被打个半死了。

所以现在,苏锦和谢景宸他们一边盯着衙差擦臭鸡蛋,一边帮人看茶摊。

也不是谁都知道苏锦是青云山飞虎寨的土匪,不知者无畏,有些路过的,口渴了,坐下就喊,“来碗茶。”

杏儿就过去给人倒茶了。

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

衙差累的直喘气,总算擦完了。

远远望去,干净的泛光。

走过路过的,不免多看两眼,毕竟衙差帮忙擦臭鸡蛋还是头一回见。

然后——

在国公府立完威的苏锦,又在闹街立了回威。

连衙差都能当小厮使唤了。

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得多霸道啊。

衙差过来道,“谢大少爷、大少奶奶,已经没臭鸡蛋味了。”

苏锦和谢景宸起身。

到了天香楼前。

杏儿使劲嗅了嗅,道,“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苏锦,“……。”

谢景宸,“……。”

衙差笑道,“鼻子真灵,刚刚往门上扑了点香粉。”

“这么奢侈啊,我都不抹胭脂呢,”杏儿惊讶。

“……。”

倒也不是奢侈,就是刚刚一衙差买了准备送给媳妇的胭脂摔在了地上,打碎了,未免不浪费,就扑墙上了,把最后一点淡淡的臭鸡蛋味盖住。

等过会儿,味道就散了。

这会儿见杏儿这么说,衙差恭维道,“姑娘天生丽质,不需要抹胭脂。”

“你说话真好听,”杏儿道。

苏锦让杏儿打赏衙差。

杏儿塞了十两银子过去,高兴的衙差们连连道谢。

但是他们高兴的太早了——

杏儿一盆水泼过去。

“你们擦的门可干净了,以后要还有人砸臭鸡蛋,还找你们。”

“……。”

这银子烫手啊。

酒楼内,和昨儿他们离开时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就连桌子上的饭菜都没收拾,看得人头疼。

杏儿回头,见衙差们准备闪了,她道,“你们能不能再帮忙把桌子收拾下?”

衙差们,“……。”

天香楼被砸臭鸡蛋,可以说是他们办事不利,可收拾桌子和他们没关系吧?

心里嘀咕,却没一个敢抱怨出声的。

这丫鬟可是在街上冲着靖国侯世子就是一鞭子……

连靖国侯世子抽起来都毫不手软,狠狠心,还不得把他们抽成烂白菜?

打了个哆嗦,衙差们就帮忙收拾餐桌。

苏锦楼下看了一遍,就上了楼,然后去看后院。

厨房里还有不少菜,都是苏锦不要的。

唯一有点用处的就是酒窖。

里面少说也有几百坛酒,酒香扑鼻。

杏儿望着苏锦道,“姑娘,这些酒也不要吗,不要的话,可以搬去侯府,侯爷和大少爷都喜欢喝酒。”

“也好。”

“我去叫衙差们来搬。”

“……。”

这丫鬟使唤衙差使唤的真溜。

要命的是衙差还不反抗,一叫一个准。

忙前忙后,比镇国公府的小厮还勤快。

暗卫,“……。”

几百坛酒被搬上马车,浩浩汤汤的送到东乡侯府。

马车走过来,一股浓郁的酒香传来。

小厮们直咽口水。

这些衙差真是胆大包天啊,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诱惑他们打劫吗?

强忍着不蠢蠢欲动。

然后——

马车停下了。

小厮们面面相觑。

这是有人要投其所好,贿赂他们家侯爷吗?

这么招摇,很合他们家侯爷胃口啊。

小厮去禀告东乡侯。

东乡侯笑着出来道,“来京都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贿赂我,谁这么有眼色啊?”

衙差们,“……。”

愣了会儿,衙差才道,“这些酒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让送来的,是她买下的天香楼里珍藏的,她卖炭用不着。”

东乡侯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女儿,就是孝顺。”

“侯爷正抱怨酒窖空,姑娘就送了这么多酒来,酒窖怕是装不下,”总管笑道。

“先搬酒窖去,晚上大家痛痛快快喝一回。”

小厮们搬酒,衙差们就惨了,差点送掉半条命。

小厮们一高兴,一兴奋,就拍他们肩膀,孔武有力,衙差们的肩膀差点没被拍脱臼。

今天是他们做衙差以来,最最最辛苦的一天。

不止身体累,心更累。

送完了酒,还得认命的回天香楼做苦力。

但愿只有今儿一天。

不过酒楼里剩下的各种菜啊肉啊,还有桌子椅子,苏锦通通都不要。

镇国公府更不可能要了。

扔掉还要人扔,还不知道往哪儿扔。

只要衙差需要,能搬的走,随便他们搬。

衙差们高兴的——

把其他衙差都叫了来。

这里搜那里刮,这里搬那里抬,每个人少说也捞到几十两银子的好处。

苏锦在后院,转了两圈,道,“后院有点小,如果不把隔壁客栈买下来的话,要把书斋后院圈进来一部分,还有这边和那边的墙拆掉,还有厨房太大,也要拆掉……。”

一路走过来。

谢景宸听到的最多的一个字,就是拆。

不只是后院。

还有楼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拆的只剩两堵墙。

再转一圈,可能那两堵墙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见苏锦还要拆。

他扶额道,“拆的这么面目全非,我看你不如重新修建。”

苏锦回头看了他一眼,眉眼都笑开了。

“你也觉得拆掉重建更好?”

“……。”

“我刚刚在楼上就想全拆掉了,只是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既然你也这么觉得,那就全拆掉吧。”

“……。”

谢景宸头疼。

他不是赞同。

他是看不过眼,在激将她啊。

“你不再考虑考虑?”谢景宸道。

卖炭而已,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苏锦想了想道,“那就考虑一晚上。”

“对了,去书斋后院瞧瞧去。”

“……。”

谢景宸脑壳疼。

见苏锦一脸兴奋。

他觉得书斋可能要没有后院了。

第四十二章 孝顺

书斋内。

小伙计们懒洋洋的靠着柜台发呆,神情萎靡不振。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激灵袭来,顿时精神抖擞。

一上午,就没一个客人光顾,打盹打的人两眼迷糊,昏昏欲睡。

小伙计挂着笑脸迎上去,刚到门口,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住了。

一股浓浓的失望袭来。

怎么会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呢。

重新整理脸上的表情,然后迎接上去。

还没说话,就被吩咐了。

“带路去后院看看,”谢景宸道。

“……。”

小厮前头带路。

苏锦和谢景宸跟在后面。

刚走到后院,身后就传来杏儿的欢呼声。

“姑娘,隔壁客栈又降价了,现在卖四万两!”

“……。”

“这价格降的还真快,”暗卫道。

“……。”

“是啊,姑娘和姑爷一进书斋,他们就降了八千两,还问我姑娘是不是打算把书斋买下来呢。”

“……。”

“你怎么回答的?”苏锦好奇。

“奴婢说姑娘要买就买书斋旁边的铺子,不买书斋,他们说你阴险。”

“……。”

杏儿一脸懵懂。

她说的是实话,姑娘肯定不会买书斋,因为书斋现在已经是她家姑娘的了。

要是书斋还不够用,当然只能往旁边买了。

一点问题没有,为什么要说她家姑娘阴险呢?

苏锦扶额。

客栈掌柜的是想太多了,以为她要把书斋旁边的铺子买下来,夹馅饼似的把书斋夹死,关门大吉,最后贱卖。

内心戏这么丰富,客栈价格降的不快才怪了。

苏锦继续看书斋后院,和客栈后院差不多大,分一半给天香楼的话,药坊就不大够了。

苏锦还是倾向于把客栈买下来,毕竟人家的价格真的很美好,就是钱不够。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错失太可惜啊。

苏锦望向谢景宸,“能不能再凑三万两给我?”

谢景宸,“……。”

为了开间铺子,砸下去十万两。

他现在十分怀疑她要开什么样的铺子了。

见谢景宸不说话。

苏锦猜可能是自己要的太多,她道,“两万两吧,差一万两,我回侯府拿。”

之前都不找东乡侯,现在要看来是铁了心了。

谢景宸道,“可以先从国公府预支。”

说完,谢景宸狠狠的皱了下眉头。

他为什么要这么纵容她?

苏锦眼前一亮,问道,“很好预支吗?”

如果可以的话,她再多预支点。

“很难。”

“……。”

她就知道不容易。

毕竟掌管国公府中馈的是南漳郡主,那可是在她进门第一天就给她端一碗绝子药的人。

不过再难,也要试一试。

从书斋出来,差不多将近午时了。

杏儿道,“天香楼原来的东家还不来,是不打算赎回天香楼了吗?”

苏锦,“……。”

谢景宸,“……。”

这丫鬟开口,杀伤力不要太强啊。

天香楼都差不多搬空了,人家怎么可能还赎回去。

杏儿东张西望,看着一穿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骑马路过,她兴奋道,“姑娘,你钱不是不够吗,他看起来很有钱。”

苏锦,“……。”

谢景宸,“……。”

暗卫嘴角狂抽不止,“那是北宁侯。”

这丫鬟可真不是一般会挑人。

刚把人儿子打劫了,现在又盯着人家爹了。

“啊,他就是北宁侯啊,不过是他更好了。”

“……。”

“夫人说过,有其子必有其父,北宁侯世子好打劫,他爹肯定也一样,而且他爹更有钱,”杏儿振奋道。

“……。”

“姑娘,要不要奴婢去叫他过来。”

“……。”

丫鬟一脸蠢蠢欲动。

苏锦脑壳一阵阵抽疼。

她怀疑这丫鬟是不是一天不干点老本行,就浑身不舒服。

更要命的是,还有人赞同她。

“快去吧。”

北宁侯世子道。

杏儿一回头,就看到北宁侯世子站在她身后,笑的花枝乱颤。

楚舜拍着北宁侯世子的肩膀道,“你绝对是京都最最最孝顺的儿子了,没有之一。”

居然怂恿小土匪打劫他亲爹。

他一点都不怀疑他爹是捡来的。

北宁侯世子站直了身子道,“你不知道,昨儿我回去,我爹抽我的时候说我在外面炫富,才被人盯上的。”

结果还没过一天,他自己就被盯上了。

苏锦,“……。”

谢景宸,“……。”

北宁侯世子笑的高兴,把楚舜的手拂开。

“我也就是在街上碰到,正好这丫鬟又有这想法,要换做是你,我估计你会花钱请这小丫鬟去打劫你爹,”北宁侯世子道。

“……。”

“要不要这么了解我啊。”

“……。”

“啊,啊,你爹跑了,我追不上!”杏儿刚准备去叫人,结果北宁侯骑马走远了。

“……。”

“下回吧,下回再打劫也一样。”

“嗯。”

杏儿重重的点头,然后望向楚舜几个,一脸认真的问,“你们爹也要被打劫吗?”

楚舜,“……。”

南安郡王,“……。”

定北侯府大少爷,“……。”

三人望着北宁侯世子。

北宁侯世子一身冷汗。

这小丫鬟不是在开玩笑,她是认真的啊。

幸好他爹跑的快。

要让他爹知道是他怂恿丫鬟的,他就不是现在浑身散发着穷的味道了,而是被打个半死了。

这年头,别说土匪了。

就是一个土匪小丫鬟都惹不起。

谢景宸看向楚舜几个,问道,“找我有事?”

楚舜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我们准备去吃面,见你在这里,过来问问要不要一起。”

苏锦看向谢景宸道,“你陪他们去吧,我和杏儿回国公府。”

“我陪你回府,”谢景宸道。

“要不要这么重色轻友啊?”楚舜叫道。

“……。”

“那家的牛肉面我吃不起,”谢景宸默了默道。

“……。”

“这理由强大到无法反驳,走了,走了,吃面去。”

“……。”

走远了几步,楚舜不放心,转身回头。

他搭着谢景宸的肩膀道,“大嫂的这丫鬟,认真起来我有点怕,叮嘱好她啊,不然我怕连面摊都吃不起,只能吃我爹做的竹笋炒肉了。”

苏锦,“……。”

谢景宸,“……。”

第四十三章 调教

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下。

谢景宸从马背上下来后,过来扶苏锦下马车。

迈过门槛,管事的就迎上来道,“大少奶奶可算回来了,人牙子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带了多少丫鬟来?”苏锦随口问道。

“差不多三十个。”

“才这么点?”

“……。”

总管无话可说。

三十多个丫鬟还不够大少奶奶挑的,她打算挑什么样的丫鬟。

总管默默的瞥了眼杏儿。

大少奶奶这唯一带进府的丫鬟也算是万里挑一了。

谢景宸有事找总管。

总管便让丫鬟领着苏锦去了偏院,人牙子等候在那儿。

知道苏锦来了。

那些丫鬟有些瑟瑟发抖。

没人敢抬头看苏锦,就连人牙子和苏锦说话都温声细语,带着小心翼翼。

“大少奶奶来了,您先挑丫鬟,不满意我再送一拨来。”

“嗯。”

苏锦走过去。

身后,谢锦瑜走过来,道,“昨儿我不是给大嫂挑了几个丫鬟吗,是不满意还是不够?”

“肯定是不够啊,大嫂嫁进咱们国公府,身边就带了一个丫鬟,你只挑四个丫鬟哪够使唤?”谢锦绣眼底有淡淡的讥讽。

苏锦斜了她们一眼。

“知道为什么我只带一个丫鬟嫁进镇国公府,还底气十足吗?”

因为你脸皮厚。

谢锦瑜在心底接了一句,但这么找茬的话,她还真不敢说出口。

敬茶那天,苏锦的凶残之举,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连自家亲大哥都揍,更是让她们对她的凶残根深蒂固,心生惧意。

明着挑衅的话,没胆子冲苏锦说。

“我们还真挺好奇的,”谢锦瑜道。

苏锦看了杏儿一眼,“你来告诉她们。”

苏锦觉得以杏儿的霸气,会告诉她们,她一个就抵得上百十来个小丫鬟了。

结果——

杏儿比她想的还要霸气。

她哏着脖子道,“我家侯爷和夫人说了,要是国公府嫌弃我家姑娘带的陪嫁丫鬟少,我们飞虎寨有几千人,都可以给姑娘做陪嫁,吃穷镇国公府。”

苏锦,“……。”

谢锦瑜气的跺脚,“大言不惭,一个小小飞虎寨怎么可能有几千人?!”

苏锦也有点吃惊。

飞虎寨人有点多啊。

但考虑到杏儿的实诚。

这话可信度很大。

苏锦淡淡一笑,“飞虎寨若是没人,朝廷之前怎么会久攻不下?我爹娘和国公府商议聘礼和陪嫁的时候,礼单上有一条,可以随时添人补物,你们要嫌弃我陪嫁丫鬟少,赶明儿我回府多带些丫鬟小厮来。”

杏儿连连点头,“大少爷都带了钱进京,肯定带了不少人来,咱们可以多带些人进府,侯爷说了,国公府嫌弃人少,他不生气,可哪天要嫌弃人多,他就要来国公府找国公爷聊聊什么叫霸道了。”

真是霸气啊。

谢锦瑜和谢锦绣还真不敢怼苏锦了。

这女土匪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之前说人家没钱,人家转过脸就炫富。

说人家没丫鬟,人家真的有可能送一堆人来。

只是她们两个就在国公府横行霸道了,再来一堆人,国公府还不得天天鸡飞狗跳?

谢锦瑜道,“我帮大嫂挑的丫鬟,大嫂不要?”

“这点小事,就不劳你代劳了。”

“不要算了!我留着自己用!”

谢锦瑜一脸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的模样。

苏锦朝那些丫鬟走过去。

四排丫鬟,一排八个。

“姑娘,你要怎么挑丫鬟?”杏儿眨眼道。

“青云山是怎么挑人的?”苏锦随口问道。

“侯爷挑男子都是考他们力气和人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不要,出卖朋友的不要,夫人挑的丫鬟不多,奴婢上山后,就没见夫人添过丫鬟。”

“你是怎么被我娘看中的?”

“奴婢当初一口气吃了九个包子还没吃饱,夫人说能吃是福,就把我留下了,要不也让她们吃包子?”

“……。”

人牙子在一旁吓的想跳脚。

这都出的什么馊主意。

九个包子,还不得把她这些精心调教的丫鬟给活活撑死啊!

谁家大少奶奶是这么挑丫鬟的。

旁人家的少奶奶,她还敢说两句,碰到这个,她是吭都不敢吭一声。

苏锦从丫鬟跟前走了一圈,若有所思。

“搬桌椅放那边树下,我要挨个的问,”她吩咐道。

小厮赶紧去抬了张桌子来。

苏锦道,“对国公府有几分了解的站右边,不了解的站左边。”

很快,就分成两队了。

对国公府有点了解的丫鬟不多,才七八个。

苏锦指着她们道,“你们先过来。”

苏锦坐下,端茶轻啜。

丫鬟过来。

苏锦问她们。

“镇国公府现在谁当家做主?”

“国公府有几位老爷?”

“长房有几位少爷?”

“一共有几位姑娘?”

丫鬟回答出来,苏锦满意的点头。

谢锦瑜和谢锦绣站在一旁看着。

“她问的这么细致做什么?”谢锦绣问道。

“应该是想挑几个机灵的,不用再调教了,”谢锦瑜笃定道。

“还真聪明。”

很快,苏锦就问完了。

然后起身去问那些丫鬟,“不想留下来的举手。”

丫鬟颤颤巍巍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有一个双腿打哆嗦的举手后。

其他丫鬟也纷纷把手举了起来。

二十多个丫鬟,只有两个没举手的。

苏锦,“……。”

谢锦瑜和谢锦绣笑的腹内抽抽。

没见过这么自取其辱的。

苏锦让那两个没举手的丫鬟站到右边去。

人牙子过来道,“大少奶奶是挑中这九个丫鬟了?”

“不,我买这二十几个丫鬟,那九个不要。”

“啥?”人牙子以为她听错了。

“我家姑娘不买那九个丫鬟,”杏儿大声重复。

然后——

她望着苏锦。

一脸懵懂。

“那九个丫鬟明显更机灵一些,姑娘为什么不选她们啊?”

“她们知道的太多了。”

“……。”

“那两个胆大的呢,为什么也不要?”

“胆小的丫鬟调教起来才有趣。”

“……。”

杏儿想了想,觉得姑娘说的有理。

国公府里待的无聊,可以调教丫鬟打发时间。

把胆小的丫鬟教成土匪,多有成就感。

“姑娘说的对,看她们瑟瑟发抖的样子,多好玩啊,”杏儿道。

“……。”

那些被选中的丫鬟扑通一声跪下。

被杏儿的话吓哭了。

苏锦,“……。”

第四十四章 放弃

二十多个丫鬟一起哭。

那场面——

苏锦想起了她出嫁第二天早上,丫鬟婆子给谢景宸哭丧的场景。

哭的她头皮发麻,头重脚轻。

她把哄歇丫鬟的重任交给了杏儿。

杏儿,“……。”

杏儿威逼利诱了一通,丫鬟非但没停下来,反倒哭的更凶了。

杏儿束手无策,凶残道,“再哭,我就让姑娘把你们都卖了!”

这是以前苏锦常拿来威胁她的。

一说一个准。

这一回也很管用。

丫鬟们渐渐的歇了。

眼底隐隐有期盼。

这是放弃买她们了吗?

人牙子做买卖十几年,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买丫鬟的,她能不能说一句,这些丫鬟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头攒着呢。

见她们不哭了,杏儿轻呼一口气,道,“哄了半天,她们总算是歇了。”

“付钱吧。”

杏儿望向人牙子,“我家姑娘买这么多丫鬟,还都这么胆小,换成别人家都不一定要,你价格要给我们便宜点哦。”

人牙子,“……。”

这些丫鬟为什么胆小?

还不是被你们青云山土匪给吓的吗?!

胆大的不要,胆小的压价。

人牙子心累。

这年头土匪也讲价吗?

不是要什么直接拿的吗?

人牙子稳了稳心神道,“这些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模样清秀,手脚麻利,其中还有几个识字,平常卖都是一个二十两,大少奶奶要这么多,一个十五两吧,这可是不挣钱的价格了,不信问府上管事的。”

想想辛苦这么久,一两银子不挣,可能还要贴点钱,人牙子心就在淌血。

可倒霉催的被土匪少奶奶盯上了,昨儿逃过一劫,还沾沾自喜,结果——

逃的了晌午,逃不了傍晚。

偏偏这生意不做不行,除非往后她不再来国公府了还差不多。

就当是破财消灾吧。

杏儿看了丫鬟几眼,似乎在盘算她们值不值十五两,然后才付钱,收了卖身契。

那些丫鬟面如死灰。

又开始嘤嘤哭泣起来。

苏锦斜过来一眼,“再哭,晚上就别吃饭了。”

丫鬟眼泪在眸底打转,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杏儿把一大摞卖身契叠好,朝苏锦走过来。

“带她们回沉香轩,”苏锦道。

杏儿朝丫鬟走过去。

丫鬟们吓的步步后退。

谢锦瑜见了道,“大嫂,府里的规矩,新买的丫鬟要调教好规矩,才能放到各院使唤。”

苏锦淡淡道,“这些就当是我的陪嫁丫鬟。”

“这是规矩,”谢锦瑜道。

规矩吗?

苏锦笑了,“难道大姑娘不知道半个月之内,我就是犯了家规,也可以免责罚吗?”

谢锦瑜脸色一僵。

气的跺脚。

看着苏锦走远,谢锦绣劝谢锦瑜别生气。

谢锦瑜冷笑道,“不就半个月,很快就会过去,到时候我看她胳膊怎么拧的过大腿!”

谢锦绣看着谢锦瑜,欲言又止。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脸上又没有脏东西!”

“有话就直说!”

谢锦瑜一脸不快。

谢锦绣叹气。

“大嫂不是一般人,咱们的大腿未必拧的过她胳膊。”

“……。”

苏锦往前走了会儿,就瞧见管事的过来,他上前道,“大少爷想从公中预支两万两,郡主不同意。”

“我知道了。”

意料之中的事,苏锦脸上都没带失望之色。

可南漳郡主不让他们预支钱,还把她叫去数落一顿,苏锦就有点意见了。

不止南漳郡主一人,二太太、三太太都在。

她们在栖鹤堂一起数落她。

一进门。

都等不及她行礼,南漳郡主就冷道,“是你怂恿大少爷从公中预支两万两的?”

“我不会赖账不还,”苏锦道。

三太太阴阳怪气的笑着。

“靠做炭火生意还吗?”

“开间卖炭的铺子,砸进去六万两还不够,还要再往里砸钱,飞虎寨的钱来的便宜,大少奶奶没嫁进国公府之前都是这么大手大脚吗?”

三太太说完,二太太接上。

“这炭火生意不好做,即便是垄断,也挣不了多少钱,我劝你趁早打消卖炭的念头。”

苏锦听得头大,“我卖的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炭,我的是……。”

不给苏锦机会说完,南漳郡主眼神凌厉道,“不管你们卖的是什么炭,你们打劫来的钱,爱怎么花我管不着,但我不会纵容你们胡闹!”

苏锦默了默,道,“不预支就算了。”

不算了,还能拿刀逼着南漳郡主点头吗?

三太太心下好笑。

结果——

苏锦话锋一转道,“那公中要入股吗?”

三太太,“……。”

没见过这么顽固的。

简直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啊。

打公中主意失败后,又惦记上她们。

“二婶、三婶要入股吗?”苏锦问的真诚。

“……。”

最后,苏锦被轰出了栖鹤堂。

屋内。

三太太几个气的吭哧吭哧。

“打我们主意就算了,她居然连老夫人的主意都打!”

“我就没见过这么胆儿肥的!”

“我看她是铁了心要凑两万两,宸儿被她打劫空了,咱们又无处下手,十有八九还得出去打劫。”

“咱们镇国公府是招了个什么煞星回来啊。”

偏偏这人是南漳郡主进宫求娶的,虽然没接赐婚圣旨,可皇上偏袒那女土匪啊,人家不愿意走,镇国公府想休都休不掉。

南漳郡主端茶轻啜,神情晦暗莫测。

谢锦瑜她们进屋,把苏锦在前院是怎么挑丫鬟的禀告南漳郡主和老夫人知道。

南漳郡主眉头打了个死结。

赵妈妈随后进来,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她特意吩咐从庄子上挑上来的丫鬟,大少奶奶一个也没看中。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二太太、三太太也没能往大少奶奶身边塞人。

谁能料到大少奶奶不按常理出牌啊。

她不挑好的,尽挑差的。

但凡在国公府待过的,那些简单问题当然答的出来。

那些丫鬟为了被大少奶奶挑中,表现的更是积极。

结果——

全被毙了。

回了沉香轩。

苏锦给自己倒了盏茶,一口气灌下去半盏。

谢景宸优雅的喝着茶,淡笑道,“没能说服她们?”

“打劫两万两,都比说服她们简单,”苏锦道。

“所以你放弃了?”

“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两个字!”

“……。”

“你们青云山的字典是不是缺页了?”

“……。”

苏锦差点喷血。

看着苏锦想揍他的表情。

谢景宸心里舒坦了。

不能每天都是他想吐血,风水也该轮流转。

但——

这回还没转到他这里来。

“回来的路上,我和杏儿商量了下,一致觉得你的那些好兄弟挤挤还能榨点油出来,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苏锦道。

“你不是开玩笑的?”谢景宸皱眉。

“没有比现在更认真了。”

“……。”

半个时辰后。

两张纸送到楚舜、南安郡王、北宁侯世子以及定国公府大少爷手里。

一张是铺子的股份书,他们四人加在一起占一半。

另外一张是借据。

借一万七千五百两,还两万两。

一年为期。

两张纸,他们可以任选一样。

看着两张纸,南安郡王有点哭笑不得。

“这是连面条都不让我们吃了,让我们喝西北风过日子啊。”

“咱们选哪张?”定北侯世子问道。

“选哪张,都得回去打劫亲爹啊,先前还是丫鬟动手,现在要我们自己动手了,”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说的我有点激动了,”楚舜道。

“……。”

“走了,走了,吃饱喝足,回家打劫去。”

“……。”

第四十五章 熬药

沉香轩,后院。

竹屋前,一溜烟摆了十个药罐子,杏儿拿着蒲团在煽风。

偶尔扇扇自己,擦掉脸颊和额头上的细密汗珠。

她身后,暗卫拎着两水桶往大木桶里倒水,轻轻一跃,就从上面跳下。

竹屋内,苏锦忙着制药丸。

分工明确,但没有谢景宸什么事。

此刻的他,站在竹屋前,人神共愤的脸上,神情严肃,叫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但能看出来,他现在感觉不是很好。

感觉药差不多熬好了,杏儿拿着扇子跑进屋,道,“姑娘,药熬好了,是现在倒给姑爷喝吗?”

“把药倒木桶里去。”

“啊?”

杏儿有点懵。

她同情了姑爷大半天,敢情药不是给他喝的啊。

苏锦以为杏儿没听清楚,道,“让暗卫把药倒进木桶里,再让你家姑爷脱掉上衣进浴桶里泡着,我一会儿去给他施针。”

杏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很快,暗卫就把药罐子的药都倒进浴桶内。

谢景宸站在一旁,看着大浴桶内飘着的药渣,脸隐隐抽搐。

“爷,属下怎么越看越觉得不大靠谱,”暗卫声音有点飘。

他从来没见过有大夫是这样给人治病的。

本来就担忧了。

杏儿的话让他心都提了起来。

“我也觉得不大靠谱,”杏儿的声音从下面飘上来。

她在下面添柴。

火光映的她小脸通红。

每一根柴丢进去,杏儿都觉得罪孽深了两分。

她越看越觉得自家姑娘不是在给姑爷治病,而是要把姑爷给卤了。

以前青云山上的厨娘都是这么卤鸭卤蹄膀的。

烧上一大锅的水,放上卤料,再把洗干净的蹄膀放进去。

水一开,整个青云山上都是香味。

想起那滋味——

杏儿咽了咽口水。

她有点怀疑自家姑娘是不是从卤蹄膀上学来的经验,拿来忽悠姑爷的。

她可要掌握好火候,不能把姑爷煮熟了。

想着,杏儿又往里面添了两根柴火,拿扇子煽风。

谢景宸脱掉锦袍和上衣,只穿了条亵裤进浴桶。

苏锦忙完手里的活,拿着银针走过来,杏儿一开口,就差点让她趴下。

“姑娘,姑爷要煮多久才好?”杏儿问的认真。

“……。”

苏锦嘴角狂抽。

这丫鬟用词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

这是药浴!

等她上台阶时,谢景宸看她的眼神带了警惕,“你这真的是在给我解毒?”

苏锦白了他一眼。

“不然呢?”

“难道真的把你煮熟啊?”

都进了浴桶,成了她刀板上的肉,再来质疑她,也不嫌太晚。

见他脸色发白,苏锦不免又心生同情。

这些天,苏锦早盘问出谢景宸是怎么中毒的。

六年前,也就是谢景宸十三岁那年,皇上狩猎,他也跟了去,在狩猎场,他落了单,途中闻到一股奇异花香,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等他醒过来,人在一陷阱坑里,腿被毒蛇咬伤。

好在他懂得自救,挖掉被咬伤处的肉,让大部分毒血流了出来,再加上楚舜几个发现他时,把随身带着的解毒丸扔给了他,后太医救治的又及时,才堪堪保住了一条小命。

命虽然保住了,但是蛇毒难清,有那么半年时间,他说话困难,半边身子麻痹,几乎是在床榻上度过的,镇国公府为了救他,遍寻名医,尝试了各种各样的解毒方式。

结果不止收效甚微,还因为以毒攻毒,导致他体内毒素越来越多——

不过谢景宸倒是因此多了几个好兄弟。

楚舜对谢景宸有救命之恩。

三年前,靖国侯府被人污蔑,悉数入狱,是谢大老爷感念楚舜对谢景宸的救命之恩,尽力周旋,才帮靖国侯府洗刷了冤屈。

是以,楚舜和谢景宸的关系比亲兄弟还要好。

苏锦就是知道他们的关系是铁打的,才挑着他们打劫的。

不是熟人,她下不去手啊。

见谢景宸还在质疑,苏锦直接用银针把他到嘴边的话给扎没了。

胸前、后背、两肩,甚至是头顶上都扎了银针。

扎的暗卫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

别处扎了就算了,这脑袋是最最最碰不得的,就是宫里的太医也不敢轻易往人脑袋上扎针。

大少奶奶不但扎了,还连扎了七根。

杏儿恍惚想起来。

青云山上的厨娘在蹄膀上扎小孔,说是更容易入味一点儿……

一个激灵袭来。

杏儿默默蹲下,继续添柴。

施针完,苏锦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坐在一旁小杌子上歇息。

清风徐徐。

惬意无比。

谢景宸觉得自己简直就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骨头钻心的疼。

没一会儿,他额头上就多了一层细密汗珠。

苏锦见了微微诧异,“这么快就有效果了?”

不过想到那天夜里给他扎针,他也比她预料的醒来的快,苏锦就释然了。

“忍着啊,俗话说的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苏锦鼓励道。

谢景宸咬着牙道,“你这庸医!我是太烫了!”

苏锦,“……。”

暗卫,“……。”

杏儿,“……。”

杏儿赶紧把柴退出来。

看着她一口气扒来出来五六根,里面还有一堆。

暗卫身子摇摇欲坠。

“你这丫鬟是真打算把我家大少爷给煮了啊!”

“我不是故意的,”杏儿弱着声音,小脸上满是委屈。

苏锦从上面下来,看了眼灶台,也是一脸黑线。

这丫鬟说自己烧火是把好手,果真是不假。

“接下来往里面添炭,保证水温比沐浴的时候热一点就够了,”苏锦道。

“大少爷还要泡多久?”暗卫问道。

“要泡够半个时辰。”

杏儿坐下,盯着灶台。

苏锦道,“添炭这点小事让他来就行了,你随我去前院。”

杏儿懵懵懂懂的跟着苏锦回了竹屋,拿了东西去前院。

进了书房,杏儿问道,“姑娘要奴婢办什么大事?”

“去把老夫人身边的王妈妈叫来。”

“啊?叫她来做什么?”

“快去,就说我有要事找她。”

“奴婢知道了。”

杏儿一溜烟从书房跑出去。

栖鹤堂内。

老夫人乏了,王妈妈伺候她歇下,掖好被子。

丫鬟轻着脚步上前,小声道,“王妈妈,大少奶奶有事找你,让你去一趟。”

王妈妈身子一僵。

她想起了早上,大少奶奶打量她的眼神。

还有大少奶奶抓着丫鬟的手,丫鬟的手心烫掉一层皮的场景。

就像是被人当头来了一棒。

王妈妈脸色惨白,身子软的站不住。

丫鬟扶着她道,“要不,奴婢去回了大少奶奶的丫鬟?”

“快去。”

丫鬟跑出去。

很快又回来,苦着脸道,“大少奶奶的丫鬟说找王妈妈你是有急事,非去不可,她请不了你去,大少奶奶会生气,她会亲自来请你的。”

王妈妈心头更沉了几分。

她是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妈妈,平常南漳郡主见了她,都要给三分薄面,说话客客气气。

这会儿苏锦找她——

王妈妈心下忐忑。

不敢去,又不敢不去。

人家是土匪,不会跟你讲道理的。

“王妈妈去吗?”丫鬟问道。

“你陪我去,”王妈妈道。

“……!!!”

她就是帮忙传个话,为什么要拉上她一起死啊啊啊。

怕不答应,回头王妈妈给她穿小鞋。

丫鬟红袖硬着头皮陪王妈妈去沉香轩。

那神情,就跟上刑场差不多。

因为一路上,杏儿催了好几句。

“走快点儿,我家姑娘急的很,她没什么耐心等人的。”

第四十六章 失望

离沉香轩越近,王妈妈和红袖的脚步就越沉,抬不动似的。

杏儿的急性子。

恨不得拖着两人跑啊。

到了沉香轩,直接推门进了书房。

“姑娘,奴婢把王妈妈请来了,”杏儿欢快道。

苏锦抬头。

就看到杏儿用力把王妈妈拽进来,后面还多了个尾巴。

王妈妈面如死灰。

红袖身子直哆嗦,几乎要哭出来了。

苏锦,“……。”

她扶额,“飞虎寨请人都是这么请的吗?”

杏儿懵懵懂懂道,“咱们飞虎寨请人,才不像奴婢这么温柔呢,都是用刀架在人脖子上请的。”

温柔——

王妈妈和红袖差点被杏儿的温柔吓哭。

这丫鬟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的出奇。

被她一拽,手腕隐隐做疼。

王妈妈瞥了一眼,红中带青。

她在国公府待了三十年,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粗鲁的对待过,有气憋在胸口,还不敢撒出来。

苏锦无话可说,她眼里的温柔和杏儿的就不是同一个词啊。

王妈妈稳住心神,道,“不,不知大少奶奶找奴婢来是?”

“老夫人一会儿就睡醒了,没什么重要的事,奴婢还要回去伺候老夫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先去洗把脸,”苏锦笑道。

“……。”

王妈妈懵住了。

她去别的太太那里,都是先喝杯茶,为什么到大少奶奶这里就是先洗把脸?

她脸很脏吗?

王妈妈瞥向红袖。

红袖摇头。

不脏啊。

只见苏锦拿了块黑不溜秋的东西给杏儿,“带她们两下去洗脸,洗干净点儿。”

杏儿连连点头。

瞥见桌子上有鞭子的王妈妈和红袖不敢反抗,认命的跟着杏儿下去洗脸。

用黑乎乎的东西洗脸,王妈妈内心是抵触的,但也只能照做。

等洗完,王妈妈又有些惊讶。

脸上似乎清爽了许多。

不只是她,红袖也是这么觉得的,她道,“这东西,比澡豆好用。”

杏儿带她们回书房。

“姑娘,她们洗完脸了,”杏儿道。

书房内,苏锦用力的搅拌,道,“扶王妈妈躺小榻上。”

杏儿就过来扶王妈妈,王妈妈赶紧道,“不用,不用,大少奶奶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婢站着也一样。”

“这就是吩咐。”

“……。”

王妈妈几乎是被摁在小榻上的。

苏锦捧着炭泥过来,杏儿见了道,“姑娘,这是昨晚咱们磨的炭粉吗?”

王妈妈脸都白了,赶紧道,“大少奶奶,奴婢可没得罪过你啊。”

见她挣扎,杏儿摁的更用力了。

王妈妈挣扎的也越厉害,她道,“大少奶奶,您放了我吧,回去我就劝老夫人让公中支两万两给您开铺子……。”

她以为苏锦找她来,是逼她劝老夫人的。

毕竟她是老夫人的心腹,说话管用。

苏锦笑道,“缺的两万两,相公会帮我凑齐,就不麻烦公中了,你躺好。”

苏锦用竹勺挑了炭泥摸王妈妈脸上。

红袖眼睁睁的看着王妈妈一张脸被涂黑——

吓的她脸色惨白。

折磨完王妈妈,就该轮到她了。

刚做好心理准备,就听苏锦道,“你坐过来。”

见她不动,杏儿走过去,吓的红袖飞快的坐到凳子上,揪着裙摆,任由苏锦涂黑自己。

等忙完,苏锦满意的笑了。

王妈妈和红袖差点没哭出来。

强忍了一刻钟。

苏锦才帮王妈妈把脸上的东西撕下来。

红袖在一旁看着,眼睛越睁越大,不敢置信。

王妈妈被她的眼神吓着了。

她都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杏儿站在一旁,雀跃欲试。

“我帮你撕掉脸上的东西。”

她朝红袖伸手。

红袖忙道,“我自己来。”

见红袖脸上的东西整块的撕下来,露出白皙的小脸,王妈妈也惊呆了。

这怎么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姑娘,她们怎么一点也不黑呀,”杏儿有点小失望,这样多对不起她磨的那些炭啊。

“……。”

“这是美白的。”

“……。”

杏儿眼前一亮。

苏锦让她去拿铜镜来。

王妈妈和红袖左看右看,没能看出自己白了多少,但皮肤滑了很多却是真的。

歇了会儿,苏锦让她们去洗脸。

等回来,又拿了胭脂盒给她们,让她们涂在脸上。

这一回,不再是黑乎乎的东西。

是淡粉色的,带了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王妈妈伺候老夫人多年,见惯了胭脂水粉,这个她还真没见过。

照着吩咐办了。

苏锦又从桌子上拿起一药瓶,倒出两粒药丸道,“一人吃一颗。”

王妈妈有点控制不住了,豁出去道,“大少奶奶,您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借着你和丫鬟的脸告诉大家,我的炭是真的可以往脸上抹的,说服了老夫人和三太太她们,我才能说服其她人来用我的炭泥,”苏锦据实相告。

王妈妈看了红袖一眼,道,“吃吧。”

她先拿了颗药丸在手里,在掌心看了会儿,然后服下。

见她吃了,红袖也把药丸咽下去。

苏锦把胭脂和黑炭皂给了她们,就放她们走了,叮嘱她们明儿下午过来。

出了沉香轩,红袖摸着喉咙,害怕道,“大少奶奶给咱们吃的会不会是毒药,好逼迫咱们以后听命于她?”

“还不知道,待会儿让大夫查查。”

“都吃进肚子里了,还怎么查?”

“我又没吃。”

“……。”

王妈妈将手心摊开,掌心处赫然一颗药丸。

红袖,“……!!!”

“你怎么没吃啊!”红袖想死。

王妈妈瞥了她一眼,“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敢往嘴里塞,做个样子骗骗大少奶奶不就成了吗,以后多学着点,别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红袖,“……!!!”

等她们回栖鹤堂,老夫人已经醒了。

王妈妈把她们去沉香轩的事禀告老夫人知道,并把那颗药丸给老夫人看。

王妈妈是老夫人的心腹,老夫人也不忍心她出事,便请了大夫进府。

大夫给王妈妈和红袖把脉。

没问题。

胭脂验了毒,也没有问题。

等检查药丸的时候,大夫神情就说不上来了,不知怎么形容。

红袖心都在颤抖,“有毒吗?”

大夫失笑,“这药丸比老夫人每日服用的养生丸还要好三分,怎么会有毒?”

“这么好?”王妈妈震惊。

大夫把药丸放下道,“服上七天,差不多就知效果了。”

顿了顿,大夫有点惭愧的问,“不知这药丸哪买的,我想买点儿。”

王妈妈,“……。”

老夫人,“……。”

第四十七章 坏事

李大夫,是国公府最常请的大夫。

连他都豁出脸问药丸是哪里卖的,那药丸是真好了。

只是被告知药丸是大少奶奶给的后。

李大夫怔了半晌。

默默的当什么话都没说过。

大少奶奶给颗药丸,镇国公府都担心有毒,让他检查,他敢去找她买药丸吗,这不是想长命,这是活腻了找死。

等李大夫走后,王妈妈看着药丸道,“没想到大少奶奶手里还有这么好的药丸。”

“东乡侯在青云山一代称霸十几年,朝廷数次围剿都奈何他不得,怎么能没点真本事,”老夫人道。

王妈妈点头,觉得老夫人说的有理。

她把药丸奉上,“这药丸这么好,老夫人您服下吧。”

她对老夫人忠心。

老夫人才格外信任她。

老夫人欣慰,抬手拒绝道,“给你的,你就吃吧,既然她打算开铺子挣钱,往后这药丸少不了。”

顿了顿,她又道,“拿两万两给她,就当是我入股的。”

“大少奶奶缺的两万两,大少爷帮忙筹齐了,只怕不会要老夫人您这份了,”王妈妈道。

一个正常人,求上门爱答不理,事后又送上门,稍微有点骨气的都不会收。

大少奶奶——

那就更不必说了。

在别人那里或许招来的是冷嘲热讽,当耳旁风刮过就成了,大少奶奶那里保不齐是鞭子啊。

她一把老骨头了,挨不住大少奶奶几鞭子。

这两万两,王妈妈是没胆子送去的。

其他丫鬟就更没胆量了。

老夫人想着这铺子是谢景宸和苏锦开的,就是国公府的。

没再说什么,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

苏锦帮谢景宸把银针取下,他从浴桶里出来。

除了脸和脖子,其他地方都被烫红了。

不能碰,一碰就疼。

苏锦明知道,还拿手去戳,疼的谢景宸倒吸一口气。

苏锦闷笑,赞赏暗卫道,“火候掌握的不错,外焦里嫩,香飘四溢,不改行做厨子太可惜了。”

暗卫,“……。”

谢景宸脸黑着。

他一把接过暗卫递过来的锦袍,迈步下台阶。

知道他是去做什么,苏锦提醒他,“半个时辰内,不要泡澡。”

谢景宸,“……。”

暗卫发现谢景宸的脚步轻了几分,他高兴道,“大少爷的毒解了?”

“还早呢,”苏锦泼冷水道。

“接下来半个月,每天要泡药浴,之后三天泡一回,两个月才能把他体内的毒全部清除干净。”

“要泡那么久啊?”杏儿心疼出声。

一天熟一点。

两个月也能熟透了。

苏锦把银针收好,回了竹屋。

晚饭,她没有陪谢景宸吃。

准确的说,谢景宸就没吃晚饭,他也没扛到半个时辰后沐浴,洗掉身上的药味,就抵抗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苏锦有点佩服他。

按照她预料的,他应该在浴桶内就该扛不住晕倒。

但他扛住了,回到竹屋才晕。

暗卫照顾谢景宸。

苏锦和杏儿在竹屋忙到月上中天。

小丫鬟哈欠连天,眼皮子都快黏到一起了。

“姑娘,你都不困吗,奴婢都快要困死了,”杏儿强撑着眼皮道。

苏锦把手里的笔墨放下。

“可以回去了。”

杏儿赶紧拎了灯笼,把竹屋内的蜡烛灭掉。

一迈出竹屋。

两人就看到天边火光冲天,将黑夜照耀的如同白昼。

“姑娘,那边好像着火了。”

“不知道是谁家这么倒霉?”

“姑娘想知道,明儿奴婢去打听下。”

“这有什么好打听的,回去睡觉吧。”

两人哈欠连天的穿过书房,回了内屋,盥洗一番就睡下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

苏锦吃着玲珑虾饺,食欲极好。

见谢景宸几次望着她,她道,“看我做什么?”

“你决定好铺子拆掉了?”他问道。

“决定了。”

苏锦点头。

谢景宸松了一口气。

苏锦觉得不大对劲,望着他道,“你这神情,好像有事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是出事了,但对你来说不算是坏事。”

“不是坏事?那是什么事?”

“昨晚,天香楼被烧了。”

“……。”

杏儿高兴道,“姑娘拆掉天香楼还有点心疼,现在被烧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们找到纵火犯,狠狠的打劫他,让他倾家荡产,那样咱们不花钱就得一个新铺子了,多好。”

苏锦,“……。”

谢景宸,“……。”

“还真挺好的,”苏锦赞同道。

“……。”

谢景宸扶额。

他怎么有点同情那纵火犯了?

吃了早饭后,苏锦没去栖鹤堂请安,直接和谢景宸出了国公府,去看被烧的天香楼。

在看到天香楼前,他们先看到了被烧掉的客栈。

苏锦,“……。”

谢景宸,“……。”

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个个灰头土脸。

看到苏锦掀开车帘路过。

那眼神怒的几乎能把马车掀翻。

他们东家已经够料事如神,知道和土匪比邻开铺子没好事,打算把铺子卖掉。

结果铺子还没卖出去。

铺子就没了。

别说东家气晕了,就是他现在也是头重脚轻。

“不会你的书斋也烧了吧?”

苏锦有点担心。

她没打算重建书斋啊。

没那么多钱。

等下马车一看,还好,书斋还在。

杏儿道,“昨晚刮的是南风,书斋没烧掉,客栈却烧了,咱们天香楼是不是被客栈给连累了?”

想着,杏儿朝客栈瞪过去。

客栈掌柜,“……!!!”

客栈小伙计,“……!!!

真的。

要被这土匪小丫鬟给活活气死了。

明明是他们客栈被牵连了好不好!

本来客栈生意挺好的,遇到她们,就成这样了!

书斋管事的过来,道,“是天香楼先起火的。”

“看见没有!我们有人证!”客栈小厮叫道。

书斋管事的瞥过来。

客栈小厮缩了脖子,不再说话。

苏锦见了,道,“怎么回事?”

书斋管事的道,“昨晚,我发现天香楼着火,就让小伙计帮忙灭火,见火势大,让客栈小厮帮忙,人家不止袖手旁观,还冷嘲热讽,让我们书斋也别管,天香楼烧掉正好。”

“结果他们在街上看热闹,后院飘进了火星子,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第四十八章 败家

能在天香楼着火的时候,说出让书斋也别管的话。

看来客栈并不知道书斋就是谢景宸的。

否则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

看着还在冒烟的客栈——

苏锦是一脸黑线。

无话可说。

这些人内心戏不要太丰富,简直就是戏精学院跳级优秀博士毕业生啊。

她压根就没盯上他们,他们就觉得自己被盯上了,急于挣扎,她什么都没做,人家就灭自己手里了。

然后,再把黑锅甩给她。

书斋管事说话的时候。

客栈掌柜和小伙计都瞪着他。

在一条街上做了三年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没发现他们居然是这样的阴险小人。

居然踩着他们来讨好女土匪,他以为这样,人家就会放过他了?!

书斋管事的说话声不大不小。

四下又围着一堆看热闹的,本来还同情客栈被烧,这会儿知道是怎么被烧掉的,那些同情的眼神都收了回来。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幸灾乐祸把自己搭上的,还真是少见了。

客栈被烧,也是活该。

那些眼神看的客栈掌柜和小伙计就像是被针扎似的疼。

还有更扎心的——

他们转身离开时,被杏儿叫住。

“哎,你们先别走啊,你们今儿怎么不摆牌子了?”

“……。”

“不会牌子也被烧掉了吧?”

“……。”

“那你们家这块地现在卖多少钱啊?”

“……。”

这块地——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的捅进他们心窝子,疼的他们呼吸都痛。

昨天还是你们家客栈,今天就变成你们家的地了。

客栈已经够倒霉的了,她能不能不要再往他们伤口上撒盐了?!

不想理会杏儿,客栈掌柜和小伙计扭头就走。

那边,楚舜几个骑马过来。

坐在马背上,安南郡王问道,“你们家这断壁残垣怎么卖?”

没有对比,就不知道杏儿的这块地算中听的了。

偏偏问话的是南安郡王。

还是鼻青脸肿的南安郡王。

客栈管事的不敢不回答。

“三万两,南安郡王要买吗?”

“买不起。”

“……。”

见南安郡王要走。

客栈掌柜的忙上前将他拦下道,“南安郡王说笑了,您怎么会买不起呢,您要真想要,价格还能再商量。”

“你们商量下,给我一个最低价,超过两万两,我买不起,”南安郡王道。

“……。”

您干脆说两万两,让我们商量下卖不卖得了。

客栈掌柜的肉疼。

小伙计小声道,“真的要把铺子卖给他们吗?”

“不然呢?还能卖给谁?”掌柜气闷道。

“……。”

“东家不是说,铺子卖给谁,也不卖给土匪吗?”小伙计道。

“他们又不是土匪。”

“您忘了,他们和谢大少爷是一伙的,”小伙计提醒道。

“我能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掌柜的恼道。

“那您还……。”

“当不知道吧。”

“……。”

“东家问起来,就说前两天他们才被谢大少爷打劫过,已经闹掰了,这铺子是卖给同病相怜的人的。”

“……。”

经过一番自欺欺人的商议,掌柜和伙计一致同意卖掉客栈。

南安郡王伸手,楚舜他们一人从怀里掏出五千两,一脸不舍的拍他手上。

一人五千两,刚刚好两万两。

南安郡王把银票给掌柜的,掌柜的给了南安郡王一张叠好的纸。

南安郡王打开看了两眼,瞥向掌柜的,“胆子很肥啊,房子烧没了,给我一张房契,地契呢?”

“烧没了。”

“……。”

南安郡王懵住了。

“这是房子烧没了,房契还在。”

“地烧不掉,地契却烧没了?”

楚舜一脸黑线的问道。

客栈掌柜的脸和他们客栈一样尴尬。

本来房契地契都应该在东家手里的,因为要卖掉客栈,所以昨天都交给了他。

他怕弄丢,特意藏在枕头下面。

昨晚睡的迷迷糊糊的听人叫走水,披了衣服就出来看,忘了把房契地契带身上。

等他想起来的时候,他的屋子已经被大火包围,他拼了命进去,结果拿的时候,地契掉在了地上。

他想去捡,横梁砸下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地契化为灰烬。

在古代,房契地契是唯一的产权证明。

没有了地契,就是打官司到衙门,也不能证明这块地是客栈的。

但有房契在,能证明房子是他们的,谁也抢不走。

杏儿眨眨眼,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转身去找苏锦,“姑娘,姑娘,南安郡王他们花了两万两买了几块烂砖头。”

楚舜,“……。”

南安郡王,“……。”

北宁侯世子,“……。”

定国公府大少爷,“……。”

四人齐齐黑线。

说的好像他们是败家子似的。

可拿不到地契,手里的房契只能证明这几块烂砖头是他们的。

说他们花两万两只买了几块烂砖头也没错。

南安郡王几个眼神不善。

客栈掌柜的觉得手里的银票有点烫手。

苏锦和谢景宸离的不远。

南安郡王买下客栈的事,他们知道。

客栈对他们有敌意,肯定不愿意卖给他们,由南安郡王他们出面最好。

现在没有地契,问题就大了。

毕竟地契能作假,万一铺子开起来,有人拿着地契找上门来,那时又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要先解决。

苏锦望向谢景宸。

“地契不能补办吗?”

“能,但是很麻烦,”谢景宸道。

“能就好。”

苏锦抬脚走过去。

客栈掌柜的在极力说服南安郡王几个,他们真的有地契,只是被烧掉了。

楚舜几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现在该怎么办?”北宁侯世子问道。

楚舜望向苏锦和谢景宸。

苏锦问道,“你们两万两买的是房契地契吗?”

南安郡王望向客栈掌柜。

客栈掌柜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是房契和地契。”

“是就好,南安郡王他们只拿到房契,也就是一半,他们付一半的钱,剩下的一半,等你们把地契送上,再交给你们,立字据为证,”苏锦道。

“地契被烧了。”

“可以补办。”

“……。”

“万一补办不了呢?”

“那一万两你们就拿不到,有字据在,如果将来地契出现纠纷,你们东家负责。”

“……。”

“就这样办吧。”

南安郡王一锤定音。

第四十九章 损失

客栈掌柜的硬着头皮把一万两还给南安郡王。

如果可以,他想反悔,不做这笔买卖了。

地契是可以补办。

但难度超乎想象。

补办要交税,这块地价值的一成,他们东家两万两卖了,如果衙门说这块地值六万两,他们得交六千的税。

本来就亏的没地儿哭了,再交个六千两,不是拿刀子捅他们东家吗?

这还不算上下打点的钱……

掌柜的深呼吸。

好歹这是钱的问题。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还有更难办的,那就是他们东家要和衙门证明这块地是他们东家的。

因为房契和地契可以分开拥有,所以房契能作为证明的一部分,但还不够。

这间客栈来路本来就不够正当,是从赌坊买的,当时凭着东家的交情,只花了三万两。

房契地契进了他们东家的手,就没再见过外人的面。

现在想证明,难比登天。

地契是东家的,只是被烧了。

不可能会有地契之争。

但没有地契,他就拿不到那一万两。

他这不是一万两就把东家的客栈给卖了吗?

地段这么好的铺子,说是拱手送人一点都不为过。

想着还要写了字据去找东家摁手印。

客栈掌柜的眼角有了泪花。

怕自己会被打死。

也怕东家剩下的半条命会被气没了。

拿到银票后,南安郡王骑马往前走了几步,就到天香楼前了。

他们骑在马背上,阳光打在他们身上,嘴角的淤青格外的明显。

他们看谢景宸的眼神有点复杂,还有那么点蠢蠢欲动——

想揍他。

看来这回鼻青脸肿又和他有关了。

谢景宸正要问怎么回事。

只见楚舜几个深呼一口气,从马背上下来,不由分说就把他拽到了那边茶摊。

将他摁在凳子上。

谢景宸还没反应过来。

跟前的桌子上就多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楚舜铺的。

手里还多了一支狼毫笔。

北宁侯世子塞给他的。

定国公府大少爷拿出掌心大的玲珑小端砚,正在研墨。

磨了几下后,他头一瞥,不耐烦道,“过来看好!”

身后,一管事的走过来,不苟言笑。

谢景宸眉头拧成麻花。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把昨天给我们的借条再写一遍,我爹和祖父怀疑那借条不是你写的,”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

“就算伯父他们怀疑,也不会把你们揍成这样吧?”谢景宸质疑道。

揍自己儿子有可能,但他们不会连南安郡王和楚舜他们一起揍。

定国公府大少爷有点痛心,“亏我们还拿你当好兄弟,你对我们的了解还不及对我爹深刻。”

谢景宸,“……。”

他们的鼻青脸肿是这么来的:

昨天,借条和入股书送到他们手里。

他们四人商议了一翻,决定要入股书,不要借条。

但谢景宸和苏锦的铺子是卖炭的,他们花一万七千五百两入股卖炭,他们怕把自家亲爹娘气出好歹来。

便把入股的事瞒下,把借条给爹娘看。

谢景宸是镇国公府大少爷,是镇国公疼爱的孙儿,他缺钱,肯定要借。

五千两给了定国公府大少爷,但是借条没收了。

楚舜他们都有借条,打算和银票一起给谢景宸。

少他一份,定国公府大少爷不干了。

好兄弟,当然要保持步调一致。

不能搞特殊化。

脑回路也不大正常的他们,决定帮定国公府大少爷把借条偷回来。

借条是放在定国公的书房藏着的。

他们四个大晚上的穿着夜行衣进去翻箱倒柜——

被当成窃贼给活活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要不是定国公府大少爷投降的快,南安郡王的胳膊都差点被定国公的暗卫给掰折了。

本来定国公就有点怀疑那借条是不是真的。

他们大半夜的去偷借条。

他笃定借条是假的。

南安郡王几个把同款借条拿出来,定国公更是深信不疑。

他们几个从小就臭味相投,这一定是他们联手骗钱的把戏。

怕他哪天拿借条找镇国公要钱,事情败落,所以要把借条偷回去。

这点小把戏——

骗的了南安王,骗不了他。

楚舜他们是长了几张嘴都解释不清。

最后,就想出了对照笔迹这么个办法。

谢景宸一脸黑线的把昨天的借条写了一遍。

管事的仔细对照。

除了没摁手印之外,其他的一模一样。

“要不要再摁手印?”定国公府大少爷摸着刺疼的嘴角道。

“不用了,国公爷的确冤枉了大少爷几个,”管事的中肯道。

“算了,算了,祖父冤枉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一回要不是楚舜他们牵扯其中,我都懒得解释,他老人家高兴就好,”定国公府大少爷摆手道。

“……。”

这话叫国公爷听见,少不得又是一顿板子。

管事的把借条收好,骑马走了。

他一走,楚舜他们坐下,喝了半盏茶,然后齐齐瞪着谢景宸。

谢景宸,“……。”

“有话就说。”

“这成了亲,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谢景宸不解。

“我们兄弟多年,什么时候为你挨过揍?你一成亲,看见没有,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才嫁人……啊呸,你才娶媳妇几天啊,我们就挨了两回揍了,我要好好考虑下,要不要挑个黄道吉日和你割袍断义,不然哪一天就小命不保了。”

“……。”

“欠条被定国公收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和我说一声不就行了,”谢景宸道。

这在他眼里,分明是他们找抽。

定国公府大少爷则道,“万一我祖父找你祖父要钱呢?”

谢景宸还没说话。

苏锦走过来,笑道,“这是好事啊,一顿骂值两万两,以我相公的忍耐力,绝对能扛到镇国公府破产。”

楚舜,“……。”

南安郡王,“……。”

北宁侯世子,“……。”

定国公府大少爷,“……。”

谢景宸扶额。

杏儿站在一旁。

一脸懵懂。

她望着苏锦。

“为什么姑爷一顿骂值两万两?”

“那张欠条作废,定国公拿着作废的欠条找国公爷要两万两,那两万两给定国公府大少爷,他再还给你家姑爷,你家姑爷荷包里不就多了两万两,”苏锦解释道。

杏儿点点头。

“奴婢懂了,他们害姑爷少挨了一顿骂,损失了两万两。”

“……。”

这理解够强大。

苏锦扶额。

只见杏儿望向楚舜几个——

用强大的脑回路征服他们。

“所以你们应该要赔我家姑爷损失的两万两。”

“……。”

噗!

南安郡王一口茶喷出来。

好巧不巧的喷了坐对面的北宁侯世子一脸。

北宁侯世子,“……。”

第五十章 正事

茶水嘀嗒从北宁侯世子脸上滴下来。

他的脸已经找不到词能形容了。

这土匪小丫鬟的脑回路和正常人差着十万八千里啊。

为了支持他们卖炭,掏空腰包,沦落到街头吃面的地步就不说了,为了拿借条,差点被打个半死,最后还一人倒欠五千两——

他们这不是花了五千两买了一顿拳打脚踢吗?

北宁侯世子觉得胸前后背更疼了。

四人同情的看着谢景宸。

他们现在彻底理解他说的那家面条他吃不起了。

和这样的土匪媳妇还有丫鬟同处一室,他们一点都不怀疑他喝西北风都是要赊账的。

杏儿懵懵懂懂。

见大家表情不大对劲。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突然,轰隆一声传来。

吓了大家一跳。

天香楼灰尘漫天。

路人纷纷避开。

被烧掉的天香楼一堵墙倒了。

咳嗽声此起彼伏。

大理寺卿正带着衙差在找纵火证据,咳嗽声是他们发出来的。

一大清早,大理寺还没开门,巡城司的衙差就等在那里,等开门报案。

别问巡城衙差为什么这么勤快。

天香楼被砸点臭鸡蛋,巡城司帮着擦掉不是什么大事,可天香楼被烧,这么大的责任他们巡城司担待不起,不早点把锅甩给大理寺,怕自己遭殃啊。

是以,苏锦和谢景宸还没来,大理寺的人就到了。

楚舜看着被烧掉的天香楼,道,“大嫂还坚持开铺子卖炭?”

“为什么不坚持?”

“大嫂不怕铺子建好,再被烧一次?”

“这有什么好怕的,如果大理寺这么无能,查不出纵火真凶,还让人再烧我铺子一回,我带人去烧大理寺。”

“……。”

灰头土脸出来的大理寺卿和衙差正好听到这一句。

当时就震惊了。

巡城司说她们不讲理,但是他没想到竟然是这般蛮不讲理的。

还不能反驳——

查不出真凶,可不是无能么?

大理寺没少被人背后骂无能,但是当着面骂的,除了皇上,就只有她们了。

咳咳!

鉴于大理寺少卿是自家表哥的北宁侯世子轻咳一声道,“查不出纵火真凶,烧大理寺做什么?”

苏锦还未说话。

杏儿就瞪向北宁侯世子了。

“你帮大理寺说话做什么?你和大理寺是不是一伙的?”

“……。”

“哼!大理寺连凶手都找不到,那还要大理寺做什么,我们从青云山搬到京都,可不是来被人欺负不还手的,侯爷说了,谁不让我们还手,我们就找谁麻烦,谁帮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

楚舜拍拍北宁侯世子的肩膀道,“我看你还是和你表哥断绝往来吧,万一哪天真被这小丫鬟打成敌人,只怕你北宁侯府都保不住了。”

北宁侯世子一脸黑线,望向衙差道,“转告我表哥一声,他约我吃饭,我没空。”

衙差,“……。”

大理寺卿,“……。”

谢景宸问道,“可查到点线索?”

大理寺卿扯着嘴角道,“天香楼有被人泼火油的痕迹。”

这几个字,大理寺卿说的艰难。

因为找了半天,也只找到这么点线索。

大理寺积攒的没查出来的陈年旧案里有不少纵火案,至今未破,那些案子的线索还要多一点。

破烧毁天香楼的案子,大理寺卿没把握啊。

他更没有把握天香楼修好后,不会再被烧一回。

他更相信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的话不是简单的恐吓。

“皇上对内子开铺子寄予厚望,还望赵大人早日查出纵火真凶,”谢景宸客气道。

“我大理寺一定不遗余力。”

大理寺卿赶紧表态。

苏锦恍然道,“差点忘了,皇上赏赐了我御笔题词,尽快找人做出来,给我挂上。”

“好。”

谢景宸答应的爽快。

把匾额还给她,他就不用开铺子卖炭了。

刚这样想——

苏锦一盆水泼下来。

“匾额我收回来了,炭铺还是要开的。”

“……。”

谢景宸嘴角隐隐抽搐。

苏锦继续问道,“我要重建天香楼,最快多久能建好?”

谢景宸没说话。

楚舜摇着玉扇道,“只要钱到位,半个月足矣。”

“半个月刚刚好,监督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

“拿到尺寸,我会尽快把图纸画好送来。”

“……。”

巡城司的衙差心里平顺了。

人家不只是使唤他们麻溜,连靖国侯世子她们也一样当小厮使唤的。

楚舜几个惊呆了。

“说真的,我母妃都没这么使唤过我,”南安郡王小声嘀咕道。

“这是姑奶奶,”定国公府大少爷用扇子遮脸,小声回了一句。

“……。”

看着楚舜他们淤青的嘴角,苏锦吩咐杏儿道,“给他们一瓶祛淤青的药膏。”

杏儿麻溜的从她装鞭子的小挎包里拿药膏。

装的东西太多,一时间没翻到。

她把鞭子拿出来。

带出一小节蜡烛。

苏锦,“……。”

把眼睛挪向别处,她什么也没看见。

南安郡王把蜡烛捡起来,好奇道,“大白天的,你这小丫鬟随身带蜡烛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怕姑娘用到,我才带的。”

杏儿接过蜡烛放包里,把药瓶翻出来给南安郡王。

该忙的忙完了。

苏锦打算回府,她刚转身,就听北宁侯世子问,“先做什么?”

“应该要先把这些没用的烂砖头拉去扔掉吧?”南安郡王道。

“两万两买来的,你舍得扔啊?”楚舜打趣道。

“你要舍不得,我就让人拉你靖国侯府去了,”南安郡王道。

“……。”

“你们几个还不快去,”南安郡王使唤道。

大理寺衙差,“……。”

他们是来查案的好不好!

巡城衙差偷偷溜走。

被楚舜叫住。

“还有你们几个也过去帮忙。”

“……。”

“人好像还不够?”

“各家找二十个小厮来先用着吧。”

“……。”

苏锦一脸黑线。

她望着谢景宸,“你的这些兄弟到底靠不靠谱?”

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应该把尺寸量好给她,她好画图纸吗?

谢景宸给自己斟茶。

“我也不知道。”

“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你居然不知道?”苏锦惊讶。

“他们以前没干过正事,这是第一次。”

“……。”

第五十一章 分寸

本来苏锦就有点担心了。

谢景宸这么说。

苏锦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

“他们这么不靠谱,你也不提醒我一声。”

“我自己回国公府就可以了,你去看着他们点儿,别半个月给我整个豆腐渣工程出来。”

苏锦推谢景宸下马车。

谢景宸看着她,眼底带笑,“你不放心他们,你就放心我?”

苏锦眨眨眼,拍脑门道,“差点忘了,你也不靠谱。”

谢景宸,“……。”

笑容在脸上僵硬。

这回不用苏锦推他,自己就掀开车帘准备下来了。

结果一下马车,就看到一男子骑马近前。

有点眼熟。

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杏儿欢快的迎上去,“林叔,你怎么来了,找姑娘有事吗?”

“找姑爷的,”男子翻身下马。

谢景宸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而且很强烈。

果不其然——

男子上前道,“侯爷又惹事了,夫人让姑爷进宫看看。”

苏锦,“……。”

谢景宸,“……。”

上回气晕御史,这才过去几天啊,又惹事了?

“我爹他又气晕御史了?”苏锦扯着嘴角问。

“这回不是御史。”

“那惹什么事了?”

“侯爷把崇国公和忠武将军给揍了。”

“……。”

忠武将军是谁,苏锦不知道。

但崇国公她知道啊。

是当今太后的侄儿,皇后嫡亲的兄长,南漳郡主的表哥。

是跺一跺脚,京都都要抖三分钟的人物,连皇上都忌惮几分。

苏锦脑壳疼。

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爹真是谁都敢惹啊。

而且已经不是惹了,他是直接揍。

苏锦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撞死算了。

谢景宸扶额道,“忠武将军是三婶的娘家兄长。”

苏锦,“……。”

“我爹为什么要揍他们?”苏锦问道。

就是气晕两御史,那两御史也不全然无辜,说明她爹应该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他们。

林叔叹息一声,把他知道的告诉苏锦。

昨天,苏锦让巡城衙差给东乡侯府送了几百坛好酒去,昨儿晚上,东乡侯府上下喝的很尽兴。

入京这么久,东乡侯第一次痛快喝酒,竟然喝醉了。

到早上,酒还没有醒。

带着醉意,东乡侯上朝了。

苏锦买下天香楼准备卖炭,昨晚被烧了个精光。

三太太的娘家兄嫂,也就是忠武将军正好占了天香楼几成股,好好的酒楼就这么被人霸占了,心里正不快。

被活烧光,他高兴啊。

他在前面走,和人有说有笑,笑天香楼被烧活该。

东乡侯耳力好,听见了,就让他再说一遍。

忠武将军孔武有力,早看东乡侯不顺眼,现在东乡侯主动挑衅,他要给东乡侯一个教训。

然后,两人就在议政殿前打起来了。

忠武将军武功不错,可东乡侯武功更高。

眼看着处于下风了,崇国公过来拉架,东乡侯气头上,把他一并揍了。

林叔只知道这么多。

“崇国公和忠武将军伤的不重吧?”苏锦问道。

“应该不重,侯爷有分寸的。”

苏锦心稍安。

他们进御书房的时候,没见到东乡侯,反倒见到了太后。

东乡侯在偏殿反省,太后在给皇上施压,要皇上严惩东乡侯。

“太后,朕没法惩治东乡侯,”皇上头疼道。

太后气笑了,“你是皇上,有谁是你惩治不了的?!”

皇上摆摆手,“宣东乡侯过来。”

公公去传话,很快东乡侯就过来了。

他眼睛青了一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

看到苏锦和谢景宸,他一脸不高兴,“你们怎么来了?”

看苏锦的时候还温和。

看谢景宸的时候,脸沉着,“还不背过身去!”

他是岳父。

怎么能让女婿看到他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模样,颜面何存。

谢景宸,“……。”

东乡侯一脸不快道,“互相切磋,受点小伤在所难免。”

“小伤?!”太后怒不可抑。

“你是小伤,忠武将军鼻梁被打断了!崇国公好心拉架,被你踩肿了脚背,肋骨断了一根,他是被抬着出宫的!”

“……。”

苏锦和谢景宸面面相觑。

说好的有分寸呢?

这就是她爹(岳父大人)的分寸?

太后吼声很大,毕竟崇国公是她侄儿,被人打成那样,太后也脸上无光。

更重要的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一百天,朝堂都能翻天了。

东乡侯看了太后一眼,道,“有谁拉架,是抱着一方胳膊,让另一方拳打脚踢的?”

“我苏青云是出身草莽,但是不傻,分得清什么是拉架,什么是帮架,不是你太后说是好心拉架,就能颠倒是非黑白的,当时议政殿外文武百官都看着呢,我就不信他们眼睛都是瞎的!”

“我若是不挣脱崇国公的好心拉架,现在就不止青一只眼睛这么简单了,只怕这条小命都要交代在他们手里。”

“多管闲事,断他一条肋骨算轻的!”

“你!”太后气的嘴皮都哆嗦。

太后望向皇上,“皇上!”

皇上扶额,“朕问过了,这一回确实是崇国公做的不对。”

太后脸都气绿了。

皇上瞪向东乡侯,“但你下手也太重了些!”

“这要在青云山,他们两都已经被我埋土里了,现在只断一根肋骨,还不够手下留情吗?做人不要太得寸进尺,”东乡侯怒道。

皇上,“……。”

苏锦,“……。”

谢景宸,“……。”

太后气的头晕脑胀,摇摇欲坠。

皇上拍龙案道,“你和忠武将军在议政殿前殴斗,视朝廷律法如无物,罚俸一年!下回再犯,朕决不轻饶!”

太后甩袖离开。

身后,东乡侯问道,“我一年俸禄是多少?”

皇上,“……。”

“还不给朕滚出宫!”皇上吼道。

东乡侯没走,而是看着伺候的公公道,“你们都先退下。”

公公惊呆了。

还没见过有人敢在御书房当着皇上的面轰他们的。

皇上瞪着东乡侯道,“有话就说!”

站在皇上身边的公公赶紧摆手,让其他人退下。

等人都走了,东乡侯伸手道,“二万两。”

苏锦,“……。”

谢景宸,“……。”

皇上惊呆,“你在打劫朕?”

东乡侯蹙眉,“是赏赐。“

“崇国公断了根肋骨,被抬出宫的,皇上敢说自己没偷着乐?”

苏锦,“……。”

谢景宸,“……。”

咳咳!

皇上掩嘴咳了两声。

“别胡说!朕没有高兴!朕很心痛!”

“得了吧,一早朝,谁不知道皇上你笑的合不拢嘴,我在偏殿反省都感觉到了。”

“……。”

“像我这么会察言观色,揣测圣意,舍己为人,替君分忧又武功高强不畏强权喜欢钱的臣子,满朝文武有几个,难道不值得赏两万两好好拉拢下?”

“……。”

最后——

皇上被说服了。

东乡侯揣着两万两银票出了御书房。

苏锦,“……。”

谢景宸,“……。”

第五十二章 倒霉

揣好银票。

东乡侯出了御书房后,就换了一张愤世嫉俗的脸。

怎么看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果他们不是来的早,全程目睹了东乡侯对皇上连敲带诈,连蒙带骗的在揍人违纪小惩大诫后还拿到了两万两的赏赐,真的要替他愤愤不平了。

两万两——

在边关立了大功的将军都没几个能拿到这样赏赐的。

不怪忠武将军看他不顺眼,要给他一点教训。

这一家子土匪简直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典范。

不!

是他们成佛了,屠刀还拿在手里!

在青云山盘踞十几年,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皇上数次派人围剿,最后没能灭了飞虎寨,皇上自己落飞虎寨手里了。

想着,谢景宸抬手扶额,无话可说。

救了皇上,顺应招安,摇身一变封为东乡侯。

这让那些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怎么想,那些将军踩着多少将士的尸骨都没能爬到的位置上,东乡侯在作威作福后唾手可得,如何能不对东乡侯心生妒忌,除之后快?

忠武将军是三太太的娘家兄长,没少来镇国公府,谢景宸从小就知道他。

能把忠武将军的鼻梁打断,还是在崇国公袒护下,东乡侯武功果然深不可测。

谢景宸有点怀疑他此番进宫到底是来捞人的,还是赶着来看岳父给他立威的。

四下无人。

徐徐清风吹来,送来一缕淡淡芬芳。

谢景宸感觉到东乡侯瞥他的眼神十分不快。

他有点如芒在背。

不就看了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吗?

至于看他哪哪都不顺眼吗?

东乡侯翻身上马,握着缰绳,瞥了谢景宸道,“护好锦儿,我不允许她有任何三长两短,如果你护不住她,就送她回东乡侯府。”

丢下这一句,东乡侯就骑马走了。

谢景宸眉头拧成一团。

他望着苏锦道,“看来岳父大人知道崇国公和忠武将军是镇国公府什么人。”

东乡侯对苏锦的疼爱,谢景宸一点都不怀疑。

明知道这么做,会把苏锦置于险地,还这么做了,看来有非做不可的原因。

扶着苏锦坐上马车,谢景宸也进去了,杏儿也跟上。

苏锦揉太阳穴道,“我有点怀疑我爹是不是真的是为皇上才揍崇国公的。”

方才她就想问了,只是一路上宫女太监时不时的路过,怕他们听见,所以强忍着。

谢景宸不知。

杏儿望着她道,“当然不是了。”

苏锦,“……。”

谢景宸,“……。”

“你确定不是?”苏锦问道。

杏儿小脑袋瓜点的如捣蒜。

“肯定不是啊,侯爷要真的只是帮皇上,他肯定先拿钱再办事,而不是办完事再要钱啊,万一皇上抵赖不给怎么办?”

“……。”

“而且侯爷也不会为了点钱,把姑娘置于险地的。”

“……。”

“侯爷在青云山的时候,就想弄死崇国公了。”

“……。”

“我爹和崇国公有仇?”苏锦问道。

杏儿点头,“有啊,还很大呢。”

“什么仇?”苏锦神情严肃。

“就是前几年,朝廷运饷银从青云山下路过,侯爷带人劫了三万两,等回到京都,那些人却说侯爷劫了二十万两,让侯爷背了一个大黑锅不算,还派兵来灭我们。”

“……。”

“侯爷说大家都是土匪,一盘子肉,他才吃了一块,他们连盘子都端走了,还对咱们赶尽杀绝,欺人太甚,侯爷派人查了,这事和崇国公有关,那时候侯爷就想弄死他了。”

“怕侯爷进京,会和崇国公对上,夫人是不想侯爷接受皇上招安的,但侯爷说他咽不下这口鸟气,他坦坦荡荡,绝不背黑锅,青云山的兄弟也赞同侯爷回京,一展拳脚。”

“再后来,姑娘把姑爷抢了,夫人劝侯爷打消念头,别给姑娘惹事,侯爷说他再忍忍,等姑爷入土了,他再动手,反正也没几天。”

某姑爷,“……。”

脸黑成锅底色。

苏锦扶额。

这丫鬟实诚的,她绝对怀疑她转述的时候连标点符号都一模一样。

见谢景宸眸光喷火。

苏锦安慰他道,“别生气啊,气大伤身,我爹已经很看重你了,以我爹的急性子,还等到你入土,而不是一咽气就动手,已经很难得了,这样想,心里是不是舒服点儿?”

杏儿连连点头。

在她们主仆的安慰下,谢景宸差点气绝身亡。

苏锦,“……。”

她轻咳一声,示意杏儿继续说。

杏儿便继续道,“本来侯爷就想揍崇国公,说看到他拳头都痒痒,夫人不许他无故挑事,现在崇国公自己凑上来的,侯爷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呢,正好皇上也看崇国公不顺眼,侯爷肯定是看皇上得了便宜还骂他,心里不痛快,所以坑皇上点钱出气。”

不用怀疑,苏锦绝对相信杏儿对她爹东乡侯的分析是完全正确的。

她爹就是这么有仇必报,不肯吃一点亏。

谢景宸看向苏锦,道,“一点黑锅难到还能比你这个女儿的命更重要?”

就算崇国公借他的名义贪墨了十七万两,他们飞虎寨打劫朝廷饷银,就是犯了王法的,朝廷派兵剿匪理所应当。

直觉告诉他,东乡侯想弄死崇国公,绝对不只是因为背了黑锅这么简单。

但想到自己遇到苏锦后,直觉这东西就没准过——

谢景宸有点怀疑他的直觉是不是对的。

没准儿人家东乡侯真的就只是这么想的。

苏锦也觉得不大正常。

但她和谢景宸的想法一致。

东乡侯的脑回路,不能正常对待。

苏锦松松脖子,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我应该不会那么倒霉。”

谢景宸扶额。

一受罚,就有人救她。

铺子被烧都能正中她下怀,如果这都叫倒霉的话,那客栈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杏儿欢喜道,“姑娘当然不会倒霉了。”

“在青云山的时候,侯爷和夫人要大少爷和姑娘每天都上三炷香。”

“烧香真的很管用,姑娘掏鸟窝从树上摔下来,那么高的树,都只摔断了胳膊,没摔死。”

“……。”

“打那天后,姑娘经常偷偷的上香,还是成捆成捆的烧的,有一回,咱们还差点把祠堂给烧着了,夫人说,因为姑娘心诚,所以遇到姑娘,都是别人倒霉。”

“……。”

第五十三章 挑战

坐马车出宫后,苏锦不放心,又绕道去看了眼铺子。

她惊呆了。

进宫前,还是断壁残垣。

这会儿已经找不到半块烂砖头了,没有着火的厨房也被拆的一干二净。

照这样的速度,苏锦觉得半个月建好铺子都算晚的了。

见马车停下,坐在茶摊喝茶的楚舜几个过来道,“你们怎么回来了,铺子的尺寸刚差人送到国公府去,我们还在等图纸好开工呢,你们快点啊,我们几个刚刚闲的无聊,打了赌,看铺子最快几天能建成,时间紧迫。”

苏锦,“……。”

居然被人催了。

最急的不应该是她吗?

默默把车帘放下,苏锦和谢景宸回了国公府。

很凑巧,在国公府前,她碰到了南漳郡主和三太太。

两人从软轿内出来,看到她,脸色差的找不到词形容。

苏锦猜她们应该是探望受伤的崇国公和忠武将军回来,只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福身见礼,然后借口有急事,回沉香轩。

看见她走,三太太气不打一处来,瞥了南漳郡主道,“整个京都谁不知道崇国公是你南漳郡主的表兄,东乡侯倒好,女儿嫁进了镇国公府,成了大嫂你的儿媳妇,还敢公然打断崇国公一根肋骨,这是一点都不怕你这个当家嫡母拿捏他女儿啊。”

说白了,就是没把南漳郡主放在眼里。

想想这些天发生的事,从敬茶到喂药,再到罚跪塞丫鬟,没一个成功的。

最后还被逼着答应就算他们犯家规,半个月之内也不能罚他们,还有比这更屈辱的吗?

才进门就这么嚣张了,往后还会把他们这些长辈,她这个当家嫡母放在眼里?

南漳郡主脸寒如霜。

“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翻天!”

丢下这一句,南漳郡主抬脚就走。

身后,三太太嘴角微勾,闪过一抹得逞的笑容。

再说苏锦回了沉香轩,没在屋子里见到图纸,问道,“图纸放哪儿了?”

谢景宸问丫鬟道,“靖国侯世子差人送来的图纸呢?”

丫鬟摇头,带了点茫然道,“没见外院送东西来。”

没见着?

这怎么可能?

“去前院问问,”苏锦道。

小丫鬟赶紧去前院。

苏锦坐下喝了盏茶,歇了会儿,小丫鬟就回来了,道,“靖国侯世子是差人送了图纸来,送来的时候,正好大姑娘看见了,她就拿走了,说是顺道送来。”

苏锦两眼一翻。

她这一顺道,不知道把她的图纸顺哪儿去了。

“去大姑娘那儿帮我把图纸拿回来,”苏锦吩咐道。

“是。”

小丫鬟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没一会儿,丫鬟就回来了,道,“大少奶奶,大姑娘来了。”

苏锦起身相迎。

谢锦瑜带着丫鬟走过来,手里拿着张纸,道,“让大嫂久等了,方才我是打算直接送来的,结果三妹妹非拉着我去她屋子,耽搁了会儿。”

她把图纸交给苏锦。

苏锦打开。

谢锦瑜道,“刚刚丫鬟不小心,洒了两滴茶水上去,大嫂看可影响观看,不行的话,我差人找靖国侯世子再拿一份。”

苏锦看了看,道,“无妨。”

谢锦瑜多看了图纸一眼。

“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送送大姑娘。”

谢锦瑜刚要说不用。

一抬头。

苏锦已经边看图纸边回屋了。

谢锦瑜,“……。”

等她出了沉香轩,那边谢锦绣迎上来,小声问道,“大嫂发现问题没有?”

“好像没发现,”谢锦瑜回道。

“吓死我了,”谢锦绣道。

“怕什么,她一个山上下来的,能懂什么?”谢锦瑜嘲讽道。

“说的也是。”

两人愉快的逛花园去了。

书房内,苏锦看着图纸,满意道,“天香楼后院看着不大,没想到量起来这么大。”

“客栈后院更大。”

“还多出来一块呢,不整齐,”杏儿不满道。

苏锦却是不能更满意了。

“这多出来的一块正好可以用来停马车。”

“姑娘考虑的真周到。”

吃了午饭后,苏锦就着手画图纸了。

心有沟壑,画起来特别的顺畅,笔走龙蛇,一个时辰就完成了。

吹干墨迹后,苏锦把图纸装进锦盒内,让人给楚舜他们送去。

楚舜他们正等的百无聊赖,坐在那里发呆。

图纸一送来,他们就打了个机灵,“这么快就送来了,大嫂办事速度真不赖。”

等把图纸打开,先是惊艳了一翻,然后——

几人就嘴角抽搐了。

图纸的尺寸比他们送去的大了不少,后院大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图纸说改就改,大嫂也太随心所欲的了点吧?”

“这不是随心所欲的事,地就这么大,我们也没本事把它变大啊,”南安郡王扶额。

“我觉得大嫂可能是看我们太清闲了给我们找点挑战,”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让我们监督,又把图纸送了来,我们就要确保建好的铺子和她图纸上的一模一样,”楚舜道。

“怎么一样?”南安郡王翻白眼道。

“把酒楼紧挨着的地买下来,不就成了吗?”北宁侯世子道。

“说的这么轻松,你知道那小院是谁的?”

“……。”

“不知道。”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别傻站了,一起去问问。”

“……。”

走了几步之后。

楚舜回头把图纸交给衙差道,“照着图纸先把莲花池挖出来。”

衙差,“……。”

还让不让他们走,去干正事了?

几人去敲门一问,一家是普通人家,钱给够,很容易就买下来了,另外一家比较难办,是礼部尚书夫人的陪嫁院子。

“这就难办了,”北宁侯世子道。

楚舜望着定国公府大少爷道,“你娘和礼部尚书夫人的关系不挺好的吗?”

“你们不是想我回家求我娘吧?”定国公府大少爷嘴角抽搐。

“我们一致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楚舜、南安郡王、北宁侯世子异口同声。

定国公府大少爷,“……。”

“要去一起去,在我娘那儿,你们的面子比我大,”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几人一琢磨,就一起去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大太太一听,一脸黑线,“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开间铺子卖炭,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整个京都都知道她要卖炭。

还因为卖炭,崇国公断了根肋骨,忠武将军鼻梁被打断。

铺子开的这么大,她就是卖一辈子炭,也挣不回本钱啊。

“她胡闹,谢大少爷纵容就算了,你们也跟着,”定国公府大太太数落道。

越想越生气,瞪着儿子道,“娘和你爹使唤你,怎么没见你这么上心过?!”

定国公府大少爷轻咳一声。

“娘,不是儿子不听您和爹使唤,这不是景宸兄有病在身,谁也不知道哪天他就……。”

“他开口,我们不忍心拒绝,您和爹身子爽朗,再活个百八十年都不成问题,就别惦记使唤我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楚舜点头。

一脸悲痛。

“我们都只是想他走的安顺点儿,走之前,少受点折磨。”

“……。”

看来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没少折磨谢大少爷。

这些事,他们不帮着,可不得谢大少爷奔前跑后。

再见南安郡王几个眼眶微红,一脸伤感的模样。

定国公府大太太鼻子泛酸,感动不已。

“你们倒是手足情深。”

“行了,行了,这忙我帮了。”

第五十四章 鸡腿

苏锦忙完,站在窗户前伸懒腰。

窗外天空上,大朵的云彩让她想起了棉花糖,有点嘴馋了。

咚咚!

门被敲响,有丫鬟声音传来,“大少奶奶,王妈妈和红袖来了。”

“让她们进来。”

门推开后,王妈妈和红袖走进来,两人都有点局促。

苏锦回头望去。

王妈妈紧张道,“来之前,洗过脸了。”

苏锦,“……。”

“那开始吧,”杏儿咯咯笑道。

昨天来硬的,才躺小榻上的王妈妈,这一回不用喊,自觉的就躺好了。

红袖站在一旁,一脸期待。

苏锦,“……。”

要不要转变的这么大啊,她都有点不适应了。

“你们等一会儿。”

她推开侧门回小院,调好面膜泥过来。

这一回,不是黑乎乎的炭泥,有点淡绿色,清晰好闻。

红袖好奇,但不敢问。

杏儿嗅着鼻子。

“好香。”

“姑娘,为什么不用昨天的炭泥,咱们还有许多呢。”

“昨天的炭泥三天只能用一次,这个是补水润肤的,效果比炭泥更好,”苏锦道。

红袖眼睛都亮了起来。

苏锦帮王妈妈脸上抹了面膜泥后,又给红袖涂上。

步骤和昨天没有什么差别。

但这一回,忙完后,苏锦没让她们走,而是带去了小院。

昨天挑的二十多个小丫鬟就安置在小院内,怕她们惹事,苏锦不许她们随意乱走,一日三餐让厨房送去。

这一整天,小丫鬟们过的很是煎熬,这会儿见苏锦带着杏儿过来,吓的人都缩成了一团。

苏锦,“……。”

至于这么怕她吗?

她又不会逼她们卖身!

“别怕,我不会打你们,”苏锦道。

见小丫鬟们不敢看苏锦。

杏儿道,“我家姑娘说话算话,你们再这样胆小,把我家姑娘的话不放在心上,真打你们了。”

苏锦,“……。”

王妈妈站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大少奶奶带我和红袖过来是?”

院外,婆子抬了两张小榻来,摆在小院中间。

苏锦让王妈妈躺上去,对那些小丫鬟道,“买下你们,不是让你们在府里伺候我的,是我要开铺子,让你们去招呼那些贵夫人和大家闺秀,现在我教你们如何给她们按摩。”

“都过来,看仔细点,半个月之内,要给我学会,将来你们的工钱,都是府里一等丫鬟的待遇,表现的好,另有奖赏。”

“表现的差强人意,就留在府里做扫地丫鬟。”

一等丫鬟四个字,让那些胆怯的丫鬟眼睛都亮了起来。

王妈妈趴在小榻上。

苏锦给她按摩。

虽然按摩的目的是为了教那些小丫鬟,但王妈妈还是受宠若惊了。

这可是他们镇国公府八抬大轿迎进来的大少奶奶啊。

居然给她一个下人按摩。

还按的这么舒服。

王妈妈眼睛都湿润了。

红袖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

大少奶奶是用了多大的力气,都把王妈妈给疼哭了。

等教了一遍后,红袖躺小榻上,任由丫鬟给她按摩。

真疼。

疼的她眼泪直飚。

想着王妈妈都强忍着不说,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一通按下来。

王妈妈觉得绷紧了几十年的老骨头都松开了,她自认够会伺候人了,但和大少奶奶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红袖觉得再摁下去,她半条命就快要没了。

等苏锦罢手后。

王妈妈是舍不得。

红袖觉得是逃过一劫。

王妈妈夸赞苏锦道,“大少奶奶卖的东西是京都没有的,把这些丫鬟调教好,等铺子开起来,一定会日进斗金。”

苏锦笑笑,“那借王妈妈吉言了。”

等出了沉香轩。

四下无人,红袖望着王妈妈道,“这么骗大少奶奶,不怕挨她鞭子吗?”

王妈妈眉头一皱,“我什么时候骗大少奶奶了?”

“你都疼哭了,还说舒服。”

“……。”

“我那是感动哭的。”

“……。”

“好好学着点儿,回头伺候老夫人,你第一丫鬟的位置就稳了。”

“是,多谢王妈妈提点,我一定用心学。”

两人回了栖鹤堂。

正好南漳郡主和三太太她们都在。

“王妈妈在沉香轩待这么半天,”三太太阴阳怪气道。

王妈妈懂三太太什么意思,怕她被大少奶奶收买。

王妈妈把敷面膜和按摩的事说给老夫人听,并对苏锦的按摩手法大加夸赞。

二太太笑了,“咱们的大少奶奶还真是聪慧,见大家不信她,所以让王妈妈和红袖来做示范,才两天,就主动帮她说好话了。”

王妈妈没再说话。

三太太似笑非笑道,“大少奶奶开铺子,可是闹的人尽皆知了,我这一出门,不知道多少人问起来,没见过卖炭还这么招摇的,我这张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再有人问,咱们就帮着说几句好话,大少奶奶铺子生意兴隆,咱们做婶娘的面子上也有光不是?”

“三弟妹说的是,”南漳郡主赞同道。

二太太端茶轻啜,笑而不语。

沉香轩,内屋。

苏锦趴小榻上装死。

杏儿坐在一旁吃糕点,精神抖擞。

“真好吃,姑娘你吃不吃?”

“你吃吧。”

这丫鬟精力旺盛的叫人羡慕。

一整天,累的她不想说话了,可铺子开起来,她要忙的事还很多。

丫鬟端了饭菜进屋。

杏儿把糕点盘子放下,囫囵不清道,“奴婢去喊姑爷来吃饭。”

“去吧。”

等谢景宸进屋,就看到苏锦无形无状的懒散模样。

他扶额。

“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形象是什么,能吃吗?”苏锦不在乎道。

“饿的什么都想往嘴里塞了,还不快过来吃饭。”

“……。”

苏锦两眼一翻。

等她坐下,谢景宸已经给她夹了只鸡腿在碗里。

苏锦是真饿了。

夹起来就要吃。

谢景宸夹起另外一只。

刚准备咬,苏锦鼻子一动,飞快的望着他。

“别动,把鸡腿放下。”

谢景宸皱了皱眉。

默默的把鸡腿放苏锦碗里了。

苏锦,“……。”

谁要他把鸡腿放她碗里了?

一旁的丫鬟看她的眼神都冒火星。

她们大少爷是最喜欢吃鸡腿的,让一只给她还不够,连另外一只都要霸占,这也太过分了。

大少爷也是,居然就这么没有底线的纵容大少奶奶,连只鸡腿都吃不到嘴里,真不值得同情。

苏锦一脸黑线。

谢景宸瞥向一旁伺候的丫鬟,“以后我们沉香轩的鸡要多长几只腿。”

丫鬟,“……。”

苏锦,“……。”

第五十五章 烧鸡

见苏锦呆愣的望着自己。

谢景宸宠溺道,“吃吧。”

苏锦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她望向丫鬟道,“你们先下去,我要和你们家大少爷聊聊鸡要长几只腿最合适的问题。”

丫鬟是敢怒不敢言。

这还用得着商议吗?!

大少爷这么宠着大少奶奶!

鸡长几只腿还不是大少奶奶你说了算!

整个镇国公府的鸡的腿都长沉香轩的鸡身上都不成问题!

丫鬟们带着满腔怒火退下去。

杏儿没走。

她一脸懵懂。

因为丫鬟前脚走,后脚她家姑娘就把碗里的两只鸡腿都夹给了姑爷。

“快吃吧,”苏锦笑的温柔。

谢景宸眉头拧紧,眸光带着审度,“你到底要做什么?”

苏锦耸肩一笑。

“丫鬟的瞪眼让我反省了下,我有时候确实过于霸道了些,我决定痛改前非,做个温良敦厚,贤良淑德的大少奶奶。”

“莫非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谢景宸狐疑道。

“……。”

“这是不信我?两只鸡腿都给你了,还证明不了我的诚心吗?行,这一盘子红烧鸡都归你,”苏锦把红烧鸡端到谢景宸跟前。

谢景宸不知道她搞什么鬼,但他决定试她一下,他夹起鸡腿咬了一口。

苏锦手撑着下颚,看着他,咽口水道,“好吃吗?”

“不错。”

“不错就好,贤惠的我,刚刚给这道红烧鸡想了个别名,叫巴豆烧鸡。”

“……!!!”

谢景宸头一撇。

把嘴里的鸡腿肉吐出来。

杏儿赶紧端茶给谢景宸漱口。

苏锦一直保持托腮的姿势,面带微笑,云淡风轻的令人发指。

让你放下鸡腿。

你就当我要霸占你的鸡腿,让丫鬟不知道在心底问候了我多少遍。

现在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要不是她心太软,舍不得浪费那些药材,真就让他吃光整盘子烧鸡。

谢景宸脸黑成炭。

“把厨房的人都叫过来!”他怒道。

苏锦没说话,她把桌子上其他菜都端起来闻了一遍。

没有问题。

等厨房管事刘妈妈带着四个五丫鬟婆子过来时,苏锦正吃的欢畅。

谢景宸几次侧目。

在菜里发现了巴豆,她是怎么吃的下去的。

刘妈妈上前,道,“大少爷、大少奶奶叫我们来是?”

“今儿烧菜的时候,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进过厨房?”苏锦问道。

刘妈妈和其他人互望一眼。

“烧菜的时候,除了我们,没人进厨房,”刘妈妈回道。

“确定没有?”苏锦再问。

“确定。”

苏锦手里多了根银针,针尖泛黑,她冷道,“没有外人,那这盘子红烧鸡里的毒就是你们中间一人下的了。”

刘妈妈脸色一变。

扑通一声跪下来。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也齐齐跪下,脸色苍白的摇摇欲坠。

“这盘红烧鸡谁烧的?”谢景宸问道。

“是,是奴婢烧的,”一婆子叫道,“但奴婢没往菜里下毒,奴婢冤枉啊。”

谢景宸望向其他人。

一个个都叫冤枉,恨不得指天发誓。

“冤枉?”苏锦笑了,“红烧鸡若是没毒,这银针怎么会变黑?一个个都没下毒,难道这毒是自己长腿跑红烧鸡里去的,还是这鸡是自己想不开服毒自尽的?!”

谢景宸,“……。”

他扶额。

苏锦摆手,吩咐杏儿道,“把红烧鸡端给她们,让她们给我吃光。”

杏儿重重点头。

端起红烧肉,杏儿就朝刘妈妈走去。

刘妈妈脸色苍白,杏儿脸色不善,“自己拿还能挑块好肉,不拿,我可就硬塞了。”

刘妈妈想死。

红烧鸡有毒,它就是里面藏着黄金,她也伸不出去手啊。

“快拿!”杏儿催道。

刘妈妈颤抖着手拿了块鸡肉,脸上是豆大的汗珠。

飞虎寨杀人如麻,她们的人命在大少奶奶眼里连草芥都不如,她都不审问,直接要她们吃光红烧鸡,这是宁杀错,不放过啊。

她要知道是谁连累了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刘妈妈都拿了,其他人就算再胆小,也一人拿了一块在手里。

苏锦很满意。

“吃吧。”

那些人一个个面如死灰。

苏锦拍桌子道,“快吃!不吃就给我拖出去杖毙!”

杏儿苦口婆心的劝她们道,“赶紧吃,毒药进嘴里就咽气了,不会感觉多痛苦的,杖毙会活生生疼死的,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苏锦,“……。”

谢景宸,“……。”

谢景宸瞥向苏锦。

你们飞虎寨两害相权取其轻都是这么用的?

苏锦回了一眼。

丫鬟虽然用错了。

但不能否认,这么有文采的丫鬟不多见。

想到东乡侯的自我评价,谢景宸败下阵来。

等苏锦再拍桌子的时候。

刘妈妈她们都吃了。

吃的泪眼婆娑。

苏锦撑着下颚看着她们。

把刘妈妈她们吃东西的样子收于眼底。

等她们吃完,苏锦指着最先吃完的丫鬟道,“你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被点名的丫鬟脸色惨白。

刘妈妈艰难的爬起来,双腿发软的她,根本站不直。

等她们走后,苏锦望着留下的丫鬟,笑道,“其他人还没啃两口,你就吃完了,吃的这么放心,看来是知道红烧鸡里的毒毒不死人。”

丫鬟连连摇头。

她只是吃东西比较快,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死的痛快点。

苏锦笑了。

这丫鬟不止胆大,还巧舌如簧的很。

苏锦笑道,“不用解释太多,留下你,只是告诉你,我知道红烧肉里只被人下了巴豆,但我青云山飞虎寨讲究礼尚往来,别人下巴豆,我们就要还砒霜。”

丫鬟脸色一白。

“这小脸白的,应该是猜到了,没错,我刚刚在红烧鸡里加了点砒霜,”苏锦淡笑道。

丫鬟的脸白如纸了。

这才有点真吃毒药该有的样子。

苏锦话锋一转,“一点点的分量,毒不死人,但如果你宁死不招认的话,这一盘子红烧鸡够你死一个来回了。”

杏儿端着盘子过去,眼神凶狠,“快说!是你想害我家姑娘,还是有人指使你的!”

丫鬟吓的连连磕头。

光洁的额头磕在青石地面上咚咚作响。

“大少奶奶,奴婢和你无冤无仇,不想害你,奴婢是被人给逼的,”丫鬟哭道。

“谁逼的?”谢景宸问道。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道,有人给奴婢送了封信,拿奴婢的弟弟威胁奴婢给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下毒,奴婢不敢不照做,但奴婢也知道,毒死了大少奶奶,沉香轩上下都难逃一死,奴婢胆小怕死,才把毒药换成了巴豆。”

“那毒药呢?”苏锦问道。

“奴婢去取来,”丫鬟飞快的起身。

“你说,我去拿,”杏儿道。

“在,在春兰的枕头里,”丫鬟弱声道。

“……。”

苏锦嘴角一抽,“你这丫鬟可以啊,连背黑锅的都找好了。”

第五十六章 孝顺

小丫鬟的确聪慧。

可是再聪慧,考虑的再细致周到,也架不住大少奶奶不按常理出牌啊。

她们抵死不认罪,她就直接逼她们吃下毒的红烧鸡,而不是派人搜查屋子,寻找罪证。

她完美的算计,没能让自己脱险,还向大少奶奶证明了她的凶狠恶毒。

小丫鬟背脊发寒,生无可恋。

苏锦望向谢景宸,“你的丫鬟,你处置吧。”

小丫鬟磕头求饶。

“你是沉香轩当家主母,你来处置,”谢景宸道。

“我不懂你们镇国公府的家规,你确定要我处置?”苏锦挑眉。

“嗯。”

不懂没关系,正好趁机学学。

刚这样想,就听苏锦吩咐杏儿道,“就用咱们青云山飞虎寨的规矩处置这小丫鬟。”

谢景宸,“……。”

杏儿有点为难,她望着苏锦,道,“姑娘,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处罚她啊,咱们青云山没有出过这样胆大包天的丫鬟,奴婢上山好几年,只见过你给侯爷下巴豆。”

苏锦,“……。”

谢景宸,“……。”

我(她)不是亲女儿吗?

谢景宸瞄向苏锦。

苏锦轻咳了两声,问道,“我给我爹下了巴豆之后呢?”

杏儿道,“侯爷从茅厕出来,说他几天没光顾茅厕,一次全补回来了,然后夸姑娘你孝顺啊。”

苏锦,“……。”

谢景宸,“……。”

两人脑补出东乡侯握着肚子,一脸自豪的说“我女儿就是孝顺”的神情。

苏锦一脑门黑线,完全控制不住好奇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给我爹下巴豆?”

杏儿回道,“侯爷要带大少爷下山打劫,不带姑娘你去,姑娘觉得侯爷不疼你,决定以后更向着夫人,想不出来怎么对夫人好,所以给侯爷下点巴豆,逗夫人开心。”

苏锦,“……。”

谢景宸,“……。”

咳咳!

苏锦掩嘴重咳了两声。

“我以前还是挺聪明的,”她道。

不知道怎么对亲娘好,所以拿亲爹当后爹对待,两相一比,就知道她对谁更好了。

很好。

很强大。

谢景宸默默的拿起筷子吃饭。

杏儿啊的一声叫起来,欢喜道,“奴婢想到怎么罚这小丫鬟了,她帮着外人下毒害姑娘和姑爷,这是吃里扒外。”

“咱们飞虎寨有过吃里扒外的,那回侯爷把人吊起来,拿鞭子狠狠的抽,然后拨醒,再抽,再泼,抽的浑身血淋淋的,然后砍掉他一只胳膊,扔下山……。”

咚!

小丫鬟吓晕了。

杏儿,“……。”

谢景宸又默默的把筷子放下了。

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顿饭了。

苏锦扶额,“先拖下去关起来,一个时辰后再吊树上,明儿卖了。”

“为什么一个时辰后再吊?”杏儿好奇。

“她刚吃了巴豆。”

“……。”

“那抽鞭子吗?”杏儿问道。

“……。”

“鞭子就省了。”

杏儿点点头。

她喊婆子把丫鬟拖下去。

杏儿让丫鬟带路,去春兰的枕头里把毒药找出来。

春兰的枕头里藏了两小包,杏儿也不知道是什么,一并交给了苏锦。

其中一包是巴豆粉。

另外一包才是毒药。

这小丫鬟真的挺聪明,有巴豆粉才能坐实春兰下巴豆害他们,可惜聪明用错了地方。

苏锦多闻了两遍毒药,然后眉头就拧紧了。

谢景宸道,“是什么毒?”

苏锦望向谢景宸,道,“这是混合毒药中的一种,要配合着使用才有效,当然,这是针对我,你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只要服下一点点,夜里就会毒发吐血。”

不得不服镇国公府的人。

下个毒都这么严谨。

威胁丫鬟下毒,还不知道是谁威胁的,这毒药也只有一半。

她和谢景宸同吃同住,形影不离。

再加上谢景宸经常毒发吐血晕倒,她没事的话,不会怀疑是吃食出了问题。

夜里毒发吐血,难保这黑锅不是她的。

而她,吃了毒药后,毒就藏在体内,回头什么时候看她不顺眼,想要她的小命,再把另外半份毒药补上即可。

“可惜了。”

苏锦看着药包惋惜。

谢景宸皱眉,道,“可惜什么?”

“可惜那丫鬟胆小了些,把毒药换成了巴豆,不然咱们就可以将计就计了。”

反正她知道红烧鸡有毒,不会和谢景宸真吃。

夜里可以让谢景宸装毒发吐血,昏睡到傍晚再醒,回头谁给她下另外一半的毒,她不就知道是谁想害他们了吗?

谢景宸接过毒药,道,“没什么好可惜的,另外一半毒若是以同样的方式下在饭菜里,一样找不到背后指使之人。”

其实不用找,猜也能猜到几分。

闹一通,谢景宸没有了胃口,苏锦也吃不下。

这会儿天还亮堂,苏锦便和谢景宸去了后院,煎药准备给他药浴。

这边竹屋忙的脚不沾地,那边刘妈妈几个就惨了。

吃了鸡肉后,刘妈妈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让小丫鬟扶着她去了前院,找儿子和儿子他爹交代遗言,结果刚交代完,肚子就开始咕咕叫疼,一趟接一趟的往茅厕跑,半条命都没了。

谢景宸叫她们的时候,小厨房正给丫鬟们准备晚饭,这一没人照看,锅里蒸的包子馒头都没熟,再加上饭菜里有毒,丫鬟们都不敢吃,生生饿一顿。

等杏儿煎完药,去小厨房拿吃的,就被告知没晚饭。

一顿不吃饿的慌啊。

杏儿摸摸饿瘪的肚皮,见还有洗干净的鱼啊菜啊,眼前一亮。

麻溜的装上一篮子,再拿上盐啊酱啊,直奔后院。

灶台上烧火,给谢景宸泡药浴。

杏儿就着火,烤鱼吃。

她虽然不会烧菜,但她会烤鱼啊,以前在青云山的时候,她和姑娘经常在河边烤鱼吃,平常下山身上都带调料的,她是捕鱼高手。

侯爷接受招安那会儿,她和姑娘还被打趣,说皇上救了河里那些鱼,她们不走,迟早有被她们吃绝种的一天。

苏锦从竹屋出来,迈步上台阶,一靠近谢景宸,一股烤鱼香传来。

她惊呆了。

望着谢景宸道,“你上辈子是条鱼吧,泡药浴都泡出鱼香味来了。”

谢景宸,“……。”

“加点葱花就完美了。”

“……。”

谢景宸脸黑成锅底。

“姑娘,是奴婢在烤鱼,你要吃吗?”杏儿探出小脑袋问。

“……。”

“当然要。”

“……。”

第五十七章 出事

苏锦蹬蹬蹬踩着台阶下去,和杏儿在灶台边吃烤鱼。

不得不说,杏儿的烤鱼是一绝。

外焦里嫩,鲜滑香辣,齿颊留香。

苏锦吃了半条鱼还意犹未尽,又吃了不少的烤素菜。

她们主仆这样——

谢景宸习惯了。

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家暗卫也被诱惑,不止加入其中,还作为帮凶去小厨房拎了不少吃的来。

杏儿翻烤着菜,抬眸望着苏锦,道,“姑爷晚上没吃多少,泡药浴的时候,能不能吃点儿?

“可以。”

“那我端去,”暗卫自告奋勇。

只是他端着盘子上台阶,刚走到跟前,就收到了自家大少爷一记怒眼。

谢景宸恼火的很。

晚上他就吃了块红烧排骨,泡药浴不是洗澡,是件很费体力的事,他能不饿吗,亏得还人家小丫鬟记得他,自家暗卫吃的欢,把他这个主子抛诸脑后。

结果一记瞪眼威力太大,吓的暗卫没敢问他吃不吃,端着盘子赶紧转身走了。

谢景宸,“……!!!”

见盘子放下,杏儿有点小失望。

“姑爷为什么不吃呢?”她问道。

姑娘和暗卫都赞不绝口,夸的她有点飘飘然,她想知道姑爷喜不喜欢。

暗卫瞅了眼灶台,不用说也知道大少爷为什么不吃,他在上面水深火热,他们就着灶台大快朵颐,气都能被气死了。

苏锦烤了只小鱼,虽然有点焦,但她很满意。

她递给杏儿,杏儿连连摇头。

她递给暗卫,暗卫忙说自己吃饱了。

苏锦便把小鱼放在盘子里,就是那只暗卫端给谢景宸又原样端回来的盘子,然后起了身。

杏儿,“……。”

暗卫,“……。”

她能不能说,姑娘烤的那条小鱼,一边没放盐,一边放了两回盐?

怕姑娘继续祸害其他鱼,她强忍着没告诉她——

现在要连累姑爷倒霉了。

杏儿有点愧疚,在心底默默的同情姑爷。

他好像格外的倒霉些。

苏锦端着盘子上台阶,走到谢景宸旁边坐下,殷勤道,“我喂你吃。”

“我不吃。”

谢景宸眼睛都没睁,但怒气很大。

苏锦挑了点鱼肉,递到他嘴边道,“这可是我第一次烤鱼,给点面子呗。”

谢景宸斜了苏锦一眼,“我自己面子都不够用了,还怎么给你?”

苏锦,“……。”

谢景宸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苏锦看他的眼神带着点审度了。

这才认识几天,他说话,她都快接不住了,以后还怎么愉快的聊天啊。

不过,他也没说错,当街被抢,颜面尽失,好像至今都没找回来,在大家眼里,他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

轻咳一声,苏锦道,“没有面子就更要吃了,吃了我烤的鱼,面子倍足。”

谢景宸,“……。”

他装出刺眼的神情。

苏锦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脸泛光,我没法直视,”谢景宸道。

“……。”

这是在说她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苏锦的小暴脾气,差点把盘子拍他脸上,她眼神闪过危险光芒,“你到底吃不吃?”

“吃。”

谢景宸就这么屈服了。

不是屈服在苏锦的瞪眼下,而是烤肉香直往他鼻子里钻,屈服于美食之下。

只是等苏锦夹鱼肉给他,谢景宸就后悔了。

“你的鱼没放盐吧?”他道。

“放了啊。”

苏锦夹了块鱼肉吃下。

谢景宸眼睛都凝了起来,心底闪过一抹异样,这筷子是他刚吃过的。

苏锦尝了尝,嘴角一扯。

好像真的没放盐。

可她明明放了盐,而且还不少。

苏锦把鱼翻了身,夹了块鱼肉,尝了一口,就吐了。

太咸。

谢景宸一脸黑线,不用说,他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然而苏锦接下来做的事,让他目瞪口呆。

苏锦把鱼两边的肉都戳下来一点,喂给他道,“一起吃不就不咸了?”

谢景宸,“……。”

他娶的媳妇怕不是个傻子吧?

苏锦塞过来,谢景宸刚要说话,就被她喂了鱼肉,一口咸一口淡,那滋味真是——

“好吃吧?”苏锦期待道。

“……。”

暗卫过来道,“大少奶奶,还是属下来喂大少爷吧。”

“也好。”

苏锦把盘子给暗卫,眺目远望,看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大地上。

身后,谢景宸瞪着暗卫,“大少奶奶烤的鱼,别浪费了,你全部吃光。”

暗卫,“……。”

牡丹院内。

南漳郡主食欲寡淡,一桌子美味佳肴,她吃了两口就放下了,赵妈妈熬了点燕窝粥端过来,道,“郡主一整天就没吃多少东西进肚,奴婢特意熬的燕窝粥,郡主好歹吃一碗。”

赵妈妈把燕窝粥端给南漳郡主,南漳郡主舀了一勺子,还没进嘴,一小丫鬟走上前,道,“郡主,沉香轩出事了。”

南漳郡主就是被那土匪父女给气的没胃口,这会儿一听沉香轩出事,赵妈妈当即笑道,“出什么事了?”

“有丫鬟给大少奶奶下毒,被大少奶奶用银针检查出来了,下毒的丫鬟被大少奶奶吊在了树上,其他人也都受了罚,”小丫鬟禀告道。

赵妈妈脸上的笑容僵硬住。

大少奶奶吃饭之前居然还试毒?!

便是宫里,也只有皇上每顿饭之前试毒啊!

刚这样想,就听到哐当一声传来,她心头狠狠一颤。

南漳郡主端起来的勺子一松,青花瓷的勺子落下和碗口相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身份低贱,讲究倒是不少,那丫鬟招认了没有?”南漳郡主眸光冰冷。

“好像没有,所以才被大少奶奶一气之下吊在树上的,”小丫鬟道。

南漳郡主瞥了赵妈妈一眼。

赵妈妈轻点了下头。

第二天早上,苏锦睡的正香,就被杏儿摇醒了。

“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苏锦睡眼迷蒙,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杏儿。

“被咱们吊在树上的下毒丫鬟死了,”杏儿急道。

死了?

苏锦一个激灵袭来,瞌睡虫跑的无影无踪。

“怎么会死呢?”她翻身坐起来,问道。

杏儿摇头,她也不知道。

苏锦掀开被子下床,杏儿帮她穿好衣服。

苏锦去看那丫鬟,结果一院子的丫鬟婆子看见她就躲着,还浑身颤抖不止。

第五十八章 栽赃

丫鬟们好像更怕她了。

这个认知——

苏锦哭笑不得。

她脑海中浮现,她一记眼刀甩出去,丫鬟们就横尸当场的情形。

很夸张,但照着这架势,很有可能变成真的。

苏锦扶着额头,朝丫鬟被吊的那棵大树走去,丫鬟还被吊在那里,双手被捆,头低着,看不清她的脸。

“把她放下来,”苏锦道。

两婆子这才去解开绑在树上的绳子。

丫鬟掉在地上,苍白的脸,睁着的眼睛,吓的那些胆小的丫鬟直尖叫。

杏儿心头发憷,抓着苏锦的云袖。

苏锦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害怕,然后蹲下去检查丫鬟。

丫鬟婆子原就觉得大少奶奶残忍,这丫鬟死的又这么惨,大少奶奶都不怕——

没有比大少奶奶更吓人的了。

南漳郡主走过来,就看到苏锦在看丫鬟的手腕。

她眉头狠狠的皱了皱。

这女土匪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她哪有一点女人该有的样子!

她的土匪小丫鬟都比她更像女人!

苏锦站起身。

见她脸色难看,杏儿有点担忧,“姑娘?”

“报官吧,”苏锦道。

杏儿连连点头,她使唤小丫鬟道,“快去报官。”

只是丫鬟没敢动,两眼睛望着南漳郡主,等她发话。

苏锦笑了笑。

连个小丫鬟都使唤不动,她这个大少奶奶在沉香轩是一点地位也没有啊。

“报官这么点小事,也要本大少奶奶亲自去吗?”

她问了一句,没人回答,她又补了一句,“行,把丫鬟的尸体带上,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苏锦抬脚就走。

南漳郡主恼怒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大少奶奶虐死丫鬟,不藏着掖着,还要闹的人尽皆知吗?!”

虐死?

这帽子扣的真好。

苏锦望向南漳郡主,只听她呵斥道,“半个月内,不罚你,你就能如此胡作非为吗?!”

苏锦脸色淡漠,问道,“母亲是在替这丫鬟抱打不平吗?”

这丫鬟给她和谢景宸下毒的事,不信镇国公府还有人不知道。

南漳郡主脸色一僵。

“就算这丫鬟该死,那你也不能活活把人吊死!我镇国公府没有这么残忍的人!”她怒道。

默了默,苏锦认错道,“母亲教训的是,我应该将她活活杖毙,那样更显得我温柔一点儿,国公府下人也不会觉得我太残忍。”

丫鬟们,“……。”

谢景宸从后院过来,正好听到苏锦说这话。

抬手扶额,浑身无力。

但要说错,倒也没有。

国公府一年少说也要杖毙十来个丫鬟,大家早习以为常了,只是吊死还是头一回见。

真算起来,半斤八两。

南漳郡主被苏锦的话噎的半晌不知道怎么接话。

杏儿道,“姑娘心善,这吃里扒外的丫鬟给姑娘和姑爷下毒,姑娘还打算饶她一命,是这丫鬟太脆弱了,一般人倒着吊三天也不会死,她一晚上就扛不住了。”

“傻丫头,你还真当这丫鬟是被活活吊死的啊,”苏锦失笑。

“啊?不是吗?”杏儿一脸懵懂。

“这丫鬟是被人灭口的。”

杏儿有些生气了。

谢景宸走过来,道,“怎么了?”

苏锦望着她,道,“相公,我要把这丫鬟的尸体送去衙门验尸,证明她不是被我吊着才死的,但母亲说家丑不可外扬,那这口黑锅我岂不是背定了?你们镇国公府为了面子,就能冤枉人吗?”

谢景宸没说话。

苏锦又补了一句,“这不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

谢景宸,“……。”

南漳郡主脸色铁青,她咬牙道,“这丫鬟当真不是你吊死的?!”

“我为什么要吊死她?我若是想要这丫鬟的命,我昨天直接将她杖毙岂不省事?我虽然没那么在乎脸面,但也不至于蠢到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心狠手辣的地步。”

“这丫鬟,我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死的!”

“查清楚是谁栽赃我,我弄死她!”

苏锦掷地有声,凶残无比。

南漳郡主脸黑着,望向谢景宸。

希望他能为了国公府的脸面阻拦苏锦。

谢景宸道,“一定要这样吗?”

“你也要我无辜背黑锅?”苏锦眼神不善。

“……。”

“去请大理寺卿来一趟,”谢景宸果断道。

“再顺带请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苏锦补充道。

南漳郡主气的甩袖便走。

苏锦迈步回屋,一边道,“杀人灭口,再栽赃给我,如意算盘打的这么好,也不知道是打哪儿买的。”

“怎么,你想买一个?”谢景宸笑道。

“要真有,我还真想买。”

苏锦调笑。

杏儿站在一旁,眼睛眨了眨,然后转身走了。

等小丫鬟端了饭菜进屋,苏锦洗漱完,坐下。

杏儿走过来,她手背在后面,道,“姑娘,你不用羡慕别人有如意算盘,咱们也有。”

苏锦,“……。”

谢景宸,“……。”

“哪呢?”苏锦笑着,夹起一个玲珑虾饺塞嘴里。

杏儿把藏在身后的算盘拿出来,笑的眉眼弯弯。

“姑娘,你看。”

“……。”

苏锦瞥了一眼,一时没忍住,嘴里的玲珑蛋饺喷了出去。

谢景宸躲过了大半,脸上还是溅了点碎蛋饺,默默的挪到苏锦手边坐下。

苏锦咳了几声,看着算盘上刻的字——

如意算盘。

她一脸黑线。

“这是哪买的?”她问道。

“是侯爷特别给姑娘定制的,他说姑娘不爱算账,普通算盘就是压箱底的,精致的才可能让姑娘提起点兴趣,打算盘,一定要如意算盘,这几个字是侯爷特别叮嘱掌柜的雕上去的。”

“……。”

无话可说。

谢景宸让丫鬟重新上一桌早饭。

丫鬟把早饭端走,顺带把大少奶奶有如意算盘的消息散了出去。

刚吃完早饭,老夫人便派丫鬟来传他们去栖鹤堂说话。

苏锦翻白眼道,“老夫人找我不会也是为了镇国公府的面子吧?”

“明知故问,”谢景宸道。

“你们镇国公府要面子,我就不要面子了吗?”

“……。”

“姑娘,侯爷让你不要惹老夫人呢,”杏儿提醒她。

“……。”

苏锦眨眨眼,道,“那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你要怎么下手?”谢景宸挑眉。

“不告诉你!”

“……。”

两人手牵手去了栖鹤堂。

一进门,苏锦猛然甩开谢景宸的手。

谢景宸有点懵。

苏锦一脸不满。

“相公,你就别劝我了,老夫人找我肯定不是让我放弃找仵作验尸的事,哪有为了面子,不要里子的?这么明显的栽赃,长脑子的都看得出来,身正不怕影子斜,谁阻拦我查清丫鬟的死因,谁就是杀人凶手。”

“……。”

“老夫人,您找我来是有什么急事吗?”苏锦问的认真。

“……。”

“没什么事,就是肩膀酸疼,让你过来给我捏捏,”老夫人语气沉闷。

“……。”

第五十九章 领悟

看着苏锦甜甜的应下,走到老夫人身后,帮她捏肩。

南漳郡主脸都紫了。

一口气憋在胸前,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倒是没看出来这女土匪还会先发制人!

不止堵住了老夫人的嘴,还拐着弯的把她狠狠的骂了一顿!

谁要再阻拦她查清丫鬟的死因,谁就是杀人凶手——

老夫人都不说话了,她还能再吭半个字吗?!

二太太看看南漳郡主,又望望三太太,是想笑不能笑。

都说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飞虎寨和朝廷作对十几年,大少奶奶又是被土匪娇生惯养长大的,那就是不怕死的祖宗啊。

她们这回是真遇上对手了,往后不愁没热闹瞧。

站在老夫人身后,苏锦朝谢景宸瞥去一眼。

谢景宸,“……。”

他还能说什么?

难怪东乡侯敢放心她们一主一仆就嫁进镇国公府来,两个就足以把镇国公府众人压的死死的,真多来几个,他不敢想象。

苏锦用心帮老夫人捏肩,算算时辰,国公府的人应该快把大理寺卿找来了,捏不了一会儿,送上门来给她刷好感的机会不多,要好好珍惜。

只是捏了一刻钟后,苏锦双手发酸。

她眉头微皱。

大理寺的人怎么还不来啊。

她再等。

又过了大半盏茶的功夫。

总算是来人了。

一模样清秀的小丫鬟进屋道,“刑部侍郎带着仵作来国公府了。”

三太太脸色一沉,道,“刑部侍郎?国公府死一个小丫鬟,竟然劳烦刑部侍郎亲自来?”

苏锦也诧异,她望着谢景宸,眨眼道,“不是请的大理寺吗?”

谢景宸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丫鬟便道,“大理寺没空,小厮报案之前,东乡侯府往大理寺送了十几具尸体,大理寺抽不开身,便让小厮去刑部报案。”

苏锦,“……。”

谢景宸,“……。”

“不愧是亲父女,步调都这么一致,”三太太阴阳怪气道。

“……。”

南漳郡主脸寒如霜。

小丫鬟肩膀直抖。

刚刚小厮领着刑部侍郎来,偷偷告诉大家,大理寺都怕了大少奶奶,听他说是大少奶奶报案,就直接把他往外推,“别逮着我大理寺不放啊,京都查案的衙门也不少,人命大案,归刑部管,去祸害刑部去吧,离的不远。”

小厮被塞了一两银子做车马费,然后就被轰了出来,衙差把住门,说什么也不让小厮报案了。

刚刚,总管都感慨,只见过报案的给衙门送钱的,还没见过衙门给报案的塞银子的,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然后——

小厮就去刑部报案了。

刑部侍郎就是这么来的国公府。

谢景宸抬手扶额。

京都这些衙门都怕他们父女了。

苏锦收了手,乖巧道,“老夫人,我先回沉香轩,等忙完开铺子的事,日日来给您捏肩。”

老夫人觉得浑身骨肉都酥软了,笑道,“去吧。”

苏锦福身告退。

等出了门,杏儿就道,“侯府哪来那么多尸体往衙门送?”

“应该是出事了,”苏锦担忧。

“姑娘,你别担心,遇到侯爷,肯定是别人出事了,”杏儿道。

“……。”

“我也这么觉得。”

“……。”

可怜谢景宸见苏锦担忧,准备安慰两句,话才到嘴边,就被苏锦主仆的对话堵的没影了。

小丫鬟跑着去栖鹤堂禀告的,苏锦和谢景宸往沉香轩走,正好在院门口和刑部侍郎碰上。

谢景宸迎上去,道,“有劳陈大人跑一趟了。”

“谢大少爷客气了,”陈大人笑道。

苏锦福身见礼。

陈大人笑了笑,谢景宸领着他和仵作进院子。

被吊的丫鬟还躺在原来的位置,只是身上多了一层白布。

仵作把白布掀开,丫鬟还保持之前从树下掉下来的状态,连眼睛都还是睁着的。

仵作粗略的检查了下,道,“丫鬟确实不是被吊死的,具体死因,还得再查,我需要一间屋子。”

院子里,四下都是丫鬟,他要当场开膛破肚,只怕这些小丫鬟得吓的晚上做噩梦不可。

谢景宸让人把丫鬟的尸体抬到偏屋去。

苏锦和杏儿在门外守着,谢景宸和李总管在屋内。

约莫一刻钟。

小丫鬟的死因就查出来了。

要小丫鬟命的是一根短针,直插小丫鬟心口,伤口小,不易察觉,但这是致命伤。

仵作查出丫鬟的死因,还苏锦一个清白。

大夫来了之后,苏锦又让他检查从春兰枕头里搜出来的小药包。

大夫仔细闻过后,道,“一包是泻药,另外一包是毒药,但不致命。”

“怎么个不致命法?”苏锦眼神不善。

她就不信大夫会不知道这是混合毒药。

说些无关紧要的,看来是来的路上被人敲打了。

大夫忙道,“服下不会有任何中毒的症状。”

“是不是就跟包子馒头似的,服下不仅不中毒,还挺扛饿?”苏锦一脸我懂。

随即,她又来一句,“它为什么叫毒药?我看它应该改名叫面粉才对。”

大夫,“……。”

谢景宸,“……。”

刑部侍郎,“……。”

大夫背脊发寒。

苏锦转头看向刑部侍郎道,“看来这大夫是个庸医,我去砸他招牌,为民除害,不犯法吧?”

刑部侍郎,“……。”

他说犯法,大少奶奶您就不做了吗?

轻咳一声。

刑部侍郎道,“这事,不归我刑部管。”

其实有卖身契的丫鬟被打死,不过是草席一裹,扔乱葬岗就算了,像大少奶奶这么较真,请仵作来验尸的极少见,毕竟家丑不可外扬,看来镇国公府其他人镇不住大少奶奶。

顿了顿,刑部侍郎也补了一句,“其他衙门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苏锦瞥向大夫。

杏儿轰人道,“你可以走了。”

大夫脸色惨白,忙道,“这毒药是不致命,但毒药会藏于体内,三年不散,事后服用马钱子,即可成为致命剧毒,大少爷体内有毒,一经服下,两个时辰之内,必定会毒发。”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杏儿瞪眼道。

“……。”

“来的路上,两个小丫鬟路过,说了一句,不该说的少说,才能活的长久,我以为是说给我听的。”

不是以为,就是说给他听的。

小丫鬟说时候,还瞥了他一眼。

苏锦心下冷笑。

还真的是被人给敲打了。

只是两个丫鬟路过闲聊,也算不得公然威胁,没法深究。

大夫说完,颤巍巍道,“大,大少奶奶,我可以,可以走了吗?”

“走吧。”

大夫如得了特赦令一般,拎了药箱赶紧跑了。

刑部侍郎也告辞,苏锦和谢景宸送他出府。

李总管欲言又止。

等出了二门,李总管忍不住道,“家丑不可外扬,今儿之事,还望陈大人和仵作……。”

“我懂,”陈大人一脸了然。

苏锦淡淡一笑,“陈大人,你没领悟李总管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这事无需替国公府隐瞒。”

李总管,“……。”

大少奶奶,我不是这意思啊,你领悟错了。

陈大人一脸错愕。

家丑不可外扬,是这意思吗?

苏锦继续道,“李总管对国公爷忠心耿耿,相公又是国公爷最疼爱的长孙,国公爷不在,相公差点被人毒害,这事传扬出去,才能让下手之人投鼠忌器。”

“不然相公再出什么意外,等国公爷和大老爷回来,肯定会追查到底,还有我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镇国公府一定会天翻地覆,家宅不宁。”

“与这么沉重的后果相比,区区一点面子算的了什么?”

说完,苏锦望向李总管,“我领悟的没错吧?”

李总管,“……。”

他还能说什么呢?

“大少奶奶说的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有劳陈大人了。”

“……。”

陈大人点头,笑道,“这回我是真懂了。”

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是个妙人。

镇国公府她说了算。

第六十章 厉害

刑部侍郎出了国公府,就给身后的跟班使了一记眼神。

跟班去闹街上一走。

熟人就过来问,“在哪儿办差回来啊?”

跟班就把镇国公府查丫鬟下毒被灭口一案告诉他。

一传十,十传百。

等传到南漳郡主耳朵里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变了味。

南漳郡主听的是勃然大怒。

她拍了桌子,盯着传话小丫鬟道,“你再说一遍!”

丫鬟颤抖着身子,道,“外,外面都在传,是郡主您指使丫鬟给大少爷、大少奶奶下毒,事后还杀人灭口……。”

南漳郡主气的身子不稳,她咬牙道,“把大少奶奶给我叫过来!”

丫鬟头低着,弱声道,“大少奶奶回门了。”

“大少爷呢?!”

“大少爷陪着一起的。”

南漳郡主脸都气紫了。

那女土匪嫁进门才几天!

她有老老实实在国公府里待过一天吗?!

平常三五天都难得出一次门的大少爷,居然和她形影不离!

南漳郡主气的吭哧吭哧。

这时候,马车刚在东乡侯府前停下。

谢景宸站在马车旁,准备扶苏锦下来。

苏锦从马车内钻出来,手刚伸出去,结果鼻子一痒,一个喷嚏打出来。

谢景宸,“……!!!”

苏锦鼻子舒服了,谢景宸的脸黑成了炭。

东乡侯府的守门小厮憋笑,憋的脸都红了。

苏锦连忙拿帕子帮谢景宸擦脸,被他一把夺了过去。

谢景宸走到一旁,没再扶苏锦。

杏儿忙着搬东西,顾不上她。

然后苏锦就站在车辕上,不知道怎么办好。

守门小厮惊呆了。

姑娘嫁人才几天,就变的这么矜持了?

这要是以前,这会儿估计都跑到二门了。

赶紧过来帮着拿板凳,苏锦这才下来。

苏锦走到二门处。

一只雪白的狗朝她飞奔过来,看见狗,杏儿就激动,“姑娘,是小黑!”

苏锦,“……。”

谢景宸,“……。”

那只狗跑上前,冲着谢景宸直叫。

谢景宸,“……。”

东乡侯府的一只狗都对他有敌意。

杏儿把小黑抱起来,摸着它脑袋瓜道,“这是姑爷,是自己人,以后不能对他叫,不然姑娘就拿你炖汤喝了。”

苏锦,“……。”

谢景宸,“……。”

要命的,这话很管用。

小黑顿时很乖了,杏儿把它放下来,它非但没再冲谢景宸叫,还围着他转了一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锦袍,表示欢迎。

谢景宸无话可说。

青云山上的一条狗都成精了。

苏锦走到哪儿,小黑就跟到哪儿。

苏锦好奇,“明明是只白狗,为什么给它取名小黑?”

“小黑的全名是小黑点,”杏儿回道。

“……。”

“它除了前脚处有指甲盖那么大的黑点外,其他都是白的。”

“……。”

“后来不知道怎么喊着喊着就变成小黑了,现在喊它小黑点,它都不知道是在喊它,”杏儿惆怅。

“……。”

一路往前,杏儿得意道,“小黑可厉害了,它咬过左相。”

苏锦,“……。”

谢景宸,“……。”

有点好奇了。

苏锦问道,“为什么咬左相?”

杏儿就把小黑咬左相的经过告诉苏锦。

苏锦救了皇上后,带他们上青云山,不是熟人,小黑就冲皇上叫,被杏儿抱起来,就和刚刚似的,告诉小黑,不许冲皇上叫,不然就拿它炖汤。

后来,左相在青云山四处溜达,观察地形。

小黑冲他叫。

左相威胁它,“再叫,我拿你炖汤喝。”

这话,苏锦他们威胁管用,外人威胁那是挑衅啊。

一下子就把小黑惹毛了。

然后——

左相就被咬了一口。

“那天,皇上笑的可开心了。”

“……。”

“姑娘,咱们把小黑带国公府去吧,看谁不顺眼,就让小黑去咬她,”杏儿道。

“……。”

苏锦扶额。

镇国公府不是东乡侯府,也不是青云山。

真带进府,她唯一的丫鬟就要形影不离的跟着这条狗了,以免稍不留神,就被人逮去炖汤。

想着丫鬟跟着狗还不安全,有可能会被一起灭了,少不得她也要跟着。

苏锦,“……。”

“等我们彻底霸占镇国公府了,再带小黑去,”苏锦搪塞道。

“那姑娘你可要快点啊,”杏儿催道。

“……。”

谢景宸一脸黑线。

往前走了十几步,苏锦就看到唐氏走出来,苏锦快步迎上去。

“怎么回来了?”唐氏笑道。

“听说侯府往大理寺送了十几具尸体,女儿不放心,回来看看,爹呢?”苏锦问道。

“你爹进宫告御状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唐氏笑道。

“……。”

谢景宸扶额。

没见过把告御状说的这么轻松的。

苏锦讶异,“娘,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什么大事,昨晚上,崇国公派了十八名刺客来灭我东乡侯府,最后一个活着出侯府的都没有,你爹让人把尸体拉去大理寺报案,大理寺说证据不足,你爹气不过,去告御状了,”唐氏道。

“岳母大人确定刺客是崇国公派来的?”谢景宸问道。

“刺客为了让你岳父死的明白点,亲口说的。”

“……。”

最后东乡侯没死,刺客全死了。

谢景宸无话可说。

苏锦则道,“证据不足,皇上也没法给咱们侯府做主啊。”

“你爹知道,这不是听说臣子受了委屈,皇上一般都会给点赏赐以示安慰,你爹等了半天,迟迟不见赏赐送来,怕皇上忘记了,进宫提醒皇上去了。”

苏锦,“……。”

谢景宸,“……。”

谢景宸望向苏锦。

岳母大人口中的提醒,可以理解为是打劫吗?

苏锦眨眨眼。

你理解的完全正确。

谢景宸有点儿同情皇上了。

杏儿东张西望,道,“夫人,小少爷呢,怎么没见着他?”

苏锦想起自己还有个弟弟,问道,“对啊,弟弟呢?”

唐氏扶额。

“你爹不许阳儿出府,这会儿他正忙着挖狗洞,没空理你。”

“……。”

“溜达一圈再去,别说是娘告诉你的,你爹在他挖狗洞的地方把墙加厚了几层,你弟不知道。”

“……。”

苏锦要去见见可怜的弟弟。

谢景宸跟去。

唐氏喊住他,笑道,“你就别去了,免得阳儿让你帮忙,你不好拒绝。”

谢景宸,“……。”

唐氏说完就去厨房做糕点。

苏锦去见弟弟,杏儿紧随其后。

只留下小黑围着谢景宸打转。

居然没一起走。

“还是你有点良心,”谢景宸欣慰道。

刚说完——

小黑脚一抬。

朝谢景宸撒尿。

谢景宸,“……!!!”

第六十一章 墙头

小黑在地上尿了一团湿。

身子抖了抖,就追着苏锦和杏儿跑了。

谢景宸无话可说。

青云山的一条狗都格外的胆大。

要不是这两天药浴,体内毒素稳定,他差点没能躲开。

看着小黑撒欢打着圈儿跑的嘚瑟样子——

他怎么那么想把这只狗抓了炖汤。

四下无人,唯有清风徐徐。

没有主人招呼他就算了,连个丫鬟小厮都没有。

他就没见过哪个侯府是这样子待客的。

谢景宸打定主意下次苏锦回门,他说什么也不陪着了,简直是自讨没趣。

未免和苏小少爷撞上,被他拉着挖狗洞,谢景宸往相反的方向走。

他去花园转了转。

嗯。

花园更让他惊呆。

除了不容易死的,其他娇花不是死绝了,也差不多死一半了。

这花园别说是散心,多来几趟,心情都会糟透。

这一家子过的太粗糙了。

谢景宸准备去凉亭吹吹风。

赶巧一丫鬟路过,上前阻拦道,“姑爷,凉亭昨儿傍晚被侯爷拍了一掌,也不知道会不会倒,还没找人修,姑爷别进去坐。”

谢景宸,“……。”

谢景宸这才注意到柱子上有个巴掌印。

怒气这么大,他多问了一句,“岳父大人怎么动这么大怒气?”

“侯爷是拍蚊子拍的,”丫鬟道。

“……。”

提醒了一声,丫鬟就走了。

谢景宸放弃凉亭,继续往前。

走了半盏茶功夫,有喝声传来,还有打斗声。

循着声音,谢景宸走到了间院子前。

从外面看,院子挺雅致。

进了里面——

就是一训练场。

院子里,有二十多名男子,皆是小厮打扮,此刻正围着一擂台拍手叫好。

擂台上,两名小厮在比划拳脚。

拳风赫赫,不是闹着玩的,是动真格。

一拳头打过去,小厮脸上的肉都在颤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踹下了擂台。

“快让让!快让让!”

挨的近的叫道。

大家退后,小厮四仰八叉的摔趴在地上,灰土都震飞了一层。

擂台上的小厮得意道,“承让!承让!这坛美酒和三斤酱牛肉今儿归我了!”

谢景宸没有靠近,不过有小厮发现了他,叫道,“姑爷过来了,还没见过姑爷的都过来认认脸,别回头在街上见到,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小厮们从擂台下拥过来。

“这就是我们飞虎寨的姑爷?”

“姑娘的眼光果然不错。”

不只是看,小厮们手搭在谢景宸肩膀上,捏他肩膀,就和当初东乡侯检查他筋骨一样。

“姑爷武功好像不弱,怎么侯爷说他弱不禁风?”小厮质疑。

“……。”

“大概是侯爷要求高吧。”

“我来试试姑爷的武功。”

话刚传到谢景宸耳朵里,拳头就朝他而来。

都没时间犹豫,不然就要结结实实挨他一拳。

谢景宸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了。

小厮们围观,道,“姑爷没有使全力。”

“姑爷,在我们青云山,比划时手下留情是看不起人!只要不把人打死,没人怪你的!”小厮大声道。

“……。”

他能用全力吗?

才一会儿,他就感觉自己气血在翻涌。

扛了小半盏茶的功夫,谢景宸就坚持不住了。

一不留神——

眼睛挨了小厮一拳。

谢景宸,“……。”

小厮们,“……。”

再说苏锦和杏儿,装着四下溜达一圈,才去唐氏指的方向找苏小少爷。

看到了拳头大的狗洞,也看到了小锄头和铲子,但是没看到苏阳的人。

杏儿东张西望道,“小少爷人呢?”

“小少爷!”

“小少爷!!”

“小少爷!!!”

一声比一声高。

喊岔气了,杏儿咳嗽。

那边,有声音传来——

“救命啊!”

“是小少爷的声音!”杏儿急道。

两人往声音传来处跑去。

远远的,就看到一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坐在墙头上,墙脚下有个摔倒的梯子,奇丑无比。

看到苏锦,苏小少爷直招手,“姐,我在这儿呢!”

杏儿跑过去道,“小少爷,你不是在挖狗洞吗,怎么改翻墙了,而且还没翻出去。”

苏小少爷小脸臭着,“墙头就够扎人了,你还说话扎我的心!”

“快帮我把梯子扶好,我要下去!”

苏小少爷在墙头待够了。

上头风大。

吹的他凉飕飕的。

脸皮都被吹掉了好几层。

杏儿连忙照做。

只是梯子一扶起来,就掉下来好几根木头。

临时赶制的梯子就是不扎实。

杏儿,“……。”

苏小少爷,“……。”

苏锦注意到一旁的大树,绑了根绳子,另外一头伸向墙外。

不得不说,她这弟弟脑子够灵活。

应该是想拽着绳子下去的。

“怎么没用上?”她好奇道。

苏小少爷臭着张脸道,“不知道是谁把我的绳子剪短了一截,墙外地上又种满了仙人掌,下不去。”

苏锦,“……。”

仙人掌——

苏锦被这操作征服了。

苏小少爷后悔一爬上墙就把梯子踹翻,不然也不会这样出不去,也下不来了。

“要叫我知道是谁害我,我一定把仙人掌呼他脸上!”

苏小少爷一脸凶残。

杏儿泼冷水道,“肯定是侯爷啊,别人没这胆量。”

苏小少爷小脸一垮。

“那就没办法了,娘说爹的脸厚实的就跟盾牌似的,连长矛都刺不破,”苏小少爷颓败道。

“……。”

苏锦哭笑不得。

她这弟弟才多大啊,就学会强忍着不丢脸,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杏儿搬了根竹子来,苏小少爷沿着竹子滑下来。

苏小少爷一下地,跳了几下,不知道是抖身上的灰尘,还是在墙头待久了,怀念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望着苏锦道,“姐,姐夫呢,没陪你回来?”

“他一起来的,”苏锦笑道。

“那我去找他,”苏小少爷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杏儿道,“夫人说了,不许姑爷帮你挖狗洞。”

“钻狗洞那么丢脸,我才不钻呢!”苏小少爷哼了鼻子道。

“小黑,我们走!”

……

谢景宸揉着眼睛出小院,老远就看到一人一狗跑过来。

苏小少爷跑到谢景宸跟前,上下打量他,盯着他淤青的左眼道,“你就是我姐夫吧?”

“我是。”

“我大哥揍出来的淤青还没好啊?”苏小少爷好奇道。

“……。”

“我去帮你上药吧,我的药很管用。”

“不用。”

“那你帮我个忙,这回不能再拒绝了,我姐可是最最最疼我的,”苏小少爷扭了小眉头道。

“……。”

不给谢景宸拒绝的机会,苏小少爷拉着他袖子往前走。

谢景宸眉头皱的没边。

苏小少爷拉着他朝一堵墙走过去。

谢景宸皱眉道,“别的忙可以帮,挖狗洞不行。”

“我知道。”

谢景宸稍稍放心。

结果苏小少爷在墙边停下,摸着墙壁道,“你帮我开扇门,我以后出府就方便了。”

谢景宸,“……!!!”

第六十二章 风骨

这一家子,包括狗在内,他都不了解。

谢景宸揉太阳穴道,“这忙,我也帮不了你。”

苏小少爷道,“为什么不行啊,娘不让你帮我挖狗洞,但没说不能帮我开扇门啊,狗洞是狗洞,门是门,又不一样。”

“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谢景宸问道。

“区别太大了,狗洞是爬出去的,门是走出去的,一个丢面子,一个不丢面子,这区别还不大啊,”苏小少爷分的很清。

谢景宸低头看着他,循循善诱道,“只怕我还没帮你开好门,你爹就给堵上了。”

他的本意是劝苏小少爷放弃这念头,他爹会怎么做,他应该比他更清楚。

结果——

苏小少爷道,“姐夫,你提醒的对,是不能开普通的门,这里虽然荒芜,谁知道我爹会不会来,所以你要帮我修一个像密室那样的门,远远的看着像是墙,其实是门。”

“对了,开门的机关一定要不起眼,最好放在我轻易够不着的地方,我爹才不会怀疑。”

“……。”

“你还知道密室?”谢景宸有点诧异。

苏小少爷道,“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密道呢,本来我是想让你帮我挖条密道的,从闹街直接挖到我床底下,只是我不出门的话,我爹会起疑心,万一给我换房子住,密道不是白挖了,所以我就打消这念头了。”

还好把这主意打消了,不然这工程也太浩大了些。

很快,谢景宸就知道他想错了。

苏小少爷的改主意和他想的压根就不一样。

苏小少爷道,“你要不帮我开门,帮我挖密道也行,只是密道入口不能放在我房间内,得放在我爹床底下,那样他才不会发现。”

想了想,苏小少爷又补了一句,“最好是三个都准备。”

谢景宸,“……。”

小小年纪,已经懂灯下黑,狡兔三窟,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的道理了。

只是让他把密道挖到岳父大人的床底下……

谢景宸扶额。

招架不住。

他抬脚往回走。

苏小少爷愣了下,追上来道,“姐夫,这么点小忙,你就帮帮我吧,我可是你小舅子,有句话你听过没有啊?”

苏小少爷抱着谢景宸一只胳膊,小黑咬着谢景宸的锦袍,帮苏小少爷拖住他。

谢景宸浑身无力。

“什么话?”他问。

“小舅子为大啊,”苏小少爷叫道。

“……。”

“你姐最大,这事我要和你姐商量之后再做决定,”谢景宸惹不起,踢皮球道。

“这么点小事,还要我姐同意?”苏小少爷惊呆了。

“大事小事,都是你姐说了算,”谢景宸一本正经道。

“不至于过的这么惨吧?”苏小少爷道。

“……。”

“那我还想借点钱逛街,也是没有了?”

“……。”

“姐夫,你我同病相怜啊。”

“……。”

那边,苏锦走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句,笑问道,“什么同病相怜啊?”

“没钱,没自由,”苏小少爷惆怅。

“……。”

苏锦瞥了谢景宸一眼。

你居然跟我弟弟告状,还污蔑我。

谢景宸,“……。”

什么眼神啊。

这像是告状的姿势吗?

杏儿走过来道,“小黑,快松口,别咬坏了姑爷的锦袍。”

小黑没动。

等苏小少爷松了手,它才松口。

杏儿看了看谢景宸的锦袍,欢喜道,“小黑没朝姑爷撒尿,它喜欢姑爷呢。”

谢景宸,“……。”

“它还敢朝人撒尿?你怎么也不提醒一声,”苏锦诧异。

“提醒了也没用啊,小黑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上山的时候就朝侯爷撒尿,要不是它是姑娘养的狗,差点就被侯爷给炖了。”

“第一次没成功,后来小黑趁侯爷睡着了,在侯爷的鞋里撒了泡尿。”

“……。”

“侯爷说,小黑不怕死的性子有点咱们青云山的风骨才没有杀它,还喂了它好几块骨头,小黑才喜欢侯爷,”杏儿道。

好一只有个性的狗。

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炖了,真是不容易啊。

往前走了会儿,谢景宸突然开口问,“侯府厨房在哪儿?”

苏锦有点懵。

杏儿抬手一指,“姑爷,厨房在那边。”

说完,又问道,“姑爷,你是饿了吗,奴婢去给你端吃的来。”

“不用。”

谢景宸抬脚往厨房方向走,小黑就跟着他脚边。

杏儿高兴道,“小黑真喜欢姑爷。”

苏锦憋笑。

傻丫头,你家的狗那不是喜欢姑爷,它是在伺机而动。

……

厨房外,不远处的凉亭内。

谢景宸坐在石墩子上,手边石桌上摆着一盘子红烧排骨。

色香味俱全。

他刚让小丫鬟端过来的。

谢景宸夹了排骨丢在地上喂小黑。

然后——

他就见识了青云山的狗有多聪明。

小黑不吃。

看看他,又看看桌子上的盘子。

谢景宸琢磨了下它的眼神,指了指盘子道,“这些都给你。”

小黑转身,跑下台阶,朝一旁的假山撒尿。

尿完了,再跑回来,跳上石墩,再跳上桌,欢快的吃起来。

这只狗,他算是摆平了。

谢景宸哭笑不得。

等小黑吃完,他才起身。

刚出凉亭,那边一妇人走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求道,“大少爷,您带奴婢回国公府吧,再待下去,奴婢会没命的。”

谢景宸想起来他往东乡侯府送了个厨娘的事,便道,“怎么了?”

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东乡侯府的人太能吃了,人没国公府一半多,吃的只多不少,这几天,奴婢一天少说要做一千多个肉包子,奴婢这辈子都不想再做包子了。”

一千多个肉包子——

谢景宸扶额。

想到训练场那些小厮们的训练强度,消耗大,吃的多很正常。

“我没法带你回国公府,”谢景宸道。

妇人泪眼婆娑,她是极想回国公府,她也知道没机会再回去,她道,“那大少爷再送一两个厨娘来,好歹和奴婢有个伴。”

谢景宸眉头一皱,国公府的下人几时敢这么和主子说话了?

“这话谁教你说的?”谢景宸道。

“奴婢求侯爷放奴婢回去,侯爷说如果奴婢觉得孤单,可以找大少爷再从国公府找几个厨娘来作伴,要厨艺好的,”妇人回道。

“……。”

果然是他的岳父大人。

“起来吧。”

“大少爷,您答应了?”妇人欣喜。

谢景宸无力。

不答应能行吗?

不论是谁告诉他的,都是东乡侯府还缺两个厨娘,让他送来。

第六十三章 客气

厨娘端着盘子离开。

谢景宸往回走,小黑跟在一旁。

刚走到花园处,杏儿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姑爷,你在这儿呢,夫人让你和姑娘去上香。”

谢景宸以为是去祠堂上香。

杏儿却领着他进了唐氏和东乡侯住的院子,和苏锦一起去了小跨院。

屋内供桌上摆了水果和糕点,但供奉的却是两块无字牌位。

谢景宸疑惑。

苏锦也一样。

“怎么没刻字?拜的是谁?”苏锦忍不住问道。

杏儿正拿香,回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夫人说这两块无字牌位是侯爷特意请回来的,不刻字是小小一块牌位刻不下那么多字,索性就不刻了。”

“青云山上每死一个兄弟,侯爷都会把他们的名字写在纸上,烧给左边这块牌位,夫人说他们会一起保佑大少爷,所以大少爷要每天都上香。”

苏锦眨眼。

还有这种操作?

杏儿看着右边牌位道,“夫人说右边的牌位是福神娘娘的,她会保佑姑娘这辈子都不倒霉,所以姑娘要多拜拜她。”

杏儿把供桌上的香点了三根给谢景宸。

然后剩下的全部点了给苏锦。

嗯。

成捆成捆的祭拜,不是说着玩的。

谢景宸拜完,就看着苏锦手握着少说也有百根香,虔诚跪拜,然后一根根的插香炉内。

谢景宸无话可说。

脑回路不同的,连上香祭拜都和正常人不一样。

世上若真有神明,如此的别具一格,如此的与众不同,想不入眼都难。

上完香后,就是吃回门饭。

东乡侯进宫打劫还没回来,唐氏道,“还不知道你爹什么时候回来,咱们先吃吧。”

苏小少爷坐在一旁,道,“爹会不会又被扣在宫里,等姐夫去捞他?”

唐氏抬手戳苏小少爷的脑门,瞪他道,“你就不能盼着你爹点好?”

苏小少爷摸脑门道,“我现在想不到爹的好,我只想到挡我路的仙人掌,爹可能被皇上打了板子。”

“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唐氏瞪他。

“鸡腿能堵,”苏小少爷笑道。

谢景宸把鸡腿夹给他。

苏小少爷看了谢景宸一眼。

伸出筷子,把另外一只鸡腿夹给了他。

毕竟同病相怜。

苏锦看着谢景宸。

可以啊,这么快就拉拢了我弟弟。

说好的最宠姐姐呢,怎么现在改宠姐夫了?

谢景宸有点担忧。

但愿这不是让他帮忙挖密道的报酬。

唐氏望向苏小少爷,给他夹青菜道,“不许让你姐夫帮你干坏事。”

“娘,我是那样的人吗?!”苏小少爷抗议。

“你是娘生的,屁股一撅,娘就知道你在打什么歪主意,”唐氏摁死他。

“……。”

“娘说的我好像是用屁股想事情似的,”苏小少爷不满道。

“……。”

谢景宸看着碗中的饭菜。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回好好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苏小少爷扛不住唐氏的瞪眼,道,“娘,你别瞪我了,快吃饭吧,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

说完,低头扒饭。

苏锦憋笑给谢景宸夹菜。

吃完了饭,苏锦放下碗筷,道,“娘,我和相公就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您和爹爹。”

唐氏还没说话。

苏小少爷抢道,“娘,我送姐姐和姐夫出府。”

“也好。”

苏小少爷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送苏锦和谢景宸出了侯府后,苏小少爷撒丫子就往外跑,拦都拦不住。

苏锦惊呆了。

她快步下台阶——

就见到苏小少爷往前跑。

远处,东乡侯骑马过来。

苏锦同情自家弟弟了。

逃跑都能撞上亲爹,还有比这更倒霉的吗?

没有了。

苏小少爷越跑越慢,越跑越想死,他爹是不是掐准了时间回来的?

“爹啊,我好想你,”苏小少爷声音带哭腔了。

“在墙头吹了多久的风,竟然懂事了,不愧你爹我怕你饿着,赶着回来给你送饭,”东乡侯欣慰道。

“……。”

“送饭?爹,你不会没打算让我下来吧?”苏小少爷叫道。

东乡侯翻身下马,道,“那么辛苦的爬上墙头,怎么着也要住上一晚吧?”

苏小少爷,“……。”

感谢姐姐。

感谢杏儿。

感谢那根大竹竿。

东乡侯往前走,苏小少爷垂头丧气的跟在后头。

苏锦是想笑不能笑。

不能往弟弟伤口上撒盐。

把笑意压下,苏锦道,“爹爹回来了,皇上赏赐了爹爹什么好东西?”

东乡侯叹息,“碰到有人向皇上进贡东珠,爹随手拿了几颗,专程给你送镇国公府去,结果你回门了,白跑一趟。”

苏锦,“……。”

谢景宸,“……。”

他有点好奇东乡侯口中的拿几颗是拿了几颗。

御书房内。

皇上气的来回走。

手里的折扇摇的风呼哧呼哧。

公公跟在后头煽扇子,劝皇上息怒。

外面,小公公进来禀告道,“皇上,几位娘娘亲手做了燕窝粥、荷花露还有千层饼来看您。”

“到底是来看朕,还是来看东珠的?!”皇上咬牙。

公公,“……。”

皇上不耐烦的摆手。

“去告诉她们,进贡的东珠连托盘都被东乡侯给端走了!”皇上气道。

公公无话可说。

东乡侯找皇上要赏赐。

皇上没搭理他。

他死赖着不走。

正好进贡的东珠送进御书房给皇上过目。

东乡侯就说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喜欢东珠。

她毕竟救过皇上,皇上打心眼里喜欢她,就说赏她两颗。

东乡侯要自己挑,结果看的是小东珠,就让皇上别小气,这两颗能管什么用,干脆让他抓两把。

皇上一脸嫌弃,摆手道,“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拿完了赶紧滚,别杵在这影响朕批阅奏折!”

“那臣就不客气了啊,”东乡侯笑道。

然后——

东乡侯就真不客气了。

撸了撸衣袖,在大家好奇注目下。

他伸出了手。

直接从公公手里接过了托盘。

皇上,“……!!!”

公公们,“……!!!”

谢了恩,东乡侯不打扰皇上批阅奏折,端着托盘就走了。

过去大半个时辰了。

皇上一本奏折也没看。

光顾着生气了。

就没见过这么一点不客气的臣子。

不!

是厚颜无耻的臣子!

连托盘都端走了啊。

后宫那么多宠妃,都在眼巴巴的等着他赏赐东珠!

第六十四章 请客

马车徐徐往前。

苏锦掀开车帘摇手。

等看不见了,才把车帘放下。

谢景宸双手环胸,有点好奇东乡侯为何如此胆大,一再的捋皇上的倒毛。

就算苏锦救过皇上,皇上也不会如此容忍他吧?

这其中,应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难道皇上真打算利用东乡侯除掉崇国公?

崇国公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岂是一个东乡侯能撼动得了的?

这时候——

他不小心挨了一拳的眼角抽了下。

谢景宸想到了训练场的小厮们。

默默的把上一句收了回来。

他的岳父大人也不是个简单的。

崇国公和他对上。

鹿死谁手,还真的说不一定。

看谢景宸摸眼角,苏锦道,“忘了问了,你这眼睛是撞谁拳头上了?”

谢景宸不说话。

“我爹和我大哥都不在,不会是我弟揍的吧?”苏锦猜测道。

“……。”

“我弟也够不着啊。”

“……。”

“不会是蹲下来让他揍的吧?”苏锦眨眼道。

“……。”

“是你们家小厮揍的!”谢景宸咬牙道。

苏锦惊呆。

她望向杏儿,“小厮敢揍姑爷?”

杏儿啊了一声,“应该不敢啊,谁都知道姑娘喜欢姑爷。”

苏锦,“……。”

喜欢两个字能不能别提,不害羞,但扎心啊。

杏儿想了想道,“姑爷是不是去训练场了?只有在训练场,小厮敢揍侯爷,敢揍大少爷,平常大少爷看到训练场都绕道走的,就怕被拉进去挨揍。”

“什么训练场?”苏锦好奇。

“训练场就是训练的地方,我们从青云山搬到京都后,侯爷带了一百多兄弟来,侯爷怕他们荒废武艺,就平了座院子给他们当训练场,每二十多人一组,两两比试,最后赢的人得一坛子美酒和三斤酱牛肉。”

“为了争酱牛肉,他们经常打的鼻青脸肿的。”

“之前姑娘不出府,我们每天去看他们比试,一边看一边吃,最后酱牛肉就没剩多少了。”

“……。”

“府里的酱牛肉可好吃了,我们应该去厨房拿点的。”

“……。”

谢景宸有点吃惊。

为了训练平那么大间院子,东乡侯对手下们的训练当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而且那些人的武功都很高。

就是他身上没毒,二十多人一起上,他估计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小厮,东乡侯府至少有一两百个,甚至更多。

谢景宸眼神凝了起来。

马车很快到了闹街。

苏锦想看看楚舜他们修建的进度。

等到了天香楼前。

苏锦就看到不少砖匠在忙活,已经砌的有她高了。

她东张西望的找楚舜他们。

一个人也没瞧见。

倒是南安郡王的小厮在茶摊喝茶。

看到苏锦望过来,赶紧起身走过来。

“他们呢?”谢景宸问道。

小厮回道,“一刻钟前苏大少爷来了,要郡王他们请客。”

“郡王他们商议了下,决定挪用公款请客。”

“……。”

“在哪个酒楼请客?”杏儿问道。

“在前面面摊。”

“……。”

“这会儿估计还没吃上,应该在排队,”小厮道。

“……。”

“吃面还要排队?”杏儿诧异道。

小厮笑道,“可不是排队,这两天郡王爷他们都是在小面摊吃的,满京都认识郡王爷四个的多,他们往那里一坐,实在招摇,大家都想尝尝滋味,这不人一多,面摊都涨价了。”

不是吧?

苏锦和谢景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两人齐齐黑线。

砖匠砌墙没什么好看的。

苏锦和谢景宸往前走。

远远的就看到南安郡王几个坐下来,排队的还真不少,面摊老板都快忙不过来了。

看到苏锦和谢景宸走过来。

面摊老板没像第一次那么害怕了,再加上苏锦非但没打劫他,还给了钱,更因为他们吃了一顿面,让他面摊生意红火了起来。

他现在半天挣的钱顶的上以前一个月了。

看到他们,面摊老板笑的合不拢嘴。

北宁侯世子挪到南安郡王一边坐下,腾出条凳子给谢景宸和苏锦。

苏崇看苏锦的眼神带了点钦佩。

苏锦摸自己的脸道,“大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小妹,大哥佩服你。”

“……。”

“他们四个在京都也算是四大霸王了,居然被你吓的挪用公款都不敢超过二两银子,请客吃面都不敢请最贵的。”

“……。”

“我说我是你大哥吧,有事我担着,结果他们怕你再揍我一顿,死活不敢,”苏崇惆怅。

“……。”

苏锦眸光从楚舜他们脸上扫过去。

有她大哥说的那么胆小吗?

她怎么那么怀疑啊?

谢景宸道,“应该是身上没钱了吧?”

楚舜,“……。”

南安郡王,“……。”

北宁侯世子,“……。”

定国公府大少爷,“……。”

好兄弟,就是了解他们。

但明知道他们好面子,还这么直接戳破,就有点儿过分了。

“怎么会没钱呢,吃完这顿,还是能剩下六个铜板的。”

四人异口同声。

苏锦,“……。”

谢景宸,“……。”

杏儿啊了一声,“不是有一万两吗,这么快花完了?”

楚舜惭愧,“大嫂买铺子,能以最顺心的价格买下,我们办不到,买下后面的宅子就花了九千多两。”

“买宅子?”苏锦皱眉。

“买什么宅子?”她好奇。

南安郡王看着她道,“大嫂,你这表情不对劲啊,不是你让我们买下后面的宅子的吗?”

苏锦,“……。”

她什么时候跟他们说过这话?

她望向杏儿。

杏儿道,“姑娘没说过啊,他们是在做梦吧?”

楚舜去掏北宁侯世子怀里的图纸,被北宁侯世子一巴掌拍了。

北宁侯世子把图纸拿出来道,“这是大嫂差人送来的图纸,比我们送去的大了不少,这么一大块,都是大嫂加的。”

“我们只能把后面的宅子买下来,才能达到图纸上的尺寸,”南安郡王道。

“……。”

杏儿眨眨眼。

“难怪那天姑娘说尺寸比预料的要大不少,原来真的大了。”

“图纸不对,你们怎么不说啊,”杏儿道。

楚舜,“……。”

南安郡王,“……。”

北宁侯世子,“……。”

定北侯府大少爷,“……。”

“我们还以为是大嫂太随心所欲,觉得后院小了,临时加大的,”楚舜扶额。

“……。”

苏锦一脸黑线。

敢情在他们眼里,她就是这么个形象呢。

亏得他们什么都不说,就默默的把宅子给买下来了。

不过——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苏锦微微一笑。

“这张图纸先给我,待会儿就给你们送钱来。”

北宁侯世子用折扇挡脸道,“我有强烈预感,有人要倒霉了。”

“同感,”南安郡王道。

第六十五章 东珠

马车徐徐在镇国公府前停下。

苏锦站在车辕上,等谢景宸扶她下马车。

谢景宸没有动。

苏锦就那么看着他。

外加一丫鬟也盯着他。

谢景宸头大。

丫鬟直接把她扶下来不就成了吗?

他走过去,苏锦扶着他的手下来,笑道,“我还以为打了个喷嚏,你有心里阴影了。”

“习惯就好了,”谢景宸道。

“……。”

“你把我的话说了,我说什么?”苏锦郁闷道。

“……。”

谢景宸一脸黑线。

杏儿高兴道,“姑娘,咱们快回去看看侯爷给你送了多少颗东珠吧。”

“怎么性子这么急,”苏锦笑道。

“难道姑娘就一点都不好奇吗?”杏儿道。

“一点还是有的。”

“……。”

主仆两有说有笑的迈步进府。

那边李总管迎上来,道,“大少爷、大少奶奶回来了。”

一边撇头吩咐小厮道,“把东乡侯带给大少奶奶的东西拿过来。”

杏儿眼睛一亮。

还以为要回沉香轩,才能见到呢,没想到就放在外院。

“侯爷肯定是知道姑娘心急,才直接放在外院了,”杏儿道。

李总管嘴角扯了下。

不是东乡侯放在外院。

而是大少奶奶就她这么一个丫鬟。

这是东珠,不止珍贵,还数量多,怕丫鬟小厮手脚不干净,没敢让人往沉香轩送。

很快,小厮就端了个托盘来。

上面摆着大小三锦盒。

杏儿性子急,直接把锦盒打开给苏锦过目。

最上面的锦盒装的是大东珠。

足足有八颗。

圆润光滑。

杏儿拿在手里,道,“姑娘,你看,这好漂亮。”

李总管站在一旁,看的都心急,这丫鬟也忒胆大了些,这么大的东珠,她就敢随便拿,万一摔了,磕着碰着了,将她杖毙都不够消气的。

杏儿把东珠放回去,然后去打开第二个锦盒。

谢景宸抬手扶额。

朝廷每年都会进贡东珠,去年只进贡了六颗大东珠。

皇上一口气赏了东乡侯八颗。

怎么看都不寻常。

无意瞥了第二个锦盒,满满一锦盒的东珠,中等个头,难得是一整盒大小都一样。

谢景宸心都颤了下。

果然——

东乡侯嘴里的几颗东珠是不能真的当十以下看待。

这都成百了。

谢景宸瞥了第三个更大的锦盒一眼。

估计得上千。

“这东珠比刚刚大的还要好,”杏儿笑的合不拢嘴。

苏锦失笑,真是个傻丫头,“大的更难得,更珍贵。”

杏儿道,“可那么大的东珠做成头饰戴出去逛街,别人会说姑娘傻的,磨成珍珠粉敷脸又舍不得,远不及这小的实在。”

苏锦,“……。”

杏儿居然想拿东珠磨粉敷脸?

这话,应该不是随便说的。

“我以前用珍珠粉敷脸过?”苏锦问道。

“经常敷啊,不过是普通的珍珠,”杏儿回道。

“……。”

普通珍珠,那也是珍珠啊。

李总管一脸震惊。

便是南漳郡主也没有这么奢侈。

这丫鬟一定是在吹牛!

心里这样想,李总管管不住眼睛往苏锦脸上瞥去。

大少奶奶的皮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一看就是精心养护的,比府里的姑娘有过之无不及。

不只是大少奶奶,就连丫鬟的皮肤都很好。

杏儿端过托盘,道,“珍珠粉能美白,青云山上太阳大,姑娘又喜欢到处跑,每年夏天不用珍珠养着,估计姑娘现在不比李总管白多少了。”

苏锦,“……。”

谢景宸,“……。”

李总管,“……。”

一旁的丫鬟小厮差点笑出声来。

居然拿大少奶奶和李总管做比较,这丫鬟铁定要被打死。

谢景宸看看李总管的脸,再看看苏锦。

最后得出一差点送命的结论——

“珍珠粉一点没浪费,”他笑说。

苏锦没忍住伸手在他腰间一掐。

谢景宸疼的倒吸一口气。

杏儿一脸懵懂。

“我是又说错话了吗?”她问。

“不算错,就是太实诚了点儿,”苏锦扶额道。

“可这话是夫人说的啊,夫人说姑娘不敷珍珠粉,天天往外跑,迟早晒的跟侯爷似的,李总管比侯爷还要白一点,”杏儿道。

“……。”

苏锦想死。

本想管教下丫鬟,结果把她娘都牵进来了。

谢景宸望向李总管,问道,“岳父大人送了东珠就离开了?”

李总管摇头,“东乡侯还去栖鹤堂喝了杯茶,问了问丫鬟下毒害大少爷、大少奶奶的事。”

谢景宸心头又是一颤。

“没出什么事吧?”苏锦问道。

李总管深深的看了苏锦一眼。

大少奶奶。

那是你亲爹。

你不了解么?

巴巴的跑来一趟,能不出点事么?

“东乡侯走后,南漳郡主请了太医进府,开了两剂平心静气的药,”李总管回道。

“……。”

“到底怎么回事?”谢景宸声音有点飘。

李总管心底一叹。

街上流言四起,说给苏锦和谢景宸下毒的是南漳郡主。

东乡侯送东珠来的路上,正好听说了这事。

然后,就亲自过问了下。

崇国公被打断一根肋骨,南漳郡主本来就生气了,现在街上的流言又败坏她名声。

对东乡侯,南漳郡主是看一眼,火气旺三分。

说话激愤了些,讽刺苏锦心机深沉,让人散播谣言,诋毁主母名声。

东乡侯淡淡的回了几句。

“身为当家主母,连丫鬟背后的主谋都查不出来,累及名声,我看这恶名担的一点也不冤。”

“我苏某出身草莽,不懂你们京都的世家大族是怎么要脸,怎么不要脸的,锦儿是我和她娘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嫁进你们镇国公府,不是来受委屈给人下毒的。”

“小女要真在镇国公府出什么意外,别怪我苏某心狠手辣,宁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如果镇国公府的长辈都这么无能的话,以后镇国公府就小女当家做主了!”

就是这几句话把南漳郡主气的不轻。

李总管一脸忧愁,杏儿望着苏锦,欢快道,“侯爷都说镇国公府是姑娘当家做主,那镇国公府是不是已经是姑娘的了?”

苏锦,“……。”

谢景宸,“……。”

李总管,“……。”

咳咳!

苏锦望向李总管。

“郡主服药了吗?”她问道。

李总管怔了下。

大少奶奶这是在关心南漳郡主吗?

“气头上,郡主把药打翻了,应该没喝,”李总管回道。

“那再请个太医来,”苏锦道。

“大少奶奶这么孝顺,郡主一定会感动的,”李总管奉承道。

“但愿她会感动,”苏锦微笑。

“……。”

谢景宸扶额。

第六十六章 玩笑

苏锦去了栖鹤堂。

杏儿端着托盘紧随其后。

托盘有点沉。

但是杏儿端的高兴。

再多一倍,她也乐意。

只是一进屋,三太太瞥到托盘,笑道,“还是大少奶奶孝顺,得了东珠,先送来给老夫人挑选。”

苏锦眉头一皱。

她未说话。

杏儿望向三太太,道,“我家姑娘没打算把东珠送人啊,是我想来看看热闹,才把东珠一起端来的,我一会儿就端走。”

一会儿就端走——

很实诚。

实诚到三太太脸都绿了。

二太太憋笑憋的脸都抽筋。

人家青云山的土匪不吃内宅这一套。

三太太恼道,“主子还未说话,有你一个丫鬟说话的份吗?!”

杏儿被吼的往苏锦身后躲。

但她退缩的只是脚。

“我家姑娘撞伤了脑袋,夫人叮嘱她的话,她都不记得了,出嫁前,夫人叮嘱,有什么姑娘不记得的,让我代替姑娘说,”杏儿理直气壮。

“我家夫人说了,是你们镇国公府等不及我家姑娘养好伤就要她过门的,她没时间重教,你们再生气也要忍着。”

“……。”

三太太气的脸都发紫了,她身后站着的谢锦绣气道,“随便一句话,都要你来替你家姑娘回答,干脆你来替你家姑娘做我们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好了!”

杏儿看着她,有点生气道,“我可不是随便接话的,你们打劫我家姑娘,我怕姑娘吃亏!”

“打劫?”谢锦绣气的跺脚,“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说不清楚,我跟你没完!”谢锦绣气道。

“说就说!”

杏儿的胆子大可不是虚的。

她哏着脖子道,“我家夫人说过,这世上的打劫分两种,一种是我们青云山的打劫,劫的正大光明,大家都知道那座山是我们的,只要路过都有可能被打劫,坦坦荡荡。”

“另外一种就是暗劫,暗暗的打劫,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可能一不留神就会中招,夫人怕姑娘听不明白,还举了好几个例子,其中一个和三太太说的一模一样。”

“……。”

“先夸人孝顺,然后再要东西,不给就是不孝顺,就是暗劫!”

“我家侯爷说这种打劫是最不要脸的!一点都不光彩!”

杏儿大声道。

谢锦绣气的咬牙,“同样都是打劫,你们青云山凭什么觉得别人不要脸,不光彩?!”

杏儿看着她。

小脸上全是无奈。

她说了半天,她怎么就没听懂呢。

“我们是土匪啊,土匪不打劫,那还是土匪吗?”

“你娘都不承认自己是土匪,那她凭什么打劫别人啊?”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这几个字就像是晨钟暮鼓狠狠的敲打在谢锦绣的脑海中。

震的她七晕八素。

她堂堂镇国公府二姑娘,一个标标准准的大家闺秀。

居然被一个女土匪小丫鬟说她不讲道理。

谢锦绣脸气的通红,身子摇摇欲坠。

女儿被说了,三太太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眸光喷火道,“不过是随口夸大少奶奶一句孝顺,竟然回了我这么一份大礼?!”

苏锦淡淡一笑。

“我嫁进镇国公府这么多天,三婶还是第一次夸我,夸赞来的太突然,别说丫鬟了,就是我,到这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第一次被镇国公府的人夸,反应大点很正常,回头多夸夸我,丫鬟就习惯了。”

谢景宸扶额。

她居然还想人夸她。

这主仆两是想把人活活气死吗?

三太太脸都紫了。

“三弟妹喝杯茶消消气,没别气坏了身子,”二太太道。

南漳郡主则吩咐丫鬟,“把那剂平心静气的药煎了给三太太服下。”

三太太甩袖要走。

她走。

苏锦不管。

但是谢锦绣跟着走,苏锦没同意,“二姑娘留步。”

谢锦绣回头瞪着她,道,“我跟你没话可说!”

“我与你有话说。”

“……。”

谢锦绣气的拳头握紧,“这里是镇国公府,不是你青云山,更不是东乡侯府,容不得你为所欲为!”

苏锦看着她。

从怀里掏出那张图纸,道,“因为这里是镇国公府,不是我的地盘,所以你们就能为所欲为的更改我的图纸是吗?”

谢锦绣恼道,“你少污蔑我!”

老夫人望着苏锦,皱眉道,“图纸是怎么回事?”

苏锦望向老夫人道,“图纸是南安郡王他们送来给我的,大姑娘好心帮我从前院带回来,图纸就出了错,我不知道其中是谁动的手脚,任何一个接触图纸的都有嫌疑。”

“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照着尺寸画了设计图,南安郡王他们按照这张图纸施工,害我多花了一万两,这笔损失,我一定要讨回来。”

谢锦瑜就在屋内,她道,“我好心帮你拿图纸,你却往我身上泼脏水!”

苏锦看看她,又瞥了谢锦绣一眼,道,“你们都确定这事与你们无关?”

“你只管查就是!”谢锦绣叫道。

“那我就放心查了。”

苏锦笑了笑。

她转身离开。

杏儿叫道,“姑娘,你就这样放弃了啊?”

“去大理寺。”

“啊?”

杏儿一脸懵懂。

苏锦回头望着谢锦瑜和谢锦绣几个,“有劳大姑娘几个随我走一趟,去大理寺对照笔迹,也好洗刷你们的嫌疑。”

谢锦瑜脸色一变。

二太太就道,“一点小事,闹到大理寺就不必了吧?”

“那一万两的损失,二婶替下手之人赔给我?”苏锦微笑。

“……。”

二太太端茶。

一脸我什么都没说。

苏锦望着谢锦瑜,道,“怎么不走,需要我让丫鬟抬轿子来吗?”

没人说话。

苏锦笑了,真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啊,“你们不愿意去,我不强求,祠堂内有你们抄写的家规,带去也一样。”

“杏儿,去祠堂拿家规来。”

杏儿把托盘放下。

只是她还没走。

她们就怕了。

谢锦瑜跺脚道,“是我们偷改了图纸,我们只是和大嫂你开个玩笑而已!”

“玩笑?”

“你们这个玩笑值一万两,我开不起。”

“……。”

“私了,赔我一万两,公了,去大理寺,等大理寺判决。”

“你们自己选吧。”

苏锦坐下来。

等着拿钱。

南漳郡主瞪了女儿一眼,怎么做事这么不小心。

谢锦瑜委屈。

老夫人把手中茶盏放下。

她望着苏锦,道,“这事瑜儿她们有错,该罚,但你和南安郡王他们没能发现,也该担部分责任,一万两给你,就当是我镇国公府入的股。”

苏锦惊呆了。

不仅不赔偿她,还要入股她的铺子——

这才是土匪祖宗啊。

不敢班门弄斧的苏锦站起来。

把图纸叠好。

然后望向谢景宸。

“相公,我可是给足了你面子,是你们镇国公府要和我公了。”

谢景宸,“……。”

他摸了下自己的脸。

果然厚实了不少。

“让娘子受气了,”他道。

“……。”

“你知道就好。”

“……。”

“大理寺见吧。”

苏锦抬脚就走。

身后,南漳郡主勃然大怒,“一点小事,就要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你把我镇国公府的颜面至于何地?!”

苏锦停下来。

转身。

她望着南漳郡主。

“镇国公府果然财大气粗,一万两的事都是小事。”

“既然我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了,少不得入乡随俗。”

“大姑娘几个和我开玩笑,我还你们几个玩笑,这事就算了了。”

“……。”

苏锦伸手。

杏儿麻溜的把鞭子送上。

苏锦扯着鞭子,眸光淡扫。

“我苏锦的玩笑不值钱,抽十几鞭子,也不过是费一点金疮药。”

“……。”

“你们谁先来?”

“……。”

第六十七章 吓死

苏锦的玩笑不值钱,但吓人啊。

她手里的鞭子更是来历惊人,战功赫赫。

鞭子是皇上赏赐的。

抽过皇上的女儿寿宁公主。

捆过谢景宸。

小丫鬟还拿着抽过靖国侯世子。

这些是她们知道的,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在御花园内摘了寿宁公主养的花,一言不合,就给寿宁公主一鞭子,没理都这么霸道了,何况今儿她还占理,还不得把人抽的皮开肉绽?

这可是女土匪!

她嘴上说是玩笑,手里动的都是真格!

苏锦还在想自己气势够不够,要不要甩一鞭子先震慑下的时候——

其他人的心肝脾肺肾已经颤抖到一块儿去了。

这一家子土匪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东乡侯揍断了忠武将军的鼻梁,打断了崇国公一根肋骨。

今儿更是一出手,就把一年贡品东珠全部打劫了。

被打劫的那个是皇上。

打劫来的东珠又全都给了苏锦。

凶残的爹疼出来的女儿,能不得真传吗?

一个个心思百转千回,但谁都没说话。

屋子里,很安静。

落针可闻。

一屋子都是好面子的,被一个小辈拿鞭子吓唬,就这么退缩了,脸面无光啊,一旦传出去,还怎么在京都立足?

难道真的让别人说镇国公府已经被这个女土匪霸占,从此她当家做主了吗?

这脸,她们丢不起。

南漳郡主更是咽不下这口气,按捺不住想叫人把苏锦扣下,偏偏脑子里想的又是东乡侯撂下的狠话。

一时间,犹豫不决,左右权衡。

苏锦等的不耐烦了。

她握着鞭子,做出要打人的架势来。

老夫人赶紧瞥了王妈妈一眼。

王妈妈是老夫人的心腹,一个眼神,就知道老夫人在想什么。

万一真动手,这事就不好收场了。

她赶紧给老夫人奉茶,把台阶递过去道,“老夫人,您喝杯茶消消气,大少奶奶本就缺钱,平白无故多花了一万两,手头周转不开,生气也很正常,咱们各退一步,把钱给大少奶奶,就当国公府多买了一块地。”

这也算是各退一步了。

只是这样的退步,苏锦并不满意。

她鞭子都亮出来了,还当她这么好说话。

算了,先把银票拿到手再说。

她没说话,大家就当她同意了。

南漳郡主和三太太她们都没说话,这件事她们的女儿都有份,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这一万两,公中掏。

老夫人见没人有意见,就让丫鬟去找李总管拿一万两来给苏锦。

苏锦接了银票,就把鞭子递给了杏儿。

谢锦瑜握拳道,“那块地,什么时候划出来?”

苏锦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没打算把地划出来给你们。”

谢锦瑜气的倒仰。

“钱你已经拿到手了!”她叫道。

苏锦看着她,微笑道,“那块地是靖国侯世子他们豁出脸去求定国公府大太太出面买下的,不是他们的情面,一万两远远不够。”

“因为你们一时玩笑,我依照错误的图纸设计铺子,现在图纸已经施工了,把地还给你们,就要重新画图,把修建好的部分拆掉,劳民伤财不说,还得耽误我铺子开张,这笔损失谁付?”

“你们执意要那块地,我不会不给,这其中的损失,你们去找南安郡王他们算清楚,要尽快,时间拖的越久,损失就越大。”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如果你们不怕这事捅出去,有损闺誉的话,就放马过去。

南安郡王他们可不是好惹的,戏耍他们,不脱一层皮都算她输。

苏锦恭谨福身。

谢景宸和她一起退下。

只是刚转身没几步。

苏锦就望着他。

“相公,像大姑娘她们今儿犯的错,依照家规,要在祠堂跪多久?”

“……。”

“至少三个时辰。”

“……。”

“这么大的错,才罚三个时辰,上回可是罚我跪一天一夜。”

“……。”

声音渐行渐远。

身后的人,气的浑身都哆嗦。

上回是罚他们跪一天一夜!

可结果呢!

他们才跪了小会儿,皇上就传召他们进宫了,非但没能罚跪,还答应他们半个月之内不论他们犯什么家规,都不处罚他们!

谢锦瑜她们罚三个时辰,没人来救她的话,那就是实打实的三个时辰了!

而且南漳郡主压根就没打算罚谢锦瑜。

现在苏锦提出来了,不罚就是她当家主母不公。

下回这女土匪一定会拒绝受罚的!

赔了一万两,还差点挨鞭子,最后还要罚跪——

南漳郡主越想越气,头隐隐作疼。

赵妈妈见了,赶紧道,“快传太医!”

丫鬟赶紧去传话。

没一会儿,太医就回来了。

“怎么来的这么快?”二太太道。

李总管忙回道,“大少奶奶回府的时候,知道东乡侯气着了郡主,郡主没吃药,特意叮嘱我给郡主请回来的。”

二太太,“……。”

三太太脸紫着,瞥了南漳郡主道,“敢情大少奶奶是知道她会气着郡主,所以一早就把太医请了回来,她还真是贴心。”

这是贴心吗?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南漳郡主气的浑身颤抖,太医都担心她会一口气提不上来,气晕过去。

……

碧空如洗。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一地斑驳的碎金。

苏锦欢快的数着银票。

谢景宸扶额。

如果他没看漏的话。

这应该是她数的第三遍了。

杏儿端着托盘跟在身后,高兴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姑娘,你得空了多练练鞭子吧,刚刚差点吓死奴婢,”杏儿呼气道。

“我又不抽你,怕什么?”苏锦笑道。

“奴婢担心她们不服软,姑娘你不得不真抽鞭子啊,万一不小心抽到自己,会吓死人的,”杏儿后怕连连。

“……。”

“发音飘准点,是笑死,不是吓死,”苏锦扶额道。

“奴婢说的就是吓死啊。”

“……。”

“你确定是吓死,不是笑死?”苏锦不解道。

她抽自己,吓死别人?

她倒是好奇这丫鬟的脑回路怎么想的。

杏儿连连点头。

“她们不会笑的,她们跟咱们不一样,明明知道姑娘你失忆了,不记得大少爷才让人揍大少爷的,她们却说你狠起来连自己的亲大哥都揍,不小心抽到自己,她们铁定会说姑娘你狠起来连自己都抽。”

苏锦,“……。”

谢景宸,“……。”

第六十八章 倒霉

牡丹院。

南漳郡主坐在罗汉榻上生气。

赵妈妈端了托盘上前。

托盘里是丫鬟刚熬好的平心静气的药。

只是药刚端到跟前,她刚劝南漳郡主喝药,南漳郡主手一拂,就把药碗给打翻了。

她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吃药。

闻到药味就犯恶心。

她更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东乡侯父女气的要吃药的地步!

赵妈妈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劝好。

郡主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过。

上午才被东乡侯气一通,还没缓过劲来,接着又被他女儿再气一通。

赔钱不算,女儿还被逼着罚跪三个时辰。

大姑娘可是郡主的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知道南漳郡主气头上,劝说没用,赵妈妈道,“那块地要拿不回来,就等于是咱们国公府送给她了。”

得了便宜,还趾高气昂,逼的郡主罚大姑娘,叫人如何甘心。

南漳郡主牙关咬紧,“那块地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

赵妈妈望着南漳郡主。

东西到了大少奶奶手里,想要回来,无异于是虎口夺食,难比登天啊。

南漳郡主示意她附耳过来,低语了几句。

赵妈妈眼前一亮,道,“还是郡主聪慧。”

“去办吧。”

天香楼不远处的茶摊。

南安郡王几个坐在那剥花生吃。

桌子上全是花生壳。

南安郡王丢了颗花生米进嘴里,道,“也不知道这会儿镇国公府情况如何了?”

“你不用担心,有大嫂和她的丫鬟在,大哥吃不了亏的,”北宁侯世子笑道。

南安郡王看向他,“我知道吃不了亏,我有点担心镇国公府会血流成河。”

北宁侯世子,“……。”

“血流成河不至于,最多也就横尸遍地吧,”楚舜一本正经道。

“……。”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景宸兄气色好转了不少,”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我也觉得他呼吸平顺多了,”北宁侯世子道。

“你们怎么看出来这么多,我怎么就只看到他眼睛青了一只?”南安郡王道。

“你们看见了吗?”他问道。

“没看见,”楚舜道。

“我也没看见,”北宁侯世子道。

“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了?”定国公府大少爷关怀道。

南安郡王,“……!!!”

不是吧?

真的都没看见啊。

难怪之前吃面都没人提这事。

“真的都没看到?”他问道。

“假的。”

“……。”

南安郡王伸手要掐死楚舜。

那边,一小厮打扮的男子骑马过来,从马背上下来,走进茶摊内。

小厮请安道,“大少奶奶让我来问问,除了买庄子,这两天修建天香楼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楚舜把南安郡王掐他脖子的手拍开。

四人一对眼。

“花了多少钱,大嫂不是知道吗,怎么还派人来问?”北宁侯世子道。

南安郡王道,“他问的是一共,咱们没说啊。”

除了付出去的,还有赊账的。

这数目就大了。

而且,他们四人一人负责一部分。

这些琐碎小事,都是直接交给管事的去办的。

他们只记得个大概数,具体的并不清楚。

南安郡王便道,“你先等等,让管事的算算花了多少再告诉你。”

楚舜让人去找管事的。

半刻钟后,下人回来道,“这两天一共花了两万三千六百二十八两。”

小厮,“……。”

这么多?

小厮惊呆。

这才两天,花三千两已经顶天了,怎么会用掉这么多钱。

定国公府大少爷道,“不是让你送银票来吗,银票呢?”

小厮,“……。”

“大少奶奶没给我银票,”小厮忙道。

“别废话,赶紧把银票拿出来,”楚舜道。

“楚大少爷,大少奶奶真的没给我银票,”小厮道。

“没给你银票,那这银票是……。”

楚舜话还没说完。

小厮一把挣脱他抓着的袖子,直接跑了。

看着小厮跑出茶摊,逃命似的骑马离开。

楚舜,“……。”

他手里一沓银票,嘴角狂抽不止。

“你从哪蹦出来这么多银票?”南安郡王惊讶道。

“他身上的啊,”楚舜黑线道,“我看他一会儿摸下胸前,一会儿摸一下,看的我都着急,跟他开个玩笑,看看钱丢了会怎么样,我话还没说完,他怎么就跑了?”

小厮为什么跑?

因为他看到暗卫了。

暗卫骑马过来,楚舜望着他道,“一点小事,怎么还派两拨人来,闲得慌啊。”

暗卫微微皱眉,“大少爷让我给你们送银票来。”

“你送银票来,那刚刚的小厮呢?”北宁侯世子惊呆。

“什么小厮?”暗卫有点懵。

定国公府大少爷把刚刚发生的事一说。

暗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把镇国公府发生的事告诉楚舜几个。

南安郡王几个就知道这银票是谁的了。

看着桌子上的三千两银票,楚舜眼神有点复杂,“你们说我这算是偷,还算是打劫?”

“算她倒霉,”南安郡王笑道。

“这么说我就安心了,走了走了,有钱了,晚上大吃一顿。”

楚舜把银票揣怀里,和北宁侯世子几个有说有笑的走了。

留下暗卫在风中凌乱。

暗卫回去后,把这事告诉苏锦和谢景宸。

苏锦,“……。”

谢景宸,“……。”

南漳郡主到底还是喝了一碗平心静气的药。

小厮回了国公府,才发现身上的银票不见了。

吓的脸色惨白,又不敢回头再找楚舜他们要。

而且,他也不确定是楚舜他们拿了,还是半道上丢了。

为了活命,小厮硬着头皮去找南漳郡主认罪。

他照着赵妈妈叮嘱的装大少爷的人打听这两天的花费,以免他们狮子大开口,结果被靖国侯世子他们真的当成大少爷的人,把身上的钱给摸走了,他又不敢抖出是郡主派他来的,只能自己回来了。

“那银票呢?!”赵妈妈急问道。

“银票在南安郡王他们手里,他们以为那是大少爷给的,”小厮低声道。

“也就是说我让你去拿回房契地契,你事没办成,还给他们送了三千两银子去?!”南漳郡主歇斯底里的吼叫。

小厮低着头。

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南漳郡主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第六十九章 习惯

南漳郡主一晕倒,屋子里乱作一乱。

有丫鬟急于去请太医,被赵妈妈叫住,“先别去!”

小丫鬟顿住脚步,回头看着赵妈妈。

赵妈妈头疼。

郡主被气晕,一旦请太医,大家必定好奇出了什么事,府里的太太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最擅刨根揪底,她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传出去丢人啊。

南安郡王他们得了便宜,不会把这事往外传。

三千两铁定要不回来了,没了钱,不能再没面子了。

赵妈妈掐南漳郡主人中。

狠狠掐了几下。

南漳郡主才醒过来。

赵妈妈重新熬了一碗平心静气的药喂南漳郡主服下。

怕再气晕南漳郡主,这事没人敢再吭半个字。

沉香轩,后院。

苏锦在帮谢景宸施针。

这会儿时辰早,等泡过药浴,歇上半个时辰,正好吃晚饭。

把最后一根银针扎上,苏锦拍拍手,道,“你好好泡药浴,我去给你调制去淤青的药膏。”

“不用,”谢景宸道。

“大少爷抹了药膏了,”暗卫道。

“你们的药膏效果一般,可以扔了,”苏锦道。

“……。”

“这药膏是皇上赏赐给国公爷,国公爷没舍得用,给大少爷的,”暗卫呐呐道。

这可是贡药啊。

满京都已经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了,就这么被大少奶奶给嫌弃了。

暗卫无话可说。

更叫暗卫和谢景宸无话可说的还在后头——

杏儿道,“姑娘,皇上待咱们好,他的药膏一般,咱们多调制点,送点给皇上。”

暗卫,“……。”

谢景宸,“……。”

“也好,你过来帮忙,”苏锦笑道。

她迈步下台阶。

杏儿随手往灶台里塞了四五根柴,起身追上去。

暗卫就那么看着她们进竹屋。

他告诉大少奶奶药膏是皇上赏赐的,是让她收回那句药膏一般,以免对皇上不敬,不是让她们给皇上送药膏啊。

为什么大少奶奶和丫鬟想的总和他们不一样。

他都快不知道哪句话能说,哪句话不能说了。

正走神,就听谢景宸闷声道,“下去撤几根柴。”

暗卫赶紧下台阶。

那边杏儿飞奔过来,从暗卫手里抢过火钳,飞快的把柴火扒来出来,红着脸道,“奴婢一时间忘了不是在烧菜,姑爷,奴婢对不起你,你别生奴婢的气啊。”

这是杏儿在青云山养成的习惯。

她喜欢帮着添柴,青云山上的厨娘也喜欢使唤她,经常让她帮着洗菜。

一有人喊她,她就习惯往灶台里塞几根柴,以免自己回来晚了,到时候柴火烧尽了。

刚刚苏锦喊她,她没多想,就往里面添柴了。

杏儿道歉了,见没人应她,她又喊了一声,“姑爷?”

暗卫道,“大少爷不会生你的气,你赶紧去帮大少奶奶吧。”

大少爷要和她们见气,都不知道被气吐血多少回了。

和大少奶奶还有丫鬟相处一个月,还能保持心平气和,往后这世上应该没人能让大少爷生气的了。

杏儿一步三回头的回了竹屋。

苏锦使唤她磨药材,很快杏儿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

苏锦在煎药。

杏儿抱着石舀走到苏锦身边,问道,“姑娘,这么多够了吗?”

苏锦看了看粗细,道,“多磨点,送给爹爹和大哥他们。”

杏儿连连点头。

她坐回去,继续研磨。

苏锦煎完药,倒入碗中。

身后杏儿打开抽屉道,“姑娘,蒲黄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还有大半抽屉呢,”苏锦回道。

“大半抽屉都磨完了。”

“……。”

苏锦看到磨完的蒲黄,双腿有点虚。

让她多磨点,就全给她磨完了……

“磨这么多做什么?”苏锦扶额。

“送给侯爷他们啊,”杏儿道。

送给他们也用不着这么多吧。

“你打算送多少?”苏锦问道。

“一桶啊。”

“……。”

“送多少?”苏锦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桶。”

杏儿吐字清晰,怕苏锦不明白,她还比划了下,“这么大一桶。”

“你是认真的?”苏锦咽口水道。

“认真的啊,侯爷买药都是按桶买的,别人给侯爷送药,也都是送一桶的。”

“青云山上的兄弟们用什么药,侯爷和大少爷就用什么,有什么好东西,侯爷也先紧着他们,姑娘只送一点点的话,侯爷和大少爷根本就用不上。”

“……。”

难怪那些人愿意追随她爹了,她爹待人够真诚。

见苏锦没说话,杏儿唤道,“姑娘?”

苏锦笑道,“那就送一桶。”

只是送一桶的话,不够的药材不止这一种。

苏锦写下药方,等谢景宸药浴完,就让暗卫去买回来。

竹屋没钱,杏儿回内屋拿。

杏儿抱着锦盒回来,道,“姑娘,王妈妈和红袖等你好一会儿了,你没让她们走,她们不敢走。”

苏锦扶额。

至于这么胆小吗?

不过她是真把王妈妈和红袖给忘记了。

手头上的事一时半会儿也忙不完,东乡侯府也不差她一点药膏,当以开铺子为重。

苏锦放下手头的活,迈步出了竹屋。

先帮王妈妈和红袖敷脸,然后回后院帮谢景宸把银针取下来,再回去教小丫鬟捏肩。

王妈妈之所以等这么久,实在是值得等。

敷脸不过两天,老树皮般的脸光滑多了,服了药丸,晚上睡的香甜,早上还晚起了一刻钟,要不是丫鬟叫她,估计会一觉睡到天大亮。

大少奶奶捏肩手法别具一格,累了一天,捏几下,她浑身的骨头就都松开了。

万一走了,惹怒了大少奶奶,这样的好机会让给别人,她会悔的肠子泛青。

左右老夫人知道她来了沉香轩,晚上半个时辰也不会说什么。

王妈妈一脸享受。

红袖在一旁学的认真。

丫鬟们更是聚精会神,生怕错漏一点,因为苏锦说过几天她会亲自检查她们学的如何,学的好的有赏,学的不好的有罚。

从小跨院出来,苏锦揉酸疼的颈脖子。

丫鬟端着饭菜进屋,饭菜飘香,勾的人肚子里馋虫翻滚。

屋内,谢景宸在窗户旁看书。

苏锦洗了手才回来的,她直接坐下,看着桌子上的红烧鸡,她嘴角狂抽不止。

她拿出筷子拨弄了下。

杏儿数着,“一、二、三、四……。”

第七十章 纵容

谢景宸放下书走过来。

苏锦望着他。

“谢大少爷,你要的新品种鸡已经诞生了,脑袋下面全是腿,足足十只,”苏锦道。

“……。”

“还有鸭翅膀,”杏儿补充道。

“……。”

“对,还长了两双鸭翅膀,你能想象出来那鸡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吗?”苏锦问的认真。

“……。”

苏锦惭愧啊。

她自认想象力够丰富了。

却怎么也脑补不出来这只鸡是怎么长的。

她实在不知道厨房管事妈妈是怎么想的。

去掉鸡头和鸭翅,这就是一盘子红烧鸡腿啊。

为什么要画蛇添足?

谢景宸坐下,看着那盘子鸡腿,嘴角狂抽不止。

打趣之言,厨房竟然当真了。

苏锦夹着鸡头道,“这鸡头存在的意义,应该是向谢大少爷你证明,这真的只是一只鸡,这些腿不是从别的鸡身上借来的。”

谢景宸,“……。”

苏锦夹起鸭翅。

“但这鸭翅膀,我就不理解了。”

杏儿欢快道,“我知道,肯定是鸡翅膀太小,这只鸡长了那么多腿,飞不起来,要大的鸭翅膀才行。”

苏锦点头,“你解释的很合理。”

谢景宸默默的端起碗吃饭。

他不想说。

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吃鸡腿和鸭翅。

“不过这只鸡挺讨人喜欢的,要是不长脑袋就更好了,”苏锦道。

“……。”

咳咳!

谢景宸呛着了。

他连咳了好几声,“你能不能让我好好吃饭。”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免得辜负了这只鸡,”苏锦道。

“……。”

“等等,让我再说一句,我希望以后沉香轩的鸡都长这样,”苏锦道。

“……。”

“就这一只,好好珍惜吧,”谢景宸吃饭道。

“为什么?”苏锦问道。

“因为国公府其他人不会同意,”谢景宸道。

“……。”

古代就是麻烦。

想吃一盘红烧鸡腿,还要其他鸡……啊,不是鸡,是其他人同意。

此时此刻。

南院。

三太太吃了只鸡腿后,在盘子里找了半天,问道,“怎么就一只鸡腿,另外只腿呢,谁偷吃了?”

拎菜的丫鬟连连摇头,“奴婢不知道,就是借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偷吃鸡腿啊。”

一盘子红烧鸡,太太可就吃两只腿,她活腻了,敢跟太太争吃的。

“不是你偷吃的,那就是厨房的人偷吃的?!”三太太啪嗒一下把筷子拍桌子上。

另外只鸡腿不弄清楚去哪儿了,这顿饭,她吃不下。

丫鬟吓了一跳,“奴婢这就去请厨房管事妈妈来回话。”

很快,厨房管事妈妈就来了。

三太太一脸不快。

管事妈妈道,“大厨房把鸡送来的时候就只有一只腿。”

“鸡也有瘸腿的?”三太太身边的丫鬟惊讶。

“……。”

“瘸腿的鸡也敢买进府?!”三太太恼道。

“……。”

“太太息怒,这只鸡本来是长了两只腿的,只是大少爷要沉香轩的鸡多长几只腿,大厨房没辄,只能从其他鸡身上挪了一只过去,”管事妈妈连忙回道。

“……。”

“这鸡身上的腿是大少爷说多长几只腿就能长的吗,大少爷不会是傻了吧?”丫鬟捂嘴道。

“……。”

三太太眉头拧着,“是大少爷要求的还是大少奶奶要求的?”

“奴婢问了,是大少爷要求的,”管事妈妈回道。

“看大少爷对大少奶奶言听计从的模样,只怕脑子真的有问题了,大厨房管事李妈妈本来不同意,但沉香轩管事刘妈妈说她不敢和大少爷说,要不给鸡腿,让李妈妈去,李妈妈怕惹怒大少爷,到时候生气吐血,只能从其他鸡身上挪了。”

“知道太太姑娘们喜欢吃鸡腿,没敢全挪,听说怕长的腿不够多,还用了两双鸭翅膀充数,要是大少爷生气,往后送来的鸡只怕都没腿了,”管事妈妈叹息。

这煲汤的鸡没腿就算了,精华在汤,这红烧的也没腿就过分了。

三太太脸阴着,“所有人的鸡都少了只腿?”

“除了老夫人的,其他的都少了,”管事妈妈回道。

三太太脸上的阴霾化开几分,“我知道了,退下吧。”

等管事妈妈退下后,丫鬟道,“太太就这么忍了?”

“不忍了,难道要我为了只鸡腿闹到老夫人跟前吗,和个傻子,有什么好计较的,这事让别人管去。”

“太太说的是。”

没人主动说,但这件事还是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

老夫人眉头狠狠的皱了下。

她也觉得自打大少爷从东乡侯府抬回来后,再醒过来,就和以前不同了,莫非真的出问题了?

老夫人看向王妈妈。

王妈妈道,“要不找个太医来给大少爷看看吧,毕竟是国公爷最疼爱的孙儿,万一病情拖的严重了,回头国公爷回来,不好交待。”

老夫人想了想,道,“派丫鬟去和南漳郡主说一声,让她给大少爷请太医。”

南漳郡主怒气未消,晚上压根就没吃,也就没发现鸡腿只有一只的事。

先前婆子从大厨房领菜回来,打算和南漳郡主禀告的,正巧南漳郡主在气头上,没敢说。

丫鬟匆匆去牡丹院传话。

南漳郡主气不打一处来,赵妈妈道,“大少爷又没犯病,请什么太医?”

郡主被他们气晕了,都没请太医!

小丫鬟凑上去,小声嘀咕了几句。

赵妈妈愣住。

她望向南漳郡主,道,“奴婢记得有大夫说大少爷体内的毒积攒到一定程度,会影响神志,莫非……。”

“还傻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请太医,”南漳郡主催道。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请太医。”

晚饭吃的有点撑,苏锦拉着谢景宸陪她遛食。

刚准备出门,就看到丫鬟领着一太医过来。

苏锦愣了愣。

谢景宸眉头微皱。

怎么好好的给他请太医?

丫鬟上前道,“郡主请了太医给大少爷、大少奶奶请平安脉。”

“进来吧,”谢景宸道。

苏锦望着他。

这人可是南漳郡主请来的,他体内的毒在减少,是能把出来的啊。

见谢景宸脸色不动。

苏锦就知道这太医是他的人。

“我没病没痛,用不着把脉,”苏锦道,“肚子撑的难受,我去花园遛食了。”

苏锦去了花园,谢景宸回屋让太医给他把脉。

把脉后,太医有点吃惊。

“大少爷,你的脉象……。”

“知道见了南漳郡主该怎么说吧?”

“知道。”

太医开了药方,丫鬟就领着他去了牡丹院。

见了南漳郡主,太医刚要说大少爷病情没有好转,就听赵妈妈问道,“大少爷脑子真的不正常了?”

太医,“……。”

太医有点懵。

为什么要说大少爷脑子不正常?

“大少爷的脉象混乱,我一时间也分不清楚,为何会觉得大少爷不正常?”太医说的很严谨。

赵妈妈如实道,“大少爷竟然要让一只鸡多长几只腿,这哪像个正常人说的话?”

太医,“……。”

这话怎么可能是谢大少爷说的,是不是弄错了?

难道是他毒渐渐解了,为了确保安全,改装傻子了?

一定是这样的。

太医觉得大少爷聪明,他保守道,“从大少爷的脉象还觉察不出来,但这样无理的要求,万不可纵容,否则没毛病,也迟早养出毛病来。”

南漳郡主点点头。

丫鬟送太医下去。

等太医走后,南漳郡主道,“知道该怎么办吧?”

赵妈妈笑道,“奴婢这就去吩咐大厨房,以后大少爷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再传话下去,府里的下人,不许议论此事。”

“奴婢知道。”

第七十一章 偷笑

苏锦在花园走了一圈,肚子还撑着,人却走不动了。

她坐在石头上歇息。

结果刚坐下,有丫鬟说话声传来。

“走快些,这都过了饭点了,大姑娘肯定饿坏了。”

“小点声说,让人听到不好。”

“怕什么,长房、二房和三房的姑娘都罚了,还都是嫡姑娘,谁敢碎嘴?”

“万一叫大少奶奶听到了呢?”

“没那么巧,放心吧,这府里没丫鬟有胆子和大少奶奶告状。”

两丫鬟有说有笑的走远。

杏儿要出去告诉她们,她和她家姑娘都听到了。

只是还没开口,就被苏锦捂住了嘴巴。

等人都走了,苏锦才把手松开。

杏儿望着她道,“姑娘,你为什么不让奴婢跳出去告诉她们就有那么巧?”

“让她们吃,“苏锦笑道。

“为什么?”杏儿懵懂。

“下回你家姑娘我罚跪,也能吃东西,”苏锦道。

“还是姑娘深谋远虑,”杏儿佩服。

“……。”

算算时辰,谢锦瑜她们应该吃上了,苏锦带着杏儿去了祠堂。

她这一去。

差点要了谢锦瑜一条命。

她一进院子,守门丫鬟就看见她了。

张嘴就要喊,被苏锦喊住,“不许出声!”

小丫鬟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噎着,脸都涨红了。

苏锦走上前,小丫鬟吓的双腿打哆嗦。

门没关,但一阵阵饭菜飘香传来。

苏锦走进去,往右边看去。

蒲团在,人不在。

左边有笑声传来,谢锦瑜她们围着张小桌子在吃饭,有说有笑。

苏锦走上前,笑道,“吃的挺高兴啊,能不能带我凑个桌?”

谢锦瑜猛然瞥头,见是苏锦,心头一急,嘴里的肉包子咽的太快,噎着了。

噎的她面色发紫。

眼见她两眼翻白,呼吸不畅。

苏锦快步走过去,在她后背上狠狠拍了两下。

疼的谢锦瑜眼泪直飚。

不过拍的用力,谢锦瑜咳嗽一声,把肉包子咳了出来。

那种呼吸顺畅的感觉,谢锦瑜觉得自己刚刚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

苏锦道,“以后吃东西别急,又没人跟你抢。”

谢锦瑜是一肚子气都不知道怎么撒。

谁急了?!

不是被她给吓的吗!

谢锦瑜只咳嗽。

谢锦绣和谢锦欢则涨的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她们在受罚啊,还是被土匪大嫂给害的。

现在偷吃东西,还被她逮了个正着,这事该怎么收场。

苏锦眼睛转了一圈,问道,“看守的婆子呢?”

杏儿摇头道,“没看见啊。”

“去找她来,”苏锦吩咐道。

杏儿出去找人。

婆子扶着腰进来,苏锦笑道,“腰还没好啊?”

婆子一脸青白。

苏锦围着婆子转了一圈,道,“我记性不大好,我来罚跪那会儿,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婆子嘴像是被东西粘住了似的张不开。

杏儿道,“姑娘,她说‘进了祠堂,我可不管你们是大少爷还是大少奶奶!’”

不只是语调,连神情杏儿都学了八九成。

这丫鬟记性好不是盖的。

婆子脸色惨白。

苏锦双手环胸,“这是区别对待呢,我揉揉膝盖都不行,大姑娘她们坐下来吃饭都可以,你这是看我不顺眼啊。”

“姑娘,奴婢揍她,”杏儿挥拳头道。

婆子吓的扑通一声跪下,再也没有了以往的严厉,“奴婢,奴婢刚刚回屋上药去了,奴婢并不知道大姑娘她们在吃东西……。”

苏锦笑了一声。

她是三岁小孩吗,祠堂这么僻静,笑声这么大,耳朵聋了都听的见。

苏锦抬手把婆子扶起来道,“起来吧,杏儿只是和你开玩笑的。”

杏儿望着苏锦。

她没开玩笑啊。

她是认真的。

这婆子对姑娘严格,却对大姑娘她们这么宽厚,一定要揍的她满地找牙才能出气。

婆子有点懵。

大少奶奶居然就这么放过她了?

苏锦将她扶起来,又对谢锦瑜她们道,“你们继续吃吧,我回去了。”

看着苏锦走出祠堂,谢锦瑜她们都没反应过来。

就这样走了?

“她一定是去告状!”谢锦瑜笃定道。

屋外,杏儿道,“姑娘,咱们现在是去告状吗?”

“为什么要告状?”苏锦淡笑道。

“让她们继续受罚啊,”杏儿道。

“然后呢?”苏锦问道。

“……。”

杏儿望着苏锦,不知道姑娘是怎么想的。

苏锦看着天际的晚霞,笑道,“就算惩罚加倍又如何,我们一走,她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难道要放着正事不做看着她们跪好?”

“我给她们开方便之门,往后我罚跪的时候,就是换个地方吃睡。”

想想自己的女儿都不拿亲娘的话当回事,她一个儿媳妇,还是出身土匪的儿媳妇,不把南漳郡主的话当耳旁风都说不过去。

出来溜一圈,居然有这么大的收获,真该感谢那盘子鸡腿。

苏锦哼着小调回了沉香轩。

一进门,就看到谢景宸和暗卫站在回廊下。

见她笑的灿烂,连被风吹起的头发丝都仿佛带着笑意。

谢景宸的脸色愈加不好。

他黑着脸去了书房。

苏锦眨眨眼。

望向暗卫,“你家大少爷吃错药了?我出去转一圈回来,心情正好,给我摆这么张臭脸,我有欠他钱没还吗?”

话才说出口,反应过来真借钱没还。

果断改口补救,“被你家大少爷气的脑子都不好使了,快说,你家大少爷为什么对我黑脸?”

暗卫扯了下嘴角,道,“大少爷正在气头上,大少奶奶还笑的这么高兴。”

苏锦,“……。”

“有没有搞错啊,你家大少爷生气,我都不能笑了?”苏锦道。

“大少奶奶背着大少爷偷偷笑就算了,这笑的也太招摇了,”暗卫道。

“……。”

什么叫偷笑就算了?

“先等等!我为什么要笑你家大少爷?”苏锦一头雾水。

暗卫有点懵。

大少奶奶不是在笑大少爷吗?

“没事,”暗卫连忙道。

苏锦眼神不善,“现在说没事晚了,不让我笑,还不让我知道为什么不能笑?”

杏儿叉腰道,“我家姑娘让你回话呢,不说的话,信不信我家姑娘让你这辈子都笑不出来!”

苏锦,“……。”

暗卫,“……。”

暗卫一个脑袋两个大。

见苏锦盯着他。

暗卫就知道不说是不行了。

清了清嗓子,暗卫低声道,“府里都在传大少爷傻了。”

苏锦,“……。”

杏儿,“……。”

“所以才让太医来诊脉是吗?”苏锦道。

“是。”

“我知道了,我回屋笑一会儿。”

“……。”

第七十二章 吓唬

苏锦一脚迈过门槛。

一阵欢快笑声就迸发出来。

肆意愉悦。

笑的暗卫都怕进了书房的谢景宸听到会气炸肺。

杏儿要跟进屋,被暗卫拦下。

等弄清楚大少奶奶为什么那么高兴后,暗卫就去书房找谢景宸。

“大少爷,你误会大少奶奶了,她不是在笑你,”暗卫道。

谢景宸眉头拧着。

显然不信暗卫的话。

那女人知道他背后被人那般编排,能忍着不笑?

只怕笑的最大声的那个就是她。

暗卫点头,“确实不是,大少奶奶和丫鬟去祠堂转了一圈,碰巧见到大姑娘她们在吃晚饭,逮了个把柄,所以心情好。”

像大少奶奶和丫鬟这样胆大,说话无所顾忌的,只怕是祠堂的常客。

逮到大姑娘她们挨罚吃饭,大少奶奶铁定高兴啊,回头她就能有样学样,南漳郡主要罚的话,头一个重重处罚的就该是她女儿。

这个把柄不算是一道保命符,至少也是半道了。

想到大少奶奶只有一主一仆,势单力孤,还能抓到大姑娘她们的把柄,暗卫无话可说。

谢景宸眉头打了个死结。

他这是误会她了?

想到苏锦的气量——

谢景宸抬手揉太阳穴。

他站起身来,抬脚要走,被暗卫叫住,“大少爷是要去见大少奶奶吗?”

“嗯。”

“无故瞪了她,该给个说法,”他闷声道。

他继续往前,被暗卫拦下。

谢景宸望着他,眉头更皱。

暗卫脑海中回荡着大少奶奶的笑声。

他弱了声音道,“大少爷待会儿再去吧。”

谢景宸瞥了他一眼,“为何要待会儿去?”

暗卫欲言又止。

“说!”谢景宸没耐心道。

“我怕大少奶奶这会儿还没笑完,”暗卫硬着头皮道。

“……。”

谢景宸脸漆黑成炭。

暗卫身子一寒,“我滚,我这就滚……。”

话音未落,人已经闪身出屋子了。

暗卫委屈啊。

大少爷惹怒大少奶奶,大少奶奶逼问他,他敢不说实话么?

大少爷不想大少奶奶知道这事,偏生是他们自己把这事捅给大少奶奶知道的。

他知道实话不好听。

可他不说,万一大少爷去了,知道大少奶奶在笑他,到时候生气,他不怕大少爷气大毒发,但大少爷肯定吵不过大少奶奶啊。

就算吵的过,敢吵吗?

大少爷可还指着大少奶奶给他解毒,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到最后这一句——

暗卫懵了。

这是大少爷的屋檐啊!

他要大少爷在自己的屋檐下向大少奶奶低头,他会被活活打死的。

谢景宸在屋子里恼了半天,等他想去内屋找苏锦的时候,内屋空无一人。

苏锦和杏儿去了后院竹屋。

屋子里多了两口大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她让暗卫买的药。

不得不说,暗卫的办事速度就是快。

只是想到要调制一桶去淤青的药膏,苏锦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撸起袖子——

开干。

谢景宸在竹屋外站了会儿,见苏锦忙来忙去,就转身走了。

苏锦这一忙,就忙到了月上中天。

杏儿眼皮子都快黏到一起了,见苏锦也打哈欠,她强撑着眼皮道,“姑娘,都这么晚了,咱们能不能先睡觉,明天再继续啊。”

“再忍忍,这些药都熬上了,放一夜,效果会大打折扣,”苏锦道。

既然调制,就要确保药膏是最好的。

这是苏锦的固执。

再者熬夜对苏锦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来了古代后,每天睡的早,竟然有点扛不住了。

见杏儿犯困,她道,“明儿白天多睡会儿。”

苏锦不睡,杏儿只能陪着,为了精神,杏儿喝了一盏浓的发苦的茶。

苦的她两边的眉毛都皱一起了。

两座竹屋离的远,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到依稀捣药声。

谢景宸看了一夜的书,有些疲惫了,他把书放下,起身出了书屋。

远处灯火通明,依稀能看到人影。

“她们在忙什么?”谢景宸问道。

爷总算喊他了。

暗卫闪身出现,回道,“大少奶奶在调制祛淤青的药膏。”

“一晚上都在忙这个?”谢景宸诧异。

“嗯。”

谢景宸心底一股暖流划过,只是还没传到四肢百骸就被暗卫的话给截断了。

“大少奶奶调制的药膏有点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忙完,要不爷您先回去睡吧,”暗卫道。

“她要调制多少?”谢景宸问道。

“一桶。”

“……。”

“她怎么不调制一缸,让我泡在里面,”谢景宸黑线道。

“……。”

“爷,您误会了,那一桶药膏是大少奶奶顺带调制送给东乡侯的。”

“……。”

“顺带?你见过一瓶子顺带一桶的吗?!”谢景宸咬牙。

“……。”

谢景宸转身回竹屋,看书平复怒气。

暗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少奶奶的确是为了爷才调制祛淤青的药膏的,只是顺带送给东乡侯的太多了点,顺带了一桶……

夜,静静的流逝。

半个时辰后,苏锦看着一桶祛淤青的药膏,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虽然过程很辛苦,但结果很值得。

杏儿不在。

木桶不合适装药膏,苏锦让杏儿去找瓦罐来。

结果等了半天,杏儿给她拎了两酒坛回来。

“姑娘,找不到瓦罐,酒坛可以吗?”她问道。

“……。”

“凑合吧。”

酒坛干净的,但酒味飘香。

装好药膏后,苏锦揉揉酸疼的颈脖子,打着哈欠,准备回去睡觉了。

杏儿灭蜡烛,一边道,“姑爷还在看书,可用功了。”

“这么努力?”苏锦惊讶。

“奴婢喊他,他都没听见,”杏儿点头道。

“……”

是没听见,还是不搭理你啊。

苏锦有点怀疑。

“走,拖他后腿去。”

“咱们俩不一定能拖的动姑爷啊,”杏儿晃脑袋道。

“……。”

看来这小丫鬟是真困了,脑子都转不动了。

走到竹屋前,苏锦用力的踩台阶,踩出踏踏声。

谢景宸知道是她,他没抬头,信手翻了一页书。

苏锦在门口站了会儿,没说话。

暗卫走过去道,“大少奶奶。”

苏锦瞥了谢景宸一眼,闷笑道,“镇国公府的傻大少爷,你的傻主子,我的傻相公,是打算废寝忘食,看一夜的书吗?”

暗卫,“……。”

要不要一连用三个傻字。

谢景宸耳力好,听到这话,脸直接黑成炭了。

他瞪过来。

眼神杀伤力极强。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他磨牙道。

“我让暗卫给你抱床被子来,裹着被子看书,不容易着凉,”苏锦微笑道。

谢景宸把书放下。

他走过来,质疑道,“你还知道关心我?”

“你是我相公,我当然关心你了,”苏锦道。

这话很中听。

如果谢景宸没有听见苏锦小声嘀咕的话。

“本来就够傻了,再着凉,还不知道傻到什么程度,”苏锦咕噜道。

谢景宸听见了,脸更黑了。

这女人——

不给她一个教训,迟早被她气死。

长臂一揽,他抱过苏锦的腰,脚下轻点,身子凌空,直接上了屋顶。

站在屋顶上,苏锦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果断抱着谢景宸的腰不撒手,别想丢她在屋顶上。

谢景宸,“……。”

这女人的反应能不能正常点?

很快,谢景宸就知道苏锦的反应算正常的了。

还有一个更不正常的。

回廊上。

杏儿望着暗卫,一脸欣喜,“姑爷怎么知道我家姑娘喜欢在屋顶上看星星?”

暗卫,“……。”

什么看星星?

大少爷那是在吓唬大少奶奶好不好!

“但今儿太晚了,星星也不多。”

杏儿提着灯笼下台阶,望着屋顶道,“姑爷,改天你再陪姑娘看星星吧。”

苏锦,“……。”

谢景宸,“……。”

“屋顶上有鸟屎,你们别坐啊。”

“……。”

“我明天爬上去清理。”

“……。”

第七十三章 应付

屋顶上的风有点大。

吹的谢景宸浑身无力。

鼻间一抹若有似无的药香,像是自己的,又像是苏锦身上带的。

苏锦只抱着他,就是不求饶。

她不求饶,谢景宸就不从屋顶上下来。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

暗卫手里拿着一条长凳子,望着谢景宸道,“大少爷,你抱大少奶奶下来吧,丫鬟要我给你们两送凳子上去。”

苏锦,“……。”

谢景宸,“……。”

没办法啊。

苏锦就杏儿一个小丫鬟。

她负责洗苏锦的衣服。

她可不想裙摆上沾鸟屎,可难洗了。

而且一旦沾上鸟屎,就是洗的再干净,姑娘也不会再穿,她的衣服不过是几个铜板,姑娘的裙裳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送个凳子多简单,省下来的钱能买好多好吃的。

屋顶上,谢景宸开口道,“你要不要下去?”

“你陪我看星星,我听你的。”

人在屋顶上,不得不低头啊。

只是这样的低头,谢景宸没听出来,只觉得是挑衅。

“那就再看一会儿吧,”他道。

“……。”

苏锦胳膊都抱麻了,恨不得朝谢景宸腰来一口,她道,“算了,还是改天再看吧,炒点小菜,弄点葡萄酒,才有情调。”

这女人想的还真美。

苏锦摇着谢景宸道,“快下去吧,我好困,待会儿要抱着你睡着了。”

谢景宸低头,借着依稀的月光,能看出苏锦脸上的疲惫。

他心中一软。

抱着她下了地。

等到了地面,苏锦才松开胳膊。

杏儿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苏锦随口问道,“在青云山,我经常看星星吗?”

杏儿小脑袋瓜直点。

“姑娘可喜欢看星星了,有一回还差点摔下来,侯爷和夫人怕了,就给姑娘修了台阶,在屋顶上加了平台,修了栏杆,夏天夜晚看星星,风吹的人可舒服了,唯一不好的就是有蚊子,冬天在上面晒太阳,暖洋洋的,”杏儿道。

想起青云山,杏儿就鼻子酸酸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了。

谢景宸扶额,看着苏锦缄默,不知所思的脸庞。

谢景宸认识到一个事实。

她不是想的美。

她是一直就过的这么美。

东乡侯和夫人宠女儿都宠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简直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只是谢景宸想不明白,被这么娇惯长大的女儿,怎么会有这么一手高超的医术?

时辰太晚了,苏锦舆洗了一番,就上床睡下了。

谢景宸泡了个澡,等他回来,苏锦已经抱着他的被子睡着了。

谢景宸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最后把苏锦抱在怀中,方才沉沉睡去。

翌日,请安的时辰,苏锦睡的正酣。

南漳郡主、二太太、三太太齐聚栖鹤堂。

三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女儿被罚跪祠堂,虽然心疼,但毕竟她们犯了错,舍不得也送她们去了。

只是没想到,偷了会儿懒,吃了点东西,会被女土匪逮个正着。

连女儿都没管教好,还怎么管别人?

想到会被苏锦怼,她们就坐不住凳子。

而且昨儿逮的把柄,居然没直接闹开,都琢磨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

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苏锦来给老夫人请安。

“不过是逮了个把柄,连早安都不请了?”三太太不快道。

南漳郡主让丫鬟去沉香轩看看。

很快,丫鬟回来道,“大少爷、大少奶奶还有那丫鬟都还睡着,都没起床。”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南漳郡主脸色冷沉。

主子睡就算了,丫鬟也在睡,有这样伺候人的吗?

丫鬟道,“听沉香轩的丫鬟说,昨儿大少爷、大少奶奶还有小丫鬟在后院待到后半夜才回屋睡觉。”

“后半夜才睡,这会儿没醒也很正常,”二太太道。

就是不知道忙什么要忙到后半夜的。

难道在忙什么面膜泥?

二太太往王妈妈和红袖脸上看去。

红袖皮肤嫩,看上去变化不大,但王妈妈气色好转,显而易见。

想不到一点木炭,到了大少奶奶手里竟能化腐朽为神奇,变废为宝。

要命的是,南安郡王几个被大少奶奶打劫了,还为她奔前跑后,帮她盯着修建铺子,不得不叫人怀疑,青云山是不是有什么让人心甘情愿为之卖命的毒药。

等不到人,就都散了,毕竟都不是闲人。

苏锦是饿醒的。

昨晚上吃的多,但调制药膏耗费体力。

醒来一室的阳光,谢景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在屋子里看书。

要不要这么勤奋啊。

“不分昼夜的看书,你不是打算考状元吧?”苏锦打趣他。

谢景宸斜过来一眼,“不多看点书,怎么应付你爹的藏头藏尾诗。”

苏锦,“……。”

咳咳!

“我爹要知道你为了他这么努力,肯定很高兴,”苏锦眨眼道。

“……。”

“你眼睛的淤青好了?”她道。

“……。”

“效果比我想的还要好,”苏锦很满意。

毕竟古代的药材多是天生地长的,远非现代大批量种殖的可比。

杏儿端了铜盆进屋,伺候苏锦洗漱。

苏锦找暗卫,让他把昨晚调制的药膏送东乡侯府去。

暗卫去竹屋转了一圈。

空手回来道,“没看到药膏。”

“你没看到桌子上的酒坛吗,那两酒坛里装的就是药膏,”杏儿道。

“……。”

用桶装药膏就够叫人吃惊的。

居然用酒坛装。

暗卫无话可说。

暗卫转身要走,苏锦叮嘱道,“如果我爹问起来,你就说药膏是相公送的。”

她不想会医术的事让东乡侯和唐氏知道。

暗卫以为苏锦是在帮谢景宸博东乡侯好感,点头应下。

然而谢景宸眉头却皱紧了。

谎称药膏是他送的,东乡侯就会当真吗?

暗卫拎着两酒坛,骑马车去了东乡侯府。

东乡侯府的小厮都认得他,直接领着他去训练场找侯爷。

训练场上,东乡侯正和小厮比试。

暗卫看了会儿,暗暗惊叹东乡侯武功之高。

东乡侯把小厮撂倒后,笑道,“正好渴了,把酒拎过来。”

小厮过来拿酒。

暗卫没松手,“这不是酒,是药。”

“是药酒?”小厮问道。

“药酒是药,也是酒,”东乡侯走过来道。

“……。”

“酒坛子里装的是祛淤青的药,”暗卫道。

暗卫怕不说清楚,真当酒拔了盖子就往嘴里灌。

大少奶奶熬了一夜调制的药膏,不能浪费了。

东乡侯抱过酒坛,嗅了嗅,“闻着挺不错的。”

小厮道,“昨儿不小心揍了姑爷一拳,还以为姑爷会生气,没想到姑爷会送祛淤青的药来,姑爷的心胸很宽广啊。”

小厮挑了点抹在手腕处,清清凉凉的,疼痛都仿佛减轻了几分,道,“侯爷,这药极好。”

“我女婿送的药,怎么会差,”东乡侯高兴道。

“侯爷说的是。”

“……。”

暗卫有点心虚,赶紧告辞。

结果东乡侯拍着他肩膀道,“明天再送两坛子金疮药来。”

暗卫,“……。”

“告诉我女婿,以后我东乡侯府的药他包了。”

“……。”

“买药的钱找皇上拿。”

“……。”

“别跟皇上客气。”

“……。”

第七十四章 上当

东乡侯府前。

暗卫翻身上马,望着东乡侯府鎏金的匾额久久出神。

脑子里一直徘徊着东乡侯说的两句话——

买药的钱找皇上拿。

不用跟皇上客气。

他知道东乡侯跟皇上不客气。

而且是一点都不客气。

可是大少爷如何跟皇上不客气,让他开口找皇上拿钱啊?

都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碰到东乡侯,那不是包子没了,那是连做包子的人都保不住。

万幸的是,这一次被打劫的不是大少爷,是大少奶奶。

东乡侯无意打劫了自己的亲女儿。

暗卫有点想笑。

怕东乡侯府小厮看见生疑,赶紧骑马跑了。

回到沉香轩,正好苏锦也在书房,暗卫便把送药的经过禀告苏锦和谢景宸听。

知道送了两酒坛药后,就被迫承包东乡侯府用的所有药。

苏锦,“……。”

谢景宸,“……。”

咳咳!

谢景宸闷笑一声。

“被你爹打劫的滋味如何?”他心情极好。

这是一家人不了解一家人啊。

苏锦眨眨眼,道,“被我爹打劫了,还能笑的这么高兴,想来滋味应该是不错,不愧侯府小厮夸你心胸宽广,佩服佩服。”

谢景宸,“……。”

“被打劫的是你,”谢景宸扶额道。

“你问清楚,我爹到底是打劫你这个女婿,还是打劫我这个女儿,”苏锦微笑脸。

“侯爷打劫谁都不会打劫姑娘的,”杏儿肯定道。

“……。”

暗卫懵了。

他之前笑的太早了点儿,没想到大少奶奶会耍无赖,他道,“大少奶奶,大少爷没钱,也不会调制药膏,想送也送不了。”

谢景宸想说的就是这句话。

第一次觉得没钱也是件好事。

他端起茶盏,悠哉的喝了一口。

那是你爹,你看着办吧。

只是一口茶进嘴,还未咽下,就全喷了出来。

“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啊,”苏锦笑道。

“……。”

“再说了,久病成良医,不用我教,你也该会点的,”苏锦道。

“……。”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

“拜师吧。”

“……。”

谢景宸扶额,“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拜师吧,”苏锦重复道。

“再上一句,”谢景宸道。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苏锦眨眼。

“我一点都不愉快,”谢景宸道。

“……。”

叫他怎么愉快的起来?

她给亲爹送一回药,以后她爹的药就他全包了——

还讲不讲道理了。

想到这几个字。

谢景宸浑身无力。

他居然想和东乡侯,和他女儿讲道理,看来他是真的病的不轻了。

苏锦望着他,道,“人之所以不愉快,是因为不满足于现状,却又无力改变现状。”

暗卫,“……。”

谢景宸,“……。”

无法反驳。

苏锦手撑着书桌道,“我现在给你改变现状的机会,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谢景宸望着她,“什么改变现状的机会?”

“等你学会了我的医术,就不用靠我给你解毒,别人再给你下毒的时候,你也能防备,”苏锦循循善诱。

“我要多久才能学会?”谢景宸问道。

“你资质不错,又勤奋好学,十年足够,”苏锦认真道。

“……。”

十年?

难道她五岁就开始学医术?

“我要能活十年,敌人都该死绝了,谁给我下毒?”谢景宸道。

“……。”

“你这话就太绝对了,怎么会没人给你下毒,不是还有我吗?”苏锦道。

“……。”

谢景宸揉太阳穴,“你不必再劝我,我扛不到十年后学会医术被你下毒。”

“为什么?”苏锦问道。

“因为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被你们活活气死了!”

苏锦,“……。”

杏儿,“……。”

屋内,安静了半天。

直到杏儿抹眼角的泪花。

“姑爷的话,听的人好心酸,奴婢好想哭,”杏儿道。

“……。”

谢景宸脸黑成炭。

他抬脚走人。

暗卫默默的看了杏儿一眼。

这丫鬟是一边心酸,一边补刀啊。

已经修炼到气人的最高境界——

用大实话伤人。

不知道将来是哪个倒霉的上辈子没烧够香,遇到她,一定过的比大少爷还要凄惨。

杏儿望着苏锦道,“姑娘,姑爷不想学医术,就别让他学了,让他找皇上拿钱就行了。”

苏锦,“……。”

暗卫,“……。”

这丫鬟是不是以为找皇上拿钱是件很容易的事?

苏锦一直有个疑问,她问道,“我爹和皇上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看皇上也不像个昏君,但对她爹却格外的容忍,这太不正常了。

毕竟她爹也算是蔑视皇权的典范了。

“不认识啊,”杏儿摇头道。

“不认识,皇上怎么格外的容忍我爹,就因为我救过皇上?”苏锦道。

“皇上可能是上当了,”杏儿想了想道。

“……。”

“上什么当?”苏锦好奇。

“前年,有人上山劝侯爷招安,不然朝廷会派重兵围剿我们青云山,侯爷送走那人后,就和夫人商量这事,”杏儿道。

“夫人说就侯爷的臭脾气,招安就是进京被人关门打狗,即便招安,也要想个万全之策,不能让多年心血付之东流。”

“夫人说皇上好骗,便让青云山的兄弟扮成道士,在一棵菩提树下等皇上上勾。”

“……。”

“等了皇上足足大半年,道士才见到皇上,告诉皇上,他将来会遇到一个凶狠霸道,把朝堂搅的乱七八糟,把他气的死去活来的臣子,这个臣子会找他要钱要权,他还有一个特别特别可爱的女儿,让皇上重用他,将来他会帮皇上实现心中的愿望。”

“……。”

“帮皇上实现什么愿望?”苏锦好奇。

“奴婢不知道啊,夫人说是人都有愿望,皇上也不例外,如果皇上问的问题答不上来,就说天机不可泄露。”

“……。”

她娘深谙道士骗人的精髓啊。

“所以皇上当真了,对我爹格外的宽厚?”苏锦一脸黑线。

“皇上好骗嘛。”

“……。”

这么明显的骗局,皇上也能上当,确实好骗。

屋外。

谢景宸,“……。”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可是欺君死罪。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还说皇上好骗。

要命的是皇上真相信了。

皇上这么容易上当。

他是不是该听岳父大人的进宫骗钱去?

第七十五章 补救

谢景宸站在书房外。

丫鬟过来请他和苏锦吃午饭。

只是还未靠近,就被谢景宸摆手退下了。

这些话让人听了去,皇上绝对比他先气死。

只听屋内有说话声传来:

“这些事是你偷听到的?”苏锦问道。

杏儿望着苏锦,摇头道,“不是偷听的啊,夫人和侯爷是一边吃饭一边说的,奴婢就在旁边伺候,姑娘还吵着要进京扮道士,夫人不同意,侯爷疼姑娘,把挑人做道士的事交给姑娘去办,奴婢陪姑娘挑了一下午呢。”

苏锦,“……。”

忽悠皇上这么大的事,就在饭桌上商议,旁边还有人。

这么随便,还这么成功,不得不服气。

“刺杀皇上,也是我爹安排的?”苏锦怀疑道。

杏儿摇头。

“不是侯爷安排的,侯爷说皇上脑子不好,明知道青云山有土匪,还从山脚下过去,把他计划全部给打乱了不说,还差点害死姑娘。”

“……。”

“要不是夫人拦着,侯爷还想大半夜去揍皇上一顿。”

“……。”

这丫鬟转述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委婉一点,又是好骗,又是脑子不好,她说的云淡风轻,却是听的人心肝乱颤啊。

暗卫觉得他应该直接跟着大少爷出门的。

苏锦扶额,“我爹什么计划?”

“向朝廷招安的计划啊。”

“……。”

“最后不一样招安了吗?”苏锦疑惑。

杏儿小脑袋瓜摇头,“奴婢不知道啊,一样是招安,这回还是皇上亲自招安的,但侯爷就是不高兴,夫人说这都是命,计划的再好,也赶不上变化,往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要侯爷行事小心谨慎。”

苏锦,“……。”

暗卫,“……。”

谢景宸,“……。”

东乡侯小心谨慎的——

气晕了御史。

打劫了皇上。

揍了忠武将军和崇国公。

这要不小心谨慎,朝堂上还有活着的吗?

苏锦扶额。

完全不懂她爹娘的脑回路,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爹不是随便招安的,朝堂上有人让他心甘情愿的招安。

或者说,向谁招安,更能达成所愿。

他爹有秘密啊。

不过他爹不会谋反就是了。

皇上都落他手里了,也不过是想半夜去揍皇上一顿,还被她娘给拦下了。

只要不是谋反,苏锦就安心了,至于其他事,只要她能帮的上忙,她都会尽量相助的。

苏锦还在想这事,杏儿已经换话题了,“该吃午饭了吧,吃完了午饭,还得调制金疮药。”

苏锦斜了暗卫一眼,问杏儿,“如果不送金疮药会怎么样?”

杏儿想了想,道,“侯爷找人要东西,不给的要么死了,要么残了,姑爷是姑娘喜欢的人,侯爷肯定不会对姑爷这么凶残。”

“不过以后姑爷不能去侯府了,揍姑爷一拳,姑爷送了祛淤青的药,会让人觉得要轻轻捅姑爷一刀,他才送金疮药,”杏儿道。

“……。”

轻轻的捅一刀……

捅的再轻,那也是一刀好不好!

暗卫无话可说。

别说爷了,就是他都有点扛不住了。

苏锦嘴角扯了下,“还真没说错,要他真的被捅伤了,我不得给他调制金疮药,少不得要多调制一桶。”

暗卫,“……。”

谢景宸,“……。”

“走了,去吃饭。”

苏锦打开门,就看到谢景宸看着她,脸色青黑一片。

苏锦秀眉微挑,“相公是在偷听,还是在帮我们守门?”

“我用不着偷听,你们也无需守门,”谢景宸道,“这么大的事,你爹不可能不考虑露陷会怎么补救。”

让一个实诚的丫鬟知道这么多,不是让自己待在悬崖边上吗?

苏锦望向杏儿。

杏儿一脸懵懂道,“没想过补救啊,夫人说露馅了也没事,皇上英明神武,是不会承认自己被骗的。”

苏锦,“……。”

谢景宸,“……。”

“非但不会,皇上还会说是因为侯爷有才华,才欣赏侯爷的,而且会比以前更宠信侯爷来挽回面子,然后暗搓搓弄死侯爷,反正皇上又弄不死侯爷,所以不用瞻前顾后,然后就一致决定骗皇上了啊。“

苏锦,“……。”

谢景宸,“……。”

咳咳!

“这么大的事,我爹娘还是深思熟虑过的,”苏锦一本正经道。

“……。”

“你娘挺了解皇上的,”谢景宸无力道。

“……。”

“我娘不是了解皇上,她是懂男人好面子,”苏锦道。

谁会承认自己被人骗的团团转。

皇上九五之尊就更丢不起这人了。

被一个招安的土匪骗钱骗权,回头青史上浓墨重彩的记上一笔,天知道会笑掉多少人大牙。

这个骗局,她爹娘不圆,皇上也得把它圆回来。

最后极有可能是谁捅出来的,皇上和东乡侯一起找他麻烦。

苏锦揉着腮帮子进屋。

丫鬟端菜过来,杏儿欢快道,“还有好多的鸡腿呢。”

苏锦坐上桌,看着那盘子红烧鸡,望向谢景宸道,“你昨儿不是说这样的红烧鸡就一盘子,让我好好珍惜吗?”

谢景宸,“……。”

她很听话的珍惜了。

差点没被撑死。

居然又来了一盘子。

“你好像不大了解镇国公府其他人,”苏锦拿起筷子笑道。

谢景宸扶额。

碰到她们主仆,国公府的人都不正常了。

杏儿道,“肯定是他们心疼姑爷傻了,所以让姑爷多吃点好的补补。”

谢景宸脸一黑。

“吃啥补啥,也不该送鸡腿啊,难道还想你多长几条腿出来?”苏锦闷笑。

瞥到一旁的荤菜,苏锦绷不住笑,夹菜子的手都有点颤抖。

饶是如此,她还是夹了几块给谢景宸,道,“多吃点补补,待会儿才有力气帮我调制金疮药。”

谢景宸眼看着苏锦给了夹了五块猪头肉。

他脸黑成了锅底色。

这女人是真的不把他气死不罢休啊。

更叫他生气的是这盘子猪头肉!

沉香轩几时做过这道菜了,偏偏今儿出现在桌子上!

“这盘子菜谁烧的,给我叫过来!”谢景宸恼道。

很快,厨房烧菜李妈妈就过来了。

见谢景宸一脸愤怒,吓的她扑通一声跪下,“可是饭菜不合大少爷胃口?”

谢景宸指着红烧猪头肉道,“谁让你做这道菜的?!”

李妈妈忙道,“是大厨房送来的,说东乡侯府喜欢猪头肉,猜大少奶奶可能喜欢吃,大少奶奶要是不喜欢,以后就不做了。”

杏儿忙道,“我家姑娘喜欢啊,以后多做点儿。”

苏锦,“……。”

谢景宸怒气尽消,笑道,“退下吧。”

李妈妈走后,谢景宸把猪头肉端苏锦跟前,“多吃点。”

苏锦,“……。”

第七十六章 羞辱

看着那盘子红烧猪头肉,苏锦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

吃啥补啥啊。

为什么要一边说大少爷傻了,一边给她这个大少奶奶准备猪头肉。

她是不是被人给当枪使了?

偏生杏儿怕厨房再不烧猪头肉,忙不迭的承认了。

为了面子,她宁肯一辈子不吃猪头肉,何况她对肉类没有那么热衷啊。

苏锦没说话。

谢景宸把红烧猪头肉端到她跟前还不够,又给她夹了几块。

苏锦拿筷子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抬起来,她问道,“大厨房怎么知道东乡侯府喜欢吃猪头肉,你们镇国公府在打听我爹娘的喜好?”

谢景宸夹了块肉塞嘴里道,“怎么知道的,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国公府不会投其所好的。”

苏锦默了默,望向谢景宸。

“不是投其所好?那给我烧猪头肉做什么?”苏锦问道。

“……。”

“莫非是打算我爹娘登门,他们喜欢什么菜,就不烧什么菜,故意抬扛?”她猜测道。

“……。”

“姑娘放心,侯爷和夫人都不挑食的,”杏儿道。

“……。”

谢景宸觉得猪头肉味道不错,他道,“你想知道,就让丫鬟去厨房问问。”

“那奴婢去问问,”杏儿道。

她只是转移下话题,用得着问吗?

但杏儿已经出去了。

苏锦默默的吃饭,吃完碗里的,谢景宸就给她添两块。

苏锦忍。

他再添。

她再忍。

最后——

忍无可忍。

苏锦望向谢景宸道,“我这么聪明,还要继续吃,你我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的!”

谢景宸,“……。”

苏锦把猪头肉端他跟前,“吃光。”

谢景宸,“……。”

这不是她爱吃的吗?

他怕她尴尬不好意思夹,多给她夹几块,也惹恼她了?

“你确定都给我?”谢景宸问道。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苏锦脱口道。

“……。”

“你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是落在青云山了吗,带回来了?”谢景宸闷笑道。

“……。”

姥姥的!

记性要不要这么好啊!

这样会让她很尴尬的好不好!

不过好在杏儿回来了,道,“姑娘,奴婢打听清楚了。”

“说。”

“是国公府管事妈妈买菜的时候碰到侯府厨娘让卖肉的每天往侯府送半只猪,隔一天送一个猪头去知道的,”杏儿道。

“……。”

一天半只猪?

这也太能吃了吧。

苏锦一脸黑线。

谢景宸一脸坦然,毕竟他是知道东乡侯府一天能吃掉一千多个肉包子的人。

杏儿生气道,“大厨房送猪头肉来沉香轩,奴婢问,厨房的人还不说,奴婢要揍她们,才肯说实话,猪头肉是其他人不吃,收拾起来又麻烦,才送沉香轩来的。”

虽然姑娘挺喜欢吃猪头肉的。

但这是他们不要才送来的!

这是两码事了!

在东乡侯府,侯爷和夫人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姑娘,到了国公府,不好的没人要的才给姑娘。

这落差,杏儿有点承受不了。

苏锦瞥了谢景宸一眼,“你们镇国公府待我可以啊。”

谢景宸无话可说。

这确实有些羞辱人了。

“有什么想吃的,去大厨房说一声就可以了,”谢景宸道。

“奴婢这就去大厨房,把好吃的都搬来,”杏儿道。

“别搬回来,搁久了不新鲜,”苏锦提醒道。

她怕啊。

这丫鬟的分量和她的不一样。

她说搬来,十有八九是搬空。

杏儿走后,苏锦和谢景宸继续吃饭。

再说杏儿找厨娘逼问猪头肉后,厨娘第一时间就往大厨房传了消息。

大厨房管事李妈妈得知此事后,正担心,就看到杏儿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李妈妈有些心肝儿颤,知道杏儿喜欢吃红烧肉,赶紧道,“杏儿姑娘还没有吃午饭吧,要不就在我这里吃点,有刚出锅的红烧肉。”

小丫鬟端着红烧肉过来。

肉香四溢。

人家态度这么好,杏儿都不知道该怎么找茬了。

“我不是来吃饭的,”她道。

李妈妈笑道,“我知道,这不是顺带吃顿饭吗,有什么事咱们边吃边聊,大少奶奶嫁进来,也没寻着机会问问大少奶奶喜欢吃什么,你与我说说。”

毕竟混到了镇国公府大厨房管事的位置,哪能懂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再不讲道理,我用好吃的,用软话捧着你,你也不能直接就动手吧。

然后,杏儿看在红烧肉的面子上屈服了。

“好吧,边吃边说,”杏儿道。

李妈妈让人端菜来,亲自招待杏儿吃,五菜一汤,一般丫鬟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啊,便是老夫人身边的王妈妈也没有。

杏儿一边吃,一边训斥大厨房不该把不要的猪头肉送给她家姑娘。

反正她说什么,李妈妈都接着。

照不照办,回头再说。

吃饱喝足,杏儿打着饱嗝道,“总之,最好的要送给我家姑娘就对了。”

“是,是。”

“除了这些,杏儿姑娘可还有什么交代的,”李妈妈问道。

“没什么了。”

李妈妈送杏儿出门。

杏儿想到什么,回头道,“想起来了,我家姑娘还喜欢吃猪大肠,别送的太勤快,七天送一回,不要太肥的。”

李妈妈,“……。”

厨娘们,“……。”

杏儿拎着糕点走远。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

李妈妈嘴角还在抽搐,脑门上全是黑线。

送个猪头肉,就是羞辱大少奶奶,特地来兴师问罪,吓的她出了一身冷汗。

可大少奶奶羞辱起自己来,比她们厉害多了!

猪头肉好歹她们都吃。

可猪大肠——

国公府向来直接扔的啊。

丫鬟站在一旁,道,“也没问哪天给大少奶奶送猪大肠啊。”

李妈妈扶额,“就从今天开始吧。”

“今天的已经扔了,”丫鬟道。

“赶紧去买。”

“……。”

大少奶奶爱吃猪大肠的消息,一阵风传遍镇国公府。

谢锦瑜她们在花园凉亭吹风,听到这消息,一阵阵恶寒。

“大嫂的口味真是独特,”谢锦绣道。

“那东西,我宁死也不会吃,不愧是土匪,吃的都和咱们有着天渊之别,”谢锦瑜鄙夷道。

“这事可别往外传,丢我们镇国公府的脸,”谢锦绣道。

谢锦瑜瞥了丫鬟一眼。

丫鬟捂嘴一笑。

那边过来一丫鬟,高兴道,“大姑娘,寿宁公主来了。”

第七十七章 切磋

后院竹屋。

苏锦在回廊上熬药。

杏儿拎着糕点过来道,“姑娘这么早就给姑爷泡药浴啊。”

苏锦瞅着她道,“怎么去这么久,我还怕你被大厨房的人给揍了。”

杏儿拎着糕点,笑的眉眼弯弯,“大厨房的人态度可好了,不但请我吃饭,走之前还送我红豆糕。”

“没被人套话吧?”苏锦有点担心。

这丫鬟实诚的令人发指。

一问话,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偏青云山的事又知道的多,还都是些不能被人知道的事。

杏儿摇头如拨浪鼓,“夫人叮嘱过,不能在外人面前说青云山的事,奴婢没忘记。”

苏锦,“……。”

“这国公府里,哪些是外人?”苏锦问的认真。

“除了姑爷和他的小跟班,其他的都是外人,”杏儿回道。

“……。”

某小跟班正拎着水桶过来,嘴角抽了抽。

他一个暗卫已经沦落成小跟班了?

万幸的是这丫鬟没把他也算成是外人。

这丫鬟许是不知道他不算是大少爷的人,只是国公爷临去战场,不放心大少爷,派他来守卫的,不然肯定不会这么说了。

杏儿把糕点拿进屋,就出来熬药。

苏锦则忙着调制金疮药。

这会儿时辰早,而且调制的过程也比祛淤青药膏简单,不用熬到半夜。

不过这一晚,苏锦又熬到了半夜。

她能算到调制金疮药的时辰,算不到意外和找茬的。

药膏刚倒进浴桶里,谢景宸正脱衣服。

远处跑过来一丫鬟,道,“大少奶奶,寿宁公主她们要进后院,快拦不住了!”

苏锦曾下令,没有她允许,不许任何人进后院,并派了两丫鬟轮流看门,以防有人溜进来。

小丫鬟跑近,看到谢景宸衣服脱了大半,只剩亵衣亵裤,还站的那么高,直接懵了。

洗澡也不用爬那么高吧。

而且后院都是药味,有些熏人。

苏锦脸沉了沉,道,“去告诉寿宁公主她们,就说大少爷在莲池里沐浴,想看的,只管进来。”

小丫鬟,“……。”

谢景宸,“……。”

怕寿宁公主真进来了,小丫鬟撒丫子就往回跑。

好险。

另外一守门丫鬟已经被扣住了。

寿宁公主和谢锦瑜她们走过来,小丫鬟上前,急道,“大少奶奶说大少爷在莲池沐浴,你们要看,就进去。”

登时,寿宁公主和谢锦瑜她们的脸就涨红了。

先前急切的脚步也像是被钉在地上,再挪不动半步。

谢锦瑜气的跺脚,“大哥真的在莲池里沐浴?!”

小丫鬟没说话。

谢锦绣皱眉道,“说实话!”

小丫鬟吓住了道,“大少爷不在莲池里沐浴。”

谢锦瑜一把将小丫鬟推开,“我就知道是骗人的!”

小丫鬟赶紧道,“可大少爷真的在沐浴,就在院子里,一眼就能看见。”

谢锦瑜脸发烫,直直的盯着丫鬟。

丫鬟没有退缩,因为她说的是真的。

浴桶旁,谢景宸瞪着苏锦,“你能不能偶尔稍微顾及下我的感受?”

苏锦拍着浴桶道,“我要不这么说,就不是说说,而是她们真的进来参观你泡药浴了,我这还不够顾及你吗?”

“还是我误会了,不应该阻拦了她们进来?”苏锦问道。

“……。”

“你要想她们进来,我可以帮你去喊啊。”

“……。”

谢景宸扶额。

不想说话的他,进浴桶内泡着。

小丫鬟跑回来,远远的就看到谢景宸泡在浴桶内,热气腾腾。

苏锦刚把银针掏出来。

小丫鬟喊道,“大少奶奶,寿宁公主要见你。”

“让她等着。”

“……。”

“等多久啊?”小丫鬟声音有点颤抖。

敢让寿宁公主等的,整个国公府大概也只有大少奶奶一个了。

“一刻钟吧。”

“……。”

小丫鬟默默转身离开。

没敢直接说让寿宁公主等一刻钟,小丫鬟道,“大少奶奶有点事,让大姑娘陪公主喝杯茶等会儿。”

一盏茶,一刻钟。

寿宁公主恼火,却又不敢进去。

万一真的在沐浴呢,她不能拿闺誉去赌。

寿宁公主愤然转身。

谢锦瑜陪着她去正堂喝茶等苏锦。

浴桶旁,苏锦帮谢景宸扎心,杏儿有点担忧,“姑娘,寿宁公主是不是练好鞭子来找你切磋的?”

苏锦,“……。”

“你确定?”苏锦有点虚。

“应该是吧,那天姑娘抽了她一鞭子,她去找皇上告状失败后,给姑娘撂了狠话,让姑娘等着,她一定练好鞭子来找你切磋,”杏儿道。

“……。”

“但是没想到她来的这么快,”杏儿担忧。

“……。”

“一刻钟也学不会啊。”

“……。”

这丫鬟,还打算让她临时抱佛脚呢。

这要不小心抽自己两鞭子,都省的寿宁公主动手,自己就帮她出气了。

苏锦稳住心神,帮谢景宸施针。

从台阶上下来,苏锦道,“我的鞭子呢?”

杏儿拍拍包袱,“姑娘放心,奴婢一直随身带着。”

怕苏锦急着要,杏儿打开包袱拿鞭子。

“放屋子里去,”苏锦道。

“啊?”

“快去。”

“……。”

苏锦执意,杏儿也只能照办。

堪堪一刻钟,苏锦才进正堂,彼时寿宁公主已经等不快不耐烦了。

本来她就一肚子火。

干等这么久,更是火冒三丈。

被她抽了一鞭子,颜面尽失。

父皇哄她高兴,答应送她一颗大东珠,她盼了许久才盼到送进宫,结果倒好,她都还没看见,就被她爹一股脑的连着托盘全端走了。

而且,全部端来给了她。

寿宁公主看到苏锦,只觉得手心痒的厉害,恨不得朝她来一鞭子。

苏锦淡笑走过去。

谢锦瑜眼神冷淡道,“大嫂真叫我们好等。”

“好了,这一次不怪你们,下次来你们要提前半天说,不然我可能腾不出空来见你们,”苏锦微笑道。

“……!!!”

到底谁该怪谁啊!

有这样待客的吗?!

寿宁公主冷冷一笑。

她都找上门来了,她还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知道待会儿她还笑不笑的出来。

“屋子里闷的慌,去花园走走。”

寿宁公主起身,瞥了苏锦一眼。

你等着!

找个空旷的地方再收拾你!

第七十八章 松手

花园内,百花齐绽,姹紫嫣红。

色彩斑斓的蝴蝶,穿过花丛,看的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但偌大一个花园,只有苏锦一人是在认真欣赏风景。

杏儿担心寿宁公主发难。

谢锦瑜她们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等寿宁公主收拾苏锦,替她们出口恶气。

寿宁公主为了收拾苏锦才来的镇国公府,而她的耐心在等苏锦的时候已经用完了。

挑好了地方,直接开门见山道,“亮鞭子吧!”

苏锦望向寿宁公主道,“我没带鞭子在身上。”

谢锦瑜不信,“不可能,大嫂的丫鬟不是随身带鞭子的吗?”

“这回真没带,不信你看,”杏儿把挎包翻给谢锦瑜看。

还是姑娘聪慧。

不带鞭子,就可以不用和她们切磋了。

既然是切磋,总不能姑娘徒手对寿宁公主鞭子吧。

“你回去拿!”寿宁公主不耐烦道。

杏儿望向苏锦。

苏锦淡淡一笑,“早上翻过老黄历,今儿不适合动武,会两败俱伤,我不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改日吧。”

“你说改日就改日?!”寿宁公主恼道。

“大嫂,寿宁公主来国公府一趟不容易,”谢锦瑜帮腔道。

苏锦望向她,“万一在切磋的时候,伤了寿宁公主,你负责?”

“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吧!”寿宁公主咬牙道。

这些天,她辛苦练鞭子,不就是为了今天?

想轻易逃过去,没那么容易!

苏锦不接招,“出宫不容易,哪天我进宫找公主切磋便是,到时候把皇上皇后都叫上,也能做个见证。”

谢锦瑜微微皱眉道,“大嫂,你这就过分了,今儿与你不利,你就不应战,回头再挑个合适你动武的黄道吉日进宫抽寿宁公主?”

火上浇油。

气头上的寿宁公主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二房三姑娘谢锦欢道,“要不还是改日吧,咱们做个中间人,帮寿宁公主和大嫂挑个大家都觉得合适的日子,在宫里比试,国公府地方小,施展不开。”

听谢锦欢的话,苏锦觉得自己武艺超群。

和寿宁公主斗起来,能日月无光,山川色变,分分钟把镇国公府夷为平地。

然而她只是一个连鞭子都不会使的弱鸡。

虽然知道让她们决定哪一天比试,就是明着偏袒寿宁公主。

但就算明天比试,她好歹还有一晚上抱佛脚。

进了宫,皇上或许会阻挠呢?

能拖一天是一天。

谢锦欢的提议,苏锦欣然同意。

但谢锦欢就惨了,挨了寿宁公主和谢锦瑜她们好几记瞪眼。

她到底是向着哪边的?!

寿宁公主不同意,只是在她开口的时候,谢锦瑜握着她的手朝她摇头。

寿宁公主深呼吸道,“本公主考虑考虑!”

“赏花吧!”

杏儿松一口气。

但这口气松的太早了些,就在苏锦赏花,伸手去摸花瓣的时候——

寿宁公主一鞭子抽过来。

苏锦白皙的手背上瞬间多了一条鞭痕。

疼的她啊的一声叫起来。

“本公主要和你切磋,由不得你不同意!”寿宁公主的声音砸过来。

随之而来的是鞭子。

苏锦慌忙避开。

一鞭子抽过来,一盆开的正盛的牡丹遭了秧。

寿宁公主抽回鞭子,继续抽苏锦。

苏锦气不打一处来。

她望着谢锦瑜几个道,“你们就这么袖手旁观吗?”

“公主发怒,我们若帮大嫂你,她就该抽我们了,”谢锦瑜道。

苏锦深呼吸。

她朝寿宁公主身后喊,“相公!”

寿宁公主转身望去。

苏锦一把抓过她搭在一盆山茶花上的鞭子,想将鞭子抢过来。

苏锦出其不意,但是架不住寿宁公主的丫鬟眼疾手快,帮寿宁公主抓稳了鞭子。

杏儿过来帮苏锦。

然后——

抽鞭子就变成了抢鞭子了。

杏儿力气大,但是寿宁公主人多。

双方僵持不下。

谢锦瑜走过来道,“大嫂,你快松手,有话好好说。”

“你怎么不让寿宁公主松手!”

“让她有话好好说!”苏锦不虞道。

“大嫂!”谢锦瑜一脸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模样。

苏锦眉头一挑,道,“杏儿松手。”

“真的要松手吗?”杏儿道。

“松!”

然后苏锦和杏儿一起松手了。

鞭子一松开。

寿宁公主往后一倒,身后的宫女和太监给她做了垫背的。

“快跑!”

苏锦拉着杏儿就跑。

寿宁公主气的想活活抽死苏锦。

“给我追!”寿宁公主咬牙道。

苏锦往前跑。

杏儿道,“姑娘,咱们跑错方向了,那边才是回沉香轩的路。”

“不回去。”

“啊?”

“就在花园跑。”

“……。”

苏锦说什么,杏儿只照办。

然后——

她们在前面跑。

寿宁公主和谢锦瑜她们在后面追。

“姑娘,咱们能不能跑快一点儿?”杏儿忍不住道。

“别急,慢慢跑。”

“……。”

“为什么?”杏儿不解。

她们是在逃命啊。

“只有让她们觉得能追上我们,她们才会一直追着不放。”

“……。”

“等跑累了,她们就跑不动了,”苏锦道。

“……。”

“可那时候,我们也跑不动了啊,”杏儿道。

“……。”

苏锦回头看了一眼。

寿宁公主穷追不舍。

只是走两步,歇两步。

就这样,嘴里还放着狠话,“你给我等着!本公主今儿不剥你两层皮,本公主跟你姓!”

苏锦看着花园内的丫鬟,喘气道,“快去告诉老夫人、南漳郡主、二太太、三太太,让她们来救寿宁公主!”

丫鬟们,“……。”

大少奶奶,你当我们傻啊。

找南漳郡主她们来,不明摆着是来救你吗?

但又不敢无视苏锦,便纷纷退下。

反正走远了,大少奶奶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去找人来救她。

苏锦嘴角勾起一抹灿笑。

又跑了半圈。

一路跑,一路找人救寿宁公主。

最后丫鬟婆子全走了。

花园里只剩她们。

差不多了。

苏锦在杏儿耳边嘀咕几句。

杏儿连连点头。

两人分开跑。

不过寿宁公主的目标是苏锦,没有理会杏儿。

苏锦跑一会儿,回头喘气道,“能不能饶了我,别追着不放了?我真的真的跑不动了,我服软了行不行?”

“你,你休想!”

寿宁公主往前走了几步,累的话都说不囫囵。

丫鬟扶着她,才没有累趴下。

苏锦很无语。

就这样,还想追她?

她山上下来的土匪体力,是她娇生惯养的公主能比的?

开玩笑啊。

暗处——

杏儿拿着弹弓瞄准了寿宁公主身边大树上的马蜂窝。

她准头极好。

石头打过去,正好打断马蜂窝。

偌大一个马蜂窝掉下来,砸在地上。

马蜂倾巢而出。

“姑娘,快跑!”

杏儿大叫道。

主仆两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至于寿宁公主——

有一个算一个。

全军覆没。

嗯。

不只是她。

连她带来的宫女太监都是被抬出镇国公府的。

第七十九章 道歉

竹屋内。

迸发出一阵阵肆意笑声。

浴桶内,谢景宸两眼望天。

俊美如妖孽的脸上是浓浓的无奈。

知道苏锦抽过寿宁公主一鞭子,他就知道寿宁公主和苏锦没完。

今儿找上门来,他就担心不会善了。

寿宁公主叫南漳郡主一声表姨母,也算是镇国公府里的常客了。

整个国公府没人向着苏锦。

和她对上,苏锦占不到半点便宜。

苏锦走后。

谢景宸不放心,几次让暗卫去看看。

第一次——

暗卫告诉他,寿宁公主挑衅,大少奶奶没接招。

第二次——

暗卫告诉他,寿宁公主抽了大少奶奶一鞭子,鞭子差点被大少奶奶抢走。

第三次——

暗卫告诉他,寿宁公主在追大少奶奶,肯定追不上。

第四次——

暗卫告诉他,他现在可以改担心寿宁公主了,她正被马蜂蜇。

而他担心了大半天的人正躲在绝对安全的地方,笑的花枝乱颤。

谢景宸,“……。”

他还能说什么?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谢景宸想起了东乡侯的行事小心谨慎,想起了他送的几颗珍珠,以及苏锦走之前说的话。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她说。

“我惹不起她,总能躲的起,”她道。

她的分寸,她的惹不起就是让寿宁公主被抬出镇国公府。

谢景宸扶额。

真的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暗卫添了炭,从下往上看,见他脸色不是很好,担心道,“大少爷,你还扛的住吗?”

泡了这么久,大少爷皮都泡皱了。

要他说,大少爷最该担心的是他自己,还不知道大少奶奶什么时候笑够,想起他来。

竹屋内,苏锦在揉腮帮子,笑的两腮都生疼。

杏儿则道,“跑了半天,肚子都饿了,姑娘,你要不要吃红豆糕。”

“尝一块。”

杏儿把大厨房送她的红豆糕打开,主仆两有说有笑。

暗卫忍不住,走过去道,“大少奶奶,您什么时候帮大少爷取银针?”

苏锦这才想起谢景宸来,起身道,“取银针这点小事,我不在,你代劳下不就行了吗?”

暗卫,“……。”

大少奶奶施针的手法,和一般大夫不同。

她扎在大少爷体内的银针。

他哪敢随便取下来。

万一出点事,他担待不起。

苏锦把银针取下,赞赏道,“没想到你能坚持泡这么久,明天继续。”

暗卫,“……。”

谢景宸,“……。”

谢景宸从浴桶内出来。

那边跑过来一小丫鬟,没敢上前,离的远远的道,“大少奶奶,南漳郡主让你去栖鹤堂一趟。”

苏锦正下台阶,回道,“去告诉南漳郡主,我跑累了,趴着没力气起来,大姑娘她们要给我道歉,过两天吧,我不急。”

丫鬟,“……!!!”

大少奶奶,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大姑娘她们都被马蜂蜇了,这会儿正在看太医,还要她们来给你赔礼道歉。

这是没蜇死大姑娘她们,继续气死吗?

“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啊,”杏儿催道。

丫鬟连忙转身跑了。

实在没法把大少奶奶这么挑衅的话说的圆滑,便一字不改的转达给传话丫鬟。

小丫鬟怔在那里半晌。

等着这些话一字不落的传到南漳郡主耳朵里,南漳郡主脸都气紫了。

捅了马蜂窝,把她女儿蜇成这样,还要她女儿道歉?!

这是要活活气死她吗?!

谢锦瑜气的浑身直颤抖。

身子一动,脸上和手背上被马蜂蜇出来的伤扯痛的她直叫。

太医从药箱子里拿药的手都有点颤抖。

镇国公府是娶了什么样凶残的大少奶奶进门。

在南漳郡主眼皮子底下把寿宁公主和她女儿蜇成这样——

镇国公府已经变天了吗?

御书房内。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

小公公快步进去,道,“皇上,不好了,寿宁公主被马蜂蜇伤了。”

皇上眉头一拧。

“御花园里什么时候有马蜂了?这要蜇到皇上那还了得?”福公公站在皇上身边道。

“好了,被马蜂蜇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宣太医就是,朕待会儿去看她,”皇上心思还在奏折上。

“不只是蜇了一下,”小公公忙道。

“两下?”皇上抬头道。

“……。”

“至少二十来下,”小公公声音打颤。

“……。”

“怎么会这么严重?”福公公惊讶。

“……。”

“这是捅了马蜂窝吗?”皇上担忧道。

把奏折放下,皇上起身往外走。

到了寿宁公主的寝殿,太医正帮寿宁公主上药。

皇上看着宫女太监个个脸都肿着,眉头拧成麻花。

至于疼爱的女儿,皇上看了好几眼——

没认出来。

“这真的是寿宁?”皇上问道。

“……。”

寿宁公主再也没法强忍着不哭了。

嚎嚎大哭。

眼泪划过伤口,火辣辣的疼着。

皇上,“……。”

这哭声——

真的是他女儿的。

刚刚这句话,他好像不该问,伤女儿心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抹了药,很快就好了,”皇上安慰道。

皇后脸哏着,抹着眼角道,“皇上,你可要给寿宁做主啊。”

“到底怎么回事?”皇上问道。

“寿宁要去镇国公府,臣妾就让她去了,撞上了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就成这样了,”皇后僻重就轻。

“……。”

“镇国公府大少奶奶也一起被蜇了?”皇上问道。

“……。”

皇后心口一堵。

寿宁都被蜇成什么样了?!

皇上还关心那女土匪!

“没有,她没有被蜇,就是她让丫鬟捅了马蜂窝把公主蜇成这样,”宫女告状道。

“……。”

“你们这么多人跟去,还让公主被蜇成这样?”皇上眼神不善。

但凡他们忠心一点,也不会这样。

宫女太监们心里苦。

马蜂蜇的时候,自己都没力气跑了,何况是护着公主了。

要是能跑掉,也不至于这么惨。

皇上转身坐下,拍桌子道,“到底怎么回事,给朕详细道来,胆敢漏一个字,朕绝不轻饶!”

宫女吓的跪在地上。

颤巍巍的把经过说给皇上听。

宫女太监怕皇上,可也怕皇后啊。

说的委婉,再委婉。

把绝大部分错都推给苏锦。

可皇上不傻,他看了皇后一眼,雷霆震怒,“朕的女儿,带着人跑去镇国公府挑衅,最后被抬回宫了,还要朕做主,你们要把朕的脸往哪儿放?!”

皇后也知道这事丢人,但想到皇上也被东乡侯欺负的死死的,心里多少好受点儿。

他这个做父皇的都杠不过人家爹。

他女儿斗不过人家女儿——

很、正、常!

皇后安慰自己,但是没成功,火气还是很大,她咬牙道,“皇上,东乡侯和他女儿蔑视皇家威严,一定要重重严惩!”

“要严惩,也不是这一次,朕丢不起这人!”皇上豁然起身。

“东乡侯府那些大大小小的马蜂窝,没事别去捅。”

“……。”

“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寿宁再出寝宫一步!”

“……。”

皇后脸都气的颤抖。

更叫她生气的还在后头。

“拿瓶药膏送去给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皇上吩咐道。

“……。”

“再传朕旨意,镇国公府保护不周,让马蜂窝掉下来伤了公主,镇国公府上下罚俸三月。”

“……。”

第八十章 补救

后院,捣药声咚咚作响。

小丫鬟跑过来,朝远处竹屋望了一眼,好奇大少奶奶在捣鼓什么,但没敢上前。

谢景宸在屋内看书,泡太久了,皮肤磨着衣服有点疼。

小丫鬟走上台阶,唤道,“大少爷,皇上派公公来宣旨,您和大少奶奶也要去。”

谢景宸把手中的书放下,抬手揉太阳穴。

让寿宁公主被抬回宫,颜面尽失,皇上怎么可能不追究。

“去叫大少奶奶,”他道。

暗卫去竹屋传话。

苏锦手里拿着药包,眨眼道,“我能不能不去?”

杏儿连连点头,“我家姑娘跑了半天,累惨了,睡着了起不来。”

暗卫,“……。”

没见过有人累的精神抖擞。

也没见过有站着睡着还说话的。

“我不去,应该不至于到我床前来宣读圣旨吧?”苏锦道。

“……。”

“不会,”暗卫道。

“那就这么办,”苏锦果断道。

“……。”

“会有丫鬟婆子来把大少奶奶你从床上扶下来去接旨的,”暗卫扶额道。

“要不要这么认真啊?”苏锦一脸黑线。

杏儿望着她。

苏锦放下药包,深呼吸道,“去接旨吧,我不信皇上还不讲道理了,指不定是赏赐我的呢。”

暗卫,“……。”

像大少奶奶这般想的美应该绝无仅有了吧?

苏锦迈步出竹屋。

谢景宸等候在那里。

两人一起去了前院。

他们去的算晚的。

不止老夫人,就连被马蜂蜇伤的谢锦瑜都到了。

看到她被蜇的腮帮子肿,右眼肿成一条缝——

谢景宸,“……。”

就这样,看到苏锦过来,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左眼里泻出幸灾乐祸。

胆敢用马蜂蜇寿宁公主,就是救过皇上也没用!

不打她三四十大板,皇家威严荡然无存!

皇家可是最最最好面子的!

等着挨板子吧!

然而,苏锦一句话,就差点把她气晕。

“这么半天了都还没消肿啊,”苏锦惊讶道。

“……!!!”

公公眼皮都抖了下,没见过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这么欠揍的。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往人伤口上撒盐呢。

公公轻咳一声,道,“人都到齐了,就跪下接旨吧。”

苏锦在谢景宸身侧跪下。

公公打开明黄圣旨,认真宣读。

渐渐的——

苏锦眉眼笑开了。

谢景宸抬手扶额。

老夫人眉头拧成麻花。

南漳郡主脸黑成炭火,气的浑身颤抖。

被马蜂蜇过的谢锦瑜直接炸了,“分明是大嫂捅了马蜂窝,蜇伤了寿宁公主,怎么是马蜂窝自己掉下来的?!”

公公脸色淡淡,“皇上说马蜂窝是自己掉下来的,那就是自己掉下来的,与大少奶奶无关。”

“皇上英明!”苏锦高呼。

“……!!!”

谢锦瑜气的眼泪直飚。

哪有这样偏袒的?!

到底谁才是皇上的女儿!

寿宁公主都被蜇的不成人样了,皇上不惩罚罪魁祸首,却罚整个镇国公府,这不是让整个镇国公府来替那女土匪背黑锅吗?!

谢锦瑜气的呼吸不畅,被马蜂蜇过的地方疼痛不止。

这时候,公公拿出药膏——

谢锦瑜跪在地上,愤愤难平。

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欺负她没见过药膏吗,就是赏赐她百十瓶药膏,也平复不了她现在的怒火!

然而,这甜枣也不是给她的。

公公望向苏锦道,“这药膏是皇上赏赐给大少奶奶的。”

谢锦瑜,“……!!!”

南漳郡主,“……!!!”

谢景宸脑门上全是黑线。

暗卫,“……。”

居然真的是赏赐。

苏锦欢喜的接过药膏,“知道我受了委屈,特意赏赐我药膏,皇上简直不能更英明了。”

公公,“……。”

大少奶奶,你占尽上风,又得了便宜,再卖乖就有点过分了啊。

寿宁公主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啊,下手的时候就不能轻点儿,给皇上留两分薄面。

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内心在喷血。

老夫人接了圣旨,药膏也赏赐给苏锦了,公公转身离开。

公公前脚出门,后脚谢锦瑜就道,“娘,女儿不服气!”

南漳郡主眸底泛冷芒,她又何尝服气,但皇上爱面子!

寿宁公主来国公府挑衅,最后被人用马蜂窝蜇伤抬回宫,皇上嫌丢人。

可要是寿宁公主是来国公府玩,不小心被掉下的马蜂窝蜇伤抬回宫,外人知道了,最多说寿宁公主倒霉。

皇上的脸面也就保住了。

只是这样保住脸面的方式,是建立在镇国公府受委屈上的!

看苏锦打开药膏轻嗅,夸药膏真不错,只觉得心口压抑,有点喘不过气来。

杏儿进屋,凑到苏锦身边,高兴道,“姑娘猜准了,皇上果然讲道理,非但没有罚姑娘你,还赏赐了药膏。”

“皇上真好,”杏儿道。

“……。”

“没事就先回去吧,”谢景宸扶额道。

他怕再待下去,又要请太医进府了。

苏锦也没打算多待。

只是南漳郡主没让他们走,望着谢景宸,南漳郡王道,“听丫鬟说,你在沉香轩后院的大木桶内泡澡,后院全是药味,是怎么回事?”

当时修建竹屋,南漳郡主就好奇那木桶是做什么用的。

谢景宸没说话。

苏锦道,“是我爹嫌弃相公身子骨弱,让我帮相公泡药浴的,用的是我青云山锻炼筋骨的不传之秘。”

南漳郡主眉头一紧,发难道,“宸儿体内有毒,岂容得你胡来?!”

“母亲放心,相公是我的,我比谁都希望他好,”苏锦回道。

“……。”

“我看府上还有不少少爷,有需要锻炼筋骨的吗?”苏锦眨眼问。

“……。”

“三十两银子一天,泡上三个月,保管扛揍,”苏锦道。

“……。”

“不信你们揍我相公试试。”

“……。”

苏锦卖力推销。

谢景宸黑着脸把她拉走了。

出了正院,苏锦不满道,“我话还没说完,干嘛拽我。”

“他们没那么好忽悠,”谢景宸道。

“谁忽悠他们了?”苏锦不满。

“我是认真的!”她叫道。

“……。”

“真的能锻炼筋骨扛揍?”谢景宸不信。

“你不是每天在泡吗,好几天了,也该感觉出来自己皮厚了啊。”

“……。”

这女人说话就不能好听点吗?

什么叫皮厚?

那叫结实!

而且他也没感觉出来。

杏儿却是深信不疑,“应该让大少爷多泡泡,他经常挨揍。”

“明儿送金疮药,一并送几包药去,”苏锦道。

“……。”

往前走。

苏锦问谢景宸,“国公爷有什么喜好?”

谢景宸挑眉,“怎么突然想起来打听祖父的喜好?”

苏锦叹息一声。

“镇国公府上下没有喜欢我的,我原打算等国公爷他们回来,好好表现一下,”苏锦道。

“……。”

“结果人还没见着,就连累他们俸禄被扣了。”

“……。”

“我得想办法补救啊。”

“……。”

第八十一章 好吃

阿嚏!

苏锦又打了一个喷嚏。

她揉着鼻子,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从她进后院,到回竹屋。

这么短的距离,她已经打了四个喷嚏。

杏儿担忧的看着她,“姑娘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请个大夫进府看看?”

暗卫斜了杏儿一眼。

这丫鬟是担心傻了吧。

大少奶奶医术高的都能给大少爷施针解毒了,一点伤寒,用得着请大夫吗?

“没事,”苏锦摇头。

“应该是有人在背后骂我,”她道。

“……。”

“蜇成那样了,还有力气骂姑娘,皇上这么圣明,下次咱们就不用手下留情了,”杏儿一脸凶残。

“……。”

谢景宸扶额。

全军覆没,连援军都不知道伤了多少。

就这样——

还是手下留情?

无话可说的他,抬脚回竹屋。

苏锦喊住他,“先别走啊,我和寿宁公主的梁子算是越结越大了,你得教我鞭子。”

谢景宸回头道,“如果寿宁公主这会儿还有力气的话,她应该在练习弹弓。”

苏锦头大。

这么说,她不止要学习鞭子,还要练习弹弓?

寿宁公主追着她的脚步跑。

她要不想被欺负,只能跟着努力。

“你不必太担心,短时间内,寿宁公主没机会出宫,”谢景宸宽慰她道。

“她还敢来呢,咱们国公府又不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来了就别走了,”杏儿凶残无比。

“……。”

从杏儿的脸上,暗卫恍惚看到了东乡侯在说话,“我青云山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来了就别走了!”

不只是说话,就连神情都像了几分。

暗卫,“……。”

见谢景宸回屋,暗卫默默的跟上,但是没成功。

苏锦叫住他。

“你家大少爷泡过药浴,还要缓缓,你先过来,我教你调制金疮药,”苏锦道。

“……。”

暗卫认命的跟着苏锦去了竹屋。

芷兰苑。

谢锦瑜回屋后,气的把桌子上的茶盏摔地上泄愤。

摔了两个茶盏后,还觉得不够。

拿起第三个茶盏甩出去。

哐的一声传开。

一丫鬟进来,为躲开碎茶盏,跳了起来。

等安静了,丫鬟才上前,“姑娘消消气,奴婢说件好事与你听。”

“能有什么好事?!”谢锦瑜咬牙道。

丫鬟上前道,“姑娘,你忘了大少奶奶喜欢吃猪大肠的事,这事已经传开了,你猜背后大家是怎么议论大少奶奶的?”

“怎么传的?”谢锦瑜道。

“传的可难听了,奴婢都不忍说出来污姑娘的耳朵,”丫鬟笑道。

“直说就是!”谢锦瑜催道。

“大家说大少奶奶是土匪出身,做了咱们镇国公府大少奶奶,也改不了身上的土气,放着山珍海味不吃,喜欢吃穷苦百姓都看不上的猪大肠,说她可能是猪大肠吃多了,脑子里装了……。”

“装了什么?”

“装了米田共。”

“……。”

反应过来,谢锦瑜笑的前俯后仰。

丫鬟见她笑了,道,“奴婢开始还不知道米田共是什么,他们说奴婢才知道。”

“听说大厨房给大少奶奶烧了猪大肠,”丫鬟笑道。

“去大厨房吩咐一声,晚上我要吃佛跳墙、糖醋鲤鱼、蒸驼峰、鲍鱼烩珍珠菜、芙蓉蛋和鹅肫掌羹,少一样都不行!”谢锦瑜道。

小丫鬟去大厨房,丫鬟正在洗猪大肠。

隔着老远都闻着味。

真不知道大少奶奶是怎么咽下去的。

大厨房管事李妈妈道,“可是大姑娘要吃什么?”

丫鬟把菜名一报,李妈妈道,“这其他的菜都好说,这驼峰,府里没有啊。”

“没有就去买,大姑娘心情不好,吃不到,你该知道她的脾气的,”小丫鬟道。

“是,我这就差人去买,”李妈妈应道。

小丫鬟走后。

李妈妈看着猪大肠,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少奶奶吃的太随便。

大姑娘吃的又太过精致。

都是难伺候的主。

把猪大肠洗干净了,婆子把捂鼻子的布取下道,“洗干净了。”

“送沉香轩去,”李妈妈摆手道。

婆子拎着猪大肠去了沉香轩,最后又原样拎了回来。

“沉香轩里,也没人会烧,”婆子道。

“去问问大少奶奶的丫鬟,看她知不知道,”李妈妈道。

小跨院内,苏锦在教丫鬟捏肩。

杏儿在一旁看的认真,小丫鬟上前,喊了她两声。

杏儿没听见。

小丫鬟大着胆子拽了下她袖子,小心翼翼道,“大厨房的许妈妈找你。”

“找我?”杏儿指着自己道。

小丫鬟点头。

杏儿就出去了。

刚出院门,许妈妈就迎上来,杏儿眨眼道,“找我有事?”

“大厨房没人会烧猪大肠,怕烧出来的不合大少奶奶口味,特来问问,”许妈妈温和道。

“还以为找我什么事呢,就这事啊,我教你就是了,”杏儿道。

杏儿没烧过菜,但见过好多回。

许妈妈听后道,“倒也不难。”

“怎么不难,烧不好,味道差很多,一定要用心啊,”杏儿道。

“是,是。”

教了丫鬟,苏锦又回后院,继续忙活。

这一忙,就忙到了吃晚饭的时辰。

小丫鬟进后院请谢景宸。

没有暗卫传话,谢景宸亲自过来,道,“该吃晚饭了。”

杏儿道,“晚上有好菜呢。”

苏锦淡笑,“有什么好菜?”

“是姑娘最喜欢的菜,奴婢特意吩咐厨房给姑娘做的,”杏儿卖关子道。

那她倒要看看了。

苏锦停了手头活,和谢景宸回屋吃饭。

桌子上摆了六菜一汤。

苏锦看了两眼道,“这些菜不都吃过吗?”

杏儿皱眉,“怎么没有?”

“不应该啊!”她道。

苏锦坐下,笑道,“没有就算了,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菜?”

“红烧猪大肠。”

“……。”

咳咳!

谢景宸呛了喉咙。

苏锦笑容僵硬在脸上。

她拍着脑门道,“你早上去大厨房骂人,然后给我要了猪大肠?”

“是啊,”杏儿点头道。

“……。”

这丫鬟的脑回路要不要这么感人啊。

杏儿理由充足。

而且苏锦无法反驳。

“奴婢知道猪大肠还比不上猪头肉,更叫人笑话,奴婢是特意吩咐大厨房烧的,”杏儿道。

“……。”

“姑娘不能一辈子都不吃自己喜欢的菜啊。”

“……。”

“等他们背后笑够了,奴婢再告诉他们皇上在我们青云山吃过猪大肠,还说好吃,一准能憋死他们,”杏儿得意道。

“……。”

“但不知道为什么菜没端上来。”

“……。”

谢景宸扶额,“皇上真的吃过猪大肠?”

这是不可能的事吧?

但在青云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杏儿把皇上吃猪大肠的经过告诉苏锦和谢景宸。

事情是这样的。

苏锦救了皇上,把他们带上青云山。

东乡侯陪皇上聊了会儿,就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

随行大臣要告辞,东乡侯留他们吃饭。

随行大臣便道,“皇上吃进嘴的东西,要精细,青云山怕是做不出来,还是下山吃吧。”

东乡侯拍桌子,怒道,“这是看不起我们飞虎寨了?”

然后,皇上就留下来吃了顿便饭。

东乡侯就是拿猪大肠招待皇上的。

为了精细,唐氏特意吩咐厨娘把猪大肠切细一点儿,还摆了朵花点缀。

皇上没见过这道菜,尝了下,觉得味道不错,便问道,“这菜是你们青云山独有的?”

东乡侯道,“那是猪大肠。”

皇上,“……。”

当时,屋子里气氛都凝固了。

皇上默默的夹了一块,道,“味道不错,你们都尝尝。”

这个你们是陪着皇上左右的大臣。

皇上开口,那就是圣旨啊。

敢不吃吗?

一个个用一种无法描述的神情吃了猪大肠,并且道,“好吃。”

“真好吃?”皇上问道。

“真的好吃。”

“这么喜欢,那就吃光,”皇上笑道。

“……。”

一顿饭吃的很和谐。

那些大臣对猪大肠赞不绝口。

只是一下桌,那些大臣都吐了。

苏锦,“……。”

谢景宸,“……。”

谢景宸扶额。

这丫鬟倒是聪明,就是胆子太大,居然拿皇上做垫脚石。

“皇上吃过猪大肠的事,不要对外说,”谢景宸叮嘱道。

“可不说,大家会背后笑话姑娘啊,”杏儿道。

“皇上面子重要,还是你家姑娘面子重要?”谢景宸问道。

“当然是我家姑娘面子重要啊,”杏儿道。

“……。”

第八十二章 随意

当然——

没有比这更干脆的两个字了。

把谢景宸噎的半晌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苏锦在一旁憋笑,“傻了吧。”

她吃猪头肉被人笑话。

杏儿想不到办法替她挽回颜面。

想起来皇上在青云山吃过猪大肠,所以特意找大厨房要了猪大肠,让大家往死里笑话她,然后再替她把丢掉的面子捡回来。

从头到尾,杏儿就只考虑到她,要是更在乎皇上的面子,就不会要猪大肠来雪上添霜了。

谢景宸扶额。

他斜了苏锦一眼。

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

为了不丢脸,就把天子的脸面踩脚底下的,只怕也就这一家了。

而且——

谢景宸皱眉,“不是天老大,皇帝老二,你排第三吗?”

东乡侯狂妄之言,他还记得。

苏锦想起来,这还是杏儿告诉她的呢,明明皇上排在她前面的,当以皇上为重啊。

苏锦望向杏儿。

杏儿道,“侯爷后来说了,皇上经常不在排行榜上。”

苏锦,“……。”

谢景宸,“……。”

苏锦哭笑不得。

这排名的很随意,很任性啊。

也是,这排行榜是东乡侯发的,一切解释权在他。

嗯。

听听是怎么解释的。

“皇上怎么就从排行榜上掉下来了?”苏锦问道。

“惹侯爷和姑娘不高兴的时候,皇上就不在榜上了,其他时候都在,”杏儿认真道。

“……。”

谢景宸扶额。

这只怕是东乡侯府的玩笑之言,这丫鬟给当真了。

也不排除东乡侯就是这么想的。

但这里是镇国公府,不是东乡侯府可以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苏锦望着杏儿道,“皇上待我不错,这一回就不提他吃过猪大肠的事了。”

“可不说,那些讨厌的人还会笑话姑娘吃的粗糙,”杏儿道。

“咱们心里知道皇上和咱们一样就成了,其他人不用在乎,”苏锦道。

“那姑娘还吃猪大肠吗?”杏儿问道。

“为什么不吃?”

“……。”

“那奴婢去给姑娘端来。”

“……。”

杏儿一溜烟跑远了。

其实这丫鬟更在乎的还是吃,皇上都说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不吃呢。

杏儿走后,苏锦望着谢景宸,道,“你应该没吃过猪大肠吧?”

谢景宸不说话。

那东西,他这么可能吃过?

“待会儿端来,你也尝尝,”苏锦笑道。

“……。”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的口味应该和我差不多,”苏锦道。

“……。”

“是你进的我镇国公府,”谢景宸黑线道。

“……。”

“沉香轩是我的。”

“……。”

见谢景宸哑口无言,苏锦闷笑道,“再说了,皇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猪大肠都说不错,你们镇国公府的人是没吃过,或许也喜欢呢。”

“不可能,”谢景宸坚决道。

让镇国公府那些长辈吃猪大肠,这和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没区别了。

至于谢锦瑜和谢景川他们,端庄的大家闺秀和俊逸的世家少爷形象怎么能被猪大肠摧毁?

哪怕猪大肠是人间美味,他们也不屑一顾。

他们镇国公府的人,他还能不了解?

为了保持苗条身材,饭都只吃小半碗的人。

谢景宸不说,苏锦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别的不说,谁敢把猪大肠往他们跟前端呢?

苏锦端起碗,细嚼慢咽。

杏儿去小厨房转了一圈,被告知大厨房并没有送猪大肠来。

杏儿就直接去了大厨房,问道,“我家姑娘的猪大肠呢?”

烧火婆子回道,“不是送去了吗?”

“没有啊,”杏儿道。

“送去了,我还来做什么?”她道。

“不应该啊,一刻钟前,春兰就送去沉香轩了,”婆子道。

“许是没碰上?”有丫鬟道。

杏儿一脸不快,“我一路来,就没见到有拎食盒的,再说了,一刻钟,爬也该爬到沉香轩了。”

大厨房管事李妈妈走过来道,“是杏儿姑娘来了,我正要差人去和你说一声,猪大肠烧的不够好,我给倒掉了,明儿做好就给大少奶奶送去。”

杏儿眉头扭着,“又是送去沉香轩了,又是倒掉了,我都被你们弄糊涂了。”

李妈妈笑道,“是送去了,留了点在灶台上,我尝了下,觉得难吃,怕惹大少奶奶不快,就赶紧把春兰叫了回来,等大厨房做出大少奶奶要的味道,往后天天给大少奶奶做都不成问题。”

态度很好,杏儿也就没说什么了。

杏儿转身离开。

李妈妈松了口气,丫鬟给她倒茶,道,“李妈妈骗大少奶奶的丫鬟做什么?”

“别提了,”李妈妈喝茶道。

只是李妈妈一口茶没进肚,就咳嗽了起来。

杏儿站在大厨房门口,一脸凶残,“你骗我?!”

丫鬟,“……!!!”

李妈妈,“……!!!”

我的个妈呀。

这土匪丫鬟怎么又回来了!

杏儿撸了衣袖就过来,吓的李妈妈手里的茶盏都摔了。

“说!你骗我什么了?!”杏儿拽着李妈妈的衣服道。

幸亏她想起来,姑娘说红豆糕味道不错。

她回来问问还有没有,没有的话,明天送一盘子去沉香轩。

凑巧就让她知道李妈妈骗她。

李妈妈赶紧道,“春兰办事不靠谱,送猪大肠去沉香轩的路上,不小心崴了脚,把猪大肠给打翻了,怕大少奶奶责怪,我才撒谎说倒了。”

杏儿小眉头松开,“你直说不就行了吗?!”

“这不是害怕吗?”李妈妈紧张道。

“明儿,明儿我一定找个靠谱的丫鬟送去,”李妈妈保证道。

“还有红豆糕!”杏儿道。

“是,是。”

杏儿这才松了手,转身离开。

李妈妈吓的惊魂未定,大少奶奶和她的土匪丫鬟可是连寿宁公主都敢让抬回宫的主儿,可是不敢惹。

李妈妈瞪了丫鬟一眼,丫鬟缩着脖子,抽了自己好几嘴巴,都怪她多嘴。

婆子端茶给李妈妈,让她压惊。

然而,李妈妈又喷了。

杏儿出院门,和一拎着食盒的丫鬟撞上了。

好巧不巧,那丫鬟正是春兰。

杏儿鼻子灵,嗅到了猪大肠的味道。

不是说崴脚了吗?

又骗她!

杏儿小脾气一上来,揪着丫鬟的衣领问,“你到底把我家姑娘的猪大肠送哪儿去了?!”

春兰吓白了脸。

李妈妈追出来。

杏儿掏出了鞭子,一鞭子抽了过去,“让你骗我!”

李妈妈胸口结实的挨了一鞭子,疼的她哎呦的叫起来。

杏儿瞪着春兰,“你到底说不说?!”

“我说,我说……。”

“快说!”

“送去大姑娘那儿了,”春兰怕死道。

“……。”

杏儿把鞭子一收,一溜烟就跑了。

大厨房的丫鬟婆子都吓呆了,这丫鬟不是去找大姑娘拿猪大肠吧?

杏儿一阵风跑回了沉香轩,高兴道,“姑娘,姑娘,不用皇上出马,你的面子就找回来了。”

苏锦望着她。

她去大厨房一趟。

猪大肠没找回来,面子找回来了?

“怎么找回来了的?”苏锦好奇。

“大姑娘抢了你的猪大肠,”杏儿高兴的眉飞色舞。

“……。”

第八十三章 口味

苏锦被这消息震的七荤八素的。

她撇头望向谢景宸。

谢景宸扶额。

“你不是说你们镇国公府不会吃猪大肠吗?”苏锦问道。

“……。”

“这都不是吃了,是抢。”

“……。”

谢景宸看向杏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杏儿连连摇头。

“没有误会,就是大姑娘抢了我家姑娘的猪大肠,大厨房管事妈妈还骗我,被我抽了一鞭子,”杏儿道。

“……。”

“姑娘,虽然猪大肠被抢了,奴婢很高兴,但是不是应该去把猪大肠再抢回来?”

“……。”

杏儿有点纠结。

他们是青云山飞虎寨的土匪。

从来都是他们去抢别人的。

今天居然被人抢了。

虽然只是一盘子猪大肠。

虽然她很高兴。

但传出去好像有点丢人。

丢猪大肠事小,没面子事大。

杏儿有点拿不定主意,她望着苏锦。

苏锦则看着谢景宸,“谢大少爷,你觉得呢?”

谢景宸一脸黑线。

他现在谁也捉摸不透了,他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苏锦,“马蜂蜇人有后遗症吗?”

这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出现的事,却偏偏出现了。

苏锦也有点怀疑谢锦瑜是不是脑子被马蜂蜇出了毛病,抢什么不好,抢猪大肠。

杏儿在大厨房闹了一通,还一鞭子抽了管事李妈妈,这事也就闹大了。

大姑娘抢了大少奶奶猪大肠的事也一阵风传开。

因为震惊和不敢置信,所以消息传的格外的快。

很快,这消息就传到谢锦瑜耳朵里了。

她正在吃晚饭。

丫鬟愤愤不平的进屋,道,“姑娘,真是太气人了,府里居然传你抢了大少奶奶的猪大肠!”

谢锦瑜脸一下子就拉的很长,勃然大怒。

“我会抢她的猪大肠?!”

“谁传的流言,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丫鬟点头,这么败坏大姑娘的闺誉,一定要严惩。

这时候,外面丫鬟进来道,“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来看你。”

谢锦瑜气的握拳。

大家一样被蜇伤,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这会儿又是吃晚饭的时辰,不吃饭跑来见她,不就是想看看她桌子上有没有猪大肠吗?!

“让她们进来!”她道。

谢锦瑜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然而她身侧的丫鬟却叫道,“快拦住她们,别让她们进来!”

谢锦瑜望向丫鬟,见丫鬟脸色苍白,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她看着桌子上那道没见过的菜,心往下沉。

“这到底是什么菜?”她问道。

“是,是……。”

“到底是什么?!”谢锦瑜咬牙道。

“是猪大肠。”

“……。”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丫鬟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气都不敢出。

大姑娘被马蜂蜇伤,吃什么都没胃口,只有这道菜让她开胃,吃了大半碗饭。

居然是猪、大、肠?!

“你不是说这道菜叫长相厮守吗?!”大丫鬟叫道。

丫鬟扑通一声跪下。

她有点想死。

都怪大厨房办事不利。

好好的一道菜,非要混了几块猪大肠在里面。

事情是这样的。

大厨房婆子炒好肥肠,准备装盘子的时候,丫鬟叫了她一声。

婆子心急,办事就粗糙,装盘子的时候,不小心溅了几块到另一盘菜里。

正巧那菜是谢锦瑜的。

方才端上桌后,谢锦瑜食欲寡淡。

这些菜精致,色香味俱全,可架不住她经常吃啊,都不用进嘴,就知道是什么味儿。

她随手夹了几筷子,碰巧就夹到了肥肠。

味道有点特别。

但是特别的好吃。

只是就两块,谢锦瑜吃了就没了,问道,“怎么就没了?”

丫鬟帮忙在盘子里找了半天,也没瞧见,便道,“姑娘还要吗,奴婢去大厨房拿。”

“去吧,”谢锦瑜道。

然后丫鬟就去大厨房了。

起初,大厨房还不知道是什么。

丫鬟形容了下。

李妈妈,“……。”

这不是大厨房给大少奶奶烧的猪大肠吗?

大姑娘居然也爱吃?

不应该啊。

“大姑娘知道那叫什么菜吗?”李妈妈问的小心翼翼。

“不知道,”丫鬟摇头。

“不管是什么,快端来,大姑娘还等着菜下饭呢,”丫鬟催道。

“……。”

彼时,那道菜已经在送往沉香轩的路上了。

李妈妈没辄,便如实告诉丫鬟,那是猪大肠。

丫鬟,“……。”

丫鬟惊呆了。

她不敢想象,大姑娘要是知道她吃的是猪大肠会怎么愤怒,大厨房上下都要遭殃啊。

尤其是在大姑娘被马蜂蜇后,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愤怒的情况下,大厨房只怕要死人。

这事只能悄无声息的瞒下来。

只是谢锦瑜要吃什么就一定要吃到,不然不会善罢甘休。

李妈妈便果断的让丫鬟去把猪大肠劫了下来,并给那道爆炒肥肠取了个动听的名字:长(肠)相厮守。

大姑娘连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何况是猪大肠了。

蒙混过她不是难事。

只是谢锦瑜那边没出问题,杏儿这里问题大了。

这事没能瞒住,捅了出来。

知道自己吃的是猪大肠,想到街头巷尾是怎么议论苏锦的。

人家是土匪,不在乎名声。

可她是大家闺秀啊。

想到会被人笑话——

谢锦瑜气的眼泪都涌了出来。

再想到猪大肠,最终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屋子里乱做一团。

被拦在门外的谢锦绣和谢锦欢。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不是吧?

大姐姐真的抢了大嫂的猪大肠啊。

真没看出来,大姐姐的口味这么重。

牡丹院内。

南漳郡主前脚听到女儿抢了苏锦的猪大肠,正脸一阵青一阵白,后脚谢锦瑜吐了的消息就传到她耳朵里了。

不用去查,谢锦瑜的反应已经证明一切了。

南漳郡主匆匆去了芷兰苑。

正巧让她听到谢锦绣和谢锦欢在背后偷笑,气的她浑身颤抖。

等进了屋,见女儿谢锦瑜小脸都吐白了,更是心疼。

谢锦瑜抱着南漳郡主哭。

她能吐掉吃进去的猪大肠。

可她抹不掉她抢猪大肠,一边吃一边夸好吃的事实。

南漳郡主心疼女儿道,“别再吐了,爱吃猪大肠的不止你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嫂她不能算,没有大家闺秀会吃猪大肠,”谢锦瑜哭道。

“谁说没有?”南漳郡主脸色冰冷。

“娘说有就有!”南漳郡主狠道。

谢锦瑜望着她,泪珠还挂在脸上。

“娘,你吃不吃猪大肠?”她问道。

“……。”

第八十四章 好心

南漳郡主宽慰了女儿半天,现在女儿问她吃不吃。

她能说不吃吗?

只怕说出来,好不容易哄歇的眼泪又该往下掉了。

南漳郡主硬着头皮夹了块猪大肠塞嘴里。

且不说喜欢不喜欢吃——

南漳郡主也吃了猪大肠的消息不胫而走。

消息传到苏锦耳朵里。

她笑的肚子抽疼。

看来也不是所有的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也有可能是坑娘的黑心棉啊。

苏锦高兴,杏儿更高兴,“等这事传出府去,就没人笑话姑娘了。”

苏锦望向谢景宸。

“这事能传出国公府吧?”她笑问。

“这会儿应该已经传出府了,”谢景宸扶额道。

“……。”

芷兰苑。

南漳郡主哄歇了女儿,看着她吃了碗粥,方才离开。

路过花园的时候,二太太和三太太迎面走来。

三太太看了看南漳郡主的脸色道,“大嫂真的为了锦瑜吃了猪大肠?”

南漳郡主眼底泻出一抹冷笑,“三弟妹是想问我猪大肠是什么滋味儿吧?”

“看大嫂说的,我确实有点好奇,”三太太笑道。

南漳郡主脸色铁青。

但她什么也没说,直接抬脚走了。

赵妈妈跟在身后,等走远了些,她道,“没有三太太这样幸灾乐祸的,郡主就这样忍了,她们还不知道背后怎么笑话您和大姑娘。”

“让她们尽管笑,很快她们就笑不出来了!”南漳郡主冷笑道。

沉香轩,后院。

捣药声又响到后半夜。

本来能早睡的,白日里被寿宁公主耽误了半天,只能晚上熬夜补上。

等调制完金疮药,苏锦困的眼皮子都快黏到一起了,哈欠连天。

“明早,就是天塌下来,也别叫醒我,”临睡前,苏锦叮嘱道。

杏儿连连点头,还望向谢景宸道,“姑爷,你也别闹醒我家姑娘。”

某姑爷,“……。”

第二天,苏锦睡的正香,谢景宸在穿衣。

杏儿进屋来,凑到床边,摇晃苏锦的胳膊,“姑娘,你醒醒啊,起来吃包子。”

谢景宸扶额。

这丫鬟是记性不好吗?

睡了一晚上,就把主子叮嘱她的事抛诸脑后了?

“昨晚,你家姑娘叮嘱你什么了?”谢景宸忍不住道。

“姑娘说天塌下来也别叫醒她,”杏儿回道。

“……。”

“姑娘叮嘱的话,我没忘记,”杏儿道。

“……。”

“但吃包子更重要。”

“……。”

无话可说的谢景宸,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等他洗漱完回屋,苏锦睡眼惺忪的站在那里,任由杏儿帮她穿衣服,她道,“要是包子不好吃,我以后都不让你吃包子了。”

“包子可好吃了,我一口气吃了八个,”杏儿道。

“……。”

穿好衣服,然后洗漱,人也清醒了不少。

丫鬟端着早饭进屋。

苏锦走到桌旁看了一眼,和平常吃的没什么区别。

尤其是让杏儿赞不绝口的包子,她没看出来有任何奇特之处。

为了吃包子起床的,苏锦坐下后,随手拿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咬了一口。

嚼了两下,苏锦眼睛就亮了起来。

她拿了个包子递给谢景宸,道,“你尝尝。”

谢景宸接了包子,吃起来。

“味道怎么样?”苏锦问道。

“还不错,”谢景宸回道。

吃了一个,苏锦又给他拿了一个。

谢景宸眉头微挑,居然这么殷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包子——

“这包子是什么馅?”他问道。

“猪大肠雪菜馅。”

“……!!!”

苏锦吃着包子,闷笑道,“看我说准了吧,我就说你会喜欢猪大肠的。”

谢景宸脸黑成锅底。

杏儿道,“喜欢这包子的人可多了,不过她们都不知道这包子是猪大肠做馅的。”

“这包子不是小厨房做的?”苏锦道。

“奴婢问了,是大厨房做好了送来的,”杏儿回道。

“……。”

“连沉香轩都送了,看来大厨房是做了不少啊,”苏锦闷笑。

“……。”

“一会儿不知道怎么走路,”苏锦惆怅道。

“……。”

“用脚走啊,”杏儿懵懂道。

“……。”

“不好下脚,地上全是镇国公府主子丫鬟小厮丢掉的脸,我怕踩上去膈脚,”苏锦一本正经道。

“……。”

谢景宸无力的看着苏锦,“我抱你走就是。”

苏锦,“……。”

“算了,我还是自己走吧,左右那些脸也捡不起来了,随便踩,”苏锦道。

“……。”

珠帘外,有丫鬟伺候在那儿。

苏锦没让丫鬟退下,她和谢景宸的谈话,丫鬟听的一字不漏。

等丫鬟出去,包子是猪大肠雪菜馅做的也就传开了。

那些背后笑话过苏锦吃猪大肠,又觉得包子好吃的个个面红耳赤。

丫鬟是敢怒不敢言。

二太太、三太太可就没有那么好脾气了。

怒气冲冲的去了栖鹤堂。

老夫人脸色也不大好。

一问之下才知道老夫人也吃了一个。

这可是破天荒,平常老夫人早上就吃半碗粥,两个玲珑虾饺的。

三太太咬牙道,“大嫂真是太过分了,她和锦瑜丢了脸,就把咱们所有人的脸都掉撕一层!”

屋外,南漳郡主走进来,道,“我一番好心,三弟妹却怪我。”

“好心?!”三太太气炸。

“可不是好心,三弟妹不是好奇猪大肠是什么滋味儿吗,我形容不出来,这才想办法让你们都尝尝,听丫鬟说,三弟妹挺喜欢的,”南漳郡主笑道。

三太太气的满脸涨红。

南漳郡主继续道,“喜欢就好,不枉费大厨房昨儿忙了一夜。”

大厨房昨晚是彻夜未眠。

南漳郡主被三太太笑话后,回了牡丹院,就把大厨房管事李妈妈叫了去。

她要镇国公府所有人都吃猪大肠,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

李妈妈表示这太难了。

她不能逼三太太她们吃。

但她办不到,大厨房管事的位置就退位让贤。

李妈妈没辄,这才想出了做包子的办法。

镇国公府上下三百多人,至少要做八百个包子。

忙了一夜,丫鬟婆子们都累瘫了。

不过效果很显著——

镇国公府人人都爱吃猪大肠的消息已经传出府外了。

闻者,无不震惊。

青云山飞虎寨的女土匪成了镇国公府大少奶奶。

进门就把大少爷带的不要脸了。

现在连镇国公府的口味都带歪了。

而且还不只是镇国公府。

因为南漳郡主和老夫人都喜欢吃猪大肠,大家按捺不住好奇猪大肠到底是什么味道,想买回去尝尝。

然后——

不值钱,甚至不要钱的猪大肠,价格飞涨。

现在已经比猪肉价还贵了。

天香楼外。

楚舜感慨,“大嫂真是神人啊,她爱吃猪大肠,以前不要的猪大肠现在供不应求,她要往脸上涂炭,最后大家不会争相效仿吧?”

“说的我有点怕,”南安郡王道。

“我也有点,”北宁侯世子道。

“……。”

“你们要不要吃猪大肠,我家小厮手脚快,抢到了一副,你们要吃,我就让小厮送去醉仙楼帮我烧,”定国公府大少爷默默道。

这么手脚勤快的小厮,好想把他打死。

然而,楚舜他们却惊呆了。

“你家小厮可以啊,我家的都没抢到,”南安郡王道。

说完,还瞪了小厮道,“多跟人家的小厮学学!”

小厮,“……。”

“这会儿送醉仙楼去,中午还能吃到,“北宁侯世子道。

“我有点迫不及待了,”楚舜道。

“……。”

第八十五章 想象

用过了早饭后,苏锦带着杏儿去栖鹤堂请安。

一路上,杏儿蹦蹦跳跳,玩的不亦乐乎。

“这是做什么?”苏锦笑问。

“踩镇国公府丫鬟小厮丢掉的脸啊,”杏儿回道。

“……。”

“你能看得见?”苏锦失笑。

“奴婢靠想象的。”

“……。”

一旁有丫鬟路过,正好听到苏锦和杏儿的对话。

偷偷的摸了下自己的脸,飞快的从一旁走了。

到了栖鹤堂前,杏儿就乖乖跟在苏锦身后。

只是被拦在了门外,老夫人不见苏锦,拦门丫鬟道,“老夫人身体不适,大少奶奶请回吧。”

“怎么会身体不适?”苏锦随口问道。

丫鬟没说话。

杏儿猜道,“是不是猪大肠吃坏了肚子?”

苏锦,“……。”

丫鬟,“……。”

四下丫鬟婆子脸涨的通红,这话要叫老夫人听见,非得把这丫鬟打死不可。

苏锦扶额。

这丫鬟来的路上踩人脸是闹着玩的,这会儿踩老夫人的脸却是结结实实的。

她仿佛看到了老夫人脸上的鞋印。

心下轻咳一声,苏锦道,“那老夫人好好歇养,我明儿再来请安。”

你们最好明天也别来。

丫鬟心中嘀咕一声。

三太太让她拦下大少奶奶果然是明智的。

这要让她进屋,三两句话一说,只怕请一个太医都忙不过来。

沉香轩后院。

竹屋前的石桌旁,谢景宸坐在那里喝茶,阳光打在他身上,漾出淡淡光辉。

看到苏锦过来,他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没见着老夫人?”

苏锦挑眉一笑,“这应该是你意料之中的事吧。”

的确,苏锦准备去请安的时候。

谢景宸想说不用去。

但是鉴于这么多次打脸,这话他忍下了,万一老夫人想不开见她呢?

暗卫从竹屋内出来,苏锦道,“帮我送金疮药去侯府。”

暗卫点头。

杏儿使唤他道,“先帮我搬个梯子来,我一会儿要爬屋顶上清理鸟屎。”

暗卫,“……。”

苏锦,“……。”

谢景宸,“……。”

本来昨天要清理的,结果忙忘记了。

今儿太阳这么大,晚上肯定有许多星星。

暗卫默默的去搬了梯子来。

竹屋内,苏锦把金疮药装好,等暗卫来后,拎了一坛子给他。

桌子上还有一大坛,杏儿抱起来递给暗卫。

暗卫伸手接,苏锦道,“那不是送去侯府的。”

杏儿望向苏锦,“不是给侯爷的,那这是给谁的?”

“送去边关给国公爷的,”苏锦道。

杏儿想起来姑娘之前说连累国公爷没了俸禄,要想办法补救的。

她望着苏锦道,“送一坛子是不是太少了,青云山的兄弟说,边关用药都是一马车一马车的。”

苏锦,“……。”

这丫鬟不是打算让她送一马车金疮药给国公爷吧?

这是想活活累死她吗?

苏锦望向暗卫。

暗卫道,“边关缺药,但一坛子金疮药只能算杯水车薪。”

苏锦扶额,想讨好人怎么这么难啊。

在他们眼里,她一送就要送全军。

就不能只送国公爷一人吗?

苏锦有点心累,她道,“就送一坛子吧,我再调制点别的药一起送去,另外把金疮药的方子附上,如果觉得我的金疮药更好,让军医调制便是。”

暗卫有点吃惊。

大少奶奶医术高超,她的药方必是难得一见,竟然就这么送人?

暗卫拎着药坛子告退。

苏锦道,“先等等,我把方子写下,一并带去给我爹。”

暗卫等了会儿。

苏锦把药方写下,吹干墨迹,然后递给暗卫。

暗卫小心收好,出了国公府,直奔东乡侯府。

看到暗卫来,东乡侯府的小厮笑面如花,道,“总算来了,侯爷和夫人等半天了。”

暗卫有点心慌。

只是送金疮药来,不至于让东乡侯和夫人等半天吧?

凉亭内。

东乡侯并不在,唐氏坐在那里喝茶。

小厮上前道,“夫人,大少爷派人送金疮药来了。”

唐氏看过来,暗卫走上前,道,“见过夫人。”

唐氏轻点头。

暗卫把药放在桌子上,道,“不知道侯爷和夫人要见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唐氏笑道,“你昨儿送的药膏效果极好,平常用药两天才能去掉的淤青一晚上就好了,不知这药是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是你女儿调制的。

暗卫在心底回了一句,没敢说出口。

但心下疑惑,大少奶奶会医术的事叮嘱不要让侯爷和夫人知道,夫人又问这话。

莫非东乡侯府并不知道大少奶奶医术高超的事?

这不大可能吧?

暗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便告知吗?”唐氏问道。

暗卫正要回答。

唐氏继续道,“侯爷为人粗狂,不会想太多,让大少爷去找皇上拿钱太为难他了,能调制这么好的药膏,想来大夫医术极高,我和侯爷商量了一番,决定直接将大夫请回来,也省得麻烦你家少爷。“

暗卫,“……。”

说的是请。

但他怎么听都是抢。

大少爷好不容易才把大少奶奶娶回去,万不能让东乡侯再抢回府啊,尤其在东乡侯眼里,大少爷没几天好活的,一直在等他咽气。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暗卫回道,“侯府需要什么药,只管吩咐。”

“真的不行?”唐氏问道。

“还请夫人不要为难我家大少爷,”暗卫作揖道。

“既然为难,那我也不便强人所难,”唐氏说道。

还是夫人通情达理,这要碰到东乡侯,铁定没这么好说话。

暗卫心中庆幸,打算告辞。

这时候,唐氏从怀里掏出张纸来。

“这是侯府要的药,拟好的药单,”唐氏道。

“……。”

暗卫惊呆了,觉得脸有点疼。

他默默的接过那张纸,看了几眼,嘴角猛抽不止,东乡侯府是把药当饭吃吗?

别的药不说了,光是祛淤青的药一个月就要六坛。

又有谁家的金疮药是按斤卖的?

暗卫把怀中带的药方递给唐氏道,“这么多药,怕是供应不上,这是祛淤青和金疮药的方子。”

唐氏接了药方,道,“药单上的金疮药和祛淤青的药就不用送来了。”

暗卫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口气还没呼出来,肩膀突然被东乡侯拍了下,差点没断。

“武功不错,”东乡侯夸赞道。

暗卫还未谦虚,东乡侯就问道,“我女儿是怎么逼镇国公府吃猪大肠的?”

“大少奶奶没有逼国公府,”暗卫回道。

“我女儿是懂事了,知道以德服人了?”东乡侯诧异道。

“……。”

第八十六章 损友

从东乡侯府出来,暗卫再一次盯着侯府大门出神。

盯的东乡侯府的小厮都怀疑自家大门上是不是有什么奇特之处。

小厮哪里猜到暗卫是在琢磨下回再让他送东西来。

他决定放下就跑了。

惹不起啊。

看着手里的药单,暗卫脑壳一阵阵抽疼。

东乡侯府他惹不起,大少奶奶他一样也惹不起啊。

但愿大少奶奶看到这药单,能心平气和。

骑上马背,暗卫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暗卫去了闹街,苏锦让他送完药材,再买一点药材回来。

进了药铺,暗卫把单子递给小伙计抓药。

那边一伙计过来,搭着柜台笑的前俯后仰。

抓药的伙计称好药材,随口问道,“你去送药,怎么笑成这样回来?”

小伙计捂着笑疼的肚子道,“你不知道,前面宝盛斋有多热闹,里面摆了镇国公府大少爷两幅画,其中一幅黑不溜秋的,不少人挤进去看……。”

暗卫脸抽抽。

抓药的伙计不知道他就是谢景宸的暗卫,道,“谁啊,这么大胆,敢画镇国公府大少爷黑乎乎的样子?”

“听说是南安郡王送去装裱的,”小伙计回道。

“有多黑?”

“要不是旁边有一幅画做对照,我是没认出来那是镇国公府大少爷。”

“把药包好,我一会儿回来取。”

丢下这一句,暗卫抬脚就走。

宝盛斋,前所未有的热闹。

暗卫费了好大力气才挤进屋。

画就挂在墙上,底下围着一堆看热闹的,个个笑的直不起腰来。

暗卫一脸黑线的走上前,要将画取下来。

掌柜的忙上前阻拦。

暗卫不虞道,“这画上的是我家大少爷!”

“可这画是南安郡王和靖国侯世子他们送来装裱的,除非他们派人来,否则我不能让你把画带走,”掌柜道。

“谁允许你们把画挂在墙上供人取乐的?!”暗卫眼神冰冷。

“南安郡王几个都同意,”掌柜的道。

“……。”

暗卫要拿画,掌柜的不同意,其他人也不同意。

暗卫也不能硬抢,只好硬着头皮出了宝盛斋,去天香楼外的茶摊找南安郡王几个。

茶摊没人。

暗卫问小厮,“南安郡王几个呢?”

“在醉仙楼等着吃猪大肠,”小厮回道。

“……。”

暗卫浑身无力,赶去醉仙楼。

芙蓉间。

楚舜、南安郡王、北宁侯世子还要定国公府大少爷几个等的不耐烦。

想尝尝猪大肠的味道怎么就那么麻烦,都干坐了两刻钟了。

门吱嘎一声推开,楚舜精神抖擞,道,“猪大肠来了!”

推门进屋的暗卫,“……。”

楚舜见是他,有点失望,坐正了道,“找我们有事啊?”

“可是大嫂有什么吩咐?”北宁侯世子问道。

“我是为宝盛斋的画像来的,”暗卫道。

“别急,三天后我们就把画像送镇国公府去,”南安郡王道。

三天后?

暗卫一脸黑线,“郡王爷打算那画像在宝盛斋挂三天?”

爷知道了,会揍死你们的。

楚舜走到暗卫身边道,“宝盛斋答应我们挂三天,以后我们装裱画,一律免费,多好的事。”

暗卫,“……。”

靖国侯世子,你一年装裱几幅画?

装裱画也用不着多少钱。

他家大少爷的名声就这么不值钱么?

北宁侯世子走过来,语重心长道,“钱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为了你家大少爷好,等大家接受了他黑的泛光的样子,回头他出来逛街,大家习以为常,也就不会引起街头动荡了,这也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了。”

暗卫,“……。”

暗卫无话可说。

门没关,有脚步声传来。

但最先进来的还是一股香味。

很特别。

难以形容。

“直觉告诉我,这就是猪大肠的味道,”南安郡王道。

小厮端着托盘进来,笑道,“郡王爷的鼻子真灵。”

等了半天,猪大肠总算做好了端上来了。

与猪大肠一起的还有几样小菜。

一端上桌,几人就一齐伸了筷子。

又在挨到猪大肠的时候,齐齐停了下来。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互相谦让。

暗卫看不过眼,轻咳了一声,

几人望向他。

“你家大少爷吃猪大肠了吗?”四人异口同声。

“……。”

“吃了。”

话音未落,楚舜就夹起块猪大肠塞进嘴里,其他人也不落后。

“好吃,”楚舜赞叹道。

“的确是不错,”南安郡王道。

“肥中带瘦,鲜嫩可口,”北宁侯世子道。

“煮得恰到好处,细嫩绵软,鲜中带着辣,香中裹着甜,回味无穷,”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

不想说话的暗卫,扶着额头离开。

沉香轩后院。

竹屋顶上,杏儿在认真的擦洗鸟屎。

屋内,谢景宸在看书。

杏儿爬过的地方,灰尘扑簌簌往下掉。

眼看着就要遭殃了,谢景宸拿起手中的书,出了门。

另一边竹屋内。

苏锦在调制药丸。

谢景宸走进去,在书桌旁坐下。

苏锦见了道,“怎么来我这里读书,我捣药很吵。”

“我的竹屋掉灰,”谢景宸道。

“……。”

说完,谢景宸信手翻了一页,读的认真。

外面,暗卫拎着一大包袱进来,苏锦道,“怎么去这么久?”

“找南安郡王他们耽误了些时间,”暗卫回道。

暗卫把包袱放下,把药单递给苏锦。

苏锦看了两眼道,“这是什么?”

“这是东乡侯府要的药,”暗卫回道。

“这么多?”苏锦嘴角抽搐。

“这不算什么了,东乡侯府还想把调制祛淤青药的大夫请进府,”暗卫回道。

“……。”

苏锦脑壳涨疼,“只有药单,没有别的了吧?”

暗卫想了想道,“东乡侯希望大少奶奶能以德服人。”

咳咳!

刚把书放下,端起茶盏喝一口的谢景宸呛着了。

做爹的都做不到以德服人,倒要求女儿以德服人。

苏锦皱眉,“我不是一直以德服人吗?”

暗卫,“……。”

谢景宸,“……。”

“我爹怎么好端端的提起这事?”苏锦怀疑道。

“你是不是跟我爹告状了?”苏锦眼神不善。

“……。”

暗卫看向谢景宸,大少爷,我实在无话可说了,帮帮忙。

谢景宸咳了几声道,“和你爹告你的状,怕是不想活着出东乡侯府了。”

“这倒也是,”苏锦道。

“……。”

暗卫几次望向谢景宸,欲言又止。

谢景宸道,“有话就说。”

暗卫清了清嗓子,把宝盛斋挂的两幅画的事禀告谢景宸。

谢景宸脸黑成锅底。

苏锦笑的肩膀直抖。

他瞪向苏锦,“你不是说不是那幅画吗?!”

苏锦一脸无辜,强忍笑意道,“是你的兄弟们坑你的,可不是我。”

谢景宸气的没脾气了。

这事和她有关,但罪魁祸首是楚舜他们。

见谢景宸脸黑的泛光。

苏锦一脸同情,宽慰他道,“好了,别生气了,谁还没有几个损友啊,他们高兴就好,哈哈哈……。”

苏锦笑的直不起腰。

谢景宸气的把书拿起,起身走了。

第八十七章 鸳鸯

出了竹屋,谢景宸往凉亭走。

暗卫跟在身后,道,“大少爷,要不我再去找靖国侯世子把画拿回来?”

“现在拿回来也晚了!”谢景宸脸色抑郁。

暗卫没说话,想到宝盛斋那么多人看,再一传十,十传百,这会儿估计半个京都都知道有这么幅画了。

南安郡王他们也太坑人了些。

谢景宸坐下,怎么也看不进去书,最后道,“端笔墨纸砚来。”

暗卫端了笔墨纸砚来凉亭。

谢景宸用镇纸把纸抚平,提笔沾墨。

一刻钟后。

一个灰乎乎的靖国侯世子跃然纸上。

没有那么黑。

但也正因为没有那么黑,所以还能清晰的辨认出五官,即便旁边没有一幅画做对照,也能认出这就是靖国侯世子。

当然南安郡王、北宁侯世子、定国公府大少爷,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能幸免。

半个时辰后,四幅画就都交到暗卫手中。

“送宝盛斋去,”谢景宸吩咐道。

暗卫拿着画离开。

苏锦走过来。

杏儿拎着食盒跟在后头。

见暗卫要走,苏锦问道,“去街上?”

暗卫点头,“大少奶奶可有什么要买的?”

“我书桌上有张药材单子,帮忙买回来,银票在抽屉里,”苏锦道。

“还有我,还有我,帮我买几串糖葫芦,钱在我房间的枕头底下,”杏儿道。

“……。”

暗卫脸都哏红了。

这丫鬟把他当小跟班使唤就算了,还要他去她房间拿钱?

即便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她的房间是他能随便进的吗?

暗卫扶着额头进了竹屋。

杏儿把石桌收拾下,把饭菜摆上。

清风徐徐,水面波光粼粼。

“这地方吃饭不错,”苏锦赞叹道。

“那姑娘和姑爷以后可以常在这里吃饭,”杏儿笑道。

“傍晚在这里吃火锅,一定别有一番滋味儿,”苏锦道。

火锅?

谢景宸挑眉。

杏儿一脸懵懂,“姑娘,什么是火锅?”

不是吧?

连火锅都不知道,那就是没有了?

苏锦坐下,给杏儿解释什么是火锅。

苏锦喜欢吃辣的,着重介绍了下麻辣火锅,杏儿道,“姑爷好像不爱吃辣,怕是吃不了火锅。”

谢景宸夹菜吃。

苏锦笑道,“吃不了辣没关系,有鸳鸯锅。”

谢景宸多看了苏锦一眼,他还以为她会说:没事,他看着我吃就行了。

再不就是:吃习惯了就好了。

只是鸳鸯锅是什么?

谢景宸疑惑。

但疑惑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特别实诚的丫鬟。

杏儿一脸懵懂道,“姑娘,鸳鸯锅是什么?奴婢只听说过鸳鸯浴。”

苏锦,“……。”

谢景宸,“……。”

咳咳!

苏锦和谢景宸齐齐一呛。

谢景宸还好一点,只咳了一声,苏锦眼泪没差点呛出来。

这丫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苏锦连连摆手,“回头再告诉你,你先下去吃饭吧,一会儿还要煎药。”

杏儿是有些饿了,她道,“那奴婢下去吃饭了。”

杏儿欢快的跑走了。

苏锦望向谢景宸,脸上尴尬未消,“我说的那鸳鸯浴……。”

谢景宸望着她。

苏锦拍了自己嘴一下,有点想死,她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带沟里去了。

不再说话,默默的扒饭。

谢景宸还是第一次看苏锦这羞涩模样,差点以为自己看花眼,她居然也会羞涩。

不过心情倒是前所未有的好。

而且,他是难得安静的吃了顿饭。

再说暗卫,拿了药单和银票就出了国公府。

先进了药铺,让人抓药,然后把画送去宝盛斋。

宝盛斋生意火爆,南安郡王几个送去的画,宝盛斋精心装裱,又挂在墙上供人欣赏,口耳相传,大家都知道宝盛斋画装裱的好,登门的客人自然就多了。

看到暗卫上前,宝盛斋的掌柜的一脸不欢迎,但来者之客,又得笑脸相迎。

暗卫把画放柜台上道,“把这四幅画装裱好,挂在那两幅画旁边。”

不是来要画,掌柜的脸上笑容温和了几分。

再一看,那画灰乎乎的,掌柜的嘴角都抽了。

敢情这是蓄意报复呢。

不过对这宝盛斋来说是好事一桩。

掌柜的忙不迭的应下。

等暗卫一走,掌柜的便道,“快送去装裱,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装裱好挂上。”

从宝盛斋出来,回药铺,刚好把药买好。

因为买的多,再加上是熟人,药铺掌柜的让人帮忙送国公府去。

暗卫则上街帮杏儿买糖葫芦。

真到买的时候,暗卫犹豫了。

倒不是不愿意帮忙。

而是——

买几串的问题。

大少奶奶的药多少分量写的清清楚楚,可丫鬟的几串到底是几串?

鉴于东乡侯的几颗是一托盘,成百上千,深得东乡侯真传的丫鬟的几串,暗卫摸不准。

在买了六串糖葫芦后,暗卫想了想,转身回去,连人家糖葫芦杆都一并买下了。

上头的糖葫芦不多,只有二十来串。

暗卫扛着糖葫芦杆往前走,又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比他扛的多。

暗卫皱了皱眉,朝卖糖葫芦的走了过去。

“你,你要干什么?”卖糖葫芦的小贩一脸警惕。

“买糖葫芦。”

“……。”

小贩懵了。

卖了这么多年糖葫芦,还是头一回遇到同行买糖葫芦的。

暗卫买了二十串糖葫芦,然后扎糖葫芦串上,付了钱,就走人了。

小贩,“……。”

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

暗卫骑马穿街而过,正巧被遛食的楚舜几个看见了,顿时睁大了眼睛,“大哥的暗卫这是改行卖糖葫芦了?”

“有必要照顾下他生意,”南安郡王憋笑道。

“卖糖葫芦的,别走,我们买几串,”北宁侯世子抖着肩膀喊道。

“……。”

暗卫一夹马肚子就跑远了。

小厮抬着箱子进后院,暗卫扛着糖葫芦杆一路走过来。

都不知道听到多少丫鬟咽口水声。

这么酸不拉几的东西,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喜欢吃。

竹屋前,杏儿在煎药,苏锦看药熬的如何了。

看着暗卫扛着糖葫芦杆回来,阳光下,红彤彤的格外的扎眼。

苏锦,“……。”

杏儿,“……。”

“姑娘,奴婢说的不是买几串吗?”杏儿小声问道。

“是几串,”苏锦道。

“那他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使?”

“……。”

担忧的语气,同情的眸光。

暗卫感动的差点没忍住把扛了一路的糖葫芦杆给扔了。

第八十八章 地盘(求月票)

把糖葫芦杆连抛带扔给杏儿后,暗卫转身便走。

但是没能走远。

杏儿喊道,“你别走啊,你还要往木桶里拎水。”

暗卫能怎么办?

再不情愿,也得乖乖转身。

人家就是有本事把你气个半死,你还得乖乖听吩咐办事。

杏儿扛着糖葫芦杆,苏锦随手拿了一串,道,“味道酸甜,不错。”

“可这么多,咱们也吃不完啊,夫人不让姑娘多吃,最多只许吃两串,”杏儿囫囵不清道。

糖葫芦是甜的,糖稀掉在地上,容易招虫子,这事杏儿有经验。

“你看着处置吧,”苏锦笑道。

“那奴婢把它们卖了,”杏儿闪着眼睛道。

“……。”

见苏锦没说话,杏儿就当她同意了。

她一口叼着糖葫芦,肩上扛着糖葫芦杆往前院走。

到了前院,杏儿一嗓子吼起来,“卖糖葫芦了!”

丫鬟们,“……。”

敢在镇国公府里这么公然叫卖的,这还是头一个,胆子真肥。

但看到杏儿吃糖葫芦,不觉口齿生津,馋的很。

“你们都不喜欢吃糖葫芦吗?”杏儿问道。

喜欢。

但是不敢向你买。

杏儿吃了一串,又拿一串继续吃。

最后一小丫鬟没忍住,上前道,“多少钱一串?”

不买问问还是可以的。

“三文钱一串,”杏儿回道。

“街上都卖两文,”有丫鬟道。

“两文钱买来的,再两文钱卖给你们,我有那么傻吗?”杏儿道。

“……。”

无法反驳。

小丫鬟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像她们这样的小丫鬟一个月才一天假,也只有这一天才准许出府。

上回吃糖葫芦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待在府里,有钱都买不到。

不就多花一文钱么,别的吃不起,糖葫芦还是吃的起的。

然后,丫鬟就掏钱挑了一串。

有人带头,然后买的就多了。

没一会儿,糖葫芦就剩一光杆了。

暗卫往大木桶内拎水,刚从台阶上下来,就见杏儿跑过来道,“姑娘,糖葫芦我全卖完了,还挣了四十五文钱。”

苏锦,“……。”

暗卫,“……。”

杏儿朝暗卫跑过来,把装钱的荷包递给暗卫道,“钱给你,还有许多人没买到,你哪天上街再给我带一糖葫芦杆回来。”

暗卫,“……。”

“挣的钱,我和你分,”杏儿道。

“……。”

暗卫一脸黑线,拎着木桶默默走了。

杏儿看了看荷包,觉得暗卫可能是腾不出手来拿,便想扔木桶内。

她把荷包往前一抛。

结果用力过猛——

砸了暗卫的后脑勺。

暗卫,“……。”

杏儿,“……。”

芷兰苑。

谢锦瑜坐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一方美人镜照着。

被马蜂蜇出来的红肿已经消退了,只是额头还有些淤青,手一碰,疼的她龇牙咧嘴。

这淤青是她被马蜂蜇的抱头乱窜时,不小心绊到丫鬟的脚,撞在了树上造成的。

想到那事,她就一肚子邪火。

南漳郡主伸手握着她碰额头的纤纤柔夷,道,“疼就别碰,再养一两天就消了。”

谢锦瑜把铜镜扔小榻上,撅嘴娇艳红唇道,“红肿能消,但这口气我消不掉!”

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过!

她一嫁进门,她就罚跪佛堂,还差点噎死,又被马蜂蜇,还连累她吃了猪大肠!

要不把场子找回来,她不憋死,寿宁公主也得气个半死。

南漳郡主眸光冰凉道,“性子别急,镇国公府是你娘的地盘,岂容的她们主仆撒野?”

她刚说完,外头一丫鬟打着珠帘进来,道,“郡主,大少奶奶的丫鬟在沉香轩里卖糖葫芦,三文钱一串。”

谢锦瑜一听,就望着南漳郡主道,“娘,你听听,人家都在你地盘上卖糖葫芦了!”

南漳郡主脸都绿了,“把她们给我叫过来!”

沉香轩,后院。

杏儿添柴烧水,暗卫把熬好的药倒进浴桶内。

谢景宸钻进去,苏锦帮他施针。

那边丫鬟过来道,“大少奶奶,郡主让你带丫鬟去芷兰苑一趟。”

“早上请安不见我,这会儿找我去做什么?”苏锦皱眉。

“因为丫鬟卖糖葫芦了,”谢景宸提醒她道。

“这么点小事也要找我去一趟?”苏锦无语。

“家有家规,”谢景宸道。

“我犯家规了?”苏锦问道。

“嗯。”

“那没事,半个月还没到呢,”苏锦笑道。

“……。”

小丫鬟禀告完,见没人答她,她唤了一声,“大少奶奶?”

“你先退下吧,我一会儿去,”苏锦道。

小丫鬟这才转身去回了传话丫鬟。

小丫鬟等了一刻钟。

苏锦才带着杏儿从后院出来,小丫鬟都等的心急了,再见苏锦走的不疾不徐,小丫鬟恨不得在后面推啊,忍不住道,“大少奶奶快些,别让郡主等着急了。”

苏锦淡淡道,“以后郡主有十万火急的事找我,就让郡主直接来,免得来回传话耽误事。”

丫鬟,“……。”

再不说话,只默默带路。

一进门,苏锦就收到南漳郡主的冷眼。

苏锦上前,福身见礼,道,“母亲找我来是为了丫鬟卖糖葫芦的事?”

南漳郡主打算开门见山,不多废话的。

结果,她还没开口,苏锦就直接把门打开了。

一时间,南漳郡主反倒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苏锦望着她。

南漳郡主脸色一沉道,“看来你是明知故犯了?!”

谢锦瑜道,“母亲免你半个月不受罚,大嫂就故意犯家规,未免太不把家规放在眼里了!”

苏锦笑了一声,“虽然这一次是无意犯的家规,但大姑娘说的也不错,好不容易才免了半个月不受罚,不犯点家规,那免家规的意义何在?”

谢锦瑜,“……!!!”

南漳郡主心口堵着一团气。

苏锦眨眨眼,道,“要说犯家规,我倒想起来了,我在花园让丫鬟传话,一个个都当成耳旁风,我好歹也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就这么不拿我的话当回事,依照国公府家规,怎么也要打二十大板吧,我没听说花园里的丫鬟挨板子了。”

“杏儿,你听说了吗?”苏锦道。

“没有,花园里的丫鬟婆子还是活蹦乱跳的,先前还找奴婢买糖葫芦了,”杏儿道。

“……。”

还敢提糖葫芦!

南漳郡主眸底冒火星。

苏锦则道,“国公府是母亲掌中馈,若是母亲觉得惩罚下人太麻烦,那儿媳就亲自动手了。”

第八十九章 兄弟

既然是家规,那就不能只针对她一人。

她有免家规的特权。

其他人可没有。

胆敢不拿她的话当回事,就是向着南漳郡主也没用。

这回不严惩,保不齐还有下回。

就是要借机告诉那些丫鬟婆子,她要罚她们,谁也护不住。

苏锦话很轻柔,但态度很坚决。

连寿宁公主都敢让抬着回宫的人,是不可能跟你闹着玩的。

南漳郡主能怎么办?

咬着牙也得依照家规罚那些把苏锦的话当成耳旁风的丫鬟婆子,处置不公,这对土匪主仆就更不会拿国公府家规当回事了。

只是心中郁结难舒,找她来是斥责她的,倒被她逼着罚了自己人!

等苏锦和杏儿退下,路过花园的时候。

哀嚎声一片。

苏锦站在一旁看了会儿。

杏儿认得其中一婆子,道,“打的这么轻,没吃午饭呐?”

说着,她走过去,夺过板子。

杏儿的力气多大啊。

一板子下去——

那婆子的叫疼声能把人耳膜都穿破。

苏锦揉了下耳朵,杏儿啪啪打了五下,婆子眼泪直飚。

杏儿顺气了,把板子扔给婆子道,“再有下回,不把我家姑娘的话放在心上,我拿鞭子抽你们!”

丫鬟婆子们瑟瑟发抖。

就是这土匪丫鬟一弹弓打落了马蜂窝,蜇伤了寿宁公主。

她还一鞭子抽了大厨房管事李妈妈。

凶残的很。

杏儿哼了一声。

苏锦抬脚回沉香轩。

杏儿紧随其后。

几步之后,苏锦问道,“那婆子得罪你了?”

“她在背后说姑娘拿自己当根葱,奴婢听见了,”杏儿道。

“……。”

两人回了沉香轩,直奔后院。

杏儿自觉的去添柴,暗卫道,“不能再卖糖葫芦了吧?”

“姑娘说免家规的时候,不犯家规,那免家规就没有意义,”杏儿回道。

“……。”

“所以应该还是能卖糖葫芦的,”杏儿认真道。

“……。”

这种不怕死、明知故犯的精神,真的很土匪。

天香楼,茶摊。

南安郡王在打哈欠,这日子无聊的人昏昏欲睡啊。

楚舜丢了颗花生过来。

南安郡王嘴一张,就接住了,嚼了两下。

他眉头就皱成了一团。

呸呸!

“怎么是苦的?”他漱口道。

“好的,就不拿来砸你了,”楚舜道。

“……。”

那边一小厮跑过来,道,“郡王爷,你快去宝盛斋看看吧,出事了。”

“死人了?”南安郡王道。

“那倒没有,”小厮道。

“没死人,算什么出事,”南安郡王不以为意。

“闲的无聊,看看去,”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几人起了身,朝宝盛斋走去。

宝盛斋前,人挤人。

楚舜笑道,“一幅画而已,这么多人争先恐后的看,宝盛斋这回挣大发了。”

北宁侯世子笑道,“改日我让表哥请客。”

宝盛斋是北宁侯世子姑母的陪嫁铺子,生意一直不愠不火。

这么火爆,还是头一次。

都是托了大哥大嫂的福啊。

北宁侯世子想着怎么敲表哥一顿好的。

等他们挤进屋,看着谢景宸画像左右挂着四幅画。

楚舜,“……。”

南安郡王,“……。”

北宁侯世子,“……。”

定国公府大少爷,“……。”

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齐齐黑线。

一旁围观的人看看他们,又看看画像,无不夸赞画像传神,惟妙惟肖。

谢景宸还是画像做对比,他们是真人供人对比。

“我这心头直突突啊,”楚舜摸着心口道。

“我也隐隐不安,”南安郡王道。

“大哥是想借此画告诉我们,大嫂不止盯上他,也盯上我们了?”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我感觉要离京躲上一年半载的才安全,”北宁侯世子道。

掌柜的走过来,笑道,“这是镇国公府大少爷差人送来的,让挂在墙上,直到他派人来取走。”

所以,你们就别想把画拿走了。

北宁侯世子皱眉,“我也不行?”

掌柜的摇头,“表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了。”

“行了,不为难你,回去告诉表哥,安盛斋的生意是我们不要脸换来的,”北宁侯世子心痛道。

“……。”

掌柜的嘴角抽了抽,默默退下。

等掌柜的一走,北宁侯世子心痛之色就收了。

有谢景宸的画顶在前面,他们的画灰乎乎的也没什么,反正不是第一个。

楚舜更疑惑的是,“为什么是灰色的,而不是黑乎乎的?”

他看向南安郡王和定国公府大少爷。

两人齐齐摇头。

“难道是因为他是大哥?”楚舜道。

“应该是了,”南安郡王道。

“没错,这五幅画摆在一起,一眼就看出谁是大哥,谁是小弟,”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这就过分了,我们可都是平起平坐的,尊他一声大哥,是他比我们早出娘胎几天,多吃了两勺盐,”楚舜道。

“要不把画涂黑?”北宁侯世子道,“不能把画取下来,但没说不能涂黑。”

南安郡王大手一挥。

“拿笔来!”

北宁侯世子把画摘下来。

掌柜的过来阻拦,南安郡王道,“有事只管让镇国公府大少爷找本郡王。”

掌柜的无奈退下。

你们关系好,你们随意,他只要宝盛斋生意好就成了。

南安郡王走到一旁书桌上,当众把画涂黑。

北宁侯世子和定国公府大少爷一样。

楚舜没动。

他们望着他道,“你不涂吗?”

楚舜笑道,“灰的好歹能认出来,这一涂黑,我娘估计都认不出我了,等你们把画一挂,就该我像大哥了。”

他叉腰大笑。

他真是太机智了。

南安郡王瞅着他,道,“你高兴的太早了。”

楚舜望向他。

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深意。

北宁侯世子和定国公府大少爷走过来,一人架一条胳膊把他抬了出去。

楚舜,“……!!!”

南安郡王麻溜的把楚舜的画像取下来。

等楚舜挣扎回来的时候,画已经涂了一半。

一半灰,一半黑。

南安郡王看着他,憋笑道,“是让我这样直接挂起来,还是涂黑?”

楚舜把脸瞥过去,一脸不忍直视。

南安郡王抖着肩膀把画画好,然后挂上。

除了楚舜,其他人都心满意足的笑着。

“这样才像好兄弟,而且像一个娘生的,”南安郡王拍着楚舜的肩膀道。

“……。”

第九十章 皮厚

沉香轩,后院。

谢景宸在泡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药浴,泡的他两眼发昏,几欲晕倒,苏锦才让他起来。

从木桶内出来的谢景宸,身子软的,几乎都站不住。

身上的药汁嘀嗒往下掉,皮肤通红。

一阵风吹来。

谢景宸晕了。

暗卫扶住他,望向苏锦,“大少奶奶,大少爷没事吧?”

“没事,只是虚脱了而已,扶他回竹屋睡上一觉,醒来就精神抖擞了,”苏锦道。

苏锦说的云淡风轻,暗卫心里没底。

但他能做的,也只是把大少爷扶回竹屋。

看着暗卫扶谢景宸走远。

杏儿望着苏锦道,“姑娘,你为什么让姑爷泡晕倒,之前泡完药浴,姑爷都是自己走回去的。”

苏锦淡淡一笑,“这样更能发挥药效,他也能早几日除掉体内的毒素。”

“可晚几天也没事啊,咱们又不急,你都把姑爷泡软了,”杏儿心疼道。

“……。”

“三天后,他皮再厚一点,就不会泡晕了。”

“……。”

“真的能把人皮泡厚啊,是泡出老茧来了吗?”杏儿好奇道。

“……。”

老茧——

苏锦嘴角狂抽,扶着额头回了竹屋。

她坐到书桌前研墨,杏儿过来道,“奴婢研墨。”

“不用,你把箱子里的药材放到抽屉里就行了,”苏锦吩咐道。

杏儿过去把大箱子打开,把里面的药包拿出来,对着药名放到抽屉内。

苏锦这坐在那里写写画画。

这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杏儿闲的慌,坐在竹屋前的台阶上看着天空发呆。

等苏锦忙完去前院,王妈妈和红袖等了一刻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给王妈妈按摩完,腰肢酸疼,头还有点晕。

杏儿察觉她身子晃了下,扶住她道,“姑娘,你没事吧?”

苏锦摇头,“没事,可能这两天有些累了。”

“奴婢就说不能熬夜,会受不住吧,姑娘不听奴婢的,”杏儿一脸不听丫鬟言,吃亏在眼前。

王妈妈心虚的很。

大少奶奶帮她捏肩捶背,最后晕了,她可怎么跟大少爷交待。

王妈妈从小榻上起来,道,“扶大少奶奶回去好好歇着,让厨房熬碗燕窝粥端给大少奶奶。”

杏儿扶苏锦走。

苏锦不习惯走路还要人扶,刚刚腰酸和头晕症状也只有一瞬间,她心中纳闷,她既没有中毒,这副身子也好,怎么会突然头晕?

思来想去,最终归结为是累着了。

只是这样的理由并不能说服她,以前的苏锦肯定没有接连熬夜过,但也不至于熬了两晚上就扛不住了。

回了屋后,杏儿给苏锦倒茶道,“姑娘,你今儿歇一晚吧,让姑爷陪你看看星星,有什么事明儿再办。”

苏锦点头。

谢景宸睡了一个时辰才醒,午饭吃的稍晚点,所以苏锦等了他两刻钟。

如苏锦所言,谢景宸醒过来,就精神奕奕了。

杏儿看了都惊叹。

但更吃惊的还是谢景宸,从浴桶里出来,他浑身疲惫的仿佛肩上压了千斤重担,沉的他脚都抬不起来。

他强忍着,最后也没能忍住晕了过去。

可是一觉醒过来,身子极轻,身体前所未有的舒畅。

苏锦看着他,道,“现在应该感觉到泡药浴的好处了吧。”

“一直有感觉,但这一次更为明显,”谢景宸道。

苏锦伸手去戳他胸前。

谢景宸看着她,“你做什么?”

“疼吗?”苏锦问道。

“不疼。”

“果然皮厚了不少,”苏锦一本正经道。

“……。”

杏儿连连点头。

之前姑爷泡完药浴,姑娘一碰他,他就疼的皱眉。

这女人!

一天不说话气人,她是不是就浑身不痛快?

不理会她,谢景宸坐下吃饭。

苏锦吃了半碗饭就不吃了。

谢景宸望着她,“没胃口?”

“不是,晚上看星星,有一堆吃的,要留点肚子,”苏锦道。

她不能辜负杏儿的安排啊。

想到一边看星星一边吃东西,那场景就叫人食欲大开了。

怕忍不住再吃的苏锦,强忍着离了桌。

她不吃,谢景宸便也没吃了。

夜幕降临,天上多了几颗星星。

苏锦和谢景宸坐在屋顶上,等繁星满天。

只是一等半天。

没等到星辰密布,等到了乌云蔽月。

狂风呼啸,吹的脸颊生疼,还有点冷。

苏锦,“……。”

谢景宸,“……。”

赏星变成赏乌云了。

“怕是要下雨了,”杏儿爬着梯子上屋顶,小脸郁闷道。

“……。”

“上头风大,你还上来做什么?”苏锦道。

“收拾吃的啊,”杏儿道。

苏锦扶额。

这小丫鬟是被风吹昏了头吗?

平常使唤暗卫挺麻溜的,这时候反倒不使唤了。

杏儿爬过来,把小几上的糕点和果子都装进食盒内。

刚装完,一片树叶吹过来,贴在苏锦脸上。

“好讨厌的树叶,居然轻薄我家姑娘,”杏儿伸手把树叶拿下来,随手扔掉。

“……。”

苏锦忍俊不禁。

结果她一笑,肚子一阵抽疼,疼的她倒吸了一口。

谢景宸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我肚子疼,”苏锦眉头都揪到了一处。

怎么会突然肚子疼?

难道是糕点有问题?

可他也吃了啊。

屋顶风大,谢景宸怀疑苏锦是吹了凉风的缘故。

他一把将苏锦拉起,抱着她跳下了屋顶。

屋顶上,杏儿恍然想起来,道,“奴婢知道姑娘为什么肚子疼了,姑娘你是来……。”

“别说!”苏锦涨红了脸,赶紧出声阻拦杏儿。

这丫鬟!

信任姑爷和姑爷的小跟班,但也不是什么话都能往外说的啊。

她要脸啊。

苏锦心累的慌。

可怜杏儿话到嘴边,被苏锦给打断,憋的她小脸都涨红了。

她就那么望着苏锦。

谢景宸没把苏锦放下来。

苏锦脸红的发烫,挣扎着道,“快放我下来。”

“我抱你回屋,”谢景宸道。

不给苏锦反驳的机会,抱着她便转了身。

杏儿拎着食盒从屋顶上下来,跟着回屋。

然后,她就见到苏锦把谢景宸往外推,“你先别进屋。”

谢景宸眉头拧成麻花。

不放他进屋,但让杏儿进去了。

暗卫站在一旁,道,“大少奶奶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奇怪?”

谢景宸眸带担忧。

病了还不让他知道。

还有她说的话,久病成良医,东乡侯明知道他命不久矣,还让女儿出嫁。

她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第九十一章 巅峰

屋内。

苏锦坐在床上郁闷。

人果然不能笑别人有,乐自己无。

前世的她,大姨妈在身都能又蹦又跳,闺蜜则是疼的死去活来,仿佛没了半条命。

她不知道那种疼到底是怎么样的疼,现在好了,她体会到了。

她有点想死。

看着苏锦抑郁的抱着枕头。

杏儿端了热茶过来道,“姑娘你别怕,只是来葵水了而已,不会死的。”

苏锦,“……。”

苏锦接了茶盏,喝了一口,道,“我以前来葵水都这么疼?”

“是啊,一直疼,”杏儿道。

“……。”

“要疼三天呢。”

“……。”

“今儿不算。”

“……。”

“能不能给我拿根结实的面条来,我想上吊,”苏锦声音打着颤道。

“姑娘,上吊要用白绫,”杏儿道。

“……。”

肚子疼就算了,她现在脸都疼了。

苏锦望着杏儿道,“你就不怕我真上吊啊。”

杏儿捂嘴笑,“不怕啊,姑娘以前说过,疼的连上吊的力气都没有。”

苏锦,“……。”

这话真是太精辟了。

无法反驳。

就是她现在的真实写照。

屋外,谢景宸耳朵好,听到这一句,眉头拧的没边。

疼的连上吊的力气都没有,那得是多疼?

暗卫在一旁,道,“大少爷,你还是去书房待着吧,院子里的丫鬟看着呢,都以为你惹恼大少奶奶,不许你进房。”

谢景宸瞥头,就看到丫鬟在偷笑。

看到谢景宸脸一沉,丫鬟赶紧跑了。

他站了会儿,便去了书房。

屋内。

杏儿一直在笑。

苏锦忍不住道,“我都疼成这样了,你还笑。”

“奴婢一想到姑娘第一次来葵水,奴婢就忍不住想笑,”杏儿道。

“……。”

不用说,肯定是闹笑话了。

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偏偏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真是没救了。

苏锦无语的白了自己一眼。

“说吧,”她扶额道。

杏儿坐在床边矮凳上,说起苏锦第一次来葵水的事。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

苏锦和杏儿两在青云山上放风筝,放的正高兴呢,大哥苏崇跑过来,拍了苏锦肩膀一下。

拍的力道稍微有点重,但能忍受。

只是过了没半天,苏锦就开始肚子疼了。

再然后就见血了。

从小到大,没怎么挂过彩的她,吓的是手足无措啊。

苏锦寻找病因,思来想去,觉得是苏崇那一掌把她打出内伤了。

杏儿要告诉唐氏,苏锦没让。

这要让娘知道,大哥没轻没重把她打出内伤了,爹爹非得把大哥活活打残了不可。

有病,治病就是了。

苏锦让杏儿去找大夫拿了一剂止血药,偷偷煎了服下。

嗯。

一剂药下肚。

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恶劣了。

这三天,苏锦极少出门,都是肚子不疼的时候去找唐氏的,唐氏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倒是苏崇,总觉得自家妹妹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劲,好像想给他来一刀似的。

逗她玩,也只说离我远点,不然我让弟弟揍你。

苏崇就不敢了。

自家老爹那简直就是宠女儿狂魔,不管他有错没错,只要妹妹说他不对,就少不了一顿胖揍,他能说屁股都踹出老茧了吗?

把东乡侯搬出来,苏崇自动退避三舍。

杏儿怕病情拖下去会越来越严重,去找大夫询问,她问的很委婉,毕竟有点害羞,“流血不止会不会死?”

大夫斜了她一眼,“你说会不会死?”

“真的会死啊?”杏儿小脸煞白。

“谁受伤流血不止,怎么不来包扎?”大夫随口问道。

“不大方便包扎,”杏儿道。

“那就等死吧,”大夫脾气不大好。

明知道流血不止会死,还不包扎,等着血流光,这不是蠢到家了吗?

杏儿一阵风跑回去找苏锦,一五一十,连大夫的语气都学的惟妙惟肖。

苏锦抱着被子痛哭,她不想死。

这时候,苏崇敲门问道,“怎么了,哭的这么伤心?”

苏锦恨的想揍他。

但毕竟是她大哥,从小就很疼他,他也不是存心要她小命的。

她死了,爹爹在把大哥打死了怎么办?

苏锦冲着门口道,“你给我买串糖葫芦,我就原谅你了。”

苏崇,“……。”

挠头。

他也没得罪她啊,为什么要原谅他?

杏儿道,“大少爷,你也给我带一串。”

这样的话,很常见,苏崇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是苏锦哭道,“你吃什么糖葫芦?”

“姑娘死,那我也跟你一起死啊,”杏儿道。

苏锦一感动。

两人抱头痛哭。

哭完了,苏锦就开始写遗书了,上面写了什么,杏儿已经不大记得了。

但有一条她印象特别深刻。

上面要求侯爷每逢初一十五要揍大少爷一顿。

没写原因,反正就是揍一顿,也别揍的太惨,能自己吃饭就成了。

再后来,唐氏发现了不对劲。

女儿眼睛哭肿了,看她的眼神带着依依不舍。

而且,还偷偷躲着看她。

这么反常——

唐氏心都提了起来,只是问苏锦,苏锦死都不说。

唐氏问杏儿,杏儿也不说,唐氏一威胁不让她吃饭,她就全招了,“大少爷把姑娘打出内伤了。”

正巧,这话叫东乡侯听见了。

倒霉的大少爷又正好过来。

然后,急性子的东乡侯也没问清楚,逮着苏崇就是一顿痛揍。

打的那叫一个惨呐。

要不是唐氏及时撬开了杏儿的嘴,苏崇可能被自家亲爹一脚踹飞了。

这是苏崇人生中挨的最冤的一顿揍。

这个记录至今没被打破。

那些天,自家亲爹看着他都是绕道走的。

他躺在床上养伤,自家妹妹端茶递水很是勤快。

那是他的人生巅峰。

“后来,大少爷还怀念那段日子呢,”杏儿笑的肚子疼。

“……。”

苏锦一脸黑线。

来个大姨妈都这么轰动,又是内伤,又是医书,还差点要了大哥半条命。

这一家子奇葩。

肚子一阵阵揪疼,疼的苏锦觉得自己脑子都不好使了。

“端笔墨纸砚来,”苏锦道。

“啊,姑娘肚子都疼成这样了,还要笔墨纸砚做什么?”杏儿道。

“快去。”

杏儿抬脚要走。

苏锦想到什么,连忙喊道,“回来!“

杏儿望着她。

“姑爷问起来,别提葵水两个字,”苏锦叮嘱道。

“奴婢几下了,”杏儿保证道。

第九十二章 蜜饯

书房内,谢景宸坐在那里皱眉。

心里控制不住的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门吱嘎一声推开。

杏儿走进来,道,“姑爷,姑娘让我来端笔墨纸砚。”

她走上前拿砚台。

谢景宸问道,“她如何了?”

“姑娘还在疼啊,”杏儿道。

“还没好?”谢景宸眉头更皱。

“还早呢,要疼几天,是老毛病了,姑爷别担心。”

看谢景宸一脸担忧,杏儿善解人意的宽慰他。

只是这一宽慰,谢景宸心都提了起来。

老毛病?

“她经常这样?”他问道。

杏儿点头,“是啊,每个月都要疼几天。”

“得的什么病?”谢景宸问道。

“姑娘不让我说,”杏儿实诚道。

“……。”

“我也不能告诉?”谢景宸不快。

“姑娘特别叮嘱不能告诉姑爷你的,”杏儿为难道。

“……。”

一句话直接让谢景宸从心疼变成生气了。

他脸色微寒道,“是怕我知道她有病,休了她?”

暗卫,“……。”

杏儿,“……。”

杏儿挠额头。

是不是姑娘几天没要休书,姑爷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他气头上,她要不要提醒他一声?

杏儿刚打算开口,暗卫就咳了一声,道,“有什么不能告诉大少爷的,大少奶奶病了,找太医给大少奶奶医治才是要紧事。”

“你别唆使我不听姑娘的话,”杏儿道。

“……。”

“再说了,看太医也没用啊,侯爷进京后,还抓了个太医给姑娘看病,吃了药也没什么效果,”杏儿道。

暗卫望向谢景宸。

太医开的药没效果,大少奶奶自己又医术高超,看来是真的没的治。

想到太医,杏儿望着谢景宸,小眉头皱着道,“太医虽然没治好我家姑娘,但他说姑娘嫁人了就会好,姑娘嫁了,为什么病没好?”

谢景宸,“……。”

他才知道她有病在身,都还不清楚是什么病。

就是知道,他也不是大夫啊,怎么治?

谢景宸扶额。

暗卫就道,“大少爷不是大夫,没法治啊。”

“那太医是这么说的,”杏儿道。

“那太医叫什么?”谢景宸问道。

“不知道叫什么,”杏儿摇头道。

“姑娘还等着,我先回去了。”

杏儿端着笔墨纸砚回屋。

苏锦见了道,“怎么这么半天?”

“姑爷问姑娘得的什么病,问了半天,”杏儿道。

“不过奴婢没提葵水两个字,”杏儿扬着小脸道。

杏儿虽然实诚,但叮嘱她的事,她答应了,基本还是能办到的。

这一点,苏锦还算放心。

她起身,走到桌子上写药方。

书房内,谢景宸吩咐暗卫道,“去打听下,被东乡侯绑回府给大少奶奶看病的是哪位太医,去问问他大少奶奶到底得的什么病,为什么我能治。”

暗卫领命,纵身一跃就出了书房。

苏锦写好药方,让杏儿去抓药煎好送来。

杏儿道,“那奴婢去煎药,没人伺候姑娘你了啊,要不我去叫姑爷来?”

苏锦,“……。”

屋外头一堆丫鬟呢,就这么被她自动屏蔽了?

她只是肚子疼,也不是一直疼。

苏锦道,“没事,你去吧,我上床上躺会儿,有事我叫丫鬟。”

杏儿拿着药方去抓药。

苏锦脱了外裳,盖好被子,打算睡会儿。

只是肚子一会儿疼一会儿疼的她根本睡不着。

谢景宸进屋来,就看到苏锦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模样。

和之前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简直判若两人。

柔弱的叫人心疼。

但是——

一想到特别叮嘱丫鬟不告诉他什么病。

谢景宸心口堵的慌。

他转身坐下,拿了本书翻着。

只是无心看书的他,一会儿往床边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

看的苏锦都烦了,“大哥,你书能不能别倒着拿?”

谢景宸,“……。”

谢景宸耳根微红,忙把书倒过来。

然后——

书还是倒着的。

他被耍了。

他望向苏锦,苏锦闷笑,他恼道,“你故意的。”

苏锦挑眉,“那么远,我怎么知道你书正的还是反的,说一句,你就把书倒过来的,你心不在焉啊。”

谢景宸嗓子一噎。

“没见过病了还这么不老实的!”他磨牙道。

“……。”

苏锦叹息。

她倒是想老实的睡一觉,可也得闹腾的肚子答应吧。

“你就别瞎琢磨我得了什么绝症,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苏锦道。

“……。”

“你去书房看书吧,万一下回帮我爹写什么藏头藏尾诗写不出来,我可不背黑锅,”苏锦道。

“……。”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谢景宸扶额。

“我起不来,”苏锦一脸无辜。

“……。”

好好说话又不是让她起来说话。

病了还能气人,看来问题不大,谢景宸拿起书走了。

关门声传来。

苏锦朝天花板翻了记白眼。

捂着肚子从床上爬起来,去了屏风后面。

苏锦没有比此时此刻更怀念现代的了,连姨妈巾都没有啊……

等她再回床上躺好。

杏儿端了药进来,道,“姑娘,药熬好了。”

“放小几上,凉点我再喝,”苏锦道。

“奴婢去给姑娘你拿蜜饯,”杏儿放下药碗道。

“够贴心,去吧。”

杏儿被夸的轻飘飘的。

屁颠屁颠的跑去小厨房,被告知没有,又去了大厨房。

她跑着去的。

她上回走之前,甩李妈妈一鞭子的一幕还刻在丫鬟婆子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看到杏儿一阵风卷进来,仿佛看到麻烦两个字嗖的一下进了院子,叫人心肝儿颤啊。

有小丫鬟去禀告李妈妈。

李妈妈蓦地心口一疼,道,“别告诉我,她要什么给她什么。”

“她要蜜饯,大厨房没有,”小丫鬟道。

但这话,谁也不敢和大少奶奶的丫鬟说,怕她发飙。

“给大姑娘买的蜜饯送去了?”李妈妈问道。

“还没有,”小丫鬟回道。

“挪一点给大少奶奶,”李妈妈果断道。

“别挪太多,够一回吃的就成了,明儿再买给大少奶奶,”李妈妈叮嘱道。

“我知道。”

小丫鬟转身去办。

只是她匀蜜饯的时候被杏儿看到了。

杏儿皱眉道,“才这么一点,还分什么呀,我全拿走了。”

“那是给大姑娘买的,”小丫鬟胆怯道。

“给大姑娘买的又怎么样,我家姑娘的猪大肠她不也抢了吗,你向着谁啊!”杏儿眼神不善。

“……。”

“我,我向着大少奶奶。”

“……。”

“这还差不多。”

杏儿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带走了一包蜜饯。

小剧场~

杏儿:姑娘,有许多人投了月票,还有打赏小钱钱。

苏锦:让姑爷去感谢他们。

杏儿:怎么感谢?

苏锦:一人一个拥抱。

谢景宸:……

读者们:哈哈,谢大少,抱抱~

谢景宸:……

*****

杏儿:姑娘,姑爷快被抱肿了!

苏锦:……

杏儿:还有胆大偷亲姑爷的!

苏锦:……

***

杏儿:那些没支持的呢?

苏锦:去提醒她们一声。

杏儿:抽鞭子吗?

苏锦:……

***

苏锦:亲们,你们看着办吧,这丫鬟,我实在管不住。

读者们:……

杏儿:打劫月票!有什么通通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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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药方

苏锦坐在床上,猛的往嘴里灌茶。

这药真是太苦了!

她喜欢药吵香,平常也总劝人良药苦口,可真轮到自己,那是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杏儿拎着蜜饯跑回来,气喘吁吁。

她走上前来,道,“姑娘,你药喝完了?”

苏锦挑眉,“你不是上街上买的蜜饯吧?”

杏儿摇头如拨浪鼓,“天黑了,街上宵禁,没法买,奴婢是去大厨房抢的。”

抢……

这么霸道的词,说起来这么轻松,这么愉快。

是因为干回老本行,过了回瘾吗?

苏锦脑门上一根粗壮的黑线往下掉。

但想到猪大肠,抢蜜饯也不算什么了。

杏儿把蜜饯递上,苏锦嘴里苦涩还在,便拿了一颗,塞进嘴里。

甜味散开,把舌尖上的味蕾都打开了。

驱散了苦涩,只余下香甜。

这边苏锦心情舒畅了几分,那边谢锦瑜可就没那么高兴了。

稀里糊涂的抢了人家的猪大肠,颜面尽失,娘亲为了她不丢脸,吃了猪大肠,还逼着整个镇国公府都吃了,背后不知道竖了多少敌。

让大厨房买点蜜饯给她,居然被一个土匪丫鬟给抢了!

抢东西,丢脸的是她。

被抢东西,丢脸的还是她。

还有没有天理了?!

谢锦瑜气的跑去和她娘南漳郡主告状。

“娘,我现在连点蜜饯都吃不到嘴里了,你再不给她点教训,往后只怕我有什么,她们抢什么!”谢锦瑜红着眼睛拽着南漳郡主的胳膊委屈。

南漳郡主心底火气大着呢。

还从来没有人敢抢过她女儿的东西,这是头一遭。

这已经是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了。

再不整治,只怕镇国公府真的要改名换姓了!

南漳郡主气头上,赵妈妈献计道,“大少奶奶是土匪出身,改不了身上的土匪气,抢东西,只怕是常有之事。”

谢锦瑜一听,就道,“娘,你看,连赵妈妈都这么觉得……。”

不等谢锦瑜说完,南漳郡主脸上的寒霜化开,笑道,“让她抢。”

“娘!”谢锦瑜气的跺脚。

“这抢到手的东西不一定都是好东西,也可能是烫手山芋,”南漳郡主道。

谢锦瑜回过味来,布满阴霾的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笑容。

屋内。

苏锦刚拿起一颗蜜饯要塞嘴里,结果一喷嚏打了。

蜜饯掉在了地上,往前滚了几下。

她揉着鼻子,有点泛酸。

杏儿担忧道,“是不是吹了风,着凉了?”

“没事,应该是抢蜜饯,被人骂了,”苏锦道。

“抢点蜜饯,就骂姑娘,那她们抢姑娘的猪大肠,我们还高兴呢,她们的心胸真不开阔,”杏儿囫囵不清道。

“……。”

“不过这蜜饯是真好吃,明儿我再让大厨房给姑娘买一点,”杏儿道。

“……。”

“以后从大厨房拿什么吃的,等我吃过后,你才能吃,”苏锦扶额道。

杏儿望着她,眼睛睁的圆圆的。

欲言又止。

苏锦挑眉,还学会欲言又止了,这可不像她的性子。

“有话就说吧,”苏锦笑道。

“姑娘,你是怎么发现我偷吃了蜜饯的?”杏儿脸红道。

“……。”

“我就吃了一颗。”

“……。”

苏锦哭笑不得。

为了给她压苦涩,不惜去大厨房抢蜜饯。

吃一两颗算的了什么?

但这里是镇国公府,出了后院,谁知道哪里是坑,什么时候就掉人家坑里去了?

她不得不防,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往后一颗也不行,记住没有?”苏锦叮嘱道。

“奴婢有时候会忍不住,”杏儿低头道。

“忍不住也要忍,万一里面有砒霜,我赶不及救你,”苏锦道。

“啊?砒霜?”

“奴婢一定忍的住的!”杏儿拍着胸脯保证。

“……。”

屋子里安静下来。

苏锦摸着抽疼的肚子,杏儿道,“都吃了药了,还疼啊。”

苏锦失笑,“又不是灵丹妙药,哪那么快好。”

杏儿望着她,“姑娘能治好自己吗?”

“调养半年,应该就没现在这么疼了,”苏锦道。

“姑娘,你医术是不是没学到家啊,”杏儿道。

“……。”

“我看大夫治病,都三五天就好,你治病都是好几个月,”杏儿道。

“……。”

“有些病,不吃药,扛几天自己就好了。”

“……。”

杏儿觉得调养半年才好,到底是姑娘自己治好的,还是姑爷治的,还不一定呢。

苏锦手扶着额头。

她的金字招牌扛不住杏儿一击,已经摇摇欲坠了。

赵府。

是太医院赵太医的府邸。

也是距离镇国公府最近的太医。

天色已晚。

街上快要宵禁了。

赶不及去太医院,暗卫就直接去了赵家。

敲门后,小厮开门。

暗卫还没说话,小厮就道,“夜深了,我家老爷不出诊,明儿请早。”

扔下一句。

估计连暗卫的脸都没看清楚。

就直接把门关上了。

暗卫,“……。”

他再敲门。

小厮不再开门,只道,“请回吧!”

暗卫眉头打了个死结。

他好像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他是暗卫啊。

他去哪儿,用得着敲门吗?

他翻过的墙,比他穿过的门还要多。

被国公爷派去守护大少爷,硬生生被大少奶奶变成了明卫。

不!

是小跟班!

现在不走大门,他都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可不是好习惯,一定要改。

纵身一跃,暗卫就跳进了赵家,直奔正院书房。

夜深人静,又是一袭黑衣。

再加上一张不苟言笑的脸。

怎么看都是来杀人的。

把正在翻医书的赵太医吓了个半死。

一问之下,才知道被东乡侯抓去给苏锦治病的倒霉太医就是赵太医。

暗卫,“……。”

赵太医,“……。”

等暗卫从赵家翻墙出来,手里多了一布包的东西。

沉香轩,书房。

谢景宸坐在那里,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暗卫跳窗进屋。

不等暗卫开口,谢景宸便问道,“可问清楚了?”

暗卫摇头,“赵太医没说,只把药方给了我,让我带给大少爷你。”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谢景宸。

谢景宸接过。

他皱眉道,“这么厚的药方?”

“赵太医说药方有一百零八种,随便哪种都能治好大少奶奶,”暗卫道。

一百零八种药方?

随便哪种都行?

什么时候治病这么随意了?

谢景宸将信将疑,把布打开,就看清楚药方是什么了。

他脸一红。

暗卫瞄了一眼。

赫然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春、宫、图。

暗卫,“……。”

第九十四章 治病(求月票)

谢景宸望着暗卫。

暗卫都不知道眼睛看哪里合适。

他没有消遣大少爷,这书真的是赵太医给他的。

给他之前,还问他大少爷大少奶奶有没有圆房,他当时还纳闷赵太医怎么这么八卦。

虽然说实话有点丢人。

但因为和病情有关,他还是如实说了。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并没有圆房。

赵太医什么都没说,从抽屉里翻了半天,把压箱底的“药方”翻出来,包好扔给了他。

夜深了,风也大。

他看不懂药方,赵太医也不敢糊弄他,所以没看就直接带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会是这个。

没听说这个也能治病啊。

暗卫望着谢景宸,清了清嗓子,道,“大少奶奶不让丫鬟说,莫非是因为羞于启齿?”

谢景宸觉得暗卫说的有道理。

应该就是这样。

太医都知道的事,以她的医术,不可能不知道。

药方是拿到手了,但这药怎么吃啊?

谢景宸坐在书桌前,盯着书半晌没动。

暗卫站在一旁。

谢景宸几次瞥头看他。

暗卫也望着他。

最后谢景宸皱眉,暗卫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有多没眼色,赶紧出了屋。

等他走后,谢景宸才把书拿起来,信手翻看。

他还脸皮厚到当着暗卫的面看春、宫、图能面不改色。

等把药方过了一遍,谢景宸觉得自己这味药像是煮过一般,浑身发烫,喝了一盏凉茶,他才把书揣上,回了内屋。

风很大,吹的窗户哐啷啷作响。

苏锦靠在大迎枕上,杏儿拿了小暖炉来,道,“姑娘,你要的暖炉。”

苏锦接过暖炉,拿来暖小腹。

温暖的感觉,驱散了几分疼痛。

“姑娘,暖炉有用吗?”杏儿问道。

“没什么大用,缓解一点是一点吧,”苏锦呼气道。

“都怪姑爷不好,”杏儿道。

“没错,一个大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苏锦道。

杏儿望着苏锦。

一脸懵懂。

她是怪姑爷没能治好姑娘的病。

姑娘为什么怪姑爷长的好看?

杏儿哪里知道苏锦是怎么想的。

要不是他长的太好看,怎么会让苏锦把他给捆了,偏他还不反抗,背后下手,苏锦一头撞死,她穿了来。

他长的丑一点,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她也就不用来接手这么一副来大姨妈没有姨妈巾,却有姨妈痛的娇躯。

谢景宸走到珠帘外,正好听到这么一段对话。

他眉头拧了拧,抬脚走了进来。

苏锦两眼瞪着他。

谢景宸默了默道,“我去洗个澡,就来给你治病。”

苏锦,“……。”

看着谢景宸转身离开。

苏锦脑门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还会治病?

开什么玩笑啊。

就算久病成良医,那也不会治她的毛病啊。

杏儿努努嘴道,“治病还先洗澡,姑娘,姑爷是不是报复你不给他解毒先挑丫鬟啊?”

“不至于这么记仇吧?”苏锦道。

“那姑爷为什么先洗澡啊,难道洗澡比给姑娘治病还重要?”杏儿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没法解释。

苏锦把暖炉挪了个位置,继续靠在大迎枕走神。

大半刻钟后。

谢景宸回来了。

他进屋,摆手道,“你退下吧。”

杏儿眨眼,“姑爷不是要给姑娘治病吗,我得在一旁看着。”

谢景宸,“……。”

“退下,”谢景宸道。

声音冷沉了几分。

杏儿往床榻边挪了挪,望向苏锦。

苏锦皱眉,这厮搞什么鬼啊,故意把杏儿支开,她倒要看看了。

“夜也深了,你回去睡觉吧,”苏锦道。

谢景宸让她出去,姑娘让她回去睡觉,杏儿能怎么办,她只能听话。

出屋之后,把门带上。

屋内,苏锦望着谢景宸道,“我还没教你医术,你就又出师了?”

“找太医开的药方,”谢景宸坐到床边道。

原来是找太医拿的方子。

苏锦伸手,“药方呢,给我看看。”

“你确定要看?”谢景宸道。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苏锦疑惑。

谢景宸就把怀里的带的“药方”拿给苏锦看。

苏锦看到那三个大字。

再看准备脱衣的谢景宸。

苏锦整个人直接成了煮熟的螃蟹。

“这是哪个庸医开的药方,看我不打死他!”苏锦气的炸裂。

“赵太医医术不错,绝非庸医,”谢景宸道。

“他要不是庸医,就直接给我开砒霜了,那样我会死的更痛快一些,”苏锦眸底闪着小火苗。

没见过这么一本正经的耍流氓的。

大哥,你挑错时间了!

谢景宸眉头拧成麻花。

他望着苏锦。

苏锦深呼吸。

她不说自己为什么痛,这厮居然去问太医,还给他开了这么张“药方”。

药方没有问题。

但开错的时间。

别回头去找太医,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苏锦瞪着谢景宸道,“我是来葵水才肚子疼的!”

谢景宸,“……。”

他怔在那里。

苏锦看他,仿佛就是几行大字。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我去关窗户,”他说。

他转身走了。

嗯。

去关书房的窗户。

苏锦,“……。”

“你的书啊,不要了?”苏锦喊道。

谢景宸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锦看着手中的书。

准备扔小榻上去。

最后眉头挑了一挑。

把差点扔出去的书收了回来。

差点犯傻啊。

多好的送上门来调戏的机会,差点错过。

苏锦嘴角往上勾了勾。

靠着大迎枕欣赏起古代“药方”来。

这一看就是半天。

等谢景宸觉得她差不多应该睡下了,方才回屋,隔着珠帘就见苏锦在看那本书。

看见他过来,她一脸灿笑,“来来来,我们两一起研究下这药方。”

谢景宸,“……。”

这女人!

那可是春、宫、图!

他是男人。

有这样邀请他一起欣赏的吗,即便他是她夫君。

“你能不能矜持点?”谢景宸道。

“……。”

苏锦惊呆了。

这厮拿春、宫、图给她看,又要她矜持。

这难度系数也太大了点吧?

苏锦默了默,道,“行吧,我矜持点和你研究药方。”

她挪了挪屁股,让自己看上去端庄几分。

谢景宸,“……。”

他眸光从苏锦手上的书上扫过去。

那是他给自己挖的坑。

第九十五章 仙人掌

夜,凉如水。

风透过窗柩吹进来,纱幔翻飞。

谢景宸躺在床上,苏锦坐着,手里翻着那本书,她觉得自己的脸皮真的够结实,居然能做到脸不红气不喘的递给谢景宸看。

“你看这张药方怎么样?”她闷笑道。

女上男下。

谢景宸看了一眼,侧着睡了,留给苏锦一后脑勺。

苏锦笑的肩膀直抖。

想躲?

今儿可是你丫的自己撞枪口上来的。

苏锦抖着肩膀找了张和侧面有关的给他看。

谢景宸,“……。”

这女人!

“你想怎么样?”他咬牙问。

苏锦眨眨眼,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除非你睡天花板上,不然你怎么睡,都能找到药方对应,别挣扎了。”

谢景宸,“……!!!”

深呼吸,谢景宸坐了起来。

苏锦望着他,“你干嘛?”

谢景宸接过她手的书道,“研究药方。”

他随手一翻,书快速翻过,带起的风吹乱了苏锦的青丝。

昏黄的灯烛,气氛有些许的暧昧。

“这么厚一本,至少也要研究半个月才能透彻,”谢景宸道。

这回,换苏锦脸红脖子粗了。

大姨妈只能护她五六天。

过了守护期,她岂不就是砧板上逮着的羔羊?

苏锦一把将书本夺过,道,“夜深了,睡觉。”

她飞快的往枕头上倒去,想借睡觉躲过尴尬。

可惜——

没成功。

而且更尴尬了。

只听见哐的一声传来。

她脑袋撞了床板。

声音之大,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

苏锦疼的眼冒金星。

谢景宸伸手帮她揉脑袋,才揉了两下,苏锦就想死了。

这厮力气得多大啊。

没被撞晕,要被他给揉晕了。

苏锦果断的把谢景宸帮倒忙的手给扒拉下来。

谢景宸望着她,看着她溢彩流光的眸底闪烁的火光,他心情格外的好。

他心情越好,苏锦心情就越糟糕。

拿起枕头,苏锦换了一头睡下。

两人成亲后,第一次没睡一头。

但分头睡的,第二天早上醒来却是一样。

苏锦趴在谢景宸胸口处,因为肚子疼,所以醒的比平常早。

她想起来,只是肩膀被抱着,根本动不了。

用力稍微大一点,就把谢景宸吵醒了。

“这么早起来做什么?”他似醒非醒道。

苏锦尴尬啊。

明天睡脚边的,怎么半夜跑回来了,多没面子啊。

刚这样想,谢景宸就望着她,“你怎么……?”

“被你的臭脚熏回来了,”苏锦一脸不快道。

“……。”

谢景宸嘴角抽了下。

谁脚臭了?

要不是人是他抱回来的,她说的这么义正言辞,他都要信以为真了。

谢景宸将脚抬高一点。

苏锦抬手把他的脚摁了下来,从床上下来。

谢景宸望着她,“你肚子不疼了?”

“也不是一直疼,”苏锦道。

屋外的风,还在吹。

苏锦打开窗户,一阵风吹来,她赶紧把窗户关严实。

地上没湿,昨晚没下雨。

而且时辰也不算早了。

这么浓的乌云,肯定要下雨,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

这一场雨,从傍晚下起,断断续续到第二天午后才停。

谢景宸完美的冒雨泡了两回药浴。

第一次是被苏锦坑的。

她是一番好心,想等雨停了,再给他泡药浴。

从早饭后等到傍晚,没等到下雨,觉得不会下了,开始给谢景宸泡药浴。

倒霉催的,刚把银针扎上,豆大的雨滴就掉下来。

第二天早上醒来,天没下雨,但灰蒙蒙的。

谢景宸怕再被苏锦坑,决定早点泡药浴。

苏锦坑了他一回,他说早点,那就早点吧。

这一回情况好点。

药浴泡到一半才开始下的。

但却更气人。

谢景宸泡完药浴,没一会儿,天就放晴了,而且是晴空万里。

谢景宸泡在浴桶里,有暗卫撑伞,没有伤寒。

可暗卫就惨了。

连着淋了两回雨,第一次凭着健硕的体魄还能勉强扛住,第二次被大少爷坑自己的时候连累,华丽丽的伤寒了。

喷嚏是一个接一个。

苏锦在回廊上给暗卫煎药。

杏儿那丫鬟不知道去哪儿玩去,半天没见人影了。

突然,一声惨叫声传来。

还有那么点耳熟。

好像是南安郡王的声音?

苏锦把手中蒲扇放下,往声音传来处走去。

没一会儿,就听到此起彼伏的笑声传来。

楚舜几个笑的前俯后仰。

他们中间,混杂了一道青影,可不就是杏儿。

“怎么了?”苏锦走过去问道。

杏儿手里拿着小锄头,指着疼的龇牙咧嘴的南安郡王道,“他翻墙进来,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在了我刚种的仙人掌上。”

南安郡王,“……。”

他都疼的怀疑人生了。

这小丫鬟还心疼她的仙人掌。

他堂堂郡王爷尊贵的臀部还比不上几棵死仙人掌?

看着南安郡主一脸郁闷的神情,苏锦是想笑不好笑,憋的难受。

她更好奇的是杏儿怎么突然想起来种仙人掌,没听她说起这事啊,便问道,“怎么想起来种仙人掌?”

“夫人说墙脚下要种点仙人掌,能防止别人翻墙进来,我闲的无聊,打算把这边都种上,”杏儿道。

说着,她瞥了南安郡王一眼。

夫人果然最明智。

仙人掌能防小人。

南安郡王只觉得屁股疼的厉害。

更重要的是伤的是屁股,丢的是脸啊。

四人一起进来,偏他脚滑,这是学艺不精啊。

还有一群损友,能不能不要再笑了,快岔气了!

南安郡王半边身子靠着楚舜,“快帮我拔刺啊,很疼,兄弟。”

楚舜抖着肩膀和定国公府大少爷把他扶到谢景宸的竹屋内。

然后,安静的后院。

一阵阵叫疼声传开,幸好后院离前院有点远,不然叫丫鬟听见,又是事端。

苏锦拿了药膏,递给杏儿道,“给南安郡王送去。”

杏儿接了药膏出了门。

她没进屋,只喊道,“我家姑娘让我送药膏来,你们谁来拿下?”

楚舜拿了药进屋。

南安郡王趴在小榻上,疼的脸都揪到了一起。

北宁侯世子看着手中半截刺,默默的看向谢景宸,“只拔出半截该怎么办?”

谢景宸,“……。”

南安郡王,“……!!!”

第九十六章 姑父

竹屋内,苏锦正坐在那里喝茶。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听得她都颤抖了下,洒出来两滴茶水。

杏儿捂着耳朵进来,脸上的笑容灿烂的晃人眼睛。

“出什么事了,怎么叫的这么惨?”苏锦问道。

“北宁侯世子帮南安郡王拔仙人掌的刺,只拔出来一半,”杏儿笑的肚子疼。

“……。”

“定国公府大少爷帮忙,也断了几根,”杏儿同情道。

“……。”

苏锦扶额。

说他们是损友,还真对得起这两个字,坑完这个坑那个,这四人凑到一起,这日子是过不完的热闹啊。

难怪谢景宸说他们没干过正经事了。

正经事交给他们,都能给你整成不正经,芝麻大的事给你整成西瓜大。

杏儿走上前,问道,“姑娘,他们让我来拿针。”

“我只有银针,没法挑刺,”苏锦道。

“夫人给姑娘准备的陪嫁里有,就是不知道塞哪个箱子里了,”杏儿道。

“现在找耽误时间,直接去找院子里的小丫鬟拿,”苏锦道。

她们只有一主一仆,她又忙的很,杏儿和她基本上是寸步不离,是以那些陪嫁都锁在库房内,都还没仔细看过。

杏儿转身走,苏锦提醒道,“不要生锈的针,挑刺之前要用火烤一下。”

“奴婢记下了。”

杏儿一阵风跑去前院,逮着一丫鬟就问她要绣花针。

丫鬟被问懵了,“绣,绣花针?”

“不要生锈的,”杏儿道。

“你等会儿,我回屋给你拿,”丫鬟道。

杏儿等了一会儿,小丫鬟就把绣花针拿了来,有五六根。

杏儿挑了两根,就直奔回后院了。

院子里的丫鬟围上来,道,“大少奶奶连针都没有吗?”

另外一丫鬟则道,“她只拿了针,也没拿线啊。”

杏儿捂着眼睛走到门口,背对着屋内道,“我把针拿来了,我家姑娘说用之前要用火烤一下。”

楚舜接了绣花针,定国公府大少爷点了油灯过来。

北宁侯世子拿针烤火,烤了半天,结果快挑刺的时候,手一抖,针掉地上了。

南安郡王想死,“你能不能靠谱点儿?”

北宁侯世子轻咳两声道,“我是第一次拿绣花针,不大习惯。”

南安郡王趴在小榻上,眼神哀怨。

不就是个第一次。

谁还没有了。

他不是第一次翻墙摔倒。

第一次被仙人掌扎的形象全无。

现在还要被针扎!

刚想着,屁股一疼。

扎心的疼。

南安郡王没忍住,嚎叫了起来。

杏儿捂着耳朵飞快的跑了。

竹屋内,楚舜问道,“挑出来了吗?”

北宁侯世子没说话,整个人大写的尴尬。

楚舜瞥了一眼,扎偏了。

刺在南安郡王屁股上,也不好凑太近,扎不准很正常。

北宁侯世子让楚舜来。

楚舜扎的更偏。

默默的把针递给了定国公府大少爷。

……

最后,南安郡王怀疑了,“你们到底是给我挑刺,还是趁机扎我?”

楚舜几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道,“这刺太小了,不好挑出来,要不拿刀把扎刺的这一小块挖掉吧?”

南安郡王,“……!!!”

他望着谢景宸,“景宸兄,还是你来吧。”

谢景宸伸手,北宁侯世子把针给他。

谢景宸道,“刀。”

南安郡王泪流满脸。

“给我传太医吧,”他奄奄一息道。

太医再不来,怕是要死在他们手里了。

上回寿宁公主来,最后被抬回宫的,他就该吸取教训的。

暗卫去前院传话,让人传太医进府,越快越好。

暗卫吩咐完,转身回后院。

身后,丫鬟们面面相觑。

大少爷这是又毒发了?

还以为娶了大少奶奶,冲喜管用,大少爷不会再毒发了,看来冲喜也只能管一时。

暗卫叮嘱越快越好,所以李总管派人去请了离王府最近的赵太医来府里。

赵太医匆匆赶来,被丫鬟领着去了后院。

上台阶时,看谢景宸站在那里,赵太医有点懵,再进屋一看,南安郡王躺在小榻上。

赵太医扶额。

怎么是来医治南安郡王的?

他把药箱子放下,准备给南安郡王把脉,南安郡王道,“把什么脉,快帮我把仙人掌的刺拔出来。”

赵太医,“……。”

等看见南安郡王臀上针孔比仙人掌刺还要多。

赵太医心底涌起一阵同情。

有太医出马,很快就把小刺拔出来了,再就是上药。

楚舜把药膏递给赵太医,赵太医看过后,夸道,“这药膏不错。”

涂过了药膏,南安郡王换上谢景宸的锦袍,不动还好,一动就疼的他额头打颤。

他是一刻都不想在镇国公府待了。

他转身要走。

楚舜看着谢景宸道,“别忘了给我们送钱去啊。”

暗卫伤寒了,把给楚舜他们送银票的事给忘了。

他们四个等的无聊,就干脆直接来找谢景宸拿钱,这才有了仙人掌的意外。

出了竹屋,楚舜往前院走,南安郡王往来的地方走,他道,“你还敢翻墙啊?”

“不翻墙,难道要我这样走出去?”南安郡王咬牙道。

“……。”

看着南安郡王往墙下走,杏儿没见过这么喜欢翻墙的,也不怕再被扎一回。

想到南安郡王叫的那么惨。

杏儿决定留一块不种仙人掌,专门给他们翻墙用。

南安郡王几个是翻墙进的沉香轩,却是骑马来的,这会儿回去是个大麻烦。

南安郡王强忍着骑上马背,其中疼痛不提也罢。

要命的是,他们回天香楼前,苏崇也骑马过来,道,“郡王爷骑马的姿势格外的潇洒啊。”

南安郡王,“……。”

楚舜几个憋出内伤来。

这就算了。

等进了凉亭,南安郡王站着,苏崇挪了挪屁股道,“别客气,坐啊。”

南安郡王摇头,苏崇伸手一拽。

南安郡王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嗷!

南安郡王叫出声来。

楚舜几个呛了喉咙,咳嗽不止。

从镇国公府小心翼翼,一路呵护回来支离破碎的面子,最终还是掉了一地。

南安郡王要走,再待下去,这条命可能真的要葬送了。

他要走,苏崇不让,道,“我来就是找你的。”

“找我?”南安郡王心肝儿颤。

苏崇点头,望着他道,“上回你说过永安侯是你姑父?”

南安郡王,“……。”

今儿一天,不但多了点伤,还多了一个姑父?

咳咳!

“是我姑父,”定国公府大少爷默默道。

“……。”

“我姑父怎么了?”定国公府大少爷问道。

苏崇清了清嗓子,将记错人的尴尬掩去,道,“皇上派他做运粮官运送粮草去边关,我爹看中那差事了,大家兄弟一场,我来给你报个信。”

定国公府大少爷,“……。”

这是送信,还是下战书啊?

“运送粮草又不是什么好差事,这有什么好看中的?”楚舜道。

“……。”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苏崇道。

“……。”

“我爹的想法,除了揍我,其他的我从来没猜准过,”苏崇叹气道。

“……。”

第九十七章 粮草

楚舜几个面面相觑。

原以为自己在家就够不受待见的了,和苏崇一比,自家爹还是亲的。

只是东乡侯的脑回路得是多崎岖,连自己亲儿子都跟不上,其他人还想琢磨他想什么,这不是难比登天吗?

“如果不让会怎么样,我姑父的脾气挺倔的,”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苏崇看了他一眼道,“你姑父武功如何?”

“和忠武将军差不多吧,”定国公府大少爷想了想道。

“还是放弃吧,对上我爹,脾气倔成驴都没用,要拳头硬才行,”苏崇喝茶道。

“……。”

想着忠武将军被打断鼻梁,崇国公这么多天没上朝,还在养伤,就知道东乡侯的拳头有多硬了。

而且,连崇国公都敢揍了,满朝文武有谁是他不敢打的?

苏崇喝了半盏茶,就起身了,“我先走了。”

苏崇骑马离开。

定国公府大少爷坐不住道,“我先回府一趟,这事得我娘出面才行。”

说完,匆匆离开。

他走后,南安郡王也走了,只剩下北宁侯世子和楚舜。

两人百无聊赖,不过半个时辰后,定国公府大少爷就回来了。

两大银锭子摆桌子上,昏昏欲睡的楚舜精神一抖。

定国公府大少爷坐下,道,“这是我姑母赏我的。”

“说服动你姑父了?”北宁侯世子好奇道。

“我姑父不在家,有姑母出马,应该问题不大,”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没道理明知道要挨打,还往人家拳头上凑的,打的过就算了,问题还打不过。

第二天早朝。

兵部禀告皇上,再有三天粮草就筹集齐全,可以送往边关了。

这时候,东乡侯站出来道,“皇上,这些天臣也歇息够了,这送粮草的差事就交给臣去办吧。”

皇上眉头一皱。

然后有大臣道,“皇上已经把送粮草的差事交给永安侯了。”

大臣说完,瞥向永安侯。

永安侯站在那里,跟个没事人似的。

他身后站的南宁伯以为他走神了,推了他一把。

永安侯笑道,“东乡侯愿意为朝廷效力,我自然相让,是让臣还是东乡侯运送粮草,臣听皇上的。”

不与东乡侯正面交锋,如果皇上执意要安排他送粮草,东乡侯要抢,也只能从皇上手里头抢了。

皇上眉头拧成麻花。

永安侯这是怕了东乡侯了?

东乡侯望向皇上道,“这差事就交给臣吧。”

“交给你?”皇上眉头沉着,“你是把粮草送往边关,还是送到你青云山去?!”

东乡侯,“……。”

平常粮草从他青云山脚下过,都要被他抢不少。

朝廷把粮草交到他手里,还不知道能留几成。

皇上是怕了。

东乡侯扶额,“皇上不放心臣,找个人看着臣不就成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这是针对其他人的。

对东乡侯无效,连崇国公都被揍断了根肋骨,满朝文武谁有胆子与东乡侯同行?

只怕粮草没送到,还得替他背黑锅。

皇上眸光扫过去,眸光所到之处,无不低头,心中祈祷:别找我。

皇上越看越来气,东乡侯盘踞青云山的时候,一个个大义凛然的说灭一个小小飞虎寨易如反掌,结果一个东乡侯,就让他们吓破胆了。

不过也不是谁都低头的,冀北侯不就没有。

好歹还有一个骨头硬的。

皇上很满意,“冀北侯做主运粮官,东乡侯为副,一路去边关,东乡侯你要听冀北侯的调遣。”

东乡侯皱眉道,“边关路途遥远,冀北侯一把年纪了,我看……。”

“谁一把年纪?!”冀北侯一脸严肃。

“……。”

“我,我一把年纪,您老还年轻,”东乡侯道。

“……。”

满朝文武憋出内伤来。

冀北侯的年纪做东乡侯的爹都绰绰有余。

不过东乡侯居然没炸,还是改口了,虽然说得话能把人气死,但比起对其他人,已经算很软和了。

皇上眸光在东乡侯和冀北侯之间打转,有点后悔让冀北侯做主运粮官了。

当着他的面,东乡侯对冀北侯的态度都这样,回头离了京,这主运粮官只怕是形同虚设。

既然没用,又何必让他跑一趟?

但话说出口了,皇上也不好收回来。

这事便这么定了。

下朝后,皇上把东乡侯叫到御书房敲打一顿,总之,就是他敢打那批粮草的主意,他绝对不会顾念苏锦救过他,一定会严惩不贷。

东乡侯不虞道,“我拿我女婿的项尚人头担保,我不会带一粒米上青云山。”

某女婿,“……。”

皇上气的两眼发直。

东乡侯继续道,“此行凶险,我要多带些人同行,便衣不方便。”

知道凶险,那你还抢活干?!

皇上都被气的没脾气了。

“粮草送不到军营,朕会夺了你的侯爵封号,”皇上道。

“臣没有意见,”东乡侯答应的爽快。

“……。”

“行了,行了,你去领几套将士们的衣服,”皇上不耐烦道。

“……。”

东乡侯告退。

东乡侯抢了运粮官的消息传到苏锦耳朵里。

苏锦眉头微皱,“我爹这是要去边关了?”

“肯定啊,运粮官就是送粮草的,”杏儿道。

“我爹为什么要去边关?”苏锦道。

“肯定是青云山的兄弟们没吃的了啊,”杏儿道。

“……。”

“这么肯定?”苏锦扶额。

杏儿小脑袋瓜连连点头,“侯爷说他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谢景宸扶额,祖父和父亲在边关,就等着粮草救济,岳父大人不会真的打那批粮草的主意吧?

“姑娘,咱们多调制点金疮药给侯爷,”杏儿道。

苏锦点头。

接下来两天,苏锦让暗卫帮忙调制金疮药,她则调制其他的药丸。

东乡侯出发这一天,苏锦送了一大箱子的药材去东乡侯府。

去的很赶巧,唐氏他们正在门口送行。

看到苏锦下马车,苏阳道,“姐,你再不来,爹爹要去镇国公府门前,让我们送行了。”

苏锦,“……。”

谢景宸,“……。”

“等我回京,就想办法搬家,这离的太远,就是不方便,”东乡侯道。

“……。”

“爹爹送粮草,什么时候回来?”苏锦问道。

“不会走太久,一个月之内就回来,”东乡侯道。

“……。”

第九十八章 收买(80月票加更)

苏锦不知道边关有多远,没有在意。

在她眼里,当然越早回京越好了。

谢景宸眉头狠狠皱了下。

粮草送到边关就差不多要一个月了,不是真打算把粮草送到青云山就打道回京吧?

谢景宸心中担忧。

那边一男子骑马过来,下马道,“侯爷,该出发了,冀北侯在城门口等你半天了。”

“一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着急,”东乡侯无奈道。

“行了,别让老侯爷等急了,你们有话边走边说,”唐氏催道。

“……。”

别人上战场,都依依惜别的。

到唐氏这里,却是催东乡侯快点走。

这一家子,做事总和别人不同。

东乡侯望向苏阳,苏阳红着眼眶道,“爹爹,我舍不得你。”

“就等你这句话呢,跟我一起去边关吧,”东乡侯笑道。

“……。”

“不是吧,爹,我还小,经不起颠簸啊,”苏阳急道。

“就你皮糙肉厚的,马车颠簸坏了,你都还好好的,”东乡侯拍苏阳的屁股道。

“……。”

东乡侯一把将苏阳抱上了马背,脚一蹬,便骑马往前。

“娘!娘……!”

苏阳的叫声渐行渐远。

唐氏扶额。

“头晕乎乎的,我回去补一觉,”唐氏揉着颈脖子道。

“……。”

“你去送你爹,逛逛街,正好回来吃午饭,娘烧你最喜欢吃的菜,”唐氏对苏锦道。

“……。”

苏锦默默的坐上马车,谢景宸则骑马,追着东乡侯去了城门口。

冀北侯骑在马背上,看着东乡侯姗姗来迟,一脸不快。

但见他怀里抱着个半大少年,粉雕玉琢的,一双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怎么看怎么机灵。

冀北侯心中一软,脸上的愠色化开几分。

“这是犬子,”东乡侯抱着苏阳道。

冀北侯眸光围着苏阳打转,仿佛挪不开一般。

苏阳小脸不快,“是虎子!虎父无犬子,我才不是犬子!”

“好一个虎父无犬子!”冀北侯大笑。

笑声洪亮有力。

东乡侯望向谢景宸,“有没有话要带给镇国公的?”

“小婿写了两封信在箱子里,”谢景宸道。

东乡侯看了大箱子一眼,道,“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出发了。”

说完,就把苏阳抛给了谢景宸。

苏阳,“……。”

谢景宸,“……。”

这是儿子啊,又不是东西随便可以抛的。

也不怕把他摔坏了。

他们家的女儿是宝贝疙瘩,儿子那就是大白菜,没一个招人稀罕。

谢景宸接住苏阳,东乡侯道,“带他逛逛街,就送回东乡侯府。”

“爹,你不带我去边关了?”苏阳眼睛闪亮道。

“你想跟去?”东乡侯问道。

“还是不了,留娘一个人在京都,我不放心,”苏阳小脸严肃。

苏崇往前走了几步,要不要这么忽视他?

东乡侯最不放心的还是苏锦。

叮嘱了好几句,走之前,还用一种威胁的眼神瞥了谢景宸一眼。

谢景宸,“……。”

粮草都准备妥当的,东乡侯一夹马肚子,就和冀北侯往前走。

谢景宸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等东乡侯走远了,谢景宸才想明白。

东乡侯是一个人。

他什么随从都没带。

虽然他武功高,但也不用这么有恃无恐吧?

苏阳要上城门上玩,站的高,看的远。

在城门上眺目远望,风景独好。

苏锦待了一刻钟,苏阳要逛街,苏锦陪着他。

他们前脚走,后脚城门口出现一道壮观景象。

几百官兵穿着亵衣亵裤往城内跑。

他们是负责押送粮草的官兵。

刚出城门没多久,就被勒令把衣服脱下来,让他们回京。

干这事的是东乡侯。

消息一阵风送进宫,皇上眉头拧成麻花。

“所有人都遣回来了?”皇上压抑着怒气道。

“除了冀北侯,其他所有人,包括冀北侯的随身护卫都打发了,”护卫禀告道。

“……。”

“他怎么不连冀北侯一起打发了?!”皇上勃然大怒。

皇上气的心口痛。

福公公劝皇上息怒,护卫道,“东乡侯让官兵给皇上您带句话,他不会打劫那批粮草,该送到边关的粮食,一粒也不会少,皇上不放心,大可以派人把东乡侯府包围住。”

皇上心稍安。

只是没安片刻,另外一消息送进宫——

东乡侯府的人从制衣坊领走了六千套衣服。

皇上以为自己听岔了,“多少套?”

“六千套。”

“六……六千?!”

他不是说几套吗?!

想到被打劫的东珠——

皇上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要那么多官兵衣服做什么?

想到什么,皇上怒不可抑,脸都气紫了。

难怪他答应的那么爽快!

他是没打算打劫粮草上山,他打的是让那些山匪下山吃粮草吃军饷的好算盘!

看皇上气的吭哧吭哧,福公公劝他道,“皇上,您喝杯茶消消气,或许这不是坏事,东乡侯手下的人脾气虽然不好,但武功不差,送去边关,正好可以杀敌。”

皇上恼道,“只怕他们没杀敌,就先把我大齐将士给祸害没了!”

福公公,“……。”

“皇上,您别气怀了身子,这一起送去边关,好歹知道他们是土匪出身,万一东乡侯让他们分开从军,以他们的体格,军中不会不收,”福公公道。

这是实话。

但皇上就是不爽。

“朕怎么觉得你被东乡侯收买了?”皇上不虞道。

“……。”

“皇上,东乡侯怎么会花钱收买奴才呢,他不打劫奴才就不错了,”福公公苦笑道。

“这倒也是,”皇上道。

“……。”

福公公心塞。

皇上,您不了解东乡侯啊。

他虽然没花钱收买奴才。

但他威胁奴才了啊!

威胁!

一两银子没花!

就要他帮着蒙骗皇上,还不敢不从。

福公公泪流满面。

皇上要派人去追东乡侯,福公公阻拦道,“这会儿派官兵去追,十有八九是给东乡侯送衣服去,官兵打不过土匪,被扒掉衣服,丢人啊。”

皇上,“……。”

“皇上,依奴才看,这事也没那么严重,东乡侯的女儿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他把手下送到边关,有国公爷镇着,那些人肯定不敢胡来,等进了军营,让国公爷使唤他们冲锋陷阵,护卫皇上的江山,这是好事一桩啊,”福公公劝道。

这倒是给皇上提了个醒。

皇上提笔沾墨,亲自写了道圣旨。

派人六百里加急送去边关。

第九十九章 骑兵

闹街上,熙攘热闹,叫卖声络绎不绝。

苏阳天性热闹,被关在东乡侯府,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在琢磨怎么溜出府玩。

如今好不容易上了街,那是看什么都新奇啊。

从一卖糖人的小摊子前,苏阳买了糖人过来。

两只手都抓不住。

杏儿见了,望着苏阳道,“夫人最多只许你吃三串。”

“我今天受惊了,要多吃几串压压惊,”苏阳咬着糖人道。

“小少爷,你这借口找的不好,连我都骗不过,更别说骗夫人了,”杏儿道。

苏阳斜了她一眼,“谁骗你了,我真的受惊了!”

“哪儿受惊了?是脑袋还是手?”苏崇问的认真。

“……。”

苏阳心累。

吃个糖人都不行,这是要把他逼疯啊。

苏阳瞪向苏崇道,“当然是被冀北侯吓的了,你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从来没人那么和蔼的看过我,我差点就喊他爷爷了。”

苏崇,“……。”

苏锦,“……。”

谢景宸,“……。”

苏锦一脑门黑线。

谢景宸扶额。

被冀北侯的和蔼吓的要吃糖人压惊,敢情这是被瞪习惯了,受不了和蔼的眼神。

“不行,我还要多买几串糖人带回府,那眼神,我三天都忘不掉,太可怕了,”苏阳小脸郁闷。

“……。”

看着苏阳朝卖糖人的走去,苏崇道,“有那么和蔼吗?我怎么没看见?”

“肯定有啊,”杏儿接话道。

苏崇望向杏儿,“你看见了?”

杏儿摇头,“我没看见,但我知道冀北侯肯定是个好人。”

苏崇失笑,“你个小丫鬟,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好人?”

“侯爷原本是打算抢冀北侯府的少爷做姑爷的,”杏儿道。

“……。”

“那肯定是好人了,”苏崇道。

自家亲爹有多疼妹妹,那是令人发指啊。

不是好到无可挑选,是绝对入不了他的眼的,难怪皇上让冀北侯做主运粮官,父亲忍了。

怕苏阳走丢,苏崇过去看着。

难得逛街,苏锦走走逛逛,在一卖香包的小摊子前,苏锦拿着香包轻嗅。

妇人给苏锦介绍,那边一八九岁大的少年拎着几斤肉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娘,娘,阿奶让你今儿别做生意了,回家烧饭。”

妇人看着少年手里拎的猪肉,问道,“这是有什么好事?”

“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爹爹回家了,”少年高兴道。

“你爹回家了?”妇人声音拔高几分,“他不是送粮草去边关吗?”

“没去,东乡侯的人把爹的衣服扒了,说是代替爹爹他们送粮草去边关,给爹爹他们放一个月的假,爹爹一个月都不用去军营,”少年高兴道。

不用送粮草,还有军饷拿,还放假一月?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妇人喜不自胜,望向苏锦道,“夫人要买吗,不买我收摊了。”

苏锦默默把荷包放下。

妇人高兴的收了摊。

苏锦扶额,“我爹这是要做什么?”

送个粮草,刚出京就这么轰动了,她都要为那批粮草捏一把冷汗。

杏儿摇头,她也不知道。

等往前走,知道东乡侯拿了六千套官兵的衣服后,杏儿恍然道,“奴婢知道侯爷想做什么了。”

苏锦望向她,“做什么?”

“先斩后奏啊,”杏儿眉眼弯弯。

“什么先斩后奏?”苏锦问道。

“就是……。”

杏儿嘴张了张,不知道怎么说好。

她从头说起。

“之前皇上招安的时候,原先是打算封侯爷做东乡伯的,侯爷不愿意,让皇上封他个将军,他好把手底下的兄弟都收归麾下,带他们一起进京,但是皇上和他的跟班大臣都不同意,大家各退一步,皇上封侯爷做东乡侯,侯爷遣散青云山的兄弟,让他们从此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侯爷打算拿刀架皇上脖子,逼皇上答应的,林叔劝侯爷别冲动,遣散兄弟们也没什么,大家下山从军,在军营等侯爷便是,侯爷说兄弟们分开不行,一定要在一起,侯爷最后让兄弟们先留在山上,他先进京看看情况,总能找到机会说服皇上,实在不行就先斩后奏,等生米煮成熟饭了,皇上不答应也不行。”

生米煮成熟饭?

这词用在这里真的合适吗?

苏锦扶额,“所以我爹拿六千套衣服是给青云山的兄弟,送他们去边关打仗的?”

杏儿连连点头,“打架杀人,可是我们青云山最最最在行的。”

“等青云山的兄弟们立了战功,朝廷就不会说他们是乌合之众了,他们只听侯爷的,那时候皇上不封侯爷做将军都不行,”杏儿道。

“……。”

“侯爷想做什么,没人能拦的住,”杏儿一脸自豪。

“……。”

苏锦哭笑不得。

就他爹的毅力和强大的脑回路,谁能猜的着,拦的住啊?

之前还纳闷她爹天天上朝,就是不干活,原来一直在等机会。

有兵马,有粮草,不是将军,也是将军了。

不想做将军的侯爷不是好土匪啊。

崇国公府。

崇国公被打断一根肋骨后,就没出过门,留在府里养伤。

但朝堂上的事,他都知道。

东乡侯抢着送粮草,在他眼里,那就是赶着去送死。

他乐见其成。

可知道东乡侯抢了六千套衣裳,打算把青云山那群土匪都带去军营,崇国公就坐不住了,气的胸口隐隐作疼。

“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派人把东乡侯和粮草给我拦下来!”

崇国公手里有兵权。

他一声令下,就有将军带着一千官兵去追东乡侯。

嗯。

追不上。

东乡侯府那群土匪脚程极快,体力更是好,一般的官兵哪里比的了?

骑马的将军追上了,不敢靠太近。

东乡侯连崇国公和忠武将军都揍了,他送上去,不是找死吗?

赶紧骑马回来禀告崇国公。

崇国公恼道,“追不上,不知道派骑兵去吗?!”

他就不信他们两条腿,跑的过四条腿的!

然后,将军点了五百骑兵去追东乡侯。

等追到的时候,东乡侯的人正在歇脚吃午饭。

看到他们来,不仅没有吓着,甚至双眼冒光,啃着馒头含糊不清道,“侯爷,您真是料事如神,果真有人给咱们送马来了!”

骑兵,“……。”

第一百章 绝望

御书房,偏殿。

摆了一桌子美味佳肴,但皇上食欲不振。

虽然往边关送了圣旨,但皇上心里还是忧心那好不容易筹集的粮草。

碰到东乡侯,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脑子想炸了,都猜不出来。

心情一不好,自然什么都吃不下。

福公公在一旁劝皇上再吃点,身子要紧,实在不行,派人把东乡侯府包围住。

东乡侯夫人和两儿子都在京都,晾他也不敢胡来。

皇上正犹豫不决。

外面,一小公公跑进来,道,“皇上,不好了,出事了!”

福公公那叫一个气啊。

皇上心情本来就不好了,还来雪上添霜。

皇上眉头一皱,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公公连忙回道,“崇国公派了五百骑兵去追东乡侯,结果马被东乡侯抢了,还有衣服也全部被扒了。”

皇上,“……。”

福公公,“……。”

皇上一脸阴沉。

“朕知道了,退下吧,”皇上摆手道。

小公公退下。

只是小公公前脚转身,后脚皇上就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笑的肩膀直抖。

福公公,“……。”

皇上,您这样偷着乐真的好吗?

笑就算了,为什么要夹花生,半天夹不起来,他看的心急啊。

不过崇国公也真是倒霉,东乡侯简直就是他的克星啊。

前些天被打断肋骨的脸还没找回来,这又丢了一拨,还不得气个半死啊。

心情一好,皇上食欲大开,开始用午膳。

福公公见了道,“皇上,这些菜都凉了,奴才让御书房重新上菜?”

“无妨。”

吃了半碗饭后,皇上吩咐道,“派兵去把东乡侯府包围,直到东乡侯回京为止。”

福公公,“……。”

福公公无话可说。

皇上这是看中了东乡侯坑崇国公的本事了,在他回京之前,护着东乡侯府家眷吗?

崇国公府。

骑兵被抢,还被扒了衣服的消息传到崇国公耳朵里。

崇国公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你,你再说一遍?!”他咬牙道。

他跟前一将军,穿着亵衣亵裤,鼻青脸肿的看着他。

“东,东乡侯说谢谢国公爷您,您给他送的马,大恩不言谢,等他送完粮草回京,请,请您喝酒,”将军低声道。

崇国公气的浑身颤抖,脸一寸寸变紫,呼吸不畅。

将军吓着了,急道,“国公爷,您保重身子啊……。”

话还没说完,崇国公就气晕了过去。

消息传进宫,太后知道马被抢,崇国公气晕的事,直接去御书房找皇上。

“皇上,你未免太纵容东乡侯了?!”太后咬牙道。

皇上皱眉道,“东乡侯行事乖张,但离京之前,给朕立了军令状,他不将粮草送到,朕夺他侯爵,也派人把东乡侯府团团包围了,东乡侯要敢有什么异心,朕灭他满门。”

说完,皇上看着太后道,“让东乡侯送粮草,是朕的决定,崇国公歇养在家,派骑兵去追他做什么,凭白给人送了五百匹马去。”

送——

这个字,太后听了都觉得扎心,何况是被东乡侯揍断了根肋骨的崇国公。

太后气的浑身颤抖,道,“崇国公这么做,还不是怕那批粮草被他送到青云山,最后边关粮草不济,到时候大齐朝江山不保!”

皇上眉头拧紧道,“朕相信东乡侯不是这样的人。”

“相信?!他一个土匪,靠着打家劫舍过日子的,有什么可值得信任的?!”

“列祖列宗拼着血汗打下来的江山,皇上就是这样糟践的吗?!”太后一声比一声高。

皇上默了默,看向太后道,“若太后执意不看好东乡侯,不愿给他一个机会,朕便派人给崇国公传话,再派兵把粮草拦下,这一回,可别再给人送马了。”

福公公站在一旁,脸都差点憋紫了。

皇上说话什么时候也和东乡侯似的句句扎心了,这是被东乡侯带歪了?

太后气的甩袖走人。

皇上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连午膳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

逛了半天街。

苏锦有些乏了,打算去茶摊歇脚。

刚走到天香楼前,就看到骑兵被扒的只剩下亵衣亵裤的走过,有些还鼻青脸肿的,惨不忍睹。

苏锦,“……。”

谢景宸,“……。”

谢景宸望向苏锦,“照着岳父大人这抢的架势,等他到边关,你们青云山的兄弟差不多从步兵变成一支铁骑兵了。”

苏锦,“……。”

无法反驳。

因为这太有可能了。

这才刚离京,就多了五百匹马了,京都距离边关千里之遥,一路上什么可能都会出现啊。

苏锦想到那只长满腿的鸡。

她觉得她爹浑身都是胆。

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事是他爹不敢做的。

楚舜几个走过来,脸上全是敬佩。

拍着苏崇的肩膀,楚舜羡慕道,“你爹真是太厉害了,我现在对你爹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苏阳吃着糖人,瞥了楚舜道,“谁和我爹接触久了,都会五体投地,我三岁前,我爹没打过我,在他身上撒尿都行,过了三岁生日,我就经常被揍的五体投地了。”

楚舜,“……。”

楚舜望向苏崇,“苏崇兄也一样?”

“我都这么惨了,我大哥只会更惨啊,他已经被揍的不记得三岁前的事了,我好歹还记得,”苏阳道。

“……。”

“你娘呢,都不拦着你爹?”北宁侯世子好奇道。

他挨揍,他娘都护着他。

苏阳惆怅道,“我娘让我们顽强的活下去,她说我爹只是我们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坎坷,只是一个小土包。”

苏崇耸肩,“然而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土包,我翻了十八年,也没能翻过去。”

楚舜,“……。”

南安郡王,“……。”

北宁侯世子,“……。”

定国公府大少爷,“……。”

“我娘总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危险,”苏阳郁闷道。

“然而这么多年下来,有我爹在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苏崇道。

“……。”

“我娘说武功不比我爹高,就不许我们随便到处乱跑,”苏阳抱怨道。

“然而我爹不止武功高,还很努力,”苏崇生无可恋。

“……。”

“我娘希望我们青出于蓝胜于蓝,让我们勤奋,”苏阳道。

“然而我爹觉得被儿子比下去了,他面上无光,所以他要更勤奋,”苏崇道。

“……。”

“我娘听我爹的,”苏阳道。

“我爹听我娘的,”苏崇道。

“……。”

“我们越成长,”苏阳道。

“我娘眼中的小土包就长的越高,”苏崇。

“……。”

苏阳望着自家大哥。

苏崇看着自家弟弟。

两难兄难弟,齐齐望着楚舜他们,眼底泪花闪烁。

“你们能懂那种绝望吗?”两人异口同声。

“……。”

第一百零一章 撕票

茶摊,安静下来。

苏阳抹着眼角的泪花,继续吃糖人。

楚舜走到苏崇身边,拍拍他肩膀,道,“好兄弟,虽然我们没法体会你们的绝望,但谢谢你让我们觉得生活很美好。”

苏崇,“……。”

“你娘说的对,要坚强的活下去,”北宁侯世子过来拍苏崇肩膀道。

“……。”

“等你翻过你爹这微不足道的小山包后,人生就只剩下平坦大道了,”定国公府大少爷安慰道。

“……。”

“你爹这小山包从青云山挪进京了,翻不过去的还有一堆人,这样想心里是不是好受点儿?”南安郡王道。

“……。”

杏儿忍不住道,“要是侯爷知道大少爷小少爷你们在背后说他坏话,一定揍的你们爬不起来,还不给你们饭吃。”

苏崇轻咳一声。

一时情不自禁,没能控制住。

苏阳臭了小脸,不以为然,“说的好像不说爹爹坏话,回来就不揍我们似的。”

杏儿,“……。”

杏儿望向苏锦。

小少爷的话,我接不住了。

苏锦扶额,她看着天色,道,“时辰不早了,该回侯府吃午饭了。”

“能不能在外面吃?”苏阳望着苏锦道。

“娘烧了饭菜等我们,”苏锦道。

“我们天天吃娘烧的菜,早吃腻了,再说了,娘烧的菜也没有多好吃,”苏阳道。

“……。”

苏锦心软了,“行吧,我请客。”

未免唐氏等他们,苏锦让暗卫回东乡侯府说一声。

醉仙楼离的不远,一行人去了醉仙楼,要了最大的包间。

看着他们一行人上楼,醉仙楼掌柜的心里默数:三土匪,一女匪女婿,四个大跟班,外加一土匪丫鬟,待会儿这账怎么结……

人多,所以叫了二十个菜,还有六坛女儿红。

等菜上齐,暗卫就回来了。

苏锦问道,“我娘说什么了没有?”

暗卫嘴角抽了下,“夫人说猜到你们不会回来吃,所以她没有烧菜。”

苏锦,“……。”

顿了顿,暗卫继续道,“另外夫人提醒,吃饭的时候,小少爷要去方便,记得派人跟着,以防他溜走。”

苏小少爷涨红了脸,“谁会溜走?!我娘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什么心什么腹?”苏崇问道。

“以后娘之心度亲儿子之腹!”苏阳哏着脖子叫道。

楚舜几个肩膀直抖。

感觉这顿饭是吃不好了。

还没吃饱就笑饿了。

看来他们兄弟两就算翻过了东乡侯这个小土包,还有东乡侯夫人这个天堑鸿沟在。

苏阳郁闷的戳着碗里的饭,食欲全无。

多完美的计划啊,借着尿遁,自己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难得碰到爹不在,他可以自由自在的飞了,结果刚扑腾起来,就被他娘一竹竿给拍了下来。

他现在还坐着,其实比趴着还不如,没有他娘这么残忍的,溜出去玩一下怎么了。

苏小少爷一眼扫过去,想看看自己硬跑能有几分胜算。

最后耷拉着小脸,一言不吭。

这时候,门外有说话声传来,“东乡侯府大少爷就在这包间内。”

苏崇望向门外,挑眉道,“居然还有人找我?”

他刚准备起身,哐当一声传来。

门被踹开了。

苏崇,“……。”

门口站着两男子,年约十七八,模样俊逸。

苏崇站起来,看着被踹裂开的门,道,“居然敢踹我的门,胆子很肥啊,报上名来!”

两男子没说话,楚舜走过来道,“这是冀北侯府二少爷和三少爷。”

“冀北侯府?”苏崇眸带审度。

先前在街上还打算看看是什么样的人中龙凤,入了他爹的眼,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杏儿也走了过来。

还有食欲不振的苏阳都围了上来。

要不是自家姐姐(妹妹)不听话,这两个之一就是他们的姐夫(妹夫)了。

这么微妙的缘分,怎么能不好好认识下。

几人把他们两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那评头论足的神情,冀北侯府两位少爷脸都涨红了,他们都踹门了,他们这是什么态度?!

这么蔑视,也太不拿他们当回事了吧?!

“好像还不错,”苏阳道。

“来来来,有话坐下说,”苏崇笑道。

“……。”

冀北侯府二少爷和三少爷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崇摁在了凳子上。

醉仙楼的小伙计有点懵。

“再拿两副碗筷来,”苏崇喊道。

“……。”

很快,小伙计就拿了两副碗筷,摆在冀北侯府二少爷和三少爷跟前。

楚舜和南安郡王几个面面相觑。

就苏崇的脾气,踹门这么明显的挑衅,他居然和颜悦色的对待,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还是让他们吃饱了再开打?

苏崇道,“吃吧,边吃边聊。”

苏阳望着他们,道,“你们是打算抓我大哥去救你们的祖父吗?”

冀北侯府两位少爷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苏阳望着苏崇道,“大哥,你就别反抗了,趁机看看你在父亲心目中的分量。”

苏崇两眼一翻,“就我在父亲心中的那点分量,都不够父亲叫他们两撕票的。”

苏锦扶额。

谢景宸一脸黑线。

楚舜几个是想笑不能笑,憋的难受。

苏崇望向冀北侯府二少爷和三少爷,拍他们肩膀道,“别担心,我爹要是想对你祖父冀北侯怎么样,他压根就没机会做主运粮官。”

“现在你们的祖父冀北侯是主运粮官,是皇上任命的,他必须护送粮草去边关,擅离职守,一旦粮草丢失,他罪不容赦。”

“你们现在拿我去挟持我爹放了你祖父,我爹放了他,他还得乖乖的跟着粮草走,你们又何必兜这么大圈子呢?”

“……。”

冀北侯府二少爷和三少爷涨的满脸通红。

不否认,他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祖父身边的人都被轰回来了,还不知道被东乡侯怎么欺压。

苏崇拍着他们肩膀道,“崇国公派铁骑去追我爹,最后五百匹马被抢了的事你们听说了没有?”

不懂苏崇为什么这么问,但冀北侯府二少爷还是点头,如实道,“听说了。”

“听说了就好,待会儿把这顿饭钱结了,”苏崇道。

“……。”

第一百零二章 交好

苏崇话锋一转,直接把冀北侯府两位少爷给转懵了。

当然,懵的不止他们两个。

除了杏儿和苏阳之外,其他人都有点懵懵的,包括苏锦在内。

这是绑架的遇上打劫的——

绑架不成反被打劫啊。

包间内,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楚舜忍不住咳了起来。

他是真被呛着了,强忍着到这会儿才咳。

东乡侯府这一家子实在是找不到词来形容了,太凶悍了。

他们身上那三瓜两枣要不是早被苏锦和谢景宸劫了,这会儿铁定也是保不住的。

虽然他们四个经常一起,但四个加起来对上苏崇也没多少胜算,万一落单了——

后果不堪设想。

四人心底涌一抹庆幸。

庆幸之余又有点想笑,亲爹打劫了五百匹马,做儿子的就打劫一顿饭,这差距,难怪苏崇、苏阳两兄弟会感觉到绝望了。

这是拍马不及啊。

冀北侯府两位少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手里还拿着筷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

他们是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来的,要么他们兄弟联手挟持了苏崇,要么被苏崇反过来揍一顿。

但怎么也没想到苏崇会对他们和颜悦色。

和颜悦色的打劫他们一顿饭。

他们这是来绑架吗?

这是赶着来给人结账的!

冀北侯两位少爷想到了上赶着给人送马的崇国公……

真是你有什么,人家要什么啊。

人家要什么,找你打劫什么,只要你敢来,就敢脱你一层皮。

现在还只是打劫一顿饭,这要反抗,就不知道被打劫的是什么了。

南安郡王就坐在冀北侯府三少爷旁边,见他们没说话,善解人意的递梯子过去道,“你祖父冀北侯是东乡侯的顶头上司,咱们做小辈的更应该相处和睦,你们请大家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不愧是郡王爷,身份尊贵,没干过粗活。

这扛来的梯子质量就是不咋地,苏锦觉得和苏阳做的差不多。

一扶起来,台阶直哗啦啦往下掉。

冀北侯是她爹东乡侯的顶头上司,按理应该他们巴结讨好冀北侯的孙儿啊。

而且他们就是为冀北侯来的,要真当的起顶头上司四个字,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不过台阶虽然烂,但冀北侯府两位少爷还是顺着竹竿下来了。

“郡王爷说的对,”冀北侯府三少爷郁闷道。

“……。”

“来来来,你们多吃点儿,”南安郡王道。

小伙计在门口全程目睹了冀北侯府两位少爷被打劫的经过,目瞪口呆。

苏崇朝门口瞥一眼,喊道,“再上两坛子女儿红。”

冀北侯府二少爷忙道,“我们不喝酒。”

“这是我给自己要的,”苏崇笑道。

“……。”

“你们要什么自己叫,你们请客,就不要和我们客气了,”苏崇道。

“……。”

冀北侯府二少爷、三少爷脸都红的发紫了。

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

“小二,再来两坛女儿红!”冀北侯府二少爷叫道。

两兄弟被打劫的火发不出来,打算借酒浇愁了。

屋子里,觥筹交错,有说有笑。

小伙计下楼,要拿女儿红。

掌柜的一脸肉疼,“还要拿呢?”

一坛女儿红十两银子,已经送了六坛了。

这要待会儿没人结账,这损失谁承担?

小伙计笑道,“掌柜的,您不用担心了,这账冀北侯府两位少爷结,喝的越多越好,您还怕冀北侯府不结账啊?”

掌柜的愣了下,眉间愁云散开,笑的合不拢嘴。

这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大家才歇筷子,出了包间下楼。

苏崇他们直接就出了醉仙楼,留下冀北侯府两位少爷走在后面,醉仙楼的掌柜的看他们的眸光都带着同情。

这一顿饭吃的钱可不少。

冀北侯府二少爷手里拿着钱包,问道,“多少钱?”

“抹去零头,三百四十两,”掌柜的回道。

“……。”

“是付现银还是去冀北侯府拿?”掌柜的一眼就看出他们钱没带够,善解人意道。

“去冀北侯府拿。”

冀北侯府三少爷涨红了脸道。

出了醉仙楼,冀北侯府三少爷望着二少爷,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跪祠堂吧,但愿别气坏了祖母。”

“……。”

回了冀北侯府后,两堂兄弟就直接去祠堂跪着了。

一顿饭吃了三百四十两,这么奢侈的用度,还是在冀北侯落在东乡侯手里,冀北侯府上下都忧心忡忡的情况下,冀北侯府怎么能容忍。

冀北侯府大老爷和三老爷都是气不打一处来,等着儿子回来,好好审问。

然后就得知儿子去祠堂跪着的消息。

两人眉头打了个死结。

这还没罚他们呢,就自己去跪了?

这么有觉悟,这是犯了多大的错?

冀北侯府大老爷把两人的跟班叫来,稍微一盘问,就知道他们的儿子送上门被东乡侯的儿子给打劫了一顿饭,顿时气的胸口疼。

“让他们跪着,跪到明天早上为止!”冀北侯府三老爷气道。

“一个月都给我留在府里反省!”冀北侯府大老爷更严厉。

话音刚落,那边丫鬟扶着冀北侯夫人出来,她头发花白,脸色憔悴。

冀北侯府大老爷见了道,“娘,您怎么出来了?”

冀北侯老夫人道,“让倬儿和瑞儿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冀北侯府二少爷沈倬。

冀北侯府三少爷沈瑞。

丫鬟赶紧去祠堂传话。

沈二少爷和沈三少爷胆战心惊的去见祖母沈老夫人。

未说话,先认错。

两人跪在地上,态度诚恳。

沈老夫人笑的慈蔼,道,“都起来吧,祖母知道你们有孝心,请东乡侯府大少爷吃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时间请他们来府里头坐坐。”

沈二少爷,“……。”

沈三少爷,“……。”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不敢置信。

祖母居然让他们请土匪进府坐坐?

是他们听岔了吗?

两位老爷也都懵了。

沈大太太忍不住道,“娘,您糊涂了,那可是土匪,走的太近,也不怕把倬儿他们给带坏了。”

沈老夫人眉头一皱,不虞道,“土匪怎么了,昨儿你们爹还说了一句英雄不问出身,你们都不是土匪,有谁敢揍崇国公,你们敢吗?”

沈大老爷和沈三老爷涨红了脸。

“倬儿和瑞儿要和东乡侯府大少爷交好,你们谁也不许拦着!”沈老夫人道。

沈老夫人伸手,两孙儿赶紧上前扶她进内屋。

身后,沈三太太忍不住道,“什么交好,分明是被打劫,打劫一次不够,还要再送上门,哪有这样的?”

老夫人的反常,令人担忧。

沈大太太望着沈大老爷,道,“要不,请个太医进府给老夫人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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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包围(160月票加更)

吃完了午饭,又在街上逛了半个时辰,方才回东乡侯府。

苏锦和杏儿坐马车。

其他人都是骑马的。

苏阳和苏崇共乘一骑,刚走到东乡侯府所在的街,就看到自家被官兵包围。

十步一人,站的笔直。

苏小少爷的心都拔凉拔凉的。

出趟门,家就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了。

他还打算趁着爹爹远去边关的时候,想办法溜出府去玩,上回好歹爬到墙头了,这下面围着一堆人,叫他怎么跑?

“大哥,我们家已经被包围了,还要回去吗?”苏阳望着苏崇道。

“我们在醉仙楼大吃大喝,也没人去抓我们,应该我们不重要,”苏崇默了默道。

“……。”

虽然不用被抓,但这话怎么说出来那么的扎心呢?

怎么说他们也是东乡侯大少爷和小少爷,这么把他们无视真的好吗?

一路往前,就到东乡侯府大门前了。

苏崇和苏阳骑在马背上,官兵统领走过来。

“你们是谁派来包围我们东乡侯府的?”苏崇问道。

“我们进去了,还能随便出来吗?”苏阳问道。

“……。”

统领一脸黑线。

没见过自家被包围了,还这么淡定的,不愧是青云山的土匪,包围对他们来说都成习惯了,才能做到如此的坦然。

“是皇上派我们来包围东乡侯府的,”统领回道。

苏阳望向苏崇道,“大哥,是皇上派他们来的。”

苏崇没说话。

他在琢磨皇上此举的用意。

苏阳想的就简单多了,他不想被关在牢笼里,他要挣扎,他望向谢景宸道,“姐夫,我去你那儿住几天吧。”

谢景宸眉头一紧。

他要从镇国公府溜走易如反掌啊。

谢景宸望向统领,问道,“皇上可说不许里面的人进出?”

统领,“……。”

这还用说吗?

包围不从来都是只进不许出的吗?

稍微松一点,准许采买的小厮婆子进出,严格的连菜都是送了单子和钱出来,帮忙买的。

这要随便进出,就不是叫包围,而是护卫了。

就东乡侯干的好事,皇上能派人来护卫东乡侯府?

想着——

统领嘴角一抽。

别说,还真有可能。

统领轻咳一声道,“皇上没说,我这就去问问清楚。”

看着统领转身就走。

苏崇,“……。”

谢景宸,“……。”

御书房内。

皇上看奏折有些乏了,揉眼窝歇息。

小公公进来,轻声唤道,“皇上。”

“有事说事,”皇上道。

“铁统领让来问问皇上,包围了东乡侯府,还允许东乡侯府大少爷他们出府吗?”小公公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福公公皱眉道。

“东乡侯府大少爷和小少爷都在府外,要是不许出,他们就去镇国公府住了,”小公公回道。

“……。”

福公公惊呆了。

他们也太不把皇上的包围当回事了吧?!

虽然皇上明着是包围,实则是护着东乡侯府,但满朝文武都看着呢,就不能给皇上留点面子?

想到东乡侯抢了崇国公派去阻拦他们的铁骑的马匹和衣服,福公公抬手擦掉脑门上的黑线。

皇上脸都绿了,福公公赶紧劝道,“皇上,还是准许他们进出吧,镇国公府大少奶奶一个就够镇国公府头疼的了,再去两个,镇国公府还不得翻天啊?”

皇上拍龙案,怒道,“准许他们进出?!朕派铁统领去看一座空宅子吗?!”

福公公,“……。”

福公公想到东乡侯夫人带着一双儿子逛街的场景,身子哆嗦了下。

要真这样,太后和崇国公还不得跳起来。

见皇上怒不可抑,福公公赶紧道,“皇上,您要想清楚啊,那些去杀东乡侯的刺客,最后都死了,东乡侯府来硬的,铁统领的人未必拦得住……。”

“镇国公府要是被东乡侯府占领了,东乡侯去了边关,镇国公势必会受到影响。”

“皇上,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皇上看着福公公,这么明显的向着东乡侯府,皇上岂能没察觉?

皇上眸带怒色。

福公公一脸凛然。

然而脑子里一句话徘徊不去,是东乡侯对他说的:我不在京都的这段时间,谁在皇上跟前说我的坏话都给我记在小本子上,我回来算账,皇上气大了,就帮我劝着点,知道该向着谁吧?

一记威胁的眼神瞥过来:上个不听话的,坟头上的草都有福公公你腰这么高了,说了这么多,福公公心里有数了吧?

福公公心里能没数吗?

从在青云山,他向皇上拍桌子,让皇上进湖里捞鞭子,他心里就清清明明的。

皇上皱眉道,“朕是怎么吩咐的?”

福公公眼前一亮,回道,“皇上,您让铁统领带人去包围东乡侯府,不许东乡侯夫人出府一步,是奴才话没转达清楚……。”

皇上恼道,“传话都传不清楚,扣半年俸禄。”

福公公,“……!!!”

很快,这话就传到铁统领耳朵里了。

铁统领一脸严肃道,“看好东乡侯府,不许东乡侯夫人出府一步,违令者,斩!”

官兵齐声应道,“是!”

等铁统领一转身,官兵们就有点站不住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他。

皆是嘴角抽搐,一脸黑线。

皇上居然让他们官兵来保护土匪……

那么凶悍的土匪,用得着他们保护吗?

真来了刺客,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消息传进屋,苏阳笑道,“娘,爹回来之前,你是没法出府了。”

唐氏端茶笑道,“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苏阳,“……。”

这是告诉他,他的好日子就只有一个月吗?

“娘,父亲送粮草去边关真的一个月能回京?”苏崇不信道。

唐氏把茶盏放下道,“如果是朝廷送粮,一个月肯定回不来,但你爹人多,还有五百匹马,日夜兼程,轮流休息,一个月绰绰有余。”

“爹用得着那么赶吗?”苏阳皱着小脸道。

“朝廷的粮草运到边关要保证九成,那么多人吃饭,不走快点,你爹怎么和镇国公交代?”唐氏道。

“……。”

“可走的再快,也很难保证九成啊,尤其日夜兼程,耗费体力,吃的更多,”苏崇算了下,这是件不可能的事。

青云山的兄弟不止人多,而且饭量是普通官兵的一倍。

“半道上不知道哪个粮仓要倒霉了,”苏阳叹息道。

“……。”

抱歉

抱歉,顾着吵架了,没时间码字,今天可能没有更新了,明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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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上心

在苏家待了会儿,苏锦和谢景宸告辞。

路上没有耽搁,直接就回镇国公府了。

苏锦的心情有那么点点沉重,上回她爹揍断崇国公和忠武将军的肋骨,她的饭桌上就出现了巴豆粉。

那还是丫鬟胆小,不敢下毒,才改为巴豆粉敷衍。

这一回崇国公派人阻拦她爹,最后反被他爹打劫了五百匹马,这脸面丢的够大家笑几个月甚至几年了。

世家大族好脸面,崇国公丢那么大的脸,南漳郡主肯定火气大。

新仇旧恨,往后的日子肯定会很酸爽。

嗯。

回到沉香轩,苏锦就默默的把酸爽两个字给收了回来,分明是很香甜。

一进屋,一股淡淡清香袭来,杏儿东张西望,眸光闪亮。

“姑娘,你闻到没有,好香啊,”杏儿吸着鼻子道。

苏锦眉头微皱。

正在擦桌子的小丫鬟忙回道,“这是前院新送来的熏香,奴婢刚点上没多会儿。”

“灭了吧,”苏锦摆手道。

小丫鬟懵了。

杏儿望着苏锦道,“姑娘,这香多好闻啊,就跟咱们青云山的果子似的。”

“闻多了,忍不住想起青云山那些打家劫舍的日子,难免蠢蠢欲动,到时候镇国公府其他人就危险了,”苏锦随口回道。

她挑了帘子进屋。

小丫鬟嘴巴张大,不知道做何反应好。

杏儿便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香炉灭了。”

小丫鬟忙不迭的把香炉打开,把熏香抱走了。

丫鬟抱着香炉出去,把熏香倒掉,一旁清扫的婆子见了道,“怎么倒掉了?”

小丫鬟叹息,“大少奶奶说闻着熏香味,想念青云山。”

“闻着熏香,想起青云山,这不是好事吗?”婆子不解。

“什么好事,大少奶奶怀念的是她在青云山打劫的日子,她说闻着香,就想打劫人,这能叫大少奶奶闻见么?”小丫鬟叫道。

“……。”

屋内,杏儿凑到苏锦跟前,问道,“姑娘,你想起青云山了?”

“没有,”苏锦喝茶道。

杏儿一脸懵懂。

谢景宸眉头皱紧,“熏香有问题?”

苏锦看了谢景宸一眼道,“你体内有毒,那点熏香对你来说影响不大,毒发吐血也察觉不出来,可我和杏儿闻多了,会脾气暴虐。”

身为土匪,脾气本就不好,所以再不好一点,也没人怀疑是受了熏香中毒影响,只当是她本性如此。

为了算计她,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苏锦手动了动,杏儿一脸担忧,“不会闻了几口,姑娘就想揍人吧?”

杏儿有点担心姑爷。

撇过去的眼神都是叫姑爷赶紧避开。

谢景宸没看见,他的注意力也在苏锦的手上。

苏锦哭笑不得道,“我没想揍人,只是觉得这熏香不错,药下的巧妙,我是碰到对手了,控制不住想和调制毒药的人切磋下。”

分明是下药的碰到对手了。

随便一嗅,就知道熏香里下毒了,明显更高一筹。

谢景宸心中这般想,眸光却冷沉了下来。

苏锦是医术高超,能察觉到熏香里的毒,他不通医术,察觉不出来,只当一身的毒是以毒攻毒导致的。

杏儿恍然大悟,生气道,“肯定是上回在红烧鸡里下毒的人害我们的,知道姑娘吃饭会用银针试毒,所以才放熏香里。”

她们总不会连熏香都拿银针扎几针。

这些人怎么这么讨厌啊,她好想送他们上青云山,再让他们滚下山。

苏锦看向谢景宸,“没点本事,还真不敢闯你们镇国公府的龙潭虎穴。”

谢景宸没说话。

杏儿忍不住来了一句霸气十足的话,“姑娘早些把这龙潭虎穴霸占了,把他们驯成小绵羊。”

苏锦,“……。”

谢景宸,“……。”

这丫鬟就这么不把龙潭虎穴放在眼里啊。

苏锦望着杏儿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龙潭虎穴?”

“知道啊,别人都说咱们青云山是龙潭虎穴,”杏儿道。

“……。”

“镇国公府怎么能跟我们青云山比呢,最多看姑爷的面子上算它是一个小的龙潭虎穴,”杏儿道。

“……。”

苏锦往谢景宸脸上看去。

你面子还挺大。

谢景宸一脸黑线。

只听苏锦道,“你面子这么大,给我点面子呗。”

谢景宸,“……。”

他扶额道,“什么?”

苏锦吩咐杏儿道,“去后院竹屋把我昨晚写的纸张拿来。”

杏儿麻溜的去后院拿东西。

苏锦啃着糕点,杏儿递过来一摞纸,苏锦交给谢景宸道,“这是我铺子上要卖的东西,我一个人支撑不起整间铺子,你帮我找人办好。”

她要钱,更惜命。

不过是累了几天,她就有些扛不住了。

她可不想为了开铺子把自己活活累死。

谢景宸接过纸张,看了几眼道,“这可都是秘方。”

“是秘方,但我又不怕你泄密,你对自己不放心啊?”苏锦挑眉道。

“……。”

“你怎么不交给楚舜他们?”谢景宸问道。

“你不是说他们不靠谱,没干过正经事吗?”苏锦道。

“以前是没干过,但我也看出来了,你的事,他们不敢不上心。”

“……。”

这是谢景宸的心里话。

要是监督铺子是其他人交给楚舜他们的,他们不会接。

接了也不会那么上心,更不会一天到晚坐在茶摊看着。

谢景宸和苏锦不知道,楚舜他们这么尽心尽力,靖国侯和定国公他们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

自己使唤不动儿孙,以至于他们不务正业,现在被个女土匪使唤,奔前跑后,屁颠屁颠的,干的还是正经事。

他们开始干正经事了,做爹娘的心中蕴藉,但是自己使唤不动,是被别人使唤的,心里怎么舒坦的起来。

要不是铺子没监督完,真的忍不住要抽他们一顿才能消气。

苏锦望着谢景宸,眨眨眼道,“那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么?”

“我也就在你丫鬟这里面子大,”谢景宸瞥了苏锦道。

“……。”

“这事我交给楚舜他们办,你放心。”

苏锦点头。

他的兄弟,他放心,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再者铺子有他们一份,他们上点心也是应该的。

第一百零五章 月钱

铺子怎么开,苏锦都写在了纸上,照着办就成了。

谢景宸觉得楚舜他们可以,苏锦就放心的做甩手掌柜了。

当然,被人在熏香里下毒的事,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起身要去后院。

结果杏儿道,“姑娘,我待会儿去,今儿是镇国公府发月钱的日子,我去领钱。”

终于要发钱了,有钱就能买好多好吃的。

以前在青云山攒的钱,来京都早挥霍完了。

苏锦便独自去了竹屋。

杏儿小跑着去前院,前院的丫鬟小厮在排队领月钱。

杏儿没有排队,她走上前,问道,“为什么沉香轩丫鬟婆子的月钱都送去沉香轩了,我的没有送去?”

她找沉香轩管事妈妈拿月钱,管事妈妈告诉她,沉香轩送来的月钱和以前的一样。

许是把她忘记了,她那里没有,让她来前院找管事的孙妈妈。

孙妈妈负责发月钱。

“没有你的份,”孙妈妈蹙眉道。

杏儿小脸一跨,她都想好买什么了,现在告诉她,没有她的份。

“为什么没有我的份?!”杏儿恼道。

“没有就是没有,这是郡主吩咐的,”管事妈妈道。

“什么郡主吩咐的,我一个月月钱才多少,她怎么会管这么点小事,我看就是你贪墨了我的月钱!”杏儿拍桌子道。

杏儿虽然寸步不离的跟着苏锦,但是她人机灵啊,府里的丫鬟抱怨月钱被贪墨,她听到了。

她当时就想好了,谁要敢贪墨她的月钱,就揍的她满地找牙。

在她家姑娘的地盘上欺负她,那是活的不耐烦了。

青云山的人是不能被人欺负的,那是往侯爷和夫人脸上抹黑。

杏儿模样清秀,但要说气势,那是十足,孙妈妈心头发憷。

这可是土匪!

她抽过靖国侯世子。

她抽过大厨房管事李妈妈。

她在栖鹤堂怼的三太太她们哑口无言。

这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丫鬟,会把她一个管事妈妈放在眼里吗?

虽然杏儿瞪着她,但孙妈妈仿佛看见了她掏鞭子的凶残模样。

她左右看了一眼,身后两婆子站的远远的。

孙妈妈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她声音微颤道,“是南漳郡主身边的赵妈妈说的,说你叫大少爷叫姑爷,这是东乡侯府的叫法,你的月钱该东乡侯府发。”

杏儿小眉头扭着。

她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叫姑爷确实是东乡侯府的叫法,镇国公府的丫鬟婆子都叫大少爷的。

杏儿望着孙妈妈道,“我拿东乡侯府的月钱,是不是国公府的家规对我没用?”

孙妈妈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不拿镇国公府的月钱,就不是镇国公府的丫鬟,家规自然就对她没用了。

可要说对,那也不对。

她人在镇国公府,当然要接受镇国公府家规的管束,哪能把镇国公府家规不当回事?

就是大少奶奶都不可以,何况她一个小丫鬟了!

结果杏儿撂下这一句,就转身走了。

孙妈妈越想越不对劲,这不是落人话柄了吗?

孙妈妈把手头发月钱的事交给小丫鬟,自己匆匆忙去了牡丹院。

屋内,南漳郡主脸色铁青。

小丫鬟站在那里,缩着脖子,不知道自己禀告熏香让大少奶奶想起青云山打劫的事,郡主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

脸色阴沉的模样,吓的小丫鬟头都不敢抬。

赵妈妈摆手道,“退下吧。”

小丫鬟走后,赵妈妈劝南漳郡主道,“郡主消消气。”

“叫我怎么消气?!”南漳郡主怒不可抑。

赵妈妈叹息。

这气怕是没法消了。

崇国公拉架,被东乡侯打断肋骨。

崇国公派人去追东乡侯,被东乡侯抢了马和衣服,颜面尽失。

之前红烧鸡的是给了他们教训,想方设法给大少奶奶一点颜色瞧,结果熏香让她想起了青云山打劫的日子,她不忍心闻……

为什么所有的事都莫名其妙的向着大少奶奶和她爹?

简直没天理了!

这边南漳郡主没消气,那边孙妈妈匆匆进屋禀告杏儿找她拿月钱的事。

赵妈妈好奇,“那丫鬟没发飙?”

孙妈妈摇头,“大少奶奶的丫鬟没发飙,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居然没有?”赵妈妈觉得不可思议。

那丫鬟脾气可不好。

一身的土匪气息,隔着十里地都闻的见,晾准了她会发飙的事,她居然不发飙,这不合常理啊。

她知道那丫鬟会鞭子,胆子也大的出气,可双拳难敌四手。

这里是镇国公府,是南漳郡主的地盘,岂容的她们主仆撒野。

大少奶奶暂时奈何不了她,先除掉她的丫鬟,也算是断她左膀右臂,让她孤掌难鸣。

结果这丫鬟居然没发飙。

丫鬟没动手,其他人也不能冲上去把丫鬟揍一顿。

孙妈妈道,“丫鬟就拍了下桌子,解释清楚为什么不给她月钱,她就走了。”

她能不能说那一刻她觉得这小丫鬟有那么点通情达理。

但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她怕被南漳郡主给活活杖毙。

她把杏儿的话转达给南漳郡主和赵妈妈听。

南漳郡主火气又旺了三分。

赵妈妈也气着了,只是没给这丫鬟月钱,她就不拿镇国公府家规当回事了?!

回头这丫鬟要在镇国公府有什么好歹,东乡侯府还不得登门替她讨公道?

这可不行!

而且这话传出去,也有碍南漳郡主的脸面。

人家是土匪,懂什么规矩,习惯了喊姑娘,叫姑爷一时改不过来,镇国公府家大业大,就少她一个丫鬟的月钱?

人家大少奶奶进门,可就带了这么一个丫鬟。

镇国公府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虽然被欺负的是她们。

孙妈妈知道南漳郡主和赵妈妈面子上挂不住,她道,“要不,我把这月钱给那丫鬟送去?”

南漳郡主没说话,赵妈妈摆了摆手。

孙妈妈就知道是同意了,赶紧退下。

后院,竹屋。

杏儿一溜烟跑回去和苏锦告状,“姑娘,镇国公府说我叫姑爷,不是国公府的丫鬟叫法,所以不给我月钱,我的月钱要侯爷和夫人给。”

苏锦愣了下,挑眉一笑道,“回头我给你。”

第一百零六章 檀香

杏儿眉开眼笑。

钱对青云山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侯爷说会有人想不开给他送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想不开给她送钱呢。

她等几天就是了。

杏儿过来帮忙,屋外小丫鬟站的远远的喊道,“大少奶奶,孙妈妈来了。”

“她来做什么?”杏儿小脸不快。

苏锦放下手里的活,迈步去前院。

孙妈妈陪着笑脸,手里拿着荷包道,“这是大少奶奶的丫鬟月钱。”

苏锦有点无语。

找她们拿,不给。

不要了吧,又巴巴送来。

送来就会收吗?

“国公府说的对,杏儿的月钱,该东乡侯府给,”苏锦笑道。

“这怎么行呢,丫鬟是住在镇国公府的,吃穿用度都该国公府负责,”孙妈妈笑道。

杏儿小脸一臭,“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孙妈妈陪笑道,“刚刚是我糊涂了。”

杏儿望向苏锦,她都承认错了,是揍她一顿就算了,还是多揍她几顿?

苏锦微微一笑,道,“东乡侯府给杏儿的月钱是十两银子。”

孙妈妈,“……。”

这是打劫吗?

孙妈妈觉得手里的荷包有点沉,虽然里面才一两五钱银子。

杏儿朝孙妈妈努嘴,随着苏锦转身回后院。

孙妈妈能怎么办,她只能回去气南漳郡主了,好在这事不是她挑起的,怪不到她头上来。

赵妈妈气大了,“十两银子?!寻常人家的姑娘都没有这么多的月钱!”

“大少奶奶是这么说的,”孙妈妈低声道。

人家是土匪,银钱得来的便宜,也没多少丫鬟伺候,想来这月钱也给的随意,人家要给丫鬟十两,谁也拦不住啊。

人家也不是非要不可,你不给,东乡侯府给。

赵妈妈眸光喷火,不知道怎么办好。

给了十两,郡主脸面无光,府里的下人也意见颇多。

可要不给,这丫鬟在镇国公府里上蹿下跳,都不能拿家规罚她了。

都怪她乱出什么馊主意,完全没料到那土匪丫鬟不按常理行事。

赵妈妈望着南漳郡主。

“给她,我倒要看她有没有命花!”

南漳郡主声音冰冷,眸底寒芒毕露。

但这钱也不是随便给的,毕竟还要顾及南漳郡主的脸面。

是以,见到苏锦后,孙妈妈把荷包送上道,“大少奶奶虽然只带了一个丫鬟进来,但这一丫鬟就很能干,不但胆大还聪慧机智,远胜过其他丫鬟七八个,一个丫鬟干七八个丫鬟的活,领七八个丫鬟的月钱也应当,但大少奶奶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伺候总归不行,这月钱送来,大少奶奶记得添置丫鬟。”

杏儿看着孙妈妈道,“虽然你夸的我很高兴,但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劲啊,就送十两来,多找几个丫鬟,我的月钱不是就少了吗?”

孙妈妈,“……。”

大少奶奶的丫鬟怎么就不知道见好就收啊。

丫鬟没来之前,她一直拿十两不就行了吗?

就算只能拿一两个月,那也很不错了,她还想一直拿十两不成?

苏锦瞥了孙妈妈一眼,淡淡道,“是我话没说清楚吗?”

孙妈妈身子一凛,连忙道,“没有,大少奶奶的话说的很清楚,这钱就是给丫鬟的,回头添了丫鬟,月钱另算。”

“这还差不多,”杏儿道。

她把月钱拿在手里,高兴的眉眼弯弯。

镇国公府的人真是太好欺负了。

姑娘两句话,就让她月钱长了五倍还不止。

孙妈妈后背湿透,出了门,风一吹,冷的她打了个哆嗦。

踹好银子,杏儿跟随苏锦去后院忙。

一个时辰后。

看着调制好的药粉,苏锦有点犯难了。

不知道该给谁用好。

南漳郡主嫌疑最大,但给她用不是上上之选。

她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事就闹不大,也就没人知道有人算计她。

苏锦左思右想,最后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只是怎么下手有点困难。

苏锦对杏儿道,“把剩下的熏香带上,我们去前院走一趟。”

杏儿连连点头。

彼时天边晚霞绚烂,倦鸟归巢。

苏锦带着杏儿去前院,一路上丫鬟婆子都盯着她看,不知道她这会儿去前院做什么,这都是吃完饭的时辰了。

苏锦去找管胭脂熏香的陈妈妈。

看到苏锦来,陈妈妈都有点儿怕,上前道,“大少奶奶怎么来了,可是熏香不得您喜欢?”

苏锦淡淡一笑,“熏香不错,就是不合适我用,用了心烦气躁想打劫人。”

陈妈妈眼神微闪。

这点小动作没有逃过苏锦的眼。

要不是为了挖出她背后的人,胆敢做帮凶算计她,她绝饶不了她。

“还有没有其他熏香?”苏锦问道。

陈妈妈忙把熏香给苏锦看,不愧是镇国公府,就是熏香种类都有八九种以供挑选。

只是苏锦都不喜欢,她道,“除了这些,没别的了?”

“只剩下老夫人喜欢的檀香了,”陈妈妈道。

“我闻闻,”苏锦道。

陈妈妈把檀香拿出来,苏锦拿了轻嗅,“倒是好闻。”

陈妈妈忙道,“这是极品檀香,珍贵难得,买的不多,不便匀点给大少奶奶您,您要也喜欢,奴婢尽快买来给您,老夫人离了檀香,夜里睡不着觉。”

“我就说说,又没有要,”苏锦道。

“……。”

苏锦把檀香放下道,“下回给我送点檀香去。”

“要极品的,”杏儿叮嘱道。

陈妈妈连连应是。

苏锦转身出门,屋外两丫鬟一边扫落叶,一边闲聊。

“崇国公丢了那么大脸,听说崇老国公躺在床上都气的吐血了,”丫鬟道。

“咱们大少奶奶的爹也太凶悍了,五百铁骑全给扒了,换做是谁都得气坏,”另一丫鬟道。

“可崇老国公不是一般人,他救过先皇,他气吐血,皇上肯定要罚东乡侯,”丫鬟道。

“……。”

聊着聊着,见杏儿瞪着她们,赶忙低头,不敢再吭半个字。

杏儿担忧的看着苏锦。

苏锦一脸坦然,就她爹的本事,皇上就算罚,最后十有八九会以被她爹打劫收场。

她已经习惯了。

但很快,苏锦就发现,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东乡侯府的人。

你永远都猜不到他们会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一百零七章 赔礼

崇老国公救过先皇,是皇家的恩人。

崇老国公缠绵病榻三年,皇上每年都会去崇国公府探望他老人家,以示皇家不忘他的恩情。

崇老国公被东乡侯气的吐血,连丫鬟都觉得这是大事,何况是皇上和百官了。

第二天,议政殿上,一堆人弹劾东乡侯。

嗯。

齐心协力,气势逼人。

因为东乡侯不在啊,这时候不狠狠的弹劾,回头他回来了,就站在朝堂上,轻飘飘瞥过来一记“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还是你想死的”表情,他们就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最好是能把东乡侯赶出朝廷,哪怕是赶回青云山做土匪也好。

再让他在朝堂上待下去,天知道哪天矛头就对准了他们,惹不起,轰远点儿。

皇上也没想到这件事崇老国公都知道了,而且还气的吐血,众怒难犯,当着百官的面,皇上承诺一定会严惩东乡侯。

至于怎么个严惩法,也没人知道,皇上表了态,百官也不好再咄咄相逼。

难道要皇上派人去追东乡侯吗?

崇国公就是追人,才丢的脸,最后气的崇老国公吐血。

连崇国公都不放在眼里了,何况是其他人。

皇上也派人把东乡侯府围住了,总不至于现在就把人下大狱,东乡侯是副运粮官,他有权决定挑选运粮官兵,算起来也没什么大错,崇国公追人有些严重了些。

一切都要看东乡侯能不能把粮草运到边关,又运多少去,罪证确凿了再处置不迟。

只是百官弹劾,最后也不过逼皇上表态,不免有些郁闷。

东乡侯府。

虽然唐氏被禁足,但朝堂上发生的大事,她还是知道的。

对于崇老国公被气的吐血,唐氏想了想,吩咐苏崇道,“你去崇国公府探望下崇老国公。”

苏崇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娘,你让我去探望崇老国公?”

“你没听错,就是让你去,”唐氏道。

“他一个老人家,已经被爹气的吐血了,我再去,有违咱们青云山尊老爱幼的传统,”苏崇道。

“什么尊老爱幼?”苏阳在一旁啃果子,一脸不满。

他还不到七岁,不够幼吗?

可爹揍起他来比谁都厉害!

凑他的时候,他是大人。

不让他出府的时候,他又是小孩子了。

苏小少爷心累,连啃果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唐氏望着苏崇道,“是让你去代替你爹跟崇老国公赔句不是,态度恭敬点儿。”

苏崇惊呆了,他爹什么时候跟人赔过不是?

“娘,你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苏崇摸不准道。

“……。”

唐氏瞪着他。

苏崇默了默,道,“娘,您确定要我翻墙去见崇老国公,您就不担心我会被当成刺客给灭了?”

“从崇国公府大门进,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唐氏道。

“……。”

翻墙都不一定进的去,娘居然让他走大门。

这是对他新的考验吗?

难度很大啊。

不过娘这么看的起他,这要不进去溜达一圈,都说不过去。

唐氏备了礼,苏崇就出了东乡侯府。

半道上,他想了想,掉头去了镇国公府。

竹屋内,谢景宸正在忙着誊写。

小丫鬟跑过来道,“大少爷,大少奶奶的兄长,东乡侯府大少爷找您有事。”

找他?

谢景宸蹙眉。

昨儿不是才见过吗?

把笔放下,谢景宸起身迎了出去。

暗卫则去禀告苏锦。

还没出院门,就看到苏崇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东西。

等他走上前,苏锦好奇道,“大哥怎么来了?”

“我找妹婿有点事,”苏崇望向谢景宸。

谢景宸还没说话,苏崇就勾他脖子了。

谢景宸头疼。

相处许久,他也对东乡侯府一家子也算有了几分了解。

苏锦的微笑。

苏崇的勾脖子。

以及东乡侯的一脸严肃——

都是坑。

“什么事?”谢景宸问道。

苏崇咳嗽几声道,“我要去崇国公府探望崇老国公,帮忙带个路。”

苏锦,“……。”

谢景宸,“……。”

“要去气死崇老国公吗?”杏儿一脸兴奋道。

“去赔礼的,”苏崇叹气。

“为什么?”苏锦不解。

“谁知道啊,娘要我去的,”苏崇郁闷道。

和父亲一样,娘要做什么,没人能猜到。

气人他会,这赔礼……

长这么大,他只给妹妹赔礼过。

赔礼这件事对他来说难度太大,所以他来找妹婿了,万一他待会儿一言不合说话冲动的时候,在一旁提醒他点儿。

苏崇想的是见到崇老国公之后的事,谢景宸想的是他要怎么带路。

那是崇国公府,不是镇国公府啊。

虽然南漳郡主和崇国公府关系极好,但对崇国公府来说,他是南漳郡主和她儿子的挡路石。

东乡侯气晕崇国公,气得崇老国公吐血,苏崇去赔礼,人家不会稀罕的。

再加上一个他,谢景宸怀疑岳母大人此举到底是赔礼还是去挑衅的。

崇老国公和崇国公不同,皇上想整死崇国公,但他对崇老国公敬重有加。

苏崇单独去,谢景宸还真不放心,他甚至怀疑崇老国公是不是真的吐血了,十有八九只是被拿做幌子逼皇上处置东乡侯。

苏锦望着苏崇和谢景宸道,“你们两能进的去吗?”

谢景宸扶额。

苏崇倒是坦然,“进不去的时候,好歹有个伴。”

谢景宸,“……。”

他望向苏锦。

苏锦道,“我也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苏崇回绝道。

他可舍不得妹妹去崇国公府吃闭门羹,被人拦在门外冷嘲热讽,越这样,他就越想不通为什么娘舍得让他去吃这个苦头。

苏崇不同意,但苏锦坚持。

杏儿便道,“就让姑娘跟去吧,没准儿会看在姑娘的面子上,准许大少爷进崇国公府了呢。”

苏崇,“……。”

谢景宸,“……。”

苏崇是东乡侯的儿子,苏锦是东乡侯的女儿。

不给儿子面子,女儿就会给面子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我就是去看热闹的,”苏锦道。

“……。”

谢景宸扶额。

苏崇便随苏锦了。

一行人直接出了镇国公府,坐马车去崇国公府。

第一百零八章 刁难

马车徐徐在崇国公府跟前停下。

苏锦掀开马车,便看到两座威武的石狮子,鎏金的匾额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芒。

匾额下——

崇国公府小厮的脸上带着愤怒。

他们不认得苏锦,不认得苏崇,但认识谢景宸啊。

谢景宸从马车里扶下来的女子不是他娶进门冲喜的大少奶奶能是什么人。

东乡侯几次三番的落崇国公的面子,这些下人也愤愤不平。

亲爹没没差点把他们国公爷气死,做女儿的还敢登门。

胆儿真肥!

等苏崇道明来意,小厮的脸更沉了。

“赔不是?我看是想把我们老国公爷给活活气死吧!”小厮不屑道。

胆敢揍断国公爷一根肋骨,你们一家老小还是想着怎么活下去吧!

这口气不出了,国公爷还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太后的颜面何存?!

指不定这会儿东乡侯的尸体已经在京都的路上了!

现在来赔礼——

晚了!

苏崇的暴脾气,以为他想来赔礼呢,若不是他娘脑袋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他来,不然他才不会来受这份鸟气。

苏崇强忍着不生气。

娘让他从正门进去,他不能翻墙。

只是从正门打进去的话,胜算好像不大。

杏儿也受不了自家大少爷被人拦在门外,虽然这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且这样的事也很常见。

但以前不让进,青云山的兄弟都是直接踹门的,一句废话不多说,就把你家的大门给你拆了。

杏儿望着苏锦道,“要不别让大少爷赔礼了,夫人不高兴,姑娘回去帮着说几句软话就没事了。”

苏崇也望着苏锦道,“妹妹,你就帮大哥我向娘说几句软话,以免我进了崇国公府,就和寿宁公主去找你似的,最后被抬出来。”

苏锦,“……。”

谢景宸,“……。”

她这大哥气人的本事也是一流。

在崇国公府跟前提寿宁公主的惨状,那不是找打吗?

不用为了进崇国公府,就故意这么说吧?

崇国公府的小厮气的横眉怒目。

不过他提醒的对,镇国公府大少奶奶都敢让寿宁公主抬出镇国公府。

他们送上门来,为什么不让进?

让他们竖着进,横着出便是!

崇国公府和东乡侯的脸皮早撕破了,还怕东乡侯府不成?!

小厮之一赶紧去禀告崇国公知道,没一会儿,管事的就出来道,“进来吧。”

苏崇松一口气。

苏锦扶额,她能说她提了一口气吗?

人家摆明了不让他好过的,他还要闯崇国公府。

东乡侯府的脑回路,真是叫人猜不透。

然而在苏崇的眼里,完成娘交代的任务最重要,娘都不怕他被打死,他还怕进的了崇国公府出不来吗?

管事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崇就真的迈进崇国公府了。

谢景宸和苏锦随后。

杏儿跟在最后头,迈过门槛的时候,她盯了崇国公府大门看了好几眼,好想去踹上一脚。

跟着总管,一路往前。

进了二门,就直接去见崇国公。

苏崇眉头微皱道,“我不是来见崇国公的。”

知道崇国公气晕,他娘挺高兴的。

但崇老国公晕倒,他娘脸上没有什么笑容。

也只叮嘱他给崇老国公赔句不是,可没提崇国公半个字。

他爹揍了崇国公后,他对崇国公府也有了几分了解。

崇老国公救过先皇,扶持当今皇上登基,颇得皇上信任。

崇老国公三年前离京办差,于途中遇刺,身中剧毒,虽然命是保住了,但浑身发麻,口不能言,在病榻上一趟就是三年。

国公爷的位置也就交给了次子,也就是如今的崇国公。

至于崇老国公的长子,已于十五年前战死沙场,据说当年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因为失误,从云端跌落,现在已经少有人提及,是以苏崇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崇国公和他爹两次交手,两次完败。

他爹要是知道他替他向一个被他碾压的人赔礼,被碾压的就是他了。

带路的管事道,“老国公身体不适,不见外客,你要赔礼就向国公爷赔礼吧。”

“既然老国公是被我爹气的,我去赔礼,老国公心情一好,也就不会身体不适了,”苏崇道。

“一切等见过国公爷再说吧!”

管事的语气冷硬。

苏崇瞥了他一眼,见就见吧。

既然敢来,就不怕被刁难。

而且,他觉得最刁难他的分明是他娘。

这一刻,他分外觉得自己是捡来的。

这里是崇国公府,她娘就这么让他来了,也没叮嘱带个人。

苏崇扶额。

大半刻钟后,苏崇就见到崇国公了。

脸色不是很好,养尊处优的人,被断一根肋骨,不止没面子,还吃了不少的苦头,再加上被他爹抢马,更是颜面大失,能有好脸色才怪。

那眼神冷的,苏崇只觉得无数冰刀朝他射过来,这时候被父亲揍出来的铜皮铁骨就派上用场了。

苏崇走上前,道,“我是来替父亲向老国公爷赔礼的。”

崇国公脸色一冷。

崇国公世子站在他身后,冷道,“不应该先向我父亲赔罪吗?!”

他和苏崇年纪差不多,容貌俊朗,但眼神冷冽中带着杀气。

苏崇背脊挺直,没有丝毫要赔礼的样子。

苏崇望向崇国公世子道,“向你父亲赔什么罪?”

他压根就没觉得他爹做错了什么。

崇国公世子脸色一变,“不知道赔什么罪,你来崇国公府做什么?!”

苏崇有点不耐烦。

他都说了几遍了,为什么这些人不听清楚点呢。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重复说一句话,他再重复最后一遍。

“我来是给崇老国公赔罪的,”苏崇一字一顿。

“不给我父亲赔罪,你休想见我祖父!”崇国公世子声音冷硬如刀。

苏崇看着崇国公世子,一脸淡漠道,“既然如此,那便告辞了。”

苏崇转身就走。

总管伸手将他拦下,道,“苏大少爷当我们崇国公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不让我走,还打算留我小住几日不成?”苏崇道。

“……。”

谢景宸瞥向苏锦。

你大哥找打,你都不拦着点?

苏锦扶额。

她倒是想拦,也得拦的住吧。

她娘都放心她大哥孤身闯崇国公府,想来她大哥应该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第一百零九章 亲切

总管被苏崇反问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他望向崇国公。

崇国公冷冷一笑,“苏大少爷想在我崇国公府住上几日,未尝不可!”

“崇国公府让我感觉很亲切,如果崇国公不嫌弃我叨扰的话,那我便住上一晚,”苏崇回头道。

“……。”

“一般大少爷感觉亲切的东西,最后都是大少爷的,”杏儿小声对苏锦道。

“……。”

苏锦一脸黑线。

她望着杏儿。

杏儿一脸我没骗你。

大少爷铁定是看上崇国公府了。

姑娘霸占镇国公府,大少爷抢了崇国公府,比侯爷的爵位还要高,也算是完成了夫人要求的青出于蓝胜于蓝,皆大欢喜,多好啊。

杏儿心里美的冒泡,与有荣焉。

只是杏儿说的小声,听见的却不止苏锦一个,还有其他人。

谢景宸扶额。

崇国公府的人则是脸色青沉。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小小东乡侯府也敢动抢崇国公府的心思,也不怕吞进肚活活撑死他们!

屋子里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苏崇主动登门赔礼已经叫人诧异了,他居然还主动要求在崇国公府住一晚,他到底想做什么?

没人琢磨的透他是怎么想的。

一时间没人说话。

苏崇皱眉道,“现在可以带路,让我去给崇老国公赔不是了吧?”

又是一阵安静。

崇国公眼神冰冷,“带他去!”

总管领命,对苏崇道,“苏大少爷请。”

苏崇抬脚便走。

等他们出门,崇国公世子冷笑道,“我还从未见过这等狂妄不怕死的人!”

崇国公眼底浮起一抹杀意。

再说苏锦他们,出了屋后,苏锦望着苏崇道,“大哥真的要在崇国公府住一晚?”

“话都说出去了,怎么能反悔?”苏崇道。

“大少爷就不怕他们弄死你啊,”杏儿忍不住道。

“他们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苏崇道。

“万一给你下毒呢?”杏儿道。

“……。”

崇国公府的总管瞥了杏儿一眼,这丫鬟是没带眼睛出门吗,他是崇国公府管事。

说话也不知道避讳他一点!

又是弄死,又是下毒,她这是敲打崇国公府,还是在替崇国公府想好怎么出气?

正走神,就听苏崇来了一句让他外焦里嫩的话。

“我进了崇国公府,一晚上没回去,娘应该会担心我吧?”苏崇眼底有淡淡的忧伤。

“……。”

苏锦和谢景宸齐齐黑线。

崇国公府的总管心口一堵。

还以为他这么不把崇国公府放在眼里,是多么的狂妄自大,敢情是想他娘担心他。

这样不省心的儿子,居然没有被他爹娘打死。

不过做娘的也叫人无语,明知道东乡侯做的事有多招人恨,还敢把儿子塞过来。

这儿子该不会不是亲生的,东乡侯夫人在借刀杀人吧?

除此之外,崇国公府管事的实在没法解释东乡侯夫人的做法。

“大少爷说这话,要叫夫人知道,你能活着回去,也会被夫人打个半死的,”杏儿道。

“……。”

咳咳!

苏崇四下张望,打圆场道,“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在崇国公府住一晚的,这地方确实叫我感觉亲切,我感觉我应该住在这里。”

杏儿看了苏锦一眼。

看吧,我猜的一点没错,大少爷真的惦记崇国公府了。

不过这地方确实不错,比东乡侯府大,也比东乡侯府气派,就看到的部分,一点都不比镇国公府差。

一路往前,苏崇都在张望。

崇国公府管事的几次怒火涌上心头,一个毛头小子就敢觊觎崇国公府,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还有东乡侯的女儿,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才嫁进镇国公府没几天,就想霸占镇国公府了。

真不愧是土匪,靠打家劫舍过日子的,看到好东西就控制不住的蠢蠢欲动。

可惜,这一回他们一家子踢到的是铁板。

只怕啃不下肉,还要崩掉他几颗牙!

又走了会儿,才进了间院子,然后直接进屋。

一进门,一股淡淡的药香传来。

一小厮正扶崇老国公起来,一旁还有一丫鬟,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摆了碗药。

崇老国公形容消瘦,脸色苍白。

苏锦和苏崇都没见过他,但谢景宸见过,心中惊骇,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崇老国公,隐约看出来点模样,这要换个府邸,他还真不认得了。

总管给崇老国公见礼,然后看向苏崇道,“这位就是东乡侯的长子,替东乡侯来给老国公您赔不是的。”

崇老国公眼神混沌,但在看到苏崇的一瞬间,眼神清明了几分。

他努力抬手,但也只抬起来根食指。

苏崇上前,作揖见礼,然后道,“家父并非有意打断崇国公一根肋骨,只是他武功高强,出手快狠准了点儿,抢了铁骑的马,是为了尽快把粮草送到边关,家父性子急,还望崇老国公见谅。”

总管脸都紫了。

这是赔礼道歉吗?

这是来气人的吧!

东乡侯出手快狠准,他们国公爷出手不够敏捷,才会被打断一根肋骨,这是要把老国公爷活活气死才罢休吗?

苏崇说完,多看了崇老国公几眼。

崇老国公说不了话,只望着他。

苏崇有些头大,他不知道自己的赔礼人家满不满意。

但这已经是他能赔礼的极限了。

他可是为了赔礼都撒谎了,够诚心了吧?

他娘交代的事还真是不好办。

崇国公府管事的道,“苏大少爷的赔礼,老国公怒气未消,请回吧。”

苏崇瞅着他,“你是怎么看出来老国公怒气未消的,我怎么觉得他挺高兴的?”

总管嗓子一噎。

他是没觉得老国公怒气未消,但他是怎么觉得老国公高兴的?

几年了,老国公就没高兴过!

总管直接戳破苏崇的信口胡诌,“我倒是好奇苏大少爷是怎么感觉到国公爷高兴的?”

“当然是凭感觉的,”苏崇道。

“……。”

“既然你能感觉到国公爷怒气未消,那你问问他,他现在心情如何,”苏崇看着总管道。

“如果问不出来,我就当他接受我的赔礼了。”

“……。”

没见过这么狡猾的!

看来不让他亲眼见见,他都不会死心。

崇国公府总管凑到床前,问道,“老国公爷,如果您心情愤怒,不满意苏大少爷的赔礼,您就眨两下眼睛。”

崇老国公眼睛没动。

总管,“……。”

杏儿问苏锦道,“姑娘,这么半天,崇老国公都没眨眼睛,他是不是向着大少爷的?”

苏锦扶额。

这可能吗?

杏儿性子急,凑到床边道,“老国公爷,您要是高兴,您就眨两下眼睛。”

和之前一样。

崇老国公还是没什么反应。

“这方法不管用,”杏儿泄气道。

总管郁闷,眨眼睛是他们和老国公交流的唯一办法。

平常百试百灵,怎么今天就不管用了?

第一百一十章 严惩

崇老国公既没有愤怒,也没有高兴。

他既没有向着崇国公,也没有胳膊肘往外拐。

也就是他满不满意苏崇的赔礼尚未可知。

想到唐氏叮嘱他要态度恭谨,苏崇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在回想在青云山的时候,惹妹妹不快是怎么哄她高兴的。

大多数时候都是追在后面哄,也有气的在床上哭,后脑勺对着他的时候。

可崇老国公面对着他,情况不一样啊。

管他呢,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苏崇坐到床边。

崇国公府总管脸色一变,呵斥道,“放肆!谁许你坐床边,还靠老国公爷那么近……。”

一句话还没说话,崇国公府总管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老国公爷手抬了起来。

但只抬了一半,又脱力掉了下来。

就这一下,已经用尽了老国公爷所有的力气。

这一幕,看的苏锦鼻子泛酸,她好想上去给他把脉。

唐氏让苏崇来给他赔礼,虽然此举令人费解,但崇老国公没有向着自己的儿子,苏锦对他就很有好感。

崇国公府总管惊呆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东乡侯府大少爷坐到床上,老国公爷竟然会抬手,就是皇上来,老国公爷也不曾这样过啊。

难道老国公爷是气大了?

总管正要发难,这时候,一公鸭嗓音传来,“皇上驾到!”

屋子里的人齐齐一怔。

而声音传来时,苏崇的手刚伸出去,握紧崇老国公的手,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像鬼使神差一般。

不过皇上驾到的声音一传来,他便把手松开了,站到一旁。

没人注意到,苏崇松开手的一瞬间,崇老国公眼角一滴泪滑落。

崇国公府,东北角。

佛堂内。

一夫人跪在蒲团上。

她年约三十六七,一身素裳,形容消瘦,在认真礼佛。

屋外,一淡碧色裙裳的丫鬟跑上前。

“夫人,夫人,有好事啊!”

小丫鬟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夫人手中佛珠拨弄道,“佛堂清净之地,不容大声喧哗。”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

小丫鬟并不怕她,只道,“刚刚,老国公爷手抬起来了!”

夫人愣了下,瞥头望过来,眼底有抑制不住的欣喜,“当真?”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这么大的事,奴婢怎么敢骗您?”

“东乡侯府大少爷替东乡侯来给老国公赔不是,府里的丫鬟都在说,老国公是气不过抬手想揍他,”小丫鬟愤愤不平道。

“还有皇上也来了,夫人要不要去看看?”小丫鬟问道。

夫人抬了手,小丫鬟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

夫人把佛珠放下,起身走了出去。

……

皇上素来敬重崇老国公,他被气的吐血,皇上亲自来探望。

一进屋,跪了一地的人给他请安。

皇上抬手道,“都起来吧。”

苏锦麻溜的起身,一抬头,就和皇上四目相对。

皇上眼底有淡淡的震惊,再瞥一眼苏崇和谢景宸,他眉头拧着,“你们怎么来崇国公府了?”

“我娘让我来替父亲给崇老国公赔礼,”苏崇回道。

“真的是赔礼?”皇上问道。

“……。”

苏崇心累。

大家都不信他是真的来赔礼,娘为什么还让他来?

谢景宸看了看皇上,眸光望向苏锦。

这两兄妹和皇上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锦两次罚跪佛堂,都是皇上帮她解围的。

现在皇上来了,苏崇自然也就不必在崇国公府住一晚。

皇上来,对苏崇来说,那是好事一桩,有些话,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说。

苏崇看向崇老国公道,“家母应该是让我来看看老国公爷是不是真的病的那么严重。”

“崇老国公被父亲气的吐血,百官弹劾父亲,我来崇国公府一趟,却不这么想,”苏崇道。

皇上挑眉,“接着说。”

苏崇望向皇上道,“当着老国公的面,臣子要向皇上您弹劾崇国公不孝。”

此言一出,皇上都惊呆了。

福公公嘴角一抽。

真不愧是东乡侯的儿子,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

这可是崇国公府,崇老国公的病榻前,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弹劾他儿子,这是要将他活活气死吗?

偏生皇上道,“要弹劾崇国公什么?”

苏崇看向皇上,然后低头。

“崇老国公缠绵病榻,不止动弹不得,还口不能言,他最需要的就是静养,崇国公被父亲抢了五百匹马,将此事禀告崇老国公,引他动怒伤身吐血,这不是不孝又是什么?”苏崇反问的理直气壮。

皇上眉头皱的紧紧的。

他倒是没想这么多。

苏崇继续道,“皇上,您也看见了,老国公爷这样,知道儿子被人欺负了,他也束手无策,除了吐点血。”

“父亲被气的吐血,这是崇国公府家务事,却闹的人尽皆知,崇老国公爷病倒之前,威名远播,如今却这样,将他的颜面置于何地?”

“……。”

“为了激怒百官弹劾父亲,逼皇上严惩家父,崇国公不惜利用病重的崇老国公,这样的不孝之子,崇老国公一定失望透顶,还请皇上予以严惩,”苏崇大声道。

“……。”

刚刚进屋的崇国公,正好听到这些话。

他的脸青紫一片。

皇上瞥向他,道,“虽然在这里弹劾崇国公你不合时宜,但他的话也没有错,连你都气晕了,何况是病重的老国公。”

崇国公跪下认错。

一旁的小厮跪下道,“皇上息怒,都是小的错,是小的碎嘴,和老国公爷告的状。”

“也是你把老国公爷气吐血的事散播出去的?”苏崇问道。

“是,是小的。”

皇上摆摆手,“拖出去杖毙。”

小厮脸色一白,磕头求饶。

可惜没用,过来两护卫,直接把小厮拖出去了。

至于崇国公,皇上没让他起来,就让他跪在地上。

皇上坐到病榻前,握着崇老国公的手,道,“老国公您放心,等东乡侯回京,朕一定严惩他给您出气。”

皇上话才说出口,崇老国公连眨了三下眼睛。

皇上每年都会来看崇老国公,自然知道他眨眼的意义。

眨两下,那是同意。

眨三下,那是不同意。

老国公不同意他严惩东乡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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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气息

皇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问道,“老国公的意思是东乡侯抢马一事就这样算了?”

崇老国公眨了两下眼睛。

苏崇望着苏锦。

真没想到崇老国公这么好说话。

可惜,他爹不好说话啊。

苏崇望着崇老国公,道,“到我爹手里的东西,他是不会还回来的。”

皇上,“……。”

苏锦,“……。”

谢景宸,“……。”

没见过这么得寸进尺的了。

崇老国公都不追究了,他还要来一句做什么?

嗯。

你以为只有这一句?

那你错了。

“不仅不会还,可能还会再抢几拨,”苏崇道。

“……。”

苏锦扶额。

难怪她大哥经常挨揍了。

这话也算是公然拆自家爹的台了。

苏锦瞥了眼杏儿。

杏儿脸上没什么反应。

以为苏锦不信,杏儿道,“大少爷说的是真的。”

苏锦,“……。”

“就算是真的,也不用说出来吧?”苏锦扶额道。

“没什么啊,只要是侯爷想要的,不管大少爷说不说,崇国公府防备不方便,侯爷都会抢的,”杏儿道。

“……。”

“而且会抢到手,侯爷就是这么有本事。”

“……。”

“提前告诉崇国公了,让他防备,回头被抢了,他就没脸告状了,东西都看不住,是他自己没本事。”

“夫人还说过,兵权都是争来抢去的,崇国公手里的兵权也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

“他也可以抢侯爷的东西,就看他有没有本事抢到了。”

“除了皇上,觊觎侯爷东西的都被侯爷打死了,”杏儿一脸自豪。

“……。”

这话,皇上听见了。

他斜过来一眼。

他觊觎东乡侯什么东西了?

青云山头吗?

这天下都是他的。

皇上最怕的还是崇老国公被气坏,不过崇老国公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眼睛一直盯着苏崇。

盯的苏崇浑身不自在。

为什么要盯着他看?

他脸上又没有脏东西。

这时候,屋外有脚步声传来。

一丫鬟扶着一夫人走进来。

那夫人进屋,一眼就看到了苏崇站在那里,她脚步一滞。

“夫人?”丫鬟见她停下,小声唤道。

夫人稳了稳心神,迈步上前。

她从崇国公身边走过,给皇上请安。

皇上起身将她扶起道,“大嫂不必跟我客气。”

一句大嫂,也没有称呼朕,足见皇上对这夫人的敬重。

这夫人是过世的崇国公府大老爷的嫡妻,是崇老国公的嫡长媳。

至于这一声大嫂,也是有来历的。

和谢景宸一样,皇上年轻的时候也有一群好兄弟。

这群兄弟中,以崇国公府大老爷为长,就和楚舜他们称呼谢景宸叫大哥,苏锦为大嫂一样。

夫人起身道,“皇上重情重义,朝务繁忙,还来探望老国公。”

“没能治好老国公爷,朕心中有愧,”皇上道。

“有皇上记挂,老国公一定会病愈的。”

夫人看向苏崇,道,“听丫鬟说,方才苏大少爷坐床边,老国公抬了下手?”

苏崇恍惚明白了苏阳被慈蔼的眼神吓的要吃糖人压惊。

真的。

这么慈蔼的眼神,温和的语气,他也有些受惊了。

这事,皇上还不知道,他龙心大悦道,“老国公真的能抬起手了?”

崇国公府管事的道,“回皇上,是真的。”

“这是好事,传太医来给国公爷诊脉,”皇上吩咐道。

太医就在屋外等候。

崇老国公病重,还被气的吐血,肯定要带太医来。

太医进屋,给崇老国公把脉,然后禀告皇上,“老国公可能是受了刺激,激动之下才抬手的。”

夫人望向苏崇,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烁,“不知道苏大少爷是怎么刺激了老国公?”

苏崇一脸茫然。

他没刺激崇老国公啊。

“是不是大少爷身上的土匪气息太重,熏着了崇老国公?”杏儿忍不住道。

“……。”

这个解释太强大。

强大到苏锦一脸黑线。

当然,这话不是杏儿说的,她是听唐氏说的。

有一回唐氏头疼,躺在床上。

东乡侯打劫回来,大汗淋漓的去见她,唐氏捂鼻子轰他走。

东乡侯便道,“你头不晕了?”

“一身的土匪味,头晕早给你熏好了,”唐氏嫌弃道。

东乡侯大笑离开。

杏儿却是把这话记住了。

土匪味能治病。

夫人便道,“老国公遍寻名医,始终没有什么效果,不管苏大少爷是怎么刺激了老国公,还请常来崇国公府陪老国公坐会儿。”

苏崇,“……。”

丫鬟说的话,她也当真。

她就那么看着他。

看的苏崇不忍心拒绝她。

“那我可就隔三差五的来崇国公府坐坐了,”他瞥着崇国公道。

“崇国公府的大门我能随便进吧?”他问道。

崇国公脸隐隐发青。

崇老国公是他爹。

为了他爹好,他能反对吗?

弹劾他不孝,皇上已经让他跪了半天了。

见他还跪在地上,皇上抬手道,“起来吧。”

跪了半天,再加上肋骨断的还没有好,崇国公身子虚,一时间竟然没能起来,是总管将他扶起来的。

皇上小坐了会儿,福公公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皇上点头道,“回宫吧,朕改日再来探望老国公。”

走的时候,苏锦还回头看了一眼。

可惜啊,完全找不到机会上前给崇老国公把脉。

只是眸光收回的时候,她还看到崇国公府大太太不舍的眸光。

出了院子,苏锦问谢景宸,“崇国公府大老爷战死沙场时,膝下无子吗?”

“有一子,比我年长半岁,”谢景宸道。

“那他人呢?”苏锦问道。

“十五年前就遇害了,”谢景宸惋惜。

“遇害?”苏锦震惊。

“十五年前,崇国公世子战死沙场后,当时的世子夫人,也就是如今崇国公府大太太带着幼子上大佛寺祈福,在大佛寺后山遇到了歹徒,她身中一刀,救了三天三夜才活下来,幼子被绑在马车内,一路狂奔下山,连着马车坠落悬崖,等找到的时候,只剩下支离破碎的衣裳和几块骸骨,”谢景宸道。

如果崇国公府大少爷还活着。

今日的崇国公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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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困难

崇国公府的事,谢景宸是听镇国公说的。

三年前,崇老国公中毒,半身不遂,镇国公惋惜不已,他最惋惜的还是当年的崇国公世子英年早逝。

崇老国公一直不信他最疼爱的儿子和孙儿相继遇害,长子尸体从战场上拉回来,他不想接受也不得不接受,可幼孙坠落悬崖,只剩几块碎布和骸骨,崇老国公是怎么也不肯相信。

是以,这么多年,他迟迟没有再立世子,直到三年前他中毒,不能动弹,口不能言,太后出面,让次子承爵,也就是如今的崇国公。

到这里,不得不多说几句。

当今太后和崇老国公是堂兄妹,崇国公是继室填房所出。

崇老国公一生英勇,敢作敢当,缠绵病榻,痛不欲生,还被儿子利用,颜面无存。

大概崇老国公心中愤怒,才没有偏向崇国公,而是让皇上不要再追究此事。

崇国公送皇上离开。

皇上见他气色还不错,道,“既然崇国公身子骨好的差不多了,就早日上朝,朕还需要爱卿替朕排忧解难。”

崇国公点头道,“承蒙皇上记挂,这几日臣就上朝了。”

皇上是百忙之中抽空来的,一来是敬重崇老国公,二来是给太后和崇国公脸面,不过罚他跪了半天,皇上觉得这趟没白跑。

他眸光从苏崇脸上扫过去,不愧是东乡侯的儿子,秉性都差不多,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皇上坐上御撵后,苏崇翻身上马。

崇国公世子见了,眸光泛冷道,“苏大少爷不是要在我崇国公府小住一晚吗?”

苏崇勒紧缰绳,笑道,“不用了,往后崇国公府大门对我敞开,我有空就来,你若空闲了,也可以去我东乡侯府喝杯茶。”

崇国公世子脸色冰冷,拳头攒紧,骨头嘎吱作响。

苏崇笑了一声,对谢景宸道,“妹夫,我先走了。”

谢景宸轻点头。

苏崇勒紧缰绳,一夹马肚子就跑远了。

福公公扶额。

父子俩都这么无形无状。

皇上都还没有摆驾回宫,他倒是先走一步。

万幸的是皇上宽厚,不会跟个小土匪一般计较,只是他这样,很难娶媳妇啊。

想到这里——

福公公郁闷了。

他为什么要操心这么多?

人家爹威胁他,害的他被皇上罚了半年俸禄,他吃饱了撑着关心人家的终身大事。

连女儿都敢上街抢夫婿了,儿子还能娶不到媳妇?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等皇上走后,谢景宸扶苏锦坐上马车,也徐徐离开。

崇国公的脸拉的很长,周身寒气直往外冒。

本来想借着老国公给皇上施压,逼他严惩东乡侯,结果非但没成功,还被苏崇弹劾不孝,老国公发话让皇上别追究东乡侯,就冲皇上对东乡侯的态度,这事铁定会不了了之。

这口气,他咽不下。

崇国公眸底杀意凛然。

苏崇骑马直接回了东乡侯府。

翻身下马后,他就直接回府了。

首先迎接他的是小黑,苏崇没理他。

其次喊他的是苏阳,苏崇也没理他。

苏小少爷站在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上,胳膊抱着树干,小脸上全是郁闷。

爬上来,下不去了。

嗓子都喊哑了,走过路过的丫鬟小厮看见他就是不帮他一把。

帮他抬个梯子来会死吗?

不帮忙就算了,还说风凉话。

“啊,小少爷,你真厉害,爬这么高,下来吃饭吧,”丫鬟道。

“能爬的上去,就一定能下来,今儿的饭菜不错,”小厮打饱嗝道。

“我相信我儿子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再不下来,午饭不等你了,”唐氏让丫鬟捎话来。

“……。”

他要能下的去,他还会找他们帮忙吗?

左等右盼,把大哥盼回来了,结果也不理他。

小黑在树下朝他叫。

小黑也无聊的很啊。

唯一搭理它的小伙伴在树上下不来。

它倒是想爬上去,可惜上不去。

“小黑,我好饿,”苏小少爷郁闷道。

真算起来,还是爹好。

爹虽然不帮他,好歹给他送饭啊。

爹送粮草去边关,连个给他送饭的都没了。

屋内,丫鬟在摆饭菜,唐氏坐在小榻上绣针线。

见苏崇进屋,丫鬟高兴道,“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唐氏看过来,上下扫视了苏崇一遍,笑道,“回来的挺快,吃饭吧。”

苏崇道,“娘就一点不担心我挨揍?”

“你妹妹带着杏儿就敢闯镇国公府,你要是进了崇国公府回不来,你爹是不会替你报仇的,”唐氏笑道。

“……。”

苏崇无话可说。

爹娘就是这么的盲目自信,虽然他也没觉得进了崇国公府会回不来。

苏崇净手,然后坐下道,“娘,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让我代替爹给崇老国公赔礼了吧?”

“你去探望崇老国公,没碰到皇上?”唐氏问道。

“……。”

“连皇上去探望崇老国公,娘都知道?”苏崇震惊。

“这里是京都,不比青云山说话做事简单,世家大族包括皇上在内,只要你懂他的性子,就能猜到他会做什么,不说十拿九稳,也会八九不离十,以后遇事多想想再去做,会事半功倍,”唐氏给苏崇夹菜道。

“你当着皇上的面给崇老国公赔礼了,你爹回京就不用去了,”唐氏道。

“……。”

娘,你眼里除了爹和妹妹,能不能偶尔有我和弟弟啊。

想到自家弟弟还在树上,苏崇就不说什么了。

当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有困难,自己克服。

没有困难,制造困难,让你克服。

你永远也猜不到自家爹娘在什么地方给你挖了坑。

看着苏阳整日蹦跶,苏崇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只不过他要幸运的多,他是在青云山过的,这里是京都,苏阳就被拘在这一座小小的东乡侯府,想折腾也折腾不到哪里去。

唐氏一边吃饭,一边问苏崇在崇国公府的事。

苏崇一一回答。

等听到崇国公府大太太让苏崇经常去崇国公府坐坐,唐氏夹菜的手顿了下,笑道,“虽然崇老国公是好人,但如今的崇国公府已经不是以前的崇国公府了,没事的话,尽量少去。”

“娘知道以前的崇国公府?”苏崇好奇道。

“娘怎么不知道,你爹既然敢和崇国公干上,崇国公府祖宗几代,他都摸的透透的,这才叫知己知彼,”唐氏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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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粗活

天香楼前的茶摊处。

楚舜几个百无聊赖,提不起精神来。

“郡王爷,镇国公府大少爷来了,”一旁小厮突然道。

一个激灵袭来。

楚舜瞥头望去。

只见谢景宸骑在马背上,阳光打在他身上,漾出一阵光晕来。

还真的来了。

楚舜几个起身,走过来,问道,“你们真的去崇国公府了?”

“消息这么灵通?”谢景宸道。

咳咳!

楚舜轻咳一声,道,“算不上灵通,先前苏兄路过,被我们拦下,差点拉着我们陪他去崇国公府。”

在他们看来,苏崇就是吃饱了撑着去崇国公府找揍的。

就他爹东乡侯做的事,压根就不是赔礼道歉能解决的。

就是东乡侯负荆请罪,崇国公都不会放过他,何况是苏崇带点礼物去探望崇老国公。

他们傻了才陪着一起去。

好在苏崇也没有硬拉他们陪着,毕竟他们在帮苏锦盯着修建天香楼。

“你们过来是看铺子修建的?”南安郡王问道。

铺子修建的速度很快。

比苏锦想象的快的多。

楚舜他们受够了在茶摊盯梢了,恨不得一夜之间就把铺子建好,然后把这差事放下。

一着急就继续加人,现在靖国侯府、南安王府、北宁侯府还有定国公府一半的小厮都在这里了。

天不亮就来,干到天黑才走。

这铺子要修建的速度还慢,那可真就说不过去了。

谢景宸回头看了一眼,暗卫把一包袱递过来。

谢景宸递给楚舜他们道,“除了修建铺子,还有其他活,我已经给你们分好了。”

楚舜大叫不满,“为什么全交给我们干,你呢?”

“我的活已经干完了,”谢景宸回答的很干脆。

“……。”

“把活分分也算是活?”南安郡王看着包袱里四锦盒道。

“……。”

谢景宸瞥了锦盒道,“这是铺子的根本,找可靠的人去办。”

“我能不能抗议?”定国公府大少爷望着马车道。

苏锦扶额。

谢景宸说他只在杏儿那里面子大,看来一点没错啊。

她撩起车帘,道,“铺子没你们景宸兄什么事,抗议无效。”

楚舜,“……。”

南安郡王,“……。”

北宁侯世子,“……。”

定国公府大少爷,“……。”

不是吧?

那么大一间铺子,他们四个占了五成,居然没有景宸兄一份?

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这么说来,景宸兄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帮他们把活干了一部分?

楚舜不大相信,他问谢景宸道,“大嫂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谢景宸道。

“为什么给我们五成,一成都不给你?”南安郡王不解道。

“你们不会是假成亲吧?”定国公府大少爷神情古怪道。

“……”

“不该是假成亲啊,当初成亲那会儿,景宸兄你昏迷不醒,是公鸡替你拜堂的,”北宁侯世子道。

“……。”

“既然是真成亲,为什么没有圆房?”楚舜道。

“……。”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圆房?”南安郡王好奇道。

“……。”

“是啊,我为什么知道?”楚舜望着谢景宸道。

“……。”

“我是猜的。”

谢景宸一脸黑线。

这就是他的好兄弟。

聊着聊着,就能从一件事聊到另外一件事了。

谢景宸把话题扭回来,他看着书斋道,“书斋改成药铺,我有一半。”

楚舜几个恍然大悟。

懂大嫂是怎么分铺子的了,他们的钱买的天香楼和客栈,所以他们占一半。

书斋是景宸兄的,所以他一人占一半。

大嫂办事果然公正。

“只是这开铺子管理铺子的活都让我们干了,大嫂干什么?”南安郡王问道。

甩手掌柜,也没有甩的这么无所顾忌的。

这么信任他们。

他们压力很大啊。

苏锦有点不好意思。

好像该干的活都交给他们了,她要做的就是隔一段时间给铺子添些新品。

苏锦没说话,杏儿怕他们等她家姑娘回话,就直接告诉他们了。

“我家侯爷和夫人只让姑娘干花钱这样的粗活,”杏儿道。

“……。”

花钱这样的粗活?

“别拦着我,花钱这样的粗活,我要抢着干!”楚舜叫道。

“去去去,还轮不到你,”南安郡王道。

“这活大家轮流干,”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苏锦一脸黑线。

她问杏儿,“谁说花钱是粗活的?”

“侯爷说的啊,”杏儿脆生生道。

“……。”

杏儿还记得侯爷是哪天说这样的话的。

那天刮大风,屋顶有点漏雨。

侯爷上屋顶修房子,让小少爷给他拿东西,那时候小少爷才五岁。

小少爷爬着梯子上屋顶,不满道,“爹,我还小啊,你为什么不使唤姐姐?”

侯爷说,“你姐是女孩子,身娇体弱,适合她干的也就花钱这样的粗活了。”

苏小少爷当时有多心碎,杏儿不知道。

但她却是把这话给记住了。

不只是杏儿,还有以前的苏锦。

以前青云山经常出现这样的对话:

“娘,我去帮你干点花钱的粗活,”苏锦撒娇。

“娘舍不得你干粗活,乖乖在山上待着,”唐氏温柔道。

“……。”

“爹爹,你帮我劝劝娘吧,”苏锦转头朝东乡侯撒娇。

“乖,你娘都舍不得,爹就更舍不得了,”东乡侯一脸宠溺。

“……。”

“娘,我不能整天都闲着,也要干点活啊,”苏锦乖巧道。

“那行,帮娘绣朵牡丹花,”唐氏笑道。

“……。”

“我还是闲着吧。”

连苏崇和苏阳都没能从东乡侯和唐氏手里头蹦跶出来,何况是苏锦。

听杏儿说以前的事,苏锦能感觉到那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幸福。

楚舜几个则是为苏崇和苏阳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东乡侯和夫人这差别对待的也太差别了吧。

说是天差地别都不为过了。

只是心疼之余,又多了几分不解和探究。

连花钱都是粗活,这么娇养的女儿,怎么会有那么高超的医术?

这不合常理啊。

而且楚舜他们对苏崇旁敲侧击,发现苏崇压根就不知道苏锦会医术的事。

怕露馅,他们没敢再问。

现在看来——

大嫂身上有秘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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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疑点

楚舜他们好奇,但没办法把这个秘密挖掘出来。

不过,这个秘密对他们来说不是坏事。

谢景宸是他们的好兄弟。

苏锦能救他,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再者,东乡侯府那一家子的脑回路,谁能猜的到?

为了挽回女儿丢失的颜面,不让儿子进家门,这是正常人家干的出来的事吗?

为了苏崇练武,不惜往死里头揍,谁家舍得这么严厉的对待长子嫡孙?

或许对东乡侯来说,花钱是粗活,学医不是。

就冲东乡侯这么招惹崇国公,要是没有医术傍身,估计都难活过一年半载。

等谢景宸和苏锦走后,楚舜四个坐下来,一人拿了一锦盒,看给他们安排了什么活。

看着手中的纸,楚舜扶额道,“大嫂真厉害,卖炭都卖出这么多花样来。”

“我的是蜂蜜,”南安郡王道。

“怎么用蜂蜜,那不是吃的吗?”北宁侯世子好奇道。

“不知道啊,纸上是这么写的,楚兄不是说大嫂吹牛清新脱俗,与众不同吗,这上头吹的可是天花乱坠,”南安郡王笑道。

“未必是吹牛,”楚舜道。

“……。”

其他人都瞅着他,楚舜看了眼修建了大半的天香楼。

就冲这开铺子的阵仗,也得有几分真本事啊。

别的不说,东乡侯敢揍崇国公,敢抢他的铁骑,那些派去刺杀的刺客有去无回,就知道东乡侯府不是好惹的。

身为土匪,大嫂容貌比大家闺秀有过之无不及,说明她们保养的好啊。

“有没有用,找个人试试不就知道了?”楚舜道。

“找谁试?”南安郡王问道。

楚舜几个望着他。

南安郡王觉得手里的秘方有点烫手,“拿我母妃试,我怕她打死我。”

“都是吃的,涂在脸上,最多没有效果,应该不会有害的,”北宁侯世子道。

“那我回去让我母妃试试,你们也一样,”南安郡王道。

“……。”

镇国公府,牡丹院。

屋内,南漳郡主躺在贵妃榻上,丫鬟拿了美人锤帮她捶腿。

一旁小丫鬟在禀告皇上去崇国公府探望崇老国公的事。

崇老国公气的吐血,皇上去探望,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足为奇。

但听到崇老国公让皇上不要罚东乡侯,南漳郡主的眉头就拧紧了。

赵妈妈惊讶道,“看到东乡侯府大少爷,老国公怎么会那么激动?”

南漳郡主也想不明白。

赵妈妈望向南漳郡主,“东乡侯府大少爷不会是……?”

她怀疑东乡侯府大少爷就是崇老国公丢失的嫡长孙。

能让崇老国公激动的,大概也只有他丢失在外的嫡长孙了。

“不可能,”南漳郡主冷淡道。

虽然不知道十五年前,到底是谁要除掉他们母子,但崇国公府大太太挨的那一刀,再偏半寸,她就一命呜呼了。

连她都杀了,还会放过一个孩子吗?

从悬崖底下找到的衣裳的确是崇国公府大少爷的,就算崇老国公再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也改变不了。

当年崇国公世子死的不明不白,他入土不久,妻儿又出事,把崇国公推到风头浪尖上。

就连她都怀疑是他下的手,但崇国公矢口否认,此事与他无关。

其实想想,南漳郡主也觉得他不会这么冲动。

长兄一死,谁还是崇国公的对手?

想除掉他们孤儿寡母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那么一时半会儿?

除掉大少爷就算了,为何要杀崇国公府大太太?

疑点重重。

只是崇老国公追查凶手十几年,一无所获,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虽然笃定苏崇不可能是崇老国公的孙儿,但崇老国公看到他很激动,不可能没有一点原因,这事一定要查清楚。

“这些事有崇国公操心,不必管太多,我要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南漳郡主问道。

“郡主放心,我已经派人盯着了,这回一定要了那丫鬟的命,”赵妈妈道。

“尽快办好,拿那丫鬟的命让寿宁消气。”

“是。”

南漳郡主缓缓闭上眼睛,任由丫鬟继续给她捶腿。

……

沉香轩内。

苏锦回屋,杏儿跟在身后,一旁小丫鬟过来问,“大少奶奶和大少爷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有,”杏儿回道。

“快点让厨房做好端上来,”杏儿催道。

“大少奶奶饿了,就吃两块糕点垫垫肚子,饭菜一会儿就送来,”丫鬟道。

等杏儿进屋,苏锦已经拿了糕点在啃了。

谢景宸在喝茶。

苏锦拿了块糕点递给他道,“你不吃吗?”

“太甜,”谢景宸没接。

“这还甜啊?”苏锦挑眉。

杏儿走过来,苏锦随手把糕点递给了杏儿。

杏儿吃的津津有味。

吃了一半,苏锦拍脑门道,“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杏儿看着她,囫囵不清道,“姑娘忘记什么事了?”

“我的铺子还缺一个大厨啊,平素糕点少不了,要是大家想吃饭,也得有人做菜,”苏锦道。

“姑娘考虑的真周到,府里厨子多,送一个去就是了,”杏儿道。

“……。”

谢景宸扶额,“还是另外招一个厨子吧。”

“厨子里的厨子不够了?”苏锦问道。

“府里的厨娘关系错综复杂,进了东乡侯府,想出来不容易,可在你的铺子上就未必了,”谢景宸道。

苏锦愣了愣。

“你说的对,要是不小心放了一个心怀叵测的在我的铺子上,确实不好,就是不知道厨艺好的厨子好不好招?”苏锦啃糕点道。

“不容易,”谢景宸道。

京都权贵云集,厨艺好的厨子那是供不应求。

“咱们可以招御厨啊,”杏儿道。

“……。”

“上哪儿招御厨?”苏锦失笑。

“宫里啊。”

“……。”

这是打劫皇上上瘾了吗?

苏锦一脸黑线。

不过杏儿接下来说的话,让她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夫人说皇上经常砍御厨的脑袋,咱们在御书房外等着,皇上生气的时候,姑娘进去求情,皇上肯定就把御厨给姑娘了,”杏儿道。

“……。”

“我娘怎么知道皇上经常砍御厨的脑袋?”苏锦奇怪道。

“上上上回,姑娘进宫的时候,碰到御厨做的菜不合皇上胃口,皇上气头上要打御厨,还是姑娘帮着求情,皇上才饶了他。”

“回侯府之后,夫人问起来,姑娘还说皇上凶残,菜做的很好吃了,还要砍人家,就夫人做的菜,长两百颗脑袋都不够皇上砍的。”

“夫人瞪着姑娘说伴君如伴虎,一年里,皇上少说也会砍五六个御厨的脑袋,咱们去御书房外守着,肯定能等到,”杏儿一脸笃定。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随意

听苏锦决定进宫捡皇上不要的御厨。

谢景宸嘴角抽了好几下,手中的茶没差点洒了。

这女人说话的时候用词能不能不要那么随意。

那是人。

不是东西。

难道皇上会把御厨扔出御书房,她捡起来就带回府吗?

不过捡总比打劫好。

丫鬟端了饭菜进屋,苏锦和谢景宸上桌吃饭。

用了饭后,苏锦就去了后院,准备药材给谢景宸药浴。

屋内,苏锦坐在书桌前,提笔写字。

竹屋外,回廊上,杏儿在煎药。

暗卫过来帮忙。

有一个疑问盘桓在暗卫心头许久,他忍不住问道,“大少奶奶学医用了多久?”

“我不知道啊,”杏儿回道。

“……。”

“你不是从小就跟着大少奶奶吗?”暗卫问道。

“是啊,我都跟了姑娘七年了,”杏儿摇蒲扇道。

“那大少奶奶学医术你怎么不知道?”暗卫不解道。

“我就是不知道啊,我从来没见姑娘看过医书,”杏儿道。

“……。”

这怎么可能呢?

丫鬟跟着大少奶奶七年,没见大少奶奶看过医书,那大少奶奶一身高超医术是跟谁学的?

难道大少奶奶八岁之前就会医术了?

“是大少奶奶不许你告诉别人的?”暗卫循循善诱。

“没有,姑娘只说不要告诉侯爷和夫人他们,没说不能告诉你和姑爷,”杏儿如实道。

都给姑爷治病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杏儿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告诉侯爷他们。

不过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杏儿继续煎药。

暗卫眉头拧成麻花。

就冲东乡侯和夫人对大少奶奶的疼爱,大少奶奶为什么要隐瞒他们?

刚这样想,就听杏儿小声道,“其实我一直怀疑我家姑娘是不是真的会医术。”

暗卫,“……。”

这还用怀疑吗?

“为何怀疑?”暗卫好奇道。

杏儿朝屋内看了一眼,确定苏锦没注意,谢景宸也不在。

她才对暗卫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姑爷。”

暗卫扶额,“我保证不说。”

杏儿放心道,“我家姑娘没学过医术,她给姑爷治病的方法和我们青云山上卤猪蹄一模一样。”

暗卫,“……!!!”

暗卫在风中凌乱。

他实在没法把大少爷药浴和青云山卤猪蹄放在一起联想。

但丫鬟说的这么信誓旦旦,暗卫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

他转身离开。

杏儿看着他走,她想喊他,结果嘴张了张,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她都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呢。

暗卫去了竹屋。

谢景宸在看书。

暗卫走上前,欲言又止。

谢景宸发现了,信手翻书,问道,“想说什么直接说。”

暗卫便问道,“大少爷,你泡了这么久的药浴,可有效果?”

谢景宸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问?”

有没有效果,不都显在脸上了吗?

暗卫能说什么呢?

他刚和丫鬟保证不告诉大少爷。

但大少奶奶的丫鬟说大少奶奶没有学过医术,给大少爷治病是在模仿卤猪蹄。

暗卫摇头,“我只是觉得大少爷泡药浴太过痛苦。”

“无妨,那点痛苦我能忍受,”谢景宸道。

不打扰谢景宸看书,暗卫去烧水。

只是刚走过去,杏儿跑过来,问道,“你都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李猜。”

“我猜不出来,”杏儿道。

“我叫李猜。”

“我都说了我猜不出来,你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吗?”杏儿臭了小脸道。

“……。”

一个名字,有什么不能直接告诉的,还让她猜,再叫她猜,她还不乐意知道了!

暗卫心累。

“我姓李,名猜,”暗卫一字一顿道。

“木子李,猜谜的猜。”

“……。”

“你怎么取这么个怪名字?”杏儿红了脸蛋道。

“……。”

他也不想啊。

这不是手气不好,抓了这么个名字吗?

国公爷手下人多,名字不好取,大老爷年轻的时候帮国公爷想了个抓阄取名的办法,沿用至今。

他进了国公府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定名字。

两个木桶。

一个装着姓,不是百家姓,只有赵、李、周、王。

一个装着名,用做名的字就多了,足足上百个。

手气不好,就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向别人介绍自己叫什么,好在他是暗卫,向别人介绍姓名的机会不多。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暗卫了。

“你这个名字不好,我刚刚都生气了,要是哪天向皇上介绍,指不定皇上会直接砍了你的脑袋,”杏儿道。

“……。”

暗卫哭笑不得。

他不会有机会向皇上介绍自己叫什么的。

苏锦走出来,杏儿迎上去道,“姑娘,他的名字叫李猜。”

“我也猜不出来,”苏锦打趣道。

“……。”

刚刚杏儿和暗卫的对话,苏锦听见了。

暗卫面红耳赤。

杏儿捂嘴笑道,“他应该要改个名字。”

“叫李青吧?”苏锦道。

“有暗卫叫这个,”暗卫默道。

“……。”

“狄青呢?”苏锦道。

暗卫作揖道,“谢大少奶奶赐名。”

这名字赐的忒随意了点儿。

不过知道暗卫是怎么取名字的,苏锦肩膀直抖。

这么任性的取名,应该取出来不少奇葩名字吧。

如苏锦所料,的确取出来不少让人啼笑皆非的名字。

但因为有规定,抓到什么就叫什么,不得更改,不然李猜铁定就不叫李猜了。

嗯。

有可能叫赵猜。

苏锦笑的腮帮子隐隐做疼。

能想到这么方便取名的办法,她倒是好奇谢大老爷是怎样的妙人了。

想到取名,苏锦问杏儿道,“青云山上兄弟多,是怎么取名的?”

杏儿道,“有名字的就不改名字了,没名字的话,谁带上山的就跟谁姓,名字的话,侯爷拿一本书,翻到哪一页,就在哪一页挑个字做名字。”

“也这么随意?”苏锦黑线。

“侯爷很认真的,那本书侯爷都快翻烂了。”

“……。”

“可知道是什么书?”苏锦问道。

“不知道,书名都翻模糊了,奴婢只记得大少爷说那是一本兵书,有一回大少爷把书扔了换了一本新的,侯爷把书找了回来,罚大少爷在无字牌位前跪了一夜。”

第一百一十六章 劳累

杏儿提到无字牌位。

苏锦脑子里就闪现东乡侯府那两块并排摆放的牌位。

苏崇既然换一本新的,自然要确保兵书一模一样。

一本翻烂的兵书,竟惹得东乡侯动怒,罚苏崇跪一夜,还把扔掉的兵书找回来。

说明珍贵的不是兵书,而是兵书背后的意义。

并且兵书和无字牌位有斩不断的联系。

从她爹有目的的招安,再到一本翻烂的兵书。

直觉告诉苏锦那块无字牌位不是杏儿告诉她的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空气中弥漫一股烧焦的味道。

杏儿呀了一声,“药煎糊了!”

她跑过去端药罐子,结果刚端起来,就烫的她龇牙咧嘴。

暗卫过去帮忙。

药糊了一罐,苏锦进屋又重抓了一剂煎上。

一刻钟后,谢景宸就泡在了木桶内,苏锦给他施针。

未免再出现她不在,谢景宸就一直泡着的情况,苏锦昨儿已经教会暗卫怎么拔银针。

是以帮谢景宸施针完,苏锦就去前院忙自己的去了。

小跨院内,苏锦站在一旁看丫鬟帮王妈妈捏肩。

一会儿后,苏锦问道,“王妈妈感觉如何?”

王妈妈忙侧头看着苏锦,道,“不能和世子妃比,但比一般丫鬟强多了。”

和她当然不能比,她知道后背上的所有穴位,丫鬟不知道,这么多天不过是依葫芦画瓢。

能画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苏锦趴小榻上,亲自感受丫鬟学的如何。

接下来她要做的是画人体图,把穴位标出来,让丫鬟们更直观的知道她到底摁了哪些穴位,这些穴位是如何缓解人疲惫的。

再教几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苏锦趴在小榻上,杏儿站在一旁看着,她好想也感受下。

她犹豫要不要叫王妈妈起来。

身后,过来一穿着淡碧色裙裳的小丫鬟,道,“郡主有事,让你去一趟。”

“让我去?”杏儿指着自己道。

小丫鬟连连点头。

杏儿一脸懵懂。

为什么找她去啊。

杏儿望向苏锦道,“姑娘,南漳郡主让奴婢去她那儿一趟。”

苏锦眉头一皱。

和杏儿一般,苏锦也想不出来南漳郡主找杏儿能有什么事。

但既然派人来找,她总不能不让杏儿去。

还不知道要在镇国公府住多久,总不能所有人找杏儿,她都陪着,没有丫鬟走到哪儿,主子跟到哪儿的道理。

苏锦点头道,“去吧,遇到事了克制点脾气,回来告诉我。”

杏儿可是土匪脾气,就冲她看到苏崇挨揍,一鞭子朝楚舜抽过去,就知一般。

杏儿点头如捣蒜,“奴婢一定不给姑娘惹事。”

看着杏儿跟着传话丫鬟离开。

苏锦嘴角抽了下。

为什么杏儿没保证的时候,她还心不慌,她一保证不惹事,她反倒心微颤了?

出了沉香轩,传话丫鬟就往另外一条路走。

杏儿眉头扭着道,“你不给我带路吗?”

传话丫鬟回头看着她,眸底有淡淡不悦。

大家都是丫鬟,凭什么要给她带路啊,她又不是主子姑娘!

还有,大少奶奶的丫鬟凭什么月钱十两银子?!

“我还要去别处传话,”传话丫鬟道。

杏儿知道牡丹院怎么走,既然传话丫鬟没空,她就自己去了。

在杏儿心中,镇国公府迟早是她家姑娘的,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能去的,就是不知道南漳郡主找她去做什么。

杏儿迈步朝牡丹院走去。

路过花园的时候,她被什么东西闪了下眼睛。

她往草丛瞥了一眼,只见一只紫玉镯静静的躺在那里。

紫玉可珍贵了。

也不知道是谁掉的,竟然这么粗心大意。

杏儿抬脚从紫玉镯旁边走过去。

暗处的丫鬟,“……。”

看着杏儿走远。

小丫鬟没忍住从大树后走出来。

小丫鬟清秀的脸上有些郁闷。

大少奶奶的丫鬟眼睛不是长在脑门上吧,那么明显都没看到。

她跑过去,飞快的把紫玉镯捡了起来。

牡丹院内,南漳郡主正在吃燕窝。

杏儿走进去,福身见礼,然后望着南漳郡主。

小脸上没有丝毫的怯意,就那么看着她,也不说话。

赵妈妈见了就来气了,没见过这么胆大的丫鬟!

“没规没矩,郡主的容颜也是你一个丫鬟能直视的吗?!”赵妈妈呵斥道。

杏儿小眉头扭头,“夫人说看着别人眼睛说话,是对别人的尊敬。”

“这里是镇国公府!不是你青云山!”赵妈妈恼道。

杏儿撇撇嘴。

背过身去,留给赵妈妈一后脑勺。

赵妈妈,“……。”

真的,要被这丫鬟气的浑身无力了。

不让她直视南漳郡主,她就拿后脑勺对着她们,那梳理的一丝不乱的发髻,赵妈妈恨不得朝着来一闷棍。

不过没关系,待会儿就有这丫鬟好看的了。

一旁小丫鬟走上前,凑到赵妈妈耳边低语道,“她没看见紫玉镯……。”

赵妈妈气瞪着小丫鬟,“你就不知道放在显眼的位置吗?!”

小丫鬟有点委屈。

她放的位置够明显的了,是个人都看的见,是大少奶奶的丫鬟出门不带眼珠子,不能怪她办事不利。

杏儿有点不耐烦了。

找她来不让她看南漳郡主,也不说找她什么事,就让她傻站在这里吗?

姑娘可就她一个丫鬟使唤。

杏儿憋不住回头道,“姑娘还等着我伺候,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赵妈妈皱眉道,“真是没规矩!还叫姑娘,要叫大少奶奶!”

“我家姑娘还不能算你们家大少奶奶,她和姑爷又还没有圆房,”杏儿如实道。

南漳郡主眉头一皱,“还没圆房?”

“姑爷身子不好,等他病好了才能圆房,”杏儿道。

“这话谁说的?”赵妈妈问道。

“太医说的啊,姑爷身子不好,不宜太劳累,”杏儿道。

“……。”

“太医说不宜太劳累,就不圆房了,那娶回来做什么?!”南漳郡主动怒道。

杏儿望着她,“娶我家姑娘过门不是冲喜的吗?”

“我家姑娘都不着急圆房,你们就别急了呀,”杏儿道。

杏儿一脸没有比我家姑娘更着急的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紫玉镯

南漳郡主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去。

憋的她脸都紫了。

因为这话她没法反驳!

苏锦要不是太觊觎谢景宸,她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就把人劫持了。

成亲当晚,谢景宸还昏迷不醒,她就急不可耐的把人衣服扒光了,这是丫鬟亲眼所见。

有谁急的过她?!

要是她再催,苏锦豁出去,把谢景宸累着了。

回头请太医,到时候来一句是她催的。

南漳郡主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太医叮嘱,人家乖乖听话,明知道人家心急如焚,她还火上浇油,等国公爷和大老爷回来,她难辞其咎。

她吃饱了撑着催他们圆房!

南漳郡主深呼吸,把怒气压下。

屋子里,安静半晌。

杏儿看看南漳郡主,又望望赵妈妈,不知道该不该再催一句。

找她来应该不是怪她叫姑娘没叫大少奶奶吗?

她们这么清闲,她还很忙呢。

在杏儿咄咄逼人的眸光注视下,赵妈妈有点挫败。

真的。

没见过哪家丫鬟这么公然说自家姑娘心急圆房,因为太医叮嘱才强忍的。

这要是镇国公府的丫鬟,早被活活杖毙了。

就不知道要点脸吗?!

“没事了吗?”杏儿忍不住催道。

赵妈妈看了南漳郡主一眼。

找丫鬟来压根就没打算说太多,这会儿丫鬟催,倒不能不说两句了。

赵妈妈问道,“即便大少奶奶和大少爷还没有圆房,她也是我们镇国公府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她也过门这么多天了,府里对她了解甚少,你是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想来对大少奶奶知道不少,我且问你,大少奶奶有什么喜好没有?”

“我家姑娘喜欢玩,”杏儿回道。

“玩什么?”赵妈妈追问。

“所有好玩的,我家姑娘都喜欢,”杏儿道。

这话太笼统,什么叫好玩?

这样的回答在赵妈妈眼里,就等于是敷衍。

虽然杏儿回答的很真诚。

不只是姑娘,她也喜欢好玩的。

赵妈妈深呼一口气,问道,“大少奶奶喜欢琴棋书画吗?”

“不喜欢,”杏儿回道。

“诗词歌赋呢?”赵妈妈再问。

“也不喜欢。”

“就没一样擅长的?”赵妈妈皱眉道。

杏儿摇头。

赵妈妈默默的看向南漳郡主。

南漳郡主冷冷一笑,“堂堂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竟然没一样拿的出手的。”

杏儿还是有点不快了。

虽然她们说的是实话。

但听起来太刺耳,好像她家姑娘一无是处似的,她家姑娘多好啊,比国公府姑娘好多了,杏儿憋不住道,“我家姑娘是不会那些,但我家姑娘救过皇上啊,琴棋书画又不能救命。”

赵妈妈,“……。”

南漳郡主,“……。”

“再说了,侯爷和夫人来镇国公府商议我家姑娘和姑爷婚事,肯定说了我家姑娘什么都不会,而且长了一颗榆木脑袋,怎么教都不会,不配做镇国公府大少奶奶,镇国公府不是说不会没关系吗?”杏儿质问道。

之前说没关系,现在又嫌弃我家姑娘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妈妈不快道,“那是东乡侯为了不结亲故意说的!”

“我家侯爷说的是实话,”杏儿道。

“侯爷找人教过姑娘,但是教不会,侯爷和夫人也想我家姑娘什么都会,做个大家闺秀,可学不会也不能强求嘛,强扭的瓜不甜,知足常乐,”杏儿道。

“……。”

赵妈妈败下阵来。

南漳郡主脸隐隐发青。

杏儿就那么看着她们,这回应该说完了吧?

南漳郡主摆摆手,“退下吧。”

杏儿麻溜的福身,转身离开。

赵妈妈忍不住道,“没见过一样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她们是土匪,你能指望她们有羞耻心?!”南漳郡主一脸嫌弃。

赵妈妈眸光一转,笑道,“大少奶奶什么都不会,这是好事啊。”

南漳郡主瞥了赵妈妈一眼。

她知道赵妈妈想说什么。

这对她来说的确是件好事。

这么蛮横不讲理的土匪,将来如何做世子夫人,如何成为国公夫人?

虽然她没有接赐婚的圣旨,但她救过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镇国公府想休妻没那么容易。

老国公想镇国公府好,就该知道把国公的位置传给她的川儿,而不是交到那土匪手中。

不过她们活不到那一天。

在镇国公府,岂容她们主仆蹦跶。

南漳郡主端茶轻啜。

再说杏儿出了牡丹院,就回沉香轩了。

半道上,她又被闪了下眼睛。

紫玉镯还躺在草丛里……

杏儿顿住脚步,小眉头扭着。

她记得刚刚紫玉镯不是躺在那位置的啊。

是谁把紫玉镯捡起来,又不小心掉了吗?

这么马虎,大概紫玉镯和他主人没缘分。

杏儿从紫玉镯旁路过。

暗处的丫鬟,“……。”

小丫鬟浑身无力。

她摆的位置还不够明显吗?

她居然差点一脚踩到!

杏儿走远了,突然顿住脚步,转身回头。

小丫鬟立马把身子缩了回去,就猜到她不会不为所动!

这可是太后赏赐给大姑娘的紫玉镯,是她最宝贝的镯子。

大少奶奶的丫鬟就是一个月拿十两银子,做一辈子丫鬟也买不起这么一只紫玉镯,岂能不动心?

杏儿回头,从紫玉镯旁边路过。

小丫鬟,“……。”

看着杏儿往回找东西,小丫鬟泄气了。

她把玉镯从草丛里放到路上,就不信这回大少奶奶的丫鬟还看不见!

嗯。

杏儿找到刮在树上的荷包,欢欢喜喜的往回走。

然后就看到了路中间的紫玉镯。

她一脸惊骇。

脚一抬。

那只珍贵罕见的紫玉镯就飞了。

看着紫玉镯在空中飞——

暗处的小丫鬟脸都白了。

哐当一声传来。

紫玉镯砸在了湖畔大石块上,噗通掉进了湖里。

小丫鬟,“……!!!”

杏儿拍着起伏不定的小胸口,一脸惊魂未定见鬼的表情,飞快的跑回了沉香轩。

她一路跑到小跨院,老远就道,“姑娘,姑娘,不好了,国公府花园有鬼。”

苏锦,“……。”

“什么有鬼?”苏锦问道。

“就是一只紫玉镯,奴婢看见了三回,它跟着我跑,我吓着了,一脚把它踢飞了,”杏儿不安道。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凑巧

苏锦不信鬼神,但杏儿脸上的害怕不像假的。

苏锦宽慰她道,“别害怕,仔细说与我听。”

杏儿凑近苏锦几分,把三次看到紫玉镯的经过告诉苏锦。

因为害怕,杏儿的声音都在颤抖。

苏锦听得冷笑连连。

院子里其他丫鬟面面相觑。

看来花园里真的有鬼。

不过是人捣鬼。

可惜,碰到了大少奶奶的丫鬟,人家没有起贪心捡紫玉镯,而是一脚踹飞了。

想起紫玉镯,那些丫鬟们心底好奇的小泡直往上涌。

大姑娘有一只紫玉镯,是太后赏赐她的,每回进宫她都会戴在手腕上,以示太后对她的恩宠,但愿被踢飞的不是那一只……

牡丹院内。

谢锦瑜挨着南漳郡主撒娇,母女两说着体己话。

丫鬟端着茶水出去。

外头一小丫鬟飞奔进来,速度太快,直接把丫鬟给撞翻了。

哐啷啷茶盏碎了一地。

南漳郡主脸色微沉。

谢锦瑜一脸不快。

赵妈妈呵斥道,“火急火燎的跑什么?!”

小丫鬟脸色惨白。

走上前,却是一个字不敢吭。

见状,赵妈妈心头微沉,“有事就赶紧禀告!”

小丫鬟一脸上断头台的表情,支支吾吾道,“紫,紫玉镯没,没了……。”

“什么没了?!”谢锦瑜猛然站起来。

“紫,紫玉镯没了。”

小丫鬟声音仿佛被抖碎。

谢锦瑜脸色发青,她近乎吼道,“我的紫玉镯怎么会没了?!”

等等!

“没了不是好事吗?”她问道。

“……。”

此没了不是彼没了。

是真的没有了啊。

小丫鬟想死,她觉得自己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小丫鬟硬着头皮道,“奴婢依照计划诱惑大少奶奶的丫鬟捡紫玉镯,大少奶奶的丫鬟非但没捡起来,还一脚把紫玉镯踢飞了……。”

那清脆的碎裂声,仿佛还在耳畔。

那丫鬟一脚,紫玉镯飞的那么高,不论砸在什么上面,也会四分五裂的。

谢锦瑜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那是她最最最喜欢的玉镯!

谢锦瑜望向赵妈妈,眸底火苗闪烁。

拿东西诱惑大少奶奶的丫鬟的馊主意是赵妈妈出的!

赵妈妈背脊发凉。

主意是她出的,可她没说拿紫玉镯做诱饵啊,现在紫玉镯被毁,怎么能埋怨她呢?

这些话,赵妈妈只敢放在心底,没敢说出口。

她正要说话,外面丫鬟跑进来道,“不好了,出事了。”

南漳郡主正在气头上,恼道,“又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连忙回道,“大少奶奶的丫鬟说花园闹鬼,一只紫玉镯追着她跑。”

闹……闹鬼?!

谢锦瑜气的头顶直冒青烟。

踢飞了太后赏赐她的紫玉镯,还倒打一耙!

赵妈妈气的嘴皮都哆嗦,“去告诉大少奶奶,大姑娘在花园丢了只紫玉镯,她的丫鬟踢飞的就是大姑娘那只!”

小丫鬟愣了一下,赶紧退下。

赵妈妈见丫鬟还站在那里,浑身颤抖不止,是气不打一处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就算这回能整死那丫鬟,她一条贱命也不够赔那只紫玉镯的!

“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叫人下水把紫玉镯捞起来?!”赵妈妈吼道。

“是,是,奴婢这就去。”

小丫鬟转身就跑。

苏锦听杏儿禀告完紫玉镯的事,暂时压下,继续教丫鬟捏肩。

杏儿站在一旁,连拍胸口让自己安定下来。

这里这么多人,就是有鬼也不敢追来。

鬼要真敢来,它也别想走了!

苏锦正教的认真,一丫鬟跑过来道,“大少奶奶,您的丫鬟踹飞了太后赏赐给大姑娘的紫玉镯,郡主让你们去栖鹤堂一趟。”

杏儿小脸微白。

她再懵懂也知道太后和皇上赏赐的东西不能损毁,虽然侯爷经常不当回事。

苏锦心下冷笑一声,杏儿瘪瘪的望着她,苏锦道,“别怕,有我在呢。”

杏儿拽着苏锦的袖子,苏锦走一步,她跟一步。

出了沉香轩,苏锦去栖鹤堂。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小厮往湖畔走,她停下来看了会儿。

小厮进了湖,很快就摸出来一块碎的紫玉镯。

带着湖水的紫玉镯碎片,阳光下泛着光芒。

苏锦双手环胸,笑道,“一进湖,就把紫玉镯摸了上来,这么凑巧,莫非有人在暗处看着丫鬟把紫玉镯踢进湖中?”

小厮,“……。”

丫鬟,“……。”

完了。

暴露了。

他们应该在附近摸会儿,再把紫玉镯捡起来的,现在该怎么办?

丫鬟小厮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锦走过去,冷道,“是谁瞧见的,站出来!”

镇国公府的花园很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压根就没有这么巧。

丫鬟婆子缩了脑袋,小厮举着紫玉镯的手都不敢放下,就那么望着苏锦。

苏锦走过去,丫鬟婆子脚步都往后退。

苏锦冷道,“我是能吃人还是杀过人,叫你们这么怕我,回句话都不敢?”

“说!”她声音突然冷了几度。

“是,是奴婢……。”

小丫鬟缩着脖子道。

苏锦瞥了她一眼,“在哪里看见的,仔细说给我听。”

小丫鬟不敢说实话,只道,“奴婢路过,刚瞧见地上有只紫玉镯,还没来记得说,大少奶奶的丫鬟脚就抬了起来,直接把紫玉镯踢飞了。”

“紫玉镯是掉在什么地方的?”苏锦问道。

杏儿要说话,苏锦朝她摇头。

小丫鬟往前走,走到玉镯掉的地方,指了地面道,“就是掉这里的。”

“确定是这里?”苏锦问道。

“奴婢确定,”小丫鬟道。

“姑娘,她没撒谎,就是这里,”杏儿也道。

“我知道了,去栖鹤堂吧,”苏锦勾唇道。

她抬脚往前走。

杏儿紧随身后。

小丫鬟没跟上来,看着苏锦走远,她连拍胸口。

等走远了些,苏锦问杏儿,“瞧见紫玉镯掉在地上,怎么不捡起来?”

一般人可抵抗不了紫玉镯的诱惑。

哪怕捡起来送给谢锦瑜,也会得到赏赐。

不过她的丫鬟不一般就是了。

杏儿道,“夫人说的,拾金不昧是美德,咱们青云山美德不多,要格外珍惜,为了捡别人掉的东西,丢了自己的美德,多不划算啊。”

苏锦,“……。”

“别人的东西捡了要还回去,姑娘就奴婢一人伺候,我要赶着回去,花园丫鬟婆子多,我不捡,她们也会捡。”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冲动

苏锦哭笑不得。

这丫鬟捡东西还看心情。

要是耽误她时间,她就不捡了……

她不捡,估计暗处算计她的丫鬟就当她没看见,从草从挪到青石地面上。

杏儿没多想,只当是花园闹鬼,吓的她一脚把紫玉镯给踢飞了。

虽然可惜了那么一只紫玉镯。

但苏锦觉得这一脚踢的好。

胆敢算计她们主仆,就该让她们尝到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怕这会儿,她们的肠子都悔青了吧?

苏锦心情很好的去了栖鹤堂。

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喝茶。

南漳郡主坐在她右下手,谢锦瑜也在,还有二太太和三太太都在。

苏锦走上前,先发制人,“花园闹鬼,把大家都惊动了,我打算找道士进府驱邪。”

谢锦瑜气的拿绣帕的手都在颤抖。

她抬手指着杏儿道,“什么闹鬼?!分明是大嫂你的丫鬟脚欠,踢飞了太后赏赐我的紫玉镯,借口闹鬼逃避责罚!”

“不是闹鬼,那大姑娘解释下为什么玉镯跟着我的丫鬟跑?”苏锦反问道。

谢锦瑜气的嘴唇发紫,谢锦绣帮她道,“丫鬟说紫玉镯跟着她跑,谁看见了?大嫂不能偏听偏信。”

苏锦无语。

她不信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鬟,难道要相信心怀叵测的她们吗?

苏锦眸光扫过去,道,“我倒是好奇紫玉镯是怎么掉在地上的,这得多木头,戴在手腕上的玉镯掉了都没发现。”

谢锦瑜气的想杀人了。

她双目赤红,眼泪都气出来了,毕竟紫玉镯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南漳郡主见苏锦态度如此恶劣,她抬手指着杏儿道,“把这丫鬟给我拖出去杖毙!”

杏儿脸色白如纸。

她紧紧的抓着苏锦的云袖。

两婆子上前抓人,苏锦冰冷的眸光一扫,两婆子愣在当场,只觉得被大少奶奶瞥了一眼,背脊都凉透了。

谢锦瑜见婆子被苏锦气势震住,更是火大,“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拖下去!”

“我看谁敢?!”苏锦声音仿佛穿过冰山而来。

拿紫玉镯算计杏儿,就是为了除掉她的左膀右臂。

现在紫玉镯被毁,她们更是不除掉杏儿不罢休。

她岂能如了她们的愿?!

谢锦瑜喷火的眸光瞪着苏锦,“大嫂没管教好丫鬟踢坏太后赏赐给我的紫玉镯,杖毙丫鬟算轻的了,大嫂不要给脸不要脸!”

苏锦好笑,她瞥了谢锦瑜道,“太后赏赐的玉镯,戴着手腕上都能掉在地上,这是对太后的大不敬,丫鬟觉得有鬼,才踢飞了紫玉镯,不知者不为罪,何况丫鬟伸脚之前,紫玉阙已经摔坏了。”

“你!”谢锦瑜气的嘴里都有了血腥味。

谢锦绣道,“紫玉镯怎么会摔坏?”

苏锦瞥了南漳郡主手腕上的羊脂玉镯一眼,揉着手腕道,“玉镯不是铜器铁器,从手腕上摔到地面上,能不碎吗?”

谢锦绣默默的看向谢锦瑜。

这话她没法反驳。

玉镯摔地面上,很难保证不碎。

然后,苏锦补了一句,“除非是有人脑子被门挤了,故意把紫玉镯放在路上,又恰巧被我的丫鬟看见了三回,大姑娘这是想拿太后赏赐的紫玉镯引我的丫鬟上钩是吗?!”

“我没有!”谢锦瑜矢口否认。

就算是罪证确凿,也得否认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人啊。

她丢不起这脸。

不过屋子里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被苏锦骂脑子被门挤了,她满脸涨红,怒不可抑。

赵妈妈忍不住出声道,“玉镯掉在草丛里不一定会碎。”

的确。

草丛是软的,玉镯掉下去很有可能完好无损。

但是可惜。

丫鬟招认了。

苏锦瞥向赵妈妈道,“谁告诉赵妈妈紫玉镯是掉在草丛里的?刚刚来的路上,看见我的丫鬟踢飞紫玉镯的小丫鬟已经当众招认紫玉镯是掉在青石地面上的,她能准确的知道紫玉镯掉进湖里的位置,她的话可信。”

赵妈妈脸色一哏,半晌都不知道接话,心底把那丫鬟恼个半死。

苏锦瞥向谢锦瑜道,“要想证明紫玉镯摔地上不会碎,就当面摔给我看,我给你十次机会,只要有一个不碎,我就当丫鬟踢飞紫玉镯之前,玉镯是完好无损的。”

谢锦绣嘴角抽了下。

摔一个紫玉镯就够人心疼一年半载了。

大嫂还嫌不够,要大姐姐再摔十个,那是玉镯,不是大白菜啊。

南漳郡主眼神冷的能冻死人。

谢锦瑜拳头攒紧。

三太太道,“就算紫玉镯磕坏了点,你的丫鬟也不该踢飞。”

苏锦看向三太太,“的确,我的丫鬟踢飞紫玉镯是冲动了些,但她不是无缘无故踢飞的,是因为紫玉镯跟着她跑,她吓着了,正常情况下,谁会蠢到踢飞紫玉镯,还大大咧咧的一路跑回去跟我说闹鬼?”

三太太哑然。

无话可说啊。

一般人干了坏事,都会藏着掖着唯恐人知道,谁会坦荡的说出来唯恐别人不知的?

稍微长点脑子的,都能判断丫鬟没有说谎。

苏锦继续道,“这府里丫鬟婆子可戴不起玉镯,踢坏哪个姑娘的玉镯都不是小事,我的丫鬟这么聪明,能不知道?”

聪明?

这丫鬟都要把人气个半死了,还夸她聪明!

已经被苏锦的话气的不轻了,偏杏儿还一脸我就是这么聪明,真真能把人噎死。

谢锦瑜气的脑袋涨疼,她指着杏儿,恶狠狠道,“这丫鬟踢坏太后赏赐给我的玉镯,大嫂是一定要袒护她到底了?!”

苏锦在心底翻了一记白眼,看着她,似笑非笑道,“看来我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事囫囵过去,大姑娘倒是不满意了,既然如此,那就继续查吧,把这事翻个底朝天,我倒要看看最后受罚的会是谁!”

说完,苏锦瞥向一旁站着的婆子道,“去把目睹踢飞紫玉镯的小丫鬟叫来,我要当众审问,好好带来,要是让小丫鬟半道上死了,就是背后指使者在杀人灭口!”

“我会带着丫鬟的尸体进宫找皇上告御状!”

苏锦的声音像一块巨石砸在众人心口上。

第一百二十章 掂量

正堂内,大家面面相觑。

她们知道紫玉镯是算计杏儿的,但是没料到苏锦心里跟明镜似的。

那小丫鬟就是重点,只要仔细盘问,就能挖出南漳郡主母女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

这会儿她们有些怀疑杏儿是真的怕有鬼,还是知道有人捣鬼,故意踢飞紫玉镯,让南漳郡主和谢锦瑜吃个哑巴亏的。

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端茶轻啜。

不过到底没热闹起来。

小丫鬟死了。

传话的婆子匆匆回来道,“那小丫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邪,自己撞墙了。”

“别是怕大嫂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怕扛不住酷刑,所以撞墙了吧,”谢锦瑜阴阳怪气道。

苏锦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杏儿忍不住道,“夫人说过,世家大族里的丫鬟想不开自尽,不是被灭口的,就是为家人死的。”

分析的够透彻。

她娘唐氏一定是个宅斗高手。

就是东乡侯府里没有妻妾,她娘的手段没有用武之地,全部用来坑苏崇和苏阳了。

“那丫鬟一家的卖身契在谁手里?”苏锦问道。

没人回答她。

屋子里陷入静谧,没人猜到苏锦要做什么。

苏锦眸光扫过去,落到婆子身上,“都不知道吗?”

婆子头低着。

就是知道,她也不敢说啊。

大少奶奶虽然凶残,可镇国公府当家做主的是南漳郡主,惹南漳郡主不快,捏死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苏锦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杏儿一脸懵懂。

怎么就走了?

谢锦瑜脸色一沉,她欲说话,南漳郡主朝她摇头,让她别冲动。

谢锦瑜气的暗跺脚,为那只紫玉镯抱打不平。

南漳郡主坐了会儿,也出了栖鹤堂。

谢锦瑜跟在身侧道,“娘,太后赏赐我的紫玉镯就那么被丫鬟踢碎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不要了那丫鬟的命。

她绝不甘心。

“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南漳郡主眸光泛冷。

南漳郡主没打算这事就这么算了,正好苏锦也没有这打算。

出了栖鹤堂后,苏锦只往前走。

杏儿跟在身后,东张西望道,“姑娘,这不是回沉香轩的路。”

“去前院,”苏锦道。

“啊?去前院做什么?”杏儿懵懂道。

“给你出气。”

“姑娘真好。”

杏儿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苏锦去了前院,李总管迎上来,道,“大少奶奶是要出府?”

苏锦看着他,问道,“今儿死的小丫鬟家里还有什么人,卖身契在谁那儿?”

紫玉镯的事,李总管已经有所耳闻了。

看惯了内宅争斗,李总管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不得不说大少奶奶和她的丫鬟邪门,自打嫁进镇国公府,好像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谁和她们对上谁倒霉。

李总管回道,“丫鬟还有爹娘和兄嫂和弟弟妹妹,卖身契在公中。”

“把他们的卖身契给我,”苏锦道。

“……。”

“大少奶奶要他们的卖身契做什么?”李总管问道。

杏儿瞅着他道,“不说原因,你就不给了吗?”

李总管,“……。”

“不敢,我这就差人去取来,”李总管忙道。

一旁的小厮飞快的去把丫鬟一家的卖身契拿来。

苏锦接过,信手翻了翻,道,“行了,明儿一早把人牙子叫来,我要卖掉他们一家子。”

李总管,“……。”

见苏锦拿着卖身契转身,李总管忙道,“大少奶奶,小丫鬟是自尽的,与她家人无关啊。”

“不必劝我,小丫鬟以为她自尽,就能守住秘密,保家人周全,可惜,她遇上的是我,”苏锦淡淡道。

“……。”

丢下这一句,苏锦迈步离开。

李总管扶额。

大少奶奶是想借这事撼动南漳郡主在镇国公府的威信。

招惹大少奶奶,她一定会追根究底,哪怕丫鬟自尽,大少奶奶照样能要他们家人的命,卖掉算轻的了。

大少奶奶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

往后那些丫鬟再替南漳郡主卖命,坑害大少奶奶就要掂量一二了。

李总管有些心惊。

大少奶奶果真是青云山飞虎寨长大的吗,这等心性手段,便是在勾心斗角的内宅长大的,也难及一二。

只是卖身契被大少奶奶拿走了,这不是件小事,李总管怕南漳郡主责怪,匆匆去了牡丹院。

听到苏锦要了小丫鬟家人的卖身契,南漳郡主脸沉如霜。

赵妈妈冷道,“谁让你给她的?!”

李总管有些不快,他好歹也是外院管事,就这么被人吼,他道,“大少奶奶讨要,我不敢不给。”

“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丫鬟惹恼了大少奶奶,也搭上了一条命还不够吗?!”赵妈妈不虞道。

“大少奶奶虽然拿走了卖身契,但人牙子还没进府,赵妈妈如果想救下他们,还来得及,”李总管道。

这是一场威信的较量。

大少奶奶不会轻易被人欺负。

南漳郡主更不会这么轻易让大少奶奶卖掉那一家子。

但是他不想掺和其中。

以免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南漳郡主瞥了赵妈妈一眼,“去找大少奶奶拿卖身契。”

赵妈妈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福身离开。

沉香轩,内屋。

苏锦坐下喝茶,杏儿站在一旁,一脸的小心翼翼。

苏锦见了道,“怎么这么表情?”

“奴婢差点给姑娘惹祸,”杏儿认错道。

“路不拾遗是美德,我不怪你,”苏锦笑道。

“那踢飞紫玉镯呢?”杏儿眼睛亮了几分。

“踢的好。”

“……。”

杏儿顿时眉飞色舞了起来。

“不过以后行事更要小心谨慎了,”苏锦叮嘱道。

杏儿连连点头。

苏锦拿糕点给她吃,杏儿接过,才吃了一半。

外面小丫鬟进来道,“大少奶奶,赵妈妈来了。”

杏儿脸一臭,“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苏锦悠哉的吃着糕点。

主仆两吃的欢。

赵妈妈隔着珠帘,是一肚子邪火。

把大姑娘和郡主气了个半死,她们主仆还跟没事人似的吃糕点,真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

等她进来,苏锦又拿了一块,漫不经心道,“赵妈妈来找我有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尊敬

赵妈妈走上前。

虽然不情愿,但她一个奴婢,面对苏锦这个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还得福身见礼。

只是苏锦没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恭谨就是了。

她不恭敬,苏锦无视她。

赵妈妈直起身子,道,“郡主让奴婢来拿卖身契。”

苏锦眉头一挑,“这是不让我卖掉丫鬟一家子了?”

赵妈妈脸色严肃道,“丫鬟没有招惹大少奶奶,她一家子更是无辜,要是人人都如大少奶奶这般,一不顺心就卖人,国公府岂不乱套?”

苏锦手撑着下颚,看着赵妈妈道,“赵妈妈懂什么叫防范于未然吗?”

赵妈妈眉头一皱。

不懂苏锦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只听苏锦道,“那丫鬟一家子人可不少,反倒是我身边就杏儿一个使唤的丫鬟,我不过是要审问下丫鬟,丫鬟就想不开撞墙自尽了,大姑娘不是说是那丫鬟是怕我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怕吃苦头所以才死的吗?”

“我这么残忍的逼死了他们的女儿,难道他们不会对本大少奶奶怀恨在心,暗搓搓想弄死本大少奶奶吗?”

“……。”

赵妈妈无法反驳。

女儿就这么死了,能不记恨吗?

“这事一直盘桓在我心头,让我寝食难安,”苏锦道。

“……。”

赵妈妈看着她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

没见过这么睁着眼睛骗人的了!

都被她抓包了,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赵妈妈就盯着苏锦的糕点,苏锦干脆塞嘴里了,边嚼边道,“难道留下那一家子比本大少奶奶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赵妈妈心头微沉。

她实在没料到大少奶奶的口齿竟然这般伶俐。

别说来的是她,就是郡主亲自来,也保不住那一家子。

她敢打赌,真的拿走了卖身契,大少奶奶一定会“寝食不安”,到时候还是会逼南漳郡主卖掉那些人。

可就这样放弃了卖身契,郡主的威严何在?

赵妈妈道,“难道大少奶奶觉得谁会威胁你,就把人除掉卖掉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都威胁到我家姑娘了,不除掉卖掉,难道留着他们害我家姑娘吗?”杏儿道。

“……。”

“可如果他们没有存这样的心呢?”赵妈妈据理力争。

“万一呢?”杏儿不快道。

“不是有句话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杏儿道。

“……。”

“你们赌的起,我家姑娘可赌不起,侯爷不许青云山的人赌博的,国公府那么多人伺候,卖掉几个怎么了,不够的话,再买几个进府不就成了吗?做人不能死脑筋,要善于变通,”杏儿道。

“……。”

听杏儿教训赵妈妈。

苏锦差点憋出内伤来。

这句话不知道杏儿是从谁那里听来的,用在这里,还挺合适。

赵妈妈脸色铁青。

她是南漳郡主的心腹,和李总管说话都不客气,居然被一个土匪小丫鬟教训了。

尤其屋外还有丫鬟在偷听,叫她的脸往哪里搁?!

今儿这卖身契,她还非要拿走不可了!

赵妈妈道,“郡主吩咐的,奴婢只是照办,有什么话大少奶奶去和郡主当面说。”

苏锦淡淡一笑,道,“你们执意要留下那一家,我不反对,但我有言在先,我要从东乡侯府带一百人进府伺候,以护我周全,你把我的话转告南漳郡主,只要她点头,那些卖身契,我双手奉上。”

杏儿望着苏锦道,“姑娘要带人进府,不用南漳郡主同意啊。”

赵妈妈脸一冷。

“这样显得我还是比较尊敬她的,”苏锦道。

“……。”

赵妈妈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

尊敬?!

她的话和这两个字沾边吗?!

从头到尾都只有威胁!

你以为这就够气人了?

那你错了。

没有最气人,只有更气人。

“人是南漳郡主点头后,才带进府的,国公府得给月钱,能省一笔是一笔,”苏锦笑道。

“姑娘真聪明,”杏儿佩服道。

“……。”

主仆两旁若无人的闲聊。

赵妈妈气的身子都站不住了。

杏儿看着她,清秀的脸庞上写着嫌弃,轰人道,“你还不走吗?”

赵妈妈气的拳头都攒紧了,她转身离开。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交头接耳。

赵妈妈听了两耳朵,都是对大少奶奶凶残的害怕。

能不怕吗?

丫鬟踢飞的可是太后赏赐给大姑娘的紫玉镯,最后一板子都没挨,大少奶奶还要卖掉自尽小丫鬟的一家老小。

连南漳郡主都奈何大少奶奶不得,往后镇国公府谁都能惹,就是不能招惹大少奶奶啊。

这些话听的赵妈妈差点要发飙,但顾忌是沉香轩,是苏锦的地盘,硬是忍到了牡丹院。

她空手而回,南漳郡主本就不快了。

再等赵妈妈把苏锦的威胁,和下人对苏锦的恐惧一说。

南漳郡主脸色紫的就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

……

苏锦和杏儿吃掉一整盘的糕点,就去了后院。

谢景宸已经泡完了药浴,暗卫把药从浴桶里舀出来倒掉。

谢景宸泡过药浴的水不能乱倒,苏锦让暗卫挖了坑,药倒在坑里。

不过几天时间,坑四周的草都枯死了,足见毒性之强。

苏锦迈步进竹屋,谢景宸在看书。

苏锦翻了一记白眼,要不要这么爱看书?

见她进来,谢景宸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苏锦眨眨眼道,“有话就说。”

“我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你和丫鬟以后做事小心点,”谢景宸道。

“这还用的着犹豫吗?”苏锦皱眉道。

“因为我觉得提醒南漳郡主她们更合适些,”谢景宸道。

“……。”

苏锦一脸黑线。

她伸手去碰谢景宸的胳膊道,“你的胳膊肘往外拐的也太厉害些,是不是装反了?”

谢景宸,“……。”

无话可说的他扶额。

紫玉镯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以他对南漳郡主和谢锦瑜的了解,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他对苏锦和丫鬟了解甚少。

连紫玉镯都诱惑不了她的丫鬟,最后把紫玉镯一脚踢飞。

谢景宸还能说什么?

招惹她们主仆以及东乡侯府,你永远都猜不到你会失去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进宫(月票240加更)

一夜好眠。

清晨醒来,神清气爽。

苏锦站在窗户旁伸懒腰,清风拂面,送来淡淡的芳草香。

杏儿站在一旁,道,“今儿天气真好,不冷不热,正好可以进宫捡御厨。”

苏锦,“……。”

这丫鬟记性真是太好了。

“皇上一年砍五六个御厨,指不定咱们蹲一个月都等不到,”苏锦道。

“没关系啊,咱们进宫方便,国公府又没什么好玩的,姑娘可以逛逛街,进宫等皇上用午膳,然后出府逛逛街再回来,”杏儿欢快道。

“……。”

安排的挺好的。

只是听着有点不对味儿。

苏锦看着杏儿道,“我怎么觉得你盼着皇上晚点扔御厨?”

“只有一点点是这么盼望的,”杏儿如实道。

“……。”

“奴婢更盼望皇上留姑娘用午膳,姑娘正好趁机讨皇上欢心,让皇上封你做公主,等侯爷回去,他会高兴的飞起来,”杏儿一脸美好。

“……。”

苏锦脑子里闪现她爹高兴的飞起来的场景。

她嘴角狂抽不止,晃晃脑袋,把杏儿的话造成的脑补抛诸脑后。

去捡皇上不要的御厨主意不错,但让她去御书房外蹲守,她可做不出来。

苏锦觉得这太丢脸了。

但在杏儿眼里,这根本就不叫事,以前在青云山,她和姑娘趴在草堆里等路过的人,宫里怎么也比青云山脚下好。

苏锦想了想道,“福公公应该是我爹的人吧?”

“不知道是不是侯爷的人,但他肯定是侯爷威胁过的人,”杏儿严谨道。

“……。”

苏锦一脸黑线,“你确定?”

杏儿小脑袋直点,“侯爷说皇上耳根子软,夫人说福公公为人精明,侯爷当时就笑了,侯爷盯上谁的时候,就是那么笑的,奴婢不会看错的。”

这丫鬟还挺会察言观色。

既然被他爹威胁过,那让他帮忙捡一个御厨应该不是难事。

苏锦想着是亲自进宫,还是找人给福公公捎话。

毕竟让寿宁公主被抬回宫的,那可是皇后的掌上明珠,以后能不进宫还是不要进宫的好。

不过苏锦还是进宫了。

用过早饭后,正不知道一天怎么过,是泡在药房里,还是去逛街,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替她做好了决定。

这个人不是别人。

正是当今太后。

丫鬟一禀告太后传召。

苏锦就朝天翻了一记白眼。

果然紫玉镯的事不会善了。

紫玉镯是太后赏赐的,如今损毁,谢锦瑜肯定会进宫请罪,太后知道一定会动怒。

杏儿踢飞紫玉镯,她一力袒护,再加上寿宁公主和崇国公的事,太后只愁没机会整她,这么好的送上门的机会,太后怎么会错过?

苏锦头疼。

杏儿忧心忡忡道,“能不能装病不进宫?”

“太后气头上装病,只会更激怒她,躲的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苏锦深呼吸道。

紫玉镯的事,杏儿有错,但错不致死,就是太后也不能蛮不讲理。

苏锦起身往外走。

杏儿道,“要不要叫上姑爷?”

“不用叫他,”苏锦道。

有时候土匪的身份便于行事,万一她耍无赖,当着太后的面,谢景宸得拦她,她岂不是带了个拖后腿的进宫?

出了屋,苏锦带着杏儿往前院走。

她前脚出院门,后脚丫鬟们就交头接耳了,“太后动怒,大少奶奶要惨了。”

“太后可是最疼寿宁公主的,胆敢让寿宁公主被抬回宫,这回大少奶奶的丫鬟又踢坏了紫玉镯,太后肯定会让她们被抬出宫的,”丫鬟笃定道。

“我看未必,大少奶奶救过皇上,皇上岂能不护着她?”丫鬟道。

“那寿宁公主还是皇上的女儿呢,”丫鬟反驳道。

“说的也是,皇上丢了脸,心里肯定不快,只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少奶奶和丫鬟绝讨不了半点便宜,”丫鬟道。

“要是大少奶奶这回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我以后就都听大少奶奶的了,”丫鬟小声道。

“……。”

连太后都奈何不了大少奶奶,不听大少奶奶的,那不是自取灭亡吗?

再说苏锦,带着杏儿去了前院,一驾马车等在那里。

公公等的有些不耐烦道,“快上马车吧,别让太后等着急了。”

杏儿道,“急什么啊,待会儿马车赶快点,不会耽误进宫的。”

公公觉得这主意不错,待会儿他会很快的。

然而,苏锦等的就是国公府的马车。

公公马车就是赶的再快,也颠簸不了苏锦和杏儿。

坐上马车后,就直接进宫了。

御书房内。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

福公公站在一旁伺候。

小公公从一旁悄悄上前,凑到福公公耳边嘀咕两句,福公公眉头一拧。

等小公公退下后,福公公望着皇上欲言又止。

皇上把奏折合上,斜了他一眼道,“吞吞吐吐的,有事就禀告。”

福公公默了默道,“皇上,太后传召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进宫了。”

“太后传召她进宫做什么?”皇上眉头拧成一团。

“听说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的丫鬟踢碎了太后赏赐给镇国公府大姑娘的紫玉镯,”福公公道。

两个丫鬟都能闯这么大的祸,真是不叫人省心。

太后赏赐了镇国公府大姑娘一只紫玉镯,这事宫里宫外都知道。

因为那只紫玉镯是先皇赏赐给太后的。

太后要皇上册封镇国公府大姑娘为郡主,皇上不同意。

太后赌气,把紫玉镯赏赐给了镇国公府大姑娘,以示对她的恩宠。

现在——

紫玉镯被踢碎了。

都不用去,就能猜到太后有多愤怒了。

皇上扶额,“闯这么大祸,还敢进宫?”

福公公回道,“这会儿估计已经到永宁宫了。”

“派人去盯着点,别让她们把太后气的太厉害了,”皇上道。

“……。”

福公公哑然。

犯错的可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和她的丫鬟,她们还敢气太后么?

不过想到东乡侯和被抬回宫,被马蜂蜇的皇上都不认识的寿宁公主,福公公就默默的把上一句话给收了回来。

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可是东乡侯的心尖儿,要是在宫里有什么万一,后果真是不敢想。

福公公赶紧差小公公去永宁宫盯着,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赶紧回来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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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心

永宁宫外。

几个宫女从一旁路过。

看到苏锦和杏儿走过来,眸光不着痕迹的将苏锦从头打量到脚。

毕竟让寿宁公主被抬回宫。

毕竟有一个敢打劫皇上,又抢了崇国公铁骑的爹。

皇宫内流传着青云山土匪的传说。

如今见到真人了,能忍着不多看几眼么?

得罪了寿宁公主,还敢进宫来,不得不佩服她们的胆量啊。

苏锦一脚迈过门槛。

杏儿跟在身后,东张西望。

正殿内,太后坐在凤椅上,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雍容华贵,一双眼睛透着凌厉和威严,叫人不敢逼视。

皇后坐在太后身边,与太后一比,皇后的威严和气度都要逊上几筹。

苏锦进过宫,也见过太后,她救过皇上,太后还曾召见她,给了赏赐。

当然,那些事苏锦已经不记得了,但杏儿还记得。

第一次见太后,就感觉到太后不喜欢她们,这一回犹甚。

她都没胆量看太后的眼睛。

杏儿低头。

苏锦走一步,她跟一步。

等近前,苏锦福身给太后、皇后请安。

太后脸色微沉。

皇后则脸色冰冷,寿宁公主自打出生,只在眼前站着的女土匪手里栽过跟头。

而且还不止一回!

谢锦瑜站在一旁,眼里带着幸灾乐祸,太后和皇后都在,纵然你再巧舌如簧,舌灿莲花你也休想逃过去!

苏锦知道太后传召她所为何事,她装傻充愣道,“不知太后传召苏锦进宫所为何事?”

太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的丫鬟踢碎了哀家赏赐给瑜儿的紫玉镯?”太后开门见山道。

果然是为了这事。

杏儿嘴撅了撅。

苏锦则望着太后道,“原来太后传苏锦进宫是为了紫玉镯的事?昨儿国公府济济一堂,就为了处置我的丫鬟,昨儿证据不足,唯一的目击证人撞墙自尽,案子没法审问下去,大家各退一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现在大姑娘进宫向太后告状,莫非又找到了新的罪证?”

苏锦直接望向谢锦瑜。

好歹也是太后,找她进宫质问就不能稍微动点脑子吗?

南漳郡主是什么人,她应该比谁都清楚。

要是能奈何得了她,还用得着进宫向太后告状吗?

她能安然无恙的进宫,足以说明错不在她们。

即便贵为太后,也不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直接罚她。

这里是皇宫,是天子脚边,难道还能蛮不讲理吗?

谢锦瑜没想到苏锦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大殿内,陷入静谧。

宫女太监面面相觑。

南漳郡主也算是永宁宫的常客了,踢碎了太后赏赐给谢大姑娘的紫玉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不死也要脱层皮。

她毫发无损,说明南漳郡主没有确凿证据处罚她。

谢大姑娘这是进宫让太后做恶人啊。

谢锦瑜气的跺脚,“国公府不是不罚你,是我娘和祖母答应你半个月之内你犯家规也不处罚你!”

“紫玉镯是太后赏赐的,丫鬟要真踢碎了紫玉镯,犯的不仅是家规,更是蔑视太后的国法,难道昨儿那么多人,都没想到这一点吗?”苏锦冷笑道。

“谁说没想到,昨儿丫鬟撞墙自尽,你直接就走了,当时天色太晚,我才没进宫叨扰太后!”谢锦瑜冷道。

苏锦笑了,“这么说,我还得谢你们昨儿放我和丫鬟一马,让我们晚上睡了个安稳觉了?”

谢锦瑜气的双眸喷火。

太后脸隐隐发青。

难怪南漳都奈何不了她,这张嘴委实厉害。

苏锦望着谢锦瑜道,“别的不说,你先给我和太后解释清楚,戴着你手腕上的紫玉镯是怎么当着你和丫鬟的面掉在青石地面上,你没察觉,丫鬟也没发现的。”

说着,苏锦从束腰里拿出一颗碧玉珠。

她随手放下。

碧玉珠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碧玉珠比紫玉镯小太多,紫玉镯摔落的声音只会更大。

这么大的声音都没发现,那只能说耳朵有问题。

碧玉珠砸在地面上,然后跳了好几下,往远处滚去。

杏儿过去捡。

只是手刚伸过去,碧玉珠就滚远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腰间带着的跨包搭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往前倾。

等她捡起碧玉珠起身,跨包里的东西掉下来。

从油纸里滚出来两包子。

苏锦,“……。”

她抬手扶额。

这丫鬟是有多饿啊。

进宫见太后,还不忘随身带两包子。

杏儿飞快的把包子捡起来,用油纸装好,塞回跨包内。

谢锦瑜气的指着丫鬟道,“你们是要把国公府的脸都丢尽吗?!”

“出门在外,随身带两包子,这叫有备无患,怎么能叫丢脸,如果你觉得这就是丢脸了,那我们也是丢自己的脸,总比你丢了自己的,还顺带丢太后的脸强,”苏锦道。

“我什么时候丢太后的脸了?!”谢锦瑜磨牙道。

“太后宠爱你,才赏赐你紫玉镯,这么珍贵的东西丢在花园里半天都没发现,这不明摆着没把太后的赏赐放在心上吗?”苏锦淡淡道。

“不小心丢了已经没把太后当回事了,要是拿紫玉镯算计人,更是践踏太后对你的一片真心,这还不叫丢太后的脸吗?”苏锦反问。

“这是把太后的真心当狗屎,”杏儿补来一句。

“……。”

苏锦一脸黑线。

她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够重了。

和杏儿的比起来,那简直是轻如鸿毛。

只一句话,太后的脸就气绿了。

谢锦瑜又急又乱,不知所措,一张脸更是青红紫轮换了变,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一般。

太后是聪明人。

苏锦那么说,太后肯定猜到紫玉镯到底是怎么碎的,她正愁待会儿怎么跟太后解释,她们还嫌不够,火上浇油!

皇后身边的嬷嬷呵斥道,“主子说话,有你一个小丫鬟插嘴的份吗?!”

杏儿缩了缩脖子,躲在苏锦身后道,“是我误会紫玉镯闹鬼,才一脚踢飞了紫玉镯的,事情因我而起,我为什么不能说话?在青云山,皇上还主动找我说话呢。”

虽然是问路。

嬷嬷脸都憋紫了。

杏儿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来,“我家姑娘还等着大姑娘解释紫玉镯为什么掉在地上,她和丫鬟都没发现呢,你们别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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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宫规

谢锦瑜想把杏儿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这丫鬟。

她怎么会吃猪大肠?!

紫玉镯又怎么会碎?!

连皇后身边的嬷嬷呵斥,都敢回嘴,还说皇上主动找她说话,这丫鬟还真是把自己当根葱。

谢锦瑜气的心口堵的慌。

偏所有人都望着她,等她解释。

或者说等她囫囵过去。

毕竟戴在手腕上的紫玉镯,无论如何掉了都会发现的。

谢锦瑜半晌没说话。

苏锦道,“这是解释不了吗?”

谢锦瑜瞪着她。

苏锦望向太后,“大姑娘拿紫玉镯诱惑我丫鬟,践踏太后的真心在前,不知反省,还恶人先告状,试图蒙蔽太后,严惩我们主仆,还请太后给我们主仆做主!”

大殿内宫女、太监都懵了。

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太后传召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进宫,是要严惩她的,她居然逼的镇国公府大姑娘哑口无言,然后请太后给她做主,让太后罚镇国公府大姑娘。

她是怎么说出口的。

崇国公可是太后的亲侄儿啊。

东乡侯揍断崇国公一根肋骨,又抢了崇国公五百匹马,太后气的上火,吃了好几剂药,正愁没机会治她。

她居然让太后给她做主。

土匪都是这么天真的吗?

这么天真还没有被南漳郡主弄死,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太后气的脸都紫了。

皇后正要劝太后息怒,结果苏锦先一步道,“太后息怒,大姑娘有错,罚她就是,何必动怒气坏了自己,这回罚重点长了记性,以后就不会再犯了。”

太后,“……!!!”

谢锦瑜,“……!!!”

太后气的嘴皮都哆嗦了。

皇后眸光泛冷道,“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就不知道少说两句吗?!”

苏锦一脸无辜,“气大伤身,我这不是怕太后气坏了,劝着点么?”

皇后脸一哏。

她是在劝太后吗?!

她那是巴不得太后直接气晕过去!

宫殿内,一公公悄悄退出去,和门外的宫女耳语几句,宫女就出了永宁宫。

御书房内。

皇上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人没去永宁宫,但好像有点控制不住担心永宁宫的情况。

小公公上前,凑到福公公耳边要说话。

皇上见了道,“直接禀告。”

小公公忙回道,“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在逼太后严惩镇国公府大姑娘给她出气。”

皇上,“……。”

福公公,“……。”

“太后没气坏吧?”福公公连忙问道。

“太后已经气的半天没说话了,”小公公回道。

“……。”

“行了,退下吧,”皇上摆手道。

小公公连忙退下。

皇上抬手揉太阳穴。

这反应,福公公有些捉摸不透了。

皇上刚刚应该是在担心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被太后责罚吧?

现在知道她占上风,皇上怎么没高兴啊。

“皇上是在担心太后吗?”福公公问道。

“朕是在担心那批粮草,”皇上没好气道。

“……。”

圣心难测啊!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粮草上了。

这粮草到了东乡侯手里,那就是福祸难料,生死未卜啊。

福公公这般想,外面一护卫进来,禀告道,“皇上,粮草有消息传回来了。”

“粮草怎么了?”皇上心提了起来。

“东乡侯带着粮草绕了道,不知道他要带粮草去哪儿,”护卫回道。

“……。”

“朕就知道,他在打那批粮草的主意!”皇上怒不可抑。

“皇上息怒啊,东乡侯可能是怕路上有埋伏,所以绕道以策安全,”福公公劝道。

皇上瞪着他,“他连崇国公的马都敢劫,路上有埋伏,他会怕?!”

福公公,“……。”

无法反驳。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东乡侯的字典里没有怕这个字。

他绕道必定有原因啊。

“皇上,绕道不代表粮草会不送到边关,东乡侯是立了军令状的,奴才相信他会半道上打劫,也不会打那批粮草的主意的,”福公公继续劝道。

皇上瞥向护卫,“东乡侯动粮草了没有?”

“动了,一日三餐不落,顿顿管饱,顿顿有肉,”护卫默默道。

“……。”

福公公想死。

这叫他还怎么帮着劝皇上息怒?

筹集点粮草不容易,就不能省着点吃吗?

护卫不知道该不该禀告东乡侯的火头军都是带着粮食走在前面烧好饭,等大部队跟上就直接开饭,歇上一刻钟就继续上路的。

那些人的体力极好,夜里最多只睡三个时辰,天麻麻亮就继续赶路。

半道上还打野鸡,捕鱼……

护卫欲言又止。

皇上发现了,道,“有话就说!”

护卫硬着头皮把东乡侯和他的手下做的事都禀告皇上知道。

皇上气的吭哧,又不知道该骂什么。

人家一路上打野鸡捕鱼,不拿送粮草当回事,就这么漫不经心,也走的也比朝廷送粮队快啊。

永宁宫内。

大殿内,静默半晌。

苏锦站的有点腿酸了。

倒是给个反应啊,该骂骂,该罚罚,这样不说话算什么?

苏锦望向太后道,“来的路上,还听宫女太监说太后处事公正,赏罚分明,太后是舍不得罚大姑娘吗?”

太后脸阴沉的滴墨。

宫女太监都无语的很。

镇国公府大少奶奶也忒没眼色了点,她懂不懂见好就收啊,太后都不说话了,她要做的是福身告退,当什么都没发生,她怎么就傻乎乎的逼着太后罚谢大姑娘呢?

苏锦心里清楚。

但是她没那么傻,别人不放过她,却要她放过别人,有这么便宜事吗?

巴巴的跑进宫一趟,不累啊。

“如果太后舍不得,我就去找皇上秉公处置了,”苏锦淡漠道。

皇后脸寒如霜,想替谢锦瑜争辩几句,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忍了下来。

一来实在没法解释紫玉镯掉在地上为什么没发现的事。

二来谢锦瑜受罚对她来说是好事一桩,她没必要出头。

皇后望着太后,太后咬牙道,“杖责手心十下!”

“罚的这么严重?”杏儿咕噜道。

“……。”

严重?

苏锦瞥向杏儿。

十下已经轻的不能再轻了。

谢锦瑜气炸了。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挨过太后的责罚!

“退下吧,”皇后摆手道。

“……。”

她一走,这惩罚还能进行的下去?

就算打。

肯定也是轻轻的用板子摸手心十下。

苏锦看向杏儿。

杏儿会意道,“我随身带了祛淤青的药。”

她从跨包里摸出药瓶子来。

嗯。

杏儿不止带了包子。

她还带了两大馒头以及两样小点心和一点卤牛肉。

苏锦,“……。”

她哭笑不得。

这是要在皇宫开饭的节奏啊。

苏锦不肯走,也没人敢轰她。

嬷嬷拿着戒尺上前,当着苏锦的面抽谢锦瑜十下。

打的不重。

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杏儿惊呆了,“怎么打的这么轻啊,侯爷打人手心,不出三下,戒尺就断了,打一下,手都肿成馒头。”

苏锦,“……。”

谢锦瑜,“……。”

还有拿戒尺的嬷嬷,“……。”

“轻点好,下回我不小心打碎了御赐之物,也就轻轻挨十下,还能自己端饭吃,”苏锦笑道。

“……。”

“夫人把宫规说的可严厉可吓人了,没想到这么轻,姑娘怎么也能挨三十下,以后就不用小心翼翼怕犯宫规了,”杏儿高兴道。

“……。”

杏儿一脸蠢蠢欲动,想去捋宫规的胡须模样。

苏锦哭笑不得。

这丫鬟是不是觉得她的皮格外厚实啊。

宫女太监则是齐齐无语。

她们能和镇国公府大姑娘相提并论么?

嬷嬷打她们,铆足了力气也是能打断戒尺的。

三十下,手都能给她们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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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蹲坑

等苏锦和杏儿把话说完。

嬷嬷手里的戒尺已经不知道怎么打下去了。

这力道是该轻还是该重。

因为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和丫鬟的话分明就是威胁。

如果宫规罚的这么轻,她们就不怕受罚了。

以她们的土匪性子,敢让寿宁公主被抬回宫的胆量,天知道她们能做出什么事来,不得不防啊。

嬷嬷转身望向太后。

太后脸阴沉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沉闷压抑。

嬷嬷默默的望向皇后。

皇后轻点了下头。

嬷嬷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转过头。

谢锦瑜手伸着,眼睛却是瞪着苏锦,怪她和丫鬟多嘴多舌。

结果嬷嬷手中的戒尺狠狠的打下去。

猝不及防之下——

谢锦瑜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苏锦想笑不敢笑。

这才有点挨罚的样子嘛。

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惹她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有都怕了,往后的日子才能省心。

当然,这仅限于其他人,南漳郡主和谢锦瑜只会更恨她。

不过苏锦没把这事看的太严重。

毕竟青云山缺了页的字典里没有怕这个字。

十下板子打完之后,苏锦施施然离开。

至于那瓶子药,杏儿送给谢锦瑜。

谢锦瑜一双喷火的眸子恨不得将她瞪成灰飞。

杏儿的小爆脾气,给你送药,还瞪我,药不给你了。

把药往跨包里一塞,就跟着苏锦转身走了。

从出大殿里,宫女太监看她们的眼睛就带着敬佩,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她们都笃定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这一回要被抬出宫,没想到她非但没事,还反逼着太后责罚了镇国公府大姑娘,事情太出乎人意料了,就跟做梦似的。

丫鬟暗搓搓掐自己的脸,疼的龇牙咧嘴。

苏锦迈出永宁宫,心情好到爆。

杏儿清秀的脸上满是笑容,没想到她踢飞紫玉镯,不仅让大姑娘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挨了太后的罚,真是大快人心。

杏儿高兴道,“姑娘,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吃午饭,咱们是去御花园转转,还是直接去御书房外等着捡御厨?”

苏锦,“……。”

这丫鬟真的是拿皇宫当自己家啊。

皇宫重地,是她们能随便乱转的吗?

毕竟招惹了寿宁公主,还是尽快办完正事出宫吧。

一边往前走,苏锦问道,“怎么出门还随身带那么多吃的?”

“在御书房外等皇上扔御厨,万一皇上晚点吃饭,姑娘饿了,可以吃个包子垫垫肚子,”杏儿道。

“……。”

原来是为了她。

苏锦心底一股暖流划过。

杏儿考虑周全。

她尽力不让姑娘饿着。

不然侯爷和夫人知道该怪她没照顾好姑娘了。

以前在青云山打劫,夫人怕姑娘饿着,还让人给姑娘送饭。

香喷喷的烤鸭,想起来就叫人口水直流。

杏儿馋的不行。

她还没吃过国公府的烤鸭,不知道味道如何,回头让厨房给姑娘烤一只尝尝滋味儿。

永宁宫距离皇上的御书房有点远。

再加上苏锦不大记得路。

兜兜转转了两刻钟,才到御书房前。

未经传召,不得靠近。

苏锦和杏儿被护卫拦下,“御书房重点,不得靠近。”

杏儿道,“我家姑娘来过御书房好几回了。”

护卫有点无语。

来过御书房的人多了去,要是随便都能进,御书房都能被挤炸裂。

“你们在此等候,我去禀告皇上,”护卫道。

苏锦拦下他,道,“不用,帮我找福公公就成了。”

护卫点点头。

御书房内。

皇上心情很好的批阅奏折。

福公公站在一旁伺候。

小公公悄声近前,道,“福公公,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找您。”

“找我?”福公公心头一惊。

小公公点头。

福公公脑子里闪现被东乡侯叫出御书房威胁的事,那经历真是太不好受了。

有其父必有其女啊,想想太后和皇后,两个人施压,外加紫玉镯被毁,最后还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占了上风。

这么厉害却找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福公公都预感到自己被人亲爹威胁完,又要被人亲女儿威胁了。

不去。

果断不能去。

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去告诉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就说我吃错了东西,腹泻不止,蹲在茅坑里起不来,没空见她,”福公公坚决道。

“……。”

能把福公公吓的“蹲茅坑”了,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真是太太太厉害了。

小公公强忍着没笑,等出了御书房,就开始肩膀直抖了。

苏锦站在树下等候,杏儿东张西望。

清风徐徐,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下斑驳的碎金。

小公公跑过来,道,“福公公拉肚子,已经跑了好多趟茅厕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大少奶奶要不就先回去吧?”

“怎么拉肚子了?”杏儿担忧道。

“……。”

被你们逼的啊。

小公公心中腹诽,脸上不动声色道,“可能是夜里着凉了。”

杏儿望向苏锦,“姑娘,咱们就这样空手回去吗?”

小公公,“……。”

不空手回去?

难道还想学东乡侯打劫皇上不成?

今儿可没有贡品送进宫。

苏锦看向小公公,想了想,还是把让小公公代为传话的念头给打消了。

她怕镇国公府的厨子是南漳郡主的人,她也怕皇后给她塞人啊。

这事只能亲自告诉福公公。

苏锦道,“我们在御书房外等会儿,等福公公好些了,我再见他。”

小公公,“……。”

福公公就是不想见你们才谎称身体不适的,结果大少奶奶要等他……

小公公转身回御书房禀告福公公。

福公公一脸惊吓。

连蹲茅坑都躲不过去,这是有什么大事要找他啊。

福公公吓着了,皇上见他神情不大对劲,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福公公忙道,“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找奴才有事,奴才有点怕。”

小公公趁机道,“福公公不敢见镇国公府大少奶奶,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就和丫鬟等在御书房外。”

皇上笑了,“行了,去问问吧,她要是打定主意找你,躲是躲不过去的。”

福公公,“……。”

本来就够害怕了,皇上这么说,他更是心肝儿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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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和解

福公公迈着沉重的脚步出御书房。

远远的就看着苏锦坐在大树下的石头上。

福公公心往下沉了沉。

他抬脚走过去。

看见他过来,杏儿高兴道,“姑娘,福公公来了。”

苏锦站起来。

杏儿迎上去,看着福公公道,“小公公不是说福公公你拉肚子,蹲茅坑起不来吗,你肚子疼怎么都不上脸啊?”

苏锦,“……。”

福公公,“……。”

只听过喝酒上脸,拉肚子也上脸吗?

不过拉肚子的人,脸色是不可能有福公公这般红润的。

福公公有点心虚。

他觉得自己的脸上刻着不愿意帮忙几个字。

苏锦多看了福公公一眼,笑道,“可能后劲大吧。”

福公公,“……。”

这么说,他有点心底发毛。

他轻咳一声,问道,“不知道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找奴才可是有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苏锦笑道。

福公公稍稍放心,就听苏锦继续道,“我需要一个御厨。”

福公公,“……。”

要御厨?

福公公泪流满面。

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这是要打劫皇上,拉着他入伙吗?

他真的没有那份胆量啊。

福公公不知道该怎么回绝苏锦。

杏儿道,“我家姑娘没空天天进宫捡皇上不要的御厨,让福公公你代为捡一下。”

福公公,“……。”

“不要的御厨?”福公公懵了。

这宫里头,还有不要的御厨吗?

杏儿点头,“就是菜做的不合皇上胃口,皇上要砍脑袋的御厨,捡一两个给我家姑娘。”

福公公一脸黑线。

还真打算捡不要的御厨,只是皇上不会无端端砍御厨的脑袋,必定是气愤至极。

在皇上气头上救御厨,在皇上看来就是和他作对,没准儿御厨救不了,他自己遭殃啊。

这忙,他帮不了啊。

福公公一脸为难。

“真的不能帮?”苏锦问道。

“大少奶奶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不敢一口应你,怕说到做不到,到时候耽误大少奶奶的事,但能帮忙一定尽量帮忙,”福公公圆滑道。

说完,他哎呦一声叫起来,装肚子疼,匆匆离开。

杏儿想叫他,又怕他真着急,只得望着苏锦道,“福公公不帮忙,现在该怎么办?”

“再等等吧,”苏锦道。

她转身坐回石头上。

杏儿蹲在一旁,道,“姑娘,你要吃卤牛肉吗?”

苏锦,“……。”

“你吃吧,我不饿,”苏锦道。

杏儿把卤牛肉拿起来,吃的欢快。

福公公回了御书房,皇上正和大臣议事。

福公公默默的走到一旁,伺候皇上。

等商议完政事,已经过去两刻钟了。

福公公给皇上端茶润喉,皇上随口道,“人走了?”

“应该走了,”福公公回道。

小公公则道,“还没有走,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还等在那里。”

“还没有啊?”福公公惊讶。

小公公点头。

皇上看向福公公道,“她找你有什么事?”

福公公便望着皇上道,“镇国公府大少奶奶需要一个御厨,她让我帮他捡一个。”

皇上哭笑不得,“上哪儿捡御厨去?”

福公公望着皇上,“从皇上您手里头捡。”

皇上,“……。”

福公公把苏锦捡御厨的想法跟皇上一说。

皇上听的是一脸黑线,“她不是打算天天来御书房外等着吧?”

福公公一脸不排除这种可能的神情。

皇上抬手扶额,摆手道,“让她去御膳房挑一个。”

福公公心头大喜,正要替苏锦道谢。

皇上想了想道,“让她过两日再进宫挑,毕竟今儿惹恼了太后。”

“还是皇上考虑周全,”福公公恭维道。

皇上摆摆手,福公公就迈步出了御书房去向苏锦报喜。

看到福公公,杏儿一句话就让福公公破功了,杏儿一脸惊讶道,“怎么越拉肚子,福公公你的气色越好?”

福公公,“……。”

这丫鬟,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这样子让他很尴尬啊。

福公公清了清嗓子道,“皇上知道大少奶奶要御厨,格外开恩赏赐你一御厨,让你过两日去御书房挑。”

苏锦心头一喜。

杏儿则道,“为什么要过两日再挑?”

福公公往永宁宫方向看了一眼,杏儿欢快道,“太后传召我家姑娘进宫,我家姑娘还带个御厨离开,一准能把太后气晕。”

福公公,“……。”

这丫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苏锦不想太招摇,她道,“那就过两日再进宫挑选。”

福公公心头一松,还是大少奶奶明事理些。

福公公禀告完,就转身回御书房。

苏锦脚步轻快的往回走,准备回镇国公府。

只是往前走了小会儿,一模样清秀的小丫鬟跑过来,道,“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留步。”

苏锦顿住脚步,回头望向。

小丫鬟上前,福身道,“寿宁公主请你去御书房赏花。”

“寿宁公主请我去赏花?”苏锦以为自己听岔了。

小丫鬟点头。

苏锦眉头皱紧。

上回让她被抬回宫的,心里头正想弄死她,这时候请她去赏花,肯定没好事啊。

“我还有事,改日再进宫陪寿宁公主赏花,”苏锦回绝道。

小丫鬟望着她,道,“寿宁公主说,皇上希望她和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您和睦相处,她诚心诚意的请您去赏花,化干戈为玉帛,您都不给面子,往后大家见面就是仇人了。”

这是在激将她呢。

抬皇上出来做筏子,她要是不去,就是没有和解的打算,往后皇上再劝她,她就有理由搪塞皇上了。

苏锦嘴角勾起一抹冷弧。

“前面带路,”她道。

“姑娘,你真的要去吗?”杏儿有点害怕。

这里是皇宫,不是她们的地盘啊,寿宁公主还没被蜇怕,还敢来找姑娘,肯定是有备而来。

苏锦则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要与我和睦相处,我不去,错就在我一人了。”

“她可真讨厌,”杏儿小脸上写满了嫌弃。

带路的丫鬟回头狠狠的瞪着杏儿。

杏儿瞪回去。

而且眼珠子瞪的比她还要大。

丫鬟气的转过身。

就是这丫鬟打落了马蜂窝,蜇伤了寿宁公主。

等着。

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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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用心

御花园内。

百花齐绽,姹紫嫣红,彩蝶翩翩。

远远的,苏锦就瞧见寿宁公主在扑蝶,姿态娴雅,举手投足美如画。

苏锦秀眉微挑。

寿宁公主心情挺好的啊。

难道她真存了和解之心?

这一点,苏锦不大确定,但她肯定的是镇国公府的马蜂没有让寿宁公主生出心里阴影来。

寿宁公主追着彩蝶跑,宫女站在一旁看着。

蝴蝶落在牡丹花上,寿宁公主悄悄迈步过去。

结果手中的美人扇扑过去,蝴蝶震着翅膀逃过一劫。

没能逮住蝴蝶的寿宁公主,气的直跺脚。

苏锦迈步上前,福身请安。

“见过寿宁公主,”她温和道。

寿宁公主瞥了苏锦一眼,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道,“你我的事待会儿再说,先帮我抓住那只蝴蝶。”

苏锦,“……。”

帮忙抓蝴蝶?

她一把年纪了,怎么叫她玩的动这样的天真烂漫啊。

苏锦看向杏儿,“你帮寿宁公主逮住那只蝴蝶。”

杏儿一脸雀跃欲试,撸起袖子道,“我可是最会逮蝴蝶的,我一定能逮住它。”

她走过去,从宫女手里接过团扇。

寿宁公主有些累了,一边扇风,一边看杏儿扑蝶。

几次,杏儿都让蝴蝶逃了。

寿宁公主的宫女讥笑道,“什么最会扑蝶,分明最会吹牛。”

杏儿听见了,回头道,“我是怕伤了蝴蝶才轻手轻脚的。”

“逮不住直说,找什么借口,”宫女哼了鼻子道。

杏儿气鼓了腮帮子。

然后——

这丫鬟就没轻手轻脚了。

等蝴蝶落在山茶花上。

一团扇下去。

直接把寿宁公主要的蝴蝶给拍晕了。

嗯。

也有可能是拍死了。

杏儿捡起晕死的蝴蝶走过来,递给寿宁公主道,“给你。”

宫女,“……。”

寿宁公主,“……。”

寿宁公主脸色一紫,眸底闪着熊熊烈火,指着蝴蝶都在颤抖,怒道,“本公主抓这只蝴蝶抓了半天了,你就这么给我一扇子拍死了?!”

“只是晕了,”杏儿哏了脖子道。

“那你给本公主把蝴蝶叫醒!”寿宁公主咬牙道。

“……。”

这叫她怎么叫醒啊?

杏儿一脸为难。

她转头看向苏锦,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苏锦一脸黑线。

扑蝶也能扑出这么重的硝烟味来,她不得不服气。

寿宁公主气的吭哧吭哧。

宫女忙劝道,“公主息怒,花园里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寿宁公主瞪向苏锦道,“不给本公主逮一只活的,这事本公主跟你们没完!”

宫女忙劝道,“公主,你也累了半天了,去那边凉亭歇会儿。”

寿宁公主瞪了苏锦一眼,抬脚就走。

宫女没有跟着离开,而是走到苏锦身边,劝道,“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皇上劝了我们公主好些天,她才答应和你们和解,为了一只蝴蝶闹掰不值得。”

杏儿撅嘴,“什么和解,分明是找茬不想和解。”

宫女瞪向杏儿。

杏儿睁大眼睛瞪回去。

瞪人。

她还没怕过谁呢。

苏锦斟酌了下道,“那就帮她逮只活的蝴蝶。”

宫女福身退下。

杏儿举目四望,又看看了手里的倒霉蝴蝶道,“御花园这么大,上哪儿找一只一模一样的蝴蝶去?”

“慢慢找,就当是逛御花园了,”苏锦道。

“姑娘真聪明,指不定多逛会儿,这蝴蝶就自己醒了,”杏儿欢快道。

苏锦看了眼蝴蝶。

她觉得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

就算真醒了,那一扇子下去,也铁定拍出脑震荡了。

杏儿找宫女要了笼子,把蝴蝶关进去。

然后主仆两就开始逛御花园……啊不,是找蝴蝶了。

凉亭内。

寿宁公主在喝茶。

宫女站在一旁,盯着苏锦和杏儿道,“公主,你看她们哪像是帮忙找蝴蝶的样子,分明是在逛御花园。”

“让她们逛就是,”寿宁公主难得的好说话。

她眼底闪烁着光芒。

宫女连连点头。

这会儿逛的高兴,待会儿有她们哭的时候。

苏锦是真的在逛御花园,杏儿还偶尔认真的找蝴蝶。

可是逛了大半圈,蝴蝶倒是见了不少,但一模一样的没有。

苏锦捶着腿道,“走累了,歇会儿。”

“啊,这么快就累了?”杏儿道。

“你也累了,”苏锦道。

“奴婢不累,”杏儿摇头如拨浪鼓。

“……。”

这傻丫鬟,她都这么明目张胆逛了半天御花园了,寿宁公主都没发飙,很明显,她的目的不是帮忙抓蝴蝶。

她还摸不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还是避开点为好。

苏锦站在大树下歇息,杏儿就跟着一旁。

她看着手里的小笼子,轻轻晃了晃。

蝴蝶还是没反应。

杏儿,“……。”

不会真死了吧?

她不是故意的啊。

她就是气着了,要半夜找人报仇的话,就去找寿宁公主和她的丫鬟。

见她们站那里歇息。

寿宁公主眸底闪过一抹不虞,她起身出了凉亭。

她走过来,问道,“蝴蝶逮着了吗?”

“没找到,”苏锦回道。

“没找到?你们就用这三个字打发本公主吗?你们压根就没用心找!”寿宁公主发难道。

“不但用心了,眼睛都用酸涩了,也没找见,我怕是找不到了,时辰不早了,我这就去找皇上告罪,改日再进宫陪公主赏花,”苏锦福身道。

苏锦头也不回的离开。

寿宁公主气炸肺。

除了会拿父皇压她,她还会做什么?!

那是她的父皇!

现在却成了她的护身符!

想到皇上偏袒苏锦更胜过她这个亲生女儿,还有她被马蜂蜇的不成人样的时候,皇上都认不出来她。

寿宁公主气的是咬牙切齿,两眼生火,恨不得将苏锦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来泄她心头之恨。

得罪她,就该有赔上性命的心理准备!

宫女见寿宁公主气的走神,出声唤道,“公主?”

寿宁公主回过神来,把欲喷薄而出的怒气压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抬手道,“还傻愣着做什么,依计划行事。”

宫女忙吹了记口哨。

苏锦回头——

脑子里一句话炸开。

你的对手朝你轻轻一笑,并扔过来一个马蜂窝。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太惨

当然,扔马蜂窝的不是寿宁公主本人。

是躲在暗处的太监扔过来的。

被马蜂蜇的肿的连亲爹都认不出来,这口怒气,寿宁公主怎么咽的下去?

怎么丢掉的脸,就要怎么找回来!

当日是怎么让她被抬回宫的,今儿她就要她们主仆怎么被抬出宫。

再加上当时被蜇的不止寿宁公主,还有宫女太监,集思广益,就想到了这么一条妙计。

她们当初追她们主仆,追的浑身无力,马蜂蜇他们的时候,逃都没力气逃。

怕惹苏锦警惕,所以只让她逛御花园。

逛了这么半天,也该没力气了。

马蜂扔过来。

重重的掉在地上。

受了惊吓的马蜂倾巢而出。

苏锦,“……。”

杏儿,“……。”

“姑娘,快跑!”杏儿大叫道。

“快捂鼻子!”苏锦叫道。

“……。”

杏儿懵了。

她瞥头,就见苏锦把鼻子捂住了。

杏儿赶紧照做。

只见苏锦手一摆,那些过来的马蜂就哗啦啦往下掉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

快的杏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锦手挥了几下,然后抓过杏儿的手,就往前跑去。

不远处,有两小公公牵扯绳子,准备拦路的。

结果苏锦和杏儿跑的太快,以至于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就踩着绳子跑了。

公公们,“……。”

跑远了些,杏儿松开捂鼻子的手道,“姑娘,没有马蜂追我们,不用跑了。”

“跑快点,我怕一会儿没机会出宫了,”苏锦道。

“……。”

“为什么?”杏儿不解。

“马蜂被毒晕,扛不了一会儿就会醒,受惊的马蜂会逮人就蜇,”苏锦喘气道。

“……。”

天可怜见。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下毒的。

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她不下毒,被蜇成猪头的就是她们主仆了。

死敌人,不死她们。

反正马蜂是寿宁公主的,犯再大的错,也是寿宁公主一力承担。

苏锦越跑越快,杏儿紧随身后。

御花园内。

看着苏锦和杏儿绝尘而去,寿宁公主愣在当场。

这两天脑子里出现过无数回,她们主仆抱头鼠窜的场面为什么没有出现?

同样是马蜂窝,而且还比她们上回的大,应该把她们主仆蜇的半死不活才对,为什么没有蜇她们?

虽然离的远,但是她们还是看见了马蜂纷纷坠地的情景。

“马蜂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离的近的公公上前禀告道。

“马蜂怎么可能会晕死?!”寿宁公主不信。

“是真的,不敢欺骗公主,”公公道。

寿宁公主不信。

她抬脚走过去。

就看到一地的马蜂。

寿宁公主气的跺脚,她一巴掌朝包裹严实的公公扇过去,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本公主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寿宁公主以为马蜂窝是公公照看不周才死的。

宫里没有马蜂,公公是特意从宫外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小心照看,唯恐马蜂扛不到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进宫,替寿宁公主出气就被他养死了。

公公脸蒙着布,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但是他委屈都写在了眸底。

刚刚扔出去还是活的啊。

谁知道怎么就全晕死了。

公公回头,想找一两只活的来证明自己。

然后——

他看到一只马蜂动了下,他道,“马蜂没死,还是活的。”

寿宁公主的贴身宫女一巴掌扇过去,“人都走了,马蜂活着还有什么用?!”

公公,“……。”

公公脑袋被打懵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些不知道怎么晕死的马蜂纷纷苏醒,嗡嗡嗡声在耳畔炸开。

寿宁公主脸色一变。

宫女大叫一声,“不好!公主快跑!”

寿宁公主转身就跑,四下的宫女太监抱头鼠窜。

嗯。

这一回有力气跑。

但是马蜂的战斗力更强大。

两条腿是跑不过人家长了翅膀还服了“振奋剂”的。

御花园内,嚎叫声此起彼伏,惨绝人寰。

苏锦和杏儿跑远了,没有听见。

一口气跑到停马车处,车夫见了道,“大少奶奶怎么跑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别说了,快出宫!”苏锦道。

杏儿扶着苏锦坐上马车。

车夫坐到车辕上,就赶着马车匆忙出宫了。

凤鸾宫。

皇后坐在凤椅上,有些心绪不宁。

她刚吩咐宫女去御花园看看。

宫女刚走没几步,一公公就跑进来,直接把宫女撞翻在地,公公急道,“皇后,不好了,寿宁公主又被马蜂蜇了!”

皇后,“……!!!”

“被蜇怎么会是寿宁?!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呢?”皇后声音透着阴翳。

“不知道,她们主仆跑了,皇后,您去御花园看看吧,公主被蜇的……太惨了!”小公公急道。

皇后也没多想。

嬷嬷扶着她就起了身,匆匆赶去御花园。

嗯。

又有两个送上门给受惊的马蜂发泄怒气的。

而且还不只是她们。

宫里头别的不多,人多,看热闹的多,以为躲在暗处就能不被马蜂蜇。

皇后执掌后宫,不知道给多少后妃气受过,如今皇后的掌上明珠被马蜂蜇,这样的热闹岂能错过。

一个个争前恐后的涌到了御花园。

撞在了马蜂的蜂针上。

那叫一个惨呐。

御书房内。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

小公公跑进去,道,“皇上,不好了,寿宁公主又被马蜂蜇了!”

皇上,“……。”

福公公,“……。”

皇上眉头皱紧。

福公公则道,“皇宫里不是没有马蜂吗?”

小公公支支吾吾。

福公公恼道,“还不快说!”

“是寿宁公主叫人带进宫的,”小公公低声道。

“……。”

“这是被马蜂蜇上瘾了?”皇上眉头打结。

“……。”

咳咳!

福公公被皇上的话呛着了。

皇上则道,“到底怎么回事?”

问完,皇上想起苏锦进宫,他道,“是不是又和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有关?”

小公公,“……。”

皇上,您真是一猜一个准啊。

福公公蹙眉道,“镇国公府大少奶奶不是早就出宫了吗,怎么会和寿宁公主遇上?”

小公公不知道该怎么禀告好。

寿宁公主派人来打了招呼,她请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去御花园赏花的消息不许告诉皇上,以免皇上赶去救镇国公府大少奶奶……

可谁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啊。

现在就是皇上想去救她,他还得拦着。

皇上起身要去看看。

小公公忙道,“皇上,您别去御花园,方才皇后去救寿宁公主,也被马蜂蜇了好几口。”

皇上,“……。”

“那你赶着来禀告做什么?”福公公问道。

“奴才来是告诉皇上把御书房的门窗都关严实了,马蜂疯了,见人就蜇……。”

公公话还没说完。

马蜂嗡嗡声传来。

皇上,“……。”

福公公,“……。”

第一百二十九章 犒劳

坐马车,出了宫门。

苏锦就大松了一口气。

车夫以为很急,在平坦的大道上一路狂奔。

苏锦气息不稳,受不住颠簸,敲车身道,“不用太赶了。”

车夫放缓速度。

杏儿给苏锦倒茶,因为奔跑,脸蛋红扑扑的,双眼却格外的闪亮,“也不知道宫里如何了?”

苏锦嗔了杏儿一眼,“你想进宫看看?”

杏儿,“……。”

她是有这样的想法。

但姑娘说马蜂见人就蜇。

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去啊。

但是想到想害她们的人要倒大霉,杏儿就控制不住心情愉悦。

双眼弯成月牙状。

苏锦失笑,“不要太幸灾乐祸了。”

杏儿啃着糕点,连连点头,“奴婢知道,跑饿了,姑娘,你吃不吃糕点?”

“来点卤牛肉,”苏锦笑道。

“……。”

车夫竖起耳朵偷听。

虽然没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一句幸灾乐祸,让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处。

因为对上大少奶奶的,就没有不倒霉的。

想到大姑娘进宫向太后告状,最后被大少奶奶逼的太后打了她十手板心,车夫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上前关怀几句,差点被大姑娘瞪成灰飞。

大姑娘的丫鬟知道他是大少奶奶的车夫,要他长点眼色。

他懂大姑娘的意思,对车夫来说,给马车内的人一点教训那是小菜一碟。

可——

他真的没有那份胆量啊。

车夫坐稳了身子,前所未有的认真赶马车。

等马车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

杏儿随身带的包子馒头都吃光了。

主仆两红光满面的进了府。

身后,丫鬟小厮交头接耳,面面相觑,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敬仰。

除了敬仰,还能有什么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们此刻的震撼?

大少奶奶的丫鬟踢飞了太后赏赐给大姑娘的紫玉镯,最后她们主仆没事,大姑娘挨了太后的责罚,尤其那是在皇宫,在大少奶奶得罪了寿宁公主之后。

在他们看来,皇宫就是大少奶奶和她的丫鬟的地狱,是她们的葬身之地啊。

就算不死,至少也该抬回府吧?

可事实却是她们走回来的……

牡丹院内。

谢锦瑜正伏在南漳郡主怀里哭,手肿成大馒头了。

谢锦绣和谢锦欢站在一旁,是想笑不能笑。

虽然她们也很讨厌土匪出身的大嫂,但同为镇国公府的姑娘,谢锦瑜一直压她们一头,看着她吃瘪,明面上不能偷着乐,但她们心中暗爽。

见谢锦瑜哭的梨花带雨,谢锦绣宽慰她道,“宫里头有寿宁公主,她在大嫂手里吃过亏,大嫂到这会儿都没回来,莫不是……。”

谢锦瑜抹掉眼泪,恶狠狠道,“她想安然无恙的回来,没那么容易!”

她一早进宫给太后请安,顺带告状,寿宁公主就在当场。

寿宁公主离开之前明确和她说过会替她出气,让那女土匪主仆吃不了兜着走的!

惹恼寿宁公主,能有好果子吃?

想着,谢锦瑜擦掉眼泪,她哭什么,指不定这会儿那对土匪主仆正哭的嚎天呛地。

这般想,谢锦瑜嘴角就挂了一抹笑容。

只是笑容还没有绽放开,就僵硬在了脸上。

一穿着青碧色裙裳的丫鬟匆匆跑进来,道,“大姑娘,大少奶奶和她的丫鬟回府了。”

“被抬回来的?”谢锦瑜迫不及待道。

“……。”

“不是,是走回来的,”小丫鬟回道。

谢锦瑜眉头皱紧。

怎么会是走回来的呢?!

难道寿宁公主没能奈何得了她们?!

“是不是鼻青脸肿的走回来的?”谢锦欢问道。

“没有,大少奶奶和丫鬟看上去心情很好,回沉香轩的路上还商量着晚上吃点好的犒劳自己,”小丫鬟如实道。

犒劳自己?!

谢锦瑜气的拳头握紧,结果忘了掌心被打肿了,轻轻一动,就疼的她眼泪直飚。

女儿疼成这样,南漳郡主心疼不已,恨不得叫人把苏锦主仆拖来当场杖毙给女儿出气。

她一边宽慰谢锦瑜,一边疑惑不解。

她和皇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都很了解。

谢锦瑜被马蜂蜇了几口,她都怒火中烧,何况寿宁公主先被那女土匪打了一鞭子,后让她被抬回宫,颜面丢尽。

不要了那土匪的命,少说也要她几层皮,就这么让她安然无恙的回国公府……

南漳郡主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她望向谢锦瑜道,“寿宁公主打算怎么教训那对主仆的?”

谢锦瑜摇头,气闷道,“不知道,寿宁公主没告诉我,说是等大嫂回府,我就知道了。”

大嫂是回府了。

但是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谢锦绣和谢锦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有句话在嘴边溜达了好几圈,最终还是没忍住蹦了出来,“会不会是宫里出事了?”

谢锦瑜脸色一臭,“你们就这么会长女土匪的志气,灭寿宁公主的威风吗?”

谢锦绣,“……。”

谢锦欢,“……。”

不是她们灭寿宁公主的威风。

实在是寿宁公主在大嫂面前没有一点公主的威风啊。

信誓旦旦的说要给大嫂一点颜色看,最后大嫂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这明显不合常理。

她们猜测是不是事情闹大了,最后皇上出面保了苏锦。

但想到丫鬟禀告的苏锦要吃好的犒劳自己,说明她占了上风,吃亏的是寿宁公主啊。

只是谢锦瑜气头上,这些分析不便说出来惹她不快,被人瞪的滋味可不好受。

谢锦瑜自信十足,“要是宫里出事了,她们还能出宫吗?何况要真出事了,肯定有人来国公府禀告。”

“这倒也是,”谢锦绣改口道。

但是她们怎么也不会猜到,宫里头已经乱的自顾不暇,谁又顾得上来国公府禀告寿宁公主的惨状?

苏锦迈步进沉香轩,一丫鬟就上前禀告道,“大少奶奶,南安郡王他们来了,就在后院。”

他们怎么来了?

苏锦挑眉。

杏儿则问道,“他们是从大门进来的吗?”

小丫鬟被问的有点懵。

不是从大门,难道是从后门进的吗?

苏锦抬脚往后院走,杏儿紧随其后。

还没进竹屋,就听到北宁侯世子担忧声传来,“大嫂进宫这么久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你这就杞人忧天了,我就更担心是不是宫里头出事了,”楚舜笑道。

“我和楚舜的看法一样,”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

“你们能不能担心下我母妃?”南安郡王郁闷道。

“……。”

第一百三十章 采蜜

苏锦脚步停下。

担心南安王妃?

南安王妃病了?

莫非南安郡王此番来是找她去给南安王妃治病的?

正疑惑,就听楚舜拍南安郡王的肩膀道,“别担心,被蜜蜂蜇一下不是什么大事,指不定等你回南安王府,你母妃都消肿了。”

苏锦,“……。”

杏儿,“……。”

南安郡王一把拍掉楚舜的手道,“你说的轻松,我母妃涂蜂蜜面膜被蜜蜂蜇,我是逃的快,不然非得被我父王给揍的鼻青脸肿不可。”

苏锦,“……!!!”

她的蜂蜜面膜啊。

苏锦想哭。

铺子都还没开张,就被自己人砸招牌了。

苏锦欲哭无泪。

杏儿则捂嘴笑,“蜜蜂肯定是飞南安郡王他母妃脸上采蜜了,他母妃肯定长的很漂亮。”

清脆的说话声荡漾开。

北宁侯世子笑道,“大嫂和她的小丫鬟回来了。”

苏锦扶着额头迈步上台阶。

谢景宸将她从头扫视到脚,道,“没挨罚吧?”

苏锦没说话。

杏儿得意道,“姑娘才不会挨罚呢,挨罚的是大姑娘。”

这事,谢景宸已经知道了。

但苏锦迟迟不回,他难免担心。

楚舜逗杏儿道,“是不是别人倒霉了?”

“那是当然,碰到我家姑娘,从来都是别人倒霉,”杏儿欢快道。

“有多倒霉?”定国公府大少爷好奇道。

“我不说,免得你们说我吹牛,”杏儿道。

“……。”

楚舜嘴角一抽,“你已经成功吹了一波牛了。”

就这一句话,他已经控制不住脑补找她们主仆茬的人有多凄惨了。

但,脑补的再凄惨都觉得配不上她们主仆的手笔,叫人心底跟猫挠了似的。

苏锦望向南安郡王,打算问问南安王妃被蜜蜂蜇的如何了。

南安王尚在人世,而且活的好好的。

一般情况,南安郡王应该是南安王世子才对,但两年前,南安王世子就被册封为了郡王。

两年前,南安王奉命离京办事。

结果办差途中,坐的船出事了,船上的人都落了水。

南安王生死不明,朝廷派人找了半个月,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南安王妃哭的是肝肠寸断,皇上也觉得南安王活下来的希望渺茫,就给南安王办丧事。

南安王葬了衣冠冢后,皇上便册封南安王世子为南安郡王。

结果头七那天,南安王回京了。

据说吓的整条街都乱成了一锅粥。

虽然南安王活着回京了,但皇上册封南安王世子为南安郡王的圣旨已经下了,也不好再收回来,便干脆就这样错下去了。

南安王立了功,皇上下旨以后南安王府不降爵,也就是南安王死后,他会再下一道圣旨,册封南安郡王为南安王。

嗯。

南安王刚死里逃生,进宫跟皇上诉苦,皇上感动了,当场安排好他死后的事。

不知道当时南安王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他谢恩时脸色不大好……

据说这两年,皇上让南安王离京办差,南安王是能推就推,不能推就“病倒”。

苏锦嘴张开,刚要说话。

这时候脚步蹬蹬蹬上台阶的声音传来。

小丫鬟跑进屋,喘气道,“南,南安郡王,南安王府派人来传话,让你立刻马上马不停蹄的回王府一趟。”

南安郡王脸色一变,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声音都打颤了,“为,为什么要这么急的回去?”

小丫鬟摇头,“奴婢不知道,派来的人是这么传话的。”

楚舜几个面面相觑。

南安王府不会是出什么大事了吧?

只是被蜜蜂蜇一下,不至于严重到这种程度吧?

寿宁公主被马蜂蜇的抬回宫,不都活的好好的?

谢景宸也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道,“先回去看看吧。”

楚舜点头道,“我陪你一起回去。”

南安郡王起身,快步离开。

担心南安王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谢景宸不放心,也走了出去。

暗卫要跟去,谢景宸道,“你留下。”

暗卫知道大少爷是留他护着大少奶奶。

不止暗卫知道,苏锦也知道,她道,“我没事,你跟着你家大少爷。”

相比苏锦,暗卫更担心谢景宸,现在苏锦发话了,他就跟了上去。

一行人匆匆赶到南安王府。

南安王府的小厮见了,道,“快去禀告王爷、王妃,郡王爷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小厮飞快的往内院跑。

南安郡王翻身下马,小厮迎上来,问道,“郡王爷,您没事吧?”

南安郡王皱眉,“我能有什么事?”

还好没事。

小厮松了一口气,他还担心郡王爷脸上没事,可能身体上别处受伤了。

南安郡王迈步进府,一边问道,“叫我马不停蹄的回来,府里出什么事了?”

小厮刚要说话,瞥见谢景宸,忙摇头道,“没出事。”

“没出事,那么急的我回来!”南安郡王一脸不快。

他迈步进府。

楚舜他们走在后头,也觉得不大对劲,要是没事,南安王府这么急的叫南安郡王回来做什么?

难道是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南安郡王三步并两步去了内院。

一进正堂,南安王妃就走过来,拉着南安郡王的胳膊围着他打转,问道,“没受伤吧?”

南安郡王一头雾水,“我能受什么伤?”

见儿子没事,南安王妃松了一口气,道,“刚刚母妃得到消息,寿宁公主又招惹了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导致宫里马蜂横行,见人就蜇,不止寿宁公主,就连皇后和太后都被马蜂蜇伤了,你去镇国公府找她替母妃出气,母妃怕你被抬出镇国公府。”

楚舜,“……。”

谢景宸,“……。”

南安郡王,“……。”

北宁侯世子,“……。”

定国公府大少爷,“……。”

这消息也太劲爆了点儿吧。

寿宁公主又被马蜂蜇了?

而且这一回,不只是寿宁公主,就连皇后和太后都没能幸免,都没法想象此刻皇宫是有多惨。

难怪那土匪小丫鬟不说,怕他们误会她是在吹牛。

这要不是南安王妃亲口说,他们打死也不信啊。

就是这样——

南安郡王也不信,他道,“母妃,你消息准不准啊?”

南安王妃嗔了他一眼道,“怎么不准,你父王见我迟迟不消肿,找了太医进府,太医脚都迈进王府了,还被宫里头的人给叫走了,让太医赶快进宫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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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腿软(月票320加更)

南安王妃额头有轻微红肿,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她说的这么笃定,应该不是假的。

再加上苏锦敢让寿宁公主抬出镇国公府,这事他们都知道。

那再让马蜂蜇人,也不是什么令人震惊的事。

只是——

宫里头怎么会有马蜂窝?

难道镇国公府大少奶奶随身带着马蜂进宫的?

马蜂都杀到永宁宫蜇了太后,她们主仆是怎么幸免于难的?

楚舜望向谢景宸。

谢景宸,“……。”

别看他。

他不知道。

南安王妃也望着谢景宸,要不是发现他在,她刚刚差点就让儿子和他断绝往来了。

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简直就是不能招惹的存在,被打劫点钱算得了什么,命更重要。

但她急着让儿子回府,怕南安王府出了什么事,他还跟过来,这份情义,南安王妃动容。

也是苦了他,逛个街都能被抢,偏国公府和谢大老爷又远在边关,镇国公府里南漳郡主只手遮天,让他落到了女土匪的手中,受尽苦楚……

南安王妃眸露同情,然后发现她同情的人娶了女土匪冲喜后,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

南安王妃,“……。”

谢景宸见没什么事了,他告辞道,“府上没事,那我就先回国公府了。”

楚舜几个也告辞。

南安郡王送他们出府。

只是前脚出门,后脚楚舜就拍着谢景宸的肩膀道,“大哥,看到大嫂,多帮我们吹吹枕边风,务必说服大嫂善待我们。”

谢景宸,“……!!!”

真的。

要不是忍耐性够好,差一点就喷血了。

屋内,南安王妃脸都涨红了。

这几个混小子!

平素凑到一起什么话都敢说,但怂恿谢大少爷吹枕边风,这也太无形无状了些。

很快,楚舜就求饶了。

谢景宸抓着他的手,稍稍一扭,楚舜就疼的直叫,“大哥,我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

谢景宸把手松开。

楚舜看着他气绿的脸,肩膀直抖。

几个狐朋狗友出门,在门口闲聊了几句,那边南安王走过来。

南安郡主见了道,“父王是要出府吗?”

南安王看了谢景宸一眼,道,“宫里头出了那么大的乱子,我得进宫看看。”

小厮牵马过来,南安王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子就跑远了。

南安郡王一句话在喉咙里打转,等南安王走了才蹦出来,“什么大乱子,不就是马蜂蜇人吗?”

楚舜叹息道,“你可以当成是马蜂逼宫,这就是捅破天的大事了。”

“就是逼宫,都不一定能伤得了太后和皇后,”北宁侯世子一本正经道。

“……。”

“碰到大嫂,一个马蜂窝都顶的上一万大军了,”楚舜感慨。

“我想起来一句话,”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什么话?”南安郡王好奇道。

“就是那句让你赞不绝口的‘顺土匪者昌,逆土匪者亡’,”定国公府大少爷道。

这段话,在京都流传了几天。

不少人在背后笑话青云山脸皮厚,嗤之以鼻,现在看来,这是青云山的真心话啊。

沉香轩,后院。

有些乏了的苏锦歪在贵妃榻上装死。

杏儿精神抖擞的蹲在小榻边,闪着眸光问道,“姑娘,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毒药?”

“什么毒药?”苏锦脑子不在线。

“就是今儿毒晕马蜂的毒药,”杏儿道。

“不能给你。”

“……。”

“为什么啊?”杏儿鼓了腮帮子问。

苏锦瞥头看着她,道,“我不放心。”

“姑娘放心,我肯定不会毒晕自己的,”杏儿拍胸脯保证道。

“……。”

“我是怕给了你,哪天起来,整个镇国公府的人都被你毒的半死不活,”苏锦敲杏儿的小脑袋道。

“……。”

杏儿的土匪脾气很重,单从那一团扇拍晕的蝴蝶,足见她做事干脆果断,完全凭着一股“反正我家姑娘怎么惹事,倒霉的都是别人的”信念行事。

这样冲动,苏锦都不放心她离自己远点,何况是把毒药给她了。

杏儿巴巴的望着苏锦,道,“今儿实在太吓人了,这是姑娘和我一起,万一我单独一人,人家朝我扔马蜂窝,我肯定逃不掉。”

苏锦失笑,“放心吧,不会有人再敢朝咱们扔马蜂窝了。”

上一回没被马蜂蜇出阴影来,这一回要再没心理阴影,有心理阴影的就该是她了。

杏儿就那么望着苏锦,想要毒药几个字就刻在脸上。

外面,小丫鬟跑过来道,“大少奶奶,宫里来人传召您进宫。”

苏锦两眼一翻。

她才回来多会儿啊,都还没歇够,又让她进宫做什么?

她能猜到是为了马蜂蜇人的事,但马蜂窝又不是她的,该打该骂,冲着寿宁公主去就是了,找她做什么?

“不去!”苏锦果断道。

“就说我今儿进宫受惊了,被马蜂吓的六神无主,双腿发软,没法进宫,”苏锦道。

“……。”

小丫鬟嘴角抽了抽。

不是躺在贵妃榻上就双腿发软啊。

先前回府,大少奶奶和丫鬟脚步轻快,不少人都看见了,现在说受惊,是不是有点晚了?

苏锦不去,小丫鬟也不能硬拽。

她去牡丹院回话。

嗯,传话的公公在牡丹院,正和南漳郡主禀告太后被马蜂蜇伤的事。

听到太后脖子和额头被蜇了三口,南漳郡主脸青的发紫。

小丫鬟上前。

见她一人过来,南漳郡主脸色阴沉,“大少奶奶呢?!”

“大少奶奶说在宫里头受惊了,没法进宫,”小丫鬟弱了声音道。

“她受惊?!”南漳郡主气的咬牙。

她要受惊了,太阳该打西边出来了!

传话公公冷笑一声,因为愤怒,被马蜂蜇肿的腮帮子一阵阵抽疼。

越疼就越生气,公公咬牙道,“去告诉大少奶奶,太后传召,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进宫回话,如果她真的腿软走不了路,就让人抬着进宫!”

小丫鬟赶紧回沉香轩禀告。

杏儿担忧,“装病都不管用了,现在该怎么办?”

“那就进宫吧,”苏锦慵懒道。

“这回进宫肯定要挨罚了,”杏儿有点怕。

“怕什么,蜇人的是马蜂,又不是我们,”苏锦笑道。

“……。”

是马蜂蜇人的。

可是是姑娘给马蜂下毒,才导致马蜂见人就蜇的,不能算和她们无关。

苏锦不以为然道,“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我下毒了。”

“除非他们能给马蜂诊脉,”苏锦笑道。

“……。”

“嗯,不诊脉,给马蜂验尸也行。”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放肆(求月票)



第一百三十三章 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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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善良

一声“皇上圣明”冲破云霄。

在宽敞的大殿内徘徊不散。

太后和皇后的脸都气紫了。

好一个圣明皇上!

好一个向着土匪的圣明皇上!

皇后眼神冷的骇人,内心淤血,却没法反驳。

当日皇上偏袒了苏锦,却重重惩罚了镇国公府。

皇上做了初一,她们做十五,她们一口咬定马蜂窝是从树上掉下来的,皇上也奈何不了她们。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她们的计谋会失败,倒霉的会是寿宁公主和她们自己。

已经够窝火的了,怒气无处消散,皇上还罚她俸禄!

半年俸禄皇后还没放在眼里,要靠俸禄过日子,她这个皇后还不知道过得多寒酸,可半年俸禄背后代表着她丢掉的脸!

登门找茬,被蜇的满头包回宫,罪魁祸首没事,自己人倒霉了,贻笑大方。

蓄意报复,最后倒霉的还是她们自己!

一而再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偏生恨的咬牙切齿的人却蹦跶的比谁都欢!

皇后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皇上罚完,见皇后没反应,他挑眉道,“皇后对朕的责罚有意见?”

皇后攒紧了手,从凤椅上起来福身,咬牙道,“臣妾不敢有意见。”

皇上嘴角勾了勾。

结果皇后话锋一转道,“皇上,马蜂窝掉下来,是臣妾疏忽,没有管教好宫人,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给马蜂下毒,罪不容赦!”

苏锦朝天花板翻白眼。

都说了要证据。

没有证据还死咬着她给马蜂下毒不放,这么武断,只怕后宫枉死过不少人。

皇上瞥了皇后一眼,道,“皇后有证据证明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给马蜂下毒了?”

皇后气的修长的护甲掐进肉里都觉察不到疼。

不就是要证据吗?!

皇后撇头吩咐周嬷嬷道,“去把陈太医叫来。”

周嬷嬷看了宫女一眼。

“奴婢这就去请,”宫女道。

大殿内,陷入静谧。

宫女端了茶来,皇上端茶轻啜。

才喝了半盏茶,陈太医就来了。

皇上把茶盏放下,皇后就道,“陈太医,本宫问你,马蜂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皇上瞥过来一眼,陈太医背脊发寒。

皇上对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的袒护,他不是不知道。

还有东乡侯,那可是连崇国公都敢揍都敢抢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陈太医斟酌道,“正常情况,马蜂是不可能见人就蜇的。”

“如果马蜂是从树上掉下来受了惊吓呢?”皇后再问。

“马蜂在花园受惊,会攻击花园附近的人,不会跑到永宁宫来蜇太后,”陈太医如实道。

他只是说马蜂受惊蜇太后不正常。

这是大实话。

他没有哪一个字指认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给马蜂下毒了。

陈太医说话这么严谨,皇后有些恼怒,眼底透着威胁,“本宫且问你,在什么情况下,马蜂会晕死,之后醒来见人就蜇?!”

“这……。”

“说实话!”皇后怒道。

“应该是中毒所致,”陈太医硬着头皮道。

皇后要的就是这一句,她望向皇上道,“皇上,您听到没有,陈太医说了,马蜂见人就蜇就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下毒导致的!”

皇上眉头微皱。

他望向苏锦。

谢景宸也看着苏锦。

苏锦淡淡一笑,不疾不徐道,“皇后问过陈太医,那我也问几句吧。”

“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请问,”陈太医客气道。

“宫里的马蜂的毒性的如何,陈太医应该清楚,寿宁公主被蜇晕,正常情况她会如何?”苏锦问道。

“这……。”

“说实话!”苏锦声音拔高。

“寿宁公主被马蜂蜇了近五十口,正常情况会死,”陈太医支吾道。

“那现在呢?”苏锦再问。

“寿宁公主已经醒了,没有性命之忧,”陈太医声音更低。

皇后脸色僵硬。

苏锦看向她,道,“太后传召苏锦进宫,苏锦打算回国公府了,寿宁公主请我去御花园赏花,让宫人朝我扔马蜂窝,马蜂倾巢而出,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会被马蜂生生蜇死,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后硬要说马蜂窝是从树上掉下来的,维护寿宁公主,我无话可说,但我自卫有错吗?”

皇后被反问的哑口无言。

她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当着皇上的面,她能说自己的女儿可以朝别人扔马蜂窝,别人却不许反抗这样的话吗?

如此的蛮不讲理,这是给皇上机会废后。

皇后没说话,苏锦就当她默认了,继续道,“当时寿宁公主离我不远,马蜂窝又那么大,皇后觉得寿宁公主就能幸免吗?”

“因为我的缘故,削弱了马蜂的毒性,才保住了寿宁公主一条命!”苏锦声音如珠玉坠地。

“……。”

“就是!我家姑娘被扔过来的马蜂窝都快吓个半死了,还记着寿宁公主,多善良啊,马蜂横行一事,我家姑娘非但无过,还有功,皇后应该赏赐我家姑娘,”杏儿哏着脖子道。

“……!!!”

非但无过?

还有功?!

皇上惊呆了。

福公公不敢置信,嘴巴张大的几乎能塞进去一咸鸭蛋。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知道这样不大对。

可偏偏听着很有道理的样子。

真是太邪门了!

皇后气的坐不住凤椅,胸口连连起伏。

周嬷嬷劝道,“皇后息怒,您可千万别晕过去。”

皇后真的快要被气晕了,但她强忍着。

女儿被蜇,她和太后传女土匪进宫训斥,最后被她气晕的消息一旦传开,她这个皇后的颜面何存?!

她丢不起这人!

皇上抬手揉太阳穴。

他望向谢景宸。

谢景宸是一脸黑线,他觉得自己跟来一趟完全是多余的。

苏锦根本就不需要他护着。

这会儿皇上看他,谢景宸懂皇上什么意思,皇上希望他管管苏锦。

他望向苏锦,投过去一记见好就收的眼神。

苏锦心下翻白眼。

果然他跟来就是拖后腿的。

本来她不愿意来的,是传话公公硬要她来。

她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回!

她不能堕了东乡侯府的威名!

苏锦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找皇上要太多赏赐的。”

谢景宸,“……。”

皇上,“……!!!”

福公公,“……!!!”

第一百三十五章 厉害

那明明占理,却不让她可劲要赏赐的委屈小眼神。

看的一众宫人们目瞪口呆。

大殿内,再一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能不诡异吗?

寿宁公主被马蜂蜇晕,皇后找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来出气,结果她还没事,皇后被皇上罚了半年俸禄。

皇后已经气的快要晕倒了。

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还觉得不够,要皇上赏赐她。

他们很想问一句——

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是不是皮痒的厉害,让皇上赏赐她板子?

真的,这皇宫里还没有这么会蹬鼻子上脸的。

皇后勃然大怒,重重的拍凤椅道,“这里是皇宫,不是你们青云山,容得你们讲歪理!”

苏锦瞅着太后道,“我的是歪理,那皇宫的正理是可以随意算计别人,成功了……。”

“姑娘,寿宁公主没成功过,”杏儿欢快道。

“……!!!”

杏儿得意的小眼神。

皇后差点气炸肺。

苏锦点头,“的确没成功过,但自食恶果了,就再请皇后和太后出面罚我一顿给寿宁公主出气,以确保稳赢不输是吗?”

谢景宸扶额。

什么确保稳赢不输。

碰上她们主仆,赢的胜算忽略不计。

她们不把太后气个半死,就算太后福大命大了。

皇后气的吭哧吭哧。

太后彻底忍无可忍了,道,“这一回,皇上不赏赐你,哀家赏你!”

杏儿眼睛都亮了起来。

还是太后圣明。

但很快,她把这话收回来了,因为太后怒道,“哀家赏你三十大板!”

苏锦眉头一皱。

她这是把太后气的脸都不要了吗?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她有点招架不住了。

不过因为杏儿踹翻丫鬟在前,是以太后发话了,也没有人敢上前拽苏锦出去挨板子。

苏锦抽着嘴角,道,“太后的赏赐太重了,我这瘦弱的小身板承受不起啊。”

杏儿道,“我家侯爷身强体壮受的起,能不能等侯爷回京了,让侯爷替我家姑娘领板子啊?”

苏锦,“……。”

皇上,“……。”

福公公憋笑。

他喜欢这小丫鬟。

不为别的,因为东乡侯在她心中的地位不高。

很快,福公公就知道自己错了。

杏儿拽着苏锦的云袖道,“姑娘别要赏赐了,先攒着,等侯爷回京了,让侯爷替你要,肯定比姑娘你自己要的多,而且侯爷会算利息的。”

苏锦,“……。”

皇上,“……。”

杏儿说的是真心话。

能赏姑娘板子,那肯定不会赏赐别的东西了。

这里是太后的地盘,她们奈何不了太后。

但是侯爷可以啊。

只要姑娘开口,侯爷肯定找太后要赏赐送给姑娘,不用姑娘多费唇舌和太后争辩。

这些人一点都不讲道理。

夫人说皇宫里的人难相处,一点不错。

只是杏儿的真心话带着一股子威胁的气息,渐渐的弥漫整个永宁宫。

东乡侯什么脾气啊。

那可是连崇国公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他最最最疼爱的就是他的女儿。

女儿被寿宁公主算计,还被太后打板子,谁也猜不到东乡侯如果知道这事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福公公望着皇上道,“皇上,其实仔细想想,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说的也不错……。”

皇后猛然看向福公公。

不过福公公侧着身子,并未看见皇后眸底的寒芒。

这时候,殿外传来软糯的唤声,“皇姑祖母!”

一个六岁左右的孩童跑进来。

粉雕玉琢。

一双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透着机灵。

太后一见心就软了,道,“亓儿,到皇姑祖母怀里来。”

孩童跑过去,撞的珠帘乱晃。

他身后是崇国公夫人。

这孩童就是崇国公夫人所出嫡次子,崇国公府六少爷。

只是近前,孩童望着太后被叮肿的额头,脚步又慢了下来。

太后搂过孩童,望向福身请安的崇国公夫人道,“宫里马蜂作乱,怎么把亓儿带进宫来了,也不怕蜇伤了他。”

崇国公夫人道,“亓儿知道太后病了,我要进宫探望您,就吵着闹着要来,不然不让我走,我也只好随他了。”

“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孝心,当真是难得,”太后搂在怀里不撒手。

只是身子一动,额头和脖子就疼的她倒吸气。

宫里头良药不少,但苏锦给马蜂下毒,以毒攻毒,导致毒性变弱,也起了变化。

宫里头治疗蜂毒的药反而没那么管用了。

涂药半年也不见消肿多少。

反倒是福公公,涂了杏儿塞给他的药,消肿了不少,皇后和太后没注意。

但宫女太监却是看在眼里。

福公公犯难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怀里揣测土匪小丫鬟给的药膏,他是献给太后不合适,不献给太后也不合适。

崇国公夫人对儿子道,“亓儿乖,皇姑祖母身体不适,不许闹她,快过来。”

孩童乖巧懂事,从太后膝上下来。

出了珠帘,他做了一件令人吃惊的事。

他朝苏锦冲了过来。

然后——

苏锦就被崇国公的小儿子偷袭了。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朝苏锦的手,狠狠的咬下去。

苏锦,“……!!!”

“你,你快松嘴!”杏儿叫道。

回应杏儿的是一阵哭声。

崇国公府小少爷哭了。

哭的撕心裂肺。

把大殿内的人都哭懵了。

他咬人,怎么他还哭了?

崇国公夫人赶紧走过去道,“亓儿,怎么了?”

崇国公府小少爷一撇头。

皇上一口茶直接呛了喉咙。

崇国公府小少爷的嘴巴肿了。

皇上,“……。”

福公公,“……。”

真是谁遇上东乡侯府谁倒霉啊,连这么点大的孩子都不能幸免。

崇国公夫人脸都绿了,瞪着苏锦,吼道,“你对亓儿做了什么?!”

苏锦一脸无语。

大庭广众之下,她能对她儿子做什么啊?

被咬的是她好不好,她都还没发飙呢。

她在犹豫要不要发飙。

因为咬她的只是一个孩童,虽然不大纯真,但咬的不重啊……

再过一会儿,齿印就要消了。

杏儿看着苏锦胳膊上的齿印,很淡。

她以为要见血的。

是姑娘皮太厚了咬不动吗?

“不好意思,进宫之前,为了以防被马蜂叮咬,我在皮肤上涂了点药,”苏锦道。

“……。”

“不是一般的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毒药,马蜂都不敢靠近,我们涂药之前还服了解药,”杏儿道。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亲生(月票400加更)

之前还纳闷马蜂看到她们主仆怎么不蜇,原来她们涂了防马蜂叮咬的毒药。

看着崇国公府小少爷肿大的嘴。

她们相信杏儿说的。

她们涂的是很厉害很厉害的毒药。

这是一不小心就撞她们手里去了。

刚刚赏赐的事还没完,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崇国公夫人脸紫了。

“解药呢?!”她牙关紧咬,怒不可抑。

“解药有,但我凭什么给你?”苏锦淡淡反问。

“就是!该给我家姑娘的赔礼道歉,崇国公夫人都掖着不给,开口就要解药,我家姑娘又没有皮痒求你儿子咬她,”杏儿护主道。

“……。”

苏锦觉得杏儿是皮痒了。

好好说话不行吗,去掉皮痒两个字影响效果吗?

崇国公夫人差点气撅过去。

崇国公府小少爷一直哭。

忍不住的疼啊!

太后心疼坏了,怒道,“快把解药交出来!”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的耳熟?”杏儿小声咕噜道。

脑袋一转。

杏儿恍然大悟。

难怪熟悉了,她们打劫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就是:快把钱交出来!

好久没打劫了,都快把这话给忘了。

苏锦看了杏儿一眼。

考验默契的时候到了。

“我们青云山的祖训是什么?”苏锦问道。

“送上门来的通通不放过!抢多抢少看心情!”杏儿脸上有几分东乡侯的严肃。

苏锦很满意。

她眸光横扫。

听见没有。

送上门来的通通不放过。

这是他们青云山的祖训。

向崇国公府小少爷这样撞上来的,不趁机抢崇国公府一拨有点说不过去啊。

崇国公夫人心疼儿子,要给苏锦赔礼。

苏锦没给她机会,她朝崇国公府小少爷走过去,道,“告诉姐姐,是谁让你咬我的?”

崇国公府小少爷瞪着她,恨不得再咬她一口。

但是不敢。

眼泪挂在睫毛上,颤抖的厉害。

“不告诉姐姐,不说实话,这嘴会一直疼,”苏锦道。

崇国公府小少爷吓着了,崇国公夫人来不及捂他的嘴,就被自家儿子给卖了个底朝天。

“是我娘让我咬的,”崇国公府小少爷道。

“……。”

苏锦很满意。

崇国公这儿子卖起娘来都不带犹豫,一看就是亲生的。

皇上看向崇国公夫人,脸色冷沉,“崇国公夫人就是这么教儿子的吗?!”

崇国公夫人面红耳赤道,“没,是亓儿他在撒谎……。”

“不想要解药了?”苏锦淡淡的打断她。

刚见了一拨儿子卖娘,又来一拨娘卖儿子。

崇国公府家风不大好啊。

崇国公夫人咬紧后槽牙,没敢再吭一个字,也没脸再要解药。

苏锦见好就收,望向皇上道,“皇上,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皇上扶额。

福公公不知道说什么好。

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您是没事,可崇国公府小少爷还有事呢。

这嘴肿的叫人心疼啊。

不过也不值得心疼。

要不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胳膊上涂了防马蜂叮咬的药,这一回岂不是被他白咬一口,这么点大的孩子,难道还能和他计较什么吗?

知道奈何不了东乡侯府,就用这样的龌龊手段,实在令人不齿。

苏锦朝皇上福身之后,转身便走。

只是没两步,就被太后叫住,“站住!”

苏锦嘴角一勾。

她转身道,“忘了,太后的赏赐我还没领,这板子我实在是不喜欢,太后宽厚,可否允许我自己挑选喜欢的东西?”

赤果果的威胁。

连皇上嘴角都抽抽了。

东乡侯府一家子骨头都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他怀疑这世上是不是就没有他们惧怕的人。

逮谁抢谁,当真的是送上门的通通不放过。

接下来是不是要让大家见识抢多抢少看心情了?

皇上隐隐有几分期待。

苏锦只望着太后。

陈太医来了就没走。

崇国公府小少爷嘴巴肿后,他就上前帮忙诊脉,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要是能医治,他肯定就开药方了。

这回是当着皇上的面撞在了苏锦的枪头上,她要不给解药,太后也不能硬逼。

太后把心底的怒气压下道,“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苏锦眸光一扫,指着屋子里的摆设,道,“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摆在大殿内给大家看的,东西有多珍贵,自是不必说。

而且这些都是太后的心头好。

苏锦每点一样。

太后的脸就冷三分。

皇上脸上的笑容愉悦三分。

苏锦就是看皇上脸色行事的,见皇上高兴,她还有什么口张不开的?

一口气,苏锦点了六样。

最后来一句,“有劳福公公找人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到镇国公府。”

福公公,“……。”

能不能别叫他。

这样显得他和她们是一伙的啊。

这样会给他惹祸上身啊啊啊!

要怎么才能和她们撇清干系?

珠帘后,皇后震怒道,“放肆!一点解药,你挑一样已经顶天了,你还要这么多,你把太后置于何地?!”

皇上看了皇后一眼。

这么明显的不把太后放在眼里,难道皇后没看出来?

“这里是太后的寝殿,太后都没说不给,皇后生气什么?皇上在这里,太后不同意,我也不能硬抢,当然,你们也不能抢解药就是了,大家买卖不成仁义还在,”苏锦微笑道。

殿外,进来一公公凑到皇上跟前禀告了几句。

皇上就起了身,对太后道,“御书房还有事,朕就先回去了,太后好好养伤,朕改日再来给您请安。”

杏儿望着皇上。

然后——

她看见自己给福公公的药瓶子顺着福公公的大腿滚到鞋上,然后滚进了皇上坐的椅子底下。

福公公抬脚就走。

杏儿过去把药瓶子摸出来,道,“福公公,你的药掉了。”

福公公,“……。”

这丫鬟眼睛要不要这么贼啊。

杏儿把药递给福公公,福公公接了药,飞快的跟着皇上走了。

“福公公真粗心,”杏儿道。

“……。”

苏锦失笑。

真是个傻丫头。

福公公那不是粗心。

他是识时务。

他的脸消肿了,太后的还没有。

他是在不着痕迹的把药留给太后,药膏是“不小心”掉在了永宁宫,她就算知道了也不好追究。

结果撞上眼疾手快的杏儿,就只剩下尴尬了。

她刚刚都感觉到了福公公的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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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谴责

岂止是心虚,福公公这辈子还没遇到这么窘迫的状况过。

从杏儿喊他起,一颗心就跟筛子似的颤抖。

直到迈出永宁宫,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当着苏锦的面把药留下,是想告诉太后,他和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没关系。

他的一颗颤抖不止的心是向着太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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