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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田园》


第一章:穿成农女

明昭十一年,莲花镇内的一处破旧巷子中。

姜婉突然感到脑中传来一阵剧痛,好似有人在她脑内拉锯一般,恍惚间便醒了过来。

身子刚动了动,便听觉耳旁似有一阵喋喋不休还略带哭腔的声音,迷迷糊糊间也听不太真切,只觉得这个声音扰她好梦。

她颇为费力的睁开双眼,便见到一个小脸圆嘟嘟,面上还沾带了泥点的小童出现在她眼前。

那小童见她终于醒了过来,皱成一团的小脸终于破涕为笑,可怜巴巴的望向她道:“阿姐你昏睡了一夜,现在终于醒了,小鼓好担心你啊。”

姜婉看着这一幕不禁呆了呆,以为自己是没睡醒还在梦中呢。

可梦中的感觉也会如此真实吗?为何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湿哒哒的难受着,布料像是糊在身上一般,而且还隐隐有着恶臭味发出。

“小鼓?弟弟。”看着眼前的小童,姜婉迷迷糊糊的开口。

被自己的话惊了惊,倒不是因着这话怎样,只是因这发出来的声音与她平日里的声音大为不同。

姜婉心中一凛,脑中又开始了隐隐作痛,好似有着什么东西突然窜了进去。

她穿越了,成为了一个名叫姜小鱼的女娃。

姜小鱼是姜家村生人,如今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她爹是个秀才老爷,娘亲则是家小门小户的女儿。小鱼她爹在村子里办了个私塾,偶尔村里也有些家里办红白事的要求着她爹去主持一下,再加上她娘也是个手巧的,家里日子过得也是十分红火,而且她爹娘成亲多年一直恩爱有加,将膝下的一双儿女也是疼爱万分,故而小鱼家在村上也颇为让乡亲们羡慕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有时一场天灾或人祸就会将你所拥有的幸福给轻易收走,小鱼她们一家便是了。

小鱼她爹进镇上的时候,被放在高处不小心跌落的花盆突的就给砸了脑袋,人当场就去了。小鱼她娘本就是个药罐子,这事一出更是伤心欲绝,人也一病不起,便也就跟着撒手人寰,只留下这对年幼的姐弟俩相依为命了。

还未等到小鱼走出失去双亲的悲痛中,李家在这时将婚给退了。

要说这李家其实是不住在姜家村的,而是在那莲花镇上。

小鱼同那李家三少爷是打小便定的娃娃亲,那时小鱼她爹还是十里八乡颇有名望的秀才,家中日子经营得也不愁吃喝,算得上一处大户,而那李家也算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这门亲事给定了下来,可哪知李家居然在这节骨眼儿将婚给退了回来,这不是平添了雪上加霜吗?

小鱼心有不甘,便独自来了莲花镇,想着去李家讨个说法。

可哪知她到了李家门口求见李夫人时,便被门口的家丁告知李夫人外出礼佛去了,这几日都不会在府中,硬生生吃个闭门羹。

虽被这么告知,但小鱼心中也明白这是李府的人拿来搪塞她的话,便悄悄去了李府后门,想着偷溜进去见李夫人讨个说法。

可谁知到了后门,居然看见开了个门缝,小鱼心下一喜,便顺着进了去,可谁知刚一进去,便涌出了几个婆子好似早就等在那一般,手中拿着扫帚就向她抡来,一边打着一边喊着她是窃贼,生生将她给打晕昏死,扔出府外方才罢休。

姜婉越想到越气,那李家退婚就退吧,现在居然还下了个套让姜小鱼钻,好给她扣了个手脚不干净的帽子,这不更坐实了李府退婚没错吗?那些风言风语和恶名也就都由着她受着了,这李府还真是“雪中送炭”呢。

内心一阵翻江倒海,膝盖只觉得中了一箭,姜婉也只好默默接受了自己变为姜小鱼的事实。

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反正人还活着就是好的,活着对她而言就是最重要的。

不,还有一个坎儿过不去!

她眼下这副身子与从前的自己颇为不同,从前的她虽是个厨师,但身材样貌保养的样样不落,也算是个小美女,而且从前的那双手保养的也是极好,也让她颇为骄傲,虽不是玉葱般的小指,但也算得上白皙修长。可眼下这副身子则是让她目瞪口呆,她的身子足足比从前的自己大了两三圈,整个人也是虎背熊腰的,而且这一胖将那五官挤得也看不出来原本该是个什么模样,更让她接受不了的便是那双手了,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手如今又粗又黑,指甲里也全是黑泥,这双手一点儿都不像是小姑娘所该拥有的。

“阿姐你怎么不理小鼓啊,阿姐我们回家好不好?”面前的小童见她呆涩的模样,扯了扯她的衣角。

稚嫩的声响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扯回来,她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小童,这人正是她的弟弟,姜小鼓。

小鼓看起来五六岁的年纪,圆嘟嘟的脸上有着一双犹如葡萄粒般的大眼睛,脸上虽沾了泥点儿,但也丝毫不减他的可爱,只是这样的容貌配着一身带着补丁的衣服显得着实不搭了些,更何况此时的他正露出大脚趾在外晃荡着。

小鼓看到姜小鱼的目光放到了他的脚上,面上颇有些不自在的将脚向后缩了缩,面上怯怯的,眼眶还有着发红的痕迹,真是谁见了都会道一声可怜。

“阿姐,小鼓的鞋子不小心才破了的,回去补一补就好了。”听着小鼓的话,小鱼心下有着一阵心疼。

姜家村离莲花镇有着三十多里的路程,走一遭颇为费劲又费时,小鱼这次出门便没将小鼓给带着。

在小鱼的记忆中,小鼓这孩子虽说小,但也颇为早慧,大抵是担心着自己,才来这镇上找自己的吧。看着小鼓的模样,也不知他是怎么走这三十多里路的,连鞋子都给磨破了,才一个六岁的孩子而已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一想到这儿,小鱼心上便有些酸楚。

“咕——咕咕——”正在心下感慨时,肚子里面发出了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

小鱼听着自己肚中发出的声音面上带着羞赫,颇有些不好意思。

“阿姐,你吃吧,我从家里带来的。”一个饼子突然递到了小鱼的嘴边。

接过饼子的小鱼看了看面前瘦弱的小鼓,将这块饼子一分为二,递了一半出去,也不容小鼓拒绝便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两姐弟皆是饿极了,也不去想那么多了,也不管会不会被噎到,接过来后便开始大口啃食着,三两口便将饼子给吃完了。

因吃得有些急,小鱼拍了拍胸脯将吃的东西给顺下去,这时候也恢复了些许力气。

抬了抬手活动了下身子,小鱼发现自己可能是占了体型的优势,那些婆子狠打着她,她内里楞是没伤着,就是浑身有些酸痛罢了。

第二章:谋生之道

“阿姐,趁天色还早,我们赶紧回村子吧。”小鼓将小鱼扶起来后说着。

听着小鼓的话,小鱼有些置若未闻,就这么回去她不甘心。

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将手伸进了衣袖里面掏着什么。

再抬起手时,手中便多了一个手心大小的红布小包,将这布包打开,里面静静的安放着一张叠起来的纸,那样子看起来保存的也十分完好,将纸平铺开来,这张纸便是她同那李三少爷的婚书了。

小鱼盯着这婚书半晌,随即便面上一喜。

小鱼带着一抹笑对着一旁的小鼓说道:“时候还早,先不回了。”

“阿姐!你跟我回去吧,别想那劳什子李三少爷了行不行?”

“阿姐,等小鼓长大也能养你,就算你不嫁人也没关系!”见着自家姐姐这么说着,小鼓只以为她还未死心,不禁有些急了,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见着小鼓气鼓鼓的模样,她不禁失笑道:“你啊你,还真是个小孩子,阿姐没有什么旁的想法,你别担心啦,只是还有些别的事要做。”

纵使听着阿姐向自己如此保证着,小鼓也是不信的,只当自家阿姐还对李府的婚事心存幻想还未死心罢了,脸上置气的神情毫不掩饰。

小鱼看着小鼓的模样,也知她这弟弟是心下担心才会如此的,又一顿好哄才让小鼓面色好转了些。

随后就拉着小鼓向着镇中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去。

因着小鱼她爹生前总带两姐弟来镇上逛,所以她对这里也算是轻车熟路,三两下便走到了最热闹的地方。

小鱼二人皆身着破烂布衣,且身上现下还十分埋汰,看起来就犹如叫花子一般,路人见着他们两个都唯恐避之不及。

两人走至街中央时,见着有一处人家搭了台子正搞那扔绣球的招亲呢,小鱼见状,心下一喜,不由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那边乌泱泱的正闹着,小鱼见着两旁摆放了大鼓,便拾起棒槌往那鼓面上一锤,众人的目光便一下子集中到她的身上了。

小鱼见状,嘴角勾笑道:“虽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在扔绣球招亲,不过我这手里可是有李府三少爷的婚书呢,不知道这位小姐可否有意了解一下?”

小鱼的话才一落地,人群中便炸了开来。

“李少爷的婚书怎么可能在你手中,假的吧!”

“别来打扰我们家小姐招亲,快走快走。”

“诶?我怎么瞅着她像那姜家村的那位啊,就是跟李府三少爷订亲的!”此时有个认出小鱼的人喊着。

“我瞅着也像,听说昨日还去李府偷盗然后被赶了出来哩!真是个不要脸面的。”

随着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对着小鱼评头论足了起来。

小鱼听着这些话却置若未闻,仿佛不是这局中人一般。

“各位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来看看我手中这李家三少爷的婚书,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想买的抓紧了!”见着眼前叽叽喳喳的人们,小鱼清了清嗓子喊道。

小鱼刚一话落,便有着看笑话的打趣道:“你这丫头都被退婚了,还出来卖婚书,这副德行怪不得人家看不上你。”说罢,便哈哈的笑着,众人便也跟着笑。

然而街边不远处,一个路过的白衣公子在捕捉到了“李三少爷”这几个字时,身形一顿,不由僵住,随即便向着小鱼的方向而去。

“这婚书一文起拍,高价者得。”待这白衣公子行至那旁热闹的人群中,便见着一个黑胖的丫头这么喊着,随后那些人便抢着争相叫价,听着那些声音,少年面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白净的脸上此时犹如黑炭一般。

“欺人太甚!少爷我去教训她!”一旁的小厮见状,也是气急了的模样,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前的模样,然而刚要动作,便被自家少爷给叫住了,只得作罢。

“这位姑娘将婚书如此变卖,不和礼数吧。”

正待小鱼乐此不疲的听着价格越来越高时,忽然出现了另外一抹别样的声音。

抬眼一看,便见着眼前这白衣公子正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身形玉立,眼若灿眸,好似有星空在眸中一般,眉目如画,俊朗非凡,说是姑娘家的梦中情人都不为过。一身非凡的装束昭告着他的气宇不凡,非富即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打扮。

小鱼见着这白衣公子的模样,心下不住赞叹,真是想不到在这镇子上还会出现如此模样的人,但也就在心下感叹了一番,便恢复了平常心。

不去理会旁的声音,小鱼开口反问道:“这婚书既是我的,那我怎么处置也同公子无关不是?公子觉得我这行径不好,不看就是,别耽误我这生意。”随即又吆喝着继续拍卖。

听到这话,白衣公子的面上继续加黑。

要说他为何对小鱼这番行径恼怒呢?只因他正是小鱼婚书上的另一当事人,李府三少爷李浚齐,他从小便在外求学,鲜少回这莲花镇,故而众人对他到底是何模样也不甚熟知。今日是他从外归来的日子,哪曾想才踏入镇上,便碰上了这档子事!

想到先前同母亲的书信来往,李浚齐心知这应该便是那姜小鱼了,对于自家母亲的做法他心下其实有些不赞同,但还是不想母亲因着自己还未见过的人心下烦闷,便依了。如今看来,母亲的做法还真是没错,看着姜小鱼的模样和做法,李浚齐对她也是没什么好感,甚至有些厌恶,心中越发觉得这婚是退对了!

“二十两!”

话一出,周围便立刻鸦雀无声,随即人群中便如同炸开了锅一般,纷纷咂舌,随即人们将目光转向刚才喊价的来源处,都想看看这随便就出二十两的人是何模样,毕竟二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在这镇上也没有哪家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出来。

小鱼的目光也跟着人群一同落在了李浚齐的身上,此时见着他的模样只觉得他比第一眼看见时还要好看,简直就是谪仙了!专门为她送财的神仙!

李府中,一个看起来保养的十分得当的妇人正坐在厅中轻轻押了一口茶。

这人正是先前称不在府中出门礼佛的李夫人杜氏,这杜氏是名商家女,与李老爷也是个门当户对的,此时的她穿着华贵的衣裳,头上、身上无一不戴着精贵的珠宝首饰,面上画着姣好的妆容,再加上保养得当的肌肤,看起来不过三旬的模样。

“都处理好了?那死丫头不能再回来了吧。”抬起眼,杜氏开口确认道。

“夫人您放心好了,老婆子办事不会出错的,她要是还要脸面,不敢再来李府撒泼了,连莲花镇估摸着都不敢来了。”宋婆子满脸横肉的脸堆笑着。

“嗯,办得好。”听着宋婆子的话,李夫人心中犹如大石头落地般,轻轻点了点头。

随着李府的生意越做越大,加上自家儿子的才华逐渐显露,而且人也长得越发俊美,杜氏再回过头看同姜家定的亲事便越发不满,尤其是想到小时候的还长得娇俏可爱、惹人怜爱的姜小鱼,如今长成了一副歪瓜裂枣的模样,心下更是不满,觉得自家儿子的妻子不该是这幅令人作呕的模样。

有着李浚齐的优秀和姜小鱼的粗陋比对着,让她越发心下不满,也不管那姜秀才刚走没多久,自己这个行为会不会给姜家当头一棒,便让着李老爷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夫人真是好福气,有着三少爷这样一个好儿子,真是好多人都羡慕不来的呢。”宋婆子不住的拍马屁道。

听着宋婆子的话,孙氏心下颇为受用,面上也浮现出一毫不加掩饰的骄傲笑容。她这儿子可是她的骄傲呢,一定要配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一点儿瑕疵都不会让他沾上,以后也一定会是在京城里当大官的,要娶也该娶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才是。一想到这儿,孙氏面上更加容光焕发,好似已经看到了遐想中未来的模样。

“三少爷回来啦,三少爷回来啦!”

正幻想着膝下儿孙满堂呢,孙氏便听到了门口传来的惊呼声,心下便一喜,起身向着李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院子,孙氏便见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了眼前,更是开心,脚上也不由加快小跑着。

只是两人越近,孙氏便见着自家儿子的面色颇为不好,心下疑惑着,待到了面前,不由开口问道:“齐儿,路上辛苦了吧?怎的脸色这般不好,回家了可好好歇歇。”说罢,就挎着李浚齐的胳膊要向里走去。

刚要抬脚,便听见一旁的人冷冷的开口:“母亲,你可知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吗。”

孙氏还沉浸在李浚齐回来的喜悦中,一点儿也没感觉出他语气中的不快,还不住的对着李浚齐嘘寒问暖。

过了好一会儿,孙氏好似才发觉出他的情绪,面上带笑的问着:“齐儿怎么了跟娘说说。”

听到这话,一想到刚才街上那副场景,李浚齐面上不住又黑了黑,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对身后的小厮比了个眼神。

小厮将刚才在街上所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讲了出来,孙氏听着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

随即便转过头去,满脸怒意盯着先前向她好一顿保证的宋婆子,如果眼神可以化做刀的话,那宋婆子的脸上此时应当是千疮百孔了。

宋婆子先前还一阵得意,此时得知街上发生的事犹如一盆冷水向她泼了过来,先前她已经连同府里其他人将那丫头打了个半死,怎么也想不通那个姜家丫头还哪来的胆子去做这档子事。

此时宋婆子见着孙氏的眼神,心下惶恐,急忙忙的跪下:“夫人,老奴也不知道哪出了纰漏,那丫头实在狡猾,再给老奴次机会,一定让那死丫头不会再出现这世上了!”

李浚齐闻言,眼中浮现出一丝厌恶,皱眉道:“真是够了,与那种人计较作甚,倒显得李家小气了。”

那丫头甚是狡猾,拍卖婚书,他若是不买,这婚书落在别人手中照样丢脸,他若是买了,那整个莲花镇就会传他只值二十两,还真是叫他进退两难。

他将手中的婚书狠狠撕了扔到了地上,看也不看的就抬脚大步走了,只余下一声透露着高傲冷然的话语:“我李浚齐值多少可不是由他们说的算的,我命由我。”

杜氏没什么学问,也听不太懂他话中的意思,但见着儿子的模样,脸上堆着笑道:“好好好,不与那乡野间的丫头计较了,齐儿赶紧进屋好好歇息吧。”

说罢,就跟着李浚齐一同进了屋,只余下满地撕碎的婚书,风一吹过,便什么都不见了。

第三章:有钱了

小鱼有了钱后,便领着小鼓往一处酒楼去了,毕竟两人一整日只吃了半个饼而已,早已饥肠辘辘了。

姐弟二人开了个包房,在里面梳洗干净后,点的菜也跟着一起到了,待姐弟二人吃饱喝足后,小鱼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小鼓的衣裳,便忍不住直皱眉。

从酒楼出来后,小鱼牵着小鼓的手,另一边的手一挥,十分大方的说:“走,阿姐带你买衣服去。”

小鼓扯了扯衣角开口道:“阿姐,小鼓不缺衣服,我们还是省着点花吧。”

“你看看咱们这身打扮是个什么样子,银子要用在该花的地方,没有再想法子挣就是了,乖”小鱼也知小鼓懂事,便拍了拍他的脑瓜。

小鼓见她坚持,便也不说些什么反驳的话了,任由自家阿姐牵着自己寻着卖衣裳的店。

待小鱼进了店,叫了伙计,询问着店里卖粗布麻衣的地方在哪,挨个看着合适两人的衣裳。

那伙计年纪有些小,见她们姐弟二人身穿破烂衣裳好似小乞丐,眼中便带着几分不屑,也没将他们当回事,小鱼叫他去看看有没有大号的衣裳时,他也是拖拖拉拉的一脸不乐意的模样。

见着这伙计的模样,小鱼心下好笑,合着自己不是来买衣服,而是来看别人脸色的,便开口一讽道:“小哥,难不成你是想把这些衣裳留到过年不成?才这么宝贝着不愿意拿出来让我看。”

“这是怎么回事?”店里的掌柜听闻这话,从另一侧过来询问着,虽是面上带笑,但眼底的神色却不太好,这眼神倒不是看向小鱼她们的,而是看着那伙计的。这个伙计他早就看着不顺眼许久了,但因着这人是东家那边塞过来的人他也不能让这伙计打铺盖走人。

伙计见着掌柜的过来了,心下还是有些怕的,急忙道:“回掌柜的,这两个小娃让我将衣裳拿出来,我这不是怕他们弄脏了嘛。”

那掌柜的听着他这么说,便看向小鱼姐弟俩,这两人的打扮确实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掌柜的也是从小苦过来的孩子,看着他们俩的样子,也是心下有些不忍的,随即就听他轻喝了一声:“来者皆是客,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还不快去把客人要看的衣裳拿出来给人看看!”掌柜的话一落,那个小伙计便低着头去拿小鱼先前要看的衣裳了。

小鱼听着掌柜的话,心下也不由挑眉,她也知这副打扮免不了遭受一顿白眼,先前在酒楼也经历了,只是没想到这衣裳铺的掌柜倒是没那么多讲究,到底是同先前狗眼看人低的有所不同。

待那伙计将小鱼先前看中的几款衣服拿出来后,小鱼细细挑选了一番,将自己同小鼓都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小鼓换上新衣服收拾妥当出来后,小鱼不住的感叹道: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本就长得可爱的小鼓如今更像是个瓷娃娃一般惹人喜爱。而她就没小鼓那样惹人惊艳了,虽然也穿了新衣裳,但因着这幅外貌着实有些惨不忍睹,就算梳洗打扮好也无济于事。

两人在店里捯饬好了后,小鱼付了银钱便牵着小鼓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见先前瞧不起她们姐弟俩的伙计正在店门前等着揽客,此时他见着小鱼二人走了过来,因在心里记恨着刚才被骂的缘故,便趁人不注意时偷偷瞪了小鱼一眼,小鼓见状吓得手上一紧,小鱼摸了摸他的头表示安慰,随即便开口道:“这个小哥,你在店里这么久就学会如此对待客人的吗?做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你这样不听劝的还是算了吧。”说罢,便拉着小鼓出了门,也不去管身后那伙计不服气的叫喊声和掌柜问讯而来教训伙计的话语。

从衣裳铺子出来后,小鱼领着小鼓去街边买了两个白面馒头便去集市上等回姜家村的车了。

本来小鼓说是要走回去,但小鱼跟他讲走回去又会把新鞋子磨破,有些得不偿失,小鼓便作罢了,乖乖和小鱼去等车了。

来到等车的地方,小鱼看着牛车皱了皱眉头,便将目光放到另一处的骡车上了。牛车跟骡车比起来,实在有些颠簸了,还是骡车好,又快又稳,只是价钱却贵些,坐牛车回去只要十文钱,而骡车却是要十五文,低头看了看小鼓,她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坐骡车回去。

然而赶骡车的车主见了小鱼要坐车却是直皱眉不愿意拉,只因小鱼的体型是要一人占两个座的,待小鱼说可以再加十个铜板时,车主才勉强同意。

经过这一茬,小鱼深深感到了这个世界对胖子的不友好,在心下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一身的肥肉给减下去!

在车上坐了许久,便觉得有些困顿,迷迷糊糊间抱着小鼓便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小鱼便听见车夫说就快到姜家村了,果然没一会儿,骡车便在姜家村口处停住了,二人终是在天黑前回来了。

傍晚时分的姜家村炊烟袅袅,显得整个村子都寂静安详,只是平静的表面下却往往不似如此。

夕阳此时正斜斜照映在走在泥泞道路的两个姐弟身上,小鱼拉着小鼓在乡间走着,却是没有立即回家,一想到爹娘走后的那个家,她就有些心酸。带着小鼓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将身上的银子和先前买的干粮都包好埋了进去,才起身拍拍手拉着小鼓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小鼓记着,是我们的东西总有一天都会拿回来的,而且以后有阿姐一直保护你。”

小鼓听后,虽不甚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但见着小鱼坚定的模样,也坚定的跟着点点头。

小鱼家是个二进式的大院子,这院子放到城里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在姜家村中却格外引人羡慕。

小鱼姐弟俩才刚到了门口,便见着一个张望了许久的妇人推门而出,脸上堆着笑,一边将他们往里迎,一边说着话:“哎呀,你们俩怎么才回来呢,可让二婶好等,你们这次去莲花镇,李家怎么说?”

第四章:二婶

这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圆脸,皮肤黝黑粗糙,眼睛小,嘴唇厚,是一副敦厚老实的长相。她便是小鱼的二婶娘,丁月花。

见着丁月花献媚的模样,再想到原主先前的记忆,小鱼心下一片冷然。

要是以往,这丁月花什么时候给过她们姐弟好脸子看,如今这一出不过是想看看李家给了小鱼什么赔偿,她好讨过来罢了。

如果此时面对丁月花的是原主,那肯定早就将身上那点银钱都交了出去,只可惜如今的姜小鱼身体里换了个芯,完全不吃这一套。

自从小鱼爹娘都去了以后,她这二叔一家打着要照顾这对孤苦无依的姐弟这一番旗号便搬了进来。

刚住进来那会儿,她二叔一家对小鱼姐弟俩表现还是很好的,可等到丁月花从小鱼口中骗出了家中所有钱在的地方后,她二叔一家便对着这对可怜的姐弟翻脸了。

她二叔一家,霸占了小鱼爹留下的财产还不算,连着小鱼娘留给小鱼的嫁妆也给占了去。侵占了她们家的家产还不算,还将这对姐弟当成佣人一般指使来指使去,而且平日里吃饭时也不让上饭桌,只能在厨房吃些他们吃剩下的。

就连带着这次小鱼前去李家讨说法,也是她这好二婶逼她去的,想着从李家讹一笔银钱回来,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一想到这儿,小鱼心下一讥,开口便道:“李夫人不在府中,我见不到。”

“怎么可能不在府里,你怎么没溜进去看看!”听着小鱼的话,丁月花就急了。

“那李家看管的那么严,我怎么可能进得去。”

听着小鱼的话,知道讨钱无望,丁月花的面色顿时就变了,哪还有先前那副一脸关怀的模样了,对着小鱼姐弟便开始骂了起来。

两人仿佛已经习惯了如此,对着丁月花的模样置若未闻,丁月花越气越骂,见着这二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心下更是窝火,随即便发觉出小鱼姐弟两人身上穿了崭新的衣裳,眼睛紧紧的盯着小鱼身上的新衣服厉声骂道:“好你个死丫头啊,还学会了偷家里的银子买新衣服了是吧!”

说罢,不由分说的一把冲上前,将两姐弟的身上里里外外摸了一遍,没摸出什么东西才作罢。

小鱼眼睛一眯,好似打趣一般,开口笑道:“不过是有好心人见着我们姐弟两人身上的衣服太破烂了,给我们置办了一身新的罢了,二婶的性子还真是急呢,都等不及解释。”

丁月花十分不屑道:“呸!还真有闲的钱多的给你们买衣服了。”

小鱼点点头赞同丁月花的话,好像没听懂丁月花语气中的不屑,颇为认真的说道:“二婶说的是啊,要不然怎么说有的人同人不同命呢,有些人天生就是命好,走在路上也能碰见好心人,可有些人就没这么好命了,一辈子都是个劳碌命了呢。”

丁月花一听,脸被气得通红,但见着小鱼面上傻呆呆的模样,也不好发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院子里还一盆衣服没洗呢,赶紧给我洗了去,洗不完别吃饭!”说罢,便扭着粗胯的腰走了。

小鱼盯着眼前待洗的衣裳,心下无语,这丁月花是诚心就不想让她吃晚饭的吧,这么些衣裳怕是熬夜才能洗完吧。

正待小鱼怔愣间,便听见丁月花一声大骂传了过来:“你个死丫头,发什么呆呢!”随即,一个鞋底子便向小鱼飞了过来。

小鱼被这一下子打的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时,丁月花已经到了她的身前,向她的身子一顿招呼,而且越来越用力。

疼痛将小鱼从怔愣间拉了回来,见着丁月花的模样,小鱼心中便窜起来一阵无名火来,一把将她推翻在地,拉着小鼓向后山的方向跑了。

后山,就是姜家村的后山,没有别的名字,只是因正好背靠着姜家村,便这么称了。

才刚走到山脚下,小鱼和小鼓的肚子又开始咕咕的叫了起来,虽然眼下有银子,可是在这村子里也没什么用,被人看见说不准还会向丁月花告状。

思索一番,小鱼开口道:“小鼓乖,阿姐去山里采些吃食,你就在这儿乖乖等阿姐,千万别乱走!”

听着小鱼的话,小鼓虽然担心她,但也知道她性子倔,劝不动,便乖乖点头应了她。

小鱼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几棵果树,将上面的果子视若珍宝般揣进了怀中,又一起摘了些蘑菇。

但吃这两样东西也是无济于事,没一会儿便能感到饿了,想着如果能打些野味就好了,只是如今天色已黑,去打野味实在太难了,更何况她也没有趁手的工具。

忽而想起这山中是有条河的,便想着去河里摸几条鱼压压肚子。循着记忆,一路行至河边,小鱼心下一喜,拾了根长木棍便准备下河抓鱼。

刚走到河边,便见着河边处好像有个黑影,心下不禁一凛,但还是大着胆子过去了。

只见那黑影是一个人正半泡在水中,身上的衣服似有些破碎的痕迹,不知是不是因泡着太久的缘故,面上有些惨白,虽是这样,但也掩盖不了他的容颜,小鱼发现他长得还挺好看的,棱角分明,眼神锐利,面容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很有男人味。

心上不住感叹,这人真是好命,遇上了她也是命不该绝,不然这人在水里泡一夜也是要一命呜呼的。

将他从水中捞起至一处空地,再将他身上湿哒哒的衣服拧干些,便去捡了些木柴生起了火,小鱼见这人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便脱了鞋下河捞了几条鱼上来,也一同烤了去。

半晌后,小鱼摸了摸那人的额头,确保了一番后才道:“看你这情况应当是会没事的,我弟弟还在山下等我呢,我走了哦。”说罢,看着烤好的鱼,似是忍痛万分,留下了两条才起身走人。

小鱼不知道的是,在她话落刚转身时,身后的人动了动手指,目光也一直追随着她直至消失不见。

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下了山,小鱼的身影刚出现在山脚,便见着小鼓急急地向着她跑来抱住她。

知道小鼓是担心她,心下一暖,便拉着小鼓在一旁把从山上拿下来的东西都吃了。

待填饱肚子后,只听小鼓委委屈屈的开口道:“阿姐,小鼓不想回家,那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

小鱼心下了然,她也不想让小鼓再继续生活在那了,开口坚定道:“阿姐都知道的,小鼓放心,这一天不远了,只是离开前,一定要把属于我们的都拿回来!”

第五章:选择

两人悄无声息的回了院子内,路过丁月花的房间时,只听房内一阵嘀咕着,但还有些听不太真切,小鱼便拉着小鼓悄悄靠近偷听着。

“那两个小崽子,一天天真是闹得我头疼,不然毒死他们俩算了!”只听丁月花气急败坏的说着。

“可是这样,会不会引人怀疑?”房内的男人听了,也没反对,只是有些犹豫的问道。

听了自家男人没反对自家的提议,丁月花心下一喜,开口道:“我先前听那王婆子说了,她认识个卖药的,有一种杀人于无形的,保准没问题!”

门外的小鱼捂着小鼓的嘴,不能让他此时发出了声响,不然她们姐弟俩被发现了只会被房里的两人恼羞成怒,现在就送她们去见爹娘。

拉着小鼓悄悄的离开这处地方,待回了自家房内,便见着小鼓止不住的眼泪啪嗒嗒的掉了下来,小鱼一阵心疼,她还没去向鸠占鹊巢的二叔家发难,他们如今就想将她们姐弟二人毒死了?天下哪有这样的买卖!

一边给小鼓擦着眼泪一边开口:“小鼓乖,阿姐今夜就带你离开这好不好?永远都不回来了。”

小鼓听了这话,泪眼朦胧的怔怔道:“真的吗?”

小鱼狂点着头,向小鼓保证着,随即便拍了拍小鼓让他将要带走的行礼都收拾好,趁着后半夜便走。

看着小鼓收拾出来的东西,小鱼鼻尖一酸,她们姐弟俩先前拥有的好衣裳和好玩的皆被丁月花抢走给了她的儿女,眼下小鼓手中正紧紧攥着他们娘亲活着的时候为她们姐弟俩雕刻的木人,他们所拥有的也就剩这两个小木人了。

到了后半夜,小鱼将熟睡中的小鼓叫醒,让他先出了院门在外面等着她。

将小鼓送出去后,小鱼又偷偷折返了回来,潜至她二叔二婶所在的房中,但翻了半晌也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便将目光放向了床上躺着的人身上,只见丁月花正紧紧的把着头下枕着的枕头,小鱼心下一转,便放轻脚步到了床前,心下也是十分紧张,废了好大一番劲才将那枕头给拿了出来。

拆开来看,果然,姜家的房契地契还有她爹留下的银票皆藏在这枕头中,小鱼见了紧忙将它们往袖中一转,便溜了出去。

看着存放着她娘亲嫁妆的仓库,小鱼嘴角一勾,对着那间仓库洒了一颇酒,那酒的酒味十分醇香,正是她出生后没多久,小鱼爹在院子内埋下的女儿红,只等着小鱼出嫁时再取出,只可惜她爹到底是没等到那一天。将酒都洒尽,小鱼将手中的火折子一扔,便从后门逃了出去。

小鼓见着自家阿姐终于从里面出来了,紧忙跑了过去。

牵起弟弟的手,小鱼心中有着从未有过的踏实感,面上带笑,便向着先前埋下银钱干粮的地方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搭上了一个牛车,姐弟俩也不管这牛车要去哪,便坐了上去。

再落脚时,就听人说他们已经到了安乐镇,索性便决定留了下来。

王大娘见着小鱼热情地打着招呼:“哟,小鱼出来买菜呀。”

“是呀,赶个早去买些新鲜菜。”小鱼笑着回应着。

自打小鱼带着小鼓在安乐镇住下,便发现了这个时代还没有洗涤剂的出现,刷起残留下来的油腻污秽颇为费劲,就按着前世的记忆照着方子发明了洗涤剂。

哪曾想这洗涤剂的出现在这镇上颇受欢迎,连带着小鱼也跟着受关注了起来,走到哪都有人跟着打招呼。

“呜呜呜,爹爹求你别卖我!”

才刚走到街上,小鱼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一个年岁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大小的姑娘此时正被一个看起来醉醺醺的人交给几个壮汉,小鱼心下了然,又是一出便宜老爹卖女儿的戏码。

街上的人大多也都是围观看热闹的,小鱼本来也是没想管的,只是见那小姑娘哭的着实可怜,而且也不知这一卖是要给卖到哪里去,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住手!”那几个大汉刚要将小姑娘给捆了,便听见身后一喝。

走前两步,小鱼皱着眉看向醉醺醺的中年人问道:“你这人怎么当爹的,连自己闺女都舍得卖!”

只听那醉汉一脸不耐烦的喊道:“别人家的事与你何关,我想卖就卖!”

“姐姐救我……”小姑娘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说着。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这可是我们醉红楼相中的姑娘!”为首的一个大汉上前道。

“我若非要管这闲事呢?”随即便转头向醉汉道:“他们出了多少银子?我出双倍!”

大汉嘴角一歪,嘲讽道:“呵呵,小丫头,我怕你是出不起这银钱了,我们买她可是花了三两银子呢!”

正得意着,他便看见小鱼从袖中掏出了几个碎银,交给了醉汉:“这总是够了的,这姑娘现在是我的了。”说罢,就将那小姑娘一把拉到了身后。

那几个大汉见状,便一脸恶狠狠的要上前,但被为首的给拦住了,只见他指着小鱼开口道:“向来都没人敢跟我们醉红楼明着抢人,你这丫头是第一个,有本事你给我等着!”说罢,便带着人走了。

“多谢姑娘的大恩大德,以后杨柳就是姑娘您的人了,杨柳愿为姑娘做牛做马!”小鱼只听扑通一声,眼前这姑娘跪了下来不停的对着她磕头。

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小鱼对这些三叩九拜的模样还是不甚习惯,急急将杨柳扶了起来“诶,快起来,我这里用不上你做什么,回去好生过日子吧。”

小鱼见着杨柳父亲的样子,忍不住直摇头叹气,趁着醉汉不注意,偷偷塞给杨柳一个碎银子,低声道:“杨柳姑娘,实在不行就出外某一门活计吧,总比他日再发生此事强。”

杨柳听罢,心知父亲的德行,心中也默默谋划起今后的日子,又对着小鱼好一番道谢。

小鱼本以为自己同弟弟会在安乐镇一直扎根下去,可哪知自那日在街上出手相救了杨柳后,家中便不住的生出事端,还偏都抓不住人。

她自己倒是不怕,只可怜了小鼓每天跟着心惊胆战的,终是不忍,小鱼决定带着小鼓换个容身之处。

认真考虑了一番,小鱼决定前去渠头村安家,心下这么想着,手中的动作也快,三两下便将姐弟两人的东西收拾好了,就雇了一辆牛车出发了。

第六章:再遇

要说这渠头村其实离她先前在的姜家村也不远,虽说不远,但这两村之间却是隔了一座山,正是姜家村那座后山,因着这一缘故,两头的人也都不怎么来往,互相之间也都不熟悉。

“大牛啊,隔壁今天好像搬来了一户人家,你明日一早看看拿些什么东西去拜访一下,打个照应熟悉一下。”曹大娘在灯下缝补着衣裳对另一旁的曹大牛说着。

曹大牛边做着手上的事情边应了下来。

小鱼一大早便做好了糕点,想着一会儿去莲花镇赶集的时候卖出去,好赚些钱,将一切收拾妥当后,正准备出门时,便听见有人在敲自家院门。

听到声响时小鱼眼皮一跳,唯恐是先前安乐镇的那伙人,手中拿着院内放着的锄头逐步靠近门的方向。

“有人在吗?我是你家隔壁的邻居,来串个门。”门外那人的声音还煞是好听,犹如泉水般清冽。

小鱼闻言应道:“来了。”但还是不敢放心,手中拿着锄头就去开门了,如果门外还是那些人的话,为了自身安危她一定会毫不顾忌的挥出去。

门一开,便见着似乎有些眼熟模样的*在她的面前,可说眼前这人是男人又不太准确,那人面上的稚气还未完全脱去,身上当真是介入稚气向成熟两种气质,正是少年向着成熟男子过渡的时期,这两种感觉同时在他身上存现倒显得极为有特色。

不止小鱼愣住,门外这男子也同样愣住,半晌才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道:“姑娘,你拿着这锄头是要下田吗?”

小鱼闻言,一把将锄头扔在一旁,急忙摆手讪笑道:“啊,没有没有,刚才不小心拿错了!”

听到小鱼的声音,眼前这人也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小鱼好似确认什么一般,正待小鱼被看得极为不自在要开口时,便听见头上响起了一抹笃定的声音:“姑娘,两个多月前在后山,你救过我。”

小鱼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眸看向他,怪不得瞅这人眼熟的紧,原来自己先前救过的人就是他!如今在这渠头村还能相遇,还真是缘分啊!

两人又是好一番寒暄,小鱼得知这人名叫曹大牛,就住在她家隔壁,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人称曹大娘,那日出事也是照常进山打些野味,可不知怎么走的,脚下突然一滑,便从山坡滚了下去,直接掉到了水边,整个人也直接摔得昏迷不醒了。

听到曹大牛的讲述,小鱼心下咂舌:这人倒是长得仪表堂堂,怎么这名字就是和人不搭呢?真是白瞎了这幅好皮囊,还有运气也太背了吧,走个路都能摔进河里……

心下虽然不住吐槽,但面上还是热络着,两人这一聊天,小鱼得知曹大牛也打算去莲花镇,心上一喜,便邀着他一同前往了。

大牛本是来镇上买东西的,买完后便陪着小鱼一起卖着糕点了,两人在偌大的集市中着实不显眼,许久都没什么人看过来,大牛心下一动,便开始吆喝着兜售,大牛这一嗓子喊得十分嘹亮,再加上他的样貌好,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刚还无人光顾的两人,没一会儿便将东西全都卖出去了。

回村的路上,小鱼还不住的赞叹着大牛刚才好样的,一个劲的夸奖将大牛说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牛挠了挠头道:“别把功劳都推我身上,能都卖出去还不是因为你的糕点看起来就好看,让人忍不住想买回去吃。”

说罢,脑内灵光一闪,又开口:“小鱼,你连糕点都会做,那其他的是不是也会些。”

一提到这个,小鱼两眼直发光,拍着胸脯保证道:“当然了,就没有我姜小鱼不会做的菜,八大菜系样样拿手,怎么了?想吃的话我就给你做!”

大牛无奈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丫头有这手艺就没想过去开个茶馆摊子什么的吗?”

闻言,小鱼面色暗了暗,声音也有些低落:“我当然想过,只不过先前的生活一直飘零着,且还要照顾鼓弟,又没有帮手,分身乏术啊。”

“不如我们合伙怎么样,你就负责厨房里的事就好了,外面的事都我来。”

听到大牛的话,小鱼心下一动,认真考虑起来,觉得可行,随即便拉着大牛,两人认真商讨了一番,最后将事情给定了下来。

小鱼自打来到渠头村,便一直同隔壁的大牛母子俩走得相近些。

“大牛回来了啊。诶呀,小鱼也来啦!”曹大娘此时正蹲在院子里喂着鸡,听见门口有声响抬起了头。

曹大牛见状,不由皱了皱眉道:“娘,你这腰又不好,喂鸡这活等我回来做就好了。”说罢,就快步走到了曹大娘身旁将她给扶了起来。

“哎呀,就蹲下这么一小会儿,不碍事的,我这身子哪有那么娇贵,喂个鸡都不行了。”曹大娘嘴中虽说着斥责的话,但心中却是一暖,知道大牛这是担心她呢。

见着这母子俩互动的模样,小鱼突然心中一涩,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来,也不知道在她来这儿以后,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思及此处,也有些不由自主的开口道:“真是羡慕曹大娘呢,有大牛这样一个好儿子孝敬你!不过小鱼还是更羡慕大牛哥有您这样的好娘亲呢!”

哪知小鱼这话一出,便见着曹大娘的神色有些怅然,心下疑惑时,便听到曹大娘开口道:“唉,小鱼这么说我都要不好意思了,都是大牛这个孩子心眼儿实,我才能有这么一个好孩子做儿子。”

听着曹大娘这话,小鱼感觉心下有些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但随即便听见曹大娘又开口了,语气中还有些许感叹:“我们大牛也是个可怜的,被老婆子我遇见的时候就奄奄一息的样子躺在地上,当时怕的我哟,还真是以为救不回来了。不过我们大牛福大命大,硬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扛了过来,只可惜这孩子忘了先前的记忆,只能委身在老婆子我这来了,也真是委屈他了。”

话刚一落,大牛的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但话中的语气却是认真:“娘,又提这些做什么,当时您把我的命捡回来时,我就说过今后您就是我娘,要好好孝敬您。既然先前的记忆想不起来了,说不准是我本身就不愿记起呢,想不起来我也不强求了,总归过好眼下的日子才是真的。”

一旁的小鱼听着这娘俩的话不禁有些咂舌,怪不得她有时见着曹大牛就觉得他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小山村长大的。曹大牛的举手投足间比起他人来讲总有些气质卓然,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而且就算见着他每日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却还是能在他立在人群中的时候一下子就将目光放到了他身上,整个人便脱颖而出到底是与他人不同的。

思及此处,小鱼好奇问道:“真是没想到还有这茬呢,曹大娘能给小鱼讲讲是怎么碰见大牛的吗?”

只见曹大娘的目光放远,幽幽的说道:“那是一个大清早,老婆子我想着去镇上卖点东西,就赶了个大早,这不想着早点到嘛,就抄了条近路,走了那鲜少有人至的林子。”顿了顿眼神微眯又道:“谁知道我刚走了才一半,便闻见了不寻常的血腥味,当时我呀,吓得真是心直突突,但还是大着胆子摸了过去,这一过去就看见大牛伤痕累累的躺在那,一点生命的气息都感觉不到,我那时心里害怕极了,以为一大早就碰上了晦气!本来见着那场景腿都有些软了的,但不知为何老婆子我呀突然想去确认一下这到底是个活人死人,看看还有没有救了,这就将大牛给带回来了。”

“怎么会这么惨,以前的事大牛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听着曹大娘的描述,小鱼心有不忍的说道。

曹大娘颇为感叹道:“可不是嘛,刚把大牛救下的时候,我看着这孩子身上的衣裳还挺好的,都是些什么绸缎锦绣的,不是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一看就是个生在富庶人家的孩子,而且当时他身上佩戴的玉佩,老婆子活了这么些年啊,也没见过那样别致的,说是极品也不为过。”

听到这些,小鱼不禁脑洞大开,心下腹议着,这曹大牛的身上真是集受伤、失忆、隐姓埋名为一体啊,而且相貌和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也是极好的,说不准真是个什么皇亲国戚呢。

但随即,小鱼便在心下摇摇头否认,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太多了,这大牛的身份要真是那么尊贵,怎么可能在这渠头村这么久都没被找回去呢?也许只是哪处家道中落的人家遇见事端被曹大娘救回来的而已吧。

脑中又转了几个弯弯,但还是有几处想不通,小鱼也就不做多想了。

第七章:意外来客

要问渠头村内最近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什么,那一定是前两个月才开起来的,名为杏花村的茶馆了。

茶馆虽小,但每日来往的人却是不少,有时还要排好长的队呢,来往的人皆是为了尝一口这杏花村内的糕点小食,吃过的人无一说不好的。

“有,有人吗?求求您了,救救我们。”

黄昏时分,店门口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两人的模样看起来皆有些脏乱,一人正扶着另一人,另一人看起来早就昏了过去,而说话这人也在话落后晕了过去。

大牛听闻声响后,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看这两人的模样也颇为可怜,也不知遇上了什么事了,在他们店门口求救想来也是因杏花村离城门口近些罢了。

虽说心下可怜这二人,但也不能不由分说就将他们带回去,随即便起身向后厨的方向走去。

再出现时,大牛的身后还多出了小鱼,两人快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待行至门口,只见门口正有两人昏迷不醒的模样,小鱼面上忍不住触眉,步子不停的朝着两人而去。

随着距离的越发相近,小鱼的脸已经犹如包子一般皱在了一处,只因她看清了地上那二人中赫然躺着一位她还算面熟的人,正是当日在莲花镇买走她婚书的白衣公子,只可惜小鱼此时还并不知这人便是她曾经的未婚夫。

和大牛商量一番后便决定将这两人救下,随即便早早的打了烊,将这两人先送至大牛的家中。

小鱼和大牛在家中一顿忙活,又是熬稀粥又是煮药的喂给这两人喝,而这两人也终于在天都黑透后转醒了。

李浚齐睫毛轻颤的缓缓睁开了双眸,屋内微微有些暗,让刚恢复意识的他还不甚清醒,可随即映入眼中的一张大脸却是彻底将他吓醒了。

小鱼看着眼前少年的模样颇有些不解,难道自己真有那么吓人吗?虽说如今的她说不上好看,但也比先前在姜家村的模样好多了,虽还是有些圆润,但整个人差不多瘦了一半呢。

“怎么是你,我怎么在这……”李浚齐看着面前的少女抱着被子开口道。

小鱼见状,忍不住好笑道:“见到我很奇怪吗?我可是救了你诶,而且是你们两个主动倒在我店门口的。”

李浚齐听罢,心下一片愕然,有些人真是想躲都躲不开,真不知是劫是缘。

见着眼前少女落落大方的笑容,随即也不想去纠结自己心中那些事了,索性坦率些,只听他开口道:“李浚齐多谢姜姑娘相救。”

闻言,小鱼有些吃惊,半晌才开口:“你是李浚齐?李府三少爷李浚齐?你当初就知道我是谁了?”

见着李浚齐点了点头,小鱼本还有些生气,但看着李浚齐如今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下的气好似都消了,觉得以往那些事也如过眼云烟,要做的是珍惜当下才是。

“好了好了,本姑娘肚量大,懒得与你计较,倒是你,怎么回事?”

闻言后,李浚齐将所发生的事一一复述来,原本他一直在外求学,这一次不过是像往常一样回莲花镇,可谁知这次也是倒霉,走过那么多次的路都没问题,偏偏这回出了事故,在林间碰上了一伙劫财的,将这主仆二人身上的银钱全给拿走了,连赶路的马车也给劫走了,两人没钱没粮的,徒步走到这渠头村也是用尽了力气,当真是惨。

“放心好了,我和大牛明日便找车子送你们回莲花镇,今晚先好生休养着。”小鱼留下保证的话,便抬腿走人了。

看着小鱼的背影,李浚齐不禁有些愣神,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生命中被拿走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多想了。

第二日一早,才刚用过早饭,李浚齐便看见小鱼火急火燎的来了,身后还跟着大牛。

“我和大牛已经找好车夫了,稍等一会便过来接你们了,你们看看都收拾好了没。”

李浚齐此时已经换下了平日中所着的华服,正穿着大牛的粗布衣裳,虽是这样,却也不掩他所散发的光芒。

几人寒暄间,便听到院外传来一声叫喊,知道是车夫来了,便急忙忙的送李浚齐二人出了院外。

待李浚齐坐上骡车后,看着眼中离他越来越远的小人正同他挥着手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下一暖,好似有什么蔓延开来,对她也没有从前般的厌恶了。

将李浚齐送走后,小鱼和大牛二人又恢复了先前般的生活。

直到有一日,打烊回家的路上大牛突然开口道:“我今日出去采买,听闻鼎香楼过些时日要举行厨艺比拼选出来个主厨。”顿了顿又说道:“你要不要去试试?”

小鱼转过头,见着月光此时正洒满眼前这人的脸,显得这人越发稳重好看了,愣了愣才道:“杏花村呢?你没关系吗?”

“这都不重要,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去大酒楼一展拳脚,这次何不去试试。”

听到大牛的话,小鱼的思绪却是有些飘远了。自从来到渠头村遇上大牛后,自己好像一直都是被安慰被保护的那一个,什么事情大牛好似都为她想好了一般,从不让她两难。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心就被这股有意无意间的温柔包裹住了,再也不想逃离开来,只是不知眼前这人是个怎么样的想法……

小鱼大牛二人商量着,便将杏花村先关了,收拾好行李便向着莲花镇出发了。

待到鼎香楼比赛进行当日,小鱼不禁咂舌,知道来比赛的人众多,却不知居然有这么多,简直超乎了她的想象力。

比赛分为三关,前两关小鱼都毫无意外的过了,待到第三关时,场上除去小鱼还剩下两个人一同比试着。

小鱼见着另外两人,心知最后一关可不能大意了,毕竟能从众人中脱颖而出的,身上都得有几把刷子。

“最后这一关,则是要考你们谁做出来的食物最能打动人心了,作为一个好厨师,光会做好菜也不行。”座上的考官向着这三人开口道。

这三人得了吩咐便去一旁挑选着食材,思索着要做什么东西去了。

待到规定的时间到,只见三人做的东西皆被端了上去,上面盖了盖子,也不知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

座上的考官不止一个,同样的也有三个,只见他们吃完前面两人的菜,面上也没显露出什么表情,下一个就是她做的菜了,心下忍不住紧张,连手心都是汗。

小鱼的目光一直盯着座上的几位考官,见他们在将自己的菜送到嘴中片刻后,面上都浮现出了一阵惊喜,随即又吃了好几口,小鱼见状心下也一阵欢喜。

果然,在宣布比赛结果时便见着一个少妇打扮模样的人,从口中宣布了获得第一的是姜小鱼,也成功获得鼎香楼主厨之位。

第八章:最好的时光

因着这一茬,晚上和大牛回去时,两人还找了个小酒馆喝上了一壶,面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此时的小鱼见着大牛的模样真是越发喜欢,也不知是酒壮怂人胆还是什么,看着大牛便脱口而出:“大牛哥,小鱼真喜欢你呀。”

话刚一落,只见大牛抬起头,盯着小鱼,声音都慢了一拍:“你,你说什么?”

“我说,小鱼喜欢大牛呀,嘻嘻嘻。”

见着少女娇俏可爱的模样,大牛心下有些无奈,随即也笑道:“我也喜欢小鱼,第一次见了就喜欢的紧。”

说罢,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面上笑容更盛。

转眼间,一年的时光便流逝而去。

自从进了鼎香楼后,小鱼过得也是颇为自在,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身体也随之变化,真是一日更比一日苗条好看了,与从前在姜家村的姜小鱼简直是两个人。

这期间还因着误打误撞救了一个名为刘氏的寡妇,这刘氏非认准了要报答小鱼,任小鱼怎么相劝都无济于事,便只好作罢留了她在鼎香楼为自己打了下手。

还有先前比赛时那些评委和主持人都是鼎香楼的人,小鱼来后与先前做比赛主持的樊素还有吴三感情算是最好的,几人平日里不忙的时候便在店里吵吵闹闹的,颇为有趣。

自打在鼎香楼当主厨后,李浚齐听闻了便三天两头的往这跑,两人每次见面都要斗遍嘴才罢休,虽说每次见面都打打闹闹的,但感情却越来越好,每次鼎香楼的人见了他们两人一同出现都会打趣道,欢喜冤家又来了。

这一日,李浚齐邀约小鱼去一处茶肆一同游玩,小鱼想着没什么事便应了。可等到了地方,便见着除了李浚齐外还坐着一人,离老远看那人的举止动作都觉得那人身上透露出一股子纨绔子弟的气息,心下疑惑着李浚齐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小鱼你来啦。”李浚齐最先见到小鱼的到来,开心的打着招呼。

“哟,平日里怎的没见李三公子对哪家姑娘如此热络呢,莫不是有情况了。”那一脸纨绔的少年打趣着。

“赵崎!”李浚齐皱眉不悦。

那叫赵崎的见状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是不开心了,便乖乖闭了嘴,可他这性子实在是耐不住,过了一会儿便转头去逗小鱼了。

聊了一会儿后小鱼得知眼前这位纨绔子弟是李浚齐在外游历时结交到的朋友,且这赵崎的来头还不小,家中势力颇大不说,还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儿。想到这儿,小鱼心下便了然这人为何看起来如此自大,想来是从来没吃过苦头,被人娇惯大的,人倒不是坏的,只是有时实在有些烦。

正比如此时,赵崎就对小鱼说道:“听说你做菜很厉害,不知怎么个厉害法啊,现在能不能给我做一两道菜出来。”

小鱼正被赵崎烦的不行,此时见他这么说了,心下便坏笑着,面上却是正色着应了。

没等一会儿,赵崎便见着小鱼端了两个碗过来,面上便一喜,接过来便迫不及待的向着碗中看去。

“你确定这能吃?”与想象中的菜肴不同,赵崎不敢下筷。

“当然,绝对好吃。”

得了保证,赵崎将一个碗中的东西放进嘴里,随即便喊道:“这什么啊,这不就是清水煮菜!”还没等小鱼说些什么,便见着他不信邪一般讲手伸向了另一个碗:“呸!苦死我了,这分明就是苦芯莲子,你这小野猫没安好心啊。”

只见小鱼颇为不以为意的吐了吐舌头,不甘示弱道:“哼,混世大魔王。”

…… ……

随着赚的钱越来越富足,小鱼便在莲花镇买了块地搭了处房子来,房子一盖好便将渠头村的曹大娘和弟弟小鼓都接了过来,两家人一家占了一侧院子。

可有时老天总是不随人愿,小鱼的生活才刚向着正轨慢慢行驶着,便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

荒年的日子着实不好过,莲花镇虽说是个富足的地方,但不时就有难民路过或直接留在这了,也让整个镇子顿时笼罩了一层乌云。

这天刘氏突然不好意思的将人都叫到了一处,面上带喜,分发着喜帖:“我要改嫁了,过几日在家里办几桌酒席,你们有空的都来啊!”

众人面色哗然,似是没想到刘氏突然来这么一出,其实这也不怪他们疑惑,只因为实在没看出平日里刘氏同哪个男人走的相近些啊,如今这么一说倒像是抛了个深水*。

听着众人的道喜,刘氏面上一红,随即开口为大家解惑:“诶,先前去药铺抓药,在那遇见了个逃荒的汉子在那做帮工,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嘛。”

待刘氏的婚宴过了没几日,鼎香楼内又发生了件大事!

樊素今日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往日这倒没什么,樊素肯定会直接蹦起来大喊一声老娘没事的,可今日这一跟头可直接摔得她身下见红了,众人都吓得不轻,这里面也包括樊素自己,也是此时她才知道自己居然怀孕了……

随着樊素的流产,整个鼎香楼的上空好似又布满了乌云一般,也不知这荒年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这一年是明昭十三年,这一天,鼎香楼像往常一样照常营业,突然,有一桌的客人大喊大叫了起来。

“诶呦,快来人啊,肚子疼啊!你们家这菜是不是不干净啊!”

他这一声把店内正在吃饭的客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起来。

大家围了上来,在周围议论纷纷的说道:“诶,这菜是不是不干净啊!”

“我们都吃了,会不会也有事儿啊!”

掌柜听到这边出事儿了,连忙赶来解释,但是也于是无果,就赶紧让小二去把身为主厨的小鱼给叫来。

小鱼正在厨房做菜呢,就被小二给拽来了,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走到大堂映入她眼帘的就是趴在桌子上一阵哀嚎的客人,以及脸色惨白的掌柜。

她急忙问道:“掌柜的,发生什么事儿了啊?”

掌柜见她来了,急忙拉住了她,慌张的开口说道:“小鱼,你可算来了,你看看,这有一个说了吃了你做的菜,就肚子疼的客人,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原本趴在桌子上的客人,一听两人的对话,就立马起身,抓住了小鱼的胳膊,他紧紧的抓住了小鱼,声音虚弱的开口说道:“原来是你!就是你做的菜!我吃了才肚子疼!你肯定往才里面下药了!你是要害死我啊!”

围观着的人们本来就是凑热闹,当他们听到菜里面下药了,都纷纷的不由得大喊了起来:“啊!菜里有毒!”

“我们都吃了啊!会不会死了啊!”

都说三人成虎,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此时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当成真事儿议论了起来,恐惧感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开来。

第九章:冰释前嫌

小鱼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挣脱开男人拽着自己的手,可是她的力气没有那么大,挣脱了半天也挣脱不开。

就在她惊恐和害怕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耳边。

与此同时,还有一双手抓住了男人的手,一把拉开了附在小鱼胳膊上的手。

“来的真是时候,刚好我还略懂一些医术,正好可以帮助这位公子看一看症状。”

小鱼闻声转过头去,就看到此人是李浚齐。

她微微的挑了挑眉,目光疑惑的投向李浚齐,她认识他这么长时间,怎么不知道他还略懂医术呢?

他并没有理会小鱼的目光,而是将目光转向男人的方向,语气友善的开口说道:“这位公子,现在可感觉好一些啊?如果还是感觉不舒服的话,在下帮你诊治一下吧,要是病情严重的话,还是尽早就医比较好。”

男人眼珠转了一圈,随即就身体坐直了,心虚的开口说道:“我感觉好多了,好像刚才是岔气了,不好意思啊。”

李浚齐微微一笑,紧接着开口说道:“公子的身体无碍就好。”

随即,他转过身来,看向众人的方向开口说道:“各位,既然这位公子的身体并无大碍,也就说明鼎香楼的饭菜并没有问题,还请各位安心的继续用餐吧。”

众人纷纷扫兴的开口说道:“这算什么事儿啊!吃饭的兴致都给吓没了。”

这个时候,掌柜的倒是很有眼力见的走上前来,笑盈盈的开口说道:“各位客观,今天的事情实属抱歉,实属抱歉啊,小店送每桌一壶酒,聊表心意啊,各位。”

这些人一听白得了一壶酒,哪还有什么兴致没有了啊,一个个都高高兴兴的回到自己的饭桌吃饭去了。

众人散了之后,小鱼对李浚齐开口说道:“谢谢你啊,出来替我解围。”

李浚齐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我也是刚好赶上了。”

这个时候,小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哎!你什么时候会医术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就见他在她的耳边,轻声的开口说道:“我不会,骗他的。”

说罢,两个人不谋而合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当两人的心情逐渐遗忘了刚才不愉快的事情,神经刚刚放松下来的时候,李浚齐的母亲杜氏和宋婆子来了。

她一来就直接针对小鱼,开口就是嘲讽:“好啊,我就知道我儿子在这儿,就是因为你,我儿子才成天往这跑的。”

还不待小鱼开口说什么呢,李浚齐就挡在了她的身前,他开口说道:“娘,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啊。”

他的话音刚落,他就带着他母亲离开了,也不给她们再次开口的机会,他转过头对小鱼满是尴尬的神情开口说道:“小鱼,你别往心里去。”

小鱼微笑着朝着他摇了摇头,就看着李浚齐和他母亲离开了。

这段日子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就是春华轩倒闭了,春华轩就是李浚齐读书上学的地方。

李浚齐的心情这些日子也不好,春华轩倒闭了,他也就要换个地方读书了,他要去昌平城的太学去求学了,那就代表着他即将离开这个地方了。

他纠结了几日,最终,他想在临行前去找小鱼。

他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走到鼎香楼,这个时候还不是饭点,小鱼还比较悠闲,她无聊的坐在门口东瞅瞅、西看看,刚好看见了李浚齐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她笑着说道:“呦!你今天怎么这么闲啊!”

就见李浚齐支支吾吾的开口说道:“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小鱼看他这幅样子,不由得笑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怎么结巴了啊?”

李浚齐鼓足了勇气,咬了咬牙,才开口说道:“我就要走了,我有话对你说。”

小鱼惊讶的问道:“啊?你要走?去哪儿啊?”

他沉声说道:“昌平城,我要去昌平太学求学。”

小鱼的眸色黯淡了几分,她低声说道:“哦,对啊,我听说了,你原来读书的地方倒闭了,你是该去其他的地方求学。”

随即,她换上了一种略微轻松的神情,开口说道:“说吧,你有什么事情对我说。”

李浚齐也就不磨磨唧唧的了,他痛快的开口说道:“我,我想说,对不起,当年退婚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

小鱼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她开口说道:“你打住,对不起什么的你就不用说了,我知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不过我还挺高兴退婚的,你看我现在过得多自在,况且,我们俩谁都不喜欢谁,你说是吧。”

被李浚齐这么一说当年退婚的事情,小鱼还多少有一点儿不自在。

李浚齐虽然被她打断了话语,但是还是继续开口说道:“还是要和你说一句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小鱼被他这一句“谢谢你”又给整懵了,她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对话。

就听他接着开口说道:“谢谢你之前的救命之恩,此等恩情我无以为报,以后你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小鱼就打着哈哈,应声说道:“好好好。”

两人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但是她是真心不喜欢这样的对话。

于是,她转移了话题,她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走啊?”

李浚齐应声说道:“七月七。”

小鱼微微挑了挑眉,笑着开口说道:“七月七!好日子啊!那我就提前祝你一路顺风,学业有成,前程似锦了!哈哈哈!”

李浚齐听她这么说,也笑着说道:“你这是从哪儿学的词语啊?”

小鱼朝着他开口说道:“你管呢,切!”

这个时候,掌柜的叫小鱼准备开工了,于是,小鱼就和李浚齐道别,准备朝着店内跑去。

李浚齐叫住了她:“小鱼!”

小鱼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眼神疑惑的看着他,看他的样子,分明是还有话要说,她开口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快说!”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小鱼,你也保重。”

她回应了他一个笑脸说道:“好,保重!”

说完,就朝着店内跑去了。

李浚齐看着她的背影,轻声的开口说道:“小鱼,如果我问你,你会和我走吗?”

可惜,不会有回应的。

第十章:变故

两人的这一幕落到了曹大牛的眼睛里,他只觉得心中一阵的不痛快。

他走到了厨房,脸色阴沉的看着正在忙碌的小鱼,走到她的身边,低声说道:“今晚我在桃林等你,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他就转身走出了厨房,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晚上,她走到桃林的时候,就看见曹大牛站在桃树的下面,手里还拿着一个画轴。

她走上前去,疑惑的开口问道:“你找我干嘛啊?”

曹大牛赌气的问道:“今天李浚齐找你干嘛啊?”

“啊?”小鱼微微一愣。

就见曹大牛神情有些别扭的开口说道:“那个……我……我……”

小鱼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他要说什么,她没了耐心,开口说道:“你不说我走了啊。”

说完,她就要转身走了。

曹大牛一看她要走,就着急了,急忙抓住了她的手,慌张的开口说道:“我……我有话跟你说。”

小鱼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不耐烦的开口说道:“那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我可走了。”

曹大牛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小鱼也楞在了原地。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笑着看着眼前有些害羞的男人,男人被她看的更不好意思了。

他羞恼的开口说道:“你笑什么?”

她毫不掩饰的开口说道:“我也喜欢你。”

于是,话说开的两人便约定好了在七夕节当日成亲。当晚,曹大牛送给小鱼一幅莲花美人图当做定情信物,他要在七月七这个浪漫的日子迎娶他最喜欢的小鱼。

…… ……

曹大牛这几日一直沉浸在开心中,一想到明日便是新婚之日,他就更是喜上眉梢,只可惜,这段开心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即将就要消散不见了。

“主子。”房门前的一个黑影看见曹大牛的身影,单膝跪地行李道。

曹大牛见状有些不解,但还来不及做任何举动,便听见那黑影口中缓缓而出的话飘进了他的耳中。听的越多,他的瞳孔不禁紧缩,有些不敢置信,随即头便是一痛,好像有什么消失已久的东西浮现而出,渐渐露出了真面目。

只见大牛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怎,怎么可能……”

“还请主子随我先回昌平城去,其他事等容后再说。”黑影开口道。

黑影的突然到来让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忧。

七夕节如期而至,这一天是李浚齐离开日子,也是小鱼出嫁的日子,他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可是却没有任何行动。

这一天,狂风暴雨,丝毫没有任何的浪漫气息,小鱼早就梳妆打扮好了,等待曹大牛的到来,可是迟迟却没有等到他,到了吉时也不见他的踪影,小鱼心下忽的就慌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冲了出去,顾不得外面的倾盆大雨,朝着曹大牛那处跑去。

李浚齐本想在临走之前,偷偷的来看小鱼一眼,可是他刚到附近,就看到小鱼身穿一身红衣,也不打伞就跑了出去,他见状,急忙在后面追赶,他生怕小鱼出事。

就看她朝着曹大牛家的方向跑去,小鱼跑到曹大牛的家,在门口敲着门,呼喊着,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她的心跌落到了谷底。

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跑着,呼喊着:“大牛!曹大牛!”可是,没有回应。

路上的积水,让她脚下一滑,摔倒了,她的膝盖受伤了,不知是膝盖的疼痛还是心里的疼痛,脸上早就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就在这时,她的头顶突然出现了一把雨伞,替她挡雨。

她满是期待的抬起头说道:“大牛!”

下一秒,就是失望,来的人自然是李浚齐了。

李浚齐背着小鱼回了鼎香楼,路上,小鱼低声喃喃的说道:“他为什么会不辞而别呢?是不喜欢小鱼了吗?”

他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心下叹息,只能选择沉默了。

眨眼间,离曹大牛离开的那日已经足足过去了一年,小鱼十六岁了,李浚齐也去了昌平太学了,在这一年中,小鱼过得浑浑噩噩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每天都沉默寡言,一点儿都不像从前那个欢脱跳跃的小鱼。

在这一年的九月份,小鱼忽的醒悟过来,看着逐渐长大的小鼓,和他眼中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担忧,觉得自己不应再如此了。虽说心中还记挂着曹大牛,但还是强收拾好心情,便带着她的弟弟踏上了去昌平的官路,在路上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小姑娘名叫小草,她于心不忍,便出手相助了。

在这之后,加上小草,两人就变成了三个人。

经历了几个月的路程,在年底的时候,她们终于到达了昌平。

小鱼刚一入昌平城,还没等欣赏这城内的好风光呢,便听到周围的一片惊呼声,一抬眼便见着一辆马车向着自己直冲冲的跑来了,顿时呆住,腿如灌了铅般走动不得。

闭上了眼,已经做好准备要被马踩入胯下,但半晌也没觉得身上降临来的疼痛感,反而是听到了一声莫名的响声。

心下疑惑间便睁开了双眼,只见眼前有个人正手持着一个长鞭,而他面前正是刚才向小鱼奔来的马车,不用想也知道是这人挥鞭救了她一命,心存感激的便向着那男人的方向走去。

小鱼才刚跟这人道了声谢,却不见眼前这人有些什么反应,直直愣愣的盯着她身后的小草看着,把小草看的直毛楞。

“以后走路注意些。”小鱼正想再开口时,便见着那人收回目光,扔下一声冷冷的话语便转身离去了,真是奇怪的人啊。

随着街上满目玲琅的摊子,没一会儿小鱼就将在城门口遇到的险事扔在了脑后,待随着中介走了一遭后,便在城东的一处小院内落了户。

眨眼间,在昌平城内住了也有几个月,如今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腊月初八这天,小鱼又被李浚齐给约了出去,说是怕她憋得闷得慌,带她出来散散心。

也不知是赶巧还是怎的,两人至湖心亭见到一群官家小姐打扮的人也在那附近,正转身欲走想着换个地方时,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喊声。

叫住他们的是一个名为方兰芷的官家小姐,她与李浚齐也算是认识的,便打了个招呼。趁二人打招呼间,小鱼忍不住打量着面前这位姑娘,看着她的举止容貌,当真是配得起吐气如兰、绝色脱俗这几个字的,面对好看的女孩子,小鱼向来是没有招架力的。

身旁的两人说了几句话便打着招呼告辞了,只是方兰芷的眼神不住的好奇着向小鱼看来,小鱼也不在意,大大方方的便随着李浚齐离去了。

这个年很快就过完了,一眨眼间就到了来年二月。

第十一章:新生活新工作

小鱼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此时过完年,街上的铺子又都开了起来,她便忍不住上街去了。

在街上溜达了一阵子,便被一处贴着的告示吸引了目光,只见那告示上正写着“一品天下”这个酒楼正在招聘纳贤。小鱼见着心下便一喜,要说这一品天下可是昌平城内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了,来往过客也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更何况小鱼早先便听说这里面的菜式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呢,心中一直向往,此时见着这招人的告示便不住的开心。

因着先前有在鼎香楼的经验,所以这次进一品天下也颇为顺利,小鱼满怀干劲的就进去了,然而还没等做几天,便对这一品天下颇为失望,只因她觉得这里的菜品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心下忍不住有些失望。而更失望的则是这个酒楼里,居然拿资历压人,有的老人仗着自己来得早,也不管自己做菜好赖,都对她们这些初来乍到的新人颇为欺负,呼来喝去的。

失望至极的小鱼便决定从一品天下退出。

李浚齐得知这个消息赶到的时候,已经见着小鱼抱膝坐在院子中了。

“你说,这昌平城内就没有像鼎香楼一样的酒楼吗?那时候大家都在一起多好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小鱼幽幽的叹道。

听到小鱼的话,李浚齐不由顿了顿步子,随即又恢复神情,在小鱼的身边坐下:“过去的不能重来,我们惟有将它好好的储存在记忆中,告诉自己以往有多快乐。而眼下我们要做的则是珍惜当下,才能不辜负从前和未来的自己。”

说罢,只见他面上一片怅然,也不知这话到底是说给小鱼还是自己听的,或是他们两个都该听一听吧。

离开一品天下后,小鱼在家待了有一段日子了,虽说她人不在江湖,但江湖上却处处有着她的传说。

只因为自先前因一品天下弄得有些伤了心,后来被李浚齐安慰了一番,她便灵光一闪,写了本菜谱,署名为玉公子。本只是写着玩玩罢了,可谁知刚一发售便引来一股追捧的热潮,自此玉公子的名号便这么误打误撞的传开了。

如今已经入夏,她便想着上街市买些东西,回来给小鼓做些消暑的东西。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一处酒楼便落尽她的眼中。只见一个掌柜打扮的人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店门口,心下好奇,便忍不住走过去询问了。

胡掌柜憋了一肚子话正愁没地方讲呢,这可下来了个人便张口说道:“唉,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酒楼里的大厨马上就要回乡了,我这正愁招不来厨子呢。”

小鱼不由好笑道:“招厨子有什么难的,至于让您这么烦闷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厨子也是如此,所以才难招呢!”见着小鱼这副模样,胡掌柜也没觉得小鱼能听懂,只是当着一个诉说的地方。

小鱼见状,心下一转,脱口而出:“掌柜的,要不您看看我怎么样?”

“你个小姑娘别在这凑热闹,我这正烦呢。”胡掌柜只当她胡闹,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虽是这么想的,但胡掌柜也耐不住小鱼的恳求,便只好应了,随即就将她领到了厨房,说是给她个机会露一手,才决定是去是留。

胡掌柜虽然看着小鱼做菜时有模有样的,但也只觉得是假把式,待小鱼的菜一一出锅摆放到他面前,那菜香味飘荡在他鼻尖时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随即便迫不及待的一一品尝了起来。

“你这小姑娘,看不出来啊,手艺这么好的。”胡掌柜边吃着边夸道。

“胡掌柜你可曾听闻过玉公子?”

胡掌柜随口一接:“怎么?难不成你还是玉公子的关门弟子不成?”说罢,便觉得这个事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又道:“难不成还真是啊?”

“不是,哪能啊。”胡掌柜听这话不觉有些失落,但随即另一声犹如惊雷的声音在他耳旁炸开:“其实我便是玉公子。”

小鱼见着胡掌柜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自己,便觉得有些好笑,她先前同这人说会做菜便被教训不许捣乱胡闹,直到自己露了一手后又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

胡掌柜被惊得半晌才回过神来,反复的向着小鱼确认刚才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待小鱼一一为他解疑后,终是信了。

胡掌柜摸着下巴不住的感慨着:“没想到啊没想到,谁能相信这玉公子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个小女娃。”

自此,姜小鱼便留在了胡家酒楼,而胡掌柜更放出话去,说是玉公子马上便要坐镇胡家酒楼,一时之间,胡家酒楼内便涌入了大量的客流量,到达了一个人声鼎沸的高度。

胡掌柜的话虽放了出去,但问讯而来的人们却是谁都没见过那传说中的玉公子,有好奇跑到后厨偷看的却只看到了一个少女模样的人,心下不免失望,皆是认定了小鱼这副模样不会是玉公子。而小鱼心下也好笑,对外也声称自己同玉公子没什么关系。

又过了几日,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人群都喊着要去城门口,心下有些好奇,便问了一嘴。

“鱼啊,你这天天在厨房里都要呆傻了吧,今日可是六皇子萧子恪大败敌军回昌平城的日子。”一旁的刘账房打着算盘眼皮都不抬一下的说道。

“六皇子?”别说小鱼傻,只是平日里忙于厨房的那些事,还头疼着小鼓该去哪处学堂,对其他的事儿也没多关注,她是真不知道这六皇子是谁。

而另一旁的说书张此时又动了动嘴皮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六皇子当真是我大梁的第一勇士!北边国境的交界处常年来小矛盾不断,前两年便一下子爆发了战争,头半年的时候同他们打起来还真是有些吃力呢,但自从六皇子去了以后,便是屡战屡胜,将先前失掉的城池也都给收了回来,当真配得上有勇有谋这四个字!”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派这六皇子去啊?”有人问道。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那六皇子在山南关一役受伤,在僻静的皇家行宫里休养数年呢,好不容易修养好,这才晚些时候去了北境。”

第十二章:燃起希望

本是对着说书张的话还有些不以为意,可听见了话中的信息,小鱼有些不敢置信,脑海中突然有几秒空白,怎么会这么巧呢?以前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大牛是个什么失踪的皇亲贵族,可总觉得自己是多想了。眼下这不是都对上了?心下猜测是不是大牛便是六皇子?说是在修养,其实就是失踪了。更何况曹大牛消失后没多久正好是六皇子前去北境的时间,小鱼想到这儿,心里此时便多抱了一丝希望,而且心上还好似漏了一拍般,激动到久久回不过神来。

为了确认自己心下的猜测,缠着说书张又同她讲了些六皇子的生平事迹,虽说话中有的地方有些夸大的迹象,但此时的小鱼还是忍不住将这些信息与曹大牛作比对,越发相比越发觉得自己心下那个猜测逐步清晰,不管自己心下的猜测是不是真的,她都想去证实,只要有一丁点儿希望自己都不能放弃。

思及此处,小鱼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番打算,紧紧地握了握拳,便脚下生风,急寥寥的去找那胡掌柜去了。

“什么?你要摆宴会?还是免费的?是你疯求了还是我脑子不好使了!”还不待小鱼说完,胡掌柜捕捉到了那几个令他肉疼的字眼便惊呼道。

小鱼见状,也知自己的提议一般人听了都是这个反应,但想到自己的目的,便不气馁的开口道:“掌柜的,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完啊,咱们店也不是白摆这宴席的,如今趁着六皇子打了胜仗回来,咱们打着庆祝的旗号,没准能将六皇子给吸引过来呢,那时候咱们店该涌入多少人来看热闹啊!”

“我看你这丫头想摆宴席是假,想看那六皇子才是真吧!不是我打击你啊,咱们做梦也要做些实际的吧。”胡掌柜见着小鱼激动的模样,狐狸一般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心下明了。

被胡掌柜戳中了心事,小鱼面色有些不自然,但死鸭子嘴硬,急急的开口道:“胡掌柜!胡说些什么呢,我这还不是为了将咱们酒楼发扬光大嘛!”

观察着胡掌柜的表情变化,她又继续游说着:“如果这事真能成了,那日后咱们店就不愁没有达官显贵来光临了,毕竟这可是六皇子都来吃过饭的地方啊!有着六皇子这块儿活招牌打头,还怕没人来吗,到时候谁提起去哪儿吃饭,第一个想着的可能就是胡家酒楼了!”

胡掌柜见着小鱼的模样有些无奈,就说了一句:“如果他不来怎么办?”

早就想到他会这么发问,小鱼便将早就准备好的回答讲了出口:“就算不来也没关系,咱们要是真的把这事办了,慕名而来的肯定也不少,大不了免费培养些回头客也是好的啊!”

随即又道:“虽然是白请人吃饭,但是名头可就打出去了,打出去名头当然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来这里捧场。”

又继续开口不住的劝着胡掌柜同意她的提议,还一边为胡掌柜筑着梦,说着如果这事成了,胡家酒楼定能超过一品天下成为昌平城第一酒楼。

胡老板看着小鱼坚持的模样,再仔细考虑了这事的可行性,最终,胡掌柜还是同意了小鱼的话,拍板将这事给定下了。

这事才刚定下,胡老板嘴里也没个把门的,便迫不及待的跟店中这几位伙计散布出去了。

“哎呦,我们鱼真是长大了,都喜欢上六皇子了,少女情怀总是诗啊。”刘账房看着小鱼打趣道。

“啧啧啧,掌柜的这次也真是下了血本啊,我们也给你出出谋、划划策,小鱼你可要加油啊,别辜负了大家的一片苦心呀,哈哈哈!”说书张此时也不说书了,凑过来打趣道。

听着这两人的话,小鱼脸上一红,一时之间连反驳也忘了,平日里嘴皮子的功夫也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活脱脱一个害羞的少女!

“哎呀,好了好了,别打趣小鱼了,看看人家都被你们说的不好意思了,谁说我们小鱼是为了见六皇子,明明是为了将酒楼发扬光大!”此时的胡掌柜见状,替小鱼解围道。

小鱼闻言,也开口附和:“掌柜的说的对!我,我就是为了咱们酒楼!”一说完,便觉得此时自己肩上的责任重了起来,简直是身揣全店人的希望了!

其实她也不光是为了确认心底的那番想法,早先时候便动了将胡家酒楼做大做好的心思,虽说以往店里的客人也是门庭若市的,只是平日里那些达官贵人都爱往一品天下去,来胡家酒楼的却是鲜少,因此想再将这个店往上推一层却是有些难度。可如今碰上这六皇子打了胜仗这一茬,说不准还真能将胡家酒楼往上再推一推呢。

存了这两个心思的姜小鱼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本就是如花一般的少女眼下瞅着比以往还要好看些,见了的人都要夸一嘴呢。

这几日,得了空闲的时候小鱼便去听着说书张在酒楼说书,只因这几日他讲的都是六皇子的那些事迹。有注意到小鱼的人便会察觉到每当提到六皇子时,少女的眼睛便如同星星般发光发亮,还一脸感兴趣的模样。

胡家酒楼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只是这期间小鱼还被派到一品天下过一次,只因小鱼先前游说胡掌柜时说了一句胡家酒楼以后一定会超越那家,所以胡掌柜也有些动了心思,便将小鱼派去打探对家的消息了。

本来小鱼想着曾经在那里还待过些时日,自己也算是知道里面的一些事情,便同胡掌柜说了出来。可哪知,胡掌柜却告诉她,一品天下换了东家,先前那些都算不得数了。

无奈下,小鱼只好前去打探了。

只可惜一品天下压根不让小鱼进去,能去的都是些达官显贵,一般人还真进不去呢。所以小鱼便将策略转为蹲点,想着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然而天不遂人愿,在小鱼不知道第多少次蹲点失败后,终于放弃了,悻悻的回去了。

自从小鱼来到胡家酒楼后,不少人因着她的好手艺慕名而来,客流量在昌平城内也是滔滔不绝的,可人一多,有时候便什么客人都能遇上。

第十三章:姜小鱼

“这是谁做的菜!这么难吃?!这是给人吃的吗?!”

一身材魁梧的男子指着桌上一道散发着香味的菜肴说道。

一旁站着的中年妇女说道。

“客官,您这是作甚?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可抵不住你这样诋毁,再说了,我们这店都开了好几年了,自从姜主厨来了之后,还真没有人说过菜难吃。”

魁梧男人浓眉竖立,伸手掀翻桌子,菜肴撒了一地:“放屁,难吃的不如猪食!这种东西,你们也敢拿给人吃?!把你们主厨给我叫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酒楼老板从二楼下来,看到这满地狼藉后,忍不住皱眉。

中年妇女指着魁梧男人对掌柜说道:“这人上来就说我们菜不好吃,还把桌子掀了,说要见小鱼。”

胡掌柜看了看魁梧男人,心中明朗。

定是隔壁酒楼过来捣乱的!

魁梧男人见掌柜的都不敢说话,以为自己镇住了场面,对这四周已经无心吃饭看好戏的看客们说道:“大家看看,定是这酒楼理亏!都不敢反驳我所言!”

看客并没有表明态度。

说实话,菜味道还不错呀!

堂内连接后厨的帘子被一少女掀开,手中还拿着个勺子的貌美少女走到胡掌柜身边,皱眉看着一地狼藉。

中年妇女走到少女身边:“小鱼,你怎地出来了,这前面的事情不用你管。”

小鱼缓缓说道:“刚才刘账房到我后厨说前面有人说菜不好吃,所以我来看看。”

魁梧男人打量了一下面前拿勺子的少女:“你就是这酒楼里的主厨?”

小鱼点点头:“是我。”

魁梧男人指着一地已经凉了的菜,对着姜小鱼说道:“你做的是什么东西,难吃的不如猪食?就这样也敢给这么多人掌勺做饭?”

小鱼很想问他一句。

你吃过猪食?

“客官,莫要再纠缠了,你看这周围其他客官,菜肴大多数跟你一样,他们未曾说过这菜难吃,许是你味觉有误,这菜我也不收你银两了,此事到此为止,若是再纠缠,那我就要报官了!”胡掌柜严肃的说道,他已然看出来面前这魁梧男子就是来找茬的,所以说话没有留情面。

魁梧男人还想再说什么,但周围客官已经有些抱不平的样子了,各个都是如看猴一样看他,他也没有敢多留,匆匆撂下一句狠话就离开了酒楼。

胡掌柜吩咐跑堂小厮收拾了一下遍地碎盘子和一地的菜汤。

今天诸事不利,小鱼和胡掌柜商讨了一下后,就离开了酒楼,回去自己的住所。

眼神时不时涣散的小鱼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莫名的有些伤感。

她一个21世纪的高材生,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已经好多年了,多到已经快淡忘了现代生活,淡忘了家里父母。

今天天气格外阴沉,小鱼快步的往前走去,可未曾想到还是慢了一拍,还未走到城内一隅之地,倾盆暴雨便将她淋了个通彻。

远处,一个小孩撑着一把油纸伞跑来。

姜小鱼嘴角抿笑,小孩跑到她跟前:“姐姐。”

这是她的一个弟弟,小鼓,虽然原则上来说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两人关系胜过亲人。

小鱼撑起小鼓手中的油纸伞,两人拢在伞下,一高一低两个背影走到街道尽头一个小巷子内。

回去后。小鱼洗漱一番,换了身上湿透的衣服,有些心里不安的坐在床上。

这么大的雨,他有没有被淋到?到底是不是那人?

小鼓从外面进来,对着小鱼说道:“姐姐,你在想什么?”

小鱼回过神捏了捏床边站着的小鼓的鼻梁:“还不是想着送你去哪个学堂好?”

小鼓小脸一揪。

两人嬉闹一番,眼看天色将晚,小鼓回去了自己的房间,留下小鱼躺在床上思量以后。

她得早一点休息。

明天酒楼里将会有一场食宴,这可是她费心尽力的向胡掌柜说好的,可不能因为贪睡给把这个宴会倒黄了。

这个宴会,可是吸引那人的唯一办法。

晨曦,一缕透窗阳光照射在小鱼脸上,不染纤尘的小脸有些苍白,额头有些发烫,小鼓在外敲门,许久不见里面有人回复之后终于耐不住进去的房间。

“姐姐?”小鼓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小鱼的额头,发觉有些烫手。

他当下拔腿便出去了房间,先是找来大夫,又去胡家酒楼找到了掌柜,给小鱼请了假期。

胡掌柜起先不明白,但听到小鱼病了之后,也是慌了一下,问了问病情如何,得知只是染了风寒后,也放下了悬着的心。目送小鼓离开后,转身进去酒楼。

酒楼内已经张灯结彩,今天本是小鱼求着用一堆大道理换来的宴会聚餐,说什么“虽然是白请人吃饭,但是名头可就打出去了,打出去名头当然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来这里捧场。”其实到底是怎样,酒楼里其他人都心知肚明,还不是因为听说六皇子这个老饕打了胜仗已经回城了?

怀春少女的心思,酒楼内稍微年长点的人都能看出来。毕竟小鱼在一听到六皇子这三个字后,就会露出极具感兴趣的样子。

想到这里,胡掌柜不由叹息一声,听说京城里的大家才女方兰芷也跟六皇子有些牵扯,总的下去,怕是小鱼要吃亏呀!

不过没办法,没了主厨,这个宴会也办不成,这正好,看样子似乎是老天爷都不想让小鱼做这个青天白日的大梦了,所以来了这么一场病。

胡掌柜当即吩咐了一下酒楼伙计,将刚刚挂好的灯笼红布撤掉,亏得是清晨,没有多少人路过,要不然看到胡家酒楼这样竹篮打水瞎忙活,还不得笑死。

孙婶的嗓门不小,管不住嘴,小鱼不在的时候,逢人便是说小鱼心念六皇子,这宴会便是为六皇子准备的,想吸引六皇子的注意。酒楼里那些不知道的人,也在小鱼不在的时候,知道了这等事情。

吃了两天大夫开的药病情才好了的小鱼今天来到了酒楼。

第十四章:招聘启事

因着小鱼这场突如其来的感冒和孙婶在楼里的大肆宣扬,胡家酒楼都知道她想要见六皇子的事情,好在楼里的人都性格直爽开阔,没有扇风点火的,倒有不少出谋划策的。

“小鱼啊,三十六计里有一招美人计,你这个相貌不用有点可惜啊,不如牺牲牺牲自己,把六皇子勾搭到楼里来?”胡掌柜很认真的把酒楼利益摆在第一位。

小鱼的嘴角一抽,喷着鼻涕泡,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相貌我有信心,可从昌平第一才女手中抢人,有些难度啊。”

刘账房点头表示同意,他上下一打量小鱼,慢吞吞道:“一个黄毛丫头,一个大家闺秀,皇子要是没瞎……”

“哎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孙婶很护短的把小鱼往怀里一搂,“我们小鱼怎么了?”

小鱼一双蒙着水汽的眼睛朝她射出感激的眼神,又听她继续道:“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是比那第一才女少个耳朵还是缺条腿,凭什么看不上我们小鱼。”

大写的生无可恋,小鱼巴掌大的小脸像被人泼了油彩,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表情不欠缺。

正在此时,造谣一张嘴的鬼点子说书张突然清清嗓子,“话说……”

又不是要听他说书,众人齐齐甩头,“去!”

说书张抹了一把满脸的口水,一脸认真地看向小鱼,“依你和方兰芷的差距,恐怕只有生米煮成熟饭了……”

众人不解,又齐齐发声,“何为生米煮成熟饭?”

说书张粗糙的脸上莫名闪现一丝诡异的红晕,隔了一时才断断续续道:“早年我还说江湖之事的时候,听说逍遥迷魂散很是好用……”

这连迷情药都用上了?小鱼伸出一只手举在半空中,痛心道:“打住打住,我在你们心目中竟是这么不堪?”

“不是不堪。”胡掌柜吞了口口水。

刘账房接话道:“是非常不堪。”

“极其不堪!”众人齐吼。

“你拿什么和方家大小姐比?人家京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女工管家样样精通!”

“气质,重要的是气质,美人空有一副皮囊,栓不住男人的心!”

什么时候她竟然成为一个空有皮囊的废物美人,不知道是因为感冒加剧,还是成为众矢之的,小鱼两行清泪,连带着无数鼻涕泡喷涌而出,惹得众人直呼惨绝人寰。

虽然胡家酒楼的众人损小鱼的时候丝毫不留情,可一旦有什么机会就立马抱团通风报信。

“鱼啊,你的机会来了。”说书张一大清早就拿着他吃饭的醒木重重的落在小鱼面前的桌子上。

小鱼正犯迷瞪,被他突然这么一吓,很是不高兴,可转眼孙婶就揽住她的肩膀,喜滋滋道:“六皇子府在招人!”

原来六皇子年幼的时候一直住在皇宫里,到了可以另立府邸的年纪,他又到北方去打仗,每每回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心疼他,一直留他在皇宫住。

再后来,他山南关一役受伤,在僻静的皇家行宫里休养数年,所以并无皇子府邸,这次赶在他回来前,皇后娘娘就大肆张罗这件事情。

如今府邸建好,东南西北四进的院子,亭台楼阁、水榭小道、花园湖泊样样俱全,就差人手了,皇后娘娘从宫里拨出几个老人,其余的人就在民间家世干净的人里挑。

可去应聘皇子府的工作,势必要耽误楼里的活计,小鱼为难的往胡掌柜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他红光满面如只胖乎乎的*一般冲过来。

“快去快去,这可能是你唯一能接触皇子的机会了,一定要好好替咱们楼美言几句。”果然是无奸不商,无利而不起早啊。

可管他是什么目的,孙婶已经迫不及待的推着小鱼往楼外走,“快去,晚些连号码都排不上了。”

有争着吃饭的,争着领钱的,可还没见过抢着给人当丫鬟的,小鱼不屑,问清楚地方,才不紧不慢的朝着那处走去。

到底是她低估了皇子至高无上尊贵的身份在平民百姓面前的吸引力,只走到街口,就听见深处传来的人声鼎沸。

皇子府门口早已经围满了前来应聘的人,其规模不亚于世界五百强公司招聘现场的火爆景象,只是这应聘者中女子占多数,谈论的话题还有些不切合主题。

“你知道,我听说六皇子长的好英俊好潇洒,若是能得他青睐,我这辈子都没有遗憾了。”花痴甲双眼冒着粉红桃心。

“你只是听说,我还是见过呢,去年他出征的时候,哇塞,那个威风冷冷,战旗猎猎,一把长弓拿在手里,真叫人迷失自我……”花痴乙已经开始意识不清。

“你们能不能醒一醒啊。”可算是有个清醒的姑娘,“方家小姐肯定是六皇子妃,容得了你们在这里撒野放肆。”

小鱼正想夸她难得清醒,又见她神秘兮兮的拉住先前那二人的衣袖围成一圈,好奇心驱使下小鱼也跟着把脑袋伸过去。

只听她言之凿凿道:“所以说,咱们要先合力将方兰芷赶走,再让六皇子雨露均沾嘛,我一四七,你二五八,她三六九呀。”

仿佛天空中一群黑漆漆的乌鸦飘过,勇气可嘉,想法新颖,脑洞有多大,幸福就有多遥远,小鱼又是钦佩又是同情的看着临时组成的塑料姐妹花。

过了一时,朱漆的大宅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个倨傲不凡的老妈子。

她先是站在门头自顾自转动了几圈脖子,而后一双半睡不醒的眸子射出轻蔑的目光,朝门外的众人打量而来。

门外突然从炸锅一样的喧闹变为窃窃私语,有人小声议论道:“这就是六皇子的奶妈,皇后娘娘专门从皇宫里拨出来给皇子府主持事物的。”

有人恍然大悟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气度,这派头,这体面都不是外间能见到的。”

说这话的姑娘声音极大,生害怕台阶上的人听不见,一番奉承赞美之词说的是阴阳顿挫,极富感情。

“你,站到一旁去,领牌子没有你的份儿!”奈何姑娘的恭维拍在了马蹄上,传说中的皇子奶妈丝毫不受用。

杀鸡给猴看的效果很好,众人蓦然安静下来,奶娘继续道:“拿了牌子就可以进府,至于要不要就看你们一会儿的表现,但我丑话说到前头,乱跑可是要打死的。”

第十五章:再做间谍

她话刚说完,就已经屁股一扭一扭的朝门里走去,自有小丫鬟从台阶上走下来给众人分发牌子,男的拿蓝牌,女的拿红牌,这大约就想到于进府许可证了。

众人还来不及兴奋,紧接着又从府里施施然走出个人,却并不是先前的奶娘。这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穿着现下最时兴花样的绸缎衣裳,眉眼间带有明显的排斥。

台下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立马小声惊呼,“这该不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才女方小姐吧,真的是好漂亮啊。”

别人没见过方兰芷的模样,小鱼却见过,这姑娘虽然穿着光鲜亮丽,但举手投足的气质很是让人不舒服。

果然台下还有几个耳清目明的人,立马小声议论成一片,“这哪是什么第一才女啊,依我看连主子的身份都算不上。”

“就是,坊间都传言了,六皇子没有正妃,侧妃之位也一直空着,这算哪门子的人啊,一来就堵着门口给咱们立规矩。”

“放肆!”众人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台上的姑娘自然听得见,眉眼间的厌恶已转化为怒气。

她一扬下巴,神情高傲,“我是皇后娘娘拨给皇子殿下的人,岂能容你们在这乱说。”

话罢她又是一声冷笑,嘴角不屑的朝一侧咧开,“是不是主子,那也是由皇子说了算,况且这不是主子的,也能变成主子,别到时候你们才知道后悔!”

话罢,她一甩衣袖朝门内走去,站在宽敞大气的朱漆大门里,一回头冷冷道:“你们进府上点心,皇子就在府里,若是冲撞了我还能饶你们一命,可若是……”

若是冲撞了皇子,那就一命呜呼。小鱼在心中替她默默补全了剩下的话。

突然转念一想,皇子在府这是好事啊,她又不是真来皇子府里当丫鬟给人使唤的,看一眼真容不是就走呗。

存了这个想法,等众人进到府里的时候,她就默默的走在队伍最后面,还摇头晃脑的瞟向四处。

“这是花厅,这是下人房,那边是厨房……”走在前面的丫鬟给众人介绍府里的布局,说来说去都在外院里转悠,内院的结构小鱼一概不知。

长廊的尽头就是存放洒扫用具的地方,小鱼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借着转弯的功夫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停下脚步,而其余的人都在认真听丫鬟讲解,无人注意到突然少了一个人。

皇帝钦赐的宅院果然不一样,一花一木都被修建的精致妥当,亭台楼阁一栋接一栋,若是游园自然是一副好景象,可当人深陷其中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觉得。

一样的小院落,一样的精美景色,哪里分得清皇子的寝室到底在哪里,小鱼愁眉苦脸,还得小心翼翼的贴着墙根走,还好皇子府现在扩招,不然她早就被发现了。

“六皇子,皇后娘娘为您的事情操碎了心,你也要体谅她的一番苦心啊。”

突然从哪里传来一丝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虽然偷听是不道德的行为,但偌大一个院子见不到人才更恐怖,小鱼没有丝毫疑惑,立马附耳在窗户跟下面。

“卫将军,你帮我好好劝劝六皇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同他一样大的皇家子弟孩子都有几个了,方小姐是昌平城里数一数二的姑娘……”

一声轻笑传来,男子的说话声响起,“我哪里能劝住他,主子一心记挂天下苍生,考虑儿女情长的事情不适合他。”

先前老婆子的声音又传来,“皇后娘娘说,北边的战事已经稳定下来,您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小鱼躲在窗户跟下,听这谈话内容,心中就猜出个十之八九,方小姐他见过,吐气如兰,绝色脱俗,就这样还看不上?她倒要看看这六皇子到底是什么眼高于顶的人。

想着她就伸出一根手指到嘴里,蘸了些唾沫,二话不说朝窗户捅去,随之而来一声沉闷的“咚”声,落在习武之人的耳里格外清晰。

古装剧里不都这么演的么,手指头蘸唾沫,窗户纸一捅就破,这该死的窗户指是什么材质。

小鱼吹着食指抱头鼠窜,还没迈出去几步远,就听见窗户“啪”的开合声,紧接着后脑勺被人用什么东西砸中。

她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等再往前狂奔时,便一头栽进个男子的怀抱里,瞬间又被弹开到地上。

她仰头看去,逆光中男子的脸上浮现诧异的神色,“是你?!”拦在她面前的正是进城那日甩鞭救她的人。

“是你?!”男子也很惊异,怎么到哪里都有她。

很快,二人就反应过来,这是在六皇子府里,男子的惊讶很正常,而小鱼就惨了。

果然片刻过后,男子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蹙着眉问:“怎么又是你?!”

他眼底的寒意冻结住了小鱼想要编谎话的嘴,瞬间让她把那句“误入王府深处”收回去,改为“好巧啊,我是来应聘。”

她吸了吸心虚的口水,继续道:“啊呀呀,这个皇子府巍峨*,占地几千亩,房子数百栋,有些大了嘛,我迷路了,你们接着聊接着聊,我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说着她拍一拍身上的灰尘,眼观鼻鼻观心的朝前走去,却一步也没有迈开。

卫驰揪着她的衣领,一脸防备,“迷路能迷到书房里?这也是巧合?”

虽然小鱼的目的不单纯,可走到书房确实是被他们说话声引过来的嘛,她满脸委屈,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我一个弱女子,还能怎么样?”

“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从屋里又走出来个人,奶娘定睛一看,上来一把揪住小鱼的耳朵,“难道我说的不清楚么?乱走就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不知是真是假,可要是再这么被她揪下去,只怕要落个吴三的下场。

小鱼胡乱扭着身子,终于挣脱开她的魔爪,“我是迷路,你们家的丫鬟没规矩,领个人都能领丢,怎么能怪我。”

“卫驰,进来。”屋里传来一丝弱不可闻的声音,紧接着卫驰一个跳跃纵身而去。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方才脸上的严肃神色换成探究,冲着奶娘道:“你送她出去,是好生送出去,记住了么?”

第十六章:赚钱大计

皇子府潜入计划最终以失败告终,小鱼还留了很多才艺要展示,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

琴棋书画她样样精通,琴能弹吉他,五子棋称霸年级无敌手,书的话写出来的字虽然没人认识,但是简明好写,可以发扬光大,至于这画嘛,儿童简笔画也是其中一种呀。

最主要的就是她的看家本领还没使出来,横扫四大洋七大洲菜式还未亮相,六皇子的真容还没有见,她就这样被赶出来了。

好在还有不幸中的万幸,那就是奶娘最终还是没有把她给乱棍打死,虽然她走错了地方,听见了不该听的话,但卫驰还是让奶娘把她给完好送出来。

一品天下蹲点没戏,皇子府主动出击失败,小鱼真再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可怜她身怀一楼人的希望,却无功而返。

整楼的人里唯有说书张最高兴,窗户角下听那么一段够他说好一阵,听风就是雨,隔日就有新鲜出炉的说辞亮相。

说什么战神皇子忘却旧情,贪恋新欢,但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京城第一才女整日以泪洗面,独守空房,一段旷世佳话落得凄惨收场。

小鱼在台子底下听得一愣一愣,大为汗颜,一把抓了胡掌柜来,“他这么个说法,不怕惹祸上身啊,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兵部侍郎的长女。”

胡掌柜一声冷哼,并不搭理她,自从皇子府的事情后,他对她就多有不满,好好的搭上皇室贵族的美梦就破灭了。

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稍有不高兴就喜欢翻个白眼,吐槽一下,但实际上一点气没有。

“你倒是说呀。”小鱼推了他一把,“火烧到身上来,你再说都迟了。”

“这怕什么,反正都是坊间流传的段子,众人当个乐子听,过一阵儿劲没了,大家谁还记得。”胡掌柜磨不过她软磨硬泡,还是举手投降。

原来如此,小鱼点点头,随即陷入沉思。

这几日为了小鼓上学的事情她没少操心,以她的想法,自然要送他去最好的太学,但一打听才知道那里根本就不是平民百姓该去的地方。

没有身份地位去的话,就相当于要交现代的借读费,费用高的吓人,即使以她一个月一百两的工钱也难能替他买个名额。

想到这里,小鱼试探着戳了戳胡掌柜的胳膊,一脸谄媚,循循善诱道:“掌柜的,你觉得我来以后,楼里生意怎么样呢?”

胡掌柜眼睛一眯,望着满堂宾客,点头笑道:“这个玉公子声名在外,果然不同凡响,谁又能想到是你个小姑娘。”

确实如此,胡家酒楼之前是昌平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但来的人多是社会底层的三教九流之辈,饭食酒水皆以最劣等的为主,实在赚不上钱。

但在小鱼来以后,专门把地方略微宽敞的二楼重新装扮,虽然做不到一品天下那样的清幽雅致,但每张桌子之间都有隔档,给足了私人空间。

再加上她的套餐收效不错,果汁茶水花样一个接一个,晃得人眼花缭乱,正好最近进入三伏天,冰镇果汁加冰沙,财源滚滚挡都挡不住。

还没有入秋,她已经让人去打吃串串的锅子,还联系外地的商户到冬天的时候送来一批草原上的牛羊,到时候羊肉泡馍、砂锅串串齐上阵,热乎乎的过个冬天。

“那能不能给涨点工钱呢?昌平城实在是开销大啊!”小鱼见有戏,忙提出自己的要求,本来这是之前就说好的,生意好就涨工钱。

虽然她也很喜欢这里的工作氛围,但架不住家里还有一大一小要养,鼓弟的学费还等着她呢。

说到草儿,最近她越发忙起来,神神秘秘的有时候半夜才会回来,回来就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小鱼,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小鱼不问,她也不说,只不过小鱼渐渐能感受出来她心里压着什么东西,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胡掌柜奸诈一笑,十足一副商人的模样,“这个嘛,生意好是生意好,但给你开的价格本来就不低,楼里还有其他开销,这个……”

老狐狸!小鱼白了他一眼,老神在在的问道:“若我说还有能赚大钱的生意,你愿不愿意做?”

“能赚钱?大生意?快说快说!”胡掌柜立马就把耳朵竖起来。

“你一直想要攀达官贵族的关系,但是无奈有一品天下挡着,所以不得施展,对吧?”

胡掌柜点点头,又听小鱼继续道:“这很简单,胡家酒楼的生意面对低收入阶级,所以达官贵族即使对这里的饭食感兴趣,也不愿意自降身份来这里,针对这个现状,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高端子品牌。”

这个现代营销理论虽然在二十一世纪人人一听就懂,可放在古代,大家都是大眼瞪小眼。

子品牌即一个母公司旗下重新树立的品牌,既不脱离母品牌的影响范围,又可以打造适合自己发展的营销之路。

小鱼伸出大拇指往旁边指了指,“地方我都看好了,隔壁那个书店实在是不景气,盘下来花不了多钱。正好那种文雅酸臭的调调是高收入人群趋之若鹜的。”

这个想法在心里酝酿已经不是一日两日,既然她见不着六皇子,那就让六皇子来见她。

“至于这个格调设置嘛,就按一品天下的雅间设置,没有大堂,都是雅间,名字嘛一定要越神秘越好,突显那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

胡掌柜越听越迷糊,忙打断她,“咱们楼里的菜式,搬到隔壁去卖,还在雅间里吃,价格高几倍,能来的不是傻子嘛?”

要说他怎么生意做不大呢,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小鱼无奈的摇摇头,“富人的心理你别猜,人家要的就是那种感觉,跟钱有什么关系,凡事只要最贵的,不求最好的,这道理你懂吗?”

她的言论向来清奇,就跟她的菜式从未有人见过一样,胡掌柜拉着刘账房来盘算,两人一合计,觉得这生意可做。

为了解除他们心中忧虑,也为日后在昌平城里能扎稳脚跟,小鱼还提出投入一人一半,分红也一人一半。

本来这就是个有风险的投资,胡掌柜乐得有人一起承担,忙不迭答应,屁颠屁颠的去联系买书屋,重新装潢的事情。

第十七章:齐聚一堂

两个月之后,熙攘喧闹的胡家酒楼旁边多了一栋奇怪的楼宇。

这栋楼宇奇怪之处有三,其一,名字奇怪,高大堂皇的牌匾,上书“佚名馆”三个大字,佚名即为无名,光这简简单单一个名字就吊足众人胃口。

规矩奇,馆内无菜单,不接受点单,全凭主厨心情上菜,这是其二。

其三,格局奇,带后院的书院被改造成一栋三层小楼,但并无大厅雅间之分,入楼皆是雅间,雅间之间以竹帘相隔,引以活水点缀。

除此之外,佚名馆透漏出神秘的地方还有很多,譬如外间看不到里面的动静,里面却能把外间一览无遗。譬如一天只招待六桌,火爆热辣的女掌柜美其名曰六六大顺。

再譬如胡家酒楼放出风声,佚名楼乃是他们旗下的产业,玉公子亲自掌厨,菜式新颖独特。

昌平城里没人知道玉公子长什么模样,可大家都知道胡家酒楼是招待三教九流的地方,突然间要走高端大气上档次路线,就引来了很多非议。

小鱼不是没有听说那些嘲讽胡家酒楼不自量力的话,可别人越是怀疑,她的干劲就越足,非要做出点成绩给众人看。

胡家酒楼走的是亲民路线,弥补客源上的短板,佚名馆自然走的是高端路线。主打口号便是私人订制,来这里的人不仅得有钱,还得有身份。

从胡家酒楼拨过来几个服务态度最好的伙计,小鱼要当主厨,于是挂名掌柜这项任务就落在了草儿头上。

还有几天才开业,佚名馆的名声已经远扬,可也不是都是善言。草儿正苦着脸,单手支着脑袋发愁道:“这能行吗,人家会放着一品天下那么好的地方不去,来你这里?”

楼里凿出小小的沟渠,引入活水,小鱼偶尔也会拿花瓣撒入其中,娇嫩的花瓣顺着水流的方向一直消失在沟渠的尽头。

小鱼正用手在水里打转玩的兴起,听见草儿这长他人志气的一句话,腾地一下从软垫上站起来,“它有风雅情趣,我有私人订制,保护隐私,大家各凭本事。”

她信心十足,早在佚名馆建成之前,胡掌柜就已经在昌平城里散出风声,还有说书张这张天花乱坠的嘴,坊间甚至还流传开来这传说中的玉公子是灶王爷的座下童子,专司人间美食。

当然这样是远远不够的,佚名馆是针对达官贵族的高端店面,她还让人专门递了名帖,凡是昌平城里叫的出名号的人物皆有。

三皇子府上就是第一个送的,谁知道李浚齐正好在那里,立马马不停蹄的跑过来,质问道:“我为什么没有?”

小鱼无语,拉他背过胡掌柜,尴尬的干咳几声,“我的手艺你又不是没尝过,这佚名馆就是名声响亮,宰起客来胡掌柜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你就别凑这份热闹。”

“被你宰我高兴!”李浚齐目光一凛,眼神一送,他身后的小厮就开始掏腰包。

小鱼忙掰正他的脑袋,有些着急,“财大气粗也不是这么花钱的!你要想吃来我家。”

她声音不自主加大,一旁的胡掌柜神色疑惑的朝这边看过来。

李浚齐正好抓住机会,从小厮手里拿过钱袋,直接扔在胡掌柜面前,“开业的六桌我定了,这是定金,若有人来抢位置,便说是我定的桌子。”

话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视财如命的胡掌柜紧紧把荷包护在胸口,还向小鱼投来佩服的目光。

李家的生意这几年越做越大,遍布大梁,李浚齐从来不缺钱花,这些小鱼都是知道的,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五日后,伴随着一阵锣鼓喧天声,佚名馆门外彩旗飘飘,胡掌柜亲手扯下牌匾上的红布,一刀剪断挽成大红花的绸缎。

请来的舞狮队伍、小丑杂技、高跷顶碗等节目将现场的气氛烘托到极致,围观的群众无一不感慨这浩大的声势。

突从街口极速而平稳的抬过来十几顶轿子,个个奢华精美,宽敞舒适,瞬间又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纷纷猜测里面是何许人也。

“浚齐,不过一家小酒楼开张,你就眼巴巴的叫着我们都来,一会儿不合胃口准要罚你!”赵崎掀开轿帘,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旁边的轿帘忽然也被人掀开,“我也好奇是什么人间美味能把咱们这位天下第一公子给吸引到。”

一声女子的娇喝声从后方传来,“只可惜子恪哥哥不来,三殿下也进宫去了,不然今天这席可算是集齐了。”

不多时,轿子逐一稳稳当当的落在佚名馆楼前,从里面走出来好些个锦衣华服的俊男美女,一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

胡掌柜一眼便认出打头的就是李浚齐,忙拉起草儿上前招呼,一边躬身往楼内邀请,一边道:“李公子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小鱼躲在进门的竹帘后,一眼便认出人群中的赵崎和方兰芷,和着皇后娘娘的亲侄儿还有兵部侍郎家的长女都来了,她也有些吃惊。

佚名馆明面上的掌柜是草儿,她正招呼众人落座,而后问了忌口和偏好口味的细节便转身离去。

小厮端了茶水上来,赵崎就已经按捺不住急躁的性子,一把拉住他道:“菜单呢,大爷们都忙得很,没空跟你瞎耽搁工夫。”

那小厮也是经过小鱼专门训练的,被难缠的客人揪住,并不显惊慌,而是沉稳的答道:“鄙馆并无菜单。”

“没菜单?吃饭的酒楼没菜单你做个屁生意啊!”赵崎甩手一推,那小厮就已经被推到一旁。

草儿忙上前打圆场,“您大人有大量,我是佚名馆的掌柜,有什么话您与我说,本着宾客至上的精神,我们都会尽量满足您。”

“你们楼里没菜单?”一名着鲜红色短打猎装,脚蹬鹿皮小靴子的女子抢先发声。

草儿点点头,她又瞪大眼睛问道:“那我们要吃什么?”

“楼里的主厨自然会令各位满意,您们且静候就是。”

方兰芷看向猎装女子,柔声笑道:“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传闻这佚名馆的主厨是玉公子,不点菜,凭她上就是她定的规矩。”

顿了顿她又道:“想必能令三皇子赞誉的人,厨艺定会不凡。我也曾见过她,确实是个通透机敏的人儿。”

第十八章:名门望族

在座都是名门望族的子弟,有皇后娘娘的亲侄儿,兵部侍郎的长女,护国公的孙女,丞相的公子,名满天下的第一公子……

随便拎出去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竟在一家名不见经传刚开业的小酒楼汇聚一堂。偏偏这该死的酒楼主厨还卖关子,不见菜单,亦不见人。

赵崎越想越气,端起茶杯,一饮而下。蓦然他眉头一皱,奇怪的看向空空如也的茶杯,“你不觉得这茶的味道有些熟悉?”

红色猎装的女子不以为意,“什么好东西你没喝过,熟悉才是正常的。”

不多时,一盘盘美味佳肴被端上餐桌,草儿站在一旁做介绍。

赵崎指着一小碟黏糊糊颗粒状的物质,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

“鱼子酱。”草儿答的干脆,又把一碟新鲜莲子放在李浚齐面前,“这是主厨特意吩咐给您上的,清热下火。”

时值深秋,新鲜的莲子着实罕见,只是罕见的东西并不一定人人都爱。

赵崎围过来,剥开一颗,看见里面绿油油的莲子心,忍不住笑道:“这有趣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我想起那一年有人摆我一道。”

小鱼躲在珠帘后,隐隐约约的听见他的话,眼睛一弯,如同两只小月亮,跟着也小声吃吃笑起来。

往事过眼云烟,可终究是有人还记得,赵崎这个昌平城里的混世大魔王,难得有人敢惹他,自然会把莲花镇里给他吃清水煮菜、苦芯莲子的事情记得清楚。

“这是西域的葡萄酒?”猎装女子抱起一盏八宝琉璃瓶在眼前晃动。

她看到草儿笑盈盈的点头,不禁瞪大眼睛,冲着身旁的方兰芷尖叫道:“方姐姐,我还是小的时候喝过这东西!”

方兰芷不似她般惊讶,手掩泛着笑意的粉唇,“护国公府里什么没有,你用得着这么稀罕?”

“方姐姐,你不知道,这东西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哪能时时都喝到,我小时候那回还是爷爷打了胜仗带回来的。”

猎装女子难掩满脸的喜悦,转头看着草儿,“去把你们的主厨请过来,我倒对这个传闻中的玉公子很是好奇。”

“对对对,我也好奇的很。”赵崎随声附和,眼神戏谑的往李浚齐处看去,“满桌子的稀罕玩意,还给李三公子专门加菜。”

李浚齐无奈的朝他笑笑,眼神蓦然看向远处珠帘后隐隐约约的身影,唇角不自觉轻扬。

赵崎望着他的神情,不禁好奇,拉着身旁宝蓝色长袍的男子同看,末了还刻意望向窗户外萧条的秋日街景,“这是秋天啊,没错呐?怎么我看见有人春心萌动。”

宝蓝色男子不知先前的事情,却听得懂他话中的意思,跟着一抖长袍,笑道:“李公子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可经不起你这么打趣。”

赵崎看看李浚齐,又望向一旁的草儿,“去把你们主厨请过来。”

“对不起,我们主厨不见食客!”

“你这是什么规矩?!”猎装女子急了,“你可知道在座的都是什么人,叫她是给她面子!”

“对不起,本馆的规矩都是主厨所定,且不接受异议。”草儿不卑不亢的说道。

猎装女子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怒不可遏,“好生厉害的主厨,丞相家的公子、护国公家的孙女、兵部侍郎的长女都请不来她?”

“是。”草儿回答的干净利落,转身离去。

“你……”猎装女子被气的够呛,三两步追上前去,一把按住草儿的肩头,“放肆!今天这人我们不见也得见!”

草儿肩膀轻抖,一股无形的力量汇聚肩头,猎装女子只感受到虎口处一阵麻木,不由自觉的就松开手。

转眼面前的人就已消失,留她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原地。

这一顿饭吃的是既酣畅淋漓,又气氛诡异,赵崎好像拿准了什么心思,一个劲儿的冲李浚齐打听小野猫的情况。

猎装女子,也就是护国公家的孙女庞英落虽气愤主厨和掌柜的怪脾气,却喜欢葡萄美酒的紧,抱着晶莹剔透的玉杯就没撒过手。

方兰芷拦不住她,只能任由她贪杯,温柔婉转的目光落在李浚齐身上,“三皇子进宫,不来还说的过去,怎么子恪也不见?”

“我递了帖子给他,他回来后有许多事情要忙,还要静养。”

小鱼竖着长长的耳朵听见二人谈论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六皇子,忙又聚精会神几分。

她隔着竹帘,隐隐约约见方兰芷的脸上划过一丝失落,又听她黯然道:“他这次醒来,我们倒失了很多先前的情分。”

“什么情分不情分,好男儿自该效力国家,若不是他,北边的战事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呢。”赵崎兀自倒了一杯水果茶,不嫌事大。

大梁北边国境线的战争从未停过,小鱼虽不关心这些事情,可也有所耳闻,多亏了这个闻名天下的六皇子结束了战争,才换来百姓的安居乐业。

不过也因为这场战事和六皇子回京的大事,今年的秋闱殿试被推后一年,明年直接开恩科。

她正神情恍惚着,突从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草儿闻声赶过去,不过踏出楼的工夫,就见她蹑手蹑脚的缩回来,直扑小鱼所在的隔间,“这个人我可不招呼,要去你自己去。”

小鱼一探脑袋,外面站着正咧着一嘴白牙,笑的灿烂的卫驰。

六皇子府的事情也算是他出手相救吧,说起来还与他有段渊源。只不过小鱼疑惑草儿的态度,拉起她问话:“来的都是客,哪有掌柜不接待的道理。”

“我不去,我不去……”草儿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脑袋摇的像只拨浪鼓。

两人正说这话,外间突然更加热闹起来,原来是李浚齐一桌听到动静。不安分的赵崎出来观望,一眼就认出六皇子的贴身侍卫卫驰。

紧接着方兰芷也跟出来,微微蹙着眉头问道:“子恪既想吃,为何不亲自来?”

这下轮到呲着一嘴白牙的卫驰犯难,他挠着脑袋想了半晌才道:“主子军务在身,实在是脱不开。”

小鱼乐得看他们起内部矛盾,忙让人出门打发了卫驰,称今日酒楼都被包下来了。

而卫驰也如负释重,半句闲话没有,直接拱手告辞,落荒而逃。

第十九章:混世魔王

佚名馆开业一个月后,生意渐渐步入正轨,来往的宾客皆是达官贵族、富商巨贾。

这也多亏了李浚齐在开业打的那一记响炮,昌平城里能叫得出名号的世家公子、名门淑女都来了,那些想沾一沾贵气的人们自然更加趋之若鹜。

明年开恩科的皇榜一经昭告天下,昌平城里又汇聚了不少各地来的莘莘学子。

小鱼想不通,恩科是明年秋天的事情,怎么现在都眼巴巴的赶过来。

还是说书张神秘兮兮的告诉她,这都是来疏通门路的,学识是学识,可要取得功名没那么容易,自要先来打听打听主考官的风格爱好,最好再能拜一把恩师,好为日后入朝为官铺平道路。

小鱼觉得有些悲哀,苦读寒窗数十年,皆为金榜题名一瞬间,可若是门路没有找好,又或是与主考官的口味不相投,那就相当于白费。

可一转念,想起李浚齐,她又觉得有趣,唇间微微上翘,心中十分好奇,实在难以想象空顶一身虚名,温文尔雅的天下第一公子抱着名人字画、真金白银去走后门是个什么场景。

秋闱殿试虽被推后,可李浚齐温习看书的劲头不减,这几次来佚名馆的时候,都顶着两个黑眼眶跟只乌眼鸡似的。

李家在京城的宅院不似莲花镇里张扬庞大,两进的宅院,青砖绿瓦倒显得精致。

小鱼手提盛着决明子茶的瓦罐,轻车熟路的朝书房走去。

“小野猫!果然是你!”一阵戏谑的男声响起,带着我就知道的自信,还有一点点惊喜。

一回头,小鱼就对上赵崎那张嚣张的脸。赵崎也在这里,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惊讶归惊讶,但是只要看见赵崎这张脸,小鱼的斗志就熊熊燃烧。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混世大魔王!我真是出门忘看黄历。”

“那日的茶和你在破茶肆里给我灌得一样,再看到李浚齐那小子一脸思春的模样,我就猜出来多半是你。”赵崎丝毫不计较小鱼不冷不热的态度,自顾自絮叨。

小鱼则白了他一眼,“那也有可能是他移情别恋,或者有人模仿我的茶呢。”

“有人模仿你的茶?这倒有可能。”赵崎点点头,蓦然他又露出贱嗖嗖的笑容,“但李浚齐移情别恋那是不可能的,我与他相识数年,还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向对你那般上心。”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李浚齐的书房外,屋里迎出来个人,正是莲花镇里一直心疼腊梅花被揪的小厮。

他看见赵崎,很是随意,倒是看见小鱼,欣喜的神情跃然于脸上,转头就对屋里嚎了一嗓子,“公子,小鱼姑娘来了。”

他毛毛糙糙的性子还是不改,小鱼又想起他那惊天动地一磕头,就硬生生拜走了她二钱银子。

紧接着从屋里又踱步出来个谦谦公子,可还不等他说话,赵崎就吃起飞醋,阴阳怪气的笑道:“好你个重色轻友的小子,一听姑娘来就眼巴巴的出门相迎,我怎么不见这样的待遇。”

果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霉透顶才碰上混世大魔忙。小鱼气的跺脚,手里的瓦罐往李浚齐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赵崎却一把拉住她,“走什么呀,好久没见,我倒有些想你了。”

“想个大头鬼,我看你是想我收拾你吧。”小鱼回头恶狠狠的瞪着赵崎,转头又看向李浚齐,“你两在一起算了,省的他天天吃飞醋。”

赵崎被骂也不恼,乐呵呵的拽着她的衣袖就是不撒手,拖着她走进书房,摁坐在椅子上,才道:“张牙舞爪的习惯可一点没改。”

“彼此彼此,混世大魔王的混蛋劲也一点没收敛。”小鱼一声冷哼,把头撇向一旁。

“他就是这个样子,你和他置什么气。”李浚齐走到她身旁,柔声劝慰。

小鱼剥了一只橘子吃,刚缓过劲,就听见身后的赵崎哗啦啦的翻着书,一边翻一边还道:“啧啧啧,依我看,百无一用是书生。”

“今年的秋闱取消,明年开恩科。”李浚齐转身命人取了些蜜饯,递到小鱼面前。

小鱼拣起只乌梅刚扔进嘴里,赵崎就走过来接话道:“说起来我这表哥真是厉害,一年半的工夫就把北边那群蛮夷收拾的服服帖帖……”

他还要继续说什么,李浚齐就已打断他的话,岔开话题看向小鱼,问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赵崎虽然粗枝大叶,但如此一个急转弯的打岔,他也迅速反应过来,忙闭上嘴巴。

小鱼反应了一时,才想出来赵崎的这位表哥应该就是萧子恪。对于三番两次见不到的人,她就越发好奇,偏着头问道:“你表哥很厉害啊,既如此怎么没见他早点出征?”

她此话一出,像是打开了赵崎的话匣子。他神秘一笑,捂着嘴巴小声道:“我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我这位表哥压根就不是在别院养伤,而是丢……”

紧张神秘的气氛中突然响起几声刺耳的干咳,李浚齐掩着嘴巴,眼里尽是冰凉朝赵崎看去,“你给她说这些做什么,皇家的密事也能拿出去乱说,丢了脑袋算谁的?”

赵崎一惊,忙紧捂着嘴巴,露出讪讪的笑容。

倒是小鱼十分淡定的冲李浚齐扬了扬眉尾,“这事他不说,你不说,我就更不会说,还有谁会知道。”

“浚齐也是为你好,是我大意,这种事情传出去,小则伤及你我,大则动摇国之根本,确实说不得,说不得……”赵崎这个时候突然深明大义起来。

刚要问出点眉目,就被人拦腰打断,小鱼不满的努努嘴巴,三人一时无话。

隔了好久,李浚齐才一声轻叹,“皇家的事情复杂,而你生性又纯善,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小鱼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得了台阶下,忙小声嘟囔道:“谨遵公子教诲,我记住啦,往后还是乖乖做我的生意好。”

一说到佚名馆,她脸上自豪的神情尽数显露,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而是小鱼几乎已经将现代所有能借鉴过来的东西都搬过来。

火锅、烧烤不在话下,旋转寿司、各式牛排、鲟鱼籽酱、海鲜咖喱……只有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佚名馆的名声现在已经和一品天下并驾齐驱。

第二十章:采访报道

但小鱼要做的绝对不是仅仅局限于此,她要将佚名馆打造成昌平城里最至高无上的高端品牌,无人能超越的传奇。

她要将玉公子打造成要让业内人士闻风丧胆的食神,让食客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传奇人物。

这才是她今天来找李浚齐的目的,如今多了一个赵崎,他行事虽然不靠谱,好在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绝对能提的上意见。

小鱼意味深长的目光扫向屋内的三人,一眼便看到书桌后面的屏风上摆着的玉如意。

她大步流星一把握住通体翠绿的玉如意,转身将一头戳在李浚齐的下巴上,笑吟吟的问道:“这位公子,请容许我对您做个采访。”

话罢,她直接忽略众人诧异的目光,自我兴奋追问道:“请问作为佚名馆的忠实粉丝,您有什么意见要对我们提的么?”

她这突如其来的发难惊呆了屋子里的三个人,更何况还有被玉如意顶着下巴的李浚齐。

他隔了半晌,才神色难辨的沉声道:“好说说话。”

有没有的娱乐精神啊,玉做的话筒都杵到他跟前了还一句话不说,小鱼撇嘴,又将玉如意伸到赵崎嘴跟前,“请问作为吃遍御膳房无敌手的,皇后娘娘的亲侄子,您对佚名馆是否寄予厚望?”

赵崎虽然惊诧,但他混迹各种场所数年,很快便反应过来,很是认真道:“花娘,我要花娘,美人作陪才好吃得下饭。”

大哥,这是饭馆,不是青楼,难不成我给你举办个山寨版维密大秀给你下饭?小鱼一脸黑线,追问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诉求呢?”

“赌坊,最好一条龙服务,吃喝嫖赌,小爷样样在行。”赵崎很是得意。

“咳咳”身旁的李浚齐假意咳嗽,却没换来半眼注意。

小鱼沉浸在赵崎的提议中,一条龙服务是好,可是乌烟瘴气的不符合佚名馆的初衷。虽然穿越女主都要跟妓院沾点关系,干些卖艺不卖身的勾当,可她艺不在此啊。

想了想,她还是摇摇头,“您能不能说点积极向上的提议,贴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

“什么是社会核心主义价值观?”赵崎做不解状。

“富强、民主、和谐、文明、平等……”

小鱼欲哭无泪,挣扎着想出来几个,还想顺道把八荣八耻给他普及一下,默默哀怨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民主?平等?”赵崎笑了,仿佛听见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

他伸手摸了摸小鱼的脑袋,“你不是发烧了吧?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那都是骗人的,前些日子,方侍郎的儿子打死人,那不也就小事化了。”

方侍郎?方兰芷的弟弟打死人?小鱼蹙了蹙眉,没想到吐气如兰的天下第一才女,竟有个这样的弟弟。

“赵崎!你今日说的太多了。”李浚齐突然一声冷喝,如此说下去,昌平城里的阴暗晦涩哪里还有说的完的时候。

赵崎莫名其妙又挨了训,无辜的摸摸鼻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品茶。

还好小鱼想得开,她虽不腹黑残忍,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她也管不得许多,她怏怏的放下玉如意,瘫在一旁。

“生意的事情你不必操心,昌平城里我这点关系还是有的。”李浚齐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你要真想改进,不如在陈设布置上再下点功夫。”

陈设布置还要如何下功夫,这可难倒了小鱼,佚名馆的格局全是按照最风雅的基调布置,再要改进,从何下手。

她苦悟一个月,终于想出新的点子。昌平城里的有钱人不见得都爱清雅脱俗,还有喜欢极尽奢华的俗人,也有喜欢珠翠金玉的妇人女子。

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动工开始酝酿,白天继续迎客,晚间灯火通明的改造。

大厅一进门并排的四个雅间被改造成天生我材、竹林幽静、金玉为堂、美人何处四间,中间凹陷下去的地方引以活水,养上锦鲤,种上荷叶。

前两个馆针对不同风格的文人墨客,里面摆以各式字画,还有天下第一公子亲笔书写“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对联。

传闻竹林幽静里挂有一副“莲花美人图”,也是出自李三公子的手笔,画中的美人正是《大梁风土志》里被刘一笔称为顾盼生姿的奇女子。

金玉为堂面向富贾巨商,黄铜的墙面亮的能照出人影,汉白玉的地板白皙细腻,叼着钱币的蟾蜍,象牙质地的筷子、红木的桌椅无一不透漏进屋必是有钱人的身份。

相比之下美人何处就显得精致娇俏,珠帘相隔,四角摆有纱绢捏得桃花,栩栩如生,等春天还会换成真桃花,屋里飘香才迎合女子们的心意。

改造后的佚名馆风头更胜,大有超越一品天下的趋势。

庞落英要见主厨的愿望虽然没有实现,但她实在喜欢葡萄酒的紧,还带着护国公爷爷来品尝。

赵崎也十分捧场,隔三差五的带着朋友来吃喝,四个雅间轮着坐,时不时还偷偷跑到后厨打趣小鱼。

再加上明年要开恩科,昌平城里汇聚了一批莘莘学子,其中不乏各地名门望族子弟,天生我材和竹林幽静两个雅间都预定不过来。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浚齐那副莲花美人图可派上大用场,吸引的刘一笔都来瞻观,再经他一传扬,人人都知道竹林幽静里藏着个惊为天人的莲花美人。

小鱼的明星效应算是达到了,可她曲线见皇子的愿望依旧没实现,那个传闻中的六皇子仿佛从人间蒸发,除过百姓口口相传他的光辉事迹,再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

渐渐的,茶余饭后的谈资就变成那位莲花美人,人人都想一睹美人风姿,小鱼也乐得他们去传,声势越大,生意越好嘛。

天气越发冷起来,这日,小鱼依了惯例给竹林幽静里的一排小矮竹浇水。

原本挂着画轴的那面墙光秃秃的呈现在她面前,她愣了半晌,随即发出一声尖叫,“是谁?敢在老娘的店里顺手牵羊!”

草儿闻声过来,也是一愣,忙召集馆里的众人前来,“你们谁见过那副画,又或是见谁拿着相似的东西出去?”

众人摇头,小鱼就彻底绝望起来,那画可是原版,她千求万求李浚齐才要来撑场面的,如今让他得知被人顺走,往后还拿什么去炒作。

第二十一章:接连失窃

这件事情不能外传,小鱼纠结的挠了一把脑袋,咬牙切齿道:“你们都忙去吧,记得内部消化,让我知道谁往外传,开除开除开除!”

她的内心感觉有一团火,现在人人都知道竹林幽静里挂着一幅莲花美人图,如今蛛丝马迹都没有的就丢了,往后私人订制,保护客户隐私的口号还怎么往出传。

万般无奈下,她只有再请求李浚齐做了一幅画,这次她不敢大意的只将画挂在墙上,而是四个角都钉上钉子,晚上回家的时候还专门检查了各处的门窗。

第二日,竹林幽静光秃秃的墙面上只留下四个钉子的痕迹,美人图早已不知何处去。

小鱼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第一反应就是行业恶意竞争,京城里财大气粗、名门望族就那么些,抢了一品天下的生意,她就做好应战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这场战争竟然就是偷一幅画?

肚子里的算盘打得飞快,莫非是蝴蝶效应,以一幅画作为*,从而引发更大规模的战争,最后一举击败,真是人心叵测。

想赢她,没那么容易!于是小鱼再一次来到李府,李浚齐倒还好,二话不说再作一幅,但他身旁的小厮就十分心疼自家公子。

瘪着嘴嘟囔道:“这求画的频率也忒频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拿出去卖呢,我家公子每日温书已经够累了……”

小鱼讪讪的冲他一笑,竖起三个指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只可惜她这最后一次的誓言,并未真正兑现。三日后,她又耷拉着一张小脸,忍着满脸的尴尬,“李三公子,李大善人,求求您再赏小的一幅画吧。”

梅花小厮这次是真的很不高兴,也拉下一张脸,“我家公子的画别人一幅都求不来,你三番五次的要,还丝毫不知珍惜!”

上次的画拿回竹林幽静,小鱼再不敢大意,忙让人裱起来,厚重的木框两个人抱起来都费劲,可饶是这样,画还是莫名其妙的丢了……

她对上李浚齐那双带有一丝疑惑的目光,双颊微红,拱手恳求,“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因为这件事情求你。”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梅花小厮不屑瘪嘴。

有一个词叫恃宠而骄,还有一句话叫美丽是女人的武器,不管如何觍着脸,最终的结果就是小鱼又心满意足的抱着画回去了。

这次她决定亲自上场,白天让工匠大张旗鼓的把画挂在竹林幽静里,晚上的时候双眼瞪得和铜铃一样大,誓要抓住这个小偷去见官。

夜深人静,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空,冷幽幽的月光透进来,朦朦胧胧叫人看不真切。

一声“吱呀”的推门声让小鱼的心脏蹦到嗓子眼,她攥紧身旁草儿的胳膊,聚精会神的往门廊处看去。

漆黑一片的夜行衣,乌漆嘛黑的同款口罩,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直往竹林幽静里而去。

小鱼屏息凝神,抓贼抓脏,她估摸着那商业间谍已经把画拿在手里,突然发难,“开灯!收网!”

伴随着她一声令下,整个佚名馆忽然灯火通明,隐藏在各处拿着锅碗瓢盆的伙计纷纷冒出头,堵在竹林幽静的门口,原来这场捉贼大计让馆里的伙计在深夜齐聚一堂。

“大家不要怕,真正的江洋大盗肯定不走寻常路,绝不会像他一样从门走!”小鱼经过自认为合理的分析,再一次发令,“所以他就是个小毛贼,大家给我冲!狗血羊杂、锅碗瓢盆给我招呼,不要和他客气!”

黑衣人身体明显一僵,面巾下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我的好皇子,您这都是给我分的什么活计,还被人叫小毛贼,您还不如直接派我上战场呢。

可是皇命不可违,他把画轴往身后一背,阴测测笑道:“想死的都上来。”

上来就上来,谁怕谁!小鱼二话不说,一颗臭鸡蛋招呼过去,“三番五次偷老娘的画,你要喜欢老娘,你就要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呢,你只有……”

魔音灌耳,黑衣人身形又是一僵,内心无限感慨,果然还是主子厉害,能降服这般清奇的女子。

望着围观众人手上的锅碗瓢盆、狗血羊杂,再不走就不是臭鸡蛋这么简单。

黑衣人抹了一把脸颊上的蛋清,电光火石之间长刀已出鞘,冲着身侧的窗户一刀砍去,紧接着单脚点地,就已飘然而去。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小鱼愣住了,片刻之后佚名馆传来杀猪一般的嚎叫,“我发过誓,最最后一次的美人图啊,我新建的黄桦木雕花大窗户啊……”

皇子府内,卫驰来不及换衣服,拿着画轴便去复命。

萧子恪看着他脸上黏糊糊的不明物质,唇角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可是撞到她了?”

从前他就不爱笑,两年以前他突然归来就更是不爱笑,卫驰有些恍惚,机械的点点头。

“她过的可好?”萧子恪失神,片刻过后又神色暗淡的自问自答,“没有我,她单纯真挚,一定会好的。”

跟随他十几年,跟他一起上战场,荣归故里,他的一举一动卫驰都无比熟悉。

早在进城的时候,卫驰就已经感觉出来这个姑娘对主子的意义不同,后又在府里遇见她,她走后主子的神情就令他更确定心中的想法。

“主子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美貌,才让我去偷画?”他见萧子恪不动声色,又继续大着胆子说道:“既然主子喜欢她,不若将她接进府里。”

其实他很想将刚才小鱼一番惊世骇俗的念叨说给萧子恪听,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嘛,但萧子恪的脸色很平静,平静的让人害怕,所以他明智的选择闭嘴。

“喜欢是可以说出来,但爱就不一定了,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保护。”萧子恪收了画放进一旁的瓷瓶中,里面已经有好几支画轴,“她好,我怎样都无所谓。”

卫驰默然,他不知道萧子恪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但他是除过皇室之外,知道萧子恪并非养在别院中为数不多的人其中之一,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个姑娘必然和一切有关系。

可他也知道以前的萧子恪战无不胜是因为心无牵挂,如今有了这份执念,是否还能再战无不胜呢。

第二十二章:梅花小厮

佚名馆经过这次的改造,名声身价鹊起,终于引起了一品天下的注意。

而有小鱼坐镇的佚名馆,丝毫不畏惧一品天下在昌平城里龙头老大的位置,依旧每日上新花样菜式,财源滚滚,惹得同行嫉妒眼红。

时值年关,昌平城里的大家族又开始忙起来,准备年节里的各项小吃糕点、打赏用度,忙的是不可开交。

佚名馆和一品天下的客源争夺大战也正式拉开帷幕。一品天下请了著名的刘一笔来做点评,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

而佚名馆里小鱼轻松自在,只消隔段时间拿着馆里的新品去拜会各处,打点好关系。

总体来说效果也算不错,昌平城里上流社会的市场,两家现在算是平分秋色,甚至在推出羊肉涮锅后,佚名馆还有隐隐超越一品天下的趋势。

腊月二十三一过,拜过灶王爷,城里的店铺挨个关门,等到年三十的时候,开着门的酒楼没有几家,其中就包括佚名馆。

大过年的还要开工,自然不能委屈楼里的伙计们,于是小鱼就想出个节假日加班三薪的说法,留了几个住在城里的伙计妈子帮忙。

佚名馆的工钱本就不低,还有三薪的鼓励政策,馆里的伙计无一不想沾这个光,有好几个住在昌平城郊外的遗憾的直跺脚。

中饭一过点,馆里的生意跟着萧条下来,小鱼指挥着众人将楼里洒扫一遍,便发了红包让他们回家过年。

留下她和草儿两个人进厨房,忙忙碌碌的包了韭菜大肉馅的饺子,又给馆里的每一扇大门上贴好年画,窗户上贴好窗花。

下午的时候,小鼓找到楼里,小鱼还在厨房里学着做花馍,趁空闲上楼摘了一盘新鲜草莓逗他,草儿也跟在一旁揪着他软糯糯的脸玩闹。

三人正打闹成一团,紧闭的木门忽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小鱼循声望过去,李浚齐正解了斗篷的系带,身后还跟着个一脸苦相的梅花小厮。

他这个时候还在昌平城,而未回莲花镇里过年,这倒是小鱼没有想到的。

她忙起身迎过去,接住李浚齐的披风,抖了抖挂在进门的木架上,“不回莲花镇过年?你母亲可心疼你的紧。”

李浚齐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我来陪你过年,我母亲有三个孩子,而你只有一个我。”

屋子里烧着炉子,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小鱼的心跟着也是一跳,脸一红转身坐回到椅子上,嗔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李浚齐只一笑,搓着手走到她背后,忽伸出两只手掌贴到她耳朵上,跟个调皮的孩子一般,笑道:“冷不冷?昌平的冬天不下雪,依旧冻人的很。”

小鱼一惊,忙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回头对上他那双满是戏谑的眸子,气的直跺脚。

梅花小厮忙放下两手的东西,苦笑道:“姜姑娘,您可行行好吧,劝少爷回去,夫人家书寄来了十几封,就差赶到这里来拿人了。”

小鱼自顾自拣起一只草莓吞掉,又拿起一只伸在梅花小厮面前逗他,“你可别说浑话,家书都催不动他,我催又能有什么用?”

“公子最听您的话了,怎么能没用。”梅花小厮一急,口不择言。

“刘柄……”李浚齐低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自知失言,立马紧张的捂起嘴巴,只留下双黑漆漆的眸子在外面。

平日梅花小厮的梅花小厮的叫着,小鱼倒怎没有留意他的名字,如今听李浚齐叫出来,真有点熟悉的感觉。

她蹙眉思索半刻,终于明白过来这名字的感觉从何而来,忙拉着刘同的衣袖惊奇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兄弟,叫六条、六万的?”

六饼都有了,怎么能没有六条、六万,最好东西南北风、红中发财凑齐,这才是一副完整的麻将嘛。

可惜刘柄只是挠着脑袋做疑惑状,“我是独子,并没有兄弟姐妹。”

小鱼大失所望,忍不住语气诚恳叮嘱他,“答应我,以后你孩子的名字一定要从这两个里面选。”

等刘柄再次瞪着不解的双眼望过来的时候,她立马就摆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高人模样。

吃毕年夜饭,外面天有些朦胧黑,皇城边上有放烟火的,草儿带着小鼓去看,刘柄也很有眼色的退到屋外,小鱼让他进来,他说什么也不肯,只道外面空气新鲜。

屋子里就剩下小鱼和李浚齐两个人,一时静悄悄的无人说话,隔了好半晌,两人都觉得尴尬,又齐齐的发声,“我……”

“你先说。”小鱼难掩面上尴尬,拨着炉子里的火苗做漫不经心状,红彤彤的火苗映的她双颊也蒙上一层厚重的红晕。

李浚齐神情恍惚,又是寂静片刻,才叹口气继续道:“你真要一直等下去吗?”

他见小鱼沉重的点点头,蹙着眉很是不忿,“你有没有想过,若他真想见你,早就会现身?”

这个问题小鱼怎么会没想过,既有当初的不告而别,她就知道这寻人之旅不会轻松,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难找到一个有心躲着你的人。

“我想过啊。”

“那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在昌平城里空耗时间?”

小鱼蓦然回头,似穿越了时空遥遥相望,“身世浮沉雨打萍,我在这里本来就没有根,又怎么算的上空耗,得过且过吧。”

她虚无缥缈的神情勾的李浚齐心头微颤,一把握住她的肩头,“说什么胡话,你的根就在渠头村,我也是……”

小鱼理解不了他的这个“我也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懒得去问去向,干脆扯开话题问他最近温书的情况。

秋闱殿试推后一年,与他看书的时间也多了一年,参加殿试的信心也就能增加一成。

李浚齐自然知道这是她蹩脚岔开话题的行径,仍温和的笑道:“还好,若你能常来看看我那就更好了。”

两人之间再无话题好说,直到外面天黑透,他送她走在回家的路上,依旧清清静静。

阴暗的街角突然闪过一抹身影,冷峻沉默的男子站在暗处看向二人,嘴角划过一丝苦笑。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他能给你安稳,给你幸福,陪你躲开这名利圈的纷纷扰扰,而不会是与我在一起的提心吊胆,就这样吧,从此相忘于昌平……

第二十三章:客源战争

春节过后,一切又都恢复正常,一品天下与佚名馆的客源战争继续开打,事态升级到双方已经在四个城门散发传单。

一品天下称:“我们汇聚全国各地的厨子,我们拥有能观金陵河景最好的瞭望台,我们提供至高无上的风雅体验。”

这一番说辞言之凿凿,令小鱼有些心虚,尤其是最后的风雅体验,就更是令她摸不着头脑。

几天后,金陵河花船上卖艺不卖身的名妓被请到一品天下,小鱼这才知道风雅体验所谓什么。

这实在算不得新鲜招数,秀色可餐还影响人食欲呢,可文人骚客很吃这一套,人乌央乌央的直往一品天下而去,管弦丝竹声不绝于耳。

小鱼坐不住了,忙叫人草拟了一份新广告词,趁热打铁拿到最热闹的地方去念。

“名满昌平玉公子,一勺在手天下有,胭脂俗粉靠边站,第一公子在我家。”

“对不起,胭脂俗粉我们没有,我们有的是您从未享受过的新奇体验,有的是天下第一公子的吐血推荐,有的是能疯狂给李公子打call的机会!”

对,李浚齐已经沦落到给小鱼做活招牌的地步,池塘尽头的空地小鱼专门给他开辟了一片空地,看书在那里,喝茶在那里,作画也要在那里。

于是乎,男人想效仿李浚齐的气质,要来佚名馆瞻观,女人想一睹李浚齐的风采,要来佚名馆观望,人又乌央乌央冲着佚名馆而来。

雅间里的赵崎笑的四脚朝天,“你这可是个好方法,我早说过,李浚齐这小子不靠才华吃饭,也能靠脸吃饭嘛。”

小鱼嗔他一眼,故作惊讶,“哇,你是不知道他刚开始的时候有多毒舌,当小白脸不仅得脸好看,还得揣测客户心意,谁都跟他一样,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他再厉害,还不是被你训得服服帖帖。”赵崎意味深长的往她脸上一打量,“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他呀,你两可是好些年的情分了。”

小鱼啐了一口,“嘴上没个把门的,真不知道除了你那皇后姑姑,还能有谁降服了你这个妖魔鬼怪。”

“有啊,就那天红色猎装的姑娘。”李浚齐挑开帘子,往小鱼身旁一挨,“他又欺负你了?”

小鱼使劲点头,他又道:“庞家的小姐,护国公的孙女,庞英落,也是他的克星。”

庞英落的名声小鱼听过,真正的将门虎女,父兄皆在军中,爷爷护国公就是当年的镇北大将军,从小习得一身好武艺,正是皇后娘娘给赵崎相中的可人。

“好啊,你小子,我帮你说话,你竟然反过来摆我一道。”赵崎憋红了脸。

小鱼阴阳怪调的哦了一声,随即脸上笑开花,“庞小姐十分喜欢我酿的葡萄酒,真不知道我让她帮忙收拾你,她肯不肯。”

“我可听说庞小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为人又直爽仗义,想来也是肯的。”她挑着眉自言自语,一双充满戏谑的眼睛却时刻不离赵崎的身子。

“你!”赵崎的脸憋成绛紫色,他愤恨的指着小鱼和李浚齐,“你们两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有心撮合你们,你们两还合起伙玩闹我。”

“不敢劳您费心!”小鱼盈盈一笑,拱手谦让道:“您还是先好好关心关心庞小姐吧,想必您那皇后姑姑最是喜闻乐见,再也不会在大街上就把你五花大绑捆了关禁闭。”

这事还得从去年说起,皇后娘娘安排的相亲,赵崎这个混世魔王却放了庞英落的鸽子,而是和狐朋狗友去胡吃海塞。

消息传到宫中,皇后娘娘气的不轻,直接派了侍卫将赵崎从花楼里捞出来,当街五花大绑送到宫里,聆听教训。

从此以后赵崎就更是躲着庞英落,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绝对没有,王公子第聚会的时候也是能离多远离多远,但这事却流传下来,成为了昌平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

“小野猫!你……你……”赵崎气的几欲吐血。

小鱼火上浇油,学着他的口吻,“我……我……我这说话怎么结巴起来了。”

李浚齐抿唇一笑,眉眼尽是温柔,“往后你搬出庞英落,绝对能治住他。”

“重色轻友!”赵崎双眼怒睁,愤愤的起身一甩衣袖,“活该你留在这里出卖色相,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真是被这野丫头蒙了心。”

小鱼丝毫不介意他怎么生气,而是转头冲着李浚齐露出胜利的笑容,比了个“耶”的手势。

不过赵崎生气归生气,该孝敬给佚名馆的钱一分没少,隔三差五就带着狐朋狗友大吃大喝,点的还是最贵的东西。

渐渐的小鱼都有些过意不去,甚至劝他适可而止,照顾生意意思意思,打出个名声就行了。

谁知赵崎的牛脾气又上来,甩脸子给她看,“你当我真是为了李浚齐才照顾你的生意?那你也太看得起我。”

“你不是为了李浚齐,还能为谁?”小鱼不解。

“自然是为你!我才知道这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是什么。”

赵崎今日喝了些葡萄酒,后劲上来,一双眼睛迷离,丝毫不顾及小鱼一脸惊愕,继续道:“你这个小野猫,动不动就张牙舞爪,可又显得特别真诚,所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昌平城里谁敢惹你就是与我赵崎过不去,你的生意……”

“我的生意自然还是我的生意。”小鱼不等他说完,忙接话道。

她汗颜的拍拍胸口,还好不是情窦初开,而是个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一句话总结,那就是欠虐,虐之深爱之切。

赵崎浑浑噩噩的点头,“对,你的生意还是你的生意,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小鱼命人扶他到一旁的软榻上歇息,跟哄小孩似的柔声道:“是是是,往后咱两就是朋友,谁欺负我就是与你过不去。”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脾气跟一阵风似的,说好听点就是直爽,难听点那就是不经大脑,得亏有个做皇后的姑姑,不然生在平民百姓家迟早得给人打死。

说起做朋友这件事,她答应的爽快,自然也有她心里的小九九,她一直都忘不了那一双深邃又灿烂的眼眸,是不是有了赵崎这层关系,就能方便知道他的庐山真面目。

第二十四章:狐朋狗友

赵崎醉酒后的话,小鱼自然不能全信,也不能一点都不信。

只不过这个平日看起来一点谱没有的混世大魔王,许了承诺以后就认真的可怕,来佚名馆的频率更加频繁,大有超过李浚齐的趋势。

渐渐的小鱼就有点心虚,试探着问道:“我的生意是我的生意,我的钱是我的钱,你知道吧?”

赵崎哈哈大笑,爽快的一拍她的肩膀,“怎么着,你还以为我能看上你那点家底?”

他父亲是户部尚书,姑姑是当今皇后,自然看不上。

可这殷勤来的突如其来,小鱼也很是诧异,“你到底图个什么,我就是被银子砸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猪脑子!”赵崎暗骂一句,转头偏向李浚齐,“你来说,你总不会以为我和你抢人吧。”

李浚齐笑而不语,丝毫不搭理他,只得赵崎自己来说,从他在父亲身边受压制,姑姑旁边多管教,一直说到身旁的人多是奉承,连句真心真意的实话都没有。

小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句话,就是你找骂,再来一句,就是你欠骂,对不?”

赵崎先是一惊,而后又垂着脑袋无奈道:“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别的不图,就想找个真心实意的朋友。”

高处不胜寒,名门望族自有他们的难言之隐,小鱼表示理解。

赵崎这次来,还带来个消息。他煞有介事的得意道:“我昨天进宫,得知了个惊天消息,特来与你说。”

宫里的消息与她何干,小鱼不屑,瘪嘴只顾喝茶。

“你别不上心!我姑姑要给六皇子公开选妃,不对,是选侧妃和小妾。”

想起那双眸子,小鱼有些恍惚,直到赵崎撞了她一下,她才晃过神来,装作不在意的问道:“这和我也没关系呀。”

“笨!我姑姑说外面的人不好都涌进皇子府,所以准备找别的场地来办这件事呢。”

说着他邀功的一挑眉,“本来地方都挑好了,就在一品天下,我好说歹说才把你的佚名馆给推荐上去,你说我够不够朋友?”

还真够意思,若是佚名馆能举办这场皇家盛世,胡掌柜要跟王公贵族攀关系的愿望准能达到,于佚名馆的名声也是大有裨益。

除此之外……小鱼转念又一想,还能顺便瞻观一下大名鼎鼎的六皇子,这是他的选妃大典,三番五次蹲不到他,这次他总不能不出现吧。

“你只说是推荐上去,没确定的事情怎么好打包票。”李浚齐眉头轻皱,似有不悦。

赵崎得意笑道:“我姑姑起的头,负责出工操办的也是她的人,还不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李浚齐面上一凉,咄咄逼人道:“选妃还这件事皇后娘娘还在酝酿,若六皇子不同意,恐怕……”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开始罗里吧嗦。”赵崎一拍胸脯,“酝酿是酝酿,可这事是迟早得,表哥二十三岁的人屋里连个女人都没有,怎么说得过去。”

话罢他又冲小鱼道:“所以你到时候就等好吧,我给你牵来的这条线绝对是好生意,到时候我也问姑姑讨份差事,你就把茶水的价格往高里订。”

小鱼并没有听进去他的献策妙计,还是沉浸在他方才说的话里。六皇子二十三岁?这么巧,曹大牛也该是这个年纪。

“你发什么愣呢?”赵崎不满的将她一拐,“有钱赚你都不知道上点心。”

小鱼一脸茫然,愣了半晌才呆呆的接话道:“你只管往馆里引,赚了钱我算你一份。”

皇家的盛事不同于摆个酒席那么简单,更何况当初赵崎传这消息的时候,八字还没有一撇,所以柳絮纷飞的季节都过了,一切都没有变化,仍是忙碌中透着死气沉沉。

终于,赵崎老神在在的带着懿旨过来。佚名馆的人跪了一地,听他敷衍差事的念道:“六皇子凯旋而归,已过弱冠之年,府内无人侍候,仰承皇后娘娘懿旨,特在佚名馆为六皇子殿下举行选妃大典。”

刚念完,他倒成为最心急的人,一把拉起地上的小鱼,得意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这份肥差有我给你揽着,还能落到旁人的手里。”

小鱼盈盈一笑,命人端了桃花酿给他,才拿着懿旨详看。果然如他所说,这一份懿旨下去,不知要给佚名馆带来多少收入。

懿旨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瞬间传遍大梁全国上下,初夏的时候昌平城里就汇聚了一批各具风情的美女,其中不乏提前来佚名馆踩点的,小鱼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

等到选妃这一日,整条街都被围的水泄不通,就连隔壁的胡家酒楼都沾着皇子选妃的光,揽了不少生意,胡掌柜站在门头乐呵呵的看着佚名馆的门外。

皇子选妃是盛事,皇后娘娘专门派三百精兵来护航,打头的就是赵崎。他在街上安排了两百人,又让七十人将佚名馆围住,剩下的三十人随他入楼护卫。

还真是声势浩大,若那战神皇子真如坊间传言的那么厉害,还用的了这些人保护。小鱼努努嘴,招呼众人进来,一瞬间佚名馆的一楼摩肩接踵,举步维艰。

赵崎站在最前方,清清嗓子,“大家请稍等片刻,皇子稍后就来。”

他冲着小鱼调皮的眨眨眼睛,“现在请大家肃静,一心一意喝茶,给皇子留个好印象。”

小鱼无语的低着头暗笑,这个赵崎时时刻刻不忘照顾生意,赚钱不分他都不好意思。

听闻赵崎一言,大厅里众位美女立刻安静下来,各个端着茶杯做恬静柔美状。

静静的等待……一炷香过去了,没人进来。两炷香过去了……门口突然走进来一堆人,赵崎面上一喜,定睛一看,面上表情突然很是奇怪。

小鱼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方兰芷、赵璎珞、李浚齐、萧常衍,还有些不认识的都来了,唯独不见这场盛世的主人公。

她忙掩着脸到竹帘后面躲避,又一把将草儿推上前去,“这里就拜托给你了,我只想静静的做一个吃瓜看戏的小女子。”

草儿一步被人推出去,瞬间被出卖的愤怒爬上心头,回过头恶狠狠的冲着竹帘后瞪了一眼,才大摇大摆的迎上去。

李浚齐温润的笑容挂在脸上,替她介绍道:“这是三皇子,这是方姑娘,……”

草儿一一行过礼,方要说什么,就被萧常衍笑着打断,“我们就是来凑凑热闹,你们自便。”

第二十五章:选妃大典

萧常衍这一招反客为主用的很是自然,可躲在珠帘后的小鱼气的牙根直痒痒,果真是狐狸皇子,明明不是他的地界,也要掌握主动权。

一堆俊男美女瞬间就吸引住了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有人认出方兰芷,“那就是天下第一才女,皇后娘娘看中的六皇子正妃。”

又有人接过话头,“还是方侍郎家的长女,以前只知道她才情在女子里天下第一,今天见到,这容貌怕也是屈指可数。”

今日的方兰芷打扮很是庄重,上身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下身穿着一条撒花纯面百褶裙,外头还套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

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伸,紧随其后的香蒲自上前替她脱了厚重的斗篷,捧在手里。

她这头饰,耳坠,妆容很明显也是经过刻意装扮,一支金累丝镇宝蝶赶花簪振翅欲飞,垂鬟分肖髻既让她不失少女的娇俏,又为她平添几分傲气。

尤其是耳坠上那对东珠耳坠,白的耀眼莹润,一看就知必非等闲之物。

小鱼心里暗叫一声“哎哟”,这是未过门的正宫娘娘来摆谱了。

“既如此,那还有咱们争得什么份儿?”厅中的莺莺燕燕已经开始有人打起退堂鼓,“论相貌,咱们不及人家十分之一,论才情,百分之一怕是都追不上……”

“那怕什么,六皇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正妃之位没人与她抢,可也不能独占恩宠吧。”

香蒲隐隐约约听见说话声,顺着声音望过去,那是一名颇有姿色的女子,可一身的打扮遮掩不住穷乡僻壤的土气。

她刚想上去争辩几句,就被方兰芷一把拉住,方兰芷眼神往旁边一送,她立马就反应过来,隐了冲动的姿态,只站着冲那姑娘瞪眼。

萧常衍如斯精明,怎么会没看到二人的小动作,却还装傻充愣道:“方姑娘,六弟还未来,以后你也算是他府里的女主人,不若先替他把把关?”

“兰芷不才,怕是不能替六皇子做这个主。”方兰芷微弯膝盖,冲着萧常衍微微一拜,眉目冷淡,声音清冷。

有猫腻,小鱼躲在帘后,觉得二人之间气氛诡异,想了一时才记起来两人之间的那些恩怨,若没有那萧子恪横刀夺爱,怕是方兰芷现在是给萧常衍选侧妃吧。

“是啊,方姐姐还没嫁给子恪哥哥呢,哪里能替他做这个主,还是等子恪哥哥来了再说吧。”庞英落爽朗大方的插嘴,虽不合时宜,倒也打破了方才的尴尬。

于是众人又开始无尽的等待,茶水凉了换新的,一杯又一杯的换过,在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的目光中,终于等到六皇子府里的人,但这人却并不是萧子恪。

“赵……赵公子……”卫驰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主子去城郊外的皇家园林了……”

赵崎怒瞪了他一眼,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表哥没收到皇后娘娘的懿旨,这个时候还去打什么猎?”

“正是因为收到了啊!”卫驰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早上主子一收到懿旨,脸色十分难看,谁的劝都不听。”

“违抗懿旨可是要掉脑袋的!”赵崎跟着也是一惊,脸色十分难看。

场面越来越混乱,小鱼紧张的屏住呼吸,忽然感觉到身旁多出一个人。

她回过头就看见草儿笑的一脸狗腿,气道:“你个挂名掌柜不在外面招呼现场,跟我躲在一起像什么话。”

草儿为难的指了指卫驰的方向,“有仇。”

外面都快乱成一锅粥,小鱼也顾不得她说的什么,只全神贯注的竖起耳朵偷听。

“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什么叫子恪一看到懿旨便谁的劝都不听?”方兰芷清冷的声音响起,目光紧紧的锁在卫驰身上,“你可知道这话传出去,是什么后果?”

卫驰自知失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方兰芷的方向猛磕了三个响头,“姑娘说的极是,是我口不择言。”

方兰芷使唤香蒲把他扶起来,思忖半刻,骄傲的面庞微微扬起,“六皇子今日未到场,并不是违抗懿旨,而是情有可原……”至于这情她还没有想出来。

倒让一旁的萧常衍接住话头,他眼睛微眯,射出道道精光,笑道:“是啊,谁人不知道六弟和方小姐情深意长,怎么可能会在娶她之前纳侧妃。”

“是啊是啊,子恪哥哥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也只有对方姐姐不一样,肯出手救她,断没有让她伤心的道理。”庞英落顺势帮腔。

真看不出来这萧子恪还是个深情种子,小鱼往方兰芷的方向看去,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散发出大家闺秀的处事不惊,值得让人情根深种。

满堂哗然,有人高呼,“那把我们叫过来又是个什么意思,皇后娘娘昭告天下,替六皇子选妃,我们一路都不容易!”

有人附和,“是啊,既没有选妃的意思,那就该早日说清楚,我们眼巴巴的赶过来,落得个白费精神的下场!”

大厅里一片混乱,年轻女子不满的抱怨声此起彼伏,吵吵闹闹没有停歇。

方兰芷眉头一皱,眼神微冷,冲着一旁的庞英落点点头。

说时迟那时快,白光闪过,庞英落从怀里抽出一条白绫,冲着空地狠甩几鞭,凌厉的破空声随之响起,大厅里突然静默下来。

方兰芷一声冷哼,“皇后娘娘只说选妃,可没说就一定能选上,你们口口声声的说浪费精神,难道是百分之百肯定会被选上了?”

萧常衍跟着笑道:“是啊,依我看今天来的少说二百来号人,即使六弟在,能选进皇子府的怕也不出三个,大多数人恐怕都是白费精神!”

他“白费精神”四个字咬的极重,虽脸上笑意未改,但任谁都能听出他话中深意。

“要进皇子府也行,我才情相貌皆平平,谁若是有信心能超过我,那尽管上来一试。”方兰芷又道。

她天下第一才女的美名谁人不知,如今相貌也摆在面前,就这还皆平平?众位女子不再低声议论,干脆都埋着脑袋。

小鱼心中的崇拜之情暴涨,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女,这个封号很是有含金量,静若处子,临危不乱怕就是形容的方兰芷。

既有完美皮相,又有真才实学的女子实在难得,小鱼想起那日在书房窗下偷听到的话,不禁为她不值。

第二十六章:入学太学

萧子恪的选妃大典轰轰烈烈的开始,又怨声载道的结束。

昌平城里一时间风头舆论分成两派,支持萧子恪的呢,就道他深情专一,从多年前英雄救美后,就心系方兰芷一人,实乃可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反对他的则称他为出尔反尔的小人,皇后娘娘明明昭告要替他选妃,临到头他却落荒而逃的算什么事情。

连那日替她出头的方兰芷都挨了骂名,说她嫉妒跋扈,仗着世家小姐的身份,凭几首诗词歌赋便眼高于顶,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不过无论如何,萧子恪为方兰芷拒绝纳妃,而方兰芷亦为他顶住巨大压力的事情是落到实处,人人都相信他两有情人终成眷属。

在这场才女皇子联姻被无限看好的局势下,突从胡家酒楼里传出不一样的说法。

姜还是老的辣,说书张迅速抓住了眼下最火爆的时事热点,结合小鱼那日在皇子府偷听到的事情编排出一整套说辞。

“话说咱们这位战神六皇子啊,坊间都流传他钟情第一才女方兰芷姑娘,可事情并没如此啊。据传言,六皇子心中早已另有所属……”

什么事情经他一传扬就会无限夸大,隔日便有萧子恪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所以从来不近女子身,身边都是精壮的男子。

赵崎时常混迹三教九流之地,对于这些传言最是敏感,捧着肚子给小鱼模范,“你知道我表哥身旁的卫护卫吧,现下外间最看好的就是他与我表哥。”

卫驰活泼好动,传闻萧子恪寡言冷峻,一动一静,动静结合确实是绝配,小鱼点头表示同意。

李浚齐蹙着眉头,白了赵崎一眼,“整天都给她说的什么乌烟瘴气的话,你姑姑为六皇子的事情操碎心,就你还能笑得出来。”

听说上次选妃大典后,皇后娘娘很是生气,派人禀明皇上,两人正襟危坐在翊坤宫的软榻上,叫来萧子恪好一番训斥,还语重心长的劝诫他皇家子弟势必要为皇族开枝散叶,连带着又讲了方兰芷的很多好话。

如今方兰芷三天两头的就往翊坤宫里跑,比赵崎这个亲侄儿跑的还勤,外间都传闻这是好事将近的节奏。

“姑姑着急有什么用,表哥对于男女感情可是块暖不热的冰,上次我进宫还听姑姑给方兰芷说要她多亲近些表哥。”

赵崎说完自顾自叹了口气,“正好我不幸撞在刀口上,撮合二人的任务又分了一半在我肩头,我这几日正愁着呢。”

“这有何难,你直接在我这摆席,请一众人来做客,他两见面又说话,保不准就感情升温了呢。”小鱼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萧子恪很是好奇。

赵崎像想起什么来,惊讶的低呼一声,“说起来我表哥真是冷淡,我三番五次邀请他来你这尝新鲜,他都拒绝了,大约只有战事才能吊起他的口味。”

小鱼不屑,翻个白眼,“不来就不来,我还不稀罕他呢,想吃我饭的人多得是,不差他一口!”

两人聊着就说到了生意上,六皇子的选妃大典虽然没有为他选成妃子,但佚名馆却占足了便宜,经这么一遭,名气更胜之前,已经压住一品天下一头。

小鱼还专门命人打造了块牌匾,就挂在楼外最显眼的位置,上书“六皇子选妃大典唯一指定场馆”,好些人过来都要摸上一把。

可这块牌匾就和挂在竹林幽静里的画一样,丢了一遍又一遍,引得赵崎捧腹大笑,“昌平城里治安好,能被接二连三的偷,倒是你的福气。”

福气个鬼,牌匾都是真金白银花钱让人打的,小鱼正想拉下脸骂他,忽然想起有件事还要他出面帮忙,忙换了一副狗腿的表情,嬉笑道:“你跟太学里的人熟不熟?”

“我就知道你这表情准没好事,”赵崎冷哼一声,端足架子才道:“太学的院长是我父亲的门生,算是有点联系吧。”

小鼓的事情一直是压在小鱼心头的巨石,她忙拜托赵崎去太学疏通一下关系,看能不能要个名额,解决了这桩大事情。

赵崎答的干脆,想来他这层关系应该足够硬。果然没过几日,他就拿着封信过来,往小鱼怀里一塞,“我要了封推荐信,拿着这个进太学,保管没人拦你。”

小鱼千恩万谢表示感激,不敢耽搁,给小鼓量体裁衣,做了四身新衣裳,两双鞋子,一套被褥,便雇马车赶去位于城郊处的太学。

没想到出发这日,李浚齐竟和赵崎齐齐出现在院子外。

李浚齐接过小鱼手里的包袱,“我送你去,入学有很多事情要忙。”

赵崎亦跟在一旁附和,“少了我这个昌平城里的混世大魔王怎么成,里面好些个张扬跋扈的世家子弟,我倒是能给他们敲个醒钟,免得你弟弟被人欺负。”

要说张扬跋扈的世家子弟,他敢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

赵崎也察觉出来什么,红着脸懊恼的抓了一把鬓角,“总之我就是给你撑撑场面,让人知道你是我赵崎的朋友,谁敢欺负你就是与我过不去。”

有赵崎和李浚齐一左一右的开道,小鼓的上学之路变得无比顺利,院长亲自带路报名,又领人到学堂里认路。

最后还叫了两位老师领路到生活区,安排了间坐北朝南的单间,门外头就是郁郁葱葱的几排竹子,环境很是幽静。

小鱼在一旁看的直咂舌,“这一定很贵吧,我要是付不起钱,小鼓该不会被赶出去……”

她还没说完,赵崎一把将李浚齐推到她身边,“走后门我有关系,付钱他有银子,你还踌躇个什么劲。”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小鱼认为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在他二人眼里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凡,这就是差距。

太学位于昌平城的郊外,规矩比莲花镇里的天鸿书院还要繁多,鸡叫一声起床晨读,功课样样不能落下,大考月月有,小考不停点,并且回家探亲的时间极其有限。

安顿好小鼓,小鱼泪眼婆娑的摸着他的脑袋道:“吃穿用度上别委屈自己,有空常回家看看……”

打道回城的路上,她还一直保持着忧愁的面容,看的赵崎十分稀罕,握住李浚齐的肩头哈哈大笑,“原来小野猫也会多愁善感。”

第二十七章:桐花小院

小鼓入了太学,城东的院子就越发显得冷清起来,每每小鱼和草儿下工回家,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连个人气都没有。

“不若你搬到我那片去住,互相也有个照应。”李浚齐提议。

他那两进的的宅院面积虽然不大,地理位置却是极好的,金陵河的河景走几步路就能看见,周围住的人非富即贵,动辄就是几进几出的大宅子,哪有小院子好卖。

小鱼摇摇头,“你那片寸土寸金的地方我可买不起,就是买得起也雇不起那么多佣人给我看家护院,到时候准比城东的院子还让我心慌。”

她随随便便一句话,没想到李浚齐真动了心思。隔了几天的工夫,他就捧着个红木小盒放在她手里。

小鱼打开,里面赫然摆着张纸,细细看来抬头写着地契二字,底下还有个鲜红的拇指印,细细密密的一行小字是某某于某年末某月某日将位于城北的祖宅以四千两价格出售。

城北可不就是李浚齐宅子那一片,日期也写的是昨天,看来这地契是新签的了,四千两的价格更是个天文数目。

红木盒子捧在怀里都觉得烫手,小鱼忙推了一把,瞪着眼睛问:“你这是做什么?”

“城北的小院落可遇不可求,你住的城东那一处太乱,来来往往的都是贩夫走卒,两个女孩子换处清净点的地方也好。”李浚齐不动声色,好像四千两拱手相赠无关痛痒。

这可是四千两,莲花镇里要干近十年,就是拿胡家酒楼的死工资,那也得干三年多。

烫手山芋被小鱼一把扔到桌上,“我就觉得那处挺好,热闹拥挤,挺有人气的,比你们深宅大院的不知要好多少倍。”

李浚齐不说话,她就当没事人似的,事实证明他只是人狠话不多,等她晚上回家的时候,院子里空落落的只剩个石磨盘,屋子里更是家徒四壁。

李浚齐笑的一脸奸诈,“东西我都搬到城北去了,那处小院子极好,庭院里还有棵桐树,来年开花你绝对喜欢。”

与他作对,向来没有好果子吃,小鱼无奈,最终只能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新搬的小院子真是不错,离李家在昌平的宅子只有几步远,三合院的结构,坐南朝北的是主屋,两边各有一间厢房。

庭院不大,一颗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树冠占去了四分之一的天空,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幻化成斑驳的光影散落在地上。

主屋分了三间房子,正中间的堂屋两侧还有卧室,炕都靠着窗户,一开窗阳光都能照进屋子里,小鱼和草儿各占一间,东边的厢房留给小鼓,西边的厢房改造成厨房,留下一间小的做杂物间用。

新院子自有新家具来搭,李浚齐也算是做佛送到西,从城里最有名的铺子定了一整套的梨花木家具送进来,还专门让人在桐树下搭了个秋千。

等新屋子家具置办齐全,小鱼专门邀请了他和赵崎来做客,“这些日子承蒙大家照顾,小小宴席聊表心意。”

赵崎不知她搬家的事情,突被叫过来还有些愣神,隔了半晌才笑道:“能在城北找这么小个院子还真是不容易,以后找你两倒是方便。”

他家住在靠北边的皇城根下,皇城又在昌平城的正中心,而以前小鱼家住在城东,这样说起来,他以后找人玩闹确实方便许多。

话刚说完,他又不耐烦的摆摆手,“说起玩闹这事我还来气呢,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都给我干了,最近我姑姑逮着我就训,说我对子恪表哥的事情不伤心,害得我都不敢进宫了。”

小鱼细听他唠叨,笑的乐不可支,能见他吃的如此之死,除过庞英落就剩下后宫稳坐的那一位皇后娘娘。

“你还笑,你还笑,天知道我牺牲了那么多时间撮合他们两个,方兰芷还好说,子恪表哥却连我理也不理,明明是他的婚事,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赵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的够呛。

小鱼推了茶盏递给他,笑道:“依我说感情这件事情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费心劳力的,倒不如直接问清楚双方意见,若是哪一方没意思也好回了你姑姑,省的尽叫你白出力。”

“小鱼……”一直未出声的李浚齐突然低声唤了一句,“这是皇室的婚姻,由不得一个人的情感左右。”

“是啊,鬼知道坊间说表哥对方兰芷情有独钟的消息是怎么传的,依我看对这婚事表哥一点不上心,却还不是得听姑姑的安排。”赵崎在一旁附和。

大概最无奈的事情莫过于此吧,小鱼想起那日书房里奶娘苦劝子恪的话,萧子恪虽然不上心,可也没有明确拒绝,皇室的婚姻由不得他做主,终身大事任由别人安排确实很悲哀。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很佩服你的观点,两人要过一辈子,没感情怎么成,就拿我和庞英落来说吧,她个母老虎,整天舞刀弄棒的,我怎么喜欢她?”赵崎又道。

“你用不着满脸愁容,等再过一阵季王爷回来,宫里准要因为这事忙好一阵,到时候皇后娘娘绝对会给你松一松皮。”两人是至交好友,李浚齐也见不得赵崎犯难,与他宽心道。

没想到赵崎先是低低惊呼一声,“什么你说季王爷要回了?”

隔了半晌他失魂落魄的默默念叨,“这可糟了,季皇叔回来,那个恶魔一样的小跟屁虫肯定也要回来,还不如派我去撮合表哥和方兰芷,我还想多活几年啊……”

季王爷虽一直住在江南,但说起他的深情,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南并非他的属地,而是她妻子的家乡,十年以前季王妃去世,临死前留下一句,“昌平太冷,还是江南好。”

王妃的遗体是要进祖坟的,季王爷便拿了她生前最喜爱的衣物,一路南下到江南,替她在那山花烂漫之地立了一座衣冠冢,从此一住就是十年,整日做些擦拭墓碑,修枝种花的工作。

若说这萧家王朝还有一枚深情种子,必是季王爷无疑,而他与王妃的事情还被民间奉为一段佳话。

昌平城里最大的混世大魔王就是赵崎,除过皇后和庞英落,还能有谁让他害怕到如斯地步,小鱼不禁好奇起来,有些期盼传说中的深情季王爷。

第二十八章:深情季王

胡家酒楼是最不缺消息的地方,六皇子选妃大典冷落众美女的时事热点一过,季王爷要回京的消息又传的沸沸扬扬,连带着小鱼都听了不少八卦新闻。

据说书张说,这位季王爷乃是皇帝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年少时也曾是一位多情浪荡的风流子弟,直到他遇到了注定要携手一生的女子,便成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深情种。

传说那是一个烟花三月,风流子弟结伴出行至江南,季王爷留恋山水风骨,落了单,天又忽然下起雨,他躲进山间的破庙,迎面撞上一位前来还愿的农家女子。

电光火石之间,四目相对,落难皇子隐去富贵身份,乐得在山林乡野之间长久陪伴心仪的女子。

可惜世间难得好姻缘,即使是一个江南的小家碧玉,皇家也容不得这样的儿媳妇,更何况是个农家女,搬来宫里的原话,那就是——给皇子做妾的资格都不够。

小鱼也佩服这位季王爷的所作所为,少年鲜衣怒马,正当轻狂时,赶走了前来接他回宫的侍卫,留下句今生愿得一人心,你们若是非要将我绑回去,那便让我六根清净,剃度去当和尚。

哪有不心疼儿子的母亲,当时的皇后娘娘,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娘娘,最终无奈妥协,任由季王爷迎娶农家女做王妃,两人伉俪情深。

说起来,太后娘娘还因为这件事情跟季王爷生了间隙,好一段时间都不愿见他,直到后来多了一位小世子,老人家心软,这才一解多年恩怨。

故事讲到这里,本也是一段羡煞世人的良缘佳话,可季王妃红颜薄命,有一年的冬天染上肺痨,咳了一冬,揩了嘴的血帕子换过无数条,终于还是撒手人寰。

据说,那一年的冬天下了几十年未见的大雪,昌平城里白茫茫一片,着实罕见。季王府里传来一声沉闷的钟声,王妃薨逝。

有人传,王妃死的时候满心不甘,世子还小,子嗣单薄,定是托付了季王爷让他续弦,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话。

也有人说,美人病逝,定是容颜衰败,朱颜尽褪,所以她一定不愿意让季王爷看到这一幕,定是拉上门窗,蒙上丝帕,安安静静便去了。

还有人说,季王妃是江南水乡而来的女子,昌平城那一年又下了数十年不遇的大雪,她一定会怀念水乡朦胧的烟雨,才会说出“昌平太冷,还是江南好”的话来。

往事已过十载,具体的情况那就不得而知,只是小鱼更加偏爱最后一种说法,若不是如此,季王爷怎么会带着王妃的衣裙去江南那山花烂漫之地为她立了衣冠冢,从此一住就是十年。

皇家的深情种子难得,更因为有着这些传言,季王爷在市井的传闻中就更显神秘,人人都对他怀着一丝期待憧憬,可这些人里绝对不包括赵崎。

自从他来佚名馆的次数越来越少,小鱼就察觉出不对劲,派人往赵府送了请帖,又隔了四五天才见到他本尊。

“鱼啊……”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眼眶里泛着莹莹泪光,几乎潸然泪下。

小鱼惊诧的看了一眼李浚齐,他却仿佛早见过似的,神色从容的拿杯盖拂去茶杯口滚烫的水汽,半晌才淡淡道:“季王爷回来了。”

季王爷回京这件事不是个秘密,那日小鱼还在人群中远远地观望了一眼,于是她又将疑惑的目光落在赵崎身上。

赵崎早已经一把抓住李浚齐的袖子大骂,“亏我与你相交几年,真心把你当朋友,你把我这半个月遭受的非人待遇风轻云淡就概括了?”

非人待遇?小鱼心中的疑惑更胜,细看来赵崎似乎真清瘦几分,尤其是眼睑下方的黑眼圈十分严重,两只眼袋也跟灯笼似的软趴趴的挂着。

平日只见他浪荡倜傥,这样的他小鱼还这位见过,就连皇后娘娘让他撮合萧子恪和方兰芷的时候,他面上也没有这般愁云惨淡。

掩着笑意,小鱼问道:“你还好吧。”

“好他奶奶个腿儿。”赵崎见她面有笑意,更是生气,一把拉着她的手直往自己脸上戳,“你摸摸,是不是瘦的皮包骨头,再看看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谁打了呢。”

小鱼很想附和他说,确实像个乌眼鸡,但一看到他满脸怒意,忙吞吞口水装作心疼的样子,“可不是嘛,瞧着小脸瘦的,皮肤糙的,男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

“还是你明理,我姑姑撺掇着父亲,对我所遭受的非人待遇不闻不问也就罢了,还天天让我去当奶妈。”赵崎气的直拍桌子。

奶妈?小鱼往他胸前一扫,平的都能开飞机了,是要饿死谁啊?“你这连A减减cup都算不上,有点虐待祖国未来的花朵吧?”

李浚齐一口水喷出,倒吸一口气,脸上渐渐泛起一丝薄薄的红晕。

小鱼权当没看见,只把目光继续放在赵崎的胸前,赵崎跟着神色古怪的尖叫一声,她越是得意的一发不可收拾。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相信你可以成为一个好奶妈的!”

“我是男人!男人!”赵崎的脸已经被气成猪肝色,胸膛起伏着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眼看着就要脱手而出。

小鱼忙一个健步上前,“好妈妈,我这可是官窑烧制的青花瓷,您手下留情。”

“好妈妈?”赵崎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咬牙切齿道:“我今天就要把你这店给砸光了,多少钱我都赔得起!”

“哎哟哟,我蓝田暖玉的玉净瓶,西域传来的夜光杯,波斯国淘过来的嵌蓝宝石金碗,蓬莱岛珍奇的珊瑚摆件哟……”

“小鱼……”李浚齐柔声的叫了一句,“他最近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你体贴他些吧。”

小鱼满不在乎的唏嘘,“他火气这般大,我体贴他,谁体贴我呀。”

“草儿,快上杯黄连茶,给赵大公子好好下下火,这天在他的心里已经是三伏啦。”

草儿应声而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已多了一盏珐琅彩的茶杯,嫩绿色的叶子水里沉沉浮浮,煞是好看。

赵崎正要接过,李浚齐忙拦住他的手,斜瞟小鱼笑道:“你方才还说要砸她的店,这会儿她就会好心的给你端杯新茶?”

“最毒妇人心!”赵崎顿觉昌平城无地自容,在哪里都逃不出被摆一道的命运。

第二十九章:日常蹭冰

天气渐渐热起来,转眼已是夏季,胡家酒楼的饭食生意因着季节缘故大打折扣。

夏天食客本就食欲不振,也不是只有胡家酒楼一家如此,各处酒楼饭肆生意都不好,胡掌柜早已习以为常,只盼着凉爽的秋日能早点到来。

没想到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几天,小鱼就拿了新的饮品菜单而来,水果风暴、滋颜露、海洋之心、情人的眼泪、滚滚红尘……

不过是混合果汁,又或是果酒掺杂冰块,因着名字古怪稀奇,收益竟然不凡,胡掌柜专门在胡家酒楼的墙上开了一扇窗户来卖。

一个个奇怪的名字最先吸引来的是金陵河上的花娘,入夜的时候,花船停靠在岸边,就有穿红戴绿的花娘围拥过来。

她们笑的爽朗洒脱,指着饮品的名字笑嘻嘻的问:“小公子,这情人的眼泪是什么,滚滚红尘又是什么?”

小鱼换了一身男装,男女莫辨的面庞在她们当中格外吃香,“情人的眼泪就像名字一样呀,初识相遇是美好,等到落泪的时候就是苦涩,再回想起时又难辨是哭是甜。”

有花娘掩嘴惊呼,“你的东西真这么神奇?一种酒水还能有两种味道。”

“你尝尝。”小鱼调了一杯递在她面前,琉璃杯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温和的光芒,透明的液体里不时冒出一个个小小的气泡,真如眼泪一般。

“滚滚红尘的颜色真好看,能给我也来一杯么?”一个着暗红色襦裙的女子上前。

她珠翠满头,一袭红衣,就连唇脂都是最艳的红色,可说话间却无千娇百媚的做作之态。

滚滚红尘是用石榴汁兑白酒调制而成,深红的颜色确实适合她。

“这杯滚滚红尘给你。”小鱼将琉璃杯递给她,红色的液体表面燃烧着淡橘色的火焰,“红尘滚滚,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皆为过客,不枉此生就好。”

花娘们突然红了眼眶,“我们本是红尘女子,这滚滚红尘最是适合我们,难得小公子如此有心。”

有了她们的捧场,第二日第三日就有花船上客人的捧场,再接着整个昌平城又陷入盲目的跟风,胡家酒楼饮品的生意红到发紫,玉公子的名声越传越响亮。

酒楼的收入很是直观,可还没等小鱼高兴,她就发现冰窖里的存货捉襟见肘,没有冰块,很多饮品的口感都要大打折扣,这就意味着没有了放在屋里用来消暑的冰块。

“公子还在温书,转眼就到殿试,你天天来我们府里,不太合适吧。”刘柄小厮嘟嘴表示不满。

小鱼白了他一眼,继续坐在放着冰块的铜盆面前扇风,“六饼,你这么说就不合适了,我正是因为你们公子看书辛苦,才来看他,陪他解闷的。”

她举起手中的水晶盘,瞪着委屈的大眼睛,“我也不是空着手来的,水果冰沙最适合夏天解暑了。”

“是是是,只可惜都跑进你的肚子里。”刘柄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李浚齐的脸色,“依我看你就是来我们这里蹭冰的,说得好听。”

小鱼被他当面戳穿也不脸红,继续拿着蒲扇送冷风,“小气什么,小小年纪不懂得资源共享,往大里长还怎么了得。”

刘柄气呼呼的皱起眉头,小鱼越发觉得他有趣,戏谑道:“古有幼童孔融让梨,今有六饼自私自利,实在是让人心寒的很呐,这就是差距……”

“公子,你看她!”刘柄气结,只得侧身望向李浚齐搬救兵。

李浚齐云定风清的笑,“你注意些膝盖,腿上有伤,不能着凉还挨得那么近。”

小鱼先是得意的冲刘柄一笑,才转头回话,“你现在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天下事,外面早都热成蒸笼,我没被烤熟就不错啦,还担心会着凉?”

胡家酒楼冰窖里的冰块供应冰品酒水都来不及,哪还有多余的能放在屋里乘凉,现下只有李府这一处有冰纳凉的地方了。

“先前你最怕冷,如今倒越发不爱惜身体了。”李浚齐搁了毛笔,起身走到小鱼的面前,摊开张薄毯铺在她腿上,“这是杭州流行的冰丝,你盖着既不会热着,也不会让膝盖着凉。”

他既如此说,小鱼也不好推辞,仰头正准备笑嘻嘻的说声谢谢,正好对上他那双清澈温柔的眸子,连带着下眼眶淡淡的阴影,看的一清二楚。

“你……你……最近也别累着,多注意身体,想来第一公子的才学,别人就是赶个万八千年也追不上。”她忙垂下脑袋。

李浚齐沉沉的笑了一声,“知道了,你像这般时时来盯着我,我便只有听你的话。”

小鱼羞红脸,眼神尴尬的看向别处,“谁要时时盯着你,我只是来蹭冰块乘凉的……”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窗外知了清脆的鸣叫声传进来,才让一切又重新有生机。

“可算是招了,整天来恨不得抱着我们家的铜盆吃饭,瞎子也能看清你的意图!”刘柄不合时宜的尖叫一声。

李浚齐就回过头无奈的看着他,又转身坐回到书桌前温书。

“我们家的冰块可都是要钱的,一桶五钱银子,能分三铜盆,一盆只能撑半个时辰,算下去,一天就要四两银子……”

小鱼听刘柄絮絮叨叨的碎碎念,突然就想起那一年他春节里来渠头村的景象,他一直站在李浚齐身后,像这般唠叨着一院的腊梅树肯定要落个光秃秃的下场。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梳着童髻的小厮,李浚齐也就是少年清秀模样,曹大牛沉默着一句话不肯多说,而她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转眼间李浚齐清隽中多了沉着,曹大牛不知所踪,亏他还似从前般罗里吧嗦,一切好像改变,又好像从未改变。

“还好你仍旧孩子气。”小鱼蓦然来了一句,幽幽道:“很多年过去了呀……”

是啊,很多年……李浚齐行云流水的笔尖突然一颤抖,大颗的墨汁滴在宣纸上,瞬间就晕染开一朵墨花。

“还好这些年,陪在你身边的一直是我。”他垂了眼睑淡淡道。

“世间没有毫无缘由的相遇,人生也没有几个很多年,都是还好,都是幸运……”小鱼余光看向刘柄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最终有个人几乎没有变化,真好……

第三十章:王府招聘

季王爷回昌平,高兴的人有很多,诸如太后娘娘、皇帝以及各个皇族宗亲,再譬如几朝老臣,看着季王爷长大的那种,但不高兴的人却只有赵崎一个。

他明明嘴上说忙的要死,但隔三差五都要来李府上晃悠半日,愁容满面,唏嘘感慨,说日子过不下去了,明日就剃发出家。

可等到小鱼问他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又忙住了嘴,神色尴尬道:“不可言不而言,说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混昌平城的纨绔子弟圈。”

所以到最后,小鱼只知道他忧愁源头跟季王爷有关,想替他排忧解难都不知道何处下手。

终于在赵崎把“剃度出家”念了九百九十九遍的时候,她总算从异常热情的胡家酒楼众伙计口中得知,这个让他闻风丧胆的季王府小恶魔是谁。

“小鱼,你的皇妃梦还坚守着呢吧?”说书张贼溜溜的一双眼睛打量着小鱼。

“楼里的生意就靠你了啊!”胡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光秃秃的脑袋锃亮。

小鱼反问:“饮品最近的生意不好?”

胡掌柜又干笑道:“好是好,可你有皇妃梦,我也有巴结达官贵族、攀附权贵的远大理想嘛。”

话罢他很是神秘的半掩着嘴巴,“现在,你的机会来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什么时候狗腿儿也能成人生追求了?况且机不可失这句话很耳熟,不是传销洗脑必备么。

小鱼刚狐疑的扫了他一眼,孙婶立马把他顶到一旁,夸张的笑道:“又不是什么秘密,我来说。”

她亲热的一挽小鱼的胳膊,“上次你进六皇子府的事情没成,婶子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好不容易来了个机会,你一定得把握住啊。”

“季王府招厨师!”说书张趁机插话。

小鱼微愣,一脸迷茫的看向众人,“所以呢?和咱们有关系?”

“和咱们是没多大关系。”胡掌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和你是有大大的关系!”

“和我有关系?”

“对啊,你不是一直想要见六皇子么,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孙婶既紧张又兴奋。

一个是六皇子,一个是季王府,这也叫好机会?小鱼嘴角僵硬的抽动着。

说书张见她依旧不明所以,可算是道清众人心里的如意算盘,“六皇子和季王爷同属皇室,你先进到季王府,算是有了块敲门砖,往后想见六皇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小鱼呆呆的举起双手,正面看了看,反面看了看,“就是这么个易如反掌?”

她神色很是凝重,“你们从实招来,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曲线见皇子的计策未免也绕太远,南极北极加赤道都绕了一圈,能不能见皇子还是个未知数。

岂料到三人视她的呆若木鸡为一时间兴奋地难以有所举动,又齐齐发声道:“我们三个臭皮匠,也能顶个诸葛亮。”

说着还以一副求夸奖,求抱抱,求举高高的小眼神看她。

“顶顶顶,我顶你个肺啊!”小鱼怒不可遏的戳着胡超的光脑袋,“你,光知道让我出卖色相帮你攀附权贵,你怎么不自己去啊!”

胡超很是委屈,小声叨念:“要有你那张脸,我早去了……”

小鱼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来到说书张面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算盘,《昌平密事》写了不少吧,准备给我这章起个什么名字?《我与六皇妃二三事》?《不得不说的六皇妃》?你就省省吧,少指望拿我的事情去说书。”

说书张唯唯诺诺的缩着脖子,背过身却幽幽道:“名字我都想好了,若你真成了六皇妃,那就叫《驭夫有道之六皇妃》,若没成,还能叫《那些年追过六皇子的女人……》,不对,是们,女人们!”

小鱼气的五官都扭曲变了形,抬起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将他踹的老远,回身一指,直落在孙婶身上,“还有你!”

吓得孙婶连连摆手倒退,“我……我这可都是为你好……没有私心啊。”

“还说没有!”小鱼一瞪眼,无奈叹了口气,“你那颗跳动不已的媒婆心还是安生在胸膛里待着吧,我知道,到了你这个年纪都爱干这些事情,儿孙自有儿孙福,少操心活百岁。”

孙婶瞬间就像个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坐下去委屈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同你这般大的姑娘儿子都能有两三个……”

小鱼一记眼刀过去,吓得她立马就捂紧嘴,遛到一旁碎碎念去了。

虽然小鱼明面做毫不关心的模样,可还是托人打听清楚,一来她确实想看看六皇子的真容,二来季王爷也是个传说中的皇家深情种子,她亦是好奇。

原来传说中的深情伉俪季王夫妇生下个小世子,先前随了季王爷江南,这次季王爷回京,他跟着也回来了,说是有十一二岁的模样,漂亮的紧。

只可惜这位小世子嘴巴却很挑,从江南回到昌平不适应,便整天鸡蛋里面挑骨头不肯吃饭。

就连宫中的太后、皇后两宫娘娘派了御厨去季王府,也未能讨得他的满意,现在季王爷正愁的满昌平为他找名厨呢。

孩子不吃饭,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如此说来,也没有什么困难,还能顺便捞点外快,见一见皇室贵族,有何不可?

听说小鱼愿意一试,最高兴的非胡掌柜莫属。他忙上前打宽心针,“以你的本事绝对不成问题!”

“上次去六皇子府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小鱼幽怨的眼神睥睨他。

胡掌柜只能干笑,隔了半晌才接话道:“上次那是招丫鬟,这次是招厨子,隔行如隔山,这可是你的领域,还不是由你如鱼得水?”

“得了,别尽说好听的。佚名馆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我可是为了这才肯一试,不成你要敢像上次一样,甩脸子给我看,以后就甭指望我!”小鱼又道。

“怎么会!”胡掌柜亲昵的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应声而去。

拜帖准备好,往季王府一送,第二日便有季王府的软轿来接人,看来招厨子这件事情俨然已经是重中之重。

小鱼昏昏沉沉的往轿子里一坐,顺手拿了身旁食盒里的云片糕吃。

入口香滑,甜而不腻,上面还印着“御”字,绝非市面上的糕点所能相比,不知能挑出这些吃食毛病的小世子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第三十一章:恶魔世子

晃晃悠悠的轿子刚落地,小鱼又被人带着穿过角门,绕过抄手游廊,进了好几个门,很明显到了内院,终于在一个拱门小院落的门口停住。

“王爷,玉公子已带到。”带小鱼进来的丫鬟屈膝向拱门旁边站着的男子行礼。

小鱼顺着她的声音打量过去,男子大约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一身月白色的弹花暗纹缎面长袍,腰间佩以白玉带,脚踩藕丝步云履,脸上有淡淡的焦急神色。

可等他望过来的时候,焦急隐去,多了几丝清雅柔和,说话的声音也犹如夏季里的一汩冰泉,“你就是玉公子?”

想来面前的这一位就该是传闻中的季王爷,小鱼忙学着刚才那名丫鬟的模样屈膝,应声答道“正是。”

两人还未对上话,从拱门里面又快步走出来个丫鬟,低声冲着他说了什么。

季王爷就很是不安的冲里面望了望,又为难的回过头冲小鱼道:“不如先到偏厅用茶?现在不是时候。”

话罢先前的那名丫鬟忙引着小鱼走向一旁的分叉路,小鱼刚要迈腿,就听见拱门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呵斥声,在场的四个人脸色皆是一变。

季王爷无奈的笑笑,“犬子被我惯坏了,让姑娘见笑。”

话罢他又转头向拱门里出来的姑娘吩咐,“你去劝劝守哥,让他莫使小性子,一会儿我带昌平城最有名的厨子给他见。”

那丫鬟就苦笑,“王爷,我若是能劝得动守哥,他早就肯多吃几口了……”

季王爷又是无奈的叹口气,摆摆手道:“也是,谁都劝不住他,那你先过去,等守哥气消了,我再和姑娘过去。”

小鱼听得一头雾水,引她进府的那名姑娘忙在旁小声做解释,“守哥就是我们小世子,王妃在世的时候起的小名,让我们都这么叫,说是好养活。”

“姑娘先到偏厅喝口茶,一会儿再进去。”季王爷说话的时候,又从里面隐约传来怒斥声,“让她走,我不见,御膳房的厨子就那些水平,野路子来的还能好到哪里去。”

小鱼疑惑地一皱眉,季王爷便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与她宽慰道:“犬子并非是对你,他对所有人都这样,都怪我管教无方。”

里面大声训斥的人必是季王府里的小世子,还未打照面,态度就这么恶劣,绝不是块好啃得骨头。

小鱼试探问了一句,“不如咱们现在就进去,看着也快到饭点了。”说着她把手里打包带来的儿童套餐晃了晃,“我还带了点饭食,试试他的口味。”

季王爷为难的冲着拱门里面一瞧,有些犹豫,“犬子他还在发脾气……”

“守哥并不是一直这个样子,他对我们小丫鬟都很好,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发脾气,姑娘快去看看吧,饿坏了守哥,我们跟着都伤心。”引小鱼来的那名丫鬟突然插话。

王府是大宅套小院,拱门里面是个两进的小院子,花鸟草木,假山池塘,一应俱全。

小鱼却没有心思欣赏,主屋外面已经炸开了锅,十几个丫鬟婆子围在外面,有穿着打扮体面的大丫鬟,也有一身粗布麻衣的粗使婆子,皆在苦苦哀求。

“守哥,你就吃一些吧,翡翠秦香虾饺皇还是太后娘娘方才命人送来的。”

“苏州最有名的四色酥糖,灯芯糕,糖蒸酥酪都是刚出锅的,王爷专门请的江南名厨。”

半晌才从屋里传来一句冷冷的回话,“不吃,你们若喜欢吃就拿去吃,不喜欢就倒掉。”

一个个精致的盘子在小鱼面前跟走马灯似的闪过,倒衬托的她带来的儿童套餐狗屁不如。

从人群里走出个穿着最体面的丫鬟,施施然走过来,“王爷,您看……”

季王爷担忧的神色浮现在脸上,“守哥这样几日了?”

“今晨起来就喝了水,这几日几乎都没怎么吃饭,赵公子来的时候,他还能勉强吃点,赵公子说了今日去会朋友,守哥到现在都没吃一口。”

赵公子?莫非是赵崎?小鱼面前忽就闪现赵崎那张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难道他嘴里说的小恶魔就是季王府的小世子……

“玉姑娘,犬子就拜托给你了,昌平城里若连你都没有办法,那我真的是要穷途末路。”季王爷的话打断小鱼心头的疑惑。

她点点头,刚准备冒着枪林弹雨进去,从屋里又传来一阵怒吼,“让她滚,管她是什么公子姑娘,我都不见!”

季王爷轻蹙眉头,沉声唤了一句“守哥”,言语里似有责备的意思。

“王爷……”小鱼却大为轻松,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既然世子不想见我,我去了也是影响他吃饭的心情,不若就让人把东西带进去,我试了他的口味也好做日后打算。”

她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全无,毕竟刚才眼前那些精致的糕点都被小恶魔一声令下全部倒掉,儿童套餐合不合他的意还真难说。

“如此也好。”季王爷点点头,吩咐刚才那名穿着体面的丫鬟,“你是看着守哥长大的,他对你还比对旁人好些,你去吧。”

只不过送个饭,至于像生离死别的交代么,片刻之后,小鱼就明白过来,这不是生离死别,胜似生离死别。

一片死寂过后,屋里的窗户突然被人一把推开,紧接着儿童套餐被毫不留情的扔了出来,飞溅的汁水还打在几个屋檐下的丫鬟身上。

“让她滚,拿这点东西就想糊弄我,软胶糖江南的铺子遍地都是,泥塑小人更是哄孩子的东西!浪的虚名!”

“你……”小鱼气结,十岁出头的可不就是小孩子么,嘴巴这么毒舌,姑奶奶还不伺候呢!

全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很同情的看着她,王爷更是愧疚,“子不教父之过,都是我惯坏了犬子。”

“她还在外面么?”屋里突然又传来一声,“叫她到窗户外头站着,我看看。”

世子不喜陌生人,这倒是个好兆头,众人立马挽着小鱼的手把她推到窗户正对着的位置。

“吱呀”一声,窗户再次打开,小鱼面前闪过一张稚嫩又桀骜不驯的脸庞,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她暗叫不好,不等转身遁地而逃,紧接着一只青花瓷的茶杯从里面被人丢出来,“还不快滚!”

“咚”的一声,面前一黑,小鱼应声而倒。

第三十二章:复仇联盟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换了另一幅景象,明媚的阳光,花鸟草木皆无,映入眼帘的是雕花的红木大床,淡青色的帐子从上面垂落下来,外面隐隐约约的传来说话声。

“之玉,你莫生气,这也是突发状况,早知道林清清今日去见小恶魔,丧了命我也会陪她一起的。”这是赵崎的声音。

“她一个女孩子,被茶杯迎头一砸,若落下疤,管他是什么王府世子,我也不会放过他。”白之玉的说话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气。

林清清掀开帐子,就见赵崎捂着白之玉的嘴巴,“你这话可不敢乱说,懿城是言皇叔的命根子,皇叔刚才也解释过,那是懿城一时失手,还派来御医,御医也说都是皮外伤,醒了便无大碍。”

醒了便无大碍,以大梁的医术,要有个脑出血、脑震荡,那也是看不出来的吧,一句轻飘飘的话就一笔带过,可是茶杯没砸在他脑袋上。林清清眯起眼睛,这句话她记住了。

“你既知道言王爷为世子找名厨,就早该替林清清做打算,她迟早会被人盯上。”白之玉蒙着一层担忧的眸子往木床的方向看过来,吓得林清清忙缩回脑袋。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赵崎只能咬碎银牙往肚里吞,“现下只能等林清清醒了,告诉她言王府不必再去,若她真忍不下这口恶气,那我就替她出了。”

“你替她出气?你在世子那里从来也没有讨过便宜!”

屋子里突然静默下来,林清清晕晕沉沉的打量着帐顶,心中的怒火却已经烧到九重天外,死熊孩子,老娘不把你制服就枉活第二回!

又隔了一时,帐子外的人真没有再说话,她悄悄掀开一条缝,白之玉侧对着她,正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赵崎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他脸色。

时机到了,“水……水……我要喝水。”虚扶额头,林清清作侍儿扶起娇无力状。

紧接着帐子被人掀开,白之玉忙按住她的肩膀,紧张问道:“林清清,你感觉怎么样?”

对上他那双透彻的眸子,林清清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不起,为了报赵崎的仇,只能先委屈一下你了。

“水,来喝点水。”赵崎捧了茶杯过来。

林清清瞅准机会,顺手捡起床头的书丢过去,正中他的额头,“你,你是谁,你们又是谁?我在哪里?”

扔完书本扔枕头,砸的赵崎是嗷嗷大叫。

“你记不得了?”白之玉忙一把林清清的肩头,将她圈在怀中,“你记得自己是谁?我是谁么?”

林清清迷茫的摇摇头,挣扎开来,冲着赵崎勾勾手指,“他倒是有点眼熟,走近点我看看。”

赵崎走近,她阴测测的一笑,攥紧拳头一左一右的照准眼眶直打,“我认得,你可不就是我家房顶上原来挂着的沙袋么,上面还贴着欠打两个字呢。”

“林!清!清!”赵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玩我是不是?”

“哎。”林清清甜甜的应了一声,“我就是打着你玩呢,谁说醒了便无大碍,你要多亏我手里没有太极球,不然砸的你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若让我姑姑看见我这样子,准要找你发难。”赵崎无奈叹口气,语气里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怒火冲天。

“你就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户部尚书的嫡长子嘛。”林清清继续得意的笑,又作虚弱的模样,“可我是个病人,刚才间歇性神经病突犯,头脑不清楚,做了什么事情也不需要负法律责任哟,想来言王爷一定会帮我澄清吧。”

“算了算了,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赵崎苦着脸坐到一旁生闷气。

留下白之玉担忧的握着林清清的肩膀,又把她额前的碎发撩开,“可有什么不适?莫再装病吓唬人了。”

他语气里尽是温和轻柔,连带着林清清的心也沉静下来,“都是逗你玩的,我是谁,这点小伤算什么,仇都没有报,岂能轻易倒下?”

“你呀,可别再出去惹是生非,我家公子既要温书,还要操你的心,不知道有多忙呢,一路把你抱回府,手都舍不得放,哪还有时间看书。”啪的一声,林清清面前多了碗软糯的核桃粥。

她仰头去看,常华正站在床头的方向看着她,“六饼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同是桃李镇出来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汪汪汪……”

“喝粥。”白之玉一双丹凤眼里有淡淡的笑意,更有得知她并无大碍后的喜悦与舒心。

林清清忙乖巧的冲他一笑,“啊”的大张嘴巴,白之玉就一勺一勺吹凉了给她送进嘴里。

“真不知道你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公子还不曾这样服侍过别人呢。”常华语气里都是愤愤,林清清即使看不到他的神情,也知道他一定是不满的嘟着嘴巴。

白之玉沉声换了他的名字,他才不情不愿的住了嘴。

吃毕饭,拿来镜子照过额头,还好没有破相,只是被砸中的地方肿了个青紫色的大包,看来一时半会是下不去了。

林清清咬碎满嘴银牙,是可忍孰不可忍,人若犯我十倍奉还,岂能让一个毛头熊孩子骑在头上。

她突然能理解赵崎说的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混在太河城的酸楚感,于是拿来毛笔,正好在御医缠在额头处的纱布上写上“必胜”二字。

战时反恶魔小世子复仇者联盟临时成立,会长——血气方刚的林清清同志,成员——遭受压迫数日的赵崎同志,以及被迫无奈当吃瓜群众围观的白之玉同志。

“我们的口号是?”林清清跪坐在床上振臂高呼。

“翻身奴隶把歌唱!”赵崎遥相呼应,白之玉不冷不热。

“我们的宗旨是?”

“让人间充满光明充满爱,让祖*尾巴花尝尝厉害!”

“我们的手段是?”

“熊孩子,不听话,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林清清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光明要靠我们自己去争取,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任重而道远!”

赵崎越来越没有底气,“那可是小恶魔啊,一岁的时候我半边头发被他薅没了一大半,两岁的时候姑姑的生辰宴上,裤子给我扯到膝盖上,咱们敢动他?”

“人有多大胆,恶魔有多远,互相共勉!”林清清握住他的手打气。

第三十三章:以暴制暴

这一茶杯子下手可真不轻,额头上的疙瘩数日都没有下去,每天顶着纱布上街,众人围观,卸了纱布露出大包,众人议论。

硬生生的让如花似玉的姑娘不敢出门,每日躲在李府养伤,抱着铜盘纳凉,还要惨遭六饼同志那非人的魔音灌耳。

于是,林清清恢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联合了赵崎,找言王府的小世子报仇。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年少时阴影深重,这次言王爷回来噩梦继续,赵崎终于明白,好日子是靠自己争取来的,所以林清清找上他的时候,他也很是激情澎湃。

两人头顶写着必胜二字的布条,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言王府。

言王爷很是惊讶,“你们怎么来了?”然后又单另看向林清清,十分抱歉的问道:“你还好吧?那日的事情实在抱歉。”

林清清自然不敢告诉他她是来报仇的,对于这个温柔深情的王爷,她也不忍心,幽幽叹口气,悲天悯人道:“答应的事情,怎能半途而废,太河城里除过我可能没人能啃下这块硬骨头了。”

言王爷点头表示赞同,“我这个孩子,年幼丧母,我对他多有纵容,实属无奈。”

对待熊孩子,自然是以暴制暴来的更快,林清清抬头飞快看了他的眼色,“言王爷,依我看他的江南就吃得好住得好,回到太河就口味刁钻,这是心病,还得心药医。”

“是啊,这都跟他母亲有关系。”提起王妃,言王爷脸上闪现一抹伤痛,“这片地方最后留给他的都是不好的回忆,又缺管少教……”

林清清接过他的话头,“重点就在这里,所以我认为给他做饭是次要,解了他的心病才是首要,若王爷能全权拜托给我,我一定还王爷一个积极向上的五好青年。”

“你?”言王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而后默默的叹口气,“那你就试试吧。”

林清清乘胜追击,“所以在我改造恶魔小……可爱小世子的期间,不能有人插手,你给我一片信任,我给你大好孩子。”

言王爷几不可见的点点头,“这件事情我会吩咐下去,你放心行事就是。”

这句话相当于一张畅行无阻的通行令啊,林清清马上转身冲着赵崎比了一个耶的手势,双掌相击,复仇者联盟第一阶梯计划顺利完成。

再次来到拱门前,林清清已经是不一样的心态,上次她大意轻敌,这次老早就知道熊孩子的脾性,一定要将他打个落花流水才好。

之前引她进门的丫鬟就站在拱门处等她,满是担忧的神色直往她额头上看,“你还好吧?懿城上次与你玩闹,没想到下手没个轻重,真砸中了你,他因着这事沮丧好几日。”

他能沮丧?那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但这小丫鬟的担忧却是真的。

林清清冲着她微微一笑,“好多了,懿城上次那一下,没关系的。”反正迟早都要报复回来。

入了院子,恶魔小世子正在园子里跟小丫鬟们踢毽,花花绿绿的公鸡毛毽子一飞冲天,引来无数丫鬟吃吃的笑。

“懿城,您用劲太大,改天叫人上房顶绝对能拨下来一箩筐您踢上去的毽子呢。”上次那名打扮光鲜体面的大丫鬟笑着说道。

“好姐姐,那你教我呀,你要教的好,我就肯多吃一口饭。”小世子拉着那名丫鬟的袖子撒娇。

“你不吃饭,那可是你自己的事情,恁的叫我教你踢毽子才肯吃。”大丫鬟点着他的额头娇嗔。

林清清托着下巴,神色古怪的看向赵崎,“这还是恶魔小世子么?我怎么有点下不去手呢。”

“你告诉我,对敌人手下留情,就是对自己残忍刻薄。”赵崎言之凿凿。

事实证明,恶魔小世子就是恶魔,他一见到林清清,立马就换了一副倨傲的神态,像指挥粗使的小丫鬟一般,扬扬下巴,“你,去给我把毽子拿下来。”

“我?”林清清充耳未闻的翻了个白眼,指挥着一干丫鬟,“你们先退到树荫下休息,一会儿发生什么事情就当自己瞎了聋了哑了,知道不?”

言王爷的通行令很是有用,她们立马垂首退到一旁。

小世子见院中的丫鬟因为一个外来人,就纷纷孤立他,十分不悦,转身就从丫鬟手里夺来茶杯,“在哪呢你,还想挨砸是不是?”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林清清早就躲在赵崎身后,“你砸你砸,今日若有赵崎在,你还能砸的中我,那他就不是男人。”

真是躺着也中枪,赵崎怕的打紧,却不得不把她护在身后,轻声安慰道:“懿城,她是皇叔请来的人……”

“父皇请来的人又如何,我院子里的人凭什么听她的,我今日就非要让她看看厉害。”小世子高高扬起手中的茶杯。

这就是丫鬟口中说的有愧疚?林清清摇头,还好她早有准备,悄声趴到赵崎耳侧,“幸福的生活就在眼前,你先夺他暗器。”

话罢就是一推,赵崎直奔着小世子而去,两人抱个满怀,趁机夺下他手里的茶杯。

林清清借机上前,一把将他双手扭到身后,推向房中,“姑奶奶今日让你开开眼,什么才是真正的女魔头,当我小擒拿白练了?”

一院子的丫鬟婆子惊诧,忙上前说合,“姑娘行行好,小世子不过跟您玩闹呢,念在他年纪还小的份上,就绕过他吧。”

林清清长啸一声,“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话罢一把将奋力挣扎的小世子推进屋中,“啪啪”紧锁门窗,不一会儿就从里面传出来瘆人的阴笑。

“关门,放赵崎!”林清清得意的将脖子转动一圈,三下五除二将人五花大绑在床上。

赵崎把手指按得啪啪作响,立马跟上前,“赵懿城啊,赵懿城,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救……命……救命……父皇……皇奶奶……”小世子垂死挣扎。

“你叫啊,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林清清发出啧啧的叹息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肝宝贝开心果。”

“现在怎么办?”赵崎捏完手指就很是为难,小声道:“他终究是个世子。”

“哼,什么因重什么果。”林清清好不留情,两把拽掉扑腾乱蹬的靴子,腰间掏出一只柔软的鹅毛,“欺凌弱小的事情我可干不出来,逗你笑的事情最拿手了。”

第三十四章:缺爱儿童

屋外一院子丫鬟婆子的心都揪到天上去,还好冷风嗖嗖的阴笑后,懿城就爆发出从未有过欢快的笑容,笑声充斥整个园子,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洒脱不羁,所有人又松了口气。

屋内,小世子的脸早已经憋成猪肝色,哈哈、嘻嘻、嘿嘿、呵呵笑个没完没了。

林清清则拿着羽毛,轻轻柔柔的挠他的脚心,“小孩子就要多笑笑,脾气暴躁老想砸别人的脑袋可不好,老了一身病就都找上身了。”

赵崎也是个暴脾气,听她这么说忙上前问道:“什么病?脾气不好这么严重?”

“严重,老严重了。”林清清老神在在给他解释,手中的动作依旧不停,“这心脑血管病啊,心肌梗塞,高血压,心脏病可不都这么来的。”

“臭婆娘,还不给本世子住手!”小世子已经笑出眼泪,上气不接下气。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林清清阴险的眯起眼睛,手里的动作越来越轻,“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对得罪过我的人记得很清楚。”

“你若打我一下,我便还你十下,你若打我十下,我就还你一百下,你要是把我打得半死不活,我就让你也变成半斤八两,总之你放心,亏不了你。”她又道。

赵崎在一旁听得汗毛直立,暗自感慨,还好得罪她的人不是自己,圣人的话果然没有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让我父皇,皇奶奶砍了你的脑袋!”话是响亮狠厉,只可惜说话的人没有底气。

“实不相瞒,这次的任务本姑奶奶是经过授权的,如有异议,冤有头债有主,恕我不奉陪。”林清清假惺惺的叹口气,继续道:“小孩子整日不要嘴里又打又杀的,多不好。”

“表哥,你就看着她欺负我!”世子终于知道林清清的厉害,不再做梦能震慑住她,将最后的希望放在赵崎身上,“表哥……救救我……”

林清清回头,挑着眉头,“咱们才是伐木累,告诉他,咱们响亮的组合名字。”

“战时反恶魔小世子复仇者联盟!”赵崎跟着兴奋起来,上去捏着赵懿城胖嘟嘟的小脸蛋,“我们的手段是——熊孩子,不听话,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小世子的脸蛋已经从粉里透白变成不健康的红色,“你们……你们欺负人!”

赵崎却越捏越起劲,往两边揪开来,“你一岁尿我一身,薅我半边头发,两岁当众扒我裤子,落得我被叶倾笑到现在,难道就不是欺负人。”

“还有你拿茶杯砸我的事情,砸到我怀疑人生,砸到我丧失记忆,不是欺负人又是什么?”林清清一生气,两巴掌毫无商量的落下去打在他腿上。

毕竟是小孩子,她下手也估摸着劲,没想到赵懿城还是“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他这一哭,立马惊动了院子里的人,转眼就有人小心翼翼的敲着门,“懿城,你还好吧,玉姑娘,里面没事吧?”

林清清也被他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给吓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赵懿城已经先回话道:“没事,我们玩得正好,你们别进来插话。”

紧接着下台阶的脚步声响起,林清清才松一口气,试探着打量他的神色,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不趁机会好好告她一状?

“看什么看?”小世子臭脾气上来,嘟着嘴把挂有两滴晶莹泪珠的脸转向一侧。

赵崎也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隔了好久才心虚的问道:“你不叫人进来帮你?”

“帮我?她们进来看见我这个样子,传到皇奶奶耳朵里怎么办?”小世子怜悯的睥睨林清清一眼,“表哥你还好说,她就是个厨子,奶奶绝对要拿她开刀。”

“小孩子刀啊剑啊挂在嘴边也不好。”林清清弱弱的回了一句。

“所以就是说你还是舍不得她死了?那日拿茶杯砸她做什么?很危险的。”赵崎难得认真的蹙起眉毛。

小世子面色一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刚才被捏得,声音细的像蚊子,“我那日也是不小心,本来冲着她头顶扔的,没想到砸在她的脑袋上。”

声音越来越小,“我从来没有故意欺负人……我只是想引点别人注意……”

莫非这又是一个寂寞空虚冷的留守儿童?林清清止了手上的动作,同情心泛滥的揩去他脸上的泪水,“你想吸引你父皇的注意?”

小世子重重的点点头,“还有赵崎表哥,他特别直爽可爱,我也想与他一起玩。”

“还有你……你有趣。”他细声细气的补了一句。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眼角还挂着两滴水晶一般的泪珠,林清清瞬间心花怒放,“有什么想法你要直接说出来嘛,这样多好。”

“可是父皇没有时间听我说,他只关心我吃的好不好,母妃走后他的心就跟着她走了。”

说起伤心事,小世子眼眶里的泪水又重新蓄满,心疼的林清清一把将他搂入怀中,“怎么会呢?你父皇最心疼的人就是你了,你不吃饭他着急的不行,满太河为你找厨师呢。”

“真的?”小世子仰起头,委屈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骗你我是小狗,我就是这样被他招来的。”林清清竖起三指,幽幽道:“其实全天下他最心疼的就是你了,而你只知道欺负他。”

小世子连连摆手,“守儿敬爱父皇,不敢不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虐待自己,不吃饭,就跟拿刀子在他心尖划一样,还说不是欺负他?你父亲最大的希望也就是盼望你能过得好了吧,有些心里话你可以说给他听的。”林清清语重心长。

“我以为父皇不关心我……”小世子蓦然反应过来,“他确实是全天下最爱我的人了,往后我再也不这样让他操心了。”

“乖,这才是好孩子。”林清清欣慰的摸摸他的脑袋,“也不枉费我今天还给你带了礼物,恭贺你终于长大懂事了。”

说着她拍拍手,赵崎赶忙把桌上的蛋糕递上前,“这是蛋糕,只有听话的好孩子才有的吃哟。”

白亮细腻的奶油上卧着两朵栩栩如生的花朵,真好看,小世子立马迫不及待的接过。

林清清嬉笑着抠一小块往他脸上一抹,他笑的纯粹灿烂,细细舔了一口,“玉姐姐,你做的真好吃,比御膳房里大厨做的还好吃。”

第三十五章:风流人物

孩子的话自然最是真心,尤其是他这个从小泡在蜜糖罐里,不知阿谀奉承为何物的小孩子,林清清乐呵呵的照单全收。

“玉姐姐,那日的事情是我错了,对不起!”

“乖,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林清清宠溺的摸着他的发顶,“其实你最应该道歉的人是你父皇,他为你的事情操碎了心。”

小世子惊讶的叫了一声,急匆匆道:“是,我这就找他去。”

话罢,跟阵风似的跑出去,林清清望着他的背影浅浅的笑。

“我算是知道你为何能把之玉的心捆在身上数年了。”赵崎从后面走过来,站在她的身侧,“我先前只当你古灵精怪,大约他早看清你的本质。”

林清清回头,正对上他戏谑的看过来,“不是大约,是肯定,他的心绝对不会挂在一副空有美貌的皮囊上。”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他?别负了他一番深情才好。”

林清清淡淡的笑,“有些事情讲究的是个缘分,有缘无分,有分无缘,皆是不可。”

赵崎望着她清灵的眸光,突然发出爽朗的大笑,“有趣有趣,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感情的事情还是让你两自己琢磨去吧。”

没过多时,小世子又屁颠屁颠一阵风似的跑回来,一头扎进林清清的怀抱里,“玉姐姐,父皇让我谢谢你……”

林清清追问,“还说了什么?”

他就傲娇一笑,“父皇还说,他是全天下最爱我的人,往后一定会多多陪我。”

怪不得呢,瞧他一脸满足的小模样,林清清拍拍他的脑袋,“我就说吧,有些事情交心说开了,比闷在心里好。”

小世子重重的点头,“对啊,我还给父皇说你做的东西超级好吃,父皇已经同意你做我的专用厨师,以后你想什么时候来找我玩,就什么时候来找我玩。”

“你可真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啊。”赵崎酸溜溜的横插一杠子,“这么快就从我的跟屁虫换成别人的小跟班了。”

小世子冲他粲然一笑,一蹦一跳的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表哥你也来,玉姐姐做好吃的,咱两就给她帮忙。”

以暴制暴还能收服人心的,恐怕就只有林清清一人了。

没过几日赵崎喜滋滋的拿了本书来,“快看看,这可是最新出炉的太河风流人物榜。”

话罢他又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还好王贺那小子够意思,把我排在你前面,里面好多熟人呢。”

“我怎么听杜公子说,是你拽着他的领口,非逼他排版的时候把你放在前面。”白之玉沉声笑道,腕部使力,一个完美的清字就跃然于纸上。

林清清笑的乐不可支,摊开书细细的看,这本《风流人物榜》还真是绘声绘色,除了对人物的介绍,还有插画,画她的那一幅就是她给花娘调滚滚红尘的景象。

“管他什么原因,反正我就是排在前面了。”赵崎厚颜无耻的把白之玉的脖子勒住,“倒是你小子,天下第一公子的美名小心被我表哥抢了去。”

“名声不过过眼云烟,他要,拿去便是。”白之玉想的很开。

赵崎便啐了他一口,“真是无趣,说个笑话打趣你,你也真稳得住。真不知道王贺怎么想的,竟拿表哥进城戴面具的那一幕做插图,不知惹了多少民愤。”

“民愤?”林清清不解,“插画就插画,怎么还有引起民愤一说?”

赵崎花孔雀一般的摸了摸油光锃亮的鬓角,神秘一笑,“自古不仅有红颜祸水,还有蓝颜祸水,我表哥长的俊美,书里没画面貌,是不是要引起民愤?这才把他排到了第六位。”

林清清“扑哧”一笑,捧着肚子道:“没想到这里出书都知道要出卖色相换盈利的潜规则,这王贺真乃神人。”

“你是没见过我这位表哥啊,那绝对是有出卖色相的资本。”赵崎不知怎么解释,激动的比手画脚。

“能比他还俊美?”林清清朝着白之玉的方向一指。

他立马就接话道:“这是不同的感觉嘛,之玉是儒雅公子,我表哥可是战神皇子,他两要是一种美,哪里吓得的住北边蛮夷嘛。”

“有空多读读书吧。”林清清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词汇量实在贫瘠,一直美美美个不停的,形容词都找不出几个,要知道知识就是力量。”

赵崎急红了一张脸,“之玉,你也见过我表哥,给她讲讲。”

白之玉冲着林清清淡淡的笑,“我也词汇量贫瘠,说不出来,还是多看几本书好。”

林清清欢快的蹦到他身边,献宝似的得意道:“看看,这就叫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知识改变命运。”

“得了,您打住吧,我的命运已经够好了。”赵崎的唇角突然泛起一丝坏笑,就跟赵懿城当初丢茶杯前露出的笑容一样,“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事情吧,《风流人物榜》也是本选婿指南。”

话罢他啧啧叹息,“多少姑娘为你疯狂为你迷,可等她们知道你是个女人的时候,又会做出何种反应呢?这消息我是现在放,还是等她们对你欲罢不能的时候放呢?”

林清清咬牙切齿,“赵崎,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彼此彼此,在你联合懿城一起整我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了。”赵崎得意。

“哇呀呀,我和你拼了!”林清清一把扑上前去,揪住他的耳朵,“至于嘛,我两不过就在你睡午觉的时候,在你脸上一人画了一只乌龟,你就要报复我?”

赵崎不甘示弱,也捏住她的肩膀,愤恨道:“不至于?然后你们还带着我绕城三圈,生害怕别人看不到户部尚书的儿子脸上有乌龟似的!”

“你懂什么?!那是时尚,是fashion,乌龟脸上画,都是社会人,让你引领潮流还不好?”林清清已经疼出眼泪。

赵崎的脸也被揪的通红,却仍怒吼道:“要引领你自己怎么不画,来来来,我给你画一个,让你也引领一下潮流。”

林清清一声尖叫,立马松了他的脸,哀嚎着往白之玉身后躲去。

“赵崎,你跟她个姑娘置什么气,依她的性子,日后吃亏的还是你。”白之玉神色从容的淡笑。

赵崎一愣,想起那日折磨小世子的场景,浑身汗毛直立,勉强道:“罢了,秋闱快到,我就看在你要静心读书的份上饶过她。”

第三十六章:考前突击

对于白之玉要参加秋闱这件事情,林清清也十分上心,毕竟这是有关他一辈子的大事情。

于是,呕心沥血数日,结合十二年义务制教育,大考小考逢考必蒙的精神以及经验,她终于赶在殿试前一天总结出一本《备考宝典》,沾沾自喜的带到李府。

她很是得意的将书本拍在书桌上,“你去吧,有了这本《备考宝典》,保你此次殿试事半功倍!”

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的表情,几乎让梅花常华以为她有确切的考题,正打算扑到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达汹涌澎湃的感激之情。

白之玉已摊开书页,缓缓的念道:“三个长选项,一个短选项,就选最短的那一个。”

常华汗颜,立马把头凑过去,“三个短选项,一个长选项,长的必然是答案。”

林清清自认为潇洒的甩了一把头发,“两长两短的选项,就选第二个,要是参差不齐乱七八糟的选项,第三个绝对是答案。”

“还有还有,以蒙为主,但若是有机会,你就顺便看看别人的答案,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取长补短,集百家之所长!”她语重心长的继续补充道。

“我……我杀了你!”六饼同志已经呲牙咧嘴,面目狰狞的扑向她。

而她一脸心痛的表情回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躲在白之玉的身后,“六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为你家公子呕心沥血、废寝忘食,脑细胞死了千千万,才想出来的。”

谁知常华听了更气,直接拎起笔架上的毛笔戳她,“明天就要殿试,你还是让我家公子安静些吧。”

他的脸色难看至极,倒真有点护犊子的意思。

林清清忙按住他的手,求饶道:“好好好,这个办法你不喜欢,我还有其它的,辅助道具,很厉害的,不用记口诀。”

常华怀疑的看了她一眼,就见她从怀里掏出个骰子,只是这枚骰子上没有点数,而是写着一二三四,再来一次。

林清清献宝的摇了摇骰子,“吧嗒”投出个“四。”

“选第四个答案”,她万分喜悦的笑道:“这就是传说中屹立于百年考试而不倒的考试之王——蒙题骰子,有了它,保你腰不酸腿不痛,一口气跑十里,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你的考试啦。”

白之玉好奇的继续摇了骰子,却投出个“再来一次”,他就一脸疑惑的看向林清清。

“这你还不懂啊!就说明缘分未到,再摇一次嘛。”林清清一把握住他的手,重新发功。

“摇摇摇,我摇你个头!”常华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个文盲,考试都是做文章,难道还要让你在四篇文章里选最好的上交么?”

这句话她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做文盲,虽然她没上大学就直接出国进修厨艺,但稳妥妥那也是接受过十二年义务制教育的人。

古人才寒窗苦读十年,她还多出来两年呢。

但常华的话还是瞬间让她反应过来,“都是论述题?做文章?”

白之玉笑着点点头,“对,由皇上钦点了考试论题,大家都围绕这个做文章。”

话锋一转,他继续道:“不过今年是恩科,就比较简单,出题、考核、放榜皆在一天完成,也不需做文章,直接应答皇上的问题便是。”

林清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就是说,这殿试是你们最后的终极测试,皇帝老儿问问题,你们表述自己的观点?”

白之玉点点头,她立马恍然大悟,尖叫道:“这不典型一面试现场么,顶多就是公司规模大了点,是端铁饭碗的。”

“你还是继续抱着铜盆乘凉吧,算我求你了,殿试前一天你就让我家公子落个清静吧。”常华拽着她的胳膊往出拉,没想到她的力气大得惊人。

“我不走,这工作舍我其谁。”林清清一把摆脱他的束缚,端了把凳子坐在白之玉对面,激情澎湃道:“现在你就当我是HR,对,也就是人力资源部主管,在你们的嘴里就是皇帝大大,我来问你来答。”

一旁的常华五官扭曲,脸已变成绛紫色,却被她完全忽略。

“姓名?”

“白之玉。”白之玉看她煞有介事的模样唇角不禁勾起一丝柔和的笑容。

“严肃!”林清清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性别……这个问题……暂时忽略!”

她继续道:“芳龄几何?户籍所在地?”

“二十三,桃李镇人士也。”

“请问你有什么个人爱好?”

“看书、写字、作画……守护你……”

“守护你不算个人爱好,请不要试图取悦主考官,我是很有专业素养的。”林清清严肃认真。

“请说出你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情。”

白之玉的喉头微动,“遇见你。”

林清清倒吸一口凉气,直接忽略答案,“那请你说出让你最受打击的一件事情,你又是如何处理的?”

“没有得到你的心……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白之玉微笑。

“额,换个话题,请你谈论一下未来五年的计划。”

“我能谈论一辈子的计划,就是陪在你身边。”

然后林清清爆发了,她一把推倒书桌上的书,“大哥,咱们这是考前磨枪不快也光,可不是相亲大作战之通用规范问答,您能上点心么?”

“你不是皇上。”白之玉耐心的摆好书,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别费心了,这些事情都有我,你怎么开心便怎么做,昨日西域新进的葡萄在冰库里,我留了些给你……”

林清清微愣,心头一暖,小声念叨:“我只是操心你的事情,毕竟这是你一生的大事情。”

“什么事情都有我,你安安心心、快快乐乐的便好。”

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化了,林清清抬头,面前的他曾经是她最恨的人,可现在是最能让她安心的人,也是一直陪伴她的人,

“所以,你一定要成功,我相信你。”她笑着握拳打气。

“我会的。”白之玉把《备考宝典》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要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你呕心沥血、废寝忘食的心意。”

林清清傻笑,“一般一般,以你的才学没有这些歪门邪道的把戏,肯定也胸有成竹嘛。”

六饼同志又很不合时宜的插上一句,“你也知道,只要让我家公子休息好就是了,明天一大早就要进宫呢,没考上状元,我们李府都跟你有仇。”

第三十七章:新科状元

常华说的一大早真的是一大早,天还漆黑一片的时候,白之玉的屋子里已经点了灯。

林清清昨夜赖着不走,就住在东厢房,主屋的灯一亮,“嘻嘻嗦嗦”的响动起来,她跟着也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有丫鬟在外面敲门,细声细气的问:“林姑娘,你醒了么?”

林清清正穿着衣服,才“嗯”了一声,她又小心翼翼的说:“公子说让您再歇一会儿,他吃了饭便出发了,天还早。”

“啪”的一声,门应声而开,林清清已然穿戴整齐,外面还是黑蒙蒙的一片,一轮惨淡的月亮挂在天边,连星星都没有几颗。

“怎么起的这么早,不是说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么。”她小声嘟囔。

那丫鬟就隐隐的笑道:“今日殿试,公子要按大臣们的时间,寅时就要在午门外面侯着。”

林清清一惊,“那可不就是快要出发了?”

“正是,一会儿吃毕饭,公子就得过去了。”

主屋的门已经被人敞开,四处通着风,常华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里面传出来,“公子,老爷和夫人寄了家书过来,说家里一切都好,让您放心考试。”

白之玉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又继续道:“三皇子让您万事放心,赵公子也说等您殿试完,约你坐画舫透个松快。”

再就没有回话了,林清清冲那边望了几眼,忙让丫鬟带路朝厨房的方向走去,中途正好遇到有丫鬟端着一盅汤水走过。

她忙拦下人问:“这可是给白之玉的。”

那丫鬟点点头,她就顺手夺下,“这盅汤不必端给他了,我自给他做吉利的去。”

那丫鬟又十分为难的看了看林清清身旁丫鬟的脸色,见她点点头才回道:“姑娘请。”

进入厨房,煎炸一根油条,摊了两枚单面流黄的土鸡蛋,黄澄澄的心流出来一半在外面,煞是好看。

又鲜榨了一杯猕猴桃汁,用白净的瓷盘托着两片山楂糕,急匆匆的往主屋的方向赶去。

白之玉看见她,笑的温和儒雅,“不是让你多歇一会儿?我今日起的早。”

林清清忙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你起得早,我也睡不踏实,快吃吧。”

“这有什么讲究?”这样的早餐很是稀奇。

林清清忙比手画脚的冲他解释道:“一根油条,两只鸡蛋,吃了考试套餐就会得一百分的。”

白之玉就淡淡的笑,真将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吃完了。

吃毕饭,常华进来说轿子已经候在外面,时辰不早,该出发了。他就转身摸了摸林清清的发顶,道:“外面太还没透亮呢,湿气重,你再去歇会儿,等醒来了我让人送你去佚名馆。”

林清清一笑,不说话,紧攥着他的衣袖往门口拖,直到看到院外的那顶大轿子,她才转头笑盈盈道:“我陪你去。”

白之玉跟着也笑,解了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肩头,“哪有热闹就少不了你,若不是午门拦着你,金銮殿大约也是想看看的。”

轿子宽敞,但也只是一人的代步工具,他也随了她走路。两人一并走到午门口,还好时间赶得上,那里已经汇聚了不少朝廷官员和贡生。

随着一声沉闷的开门声,朱红色的午门打开,人潮汹涌往进大步流星,他就回身握了握她的手,沉声笑道:“你放心。”

林清清微愣,不自觉的往回一抽,又想起今日是他的重要日子,忙仰头灿烂一笑,“我相信你,我在外面等你。”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午门外冷冷林清清。等到大亮的时候,赵崎假装擦着满头汗踱步而来,不满的埋怨道:“你这么大个人又不会走丢,非得把我拽过来陪你,这算什么事嘛。”

林清清细问,原来是清晨白之玉派人给他送信,让他赶到午门边陪人。

她唇角清扬,“怎么招,还委屈你了?”

“不敢不敢,一个是新科状元,一个是张牙舞爪的小野猫。”赵崎笑的一脸憋屈。

这一等就从清晨等到了中午,赵崎托关系才从里面打听到今日的朝会就开了很久,贡生们还没有进到金銮殿,见过皇上的面呢。

于是二人就近找了饭馆吃饭,吃完饭,他就劝林清清,“要不咱两先回家歇一歇,等到下午的时候再来?姑父还没见着之玉的面儿,殿试的事怎么也得拖到下午去了。”

林清清不依他,“你要回自己回去,我就要在午门口候着。”

“小姑奶奶,我这辈子算是……”赵崎被瞪,忙改口风,“烧了高香,才会遇见你,你不回我哪里敢回,之玉那小子还不得打死我。”

下午又是漫长的等待,一直到夕阳西下,整片天空被染成绚丽的金橙色,午门内突然传出一阵喧哗,紧接着人鱼贯而出。

白之玉鹤立鸡群般站在人群中望过来,赵逸就站在他的身侧,也顺着一同望过来,眼神里充满着精光。

林清清直接忽略他,一步冲上前去,紧张的拉着白之玉的衣袖问道:“怎么样?”

白之玉抿着嘴唇不说话,她忙慌了神,小心翼翼的拍拍他的手臂,“没关系,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我这种学渣照样都活的好好的,你学霸的前途自然更光辉璀璨。”

“何为学渣,何为学霸?”赵逸很不合时宜的插话。

林清清白了他一眼,碍于他是白之玉小boss的身份还是答道:“学渣就是那种学习超差,考试靠蒙,三天两头被叫家长的,学霸就是像白之玉这样的,老师眼中的香饽饽,同学心里的好典范。”

赵逸笑的酣畅,点头附和道:“那之玉确实是个学霸。”

“傻丫头。”白之玉蓦然发声,“御笔亲封,皇上马上就要昭告天下了。”

“呀!”林清清颤抖着手指向他,“你真当成状元啦?那可是全国第一啊,大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赵崎凑上前,不以为意,“状元若不是之玉,普天之下怕是也找不出来个人啦。”

林清清激动,上前一把揪住白之玉的脸,捏圆捏扁的发泄,“第一就第一,出来装的一脸失落,害我白担心。”

赵崎忙拉住她的手,“小野猫,新科状元马上一受封,那就是朝廷官员,你再这样可是要挨板子的。”

她住了手,一脸不忿道:“明明是他欺负人在先。”

白之玉静静的看着她笑,赵逸的眸光里多了精明。

第三十八章:答谢宴席

皇榜昭告天下,白之玉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新科状元,李府这几日很忙,除了接待各个官员送来的贺礼,还要忙着回礼,以及筹备答谢宴的事情。

皇帝新赐了宅院,四进四出的大院子,许多官员又来道喜,还有很多小地方的官员也递上拜帖。

李府在京城先前的院子本就不大,丫鬟仆人的数量也有限,这几日常华便担了管家的身份去买丫鬟小厮。

赵崎听得新奇,笑道:“好啊,我也要去,说起来我还没经历过这个,往常都是母亲姑姑挑好直接往我院里送。”

午间吃过饭,安静的院子里突然喧闹起来,常华站在门外禀报,“公子,人牙子手里我买了五十个,你看看,挑些合眼的留在内院。”

林清清摸着胀鼓鼓的肚皮,腹诽道:“皇帝御赐的宅子果然不一样,如今内院外院分得清楚,五十个丫鬟小厮肯定不够用,往后绝对还得再买。”

她正笑着,常华隔着竹帘又道:“老爷太太寄来家书,说生意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京城里需要用钱置办、打点的地方,你不用拘泥。”

说的像模像样,倒真有管家的模样,林清清冲白之玉一扬眉,“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六饼现在看着都沉稳了不少。”

“不必了,你看着留吧。”白之玉淡淡道。

常华犹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你看看吧,太太……太太说……”

他语不成句,白之玉就蹙起眉头,沉声问:“太太说什么?”

“太太说,让您挑两个留在屋里服侍……”

他话还未说完,赵崎就格外兴奋的叫嚷,“我就说呢,这个我有兴趣,之玉的爱好我知道,我来帮他挑。”

林清清作不解状,仰着脑袋问他:“留两个在屋里服侍?不是都在李府么,还分得这么清楚?”

赵崎就一脸揶揄的笑她,“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跟黄毛丫头似的……”

“咳咳。”白之玉的咳嗽声打断赵崎,他脸上还有一丝可疑的红晕,“这些事情,你不懂也罢。”

不懂才要问啊,求知欲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好吧。林清清穷追不舍,“你说了我不就懂了。”

“对啊,你快说,我也好奇呢。”赵崎在旁煽风点火。

白之玉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他沉了声音,冲外面道:“不必了,留几个在院子里的人,你拿主意,剩下的人都到外院侍候。”

“可太太……”常华支支吾吾,“太太说您已过弱冠,是该找几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往后她再挑好的给您送过来。”

知冷知热?林清清瞬间明白过来,七皇子府外那个女子尖利的神色在脑海中闪现。

她有些尴尬的握了握手,“不若你们先挑?我想起来佚名馆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她刚迈开腿,就被人拉扯住手腕,回头白之玉正一脸宠溺的看着她,“走吧,一块去看看。”

门外的莺莺燕燕各具风情,有温柔似水的,也有生动活泼的,还有妖娆娇媚的,看的赵崎直“啧啧”,“真是不错。”

林清清都有些眼花,这哪是挑丫鬟小厮,摆明是挑知冷知热的人嘛。

“你有没有相上的,我送个人服侍你。”白之玉贴在她耳旁小声道。

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要别人服侍,她忙摇摇头,“我不用,您留着内部消化吧。”语气中有些淡淡的负气。

“那就你、你还有你吧。其余的人都去外院侍候,我的院里不需要这么多人。”

没想到他还真就干脆挑起来,才当上状元就飘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林清清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微愣,明明有那么多好看的姑娘,他选中的却是里面最姿色平平的。

“世间难得有情郎啊。”赵崎突然阴阳怪调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我虽说不管你两感情的事,可之玉深情起来实在是把我等都比下去了嘛,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难道他都是为了自己?林清清一颗心揪起来。

丫鬟小厮的事情尘埃落定,紧接着还有答谢宴。这事情是有规矩的,一定要在皇帝御赐的宅子里办,彰显皇恩浩荡,也顺便表明臣子忠心。

等到那一日,大清早宫里便送来圣旨,白之玉接了圣旨,起身的时候摇身一变就成了翰林院的学士,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皇上专门让御膳房做的糕点,用作今晚的答谢宴之用。

傍晚的时候,李府的花园内搭了戏台子,摆了十桌的酒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赵崎、赵逸、凌柔弱、叶倾、王贺之类的都来了。

林清清本不愿去那地方打官腔,没想到懿城跟着言王爷也来道贺,小世子听说她在府里,吵嚷着非要见她。

于是,落座,听白之玉打官腔,等酒过三巡,酒桌上的人都热络起来,叶倾拉着赵逸的胳膊问道:“匡堰哥哥为什么没来,回回总是缺他。”

赵崎笑话她,“那你可是真问错人,匡堰表哥的事情你应该问方才女啊。”

凌柔弱脸突然一红,“他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赵崎没心没肺继续追问,“你怎么会不清楚,姑姑还让我撮合你们两个,让你多与表哥亲近。”

凌柔弱神色阴沉下来,握着酒杯的手攥的极紧,“说了不清楚就是不清楚,我们两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她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吐气如兰,空谷幽静,众人微愣,丞相公子王贺赶忙打圆场笑道:“七皇子凯旋而归,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说起来谁都没有多见他几面。”

台子上正在唱《墙头马上》,林清清不喜欢这些“咿咿呀呀”的唱法,今日倒觉得比台下的吵吵嚷嚷有趣,不禁入了神。

赵懿城就坐在她旁边,悄悄拉了她的衣袖道:“玉姐姐,马上就到我生辰了,你能来和我玩么?”

说起来林清清还干挂着他的专用主厨一职,遂点点头,“没问题,姐姐到时候给你个大惊喜。”

赵懿城就伸出浑圆的手指,勾着她的小拇指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等你哟。”

白之玉挨桌敬酒,等敬到林清清所在的桌子已经有些飘忽,还好这一桌都是他的熟人,没怎么为难他,便让常华扶着他去旁的桌子敬酒。

第三十九章:相忘太河

赵崎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形,隔着几个人便戏谑道:“某些人心疼的恐怕已经在滴血了。”

所有人很有默契的朝林清清的方向看过来,只见她夹了一片鲜百合送进嘴里,神色淡然道:“某些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所有人又冲赵崎的方向看过去,赵崎脸红脖子粗猛灌了一杯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皇帝不急太监急。”林清清毫不客气。

赵懿城在一旁笑弯了腰,“姐姐,赵表哥遇见你,可算是有人能受住他了。”

林清清不置可否。

台上的戏渐渐到了尾声,桌上也只剩残羹剩饭,白之玉迷迷糊糊的由常华扶着在府门口送客,林清清担忧的看他一眼,回屋拿了披风给他盖着。

好不容易将客人都送走,她和常华一左一右架着他回到屋中。

“我去煮点醒酒汤,他这个样子明天准会头疼。”林清清道,刚要转身就被半醉半醒的人拉住衣角,“别走,陪着我。”

这下她倒搞不清楚他是醉是醒,只能吩咐常华,“那你去煮点醒酒汤,吹温了再端过来。”

常华应声而去。

床榻上的白之玉微微眯着双眼,双颊泛红,说醒着,他眼里氤氲着朦胧,让人看不透彻,说醉了,他拉着衣角的劲道不减丝毫。

林清清无奈,坐在窗沿上,小声安慰道:“醉了喝完醒酒汤就睡,明天头才不会疼。”

“我没醉。”白之玉似孩子一样赌气道。

“只有喝醉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呢。”林清清隐隐的笑,没想到温文尔雅的第一公子醉酒就开始撒娇。

“林清清,我真的没醉。”他道,“你今晚没吃好吧,隔着人群我看见你只动了几筷子。”

这下她终于相信他确实没有醉,准确来说是没有昏迷不醒,真醉了的人怎么会记得她今晚没吃好。

“是啊,今天的菜还行,可惜他们聊得话题我也插不上嘴,一会儿后宫,一会儿朝堂,哪家的诰命,谁家的夫人,我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她轻声道。

“是我的问题,我早知道你不适应这些。”白之玉神色有些颓废失落。

林清清忙讪笑道:“这都是小事,哪有什么问题不问题,是你多想了,我插不上话,大不了以后就避开他们。”

眼前俏丽明媚的容颜有些模糊,白之玉生硬的吞了口唾沫,幽幽道:“事情不是谁能控制得了的,我今日本没有打算让你赴宴……”

可是小世子还是叫来了她,拼命躲避的东西或许一直在身边,越想甩开就贴的越紧。

林清清读不懂他话中的深意,只道是他喝醉开始说胡话,于是小声安慰道:“真的没关系,懿城他跟小堂一般大小,又把我当姐姐,我喜欢和他一块玩。”

先是赵逸,再是赵崎,后面还有凌柔弱、叶倾、赵懿城、言王爷、王贺……皇室权贵的泥潭迟早会越陷越深。

白之玉眸色暗淡的看了她一眼,“林清清,其实那日你醒来,装作不认识我们的样子,我有一瞬间多么希望,你确实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一切,那样我就可以带着你离开这里了。”

林清清微愣,不知如何回他,却听他继续道:“留在这里,不知还会有什么样的事情脱离控制,我们都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她心中一片冰凉,他们究竟是谁?

“林清清,走吧,咱们离开太河,忘记桃李镇,你喜欢哪里咱们就去哪里,烟花三月的扬州,胡杨羌笛的西域,大雪封山的冰天雪地,我都随你。”白之玉仿佛用完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床上。

“你不当新科状元?不要翰林院学识的官位?放下名利追逐了?”脸颊突然冰凉,她伸手去摸,全是泪渍。

“有你之前,我胸怀万物,在你之后,名利枉然,万物皆是你。”

世人都道不负深情,可这深情来的曲折漫长,又不是时候。

两人之间的窗户纸被捅破,林清清不知道是怎样回的家,她只知道耳旁的风是冰凉,手脚是冰凉,泪水更是冰凉。

雪儿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你这是怎么了,下午离开佚名馆的时候还好好的?”

“雪儿,我……我……”林清清泣不成声,“我曾经最恨他,可我现在最对不起他。”

“不忘初心固然是好,可爱你的人最希望你过得好。”雪儿替她拭了眼泪。

“初心?”林清清轻轻地重复。

对啊,她来这里的初心是李壮,没有找到他,没有得到他一个说法,就这样浑浑噩噩随了白之玉的意,对三个人都是不公平。

于是照常去佚名馆,照常下班,照常去言王府找赵懿城玩,照常和赵崎打闹,只是不再见白之玉。

“最近是怎么了啊?你和之玉都怪怪的。”赵崎端了桃花酿十分小心的打量她的脸色。

“能怎么样?好得很呐。”林清清装作无所谓。

“我觉得他心中有气。”他踌躇着眉头,“本来说好他考上状元,大家一起坐画舫去玩,可他一直黑着脸对人,谁还敢邀他啊。”

“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谁还能把他给惹生气。”

“你。”赵崎指了指林清清的方向,“能惹他生气的,全天下怕只有你一个了。”

林清清耸耸肩,“对不起,我也没这个本事。”

“好林清清,你就劝劝他吧,这份火对我不要紧,可他在翰林院当差,来来回回都是什么人?摆了脸色给人看那是要得罪人的。”

“赵崎!你果然在这里。”未见人先闻声音,赵崎浑身一个哆嗦,起身冲后门健步而飞。

紧接着叶倾气势汹汹的冲进来,她不友好的瞪了一眼林清清,“你见着赵崎没有,有人说他在这里。”

林清清嘟嘟嘴,伸出大拇指指向后门的方向。

叶倾手中的小鞭“啪”的一声落在桌上,留下句恶狠狠的“算你识相。”

无奈苦笑,太极生万物,世事相生相克,刘氏的克星是吴三,赵崎的克星是叶倾,白之玉的克星是她,而她的克星又在哪里。

所有的一切似乎又归于平静,白之玉也越发的忙起来,而他的消息都是赵崎传来的,说他在翰林院受同僚拥护,受皇上倚重,光明平坦的仕途就在眼前。

他还说他不开心,在李府的时候总是默默叹气,让林清清有时间多去看看她。

林清清自然不肯,其实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吧,名满天下的第一公子功成名就,小小的厨子沉溺于油盐酱醋,相忘于太河。

第四十章:经年重逢

懿城早说过他生辰快到了的事情,所以林清清接到言王府的请帖一点也不惊讶,倒是钱掌柜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把那烫金的字帖搂在怀里,万分感慨。

稍晚的时候言王府的轿子便稳当当的落在佚名馆门口,前来接林清清的还是上次引她入府的那名丫鬟。

林清清坐上轿子,晃晃悠悠的启程,那丫鬟就在轿子外面笑道:“玉姑娘,懿城听说你喜欢研究菜式,正好从南方坐船运过来一批新鲜玩意儿,他专门留了给你当惊喜呢。”

明明是他过生日,却给自己准备惊喜,林清清不禁失笑,追问道:“什么惊喜,还是坐船运过来的?”

“惊喜说出来那就没意思了,懿城连我们都没让见,听说还是从海那边运过来的,他就放在厨房里,给您当个礼物。”

林清清正想夸懿城够意思,她又突然挑开帘子,娇俏的眨眨眼睛,“不过懿城还说了,您给他的礼物也得是个惊喜,替他増足面子才好。”

小小年纪就这么好面子,林清清无奈摇头,“保准我做出来的东西他没有吃过,就请好吧。”

言王府的院子里已经在搭棚子,古代的人干什么都喜欢看戏,到时候准叫了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小厮来凑热闹。

林清清没多想,心中怀着对惊喜的期待,轻车熟路的来到厨房,里面已经有了好些家厨在等她。

这些时日,她虽不天天都来,但隔三差五的也来给赵懿城改善伙食,所以大家都对她十分熟悉。

“玉姑娘,你快来看看,懿城被王爷拉着进宫去了,他给你准备的惊喜在这呢。”有丫鬟拉着林清清的胳膊,把她推到个扣着银盆的碟子跟前。

什么东西,还真这么神秘,要宝贝的拿个银盆护着。林清清跟着周遭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端开银盆。

入眼深褐色,滑溜溜切成块状的东西垒了一大堆,因着厨房里温度高的原因,周围还溶化开软软的液体。

厨房里瞬间从屏气凝神变为炸开锅,所有人都在议论这古怪的东西。

“这就是懿城说的巧……巧……什么的东西,看着跟土似的,怪恶心的。”

“是炒特累啊,懿城给我说的话,我记得比谁都清。”

“海外过来的东西?他们平时就吃这啊,怎么跟野蛮人一样,还是咱们的饭看起来香。”

林清清失笑,“一盘巧克力,你们至于嘛,等我做好保你们人人都有口福。”

“玉姑娘,你认识?”引路的丫鬟十分惊讶,“这东西还要做了才能吃?大家都有份儿?”

不做也能吃,就是现在已经融化开了,拿在手里黏糊糊的,实在不美观。

于是发面,融巧克力,做花样,指挥其他的家厨做菜,一直忙碌到华灯初上,一枚光滑如镜的巧克力慕斯顺利完成。

上面还用缠绕成圈的巧克力丝做了点缀,周遭贴上金黄色的长条蛋酥饼干,最外围拿银色的丝带绑成蝴蝶结的模样。

一只用果酱写着“happy birthday,生日快乐”字样的巧克力牌插在上面,十二根定制的精巧细致的蜡烛拥簇围绕。

刚忙完,懿城院子里的大丫鬟就来问进展,天已经黑下来,林清清让她先熄灭了宴会厅里的灯。然后找来小车子,将蛋糕放在上面,拖着朝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宴会厅里一片漆黑,蛋糕上的小小火光就成了最明亮的光源。

懿城一脸惊喜的跑过来,“玉姐姐,你可算是来了,等死我了。”

林清清一把将他拉到蛋糕面前,“*,吹完许个愿,就可以吃蛋糕啦。”

在欢快的生日歌气氛里,懿城一口气吹灭所有的蜡烛,双手合十默默许愿,然后大厅里的灯重新被人点亮,一瞬间灯火通明。

林清清笑着望向赵懿城,蹲下身子大大的拥抱扑他个满怀,“生日快……”

大厅里数十张摆满瓜果、菜式、酒水的矮几围绕,透过他的肩膀,她看到那张恍如隔世的面孔,那张面孔下小小的惊讶瞬间闪过,随即恢复刻骨的冰冷,而她的心跟着也凉了下来。

感受到林清清的异样,多半人高的懿城也转过身去,随即笑道:“别人你都认识,这个我给你介绍,我堂哥七皇子,也就是外面说的战神皇子。”

林清清倒退一步,难以置信的问道:“赵……匡堰?”

他有些为难的点头,小声道:“我堂哥就叫这个名字,可你不能这么叫他,得尊称他一声皇子殿下。”

皇子殿下,那李壮又是谁?林清清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艰难的撑在小推车上,兀自呢喃:“赵匡堰……七皇子……战神……”

“林清清!”有个人扶住她的肩膀,她转头,白之玉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她猛推开他,“这就是你说要错过的命运?明明不是错过,是他一直在躲着我啊!”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

“玉姐姐,我不是有意惹你难过的。”懿城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堂哥从没去过你的酒楼,我只是想给堂哥个惊喜,让他尝尝,便什么也没说请来了他。”

什么也没说,若是说了,他一定不会来!刹那间天昏地暗,山海互换,宴会厅里明亮的灯火都变成朦胧的阴影,那个大雨滂沱、电神雷鸣的夜晚,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随之而来。

林清清“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曹大……不,是赵匡堰,竟然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

“小野猫,你没事吧?”赵崎一步越过矮几,担忧的蹲在她身边。

“我没事,好得很。”林清清猛然推开他,站起身来,刚迈出一步,膝盖处刺骨穿心的痛随之而来。

她重新踉跄坐在地上,一双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怎么会不好,这些年我都过来了,还会有什么更不好。”

白之玉心疼的一把抱住她,“林清清,你听我说,我给你解释……”

“我不要解释!”她打断他的话,面上一片冰雪,“扶我过去。”

他还想再说什么,她便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你不扶我,我就是爬着也要过去。”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在无数个苦心经营,小心避让的夜晚后,还是来了。

白之玉一闭眼,再睁开时已有淡淡的笑意,“好,我扶你过去。”

第四十一章:生辰大乱

“够了。”凌柔弱压抑着怒火缓缓而起,眉头紧蹙,“这是闹什么?好好的一个世子生辰宴,尽叫下九流的人来搅场面。”

她一步挡在只垂头饮酒的赵匡堰面前,倨傲的扬起下巴,“你现在退下去,我看在懿城的面子上,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她眼底闪现一丝狠厉,“不然,这一屋子的人你一个都得罪不起。”

一声冷笑,林清清又往前一步。

侍郎千金何曾受过这样的嘲讽,她杏眼怒睁,举起手来,“啪”的一声随之响起,“放肆。”

脸上火辣辣的疼,林清清的头顺势一偏,凌柔弱这一巴掌可真重,嘴里已经弥漫开来淡淡的血腥味。

赵崎忙上前拉架,“凌柔弱,你做什么,大家都是朋友,说话归说话,怎么动起手来。”

“朋友?谁和她是朋友,不过下九流的厨子,干不干净都不一定,谁跟她是朋友。”

林清清一把推开赵崎,“我这一辈子,就是死,也不会吃亏。”

高高的手落下,用足了力气,“这是我们两的事情,轮不到你插手,要滚也是你滚。”

都说厨子力气大,同是女子打人,凌柔弱的脸上瞬间就肿的老高。

她失去了理智,重新扬起手,“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未来的七皇子妃,兵部侍郎的长女,你敢打我。”

“来人呐,给我摁住她。”凄凉惨厉的叫声响起,只可惜这是言王府,门外的侍卫都在赵懿城的示意下按兵不动。

眼看着她的巴掌就要落下来,林清清也不傻,右手已经在牟足劲要抓她的手。

只是凌柔弱的手还没有落下来,就被人一把握住,“够了。”

手腕被人攥的生疼,凌柔弱回头,赵匡堰脸色冷的吓人,“匡堰哥哥,她……”

这样的赵匡堰是她从没有见过的,他虽然疏离冷漠,但从小长到大的情分还在,他以前从不会这样对她。

都是这个女人!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凌柔弱回过身,吐气如兰的气质不再,如同一只被夺去幼崽的母兽。

赵崎忙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凌柔弱,你冷静点。”

林清清嘴角带笑,唾了一口血沫子在地上,嘲讽的看着她,“我是下九流,所以你不要惹我,逼急我我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绕过她,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这个她曾经说过璨若星河,包罗星云万象的眸子,她轻笑:“喝酒啊?”

李骁一步挡在赵匡堰面前,“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你不配!”林清清猛然抽出他腰侧的长剑,抵在他胸口上,“滚开,今日神挡杀神,佛挡*,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李骁是上过战场,沐浴过腥风血雨的人,并不怕,而是将胸膛又往前挺了挺。

“下去。”自身后一抹威严冷静的声音让他止住动作,神色复杂的退到一旁。

“喝酒啊。”林清清又是一声轻笑,扶着白之玉的手缓缓蹲下,捏起桌上的酒杯迎面一泼,“这一杯,祭我曾在山林里多管喜事,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

重新倒满酒杯,再泼,“这一杯,祭桃林下有人说过的话。”

又是一杯,“最后这杯,祭我从里到外,一身是伤,却换不来一颗真心,祭我从头到尾都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遇见你。”

林清清猛然将酒杯狠狠地摔在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他额角缓缓流下鲜血,心底莫名的爽快,“我的伤是你带来的,你的伤也让我留下吧。”

四座皆惊,一刹那哑然无声,赵崎最先反应过来,一把将凌柔弱推进赵逸的怀中,转身握住林清清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你疯了,这是要掉脑袋的啊!”

“他要我的脑袋就拿去好了,反正里面都是他。”林清清神色暗淡一笑,失去所有的力气,就往地上倒去。

白之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圈在怀中,听她伏在耳畔呢喃道:“这就是我一直执着的么?他为什么连一句辩解都没有。”

“你等着,我进宫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向太后皇后两宫娘娘禀明,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这是谁在说话,林清清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眼,若他要脑袋那可以给,若两宫娘娘要,那还是别给了,毕竟里面没有装着她们。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有抹熟悉的声音响起,“今日的事情谁要敢传出这个大厅,就别怪我不客气。”

次日,林清清是被窗外的鸟雀叫醒的,她动了动手指,就被另一只柔软细腻的手握住。

“醒了?”白之玉一双透彻的眼眸里是说不尽的疲倦。

膝盖处是涨疼的臃肿感,林清清一掀被子,两条腿被缠绕的像粽子。

她苦笑道:“好不容易养好的,这下又遭了。”

“没关系,慢慢养,只要好好吃药。”白之玉替她盖好被子。

林清清忍着不去看,神色落寞道:“可是我怕苦,不喜欢吃药。”

“那我给你预备全太河最好吃的蜜饯,一口药一口梅子,就不苦了。”

她突然笑起来,眼里都是泪花,“每次倒霉的都是你,你还不知道离我远一点。”

“没办法,这辈子注定要被你拿住了。”

她笑着笑着,眼眶里的泪水都顺着脸颊滑落在枕头上,他温柔的替她揩去泪水,小声责备道:“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林清清就势往他臂弯里一倒,“若真是孩子就好了,十三岁的我绝不会有这么多心事,那年我还没心没肺的当街卖与你的婚书来着。”

是啊,那年她不仅卖婚书,还把他贬的一文不值,她虽然丑陋臃肿,但那脸上有灿烂的笑意和如月牙一样弯弯的眼睛。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她就成为心里的一部分,是从她在高台上眼眸里射出来的璨若星河,还是那个黄昏,桃花醉外她伸出的那只纤细柔夷,又或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白之玉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如同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他……就真得没有任何解释么?”林清清睫毛轻颤,嘴角挂着一抹让人心疼的笑容。

这是她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死心的时候,但这个时候得到她的心,也最是让他不齿。

白之玉宠溺的揉了一把她的发顶,“他没有解释,但是你记得,我们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你好。”

不告而别,三番避让,冷漠残忍,都是为了你好……

第四十二章:李府养伤

太河城的这个冬天一如既往的没有下雪,但不下雪丝毫也影响不了它的冷,琉璃的窗户外头结着厚重的霜花。

腿伤因为寒冷的缘故更加严重,佚名馆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给雪儿去打理。

李府里有最好的无烟碳,皇宫里只舍得给位分高的贵人用的那种,屋里整日暖烘烘的,所以林清清一直在这里养伤。

屋子还是习惯的那间东厢房,一日总有几个时辰能晒着太阳,腿上不方便走路的林清清,时常趴在窗户边往外面眺望。

白之玉就将窗纸换成了西洋进口的玻璃,正午时分屋里一片敞亮,林清清就望着屋里飞舞漂浮的灰尘发呆。

她不安分,总举得腿上轻快了就想下床看看,屋里的丫鬟婆子又劝不住她,白之玉干脆将书房也搬到这处,一边处理公文,一边盯着她。

只要看见她有点点调皮的举动,他秀气的眉头就会蹙起,然后被她嘲笑,“怎么像个老太太似的,抬头纹都能织鱼网啦。”

他很忙,每日寅时就要等在午门外面,余下的时间处理公文、起草圣旨、应酬交错应接不暇,时常见不到人影。

等到御医再来看伤口的时候,他比御医还紧张,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赶回来,一把握住老头的手紧张问道:“她怎么样,腿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御医老头被他吓得半死,只顾着摇头叹气道:“纱布还得再包着,新伤加旧伤恐怕是那以恢复到从前了。”

于是,他繁忙复杂的工作中又多了一项任务,天南海北的找专门治腿上的医生。

天一阴,林清清的腿就跟被针扎的痛,可为了他的心意,她还是会笑着忍痛拍拍自己的腿,“真的好了,你看,我还敢用劲打呢。”

白之玉的心意终究没有白费,真叫他从极南潮湿的地方找来一名老郎中。

可老郎中诊脉摸腿过后,点点头又摇摇头,“这病根太深,我能缓解,但治不了病根,一切就看天意。”

等到天再冷些的时候,林清清终于可以下地了,白之玉就在一旁搀扶着她,小声叮嘱道:“别太用劲,撑不住的时候就往我身上倒。”

许久没下地,她脚刚挨到地,感觉跟踩在棉花上的一样,轻飘飘的,走了几步就大喘气着往旁边靠去,瞪着委屈的大眼睛撒娇道:“我想去外边看看。”

“透明的玻璃还看不够啊。”白之玉笑着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常华忙掀开棉被帘子,他就已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隔着玻璃看外面厚重的霜花还不觉多冷,中午阳光好的时候,屋内更是明亮暖和,可等冷风挂在脸上的时候,才觉察真的又是一冬。

“真冷。”林清清缩了缩脖子。

她刚说完,脑袋上顶着的巨大毛领斗篷就被人朝脸上拢了拢,“只有让你挨些冻,才不会想着整天要上蹿下跳的。”

接着她就被放到院里的摇椅上,丫鬟婆子忙成一团,往周围架起一圈火炉,无烟碳发出“哔哔啵啵”的爆裂声。

“无烟碳那么贵,皇宫里都不敢这么用,能这样烧钱的,怕只有你了。”她闭着眼睛轻笑。

白之玉接过丫鬟递来的银狐毛毯,盖在她身上,又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晃起摇椅,“还好我们家是做生意的,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曾几何时,有一个人在耳畔说,要生一院子的孩子,等老了就坐在摇椅上让他们摇。

一滴滚烫的泪水滑下,林清清坐起身子,慌乱的拿袖子擦拭,“风大,眯了眼睛,没想到许久不出来,腿不顶事,就连眼睛都变得娇气起来。”

虽是冬日,今日却天朗气清,有风也到不了眯眼的程度。

白之玉轻笑,拿丝帕替她擦干净,“是啊,再不出来耳朵鼻子嘴巴都要跟着娇气,往后我多扶你出来走走。”

等天更冷的时候就快到了年根,白之玉的内院人口简单,清净异常。

内院的两个丫鬟请假回家去了,常华就从外院调来两个先顶差事,外院的丫鬟没有许多规矩,坐在屋檐下叽叽喳喳不停,倒让浑浑噩噩的林清清有了几分笑意。

“姑娘还睡着么?”

有人轻轻“嗯”了一声,“我刚进去送粥的时候,她还睡着呢,连身都没翻。”

于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更大了。

“怎的姑娘原先生龙活虎的,那次回来就跟没有生气的人一样。”

“得亏咱两一同进来,我才与你说,听说是从言王府回来的,具体原因没人知道。”

先前的丫鬟一声惊呼,“莫非是那件事情?”

“就是那件事情。”后说话的那名丫鬟很明显压低了声音,可还是在清静的内院传开,“那天的事情言王府被封锁了消息,听说有人看见七皇子额头淌血出来的。”

紧接着又是小小的吸气声,“该不会跟姑娘有关系吧,我瞧着姑娘平日和善的很。”

“谁能说得清,那天的事情已经成了谜,市井上再传的都会被乱棍打死。”

林清清揉了揉腿膝盖,无奈的笑笑,他终究还是不想要她的脑袋,可为什么连个解释都没有,不屑还是无话可说?

或许但凡有个解释,她的梦魇就能解开,大家就都能得偿所愿了吧。

年根已至,白之玉终于放假,一直到正月初五都不用上早朝,可算是能安安生生在家里过个年。

他一下朝,搓着手走到东厢房,冲着林清清笑道:“外面可真冷。”

她缩着脖子朝后躲,见他并没有举动,才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又要拿手冰我,冻得跟冰溜子似的。”

他笑着上前,把手塞进被窝里,“不冰你,等你病养好了再冰。”

这病养得好养不好还是个未知数,哪里还能等到那个时候。

林清清往进挪了挪,给他的手腾地,“还是热炕舒服,柴火往进添,一烧就能暖和一整天。”

他点点头,煞有介事道:“我倒没想到,赶明我找几个工匠来砌一个。”

她忙掩了他的嘴,嗔道:“我不过就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热炕睡多了容易上火。”

“那就不砌了,都听你的。”他俯身拨了拨炉子里的火苗,屋子里瞬间更暖和起来。

不甚晴明的阳光穿过透彻的玻璃大窗洒进来,照亮一室的昏暗,天大地大,总有一处容身的地方。

第四十三章:过眼云烟

正月不过五日,朝会一开,白之玉又恢复往日的忙碌,每日天不亮寅时的时候就要去午门外候着,年里积攒了一堆公文,他时常要看到深夜。

不过再忙,他每日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看林清清,与她讲外间发生的趣事,朝堂里又有哪个白眉白须的老学究脸红脖子粗的和人吵架。

林清清听了吃吃的笑,催他去看公文,晚间早点休息。他却不依,常把炉子里的火苗拨的极旺,又让人买了冰糖葫芦、糖雪球来哄她高兴,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

常华就在一旁坏笑,“姑娘,公子现在在您这儿待得时间可比在自己的房里多,再这么下去,这儿还不得成他第二个房子。”

林清清跟着笑,“一院子的房子都是他的,他准是嫌我住的时间长,变着法子轰我走呢。”

“你住一辈子我都不嫌长。”白之玉从公文后探出半张清隽的脸,“永远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再后来,他越来越忙,时常留林清清一个人趴在玻璃窗上哈气玩。他不在家,赵崎便大摇大摆的来胡闹,一待就是多半日。

“你最近又胖了,之玉可把你喂得好。”赵崎坐在床边的杌子上,顺手捡起一只滚雪球。

“不是他喂的好,实在是我动弹不得。”林清清笑的无奈。

赵崎紧张万分,“你的腿还没好啊?这有好几个月了。”

“好是没希望了,一瘸一拐走路倒还可能。”她伸出一只腿轻轻踏在地上,“正好你来了,扶我出去走走,之玉在家的时候可不许我这么走。”

赵崎十分为难的直往窗户外头看,“你这不是让我难堪么,他若知道我带你出去,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她嗔怨的瞪他一眼,“还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呢,恁的你只听他的,不听我的话?”

“我早就说我这个混世大魔王当的名不副实,遇见你,我可是一点都没办法。”赵崎无奈的扶了她的手。

一旁的丫鬟忙紧张的上前一步,“赵公子,我们公子不让姑娘在他不在的时候下床,您看……”

赵崎立马松了口气,回头笑嘻嘻的看着林清清,“有人发过话,你且安生着吧。”

“我不。”林清清偏头看那丫鬟,“你放心吧,我就在院里走走,绝不迈出去一步,有什么事我担着。”

话罢她伸手扶着赵崎的胳膊就要起身,那丫鬟蹙着眉头来拦她,她拨开她的手,“你再拦我,你家公子回来我可是要告诉他的,你不用心侍候。”

她微微摇头叹息,吓得那丫鬟忙退后几步,小声叮嘱道:“姑娘,您可行行好吧,您一句话,公子可是会赶我走的。”

“所以,你别拦我,这件事情天知地知咱们三人知。”林清清微微笑着,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扶着赵崎的胳膊起身。

那丫鬟赶忙扶着她的腰,从旁取过一件茜素青色厚绸缎面镶银鼠皮披风给她盖在肩头。

正月的头旬还没过完,外面依旧冷的发慌,绝不是屋内阳光透光玻璃窗照进里面的温度。

林清清试着走了几步,回头笑的灿烂,“我就说腿好了,他偏偏不信,也不许我独自下床,我走的可轻快呢。”

话还没说完她就开始大喘气,撑着一旁的花架子歇息,断断续续的笑道:“还不是怪他,再不出来走走,怕是这几步路都走不动了。”

赵崎忙过来扶着她的肩膀,“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逞强,你真想透透气,我扶着你。”

林清清就又抓着他身侧的衣服,撒娇道:“带我去院门口看看,我听着外间喧闹的很,可把我憋坏了。”

出了这道门就是外院,从再远的方向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依稀能听见恭贺道喜的声音。

她不解,回头问道:“外院在干什么呢,还挺热闹的。”

那丫鬟忙垂头回话道:“朝会一开,每天都是这样,就是公子同僚们之间的相互拜年,刘管家正在外面操劳,等公子回来再开席。”

林清清不觉失笑,转头望向那处,“我倒是不知道,里面林清清静静的,外面还挺闹,听着就让人高兴。”

“姑娘。”那丫鬟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他并不是有意瞒你,只是出了这院子,外面闹得很,您还需要静心养伤。”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是做什么。”林清清揉着膝盖朝她走过去,扶起她依旧笑道:“外面确实乱的很,清静简单的地方没有几处了。”

说着她就踉跄转身朝屋里走去,白之玉既然刻意圈出僻静祥和的地方与她养伤,她又怎么能不受呢,不见就不见了吧。

进了屋子,赵崎把她扶坐在床边,他则继续坐在床下方的杌子上,那丫鬟忙又把屋里的火炉拨旺,小心翼翼的拿来毯子给林清清盖腿。

“之玉指给你的丫鬟挺机灵。”赵崎握着汤婆子笑道。

林清清看了那丫鬟一眼,“我也这么觉得,这些日子多亏有她,不然现在依旧下不了地。”

他抬头极快的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屋子里突然静默下来,只剩下搭在炉子上的水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你和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

林清清不知如何答他,隔了半晌才回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他看着她的眸子里满是探究,“陈年往事?我可从来没有见他发过那样大的火。”

“他会发火?不会啊。”她淡淡的笑。

“怎么不会?凌柔弱一直说要去姑姑那里告你个以下犯上的罪名,我们大家劝她不住,后来还是表哥发了火,言王府那天在厅里服侍的丫鬟小厮都被他带回去了。”

林清清微愣,突就感觉屋子里冷起来,攥着毯子的手紧了又紧,“他发的火也与我无关,他是高高在上的七皇子,我是卑微低贱的小厨娘……”

她话还未说完,赵崎就怒声呵斥住她,“谁说你卑微低贱,凌柔弱那丫头从小万千宠爱,被惯坏了,本性还是好的,说出来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不会,我怎么会放在心上。”林清清苦笑着点点头,“我一直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那双曾经璨若星河的眸子不再会为她而亮,那些曾经温存柔软的情话不再会为她而说,而她还有什么资格放在心上。

第四十四章:切莫想念

赵崎带她在院子里溜达的事情最终还是传进了白之玉的耳朵,于是他来林清清屋子的次数更加频繁,处理公文、喝茶吃饭皆在这里。

只是他很少再有时间吟诗作画,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随着他成为新科状元,位及翰林院学士一去不复返。

林清清就会想起来,他在桃李镇鼎香楼的雅间里作的那幅画,还有刘一笔《大梁风土志》被改动的插画,可惜书留在了西里村,画三番五次的被人偷走。

她还会想起,挂在隔壁曹家院子里屋墙上的那一幅画,是樊素请了桃李镇里的画师所做,说要迷得李壮晕头转向的那幅画也不知所踪。

今日的天气真好,万里无云,阳光透过透亮清晰的玻璃大窗照的屋内一片敞亮,案几上摆着插有腊梅花的白静素瓷瓶,暗香浮动,似氤氲在鼻头。

白之玉在屋那头的书桌前看公文,阳光倾泻在他身上,温润儒雅又带着一丝丝小小的光明雀跃,空气里朦胧的气流波动都汇聚在他身边。

这些年,她最恨的人曾是他,最对不起的人也是他,唯有最爱的人……不是他。

“之玉”,她低声换了他一句,“给我画幅画吧。”

他循着声音望过来,眉眼里都是温柔,“怎么好好的想起要画画,你之前都嫌别人画的不像。”

见过数码相机,高清照片的人自然觉得谁画的都不像。

她隐隐的笑,“今天天气好,腊梅花也是今晨才换的,正巧你还能在家,一切都刚刚好。”

他唇角带着柔和的笑意,“好,你等着。”

半晌,许多丫鬟婆子鱼贯而入,欢欢喜喜的倒腾起来,屋子里的腊梅花多了几簇,矮几被人抬上软塌,上面摆着淡青色绘青花的瓷盆,里面两条欢快的锦鲤正互相追逐,嫩绿色的水草随波浮动。

床榻临着玻璃大窗,被子被人移走,换上色泽鲜艳的苏杭绸缎靠枕,就连林清清都被人折腾着换过好几身新衣裳,珠翠满头,花枝招展。

有丫鬟在一旁笑道:“姑娘真是好看,打扮起来就更好看,跟谪仙似的人物,难怪公子会喜欢。”

又有人接话,“姑娘身子快些好起来吧,这些衣服都是公子在太河城最好的绸缎铺子定的,就等着您好了穿呢。”

还有人顺着话安慰:“一开春,天气暖和起来,姑娘的病就能大好,到时候想逛哪逛哪,只是别忘了我们。”

身病好医,心病却难治,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也只有自己知道,林清清不想扫她们的兴致,只静静的坐着。

梳洗上妆完毕,三四个书童捧着画纸、彩墨、各种大小不一的毛笔进来,白之玉跟在他们身后,一进屋便往临窗的方向看过来。

林清清就冲着他笑,“我只说要作画,你倒布置的齐全,早知道这么麻烦,我万万不会开这个口。”

站在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很有眼色的都退了出去,书童门摆好笔墨纸砚镇纸也跟着退出去。

白之玉走过来,摸着她耳垂上的碧玉吊坠,沉声笑道:“认识你久了,习惯了你的模样,竟也忘记你这般好看。”

林清清偏头,拍在他的手上,“油腔滑调。”

屋内一世寂静,整端素雅,金珐琅盘枝小熏炉散发着清淡冷冽的松针香气。

她上身穿着藕荷色镶金线绸缎云纹衫,下身着莲青色绘白雪红梅绒面长裙,头戴金累丝嵌珍珠绕丝步摇和浅绿色茉莉簪花,腰佩比目鱼玫瑰佩。

白之玉半撑在书桌前,执笔挥洒,腕部翻转,如同行云流水,抬头望过来的时候,又带着温和的笑意。

如此刻意的作画还是第一回,林清清端坐,双颊微红,拘谨的捏着袖角,也在静静的打量他。

公子世无双,怕是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句话,多年前初见的时候,他在她眼里只是白晃晃的二十两银子,如今……都物是人非了。

她深吸一口气,小声的叫着他“之玉。”

对面的人跟着淡淡的应了一声。

“若是我……走了。”她苦笑,“也就是死了,这幅画你就烧给我吧,别再看见时时想起来我。”

白之玉大惊,抬头眼里充满惊骇,瞬间大步流星而来握住她的手,紧张道:“傻丫头,你胡思乱响什么呢?”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筋骨倒还好,就是心已经千疮百孔。”她无所谓的笑笑:“这些不说也罢,我只是担心若我有一天坚持不下去走了,你会恨我怨我……”

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语气严厉,“别说浑话,你会好起来的,我找全国各地最好的名医来治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不好没关系。”林清清幽幽的叹口气,“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最不想瞒的人也有你,我若走了,你不必难过,我是回去了,你该替我高兴,以后切莫再想起我。”

“一辈子有那么长,我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白之玉掩着她的嘴,“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还有许多东西没见,许多人没遇到,怎么会走。”

“太无趣了。”林清清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这里没有WiFi,没有电脑,没有飞机,一块巧克力都被人稀罕的不得了,实在是太无趣。

最重要的是心已经不在这里了,走与不走只能看天意。

她轻轻拍他的肩膀,“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先作画好不好?”像哄孩子一般的语气。

他心头一紧,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抱进怀里,抵在她的肩膀上小声道:“不许胡说,你会好好的。”

画成,他小心翼翼的给拿给她看,颤枝点翠蝴蝶步摇被他画的栩栩如生,好像要展翅从画中飞出来。

屋外突然涌进来一群人,常在林清清身边服侍的丫鬟嘻嘻笑着,“姑娘,我们也要看,窗户外面看的可不真切呢。”

林清清无奈的瞪她一眼,“偷看别人是要长针眼的,你们喜欢,挨个求了公子让他与你们画。”

她又躲在旁的丫鬟身后,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掩嘴笑道:“我们可不敢呢,公子一画千金,就是把我们都卖了,也换不来一幅。”

所有丫鬟婆子跟着都笑起来,屋子里原本淡淡忧郁的气氛顺着她们一搅和,瞬间又变得明丽轻快起来,缠枝香炉青烟袅袅,顺风直上。

第四十五章:唱戏杂耍

林清清的一句“太无趣了”,便引来了李府内院数日的喧闹。

上元节未过,太河城里还停留了很多杂耍班子,白之玉命人请了唱戏的麻姑社和表演杂耍的庆鸿班子轮番表演。

外院的丫鬟婆子都被吸引过来,整日小心翼翼的躲在门槛前观望,林清清笑着让人叫她们进来,说有好戏大家一齐看,凑个热闹。

唱戏杂耍搭的台子在玻璃大窗外面,坐在炕上就能看个清楚,不值班的丫鬟小厮遛进内院,也坐在玻璃窗外的房檐下看戏。

她们整日在外面叽叽咋咋个不停,让人感觉连春天的脚步都近了。

表演常常持续到半下午,白之玉从翰林院回来,屋外面还是一片喧闹熙攘。

林清清忙叫丫鬟去喊停,他便扶着她的肩头柔声笑道:“喜欢你就多看些,不看了听听声响也是好的。”

她就嗔他:“你不是最喜欢清静么,如今性情倒是大变了,也跟着我喜欢这些世俗庸俗的东西。”

一旁的常华却听不下去,跟着插话道:“公子改变的可不止这些,今儿个才接管了李府在太河的几十家绸缎、古董、典当铺子,老爷太太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没想到他竟也打起生意的主意,她转念一想,烧了一冬的无烟煤炉子,四处求访名医问药,就是眼前的麻姑社和庆鸿班子哪个不得要钱。

她神色暗了暗,苦笑道:“你还真打算朝全能发展啊,也不怕累着。”

“有你在身边,我就不怕。”白之玉脱了银鼠皮褂,搓着手又到书桌后看公文。

许是他刚接手李府在京城的铺子,许是年节里攒下的公务太多,又或许是他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放在林清清眼里,通通就是他更忙了。

转眼已是正月十五,早上的时候内院几个丫鬟都去厨房帮忙包汤圆,林清清就笑着跟身边的丫鬟商量,“不如你去厨房也要盆糯米面来,咱们小院子包几个新奇的。”

“好姑娘,你可饶了我吧。”那丫鬟忙苦着一张脸讨饶。上次赵崎带林清清去院里遛弯,公子虽然没说什么,可她的心到现在还跳着呢。

“三九最冷的天都过了,我这腿也大好起来,还怕我累着呢。”林清清说着缓缓蹭到床边,伸脚试着踩在实地上,踱了几步,笑道:“你看,可不是好好的,能走能跳的。”

那丫鬟没想到她说风就是雨,吓了一大跳,待反应过来忙扑到她面前搀扶,“姑娘,我一颗心都要为你操劳老了!”

林清清被她重新扶回床边,委屈的嘟着一张粉嫩小嘴,“我是被他关禁闭了么?这也不能动,那也不许去,忒无聊。”

她正埋怨着,外间突然传来隐隐的笑声,“趁我不在便说我的坏话,我的好心可真是白费了。”

她忙探出身子去看,白之玉挑着棉被帘就走进来,一双狭长凤目露出打趣的眼神瞧过来。

他今日心情很不错,林清清跟着心头的阴郁全无,见他走过来忙撒娇扯着他的衣袖左右摇摆道:“你整日整日在外面潇洒,那些个戏曲我都快会唱了……”

她嘟嘴的模样百般委屈,白之玉忍不住掐了她粉嫩的脸颊,惹得她一声惊呼,才满意道:“小没良心的,我可没潇洒。”

常华在旁补充道:“朝堂的公文,翰林院的公务,李府在太河的几十家铺子,公子忙的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潇洒。”

林清清噗嗤一笑,“瞧瞧,他护食的很,我不过打趣你两句,他就拿一箩筐的话搪塞我,我可再不敢说下去了。”

“说,多说点话才好。”白之玉一双眼里满是揉碎的星光,顺手将汤婆子塞在她手里,“我就知道你肯定闷坏了,今日上元节,朝里的事先放一放,我只陪你。”

白之玉的话传下去,内院外院炸开了锅。大门大户的人家出行,自少不了丫鬟婆子小厮侍奉,大家都指着这个机会,跟着看看上元节的灯会。

没过一会子工夫,几个脑袋探头探脑从棉被帘子外伸进来,一番挤眉弄眼,就把林清清身旁的丫鬟给叫走了。

常华气的暗暗咬牙,冲着外面小声啐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公子不管教,姑娘心善,一个个都要放羊去了。”

谁都能说没规矩,就他说不得,林清清调皮的冲着白之玉眨眼睛,唏嘘感叹不已,“哎哟哟,我记得某些人从前最爱插话,还对公子的客人吹胡子瞪眼,不知道这是算有规矩还是没规矩啊。”

话刚说完,白之玉跟着也笑起来,伸手刮她的鼻梁,“你这记仇的功夫一点也不差。”

常华紧张的往外探了探脑袋,见没人进来,才苦着脸讨饶道:“姑娘,那些陈年往事你记得还门儿清呢,您就给我留点面子吧,我现在大小也是个管家。”

“是是是,刘大管家。”林清清笑的花枝乱颤,“今非昔比,又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常华面色难堪,冲着她狠狠的一跺脚,又听她欢喜的笑道:“跺脚也是规矩?之玉,你这里的规矩真是奇奇怪怪。”

“我……我真是……与你无话好说了。”他又是愤恨的一跺脚,转身挑着门帘出去,却没想到和人撞了个满怀,正是先前出去的丫鬟。

那丫鬟十分紧张的与他行礼,小心翼翼的压着声音道歉:“刘管家,我不是故意的……”

“刘大管家正做规矩给我们看呢。”林清清笑着招她过来,问道:“可是外间有什么事,怎么都找到你这里了?”

那丫鬟忙冲她一屈膝,“外院知道公子与姑娘晚上要出去看花灯,便都争相想侍候,托我问问看能不能多带几个人。”

“这个我说的可不算数。”林清清指指白之玉,“掏钱的金主在那里。”

她又急匆匆的冲白之玉行礼,打量着他的脸色,试探问道:“公子?”

白之玉只对着林清清温润的笑,“我租了一条画舫晚上沿着金陵河走,河两边的花灯都能看上,你喜欢热闹,什么事都依你。”

林清清调皮的冲那丫鬟眨眨眼睛,“公子都发话了,还不快谢谢他,到时候把你那些小姐妹带上,人也别太多,咱们都跟着他过过眼瘾。”

那丫鬟忙伏在地上,冲白之玉和林清清磕响头,然后便忙着去外院通知好消息,常华也随她去准备晚间出游的事情。

第四十六章:上元灯节

晚间吃完汤圆,等外面灰蒙蒙的天逐渐黑下来,李府门外的两顶软轿接着人,便一晃一晃的朝金陵河沿岸最热闹的街道走去。

林清清坐在枣红色的软轿里,正捧着一只精致的铜汤婆子听侧面传来叽叽喳喳欢悦的声音。

她挑开帘子,屋里服侍她的丫鬟忙凑上前来,“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吩咐,我就是笑你啊,我有腿伤,几个月没出院子也不像你似的心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她笑道。

那丫鬟跟着也嘿嘿傻笑,像个傻大妞似的乐呵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都是人牙子从偏远穷困的地发运来到太河城里卖的,哪里见过什么真正热闹的景象。”

林清清从轿窗里伸出半只手,点她的脑袋,“那你一会儿可得把眼睛放亮了,别看都看不过来。”

说完,她又转身把另一面轿窗挑开,隔着几米的距离喊着:“白之玉,又不是让你上朝,你还正襟危坐在里面。”

她话刚说完,那宝蓝色的轿子里突然探出半张清隽如玉的面庞,说话中带有宠溺的嗔意,“一出来,你就不安分。”

常华就站在二人的轿子中间,听他这话,忙上前扯了林清清的帘子下来,“姑奶奶,外面风大,你抱上汤婆子且在里面暖和着,没病没灾的多好。”

林清清沉闷闷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六饼同志,你真是越来越有奶爸风范了!”

上元节太河城最热闹的地方都在金陵河畔,放水灯、孔明灯的都在那处,小铺子也临时在那里搭了摊子,街上倒没有什么人。

软轿晃晃悠悠,外间已经黑透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喧闹声越来越近,随着轿子落地轻微的震动,常华的声音响起,“公子,到河畔了,前面人多,轿子进不去。”

白之玉隐隐约约的声音跟着传过来,“也好,河畔两边的商铺最是热闹,就下去逛逛。”

紧接着,林清清面前的帘子突被人挑起,外面灯火通明,白之玉逆光伸手进来扶她,“下来吧,外面热闹,你准喜欢。”

她扶着他的手刚踏出轿子,丫鬟忙紧张的碰上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白之玉一抖披在她的肩上,“河畔风凉。”

她耳畔的赤金缠红宝石水滴坠子耀的众人移不开眼,有胆大的丫鬟就从人堆里钻过来,“姑娘的耳坠真好看,公子听人说是波斯国运来的珍品,当即不说就买下来给姑娘做坠子。”

有人也跟着附和,“可不是么,波斯国的宝石向来珍贵,这红宝石听说还是其中的珍品,也只有姑娘这样的谪仙才衬托得住。”

她今日这身石榴红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锦裙也好看,只是在耳坠的衬托下失了几分色彩。

她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耳垂,白之玉就悄悄伏在她耳畔笑道:“再好看,都不及你好看。”

常华留了几个丫鬟小厮在街道外面接应,剩下的四五个随白之玉和林清清到闹市侍候。

林清清看留下来的几个人不禁面露失望,笑道:“不如大家都散开去玩吧,好不容易出趟府,有什么想玩买的都要称心。”

众人欢喜雀跃,忙齐齐上来道谢,四散开来,她与白之玉的身边就留了常华和屋里的那名丫鬟,四个人朝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灯火璀璨,上元节最热闹的就要数卖灯笼的摊子,好些个摊铺跟前都牵着麻绳,上面挂了许多花花绿绿的灯笼。

远远地林清清便瞧见一只兔子花灯,白白的身子,长长的耳朵,红艳艳圆溜溜的眼睛。她忍不住一声惊呼,“好可爱,栩栩如生啊。”

常华马上去那处买了递给白之玉,兔子花灯转眼就到了她手上。

她捧到眼前,对着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忍不住吃笑起来,“总算是有人给我买花灯了。”

“你若喜欢,年年我都买给你。”白之玉替她挡着来往人流。

她侧头,笑的灿烂,“这个意义不同,依我们那里的风俗花灯要舅舅送的,长到十二岁也不用再送,可我小的时候不想要,长大了想要却过了年纪。”

身旁的那名丫鬟搀扶着她的手腕,追问道:“然后呢?”

她垂首淡淡一笑,“我同事……就是朋友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拜年的时候央求舅舅送灯笼,他若不肯我就说正月里要剪头发的话。有种说法正月里剪头是要死舅的,我舅舅没办法,只有随了我的心意。”

她笑的一脸狡猾,跟只得逞的小狐狸一样,白之玉无奈的笑笑,“那个朋友也算得上和你狼狈为奸了。”

兔子的花灯可爱,不及琉璃八角灯通透,醪糟汤圆好吃,不如油炸汤圆解馋,于是一会儿功夫,常华手上就捧满战利品。

他蹙着眉朝白之玉求救,“公子,画舫已经在河岸等着,就等咱们四个。”

白之玉揽着林清清的肩头,“到画舫上歇息会儿,里面还有暖炉,与你的腿伤有好处,河上看两岸的景致,也比这儿好。”

林清清乖巧的点点头,他就小心翼翼扶着她的胳膊往渡口走去。

渡口处停了好多花船,有些安安稳稳的抛锚接人,有些刚刚驶离岸边,船头的船夫拿着竹篙用力一撑岸边的石头,还有船正遥遥的开过来。

常华先行跳上一艘最精致的画舫,白之玉紧随其后,扶着林清清上了船。

林清清挑开厚重的棉被帘,里面已经坐了一屋子的人,大家见到她皆是一喜,齐齐笑道:“姑娘公子,你两可算是来了,鹿筋正打算上炉呢。”

都是李府带来的那些人,她也不拘泥,径直走进去坐在团花锦缎软垫上,“你们来得早,也可以先吃着。”

有爽朗憨厚的婆子大笑,“姑娘说的什么话,您不来我们哪里敢上手,酒还温着,鹿筋才腌好,我们也不能生吃啊。”

屋子里炉火烧的极旺,除了架在正中间烤肉的炉子,船舱四个角还各摆着一只,如此狭小的空间也舍得烧钱,林清清脸上浮现一抹暖暖的笑意。

性子皮的小厮看见她目光停在那些暖炉上,跟着起哄,“姑娘别看了,公子心细给准备的东西还多着呢,怎么看的完。”

她脸一红岔开话题,“你们出府都跟没人管的野猴子似的,无法无天,往后再也不带你们出来了。”

众人就跟着哄堂笑作一团。

第四十七章:小赌怡情

船缓缓驶离渡口,摇摇晃晃的摆起来,林清清伸出半只脑袋去看,岸上的灯火摇曳,逐渐变得模糊。

她笑着感慨,“以前没钱不曾留意这些,后来有钱忙的又脚不沾地,再后来时间倒是多了,只可惜腿脚不给力,今日才发现那些纸醉金迷不是谣言。”

“太河城的景致还很多,往后我带你逐个看。”李浚挨着她的肩膀。

“公子姑娘快回来,打牌九打牌九,先让鹿筋在炉子上烤着。”欢呼声从身后传出。

她还来不及回头,常华的声音就响起来,“没规没矩,叫公子打什么牌九,一群得意忘形的玩意儿,带着主子跑偏。”

他虽出言训斥,可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怒气,果然一屋子的人都晓得他雷声大雨点小的性子,大家又都委委屈屈的抱怨,“刘管家,闲着也是闲着,姑娘准喜欢凑这个热闹。”

林清清循声望过去,船舱里已经支了三张小矮桌,每个上面都摆着几十块大小一致的骨牌。

“这就是牌九?”她拿起细看,见上面画着几个圈,倒是和现代的麻将相似。

“姑娘玩不玩?”外院一个面生的圆脸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试探问她,“坊间最流行这个了,我们不当差的时候都聚在一块玩。”

“哎呦!”她突然一声惊呼,捂着脑袋转头去看。

常华正怒气冲冲的扬起手瞪她,“无法无天了还,公子繁忙,姑娘心善,倒给你们猴崽子打开方便大门,聚众赌博还沾沾自喜的说出来。”

眼看着他一巴掌又要落下,林清清忙上前一步拦了他的手,笑道:“大总管,她都说了是不当差的时候,你高抬贵手吧。”

常华又冲着那丫鬟恶狠狠的瞪眼,“当差的时候让我抓住,仔细我让人扒了你的皮。”

那丫鬟就唯唯诺诺的往林清清身后躲,“大总管,借我十万个胆我也不敢。”

林清清转身握着她的手,笑道:“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不犯事就不怕他。”

说着她拉起那丫鬟的手,走到牌桌跟前,“我还没打过牌九,你给我讲讲怎么玩,算我一个腿子,输了就当给大家打赏,赢了也不要钱。”

众人一声欢呼,七嘴八舌的给她讲牌九的玩法,她微愣,这倒和最简单的麻将玩法有些相似。

跟着也乐起来,“这个我不会玩,但旁的玩法我还会一点,看起来你们想赢我的赏钱也没那么容易。”

有人不服气,人堆里探出半只脑袋,“姑娘别说大话,打牌九我们平日玩的勤,你要只会一点儿,赏钱还是早早准备的好。”

众人都笑起来,附和道:“姑娘小瞧人是要吃苦头的,到时候一定要轮桌子给我们支腿子,钱可不能只让一个桌子的人赚了去。”

林清清不禁失笑,转头看向白之玉,“你丫鬟婆子的月钱没少给吧,怎么一个个都跟饿狼似的紧盯我的荷包。”

“算我一个。”白之玉沉声笑道,“规矩随她一样,你们也把眼睛往我身上看看,别只盯着她一个人。”

船舱内顿时情绪高涨,鹿筋架在炉子上“哔哔啵啵”的烤着,林清清、白之玉和刚才那个不服气的小厮还有圆脸姑娘坐一桌,其余人撑剩下两张台面,多余两个人负责烤鹿筋。

只一圈下来,那小厮就乐开花,嘴巴都咧到耳根上,“姑娘,您看看,我就说吧,打牌九还得看我们这些俗人。”

林清清丢了一钱碎银给他,“你别得意,我好些年没玩了,突然打起来有些手生,今天可有一晚上呢,你急什么。”

圆脸姑娘跟着输了钱,苦着脸道:“姑娘,打牌九要算牌的,你要的牌别人都下进锅里,你还等着胡什么呀?”

又是三圈,小厮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垒了小山一样高的碎银,林清清本就是出来透风的,没带多少钱,这样下去迟早荷包迟早要输个底朝天。

她为难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来赌博也是个技术活,熟能生巧啊。

圆脸姑娘看出她不自在,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姑娘,您若不喜欢就不玩了,换别人来支腿子也是一样的。”

“没关系,让她玩。”白之玉笑的坦然,“哪能输了就走,先前打赏的话总不能不作数。”

一局一钱银子,倒也算不上贵,等把荷包输个精光,就是想玩都没得玩。

林清清怏怏的应了一声,“那就继续。”

骨牌推进锅里,重新洗牌摸牌。

“胡!胡!胡!”林清清再一次激动地尖叫,把牌面展开摊在桌上,兴奋的拉起圆脸姑娘的手,“我连胡几把了?有十把了没有?”

“十三把,我替你记着呢。”圆脸姑娘笑的诚挚。

林清清也发出爽朗的小声,“我就说想嬴我的钱没那么容易,跟我玩麻将,你还差远着呢。”毕竟中间隔着几千年的智慧。

周围的人都聚拢过来,那小厮的脸涨的通红,小声嘟囔道:“公子放胡。”

林清清听的不真切,半晌才反应过来,撸起袖子气愤道:“来来来,让你看看我的牌技,咱赢得光明正大。”

再次洗牌摸牌,白之玉刚放下一张牌,林清清忙兴奋地大叫,“胡!”

“姑娘,公子可真是拆开一抹牌让你胡呢。”她房内的那名丫鬟就站在白之玉的身后,脸上挂着隐隐的笑意。

她微愣,也跟着反应过来,怎么每次都是他出牌,她胡,忙扯过来白之玉的牌,四五六正好是一副牌,好端端被他打下去个五,这不摆明放胡么。

她颓废的往下一坐,推开面前的骨牌,“不玩了不玩了,你们整日在外院玩闹也不带我,今日摆明要赚我的钱,给你们还不是行么。”

她屋里的丫鬟忙走过来,搀扶着她的胳膊,笑道:“姑娘,大赌怡情,小赌伤身,打牌九图的就是个乐子,不玩了咱们吃烤鹿筋去。”

林清清顺势起身,赌气的冲那小厮一瞪眼,“你等着,等我成为太河赌神,再找你来一场世纪大战。”

画舫里的人跟着笑起来,她就坐在烤鹿筋炉子前的竹椅上,白之玉也走过来,割了鹿筋给她,顺便递来一壶酒,“你尝尝,新送来的黄酒,不醉人。”

林清清抿了一口黄酒,又用银筷子夹起鹿筋,“我今天来的太亏,白白丢了好些银子。”

第四十八章:被迫转移

鹿筋还没送进嘴里,船舱内突然剧烈一震,骨牌哗啦啦撒了满地,架着鹿筋的炉子也往前扑,白之玉忙一把拉开林清清,紧张道:“没事吧?可有烫着?”

林清清摇摇头,望着地上蒙着灰尘的烤鹿筋,无奈笑道:“就是有点可惜,烤起来得好久呢。”

她还想说什么,就看见他目光一凌,沉声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常华赶忙带着几个小厮丫鬟应声而去,回来的时候除了他还能压住慌乱,其余几个人已经手足无措,哽咽着支吾道:“公……公子,不好了,撞船了。”

林清清跟着心头一惊,正要问,船夫就跌得撞撞的扑进来,“公子,船尾跟人撞了,那条船船大人多,正吆喝着要给个说法。”

“常华,给钱!”白之玉不耐烦的微扬下巴。他低头对上林清清略微迷茫的眼神,心底隐隐的怒意升腾。

常华提了钱袋,再次朝船尾走去。船舱里的气氛紧张到极点,所有人都垂着脑袋,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清楚。

吆喝喧闹的声音渐渐飘进来,隐隐约约能听见对面船上的人说:“谁稀罕银子,出了事连个解释都没有,就想打发人。”

说话的女声极为年轻,还有点耳熟。

白之玉绷直了下颚,轻轻松开林清清的手臂,沉声道:“我去看看,咱们一会儿就回家。”

林清清拉住他的衣袖欲跟着起身,他就按住她的手,“外面风大,你待着这里。”

她依旧攥着他的衣袖,“我听着声音有点耳熟,说不定是馆里的哪位客人,还能搭上话,一块去吧。”

白之玉一伸手,有人递了斗篷和汤婆子过来。他给她系上带子,又把汤婆子放在她手里,柔声叮嘱:“觉得风大就让人把你扶回来,别逞强。”

林清清笑弯了一双眼睛,重重点头。

丫鬟婆子忙簇拥着二人往船尾走,两船相接,对面的船头上已经围拥了一群人,打头的女子十分眼熟,正是凌柔弱的贴身丫鬟香蒲。

“你们怎么开船的?撞了船大家都别想走!”她远远的喊话。

常华立马喊回去,“撞船是一家的事情么?给你银子你不要,别想得了便宜还卖乖!”

香蒲是个女子,就是加大嗓门也不及他的底气,就有些恼羞成怒,“你说话小心点,一屋子的主子都在里面,随便叫一个的名号也能吓死你。”

白之玉的名声在太河城也响亮,除了宫里出来的,遇见一般人还真不用犯怵。

常华的牛脾气犯起来谁都拉不住,登时一声冷笑,“那你就叫,吓不死,爷爷我跟你姓。”

香蒲在这里,凌柔弱肯定也在里面,林清清躲在白之玉身后,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你劝劝常华,咱们回吧,我有些累了。”

她话还没说完,对面的船头上更加吵闹起来,那边的人已经不像最初看热闹时那般松快,各个脸上挂着紧张的神色,拼命摇手呐喊:“你们的船撞了个大窟窿,水正往进涌呢。”

这边画舫上的船夫闻言,脸色剧变,忙趴在甲板上探出半只身子往下看。

腰都已经伸出去了,他还是看不真切,转身忙朝船头跑去,丫鬟婆子跟着他跑了一半,回来时脸色皆吓得煞白。

“公子,姑娘,船老大拉开了甲板,下面……下面……已经涌进来小半舱水了。”

又胆小的丫鬟已经吓得哭出声,哽咽道:“我们……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呀。”

林清清跟着也是心惊,朝对面的船看去,那船身形是画舫的两倍还多,怪不得两船相撞,只有画舫被撞出个窟窿。

转眼间,船老大浑身湿透的从船尾跑回来,喘着粗气道:“洞太大,一时间是堵不上了,大家快转移。”

河道上自有河道的规矩,两船虽然是竞争关系,但一出事对面的船夫们也很紧张,各个仰着脑袋喊:“不行快过来,船是小事,一船人的性命才是大事。”

船老大猛摇脑袋,远远的喊着:“架家伙,转移人。”

两船之间架起半米宽的长木板,李府的丫鬟婆子煞白的脸色才有一缓。

常华指挥着先过去两个强壮的小厮,林清清和白之玉就跟在他们身后,紧接着李府的人都被接过去,两家的船夫们撤长板忙碌起来。

“是你?”香蒲拨开面前的人群,面目扭曲的盯着林清清。

林清清微微颔首,转头看向一旁。

船上突然多了十几个人,且都是刚在鬼门关经历一遭的人,吵吵嚷嚷的哭喊声终于惊动了船舱里的人。

两只圆圆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赵懿城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惊喜道:“玉姐姐,怎么是你?”

他忽想起来什么,忙跑过来拉着林清清的衣袖,“刚才我在里面听说船跟人撞了,该不会撞得就是你吧,你没事吧?”

因着腿伤,林清清也有几个月没有见他,今日相见格外亲切。

她伸手揉了揉他的脸蛋,柔声笑道:“可不就是我,你们的船真大,我差点就要一命呜呼啦。”

“呀!”赵懿城一声惊呼,“玉姐姐,你的手怎么好凉啊。”

白之玉忙拉起林清清的手,触手细腻但却冰凉。他蹙着眉头,似有埋怨,“这么凉,你怎么不早点说,刚才走得急,汤婆子也落在船上了。”

“逃难已经够乱了,我怎么还能给大家添麻烦。”林清清搓搓双手,与他安心,“没事儿,手冷归手冷,我这腿今天可争气的很,到现在一点都不疼呢。”

赵懿城眼珠一转,已经拉起她的手往船舱里走,“玉姐姐,快随我进来烤烤火,外间风大,我这儿还有汤婆子用。”

白之玉担心她的腿,扶着她另一只胳膊,紧随其后。

船舱内灯火通明,比岸上花花绿绿的花灯还耀眼,迎面扑来一股热浪,夹杂着清冽的酒香和淡淡的熏香味道。

“小野猫!你也来看花灯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赵崎。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软垫上坐起,狂奔而来,捶了白之玉一拳,“你小子,叫你赏灯你不来,敢情有美人相伴,自然不在乎我们这些兄弟。”

林清清适应屋内的灯光,眯着眼睛朝各处大量,入眼一张红木长桌,赵逸正坐在主位上望过来,眉眼里似有嘲讽。

凌柔弱、叶倾,王贺都在,一个面生的小孩子,大约跟懿城一样的年纪,还有冷峻不语的李壮……不,是赵匡堰。

第四十九章:暗流汹涌

为何又是他?眼眶里似有东西在酝酿,她猛然抬头,一闭眼,硬生生的憋回去,转身就往门外走。

“既来了,林姑娘不妨多坐一会儿。”赵逸嘴角微弯,“我听之玉说你腿不好,受不得风寒。”

他的笑不仅不会让人心安,反倒更觉寒碜。林清清倚在门框上,冷笑道:“三皇子费心,我的腿已经大好了。”

“玉姐姐。”赵懿城胖乎乎的手拉着她的胳膊,“屋里暖和,你就坐在这儿吧,外面风大。

“林清清,三皇子盛情难却,咱们暖和一会儿,晚些再回家去。”白之玉扶着她的肩膀。

而林清清却直勾勾的冲赵逸左手侧不动声色的人看去,是不是天塌下来了,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是不是曾经的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谎话。

她心一横,就势坐在一进门桌前的软垫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之玉替她解开披风,盖在她腿上,伏在耳边小声道:“没关系,一会儿靠到岸边咱们就回去了。”

林清清冲他温婉一笑,点点头。

屋子里突然响起孩童稚嫩的声音,“姐姐,她是不是就是上次动手打你的坏女人。”

众人皆是一愣,说话的正是凌柔弱的弟弟,一旁的赵崎忙捂了他的嘴巴,讪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言王府宴会厅那日发生的事情是秘密,七皇子严令所有人再提的秘密,也唯有孩子敢这般言语无状的大声嚷嚷出来。

一时间船舱里陷入沉默,直爽的叶倾忙笑着打起哈哈,“上元节,气氛怎么这么严肃,咱们继续玩,我才起了诗性。”

冷笑响起,凌柔弱已经拉着她的手,两人齐齐朝门口的方向看过来,“素闻李公子才学惊人,不若也加入这个局?”

赵崎笑着起哄,“好啊好啊,我与他关系最好,我不会他还能帮我一把,我可要占他便宜。”

赵逸也笑着朝白之玉的方向看过来,“之玉,一起玩玩,游戏人多就图个热闹。”

林清清茫然的神情被他撞上,他又沉声笑着解释:“我们玩的是捻头续尾,前一个人所做诗句的最后一个字就是后一句诗的起头第一个字,林姑娘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林清清答的干脆,只顾着揣怀中的铜汤婆子。

懿城就伸过来半只脑袋,“玉姐姐,你玩嘛,他们都欺负我小,还没上过太学,你帮我出几个好句子,杀杀他们的威风。”

她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你和他们玩,姐姐最不喜欢这些个咬文嚼字的东西,等他们罚你的时候我再给你出主意,让你少吃点亏。”

懿城一脸憋屈的刚缩回脑袋,他身边那面生的小童又笑着冷脸嘲讽道:“我看不是没兴趣,而是怕被姐姐比下去吧。”

“葛儿,不得无礼。”凌柔弱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才掩嘴笑着冲在座的人点点头,“我就这么一个弟弟,父母都宠坏他了,让大家见笑。”

林清清随她一般,也只是淡淡的笑,惺惺作态谁不会,孩子是无心,可大人还能随着孩子无心?

“林姑娘,一起玩玩吧,屋子里冷落你一个,倒显得我们怠慢宾客似的。”她起身冲林清清虚着盈盈一拜,“那日的事情是我唐突了,姑娘切末放在心上,大家同在太河城,往后打照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是虚是实林清清还看得出来,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的精神在这天下第一才女的身上突显的淋漓尽致。

她跟着站起身,却也不拜,像看小丑一样的盯着凌柔弱,“我不会放在心上,毕竟那日大家礼尚往来,谁都别真计较才好。”

凌柔弱脸色一白,长出了一口气才又笑道:“那姑娘就随我们玩玩?在座的人都是熟人,就是谁接不上来,也断断不会失了面子。”

说话夹枪带棒,话中有话,林清清就是不答应她也没有办法了。

浑身暖过劲来,她深吸一口气,笑的灿烂,“好啊,那就玩玩,说起来我也有好些年……”没做过卷子,背过古诗了。

白之玉担忧的朝她一望,“不想玩就别玩,我让人陪你打牌九?”

她侧头微微摇晃,“今日是上元节,气氛好,景色好,人更好,我推来搡去的也扫了大家的兴致。”

“好姐姐,我要与你挨着,到时候你提醒我,他们方才一直欺负我来着。”懿城忙跟王贺换了位置,紧着林清清的身旁坐下。

赵崎也冲白之玉招手,“之玉,你坐我这边来,给我也帮帮忙,我可比懿城可怜。”

白之玉只冲他淡淡一笑,却未有任何动作,气的他一直哀嚎,“重色轻友!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道理你懂不懂啊。”

他一闹腾,屋子里瞬间气氛就变得明快起来,只空气中夹杂着难以名状的小小火花。

于是,格局有了新的调整,众人围绕长矮几席地而坐,赵逸依旧坐在主位,右手边依次坐着赵匡堰、凌柔弱、叶倾,左手边挨着赵崎、凌柔弱的弟弟方葛,丞相公子王贺。

林清清坐在赵逸对面桌尾的位置,懿城和白之玉一左一右挨着她。

船舱内服侍的人给众人面前的酒杯斟酒,一切准备完毕,叶倾用筷子开始敲击瓷碗,“连诗!连诗!再不开始我作诗的雅兴可要散了。”

凌柔弱话中有话的与她嬉笑,“你急什么,今天这局子绝对有意思的很。”

首位的赵逸林清清嗓子,众人忙聚精会神朝他望过去,他笑的温和,却未达眼底,“金陵河上的夜景一直是一绝,我先来个说景的。”

他稍一沉思,“星河欲转千帆舞,舞。”

他左手的赵崎立马跟着笑的乐不可支,甚至拉着他的衣袖做推搡状,“三表哥,你这不是欺负七表哥么,他腥风血雨里来去,哪里……”

他话还未说完,已有人接了诗,“舞剑筵前疾似风,风。”赵匡堰头也未抬,只似不经意的轻握酒杯,唯有他身旁的凌柔弱注意到那手背上暴起的淡淡青筋。

胸无城府的叶倾忙冲赵崎得意的挑眉头,“舞刀弄枪也是舞,可一点也不比你的舞差。”

“风吹仙袂飘飘举,举。”凌柔弱淡淡笑道,眼波流转看向林清清,似有挑衅之意。

第五十章:游戏人生

林清清错开她的目光,只看向叶倾,她已经激动地叫喊起来,拿着银筷敲击碗边,“举头云际见贺兰,兰。”

她爷爷是护国公,曾经的镇北大将军,能做出这种诗还真是文化氛围熏陶所致。

赵崎马上就翻着白眼瞪她,“男人婆,整天就知道那些个蛮荒之地的景致。”

庞落英也不甘示弱,冲他吐舌头,洋洋得意道:“那也比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强,连刀都拿不起来吧。”

“兰溪三日桃花雨,雨。”白之玉赶在二人吵起来之前出声,而后转头微微的看向林清清。

雨?林清清心头微颤。她一垂眼,脑海里一晃而过的都是那日的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哪里还有桃花雨的美景。

凌柔弱微微侧头,站在她身后的香蒲赶忙笑着迎上前,嘻嘻笑道:“林姑娘不必为难,这样的局子确实不适合您。”

林清清苦笑,再抬头时眼眸里已有了朦胧水汽,“雨横风狂七月夜,夜。”

七月夜,四年前的七月,依旧是她心里的一道疤横,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还是忘不了,一闭眼,那猩红的嫁衣好像淋着她的心头血。

她定定的看着匿在阴影处的赵匡堰,即使这样的话也换不来他一丝变化,苦笑再次浮现脸上。

一旁的懿城只顾着猛烈的拍巴掌,“玉姐姐好棒,我也不能输。”

接下来懿城、王贺、方葛、赵崎各作一句,两个孩子作的幼稚简单,但充满童真可爱。赵崎作的只能算是一首打油诗,但也勉勉强强让他混过去了。

发言权重新落回赵逸的手里。他若有所思的眸光更胜,垂头笑着打量了所有人的脸色,接过赵崎的最后一个字,沉声笑道:“昔年七月七日夜。”

他话音刚落,林清清心中一片骇然,咬着嘴唇侧头看向白之玉,浑身颤抖着就往身后倒去。

白之玉忙揽上她的腰,贴在她耳边小声道:“不是我。”

叶倾大大咧咧的一笑,“这句子只有年月,可不知有什么典故没有,不然景致没有故事没有,三皇子可是要挨罚的。”

“有,怎么没有。”赵逸淡淡一笑,“我近闻民间的故事,也不知道真假,说出个给大家当个乐子。”

他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身侧的赵匡堰,“这故事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份的了,只说有名皇子流落民间,被一名姑娘所救,二人暗生情愫,约好七月七日结婚。可等到七月七,皇子却不辞而别,姑娘万念俱灰泡在雨地里,落下了腿伤。”

懿城是个孩子,好奇心最重,忙求着他继续往后讲。

赵逸就摇摇头,“后来的故事我也不清楚,都是听别人讲来的,但七月七确实有这个典故,你们罚不了我。”

说着他就偏头看向赵匡堰,“六弟,该你了。”

“我接不出来,自愿受罚。”赵匡堰自端了酒仰头喝下。

林清清朦胧着眼睛朝他看过去,他眼底一片混沌,似有说不尽的挣扎。

连诗被打断,起诗权落到凌柔弱手里。她挨着赵匡堰而坐,早就感受到他身上压抑的情绪,也能远远对上林清清望过来的目光。

她不着痕迹的攥紧绣帕,笑道:“麻雀也想变凤凰。”言语里充满着嘲笑。

“你做的诗连打油诗都不算,还不如我呢,罚酒……”

赵崎起哄的话还没说完,林清清已拍桌而起。

她年龄比凌柔弱大,身形亦高她半头,隔着几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笑道:“凌柔弱,我一直忍让并不是让你欺负的,你要懂得适可而止!”

凌柔弱往被她指着脸,不自觉的就往缩了缩,香蒲赶忙扶住她的肩膀,伸出手指怒声呵斥:“说你是麻雀还高看你呢,我家小姐是兵部侍郎的长女……”

林清清一脚踢开身后的软垫,三两步上去打掉她的手,弯腰抓起她胸前的衣襟,“我这几年性子是变沉稳了,可你也别逼我。”

“放肆!”凌柔弱躲在香蒲的身后,转头扑到赵匡堰的身边,“匡堰,这个女人疯了,快把她赶出去。”

“疯?”林清清提着香蒲的衣襟,一把将她甩到一旁,“我若没疯今天就是淹死,也不该上这条乌烟瘴气的船。”

她又欺身来到凌柔弱面前,香蒲吓得一声尖叫,赶忙站起来拉住林清清的手。

林清清伸手将她一推,她就直愣愣的扑在地上,周围的人从慌乱中的惊醒,忙过来劝架。

“都站住,我的事情还轮不到别人插手。”她蹲下身子,看着凌柔弱,亦看着她身后的冷峻颓废的男人,“你不是喜欢玩么,今天我就陪你玩到底。”

她拽着凌柔弱的肩膀,将她摁到桌子前,“行酒令多没意思,要我说,大伙凑个热闹玩真心话大冒险。”

话罢,她拿来筛盅,“比大小,很简单,点数最少的人接受惩罚,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最多的人提惩罚。”

“摇骰子我玩的好。”赵崎小心翼翼的看她的脸色,“不如也算我们一个,你先放开凌柔弱,人多热闹一块玩。”

林清清无所谓的笑笑,“好啊。”

众人重新落座,每个人脸上都有了不同的神情,赵逸似早有预料,赵崎不明所以,凌柔弱一脸愤恨,两个孩子满眼迷茫,唯有赵匡堰不动声色。

“啪”的数声,筛盅落桌,林清清掀开,“承让承让。”

赵崎忙爬过来,一脸敬仰道:“厉害啊,这可是我看家的本领,都不及你。”

林清清一把推开他的脑袋,看向点数最小的凌柔弱,“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

凌柔弱小声道:“我选真心话。”

“真上道,那我问你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赵匡堰?”

毫无以问,凌柔弱点头,林清清冷笑,拍手叫好:“那就祝有情人终成眷属咯。”

第二局叶倾赢了赵崎,于是赵崎就绕着船舱青蛙跳三圈,总算是把屋内的气氛缓解了几分。

第三局点数最大的是赵逸,最小的是赵匡堰,他问他,“曾经有没有刻骨铭心的人。”

他说“有”,懿城立马跟个好奇宝宝一样问是谁,他苦笑着说:“是曾经,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林清清突的就觉得可笑,明明他已经放下了,而她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此,落得一身伤。

她轻笑起身,“罢了,你们玩。”白之玉欲起身扶她,她就按了他的手,笑道:“让我一个人静静。”

第五十一章:终是放下

丫鬟小厮们都围在船头看河畔的花灯,船尾静悄悄的,两盏风灯泛着昏黄色的光芒,稍有风吹,明明暗暗的几欲熄灭。

林清清扶着桅杆,船下是漆黑一片的水面。她突然有种往下跳的冲动,是不是死了,喝了孟婆汤,再投生的时候就能忘记一切。

身后忽然有轻轻的脚步声,她淡淡的笑道:“白之玉,我不是说要一个人静静么,我包的可暖和了,你别担心。”

没人说话,还不等她转头去看,背部突然一股推力,她就跌进滚滚的浪花中。

有没有搞错啊,不要宫斗狗血剧情,她的第一反应。

河水冰凉透顶,没过头顶,她的心好像瞬间晴明起来,没有要穿越回去的喜悦感,有的只是这些年的经历遭遇。

从台子上看见白之玉的第一眼,山林里遇见赵匡堰的第一面,他说要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他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生一院子的孩子摇摇椅。

如放映电影一般,两张脸从少年的模样变化成男子的样子,交替着在脑海中浮现,有冰糕,有磨喝乐,有虎皮毯子,有桃花。

在桃李镇里的鼎香楼,在西里村里的水田,在山野浪漫的青阳山,在温馨淳朴的林家小院,在四处通风的稻花香,在黄叶漫天的官道……

那日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不再痛彻心扉,鲜红的嫁衣盖头不再触目惊心,河里的水草都跟着变得清晰。

她轻笑,那个时候他才十几岁的年纪,一对少年情侣,爱情的长度跨越不过一个三年,回首,早已满目怆然。

而他们已经经历了快三个三年,爱情这种东西,没有谁可怜谁。

后来,谁也不再爱谁,忘却彼此,记忆留白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在她的记忆力,留一个清隽少年的模样,拿着冰糕笑嘻嘻的对她说:“快吃吧,一会儿就化了,稀罕着呢。”

一切足矣。

“噗通”一声入水声,眼前都是破裂的水泡,有人托起她的腰,“林清清,你醒醒。”

她笑,跟着吐了个大水泡,她想说:“我醒着呢,从来没有过的清醒”,但张嘴却像鱼一样布鲁布鲁吐出来的都是泡泡。

她被人托着往水面上送去,而托她那只手的力道却越来越松。

她一惊,忙摁着那只手往上,脚底下不住地踩水,一只手用力的凫水,耳畔还能传来“之玉,林清清”的叫喊声。

“哗啦”两声,两人纷纷浮出水面,入眼便是一船的人纷纷探出脑袋,船夫拿了竹篙来救人。

林清清侧头,喘着大气哀嚎:“大哥,你不会水啊?那你跳个鬼,找垫背的不用偿命啊!”

白之玉笑的虚弱,抱着她的腰笑道:“我没想到你会凫水,紧张的光顾往下跳了。”

林清清气的牙根直痒痒,却只能无奈的看他傻笑,“百无一用是书生,谁都跟你似的,身上没点技能,怎么混社会?”

他趴在她的耳边,“你别想不开,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她气结,扯开嗓子干嚎,“谁想不开,一遇事就寻死的人那都是没出息!”

船夫伸了竹竿把两人拖上船,林清清便伏在甲板上,怒瞪白之玉,“死沉怪沉的,就知道拖后腿。”

赵崎忙差人拿了披风,披在二人肩上,劝她道:“你可别冤枉他,船头一有人喊谁掉进水里了,他二话不说跟着就跳进去了,生害怕你有半点想不开。”

林清清捏着披风,看白之玉笑的一脸无害,又打量着围观人的不同表情。

隔了好半晌,才淡淡道:“我怎么会想不开,就是失足掉进水里,不过我还要感谢这水呢,我从未想的如此开。”

懿城抱来汤婆子塞进她手里,托着她的手臂,“玉姐姐,有什么话屋里说,进屋先烤干衣服。”

她拦了他的手,“不,就在这里说,趁着现在心里一片清明。”

她先侧身去看白之玉,“这些年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忍受我无理取闹,忍受我尖酸刻薄,谢谢你。”

抬头再转向赵崎,“混世大魔王遇见乡村小野猫,是委屈了你,不过小野猫很高兴有大魔王这个朋友。”

她冲赵逸勾勾手指,待他微愣贴耳过来,才小声道:“你很聪明。”

她笑的狡黠,“知道用故事来探我两的口风,但思虑甚多,难道不会累么?”

林清清的目光移到凌柔弱身上,刚才从背后突如而来的一股力道推她入水,即使不是凌柔弱干的,肯定也与她脱离不了干系。

淡淡的笑道:“咱两两清了,我一点也不恨你,还有点感谢你让我看清楚了。”

凌柔弱脸刷的一白,又看她大大咧咧的倒在甲板上,笑嘻嘻感慨道:“今夜的月亮真圆啊!”

白之玉握了她冰凉的手,柔声道:“喜欢就多看一会儿,回到家再躺在临窗的大炕上看。”

林清清不答他的话,只目光幽幽的看向无尽的夜空,“八年了,我终于看清,要放手了……”

说着她潸然泪下,侧身缩进白之玉的怀里,声音哽咽的像个受委屈的孩子,“这么些年了啊!”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关系,往后还有很多个八年,你会好好的。”

她哭着哭着笑起来,“可这个八年不一样……”

这八年包涵了她穿越过来所经受的风风雨雨,有着她孤苦伶仃打拼事业的辉煌,还有她从里到外一身伤痕的见证,转眼八年,慢的又像是几个世纪。

耳畔静悄悄的只剩风,漆黑星空中只有璀璨耀眼的星河,两岸只剩下斑斑点点的灯火,一切都过去了。

船晃晃悠悠到了渡口,丫鬟小厮先下去几个接应的,白之玉扶着林清清就紧紧的跟在后面。

他站在岸上,冲她伸出手,她轻盈的把手递进他手心里,对他笑道:“回家吧。”

但她踏上岸边的最后一步,依旧忍不住回头往船上看去,定定的将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脸上,小声对他说道:“若有来世,我一定不要再遇见你。”

白之玉看见她回过头转瞬而逝的泪珠,脸上还带着盈盈的笑意。

他心头一紧,握紧她的手,“走路看脚底下。”

她撒娇的嘟嘴,“反正有你呢,你一定不会让我磕着。”

李府的软轿早已经在渡口候着,旁边围着的丫鬟见两人浑身湿透,皆是一惊,忙忙碌碌的披了斗篷,一路脚下生风的往回赶去。

第五十二章:恩断义绝

回到李府,已是深夜,没跟去的丫鬟婆子小厮大都入睡,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响动,又都跟着起来掌灯,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跟去的丫鬟也有留在岸边接应的,一块上到那艘船上的人具体也不知道船舱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即使知道点眉目的又不敢据实说,只吩咐赶快去熬林汤。

林清清的屋里几只火炉又都烧起来,十几只汤婆子塞在被窝里暖脚,白之玉还紧张的一直在旁边问感觉怎么样。

她喝过林汤,浑身暖和起来,就一边催促他喝,一边笑道:“说起来,我这腿今天还真是争气,走了一路没事,就连冷水里面泡也没事,现在喝过林汤更是浑身暖呼呼的。”

白之玉拉着她的手,连连念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房里的丫鬟给林清清擦头发,也跟着笑,“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腿伤肯定会痊愈,以后走起路来绝对比之前还轻快呢。”

看她真的没事,白之玉就放下心来,嘱咐过屋里服侍的丫鬟晚上注意炉子里的火和铜汤婆子的温度,便也回去休息。

他刚脱衣睡下去没多久,朦朦胧胧感觉有灯光从窗缝里射进来,紧接着东厢房传来嘈杂的声音,房门也被敲得啪啪作响。

常华出去压住了门外的声音,领进来的丫鬟却脸色煞白,直愣愣的扑在床前,“公子,不好了……姑娘要疼死了……”

他骇然,随便取了件外袍手忙脚乱的披上,“怎么现在才来通报?”

“姑娘起初疼的时候就忍着,说您还要上朝,别影响您休息,这下实在是忍不住了……”那丫鬟说着嘤嘤哭泣起来。

常华见她还挡着床前,说出来的话更是可气,飞起一脚踹在她的肩上,“公子临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下作的东西,准是你偷懒不愿意起来!”

话还没说完,面前一晃,白之玉已捂着散开的袍子大步流星奔着东厢房而去,他赶忙跟上。

东厢房的临窗大炕上,林清清蒙在被子里缩成一团,一团被子就颤抖个不停。

屋子里乱糟糟一片,挑火苗的挑火苗,端热水的端热水。

“叫大夫去的有没有?”常华扬声问。

有丫鬟小声答,“这个点外面的医馆早都关门了,我们只给姑娘换热的汤婆子。”

“混账玩意!”常华气的大声呵斥,“让外院不当差的人都去,太河城的医馆挨个砸门,李府出得起钱。”

有人马上应声而去,他又忙着指挥厨房烧热水,熬热汤。

白之玉坐在炕边,手顿在半空中停了停,小声叫道:“林清清,出来。”

“不,我没事,你快回去吧,一会儿还要上早朝呢。”林清清躲在被子里,压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出来!”白之玉加重了声音。

半晌没有动静,他握拳的手又紧了紧,猛然一把掀开被子。

眼前突然一亮,林清清受惊,忙捂着脸朝里面钻去。

他早已长臂一伸揽她入怀,修长的手指托起那只满是水渍的脸,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几缕打湿的碎发还贴在额前。

“腿疼?”他问。

她隐忍着点点头,他就揣着铜汤婆暖手,又将双手贴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按摩,“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了。”

门帘被挑开,外头的冷风呼呼的灌进屋里,紧接着常华推搡进来个头发花白,清瘦模样的中年男子。

男子满屋一打量,抱着药箱直冲大炕而来,林清清早已经疼的几欲失去知觉,朦朦胧胧只攥着拳头虚弱的喊着“疼”。

中年男子忙将三指搭在她手腕上,须臾过后,面有为难的问白之玉:“她今夜是不是碰过极寒的东西。”

白之玉眼睛微眯,“坐船赏灯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掉进水里。”

男子又摸了摸林清清一直捂着的膝盖,试探问道:“那她的膝盖是不是有旧伤?”

白之玉点点头,他忙追问:“还不止一次?”

常华站在旁边听都着急,拉着他的手腕气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大半夜找你来不是听你问问题的。”

中年男子被他一惊,连连后退,面色肃穆,“这伤是旧伤添新商,如今再添,除非有神仙,否则谁都治不好。”

众人皆是一惊,白之玉缓缓站起来,吓得他忙又倒退几步,腰抵在桌上,“鄙人才疏学浅,您若有关系,不如托人到太医院问问,或许那里还有调养的法子。”

常华给了他几两银子,他就慌慌张张的抱着药箱跑了出去,屋子里再次恢复死气沉沉,断断续续只能听见林清清痛苦的*,循声望过去人早已经不省人事。

“公子,这个点宫里谁都进不去啊。”常华为难的看着白之玉。

“快马去赵府,让赵琦想办法。”白之玉皱眉沉声道。

常华应声去安排,外院慌慌张张的乱起来,整个李府一片灯火通明,而床榻上的人依旧未醒。

片刻过后,马蹄的声音直冲内院,人都还没进屋子,声音就先传进来。

“公子,刘管家……”紧接着人进来了,往地上一拜,“赵公子说他这个点也进不去,他跟皇宫还隔着一层关系,倒出主意让去找三皇子和七皇子。”

“去找三皇子。”白之玉当机立断。

毕竟他曾是三皇子的幕僚,即使入朝为官也是三皇子派,三皇子即使看在他的薄面上,也会进宫一趟。

不多时,内院再次吵闹起来,常华为难的禀报,“三皇子今日出去赏灯,夜里并未歇在府里,一时间怕是难找到人。”

房里的丫鬟一直在给林清清揉搓腿部,有人抬起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只剩下七皇子了。”

白之玉喉头艰难的嚅动,又听见有人哽咽着说,“姑娘的手脚越来越冰凉了,汤婆子都开始暖不热了。”

“来人,去找七皇子。”

常华看了眼他的脸色,还欲说什么,就被他一句话打断,“速速去求见七皇子。”

“别……别去求他。”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攥住他的手,他回头去看,林清清满是裂纹的嘴唇轻启,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盯着他,“别去求他,我们今后再无往来。”

“他不进宫找太医,你两条腿就废了!”他嘶哑着声音冲她低吼。

她神色落寞的一偏头,“废了就废了,我就是死,今生来世也再不要遇见他……”话还没说完,就再次陷入昏厥。

第五十三章:似有玄机

那一夜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再没有人提起过。

林清清只知道自己又醒了,一觉起来玻璃大窗还是玻璃大窗,床头摆着的缠枝香炉还是青烟袅袅。

她没有穿回飞机满天飞、摩天大厦林立的现代,也没有踏过长满彼岸花的冥河,一碗孟婆汤就忘记前尘往事。

李府的内院里换过一次人,先前的丫鬟婆子小厮都被差到外院最偏僻的地方,换进内院房里的正是先前画舫上一起打牌九的圆脸姑娘和几个脸生的丫鬟婆子。

林清清叫她们唤了之前屋里的人来,隔了几日都没动静,等有回话的时候,她们就齐齐的说那些人都被人牙子带走了,根本找不到。

也罢,白之玉若想瞒她一件事情,她就是有七十二般变化也找不出答案。

赵崎来看过她一回,带了好些新鲜玩意儿,说是有从西洋传过来的凹凸镜,看东西可清楚了,还有北边草原上特产的巴林石,那些蛮夷如今年年都要上供。

林清清看他拿着放大镜来来回回的四处照,不由一笑,让人刮了些木屑下来,放在桌上。凹凸镜映着太阳,聚焦出小小的光点打在木屑上,不一会儿就升起袅袅青烟,接着一小簇火苗“嘭”的显形。

看的赵崎连连惊呼,“你先前见过这东西?你怎么什么都见过啊?我拿进宫里的时候,姑父都稀罕的不得了。”

倒不是她什么都见过,而是他什么都没见过,几千年的距离隔得太遥远,好像一把普普通通的放大镜在他眼里被奉为神迹。

她微笑,“也不是什么都见过,巴林石我就没见过,你拿来让我看看长什么模样。”

赵崎吆喝人搬来一块西瓜大小的鸡血石摆件,半透明的质地将暗红色的团状血块包裹其中,在一只红木镂空雕花的底座上托着。

“看看,怎么样?喜欢吧?喜欢也不给你。”他得意的把巴林石拍拍打打,“这是这次北蛮子的贡品,姑姑知道我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专门给我留的。”

林清清微愣,这是来自草原上的贡品……那就该是赵匡堰大败草原骑兵换来的……

赵崎见她神色突然暗淡,忙慌了神,叫嚷起来,“得得得,你喜欢我给你还不成么,别做了这副表情,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你说,北边的战争打起来容易么?还好现在是他们给咱们进贡。”她淡淡的发问。

赵崎又心疼的摸了摸巴林石,“当然不容易!要不怎么叫北蛮子呢,他们都是轻骑,仗着马跑得快,可没少让咱们吃亏。”

“但还是让他给拿下来了。”

“七表哥什么样的人物,那可是大梁战神,他要不拿下,那满世界找不出个能……”赵崎说到一半,突然跟吃了一只苍蝇,紧捂着一张嘴巴,只留下双贼溜溜的眼睛在外面。

“你说说吧,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又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林清清神情是说不出的疲倦,拂了额头前的一缕碎发,定定的看着赵崎。

赵崎心虚,“还能怎么样,白家都快成天下第一富商了,之玉还能找不出个好大夫给你看病?”

她讥笑,“能是能,但太河城里的好大夫都在太医院,其他地方的好大夫又远水解不了近渴。”

赵崎低头看着脚尖,不语。

她又笑道:“罢了罢了,我这双腿早就该废了,如今还能被人扶着走两步,都该上高香,哪里还管的许多。”

大眼丫鬟一直坐在炕边的杌子上给她捶腿,一听她这话,忙离开几步跪在地上,哀求道:“姑娘,您就别问了,公子吩咐过,这事谁都不能与你说。”

林清清眉间闪过一丝淡淡的冷漠,随即笑起来,“我都说了不问不问,你紧张什么。”

“姑娘,公子可都是为你好啊。”大眼丫鬟将身子伏的更低了。

林清清疲惫的用手支着额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知道,所以他不愿意让我知道,我便真不问了。”

“林清清。”赵崎的声音忽在耳侧响起,“我不知道你们先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你要知道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姑姑已经在筹备七表哥的婚事了。”

屋里几个火炉“哔哔啵啵”的烧着,林清清却突然感到一抹刺骨的寒意,“凌柔弱?”

赵崎点点头,“她与表哥是娃娃亲,而你也有之玉,大家都放手吧。”

“今生今世,我都与他再无瓜葛,大家皆能顺心了。”林清清往身后一仰,慵懒的靠在被垛上。

她微微侧头,戏谑的看着他,“打牌九?我最近下地依旧不方便,之玉调进内院的几个多少都会玩一点,倒能打磨点时间。”

“好啊,这个我擅长,赌坊里的东西没有我不会的。”赵崎拍拍手,有人已上前捧走了巴林石。

圆脸姑娘跟着出去叫了个外面洒扫的丫鬟进来,四个人围坐在临窗大炕的矮几上,摸索开来。

连着三把都是林清清嬴,赵崎放胡一把,圆脸姑娘放胡两把。

像个玻璃娃娃被众人捧着,玩着玩着就没了性子,摸牌的手速也慢下来。

“他两的婚宴什么时候?”林清清怏怏的问了一句,“说起来我与凌柔弱还有点渊源,人去不成,送份薄礼不至于失礼数。”

“姑姑这倒没说,还没个准信呢,上次我进宫的时候钦天监那群老家伙得了旨意才去算,慢慢腾腾的估计还得好几个月。”赵崎打起牌九就乐得忘乎所以,什么话都往出蹦。

“那你说我该送个什么礼物才不显失礼。”林清清又问。

“摆件啦,珠串啦,戒指耳环什么的随便送,之玉那么多钱,买的东西还能有差?”

“赵公子!”圆脸姑娘轻轻叫了一声赵崎。

他才反应过来,忙把手中牌一推,笑着打哈哈:“你是病人,没人会计较你的礼数,别想这些了,少操些心对你身体有好处。”

四人又打了会儿牌,厨房里的婆子就来传膳,日日都有一盅乌鸡汤,清淡无味却是白之玉专门吩咐下去的。

圆脸姑娘看林清清喝下去,才松了口气,笑道:“姑娘不负公子的心意,日日喝才能好得快呢。”

旁边那丫鬟跟着也笑,“姑娘伤的是腿脚,吃什么补什么,也该吃猪蹄养着,乌鸡汤不顶事。”

第五十四章:大病初愈

吃毕午饭,赵府的老爷使了人来叫赵崎,说今日朝堂上几个同僚来家里吃饭,要他回去作陪,让几个世叔都见一见。

赵崎的脸瞬间就变得五颜六色,赖在大炕上不肯下去,“说是见一见,到时候准要考我最近都学了什么,答的好一番恭维,答不好他们走了,我可就惨了。”

林清清笑他,“惨是怎么个惨法?”

他眉头紧促,唏嘘感慨,“打板子,饿几顿,罚抄本书什么的倒还好说,若是关禁闭,两三个月都不许我出去,那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林清清笑的更欢实起来,“你多往其它地方想想,还有好处嘛。”

“什么好处?”他追问。

她又往大炕的深处挪了挪,捧起一只软垫横在挡在中间,“太河城少了一只混世大魔王,劳苦大众不知得多开心。”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跟着都笑了起来。

赵崎涨红一张脸,转身已扑到她身边,双目微睁,开玩笑的捏着她的肩膀,“你可是整日窝在家里,想破脑袋来寻我的开心,尽拐弯抹角来骂我。”

圆脸姑娘忙过来扶着林清清的肩膀,笑嘻嘻的讨饶道:“赵公子行行好,姑娘身上的伤还未大愈呢。”

林清清跟着也“哎哎哟哟”的轻呼起来,一张脸却笑成了娇嫩桃花的模样。

赵崎负气,双手垫在脑后,往大炕上一倒,“你笑你笑,今日我就不回去了,反正考学问我也答不出来,在哪里受折磨不是受。”

林清清就拉圆脸姑娘指着他的方向,“瞧瞧,往常我可不知道死猪不怕开水烫是什么模样,如今一眼明了了。”

二人正笑着,后背的玻璃大窗突被人轻叩,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两人循声望过去,外面站着个脸生的小厮,正满面愁容的盯着赵崎,小声哀求道:“公子,快随我回去吧,老爷又让人来叫了。”

赵崎闻言,顿时火冒三丈,腾的一下从炕上跳起来,指着外面便骂:“要回去你去,敢情被考学问的不是你,挨骂挨罚的也不是你。”

那小厮尴尬的隔着玻璃窗笑,扭头嘴开开合合的不知说了什么。

赵崎脸色瞬间大变,一下子跳下地,慌慌张张的连鞋都穿反,甩着袖子一溜烟的跑了。

圆脸姑娘惊愕,“赵公子这是怎么了?刚才还不愿意走呢。”

林清清却看见那小厮嘴唇开合的动作,他说——叶小姐。

微微一笑,真是对活宝。

赵崎前脚刚走,后脚大眼丫鬟就把大炕上的一干靠枕给去了。

她长舒一口气,笑着说道:“姑娘快歇歇,午觉的点儿还没过呢,赵公子闹腾的高兴,可大夫一会儿还得来看病。”

上元节的事情一过,所有人的嘴巴都紧闭,唯有每日午饭的一盅乌鸡汤和下午的看诊,倒成了雷打不动的事情。

林清清微微一笑,冲她摆摆手,“罢了,天气回暖,今日天气好,我也不甚困,你陪我说说话。”

大眼丫鬟微愣,又跟早被人提点过似的,僵硬的往大炕边一站,微微探着身子问:“姑娘想听什么,杨树巷子里有件奇事您听不听?又或是我叫外间的班子到园子来?”

林清清定定的看她的神色,画舫里初遇她的时候还只是个有些孩子气的怯懦小丫头,如今摇身一变心思已缜密沉稳不少,只可惜临时换到内院里的,还是不如先前的能端住。

她突的就不想问先前的丫鬟到底被卖去了哪里,省的在惹房里现在当差的丫鬟婆子心惊胆战跪一地。

只隐隐一笑,“算了,赵崎刚才还说让我少操点心,与养病有益,我还问东问西的做什么?”

大眼丫鬟忙松了口气,小声缓和着气氛,“姑娘喜欢,我们讲些有趣的给您听也行,就说杨树巷子来了个黄头发蓝眼睛的人,跟鬼一样,整天猫宁猫宁三克油的叫,有一天许多猫真跑到他家里,他又吓得连家都不敢回。”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跟着笑起来,惹得屋外几个小厮都探头探脑的伸进来看。

她又叫嚷着挨个把脑袋推出去,“真是无法无天了,姑娘心善,你们却一个个都像没人管的猴精,要翻上天啦?”

正闹着,外面突又有人挑了帘子往进走,她伸手就是一推,“还有没有家法,打出去的人还敢再进来!”

一声苍老的“哎哟”声响起,众人皆是一惊,有人跑出去看,笑声就从外面飞进来,“哈哈,姐姐,您推得可不是猴精,是正正经经主子托七皇子请来的御医。”

说话声音不大,但也足够屋里的人听清。

圆脸姑娘脸色微白,忙回头去看林清清的脸色,见她依旧神色淡然,安安静静的坐着,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又骂骂咧咧的出去训斥人,“我都与你说了几万遍,让你说话说全,什么御医,是玉金馆的医生,碧玉的玉!”

她说话的声音极大,比刚才那丫鬟的声音还大,像是刻意给谁听,传进屋里只引得林清清淡淡一笑。

拍拍打打的弹灰声刚响完,大夫就被人领到屋里来,依旧是那名头发全白,眉毛跟着花白的清瘦老者,皮肤却保养的极好,皱纹不多,全然不似同龄人的样子。

他冲林清清微微颔首,拿了丝帕搭在她的腕上,三根指尖试探着。转而换了轻松的表情,微微笑道:“姑娘身体恢复的不错,往后应该不会留下新的病根。”

不会留下新的病根,那就是旧的病根依旧在咯?林清清垂着眼睑不说话,引得一屋子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皆是静悄悄的。

大眼丫鬟端来热茶给大夫奉上,转头去看她的眼色,小心翼翼的打圆场,“姑娘,这是好事情呀,等公子回来不知有多高兴呢。”

林清清不答她的话,余光定定的落在身侧老叟的身上,“先生如此说,我也就放心了,只不过之前请来许多大夫,都说我这病要好,就得靠神仙抬爱。”

她的手放在大炕的矮几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冷笑道:“不知先生师从何处,又在哪里高就,待我大愈也好亲自登门拜会。”

“姑……姑娘……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干的就是这份差事,断不敢再收什么谢礼。”背后细细密密渗出一层汗,老大夫说话已是断断续续。

紧张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只剩下桌子被敲击的轻叩声。

第五十五章:重回桐花

“瞧先生这话说的,我倒有些不明白了。”林清清勾起一丝冷漠的笑容,“那您到底是拿了谁的钱财,又要为谁消灾?”

“你不肯说?”她见身侧老人依旧沉默,冲方才围出去的丫鬟们招招手,“你们来说说,什么皇子请来哪里的玉医,还是金玉的玉,嗯?”

她尾音拖得极长,脸上虽有淡淡的笑意,但却像是蒙着一层冰,淡漠而疏离。

大眼丫鬟带头跪下去,屋里一干丫鬟婆子跟着嘻嘻嗦嗦的皆俯首埋着头,“姑娘,这个我们说不得啊,求姑娘赎罪。”

“啪”一声响,矮几上的茶杯被林清清挥袖扫在地上,嫩绿的毛尖像朵烟花绽放在地上。

“说不得?难道有谁堵着你们的嘴么!”她一声冷笑,“你们先前不说,我亦不追问,如今到了这个份上,还要将我当傻子似的哄,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

“姑娘消消气,这事情太大,我们……我们……”圆脸姑娘膝行到大炕边,抱着她的腿,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

林清清紧抿嘴唇,“我既与他恩断义绝,前尘往事皆枉然,还要做什么来接受他的恩惠,我不需要他的同情!”

“是谁惹姑娘生气了?”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如夏日一股潺潺山泉,紧接着常华打帘,白之玉踱步进来。

屋里的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见他仿佛未受紧张气氛影响,笑嘻嘻的坐到临床大炕上,一把拉了林清清的手握在手心里。

“你们都退下去吧,我与姑娘有话要说。”

大眼丫鬟扶着大夫,丫鬟婆子应声而去,屋子里瞬间恢复一片沉寂。

“其实你不必苦心瞒我。”林清清幽幽叹了口气,“那夜在河里一泡,我心里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晴明,我与他到头了。”

白之玉点点头,“这事情我早知瞒不住你,可若一开始不隐瞒,你又怎么会接受御医的诊治。”

“我这伤是因为他而伤,也是因为他而好,从此大家两不相欠,就这样吧。”林清清淡淡一笑,“方才御医说我的新伤没有大碍,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听雪儿说院子里的桐花都开了,我就想回去。”

“好,当初买院子,我也看上那树桐花,想来你肯定也是极喜欢的,我陪你回去一趟。”

他柔和的笑意像是被碾碎的星光,她静静望着失了神,片刻才轻轻摇头,“我回去住,佚名馆的事情也要打理,雪儿已经跟我闹过好几回脾气啦。”

回桐花小院的那一日晌午,白之玉还在翰林院未归,林清清已经包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往屋外走。

大眼丫鬟不敢拦她,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姑娘,公子说要亲自送您回去的,要不您在等等吧。”

林清清一拍脑门,转身回屋打包了一副牙牌,回头笑的灿烂,“送我做什么,我认得路。”

“可您的身体……”大眼丫鬟为难的看着她。

她却把包袱往肩膀上一扛,“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说着她踢了踢腿,“你看看,只要天气好,就利索得很。”

“看来即使是我也劝不了你留下来了。”赵崎站在院中,见她挑开门帘走出来,笑的一脸无奈。

“哎哟哟,稀客啊。”林清清调皮的冲他一笑,“劝我做什么,人生在世,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还等着开辟一片新天地呢。”

“是是是,谁还能忘了一勺在手天下你有的玉公子。”赵崎接过她手里的包袱,“说起来,没有你,佚名馆可真是不行,你叫*出来那几个厨师还行,就是缺乏新意,如今一品天下名头可是又超过你们了。”

“我这不是就要回去了么。”林清清翻着白眼,露出个不屑的笑容,“你就请好吧,一品天下有的,我有,一品天下没有的,我也有。”

“那我一定去给你捧场!”

“别介,入场券那可是价高者得,你先出得起钱再说。”

“你这么贪财,连朋友的情分都不顾?就一张嘴一副身子,真掉钱眼里了你!”赵崎恨得牙根痒痒。

林清清伸出一根手指来回晃动,“非也非也,那也有珍馐万千、绫罗绸缎和残羹剩菜、粗布麻衣的区别,今朝有钱一定要今朝赚,省的日后吃了上顿没下顿。”

“你……你……你剥削的主意也不能在朋友身上实践吧?”对于她圈钱的本事,赵崎可一点没怀疑,这入场券的价格还真有可能是天价。

他面露难色的把右手伸到腰间暗处,比了个“八”的手势,“考虑考虑,怎么样?”

“八……八路?”林清清一把抱住他的手,“革命先辈,你也是穿过来的?抗日反击战?八年内战?”

赵崎却嫌弃的把手抽回来,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她,“我说让你打个八折!”

林清清忙讪讪的“哦”了一声,沉思片刻道:“八折就八折,酒水除外,到时候你还得多叫点朋友来给我热场子。”

赵崎不知什么叫热场子,但也知道什么是多叫点人,忙不迭点点头。但当他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时,又觉得隐隐有点发冷。

桐花小院里没有人,隔着木门都能闻见里面散发出来的幽香,静悄悄的一片。

林清清静静的坐在树下的秋千上,阳光透过凌乱的树干,在她扬起的脸上洒下斑驳光影,一切都美的不真实。

“哇呀呀,青天白日入门盗窃还有没有王法了!”门外忽然响起一声怒吼,紧接着木门应声被飞踹而开。

一里一外的人皆是一惊!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是不是偷奸耍滑?”林清清质问。

雪儿一脸憋屈,“你还知道回来!等倒闭再回来岂不是更轻松。”

两人又异口同声“什么?”

再次齐齐发声,“你来说!”

继续心有灵犀,“那还是我来说。”

话刚落音,林清清已笑倒在秋千架上,“你说你说。”

雪儿更是气愤,一个飞扑来到她面前,“你倒笑的轻松,佚名馆的烂摊子都甩在我身上,赚不来钱我是没有关系,可胡超总拿鼻孔看我,谁能受的了?”

林清清笑着摸她的脑袋,“你受委屈了,一品天下抢咱们生意,我给你报仇。”

“怎么报?”雪儿瞪着委屈的大眼睛看她,“一品天下请来了金陵河上最有名的花娘。”

“山人自有妙计。”林清清目光幽幽。

第五十六章:选美大赛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一品天下既然拿花娘做噱头,佚名馆可不能落后,但花娘怎么够,得全金陵最漂亮的姑娘齐聚一堂才好,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选美大赛诞生了。

夜幕袭来,佚名馆灯火通明,林清清站在佚名馆一楼临时搭建的木台上,双颊涂抹最红的胭脂,慷慨激昂道:“在这个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的季节,我们终于迎来了万众瞩目的第一届如花杯选美大赛,相信自己,你就是最美的如花。”

她稍一停顿,一旁的说书张立马跟进,“本场大赛感谢东街胭脂铺柳掌柜赞助。”

林清清即刻单手做波浪状拂过脸颊,卖力的眨着眼睛,“自然的就是最好的,用了东街柳掌柜家的胭脂,从此桃花运滚滚,七大姑八大姨再也不用在过年的时候给我介绍对象啦,你值得拥有!”

“还感谢隔壁钱家酒楼的钱掌柜大力支持。”说书张见缝插针。

“钱家酒楼一片肉,满嘴都是地沟油。吃的您红光满面,吃的您放心上瘾,另钱家酒楼新上胡光头牌蜡烛,功率可达一百瓦,防塞狗粮必备!”林清清捧起一支蜡烛,满嘴的唾沫星子乱喷。

“更感谢西街的花铺,南街的米铺,北街的棺材铺……”说书张真不愧是靠嘴吃饭。

“人间四月芳菲天,懵懂少女春心荡,西街花铺文青少女的必备之选。”

“人生得意须尽欢,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南街米铺为您留住魂牵梦绕的一抹饭香。”

“人固有一死,眼一黑腿儿一蹬,一辈子就过去了,怎么样才能让阎王大大知道您尊贵无比,自然……”

“跑了跑了,适可而止。”钱掌柜躲在台子旁边的帘子后小声提醒。

林清清正说的亢奋不已,说书张赶忙重新接过话头,“感谢以上店铺的大力支持,我宣布第一届如花杯选美大赛正式开幕!”

今天的佚名馆真是热闹,大厅尽头的空地临时被搭起台子,天生我才、竹林幽静、金玉满堂、美人何处四个雅间垂着帘子,供出价最高的达官贵人选择。

大厅前排坐着前来参赛的美女,后排的桌椅让高价买了入场券的富商巨贾落座。

“山那边的朋友,请摇起你热情的双手好么,让我看到你们那猪肝色的脸!”林清清踮着脚尖兴奋的挥动右手。

说书张按着她的肩头,露出个职业而不失礼貌的笑容,“现在请让我们为大家介绍本次比赛的规则,第一轮所有佳丽按照号码登上舞台,做自我介绍,让大家对每位佳丽有初步的了解。”

他目光扫视前排紧张的各个佳丽,继续道:“接下来,就到了真正比美的环节,选美大赛自然要美!”

林清清马上插话,“在这里我们要特别感谢北街裁缝铺的郑掌柜,还有东街胭脂铺的柳掌柜,他们将为我们衡量在场所有佳丽的硬件设施,身高体重三围码、三庭五眼黄金比,绝对公平!”

“少插播点广告,台下已经有人不耐烦了!”钱掌柜再次小声提醒。

却引来暗暗怒瞪,“你懂什么,赞助商是金主爸爸,掏了钱就是要享受上帝待遇的,靠边去。”

她双手抱成圆筒状,慷慨激昂,“自古美人不能空有皮囊,第三场——才艺比拼。”

再次得意一笑,“您说不会琴棋书画?没关系,谁说才艺的范围那么狭隘,您骂人骂得好?算才艺啊,请开始您的表演,只要够精彩,我们照样给您比心!”

台下瞬间气氛高涨,各个佳丽都万分期待,纷纷暗自琢磨一会儿的自我介绍和才艺表演如何展示。

“接下来,我们为大家介绍本次的奖项设置。本着全民参与的精神,凡是报名参加本次如花杯选美大赛的佳丽人人都有奖,佚名馆特色鸡尾酒一杯!”说书张跟着全场的气氛也兴奋起来,身子轻微颤抖着。

“这是优秀奖,你们每个人都是最美的如花,相信自己!”林清清补充道:“凡是进入前十的佳丽每人十两银子,前三名美人二十两……”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很配合的齐齐发声,“那第一名呢,第一名的奖品是什么?”

林清清眉头轻挑,目光望向竹林幽静里隐隐约约的身影,“第一名没有钱,但是可以获得天下第一公子李公子的特殊心理辅导一次!”

全场哗然,已经有姑娘激动地哭出声来,“是……是……之玉公子么?”她一口气没抽上来,白眼翻着朝后倒去。

就当众人准备出手扶她的时候,她又一个鲤鱼打挺坐回到椅子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之玉公子,等着我,我来啦。”

旁边的佳丽瞬间不乐意,翻着白眼瞪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与李公子亲密接触的机会怎么能轮到你身上。”

先前那名女子立刻得意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笛子,“我学笛子已经十年了,公子练字作画我吹笛伴奏,你倒说说你会什么特长啊?”

翻白眼的佳丽瞬间涨红脸,忽然又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是不会吹笛子,可是我会骂人啊,人家刚刚可说了,骂人也算是才艺,这方面的造诣我要是第二,那可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你你你,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无耻!”

“你你你,矫揉造作的狐媚子东西,不要脸!”

两人瞬间扭成一团,旁边的佳丽上前劝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瞬间又有几个枪林弹雨下不幸误伤的,“咿咿呀呀”也加入了战斗。

“停……停……停……”林清清站在台上哭笑不得,只能人工实现三百六十度环球立体回声效果。

她拿起说书张的醒木,奋力往一旁摔去,“都听我说,打架滋事者是会被取消参赛资格的,大家要切记,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众人皆是一愣,台下更加混乱起来,有人小声问:“比赛第一友谊第二?这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

竹林幽静里赵崎已经笑成一团,大力的拍着白之玉的肩膀,“活宝,活宝啊,这么大朵奇葩,我从小到大只见过她一个。”

白之玉唇角泛着淡淡的笑意,“闹就闹吧,多乱的摊子也有我给她收拾,只愿她一生只喜无忧,没心没肺的这样就好。”

第五十七章:千奇百怪

第一届“如花杯”选美大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在跑堂的指引下各位佳丽一一按照号码牌顺序登台。

一号佳丽很紧张,一双眸子水光波动,怯生生的问:“自我介绍是说什么?家里几头牛,地里几亩田,隔壁张三哥的耳朵上有个痣……”

林清清忙拦住她,笑着看向台下,“能看出来这位美女的心思细腻,留心于身边的一草一木,就是有些过于紧张啦。”

说书张赞同的点点头,“自我介绍主要以阐述自己为主,姓名年龄、才艺特长都可以,家里的情况也可以一笔带过,要是有口号给自己打气最好。”

“我叫二丫……我姓王……从金陵城外的王家庄来,年芳十四,特长……就是头发特长,我的头发在村里同年龄的孩子中长的最快!”

头发特长的一号佳丽逐渐找到感觉,说话变得流畅,“娘说小的时候给我头皮上抹生林芝麻水……弟弟都十三岁了,还是整日只知道玩……张三哥偷偷给我酥糖吃……”

林清清啼笑皆非的听着她从小时候出门被羊顶的掉了一只鞋,讲到前几天村里来的卖货郎真好看,终于忍不住打断,“感谢一号选手为我们带来的精彩介绍,下次请记得让我提前给你插入《only you》的背景音乐。”

紧接着刚才几欲晕厥过去的二号佳丽上台。

她先是傲娇的冲众人一笑,而后从腰间抽出笛子,“个人介绍尽在笛声中。”

“美女,美女,才艺表演要等第三轮呢,您先让大家了解一下你么。”林清清忙拉住她的手臂。

“庸俗,我的自己我介绍就在笛声中。”二号佳丽才气满满,只可惜高估了台下众人对她曲子的领悟能力。

“呜哩哇啦”的笛声响完,她只留下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笑容,柔声道:“请记住我,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林清清捂着娇弱的小心脏,露出从事服务行业二十年的尴尬微笑,“现在有请我们的三号佳丽上台。”

三号佳丽很是干练,干练的有些让人惊悚,“杏子,十三,一姐一弟,挨打。”

说着就往台下走去,林清清惊愕的拦住她,小声问道:“完啦?”

“完了。”佳丽很是不解的瞪着她,“姓名,年龄,家庭,特长都有!”

“你这也太简短了点吧。”林清清笑的牵强,猛然反应过来,激动地拉着她的手,“你说你的特长是挨打?”

“对啊,我在家里是老二,上有姐姐,下有弟弟,也不得父母疼爱,他们一生气都打我,所以我的皮比较厚,特长就是挨打吧。”

林清清望着她的神色有点复杂,内心也已经风起云涌,暗潮翻滚。

她又把三号佳丽推到台中央,小声提醒道:“卖惨,卖惨是选秀节目不变的真谛,没有点故事怎么好意思登台,去,说哭他们!”

美人很是聪慧,瞬间就反应过来,哭哭啼啼哀嚎道:“我的命不好啊,出生那天乌云密目,我刚一生下就是几十年不遇的大暴雨,算命先生说我是天煞孤星,逮谁克誰,没有人跟我玩,被人打……”

台下有些不懂人心险恶,选秀规则的佳丽闻言,隐隐切切的哽咽起来,纷纷抹着眼泪,“真是太惨了。”

有了前三个人做铺垫,接下来的佳丽纷纷发挥步入正轨,该卖萌卖萌,该娇媚娇媚,该卖惨卖惨,将台子底下的一众看客惊呆,纷纷表示银子花的不亏,这选美大赛来得值。

“大家好,我觉得这一届选美大赛就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刚才与笛子佳丽扭作一团的女子登台,开场白立马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林清清暗暗打量她,不愧有对别人说“长成那个样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资本,媚态里带着点火热直爽。

骂人佳丽环顾四周,得意洋洋道:“因为啊,我的名字就叫马如花,芳龄十五,家里有两个哥哥,还是他们给我报的名呢。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吵架特别擅长。至于宣战口号嘛——美貌一般,天下第三!”

说完她施施然的走下台,却引起围观佳丽的一众不满,“什么人嘛,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在这里大放厥词,我看还不如台上主持的那个女的呢。”

“就是就是,骂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把咱们都骂死,留她一个拿大奖去啊。”

骂人佳丽马如花刚走回选手区,就听见这一番言论,瞬间火冒三丈,“我骂人不算本事,你打嗝响就算本事啦,还不是当才艺给说出来了。”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林清清忙林清清嗓子,“各位佳丽稍安勿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想必大家已经对所有选手有了初步了解,接下来我们进入第二环节——硬件比拼!”

台下的气氛瞬间燃爆,所有佳丽一齐登台,由裁缝郑和胭脂柳逐个量体,记录下每位姑娘的身高体重三维、腿长肩宽、面部布局。

林清清趁机又自卖自夸,“李公子的特殊心理辅导是能零距离与他接触的机会哟,大家都要把握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台上佳丽齐齐的把胸挺了挺,争先恐后的挺胸抬头收肚子踮脚尖,好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

她满意的点点头,拿着最新出炉的数据,甩给台子侧方早已跃跃欲试的十个账房,一番计算排名,前十位佳丽火热诞生。

骂人佳丽马如花的名字虽难听了些,可身材确实是让人血脉喷张,同为女子的林清清都有些羡慕嫉妒恨,拿着数据跑过去。

“我的妈呀,真是黄金比例啊,0.6180339……还让不让别人有活路了?!”勒紧襦裙后的马如花不仅貌美如花,还前凸后翘,她不得不服。

硬件条件一卡,美貌身材立马见真章,果然不走寻常路的都不会是平凡人,唐僧佳丽、笛子佳丽、卖惨佳丽、骂人佳丽皆都入了前十名,有几个花娘的排名也非常靠前。

“我们本次选美大赛的宗旨是?”说书张见没进入前十的佳丽们垂头丧气,立马出言煽动气氛。

“比赛第一,友谊第二。”台下有人怏怏的回答。

他尴尬的讪笑几声,“胜不骄气不馁,这次排名只是暂时的,第三轮比赛还没有进行,大家敬请期待!”

第五十八章:才艺表演

林清清立马配合,“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真正的投票权在人民手里,改革的春天暖风吹,让我们雄赳赳气昂昂的迎接才艺比拼吧!”

稍作休整后,选美大赛正式进入白热化阶段,迎来了最后一轮才艺比拼。

一号佳丽经过暖场,先前的紧张状态不复存在,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走上台,冲着台下盈盈一笑。

“大家好,我要表演的特长就是——头发特长。”说着她猛然抽掉头上的发带,如瀑布一般浓密的头发倾泻而下,泛着黑黝黝的油光。

“好长的头发,真不愧是特长……”

林清清还没说完,紧接着一股浓重的头油味扑鼻而来,如瀑布般浓密的长发伴随着女子的头部摆动,漫天的飞屑白花花一片。

“呃……”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她忙冒着被殃及的危险,一把拉住佳丽的手,“姑娘……姑娘,别摇头了,会有脑震荡……”还会有头皮屑。

佳丽很懂得审时度势,见所有人都为她的特长着迷倾心,又露出个蜜汁自信的微笑,施施然飘开。

紧接着笛子佳丽登台,她二话不说从腰间掏出一只竹笛,“呜呜呜”的吹奏起来。

林清清松口气,可算是有个正常才艺表演的了。

一曲吹毕,佳丽不忘比赛大奖,举起高高的笛子立下宣言,“心理辅导的资格是我的,李公子也是我的,谁都不要和我抢!”

她的话音还未落,卖惨佳丽已经急不可待的登上台。

因为感人的家庭背景,此时她的呼声也很高。而她也摆正自己的人物设定,从台下一路哭到台上,哽咽着说:“我的特长就是挨打,因为总是被亲人打。”

她一边哭着,一把抬手朝自己的胳膊上打去,“从小练到大,别的我也不会,就是皮确实比别的姑娘厚,很能抗打。”

台下心肠柔软的佳丽又发出隐隐绰绰的哭泣声,替她感伤的人也是一片,“真是太惨了,姑娘能长这么大不容易……”

眼见着事态就要走家庭伦理路线,林清清及时制止,拉起卖惨佳丽的手将她送到台下。

又露出八颗牙齿职业的职业微笑,“我们感谢三号佳丽为我们带来的才艺表演,顺便插播一条赞助广告——西街济世堂特供红花药酒,挨了打抹一瓶,包您还想再挨打,身体虚来一瓶,包您能活二百九,内服外用皆可哟。”

接下来的才艺表演皆属正常,唱歌的、跳舞的、弹琴的、吹葫芦丝的……

正当众人听得渐生困意,主持人也身心疲惫的时候,突从台上传来一声惊世骇俗的打嗝声。

循着声音望过去,台上正有个佳丽憋足劲不知酝酿着什么,脸已经憋成了青紫色。

紧接着又是一声“呃”,青脸佳丽有些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我的特长就是打嗝响,就是为了参加选美,没吃晚饭,大家见谅。”

有人上来打擂台,马如花的号码就跟在她的后面。

火爆如花登台一把将她推到舞台角落,厌弃的说道:“走走走,恶心谁呢,你要表演也提早多吃点东西,半天酝酿出两个算怎么回事。”

她转头冲台下骄傲的扬起下巴,“大家请好吧,看我的。”

林清清自知道她要表演什么,很配合的上前问道:“如花,你要不要搭档,一个人骂没有意思嘛。”

如花轻蔑的朝她一笑,反问道:“一个人骂?谁说我一个人骂的,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姑奶奶我一个女人就是一台戏。”

话罢她突然跳将开来,以右侧身体面对舞台外侧,一手叉腰一手怒指对面的空气,“兔崽子,开开门,我知道你就在里面,有本事出来骂账啊。”

接着她又跳到对面,用左侧的身体冲外,一手扶额一手做抵门的姿势,“马如花,不开不开就不开,半夜三更偷只鸡,前年骂到今年尾,大年三十还要来?”

马如花瞬间变回女人的举止动作,冷笑道:“母鸡是小事可大,偷偷摸摸不男人,小心生儿没*,祖宗单传断香火。”

模仿出来的男声再次响起,“生儿那都是远事,连个婆姨都没有,你若喜欢就嫁我,往后绝不偷你家,考虑考虑再说话。”

马如花唾了一口在地上,发功骂道:“没脸皮的兔崽子,主意打到姑奶奶,小心卸了你的腿,再把你往村外赶,大家皆知你和猪,实在没有何区别,姑娘看你躲两丈,像根黄瓜太欠拍,出生定是脸着地,说话就像放臭屁……”

台上台下皆愣神,林清清不禁为这个创意拍手叫好,还在一旁补充道:“泰国变性韩换脸,对你绝没有用处,除非自尽再投生,勉强还能做回人。”

马如花回头惊异的看着她,双眼泛出莹莹泪花,“志同道合啊,想我骂遍十里八乡,还没有人能接我的话。”

林清清回握她的手,“与君共勉共进步,骂遍天下无敌手。”

两人的手攥到一起,唏嘘感慨道:“知音啊!姐妹啊!”

“咳咳咳。”干咳声突兀响起,说书张正挤眉弄眼的卖弄风骚。

林清清忙从惺惺相惜的深情中抽身,还钦佩的冲马如花点点头,随即带头鼓起掌,“马佳丽未我们带来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山那边的观众你们喜欢么?”

台下跟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有小厮吹口哨起哄,“精彩!精彩!一会儿就投她一票。”

说书张冲众人一点头,摊开手掌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接下来就到了最激动人心的一刻,选择权在你们的手里,大厅里一人一张花票,雅间一人十张花票,请为你心目中的最美佳丽投出宝贵票数。”

林清清娇羞的冲台下一笑,“本馆还提供特殊服务……花票也可以卖,请疯狂的为你喜欢的小姐姐打call!”

所有佳丽齐齐上台亮相,各领风骚独树一帜。在她们的正前方还摆着一只用来收集花票的花篮,大厅里热闹非凡,买了入场券的宾客人手一张花票,都在纷纷议论投给谁。

“我觉得一号佳丽挺不错的,那头发真是乌黑浓密,冲她养头发的精神就投她了。”

“马佳丽也不错啊,人俏嘴利创意好,我喜欢她!”

“笛子佳丽吹的好,没十年工夫拿不下,我选她!”

第五十九章:激动唱票

“投票进入倒计时!三!二!一!”林清清和说书张齐齐发声,奋力将花篮捧到众人面前。

这都是银子啊,说书张双手颤抖的拿起几张花票,“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让各位佳丽能感受到大家对她们的支持,我们决定现场唱票!”

“缓一缓,小心脑淤血。”林清清拍拍他的脊背,也从花篮里捞出花票,“如花佳丽一票,三十四号舞娘佳丽一票,头发特长佳丽一票,如花佳丽再来一票,笛子佳丽一票……”

花篮里的花票逐渐见底,她拿起最后一张花票,“打嗝佳丽一票!”忙有人捧着统计结果送到她手里。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她热情澎湃的喊,有小厮应景的拿着鼓槌一阵猛敲,钱掌柜也在一旁“咚咚咚”怒捶三下破锣。

随着鼓声接近尾声,说书张捧起结果,两只脸蛋也不知是因为涂抹胭脂还是异常兴奋,总之呈现出浓重的艳红色。

“金陵河畔暖风吹,达官贵族聚佚名。我宣布第一名就是我们的一号佳丽,头发特长王二丫,第二名如花佳丽,第三名笛子佳丽。”

他继续道:“进入前十名的有卖惨佳丽、打嗝佳丽、跳舞佳丽……感谢今天所有的参赛选手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请以上念到名字的各位佳丽上台领奖。”

林清清冲台下颔首微笑,“人生并不是一场比赛就能决定的,请没有获奖的佳丽不要气馁,接下来本馆还会举行时尚大秀,现场直播,只要你有才,我们就会给你最大的舞台。”

竹林幽静里的赵崎一口水喷出来,“什么?还有时尚大秀?现场直播?”

他局促的笑着,“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死丫头也太机灵了吧,整天搞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非要把咱们的钱都赚光不是?”

常华好笑的看着他,“只有赵公子您的钱能赚光,我们公子的钱可被赚不光。”

赵崎脸上闪现一抹尴尬,随即阴阳怪气的笑起来,转身拍拍白之玉的肩膀,“谁不知道你白之玉是天下第一公子,白家也快成天下第一富商了,跟着你有肉吃,没错的。”

白之玉只唇角带笑,透过竹帘幽幽的看向台上一抹娇俏的身影,半晌才回头淡淡道:“你老躲着也不是个办法,一日不与叶倾相好,赵尚书就会扣你一日的钱。”

“叶倾也太无趣了,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提起叶倾,赵崎就一脸愤恨,“上次我不过端了她一杯葡萄酒喝,她就拿皮鞭追我十条街,与她相好?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是赵府和庞府两大府邸之间的婚事,你挣脱不得。”白之玉唇角捻起一丝浅笑,“赵尚书和皇后娘娘都有意于叶倾的事情不是一日两日。”

赵崎身边的小厮突轻声笑起来,“要我说,庞姑娘对我们公子也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上次就差追到李府里找人了。”

“你哪壶不提开哪壶!”赵崎回头瞪了他一眼,“还嫌我活的不够长是不是,她那鞭子我看着都发憷,更何况好几次贴着我的耳朵抽,男人婆!”

“你真对叶倾没有意思?”白之玉问道。

“要说一点意思都没有,那也不至于,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感情,况且我十岁出头的时候就知道以后要娶她了。”赵崎稍作沉思,继而转为唏嘘,“可你看她越大越厉害,动不动就一鞭子,倒显得我娘娘腔。”

“跟她比起来,咱们太河的贵公子哥里怕是没有几个人不娘娘腔吧。”王贺意味深长的朝他瞥了一眼,“不过庞姑娘倒也直爽可爱,没点锋利爪子的怕也降不住你。”

“我看也是。”白之玉朝台上一指,“他两刚见面的时候要不是我拦着准能打起来,吵着骂着竟出了感情,你说多奇妙。”

王贺笑的前仰后合。

赵崎白了他一眼,“我是太河大魔王,她是佚名小野猫,这是革命战友的感情,哪是你们这些整日光知道风雅诗画的翩翩公子能理解的。”

几个人笑着,忽从台上又传来欢喜雀跃的声音和激烈的鼓掌声。

在一片喧闹的气氛中,林清清和说书张手捧玉米棒子,“第一届如花杯选美大赛正式落幕,请大家期待佚名馆接下来的活动。在这里,您卖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遍地是新奇,处处好风光,敬请期待!”

舞台上方突然掉下来一整片幕布,将上面的情况围的严严实实,台下的观众被人指引着往门外走去。

幕布后的林清清正抱着钱掌柜,“快算快算,盈利有多少,我就不信这次还打不过一品天下。”

雪儿从账本后面伸出半只脑袋,“赞助费加入场券还有卖花票的钱,三千两朝上了,抵咱们十天的收入!”

林清清猛扑过去,与她双手击掌,“耶!首战告捷!下一场捞钱计划正在酝酿中,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什么,三千两?”赵崎挑开幕布走进来,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说你一晚上赚了三千两?”

话罢他又转头看向随他走进来的白之玉,“我收回我先前说的话,她可不是朵奇葩,而是个能生金子的宝贝啊!”

林清清撸起袖子走到他身边,笑的阴森,“你说我是奇葩?要知道我这一病可有好些日子没有活动手脚了,胸口碎大石、银枪顶喉、生吞长剑你选一个吧。”

“我那是夸你呢,说你好手段好头脑,确实适合做生意。”赵崎忙往白之玉身后躲,疑惑的又问:“你这么努力的赚钱干嘛,反正再多也不会超过之玉,他的钱不都是你的。”

林清清幽幽的望着他,唏嘘道:“要想……靠的住,除非母猪会上树,感情是别人的,银子是自己的,我要打造金陵女版比尔盖茨!”

说到这,她忽想起来什么,歪着头谄媚的冲白之玉笑,“特殊心理辅导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记得要哄小姐姐们高兴哟。”

“你有没有搞错,之玉可是温润疏离的第一公子,你让他哄别人高兴,还是女的!”赵崎伸出半只脑袋,双眼大睁。

林清清想了想,好像确实不太可行,灵机一动又道:“那他负责颜值担当,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到时候我来应付唐僧佳丽,保准把她哄得开开心心,以后还继续做咱们的当红女主播!”

第六十章:心理辅导

第一届如花杯选美大赛正式落幕,没过几日一号佳丽如约而至,领取大赛的终极大奖,即与白之玉亲密接触一回,接受神秘心理辅导。

虽说这个一号佳丽头部卫生条件有必要提升,但人气却是杠杠的,再加上长相更是符合大梁的大众审美观,病弱西子双眸含水,林清清不得不对白之玉进行辅导前辅导。

“你听我说,这个一号佳丽势头可不得了啊,好多人还排队等着见她呢。这次只许成功,不能失败,我要与她签约!”林清清作双手捧心状。

赵崎笑她,“你让之玉与陌生女人接触?还要让他哄女人开心?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劝你还是早点死心吧。”

林清清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突仰起脖子看向远方,“叶倾!”

赵崎瞬间方寸大乱,捂着嘴就说:“同志们我先撤退,记得给我打掩护。”

一屋子的人却突兀的笑起来,林清清沾沾自喜的翻个白眼,“还是应该让叶倾来收拾你,岂能容你在这里放肆。”

“你个没良心的,我在你这下了多少血本,就不能对我温柔点。”赵崎反应过来,戳着她的脑袋,“病一好就生龙活虎的尽知道欺负人。”

林清清挑挑眉头,不搭理他,只把殷切的目光重新落在白之玉身上,“一会儿二丫佳丽来了,你只管和她聊,聊的内容天南海北都可以,切记一点——一定要顺着她的意思说,然后适当的提升一下话题品格,最重要的是让她与我签约,懂了么?”

白之玉摇头,“我觉得份封工作很适合你,为什么不是你去。”

“异性相吸的道理你不懂啊?”林清清替他整理了一下发冠,“乖啊,话我都放出去了,言而无信可不好。”

“让我来让我来。”赵崎伸过来半只脑袋,风骚的摸摸鬓角,“我最喜欢跟漂亮姑娘说话了,二丫双眸柔情似水,迷离梦幻,是我的菜!”

“那也有可能是用眼过度眼疲劳,有时间你还是多给她推荐推荐南街铺子的霸王龙去屑洗发水吧。”林清清猛地回头,冲旁边的雪儿道:“你记得去把广告费收了,咱们这儿现在可不做亏本的生意。”

“我就是想给她推荐,也得有机会吧,之玉和她接触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呗。”赵崎笑的贱嗖嗖。

林清清把掌心抵在他的额头上,疑惑道:“温度正常啊,没发骚啊?”

“有他至少不会冷场,听他的吧。”白之玉抿唇淡淡一笑,“还是他更油腔滑调一些。”

林清清沉思片刻,点点头,“也是,单让你一个人去接客,还是第一次,是有点为难你了。”

很快她话锋又一转,“但是我也得去,那厮实在不靠谱,你一个人我还放心,若搭个他,没人拦着房顶都要给我拆没了。”

于是,当一号佳丽王二丫步步生莲的走进竹林幽静,里面的矮几前端端正正坐着三个神色各异的人。

白衣男子淡漠疏离,玄衣男子一脸探究,淡蓝色襦裙的女子巴结讨好的露出八颗牙齿。

“哎哟,这不是如花冠军嘛,快坐快坐。”林清清使劲冲二丫抛着媚眼。

“姑娘,你眼睛不舒服么?”二丫却丝毫没有领情,自顾自半跪在矮几对面的软垫上。

你才不舒服,你全家都不舒服,近视散光白内障,青光老花眼疲劳。心里妈卖批,林清清只得勉强一笑,“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李公子,恭喜你哟。”

二丫望向一袭白衣的白之玉,双眼蓦然泛出点点星光,“李公子,真的是你么?我从小就是听你的故事长大的……我母亲也是……你的诗我还会被几句……村里狗蛋也喜欢……狗蛋还有个姐姐……”

眼见着话题扯向九霄云外,林清清忙干咳几声,“二丫,别光顾着激动,见李公子一面不容易,你说点重点啊。”

“我说的就是重点啊!”二丫佳丽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很是不悦,转头又看向赵崎,疑惑道:“你们是谁?我只是来做李公子的心理辅导的。”

“我!左护法!”赵崎豪气冲天。

正当林清清以为他至少也得给她说个右护法的名号来,而他只是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她,公子座下首席大丫鬟。”

她忍,首席大丫鬟至少还有个首席和大做修饰,身份地位也比其他丫鬟体面尊贵。

“二丫,李公子的嗓子突然坏掉了,不能开口说话,所以临时找我做他的代言人。”说着林清清飞快的比了个“八”的手势放在下巴上,“我为自己带盐,我的好佳丽,心里有话你对我说。”

二丫拉扯嘴角一声轻蔑的笑,“你懂什么,我只和天下第一公子说话。”

“看不起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林清清怒觉被忽视,眼神中有些愤愤,“就拿你的头发来说,有时间多用用霸王龙去屑洗发水,和那个飘顺一起用,省的日后再甩头,漫天白花花的头皮屑子。”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二丫瞬间从地上直起身子,隔着矮几就朝林清清抓来。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抓胸龙爪手?神功护体!林清清双手抱拳护在胸前,用刘胡兰英勇就义的眼神怒瞪,做好应战姿态。

谁知二丫的双手举在半空中瞬间变成拱手祈求的姿势。

她咽了口唾沫,“姑娘啊,求赐教,我这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实在难打理,心中有万千痛苦更与何人说,多亏遇到你啊!”

接着一场挂羊头卖狗肉的李公子特殊心理咨询变味,成为了女子打理头发经验分享会。

“头发长,没关系,要勤洗,也不能太勤,三天一回吧,夏天可以频繁点,最主要是配合洗发水,选对适合自己的才是关键,针对你这个情况,南街铺子的霸王龙去屑洗发水更适合你,Duang Duang Duang,头发一下就清爽了。”林清清语重心长。

二丫双眼冒星,追问:“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飘顺,怎么样?”

“最适合你这种长头发,用了保准不干燥不打结,人群中你就是最闪亮的那颗星!”

“在哪买?好买么?我可一定要试一试。”

“来来来,你先签了这份合约,往后无条件支持佚名馆的活动,合约期满之内不能私自接别家活动。”林清清笑的一脸奸诈,递上早已准备的合约书。

二丫二话不说,拿来猛按了个指印,迫不及待道:“依你都依你,那霸王龙和飘顺效果到底怎么样啊……”

第六十一章:时尚走秀

陆续与如花杯选美大赛取得名次的各位佳丽签约后,林清清又开始施行下一个胆大的计划。

“尤掌柜,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啊,咱们这次不收你的广告费,只要你肯把衣服借我办活动,我负责哄抬物价,盈利五五开,包您赚个盆满钵满。”

“彭掌柜,你这绸缎铺子总让别人挑来进去的,摸坏了料子可怎么办,我这边找人给您试穿,往后大家来挑的时候可都心中有了计较。”

“金掌柜,您铺子里的金银首饰好些都落灰了,不如赞助些给我办活动,有哪家富贵太太小姐看上的,我直接介绍到您的铺子里来。”

“魏鞋匠,我在你这儿定制十双高跟鞋,这是草图,可没有工钱,不过日后保证你因为做高跟鞋的手艺日进斗金。”

“柳掌柜,这胭脂眉黛唇脂膏鸭蛋粉……”

东南西北四条大街能叫的出名的铺子都挨个被她剥削遍,甚至有一日误打误撞进白家在太河的绸缎铺子,惹得赵崎乐不可支,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咧。

好在之前如花选美大赛插播广告很成功,这一次各家听说她来拉赞助,脑袋削尖了也想往前挤,纷纷砸出重金做广告费。

终于在一个万众瞩目、灯火辉煌的夜晚,佚名馆再次爆发出鼎沸人声,林清清再一次被涂抹上艳红的胭脂,高声宣布:“第二届雷的嘎嘎叫大秀现在开始。”

作为开场大秀的自然不能是一般人,火辣马如花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昂首挺胸走出来。

说书张做即时评论,“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一号模特马如花,她头上戴的是双蝶点翠镶宝石双股钗,修身的石榴裙来自尤掌柜热情赞助。”

马如花绕场半周,定点在T台正中央,缓缓打开双手,露出媚而不俗的笑容。

“一号模特一招白鹤亮翅,为我们展现了今年红遍太河的最新花样,这款绸缎的提供者是绸缎庄的彭掌柜,有意向购买的人可以在我这里交定金。”林清清拿起小本本混入围观人群当中。

马如花一耸肩回身,转头又媚眼如丝的扫向下方,成功引起了阵阵欢呼声。

在她回身走到T台一半的时候,二号模特从舞台后方缓缓而出,两人汇聚在一处的时候互相击掌,自信的笑容洋溢在脸上。

“紧接着向我们走来的是二号模特,她脚上所穿的高跟鞋来自于魏鞋匠独家赞助,这款鞋子根据您不同的需求可接收定制,定制唯一指定地点归佚名馆所有。”说书张慷慨激昂。

二号模特来到定点位置,双手放在左胸前比出爱心的姿势,冲着台下猛抛媚眼。

台下顿生许多吸口水的声音。

笛子模特主打清雅古风,一袭青衣,长发披肩,仅用最简单的布带束发。她手执竹笛,施施然的飘到定点位置,幽幽道:“以竹会友,平生夙愿。”

重新回到台上的林清清不放弃任何一个打广告的机会,“感谢北街乐器铺为我们赞助的道具,学乐器,从娃娃抓起,人生绝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卖惨佳丽今日也十分给力,不再哭哭啼啼,改走帅气路线,一身棕色牛皮猎装,手握长弓,背后还背着个箭筒。

“穿了定制猎装,从此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挨打啦,睡嘛嘛香,一口气十里地都不喘。”她把长弓往胸前一横,“请认准老公鸭牌,嘎嘎。”

话声未落,天空中突飘落瓣瓣花雨,一条白绫从舞台后方破空而来,卖惨模特慌忙退到一旁,紧接着有模特从后台快步上前,卷起地上的白绫朝天上抛去。

说书张抓住机会解说,“感谢十七号模特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她身上所穿的一袭白衣来自于北街的棺材铺,百年老店值得信赖!”

广告打多了观众难免失去兴趣,林清清忙跟着补充道:“十七号模特一个鹞子翻身稳落T台中央,左一招飞龙在天,右一招白虎掏心,伴随着漫天花雨美轮美奂!”

在众人的期待中,终于迎来闭场秀,呼声最高的长发模特踩着鼓点应声而出。

她身穿鹅黄色的镶珍珠描花纱裙,如瀑布般浓密黝黑的长发一直垂到脚后跟,步步生风走至T台最前方,气场强大。

清风微微扬起她浓密的头发,她妖娆一撩身侧长发,右手轻放在唇间,抛出个飞吻,“自从用了霸王龙牌去屑洗发膏,头上都变得轻松许多呢。”

“大家请看!”说着她退后一步,微微躬身,双手撑膝盖,又顺又长的头发倾泻下来,被她拧成一大股,随着脖子剧烈的转圈,大辫子跟着一圈圈打转,“没头屑,Duang Duang Duang!”

林清清在一旁看着,不知是哭是笑,忙推了她一把,“收住收住,快推下去,摇坏脖子算工伤,我还要赔钱的。”

长发模特应声施施然而去,退至后台,台下激烈的掌声响起,漫天又纷纷扬扬粉红色的花瓣雨。

在唯美梦幻的场景中,参加“第二届雷的嘎嘎叫大秀”的所有模特神采飞扬的走上T台。

个个做挥舞衣袖、比心、飞吻、抛媚眼的姿态,趁机还打起广告,“支持我就买我身上的衣服、首饰、高跟鞋啊。”

这次大秀没有奖金可言,除过固定的出场费,每位模特还可以拿到身上所有东西卖出的分成,难怪她们这么上心。

而台下的观众除过男子,还有很多富家太太和小姐,佚名馆还专门贴心的为她们隔出一片区域,挂着薄薄的帷帐,与鱼龙混杂的区域分开。

在一片人声鼎沸中,林清清林清清嗓子,“药药切克闹,今朝有酒今朝醉,手上有钱赶快花,男人要对老婆好,女人更要爱自己。药药切克闹,有钱就往身上投,不要等成黄脸婆,小三上位花你钱,霸占丈夫打儿子!”

她异常兴奋,双手摆出摇滚的经典手势,“嘿嘿哟哟,我说衣服你说要,我说首饰你说要,我说鞋子你说要,你们都说要要要!衣服!”

“要!”台下竟从女子区域传来一片欢呼。

“首饰!”

“要!”

“鞋子!”

“要!”

“男人们的欢呼声在哪里,我们的姑娘不好么?你们不爱老婆么?”林清清大喊。

“要要要!”台上台下的呼喊声响成一片。

第六十二章:互相发难

竹林幽静里赵崎笑的前仰后合,“这也可以?没人告她哄抬物价,强买强卖?”

瞬间过后,他就疼的“哎呦”连天叫,“好林清清,我错了,错了还不成么。”

林清清奋力揪着他的耳朵,“背后说人坏话可是不道德的,我虽是蛇皮操作,可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里存在强买强卖了?”

“前些日子听闻有个什么如花选美大赛,人人都夸神奇,我还不信,今日一见这……大秀,倒是我孤陋寡闻。”赵逸今日也来了。

对于他,林清清总有些忌惮,努努嘴松开赵崎,讪讪的坐到一旁,“是有名字的,叫雷的嘎嘎叫,为办这两场活动,我可花了不少功夫,不出彩岂不是做无用功。”

赵崎刚被她松开手,又戏谑道:“是是是,冲到之玉的铺子里拉赞助,你还不如找之玉,别说几件衣服几匹布,整个店都给你。”

“赵崎!”林清清愤愤的尖叫一声,伸手又去揪他的耳朵,“我要知道是他的铺子就不去了,那不是不知道么!”

她手还没揪上赵崎的耳朵,“啪”的一声脆响,就被人重重拍打下来。

叶倾正举着右手,怒瞪她,“说话就说话,好好的动什么手,他毕竟是尚书家的长子,皇后娘娘的亲侄子,总动他像什么话?”

她与赵崎的事情,林清清也有所耳闻,这还没结婚呢就护起食儿来,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只得无奈苦笑。

“叶倾!”赵崎却拍桌而起,“你还知道好好说话别动手,那你每天追着我打算怎么回事,刚才打他又算怎么回事?”

不过都是开玩笑的事情,林清清见他面有怒意,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出声阻拦,“赵崎,别凶,叶小姐跟我玩呢,我都没当回事儿。”

“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用不着你装好人!”叶倾望向她的目光却更愤恨了。

赵崎正在气头上,甩开她的袖子,“我赵崎太河城的名声不好自己知道,不学无术,胸无见地,可就是担得起义气二字,谁骂我打我可以,就是不能欺负我的朋友!”

他一指林清清,“她就是我的朋友,所以她与我如何相处别人管不着,但谁也别想欺负她。”

心头渐渐萌生一股暖意,林清清小声劝解道:“大家都是开玩笑,怎么说急就急起来了呢,快坐下喝杯茶……”

“闭嘴!”叶倾愤愤的瞪了她一眼,又恶狠狠的看向赵崎,“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都给我等着,我告我爹和皇后娘娘去!”话罢,转身已出竹林幽静。

赵崎也懊恼的往地上一坐,林清清就十分担忧的看着他。

“林姑娘不必自责。”赵逸气定神闲的喝口茶。

王贺接过话头,“是啊,赵崎这两日正在火头上,家里婚事逼得紧,即使没有你,他也得找人发火呢,叶倾算是撞在他的刀刃上了。”

林清清狐疑的转头看向身侧的白之玉,又听他解释道:“赵尚书断了他的开支费用,皇后娘娘又三头两头的派人说教,撮合他和叶小姐,所以他有些着急上火。”

他说着微微握起她的指尖,“你不知道,倒是吓到你了。”

“钱的事情咱们凑一凑,他平日大手大脚的没过过拮据日子。”林清清叹了口气幽幽道。

他又轻笑起来,“若真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他能放着我这个大便宜不占?钱是小事,可这桩婚事无论如何他也推不开。”

“是啊。”赵逸突然意味深长的一声附和,“别说皇室婚姻,就连两个大家族联婚,也不是一张嘴就能说得清。”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在说赵崎的事情,怎么又牵扯到皇室婚姻上,而他又是把她与赵匡堰先前的事情知道个大概的,莫不是在传递什么意思,别痴心妄想?

林清清循着他的声音望过去,冷笑道:“三皇子好缜密的心思,只可惜吞吞吐吐的话要说给聪明人听,我这样头脑简单之人可听不懂。”

她缓缓起身,冲着白之玉微微颔首,而后踱步而出。

大厅里早没了人声鼎沸的景象,钱掌柜正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雪儿就在一旁念各项进出账。

“怎么样?”她问。

钱掌柜拨完最后一个算牌珠子,长长出了一口气,“一千七百两,不如上次好,但也顶咱们几日收入了。”

林清清点点头,似早有预计。

他又追问:“是不是这个方案不可行啊?我还以为这次要比上次赚得多,毕竟外面都把咱们传的神乎其神的。”

“这很正常,选美大赛还有花票可以卖,时尚走秀就是干看,赚的不多可以理解。”林清清稍作沉思,“不过,时尚走秀可是打品牌名气的好办法,你注意到没有,这次来了好多夫人太太。”

雪儿捧着账本恍然大悟,“是啊,早先来了这么多女人的时候我还好奇,倒都是衣服饰品把人给吸引过来的,坐着坐着就点了许多小吃果酒,走的时候还赞不绝口呢。”

林清清点点头,“对啊,其实只要心思拿的准,女人的生意是比男人好做,经这场大秀,我想应该会打开女性的市场。再者咱们和很多店铺都定了合作关系,这在未来就属于隐性收入,目光要放长远。”

钱掌柜一拍脑门,“还是你想的周到,男管外女管内,各家的财政大权都在太太手里拿捏着,男人的应酬交际咱们已经拉拢过来,如今能把内院办酒席的生意也接过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是这个理儿。”林清清的目光突变得雄心勃勃,“只吸引人气不赚钱的生意我可不做,与一品天下的大战还没结束呢,听说他们可让我家雪儿受了不少委屈。”

“就是就是。”雪儿听见她说到自己,大眼睛委屈的眨巴个不停,“他们抢走了客人,佚名馆生意冷淡,钱掌柜就总拿鼻孔对着我!”

林清清摸摸她的脑袋,“放心,我给你出气,不就是争客人么,就没有我想不出的主意。”

赵掌柜立马谄媚的冲她笑,“你可是想到什么好办法,说出来给我也见识见识,别说每次的主意就属你的最新奇。”

林清清不答他的话,只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雪儿刻意垂下的脑袋,目光悠远。主意嘛,有很多,既有这么多美女坐镇,不赚钱怎么成?

第六十三章:主播养成

杀人越货,逼良为娼的事情,林清清自然不会做,但美女们要赚钱,肯定得小小的出卖一下色相。

她把与佚名馆签约的所有佳丽聚集到二楼,挨个打量过去,不错,很不错,各个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

她清了清嗓子,“各位也算是我旗下的艺人,想必选美大赛和时尚大秀都让大家尝到不少甜头吧。”

头发特长的王二丫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样子,代表众人发言,“林姑娘的恩情我们自然忘不了,白花花的雪花银不说,霸王龙和飘顺都很好用。”

林清清点点头,“那就好,大家记得我的恩情,我也记得大家的帮助,佚名馆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离不开大家的努力。所以现在有个发财的机会,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们,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谁还能跟钱有仇啊?马如花脾气火爆,直爽的笑道:“林姑娘开什么玩笑?买衣服鞋子、胭脂水粉、包包香膏,哪个不需要花钱?我们正愁赚不来钱呢!”

众人闻言,皆是连连附和,“就是就是,我们可都记住您那句话了,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没钱还怎么好啊!”

林清清冲她们颔首,露出满意的微笑,沉声道:“很好,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觉悟,有追求才能有努力。”

她稍作停顿,继而继续露出浅浅的微笑,“所以今天我要给你们介绍份新工作——时尚女主播,挣钱多少全凭各自本事。”

有人发出小小的惊呼声,疑惑道:“这是个什么工作,我们都从未听过。”

“这个工作有它的职业特殊性,就是在人面前展露一些自己所擅长的东西,换来别人的打赏,我提供的平台收取分成。”她不厌其烦的解释。

有胆小怕事的姑娘已经想歪了,沮丧着脸支吾道:“林姑娘,我们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过火的事情可做不来。”

林清清挨个戳她们的脑袋,“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过火的事情你们想做,我还不组织呢!身为新时代的好青年,拒绝黄赌毒,人人有责嘛。”

“那会不会特别难啊?我们大多数人都不像花娘们能歌善舞。”又有小姑娘睁着懵懂好奇的眼神望向她。

她一把拉来王二丫,“就拿二丫做例子吧,选美大赛的时候她说自己的特长就是头发特长,这就算她擅长的东西嘛,对着观众甩一甩,只要有人肯打赏,银子少不了她的!”

“还有马如花,骂账虽然是个清奇的特长,但架不住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反正我就挺喜欢的。”她又走到马如花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以资鼓励。

“真的?她骂人都可以,那我打嗝响岂不是更可以了?”打嗝佳丽和马如花积怨已深。

“可以,可以,都可以。”林清清拍掌吸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力,“拿出手的东西不一定非要是琴棋书画、歌舞作诗这种高雅的东西,我们要打造雅俗共赏的直播平台,针对那些恶趣味没品味的大老土嘛!”

“那我们该怎么做才好?毕竟谁都没有经验……”笛子佳丽柔柔弱弱的问。

“所以这才是我把你们召集来的目的,不会不要紧,只要有一颗肯学的脑子和想赚钱的心,为期一个月的少女系时尚女主播养成计划免费送给你们。”林清清真诚的摊开双手,谆谆善诱。

“好啊,好啊,我要参加!”屋子突然炸开锅,所有佳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林清清变出一只教鞭,“既如此,那我宣布养成计划现在启动,在入营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既是你们的老板,也是你们的老师,若是谁不服管教就取消名额。现在!列队!”

随着一声哨响,各位佳丽按照各自大小排成三排,名气最响亮的王二丫和马如花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担任正副队长的职位。

“我先考考大家,刚才我已经给大家说过直播的时候要各展所长,谁能说说这是为了什么?”林清清神情肃穆,颇有一番严师的味道。

“为哄台下的客人们高兴嘛。”王二丫依旧最先发声。

林清清摇摇头,“哄客人高兴是我们的职责,但却不是最终目的。”

马如云顿时眼睛一亮,高高的举起手,“我知道,买衣服买包包买胭脂都要花钱,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为挣钱。”

“我看好你哦。”林清清露出个满意的微笑,摊开双手微微摆动,“对,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赚钱,为我、佚名馆赚钱,更为你们自己赚钱!”

“所以,大家互相勉励。”她绕着队伍转了一圈,“接下来我给大家讲的内容非常重要,该掏出小本本的就记,脑子好的请自便。”

成为女主播的第一步,穿衣打扮下功夫。接下来的三天,东街胭脂铺柳掌柜友情客串,从面上妆容讲到头发如何盘,衣服鞋子怎么搭配,发饰耳坠的协调性,事无巨细。

第四天,二丫绾了个特别适合她圆脸的发髻,如花穿着一袭绯红对襟长裙,媚态中还有丝丝男子英气,笛子美女手执竹笛,发间的青色缎带衬托的美人更加清秀。

林清清很满意的面向一屋子的姑娘,笑着点点头,“看到大家实现质的飞跃,我很满意,但空有外貌是不够的,接下来我给大家培训一下最基本的才艺——唱歌,其余的请大家自行发挥。”

说着她手捧玉米棒子,开始撕心裂肺的干嚎,“对面的哥哥你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美女很特别,总有一个适合你……”

有人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个之前在画舫卖艺的姑娘。

她十分为难的看着林清清,“不如我来给大家教吧,各种小腔小调我都会一些。”

唱歌本来就不是林清清的特长,准确来说她除过做饭,再没有别的特长。忙不迭点点头,讪讪的笑道:“唱歌的事情由你们内部消化,今天我就给大家讲一讲主播届的话术。”

她得意一笑,“大家可别小看话术,说话那可是有深奥学问的,来,大家跟我学。小哥哥们谁家有小花小草给刷一下呀。”

众人一愣,反应过来忙漠然的跟读一遍。

“这样是不行的,要带感情的说出来,微笑眼波流转。再来一遍,麻烦右上角点个关注啊,求跑车求游艇……”

第六十四章:培训计划

女主播养成计划紧锣密鼓的进行中,赵崎又跟闻到腥的猫儿一样,日日流连在佚名馆插科打诨,好不自在欢乐。

“欢迎新来的小哥哥,喜欢的请点关注,与主播进行互动仅需一百支玫瑰,一百您买不了吃亏,一百您买不了上当,喜欢的点点关注。”这是林清清在教如何热场煽动气氛。

“来,注意眼神,可以妩媚,可以清纯,可以蔑视,可以热情,唯独不能露骨,时刻把握住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文化精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是临时加赠的心理辅导课程。

“最基本的游戏有真心话大冒险、狼人杀、猜拳、萝卜蹲、跳格子……大家要记得给干巴巴的直播活动融入有趣的内容。”林清清很是语重心长。

她继续道:“还有手势,要能拉动观众的情绪,尽量营造长期稳定客户,多留意潜在对象。”

“这个我会我会。”课堂氛围很好,有姑娘激动的举起手来,右手捏成兰花指,捏着只香帕肆意挥舞,“大爷,快来呀,快来呀……”眼神妩媚,似带着钩子。

“首先我要对这位美女的表演欲提出赞扬,其次她也很有职业素养。”林清清面带微笑的看着那名姑娘。

话锋一转,“可惜她用错了地方,咱们这里不是青楼,最重要的是大家要谨记我刚才说的不能露骨,大家都是主播届的女王,一定要端起架子来。”

她说着大拇指和食指错开捏在一起,“跟着学,这是比心,说花花草草走一波的时候可以用上。”

接着双手做捧心状放在胸前,“这是捧心,有人刷玫瑰的时候配以媚眼送出,可以做成动态,大家也可以根据自己想法创造,半个月以后,第三届脑秀逗直播大赛,你们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星,财富、追捧、美名都属于你们!”

王二丫听得心潮澎湃,立马一把撸开发簪甩开一头长发,“这是我的招牌动作,我抖我抖我抖抖抖,抖出一头乌黑浓密好头发,霸王龙,你值得拥有。”

林清清闻言,赶忙给身边的雪儿递眼色,“一会儿去跟这家商铺打招呼,下次直播大赛广告费要收双份,这已经超出正常赞助的待遇了。”

打嗝美女上前一步,“我也有,我也有!”说着极其响亮的一个打嗝声响起。

她面露得意的说:“幸好今天中午吃得多,许久未有如此酣畅淋漓的感觉啦。”

林清清僵硬的嘴角抽了抽,勉为其难的拍拍她的肩膀,“精神可嘉,值得赞扬,再接再厉!”

打嗝美女很是感动的拉起她的手,“伯乐之恩,难以忘记,互相共勉!”

“林姑娘,你帮我也想想啊。”马如花立马就拉起她另一只手,似有嗔意,“她们都有招牌姿势,可我的特长是骂人,这可如何是好。”

林清清为难的看了她一眼,心中很是混乱,骂人总不好冲观众竖中指、吐口水吧。

她思思量量许久,终小心翼翼的劝道:“如花,不一定每个人都要招牌姿势,你的特长已经很招牌很清奇了……”

不待她说完,马如花却不依,“不行不行,如今我也是有身份的人,坊间拿我做彩头,赌我一定是脑秀逗直播大赛的冠军,我自己还买了十两呢,怎么能比别人少姿势。”

什么?这事还炒进赌坊了?那不就和欧冠中超世界杯买体彩赌谁嬴差不多,要不要买几注?

林清清想着,转头去看赵崎,却见他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一屋子莺莺燕燕锻炼眼神、手势,丝毫没有过来搭话的意思。

只得再次陷入沉思,马如花的嘴皮很利索,骂起人来很厉害,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有了!”她双眼突然迸发出智慧的火花,双手比“六”,来回摆动,“快看,我给你独家定制的姿势,你骂到得意处就比这个姿势!”

“可有什么叫法?”马如花表示不解。

“你一边比,一边大喊六六六,这个姿势就叫六六六,谁给你送游艇刷跑车,你也可以比。”林清清兴奋地手舞足蹈。

赵崎终于被她吸引,划着酒拳就走过来,一脸戏谑道:“五魁首,六六六,七个巧,八匹马啊!怎么要不我给你整两盅?”

林清清懒得与他白话,充满鼓励的眼神只落在马如花身上,“去练习吧,一定要带有感情,我看好你哦,六六六!”

马如花笑容灿烂的回应她个“六六六”,动作幅度之大很得真传精髓,而后拂袖而去。

“你啊你,得亏之玉最近忙,不然他看到你这副样子指不定得吐血。”赵崎拿起一只游艇小道具,“这都是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

林清清一脸得意的拿起只小跑车,“你就说新奇不新奇,之前有没有在其它地方见过?”

赵崎摇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就对了!”林清清猛然高举双手,“我就要做引领大梁时尚潮流的老佛爷,选美走秀直播一个都不能少!金银珠宝翡翠全部都滚到荷包里来!”

“钱什么时候能挣到头啊,女孩子迟早要嫁人,你也不必这么辛苦。”赵崎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关心。

林清清心头一暖,还是伸出只手指头,笑的一脸毫不在意,“非也非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钱虽不是万能的,不够用却是万万不能的。”

她瞄了一眼无奈的赵崎,突想起什么,歪着脑袋笑道:“就拿你最近在我佚名馆里混吃混喝来说吧,我要催得紧,要到你父亲哪里去,仔细他打断你的狗腿。”

接着幽幽的叹口气,“所以说呐,钱到用时方恨少,什么都能改变,唯有真真切切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让人踏实。”

她突然摊开一只手伸在赵崎面前,一副奸商的狡诈模样,“什么时候还钱?再不还我可要算利息的。”

“你……你……”赵崎气结,双脸憋得通红,“往日待你不薄,临到生死关头还火上浇油!”

“对不起,亲兄弟明算账。”林清清倒是高兴,继而很是同情的拍拍他的脑袋,“依我说,你还是放弃垂死挣扎吧,女将军配浪荡子,我很看好你们哟。”

“你别提她!”说起叶倾,赵崎的脸色都煞白,“如今她就算催我的夜叉恶鬼一只,谁也别再我面前提她!”

第六十五章:虎女叶倾

“公……公子……庞……庞……!”台阶处突窜上来个面色慌张,做小厮打扮的人。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赵崎面前,猛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断断续续道“我……庞……庞……来……你……”

赵崎一头雾水的看着他,转头又问林清清,“他在说什么?”

林清清无语的回看一眼,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如何得知。

思及小厮重复最多的就是“庞”字,随即她立马发挥善解人意的性格,试探问道:“螃蟹?你想吃?”

小厮急的满头汗水,却说不出囫囵话来,只冲着她一个劲的甩头。

“难道是旁边?”旁边那不就是钱家酒楼,林清清大惊,追问道:“钱家酒楼出事了?”说着一个箭步就欲离开。

小厮急急的拉住她的手,仍旧拼命地摇头。

既然不是钱家酒楼出事,林清清缓了口气,拍拍胸口,再次猜道:“胖?你害怕我把你家公子喂胖了?”

“不会不会,他欠我的饭钱可不是一顿两顿,不喂他白菜叶子都不错了,你放心。”她冲着小厮露出“你放心,此类状况绝不会发生”的安慰眼神。

岂料他一把扑到赵崎面前,“公子……庞……是叶小姐冲着这边了啊!”

赵崎煞白的脸色多了铁青,一把拽起他的领子,“你说什么?叶倾来了?你怎么现在才说!”

说着他手猛地放开,小厮滑落到地上,他人就已经大步流星的朝台阶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嘱咐林清清,“你千万别说见过我……我……我先行一步了。”

“还不赶快跟着你家公子去,可别让他惹出什么事。”林清清忙搀扶起地上的小厮,顺手一推。

转眼间二楼又剩下一屋子莺莺燕燕,只剩下林清清无可奈何的叹息,这都闹得是什么事啊,一个明知推不开的联姻还要挣扎,一个明明喜欢还整日打打杀杀,连带的她这个无关人等都不得安宁,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赵崎在什么地方,给我滚出来。”楼下传来女子的一声娇喝,紧接着碗碟“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响彻馆内。

林清清默默摇头,果然是将门虎女巾帼英雄,连出场方式都这样大动干戈。

有人隐隐约约的回话,女子怒不可遏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说什么,他不在?骗鬼呢,我叶倾是那么糊弄的?林清清在哪,把她给我揪出来!”

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回话的声音也跟着变大,似有意在传递什么信息,“林姑娘不在馆内,她今日轮休。”

“放屁!”叶倾怒意更浓,“让她给我滚出来,别以为当缩头乌龟就能躲掉,不然我今天砸了她的店!”

林清清摇头,非也非也,首先即使要出来她也绝对不是滚着出去的,其次她是人,不是乌龟,更不会当缩头乌龟。

她回身看了一眼正在窃窃私语的众位美女,浅笑劝慰:“没事的,你们继续练习,直播的时间近在眼前,干巴爹!”

正说着,楼梯处又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人脑袋,快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来人正是负责馆里跑堂的伙计。

他小心翼翼的捂着嘴巴,压低声音道:“掌柜,您先去其他地方躲一躲吧,楼下有我们几个拦着,一时间出不了大乱子。”

“躲一躲?我要真躲起来,岂不是成人家嘴里说的缩头乌龟了。”林清清不怒反笑,对于叶倾这个心直口快又大胆的姑娘,她还有点点兴趣。

“刚才楼下一阵响动,可是砸坏了什么东西,我听着动静还挺大。”她笑着继续追问。

那跑堂就面露难色,支吾道:“门口迎人的玉屏风碎了一扇,金玉满堂外面摆着的琉璃瓶碎了一对,再就是……池子旁边的桌椅板凳磕坏了些。”

什么!林清清瞬间青筋暴起,姑娘力气了得是不错,可若是挡人财路那就另当别论。西域和田玉的屏风,外邦进口半人高漂洋过海的琉璃瓶,紫檀木的新桌椅板凳啊。

她双手狠狠合拢,皱着眉头道:“去把人请上来吧,底下尽是花钱的打扮,可别让她再弄坏了什么。”

跑堂担忧的表情浮现于脸上,“掌柜,您要不还是躲一下吧。”

林清清一摆手,“罢了,这是我的地盘,难道还能怕她不成,传出去招人笑话,以后谁来都当咱们是好欺负的,去吧,把人叫上来。”

跑堂应声而去,再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多了个杏眼怒睁,双颊微红的叶倾。

“好啊,你还真敢见我,说,赵崎在哪呢?”叶倾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跑堂,三两步站在林清清面前怒目以对。

其实林清清很想告诉她,干脆找根绳把赵崎拴在裤腰带上,走哪都带着,于她不用隔三差五费心费力的找人,于佚名馆不用干着做生意不赚钱的买卖,于太河城和谐稳定的社会还有好处,多么一举三得的事情。

可是思及赵崎临走一回头幽怨的眼神,她只能温和的笑道:“叶小姐,赵崎确实不在我这,您找错地方了。”

“怎么可能!有人可告诉我他最近大半的时间都耗在你这里,还敢骗我!”叶倾气的浑身发抖,上来就抓住她的衣袖,“今日你最好告诉我他在哪,不然先前的账现在的账,我和你好好算!”

赵崎拍拍屁股走的倒快,留下来这么大个篓子!被人攥着衣袖,林清清也渐生不耐烦。

她一把拂开叶倾的手,冷笑道:“姑娘若要算账尽管来,我楼下的东西虽然比不上皇宫里的,可也都是淘过来的精品,若不放点血您还真不一定赔得起。”

“我要与你算的账可不是这个账!”叶倾到底是年轻,三言两语被人噎住,一时只憋出这一句话。

“那就好笑了,往日我与你可没有金钱往来,今日你砸了我店里的东西,要算的账目不是这个还能是哪个?”林清清疑惑,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

“不还钱只能报官,我个平头小老百姓倒没什么还说的,但就怕您叶小姐丢不起这个脸,镇国公府更丢不起。”跟十几岁的孩子斗嘴,她渐渐还生出点斗志。

眼见两个人就要吵起来,忌惮于叶倾将门虎女的出身,二楼的各位美女渐渐开始担心起林清清,唯有佚名馆骂人特六马如花一马当先的冲上前去。

第六十六章:借刀杀人

“放你娘的狗臭屁!赵公子不喜欢你,你把气撒在林姑娘身上算什么本事!”马如花凭空而来一声娇喝,惊得在场的人齐齐把头转向她。

“你……你!又算是什么身份,胆敢这样和我说话!”叶倾原本清秀的面容已经被气成酱紫色,怒视全场。

林清清突觉得跟这些十几岁的孩子在一起,连她都有些生机盎然,忙一把拉住马如花,热情介绍道:“这就是我们佚名馆一张名嘴马如花!”

叶倾还真没想到她竟然煞有介事的介绍起人来,当即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话,只把愤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就是小孩子脾性,有个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林清清幽幽的叹口气,小声安慰道:“庞姑娘,赵崎现在确实不在这里,楼上楼下你都看过了,不若先把馆里的损失赔偿清楚吧。”

天大地大银子最大,放人直接走的话她可说不出来,玉屏风琉璃瓶哪一样不是花大价钱买的。

谁知听了安慰人的话,叶倾瞬间更是火冒三丈,“赔钱的事情本小姐自会处理,少不了你的,可咱们也得先把之前的帐好好算一算!”

她杏眼怒睁,满脸恨意,“赵崎与我早有婚约,这事你知不知道?”

林清清点点头,“听说还是尚书大人和皇后娘娘亲定的,太河城里谁人不知?”

“知道你怎么还敢三番五次勾搭他?我不管你与李公子、匡堰哥哥有什么关系,但想与我抢人,门都没有!”叶倾因为生气,浑身颤抖的厉害。

可这话说出来,倒让林清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勾搭?赵崎?还三番五次?

她思忖片刻,大约是这虎头虎脑的小姑娘认错了情敌,当赵崎天天来佚名馆混吃混喝,就是喜欢上了她。

随即清浅的笑起来,“庞姑娘,您会错意了,我从来不曾勾搭赵崎,赵崎亦不曾喜欢我。”

她顿了顿,一抹无奈的笑容浮现于脸上,“我们两的关系仅限于朋友,太河大魔王遇上乡村小野猫,狼狈为奸凑个热闹,绝没有您想的那种关系!”

“谁说没有!”叶倾眉头紧皱,“方姐姐都告诉我了,赵崎在你受伤的时候经常去李府看你,巴林石也舍得送给你,那东西别人摸一下他都舍不得的!如今更是三番五次往佚名馆来,皇后娘娘的话也不听,不是喜欢是什么!”

“我说你这个人没有完啊!”同样心直口快的马如花插在二人中间,不耐烦的撇撇嘴,“我还等着让林姑娘看六六六呢,姑娘说了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林清清拉住她的衣袖,“如花,你先带着她们到那边练习。”

话罢又转头看向庞落英,“您要真这么说,我也就只有一种解释了,我两确实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但这种眼是臭气相投,平日互相吐槽寻个开心还行,真说起喜欢,那确实是滑天下之大稽。”

对于叶倾这个脾气直爽的将门虎女,她反而更加喜欢,相处起来也比与赵逸之辈轻松,所以多得是一种大姐姐对小妹妹调皮的无奈。

“你所说是真?”果然三言两语就已经劝的叶倾怒气减半,但仍不全然相信。

林清清束起三根手指放在耳边,信誓旦旦,“我林清清对赵崎绝对没有男女之情,如若不然,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再不为人!”

“真的?”叶倾依旧持怀疑态度,但脸上的怒气只剩下三成。

接着她又懊恼的甩甩脑袋,“可是上次赵崎还因为你训斥我来着,我两虽然经常小打小闹,但毕竟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他从不曾那么对我!”

“傻孩子,这就是你不能抓住他心思的地方啦。”林清清瞬间知心姐姐附体,扮作语重心长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喜欢他?”

她见叶倾重重点头,又笑道:“你喜欢他,所以每日追着他打打闹闹,他对你也与对别人不一样,怎么没见过他那样对我呢?所以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没有爱。”

“他喜欢我?对我也与对别人不一样?”叶倾脸上的怒意逐渐消退殆尽,如今脸上迷茫的模样只惹的人想为她指点迷津。

“喜欢不喜欢还有待商榷,但待遇不一样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林清清笑眯眯的看着她,闻风丧胆,夺命而逃确实是种不同的待遇嘛。

叶倾脸上终现出雨过天晴后的灿烂相容,直爽潇洒的让人离不开眼。

她利落的一转身,欢欢喜喜的正准备离去,眼尾余光却扫到个淡青色绣竹叶的荷包,那东西十分眼熟,就突兀的放在桌子上,若不是刚才满心愤怒,也不会到现在才留意到。

她眉头轻皱,眯起眼睛似在脑海中思索的模样。

林清清顺着她的目光往过去,后背顿生一层冷汗,心里早已经哭爹喊娘,这该死的赵崎,真是嫌她活得太长,竟留下这么大个破绽在这里!

果然叶倾已三步化作两步走,一把将荷包攥在手里,咬牙切齿的质问道:“你还敢说没见过赵崎?那他的荷包为什么在这里!”

她猛地将荷包朝林清清扔过来,险些真砸到她,“方姐姐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巧舌如簧的下贱坯子,险些被你骗了去,你若与赵崎真没有什么,干什么编这些谎话骗我?”

如今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赵崎才是真正的缩头乌龟,遇事就跑,留下一河滩的烂尾工程让人给他擦屁股。

林清清在心里把他已经咒骂了十万八千遍,却不得不讪笑着对叶倾解释,“庞姑娘,你听我说,这都是情有可原的,赵崎……”

不待她说完,破空而来的凌厉风声响起,叶倾已红着双眼,单手执鞭,冲她扫来,“我打死你这个花言巧语的女人,竟然敢骗我!”

千钧一发,林清清即使嘴里有再多的好话,那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就势往地上一滚,堪堪避开一击。

“庞姑娘,这话确实是赵崎让我这么说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他撒气去啊。”事到临头,也不能怪她供出始作俑者。

谁知叶倾听了更是来气,紧接着又是一鞭子狠狠地摔在地上,“你还敢说你们没关系,他的话你就听,对我就敢胡言乱语的搪塞!”

第六十七章:美女救鱼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林清清苦着脸,一看情形不对,再顾不得让叶倾赔钱,贴着馆里的柱子躲开第二击,转头就往楼下跑去。

“有本事你别躲,嘴巴倒是厉害,跟我一对一的单挑一场啊!”叶倾紧追不舍。

林清清回头啐了她一口,“打不起我还躲不起,有本事你和我比骂账,动刀动枪的欺负我弱势群体啊。”

“死到临头还嘴硬!”叶倾涨红着脸,转眼就又要甩出一鞭,却被身后的各位佳丽齐心协力抱住。

林清清瞬间又争取到先机,已经跑到一楼的大堂里,仍不死心的冲楼上嚎叫,“欠我的银子记得还,小心我派人递帖子到镇国公府里!”

叶倾终于甩开缠了一身的美女,转眼就出现在楼梯口,五官扭曲的都变了形,“你敢,我今日就撕了你的皮,看你怎么去!”

“嗖”的风声再次响起,林清清总算能体会到赵崎每次闻风丧胆、落荒而逃是什么感觉,简直就是要命一般的存在。

“妈妈咪呀,谁来救救我!”

风声越来越近,连带着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片,佚名馆的门口处,逆光的阴影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她一把揪着林清清的胳膊甩到旁边,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横空握住长鞭,与叶倾两人各握一边,僵持不下。

“哇塞,雪儿你好帅!”林清清猛扑到雪儿面前,小迷妹的眼睛里充满委屈的泪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受欺负了啦。”

雪儿无奈的白她一眼,“还不是你让我去收霸王龙的双倍广告费!”

情况急转而下,对面握鞭的力道也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使出来的。叶倾猛的撤鞭,鞭子却仍纹丝未动,只能怒声呵斥:“你是何人?我的事情也敢管?”

“不是敢管,而是这事情我管定了!”雪儿猛地一扯,长鞭的那一头脱离叶倾的手,直直朝她飞过来。

她单手高举,稳稳握住,“庞姑娘若想比武,我奉陪到底,若是不想,那就速速离开!”

“不能……不能离开。”林清清瞪着委屈的大眼睛,眨啊眨,“银子还没赔呢,赔了才能走。”

“是,赔了才能走。”雪儿无可奈何的朝她笑笑,点头附和。

“你们!”叶倾看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向早已出现在对手手中的长鞭,气的跺脚,“你们人多欺负人少。”

“不是不是,武斗看她。”林清清指一指雪儿,再点点自己的鼻头,“文斗看我!”

她得意一笑,“当然文斗可不是作诗对对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我和你比骂账,所以说起来都是一对一,算不上以多欺少。”

叶倾的脸憋得通红,愤恨的看着林清清,“早知道我就多带点人,今天踏平你这佚名馆!”

“事后诸葛亮可不像话。”林清清摇头晃脑冲她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摆,“先把银子赔了再说,否则你今天就别想出这门!”

叶倾不惧怕她,却非常忌惮雪儿,一双敢怒不敢言的眸子躲躲闪闪,最终解开荷包“啪”的一声砸在桌上,“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非女子!”

话罢猛地撞开挡在门前的雪儿,夺门而出。

林清清不去看那荷包,只痴痴的看着雪儿,言语里尽是崇拜,“你还会武功啊,好厉害啊!”

“父亲是镖师,行走江湖多年,教了我些防身的技巧。”雪儿不以为然。

林清清突觉得哪里有问题,随即皱起眉头,疑惑道:“不对啊,那日在凤翔府的时候,你可没使出来什么独门秘技,怎么现在就会了?”

雪儿神色淡然的瞥着她,“那是你多管闲事,我还没有来得急出手。”

林清清的嘴巴大张,委屈的看向她,“说起来都怪我了?那日救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报,还说以后要……”

雪儿忙堵住耳朵,耸耸双肩,一脸茫然,“忘了,我说过么?”

第二日,赵崎照常来佚名馆混吃混喝,而林清清早已经在门口竖起上书“赵崎与狗不得入内”的木牌。

所以等赵崎站在外面哀哀怨怨的惨叫的时候,她掏着耳朵倚在门框上,冲木牌扬起下巴,“看不见么,还是视力不好使?来我给你念一遍,赵崎与狗,不得入内!”

她拖着长长的尾音,露出欠打的表情,“鉴于你缩头乌龟的表现,所以本馆对你施行特殊管制,你的屁股一日没擦干净,就一日不能入我佚名馆的大门。”

赵崎还想再说什么,她扭头冲馆里拍拍手掌,紧接着马如花就从里面走出来,声情并茂,分饰两角把昨天的场景还原出来。

“你敢勾引赵崎,知不知道我两有婚约在身!”这是怒不可遏的叶倾。

“知道啊,但是叶小姐你误会了,我和赵崎只是狼狈为奸的朋友。”这还是最初耐心和善的林清清。

“噼里啪啦。”马如花模仿东西被破坏的声音,“我打死你个花言巧语的小蹄子!巧舌如簧的贱女人,我今日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嗖嗖嗖!”几声破空声,马如花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啊啊啊!我的背,我的手,我的腿……”

林清清点点头,及时制止住她生生不息的表演欲,“可以了,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不能太夸张。”

马如花立马表示受教,从身后掏出一个小本本,认认真真的记下——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本子的封面赫然写着:林清清经典语录,上面还细细密密的记录了林清清在女主播养成计划授课里的金句,诸如小花小草刷一波,欧巴,撒浪嘿哟,六六六,游艇刷一波,走你……

赵崎恍然大悟,立刻紧张的上前一步,“叶倾昨天在这里闹事了?她……她的鞭子,很厉害,你没事吧?”

林清清伸手一推,再次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冷笑道:“托您的福,我还尚有一口气,可再这么闹下去,我如花佳丽刚才表演的就是我的未来境遇。”

赵崎为难的讪笑讨好,“我真没想到她这次找你发难,往常她找不到我也能息事宁人,你是知道我的,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林清清点点头,正当他欢喜无比,她又继续道:“确实是插朋友两刀。”

第六十八章:赵崎与狗

“好林清清,看在我往日待你不薄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一回。”赵崎仍旧不依不饶,也倚在门框的另外一侧。

迎面突然施施然走来个抱着狮子狗的年轻女子,林清清立马笑盈盈的迎上去,“柳掌柜,好久没见您啦。”

“可不是么,最近店里生意忙,我也好久没吃您做的菜,心里想念的慌呢。”女子说着,已经踏入楼内,跑堂的小伙计热情洋溢的领她进入美人何处。

赵崎立马不忿的指着门口立着的木牌,“不是写着我与狗不得入内么,怎么那小畜生都进去了,我还不能进去?”

林清清一伸手,楼里的伙计赶忙乖巧的递上一支炭笔。

她笑着走到木牌前,大笔一挥划掉“与狗”两字,得意洋洋的拍拍手,笑道:“这下好了!”

赵崎望着如今只剩下“赵崎不得入内”字样的木牌,眼里射出幽怨的目光。

“你别拿这副眼神看我,避难所哪里不好找,唯独我没身份没背景没地位,你还是少给我惹点事吧。”林清清满不在乎的转身离去,谁爱揽这差事谁去,反正她是怕了叶倾的鞭子。

可没想到晚间下班的时候,她才锁了门,一回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白之玉。

夏季的暖风拂面,明亮皎洁的月亮在地上投射出淡淡的月白色,耳畔尽是树叶被风吹得飒飒响声,他就唇角带着一丝朦胧的笑意站在那里。

“赵崎这厮也真是,自己说不过我,就找个能拿住我的。”她眼里似有嗔意,慢吞吞的走到他身边,“你也是来劝我的?”

白之玉摇头,“我虽受了赵崎之托付,但并非是来说服你的。”

他难得的露出狐狸一样狡猾的笑容,“我来与你商议一桩好事,若能成,谁的心头大患都能解决。”

林清清不解,“什么事情能难住你?还让你来与我商议,别人的事情我可管不上,仅叶倾和赵崎一桩就够我受的。”

“我正是为这桩事情来。”白之玉面带儒雅的笑意走在她身侧,“撮合赵崎和叶倾,往后就不用担心了。”

撮合他们两个?这点林清清倒从来没有想过,皆因赵崎每次听闻叶倾的大名都会闻风丧胆、脸色煞白,不过好像撮合成一对欢喜冤家,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她细细思索起白之玉的话,突然轻声笑起来,“只怕这差事原本是落在你头上的,你倒聪明,让我去卖力,你得名声。”

“早知瞒不过你。”白之玉跟着轻声笑起来,“皇后娘娘知我和赵崎关系好,确实是让我当媒人,只不过这事还是适合你来办。”

林清清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眼眸里浮现出浓重的戏谑之意,“您倒不如直说,李大才子不愿意当媒婆,费嘴皮子,派我这个小罗罗上战场。”

“调皮。”月光下白之玉的眼眸更加深邃,蒙着一层浓浓的宠溺,“左右这件事情还是你办合适,赵崎和叶倾都能欠你一份人情。”

林清清笑着摆摆手,“不敢不敢,赵崎还有可能,庞大小姐不杀了我就好,我才与她干过一架,她能听进去我的话就算不错了。”

“什么?你和叶倾交过手?”白之玉惊诧,急忙问道:“她可有伤到你?护国公孙女的武艺不可小觑。”

林清清摇头晃脑,满脸得意,“她有好武艺,我有过墙梯,怎么可能会白白吃亏于她。”

白之玉无奈的摇摇头,确实,她虽不会武功,可古灵精怪、机敏聪明有余,不是会受委屈的模样。

林清清手舞足蹈的描述起当时的场景,“当空一声犀利的风声,我只感觉背后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危急关头,雪儿从天而降,挽救我于危难水火中……”

白之玉静静的听着,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安慰林清清。“叶倾的武功不输等闲男儿,有她在你身边保护,是我操心了。”

林清清点头附和,“是啊是啊,雪儿出现的时候,我就见天边一道金光,我的盖世英雄从天而降,若不是我是个女儿身,干脆嫁她得了!”

“林清清,你可知她的身世?”白之玉突然住了脚步,面上的表情隐晦难懂。

林清清就静静地望着他,淡笑道:“知道一些,但不全面,我只知道她此时此刻是用心陪在我身边的,那就足够了。”

“是啊,是我唐突。”他迈步先行。

林清清紧紧的跟上去,“赵崎和叶倾的事情咱两就说定了,能成我得人情你得名声,但还要你多多出力才好。”

第二日,佚名馆门口写着“赵崎不得入内”的木牌被摘,赵崎就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仰天长啸道:“还是之玉够意思,说到做到。”

林清清白了他一眼,指指门口空落落的地界,“这事情我还没忘呢,日后你准得还给我!”

“好林清清,玉屏风又不是我打碎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她去啊。”刚进门就背了一身债的赵崎表示不满。

“正是因为冤有头债有主,所以我才找你!”林清清笑的一脸阴险,“我还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所以今日我就和你好好说一说其中道理。”

赵崎耍无赖的往软塌上一靠,嘴里叼片竹叶,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你要与我说什么道理?”

林清清坐在矮几前,淡淡的瞟他一眼,“就说你和叶倾的婚事。”

她顿了顿,似有淡淡的嘲意,“你欠的钱是越来越多,再拖下去我可怕你真是倾家荡产都还不起,所以咱们还是早点商量这件事。”

正在软榻上轻松得意的赵崎果然瞬间弹起,瞪着老大的眼睛看向她,“这件事情和我欠你钱有什么关系,连叶倾打碎的东西我也要还,你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林清清不屑的努努嘴,掰指头细数,“首先你没有钱,是因为赵尚书扣了你的花费用度,可赵尚书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呢,还不是因为你对叶倾的态度问题。”

她见赵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里的爽快油然而生,“整个太河城都知道你与叶倾的关系,叶倾砸了我馆里的东西,也是因为你的缘故,而你,这只缩头乌龟才是整个连锁效应的始作俑者!”

第六十九章:撮合冤家

赵崎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愣了片刻才喘着粗气反问道:“合着依你的说法,我现在不仅是自作自受,庞落英的事情也怪我了?”

“对头。”林清清故作从容的斟满一杯茶,转头看向他,“所有的事情,因为你而起,也应该因为你而落。”

她见赵崎脸上似有迷茫之意,问道:“叶倾与你青梅竹马,你不喜欢她?”

怎么每个人都问同样的问题!赵崎懊恼的垂头,神色一片颓废,“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我听之玉说,你们两是娃娃亲,你很小的时候便知道以后要娶她了?”她见赵崎点点头,继续追问道:“那为何现在才推脱闪躲?你若真不喜欢她,大可以直接说出来,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我也不是推脱,只是临到头好像所有人都在逼我。”赵崎眼眸里闪现纠结的眸光,“父亲逼,姑姑也逼,你是知道我的,我实在是烦躁的很。”

林清清淡淡一笑,“那就是说,你只是烦所有人逼你,而不是烦叶倾,你与她,终究还是有感情的。”

赵崎思忖着,微微一闭眼,他就想到那年父亲还只是侍郎的时候,姑姑也不是皇后娘娘,他随父亲去镇北将军府给老将军祝寿。

玉海棠开的正盛,满花园飘香,有个穿红衣服的小人儿在树下奋力练剑,那把剑需她双手合力才能抱住,只一会儿工夫就累得气喘吁吁。

他看痴了,直到小身影拿剑指着他,才好奇问道:“你个女孩子,练剑做什么,别人只轻轻一推你就会摔倒。”

小人儿不屑于他的问话,扬起的脸上满是倔强自信,“爷爷告诉我,保家卫国不一定都是男孩子干的事情,若有人现在能推倒我,十年之后再就没那么容易。”

春日的暖阳静悄悄流淌在她脸上,眉头轻蹙,不似寻常小女孩的娇柔,而是介乎于男女之间,既有女孩子的娇艳,又融合男孩子的英气。

他微微嘟嘴,“可是舞刀弄枪弄不好会受伤的,打打杀杀终归对女孩子不好。”

红衣小人儿抱剑直指他,“我乃镇北大将军之孙女,父亲亦常说巾帼不让须眉,我又岂能落在他人身后!”

孩童稚嫩的眉宇渗透出淡淡的倔强,一瞬间,他觉得她与旁人不同,如同夏日的眼光般刺眼。

回家之后,便追着父亲问,镇北大将军的孙女叫什么,这才得知那花园里一身红衣短打的小女孩叫叶倾。

父亲好奇,一问跟着也知道花园里的事情,只笑着感叹,“天赐的好姻缘,只可惜不是时机。”

等两年之后,父亲的官职位及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姐姐亦是进宫秀女的热门人选,赵家和叶家的婚事终于敲定。

那个时候他虽不懂什么是结婚,可他知道,结了婚两个人就要携手一生,他连做梦都是笑着的,与众不同的她终于是他的了。

可又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来越喜欢缠着他,这种纠缠让他觉得她仿佛唾手可得,就好比随手拈来的一枝花,得到没费多少力气,丢掉自然也不会有太多不舍得。

而不可否认的是,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还有她。

叶倾……叶倾……就好像他初遇她时的场景,满树的玉海棠落英缤纷,而她在树下蹩手蹩脚的练剑,又好像她的气质,英气不输男儿,行事潇洒利落。

赵崎猛然抬头,心底一片晴明,“是啊,我与她还是有感情的,毕竟从小长到大,青梅竹马的情分还在。”

“赵崎,你别骗自己!”林清清起身走到软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喜欢她,是因为她这个人,而不是什么荒唐青梅竹马的借口。”

“你刚才在想什么?”她咄咄逼人,“如果时光倒流,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你能拍着胸口保证,叶倾这个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一点心都不动?”

赵崎愣愣的看着她,是啊,时光倒流,假若那年那抹鲜红的小身影没有出现在芳香满园的玉海棠树下,而是如同现在这般模样亭亭玉立的就站在面前,他,能不心动么?

他摇摇头,艰难的开口:“你说得对,吸引我的从头到尾都是她这个人,即使没有那些青梅竹马的境遇,我大概还是会动心吧。”

“不是大概!”林清清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而是一定,以你的性子,全天下还有谁能让你收敛几分,爱是克制,她对你不止是感情,还有适合。”

她的眼里渐渐蒙上一层水汽,相爱容易相守难,“赵崎,有个爱你的人不容易,你还在犹豫什么?”

她缓缓蹲下身子,平视着赵崎的眼睛,“有些事情,不要错过,因为一错过或许就是一辈子。”

赵崎眉头轻蹙,也回望着她,“我从没有犹豫……”

眼神里似有矛盾挣扎,缓了片刻才接话道:“只是习惯了这些年她对我的纠缠、依赖,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

林清清微愣,曾几何时她也觉得李壮对她的好顺理成章,毕竟她曾在他最危难的时候救过他,而他也在她耳边说过那些情话,不就该顺顺利利的在一起,可现在呢?

她气愤,伸手推了赵崎一把,“没有谁对谁的好,是理所应当的,叶倾是,白之玉是,李壮亦是,不要仗着被喜欢就肆无忌惮!”

脸颊处好像有滚烫的水滴滑落,她猛地回头,小声呢喃道:“我的错误,希望你不要再犯一次,人生如白驹过隙,又如沧海桑田,可遇到爱的人,真心不容易。”

主动点又能有什么呢?是脸面重要,还是携手一生的人重要?如果没有那些年的骄作拖延,或许一切又是不一样的结局吧。

她又猛地摇摇头,苦笑哀叹,怎么会不一样,他是高高在上、沉默冷峻的七皇子,她只是个厨娘,从前没能在一起,往后就更不可能。

“白驹过隙?沧海桑田?不容易?”赵崎一遍遍的重复她的话,猛地一个激灵,恍然大悟,从软榻上扑到矮几前,“我懂你说的话了,我这就找叶倾去!”

林清清低低的伏在桌子上,面上皆是冰凉,伸出只手拽住他的胳膊,“先把叶倾叫到我这里,我还有些话要与她说。”

话罢无力的挥挥手,“你走吧,我有些累了。”

赵崎应声而去,屋里瞬间清冷下来,她微微的佝偻着身子趴在矮几上,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第七十章:过河拆桥

不知赵崎是怎样和叶倾说的,但他们再来佚名馆时,已出入成双成对。

这场景倒是稀罕,林清清笑的前仰后合,握着茶杯的手止不住乱晃,就连几滴温热的水溅在手上也不自知。

“什么事情,也值得你笑的如此高兴。”白之玉替她拂开手上的茶水。

林清清依旧笑的春光满面,大声嚷嚷道:“我突然觉得赵崎和叶倾很像猫和老鼠,往常只要听到名字就闻风丧胆、脸色煞白,可惺惺相惜起来亲热的又像一家人。”

“喂!你有完没完!让我叫来人,你又只顾着打趣我。”赵崎谄媚的替叶倾摆好软垫,才兀自坐在一旁大献殷勤。

“瞧见没有?”林清清冲他扬扬下巴,笑着对白之玉道:“我竟看出他有点小鸟依人的味道,只可惜身形体重差了些。”

“你再这样没完没了,我……我……”赵崎几个我说出来也没想出后话,只把头愤恨的引向叶倾一方,“你看看,我平日就是这样被她打压的,你鞭子在哪里?匕首在哪里,快替我好好教训她!”

叶倾十分问难的朝林清清看过来,对上她清澈中带有一丝戏谑的眼神,不好意思道:“林姑娘,他就是这样,总没个正形。”

林清清点点头表示同意,笑道:“所以说,太河大魔王自有巾帼女英雄来降,换了你谁都不行。”

话罢,她冲白之玉和赵崎摆摆手,“你们先去隔壁的雅间坐一下,我有些话要对叶小姐说。”

赵崎恋恋不舍的看了叶倾一眼,转头又恶狠狠的瞪她,“你快些说,可不允许欺负我家叶倾。”

谁敢欺负将门虎女啊,林清清无奈苦笑,见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珠帘后,正打算开口,叶倾却已抢占先机。

只见她从软垫上起身,双手抱拳,神色郑重道:“林姑娘,那日的事情是叶倾莽撞,险些伤着姑娘,在这里我给您赔罪了。”

林清清忙跟着起身,托住她的手,“叶小姐客气,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毕竟没有伤着人。”

“姑娘宽宏大度,更显叶倾莽撞自私,若是伤着姑娘,叶倾追悔莫及,所以还请姑娘责罚。”叶倾再次深深一拜,弯腰而立。

林清清无奈,幽幽的叹口气,“是该罚,但不应该罚你,赵崎可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惹了你又推我出去,是该好好罚他!”

叶倾猛然抬头,郑重的神情中多了一丝担忧,“林姑娘,您要罚就罚我吧,东西是我砸碎的,事儿也是我惹得,理应由我来承担。”

林清清见她定罪言辞不像假意推诿,顿时就笑道:“我就说赵崎这厮是祖宗八辈烧了高香,摊上你这么一个好姑娘。”

话罢她托起叶倾的手,戏谑道:“不罚不罚,你的人要罚也是你罚,我可不敢。”

叶倾脸上浮现两团淡淡的红晕,垂首缓了片刻,才复抬起头问:“姑娘让赵琦叫我来,不知有何事。”

“大事都没有,就是想给你讲讲男女相处之道。”林清清重新坐回到矮几前,冲她使出一记坏笑,“你们好的长久,我佚名馆才办的长久,上次的事情再来几回,只怕我就要关门大吉咯。”

叶倾狭促一笑,坐在她身侧的矮几前,“姑娘请讲,我听赵崎说了,这次的事情多亏姑娘,叶倾自当谨记姑娘教诲。”

林清清笑着摆摆手,“教诲算不上,只真心希望你两好,切莫再给我添乱子啦。”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本,神秘兮兮的冲叶倾挑眉,“这些日子为了你两的事情我可没少操心,这本独门秘籍就交给你流传后世啦。”

叶倾不解,忙伸手毕恭毕敬的接过本子,封面赫然写着“驭夫有道”四个大字。

“这是?”她疑惑的问道。

林清清嬉皮笑脸的解释,“夫妻相处是门学问,你们虽没有完婚,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相信你两不是耍流氓吧?”

她见叶倾忙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满意的点点头,“所以说,这本《驭夫之道》对你很有帮助,你一定要仔细体会哦。”

叶倾茫然的点点头,打开本子,轻声念叨:“第一,家花不如野花香,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充分把握男人的这个心理,保持神秘的距离感,进退有度。”

虽说的有些露骨,但好像确实有点道理。她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继续朝下看去。

男人也有情男人也有爱,男人更有脆弱的时候,所以该强硬要强硬,该服软要服软,做朵机灵的解语花。

平时看起来不靠谱的男人不一定是坏男人,患难见真情,能给你温暖港湾的才是适合你的男人。

叶倾连着翻了好几页,有些看起来天马行空,有些倒可靠踏实,等她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却忍不住啼笑皆非,大声念出来:“以上内容均不适合赵崎,赵崎若犯浑,多半是装的,请直接武力对待。”

林清清笑的一脸阴险,“是啊,我巴不得看赵崎在你手里多栽几个跟头,好好替我出一口恶气!”

“好啊你,林清清,当着我未婚妻的面数落我的不是,你也太黑心了吧!”竹帘突被人挑起,赵崎紧接着走了进来,怒不可遏的怒瞪林清清。

白之玉跟着他走进来,一脸同情的也看向她,“这可怨不得我,他要偷听,我拦不住他,偏偏你又在算计他。”

林清清吓得一个翻身躲在叶倾身后,“最后那条是开玩笑的,你两天生一对啊!”

赵崎不依不饶,上前一步,“本来我听前几句话还挺感激你的,如今!我只恨没长出八只手把你揍成猪头!”

“看在我努力说合你两的份上,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林清清做楚楚可怜状。

只可惜在她面前的是谁,那可是太河城有名的混世大魔王赵崎啊!

他一声冷笑,恶狠狠的在她脑袋上一阵猛敲,随即发出酣畅淋漓的笑声,“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也有今天!”

叶倾忙拦住他,“好了好了,若没有林姑娘,不知我和你还要闹到猴年马月去呢。”

赵崎却丝毫不领情,一声冷哼,道:“咱两是上天注定的好姻缘,与她什么干系?”

林清清欲哭无泪,过河拆桥、狼心狗肺大约说的就是此吧。

第七十一章:直播大赛

看着一对璧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林清清幽幽的叹口气,望向身旁的白之玉,“两个人是撮合到一起了,皇后娘娘教给你的任务你也完成了,只可惜这人情我可一点没落下。”

白之玉温和的笑浮现于唇角,“怎么会,往后你再也不用担心佚名馆被叶倾砸。”

“是啊是啊!”林清清一阵唏嘘,“我也唯有苦中作乐,用金钱麻痹自己了。”

她说着,脸上突然闪现希翼的目光,“要不要去看看我的培训营,里面有意思着呢,顺便给提点意见,到时候脑秀逗直播大赛一开,银子绝对就跟下雨似的往下砸。”

白之玉蹙眉看向她,淡淡道:“为何一定要挣这么多钱?”

林清清侧头想了想,“大约就是爱情没有了,面包和牛奶总得不缺吧?”

“林清清……”白之玉还想要再说什么,就被她状似无意的打断。

她乐呵呵的笑道:“不想看就不看,我还忙着呢,到时候给你留个好位置,记得来捧场啊!”

话罢,已经没了人影,只留下无奈苦笑的白之玉。

佚名馆的二楼正热火朝天,所有人见林清清来了,瞬间包抄过去,拉扯着她的衣袖,七嘴八舌。

“林姑娘,你看看我这六六六够不够有情感。”马如花双手比六,身子也跟着兴奋地摆动,“六六六,游艇跑车走一波。”

“还有我,还有我!”王二丫自信的一仰头,瀑布一般浓密柔顺的黑发从众人面前扫过,回眸一笑,“花花草草,我值得拥有!”

此起彼伏的打喷嚏声瞬间响彻二楼,一直身居人群之外的笛子佳丽异军突起,七扭八扭来到林清清面前。

她单手执笛竹笛,负手而立,幽幽的目光看向远处,“眼神,注意眼神,我的目光够不够朦胧迷离。”

林清清还没回话,另一名佳丽郑重的对着她的双眼,而后煞有介事道:“朦胧迷离没感觉出来,但和城墙拐角算命瞎子挺像的。”

“呃呃呃”接二连三的打嗝声响起,众人纷纷侧目,打嗝佳丽从远处施施然走来。

她冲着林清清盈盈一拜,“姑娘,这声音可否有杀伤力?我终于领悟到打嗝的真谛了。”

林清清干笑着冲她点点头,随即林清清嗓子,“大家这些天的努力辛苦都没有白费,我都看在眼里,确实是各具风采,我期待大家在脑秀逗直播大赛上的表演!”

众位佳丽闻言更加兴奋激动,不绝于耳的打嗝声、骂账声响彻楼层,引得好几个楼下的跑堂也上来围观。

在万众瞩目,灯火辉煌的一个夜晚,佚名馆一楼再次人满为患,摩肩接踵。

雪儿站在入口处费力的大喊,“一枝玫瑰一两银子,跑车一百两,游艇二百两,火箭一千两,请尽情的为你喜欢的小姐姐疯狂打call!”

宽敞精美的舞台上,林清清和说书张一人手捧一只玉米,热情洋溢的对外宣布,“第三届脑秀逗直播大赛现在开始!”

说书张做不解状,“林清清啊,直播大赛是什么?我怎么从没听过呢。”

林清清俏皮的一指台下同样疑惑的众人,“不是你没听过,是这说法实在新奇。”

“哦?什么个新奇法,你倒是说说,想我也算见识渊博,能有我没听过的东西,那你可得给我们好好解释啦。”说书张随即配合。

林清清立马接过话头,“往常大家去青楼啊,歌舞坊啊,大都是只能点一两个姑娘表演,今日可不同啦,只要您刷礼物,不仅能看表演,还能参与到游戏其中呢。”

“你说什么?还有游戏?可这刷礼物又是什么意思啊?”

“大家看那!”林清清一指雪儿的方向,“大家在那里买礼物,礼物送给美女们,只要能打动姑娘们的心,精彩表演、娱乐游戏都送给您!”

瞬间雪儿所在的方向变成乌压压的一片,钱掌柜很满意的看向那处,忍不住伸手对台上比了个大拇指,林清清回他以胜利的耶。

说书张林清清嗓子,“大家不用太过激动,现场直播期间也会有我们的服务人员走动贩卖。”

林清清见他的说话声吸引来台下注意,忙点头笑道:“是的,所以大家只需要做好为你喜欢的佳丽刷礼物的精神就可以啦。”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只要大家都做好掏光荷包的准备就行了。”

她微微卡顿,“首先出面的是大家的老朋友——王二丫,还记得她那头乌黑浓密Duang Duang Duang的好头发么,霸王龙洗发水,你值得拥有!”

“接下来是我们的二号女主播,同样,她也是大家熟悉的老面孔了,佚名名嘴马如花,骂的别人哗啦啦,掌声响起来!”

等十二名主播依次亮相,全场再一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林清清激情澎湃的一指台下,反手再指,落向台上的各位女主播,“今日你心目中的女神,是她?是她?还是她?大胆示爱吧!”

台下正前方,与每位女主播位置相对的地方,各有十二名小厮手捧花篮,他们露出八颗牙齿的职业微笑,各代表一名女主播。

“第一波刷礼物现在开始!”说书张趁热打铁,右手握拳伸向空中,“想听女主播空灵的歌声,看曼妙的舞姿,见新奇多样的才艺表演么?礼物刷起来!”

而台上的女主播们也各显神通,买礼物的银子也有她们的分成,各个比主持人还激动热情。

“小哥哥,看过来嘛,吹首曲子只要一百只玫瑰哦。”

“大哥,想跟我对骂不,人生过得太如意,就差一顿好辱骂,五辆跑车包您满意!骂到你哭爹喊娘,骂到你怀疑人生,骂到你心花怒放!”

“从打嗝中领略人生的真谛,好的打嗝习惯包你青春永驻、包你延年益寿,一艘游艇即可获得经我多年亲身经历总结而出的打嗝教程。”

台下手捧花篮的小厮们也不闲着,大声宣布:“长发主播获得玫瑰五十只。”

哗啦啦,漫天粉嫩的花瓣飘洒而下,说书张立马将话筒递给王二丫,她激动地一把抱起玉米,“感谢蓝衣服的小哥哥支持,比心给你哟。”

“恭喜骂账女主播获得跑车一辆!”小厮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等说书张递话筒,马如花已经主动跑到他身边,一手拽过话筒,一手比六,“六六六,花花草草刷一波!”

第七十二章:紧张赛事

林清清满意的看着这一个月的训练成果,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看来不管在哪里,只要手段到位、培训到位,主播行业绝对是暴利啊。

钱掌柜正满面红光的站在台下,摸着油光锃亮的光脑袋,笑的春风得意。

竹林幽静的竹帘也被人挑开,赵崎从里面伸出半张脸,远远地冲林清清挤眉弄眼,还伸手作揖,仿佛在说小弟佩服。

林清清得意的挑挑眉,转头看向台下,在一片人声鼎沸、几近疯狂的喧闹中,花花草草、游艇跑车全部刷起来。

“有人刷一百朵玫瑰点笛子主播的《思别离》,大家掌声欢迎!”说书张眼明嘴快的接收到台下传来的讯息,当即宣布。

而笛子主播在一片万众瞩目中,缓缓从藤椅上起身,施施然飘到舞台前方,露出满目怆然的悲凉表情。

伴随着漫天花雨,空灵而悠远的笛声响起,她衣袂翻飞,长发微微飘动,眼神中似有难解的伤痛,又有欲语还休的生涩,让人垂怜。

“好美啊!”台下有人倾倒。

亦有人扶额做沉醉状,“我的仙女,出场自带仙气环绕,哦!那轻盈的衣裙,哦!那……”

而在舞台用幕布挡着的侧方,孙婶双手抱着足有半人多高的蒲扇使劲扇风,就连额头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拭。

她幽怨的透过缝隙看向台下,念叨道:“自带个屁仙气,要不是老娘手劲大,她还仙女,是脸先着地的仙女吧。”

说完,她又把幽怨郁闷的目光落在台上,若不是这个机灵精怪的臭林清清,她现在准和大伙一样,都坐在台下凑热闹呢。

林清清突然感到一阵寒意,顺着感觉望过去,正好对上孙婶怨念中带着一丝欣赏,欣赏中又饱含无数委屈的眼神。

她浑身抖个机灵,立马带头鼓掌,扬声道:“感谢笛美女为大家奉上的精彩演出,更感谢为这场盛事默默奉献的幕后工作者们!”

伴随着她的说话声,台下稀稀拉拉的响起掌声,更多的是疯狂为各位女主播刷礼物的金主爸爸。

卖惨主播坐在缠绕着花枝的藤椅上,双腿合拢微微弯曲,双手交握放于大腿之间,做鹌鹑无辜可怜状。

在短短为期一个月的女主播养成计划中,她已经对自己的人设有了深刻的认识,不仅在自我介绍时有了更丰富的词汇量,并且在演技方面亦有更大的提升。

“大家好,我是一个没人可怜的孩子。”她一边说,一边嘤嘤哭泣,“我爷爷在八岁那年,就被野狼残忍的吃掉了,父母不喜欢我,姐姐弟弟欺负我,我……”

她动情的说着,眼眶里饱含深情的泪水,不多时源源不断的泪水顺着脸颊汩汩留下。

正当林清清要为她感人至深的表演喝彩时,又见她潇洒的一甩头发,擦干脸颊上的泪水,铿锵道:“但我不能哭,我要为更多人做积极向上的表率,请大家支持我。”

精彩!真是精彩啊!看着她脸上哀凉又倔强的眼神,林清清都有些止不住的动心,这种要哭却拼命忍住的表情实在是太能打动人心了!

果然台下原本沸腾嘈杂的场面有片刻冷场,随即更多的人涌向卖惨主播面前的花篮,投下象征同情与爱的礼物。

局势一边倒,卖惨主播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头脑,不知说什么,只抱着玉米棒子不住地重复,“谢谢各位好心人士,我一定会将大家的好心延续下去。”

其他主播却不愿意了,长发主播作为一直人气最高的女主播,一马当先走到舞台最前方。

她盈盈冲着大家一笑,“人生已经有太多的不如意,作为大家关注的焦点,我们就应该给大家展示最积极的一面,让大家感受到人间充满快乐充满爱。”

“我的父母很慈爱。”她一甩头把长长的头发拨到胸前,“母亲时常为我涂抹生林芝麻水,所以我才会有这样的乌黑浓密好秀发。”

她柔和的目光扫视台下,“你早饭的糖油糕,你上学的花书包,你远行的新衣裳……即使父母不善表达,唯一不变的就是永恒的爱啊。”

大打亲情牌,很好,林清清点头表示赞扬,又冲她眨眨眼睛提示。

长发主播及时反映过来,一个自信温暖的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当然,这也多亏了霸王龙和飘顺牌洗发水带给我的感受,谁用谁美丽!”

她的身上不仅有做主播的分红,更背负着为赞助商打广告的艰巨重任,林清清对她的行为很是满意。

而台下观众分为两拨,一波支持眼泪汪汪却倔强的卖惨主播,一波为温柔大方的长发主播疯狂打call。

二号种子选手马如花瞬间跳脚而出,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只见她拖着打嗝主播的手腕,两人齐齐出现在舞台的最前方。

三场赛事一直关注的老观众自然知道她两积怨已久,一同出现必有好戏要上演,忙都睁大眼睛看向台上。

“怎么着?你又要表演你骂人的特长了?”打嗝主播一脸不屑,白眼翻着望向对面。

马如花得意的耸耸肩膀,“有本事你也表演啊,莫非是不敢应战?”

“谁怕你,半点技术含量没有,于养生健康也没有好处的特长,都敢拿出来表演,我有什么不敢。”打嗝主播挺着胸上前挑衅。

马如花一臂膀把她拐出去老远,“那就来啊,光说不练假把式!”

于是乎,一场清奇诡异又可笑的表演开始。

马如花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哎哟哟,一张嘴,臭十方,饭不多,嗝挺响,食屎啦?”

“呃。”响亮清晰的打嗝声响彻大厅。

如花再次挑眉应战,“想我名嘴骂四方,唯有你敢凑热闹,今日让我一顿骂,看你日后还猖狂。”

“呃。”打嗝主播借空档,飞快的一推马如花肩膀,将她推出几步远。

场面瞬间被点燃,战事一触即发,两人都憋红着一张脸,双手叉腰,怒目对视。

一句骂人的话,一声响亮的打嗝,反复数次,箭在弦上,千钧一发,礼物刷的飞起。

两个主播的鼻尖越凑越近,就当所有人以为她们要抱作一团大打出手时,她们却突然齐齐停止。

瞬间换了一副灿烂亲切的模样,手挽手笑盈盈的看向台下,“大家好,我们是塑料姐妹花组合,请大家支持我们!”

第七十三章:生日快乐

剧情大反转惊得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在地上,场上所有的目光瞬间被她们吸引。

两人弯腰鞠躬,“不打不相识,为我们的塑料姐妹花友谊疯狂打call,谢谢大家!”

马如花双手比六,抖得春风满面,“六六六,游艇火箭走一波,今夜太河城为你而喝彩!”

打嗝主播也不甘示弱,连着好几个响亮的“呃”声,“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点个关注哦。”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拍掌声吸引了大厅里所有的目光,说书张笑容可掬的手捧玉米,“接下来又到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本次活动唯一一场互动环节,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还在等什么?!”

林清清先望了望花篮里的各式礼物,才把热情澎湃的目光落在台下,“刷礼物数额前五位的观众即可选择与台上美女们互动,好玩的游戏等你来!”

随着她一声“开始”,负责出售礼物的雪儿瞬间再次淹没在人潮中,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她尖利的声音响起,“啊!别抢!登记!我还没登记!火箭去哪了……”

钱掌柜兴奋的直搓手,油乎乎的脸上是说不出的神采飞扬,唯独苦了一直努力制造仙气的孙婶,手里的大蒲扇从来没停过。

台上的美女也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抛媚眼、搔首弄姿、憋足眼泪、故作优雅……有个舞蹈功底扎实的姑娘甚至前空翻后空翻不断。

“六六六,游艇火箭刷起来,签名版《骂人的艺术》送给你!”

“小哥哥,跑车十辆不嫌多,花花草草也是爱。”

“还差五个皇冠,我就能登顶啦,咱家的粉丝给把力,粉丝福利送给大家哟。”

“走过路过一起帮忙,欢迎马脸哥,欢迎鞋拔子哥,欢迎大家!”

台下的观众们也不歇着,礼物一波接一波刷,嘴里还疯狂的吹口哨起哄。

围观雪儿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唏嘘感慨声,“一百支火箭!够豪气!”

林清清循着声音望过去,正好看见常华捧着竹篮从人群中钻出来,竹篮里装着的就是象征火箭的道具。

常华感受到她的目光,亦回望过来,露出狭促的笑容。惊得她心脏狂跳,暗暗思忖他要那么多火箭干什么?

可时间容不得她多想,雪儿处立刻递来今晚消费前五位的观众,在说书中热情昂扬的宣读声中,四人手捏道具玫瑰,齐步登台。

第一个上来的绝对是个名副其实的土豪,真是又土又豪。他一把扑到马如花面前,“我就喜欢你这样热情火辣的,我的女神,请骂我!”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还真有欠骂的!马如花斜瞟他,十分不屑的努努嘴巴,“贱皮子,不要以为有点钱就多了不起,性子急,长的更着急!”

“是是是!”土豪男不住点头,脸上如沐春风般享受。

“姑奶奶我赏你几句骂,听好了!”马如花双手叉腰,“剥削劳苦长得丑,五短身材难入目,獐头鼠目黄鼠狼,过街人人都喊打,滚一边去!”

她反手一指台下,土豪男本就浑圆的身体立马缩成一团,咕噜咕噜朝下滚,边滚还边说:“感谢女神成全,日后再来捧你的场!”

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在地上,林清清难以置信的托着下巴,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大概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接下来的二号男追求普通,笛子主播吹笛,他抚古筝,两人相得益彰,一首高山流水余音绕梁,引得台下掌声不断。

三号四号一齐上来,却不知道干什么,林清清很贴心的为他们推荐萝卜蹲的游戏,台上的女主播一齐参加。

“卖惨萝卜蹲,卖惨萝卜蹲,卖惨萝卜蹲完,麻脸萝卜蹲。”

“麻脸萝卜蹲,麻脸萝卜蹲,麻脸萝卜蹲完,鞋拔萝卜蹲。”

“鞋拔萝卜蹲,鞋拔萝卜蹲,鞋拔萝卜蹲完,打嗝萝卜蹲。”

在一片欢乐热闹的游戏活动中,场上的氛围再达*,不幸没能参加到互动活动中的人们扼腕叹息,纷纷感慨怎么没再多刷几艘游艇。

也有人细心留意到说好的前五名,怎么只有四个人登台。

说书张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欢迎我们本场活动的最佳观众入场,一百支火箭,谁与争锋!”

“哇!”台下响起一片惊异声,都在纷纷感叹这一百支火箭送给了谁。

而台上的主播更是激动,一百支火箭,光提成就能分一万两呢,花落谁家,难道还有比这更激动人心的事情么。

林清清的心跟着揪起来,想起刚才常华戏谑的笑容,她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慌,忙把头看向舞台的侧方,钱掌柜却已不知去向。

竹林幽静的竹帘再次被人挑起,却不是赵崎那张挤眉弄眼的面目。

面如温润暖玉,身如挺拔青松,玉冠束发,一袭白衣,白之玉缓缓从里走出。

惊诧的声音传来,有人低呼:“这不是天下第一公子李公子么,他真在这里?”

坊间传闻他和玉公子关系匪浅,出入佚名馆丝毫不受名额限制,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白之玉穿过纷杂喧闹的人群,丝毫不受影响,唇角暖暖的笑意好像能蛊惑人心,目光坚定的朝台上看去。

林清清却不敢对上那抹眸光,慌乱中垂首,脑海里翻江倒海,那些初遇时见面的场景,昏黄风灯下他受伤的场景,取笑作弄的场景,温和柔情的场景,膝盖疼醒时他心疼的场景,一幕幕袭来……

恍惚中,他已走上台,依旧是云定风清的淡笑,“林清清,生日快乐。”

他伸开双臂,当众将呆呆的她拥入怀中,交颈呢喃:“十九岁,生日快乐。”

她忘记挣扎,脑海中像触电一般的炸裂,十九岁?多么遥远而又熟悉的年龄,转眼她在这里已经度过七个年头,往事如烟,又好像落在心底的磐石。

白之玉突然单膝跪地,伸手接过赵崎递来的鲜花,抬头仰望她,柔声道:“林清清,嫁给我好么?”

台下一片哗然,所有人吃惊的看着这一幕,名满天下的第一公子竟然像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片子求婚?

“还不答应,等什么呢?五万两雪花银,只为换个登台的机会。”赵崎却好像早有预料,伸手推了林清清一把。

第七十四章:心生疑惑

林清清茫然,单膝跪地的求婚场面未免也太现代化了,这里不都流行三媒六聘么?

白之玉望着她呆若木鸡的模样,轻笑道:“你曾说过,你们那里结婚,男子要手捧鲜花单膝跪地,为女子戴上钻戒,钻戒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其他的都能做到。”

这是他的委曲求全?林清清呆愣的回望,心底缓缓流过一股暖流,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他能做到如斯地步,她还能再奢求什么。

轻笑出声,她忽然想起在桃李镇的时候,他还是个“君子远庖厨”时刻不离嘴的清高书生,转眼鸡毛会拔了,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圣人之言也忘记了。

“林清清……嫁给我好么?”漫天粉嫩的花瓣倾泻而下,如纷飞的雪花,唯美梦幻。

这些年,他的陪伴包容历历在目,就是石头做的心也会感动,林清清一闭眼潸然泪下。

忽然间她也很希望有奇迹出现,时光倒流,最好没有破庙里发生的一切,即使有,永远定格在脑海里的那一幕就该是他举着冰棒,少年意气潇洒,道:“快吃,可稀罕了呢。”

可是她也曾劝过他,说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即使没有破庙和杜氏的事情,李壮或者赵匡堰永远是横在二人之间的一道坎。

“还犹豫什么呢?同龄人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孩子都满地跑啦,你也算是个老姑娘!”赵崎不合时宜的推了她一把。

林清清猛然醒悟,低垂的眼眸似有歉意,“你先起来。”

所有人再次露出惊讶的目光,以为她会欣喜若狂,喜极而泣,又或是呆若木鸡,没有人想到她竟然只是淡淡的一句“你先起来。”

猛一转头,林清清抱歉的朝说书张和钱掌柜笑笑,央求道:“收尾工作交给你们了,今天我过生日,放我半天假吧。”

话罢便一把拉起白之玉朝门外走去,赵崎难得有眼色没有跟上,只和庞落英若有所思的看着二人的背影。

金陵河畔,盛夏的暖风从河面吹来,夹带着潮湿的水汽,河对岸的灯火若明若暗,像一只只调皮的小星星。

穿梭于河面上的画舫里传来阵阵琵琶声,声音悠扬,曼妙的花娘婉转的唱着吴侬小调,透过窗户远远的还能看见里面隐约的身影。

“之玉。”林清清深吸一口气,“对不起。”

她抬眼为难的看着他,“这些年,我知道你一直在包容我,我也知道我自私无情,可……”

他抬手虚掩着她的嘴,眼眸里仍是水化不开的浓情蜜意,“不必说了,这件事情怪不得你,是我……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语气里带着幽幽的落寞。

林清清一把拉开他的手,倔强道:“不,我一定要说!”

她像一只初生不怕虎的小牛犊,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我不能给你回复,至少现在不能,因为这样的答案,对谁都不公平!”

“我欠了你很多,这辈子甚至下辈子都还不清,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所以在我没弄清楚真相之前,我不能给你答复,因为我不想变成我最痛恨的那种女人,因为受伤寂寞需要人陪,便又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弄清楚真相?”白之玉低声重复她的话。

“是,这件事情的疑点太多!”林清清的目光望向远处,神色凝重,“先不说他不辞而别,雪儿的身份亦有疑点,庞落英上次大闹佚名馆的事情也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她细细盘算,“细想来真的有很多疑点,若不是理智一直被情感占了上风,我不会到现在才想到这些问题,如今我与他恩断义绝,再不会让那些可笑的东西扰了我的心智。”

“你也注意到雪儿的身份?什么时候开始的?”白之玉的声音有淡淡的惊讶。

林清清就啼笑皆非的看着他,“你真当你不说,我就不会留意,相识相知数年,可并不是只有你熟悉我的心性。”

其实还在一品天下的时候,白之玉曾经被雪儿推过一下,他眼里刹那间闪过的惊讶就被她捕捉下来,直到叶倾来佚名馆闹事,她才确定雪儿真的会武功。

如此一来,疑点更加重重,雪儿既然会武功,又怎么会在凤翔府的集市上被人欺负而不还一下手,还未进入太河,甚至在太河待得头半年里为什么要一直劝她离开。

她搓着手指,沉声道:“雪儿算是因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但叶倾却是引起一切的*,众所周知,她出身将门,神经大条,与男子比武对战都是常有的事情,又怎么会因为我单单打了赵崎几下,就觉得我对赵崎有意思。”

“除非,有人与她说了什么?”白之玉试探问道。

林清清点点头,“确实不错,只可惜她这招借刀杀人使得不巧妙,叶倾愿意当刀是因为她心智单纯,但同样出卖她,也是因为神经大条。”

大闹佚名馆的那一日,叶倾不止一次提到凌柔弱的名字,而凌柔弱对于她也一直抱有敌意,二人的交集除过赵匡堰再无其它。

因为争风吃醋而引发的一场战争,倒让林清清的心里有些拿捏不准,如若赵匡堰真的完全不在意她,凌柔弱就没有吃醋的理由,对于无关痛痒的前尘往事,她们这类大家闺秀最擅长的就是装大度贤德。

“知你向来机灵古怪,没想到还有一副透明七窍玲珑心。”白之玉眸色里多了几分阴晦。

“不仅如此。”林清清扶额继续道:“这些日子我抽丝剥茧,他的态度也让我怀疑。我的性格他了解,如若他真的不喜欢我了,只需要明明白白告诉我,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会对他死缠烂打。”

“而他,却选择了最愚蠢的方法,躲着我,以为视而不见就能让我忘记他。”她冷笑一声,交握的双手不自觉收紧,“除非他不敢当面对我说,或者他没有勇气,或者他言不由衷,怕我戳穿他的谎话。”

据她所知,她认识的李壮并不是第一种人,但赵匡堰并不是李壮,所以一切的答案还等着发掘。

“你可曾想过,种种原因皆因为你。”白之玉无奈苦笑。

林清清静静的看着他,“因为我,这答案我就更应该知道,选择权在我,受苦受难我绝无怨言。”

第七十五章:坦诚相待

白之玉面上的笑意逐渐清明,“这可是你想要的?即使结果如何,也无怨无悔?”

林清清点头,“是,我两辈子最痛恨的就是遮掩,无论如何,我都要林清清白白的知道一切。利落爽快的人生,才不负青春!”

“这些年,耍性子的时候还像个孩子。”望着她笑颜如花、言之灼灼,白之玉不由伸手拨乱她的头发,“罢了,由你去吧,以后我再也不会刻意遮掩什么。”

林清清笑的灿烂,偏头追问:“那你不告诉我点什么内幕,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你知道的,可比我多多了。”

“是。”白之玉话锋一转,又恢复成清高自负的书生模样,“但答案要靠你自己去找,到时候遭罪受难也牵扯不到别人身上去。”

林清清嘟起嘴翻着白眼,小声嘟囔道:“小气,即使埋怨你又掉不了几两肉。”

夏季的夜空清晰而透彻,昨日下了一场雨,今天万里无云,星空璀璨夺目,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条月白带状的长条,似是星河一般。

她仰头看着,突想起白之玉方才说“以后不会刻意隐瞒的话”来,诚信是相互的。

“之玉,我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林清清手指星空,“我从那里来。”

白之玉嗤笑,“是是是,你是小仙女,你最美,平日挂在嘴边也就罢了,今日还煞有介事的说出来。”

开玩笑归开玩笑,这次林清清可是认真的。

她重重的指指天,“我真从那里来,根据非科学的科学理论,在人类生存的世界中存在无数个平行空间,我就是从另一个空间穿越而来。”

白之玉微愣,低头沉思片刻,复犹豫道:“可是你出生在桃李镇,我还与你有婚约,怎么会是你说的平……穿……什么的?”

这个理论很难跟他解释啊,牵扯到太多他们理解不了的东西,就更不能一次把魂穿、身穿、胎穿普及个遍。

林清清扶额,长叹一口气,“所以说这是个密码啦,你可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告诉的人。简单来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林清清,我属于灵魂穿越到她身上。”

“那原先的林清清去哪里了,你又是从什么时候穿到她身上的?”白之玉表示难以理解。

“她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的意识里还存在她之前的映像,”林清清蹙眉思索,“至于什么时候,这还得谢谢你家恶毒宋婆子,桃李镇的破庙里,妈的,一觉醒来魂儿都给我吓没了。”

她忍不住爆粗,仍结不了心头愤恨,心中积压已久最大的秘密终于见光,连带着这些年的苦水一股脑倒出。

“我的绿翔厨艺学校,我新开的餐厅就差剪彩,前期的声势造谣可投进去血本了,公司还没上市,啊啊啊,我的天!”

“你真的是从其他地方来的?”白之玉拉拉抓狂中的林清清。

她回头狠狠地瞪他一眼,咬牙切齿道:“我要跟你重复几十遍,你不要说的我好像是从村里进城一样。”

她点着自己的鼻头,“我!是从其他的世界!穿越而来的!稀有物种,值得尊重!”

白之玉定定的直视她清澈灵动的双眸,那眸子里通透的没有一丝杂念,更没有一丝戏谑,“你当真只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一个人?”

林清清拼命点头,“是啊,这种事情又不像你考上状元,大张旗鼓的说,指不定明天就有人请牛鼻子老道收我,后日我就被处以焚刑。”

“不会的,不会的。”白之玉猛然搂她入怀,下巴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谢谢你这么信任我。”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林清清跟着也笑起来,却仍嘴硬反驳道:“不是我信任你,可能是我怕把自己憋坏了,看心理医生也挺贵的,赶快找个垃圾桶倾诉一下。”

白之玉轻轻在她的后脑勺上敲了一下,“调皮”,又握着她的肩膀好奇道:“那你给我说说,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吧,先前你说求婚的时候,我就觉得挺奇怪,大梁并没有那样的风俗,如今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我的家乡,那可厉害了。”一说到现代,林清清胸中顿生豪迈之情,激动地手舞足蹈。

“轻功?”她不屑一笑,伸出根手指左右晃动,“so easy,人人都会,而且不费吹灰之力,随便飞它几个小时不带大喘气。”

她暗自思忖,坐飞机确实没有必要大喘气,不然航医会当病患拉走的。

再次表示轻蔑,“飞鸽传书?不需要,几秒钟一个电话搞定,太无聊?WiFi、电脑、手机陪你high,上能入天,下可入海,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的家乡做不到。”

白之玉愣神,无奈笑道:“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唬我了。”

“我没骗你!”林清清急忙摆手,“正是因为想坦诚待你,所以才会把这些话说给你听。”

“怪不得赵崎叫你小野猫,刁钻古怪。”白之玉揉了一把她娇嫩的脸蛋,“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我以后,也不会再刻意隐瞒你。”

“你是我最对不起的人,我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不求你能理解我,只希望你知道我坚持的原因。”林清清心虚的朝他一瞥,垂着脑袋小声道:“他曾经在我最危难的时候给了我一只兔子,没有那只兔子,我或许早就饿死了。”

白之玉松开她,幽幽的目光望向远方,“我理解你,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依旧是那句老话,一子落错满盘皆输,我只怪那个时候帮助你的不是我。”

说到最后,他脸上淡淡的笑意却看不出往日的神色从容,而是有一股清冷的哀伤。

林清清更加自责,但唯有知道答案做出的选择,才是于三个人的公平。

扬起小脸,她微红的脸蛋上闪现一抹坚毅的神色,“无论如何,在知道真相之前我不会回复你,因为那才是对你的最大伤害。”

惨白的月光落在湖面上,微风吹拂,荡起片片涟漪,像是揉碎的星光,泛着银白色的柔光。

不远处的画舫里,男子欣长的背影若隐若现,双眸深邃,薄唇轻抿,下巴绷成一个坚毅的弧度,望向河畔,似有心事。

“主子,皇后娘娘召您明日入宫。”有侍卫上前禀报。

男子的面色一冷,看向河畔处的眸子透出纠结挣扎,本就沉寂的心更加冰冷,最爱的人就在身边,却只能装作不念……

第七十六章:如日中天

直播大赛正式落幕,佚名馆的名声却如日中天。

三场大赛引领起太河城的潮流,佚名馆不单在餐饮业做大,娱乐业也有所涉及。

如今的佚名馆仅四个雅间已完全不够用,大厅里亦拿屏风隔出不少隔档。

选美大赛获得名次的各位佳丽按照盘班表,轮流上台表演,或是在楼里帮忙倒水奉茶。

连日来火爆的生意场面让林清清忙的晕头转向,还得应付初入职场兴奋不已的各位小白佳丽。

“林清清林清清,你看我这本书写的怎么样,书商马上要和我商量出版的事宜呢。”名嘴马如花已经晋升为作家,手捧一本书健步飞来。

“内容写的不错,”林清清摊开书本,一目十行,“可惜就是名字差了点,《骂人的艺术》名字文学性可以,就是缺点通俗易懂的感觉,尝试换一个。”

马如花蹙着眉头,嘴巴微微嘟起,“要是我能想出来就好了,这个名字还是我请城墙东算命瞎子给起的,足足花了十两银子呢。”

什么?十两银子!林清清暴怒,嘴角微微抽动,“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你懂不懂啊?!”

她喘着粗气思忖,“你听听,《对骂指南》怎么样?再来个副标题,骂遍大梁无敌手,包教包会!”

马如花的眼睛里迸发出闪亮的星星,“这个好,这个好,让人很有学习的冲动。”

三条黑线划过林清清的脑袋,学习骂人的冲动,还真是个积极向上、绿色健康的好冲动。

马如花刚走,打嗝佳丽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出,“清清,你听听,我的特长是不是又进步啦,有没有气势?”说完,她非常自信的气运丹田。

伴随着响亮而悠远的打嗝声,林清清唇角的笑容持续僵硬。

面对打嗝佳丽小鹿斑比般希翼的目光,她倒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很好,气拔山兮力盖世,大风起兮云飞扬,说的就是你,很不错,继续保持。”

打嗝佳丽心满意足而去,卖惨人设的姑娘见缝插针,“林姑娘,我一会儿就要登台表演了,你看看我这场戏排的怎么样?”

话还没说完,她眼眶里氤氲的水汽瞬间汇聚,泪光盈盈,几欲滴出。

“啊!”她凄厉的一声惨叫,“小支,你死的好惨啊,你怎么忍心离我而去,面对强兵利刃你不露惧色,无论风吹雨大、严寒酷暑,都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离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有人已上来揽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逝者如斯夫,你也不用太伤心,别哭坏了身子,说不定他是去那边享福了。”

“不,他是真的离我而去。”卖惨佳丽悲愤的一抹脸颊上的泪水,“一抔黄土只能表达我的思念,他永远活在我心里!”

小支?这个名字好奇怪,还面对强兵利刃?太河城里没有这么混乱吧。林清清林清清嗓子,试探问道:“小支是谁?”

卖惨佳丽哭的梨花带雨,借换气的工夫飞快抬头应了一句“我的指甲。”

众人的瞳孔瞬间放大十倍,“小支是你的指甲?”

唯有林清清还保持理智,露出八颗牙齿职业微笑,再次追问:“强兵利刃又是什么?”

“就是我用来剪指甲的剪刀啊。”卖惨佳丽哭够了,拿一双微红的眼睛扫视四方,“今晨我剪指甲,本来要留小拇指的,剪着剪着一顺手,就都剪了,这指甲可陪了我好些月呢,你们说我能不伤心么。”

僵硬的表情不再是林清清的经典动作,所有人都一脸错愕的盯着卖惨佳丽,露出人神共愤的表情。

“大家都散了,散了啊,舞台剧情需要。”意识到事态严重,林清清及时制止一场一触即发的团战。

待众人走后,她语重心长的拍拍卖惨佳丽的肩膀,“你的戏分很足,但是吓到同事们就不好了,以后预演的时候记得克制啊。”

卖惨佳丽点头离去,她正准备坐下喝口茶好好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焦急的声音突在身后响起,“你还在这里招摇过市?火都烧到屁股上啦!”

紧接着孙婶已拉着她朝后门走去,“快走啊!好多姑娘组团来看你!只怕再走晚,你可是要被大卸八块。”

林清清呆滞,迟疑片刻才不由笑问:“我有什么好看的,两条腿两只胳膊的姑娘还不好找,我也没比别人多长一只眼睛啊!”

“你个死心眼的丫头!”孙婶只顾着一个劲的推她,见她双手撑着门抵抗,怒道:“李公子向你求婚的事情,太河城都已经传开了,这几日外面风言风语可没少传,今日年轻姑娘可是组团来看你有什么三头六臂呢。”

林清清更觉可笑,反问道:“至于嘛?我又没违法乱纪,难道还怕她们不成?”

孙婶着急,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终是将她给推出后门,“低估女人的嫉妒心,你可就太掉以轻心了!”

罢了,出去散散心也好,只要身在佚名馆,那就是操不完的心。林清清冲她点点头,“我听你的,馆里的生意你帮我照顾下。”

偌大的太河城她也无处可去,走着走着就来到李府,似是不由控制。

正打算转身离去,守门的小厮看见她,却远远的热情招呼,“林姑娘来啦,快里面请。”

她在李府养病大半年,一府的人对她的模样再熟悉不过,转眼就有人把白之玉唤出来。

他站在门廊处,胸口微微起伏,笑着冲她招手,“今日怎么想起找我,赵崎说你这几日忙,我就没去找你。”

如今再想拍拍屁股走人,那是不可能的。林清清迎上他的笑容,也笑的一脸明媚,嗔道:“还不是你招惹的花蝴蝶,到哪里都拈花惹草的,我连佚名馆都不敢回。”

有人趴在白之玉耳边悄声说了什么,他就一脸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说起来确是我的过错了。”

林清清凑上前,得寸进尺,“的确,害得我流浪街头,你可得管午饭。”

“管!你想吃什么?”白之玉领她入府,先前在内院照顾她的大眼丫鬟也站在门里。

林清清拿不准主意,近来天气炎热,食欲大减。她苦着一张脸,“你们看着做吧,反正都不如我做的好吃就是了。”

大眼丫鬟是知道她的脾性的,跟着笑起来,“姑娘人越发精神了。”

第七十七章:目的所在

吃毕饭,白之玉起身,“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带你逛逛园子,池塘里的荷花都开了,摘些莲蓬给你吃。”

“在你眼里,我就是实打实的一个吃货啊,刚吃完,又要带我去别的地方吃。”林清清暗暗笑,抚着肚皮道:“肚子都要撑爆了,吃饱喝足,我自要回去干活了。”

“我送你。”白之玉话音刚落,林清清忙拦着他,“我又不是不认路,遛着弯自己就回去了,你个大忙人还是赶快批示公文吧,我万万不敢再打扰。”

话罢,她就已经踱步走到门口,回头粲然一笑,与门外耀眼的阳光遥相辉映。

说是要回去工作,只怕佚名馆里还不得清净,她再次漫无目的的晃荡在太河城里。

不知不觉,面前横亘一座巍峨宽广的宅院,她心突的一跳,似想起这是哪里,猛然转身就想往回走,脚下却跟灌铅一般难以移开步伐。

她微微仰头,透过深宅大院的高墙,看向里面露出一层的角楼,威严肃穆的砖青色,冰冷的就像他的冷颜。

苦笑浮现在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让两人的现状变成这般,昔日温存话语在脑海里的记忆渐行渐远。

一个躲,避而不见的真正意义又在哪里,一个骗,骗自己说会放下,从此了无牵挂。

她真的很想冲进去,质问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不爱了,就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好聚好散,若是另有隐情,有什么事情不能共同面对。

可是,事实就是她既冲不进去,也没有主动声讨的勇气,毕竟赵匡堰不是李壮,强行逼问的结果她亦不屑知道。

七皇子府,书房内。

赵匡堰的眸光晦涩难懂,脸上似有压抑的情绪流露,“什么,你说她在门外?”

“是!”李骁抱拳,“林姑娘确在东南角的院墙之外!”

话声未落,赵匡堰早已大步流星而出,急急的往东南角走去,疾行的步伐生风,带起袍子微微摆动。

院内的人从未见过这样紧张慌乱的七皇子,不由愣神,纷纷低声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角楼下,赵匡堰颤抖着的双手紧紧握拳,迈着沉重的步伐登上角楼,李骁紧随其后。

透过角楼小小的窗户,院墙外果然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女子娇俏的面庞轻仰,却没有往日俏皮生动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迷离的眼神和无奈的苦笑。

“是她!真的是她!”赵匡堰呢喃,手指轻轻抚上窗户,似是透过空气,温柔的抚摸在女子阴郁的脸庞上。

昔年回忆再次涌上心头,他受伤时她艰难扭动肥胖的身躯忙碌,她捡到兔子时脸上一闪而过狡黠的笑容,她稚嫩清澈的眸子看过来的时候,她微微害羞脸颊泛红的样子,她怒目而瞪却无可奈何的模样……

桃花林中桃花雨,七月七日倾盆雨,场景不断交替变化,他无法想象她是怎么经历过那个夜晚,又是怎么样度过这无数个日日夜夜。

而面前的女子已经不再是桃李镇里无忧无虑的姑娘,她脸上静静流淌着的有伤,即使在她说想家,轻耸着肩膀哭泣的夜晚也没有流露。

他带给她的,到底是多么深的伤害,他以为自己会忘记,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些记忆却好像刻进脑海,挥之不去。

他以为她会忘记,所以才托付白之玉要好好照顾她,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脱离这个龙潭虎穴,在烟花三月的扬州漫步,时间终会治愈一切伤害。

可是,看见她,他就知道,她没有忘记,没有忘记昔日的种种爱情,更没有忘记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如同他一般。

心头一痛,赵匡堰右手握拳,抚上胸口,“是她,可也不是她了。”

李骁皱着眉头,“主子……”

赵匡堰挥手打断他的话,“不必说。”

“主子!”李骁不得不说,“皇后娘娘一直在撮合您和方小姐的婚事,若是让她知道您……后果不堪设想。”

低垂着头,赵匡堰闭眼缓缓道:“不会让她知道,更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会一直隐瞒下去。”

李骁为难的看他一眼,“可是您为什么又要为难自己呢,您若喜欢林姑娘,也可以在迎娶方小姐以后,接她入府做个侧妃,想来以方小姐的贤德大度,一定不会不应允的。”

“我不为难自己,就会为难她。”赵匡堰幽幽的目光看向窗外,“我曾对她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从前不曾变过,往后也不会变,我的心里……永远只有她。”

“可是皇后娘娘,还有凌家……”李骁欲言又止,一咬牙将剩下的话全盘托出,“凌家不会善罢甘休,皇后娘娘又怎么会看你娶一个民间女子。”

“她,一直都是我想娶的人。”赵匡堰回头定定的看向李骁,“但是,今生注定我要负她,娶不了她,我也绝不会娶别人,所有的罪责就让我来担吧。”

“主子,您何苦为难自己呢。”李骁焦急的直叹气。

“我爱她,自然要为她撑起一片天地。”赵匡堰再次把眸光投向窗外,院墙之外的那抹身影却已经没了踪影,“我自会替她安排好一切。”

“这就是您派白霜去保护她的理由?”李骁突想起一件事情,“其实早在回京的时候,您就算好了一切,让白霜去拖住她,只是您没想到她对您的执念会如此之深。”

“是。”赵匡堰缓缓长出一口气,“我既想到,又没有想到,不过以她的脾气,我早该知道她会追来的。可唯有推开她,让她远离我,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您能想通这个理最好。”李骁深看了他一眼,“皇后娘娘已经在筹办您的婚事,凌家也已经送来拜帖邀你去逛月老会。”

说完,他留赵匡堰一个人站在阴暗的角楼里,转身离去。

相识相知十几年的兄弟,一齐经历腥风血雨的战友,可唯有这个时候,他是看不懂赵匡堰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京城里的暗潮汹涌不比沙场上奋勇杀敌轻松,赵匡堰真正的心思竟在此,推开林姑娘,让她远离这利益争斗的权贵圈,才是他保护她的方式。

李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突想起世子生日宴时,女子绝望的脸上一双猩红的眼睛,她又到底经历过什么?

第七十八章:相约月老

三场赛事引发佚名馆宾客数量暴增,厨师跑堂工作量猛增,不过王二丫和马如花等众多佳丽的到来也为佚名馆增添了新的血液。

佚名馆忙碌的生意逐渐步入正轨,络绎不绝的宾客来来往往,甚至有很多人是听闻大名,远道而来,一入太河便奔着佚名馆来。

而林清清真正成为一直梦寐以求的甩手掌柜,后厨里专门培养的厨师各个能独当一面,大厅里的跑堂在钱家酒楼的老伙计带领下井井有条。

她就需要每日帮忙笼络笼络老客户的心,时不时发明点新花样出来,或者组织各位佳丽进行定期管理培训,翻新游戏,加强与食客互动。

在不断变化的花样中,佚名馆终于牢牢把握住一批老客户的心,其中不乏太河城里的权贵世家、巨贾富商,已经一跃成为太河城的第一酒楼,一品天下往日春光灿烂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坐在雅间里的赵崎不断咂舌,“谁能想到一品天下里被受欺负的厨师,摇身一变打出另一番天地,你如今可是风头正盛啊。”

“风头正盛可不单单是因为此吧。”林清清白了一眼身旁的白之玉,“有些人只怕我生活过的太如意,非要生出点事给我呢。”

叶倾如今和赵崎形影不离,虽还未结婚,但已经做足了典型恩爱夫妻的模范。

闻言立马笑道:“有点事情才过的精彩呢,我也听闻白之玉求婚那日的场景,虽已经过去不少时日,可闹市上传的人还不见少。”

林清清头痛的扶着额,“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的话,你别信,如今就是说我三头六臂,后背长翅,都有人会当真。”

白之玉只淡笑,声音温柔如夏日里自山中而出的涓涓流水,“那日的事情确实是我欠考虑,只想着生日要给她一份惊喜。”

“惊喜?”林清清表情夸张,嘴巴张的浑圆,“是惊吓还差不多!”

叶倾越看越欢喜,迅速和赵崎交换了个眼神,提议道:“晚上一起去逛月老会怎么样?”

林清清嗤笑,“年年都有,我这个外地人都听腻了,你怎么还新鲜的不得了。”

叶倾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嘟起嘴撒娇道:“今年的可不一样,太河城素来不让私放烟火,今年的月老会专门请了杂耍唱戏的班子,末了还会有烟花大会,准精彩。”

说着她扯扯林清清的衣袖,赵崎也忙上来搭腔,“就是,难得一见呢,叶倾既邀请咱们,准是有好热闹凑看,不凑热闹可不像你。”

“好好好。”林清清笑着点头,“你们两张嘴说我一个,我自然说不过你们,那就约好了。”

话罢她又戏谑的看向赵崎,学着他的口吻啧啧感慨,“世间又多了个妻管严,浪荡风流公子不再,以妻为纲队又添一员大将哟”

赵崎引以为荣,耸着肩膀又挨近叶倾几分,“我喜欢,姑姑不张口闭口教导我,父亲不断我财政支援,还有喜欢的人在身边,何乐不为。”

叶倾羞红一张脸,林清清望着二人笑的诚挚,就连白之玉也被赵崎沾沾自喜的得意表情逗乐,跟着脸上也展露隐隐的笑容。

吃毕晚饭,四人又打了会牌九,三圈刚过,林清清就已经起身打退堂鼓,“不玩了不玩了,三家钱财汇一家,就赵崎赢得最多,明摆着欺负人。”

赵崎打的正在兴头上,拉着她的手不肯让她起来,“快快快,继续,好些日子没打,我瘾可刚起来。”

林清清嘟嘴,“赌博这些东西你最擅长,倒不如直接抢了我们的荷包。”

“你这个人,都成了太河第一馆的掌柜,还一毛不拔呢……”赵崎又是哀求,又是激将。

话说到一半,叶倾却按住他的胳膊,冲着窗外一递眼神,笑道:“好了好了,外面都黑下来了,金陵河畔准热闹。”

“是啊,出去凑热闹,总好过闷在这里打牌吧。”林清清一心惦记荷包,立马出声附和。

赵崎这才不情不愿的点点头,小声嘟囔道:“这牌堆且放着,明天回来继续玩。”

果真是过节,太河城的大街小巷人群熙熙攘攘,好像千家万户的人都汇聚在街头,都朝着金陵河畔的方向涌动。

不同的是,桃李镇里的月老会,参加的大多是青年男女,太河城中的,除过适婚年龄的男女,还有很多年龄偏大的中年婆姨。

想不到太河城的民风开放至此,连二婚也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参加月老会,真是人类进步的一大阶梯。

林清清悄悄的指着其中一个,“这个好,相貌周正,身材嘛,人到中年还能保养成这样,也不错,一会儿准抢手。”

叶倾啼笑皆非的看着她,随即爆发出爽朗热情的笑声。

她亲热的拍着林清清的肩头,笑道:“这可不是去找相公的,这般年纪的女子,要么是给儿女婚事操心,要么就是城中的媒婆,借着乞巧的机会猛捞一把,只有你,能做那般想了。”

林清清面上闪现一丝尴尬,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哦,原来如此。”

那女子也感受到她的目光,顺着说话声望过来,果然不出叶倾所料,笑着款款走来,“二位姑娘可找到合适的婆家?若是没有,我这里有……”

跟在身后的赵崎却不愿意了,欺身挡在她打量叶倾的目光中,“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未婚妻的主意你也敢打?”

但凡做媒婆的人,哪能没受过冷脸相对,那女子反应甚是灵敏,又迅速把目光移在林清清身上,试探问道:“那这位姑娘呢?我瞧姑娘明艳大方、明眸皓齿,恐怕一般的人家难以相配。”

白之玉也挡在林清清面前,沉声对那女子道:“不劳您费心。”

女子看看他,又看看赵崎,恍然大悟,忙福了福身子,踱步离去。

“怎么样,我就说吧。”叶倾撞了撞林清清的肩头,“太河城里媒婆最活跃的当属这一天了,我还见过两个婆子为一门生意大打出手呢。”

林清清露出惊愕的表情,“这也可以?怎么不举办相亲大会呢?”

“什么是相亲大会啊?”叶倾忙亲热的挽起她的胳膊追问,交头接耳过后随即发出爽朗笑声,“这个好玩,要论出主意还是你的最新鲜。”

身后的白之玉就和赵崎也都跟着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第七十九章:再无关系

金陵河畔,灯火辉煌,人潮涌动,临时搭起不少茶摊,里面已经满满当当都是人,四人找了个景致最好的地方坐下。

官府搭得戏台就在对面,一番锣鼓喧天的响动过后,舞狮表演做开场。

紧接着有自告奋勇的年轻女子上台表演穿针乞巧和喜蛛应巧,拔得头筹的小姑娘得了只翠绿的玉簪,欢欢喜喜的捧着下台。

林清清想起那年在桃李镇的时候,奖品还是个磨喝乐。她没有见过,也喜欢的紧,奈何既没有穿针的本领,也没有提前预备好喜蛛,唯有看着别的姑娘手中的东西眼红。

那个时候她只有十三岁吧,对什么东西都稀罕,即使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泥塑,也想得到看一看摸一摸。

可现在,泥塑换成精致的碧玉簪子,她的心里都再不会起一丝波澜。

“这些孩子,看起来年龄都好小啊。”她定定的望着远处,突然发声。

“也不小啦,没比我小一两岁,都是快适婚的年纪,不然怎么会参加月老会呢。”叶倾叼着只糯米团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林清清点点头,又看见有男子登台,脑袋一摇三晃,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有特色,有特色。”她偏头去看白之玉,“桃李镇里的月老会考的都是五谷杂粮,这里却考吟诗作对,真不愧是国际化大都市。”

“还不如考五谷杂粮呢,作诗有什么稀奇的。”赵崎不屑努努嘴,“若是之玉上去,我倒愿意多看几眼。”

“那不是杀鸡要用宰牛刀么。”林清清嗤笑出声,“让个堂堂第一公子在闹市街头吟诗作对,也不怕别人说他显摆。”

“是是是。”叶倾见台上表演结束,青年男女已经四散开来,漫步闲谈。忙拉着赵崎的衣袖往茶摊外走,狭促笑道:“我们出去走走,你们先聊着。”

话罢不等林清清应声,就已经和赵崎二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她面上八卦的笑容,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

心中无奈可笑,林清清端起茶杯轻抿,突被人撞到脊背,猛地往前一扑,下巴上一片水渍。

白之玉忙递给她丝帕擦嘴,撞到她的人也上前连连道歉,“姑娘,失礼失礼。”

林清清捏着手帕,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伴随着几声“嗵嗵嗵”,河对岸突然有明亮的星火飞入云霄,紧接着绚丽耀眼的火光遍布黑夜,小小的星火炸裂开来,幻化成一朵朵五光十色的烟花,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

“烟花大会开始啦!”有人惊呼。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涌向金陵河畔,感叹声不绝于耳,“好美啊,竟像做梦一般。”

体型庞大的团状烟花中,半只手掌大小的圆牒打着转盘旋而上,不断向四周射出耀眼的火花,伴之以尖利的哨声响起。

接二连三的烟火炸裂开来,在天空中爆发的一瞬间,映亮了河畔所有围观人的面目,或喜极而涕,或惊讶感动。

如此绚丽的烟花有多少年没再见过,只可惜烟花虽美,生命却短暂。

林清清微仰着头,突然感受到一抹熟悉的目光,转身去看,并不是一直挡在她身后的白之玉。

越过他的肩膀,远处的人影晃动模糊,天空中的烟花尽落,在隐约阑珊的灯火中,她只看到那抹深邃漆黑的眼眸。

那双眸子,一如当年的柔情似水,饱含着宠溺、包容、怜惜、疼爱,唯独没有冰冷。

那眼神属于曾经的李壮,而不是现在的赵匡堰。

越过重重人影,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她定定的看着他,任凭身后第二轮烟火再次直上云霄。

巨大的烟花照亮漆黑的夜空,也将远处那张脸上的表情暴露无遗。

刹那间,四目相对,所有的一切都像不曾改变,仿佛这些年的种种都是一场梦,她还是桃李镇里毛毛躁躁的小姑娘,他还是西里村里冷峻寡言的臭猎户。

而此时此刻,还是那年的乞巧月老会,他们曾经错过的烟火大会。

她的心泛起层层波涛,如若不是深情还在,为何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若经年往事已成空,为何她还会痛彻心扉。

“李壮!”她抚着胸口,一声尖利的呼喊淹没在人群兴奋的喧闹中。

白之玉察觉不对,低头去看,她已满脸泪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赵匡堰半张脸隐隐的躲在人群之后。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林清清早已拨开人群,朝那边走去。可是她追,李壮躲,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没有追上他,走过灯火通明的大街,他仍旧远远地走在前方。

隐蔽的小巷里,他终于回过头,阴暗的角落里,看清他任何一个表情都成为奢望,“你回去吧。”语气里是淡漠的疏离。

林清清又朝他走了几步,“不,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去。”

“不可能了。”赵匡堰薄唇紧抿,“五年前的那一天之后,你我,再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林清清呢喃着他的话,身体不由自主朝下坠去。

她伏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你说的那一天,可是你曾经说好要娶我的那一天啊!可是为什么一切都变了?你告诉我,告诉我原因啊!”

赵匡堰垂在身边的手握拳攥紧,压制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淡淡道:“没有原因。”

他周身散发的寒意让林清清觉得方才的一切只是个缥缈的梦,什么李壮,什么桃李镇,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回来了!

她一声苦笑,微微闭眼,“哪怕只要你一句不爱了,我也能死心。”

站起身子,她缓缓朝他走过去,“你为何不说,是愧对于我,还是不能骗我?”

李壮倒退几步,只留下句“随你”,话罢便转身消失在阴暗中。

随你?多么可笑的词语,原来心中执念,在他眼里不过换回一句随你。林清清颓然的靠着墙角蹲下,双手抱膝,肩膀止不住的耸动。

在巷口的暗处,凌柔弱紧紧绞着手中丝帕,偏头冷笑,“看到了?我早说他们之间有什么,那件事情不能再耽搁,叶倾没脑子,找几个靠谱点的去。”

香蒲点头,“是,小姐。”

“别漏出马脚,给她点颜色看看。”凌柔弱不屑一笑,“自不量力。”

第八十章:注定相遇

不知过去了多久,肩头突被一双温暖的手掌握住,林清清透过婆娑泪眼去看,白之玉正蹲在对面望着她。

她急忙把头重新塞回膝盖,吸溜着鼻涕嘟囔,“别看,丑……”

白之玉托住她的后脑勺,浅笑道:“你什么丑样子我没见过,先起来,墙上凉,别靠着。”

林清清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子,神色颓然的看向远处阴暗,“他还是走了,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就那么走了……”

“怎么?你这就颓废了?”白之玉替她抹干净泪痕,“这不是我认识的林清清,我认识的那个人,绝不会因为小小的挫折就放弃。”

林清清慌乱的朝他看过去,是啊,初入太河毫无线索,没钱还时常被人欺负的日子都能挺过去,怎么会在此时放弃?

“你说得对,林清清绝不会是这样。”她深吸一口气,目光中重现光彩,“既说了,要找到答案,那么不论前途多么艰难,我也要说到做到!”

白之玉轻轻点头,“祝你早日成功。”

她偏头瞪他,“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告诉我真相?”

他轻声“嗯?”了一句,随即摇摇头,“你说的可是自己找到答案,我若告诉你,岂不是坏了你的誓言。”

林清清气的双手叉腰,却拿他无可奈何,好一个句句在理,无懈可击,唯有从其他方面突破了。

回到家中,雪儿正在庭院里练剑,英姿飒爽,皎洁的月光打在她的身上,更为她平添几分*肃穆。

趁着她微微喘息的空档,林清清立马手捧湿毛巾靠近,献殷勤道:“雪儿啊,累不累?渴不渴?冷不冷?喝口凉茶啊。”

雪儿狐疑的看她一眼,接过毛巾擦擦手,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话,你好好说。”

“你瞧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林清清娇嗔,斟满杯茶水递给她,“咱两好久可没促膝长谈过了,好姐妹应该互相关心的呀。”

雪儿举起茶杯牛饮而下,“我又没再说要你离开太河的事情,有什么好谈的?”

确实,两人上一次彻夜长谈已经过去很久,还是林清清为了让她不再提回桃李镇的事情,不得不将过往种种与她说清楚。

可那个时候,林清清还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如今想来疑点重重,就更得好好谈谈。

“咱两同住一个屋檐下,姐妹情深,能谈得话题可多着呢。”林清清坐到雪儿对面,意味深长的冲着她笑,“比如说,你为什么会武功,你又为何会出现在凤翔府的集市上,再比如说,你曾经对我说过哪些看似毫无逻辑的话。”

在她受伤的那个夜晚,雪儿曾经说过,这场相遇是命中注定,即使没有那日凤翔府的机会,也会有其他的事情出现,她跟着她,看似误打误撞,谁又能保证不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安排。

林清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回想过往种种,其实你早就在拖我入太河的后腿,世间哪有那么多不分东南西北的马车夫,即使在头几个月,你依然想劝我离开这里。”

“在我对你和盘托出以后,不知你是怎样的心理,再也没有对我提起,但我的一举一动,从来就没有脱离过你的视线,所以你才会在赵主厨想要欺负我的时候及时出现。”

“你上药的手法娴熟,告诉我因为父亲常年走镖会受伤,所以得心应手,懂些武功,也能说得过去。”她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但错就错在你太厉害,能把白之玉逼退,将门虎女的叶倾在你面前像只纸老虎,我实在无法相信,这都是你走镖的父亲教给你的。”

她微微摇头,似在脑海里搜寻蛛丝马迹,“其实你我的相遇,太过巧合,你对我的态度,更是难以理解,而你的功夫也不是江湖儿女的点到为止,注重形式,咄咄逼人,招招皆是杀气,更像是从兵戈铁马中走出来的……”

“不必说下去了。”雪儿脸上浮现浓重的阴郁,“不要在说下去……有人对我说你机灵古怪,让我千万留意,先开始,我只当你是个不谙世事的村姑,原来你竟然这么早就开始怀疑我……”

林清清轻笑,偏头看向她,“村姑也可以很聪明,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并没有那么早怀疑你,而是在你和叶倾僵持不下的时候,我才知道你很厉害,先前的一切不过是装给我看的。”

“事已至此,我没有什么好说。”雪儿紧抿双唇。

“但是……”林清清顿了顿,突然起身来到雪儿的身旁,握住她的手,“我从没有怀疑过你待我的真心,今夜说这些,不过也是为了从你口中得知真相。”

“你都知道什么?”雪儿心中骇然,身份暴露的颓败感涌向心头。

林清清握着她手的双手不断收紧,眼中是灼热的眸光,“我不知道的事情有许多,所以,我等你告诉我真相。”

雪儿苦笑,唯有真相不能说。

主上说过,这份保护任务没有任何限制,唯有不能让保护对象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要在暗中进行。

她不知道这个人对主上的重要性,凤翔府初次相遇,一番惊世骇俗的智者论惊到她,让她觉得这个人或许真有什么不凡之处,值得主上用心留意。

可往后的几个月里,这个人又时常做些呆滞可笑的举动,她渐渐为主上觉得不值,如此普通甚至还透着傻气的女子,一抓一大把。

直到那一夜,听见那些痛苦的呢喃,撕心裂肺的诉说,她隐约觉得故事里的男子就是主上,她竟渐渐开始同情起她的遭遇。

“我叫白霜。”她回握住林清清的手,“我没有骗你,我的父亲真是镖师,走镖途中被山匪所害,我被恩人相救,从此便一心效力于他。”

“白霜?”林清清轻轻重复她的话,随即脸上绽开明朗的笑容,“白霜,我叫林清清,很高兴认识你,也谢谢你。”

白霜重重点头,右手握拳伸在半空中,“目前,我只能对你说这些,但你要知道,我绝不会害你,就像我曾经对你说过的,你我的相遇是注定,不是巧合。”

林清清微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握拳与之相撞,“我相信你!”

一场特殊的任务让二人相识,但她对于白霜不再仅仅只是任务,无数个日夜相伴,真诚相待,最好的姐妹亦不过如此。

第八十一章:祸起冰窖

乞巧节过完,天气逐渐转凉,秋老虎也没了往日热辣的劲头,伴随着逐渐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秋天已至。

这个夏天,对于佚名馆是最重要的一季,三场赛事做大其在太河城餐饮业的龙头老大位置,钱家酒楼*酒水的窗口也是好评如潮。

伴随着秋日来临,冰镇果汁酒水的生意逐渐显露劣势,林清清筹划着可以在钱家酒楼隔出块空地开酒吧,这样秋冬卖热饮温酒,生意照样好。

不过再怎么说,都得等到今年过完,看看窗口的生意究竟如何,来年再做打算,当务之急是先封冰窖,等寒冬腊月制冰时再行开启。

心里思忖着,她就朝冰窖走去。钱家酒楼的冰窖在后厨门口长长甬道的尽头,十几米深的地窖,门口用厚重的木板棉被封着。

还未走近,逼人的寒气已然袭来,她紧了紧身上薄衫的领口,掀开厚重的棉被,打开锈迹斑斑的青铜锁。

一拉开木板,铺面而来一股蒙蒙的雾气,冻得她浑身轻微颤抖,心中苦笑,钱难挣,屎难吃。

手捧点燃的蜡烛,她顺着台阶而下,幽深的冰窖里右边堆放用完的空桶,左边二三十崭新的装满冰的木桶摞在一起。

“一、二、三、四、五……”她放下蜡烛,一边清数,一边做好标记。

厚重的木板“吱呀”一声响,她没放在心上,年久失修的老木门都是这样。

紧接着“嘭”的一声沉闷响动,她猛然抬头,入口处微弱的光亮逐渐消失,似有人头在门边晃动。

心中一片惊骇,顾不得多想,她一边抱起烛台朝上面喊,“里面还有人,别关门”,一边飞快的朝上面跑去。

没跑几步,沉重的青铜锁闭合声响起,冰窖的门彻底被人锁住,而唯一一把钥匙还挂在她的腰带上。

脑海一片混沌,求生的本能反应让她来不及多想,继续拾阶而上,来到入口处,狠狠地砸着,“开门,开门啊,还有人在里面!”

没人反应,她继续大喊,“雪儿,雪儿你在哪里,快来救我!草……”

喊了一半,她忽然想起白霜今天去收账,至少要到下午才能回来,转而呼唤其他人的名字,“钱掌柜,刘账房,孙婶,说书张……外面有没有人啊?”

冰窖地处偏僻,如今又是秋日,外面淅淅沥沥还下着雨,断然不会有人来地窖里取冰用,声声呼唤只有微弱的回声陪伴。

不知喊了多久,林清清的声音越来越小,冰窖底端的烛光也逐渐变成暗淡的蓝色,没过多久,“噗”的一声熄灭了,整个空间陷入一片黑暗中。

“曹……李壮……你在哪里……救……救我。”意识逐渐涣散,她歪歪斜斜的靠在门边。

无尽的黑暗比冰冷更让人害怕,她伸出手放在眼前晃动,却什么也看不见。

随着时间推移,她再也没有了伸手和呼喊的力气,浑身冷的好像掉进寒冬腊月结了冰的湖水里,又好像被人放在熊熊大火的烈焰上炙烤。

她舔了舔嘴唇,滚烫的吓人,双手环抱住身体,触手也是一片炽热。

怎么会,明明已经冻得要死,为什么会发烫?

可来不及多想,最后一丝意识剥离她的脑海,眼皮不受控制的沉重,竟不知闭还是没闭,入眼皆是无尽的黑暗,全身力气被抽,她虚弱的向一旁倒去。

身处混沌,四周一片缭绕的雾气,远处的朦胧突然波动,一束光照亮赵匡堰的身影。

“林清清,我们会生一院子的孩子,等我们老了,他们就给咱们摇摇椅。”

“林清清,你会是我最美的新娘,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有你足矣。”

“林清清,我真庆幸当时受伤,才会遇见你,而你的今生就像是为我而来。”

林清清隔着隐约的水汽,笑的迷茫,临死心中念念不忘的仍是他,短短又是一生,却和他怎么也分不开。

朦胧中有人在耳边焦急的呼唤,“林清清,你在里面么?”

她张张嘴,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耳边的嘈杂越来越明显,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高声呼唤,“锁匠来了,快让开。”

“乒乒乓乓”的声音传入耳朵,紧接着木板打开,甬道里昏黄的烛光照进冰窖,“噗通”一声一个冰凉的身子跌出来。

白之玉吓得肝胆俱裂,长臂一挥将人揽入怀里,手哆哆嗦嗦的抚上那张熟悉的脸颊。

随即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响起,“常华!快马回府!全太河的大夫都给我叫来!”

话罢打横抱起昏迷不醒的林清清,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望着怀里安详平静的人,他的心从未如此害怕,手不由自主的收紧,好像一放手她就再也回不来。

四匹马并驾齐驱,扬起一路灰尘,仓皇躲避的人们平静下来,都开始纷纷议论车里坐的到底是何人,又究竟发生了什么急事。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临玻璃窗大炕,白之玉刚把人放下,常华就领着四五名大夫鱼贯而入。

他上前禀报,“公子,先叫来了这几个,我已派人全城去找好大夫。”

白之玉点点头,紧握着林清清的手让开大炕前的一片地方,“你们都看看,谁能治好,我必以千金相赠。”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立马有人上前询问,“夫人这是受的什么伤?”

白之玉无心回答,常华只能硬着头皮接话,“冻伤,冰窖里不知待了几个时辰。”

“容老夫看看。”那大夫走上前,将手搭在林清清的额头上,紧接着惊呼出声,“哎哟,这可不好,已经开始发热了。”

他回头为难的看向其他大夫,“你们可有什么主意?病人受冻却滚烫发热。”

另一位更年长的大夫上前摸了一把林清清的手腕,连连摇头,唏嘘道:“这是重症啊!医书有记载,冻者,濒死,而浑身却热矣。”

有大夫小声问:“熬几副去热的中药行不行?”

“万万不可!”年长大夫一声长叹,“清热的药方多是去火,可这病人却不是因为上火而发热啊!再往后就不仅仅只是发热,时冷时热,若不能及时清醒,只怕要准备后事了。”

“啊?”常华低声惊呼,焦急的追问:“难道连你们也没有办法?”

众位大夫连连冲他无奈摇头,皆露怜悯之色,朝炕上的林清清看去。

第八十二章:病中相见

午后毒辣的阳光透过通透明亮的玻璃大窗照在屋内,炕上的林清清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汗水打湿纯白色的亵衣,双手却冰冷的吓人。

白之玉坐在炕沿,眼底一片冰凉的寒意,“难道就无人能治?”

有大夫面露难色,想起先前的事情心有疑惑,遂问道:“夫人先前的腿伤十分严重,我自问医术也算上乘,却无缓和之法,她又是如何痊愈?”

说话的正是之前林清清受伤,说医药无用,除非大罗神仙在世的民间大夫。

“是太医院的郑大夫。”常华垂首回话。

“啊?”屋内的大夫都轻轻发出一声惊呼,“你说的可是太医院的何曾宽郑大夫?”

见常华点头,他们又围在一起低声议论,“若郑大夫前来,并非毫无医治的可能性。”

“是啊,郑大夫可是号称阎王手里能抢人的妙手圣医,有他在,把握能增五成不止啊。”

“此话当真?”白之玉突从炕边前身,快步踱到众人面前。

“事到如今,唯有此计可施。”最年长的大夫站出来,面上的表情依旧凝重,“只是郑大夫是太医院的大夫,请他并不是件……”

话声未落,白之玉已厉声吩咐:“常华,快马去七皇子府!”

又看向屋里的大眼丫鬟,“请各位大夫先去花厅,给我把铜汤婆子和暖炉都拿来。”

屋内的人应声而去,即刻恢复紧张的沉寂,一声无奈的叹息,白之玉重新坐回到炕边,单手抚上林清清的脸颊。

一声虚弱的呢喃自女子口中而出,“曹……李壮……”

他焦急的眸色突然暗淡,嘴角勾起一丝落寞苦笑。这就是她说的要放下,从此无怨无念,至死恩断义绝……

“你何苦要这么为难自己。”他修长细腻的手掌抚上她的肩头,“你是我的执念,而他却是你的,明知是火,也要化作飞蛾。”

炕上的人好像突然感受到什么,发出一声不舒服的嘤咛,而后眉头紧蹙。

白之玉的手指轻移,落在她的眉间,一下下轻轻摩擦,似是要抹平那抹忧伤。

回想往事,好像自从来到太河,她就很少有舒畅大笑的时候,桃李镇里那个锋芒毕露、张牙舞爪的小姑娘模样一去不复返。

“李壮……”睡梦中的林清清依旧眉头紧蹙,似是想到什么伤心的事情,两行清泪不由滚落。

白之玉的手猛地往回一抽,细细捻开指尖的冰凉。

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常华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紧接着竹帘被人一把掀开,赵匡堰那张冷峻坚毅的脸浮现。

他深邃的眸子落在白之玉抚着林清清面庞的手上,面上有隐隐的挣扎,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终究还是来了。”白之玉起身,却并未以臣子的态度相迎,而是冲紧随其后的常华点点头,“你下去吧,这里有我。”

床上的人儿眉头紧锁,昏迷中不时有断断续续的梦呓,脸上还有淡淡的泪渍。

赵匡堰双手紧紧握拳,垂立在身侧,眉宇间是说不出的凝重。

“这就是你想要的么?你所谓的保护却带给她多少伤害。”白之玉定定的看着林清清,眼神中满是怜惜,“这样对她难道你不会愧疚么,看着她从无忧无虑的傻姑娘,一步步走到如斯境地,你怎么忍心?”

他的语气里没有质问,有的只是淡淡的无奈,多年前相遇,他就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绝非池中之物。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猎户,竟然就是名声显赫的大梁战神七皇子,当他还只是一届白衣的时候,他就已经金戈铁马,荣辱沙场。

少年成名,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威名,曾几何时也会被他驰骋沙场、杀伐狠绝的传闻所吸引,也会羡慕嫉妒他能够得一世上最与众不同的女子真心相待。

但现在不会了,他不会羡慕一个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承认的人。

桃李镇那一夜的狂风暴雨里,他干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不亚于错失最初的她。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见少年七皇子驰骋沙场的画像,虽画中人稚气未脱,更有画师刻意渲染的成分,但他还是一眼认出画里的人就是桃李镇中的李壮。

几日后,他留在桃李镇里的眼线飞鸽传书,说林清清与李壮的婚事就在七月。一瞬间,所有的理智都被感性冲淡,他一心只想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于是,快马加鞭,赶回西里村,在官道旁早已破败不堪的稻花香里思忖片刻,他终于还是告诉李壮,不,是七皇子赵匡堰。

他告诉赵匡堰,他是大梁的战神七皇子,天下都为之振奋的男人,而不仅仅只是西里村里无名无分的猎户。在他的肩上有的不知是儿女情长,更是百姓安定、家国荣辱,人出生有高低贵贱之分,他既享受比别人多数倍的尊荣,更应该承担起常人难以承受的责任。

而赵匡堰定定的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

他说,自然是不希望看到林清清嫁给你,你成为七皇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她了。

他笑的得意,心中却是凄凉,这个世界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想要的一切,却唯独得不到她,唯有用此等卑劣的手段,才可以阻止她嫁给喜欢的人,为他赢来片刻的时间,去争取她的心。

一面是家国天下、身份谜团,一面是心爱的人,他在赌,赌赵匡堰大梁战神的名声不是空穴来风,社稷百姓在他的心目中一定排在首位。

可是赵匡堰思忖片刻,反问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带她回太河,我会让她成为我名正言顺的新娘。”

“因为你不能!”他笑的酣畅,“你我都知道太河的晦涩阴暗,她的性子不适合那里,你要保护她,就绝不能带她去那里,让她见识什么是杀人不见血的场面。”

“或许……”赵匡堰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我可以一辈子只做个默默无闻的猎户,守护她,陪伴她,履行所有的诺言。”

“一辈子?”他心中骇然,他当真爱她如此,连尊贵无比的皇子身份都能放弃。

很快他又摇摇头,“一辈子那么长,家国百姓在你心中何其重要,一辈子顶着个莫名的身份而活,你又怎么会甘心。”

第八十三章:昔年往事

“你错了。”他清楚地记得那时赵匡堰眼神里的执着,“我与她相遇、相熟、相知、相爱、相守,不甘心会有什么关系。”

他仍不放弃,“你是大梁的七皇子,不是一个人的李壮,国家需要你,人民需要你,北边的战事又起,难道你要看到饿殍遍野,狼烟四起么?”

果然,赵匡堰能放下一个人的荣华富贵,却放不下一国人的生命安危。

望着赵匡堰沉默隐忍的面容,白之玉知道自己要胜了,令人不齿的手段,却赢得毫无悬念,这就是皇子的悲哀。

他知道,或许日后她会恨他,但一辈子有那么长,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弥补她,带她走出阴影。

“你独自离开,才是最好的结局。”他嘴角挂着浅笑,论计策手段,没人能赢过他,“与家国安稳,亦能护她一世周全,今日只是我注意到你的身份,日后还会有别人关注,等到那个时候,受伤的绝不会只有你一个人。”

人生哲理、社稷正义赵匡堰都懂,唯有牵扯到林清清,他的杀伐狠绝就不再。

白之玉说的话,他从头到尾只听进去一句,“受伤的人绝不会只有你一个……”

他为何会沦落在深山里,山南关一役回京途中,遭遇埋伏突击,身边亲卫尽数被杀,是胸怀仇恨的蛮夷残余,还是图谋不轨的朝中重臣,他全然不知。

皇子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会一直隐瞒下去,若真如白之玉所说,往后的事情他难以想象。

望着他翻身上马,扬鞭挥动的背影,白之玉心中却并没有胜利的喜悦,令人不齿的手段竟是堂堂天下第一公子所用。

但他还有丝丝窃喜,经过这件事情,她一定会恨赵匡堰吧,或许趁着这个时机,他能完完全全得到她的心,抹平这些伤害。

但当他手执一柄油纸伞,看着她失魂落魄的从曹家院子里冲出来的时候,心底渐渐涌起害怕。

她像最精致脆弱的琉璃娃娃,浑身湿透,馆起的长发凌乱的贴在脸颊上,雨水混合泪水在下巴处凝聚成一股水流。

她失魂落魄,她撕心裂肺,她毫无生机,像被抽去浑身的筋骨,狠狠地跪在铺满碎石的路上,长卧不起。

她质问他,是不是你。

他能用最卑劣的手段,却唯独骗不了她。

他不知道她这一跪,竟是永生难忘的病根,会伴随她在无数个日夜辗转反侧,疼痛难忍。

归根到底,她的腿伤,他逃不了干系,她的心伤,他更难辞其咎!

看着炕上的人,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惨白,白之玉轻轻抚上那精致的面容,淡淡道:“你知道么,你忍心,我却不忍心,从她在一品天下受委屈的时候,我就开始后悔告诉你你的身份,你娶了她又能怎样,她开开心心的,不比一切都好?”

“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从嫉妒自私的占有,到爱到深处先放手。”他一边拿丝帕小心翼翼的为林清清擦汗,一边继续道:“她甚至主动问过我,是不是你娶了凌柔弱是因为你更爱她,而她对你的帮助也更大,那样的话,她愿意放手。”

赵匡堰起身上前几步,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落寞,举起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终还是缓缓放下,颓然道:“这并非是我的本意。”

“是你的本意又如何,不是你的本意又如何,枉你我声名赫赫,竟活的还不如她通透。”白之玉言语里闪现厉气,“可伤害就是客观存在!你敢说她身上的任何一处伤和你没有关系?”

“曹……李壮……你在哪里……我好……累……好累……”床上的人一声梦呓。

白之玉忙将耳朵切近,半晌才无奈的转过头对身侧道:“我不想与你争执,叫你来,只是因为有些她说不出口的话,我来替她说。”

说出心爱之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恋谈何容易,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她从没有忘记过你,即使在受伤昏迷不醒的时候,家国天下,百姓社稷太空,你最不该负的人是她。”

他小心翼翼的把林清清额前凌乱的碎发拨到而后,随后起身退到一侧,“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再隐瞒,想必她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也比看到我要开心吧。”

赵匡堰身形未动,阴郁充满双眸。

良久,他沉声道:“我给不了她安稳的未来,就不能此刻给她希望。”话罢利落转身,朝门口走去。

“事到如今,你还要这样对她?!”白之玉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赵匡堰跨出门的步伐停顿,压抑的声音传来,“我何尝想这样对她,只是受伤总好过丢了性命。”

停顿片刻,他突然一仰头,“最好,还是你带她离开太河。”

白之玉透过碧青色的竹帘,看向身形步伐微晃的赵匡堰,一声苦笑。

他不想带她走么?烟花三月的扬州,长河落日的塞北,漫天大雪的雪原,哪一处不比浑浊不堪的太河好。

只是她满心满眼的都是赵匡堰,怎么会走,世间万物敌不过一个她,全是因为她的执念在这里,而他才留下陪她,因为他的执念就是她啊。

她口口声声说要忘了赵匡堰,可是又何曾真的做到过,一物降一物,却都在飞蛾扑火……

李府门外,一顶朴素的软轿里,露出忽明忽暗的一张脸。

一只纤纤玉指伸出,冲着远处的背影轻指,随即冷笑道:“看到了吧,并非是我心狠。”

软轿外的香蒲望着赵匡堰逐渐远去的身影,面露疑惑。

凌柔弱十指紧紧的交握在一起,指甲深陷进肉里也浑然不知,“我已经打听过,白之玉和林清清是旧识,匡堰不见得和他们毫无关系,况且平日毫无往来的人,怎么林清清受伤一进李府,匡堰也就跟着来了,难道就不可疑么?”

“你是说……”香蒲一声低呼,随即紧紧的握住嘴巴,刻意压低声音道:“七皇子来李府,只是掩人耳目,实际上是为见那个贱人!”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么?”凌柔弱垂下窗帘,沉闷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

她突发出意味深长的轻笑,“看来我还是太客气了,小有惩戒却怕伤她性命,还让人通风报信,如今留着迟早也是个大祸害,就由不得我使些手段了。”

第八十四章:凌家密谋

太河方府,主母院内。

“母亲,您可要帮芷儿。”凌柔弱人还没进屋,凄凉悲切的声音先传进来。

方夫人一惊,女儿身负太河第一才女的美名,素来端庄稳妥,何曾见过这样的她。

紧接着香蒲打开屋里的门帘,凌柔弱满脸阴沉的走进来,面上还隐隐有两行泪渍。

“你们先下去吧。”方夫人只一眼就知道必有大事发生,除过一个陪嫁而来颇为倚重的老妈子,立刻打发走屋内的所有人。

丫鬟婆子尽数退去,陪嫁老妈子搬来个杌子放在炕边,小声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

“母亲,您可一定要救救芷儿。”凌柔弱来来回回就这一句,只脸上多了两行清泪,不时抽抽搭搭拿帕子擦拭。

方夫人倚在朱红绣团花的炕枕上,眼睛微微眯起,看向旁边的香蒲,“小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定跟在她身边,还不赶快说!”

她声色严厉,四十出头的年纪还保持着姣好的面容,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模样。

头上一只华贵的扶摇凤凰点翠步摇,脸上虽未施粉黛,依旧光滑细嫩,仅有细小的皱纹,举手投足行事很有大家夫人的风范。

香蒲闻言,赶忙屈身跪在地上,“夫人……是……”

她半天说不清楚,皆因不知把林清清的事情如何叙述,只哀求的看向哽咽啼哭的凌柔弱。

“糊涂东西!”方夫人斜倚炕枕,单手朝她的方向一指,“主子身边怎么伺候的?说话吞吞吐吐,还想隐瞒什么不成?”

“夫人!”香蒲声音已有哭腔,猛磕几个响头,“是七皇子的事情,从……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个村姑,竟好像和六殿下有什么关系!”

“什么?!”方夫人闻言也是一惊,身子不由朝前微倾,拉起炕边杌子上的凌柔弱,“你坐到我旁边来,快给我好好说说这件事。”

自家女儿和七皇子的事情当年也算是太河城里的一桩奇事,本要与三皇子定亲,却横生七皇子相救的事情,误打误撞和七皇子定亲,此事断不能再生枝节,也不怪方夫人着急。

凌柔弱就势往母亲身边一靠,“匡堰这次醒来,我就觉得与先前不太一样,只道是那时年幼,又受伤静养多年,便没放在心上,谁知半路竟出来个姑娘,口口声声说她与匡堰有好些年的情分,我……我一时没了主意,这才来问母亲。”

她一边说着,一边亲昵的挽起方夫人的手臂,从小世子生辰宴上讲到上元灯会撞船的事情。

方夫人静静的听着,待她稍作停顿,便叹道:“皇室子弟哪个没有三妻四妾,七皇子还算好的,只算惹了这一桩风流债,你迟早是正妻,要有容人之度。”

“母亲不信我?”凌柔弱委屈的往方夫人的臂弯里一钻,“只是我隐隐切切觉得这个林清清对匡堰不同,我能容得下匡堰三妻四妾,可唯独容不下他心里还放着别人。”

方夫人暗暗的叹口气,“你一心记挂在他身上,他又何曾对你有半分情谊,指着年少时的婚约,莫不要害了你。”

“母亲也听闻外间的传言了。”凌柔弱脸上的悲切更加明显,“可是我今生今世跟定他了,无论他如何待我,我毫无怨言。”

方夫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似有安慰之意,眼波流转又道:“你倒是先说说,你怎么看出来六殿下对那个姑娘不同,咱们再从长计议。”

早在小世子的生辰宴上,林清清连泼赵匡堰三杯酒的时候,凌柔弱就有所怀疑,旁的不说,林清清神色悲愤凄凉,绝不是一般的事情所致。

而赵匡堰的态度也令人怀疑,平民以下犯上是何等的大醉,他非但不追究,反而要堵住悠悠众口,不是保护那个女人是什么。

画舫上的事情就更让人起疑,可令凌柔弱下定决心要给林清清好看,却是那日在月老会的暗巷里,一句“我曾是你要娶的人啊”彻底激怒了她。

“母亲。”凌柔弱神色执着,“我年纪尚轻,先前的许多事情记不清楚,您给我讲讲匡堰山南关大胜的事情吧。”

知女莫若母,方夫人自然知道她并不是对战事感兴趣,便直接讲起了一段尘封往事,也是一段禁止谈论的宫闱秘史。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年纪尚轻的七皇子作为少帅,率领突击队,诱敌深入,在山南关与敌人展开一场生死搏斗,最终以少胜多,大获全胜。

皇帝龙颜大悦,八百里加急文书直达军营大帐,宣七皇子回京领赏,即刻启程。

正当举国沉浸在这场胜利的喜悦中,太河的百姓更欢喜雀跃的准备迎接七皇子回京时,七皇子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没人看到金戈铁马的少年将军,没人看到威严肃穆的边塞将士,好像宣七皇子回京领赏的告示从不曾有过。

紧接着皇榜再次昭告天下,七皇子山南关身受重伤,如今人已经在城郊外的皇家别院养伤。

举国为之哀痛。

可从风声鹤唳中又传出不一样的说法,说七皇子根本就没有回京,而是在半路被不明身份的人截杀。

只不过这风言风语只半日的功夫就被镇压,在市井上消失殆尽,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母亲觉得这传闻有几分可信?”凌柔弱侧头看着方夫人,神色凝重。

“无风不起浪。”方夫人摇摇头,“可如今七皇子重新出现,所以我只信三成。”

“母亲信的哪三成?”凌柔弱继续追问。

方夫人思忖片刻,唇角勾起隐隐的笑容,“结合你所说,我只信七皇子根本就没有回京。”

“是!”凌柔弱跟着重重点头,“我与母亲想到一处去了,这中间的几年二人必有联系,所以我断不能再容他们继续纠缠下去,否则我正妃之位,迟早不保!”

凌柔弱的正妃之位,关系着整个凌家的荣耀,方夫人又怎么能不用心。

她眼睛微眯,看向屋内阴暗的角落,“你想怎么办?”

“上一次,我对她手下留情,下一次,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凌柔弱紧咬嘴唇,嘴角因为生气不断抽动。

方夫人握住她的手,“你年轻,多有行事不周的时候,我让吴妈妈帮你,有凌家做你的后盾,万事莫怕。”

凌柔弱泪眼盈盈,不住点头,一张紧绷的脸上总算有缓和之色。

第八十五章:往事依稀

不知沉睡了多久,脑海里都是些破碎的片段,从西里村外的水田到桃李镇里的书院,从郁郁葱葱的深山到萧条灰暗的官道,从雾霭氤氲的林家小院到满树繁花的桐花小院。

还有人,许多人。

李大娘站在村口,远远地笑着招手,“林清清,有空就回来看看,大娘怪想你的。”

樊素拿着长长的画轴,满脸得意,“看看吧,桃李镇里最有名的画师,保你一世良缘。”

刘氏依偎在雷老五的怀里,露出幸福的笑容,“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好日子,再苦再累也不觉辛苦了。”

刘樵夫站在水田里,目光落在田垄上正捏着一朵野花傻笑的孙氏,继而又直直的看向林清清,“好人一世平安,田里的事情有我们,你放心。”

大黄“汪汪汪”叫个不停,尾巴摇晃着像是被上了发条,突然像得到什么指令,欢快的朝门口跑去。

王媒婆就站在篱笆门外,额头上还是那只熟悉的绣着艳丽大红花的抹额,“林清清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婆子给你介绍好的。”

吴牙人站在她的旁边,也跟着笑问:“水塘里的东西卖不卖啊?转眼就到秋肥的时候,镇里好些人家托我来问呢。”

“不卖不卖!”粗重的男声从身后响起,林清清猛一转头,夏掌柜和罗婶正从屋里走出来。

夏掌柜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肥水哪里能留外人田,咱们楼里的生意还顾及不到呢,下午我就找人把鱼啊鸭啊的都运回楼里。”

罗婶走过来,亲昵的挽起她的手臂,“得亏有你和小荷,现在谁还不知道咱们鼎香楼,除过太河城里的佚名馆,怕是一品天下都能比一比的。”

“瞧你们说的!”篱笆院外的吴牙人面露难色,“秋肥在即,好多人都盯着林姑娘的池塘呢,都是老主顾,哪能不给面子。”

林清清远远地望着他,又似是透过他看向未知的地方,低声呢喃道:“已是秋天了?”

“可不是么!”罗婶伸出满是细纹的手,指指天,“今年可是个大丰之年,咱们后半年的生意保准更好。”

林清清顺着她的手朝天上看去,当空挂着轮红日,却已不似夏日那般毒辣,耀眼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好……好热啊……”她似才觉察到,伸出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周围突然一片哗然,有人小声啜泣,声音却是极欢喜的,“姑娘醒了,姑娘醒了,快去使人叫公子回来。”

姑娘醒了?林清清微微偏头看向罗婶,有些疑惑,谁是姑娘?怎么就醒了?

面前的人脸蓦然变得模糊,笑容隐约模糊,像蒙着一层薄纱,紧接着狂风骤起,漫天的黄叶飞舞盘旋,一瞬间太阳就被乌云遮盖。

林清清忙朝篱笆院墙外看去,吴牙人和王媒婆早已不知去向,侧头再看另一旁的夏掌柜,连他的身子也开始逐渐透明。

紧接着天空中像是被拉起一片巨大的黑布,空气里伸手不见五指,一道惨白凄厉的闪电划破天际,李大娘就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剥豆角,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她定定的看着林清清,唇角勾起一丝浅笑,“你要过得好啊,有什么不如意就回来,西里村永远是你的家。”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珠接二连三的砸下来,房顶被砸的砰砰作响。

林清清抱头鼠窜躲到屋檐下,再往石凳的方向看去,李大娘早已没有踪影。

门“哗啦”一下被吹开,她又抱着肩膀朝屋子里走去,一只脚刚买进屋内,里面却不是记忆中的实地,而是无尽的深渊,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坠去。

“啊!”她尖叫一声,猛然一个挺身,双眼睁得浑圆。

面前的场景却不是一片漆黑,大眼丫鬟正伸着脑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一屋子的丫鬟婆子皆面露喜色。

不远处,先前的那个御医正摆弄药箱,见她醒过来,也不可思议的朝她望过来。

林清清拍拍胸口,笑的牵强,“还好是做梦,做梦。”

大眼丫鬟“扑哧”一声笑,面露嗔意,“姑娘,你这做的梦也忒长了,真是担心死我们了。”

她又急迫的转头唤道:“郑大夫,请您快来瞧瞧吧,我们姑娘是不是真大好了。”

那御医捧着药箱走过来,单手搭在林清清手腕上,屏息凝神,继而点点头,“你们姑娘也是大幸,经历这么一遭还能恢复过来。”

“多亏郑大夫您妙手回春。”大眼丫鬟率先跪下,丫鬟婆子都嘻嘻嗦嗦跟着,朝他的方向重重三拜。

那大夫一声冷哼,“你们倒是知礼,只可惜病人可不见得承我的情。”

大眼丫鬟赶忙从地上起身,倚到林清清身旁,笑道:“好姑娘,郑大夫为了您的病可没少操心,劳心劳力好些天呢。”

林清清点点头,想起上次因为一屋子的人都瞒着她郑大夫身份的事情,她还当面给过他难堪。

于是面露抱歉之色,沉声讨求道:“郑大夫,上次的事情我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说起来这两次还要多亏您了。”

“哼,”又是一声冷笑,但郑大夫的面上已有缓和之色,“你先别急着谢我,腿伤就是因为受寒气过重,如此还能反复数次不疼惜身子,就是大罗神仙也难能救你。”

“嘻嘻嘻。”林清清隐隐的笑起来,一双眸子清澈纯粹,“那您可就是比大罗神仙还灵的大夫了,赶我大好,绝对给你送块金光闪闪的牌匾才好。”

“你!”郑大夫怒瞪她,却无可奈何,“好的时候就生机盎然的犹如疯兔,一病起来却心神全散,真不知道拿你如何是好。”

他愤愤的跺了跺脚,“还送牌匾?老夫的金字招牌不要砸在你手里才好!”

林清清不回话,只看着他淡淡的笑。

大眼丫鬟赶忙把话题扯到一旁,拉着个小丫鬟使唤道:“快到院门口看看,刚才已让人去叫公子,怎么还不见人影。”

那小丫鬟应了一声,匆匆忙忙还没出门,有人就从外间推帘进来。

来人气息微乱,胸膛浅浅的起伏着,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细汗,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似是刚经过一场激烈,一进门便朝着临窗的大炕瞧来。

林清清斜倚在炕枕上,低低唤了声“白之玉……”

第八十六章:决定离开

白之玉快步朝临窗大炕走来,坐在炕沿上,双手紧紧握着林清清的手,沉声道:“你总算是醒了。”语气中似有无奈,更多的是浓重的眷念。

林清清鼻头一酸,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低低回应,“是啊,这梦可真长,我终于醒了。”

“公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啊,你们怎么还要哭到一起去。”大眼丫鬟笑着小声打趣。

白之玉心中微愣,忙伸手替林清清揩去脸上的泪水,连声唏嘘,“是啊,这是天大的好事情。”

林清清朝他的脸上打量去,果然瞧见明亮的眸底有淡淡的红丝,随即发出清浅的笑容,“你瞧瞧,都说病人脆弱,你这康健的倒要随我一起哭了。”

“天底下就没见过你这么费事的!”郑大夫闻言瞟过来一记眼刀,“一个人生病,连带着一院子的人都不得安宁,往后再不敢这么闹了。”

林清清笑嘻嘻的看向他,“您是不知道呢,准确来说还有一馆子。”

“是是是,你厉害。”郑大夫无可奈何,边收拾药箱边道:“自己的身子自己爱惜,李公子也不容易,每日上朝公务,还要忙你这一摊子事情,可别再给人添麻烦了。”

“哦。”林清清调皮的拉长尾音,又托了丫鬟送他出府,“你们也都先下去吧,我有话与之玉说。”

待屋子里只剩她和白之玉二人,她又迟迟不肯开口,只把目光落在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炕上的光晕里。

“林清清。”白之玉唇角带着清浅的笑容,眉眼如画。

她微愣,随即跟着也笑起来,“我要走了,或许我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好,我这就让人收拾行李。”白之玉依旧神色淡定。

“不,是我一个人走,这太河的名利圈不属于我,但却属于你们。”

冰窖一事绝不可能是偶然,至于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她已毫无兴趣,就让那些曾经受的伤害随风而去吧,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唇角挂着恬静的笑容,“你知道么,我梦见了好多旧人旧事,梦见你在台下买婚书时隐着怒气的模样,梦见昏黄风灯下,你受伤伏在桃花醉的场景,梦见你拿冰棍机给我的神秘笑容。”

“秋天到了,不知桃李镇外的官道上是不是依旧漫天黄叶,鼎香楼里的冰棍机还好不好用。”她微微仰头,闭着眼睛似在回忆往昔,“我好想回去看看,回去看看纯粹干净的山林……”

白之玉静静的看着她,小声打趣,“还梦到什么了,有没有梦见我捧着条厚重的棉被,里面只裹着只小巧的冰糕?”

“梦见啦。”林清清俏皮的拖长尾音,“这个场景最熟悉,比你受伤还让我记忆深刻。”

她说着潸然泪下,身子斜倚在白之玉手臂上,“这辈子再不会有人那么对我了,我又怎么会忘记!”

“傻瓜。”白之玉腾出只手一下一下轻抚在她后背上。

赵匡堰那双隐忍深邃的眸子突然划过眼前,他的手蓦然停顿,暗暗苦笑。不是再不会,而是有人的爱比他更深沉,深沉到她没有发现而已。

“你有没有……梦见他?”他问。

林清清牵强一笑,“有没有已经不重要,因为我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你甘心么?就这样走?”他追问,“这里是你曾一心要来的地方,吃这么多苦头,如今却要走了?”

是啊,吃这么多苦头,她忽想起初来太河的那一年,城东的老院子空空荡荡,一顿饺子中午吃完年夜饭还吃,大年三十,没有雪亦没有爆竹声,寂静的让人害怕。

“我不甘心!”她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无奈叹息,“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都不要再勉强谁了。”

她眼底的悲切划过他的心头,白之玉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别走,赵匡堰只是为了保护你,他还喜欢你”的话几欲脱口而出。

但最终,他只是垂下眼睑,淡淡道:“这样也好,没人比我们更希望你过得好。”

“小堂就拜托给你了。”她笑的诚挚,“毕竟老乡见老乡,两眼汪汪汪,他在太学进修,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他父母在天之灵肯定会欣慰,只是就要麻烦你了。”

能得她如此信任,不枉多年来相交相知,只要是她的愿望,他又何曾拒绝过,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微微点头。

又休息了数日,等到林清清离开李府的时候,院外的梧桐树已是黄绿参半,萧瑟的秋风起,就能纷纷扬扬撒下几片。

她先回到桐花小院,打包了几件常用朴素的衣物,又在桐树下的秋千架上荡漾片刻,心满意足的朝佚名馆走去。

佚名馆依旧生意火爆,雪儿,不,是白霜手忙脚乱的指挥众位伙计。

林清清浅笑,远远的冲着她招手,这样或许对她也有好处,总比过刀剑舔血的生活好。

她笑得坦然,“我要走了。”

“到哪里去?”白霜一惊,忙追问。

“回你一直想让我回的桃李镇呀,种种地养养鱼,还有老熟人。”

“你……”白霜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要放弃了么?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么?”

林清清歪着头看她,“找到了,只可惜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我也没有什么再留下去的必要。”

“胡说!”白霜突然紧紧攥住她的手,将她带到一僻静处,“我叫白霜。”

她眼底有风起云涌,神色凝重,“我……其实是六殿下派来保护你的人,这是我的使命,所以之前并不能与你说。”

林清清无所谓的点点头,“可是你为何现在又肯与我说了?”

白霜惊讶于她的漠然,薄唇轻抿,似是做出了个重大决定,“因为,我不能看你们错过!”

“还有什么能错过。”林清清紧了紧肩头的包袱,“他不在意,我要忘记,何谈错过?”

“林清清!”白霜重重叫了一声,“你别骗自己,我认识你四年,同吃同住,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她握着林清清的肩头,力道惊得吓人,“这件事情最不该告诉的人就是你,可我视你为姐妹,视六殿下为救命恩人,又怎么能看你们自欺欺人,饱受折磨。”

她说着隐隐有了啜泣之声,一段尘封了数年的旧事重新被提,仍旧是鲜血淋漓的痛楚,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真相。

第八十七章:背后真相

白霜与赵匡堰的渊源就在他出征驻扎在赤日城,白霜父亲受命压一趟镖,从局势不稳的边疆押运一批金银珠宝去太河。

可镖师中有人见利忘义,将消息透露给打家劫舍的匪徒,导致白霜父亲一行刚出赤日城就被截杀,母亲身怀六甲,消息传来当场肝胆俱裂,流产大出血而死。

白霜虽年纪尚幼,但志在为家复仇,当时的赤日城局势混乱,成为真正的三不管地区,唯有驻扎在城内的军队代为管理。

她日日跪在城里临时搭建起的数顶军账外,有人劝她,如今局势不稳,将军们连军中事务都处理不及,怎么会有闲心管她的事情。

若连铁血丹心的将士都能容下这样的悲剧发生,她无话可说,但她不信,仍旧日日长跪。

直到有一天,一位少年模样的军士来到她的面前,这个人与别人不同,往来的将军士兵皆是面露疲惫,胡子拉碴,只有他精神抖擞,一身银色的铠甲反射出耀眼的白光,如同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

但他的冰冷却让她忍不住打个寒噤,那是一双蒙着冰雪的眸子,稚气未脱的面容也是冷峻的模样。

可他冲她伸出手,低声问:“怎么回事,你在这里跪了已有数日。”

然后理所应当的,他为她报了家仇,夕阳余晖下,他手中的刀泛着道道白光,上面还沾染着猩红的血液,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静静的望着他。

他收留她在军帐里,闲来教她识字武功,而她也在心底默默发誓,她迟早有一天也要能拎起长枪大刀,成为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人,并不是只能在漆黑封闭的军帐中揪着一颗心,等他每一次的凯旋而归。

在一次次的实战积淀中,他终于迎来人生中的第一次大仗,山南关以少胜多,三军振奋,士气鼓舞。

紧接着圣旨下达,他回京封赏,并即刻出发,一路南下。

一个月过去,不知怎么回事,回京受封却变成了七皇子身受重伤,养在城郊外的行宫。

八百里飞鸽传书,塞北军帐里接到消息,殿下回京途中突生变故,遭遇不测,随身亲卫悉数被杀。

这件事情极其机密,统共就大帐里的几个人知道,李骁作为赵匡堰的留军亲信就算一个。

几个月的漫漫等待,她还是没能等到他回来,于是她去问李骁,李骁却只说他回不来了。

若逆来顺受人云亦云是她的性格,那她当初就不会遇见他了,于是她依旧每日勤奋的练功舞剑,边疆的风沙抵不过她行云流水的挥舞。

终于,她还是等到了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去太河,在他的口中得到五年前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他还说:“你去替我保护一个人。”

她微愣,蹙起的眉头紧锁在一起,明明他初回太河,才是最需要被保护的人啊。

但他说:“她是比我生命还重要的人,你要保护好她,却不能让她知道。”

于是有了凤翔府那一日的闹剧,而他却再次披上一身铠甲,去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她不懂,如果那个人比他的生命还重要,为何他不想第一时间与她相遇,又为何还要让她阻止她来太河,而他们二人到底又有怎样的渊源。

凤翔府的相遇更像是一场闹剧,李骁屏息凝神躺在竹席子里,她还要装出一副悲切的模样。

但最蹩脚的戏却能打动人,那个叫林清清的姑娘果然出手相救,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让她对她侧目。

只可惜接下来的日子,毫无出彩之处,她又开始想殿下为何会对这个林清清与众不同。

直到那一夜,林清清泪眼婆娑的给她讲他们曾经的故事,她隐隐感觉出故事里的这个男人一定是六殿下,可六殿下明明是爱着面前满脸泪水的女子,但为何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

她去问李骁,李骁是最懂六殿下的人,可他只是笑着摇摇头,“你所做的事情是在保护林姑娘,而殿下也是。”

她不懂,怎么视若不见也成了保护,于是她开始暗暗留意殿下的举动。

她看见他时常在佚名馆外徘徊,城东破落院子也有他的身影,桐花小院外月光投下婆娑树影里,隐隐绰绰的站着他。

她还曾借着汇报的名义,遛进他的卧室,光秃秃的墙壁上几乎毫无一物,只突兀的挂着副女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嘴角带着清浅的笑容,手执一朵睡莲,眼波流转,古灵精怪。

她一眼认出,这就是林清清,只是不是此时此刻的,现在林清清眼底淡淡的忧伤,画中没有,而画中女子的无忧无虑,林清清亦没有。

李骁最终发现她偷溜进殿下卧室的事情,对于她的好奇心,他多是无奈,唯有解释道:“林姑娘上次落水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吧,她不是咱们这个圈的人,即使主子已经如此待她,可仍旧还是有人将主意打在她身上。”

她这才知道原来放手也是一种保护,她突然想起,数年前六殿下朝她伸过来的一只手,还有那双冰冷的眸子,却不是他望向林清清的模样,这才是爱吧。

她只是他多年前心生怜意,顺手相救的人,而林清清才是救他的人,更是他这一辈子深爱却不敢表达的人。

“哪又能怎么样呢?”林清清静静听完她叙述的陈年往事,心底仍旧毫无波澜,“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只是来与你辞行的。”

白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咬牙切齿道:“林清清,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知不知道殿下为你推辞和凌柔弱的婚事,更顶着皇后娘娘的压力,还有许多事情,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从没有对我说过。”林清清嘴角一弯,“但我有没有心,你该清楚的,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也算是心的话。”

她突然仰头,重重阖上双眼,“只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只知道,他一昧的推开我,而我再留在这里,只会死,所以我终于决定听你的话,高高兴兴回桃李镇了。”

白霜面上一片颓然之色,无力的朝一旁靠去,是啊,她有没有心,无数个彻夜难眠,痛楚万分的夜晚还不够说明么?

林清清蓦然转身,背对着她挥挥手,“我走了,这些日子谢谢你。”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从不知名的西里村到大梁国都太河城,竟隐藏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第八十八章:突生变故

天空中突然飘起毛毛细雨,林清清伸手擦泪的手停在半空中,这样也好,无根之水洗去一切铅华,更让人看不出脸上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忽然想起,当初准备离开西里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季节,枯黄的飞叶,蒙蒙的细雨,到达眼底皆是荒凉的景象。

紧了紧肩头的包袱,往城门处走去,四年前她满怀迷茫来到这里,空凭一身热血,如今却要空无着落的离开了。

但是,放手或许是于两人最好的结局。

身后突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似是女子走路的轻盈。

“林清清!”有人充满怒意的喊她。

她转身顺着声音望去,凌柔弱正站在不远处,身边还跟着个脸生的婆子。

她笑的坦荡,“方小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凌柔弱却扭曲了一张娇俏面容,瞪狠狠的瞪着她,“有你我怎么会无恙,你个魅惑匡堰的狐狸精!”

“我?狐狸精?”林清清啼笑皆非,随即盈盈一拜,“多谢方小姐夸赞,我还没听说过丑的狐狸精,权当你是夸我了。”

“你!”凌柔弱声色俱厉指向她,“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却偏偏一直对你手下留情,你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林清清不屑轻笑,淡淡道:“我从未当你是好欺负的,但你也算不上对我手下留情吧。”

她掰着指头一个个数,“除过懿城的生辰宴你措手不及外,花船推我入水,想借叶倾手伤我,冰窖无缘无故被锁,怕都与你脱离不了干系吧。”

“你都知道?”凌柔弱不可思议的盯着她,身形微微晃动,却被一旁的婆子一把扶稳。

林清清点点头,“是,叶倾毫无刻意害人之心,更想不通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我一猜十之八九也是你暗示她的了。”

“不过,从此往后你不必在这般。”她幽幽的目光看向远方,“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从此之后赵匡堰只是你的,一直会是你的。”

她本以为凌柔弱会欣喜,会愤怒,却唯独没想到她竟然是慌张。

她把求救的目光落在身侧婆子身上,小声征询道:“吴妈妈,还做不做?她可是要走了啊,还做不做?”

做什么?林清清顿生警惕,脚步不由先往后倒退几步,手心里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那面生婆子的阴狠目光直朝她看过来,伸手紧握着凌柔弱的手,沉声道:“做,怎么能不做,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了。”

“可是她要走了啊,她要走就没有再和我抢匡堰的道理了啊。”凌柔弱的声音里隐隐约约已有哭腔。

“她说不抢就不抢?”那婆子沉重的叹口气,“皇妃是多么尊贵的位置,怎么会有人傻到不争不抢。”说着她生硬的干咳几声。

林清清正要摸着墙壁朝后退去,从两面的小道里却响起凌乱的跑步声,绝不是只有一两个人的样子。

她心中一片骇然,难道凌柔弱这次要下杀手了?

如是想着,身旁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皆是男子行进的沉重,而身后亦有声响。

男女实力悬殊,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她来不及多想,猛然朝凌柔弱和那婆子的方向冲去。

那婆子没想到她竟直直的冲过来,一把将凌柔弱护在身后,高声尖叫:“给我抓住她!”

没跑几步,林清清一声惊呼,骤然止住脚步,头皮处传来的剧痛迫使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双手刚想护住脑袋,后方蹿出来两个人,粗鲁的一左一右钳制住她的双手。

“小贱蹄子,几斤几两也没掂量清楚!”那婆子满脸狞笑,走到她面前,单手卡主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随即点头冲不远处的凌柔弱奸笑,“小姐,我看这狐媚子确实有几分姿色,不知划花了这张脸,七皇子是否还对她念念不忘。”

林清清挣扎着将头扭向一旁,辩解道:“他对我何曾有感情,更别谈念念不忘!”

没想到这一句话却像踩了凌柔弱的尾巴,一直未靠近的她突然欺身来到林清清面前,目光瞬间汇聚嫉妒的猩红,“你还敢说他对你没有感情,真当我是瞎了不成?”

见说服没戏,林清清突然高扬起脖子,大喊道:“救命啊……救……”

“啪”的一声脆响,那婆子的手重重落在她脸上,“死到临头还做什么无用功,待会儿有你喊救命的时候!”

淡淡的腥咸味在口腔弥漫开,林清清啐了一口在地上,脑海里却是无比的清醒。如若赵匡堰真的还有昔日情义,那此时此刻他又在哪里。

“吴妈妈。”凌柔弱终是不忍,“她背着包袱,许是真要离开太河了。”

那婆子转头劝她,“小姐,这狐媚子终是个祸害,不能留啊,否者迟早会威胁到您的地位。”

“不行!”一提到地位,凌柔弱犹豫的眼神瞬间变得执着,“断不能让匡堰心里惦念着她!”

“所以说,她走是不够的……”那婆子阴毒的倒三角眼射出道道厉色,奸笑起来,“单单让她死也是不够的,唯有毁了她在七皇子眼里清白的记忆,让殿下知道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怎敌小姐万分之一,才能牢牢拴住殿下的心啊!”

凌柔弱紧抿嘴唇,跟着重重点头,“做干净些,别让匡堰产生怀疑。”

那婆子卑躬屈膝牵着手把她送上街拐角的马车,“小姐先行回家,必有佳音相传,别让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脏了您的眼睛。”

眯起眼睛望向车轮带出的泥泞,她一抹脸上的雨水,回到小巷里,指挥众人道:“那边有个许久没人住的小院落,今天真是便宜你们了,如花似玉的黄花大姑娘。”

林清清艰难的一个吞咽动作,随即又开始剧烈的挣扎,“你们放开我,我有钱,凌家给你们多少钱,我出三倍!”

果然,钳制她手臂的手同时松了松。

那婆子一声冷笑,揪着她的头发向上扯去,“小贱蹄子,等会有你叫的时候。”

话罢她又趾高气扬的朝两侧男人扬扬下巴,“你们都是太河城里的地痞混混,我家老爷与京兆尹的关系甚好,你们若有二心,定要你们好看。”

年龄最大的男子闻言,赶忙上前露出讨好的笑容,“您说的这事什么话,保证按您吩咐,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八十九章:方氏手段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势大有越来越急的趋势。

一座破败的民院,两扇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清清左右手臂被架着提进主屋,年久失修的老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屋内空空荡荡,泛黄的墙壁上有层层墙皮脱落的痕迹。

冷风透过窗纸的破洞钻进屋内,屋顶老旧的瓦片有几只也不知踪影,细密的雨丝飘进,在地上汇聚成几团小小的水洼。

“嗵”的一声,林清清被人大力甩在光秃秃的炕上,身下只有零星的茅草做铺垫。

她“啊”的轻呼出声,却引来屋里六名男子异常兴奋,那婆子紧跟着走进屋,笑的得意阴险,“不必客气,完事划花脸,拿草席子一包扔进臭水沟里。”

双手得以片刻松快,林清清捂着膝盖朝炕脚缩去,眼中露出警惕的目光。

眼见着面前的男人们欲欺身上前,情急之下她一把拔出头上的发簪,对向众人,“你们别过来,要钱多少我都有,要命我也绝不做赔本买卖。”

“哈哈哈。”男人们兴奋的笑起来,搓着手又走近几分,“没想到还是只烈性的小野猫,生气的模样勾的我心痒痒。”

仍有人上前伸手尝试,林清清飞快的举起簪子朝那胳膊刺去,一声尖叫男人后退,她跟着又往里挪动几步,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贱人!”那男子反应过来,背着受伤的手臂再度袭来,“你现在还有力气打闹,一会儿保准你连喊得力气都没有。”

林清清飞起一脚想要踢退他,却被他拽着脚腕硬生生往炕沿的方向拖去,只得再握紧手中的银簪朝他刺去。

可身旁的男人们借着空档立马一把夺下她手中的簪子,转眼之间,情况突变,五六个男人齐齐上前。

双手双脚都被钳制,林清清动弹不得,只红着一双眼睛大喊:“放开我……放开我!”

紧接着她感觉到有双油腻潮湿的手在脸上划过,顺着下巴一直游走到脖颈上,面前一张丑恶的脸上有浓重的情欲之色。

那张脸无限放大,化作一抹腥臭的浑浊之气朝她扑来,男人的脸紧紧贴在她的脖颈侧方,伸出舌头轻轻的噬咬着她的耳垂。

“大哥,你快些嘛,兄弟们还等着呢。”男人们污秽的淫笑传来。

为首男子微微抬身,奸笑道:“水灵灵的小美人自然要好好疼,兄弟们一个都落不下!”

林清清拼命的晃动脑袋,却被他一把扯住头发,剧烈疼痛的迫使下,她再无暇估计后果,死命咬上面前那只巨大的耳朵。

男人受疼挣扎大叫,条件反射性的弹开,而她仍使劲全身力气咬着那只耳朵,似乎非要咬下来才甘心。

周围的男人手忙脚乱,扯头发的扯头发,拉肩膀的拉肩膀。

突有一只手紧紧的卡在林清清脖子上,肺部逐渐传来的灼热感袭来,紧接着那只手重重的把她压回炕上。

耳朵受伤的男人几欲发狂,双眸浑浊,欺身坐在林清清大腿上,一声大喝,“兄弟们都给我抓牢她,老子今天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脖颈被卡,四肢不能动弹,紧接着腰间的腰带被人扯动,林清清艰难的扭动着身躯,挣扎不得,却更加激发身上男人的*。

一直强忍的泪水再也没法憋住,两行汩汩的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有粗糙的大手扯住她的脸颊,“小美人,别哭啊,哥哥们还要好好疼你呢。”

她用力将头甩向一旁,双眼紧闭,煞白的脸上唯有一张薄唇被咬的几欲滴血。

“撕拉,撕拉。”几声布帛被撕裂的声音传来,空气的温度更加降低,她感觉到身上的外裳被撕,浑圆的肩头几欲暴露,无数双手在身上游走。

所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化作绝望的沉寂,唯有隐隐约约的呜咽声响起。

四周男人们邪佞的浪荡笑声,一双双油腻潮湿的大手,浑浊恶心的粗重呼吸,世界好像只剩下了黑色。

“噗。”面上突然有液体飞溅,是冰凉的雨水,还是恶心的口水,她不敢去想,只紧紧的闭上双眼,甚至忘记挣扎。

可屋子里突然炸开锅,方才还放荡大笑的男人们,一时间惊慌四散,凄厉的尖叫声充斥房间,“死人啦,死人啦!”

她猛然睁开眼睛,却被人狠狠按进一个冰冷的怀里,魂牵梦绕的声音响起,而她的心中却早已了无牵挂,“别看。”

曾几何时,这个怀抱是她最温暖的港湾,是她一辈子最依赖的地方,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奋力推开面前的男人,一双眼睛毫无劫后逢生的喜悦,而是沾满浓重的悲凉。

转头看向另一侧,“之玉,救我……”

地上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四肢和鲜艳的血液,刚刚还伏在她身上的男人,被人从后方刺穿胸膛,一双双油腻的手血淋淋随意扔在地上,那婆子的脑袋亦被削去半边。

她捂着嘴,发出“呃”的一声,是啊,这才是大梁人人敬仰的战神皇子,这才是他在战场上的所作所为。

白之玉抚着她的肩膀,面露担忧,“林清清,没事了,我们及时赶来了。”

她朝他笑,笑着笑着就化为小声的呜咽,头一歪靠在他的手臂上,“是啊,还好你来了。”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她突然伸出纤长的手指,紧紧抠着他的手臂,“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但一声轻呼,赵匡堰张开双臂,已为她盖好披风,将她打横抱在怀里,朝门外走去。

她挣扎,甚至比刚才还激烈,这个怀抱早已不属于她,而她更不能承认心底小小的留恋。

她越挣扎,他就越是收紧双臂,几乎勒的她难以呼吸顺畅,好像多年前他曾经要将她融进骨血里的模样。

可她只是透过他的肩膀,目光婉转哀凉,“之玉,你不是曾说要带我走的么!”

白之玉唇角依旧挂着风雨不变的淡淡微笑,身形却毫无变化,只眉眼带笑的看着她,虚无又缥缈。

心底一片无奈,不是他不愿意带她走,而是她的心里只有赵匡堰,多年之前是,多年之后亦是,她欺骗不了他。

赵匡堰永远是她心底的一根刺,即使他带走了她,可那根刺还依旧扎在她的心上,无数个日日夜夜,她想起的只会是那根刺。

既如此,为何不迫使她随着心意,再肆意妄为一次……

第九十章:兜兜转转

天空中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林清清一路被赵匡堰抱进皇子府,于是整个府里又热闹开了,她听见许多人小声议论着自己的身份,而转眼却被李骁制止。

她的脑子从未如此清醒,赵匡堰一路打马归来,她贴着他的胸膛,听见那许久未曾听过的熟悉心跳声,闻着他清冽而又熟悉的味道,脑海中却是桃李镇里破庙的景象。

也是这样淅淅沥沥的小雨,也是这样阴阴沉沉的天气,只一觉起来,高楼林立变成破败庙宇,摩登时代变落后古代,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就如同现在,赵匡堰又回来了,但李壮又在哪里。

她被轻轻地放在床榻之上,而他仍一句话没有,只是那双冰冷的眸子如今却燃着熊熊火焰,饱含难以言明的情愫。

于是,她错开眼神,望向墙壁上的那幅画,莲花美人图,这是樊素曾经拜托桃李镇最好的画师所作,是她要向他展示的情画。

恍如隔世,潸然泪下,她伸手去触碰脸颊,早已是冰凉一片,只可惜这幅画并没有换来一段好姻缘。

“林清清……”赵匡堰伸手,却停顿在半空中,疼惜的模样几欲让她以为曾经的李壮又回来了,但他终究不是他。

她往后一缩,面目清冷,“放我走吧。”

“林清清!”赵匡堰突然加大音量,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林清清,是我错了,我以为推开你就是对你最好的保护,别人不会注意到你,是我错了。”

林清清想挣脱他,但浑身乏力,只能任由他抱着,却毫无一丝生气,淡淡道:“是啊,推开我,我不会成为你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而被你推开,亦能护我周全。”

她微微轻合双眼,面上划过无奈的苦笑,“所以,放我走吧,随了你的意。”

“不,我再也不会放开你!”赵匡堰倔强的像个孩子,若林清清此时能看见他的表情,必是会看见他坚毅的脸上两行清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紧紧的抱着她,“你我的生命早已连在一起,只是时至今日我才发现,即使我放与不放你,你都不会再安全了。”

她头轻靠在他的手臂上,眼睑微垂,“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了。”

脸上的泪痕干涸,无悲无喜亦无表情,她双眸迷茫,仿佛在说毫无关系的事情,“从离开桃李镇,进入太河开始,你我就一直在错过,你班师回朝是一次,我在一品天下等你是一次,我进你府中应聘是一次,赵崎叫你去佚名馆还是一次,太多的一次次,不管是人为,或是天定,都在错过。”

她伸出手,微微掰着他的肩头,“所以,就让这错过,变得一辈子吧,毕竟我真的太累了。”

可赵匡堰固执的抱着她,沉重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上,“林清清,是我错了,是我一厢情愿的保护你,却伤害了,都是我的错,我会用一辈子去弥补你,求你别离开我……”

即使在西里村,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他也不会用求这个字,而她的心中又何尝好受,五年的委屈,岂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哪还要衙役做什么?”她舔舔干涩的嘴唇,“我也求求你,放我走吧。”

“不!我不会放你走。”赵匡堰松开她,“你先休息,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你不必这么早对我说要走。”

林清清惊诧的看着他,微微直起身子,“赵匡堰!你究竟把我当什么!要我走时便不闻不问,视若罔闻,要我留时,竟然也会强行禁锢。”

她狠命的朝他一推,随即瘫倒在榻上,“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赵匡堰深看她一眼,深邃的眸子里波涛汹涌,却也无话,只踱步而出。

门外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即刻传来,“屋里的人小心看管,擅离职守按军令处置!”

她软软的伏在床榻上,黯淡无神的眸光正对上那幅莲花美人图,如果他对她无心,何以日日夜夜要守着这副空画,如果她对他无心,何以胸口疼至如斯地步。

单手抚着胸口,她蜷缩在床上,小小的身影忍不住瑟瑟发抖,只可惜一切要回到从前绝没有那么容易了。

屋子里渐渐暗下来,隐隐约约有人进来掌灯,看见她的模样,又畏畏缩缩的退出去。

房檐下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响起,先是名女子刻意压低声音,“殿下,人已经睡着了。”

“睡了便好,明日殿下让郑大夫给她看看吧,她如今的身体是大不如从前。”接话的男声不是赵匡堰,竟然是白之玉。

不知二人隐隐绰绰又说了什么,白之玉一声无奈的叹息,“你这样做,先前的心思岂不是功亏一篑?”

“功亏一篑又如何,我曾经放手是因为想护她周全,可如今,我才看清,她的周全亦应该由我来守护。”赵匡堰低沉的声音传来。

他再道:“那婆子我已经查清楚了,方夫人的陪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方府的荣耀也到此为止了。”

“我自会配合你,林清清明面上一直是我护着的人,凌家出手,也确实不把我们白家在京城中的势力放在眼里,于情于理我也不会轻饶。”

“白之玉。”赵匡堰突然低声唤了一句,言语里略有迟疑,“你对林清清的情谊,我必将常记于心,只是你甘心么?”

“不甘心有什么用?”白之玉无奈苦笑,“并非是我每一次都愿把林清清拱手让与你,而是她的心从来都在你身上,让与不让我都得不到,所以不如让她敢于面对自己的心吧,她能再活一世,已是不易,开心便好。”

屋外蓦然一片寂静,林清清佝偻着脊背,黑暗中泪水早已打湿床单。

这个世界,唯有白之玉知道她真正的身世,而唯有他会说出“再活一世,已是不易,开心便好”的话来。

她这一世,兜兜转转,迫不得已又回到了赵匡堰身边,而无论她度过多少时间,经历多少人事,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白之玉。

那一年彼此还是青涩幼稚的模样,她的心里或多或少对他还有恨意,可如今沧海桑田,白驹过隙,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依旧是他。

恨意早已消失殆尽,只剩陪伴的情分,却仍毫无爱情。

她长长的吐一口气,轻合双眼,对不起,终究还是只能说对不起……

第九十一章:养病生活

又是阴雨连绵一秋,淅淅沥沥的雨好像没有尽头,何曾宽收了竹伞放在房檐下,转身便看到林清清站在门里笑盈盈的看着他。

“外面风大,腿不想要了是不是?”数日的相处,他竟然越来越喜欢这个心地单纯的姑娘,抱紧药箱就把她往屋里赶。

林清清委屈的缩缩脖子,让了地方给他,“也只有你来的时候,我才能打开门看看,你们来去自如,却忘了我是只金丝雀。”

皇家的事情不便多言,太医院工作的何曾宽何尝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转身把药箱放在桌上,依旧狠狠地瞪林清清,“心野就心野,别找那些借口。”

说完又默默叹口气,缓和了语气道:“最近一直下着雨,等天晴了,我央六殿下让你出去散散心。”

“不会有晴的时候了。”林清清若有所思看着外面的天,“秋天一过,便是漫漫寒冬,怎么还会有晴的时候。”

何曾宽当然不会简单的以为她说的晴就真得是天气晴朗,只眼观鼻鼻观心的打开药箱,“坐到凳子上去,我给你诊脉。”

林清清努努嘴,露出一丝俏皮的笑容,乖生生的坐在椅子上,任他三根手指捏着手腕,时不时发出吃吃的笑容。

“还笑!还笑!”何曾宽花白的胡须气的一跳一跳,连带着脸上的皱纹都明显几分。

话罢又一把把她的手推得老远,“你身上的病已无大碍,病根虽然还没清除,但假以时日调养,出不了大问题。”

林清清毫不在意的扭扭手腕,拿了只红彤彤的大苹果递在他面前,“你吃不吃?今晨新摘从城郊送过来的,脆生着呢。”

见他不接,嘟着嘴收回手,兀自狠狠的咬了一大口,笑道:“我就说我最近吃嘛嘛香,睡嘛嘛甜,原来是病快要好全了。”

“你!”何曾宽气汹汹的一甩长袖,“自欺欺人!睡得好是吧?眼睑下方黑漆漆一片是什么?吃嘛嘛香?舌苔发黄!上火积食!你真当我这个医生是白当的?”

林清清忙撒娇扯住他的衣袖,“还不是辛苦你老天天来回跑么,我也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认床,缓些日子准好。”

何曾宽一声冷笑,“好好好,你继续往下编,我说了你身体的病已无大碍,可没说你这心病就治好了,如今你还找着花样骗我!”

“不敢不敢,谁不知道你郑大夫是妙手回春啊。”林清清心虚,赶忙举双手投降。

何曾宽无奈的摇摇头,“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心里的事情,我却不能问,只有你自己能解开心结了。”

林清清依旧笑的灿烂,连连点头,“没问题,保准完成任务!”

焦躁扶额,何曾宽抱起药箱,朝屋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念叨:“真是遭罪啊,保养到这把年纪,却让一个小丫头破功,大忌啊大忌。”

林清清望着他的背影笑的乐不可支,盘算着干脆改日问赵崎把太河混世大魔王的名号要来算了。

大眼丫鬟端着盘毛栗子,正好和何曾宽打了照面,又看见一脸得意的林清清。

她啼笑皆非,嗔道:“姑娘,你又打趣郑老先生了是不是?”

转身望向那抹连连摇头的背影,“郑大夫保养有方,这事在宫里娘娘中是出了名的,流入民间有一条就叫雷打不动稳如磐石,形容啊有什么事情都不能着急,要心平气和对待,没想到他一身道行却在你这里栽了跟头。”

林清清拣起一只毛栗子,剥皮飞快的塞进嘴里,断断续续回话,“他这条……我赞同……千年的鳖万年的王八……一个比一个稳重,要是能有它们的精神……”

不待她说完,大眼丫鬟赶忙掩着她的嘴,目光瞟向门外,小声道:“郑大夫还没走呢,敢拿鳖和王八来比他,仔细他听见回头拿银针扎你。”

林清清猛然收声,瞪着机灵的眼睛四处乱转,“还好有你,他那个针,哇塞,能有三四寸长,可不得把我给扎穿了。”

大眼丫鬟无奈一笑,站到一旁灌铜汤婆子。

她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像一尊雕塑般毫无生气。

入王府的第二日,白之玉就送来了大眼丫鬟和内院里几个丫鬟,皆是平日和她能说上话的,牌九亦打的不错。

她当着赵匡堰的面,问他:“你不是曾经说过要带我走的么,江南三月烟花,塞北狂沙乱舞,极北冰天雪地,我突然就想看看了。”

他只露出温和的笑容,“等你真想去的时候,我一定会带你去。”

“我现在就想去!”她固执的扬起小脸,视赵匡堰难堪的脸色为无物。

“林清清。”白之玉看了一眼赵匡堰,转头又将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身上,“不要让做自己后悔的事情,不然我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说着他又长舒一口气,“怕你无聊,使了几个人照顾你,没事的时候还能打打牌九,别委屈了自己。”

圆脸姑娘就是这样被送进七皇子府的,同来的还有上元节一起打牌九的小厮。

他一来就咋咋呼呼的嚷嚷,“公子这回可不在了,林姑娘可得把荷包准备好。”

大眼丫鬟和他闹起来,“公子不在还有我放胡呢,我们合起伙来打你,难道还怕你一个。”

两人说着都小心翼翼的往林清清的方向看来,似是在揣测她的心思,又拼命想能逗她开心的事情。

“姑娘,姑娘,你想什么呢?”大眼丫鬟捧了铜汤婆子,轻声唤她。

林清清一个回神,忙牵扯出几分笑容,“没什么,只是想到好些时日没打牌九,手还有点痒痒的慌呢。”

“这有什么难,李府来的人都等着您开这个口呢。”大眼丫鬟就笑着把汤婆子塞进她手里,“您先试试这玩意儿,公子前些日子命人新打的,一好就送来让我盯着姑娘用呢。”

“这还没入冬呢,我又不是个玻璃娃娃。”林清清捧在手里,掀开锦袋细看。

果然是定制版,锃亮的黄铜上一面雕着名女子撑开半扇窗户,侧身微倚窗台,眉目流转。

一面画着男子手捧棉被,单手执只小东西,神情飞扬,嘴巴大张,似是卖力说着什么。

她“噗嗤”一笑,双手微微收紧,“真是难为他了,竟想着做这些小玩意,难道公务不忙么?”

第九十二章:执拗脾气

“怎么能不忙,只是姑娘开心,公子才能开心啊。”大眼丫鬟笑着应了声,话罢转身就去叫人支牌桌。

赵匡堰不允许林清清出去,但对别人进来之事却极为宽宏,墙上那幅画仍旧没有收,突兀的挂在那里,好像是朝世人宣告。

慌慌忙忙撞进来的小厮捂着嘴巴,紧盯那幅画,半晌才指指林清清,又指向墙壁,“这画中的人是姑娘啊,好生俏丽。”

“可不是么。”大眼丫鬟被他目瞪口呆的表情逗笑,“我第一次见也吓了一跳呢,六殿下的卧房里挂着姑娘的画。”

紧跟着进来的是皇子府里的一名小丫鬟,也是临时被从外院调拨进来照顾林清清的。

她倒是毫不生分的样子,“先前我听想华姐姐说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名贵古画,见了姑娘竟像是看到了画中走出来的仙女。”

林清清听着他们轮番夸,不觉好笑,率先坐下来推开牙牌,“你们就好好说吧,一会儿天黑了玩不了几把,可别怪我。”

众人闻言,忙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好容易才安定都落座洗牌。

摸了三圈,各有输赢,也没谁刻意让着谁,所以打起来特别酣畅淋漓。

转眼就到了吃完饭的时候,屋外面嘻嘻嗦嗦抬进来只烧的正旺的火炉,整只剥了皮的鹿腿放在上面烤。

圆脸姑娘张罗着摆布好,又重新坐回牌桌上,笑道:“今晨公子使人新送过来的鹿腿,说是姑娘一直养病,如今身体大好,能吃些油腻香辣的东西解解馋啦。”

“要是下着雪热乎乎的吃一顿那才痛快呢,不过也难为他忙里偷闲还惦念着我。”林清清唇角微弯,打下去张牙牌。

“胡胡胡!”那小厮忙喜气洋洋的把手中的牌往桌面上一摊,笑眯眯的看向林清清,“感谢姑娘抬爱,我这把又赢了。”

“你个猴崽子!”大眼丫鬟打开他的手,“就你个会玩的,仔细我告诉公子,说你欺负我们。”

小厮忙向她讨饶,“好姐姐,好姐姐,切莫这么说,不说公子,刘管家也会掀了我层皮。”

他见大眼丫鬟不动声色,掉头来求林清清,“好姑娘,您快管管她,大赌怡情,小赌伤身,咱们只是随便玩玩嘛。”

林清清笑着不说话,只把目光往一旁的鹿腿上送。

大眼丫鬟欢天喜地的立马跑过去,割下来几条装在盘子里,“吃肉咯,吃肉咯。”

林清清夹起一条细的送进嘴里,“好吃是好吃,只是这次人少,统共就咱们四个,不争不抢的没有味道。”

“那有什么关系。”大眼丫鬟笑嘻嘻的望着他,“秋收刚过,各处都在交粮收税,公子忙过这段时日,准来陪姑娘玩呢。”

小厮也跟着点头,“就是就是,到时候公子一来,再带上些会打牌九的,会烤鹿肉的,绝对热闹!”

他一边幻想,一边吸溜口水,“后厨里郝师傅的烤肉是一绝,姑娘想吃,到时候就把他叫来,咱们人多打牌热闹,吃肉也香。”

“我看不是姑娘想吃,而是你想吃吧。”大眼丫鬟伸手点着他的脑袋,“到时候我们吃肉,准把你使到外面当差,叫你闻着味儿啊,偏就吃不着。”

小厮的脸瞬间耷拉下来,好姐姐好姐姐央求个不停,连带着旁边的小丫鬟都被气氛感染,掩着嘴巴吃吃的笑。

吃毕烤鹿腿,四个人又重新开始摸牌,一边打一边聊,时间过得飞快。

大眼丫鬟问:“冬天一来年关就是转眼的事,各家的戏班子杂耍团都开始预定了,最火的依旧是去年的麻姑社和庆鸿班子,要不要提前预定几出凑个热闹。”

林清清微微思忖,就想起坐在临玻璃大窗的炕上看戏曲的场景,戏台子上“咿咿呀呀”,一众丫鬟婆子就得了她的应允坐在房檐下叽叽喳喳个不停。

只不过如今没了玻璃大窗,皇子府里的内院也比白之玉刻意营造出的热闹萧条许多。

她淡笑着摇摇头,“不必了,永远都是那几出,过节唱完过年唱,生辰也要来几段,无趣得很。”

“也是。”圆脸姑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瞧着也没意思,不过听说今年炮房里研究出了新花样,到时候让公子买来给咱们玩。”

小厮闻言负气,嘟起一张嘴来埋怨,“还说我呢,明明这也是你想玩,偏偏搬出姑娘的名头。”

林清清却心生疑惑,“城里不是不让私放烟火的么,怎么还有新花样玩。”

“不让私放是真,但是深宅大院的,点几只窜不到天上去的谁知道,况且现在是在皇子府中,就是真有人看到,也不见得敢说出来嘛。”大眼丫鬟老神在在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林清清点点头,“那到时候……”

她话还没说完,有女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林姑娘,殿下回来了,正在院中候着呢。”

“是想华姐姐。”身旁的小丫鬟一紧张,手里的牌稀稀拉拉撒了一地。

她慌忙起身,几欲哭出来,“若是让想华姐姐知道我打牌九,她一定会逐我出府的。”

“怕什么,你又不当差。”大眼丫鬟揽住她的肩膀。

“王府里不允许打这些东西,我方才也是一时兴起,忘了想华姐姐的手段,被她发现我可就惨了。”小丫鬟仍旧慌得手脚无措。

林清清冲她微微一笑,“别怕,是我叫你来的,你这算是当我的差。”

她侧头,声音清冷,“不见。”

“林姑娘。”门外的声音刻意拖长,“殿下在外面侯着呢,夜深露重,不便久等。”

心中突生一股莫名的烦躁,这想华的身份林清清是知道的,赵匡堰尚住在宫中时的通房丫头,身体地位也比旁人体面尊贵。

“不便久等就请回吧。”她紧抿嘴唇,言语冰冷。

门外隐隐约约的有交谈声,转眼间想华重新回到门外,不情不愿道:“殿下说,他就在院中候着。”

林清清当做浑然不知,一把推开面前的牙牌,招呼众人道:“玩啊,咱们继续玩咱们的,那边的鹿肉再割一块来。”

连小厮都会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捧着盘子放在桌上。

大眼丫鬟更是一脸担忧,“姑娘,这毕竟是七皇子府,您还是见见殿下吧。”

林清清冷笑,“禁锢我的是他,难道我连选择见与不见的权利都没有?他愿意等,便让他等着吧。”

第九十三章:秋夜冷雨

夜已深,停了半下午的雨再度来袭,秋风携卷着落叶,打的窗户哗哗作响。

大眼丫鬟撑起一条缝隙,惊讶道:“啊,好大的雨,真是一场雨一场寒,外面当真冻人。”

林清清疲惫的摆摆手,“既下了雨,你们就都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牌局改日继续。”

“可是,殿下……殿下还在外面呢。”大眼丫鬟面露难色,透过窗缝,庭院中当真站着个笔直修长的人影。

“快些出去吧,我也要睡了。”林清清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转身就去拿桌上的烛台。

那小厮见此,赶忙一番挤眉弄眼,拉着两个丫鬟跑了。

一室凄清,屋子里本就没有过多的摆设,人都散去,寂静的夜晚更显凄凉。

“噗”的一声,昏黄的火苗摇晃不定,最后化作一点淡蓝色的火星,逐渐熄灭,一缕青烟飞升四散。

林清清却躺在床上如何也睡不着,门外的那个人曾是她的全部,即使到现在,也不是说不在乎就能真心放下的人。

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仅凭着那张脸,那抹身影去苦苦支撑,可是现在竟都变成了笑谈。

白之玉让她面对本我,他说:“你无数个痛苦难忍,昏迷不醒的夜晚从来都没有念过我的名字,你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我,顺心吧,林清清。”

何曾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你每次意识迷离的时候,嘴里连续不断念叨的李壮定是你的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

白霜说:“赵匡堰从来没有忘记,他做过那么多事情,承受那么多压力,皆是因为他想保护你啊,你到底有没有心?!”

林清清的手渐渐抚上胸口,明明这里痛的要死,思念的发狂,可当赵匡堰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又不能做到心无芥蒂。

爱之深,责之切,曾经的伤害有多么刻骨铭心,现在的纠结就有多么千缠万绕。

本心何在,她知道,就在此时此刻站在院中的那个人身上,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心,来到太河的心,感受爱情的心,可想要追逐,真的好难。

一切怎样才能回到从前,当做这五年什么变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砸的房顶上的青瓦“噼里啪啦”作响,这样的雨他应该会回去吧,空耗与两个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还是忍不住起身,“咿呀”一声撑开半扇窗户,院中的一抹坚毅身影模糊了她的眼。

她想起刚穿过来时的那个夏夜,树叶飒飒作响,微风带着一丝凉意,她梦见二十一世纪,梦见父母,一个人在院中抱头痛哭。

而他给了她一片温暖,一个宽厚肩膀,月光下,他的眼眸璨若星河,犹如世界上最宝贵的黑曜石,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她牵肠挂肚五年,肝肠寸断五年,可是五年之后,她又兜兜转转回到了他的身边,怎么一切似乎都变了呢。

“你回去吧。”撑开窗户,她蹙眉淡淡道。

院中的人猛一抬头,带起无数雨滴,沙哑着声音呢喃:“林清清……”

她冲他摇摇头,“回去吧,给彼此些时间,终有会想通的那一日。”

他身形微晃,一个踉跄,挺拔的身影突然岣嵝起来,犹如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倒退着朝门口走去,声音如同受伤小兽的哀嚎,“想通那一日……那一日……”

第二日,天空仍旧灰蒙蒙一片,微风夹带丝丝细雨,何曾宽依例来问诊,日复一日的汤药,林清清早已经习惯,只不过这一次,他尚站在院中就被人叫走了。

林清清隐隐约约听见人说风寒、发热的,心里绞痛,忙让丫鬟去打听。

小丫鬟出去不久,便一脸忧愁的回来了,道:“听说殿下得了风寒,今日的朝会都未去上,想华姐姐这才使人先叫了郑大夫过去。”

连日来,赵匡堰一直宿在书房。林清清点头,目光幽幽的望向院门,“你去给郑大夫说吧,我身体既已无大碍,这几日就不用再来了。”

小丫鬟应声而去,她就倚在门框处,一脸的若有所思,却又看不出来心思。

“姑娘。”大眼丫鬟低低唤她,“外面风大,您还是别站在这儿,省的公子知道又该说我们伺候不上心了。”

林清清神情恍惚,半晌才露出牵强一笑,“你不说,我不说,他肯定是不会知道的。”

说完,她又斜倚着门框,目光闪烁,握着门框的手指节发白,几近用力的扣着。

大眼丫鬟披了披风给她,小声劝道:“姑娘,您若是真想去,便去吧,公子也不希望看到您这样作践自己啊。”

林清清回头,看着她隐忍的面容上已有隐约泪水,随即轻笑起来,“你说什么呢,跟打哑谜似的。”

“不是姑娘听不懂,而是姑娘装不懂。”大眼丫鬟转身取出一把油纸伞,“六殿下病了,姑娘的一颗心就更挂在他身上。”

她把伞塞到林清清手里,“在李府的时候,我只当姑娘和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可见到你对六殿下,我才明白唯有在他的面前,你才有真正的感情,怒是怒,悲是悲,而非像面对公子的时候,连火都不曾发过一次。”

林清清紧紧的握着伞柄,面露苦笑,“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好像是亏欠你们公子了。”

“不是。”大眼丫鬟目光灼灼,“公子对姑娘情深义重,他说过,只求姑娘过的随心,这也是他送姑娘来的原因啊。”

林清清紧抿着唇不说话,就连白之玉都看明白的事情,而她却仍然无法面对。

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猛一转身,撑开竹伞,走进漫天的雨幕里。

书房外,丫鬟婆子低声议论着什么,见她来了,突然就止了声音。

“一个个都在这里做什么呆鹅,还不赶快去打井水去!”尖利的声音未落,一个老婆子就从书房里走出来,朝着众人颐指气使。

林清清认得她,皇子府里的半个管家,孙妈妈,赵匡堰的乳母,据说是皇后娘娘专门从宫里派出来,照顾赵匡堰饮食起居的。

她没想到林清清也在外头,微微一愣,随即当做没有看见般,挑开门帘走进书房,嘴里仍旧骂骂咧咧道:“呆头呆脑的蠢东西!”

来往人群神色匆匆,林清清垂着眼睑,手执一柄青竹伞站在雨中,像是一阵风儿就能吹走的落寞。

第九十四章:两场风寒

“郑大夫。”有人打帘,想华就和何曾宽从屋里走出来。

想华一脸紧张,紧蹙着眉头,“殿下是行军打仗之人,身体素来康健,怎么这次的病来得如此严重。”

何曾宽低着头,脸色微沉,“病倒不是大病,只不过殿下为何不肯服我开的药?莫不是不相信老夫?”

身旁有人撑开伞,想华立马接过替他打着,“郑大夫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殿下素来最相信您的医术。”

微微思忖先前的事情,何曾宽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儿,点点头有些疑惑,“六殿下这病是怎么得的?昨日打照面的时候还好好的。”

“可不是么……”想华声音里有些不满,两人行至台阶下,身后嘻嘻嗦嗦跟着数个丫鬟,就和撑伞站在雨中的林清清撞上。

“丫头!”何曾宽蹙眉看向她,“院子里如今病倒一个,你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

而想华没说完的半句话也生生吞咽下去,沉声道:“殿下昨日淋了些雨,只道平日底子厚实,没想还是染上风寒,真不知道遭的什么孽。”

林清清不是没听出来她语气中的夹枪带棒,但只是笑着冲何曾宽点点头,“常说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我才用过午饭呢。”

“浑话!”何曾宽一路小跑到她身边,“那是说给正常人的,你没事也来凑这个热闹。”

林清清不回话,只把目光落在众人身后,握着伞柄的手微微颤抖。

何曾宽很快反应过来什么,忙一错身子,试探着问道:“你不进去看看?里面的人现在可是药汤不进。”

林清清神情闪烁,汤药不进?桃李镇里的她生病不肯喝中药的时候,他就哄她喝,骗她喝,威逼利诱,什么样的招数都使过了,如今竟然主次倒了个顺序。

可是,又为何要作践自己呢?但她没有资格对他说这句话。

“不必了,看病诊脉是您的看家本领,您都没有办法,我去岂不是徒增笑话。”话罢她一转身,朝回走去。

何曾宽紧紧的跟在后面,眼睛微眯,面前的身影微微摇晃,虚无缥缈,而她和七皇子的病又有没有关系呢?

尚在房檐底下,大眼丫鬟就疾步出来接过伞收好。

见到二人一齐回来,她有些欣喜,侧头问道:“姑娘可去见过六殿下了?”

这句话更是肯定了何曾宽心中的想法,一进屋,他便沉声喝道:“手,伸出来!”

林清清乖乖的把手伸过去,他三指轻搭在手腕上,屏息凝神片刻,“喉咙可有异物感?”

林清清点头,“晨起有些。”

“鼻子也堵?”他紧紧的盯着林清清,见她微微点头,随即怒极反笑,“好啊,好啊,要得风寒,也是一对。”

大眼丫鬟不明所以,忙凑着脑袋问:“郑大夫,我们姑娘得了风寒?”

她疑惑的看向林清清,“可是姑娘没说啊。”

何曾宽连连摇头,反问道:“怎么说?她就是不想让大家知道,所以才没说!”

他愤怒中带着丝酣畅,抬头冷笑,“我算是知道这心病在哪了,想砸我何曾宽的招牌还没那么容易。”

“你,先按着这个方子抓药。”他递给大眼丫鬟张药方,把人支出去后,复转头紧盯林清清,“我给你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听进去没有?”

林清清知他有意支开旁人,肯定是有重要的话要说,也知道他医痴的怪脾气,不敢再装傻充愣,只乖巧的点点头。

“胡说!”何曾宽怒瞪她,“你让我替你瞒着病情,说是会自我调节,我依你,李公子三番五次问我,我只说康复需要时日,腿伤已无大碍。”

他大约真的是生气了,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可你呢,是不是非要熬到灯枯油尽,撒手人寰才甘心,顺便砸了我的金字招牌?”

林清清紧抿嘴唇,笑的无奈,“真有这么严重?我还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

何曾宽一声叹息,“好?你昨晚睡得可还好?怕是一夜都没合眼吧。嗓子干疼,鼻子堵塞,也是风寒的征兆,下着雨莫不是出去郊游啦?”

他一指书房的方向,气的连连砸桌子,“那边床上躺着一个,不进药石!这边病着一个,却不敢让人知道,昨晚风雨一夜,今天就病倒一对,还说什么都没有?”

“郑大夫!”林清清低低的唤他一声,“不过是小风寒,我保准按您的吩咐吃药,一天三顿,比饭还积极!”

“我跟你说的是吃药不吃药的事儿么?”何曾宽扶额,很是无奈,语气却终于渐渐平和,轻叹一声,“你的心病不医,迟早是大患。”

“而你的病不好,六殿下的病怕是也难以痊愈。”他神色凝重,“一夜风雨,两场风寒,你若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那真是白得了。”

他抱着药箱,房檐下撑开伞,幽幽的回头一眼,而后逐渐消失在雨幕里。

林清清连让院里小丫鬟送他都忘了,只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抹通透的灰青色,活的却比任何人都通透。

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告诉她,顺其自然,不必执着于内心的纠结,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一定要紧紧抓住,不要等错过才后悔。

可是大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困难。

自来太河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在错过,若不是懿城生辰宴上的无意为之,只怕两个人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

错过,与没错过,只隔着一条难以说清的分界线,当她满怀热情的时候,赵匡堰视若罔闻,而如今,她终于又回到他的身边,却有着重重叠叠的隔阂。

“姑娘,药好了。”有丫鬟捧着素净的白瓷碗进屋。

大眼丫鬟却是从院外的方向过来,小心打量着林清清的脸色,“我怕姑娘嫌苦,专门从大厨房要了蜜饯果。”

她微微一顿,似是不经意,继续道:“没想到大厨房里正热闹着,一只药罐四个人守着,听说已经热了三回,六殿下还不肯喝呢。”

做这小脾气样子给谁看?林清清无奈,淡淡问道:“你没再顺便打听点别的什么?”

目光落在素净的药碗上,随即摆摆手,“罢了,我也不多问了,你去书房告诉李骁,我也染上风寒,赵匡堰一日不吃药,我也一日不吃,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

第九十五章:招来蝴蝶

话说到最后,难免有赌气的意思,只不过林清清偏偏紧抿着嘴唇,让人看不出玩笑的意思。

大眼丫鬟倒是很高兴,忙欢喜的应声,撑开竹伞朝书房的方向而去。

小丫鬟就小心翼翼的看林清清的脸色,半晌才唯唯诺诺道:“我先前听卫将军吩咐过,咱们院里的事情,可以直接通禀给殿下。”

“只不过……只不过……想华姐姐肯定是不愿意的。”她又支吾道。

“哦?”林清清挑眉,声音微扬,“是怎么个不愿意法儿?”

小丫鬟吞了口唾沫又道:“想华姐姐与我们不同,我们都是殿下另立宅院,从外间买回来的,但想华姐姐是殿下还在宫里时的婢女,身体地位自然要比我们高些。”

想华和孙妈妈的事情林清清早有耳闻,二人皆是皇后娘娘拨给赵匡堰的人。

孙妈妈是乳娘,年龄比别人大些,宫里又长见识世面,行事自然比旁人稳妥,所以主持皇子府内院无可厚非。

但想华只是个婢女,何以专门要从宫里调拨,所以她的身份也不是简简单单,通房大丫鬟的名声实则更响亮。

赵匡堰失忆被李大娘救的时候才十五岁,这般小的年纪就已行过男女之事。

想到这里,林清清也忍不住面色微冷,“既是李骁下的指令,那就是赵匡堰的意思,想华不愿意又能怎样?”

“不是这样的。”小丫鬟摆摆手,刻意压低声音,“内院里的事情一直都是孙妈妈和想华姐姐在管,即使稍微卡些消息,不见得卫将军就能知道。”

林清清突然很心累,一个凌柔弱还没有摆平,就又冒出来个旧相好想华,何时才能到头。

她不耐烦的一摆手,“见不着就见不着,大不了他药石不进,又与我何干。”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一连串的抖伞声响起,大眼丫鬟推门而入,脸色不是很好看。

小丫鬟低低惊呼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捂着嘴朝林清清的方向看。

林清清只垂头拨弄手里的汤婆子,气氛凉了好久,才神色淡漠的问道:“没见到李骁?”

大眼丫鬟点点头,有些不忿,“是啊,卫将军之前专门与我说过,有事可以直接通禀六殿下,可刚还没进院子,就被人拦了下来。”

“想华?”林清清抱着汤婆子,态度不明。

“这倒不是,最开始是个小丫鬟,后面想华才出现的,一番太极将我给推出来,说是自然会告知六殿下,只不过殿下正在休养,见不得喧闹。”因着大眼丫鬟是从白之玉从李府派来的人,所以她说话之间对想华的态度并不像小丫鬟唯唯诺诺。

她越说越气氛,冷哼一声,“我是替姑娘传话,什么叫喧闹,我远远听着她一直在里面聒噪,比夏天的蝉儿还响亮。”

林清清原本还有些阴沉的心思,因为她这一句话突然明亮起来,竟还反过来笑着安慰她,“想华是赵匡堰身边的体己人,像蝉儿一样也是应该的。”

“是是是!”大眼丫鬟嘟嘴,仍然不忿,“只怕不是快熬到头的秋蝉才好。”

大约真是被气的不轻,吃毕晚饭,外面几近黑透,她仍絮絮叨叨的抱怨,“还体己人,有姑娘在,卫将军在,她也敢拦人!”

“你少说些……”林清清的话还没说完,突从外面传来一声娇媚的笑声,细细听来还带着隐隐嘲讽。

“我就说呢,厉害的主子教厉害的下人,林姑娘好手段。”

想华的声音刚落,就有人在外面禀报,“想华姐姐特来感谢林姑娘。”

紧接着两扇门就被人大力推开,一入夜,外面的温度极低,瞬间冷风呼呼的往进钻。

大眼丫鬟一声低呼,慌乱的扯来披风给林清清盖在肩头,这才怒气冲冲的朝门口几人质问,“放肆,姑娘没说进来,你们这就是乱闯。”

“哎呦呦,我都忘记了,林姑娘不要怪我才是。”想华虚意行礼,神情中却是说不出的倨傲,“平日里习惯了,倒忘记姑娘可是府里尊贵的客人。”

她眼神突然一凛,上下打量大眼丫鬟,“不过看起来这位姑娘似乎对我很是不满,但说无妨,不要怠慢了客人才是。”

大眼丫鬟欲与她争执,却被林清清拉到一旁。

清冷的声音响起,似是与世无争,“想华姑娘,想必你并不是来听一两句无心的话,有话请说,没正事的话我也要歇着了。”

“对啊对啊。”想华一捂嘴,朝四周娇笑起来,“我都差点忘记了,我可是专门来感谢姑娘的,姑娘一句话,胜似我们旁人劝百句千句,当真好手段。”

“谢谢的话就不必多说,我也用不着。”林清清眉宇间渐渐浮现不耐。

大眼丫鬟却为她打抱不平,“要感谢也是六殿下亲自前来,与你有何干系,白天拦了我见卫将军,晚上却在这里做好人!谁人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林清清不拦她,她就竹筒倒豆子说个酣畅淋漓,末了还十分嚣张的挑挑眉头。

“放肆,怎么跟想华姐姐说话呢?!”门口处的小丫鬟闻言呵斥。

想华到底是从宫中出来的,是比旁人稳重些。

只不过粉嫩的脸蛋上已经有些挂不住,笑声也变得尖利,“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殿下不曾想起过姑娘,倒是我这个房内人,感念姑娘的情谊,特来登门拜谢。”

“好笑,六殿下他……”大眼丫鬟并不惧怕她,当众就要顶回去。

话说到一半,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她,林清清脸色微白,神色疲惫,冲她连连摇手。

想起林清清的身体,她立马噤声,几步上前把门口的人朝外推去,“我们姑娘身体不适,也不欢迎你们,都赶快出去。”

“是是是。”想华掩嘴笑着,回头得意洋洋,“姑娘既生着病,那就少操些闲心,保养好自己才是正事。”

“啪”的一声,大眼丫鬟大力摔上门,气愤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呸,谁稀罕管你们那烂事。”

“瞧你,人家两三句你就沉不住气啦?”林清清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大眼丫鬟猛一转头,万般委屈,“我只是替姑娘鸣不平,姑娘为了殿下的事情,一天的药也没喝,殿下就真都没想起您。”

想与不想,又有什么打紧,只要他肯吃药,不作践自己,便比什么都好。林清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目光幽幽的看向桌上烛火。

第九十六章:笼中鸟雀

一场雨来一场寒,等这场雨彻彻底底下干净的时候,就缓缓步入了冬天。

赵匡堰的风寒倒没了后话,只不过何曾宽循例问诊的时候总要提起几句。

林清清心情好时便笑道房子里俏生生立着个体己的人,只怕病还能不好?

若赶上她心情不好,就随意的摆摆手,让大眼丫鬟带着他去外间吃茶,又或是找个别的什么借口把人支开。

她心里还隐隐的有着一丝怨气,一来为想华的小人嘴脸,二来赵匡堰若真的有心,怎的这些时日还不来看她,难不成等着她去登门问候,再受想华的一番太极。

何曾宽虽整日担心林清清会砸了他的金字招牌,可心里真真切切还是有几分关心,如今更是知道了她的心病所在,怎么会善罢甘休。

有一日来得早了些,林清清还在午睡,他便站到屋檐下,隐隐切切的唤圆脸姑娘。

打听别人的私事,想来也不是他所擅长,只不过因着实在喜欢这个精明中带有一丝憨气的姑娘,红了一张老脸问道:“你家姑娘和六殿下最近如何?”

大眼丫鬟不明所以,声音中透出一丝疑惑,“能如何?还不就是老样子呗。”

“从得风寒后就再没见过?”何曾宽追问,心中不免有些急迫,如此拖拖拉拉,这心病可要拖到何时去。

“没……”大眼丫鬟话还没说完,就从屋里出来慵懒的一声呼唤,“什么人在廊下说话,怎么不进来?”

她赶忙一打帘走进去,换了一副轻松愉悦的表情,笑道:“姑娘,是郑大夫,他来的早了些,见您还睡着,便与我说你身体大好的话。”

林清清拉着哈欠,眉眼带了戏谑的笑容。

不知是心里存着心事,又或是身体拖累了休息,她的睡眠质量是越来越差,有点声音,光亮了点,她就睡不踏实。

其实早在大眼丫鬟被叫出去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二人的话也多多少少听进去了些。

“是啊。”何曾宽只当没看见她的表情,胡乱点头附和道:“你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整日吃了不动,就是个麻杆也要被喂成……”

他说到一半,自知失言,有些玩笑和顽皮的晚辈也不能开,借着开药箱的功夫强掩尴尬,“所以说,你还是多动一动,别尽当米虫。”

林清清斜倚在炕枕上,听见他这话突然笑起来,和大眼丫鬟两人交换眼色,“瞧瞧,前些日子我说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偏也不让,这些日子竟然开始嫌弃我了。”

大眼丫鬟跟着笑,嗔道:“姑娘,郑大夫生气了可是要扎针的。”

林清清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容嬷嬷每次扎紫薇的扭曲嘴脸,笑着往炕里挪了挪,装出害怕的样子,“是吗是吗?哎呀,那可如何是好,我一会儿是要怎么叫呢,凄厉惨叫?隐隐哽咽?”

看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何曾宽脸上更红,伸手扯了个干净的毛巾摔在林清清身上,“我说这些可是为了你好,前些日子阴雨不断,最近天气好起来了!得空就多出去走走!”

林清清听他絮叨不断,心里却渐渐升起一丝苦涩。何尝是她不想走,而是赵匡堰要将她当金丝雀关在牢笼里,外面天大地大的好处,她怎会不知。

六殿下软禁姑娘的事情极其辛秘,难怪郑大夫不知,但大眼丫鬟却是知道的。

她飞快的看了眼林清清,立马就从她逐渐阴郁下的脸色里读出点什么,忙干咳几声,“郑大夫知我们姑娘身体向来虚弱,眼看着已入了冬,就是出去也得六殿下陪着,您这话还是跟他说去吧。”

林清清端起桌上的菊花茶,小嘬一口,不说话,神色里却有了疲倦之意。

何曾宽刚在长廊上得知二人的状态,又瞧见她此时的模样,心里就有八分笃定,忙笑道:“也是,随便出去,这毛丫头的性子准让人不放心,我这就跟殿下说去。”话罢,他转身出了屋子。

林清清淡淡的瞥着他离开的方向,那处帘子落下仍微微颤动,心中凄冷。

怎么别人来去随意,而这院子对她竟好像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院门口小厮打扮人轮班侍立,可身上的肃杀之气该是行军打仗之人才有的,看来也是把赵匡堰的话当军令了。

“姑娘。”大眼丫鬟看出她意志低沉,轻轻唤了她一声,“六殿下得了郑大夫的嘱托,肯定是要来带姑娘出院走走的。”

她声音轻柔,带着些许颤抖,说白了就是拿捏不准。

林清清摆摆手,“罢了,不出去就不出去,在这院子里也难得清静。”

她话音刚落,像是又想起什么,微微侧头,皱着眉头,“你家公子从秋天忙到现在?秋日里尚有征收税务的借口好搪塞我,如今还忙着?”

想来白之玉肯来,再带上几个会打牙牌的丫鬟婆子,说些生意上的趣事,总比现在无聊能强些。

“哎呀。”大眼丫鬟轻声低呼,“公子最近可忙呢,听李府过来的人说,怕是比秋日里那阵还忙。”

白之玉虽然不曾来过,但李府的人却没断过,大眼丫鬟常去接待,自然知道的比林清清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人的懒人多些。

林清清挑眉笑她,“那你就说说,他在忙什么,说不出来个由头,打牌九可得让三圈出来。”

“就是您不说,公子也是一直让的。”大眼丫鬟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仰头又眉飞色舞起来,“户部尚书家的公子要成婚了,就是先前和你关系不好,后来又走到一起去的护国公家的孙女,公子如今整日都被赵公子缠着,难能脱开身呢。”

赵崎要结婚了?一丝疑惑闪过林清清心头,两人的交情也算不浅,怎么如此大的事就没见他来说一声,她人不能过去,也好备了薄礼以表情谊。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赵公子可曾差人送了拜帖?”她睡不好,但经常昏昏沉沉的,指不定错过也有可能。

“就是月末的事情。”大眼丫鬟微微思忖,又道:“拜帖应该是送进来了,今晨我去大厨房要食材的时候,路上正好看见孙妈妈让丫鬟去置办一对白玉送子观音,除过赵府,太河最近也没什么大事了。”

林清清点点头,随即陷入沉思,莫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避着她,真要叫她做那被锁在精致笼子里的金丝雀了?

第九十七章:吵吵闹闹

也不知是何曾宽真的能口吐莲花,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时隔一个月,赵匡堰竟然再次出现在院中。

大眼丫鬟正和小丫鬟在屋外的长廊下打络子,猛然抬头就看见赵匡堰已经站在屋外的台阶上,面上表情忽明忽暗。

怎么说这总归是件好事情,她一脸欣喜,忙放下手中的络子,起身相迎,“姑娘正在午睡,容我去通禀一声。”

赵匡堰倒没说什么,只是站在他身后的想华脸色不是很好看。

说起来上次在这里,她也算是吃了一个小亏,如今随赵匡堰而来,自要是给大眼丫鬟些好看。

她往前一步,冷声道:“这是殿下的卧房,来来去去的也要告诉别人?”

赵匡堰微微偏头,眉头蹙起,吓得她连剩下的话都没说出口,只僵着脸干站在那里,微微思忖二人的关系。

大眼丫鬟早已打帘进去,从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姑娘,六殿下来了。”

紧接着一个长长的哈欠响起,“拦在门口问问有什么事,没事的话就打发走了吧。”

“姑娘。”大眼丫鬟加大声音,苦劝道:“六殿下来一次不容易,您还是见见吧。”

冷笑声传出来,又似漫不经心,“我出去一趟也不容易,谁都不容易。”

空气里沉寂了几秒钟,圆脸姑娘就一脸为难的从里面出来,无奈的摇摇头,“六殿下还是先请回吧,姑娘身体不适,等舒爽了您再来不迟。”

想华垂首立在赵匡堰身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到底是身体不适,还是根本就不想见,明眼人都知道,还在这里找借口打幌子。

但她心里又有丝高兴,不见最好,时间长了,客人终究是客人,自然还是要打哪来回哪去。

“殿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我让大厨房上点心,等姑娘身子恢复了,第一时间给你说。”她瞥了一眼大眼丫鬟,嘴角勾起娇媚的笑容,顺水推舟。

赵匡堰却直接绕过大眼丫鬟,兀自打起帘子,走了进去。

大眼丫鬟心中一惊,急急忙忙的跟上去,拦也不是,迎也不是。

想华似是也有些诧异,转眼之间脸色又阴沉几分,但仍跟在赵匡堰的身后进了屋子。

初冬也没什么好吃的,中秋的时候做的桂花糖还剩一点,林清清正捏着往嘴里放,李壮就踱步进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她倚在炕枕上,“哐哐”的咳嗽几声,大眼丫鬟赶忙端了杯水解围。

她趁喝水的空档小声质问,“不是让你把人打发么?怎么还迎进来了。”

大眼丫鬟一边帮她顺气,一边无奈苦笑,“只怕六殿下这次是铁了心要见你,我还怎么拦。”

林清清这才发现今日的赵匡堰是与往常不同,似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想华给赵匡堰搬来杌子立在屋中,他就顺势将杌子挪到了炕边,与林清清四目相对。

林清清又往里头挪了几步,神情不是很自在。

“我听丫鬟说你身体不舒服,可要叫郑大夫来看看。”赵匡堰问她。

入了冬,天气冷的厉害,何曾宽是有两旬都没来过,但林清清的身子也丝毫不碍事,遂摆了摆手,“郑大夫一把年纪也不容易,还是别劳烦他了,我身体好……”

大眼丫鬟听到一半,忙压低声音干咳几声,还努力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赵匡堰只当没看见,伏在炕边连道:“好着便好,郑大夫也说让我多陪你散散步,我只怕你身体吃不消。”

散散步?这就是说能出去了?林清清的身子前倾几分,眉眼中有些欣喜。

“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赵匡堰跟着也露出隐隐的笑容,“赵崎前些日子送了喜帖来,特别请你也要去,我怕给你增添了事情,便先拦了下来。”

“怎么会。”说起来好些日子没见这对欢喜冤家,林清清心里也有点想念,“我正愁着没事情可做,又怎么会觉得麻烦!”

原先她不愿和赵匡堰多搭几句话,因着能出府的喜悦,还有赵崎的婚事,满满的笑意都浮现在脸上,哪还有心思计较其它。

而这样的娇俏笑颜已是赵匡堰很久没见过的了,他紧紧盯着林清清脸上每一丝神情,生害怕漏过去毫厘。

“你欢喜就好。”他整个人又往炕边凑过去几分,“你刚才说闲着也是无聊,不如帮着府里也操办些,我最近忙,这些事情顾不得许多。”

其实这些事情哪里需要林清清操心,孙妈妈是皇宫里出来的老人,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给赵府预备的贺礼绝对是又增面子又对礼数。

想华明白这个理,所以听见赵匡堰的话,顿时就有些瞠目结舌。

赵崎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父亲又是掌管一部的朝中重臣,这预备贺礼的事情绝对不能有丝毫马虎。

大眼丫鬟知道其中利害,更知道赵匡堰并非仅仅只是为给林清清解闷,其中的深意只怕是要让她慢慢接管整个府里的事情。

她有些担忧的朝林清清看去,这件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若是真把府里的事情接手过来,给林清清打打精神,也是好的。

“不要。”谁知林清清很是反感的摆摆手,“赵崎是你的亲戚,但也是我的朋友,我自要给他预备一份礼物,和你混在一起送又算是怎么回事。”

赵匡堰的脸色一沉,微微思忖片刻,又换回无奈的表情,“随了你的心意就好。”

他站起身子,伸出手似是要触碰林清清的发顶,却被她偏头一躲,晾在原处,只得神色落寞的收回手,“郑大夫说让你多出去走走,散散心对身体也好。”

林清清偏头望他,想起被困在这里受的委屈,嘴角朝下一瘪,“你难道不怕我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么?”

她的神色越是轻蔑,想华面上的不悦就越发明显,房间里一时间气压冷的吓人。

赵匡堰已转身走到外间,“我有时间多陪你走走。”

“说起来,你还是要看着我。”林清清望着他的背影,声音徒然陡增,“不过也对,只怕我稍有选择,都不会留在你身边!”

话罢,两行泪水就已经落了下来,大眼丫鬟站在一旁,看的心疼,忙一边替她揩眼泪,一边道:“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林清清只耸着肩膀不说话,泪水像止不住的清泉,溢满整个眼眶。

第九十八章:赵崎礼物

赵崎被称太河混世大魔王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在没有与叶倾相好之前,纨绔子弟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但自从和叶倾有了婚约,他倒是开起窍来,风月场合、勾栏赌坊不再去了,隔着几天便去护国公府摆好态度。

不过性子变了,但到底是大家宅院里出来的贵族公子,喜欢的那些偏门左道的稀奇东西可没变。

所以林清清和赵匡堰闹别扭归闹别扭,但为了赵崎的贺礼可没少操心。

转眼中旬都过去大半,才有些好消息渐渐传来。

听说太河来了一行西洋商队,在东街开了家洋货行,里面的东西各个稀奇,都是些不常见的玩意儿。

林清清派大眼丫鬟去打听,她回来以后就手舞足蹈的描绘,“姑娘,传言果真不虚,各个都是好宝贝,热闹着呢。”

林清清笑她,“你跟着你家公子也涨了不少见识,又不是第一次见西洋玩意,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姑娘!”大眼丫鬟眼睛亮晶晶的,似真是被震撼到的样子,“这支西洋商队可不一样,听说来的时候坐的大货船,东西也不是之前那些小玩意,您是没去,去了肯定也会吃惊。”

虽然林清清得了赵匡堰的话,可以出去散散步,但也是仅能在他陪同的情况下。

这样的话说了就跟没说一样,以林清清的执拗脾气,又怎么会轻易去求他,况且他最近也忙的要死,听说时常连家都不沾。

大眼丫鬟话刚出口,就后悔起来,忙捂着嘴滴溜溜看林清清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继续道:“真的,这次都是大摆件,黄铜色的大球,中间连着一个滚轴,还能拨着滚,上面还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跟小孩子尿布似的。”

她正说着,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还有能飞的鸟,两只巴掌大小,肚子下面有个发条,扭起来能飞能叫的。”

“还有还有,掌柜的还拿其他东西给我们看了,各个神奇!”她说的不亦乐乎。

林清清却无奈摇头,“依你的说法,东西倒都是有趣的,却都是些玩意,玩物丧志,总不能赵崎都结了婚还和以前不着四六的吧。”

她微微思忖,以赵崎父亲、姑姑的手段和心思,再加上叶倾家的身份,结了婚定不可能还像以前一样让他继续游手好闲下去,多半是要给他谋份小差事,府衙里打打酱油也算是有份正事可做。

而叶倾的脾性她也是知道的,性子飒爽,舞刀弄枪,巾帼不让须眉,寻常玩的东西肯定也入不了她的眼。

如此想着,她就有了主意,“你去洋货行问问,有没有西洋大立钟,最气派的黄铜那种,鎏金的也好。”

“对了,顺便再问问,有没有小火枪,给女子拿来把玩的,火力猛不猛没关系,要的是个精致好看。”想来叶倾也应该对这东西有兴趣。

大眼丫鬟果真带回来了好消息,大立钟确实有几只,其中一只最为富贵大气,黄铜鎏金的底座,紫檀木的钟身,透明敞亮的玻璃窗还能拉开,上方的两个角镶着深海蓝色的宝石。

最稀罕的当属大钟上方的木箱子,平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也不知为什么还修个尖顶的模样。可每逢整点,两只翠绿点黄的鹦鹉就从里面跑出来,叽叽喳喳叫个没停。

林清清听着都来了兴趣,嘟嘴摆出脸色,“那还在这儿晃荡什么呢,仔细晚些就被别人抬走了,还不快去!”

大眼丫鬟笑着应了,“好姑娘,你只说让我去看看,拿主意的事情还得您做主啊。”

“你还在这儿和我贫呢。”林清清作势要打她,她这才一挥手领了几个丫鬟小厮下去。

过了一个多时辰,院门口还是没动静,林清清等的有些不耐烦,冲身边的小丫鬟点点头,“你到巷子口去看看,怎么还不见回来,该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那小丫鬟受了她的影响,神情中也多出一丝紧张,慌慌忙忙的就朝院外跑。

没到半路,就听见一阵喧闹的声音从远处传进来,她不由加快步伐,站在院门处伸头往外看。

望了一时,又一脸欣喜的冲回院子,朝里面嚷道:“姑娘,东西回来了,好生热闹呢!”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近,转眼就有一堆丫鬟拥簇着几个人往进走,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

“当真是漂亮,这样精致又大气的摆件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小心些,小心些,姑娘送给赵府的心头爱,谁磕个角,仔细我扒了他的皮。”

这是大眼丫鬟的声音,林清清听了也欢喜,急急的迎上前几步,正欲说话就看见赵匡堰和想华跟在众人身后迈进院子。

“好姑娘。”神情微愣间,想华已叫住她,“这是什么精巧物件?拿出来给我们也开开眼。”

圆脸姑娘瞧着林清清神色不自在,冷哼一声转身挡在她面前,“是了,既是稀罕物件又怎么能随意拿给别人瞧。”

林清清听出她维护的态度,转眼已经缓过神,不冷不热的瞥了想华一眼,转身朝屋里走去。

三五个手脚利落的小厮刚把大立钟摆在堂屋里,赵匡堰跟着踱步进来。

林清清只当没看见他,笑问:“真是个大玩意,就说你们怎么去了一个时辰都不回来,还以为跟谁在洋货行打起来了。”

大眼丫鬟瞪着立钟上的小尖角笑,“姑娘,掌柜直夸你是个识货的,说您什么声色都没有,就把店里的两件好宝贝都要去了。”

两件?林清清也有些欣喜,转身打量她上下,“可是火枪有了眉目?”

先前她只是随口一说,并没当回事,皆因这个朝代西洋有没有造出火枪还是个未知数,如今一听说有两件好宝贝,自然而然就想到那里去了。

“是呢。”大眼丫鬟说着从广袖下掏出一个小毡包,小心翼翼的递上前去,“您看看,是不是您要的东西,我从未听说有这么个玩意儿,洋货行的老板听了也是大吃一惊呢。”

古铜色的枪身呈弧度弯曲,上方有个浮雕模样的装饰,下面约莫中间偏后的位置有个小小的扳机,整个火枪做工不凡,小巧而精致。

“是是是,就是这个!”林清清爱不释手,对这个配饰作用多过实际效用的小玩意儿十分喜欢。

第九十九章:似有缓和

可大眼丫鬟却微微蹙眉,有些犹豫道:“就是掌柜说,这东西原本有些杀伤力,因着坐船运进大梁的缘故,所以没有那个叫……火……枪……还是什么的东西。”

“是*吧。”林清清见她一脸迷茫,忍不住接话道。

“对,就是*!”大眼丫鬟很是惊喜的望着她,“姑娘,您真是太厉害了,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掌柜的说没有*,这东西只能当个摆件。”

林清清只弯唇淡笑,没有*才是好的。

她本就没有让叶倾拿着这东西上蹿下跳的意思,一来火枪放在冷兵器时代的大梁,威力甚大,二来这东西技术落后,爆膛伤着叶倾也是个大事。

如此说来,只当摆件,看个新鲜是最好的事情。

伴随着一声悠远浑厚的钟声,“啪”的一声似是什么机关被启动,紧接着大立钟上方的小尖角弹出两只小鸟。

翠绿的羽毛,只在翅尖和尾部有两撮嫩黄色的羽毛,淡红色微微带粉的鸟喙一张一合,两只黑溜溜圆滚滚的栩栩如生。

“真是好精巧!”林清清也忍不住感叹。

“谁说不是呢。”大眼丫鬟朝着立钟一指,“姑娘快瞧!”

林清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两只小鹦鹉已经埋下头去一啄一啄,时常可爱的小脑袋还凑到一起去,似是在争食吃的模样。

她忍不住“扑哧”一笑,又看见它两齐齐的抬起脑袋,左右晃动着身子,粉嫩的鸟喙大张,屋里顿时就响起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伴随着三声钟鸣散尽,两只小鸟也止了叫声,“扑棱扑棱”翅膀,又“喳喳”的啄了几下凌乱的羽毛,一头钻进翅膀下。

“啪”的一声机关启动,可爱的小家伙瞬间收回大立钟里,一切又都恢复最开始的模样。

房间四下寂静,还是大眼丫鬟最先反应过来,拉着林清清的手,喜道:“姑娘,巧不巧,巧不巧,我可是都见过几回啦,还是欢喜的紧。”

“巧巧巧!”林清清连说了三声,心头也有微微的震撼,走过去摸着上面璀璨的蓝宝石,“当真是个宝贝,赵崎这次准不会说我小气了吧。”

“才不会呢。”大眼丫鬟有些得意,“这玩意别说太河,大梁只怕也仅此一个,还有那火枪,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掌柜直夸您识货。”

“那就好。”林清清松了一口气,赵崎贺礼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也卸了心中一块巨石。

她这才把目光落在赵匡堰身上,不是很情愿的问道:“有什么事么?”

虽说心头的幽怨已去,但想起这些年受的委屈,说放下就放下,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所以一直拗着一股劲。

“没什么事,我就是听说你给赵崎的贺礼到了,过来看看。”赵匡堰望着她,“你的心思一直玲珑,早知道置办的时候就让你帮我拿主意了。”

林清清压着一股邪火,越是见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就越是来气,真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出去才好。

要说怎么冬天最是天干物燥,秋日的时候这股火还没有如此明显,伴随着赵匡堰上次说有时间带她四处走走,简直就是一日比一日严重。

可一屋子的人都是府里的丫鬟婆子小厮,她已经过了要当着众人面给赵匡堰下不来台的时期,只淡淡道:“东西也看过了,我就不送您了。”

这话分明是要赶赵匡堰走的意思,但赵匡堰只当没有听见,依着她的身子道:“我带你出去走走?一入冬年节就到了,有名的杂耍班子戏班子都汇聚到京城,去逛逛?”

这算什么话,伏低做小的示好么?林清清仰头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大眼丫鬟顺着赵匡堰的话,劝慰她,“是啊,姑娘,刚才抬立钟的时候,正巧赶上东街的杂耍班子入京表演,场外围了一圈人,不知有多热闹呢!”

林清清佯装生气,恶狠狠的瞪她,“你忘了你家公子是谁了?这才多久,别人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

大眼丫鬟和她相处时间最长,知道她只是虚张声势,不会真的生气,但还是就势递给她一个台阶,“好姑娘,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只敢顺着您的话说。”

她言语里有说不出的俏皮可爱,满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起来,就连赵匡堰脸上也有了隐隐的笑意,唯独想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就和我耍滑头吧。”林清清懊恼的拉下脸,转身斜坐在炕边,“你们想去就都去,反正我不去。”语气像小孩没讨到糖般的不满。

大眼丫鬟忙过来逗她,“姑娘不去,我也不去,叫了人来打牌九,天冷咱们烤鹿筋吃。”

她说着俏皮的冲赵匡堰眨眨眼,“六殿下也别去了吧,打牌九吃鹿筋也有意思,还不用出去受冷风吹。”

赵匡堰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立马嘱咐身边的人,“去冰窖里把秋日围猎父皇赏的鹿肉搬出来。”

冬季喝酒能暖身子,只是林清清的酒量堪忧,他又道:“太后娘娘赐的桂花酿也搬一小坛。”

有圆脸姑娘在一旁插科打诨,他能与林清清多搭上几句话,脸上不由就有了神采。

小心翼翼的冲大眼丫鬟解释道:“桂花酿度数低,太后娘娘喜欢喝的酒,你家姑娘少喝一些不碍事的。”

瞧着他畏畏缩缩的模样,眼前的人哪还有传说中战场上杀伐果决的狠厉劲,大眼丫鬟“扑哧”笑出来,“姑娘就是多喝一点也没事的。”

林清清阴着脸瞪了她一眼,嘴张张合合,终是没有说出驱赶赵匡堰的话。

就连大眼丫鬟都能看出来她对赵匡堰还有情义,努力撮合,而她又做什么要为难自己,封闭着一颗心,或许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吧。

炉子刚点燃,鹿肉抬进房子,赵匡堰拿着柄短匕首在上面划十字,外间就有小厮唤他,“殿下,殿下。”声音很急切的样子,连着叫了两声。

赵匡堰跟着出去,等再回来时,眉宇间凝结沉重,“林清清,我有点事,得出去一趟。”

林清清望着他没说话,只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摆摆手,心中却是大松了一口气。

她既希望他能留下来,趁机缓和二人气氛,又不知怎么开口和他说话,如此一来,倒是解了她心中烦忧,就是不知道事情紧不紧要,与他有没有大关系。

第一百章:参加婚礼

转眼之间,就到了赵崎的婚礼。

因着大立钟体型庞大的缘故,林清清一早便派人先把那东西送到李府,只留了小火枪和帖子在身上,顺便还让个机灵的小丫鬟去看看,现在进行到哪一步。

白天里迎亲多半和她没关系,但还是压不住一颗旺盛的好奇心。

那丫鬟也没让她失望,回来原原本本的禀报,“赵家的媒婆已经在去叶家的路上了,我原本按姑娘的嘱咐,送完东西就要走,可赵府的人听说是姑娘,赶忙就把赵公子请出来了。”

新浪不去接新娘?这是什么规矩?林清清微微一思忖,就明白其中的道理,大梁的风俗是由媒婆去迎新娘。

那丫鬟看她不说话,又继续道:“赵公子当即就把大立钟的布罩子掀了,惊奇的不得了,正巧赶上时辰,两只雀儿都跑出来叫,许多人来看呢。”

林清清想到赵崎那目瞪口呆的模样,忍俊不禁,“他那粗手粗脚的样子,可别把两只精巧鸟儿给动坏了。”

知赵崎者,莫若林清清。小丫鬟跟着就笑起来,“姑娘猜中了一半,赵公子喜欢的紧,揪着两只雀儿摸来摸去,可等到钟声响完,他又小心翼翼的放了手,不曾弄坏呢。”

“我就知道。”林清清倚在炕枕上笑的得意,“就是不弄坏,他手长脚长的也要动手摸一摸,看看是什么做的。”

冬天天黑的早,吃毕午饭,在炕上小眯一会儿,几个人凑堆摸了几圈牙牌,赵匡堰就带着想华立在堂屋里。

大眼丫鬟见状赶忙拉着林清清起来,又从屋外叫来好几个丫鬟婆子给她洗漱、打扮,光是耳垂上那对金丝灯笼嵌红宝石的坠子都把人晃得睁不开眼。

林清清被折腾的又昏昏沉沉起来,摸着耳朵嗤笑,“我就是去吃个酒席,你打扮的这么隆重,有心的人还以为我是要抢叶倾的风头呢。”

大眼丫鬟又往她头上插了支点翠鎏金的步摇,“有心的人爱乱想就让他们乱想去,但是我只知道你不收拾好,怕是要被别人抢了风头去。”说着她就往屋外瞄去。

林清清透过帘子的缝隙,就瞧见堂屋里的想华垂首立在赵匡堰身后,一身绯红绣石榴花的锦裙真真好看,可给萧条的冬季增添一抹亮丽的风景线。

她瞬间明白大眼丫鬟的意图,任由着她在头上脸上折腾来折腾去。

等倒腾完最后一道手续——在腕上戴了个鸡血玉的桌子,大眼丫鬟这才有了笑容,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姑娘,好了。”

这个时候,外间的天已经黑透,得亏堂屋里的两个人没怎么吱声。

林清清转动僵硬的脖子,骄作的伸出只手搭在大眼丫鬟的手背上,“你的小心思呀,看我花架子端的可还正?”

大眼丫鬟忙把腰伏的更低了,连连笑道:“姑娘的气派别人都学不来!”

早有小丫鬟打起纱帘,堂屋里的两个人望进来。赵匡堰一脸惊喜的看着林清清,低低的唤了声“林清清”,又快步走过来。

大眼丫鬟冲他一福,“六殿下,打扮姑娘花了些时辰,让您久等了。”

“不碍事。”赵匡堰随意摆摆手,只把目光落在林清清粉嫩的脸颊上,一脸痴迷留恋。

这副表情是李壮才有的表情,林清清对上那副深邃的眸子,心里的埋怨又淡了几分,也勉强露出个清浅的笑容。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李骁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一屋子的人惊觉,这才哄哄闹闹的簇拥着林清清和赵匡堰出去。

二人上了停在院外第一辆马车,想华和大眼丫鬟坐在第二辆车上,十几个小丫鬟和小厮就在车边跟着。

马车轮子“骨碌碌”的转,也不知过了多久,耳旁的吵闹声越来越近,车子突然就停了下来。

有人在外头高声喊出,“七皇子到。”

紧接着车帘被人打开,通红的灯笼把路面映的明亮,小厮摆好车凳,赵匡堰先下去,转身伸出手来扶林清清。

林清清垂在身边的手顿了顿,还是伸到他手心里,顺着他的劲下了马车。

赵崎立在门边,胸口前绑着只硕大的红色绸花,又听见有小厮通禀赵匡堰来了,目光已经开始往这边飘,嘴里还漫不经心的冲进去的人喊:“欢迎,欢迎,蓬荜生辉。”

林清清指着他,隐隐的对身旁的大眼丫鬟笑道:“瞧瞧,火烧屁股似的,要不是身旁有人拦着他,他这会儿准已经冲到咱们面前了。”

大眼丫鬟也笑,“赵公子和姑娘玩的好,上次又听说还有礼物,心里准跟被猫挠似的。”

两人说说笑笑跟在赵匡堰的身后,想华跟在另一边,总算是走到了赵崎的面前。

赵崎早已按捺不住,往前走几步冲赵匡堰作揖,“七表哥好。”

说着又冲林清清挑眉,“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呢,是什么好宝贝,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今晚就是为人夫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林清清瞪他,但还是让大眼丫鬟拿出锦盒,“这是送给叶倾的,给你的时钟可是让你按时报道,准时到岗,可别辜负了我一片心意。”

赵崎一头雾水的摸摸脑袋,只顾着打开锦盒,拿起火枪就爱不释手,一个劲的问:“这是什么东西,看着怪奇特的。”

林清清不方便告诉他,只一昧的哄他,“摆设一件,西洋过来的东西,图个新鲜。”说着就朝赵府的小厮使眼色,收了锦盒这才把赵崎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人身上。

“你们先进,到时候我送叶倾回了屋,再来找你们说话。”赵崎一挥手,就有人领着几人往进走。

赵府宽敞的院子里早已经搭了棚子,棚子下几十张桌子跟前都坐上了人。

有个小身影远远招手,嘴巴一张一合说出的声音却全部被周边的嘈杂吞没。

林清清眯起眼睛看,那小小的身影正是赵懿城,旁边还坐着言王爷、赵逸、白之玉、王贺几个。

背对着她有抹女子熟悉的背影,脱俗出尘,清雅高尚,旁边挨着个小小的人,是和赵懿城年龄同样大,又能玩到一起去的方葛。

女子的身份不言而喻,这样面目高洁的女子,却有副蛇蝎心肠,实在让人不愿与之同桌。

林清清身子一顿,刚收住步子,身旁的赵匡堰就一把把她的手攥进手心里,朝那桌走去。

第一百零一章:太河小变

“玉姐姐,你怎么才来啊!”林清清和赵匡堰才落座,赵懿城就一脸委屈的瞪着她。

林清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刚嗔了一句“懿城”,白之玉就接过她的话,柔声冲赵懿城道:“你玉姐姐身体不好,早来这里也是吹风受冻。”

赵懿城低呼一声,小小的身影就冲过来,一头扎进林清清的怀中,“玉姐姐,你身体可好了些啊,我一直想找你玩,可父亲不让,说怕打扰了你休息。”

他说着就要把身上的银鼠皮袄脱下来,林清清忙拦着他的手,笑道:“早好了,哪里有传的那么严重,你什么时候想来找我玩都行,我正愁一个人无聊呢。”

赵懿城又把头抬起来朝一旁的赵匡堰看去,眼神唯唯诺诺的让人看着就顿生怜爱,“堂哥,行不行?行不行嘛。”

林清清住在七皇子府已经不是秘密,一桌子的人就又都朝赵匡堰看过来,面色各异,其中以凌柔弱的脸色最为难堪。

赵匡堰坐在林清清旁边,难得柔和的伸出手,摸摸赵懿城的脑袋,“多来陪陪你玉姐姐,我府里也有许多新奇的玩意和吃食。”

赵懿城这才露出了高兴地笑容,一个劲儿扯着林清清的手撒娇,“玉姐姐,玉姐姐。”

林清清笑着摸他的脑袋,“你只管来,我小厨房里有个厨子,做出来的东西你绝对喜欢。”

二人又玩玩闹闹,赵懿城干脆直接挪了碗筷坐在她右边空着的位置。

“天地拜完咯!新郎新娘进屋子咯!”隔壁桌有去正厅凑热闹的,回来喜气洋洋的站在棚下喊。

众人哄笑成一片,觥筹交错开始吃席。

没过多久,赵崎就到院子里一桌挨一桌的敬酒,许多人喝了酒嘴里没个把门的,荤素不忌的一边开玩笑,一边劝酒。

等绕过一圈,到这桌时他已经开始脚步虚浮,红着脸颊傻笑,只顾着敬酒。

林清清跟着众人喝了一杯,被言王爷压着不能喝酒的赵懿城,嘟着个嘴嚷道:“闹洞房、闹洞房。”

“闹闹闹!”赵崎意识迷离的只重复一个字,被人搀扶着又到下一桌敬酒。

林清清远远地看着他,对站在旁边的大眼丫鬟招招手,“你去跟着赵崎,等他敬完这一圈,就给他身边的人说,热点牛奶给他喝,比醒酒汤喝着舒服。”

大眼丫鬟应声而去,她又夹了几口凉菜,朦朦胧胧的酒意跟着涌上头。

周围的人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多起来,各个都拿着酒杯恭维奉承,赵匡堰、赵逸少不得要站起来应承。

空气沉闷的厉害,一股翻涌的恶心从胃里席卷而上,林清清忙站起身子,朝棚外走去。

“干什么去?”赵匡堰一回头,拉着她的手腕,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牵强挤出个笑容,“这酒上头,里面闷得慌,我出去透透气。”

“我让想华陪你。”

“不用,不用。”她连忙摆手,“我透透风,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着她挣脱赵匡堰的手,喘着粗气朝棚外走去。

去了趟厕所,拿凉水拍了拍脸颊,这才感觉好一点,没想到一出门,拐角的长廊上就站着白之玉。

她甩甩手上的水珠,笑道:“赶巧啊,也来上厕所?”

白之玉脸上依旧是那副从容的笑意,等她走到身边才递上块丝帕,“不是,等你。”

林清清一边拿丝帕擦手,一边问:“等我做什么,有什么话还不能在席面上说?”

白之玉静静的走在她身侧,既没问她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也没问其他的事情,空气里只能传来微弱的衣料摩擦声音。

这倒让林清清有些心虚,打趣问:“等我你还这么拿乔,非要让我求你,你才肯说啊!”

“不是!”白之玉突然住了脚步,神色里是说不出来的凝重,“京城的天有一场小变,你切要保重。”

林清清跟着停下来,微微发愣。

她自然知道他说的变天肯定不会是简简单单的天气变化,只怕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

心突然像被揪了一下,思及赵匡堰上次的阴郁,话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这事和他有没有关系?会不会伤到他?”

话刚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在白之玉面前失态,垂着脑袋再没了后话。

“是和他有关系,但一定不会伤到他。”白之玉看着她,继而又把目光落向别处,“只是你一定要保重。”

神色里是说不出的落寞,“百年的大家族要倒,还能带起根来,我们都会尽力的。”

“百年的大家族?”林清清渐生疑惑,这又与她什么干系,遂安慰他道:“我只在内院里,外面的人事都很少打交道,你放心好了。”

白之玉轻笑出声,“放心,有什么不放心,看你这些日子过的还好,我就放心了,只是忍不住还是要多叮嘱你几句。”

林清清心里腾升而出一股愧疚,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就多说几句,反正我也不会嫌你唠叨。”

“从你一见面没让我带你走……”白之玉只顾叨念着自己的,沿着长廊缓缓的朝前走,“我就知道,你过得一定不错,在他身边哭是哭,闹是闹,总好过一直装出来的笑。”

林清清还站在远处,望着他突就岣嵝起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拐角处,心中久久不能平复,这些年兜兜转转的,耽搁的不止有她和赵匡堰,还有他啊。

“林姑娘。”长廊分叉处突然走出来个身影,清冷的月光下,尽显纤细脱俗本色,只是不知为何缺少了分高洁骄傲。

林清清一声低呼,不由就往后倒退几步,“凌柔弱!”

“林姑娘。”凌柔弱朝她福了福身子,又跌跌撞撞朝前走上几步,“求姑娘饶过方氏一族,上次的事情全是柔弱一人鬼迷心窍,与凌家毫无关系,还求姑娘高抬贵手啊!”

待她走进,林清清才看见她脸色煞白,方才在红灯笼的映照下,倒没有如此吓人。

只是现在四周黑漆漆的,只剩一地惨白的月光,才惊觉她面容苍白的可怖。

“你说什么?”林清清一脸迷茫,“什么方氏全族?又什么高抬贵手?”

凌柔弱细细打量她的神色,见她真似全然不懂的样子,脸上就浮现一抹苦笑,两串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又朝林清清挨近几步,“六殿下当真是把你护的极好,京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丝毫不知。”

第一百零二章:柔弱哀求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姑娘高抬贵手。”

林清清警惕的朝后退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凌柔弱伏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如今能救凌家的只剩您了,六殿下联合军中势力告父亲贪污军饷,李公子与数名御史联名弹劾父亲,以权谋私,无视皇权,更揪出葛儿以前指使府内家丁打死人的事情,求求您。”

方侍郎被人弹劾,方葛年纪尚幼,就被冠以谋害人的罪名,罪名落实,凌家定要没落,这莫不就是白之玉口中的天气小变?

林清清倒吸一口冷气,脚步虚晃忙扶住廊柱,呢喃道:“你说什么?”

凌柔弱膝行数步,满脸泪痕,“姑娘,我说六殿下和李公子……”语不成声,“他们就是要父亲死啊!”

她爬到林清清脚下,紧紧的拉着她的裙角,“那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人谋划,与父亲葛儿毫无关系,我愿意死谢罪,只求姑娘能放过父亲葛儿,留我凌家一条活路!”

林清清也处于震惊中,任由着她拽来扯去。方侍郎虽然只是兵部侍郎,但凌家却是百年根基,更与军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赵匡堰和白之玉竟然联手来朝这棵大树下手。

“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神色木然,说话都不是很利索。

凌柔弱紧抿嘴唇,满脸绝望,“姑娘,先前的事情是我被鬼迷了心窍,纵然死千次万次都不足以弥补六殿下心头恨意,只能来求姑娘,留我方氏一族条活路。”

林清清心中骇然,眼神毫无焦距的在凌柔弱身上乱瞟。

他们这么做的理由竟是因为那件事情,为了给自己报仇,所以便朝太河城里的百年大家族下手……

“我……这……与我毫无干系。”她拼命的甩头,好像这样就能把赵匡堰做的事情甩出脑海。

凌柔弱凄厉的一声惨叫,抱紧她的腿,“林姑娘,您知道的,您知道的啊!匡堰这么做全是为了您,只要您一句话,我方氏全族还有条活路,刑部大理寺已经在查了,罪名落下来就是死罪一条啊!”

她突然松了手,朝后倒退几步,重重的磕在地上,一下接一下似是没有停的意思,“家父已老,弟弟还年幼,又是独苗,我愿以死谢罪!”

说着她跌跌撞撞起身,直朝着粗壮的廊柱奔去。

林清清忙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玉姐姐,玉姐姐,你在这里么?”远处有个小小的人影,一边走一边喊。

林清清忙拦在凌柔弱身前,“懿城,你怎么来了?”

“咦?”赵懿城瞪着黑溜溜的眼睛,“方姐姐,你也在这里啊,方葛刚才还找你来着。”

“哦,你方姐姐找我有事,既然方葛找她,那我就不与她多说了。”林清清侧身推了凌柔弱一把,“你快去找弟弟吧。”至于她求得事情如何,一个字也没提。

赵懿城年纪小,又是在蜜糖罐子里泡大的,不怎么会看人眼色,见凌柔弱走远了,依旧拉扯着林清清的衣袖,“玉姐姐,快走快走,再晚就错过闹洞房啦,我专门来找你的!”

林清清被他扯着,七绕八绕走进个门口贴着红双喜的院子,里面张灯结彩的挂了好些红灯笼。

一群人就围在主屋门口,兴高采烈的往里瞅,男的女的都有。

“让一让,让一让!”赵懿城早已窜上前,高声吆喝着从人群中挤出一条缝。

林清清跟着走进去,赵匡堰、赵逸、王贺、方葛,还有一大群叫不出名字的青年人和小孩已经在里面了。

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响起,“掀盖头,掀盖头!”

赵崎就从小厮端着的盘子里拿过一杆喜秤,挑了端坐在床上的叶倾头上的红盖头。

一时间恭贺声不绝于耳,有婆子拿着两只杯子递给二人。

合卺酒下肚,屋子里的气氛更加热闹,赵懿城一下扑到赵崎跟前,“表哥,表哥,红枣子!”

赵崎从床上抓起一把红枣塞进他手里,又有人起哄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赵崎你可多注意身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话说的孟浪,屋子里许多姑娘都低下头去,赵崎又抓起一把桂圆朝说话那人扔去,“混小子,说话也没个正形的!”

连带着站在前面的林清清都眼看着要吃亏,还好赵匡堰和白之玉同时把她护在身后,几只调皮的干桂圆“噼里啪啦”砸在二人身上。

一直坐在床上的叶倾就冲她不怀好意的眨眨眼,调笑意思不言而喻,她只能当做没看见,把头转向一旁。

“亲一个,亲一个!”人群中突然有人起了头,紧接着所有的人都凑起热闹。

赵崎上了头,脸颊泛红,神智也不清醒,竟真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揽过叶倾的腰,结结实实在脸上亲了一个。

“不够,继续继续!”闹洞房的人们更加兴奋。

赵崎又神色迷离的在叶倾的脸上一左一右各亲了好几下,等再来一下的时候,却昏昏沉沉的一头栽在叶倾怀里。

人群中这才爆发出满意的笑声,帮忙的管家婆子讪笑着把人请了出去,留下空间给这对新婚夫妇。

赵懿城一脸得意的把红枣捧在林清清面前,“玉姐姐,你快吃,我这可是为你讨得,你跟着表哥沾沾喜气!”

“懿城!”林清清闹了个大红脸,埋着头不说话,只顾闷着头往前走。

身旁的赵匡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两个人肩并肩出了府,还没登上马车,身后就有人低声呼唤,“林姑娘。”

林清清回过头,凌柔弱正一脸哀求的盯着她,面色惨白的吓人,再也不复往日的高贵脱俗。

可她思忖了一路,都没想出如何跟赵匡堰说这件事情,毕竟这是朝堂上的事情,她插不上手,可若真如凌柔弱所说,赵匡堰和白之玉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朝凌家下手,那她也不能全然置身事外。

直到迈进了皇子府的院门,两人眼见着就要分道扬镳,她突想起白之玉的话——百年家族,树倒也带着根。

心猛的一跳,话就脱口而出,“你先别回书房,我有话与你说。”

赵匡堰脸上诧异一闪而过,眼里迸发出璀璨的光芒,紧随着她的步伐。

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的大眼丫鬟喜不自胜,一路推门打帘,忙的不亦乐乎,想华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第一百零三章:破镜重圆

“你们不必跟着了。”临到房门跟前,林清清顿住脚步。

大眼丫鬟有眼色的又把屋里的丫鬟婆子叫出来,目送两人进了屋子,紧拉上门就在外间的台阶上候着。

林清清转过身子,开门见山,“你打算拿凌柔弱怎么办?又要拿凌家怎么办?这事准备还瞒着我?”

昏黄烛光里的赵匡堰模糊的让人看不清表情,隔了半晌才听他答道:“不能怎么办,公事公办,按章程如何处置,那就怎样来。”

林清清心头有丝焦急,又不知如何对他说,只默默叹了口气。

并不是她同情凌柔弱,但凌家的势力盘根错别,又多在兵部、军队,稍有不慎惹得一身骚,对赵匡堰并无好处。

“你是为了我才跟凌家决裂的?”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试探,心中却已有答案。

赵匡堰坐在桌边,眉宇凝结着一股肃穆,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即使没有你,扳倒凌家也是迟早的事情,李骁给我说方侍郎这几年可没在军需上克扣。”

他说着脸上的肃穆变为隐隐的怒气,右手紧紧握拳搭在桌上,“大大小小战事不断,前方战士血溅沙场,还要被压榨苛待,怎以安军心。”

林清清扫了一眼他的表情,唇角不由自主微弯,这才是她面前的赵匡堰,纵使对别人有千般冷漠,也从不在她面前展露半分。

“凡事都有个*,你瞒了我太多事情,在这样的大事上,还要将我撇得一干二净么?”她红了一双眼睛,声音里渐渐有了些许哽咽。

或许今日赵崎和叶倾的婚事对她有着不小不大的影响,红色的暖帐,喜庆的双喜,赵崎醉眼惺忪看向叶倾的时候,眼中才是真正的欢喜,而不是赵匡堰看向她的模样,小心翼翼又纠结。

赵匡堰也明显感觉到她今天的情绪变化,又思及临上马车凌柔弱似有深意的叫她那一声,心下就有了计较。

他伸出手,稍一停顿后又坚决的握住她的手,“我断不会让你再受那样的委屈了,种下什么因,结出什么果,凌家做出那样的事情,总要付出代价。”

林清清静静的盯着他,就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却没有像往常甩开他的手,只道:“就让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重新开始不好么?”

重新开始这句话有多难,二人都知道,说完林清清的眼里就氤氲出凝结的水汽,赵匡堰片刻愣神后揽着她的肩膀,一把按进自己怀中。

“匡堰……匡堰……”林清清低声呢喃,仿佛要将这样年的欠缺都补回来。

赵匡堰把下巴轻轻搭在她肩上,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脊背,又听她小声哽咽道:“我本该支持你做的事情,可我真的接受不了有人因为我而死,即使是*也不行,或抄家或流放,都可以……否则这道鸿沟我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

其实静心细想,她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不管凌家如何,遭如此重创,势必要没落,而方侍郎往日的门生密友也定会怀恨在心,死与不死都是个棘手的问题。

但这件事情的*是她,赵匡堰和白之玉联合了各方势力,只怕调查结果下来,腥风血雨还在后面,牵扯出来的人事甩也甩不清。

若还是年少时,她一定会义愤填膺数落这只国之蛀虫,可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她只希望他们都好好的,别做了让枪打的出头鸟。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明明他们早已成为人上之人,为何还要做这样冒险的事情,原因不言而喻。

她偎依在赵匡堰的怀中,“凌柔弱今日来求我,我自然知道你和白之玉都是做事有分寸的人,可这件事上,你们听我一句,穷寇莫追,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听说方侍郎卧床不起已有半日,再对你们、对社稷够不成威胁。”

她的心意,赵匡堰又怎么会不懂,凝重的神色就有了几分缓和,手顺着林清清的脊背一路摸在后脖颈上,“我听你的就是,明日我就去四处走动走动,若凌家还懂个见好就收的道理,留几条性命、一个名声又能算什么。”

说的轻巧,递到御前的折子岂是一个走动走动就能撤回的,但脖颈处传来的触感已经让她来不及细想。

她不是古板的人,二人之前又差点就要结为夫妻,如今终于决定要重新开始,总该有个态度。

伸手环在那熟悉的腰间,就感觉赵匡堰的身子很明显一僵,随即心中腾升起一股恶作剧得逞的喜悦感,又是舒畅又是释然,小声伏在他耳边道:“我要搬出主屋……”

赵匡堰微愣,身子瞬间绷直。

林清清很是满意他的反应,这才继续道:“你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但天气越来越冷了,书房背后有一丛竹子,也不暖和,你别在宿在书房了,我让人收拾东厢房给你。”

主屋和东厢房在同一个院落,这岂不就是说,以后可以每日见到她了?赵匡堰身子竟然微微的颤抖起来,半晌才低低唤了一声,“林清清……”

“看着别人欢欢喜喜,我也有点眼红,你以后也不必防我了。”

说着林清清再次环着赵匡堰的腰,脸庞轻轻抵在他胸膛前,桃李镇里所有熟悉的甜蜜席卷而来,说话间就有释然的笑意,“不给你机会,总该给自己个机会吧,一直执拗下去也不是个事。”

胸膛前传来淡淡的潮湿感,赵匡堰不由伸手握住她的肩头,心中一片怅然,这些年她受的委屈吃得苦,他如何不知,如今终于算是苦尽甘来。

两人又保持这样的姿势坐了好一会儿,谁也不忍心打破这样的温馨,直到大眼丫鬟在外面轻声叩门,“姑娘,夜深了,不如让厨房送点夜宵来吃吧。”

林清清这才惊觉,猛地就要从凳子上弹起来,赵匡堰却拉着她的手腕,“再抱一会儿,我天天都想这样,只是你却晾着我。”

语气十足十的孩子气,林清清听了又是一阵轻笑,“被人看见像什么话,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说你像块狗皮膏药。”

赵匡堰微垂着脑袋,把脸庞贴在她肩窝处,囔囔道:“不是狗皮膏药,是热萝卜,只要能贴着你,被人传什么都无所谓。”

林清清依了他,一动不动,半晌又反应过来,轻轻砸他的脊背,“你说谁是狗牙呢,你把话说清楚。”

第一百零四章:同住一院

二人说说闹闹好一阵儿,直到想华又敲了门,“殿下,夜深了,不如让林姑娘好好歇歇吧,今天这一天也够折腾的。”

原本是关心的话,可被她说出来,丝毫让人感觉不到舒服。

林清清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正色看向赵匡堰,“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赵匡堰眼神瞟向门外,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王公贵族哪个没有三妻四妾,林清清在佚名馆既见过飞扬跋扈的小妾,也见过雍容华贵的正妻,就是过得再好,却都是跟别人分享一份爱,这样的爱她接受不来。

幽幽的叹口气,“在这件事上,我承认我没有容人之度,哪怕就是往后被传出妒妇的恶名,也无怨无悔,但咱们的思想终究不同,你若是现在还接受不了,我也不会勉强你……”

话还没说完,赵匡堰已经弹了她的脑门,“傻瓜,说什么呢,我曾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辈子说是你就是你。”

林清清神色有些犹豫,紧抿着唇不知从何说起。

虽然她不能接受赵匡堰纳妾通房,但想华毕竟是他的通房丫头,除了他这辈子恐怕再找不到什么好出路。

赵匡堰见她眉宇间渐渐凝结沉重,拉了她的手小声道:“你放心。”

林清清这才露出淡淡的笑容,唤道:“进来吧。”

大眼丫鬟进来的时候,赵匡堰拉着林清清的手还没松开,她匆匆忙把头埋得极低,眉梢眼角却已经溢出笑容,“姑娘,殿下,要不要让厨房送些夜宵来吃?”

林清清狠狠的瞪了赵匡堰一眼,却无论如何也甩不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只能不情愿的努嘴道:“不吃了,才吃了酒席也没什么胃口,你明天带人把东厢房收拾一下。”

“收拾东厢?”大眼丫鬟有些犹豫,又恍然大悟,满是喜悦道:“是,姑娘,明天一大早我就带人收拾。”

“为何要等到明天?”话音未落,赵匡堰已拉了林清清的手往东厢房走去,“早住一日是一日,我日日惦记,还要让我等到明天去!”

林清清不由弯了唇角,吩咐大眼丫鬟道:“那就麻烦你们了,今天晚上收拾收拾,明早都不用来当差,好好歇一歇。”

“怎么会麻烦?”大眼丫鬟喜不自胜,微微福了身子,“我这就叫人去。”话罢就没了踪影。

林清清啼笑皆非,眼尾轻挑,“也不知道她们喜欢你什么,搬进来就搬进来,乐得就跟没见过人似的。”

赵匡堰又握紧了她的手,“她们这不是喜欢我,而是喜欢你。”

林清清微微点头,相处总能生感情,大眼丫鬟确实是为了她高兴。

二人手拉手,走到东厢房,却没想到里面空空荡荡,比之前只挂着一幅画的主屋还寒酸。

“你这就是堂堂的皇子府啊,还今晚就住人呢,我看你还是早点回书房吧。”林清清满脸无奈,又带了些许戏谑调笑。

赵匡堰却似有深意的笑了笑,“府里人丁稀薄,屋子也不是各个都能用的上,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让李骁把各处都好好收拾一下,以后都能用的上。”

突就想起他说要生一院子孩子的话,两团红晕逐渐爬上脸颊,林清清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岔开话题道:“李骁左右也是个将军,却被你当管家似的使唤。”

“对对对,不该使唤李骁。”赵匡堰又将话题绕回原处,“迟早都是你持家,是该让你先张罗起来。”

林清清两颊的绯红更加明显,正想推他一下,就见想华托着个白瓷盅子站在门口,忙正了神色,侧头看向一旁。

“殿下,厨房里温的川贝枇杷水,今晨见你嗓子不利落,走的时候专门吩咐人炖的,您吃了咱们好早点回去,也不便在这里多打扰林姑娘。”想华掀开盅盖,一股清甜的香气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林清清细细打量她,她面上的关切和欢喜很是真诚,若不是自己,或许哪家的姑娘也能放心她在赵匡堰面前尽心服侍吧。

赵匡堰接过盅子,却也不喝,只舀起块梨子递在林清清面前,“吃不吃?秋冬干燥,润润肺。”

想华的脸色突就变得极其难看,赵匡堰又刻意在她脸上一扫,仍固执的举着手。

林清清面露无奈,他做戏给想华看的意思不能再明显了,估计是想借着这个劲儿,好好抬一抬她的身份。

但常言道秀恩爱死得快,她只把他的手往回一推,“这是药膳,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要东让西让的,快些自己吃吧。”

谁知道赵匡堰竟跟个孩子一般,把盅子往手里一放,转身又来挨着她的胳膊,负气道:“你不吃我也不吃!”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看来是圆脸姑娘叫的人来了,林清清嗔瞪了他一眼,小声道:“没个正形。”

赵匡堰一向冷峻的脸庞竟然浮现轻佻之色,听她这话,才笑嘻嘻的捋了捋长袍,正色对外边道:“进来吧。”

大眼丫鬟领的人鱼贯而入,扫地的扫地,擦窗的擦窗,多端来的几只烛台这才把东厢房照的敞亮些。

林清清望着光秃秃的木架子床,嘱咐小丫鬟道:“你去我房里看看,有床新被褥,你拿来先铺到这里。”

那丫鬟领着两个人去了,回来却拿着一床半新不旧的蓝底浮光缎面被褥,“姑娘,那床新被褥下午才拿出去洗了晒着,我看这床被褥料子也是极好的,要不然先拿来用一用?”

这缎面被褥是林清清在桐花小院离盖过半年的,拿来再给别人用也不合适。

她正想吩咐小丫鬟们去书房捧了那里的被褥来,赵匡堰却已经接过被褥,兀自道:“还麻烦什么?早收拾好早歇息,明日寅时还要早朝呢。”

说着他又回头朝林清清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想华煞白脸色去替他收拾,他却拂了她的好意道:“你先回那边吧,这边人手也充足,叫李骁来就行了。”

想华紧抿嘴唇,半晌才为难的接话道:“卫将军是沙场征伐之人,恐照顾不好殿下,皇后娘娘专门拨了想华来照顾殿下,还是让我来吧。”

大眼丫鬟冷脸朝她瞥了一眼,“殿下说的还不清楚么,就是卫将军不善侍候,也还有我们这些小丫鬟,想华姑娘才应该早点回去歇着吧。”

第一百零五章:凌家退路

一群丫鬟小厮忙忙碌碌到半夜,东厢房总算有点生气,想华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脸色难看的回了外院。

赵匡堰遣走丫鬟小厮,单留下来林清清说话,“我这些年时常梦见这个样子,可等真来的时候,又觉得不真实。”

林清清引着他的手朝自己脸上摸去,“你摸摸,是不是我?”

她眼里含着泪水,唇角却挂着笑容,他觉得不真实,那是因为兜兜转转,你躲我藏,你推我拒的没个安全感,如今还能继续走到一起,看来上天终究不薄,想着便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满是薄茧的手附上她的脸颊,赵匡堰才露出安心的笑容,一寸一寸贴着肌肤触碰,“是你,是你,真的是你。”

他一把捧起林清清的脸颊,很是怜惜的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又小心翼翼的问:“你不再怨我了?”

林清清露出清浅的笑容,“怨,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看赵崎喜欢叶倾的模样,我的怨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害了三个人。”

害了自己这是咎由自取,害了赵匡堰也能说得过去,可这些年的犹豫不决,与白之玉又有什么关系,为何每每也要让他受到牵连。

“林清清。”赵匡堰轻唤一声,拥她入怀,“上碧落下黄泉,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负你。”

林清清依偎在他怀里,又待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的抬了身子,“明日寅时还要上朝呢,真不打算睡啊?”

赵匡堰一直送她到主屋门口,叮嘱大眼丫鬟小心照料着,这才唤了李骁伺候洗漱。

这一夜林清清睡得也不踏实,心中放下很多前尘埋怨,又跟吃了蜜一样甜,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就听见院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外面天还黑着,应该是赵匡堰要起身去上早朝了。

她撑起半个身子,唤来大眼丫鬟,“你去看看,东厢房怎么样。”

大眼丫鬟知道她不放心李骁,在堂屋点上一支烛台就去了,回来很是愉悦道:“卫将军真是打打杀杀的人,连件衣服也不会给殿下穿……”

她还要说什么,林清清已兀自披了一件外裳起身,“让人去厨房说一声,温点暖和的汤水,一日冷过一日,喝点热的抵风寒。”

她之前素来不管这些琐事,尤其是关于赵匡堰的,大眼丫鬟很是惊讶,又想起二人昨日的态度变化,心中就有了计较,忙唤醒另一个小丫鬟去厨房。

东厢房的门敞开,脸盆架上搁着一盆水,林清清拿手腕试了试,很是无奈道:“这水是凉的,让小厨房烧盆热水,兑起来用。”

说完她又往床边打量去,赵匡堰已经穿了白色的里衣,兀自坐在炕边系扣子,李骁则手足无措的立在一旁。

院里零零落落的逐渐掌起灯笼,许多丫鬟婆子都跟着醒来了,有小丫鬟进来,林清清就指着赵匡堰道:“你去帮帮忙。”

赵匡堰却从床边站起身子,一边摆手一边道:“不用,我自己来,打仗的时候都习惯了,哪能老让丫鬟婆子伺候。”

说着隐隐的笑起来,反问:“难道去打仗的时候也要拖家带口,带一车子的人?”

打仗是打仗,回京是回京,此一时彼一时,又怎么能相提并论。之前想华在他身边的时候,也能替他照顾不少琐事,如今这样说不过是安慰人的话罢了。

林清清想着,就上前替他捋直两侧的袖子,“你若也要拒绝我,那就干脆一把推开我好了。”

赵匡堰微愣,随即露出酣畅的笑容,伏在她耳边低声道:“贴在一起还来不及,怎么就舍得推开呢?”

林清清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低头四处打量,见李骁早有眼色的退到门口处,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门口处,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欢喜受到赵匡堰不同的待遇。

穿好衣服鞋子,厨房里的热水也送过来,林清清看着凉水热水兑到一起,又拿手试了试水温,“这样才好,寒冬的天拿凉水洗脸,也不害怕冻皴。”

赵匡堰在水里摆了热毛巾,洗完脸拿清水漱口。

有丫鬟端着饭食进来,盖子一掀冒着腾腾的热气,林清清就笑道:“冬季里什么都是热热乎乎的才好。”

擦干脸,赵匡堰坐到桌边,不吃饭,先握起林清清的手,“我在边关习惯了,冷就冷冻就冻,都不碍事,倒是你,不用跟着我起这么早,多睡一会儿才是正经事。”

林清清听着,心里就升起一丝难过,西北苦寒之地,战事紧张的时候,确实难以顾及这些细节,要保一国的安稳,岂是件容易的事。

“习惯都是惯出来的,现在又不是在边关。”她摆出脸色。

赵匡堰果然俯首做小,“是是是,都听你的。”

说着他一指大眼丫鬟,“派她来监督我,只是你以后别起这么早,有时间多睡一会儿。”

“越睡越瞌睡。”林清清盛了碗热汤给他,“况且谁能把你劝住,还是我来吧,等你走了睡个回笼觉也不迟。”

大眼丫鬟先低声笑起来,以前在李府的时候,公子姑娘说个好笑的话,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跟着笑,其乐融融。

可她刚笑了两声,就觉得周围的人都朝她递来惊讶的眼神,这才想起来现在是在七皇子府里,而七皇子向来以冷峻沉默著称,忙尴尬的闭上嘴巴。

林清清远远瞧着她手脚拘谨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赵匡堰透过光滑的碗边看见,等喝完汤,站起身来,神色很是轻松,“林清清喜欢热闹,你们陪着她,不用拘束。”

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一松,齐齐应了声“是。”

吃毕早饭,林清清一直把赵匡堰送到院门外,见他神采奕奕身形挺拔的朝外走去,丝毫也不见那天岣嵝的背影,心中很是感慨万千。

回了屋,她想起件事情,“你们时常在底下聊,帮我留意一下方府的动静,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话罢她又不是很放心,写了封信让大眼丫鬟送到李府。

信中说一切都好,把凌柔弱那日相求的事情也说了,劝白之玉能和赵匡堰一起,敲敲边鼓留凌家一条活路,总好过让方侍郎的门生密友记恨。

大眼丫鬟拿着信在手里,“姑娘要不要歇一会儿,昨夜睡得晚,今天起得也早。”

林清清摆摆手,“你先去送信吧,信一定要送到常华手里。”话罢又领着一众丫鬟小厮去给东厢房增摆件,添用具。

第一百零六章:想华回宫

白之玉的回信一直没有收到,林清清的心里免不了要发慌,派了大眼丫鬟去李府问,常华只说进了腊月,公子越来越忙,至于他的想法就更没人知道。

而赵匡堰也是忙忙碌碌,早上起的比寅时还早,回来的时候又到了深夜,时常一整天都见不着人影。

还是听大眼丫鬟说,林清清才知道他回来也进主屋看看自己,只不过两个人的点没对在一起罢了。

越是这样,她的心里就越是慌乱,还好叶倾跟她一样,是个闲在家里的人儿,就来找她说说话。

果然赵崎补了礼部给事中的空缺,原本就是个闲散的职位,跟着侍郎尚书插科打诨混个清闲,没想到正好赶上年末的祭典,也算是不凑巧的很。

叶倾微微翘着嘴,很是不满,“你说他怎么那么倒霉啊,礼部一年上下就忙过年这一阵,怎么就偏偏让他撞上了,还有那几个礼部的大人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他才结婚,还给他安排一堆的事情。”

只怕礼部几位大人也不敢给他这个太河城有名的混世大魔王安排活,能这样做的无外乎赵尚书和皇后娘娘。

林清清笑着安慰叶倾,“忙一忙也好,你总不会希望他一直游手好闲下去吧,年根正是忙的时候,等过阵子放了年假,他巴不得天天赖在你身边呢。”

叶倾听了就露出笑容,“你说的也是,还好他是在礼部,要是在吏部那可就惨了,来年的人员调动都归吏部管,吏部现在大小官员正是收礼收的手软的时候。”

“这么明目张胆?”林清清无语。

叶倾却不以为然的笑笑,“这算个什么事情啊,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谁敢说,指不定哪一天就到求人家的时候。”

她这样的性子才是见惯官场起伏的样子,而不是一听送礼谋官就心生惊讶的人。

林清清微微摇头,“你说得对,有钱能使鬼推磨,礼多人不怪,要有真才实学,还得有门路才行。”

“是呢。”叶倾见她想开了,话语更是轻松,“我还听说方侍郎要解甲归田,已经递了折子,说年龄大了,力不从心,害怕难当重任,想衣锦还乡荣归故里,明年元月开朝就能知道结果呢。”

她又很是不解的摇摇头,“兵部尚书比他还大好几年呢,担的责任也比他多,怎么就他说力不从心,要解甲归田,真是想不通。”说完眨着好奇的大眼睛朝林清清望过来。

她说的事情已经算朝堂机密,而其中的缘由就更是秘密,自然不是她能知道的了。

但这样对凌家却是最好的结果,主动请辞荣归故里,总好过被人抄家扣押,而对于皇上,面子也不至于落得太难看。

心中料定结果,林清清还是对叶倾道:“人总有个千差万别,或许是方侍郎身体不济,总不能因年龄就断定他能继续连任吧。”

叶倾点点头,眉宇间就飞起一丝自豪,“也是,我爷爷六十多岁的时候还上战场呢,就是现在还能在家里耍一阵长枪,这些个文官真是不济事,光知道坐在屋里谋事。”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林清清送叶倾出门。

大眼丫鬟见她定定的站在台阶上,不是很想回去的样子,就问:“姑娘,不如咱们出去转转吧,各地有名的戏班子都来太河了,可以点几出放在年里唱。”

从那天之后,赵匡堰撤去院门口的护卫,林清清也时常到外院走走,但想起白之玉说太河要变天的话,并没有常去外面走动。

她仰头看看天,冬日的一轮暖阳挂在空中,总不能青天白日的还出事情吧,“那行,你前一阵还总唠叨着要让之玉买烟花,他怕是要忙到年根了,咱们自己买去。”

大眼丫鬟高兴地应了一声,忙打发身边的丫鬟回屋拿来一件白狐皮大氅,又要去叫马车。

林清清拦住她,“就出去走走,来来回回都坐马车,那还不如在家里待着呢。”

大眼丫鬟为难的看她一眼,勉强道:“那就多叫几个小厮吧,公子和殿下知道我这样由着姑娘性子,总要找我算账的。”

从凌柔弱的那件事情过后,林清清也明白身边多几个人是好的,不拒绝她的好意,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况且就是他们在,也不见得就能劝住我。”

大眼丫鬟无可奈何的笑笑,给她披了大氅,又拿来汤婆子塞进她手里。

两人先到热闹的东街逛了一圈,大眼丫鬟吃吃笑,烟花炮竹能买一箩筐,林清清就笑她,“你该不是打算在家里办烟火大会吧,再邀半城的人来凑热闹?可别忘了城里不准私放烟花。”

大眼丫鬟撒娇的挽着她的手臂,“好姑娘,瞧你说的,我要的这些都窜不到房顶上面,咱们只在内院放,旁人不知道的。”

她买完炮仗,又瞄上一旁的红纸,“姑娘,咱们也买点红纸回去吧,年节一到少不了要剪窗花,包东西。”

府里内外的事情有孙妈妈打点,五十多岁的老人家,办事稳妥贴心,哪里还用别人操闲心。

林清清努努嘴,“再过几日,孙妈妈准把所有的东西都预备好了,咱们省点心吧。”

大眼丫鬟就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姑娘,府里的事情迟早要落到您身上,况且买红纸只是咱们院子里玩的东西,就买一些吧。”

说着她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姑娘还不知道吧,想华已经被送回去了,上次咱们的人去大厨房要食材,丫鬟婆子都在议论殿下是因为您的缘故,才把想华送走的,对您不知道有上心呢,以后府里的大小事情肯定会落在您身上。”

林清清微愣,这些日子确实是没见想华,只当赵匡堰因为上次她的话,已经打发想华去外院,没想到原来是把人遣走了。

“想华被送去哪里了?”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带着一丝小小的愧疚。

大眼丫鬟就只是简单的高兴,“还能被送去哪,自然打哪里来,就送哪里去,六殿下已经把她送回了皇后娘娘身边,省的整天待在府里,她看咱们不顺眼,咱们看她还不高兴呢。”

原来是回了皇宫,这样也算是个好结尾吧,林清清长长松了口气,眉眼里露出些许笑意,拿起一沓子镶碎金箔的红纸,“就要这样的吧,看着还挺喜庆。”

第一百零七章:约好婚期

两人逛完东街的炮火房、杂货铺,又到北街的各个铺子里逛了逛。临近过年,各地有名的戏班子都汇聚太河,很是热闹。

大眼丫鬟喜滋滋的看完名目,转头问林清清,“姑娘,我瞧着有几出新戏,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要不然咱们点几出?”

林清清接过戏本,微微有些犹豫,赵匡堰的性子素来沉默,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还能玩闹嬉笑,但把许多人都请到府里,又要大张旗鼓的搭戏台子,又要咿咿呀呀唱上半天,怕是他会不高兴。

“匡堰喜静,咱们这个样子,闹得府里鸡飞狗跳,不太好……”

她还没说完,大眼丫鬟就笑起来,嗔了一声“好姑娘”。

又道:“六殿下冷峻沉默那都是对着旁人的时候,怎么连您都这样说呢,我瞧殿下对您,可是心疼关切的紧,他又知道您喜欢热闹,只怕您不点,也要给你安排,倒不如咱们先选好,省的他到时候麻烦。”

林清清眉眼里都是女儿家的娇态,任她欢欢喜喜的点了几出,定好正月初十到七皇子府里唱。

二人回到府里,已经是快下午饭点的事情,天都有些蒙蒙黑,大厨房送来当归参鸡汤和几道辛辣重口的小菜。

大眼丫鬟看到了忍不住又是一番嬉笑,“好姑娘,听说这可是六殿下特别吩咐的,让您多补补身子。”

林清清心里喜悦,面上却要装出愠怒的样子,“特别嘱咐有什么用?人少吃饭也不香。”说着她又撑开窗户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东厢房依旧沉寂一片。

大眼丫鬟笑着盛了碗饭给她,“姑娘,临近年根,朝堂上下都是要忙一忙的,下午那阵您还劝过赵夫人的,如今怎么倒自己较起劲来啦?”

林清清无奈的白她一眼,“没大没小。”又叫她坐下来一起吃饭。

吃完饭,有丫鬟捧着一厚沓子金箔纸进来了,“姑娘,店里送来您下午买的东西,放在哪里好?”

林清清正坐在炕上吃茶,大眼丫鬟就指着炕上的矮几道:“放在那处,再去拿两把好使的剪刀来。”

等剪刀一来,她就兴致勃勃的坐在炕边的杌子上,笑嘻嘻道:“姑娘,咱们来剪窗花吧。”

林清清却拿出张红纸,三下五除二叠了只纸飞机,“嗖”的飞出去,“剪窗花我可不行,折几个小孩子玩的纸飞机、青蛙还顺手。”

古代未出阁的姑娘多在闺阁没有事情做,寻常的就练练针线女工,名门闺秀的再学个琴棋书画陶冶情操,但这些最基础的肯定不会落下。

大眼丫鬟早知道林清清不同寻常,可没想到竟连个平时解闷子的剪纸都不会,只能退而求其次,“姑娘跟我学,剪几个小玩意凑个热闹。”

“那我就剪几个稀奇古怪的,让匡堰一看到就知是我剪得。”闲着也是闲着,林清清捏起张红纸。

话音刚落,棉被帘就被人挑起来,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犹如珍藏了百年醇厚的美酒,“什么东西让我一看就知道?”

林清清循着声音望过去,赵匡堰正大步流星的往这边走来。本是一句开玩笑撂下的大话,偏没想到就让他听了去。

她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小声喃喃道:“哪里你都要插一脚……”

话罢,又很是愤怒的抬头望他,“今天回来的倒是早,别人都吃完饭了,你吃了没有?”

赵匡堰坦然的看着她笑,“吃过了,最近忙,与各位大人饭桌上还要谈些正事。”

“是是是,你在外面吃好的,哪里稀罕家里的饭菜。”话到嘴边,林清清余光扫过他僵硬的手指,忍不住伸手附了上去,“冷不冷,李骁也真是的,连个汤婆子都不知道给你。”

触手冰凉粗糙,她心里升起一丝难过,这些年她过的不好,难道他就真如外面传的顺风顺水了?

赵匡堰却抽手回来,“手凉,别冻着你。”

堂屋里还有小丫鬟,林清清也不跟他执拗,吩咐道:“灌个热乎的汤婆子来。”

大眼丫鬟应声而去,她又问:“凌家的事情处理好了?”

今日叶倾一来,说方侍郎要告老还乡的事情,她就有八分笃定,赵匡堰和白之玉已经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了,就等着明年吏部人员调动的公文下来。

赵匡堰也不瞒她,没了大眼丫鬟在一旁,更是自在,“你倒是消息灵通,本来折子都已经递上去了,还好有个关系交好的阁老,赶在父皇御批之前把折子撤下来,事就算是这么完了。”

他说的轻巧,但这事要是被有心的人抓住作为把柄,只怕日后纠缠起来也要落人口实。

说到底,他这样做的原因还是因为她。

林清清幽幽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好是坏……”接下来又不知道说什么。

赵匡堰神色坚定的揽过她的肩膀,“那就别想了,也算凌家实相,想出个告老还乡的说法,能保全一族名声,来年就让他们顺顺利利的回老家去。”

林清清只能默默地点头,又想起下午定戏目的事情,微微抬起身子,“下午我出去逛了一阵,定下个戏班子初十来唱戏,让一院子人都跟着热闹热闹,就怕吵到你……”

“不碍事。”赵匡堰重新将她搂进怀里,“年节里我也不上朝,多些时间陪你,一起听戏。”

林清清嘴角微微翘起一个欢喜的弧度,又听他低沉着声音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便对上那双深邃璀璨的眼眸,好像这些年都没有变化。

赵匡堰喉头滑动了两下,“过完年,等阳春三月的时候,嫁给我吧,我真的再也等不下去了。”

林清清微愣,张着嘴却不知怎样接话,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氤氲出朦胧的水汽,只一个劲的点头,两行清澈的泪水顺脸颊滑下。

赵匡堰将她抱的更紧,粗糙的手掌贴着她修长细腻的脖颈,身子竟有些轻微颤抖。

没想到他比自己还紧张,林清清哭着哭着就笑起来,但心里隐隐约约却有一丝不安。

大眼丫鬟捧着汤婆子进来,见二人依偎坐在炕上,只轻轻放下东西就出去了,唇角却挂上欣慰的笑容。

她站在屋外的长廊下,眉眼带笑,姑娘兜兜转转经历过这些苦难,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公子也该放下了吧,刘管家和大夫人还一直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呢。

第一百零八章:年节准备

腊月二十三祭灶,早上的时候,小厨房就已经搬出五谷杂粮,上香拜灶王,忙忙碌碌一直到中午才完事。

小厨房的人多是跟林清清从李府过来的,林清清待他们亲厚,专门派大眼丫鬟在厨房守着,有什么缺的要的,一应满足他们要求。

正午又过了三刻钟,大眼丫鬟才领着小丫鬟们托着餐盘回到主屋。

林清清笑着问她,“都忙完了?那快坐下来好好歇一歇。”

大眼丫鬟一边替她盛饭,一边道:“今儿个是殿下放春假的时候,要不要等殿下一起吃?”

“不等他。”林清清摆摆手,率先端起瓷碗,“谁知道他是不是又要和那些权贵打交道。”语气中很是不满的样子。

“谁说不等我。”门口的丫鬟一闪身,赵匡堰就踱步进来,神情非常愉悦。

大眼丫鬟赶忙又盛了一碗饭,他则只顾着坐到林清清身边,笑道:“小气,府里也不克扣你的,连点饭都不给我留。”

林清清微微嘟嘴,埋怨道:“你是大忙人,整天脚不沾地的,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赵匡堰接过碗筷,一脸轻松愉悦,“今年是忙到头了,年节里我都陪你。”

林清清听完脸上就有了笑意,却还是装作愠怒的模样,“别尽说好听的唬我,到时候别人叫吃饭喝酒的时候,你跑的比兔子还快。”

一屋子的小丫鬟都隐隐笑起来,赵匡堰也不恼怒,吃完饭还就真往林清清身边一挨,“你下午忙什么?”

“我不忙,午饭吃完就睡一会儿。”林清清移步到炕边,赵匡堰紧紧跟上,又挨着她坐下,戏谑道:“那我陪你睡,好好睡一觉。”

林清清白了他一眼,兀自拿出话本看,却不敢再生睡午觉的念头。

赵匡堰就倚在另一边的炕枕上,渐渐生出些无聊。

她看的话本,他一直是看不上的。林清清唇角挂着隐隐的笑意,又磨了他好久才道:“你觉得无聊,就不用陪我了,我看书也图安静。”

赵匡堰却不依她,“说好陪你的,你看书我就看你,哪有无聊的时候。”

饶是他这样说,林清清还是派丫鬟给他取了本兵书过来,两人这才坐在一张炕上,各看各的,又很温馨。

大眼丫鬟见了,轻手轻脚的给其它丫鬟使眼色,都纷纷退出去。

屋里变得更是安静,林清清却丝毫生不出尴尬,竟觉得不说话安安静静待在一处也是很温暖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期间大眼丫鬟进来换过一次茶,外间突然隐隐约约生出几丝嘈杂,似有骏马长嘶的声音。

林清清朝赵匡堰看过去,就见他眉宇间几不可见的凝结着烦躁,顿时心情非常愉悦,原来不止她留恋这样的和谐,赵匡堰也是喜欢的,要不然怎么有人打破这份平和,他就有了烦躁。

大眼丫鬟挑帘进来,“姑娘,卫将军回来了。”

林清清淡淡的“哦”了一声,还是道:“那就请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有小丫鬟已经把李骁引进来。

寒冬腊月的天,李骁的额头上竟然有一层细密的汗珠,进门只一抱拳,递给赵匡堰一封书信。

赵匡堰打开,粗粗一看,眉宇间凝结起厚重的阴郁,却只冲他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林清清心头不安的感觉越发明显,待李骁退下,又遣走丫鬟婆子,已迫不及待的拉住赵匡堰的手腕,“是有什么事情么?你可不能瞒我!”

她言语中半是哀求,半是执着,这种摸不清头脑的感觉实在太让她慌张,是和凌柔弱的事情有关?还是和朝堂局势有关?

赵匡堰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没大事情,就说今年北边收成不好,北夷趁着年前丰裕,小打小闹打了几次秋风。”

若真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他的面色又何以凝重。

林清清不信,伸手去抢信件,又停在半空中很是为难。

信中说的事情多半是军机,她不希望在赵匡堰的心目中,自己就是这样不顾全大局的人。

稍一思忖,还是收回手,“马上就要过年了,该不会要你去打仗吧?”

“不会,哪能小打小闹就让我上场。”赵匡堰换回轻松的表情,很是感慨的抱住她,“我的林清清长大了,这个年我一定陪你过。”

林清清还是犹豫担心,又不忍心让他操心,顺着他的话道:“好,还要陪我放烟花,压岁钱也不能少。”

赵匡堰正要点头,就听见大眼丫鬟在门外道:“殿下、姑娘,林公子回来了”,忙松开揽着林清清的手。

林清清“噌”的一下跳下炕,门也被人推开,林小堂稚气未脱的脸庞泛出两团淡淡的红色,朝里面走进来。

“小堂。”林清清心疼的半弯着身子揉搓他冰冷的脸颊,“脸怎么这么冷,手也是的。”

小堂傻傻的冲她憨笑,“姐姐,我是小男子汉,不怕的。”

自从他进入太学,见他的机会就越发少,再赶上今年一直都不太平,连着生了几次大病,就更不敢让他知道。

林清清还未凝结出的泪水,却被他这一句话逗笑了,拍着他的脑袋嗔道:“什么小小男子汉,还是个小不点呢。”

小堂却朝着赵匡堰的方向弯腰作揖,又对林清清道:“大牛哥哥再过两年都已经是名震天下的少年将军了,我现在怎么就不能算个小男子汉。”

他虽然已经知道了李壮的真实身份,但并没有因此改口,依然像以前一样叫大牛哥哥。

林清清有些感慨,牵着他的手来到炕边,“你现在是太学的学生,以后还要考科举,要叫六殿下。”

赵匡堰早已经下炕,微微弯腰,平视小堂,“没关系,不碍事的,孩子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我还听着亲切。”

时隔好几年,小堂因为再次见他而产生的扭捏感,因为这句话横扫而空,又甜甜的叫了声。“大牛哥哥。”扬起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赵匡堰,带着丝好奇的打量。

小孩子的率真单纯另林清清很是无奈,不过转念一想,若能有这样的心态,或许她也不必自寻烦恼。

她思忖着往日的纠结,那边已经打的火热,赵匡堰问小堂近来在读什么书,小堂回了《大学》、《中秋》,又很是害羞的问道:“同窗们听说你是我姐夫,都想来看看你,行不行?”

林清清瞠目结舌,这事是谁传出去的?

赵匡堰神情却更是愉悦,“好,正月就把他们都请到家里来做客。”

第一百零九章:烟花压岁

灶王爷一祭,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但皇子府里从几天前就开始忙碌,每天迎来送往的人都是一波接一波。

倒不是因为孙妈妈打理不当,而是每日赶着上门送礼的人跟潮水一样,在外院乌央乌央,连李骁都被调到门口待客。

直到天都擦黑了,赵匡堰才从外院回来,微微有些疲惫的样子。

林清清逗他开心,“叶倾说的不错,果然是收礼收到手软,就不害怕被御史弹劾啊?”

赵匡堰很是无奈,但终究眉眼里有了笑意,“又不是咱们一家,太河三品以上的府邸哪个不是这样,再说咱们也不是只吃不吐,礼一样不缺都回着呢。”

大眼丫鬟在一旁附和,“姑娘,你是不知道,咱们不收才怪呢,只怕御史要弹劾殿下居功自傲,刘管家收礼收的也正疼着呢。”

屋里已经摆好年夜饭,小堂正坐在桌边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直流口水。

林清清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再忍一下,咱们等个人。”

话罢转头又去问圆脸姑娘,“白之玉怎么还没来,派人去问了么?”

白之玉也是喜欢清静的性子,一过年李府里的丫鬟婆子少不得要回去一些,身边又没有个亲戚或是能说得上的人,但大年三十总归热闹一些才好。

她请白之玉来吃年夜饭的事情,赵匡堰也是知道的,好在两人并没有分歧,因此老早就下了帖子,今天下午又让人去请,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见人影。

“姑娘,公子来不了了。”大眼丫鬟招呼人把热菜端上来,“秋天的时候公子升了吏部给事中,老爷和大太太不知有多高兴,赶在三天前就到了太河。”

林清清点点头,这样也好,大年三十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顿饭才像样子,总好过叫他来了,他看见赵匡堰又不是很自在。

两人落座,小堂得了允许,欢欢喜喜先夹了只四喜丸子吃。

赵匡堰趁机捏了一把林清清的手,又装出正色的样子和小堂说:“多吃些,把头埋进饭碗里吃才香。”

吃毕饭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小厮搬来前些日子买的烟花炮竹堆在屋檐下,小堂吵闹着要去放只*。

林清清听得惊心动魄,拦住他不让去,“你想听声响,让大人去,小孩子别凑热闹。”

小堂就很委屈的看着赵匡堰,一个劲叫:“大牛哥哥,大牛哥哥……”

赵匡堰果然过来揽了林清清的肩膀,“我带小堂去,大过年的放个炮仗,你不让他去,不知他在背地里还要干多少害怕的事情。”

林清清稍稍思忖,也是,有人带着,总好过去外面愣头愣脑的闯祸,这才点点头。

小堂一声欢呼,赵匡堰已经拉起他的手,往地上放了支两手指粗的炮仗,又攥着他的手拿冒着青烟的香点着。

然后抱起他,飞快的往后退开五六步,不顾自己,只伸手紧紧的包住他的耳朵。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中,赵匡堰回头望着房檐下的林清清,眼里满是笑意。

林清清站在廊下,红彤彤灯笼映的她双颊镀上一层诱人的红色,也静静的望着他笑,恬静而美好。

“姐夫,姐夫,我还要!”小堂举起一只小蝴蝶烟花。

大眼丫鬟很有眼色的上前抱住他,“小公子,我陪你玩还不好,还有他们。”说着一指院中的小厮丫鬟们,“人多热闹!”

小烟花不危险,赵匡堰就松了他的手。

小堂更是兴奋,屁颠屁颠和圆脸姑娘往人堆里钻。

赵匡堰和林清清一齐站在房檐下,看一院子高高低低燃放的很多小烟花,又听见几声响亮的炮竹声。

林清清唇角挂着隐隐的笑意,“我真担心,一上朝御史就告你目无法纪,要削了你将军的威名。”

赵匡堰丝毫不见紧张,反而很是坦然的搂住她的肩膀,“最好能把军职也罢免了,我就做个闲散皇子,还能有时间多陪陪你。”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林清清就很感动,又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放完炮竹,堂屋里屋撑起好几张牌桌子,连孙妈妈和李骁都来凑热闹,一时间屋里欢声笑语,喜气洋洋,要银子讨饶的声音此起彼伏。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钟声,丫鬟婆子小厮都到主屋请安,讨赏,“公子、姑娘,新年大吉,万事顺心!”

林清清笑着让大眼丫鬟挨个打赏,借着这个空档,小堂已经一下蹿到炕上,连着磕了好几个头,“姐姐,姐夫,新年快乐!”

赵匡堰拿出只沉甸甸的荷包放在他手里,“小堂也是,新的一年学业还是要跟上,别让你姐姐操心。”

小堂甜甜的应了一声,又把亮晶晶的目光朝林清清看过来。

林清清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点着他的脑袋,“你啊你,每年压岁钱就你要的最积极,好像我什么时候缺过你似的。”

说着她从袖子里取出五六个铸成梅花的银锞子,“祝你学业犹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话罢又偏头努嘴看赵匡堰,“我的钱都散出去了,总该让我捞回来点吧。”

赵匡堰笑着从怀里取出个精致的荷包,“哪里能把你忘了。”

林清清还没接过来,就听屋子里的有老妈子笑起来,“姑娘收殿下的压岁钱,那不就把辈分乱套啦。”

大眼丫鬟跟着吃吃的笑,“是呢,压岁钱都是给长辈给晚辈,主子赏奴才的,姑娘这要是接了,岂不是要吃亏?”

一屋子和睦的气氛,赵匡堰的神色也很温暖,仍笑托着荷包,“我从来都是把她当个小孩子的,你们可别再说了,不然她真不好意思收下了。”

丫鬟小厮婆子们笑的更厉害。

林清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气势汹汹的拽过荷包,“就许我给你们,你们讨得心安理得,还不让我补点亏空啦?”

这下连小堂都笑起来,一个劲的拿手指戳脸颊,“羞羞羞。”

赵匡堰适时的挥挥手,“好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大家很识趣的鱼贯而出,大眼丫鬟也拉起小堂的手,憋着隐隐的笑意出了屋子。

林清清觉得赵匡堰当着众人肯定是刻意而为,埋怨道:“都怪你,给就给,偏偏要让别人看见。”

赵匡堰将她额前一缕头发别到脑后,像哄孩子一样柔声道:“是,都怪我。”眉眼里满是宠溺。

第九十八发突然

大年初一聚了丫鬟婆子们打牌九,赵匡堰不会玩这些,便坐在一旁烤鹿肉,李骁跟个跑堂似的来来回回穿梭端碟子。

大眼丫鬟今天牌运好,一圈下来已经赢了四五把,有些飘飘然,一直嚎着要把往日输的钱给赢回来。

赵匡堰不玩,林清清觉得也没什么意思,打了几把就坐到炉子前,怏怏道:“太河冬天不下雪,烟花爆竹放的也少,没劲透了。”

“是啊,还好有你,不然这年绝对过的冷冷林清清。”赵匡堰削了一块肉,递给她。

林清清捧在手里,两只眼睛笑的弯弯的,就像天边的月牙。

初二早上,赵匡堰进宫请安,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宫里的吃食,味道不怎么样,却很精致少见,林清清也喜欢得紧。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朝中大臣你来我往,外院一直吵吵闹闹,又从内院调过去很多人手帮忙,赵匡堰忙的一直没停点。

好不容易等他回来,林清清嘟着个嘴,很是埋怨,“还说年节里好好陪我呢,天天都在外面应酬了。”

赵匡堰也很无可奈何,揽着她的肩膀,“就这还是我挡了很多不必要的应酬,我也很头疼,干脆闭门谢客好了。”

这些人际关系都是必要的,林清清只是埋怨,倒不会真让他断了交际。

初六摆了一场流水席,招呼小堂的同窗,林清清真没想到赵匡堰真把这事记在心里,还很当回事的大肆操办。

都是半大的孩子,坐在花厅里吵吵嚷嚷,时常一个问题还没说完就又问出来新的问题。

赵匡堰都很耐心的回答,讲他在边关的那些年,北边的草原是什么样子的,打仗的时候三军将士又是如何威武肃穆。

孩子们瞪着大大的眼睛,一个个亮晶晶的盯着他,很是钦佩的模样。

半下午送走这些孩子,林清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打趣赵匡堰道:“你这一天的话说的比往常一个月还多吧,我要吃醋了。”

赵匡堰就揽了她的腰,“不吃醋,不吃醋,我最上心的还是你。”

说着他又瞥向远处的小堂,“今天来的都是太学里的同窗,没一个是等闲之辈,往后都是能说的上话的人,对小堂也有帮助。”

没想到他已经想的那么长远,真真是把小堂当亲弟弟疼,林清清有些动容,专门让小厨房煮川贝枇杷水犒劳他。

初九的时候,戏班子提前进府搭戏台子,府里一下热闹起来,林清清选了外院一块宽敞的地方,叫赵匡堰看,“你看怎么样,这地方宽敞,离内院也近,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

只要是她选的地方,赵匡堰哪有说不好的道理,只小心翼翼捧着她的手哈气,眉眼里都是笑意。

戏台子还剩个边角的时候,皇宫里突然派来了位公公,捏着尖细的嗓音说皇上宣六殿下进宫。

这个时候,进宫拜年的礼数早已行过,离开朝也还有五六天,能有什么事情?林清清怀着疑惑,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

果不其然,赵匡堰一直到天黑才回府,林清清得到消息亲自提了只六角琉璃灯笼,在内院的门口等他。

见他心事重重一直埋着头,她心里的苦涩就更是明显,却还要装出一副喜悦的样子笑问:“皇上找你什么事情,总不是又拿了好宝贝赏你吧?”

赵匡堰落寞的接过灯笼,又牵起她的手,气氛冷了半晌,他才继续道:“北边又打起来,父皇让我明日启程,赶往赤日城。”

林清清蓦然停住脚步,双眼瞪得老大,难以置信中不由扬高声音,“年都没过完,就派你去打仗,北边现在可是最冷的时候啊!”

话刚出口,她就惊觉唐突,降低音调小声呢喃:“正月十五要吃汤圆,团团圆圆的才是一家人,你真的这个时候就要走么。”说着就有了隐隐的哭泣声。

“林清清。”赵匡堰直接撇开灯笼,揽她入怀,“别哭,我还要回来娶你呢。”

林清清早已泣不成声,双手握拳捶打他的脊背,“你说让我别哭就别哭啊,那是战场啊,杀起人来都会红眼的!”

打横把她抱起,赵匡堰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别在院子里哭,冻坏了脸。”

林清清被放在炕上,思绪很是混乱,却还要从千丝万缕中捋出头绪,唤来圆脸姑娘,“你先去东厢房帮匡堰打包袱。”

话罢又呆呆的倚在炕枕上,一点生气都没有。

赵匡堰无奈苦笑,小声安慰她,“不会有事的,我常年在外带兵打仗,能受的苦早都受过了,就是这次要连累你担心。”

林清清依然呆愣,半晌才回过神,嗔怒道:“你也知道我会担心。”

她知道皇命不可违,这样的话说出去更像无理取闹,但就是想硬生生的怼他几句,让他心里有个膈应。

“我也会担心你的,太河城里最让我放不下的就是你了。”赵匡堰目光柔柔的看着她,“你在太河一定要好好保重,我回来的路上已经派人知会李府和赵府,等我回来。”

明明上战场冒风险的是他,他却一个劲的叮嘱自己。林清清听的心酸,却倔强的不肯掉下眼泪,只主动过去贴着他的脸颊。

那下颚处密密麻麻有一圈胡茬子,是啊,记忆中的青涩少年已经是真正威震四方的大将军,长成一个成年男子的模样。

她突然侧脸,在他的脸颊上重重落下一吻,“给你个念想,你总想着,就会回来,回来娶我……”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东厢房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林清清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过去,而是呆愣的说:“派几个手脚利索的小丫鬟过去服侍。”

大眼丫鬟见她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有些迟疑问道:“姑娘要不要过去看殿下一面。”

林清清摆摆手,“有什么好见的,他见不到我,才时时惦记着我的模样,做什么事情都有个顾虑。”

两万大军城外集结,她仍旧没有去送他,只打发小丫鬟去,看一看随他出征的将士是不是精神抖擞、可靠威武?

那小丫鬟回来很是神情振奋,说光是穿着铠甲的将士都绵延了几里地,洋洋洒洒,场面浩大,各个精气神充足。

大眼丫鬟就在一旁安慰他,“既然如此,殿下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可越是人多,就越是危险啊,林清清虚扶着额头,丝毫想不出一句安慰自己的话。

第一百一十章:皇后召见

赵匡堰出征已有一月有余,算着路程也该到桃李镇附近,只是大军行程要比单人慢一些,所以林清清也拿捏不准,打算写一封信问问情况。

大眼丫鬟刚摊开宣纸,墨才研到一半,花厅里服侍的丫鬟来传话,说是宫里派来了公公,要见姑娘。

这一个月多月,林清清为避免是非都不曾出府,可是该来的迟早要来,躲是躲不开的。

微一思忖,就让大眼丫鬟去花厅先小心服侍公公吃茶,又拿了个沉甸甸的荷包给她,说公公愿意收就收,不愿意也不要勉强,尽心伺候就是。

她则站在菱花镜前,任由丫鬟婆子更衣打扮。

此进皇城,前路渺茫,恐怕危难多于欢喜,若真要命丧在那里,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收拾完,她拢了拢鬓间的碎发,移步花厅。

那公公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很是稳重的坐在檀木椅上喝茶。

有丫鬟打帘,林清清就施施然的走了进去,大眼丫鬟正在一旁陪笑。

那公公见到林清清,面前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跟人精似的换了副笑脸,站起身行礼,“怪不得皇后娘娘时常惦记,姑娘可真是个谪仙人物。”

大眼丫鬟就站在他身后,手几不可见的从袖子里拽出一块红布,正是刚才林清清给她的荷包。

林清清一下拿不准这公公什么态度,不收荷包,可以看做他恪尽职守,不是个贪图小利的人,但也可以看做,他只是不愿意对一个将死之人透露一言半语。

她的眸色暗了暗,迎上去,“这寒气还没过去呢,有什么事情敢劳公公大驾,你只用派个人知会一声嘛。”

那公公也吃她的奉承,面上笑意更浓,“皇后娘娘的懿旨,还是亲自来比较妥当,姑娘跟咱家走一趟吧。”

其实早料到是这样的对话,但林清清听到还是忍不住心生寒凉,余光瞟过一旁的圆脸姑娘,笑道:“是,公公,但您看我是不是还要梳洗一番,以免污了皇后娘娘凤眼。”

其实早在来之前,她就已经精心打扮,此番做作不过是要嘱咐大眼丫鬟几句,省的出了事情,内院连个主心骨也没有。

“姑娘,还是现在就随咱家走吧,皇后娘娘正等着您呢。”那公公已经兀自走到门口,撩起帘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分明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林清清深吸一口气。

圆脸姑娘借势扶她,就听她在耳边小声道:“我若今日回不来,且还没有音信,就不必等我了,院子里一切照旧。”

她声音微微一顿,而后面容决绝,像下了极大决心的模样,“等匡堰回来,告诉他不必等我,天高海阔任我自己去闯,就不等他了。”

大眼丫鬟神情微愣,就见她已经出了花厅,赶忙疾跑几步在她肩头披上一件披风,“姑娘,我会记得的,只是你也千万要保重啊。”语气里已有哽咽。

林清清回头冲她一笑,“你放心好了。”

赵匡堰的府邸门外早已有着两顶软轿,那公公笑着邀她坐上其中一顶,一路摇摇晃晃,但她感觉得出来,这并不是从正门而入,至于其中的深意更不敢想。

宫门边刚落脚,那公公就挑开轿帘,伸出只手迎她,“姑娘下来吧,再往里走就是皇宫了。”

林清清虚搭了他的手背,“谢谢公公”,再多的话却不敢说,只不动声色垂着脑袋。

公公兀自走在前面,进进出出好几道宫门,见她真就一声未吭,忍不住先笑出来,“姑娘,您也太小心谨慎了些。”

小心使得万年船,林清清就连身边走过的宫女內侍也不敢看,低头陪笑,“公公,皇城肃穆威严,我有不懂规矩的地方,还请公公多提点。”说着她快走几步,从袖中掏出一只荷包。

那公公推了她的荷包,神情却很愉悦,余光往四处一打量,见没人经过才低声道:“姑娘尽管放心,六殿下出征前就已经交代过了,万事姑娘不必害怕,就是可能要忍耐则个。”

林清清眉宇间闪现一抹惊诧,随即又化为淡淡的笑意,赵匡堰是那样未雨绸缪的人,又怎么会毫无准备就将她孤身置于太河。

“是,谢谢公公。”她微微福身。

那公公立马托起她的手臂,“姑娘才是真的客气。”

穿过巍峨的宫宇,宽阔的宫道,在一座富丽堂皇的院落前停下,有宫婢远远看见直接引二人进去。

林清清依然垂着头,学公公的模样,双膝着地头也埋得极深,“草民参见皇后娘娘。”

半晌无话,她也不敢抬头,宫殿里的气氛冷到极致。

贵妃榻上的女子斜倚在软垫上,双眼轻闭,任由宫婢给自己捶腿,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在腿上,风情万种。

她突然兀自轻笑一声,“瞧瞧,我都忘了还有人呢。”手一挥,捶腿的宫婢就退下去,垂手立在一旁,却丝毫没有让林清清起来的意思。

林清清只感到一双凌厉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细细密密犹如针扎的麻木感随之袭来。

“哎哟,怪不得匡堰能看得上,是有几分姿色。”榻上女子拢了拢发间的装饰,“抬起头来,让我也看清楚。”

林清清微微扬起头,眼睑却是低垂,一张白净的脸毫无血色。

“容貌倒还能配得上我们匡堰。”女子指着她朝一旁的老嬷嬷笑道,但很快笑声变成问话,“但是皇族贵胄可不是凭相貌来挑正妃的,我是不是不能留居心叵测的人在六殿下身边呐?”

林清清不敢直视她,却听得出她语气里有一股似笑非笑的轻蔑,借着余光看过去。

贵妃榻上的女子四五十岁的样子,一双眼尾上调的眸子无不透出精光,一头青丝绾成牡丹髻,抹了一层淡粉,配以暗红色的唇脂。

年龄不仅没有给她的美貌打丝毫折扣,更为她平添一份经历世事,洞察人心的阅历。

如今可算是知道赵逸的眉目随了谁,林清清很快又把头埋下去。

榻上的女子早注意到她神情微妙的变化,双唇微抿,“你也不必在这里装识大体,我今日就明确告诉你,匡堰不会娶你为正妃,他为你打压下去一个凌家,还有千千万万个柔弱,你若识相,甘为妾室,生下一男半女我自会帮你说些好话,抬你做个侧妃。”

第一百一十一章:太后帮腔

早知此行绝不会一帆顺水,那公公也千叮咛万嘱咐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这样被人轻视,踩在脚下的对待,林清清微微抬起头,“娘娘的大计固然是好,只是六殿下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出征在外,总不好还让他担心家里的事情。”

若是赵匡堰答应,今天还有她什么事情。女子脸色微变,冷声道:“你不必拿匡堰挡我,我是他的母亲,做什么事情自然也是为他好。你肯识相,最好,不识相,我也有千万种方法对你。”

林清清不再接话,只是一直伏在地上的脊背直了直,眉眼里也没有最初的谦卑恭敬。

皇后搭在腿上的手一紧,眉眼里也有了些许厉色。

她身旁的老嬷嬷见此,忙上前一步,“林姑娘,娘娘也是为了你好,皇子们的正妃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身后没有点背景,只怕坐也坐不稳,到时候反而成为负担。”

这样的话,初出西里村的林清清可能会有动摇,可现在,不会了,共同经历这么多风雨,即使是负担,那也是注定要捆绑在一起的。

她冲着皇后重重叩首,“我敬您是赵匡堰的嫡母,您爱护儿子的心思我能理解,想必以您的缜密,已将我们在太河城里发生的种种悉数调查清楚,他是您的儿子,没有人比您更懂他的脾气,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就不是什么都能撼动的。”

“巧言令色。”皇后面色凛然,“怪不得崎儿、叶倾和懿城都在我面前替你说好话,就连赵逸今晨来请安的时候,听说我要招你,都与我多唠叨了几句。”

林清清心中一暖,赵崎他们为了她的事情没少操心,但赵逸却是为何,见面的次数不出十次,她实在不知哪里能讨得他的欢心。

微微思忖,就反应过来,白之玉曾是赵逸手下的谋士,即使入朝为官,也是他那一边的人手,若白之玉求情,那一切就说的过去了。

“可你也别高兴的太早。”皇后起身踱步到她面前,“匡堰是我的心头肉,他的正妃,不仅要才貌双全,更要名门闺秀,助他仕途一臂之力,纵有替你说的万般好话,你终究不是我点过头的人。”

前有赵逸,后有助仕途一臂之力,这样的意图还不够明显?她的意图只在让赵匡堰入仕为官,而非助他登上九五之尊,终究还是亲生的儿子在心里的地位重。

这是悲哀,又何尝不是幸事,林清清紧抿的唇有了笑意,“皇后娘娘心里的人早有定数,匡堰虽能相助,但难免会有功高盖主的一日,到那个时候您又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可要是高下悬殊,又何谈威胁?”

皇后望着跪在地上桀骜不驯的女子,微微愣神,她所说的又何尝不是她想的,虽然从心底更希望赵逸能高人一头,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能看着手足相残。

“太后娘娘驾到。”殿外忽传来尖细的通禀声。

皇后娘娘已从贵妃榻上起身相迎,“儿臣给母后请安。”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还跪在地上。”林清清只敢把头伏在地上,就听见个慈爱的声音响起,明黄色的裙摆划过眼前。

“母后。”皇后把太后扶坐在贵妃榻上,“这是匡堰看上的姑娘,匡堰的年龄也不小了,就想着替他成了这桩好事。”

太后上下打量林清清,满意的点点头,“这姑娘长的挺俊的,身条也顺,最难得是恪儿喜欢。”

她一挥手,让身旁的老嬷嬷搀扶林清清起身,“地上怪凉的,规矩是规矩,但总要带人情味,恪儿在外领兵,他院子里的人咱们也要多加照顾。”

说着她拍拍身侧皇后的手,“你也坐吧。”

皇后低眉顺眼应了一声,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你是叫林清清吧?刚才言王爷进宫请安还和我提到你呢,说是一直让人费神的懿城却听你的话?”太后又把目光落在林清清身上。

林清清冲她盈盈一拜,“懿城性子纯良,就是有些小孩子脾气,人却是最孝顺贴心的,民女不敢居功。”

太后就笑起来,“什么民女不民女的,听外面戏文里学的?以后都是一家人,你就随恪儿叫我一声皇奶奶吧。”

林清清惶恐的就要往下跪,却被她使了身边的嬷嬷托住胳膊,“冻坏了吧,你先下去喝杯热茶,我有话要与皇后说。”

一旁引路的宫婢立马就做了个请的手势,林清清心中狐疑,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大殿内只留下几个贴身丫鬟,太后娘娘就拍了拍身侧,“你坐近些,我有些体己话要与你说。”

皇后心中也是惊诧,太后和自己毕竟还隔着一个辈分,能有什么话要这般对自己说,但还是乖巧的坐到榻上。

“言王爷当初闹那件事情的时候,你已经嫁给皇上了,还有点映像吧。”提及往事,太后面色沉重。

十几年前,那件事情可是沦为太河城的笑谈,好端端的一个皇家子弟放着王爷不做,竟要与乡野村姑在江南潦倒之地结为夫妻。

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为挽回儿子,派亲兵远赴江南去接人,更撂下若娶村姑就一辈子不要再回太河,断绝母子关系的狠话。

可结局呢,哪有不疼儿子的母亲,太后娘娘最终还是屈服了,但却因为这件事情和言王爷起了隔阂,直到有懿城这个孙子,二人的关系才逐渐缓和。

“你当时还是太子妃,虽已有孩子,但却体会不到那种骨肉分离的痛苦。”太后虚扶额头,“咱们赵家担了这国号已有几百年,世世代代皇帝太子皇子,妃子成群,能出几个长情的不容易了。言王爷如此,恪儿也是如此,听我一句劝吧,婚姻的事情让他自己拿主意吧。”

“母后。”皇后眉宇间闪过一丝慌乱,“恪儿是皇子,哪能让寻常女子去做他的正妃,这不是……这不是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么?”

“难道皇家沦为笑柄的事情还少么?难道我就不想给儿子找个名门淑女做嫡妻?”太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当年我撂下那样的狠话,都没有扭转儿子的心意,甚至还与他生出间隙,直到多半截身子都入了土,才看清楚许多道理。”

皇后娘娘仍心存犹豫,“孩子们都还小,做事欠缺考虑,我这个做母后的是应该多为他考虑一些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得母首肯

“为他考虑没有问题,却不应该为他们拿主意,况且他们已经不小了。”太*住皇后手,“言王爷那件事情,我无不后悔,一个儿子已经是太子了,还要再奢求什么,为何要逼得母子反目成仇才甘心呢?”

皇后身子后倾,满脸震惊,微微垂眉就想通其中道理。

“你虽说是所有皇子的嫡母,但偏倚谁一点也是能说的过去的,赵逸是你的亲生儿子,匡堰虽不是你所生,但他一出生就被你带在身边,生恩大于养恩,他定会惦记你的情意。而这两个孩子又是所有孩子中最出色的,舍弃一个,你都不愿意,所以能在此时收手才是最明智的。”

“母后,这件事情真如您所说的严重么。”皇后脸上已有动摇之色。

“恪儿的性子我清楚,你比我更清楚。”太后拍了拍皇后的肩膀,“他在外打仗,我们做出的事情若是传在他耳里,不知还要闹多大的乱子,前有言王爷之鉴,赵逸又娶了名门闺秀,你靠的上,你若能成全匡堰这桩心事,他不知要有多感激你。”

说完,太后扶了身旁嬷嬷的手站起身子,“这件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两个儿子做你的靠山,尊敬你爱护你,不比什么都强。”

宫殿的门忽被人拉开,林清清并没有去吃茶,而是一直站在殿外几步远的位置。

太后冲她点点头,“过一会儿去见你母后吧,她肯定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另外给匡堰写写信,报个平安,让他也能在前线放心。”

“是,皇奶奶。”林清清心中震惊她竟然让自己叫皇后母后,但还是不动声色的行礼恭送。

果然片刻之后,皇后让贴身宫女请她进去,面上已没有最初的不屑冷漠,“快坐吧,外面怪凉的,给姑娘上杯热茶。”

早有宫婢搬来铺好软垫的凳子,又将溢满茶香的珐琅茶杯端上前,林清清毕恭毕敬的接了。

皇后就笑道:“瞧这姑娘拘谨的,难道没听清太后娘娘的话么?等匡堰回来,过不了几个月,你就要改口叫我母后了。”

若她没有最初的芥蒂,凭借她的精明,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林清清笑的有些拘束,“谢皇后娘娘恩典。”

“你是匡堰心尖上的人,自然就是我心尖上的人,现在就改口叫母后吧,省的显得生分。”皇后走过来携了她手,从手腕上退下来个通透的碧玉镯子。

林清清只能接了,再表感谢。

“时候也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皇后叫来引林清清来的那名公公,“仔细把姑娘送回去,告诉孙妈妈大事小事都要问过姑娘的意思。”

林清清再跪下叩首,行大礼。

皇后端坐在贵妃榻上,思及方才她赶在太后之前说的那些话,有些欣慰又有些不舒服,像被人看透了心思,于是目光变得悠远,“你聪明透彻,但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林清清冲她莞尔一笑,“所以我有什么心思便对您说了,并不敢有半分隐瞒。”

冬天天黑的早,回到府里已经天色已晚,大眼丫鬟就站在院门口的红灯笼下,远远地看见两顶轿子,先迎了出来,“姑娘,你可回来了,真是担心死我们了。”

林清清走出轿子,就被她一把塞进狐毛大氅里,只能无奈笑笑,“整日被你照顾,倒显得我像个孩子了。”

那公公跟着出来,有人忙领他去见孙妈妈。

“公公去见孙妈妈做什么?”圆脸姑娘轻扶着林清清,一边往内院走,一边问道。

林清清给她讲了皇后娘娘的原话,和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就一蹦三尺高,“姑娘这道婆婆的坎可是过去了,您今天走的时候那句话真真是把我吓坏了!”

林清清拍拍她的手,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尚有寒气的天里,她这一天身上的冷汗从没有停过,湿了干干了湿,已经不知倒了几茬。

第二天,她写给赵匡堰的第一封信,就是把昨日进宫参拜皇后的事情说了,但并没有据实相告,只拣着好听的说,说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体恤小辈又宽宏大度,并没有为难之处,还明着恩准二人的婚事。

等赵匡堰回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

他在信中说大部队已经扎根在赤日城,让林清清不必担心,还说宫里的事情能推就推,有什么事情就让赵崎去说。

且不论赵崎和叶倾两人新婚燕尔,但凡有点眼色的都不会去打扰他们,就说若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再次宣召,谁敢推辞。

但林清清还是在信中回他,知道了,一切都好。

刚驻扎进赤日城,好像还不是很忙,赵匡堰时常写信回来,林清清每每都要把信贴在胸口捂好久,才敢把信纸拿出来看。

还好赵匡堰写的信从来与战事无关,这才让她宽了心,可细想下来,又觉得哪有不惨烈的战争,心就更揪的疼。

五月底,赵匡堰在信里祝林清清生日快乐,说边关没什么东西,只能临时拿身边的东西来凑数,希望她不要嫌弃。又说回太河的时候会路过西里村,准备把李大娘接到太河来。

林清清打开信里夹着的薄薄荷包,里面赫然有一缕头发。

稍作思索就反应过来,拿剪刀也剪下来一缕青丝,用红绳绑好,重新塞进荷包里。回信说:“大娘年龄大了,路上还要小心照顾,切不能把大娘当行军打仗之人对待。”

但这封信就没有了回信,一直到夏末,叶子尖开始泛黄,还是没有赤日城传来的消息。

林清清夜不能寐,常拉着大眼丫鬟的手问,“怎么还没有回信?北边到底怎么样?该不会是出事情了吧?”

但军机大事岂是能妇孺皆知的事情,大眼丫鬟接不了她的话,只能说些没用的吉利话安慰她。

终于在秋末的时候,大梁再次沸腾起来,战神皇子率兵重创北夷铁骑,斩杀敌方大将于阵前,剩余的小股北夷人已经全部退回草原腹地,三五年绝对掀不起大风浪。

林清清听着就潸然泪下,双肩忍不住颤抖,只一个劲的重复,“胜了,终于胜了。”

“是啊,殿下就要回京了!”大眼丫鬟揽着她的肩头,也是一脸感慨,“姑娘终于算是盼到头了,苦尽甘来,皇后娘娘今晨还派人问章:妈妈准备的怎么样呢。”

林清清听不进去这些,头一歪躺在她的臂弯里,久久不能平息。

第一百一十三章:雪中相遇

太河城的冬天终于下了一场雪,大眼丫鬟自外面进来,一边跺脚一边快步朝林清清走来,“姑娘,姑娘。”

林清清抱着汤婆子抬眼看她,就见她脸上的笑意怎么遮也遮不住,“六殿下回京了,大部队已经驻扎在城外!”

神情微愣,似有千头万绪哽咽在喉头,却不知从哪里说起,心中所有都停留在赵匡堰离开太河的那个夜晚,他说要好好珍重,还说会回来娶自己。

林清清蓦然抬头,起身就要下榻穿鞋。

大眼丫鬟一把将她摁回在榻上,笑道:“姑娘不急在这一时,殿下还要进宫向皇上禀报军情呢,刚才特意嘱咐卫将军回来报信,让您在屋里面好生待着。”

林清清一拍脑门,“是啊,我一心欢喜竟把这事给忘了,自然是皇命紧在前面。”

她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快帮我梳洗梳洗,我整日窝在家里连点形象都没有,总不能让他看见我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大眼丫鬟笑着应了,换来二三个丫鬟给她洗漱更衣,等到施以粉黛、插以金钗的时候,却被她拦下,“这些就不要了,他知道我最厌恶繁琐,反倒让人不自在。”

林清清重新缩回到榻上,连月来阴霾的脸色逐渐现出明媚的笑容,像清晨穿过重重雾霭的第一道光芒,刺破昏暗,照亮光明。

“姑娘,可不是天降祥兆么。”圆脸姑娘看着也欢喜,“听说太河城已经十年未下雪了,昨天还只是阴阴沉沉,谁曾想到今天就飘起一阵小雪,瑞雪兆丰年,准是老天爷知道六殿下今日回京,也做了这样的好事呢。”

林清清倚在炕枕上,眉眼里都是笑意,任她说什么只一个劲的说“好。”

外面忽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姑娘,殿下已经进了内院!”

刹那间,仿佛脑海中的理智都抽去,林清清满心满眼只有那个人,一个翻身从榻上扑下,竟连鞋都没有穿,转眼人就出了房子。

“姑娘!”大眼丫鬟在身后急切的唤了一声,“您还没穿鞋呢!”

她却丝毫也听不进去,绕过长廊,踏在一片薄雪的地上,裙摆的衣角翻飞起片片雪花,天空中还有晶莹剔透的小雪花飘落。

稳住身形,两道目光似是隔了千山万水、时空交错纠缠在一起,就连脚下的冰凉也未引起有片刻分神,她唇角捻起一丝笑意,眼中却有莹莹泪光,声音低沉道:“匡堰……”

千言万语只溶化在这声轻柔的呼唤中,如一只轻盈的羽毛,拂过对面人的心头。

赵匡堰眸色一暖,目光不由落在她站在雪地里的赤足上,那是比雪还透亮白皙的存在。

他快步上前,打横将她一把抱起,酣畅的笑意震荡的胸膛起起伏伏,又带有一丝小小的嗔怪,“外面凉,我专门阻了人向你说,你却还是来了。”

林清清紧紧拽着他胸前的衣襟,“走的时候不曾送你,回来的时候,我只想风雨无阻去接你。”

伸手抚摸他的鬓角,指尖顺着坚毅的脸颊滑落在下巴上,“风尘仆仆一身戎装,你又变老了。”

赵匡堰拿胡渣贴她的脸,柔声道:“可你没变,还是一如既往,我就心满意足了。”

“尽会说好听话哄人。”林清清双臂环上他的脖子,周围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厮都低下头去。

进屋,林清清被放到炕上,赵匡堰直接拿双手握着她的赤足,半天也暖不热,很是无奈的讪笑道:“我的手也凉,你尽干些让人操心的事。”

林清清羞的把双脚缩回到锦被中,大眼丫鬟立马给二人各上了一只汤婆子。

赵匡堰却不抱着,转身给林清清塞到被窝里,“我都习惯了,塞北比这儿更冷。”

林清清脸上都是暖暖的笑意,也不争辩,拽来他的手双手交握,一同捧起铜汤婆子。

堂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小声的嘈杂,有丫鬟在外面禀报,“曹妈妈来了。”

曹妈妈?哪个曹妈妈?府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人啊,林清清疑惑地目光就朝赵匡堰看去。

却没想到他已经站起身子,有丫鬟打起帘子,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进内室。

“李大娘!”林清清又惊又喜,伸腿下塌,早有丫鬟蹲下给她勾鞋后跟。

李大娘见到她同样激动,急急的往前迎几步,却束手束脚的停住脚步,很为难的朝赵匡堰看去,唇瓣颤抖就是发不出声音。

林清清怎会不知她在忌惮赵匡堰的身份,赵匡堰不爱说话,行军途中又多有忙碌,只怕贴心话还未与她多说几句。

她忙亲昵的拉起李大娘的手,往炕边引去,“大娘。”

李大娘脸上荡开了笑意,摊开身后的包袱,一一介绍,如数家珍,“这些都是我从西里村带来的,大家听说你和大牛就要成亲了,不知有多高兴呢。这是你刘嫂子绣的喜帕,樊素给你带的镯子,樊屠夫只恨你没在村里结婚,恨不得宰头生猪给你,还有刘樵夫……”

林清清眼中似有隐约的泪意,赵匡堰走过来揽住她的肩头,又抬头正色叫道:“干娘。”

屋里有一瞬间的冷凝,皇室子弟怎么能随意认亲戚,可李大娘对于他的情谊,叫一声干娘绝不过分,这样才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

林清清伸手附上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笑道:“大娘,还不认了这门亲戚啊?总不能因为他发达了,反倒不要他了吧。”

李大娘一愣,随即笑起来,“哪能啊,巴不得巴不得……”说着脸上就划过两行浑浊的泪水,喜极而泣道:“看你们吃过那么些苦头,如今终于在一起了,大娘高兴啊。”

她既不是赵匡堰的生母,也不是从小养到大的养母,但却是真正把他当儿子关切的人。

林清清俯身替她擦拭眼泪,“大娘,匡堰素来沉默,你也是知道的,我替他做个主,您就留在太河吧,好让我们尽尽孝道。”

赵匡堰倚在她身侧,附和道:“干娘,没有你,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李大娘一左一右紧握住两人的手,又哭又笑,“留,留下来,大娘还没看你两结婚呢,还没抱过孙子呢,怎么舍得走!”

林清清羞红了脸,小声嗔道:“大娘,那还早着呢,您真是的。”

赵匡堰贴着她的耳朵,沉声道:“不远了,李骁收拾出来的房子,已经空了好久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义兄义妹

没有新嫁娘婚前还在男凌家的规矩,桐花小院虽然地方不大,但也是一处落脚的地方,腊月初林清清就打了包袱。

圆脸姑娘却对她笑道:“姑娘急什么,公子还有一份大礼没送呢,你不如先回李府看看。”

林清清垂了眼睑,兜兜转转最后耽搁的只有白之玉,的确不知如何面对他。

大眼丫鬟直接拿过她的包袱,又叫上两个自李府过来的小丫鬟,一行人轻装简行就回了李府。

还是熟悉的临玻璃窗大炕,案几上的养着双尾锦鲤的素净瓷盆干净透彻,独枝火红的腊梅插在蓝田暖玉质地的窄口瓶中。

常华的话忽在耳旁响起,“院里的腊梅都快被摇成秃子了,走的时候还剩半树,谁知道回去是不是就只剩个光杆了,年年都要遭这一遭……”

阳光透过通透的玻璃窗打在屋内,空气中有淡淡的熏香味道,有小丫鬟上前替她解开披风,“姑娘,公子在户部还没回来呢,已经派人去请。”

“不必,年前正是吏部忙的时候,他又得大人们赏识。”林清清摇摇头,自顾自坐在炕边。

那丫鬟忙为她斟上一杯热茶,笑道“瞧姑娘说的,若公子知道你回来了,我们却隐瞒不报,准要发我们的脾气呢。”

说着她一指素净瓷盆和腊梅,“屋子里的东西没动,公子还让我们每日洒扫,都跟没变化似的,姑娘尽管放心住下。”

林清清搓了搓手,眉眼微挑,“他倒是个会算计的,我还没动身,他就知道我要来,况且我来也只是顺路拜访,难道还能住在这里不成?”话罢就往大眼丫鬟的方向看去。

“好姑娘,您可别看我。”大眼丫鬟给她捧上一只汤婆子,“公子只说让我们一定要请您回来,剩下的我们确是不知道。”

“罢了罢了,管你知不知。”林清清无奈的摇摇头,“哪有婚前还住别人家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云淡风轻的隐隐笑声从外间传进来,“这下算不了别人家了,李府也算是你半个家。”

紧接着白之玉从外面疾步进来,“我派人回了趟桃李镇,从你那二叔家的户头上把你的户籍移到我名下,白白得了个义妹,你说好不好?”

林清清倒吸了一口凉气,神情古怪的眯起眼睛,“你这算不算是先斩后奏啊?!哪有收义妹当事人都不知道的!”

大眼丫鬟率先笑起来,“姑娘,公子瞒着您的事可不止这一件,二十四抬嫁妆还在库房里摆着呢。”

“你……你……我怎么有种被算计的感觉,总不是我这一进李府就掉进你的陷阱里了吧。”林清清伸手作势要去打白之玉。

白之玉笑着躲开了,“我上有哥哥姐姐,就差个妹妹,与你商量谁知你肯不肯,自然要先下手为强,免得后下手落空。”

他的心思林清清怎么不懂,以丁月花的脾性,日后要听说自己和当朝的七皇子结为夫妻,打着这层关系也要来太河城闹一闹,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情。

再者自己无名无望,背景单薄,不管是佚名馆的掌柜,还是《大梁风土志》里的林大厨,都是见不得人的身份。

如今成了他的义妹,吏部给事中虽然算不上个多大的官,但总算是从官宦人家走出来的姑娘,身份清白,根正苗红,会省了不少流言蜚语。

“说起来啊,我小的时候就一直想有个妹妹,向来都是哥哥姐姐宠着我,我还没尝试过宠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白之玉望着林清清的目光清澈坦然。

林清清双眸却蒙上一层隐约水光,丁月花是那样的脾性,但凡别人有点把柄落在她手上,她就能天上地下的闹一番,户籍这件事情肯定不好解决。

“义兄。”她起身盈盈一拜。

白之玉跟着起身,扶住她的手,随即又张开双臂。

林清清微愣,对上他那双干净的没有丝毫的杂质的眸子,有的只是坦然和单纯的关切,也迎了上去,世界上最单纯的拥抱也不过于此了吧。

“我终于能光明正大的抱一回你。”耳畔响起一声低沉的轻语,虚无又缥缈,竟好像是做梦一般。

等林清清反应过来,白之玉却已经率先收回手,脸上换回戏谑的表情,“我不仅白白收了一个义妹,还有一个义妹夫,这算不算买一赠一啊。”

林清清破涕为笑,“你说什么呢,说的我们都跟打折销售的死物一样。”

“姑娘,您想想啊,说起来公子还是亏了,只知道买一赠一,却还忘记赔了二十四抬嫁妆呢。”大眼丫鬟一指门外。

林清清瞬间反应过来,笑的摇头晃脑,“对对对,我既然是你的义妹,你总不好拿些破烂货给我当嫁妆吧,那不是丢你的脸么,有什么好的只管给我招呼,感情深,嫁妆厚!”

“财迷!”白之玉抿唇,从袖里掏出个东西,“这是母亲给你的。”

林清清接过,细细打量,是个金镶玉的手镯,一半盘着只镂空的凤凰,尾部羽毛根根分明,眼睛是只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大是不大,但通体透亮,光滑莹润。

杜氏也知道白之玉认她为义妹的事情,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言语里就带了些小心,“你母亲也知道,没拦着你?”

白之玉眼里都是戏谑的笑意,“母亲那么精明的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我认你当义妹,就有个皇子妹夫,于白家的生意大有好处,你放心收着吧。”

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林清清不满的哼了一声,又听他长吁感叹道:“我二十四抬的嫁妆也不能白给,可得让我想个办法好好折磨一下这个义妹夫。”

林清清听了心里一阵紧张,忙追问:“你打算怎么对他,太过分的话也不太好吧。”

“天机不可泄露。”白之玉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很是嫌弃的模样,“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已经开始往外拐!”

林清清笑的尴尬,“义兄,那以后可是你妹夫啊,丢他的脸不就是丢你的脸么,您可得高抬贵手。”

“啧啧啧,我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倒先求情开了。”白之玉啼笑皆非,“我就你这么一个好妹妹,不给他使点绊子,怎么好正我娘家哥哥的身份。”

第一百一十五章:心中释然

因着义妹的这个身份,林清清终于安心在李府住下,婚礼定在腊月二十二,说什么钦天监算过易嫁娶,结良缘什么的。

其实她早已经不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或许在前世,在第一段的发展中,她还认为一场庄重的仪式是婚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可牵牵绊绊许多年,终于看清只要携手的是那个人,其余的还计较什么呢,盛大的婚礼?人人艳羡的话题?都是过眼云烟,感情还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的悸动。

但赵匡堰在意这些,据白之玉说他已经来李府好几趟了,时常拿些房里摆件的草图,婚礼喜服的样式,凤冠霞帔喜帕的花样来问。

“那我怎么不知道?”林清清脸颊添上一抹娇羞的绯红,半垂着脑袋问。

“哪能让你知道!”白之玉笑的一脸得意,“我都替你打发了,我义妹岂能是想见就能见的,从我手里抢人,哪能让他全身而退,总得留点阴影才好。”

林清清无奈,只得问他,“那你有没有想好怎么折磨他啊?眼看着就要到二十二号了,你可别手忙脚乱。”

白之玉不说话,只阴森森的看着她笑,半晌才道:“你且好好看着,为兄一定要替你出口恶气,稳固你家庭地位!”

林清清哑然失笑,瞧这话说得,明明是他终于逮着个机会收拾赵匡堰,却还要把她搭上。

今年太河的天气特别奇怪,从十一月开始断断续续的下雪,腊月二十一更是飘了一夜的大雪,二十二号起来,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红彤彤的灯笼挂在长廊上,外面还是漆黑一片,李府内院的丫鬟婆子就已经穿戴整齐,厢房里传来一阵抵死挣扎的声音。

“我不起,下雪天,火锅和赖床最配!”

“明明晚上才拜堂成亲,天不亮就梳洗打扮,真是丧心病狂!惨绝人寰!毫无天理啊!”

“什么?白之玉说的?他喜欢他自己去,男男才是真爱!”

临窗的大炕上,林清清跟只鸵鸟一般把脑袋塞在被子里,双腿还伸在外面乱蹬,大眼丫鬟和一众婆子无一幸免。

“姑娘里衣可穿好了?”白之玉在外面问,有人回他,“已经好了”,他就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一把捞起床上的人。

林清清脸色难看,睁着惺忪睡眼,“起的比鸡早,还一整天没饭吃,这不是虐待么?!”

白之玉扯开她的被子,“现在才后悔?迟了!你现在就是不嫁,我也得逼着把你嫁出去,这么老的姑娘有人肯要,已经不错了!更别提我废寝忘食,日思夜想,终于想出一条将他一军的好办法,就等着实践呢,你可别给我拖后腿。”

林清清欲哭无泪,想折磨别人的办法想的废寝忘食?还日思夜想?传出去谁敢相信这是天下第一公子干的事情?

“起来起来!”白之玉又极其兴奋的推了她一把,“能得如此良机,怕是全天下都罕见,我终于要坐实天下第一公子的名头了。”

“呵。”林清清冷笑一声,果然是天下第一,思前想后,抓耳挠腮终于想出来折磨战神七皇子的好办法,但愿两个人不要在大堂上打起来。

以前还好说,现在帮白之玉就要背上不守妇道的骂名,帮赵匡堰又要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他到时候打你,我可不拦着他。”林清清怏怏的坐起身子,任由婆子拿热毛巾给她擦手擦脸。

“好妹妹。”白之玉突然阴阳怪气笑了一声,“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除非他不想娶你了,不然我左手拿与你的婚书,右手拿户籍证明,我不同意他可娶不了你。”

林清清目瞪口呆,“即使他是皇子,也不行?”

白之玉摇摇头,“不行!我既是你的义兄,还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夫,虽然太河没人知道,但婚书拿出来依然奏效,所以啊,他只能当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木头人。”

“其实你想说的是,你打他左脸,他还贱嗖嗖的把右脸伸过来让你打吧。”林清清脸定的极平。

白之玉却按捺不住激动,“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我呸!”林清清唾他,“没脸!还说从小就想有个妹妹,你要个妹妹恐怕只是为了满足你变态的欲望吧!我看你是投错胎,阴险狡诈干脆当黄鼠狼去好了!”

“我还没说呢,这主意你保准也喜欢,咱两来个里应外合,保准送给妹夫一份大礼。”白之玉说着趴到她耳边,“到时候啊,我找个人……匡堰看见……”

林清清听着眉眼里就有了笑意,越听越兴奋,仿佛已经脑补出来场景,“好好好,一定要越寒碜越好,这才能突出我楚楚动人。”

“我就说你喜欢吧,人我都找好了。”

“我怎么觉得咱两有点狼狈为奸的嫌疑啊?他不会报复我吧?”

白之玉一摆手,“不会,而且怎么能说是狼狈为奸呢?这叫上阵好兄妹,偷梁换洞房嘛!”

林清清“噗嗤”笑出来,被婆子妆点过的娇嫩脸颊更加明艳动人,一只金色点翠的步摇顺着她的幅度微微摆动,晃动了屋内所有人的心房。

“你好美。”白之玉轻声呢喃,却没有往日眼神中的迷恋,有的只是纯粹的欣赏。

林清清闻言轻笑,“兄长留着这话给自个的新娘子说吧,我听常华说,杜夫人又搜罗天下美女图像,选姿色最上乘之十八人,做成图集,各个都跟仙女下凡似的。”

“是啊。”白之玉无奈扶额,“母亲这两年催的越发紧,连父亲都被她说动写信来训斥我,说我不忠不孝,我是得加把劲了。”

“你放心。”林清清伸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兄长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一定让匡堰在他妹妹中替你相一个好的,也能满足杜夫人当个皇亲国戚的愿望。”

“那感情好。”白之玉走到她身后,替她插上一只玉簪,“也不枉我二十四抬嫁妆的把你嫁出去,有个妹妹还是贴心。”

“自然的。”林清清微微偏头,伸手抚上那只玉簪,“兄长对我多年情意,我铭记于心……”

白之玉淡淡点头,神色释然且从容,好像真是忘却前尘往事,终于放下的模样。

林清清唇角荡漾起笑意,这样才是于二人最好的结局,终有一个人会替代她在他心目中的记忆。

第一百一十六章:牛不喝水

婚礼定在黄昏时刻,天边微亮,雾霭中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林清清已经整装待发。

一袭正红色的嫁衣,上用金线绣着两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曳地的裙摆加以孔雀尾羽点缀,威严庄重却又不失别致。

大眼丫鬟在旁忍不住笑道:“姑娘这身嫁衣真真是好看,听说是宫里的绣娘专门缝制的,只是六殿下回来又加了孔雀羽。”

“还叫姑娘呢,入了皇子府就该改口叫皇妃了,仔细被姑娘撕了你的皮。”有年长的婆子嗔笑。

林清清望向黄铜镜中的女子,一对弯弯的柳叶眉,双眸剪水,嫣红的嘴巴微微朝外嘟着,似有说不出的万般风情。

可转眼再看头上,金凤振翅步摇、玉簪、鎏金双股钗、星星点点的珍珠做装饰,就连耳垂上也挂着醒木的赤金盘东珠灯笼坠子。

她不禁失笑,“我现在觉得你就像个暴发户,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往我身上招呼,丝毫也不顾及什么清雅搭配了。”

白之玉瞪她,“怎么说我也是个名满天下的谦谦公子哥,有个妹妹出嫁,掏心掏肺的把棺材本都贡献出来了,你就这么说我?”

林清清笑弯了腰,这说话口气怎么和赵崎那么像,真是近朱者赤,近赵崎者油嘴滑舌也。

“公子,姑娘,迎亲的队伍已经到街口了。”有小厮在外面气喘吁吁的低声呼唤,隔了一会儿又不是很确信的说:“好像六殿下也来了,花轿前骑高头大马,但看的不真切。”

白之玉回头看向林清清,淡淡笑道:“他对你这么上心,我也就放心了,没想到嫁妹妹就跟嫁姑娘似的,我这心还真不好受。”

一屋子的丫鬟都笑起来,“公子,姑娘住的离咱们多近,肯定会时不时回来看你的。”

白之玉无奈的笑笑,“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哪能让她老回来看看,指不定还要被人传出去多少闲话呢。”

林清清正要说什么,他就摩拳擦掌的拦住她,“快把姑娘扶到外院去,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会会六殿下,好听他叫我一声大舅子。”说着率先把鲜红色的喜帕盖在她头上。

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林清清往外走,院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一进门的院子里哄哄闹闹,有人一声低呼,“新娘子来咯!”

林清清就感到无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很是狭促不安,身侧的白之玉拍拍她肩膀,又把红绸缎的一段塞到她手里,小声道:“你且放心,他比你还紧张呢。”

红绸缎的另一侧突然被人轻轻牵引,林清清的心跟着突的一跳,大眼丫鬟搀扶着她往前走去,另一侧窸窸窣窣的跟了许多人,透过喜帕的下摆,白之玉那抹让人安心的身影一直站在旁边。

跨过门槛,李府所有人都站定,之前林清清一直理解不了哭嫁,婚嫁明明是件喜庆的事情,为何也要哭哭啼啼。

可就在跨门槛的一瞬间,她感觉到身侧的白之玉身形微顿,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既像在桃李镇里她每每顽劣,他无可奈何的口气,又像得不到还要亲手送出的悲凉。

她站在台阶下方,止住身形,回身盈盈一拜,喜帕下潸然泪下,“哥哥……”

身侧突然多了个身影,赵匡堰低沉的声音传来,“大舅哥,这份情谊,我定铭记于心。”

白之玉站在台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微微点头,“我就这么一个好妹妹,你可要对她好。”

李府的人都隐隐切切的哭出声来,红绸缎的那一头稍稍使力,大眼丫鬟搀扶着林清清,缓缓步入花轿。

花轿摇晃,林清清轻轻地向后仰着身子,轻合双眼,两股清澈的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

白之玉对赵匡堰的情谊,不仅在这次婚嫁,更在之前的信守承诺,也在现在的爱到深处先放手,世无双的谦谦公子还是会选择成人之美,她懂,赵匡堰也懂。

一路摇摇晃晃,又被大眼丫鬟搀扶着走进皇子府,鞭炮声锣鼓声齐鸣,府里到处都是奔走疾行的丫鬟小厮。

还是主院的方向,可屋子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一进门有股淡淡的冷冽梅花香味,透过喜帕,林清清看见有只精巧的缠枝熏炉就在门口,眼底所及皆是一片红色,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呢。

大眼丫鬟刚扶她坐到床上,赵匡堰就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去外面招呼人,一会儿让人给你送饭,傍晚的时候咱们行婚礼。”

她微微点头,门一声吱呀,大眼丫鬟压抑着声音笑道:“殿下对姑娘可真是上心,只怕姑娘会饿肚子呢。”

林清清一声冷哼,脸上荡漾开幸福的笑容,却娇嗔道:“千好万好,也改变不了我和兄长心中计划,总得好好逗他一番。”

中午只吃了几只精致的糕点,连盖头都没有掀,在隐约哄闹的笑声中,林清清昏昏欲睡。

直到圆脸姑娘推了她一下,她才猛然惊醒,“姑娘,要出去拜堂了。”

由圆脸姑娘扶着,许多丫鬟跟在身后,穿过长廊院落,在正厅站稳,嘈杂起哄的声音不绝于耳,林清清的脸颊更是红的厉害。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有婆子高声呼喊。

林清清就和身侧的身影冲前方,又转身冲门外一拜,可等到夫妻对拜的时候,她却腰杆笔直,说什么也纹丝不动。

那婆子很是诧异,又高呼,“夫妻对拜。”

喜帕下的林清清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仍旧不动,对面的身影似乎有些心急,交握作揖的手朝前一伸,顿在半空中。

“哈哈,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摆表哥一道呢!”赵崎的声音从围观的人群中飞出,煽风点火还不怕事大,“今晚这洞房闹得可有意思了,我得把我的仇报回来,哪能只有我在洞房出丑。”

林清清不能说话,身子却因为高兴,微微颤抖起来,对面的赵匡堰冲她又是一拜,低声唤了句“林清清。”

她不为所动,忽然有只手掌摁着她的后脑勺朝下一压,紧接着叶倾娇俏爽朗的笑声传来,“夫妻对拜!”

对面的身影跟着也是一拜,林清清玩兴未尽,咬牙切齿的偏头小声道:“叶倾,你这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啊!早知我就不该轻易放过你的洞房花烛夜。”

叶倾仍旧笑的春风得意,“日后有你和六殿下感谢我的时候,何必急在这一时。”

第一百一十七章:乞丐新娘

拜堂成亲后,赵匡堰先送林清清回到新房,握着她的手小声道:“你先等一下,我去外面敬圈酒,很快就回来陪你。”

林清清点点他,又听他很不放心的叮嘱大眼丫鬟,“皇妃饿了,就派人到小厨房传膳,还有要紧的事情,直接到正厅里找我。”

远远传来很多嬉笑起哄的声音,他这才抬步离去。

说是敬一圈的酒,可赵崎他们哪有会轻易放他离开的道理,只怕两三个时辰都回不来。

林清清无奈的摇摇头,圆脸姑娘上前几步,立在她身侧,“姑娘可是饿了?我这就让人去传膳。”

“不饿,眼下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林清清隔着喜帕远远的一指桌上的红烛,“你把烛火剪得亮一点,一会儿咱们看好戏。”

大眼丫鬟笑着应声而去,又打开门朝外面要了四五只红烛,挨个点亮,屋子里明亮一片,犹如白昼。

约莫半个时辰,房檐下传来隐隐切切的说话声,紧接着静默了片刻,门被扣响。

圆脸姑娘去应门,有些惊讶的低呼道:“公子!”

白之玉冲她束起跟手指,推进来个浑身被黑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连脸都遮在大草帽下,叫人看不真切。

“林清清,快起来,躲那边屏风后面。”

大眼丫鬟闻言去搀扶坐在床沿上的林清清,白之玉则把那个神秘来客安置在床边,叮嘱道:“切记不可说话,娇媚的动作可以来一些,事成有打赏!”

话罢又转头看向林清清,“这皇子府还真难带人混进来,我看六殿下已经喝的差不多,就快朝这边来了,一会儿你可不能出卖兄长。”

这点哪用她提醒,林清清巴不得看看赵匡堰那*冰封的脸出现个不一样的表情,“兄长尽管放心,咱两现在叫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你有我嘛!”

白之玉很满意的点点头,又脱掉神秘来客的黑色披风,拿开草帽,盖上帕子,赞许的点点头,然后悄末声息的遁地而去。

没过多时,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到跟前的时候已经震耳欲聋,木门“啪”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赵崎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闹洞房,闹洞房,洞房之日无大小!”

有个粗嘎的声音响起,“六殿下也太不经喝了,跟我们在边关的时候,就是三大缸酒也不在话下,怎么这会儿才几瓶下肚就摇摇欲坠。”

“今夕不同往日,屋子里放着个美娇娘,六殿下就是能喝三十缸,也要装出醉酒的样子嘛,不然咱们哪能放他回来。”想必这也是军营里的人,说话直爽毫无遮拦。

紧接着赵匡堰被人一左一右的架着胳膊搀进房子,人全部都跟着涌进新房,有人起哄道:“掀盖头!掀盖头!”

林清清站在屏风后的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一张娇嫩的笑颜如花。

有小厮把托着喜秤的盘子端上前来,赵匡堰就甩了两边人的手,直起身子接过喜秤。

赵崎还嫌不够热闹似的大声嚷嚷,“快看看,表哥刚才喝的连走路都要人扶,现在一说掀盖头真是当仁不让,可见这美娇娘的威力巨大啊!”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起来,叶倾更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啊,没想到六殿下也是个演技派!”

白之玉唇角勾起一丝隐隐的笑容,接过话头,“是啊,六殿下,快去掀盖头,我们还等着看美娇娘呢!”

军中的一干直爽莽夫笑的更是大声,在明亮的烛火中,赵匡堰一步一步缓缓的来到床边。

火红的喜帕,金色的凤凰,消瘦单薄的身影,面前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一直想娶的人啊,他终于等到她了。

他微微颤抖着手,伸出喜秤,脸上是比征战沙场还肃穆庄重的神情。

“啪”的一声,坐在床沿上的人极快的也伸出只手,众人只觉眼前一道红光闪过,那只手竟然就攥住喜秤不放。

“林清清,你做……”叶倾见势,又准备干那牛不吃草强按头的事儿,却被一旁的白之玉拦住,冲她似笑非笑的眨眨眼睛。

而床边的两人各执喜秤一端,赵匡堰宠溺的笑笑,竟然率先松开手,坐到大红色的喜被上,低声道:“调皮。”

说着他伸手握上对面人的胳膊,触手纤细单薄,竟好像一阵风一般,“你瘦了。”

对面一身大红色喜服的人闻言,突的打了个寒颤,连带着喜帕都轻微摆动。

叶倾不怀好意的大笑,戏谑道:“殿下,你别把新娘子吓到了,虽说林清清不是扶风弱柳,可大姑娘上轿还是头一回嘛!”

赵匡堰就淡淡的拉过对面人的手,小声道:“别害怕,有我在呢。”

没想到大红色的影子颤抖的更厉害起来,赵崎、白之玉、叶倾、李大娘……都笑起来。

赵匡堰温柔的伸手,掀开绣着龙凤呈祥的喜帕。

喜帕下却呈现出一张又黑又丑,满是皱纹的脸,头发如鸟窝一般纠缠在一起,额前的碎发下露出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硕大的鼻头极不协调,敦厚且干裂的嘴唇外翻,满嘴的黄牙七倒八歪的呲出。

“官人,你看我美吗?”那人伸出纤纤玉指,捏个兰花指朝赵匡堰点去。

赵匡堰猛然往后一退,面上哪还有平日的沉着稳重,双眼瞪的老大,难以置信,几近从床沿上掉下去。

那人还不死心,故作娇媚一笑,粗壮的鼻毛都伸出几根,扒拉开额前的头发,“官人,我就是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新娘子啊,我美不美嘛?”

赵匡堰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倒退几步,面色极其难看,一张嘴开了闭,闭了又开,却就是说不出话来。

屏风后的林清清再也看不下去,捧着肚子摇曳走出,笑道:“美啊,太河一枝花,六殿下娶了你真是好福气。”

转眼间,赵匡堰的身影已到她面前,头上的帕子“唰”的被拽开,明亮灯光下女子娇俏明媚的笑颜展露无疑。

亮晶晶的眸子眼波流转,林清清笑的像只奸诈的小狐狸,“晃了我两次,我总得报复回来吧,这份大礼可还喜欢?”

赵匡堰长舒一口气,难看的脸色终有缓和,很是无奈的揽她入怀,低声呢喃道:“喜欢,只是,今晚我也要报复回来!”说到最后大有威胁的意思。

林清清脸颊绯红,早有耳聪目明的人爆发出爽朗笑声,屋外的月亮都羞的隐入云朵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回门

一夜的缱绻,带着薄纱的床帐间人影翻动,林清清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耐力竟然这般好,一直折腾到了半夜才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才恍惚的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伸手摸着旁边的位置,发现空无一人,被窝也早已凉透了。

赵匡堰似乎早已离开多时了。

林清清揉了揉眉间,门外的丫鬟早早的就守着了,听到里面有些动静便唤道“皇妃,您醒了吗?”

“进来罢。”

林清清从床上坐了起来,自顾自的穿好了内衫,屋内烧着地龙很是暖和,客桌上摆着香炉袅袅炊烟飘扬,带着淡淡的雅香。

前来服侍的是随着林清清一起陪嫁过来的丫头阿春,后面则跟着几个拿着衣衫铜盆的侍女,进来后便一字排开站在了她的面前齐声道

“参见皇妃。”

林清清微微颌首,几人便自顾自的忙去了,她们都是皇太后赏下来的,由宫内的教导嬷嬷训好,趁着匡堰大婚连同着几大箱的各种赏赐一起送了过来。

匡堰一个人惯了,平时身边也就跟着几个侍卫,基本是用不着丫鬟伺候的。

但两人成婚后硕大的王府需要打理,林清清也要有人伺候,好歹是七皇妃,身边就一个丫鬟怎么够?他这才勉强的应承了下来。

阿春扶着林清清走到了梳妆台,拿起桌上的象牙梳子细细的梳着,回头看了看那凌乱的床铺不禁抿嘴笑道“皇妃昨晚休息的可还好?”

昨天晚上闹完洞房后众人便散了,为了防止主子半夜有什么事情丫鬟是需要守在门口的,自然也将那激烈的声音听得林清清楚楚,害的她红了半宿的脸。

林清清脑中响起了昨晚的翻云覆雨,脸颊通红一片啐道“说什么呢,现在什么时辰了?”

阿春知道她脸皮薄,也就不打趣了,正色道“回皇妃,已经辰时了。”

林清清一听大惊“竟然已经这么晚了?你为何不叫醒我?”

虽然是头婚,但第二天要去给公公婆婆敬茶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更可况皇后对她就颇有微词,这下可是大大的不妙……

阿春一脸委屈“这奴婢哪敢啊,更何况殿下走的时候还特地吩咐了,除非您自己醒了,不然我们都不能进来打扰。”

林清清微微一叹“你赶紧给我梳妆吧,这个时辰匡堰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得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果然结婚什么的就是麻烦!

“是!”阿春应了一声,随后又转头朝着那三名整理床铺的丫鬟喊道“你们几个,赶紧过来伺候皇妃更衣,既然要去宫里面圣,就穿那件镂金丝牡丹百褶裙配上这银晶御凤钗,定是让皇妃您大放光彩!”

不得不说阿春这搭配的还是很不错的,配上这双刀髻的造型更加衬托出了林清清的优势,她的脸型有些圆润,在阿春的一番点缀下,多了几分温婉与艳丽,配上脸颊落下的碎发,一颦一笑间明艳端庄,一瞬间盖过了屋子里的光辉。

林清清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轻笑“你这手艺倒是不错,可别再加东西了,我现在只感觉脑袋上好像顶了什么千斤顶似的。”

正在比划要带什么步摇的阿春干笑了几声,随即放下了手里的首饰,转而打开桌子上的小盒子,取出一对月白色的玉珠耳坠,飞快的替她带上了。

“多带个耳坠应该没什么重量吧?”阿春狡黠一笑,拿起桌子上的金丝木炭替她细细的描眉,一边赞叹“皇妃这样打扮真是好看!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林清清被逗笑了“你这丫头嘴倒是甜!”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阿春说的没错,娘子衬得起。”

林清清惊讶的回头,就看到一身暗金色朝服的匡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身上带着风雪的湿意。

“你回来了?”林清清的语气间有些埋怨“怎么不叫醒我呢?没有去宫里见母后她定是要生气了……”

他笑了笑“无妨,我已经前去说明原因了,父皇母后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明日补上也是一样的。”

说着他凑到林清清跟前,出其不意的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娘子今日真漂亮,为夫都有些看呆了。”

林清清面色染上一抹飞霞,娇嗔道“怎么你们今日个个嘴巴上都抹了蜜似的,不嫌齁得慌么!”

阿春退到一边抿嘴笑着,虽说外面都传着七皇妃只是个平民出身,根本配不上殿下,还说殿下也就是瞧着新鲜不多时日就会丢到一边的。

但看这般恩爱的模样,哪里是外界穿的那般不堪?殿下眼里的爱意真是藏都藏不住呢!

“今日你们伺候的好,去管事那里领银子去吧。”

“是!谢殿下!”

替林清清穿戴好丫鬟们久退了出去,屋子里面只剩下两人。

林清清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打趣道“如何?”

赵匡堰嘴角微扬的将其一把搂进了怀里叹道“好看,我至今都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般,林清清,你打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可舍不得打你,匡堰,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终究是没有错过。”林清清蓦然鼻子一阵发酸,经历了那么事情,她终于还是跟自己爱的人厮守在了一起。

即使之前吃了再多的苦,如今也全都沉淀成了蜜,这就是苦尽甘来吧。

既然宫里的传见被延后到了明日,待梳妆打扮好后两人便坐上了马车前往李辰济府上。

两人刚到门口就被迎了进去,李辰济今日没有上朝,专门就等着林清清前来。

李辰济今日穿了一件月牙色的暗纹袍子,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气度不凡,不过此刻他却没表面上那么淡定,时不时的朝着门口的位置张望。

“老爷,时辰还早呢。”柳青有些无奈。

自从早上开始,老爷整个人就有些不对劲了,先是挑衣服,这不满意,那不行的,晨食的时候又不断的询问是不是听到什么动静了,硬是要自己出去看看是不是林清清回来了。

可怜的柳青就这样被吩咐的跑了一个早上,苦不堪言。

李辰济轻咳了一声“你再去门口看看,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

柳青虽然无奈,但还是领命去了,谁知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守门的小厮高喊道“七皇子与皇妃回门了!”

李辰济‘腾’的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柳青就带着一批人过来了,走在前面的是林清清和赵匡堰,身着华服眉眼带笑。

身后的是赵匡堰的侍卫,手里捧着几个硕大的红木盒子。

林清清路上就听柳青说,李辰济很早就在等她了,心里不由得满满的感动。

她走到跟前行礼,轻唤道“哥,我回来了。”

李辰济一时间万般滋味交织涌上心头,望着面前亭亭玉立的佳人,原本斟酌好的词句却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想华前来

赵匡堰上前拱手道“这次是本皇子有事情耽搁了,还望大哥见谅。”

他这一声‘大哥’叫的可真是顺畅,要知道两人的年纪可没差多少。

李辰济握拳抵唇想笑又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两人相熟,但赵匡堰的身份摆在那里,这可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他正了正色连忙将林清清扶了起来“既然来了,那就入座吧,这么大宅子就我一个人,也不在乎那些虚礼。”

转头朝着柳青道“上茶,我记得七皇子最爱上品云雾茶,这次特地托人从江南地区带了些回来,可带些回去尝尝”

赵匡堰笑着应下了,不得不说李辰济的确是有心了。

这上品云雾茶只出产与江南淮南地区,每年的产量十分有限,就算是皇室也不过进贡百斤之余,这般分下来也不过一人十几斤罢了。

而外面的售价更是高的离谱,曾有人称之千金难买。

林清清端坐在椅子上笑盈盈的望着两人闲聊,时不时喝点花茶吃点点心,心里暗暗的发笑,这两人之前还是情敌呢,现在就这么凑到一起去了,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李辰济虽然现在只是个户部侍郎,但他最近的一番动作赵匡堰都听李骁细说了,想必以他的才华,要不了多久就要升尚书了。

赵匡堰这次大败北夷,功勋显赫,也让朝中的许多大臣忌惮不已,其中最甚的便是太子一派。

今日上朝,原本的赏赐尽数被他们砍去了一半,还说什么北夷本就是荒凉之地,此番大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即使他对着这些东西没什么要求,但其中那针对意味却让他很是恼火!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为自己多凝聚些势力,而像李辰济这样的年轻俊杰便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两人谈到各方小食的时候林清清终是忍不住插嘴道“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去过江南啊?听说那里小吃繁多,靠近湖边,鱼虾也是一大特色呢!”

林清清是没去过江南的,平日里也就听路过的卖货郎谈吐几句便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这里的江南跟自己原来的世界差距也不大嘛,鱼米之乡,要是有时间定要好好的去看看才是。

李辰济笑着摇头“你这丫头一谈到吃的就跟遇上鱼的馋猫似的,我的确去过江南,那里风景优美,依湖而居,各种各样的小吃也是极多的,像你最爱吃甜的可以试试那里的如意糕,香甜软糯,带着点点荷叶的清香,口感很是不错。”

林清清不禁咽了咽口水,她炒菜做的不错,但对于糕点却是一窍不通,偏偏又是个爱吃甜的,此刻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自己平日爱吃的红豆糕都没了滋味。

她嘟着嘴嚷嚷道“那不行,你什么时候再去可得给我带点回来尝尝!把所有的小吃都打包一份!”

自己都做了皇妃了,这点小要求不过分吧?

说完还眼巴巴的瞧着自家相公,赵匡堰哪里经得起她这般可怜兮兮的眼神,当即就捏了捏她的脸蛋答应了下来。

“娘子就这点要求,为夫自然得满足了,不过宫里有些糕点也是不错的,不如改日先从宫里的吃起?”

“好呀!”林清清扳着手指头笑盈盈的,“大哥给我带江南地区的,夫君就给我带京城的!”

李辰济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看到林清清这般开心,那他就放心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快接近午时的时候才起身离去,李辰济站在李府门前相送,一身白衣出尘,林清清被人扶上马车前转头冲他嫣然一笑“大哥,可别忘了我的点心哦!”

望着李辰济惊愕的样子,林清清快步登上了马车,伴随着车轱辘的声音渐渐远离。

他无奈的笑了笑,对着旁边的柳青吩咐道“写信给王胖,让他下次回来的时候多带些江南的小吃。”

柳青笑嘻嘻的应声去了,只剩下他略显寂寥的身影望着渐渐远离的马车,许久未动。

此刻已快接近一年中最寒冷的二月份了,早上出门还阳光普照的天气到了响午便暗了下来,马车行驶在平整的官道上,不一会儿便飘起了小雪。

阿春掀开窗帘看了看惊喜道“皇妃,殿下,外面下雪了!

林清清闻言也凑了过来,看到密密麻麻的雪花从空中飘下来的,带着微微的细风刮到脸上泛着冰凉。

赵匡堰将她搂到怀里裹紧了她身上的披风“别看了,你原本就比较畏寒,不宜吹冷风,等到了府上去屋子里看也是也是一样的。”

林清清点点头,她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当即便缩在了赵匡堰的怀里,暖呼呼的特别舒服,伴随着温温吞吞的马车隐隐的有了些睡意。

赵匡堰看出了她的意思,温声的哄道“睡吧,等到了我喊你。”

意志不坚定的林清清眼睛闭上了眼睛,这几天的事情可把她给忙坏了,不光是负责酒馆的事情,更要命的是跟皇后斗智斗勇,废了不少脑子。

接下来几天她可要好好的休息一番才是……想着想着林清清便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硬生生的把她吵醒了。

林清清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赵匡堰阴沉的脸。

这是怎么了?林清清一时有些愣怔。

“夫君?”

听到林清清的呼唤,赵匡堰低下了头表情缓和了些,抚了抚她的脑袋“没事,就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下,你在马车里面等我好吗?”

林清清点点头,随后赵匡堰便起身出去了,马车里面就剩下了她和阿春。

“皇妃!”阿春凑过来小声道“我刚才看到皇后的马车了,从上面似乎下来了一个姑娘,看模样是做丫鬟打扮的。”

林清清猛的清醒了,“你说皇后送来了一个婢女?!”

这又是怎么回事?

太后不是已经送过婢女了吗,怎么皇后那边又送来了?

林清清心里莫名的警惕了起来,这婢女似乎来历很大啊,竟然是用皇后的马车送来了……

“是啊皇妃,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阿春毕竟是服侍过大户人家的,对于这种塞人的行为见的多了,所以暗暗的提点着林清清。

“不会的。”林清清沉思过后果断的摇头,“即使这丫头的是带着别的目的来的,但我相信殿下会处理好的。”

平日里看到的宫斗剧也算多的了,这点把戏对林清清来说已经是初级阶段的了。

更何况她与匡堰相爱相守,经历了太多事情,岂是随便来个人都能破坏的?

没过一会儿,在外赶车的白霜便掀开了帘子,恭敬道“皇妃,可以下车了。”

林清清这才知道车子是已经到了王府门口的。

在白霜的搀扶下林清清下了马车,抬头就看到了远处站着一俏生生的女子,虽然是做婢女打扮,但眉眼如画,明媚皓齿也是个不多见的美人。

林清清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她倒不是不信任自家夫君,只是对于皇后的意图感到有些恼意。

自己与匡堰才新婚第一天,就送来如此貌美的婢女,她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林清清,快过来,雪下得有些大了,别冻着了。”赵匡堰连忙迎了上来,握住了她泛着冰凉的手皱眉道“手怎么这般的冷,披风呢?”

第一百二十章:解释

阿春连忙后面跑了上来,递上了厚实的狐裘披风,赵匡堰迎风一展将其披在了林清清身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胸前打了一个好看的结。

“先送皇妃进去。”赵匡堰朝阿春吩咐道。

“是殿下。”阿春上前扶着林清清,低声道“皇妃,我们走吧。”

林清清没有拒绝,反正关于那婢女的事情匡堰迟早会跟自己说明的,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拂了他的面子,说不定皇后娘娘打得正是这个主意。

皇子府的位置本身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是自己直接在门口闹起来,说不定那些眼热的人明日就要参自己一本了。

其中的厉害关系林清清还是懂一些的,所以并没有多问就直接进去了。

回到烧着地龙的屋子,林清清摘掉了头上那一堆沉重的发饰,换上了轻薄些的衣衫。

阿春站在一旁用热乎乎的帕子给她擦脸,问道“皇妃传膳吗?时候也不早了。”

林清清倒是没什么饿的感觉,不过想着等下匡堰会过来,便点头“那就传膳吧,做个鲜羊羹,冬日里羊肉最为滋补了。”

阿春起身去厨房吩咐了,屋子里面林清清用手帕擦了擦手边缩到了塌上,上面早已放好了火热的汤婆子,她平时也是最怕冷的,冬日里几乎能不出门便不出门。

不一会儿阿春便回来了,带着几个丫鬟手里拎着食盒,很快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了桌上,香味立刻就盖过了屋子的熏香。

“皇妃,该用膳了。”阿春拨开帘子唤道,林清清有些不太情愿,自己好不容易焐热的手脚,但还是慢吞吞的起来了。

阿春扶着她走到桌前,摆着四菜一汤,芳香扑鼻,特别是那鲜香的羊肉味,让原本觉得自己不饿的林清清忽然有了些食欲。

阿春拿起筷子为她布菜“皇妃想吃什么,这皇子府的厨子是有名的御厨,几乎什么都会做,特别是这羊肉羹,炖的烂透了,几乎入嘴就化了,我先给您盛些汤暖暖胃。”

林清清搅了搅碗里的汤羹,虽然避免不了有些羊味,但只是淡淡的一缕不会显得很突兀,较为浓郁的便是其中胡椒的味道,带着些辛辣的味道扑鼻而来。

她咽了咽口水,舀起一勺送进了嘴里,顿时一股子鲜香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正如阿春所说,这羊肉煮的很是软烂,到了嘴里‘咕咚’一声便顺着食道滑了下去,几乎不用咀嚼。

胡椒的量不多不少,少了便盖不住羊味,多了便容易呛着。

真真是一道绝佳的羊肉羹!

林清清自己便是做菜的好手,自然知道其中的关键,这味道比起自己要更上一层,她一口气喝了两碗才放下了碗。

喝完羊肉羹后林清清似乎一下子胃口大开了,又用了小半碗的碧梗米配着些蔬菜吃了个八分饱。

接过阿春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林清清有些好奇“你说如今在府里当厨子之前是做御厨的?”

“是啊皇妃,这厨子姓刘,据说已经在府里待了三年了,说起来您今日还真是跟刘大厨想到一起去了,这羊肉羹在昨天便开始炖着了,所以才会这般的好吃。”

林清清吃的很是心满意足“那我改日还得向他请教请教,看他这手艺,应该是很擅长做羊肉。”

原本以为到了京城会不适应这里的菜肴,作为皇妃自然是不能随便的下厨,但世间奇人甚多,京城更是不缺有技者,林清清倒是觉得自己妄自菲薄了。

吃完饭后林清清便继续回塌上躺着,匡堰没等来,倒是把李大娘给等来了。

林清清连忙起身相迎“大娘,您怎么来了?”

李大娘自从住进来后便一直不太习惯,皇子府实在是太大了,光是别院侧院就有五六个,且不说他们住的主院子了,所以经常会前来跟林清清聊聊天。

今个下大雪,李大娘年纪大了原本是准备缩在屋子里过一天的,无意间听到两个丫鬟讨论说什么殿下又带了个貌美的女子回来,她一听便急了,连忙来林清清这里打听。

“我听说殿下又带了个女子回府,这事你知晓吗?”

林清清将她扶着坐下,又命令阿春奉上热茶,这才坐下缓缓道“的确有这事,不过带回来的只是个御赐的婢女罢了,大娘不用担心。”

李大娘有些愣怔“御赐?不是大婚那天已经送了不少婢女前来了么,怎么又来一个?”

林清清端起热茶抿了一口微微一笑“之前的婢女是太后所赐,这单独的是皇后赏赐的,大娘您大可放心,我与殿下之间可不是这些外来人能插足的。”

“这……”李大娘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这丫头肯定是有问题,原本以为皇后娘娘能答应林清清和匡堰的婚事必定是个仁慈的,但此番看来,却也不尽其然!

“好啦!这事我都没在意,您和阿春倒是先着急起来了,不说这个了,您身体近日可好些了?”林清清连忙将话题岔了过去,她不想让李大娘太过担心了。

既然嫁给匡堰当皇妃,那就必定要承受些东西,匡堰身份尊贵,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必须得注意,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好些了,那太医的方子很有效果,我就吃了几贴就不怎么疼了。”一提到这个事情李大娘便很是开心,当时还纳闷匡堰为何要带个大夫回来,没想到他是这般的为自己着想。

自己这都是年轻时候落下的老毛病了,疼了大半辈子早就习惯了,她也不过是无意间提了一次他便记在了心上,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了些,但这小子向来是这样做得多,说的少。

两人便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气氛倒也融洽。

从外面走进来的赵匡堰就看到了这般温馨的一幕,原本冷如冰霜的脸色终是缓和了许多。

他刚从想华那里过来,对于皇后这般举动,他大为恼火。

想华原本是皇子府内母后塞给自己的通房丫鬟,虽说貌美无比,但心思不纯,千方百计的想靠近自己,为了不拂了她的面子他便忍了,可如今自己已经成婚,又把她赛回来是几个意思?

而这丫头竟然刚来便故意使计让林清清看到了自己,还扭扭捏捏的摆出那副姿态,赵匡堰真是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但自己却不能真的杀了她,如今*正千方百计的找茬,什么兄弟间的情深义重,可真是假的很。

赵匡堰对着皇位可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先不说已经有了太子,位居在自己前面的几位兄长才华并不输自己,再如何也轮不到他,真不知道太子到底是如何想的!

随后便她分配到最为偏僻的洗衣房,并再三警告她,如果有什么小动作,自己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大娘,林清清,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第一百二十一章:袒露心事

随着他的插话,林清清和李大娘都很有默契的不在言语,喝茶的喝茶,绣花的绣花,场面一度很是尴尬。

“咳咳……”赵匡堰轻咳了几声,李大娘放下手里的花棚子轻拍了拍林清清的手背“好了,我想起屋子里面还有些事情,你们先聊着。”

林清清点头,作势要起身“嗯,那大娘我送送你。”

李大娘连忙将她按下“不用送了,都是自家人还这么客气做什么,让阿春送我一样的。”说完还不动声色的朝着赵匡堰的方向瞄了一眼。

林清清心领神会,唤来阿春送大娘回去。

赵匡堰哪里还会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待大娘走后便死皮赖脸的凑过去了,“林清清?娘子?”

林清清继续低头看着传记连眉梢都没抬一下。

看她这般反应赵匡堰只得叹了口气“母后那里的意思我着实不好反驳,我对那丫鬟绝对没意思,我可以保证!”

说着他直接举起了右手,神色坚定“如有欺骗,定叫我不得……”

话还没说完赵匡堰便感觉鼻间一股淡香浮动,随后便是一只芊芊素手抵在自己唇前。

林清清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家伙又在乱说什么,这都是大娘的主意,叫我冷落上你一番好叫你长长记性,你倒好,直接给自己下这么重的誓,你这是不是叫我为难?”

赵匡堰一把握住了她温热的玉手落下一吻,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哪里肯让娘子为难?这是为夫错了,给娘子赔罪可好?”

林清清收回手掌瞪了他一眼“你今日倒是空闲的很,朝中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这家伙自从恢复记忆后便到了几分肆意,以前的含蓄都到哪里去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壶为林清清添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几口便喝了,脸上也没了之前的轻松惬意。

“今日我上朝得父皇单独召见,发现他脸色很是不好,听谢公公说父皇前段时间曾大病过一场,是二哥不远千里送来灵药才缓了下来。”

“还有这种事情?”林清清大惊,其实她至今也就见过皇上两次,第一次是在言王府上,第二次便是来京城与匡堰相认的时候。

皇上的年龄也不过是四十多岁,面容与匡堰倒是有三分相似,可能是常年久居高位之上显得有些臃肿,但气势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如今朝中太子一派结党严重,几乎是招揽了一大半的官员,为夫不得不退避锋芒……”

匡堰这几个月一直再北夷地区拼死征战,那里虽然严寒穷苦,但人民却十分的善战,也许是吃够了苦,耐力十分的好,即使打退了一次,第二天还能跟蝗虫一样卷土重来,打得他苦不堪言。

最后还是占尽了先机才将他们打得元气大伤。

如今说的好听是自己大胜而归,但这样的情况估计是持续不了多久了。

这次他与父皇秘密商谈其实也是为了北夷的各种安抚条件,战争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毕竟有吃有喝有穿的,谁又会舍了命去打仗呢?

这次他准备联合李辰济一起,让北夷彻彻底底的归顺于大明。

这是个极大的工程,从江南出发一路向北,横跨风沙肆虐的大漠便能抵达北夷,地界宽阔,一眼望去荒凉一片,想要改善这里自己还得多策划一番,到时候也少不了会再次前往。

匡堰定定的望着林清清出神,这些他都不准备告诉她,不想叫她担心。

“夫君。”林清清握住了他带着老茧的手指,心中一酸,即使知道少不了会面对这些,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想那时候匡堰还是大牛的时候,根本就不用烦扰这些,每天只想着吃饱喝足过的是那般的无忧无虑。

可既然他恢复了记忆,便要承受与自己身份带来的同等的压力。

男儿志在四方,但她所期盼的只要他平安归来就好。

似乎是想通了心里的顾虑,林清清的声音格外的温柔,“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我永远是夫君最坚实的后盾。”

赵匡堰浑身一震,眼眸中浮起一丝愕然,随后便转为狂喜。

他‘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快步上前将林清清一把抱起,低喃道“夫人为何如此懂事?害的为夫都快把持不住了。”

听到这般露骨的话语林清清哪里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恼怒了锤了他几下胸口“你这叫日照宣淫!大白天的……唔!”

话还未完带着浓浓雅香的气息便落了下来,带着浓烈的爱意来势汹汹,似乎要把她给燃烧殆尽了一般。

早上刚挂上去的薄纱帐又落了下来,飞扬间其中人影翻动,带着低低的*,靡靡之音把归来的阿春闹了个大红脸。

皇妃和殿下这也太……她只得吩咐不要有婢女来打扰,省的冲撞了。

之后几天匡堰便很少在府上了,似乎是林清清的答案定了他的心,除了会回来吃晚膳,其他时间要么在书房要么就是出去会友,看样子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大事件。

而林清清却更懒了,除了第二天得皇上召见前去敬茶后回来,几乎都赖在家里。

这几天又陆陆续续的下了几场大雪,将整个京城都覆盖的白皑皑的,农家人都知道,雪下得越大越厚,来年的收成便越好。

所以这几日王府内送来的帖子不少,都是想邀请林清清前去走动一番。

似乎大家都想见见这位新晋的七皇妃到底是何许人也,竟能让七皇子如此青睐,不惜向陛下赐婚。

原本林清清还有些犹豫的,在询问过匡堰后便纷纷的推掉了,对外宣称皇妃身体不好,经不得寒气,其实就是她比较死宅不想出门罢了。

出去了还得与那群后宅的女人们斗智斗勇的,她可没那个闲工夫,有这时间还不如在家做做菜呢。

王府最近送了不少新鲜的嫩羊肉来,外加上天气寒冷,林清清就提议着说要不一块吃个羊火锅滋补一番。

匡堰挺后很是感兴趣,询问说要不要带上赵琦夫妇一起,他可是最喜欢吃林清清做的菜了,这般新鲜的吃食他肯定喜欢。

林清清自然是满口答应,火锅本来就是人多吃了才热闹。

随后便订好了三日后前来吃火锅。

“火锅?那是什么东西?”赵琦刚从书房出来便收到了赵匡堰传来的拜帖,原本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打开一看竟是要请吃饭?

叶倾这几天可真是浑身痒痒,天气下雪的缘故实在不好出去练功,在室内又觉得奇奇怪怪的,有几次直接顶着风雪扎马步,被赵琦看到后好一阵劝。

这天终于放晴了,她便迫不及待的命小厮将院子里的雪打扫干净,一番拳脚下来浑身都热了起来。

“夫人!林清清说三日后请我们去王府吃火锅!”

“火锅?火做的锅子?”旁叶倾有些不解,接过他递来的拜帖仔细的看了看,遂然点头“既然是林清清做的那肯定好吃,到时候便去吧,要是不活动活动,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生锈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传说中的辣椒酱

既然已经邀请了赵琦他们,林清清便也命人送拜帖到了李府上,在加上李大娘他们人数倒也勉强凑成一桌了。

接下来的时间林清清便时不时的去厨房制作底料,不得不说王府还是方便,她要的特制铜锅第二天上午便送来了,看着这熟悉的造型,林清清甚是满意。

锅子有了,接下来便是底料的制作了,林清清自己是最爱吃辣锅的,但考虑到匡堰他们是第一次尝试所以没有放太多的辣椒,并且准备再熬一个清汤,方便李大娘她们。

大明的辣椒不叫辣椒,而是叫番果,红艳艳的煞是好看,不过这里很少有人会实用,林清清之前发现的时候很是惊喜,之前收购的那批已经让李大娘晒干了干番果拿了出来,命厨房间的丫头们碾成了碎末。

对于林清清的到来厨子们都很惶恐,这般华贵的身份怎么能来厨房这么脏乱的地方,要是被殿下知道了定要责怪他们了。

林清清笑了笑“无事,想必你们也知道本皇妃的出身,平时也就手痒了才会自己下厨,更何况是在自家厨房,你们会替本皇妃保密的是吧?”

说着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这般亲切的语气顿时让厨房间那惶恐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厨房现在为首的便是之前做羊肉羹的刘大厨,容貌不起眼,个子也不高,脸颊有些圆润笑起来却让人很有好感。

“草民刘英拜见皇妃。”刘英刚想跪下行礼便被林清清制止了“刘大厨不用这么客气,之前本皇妃吃了你做的羊肉羹很是喜欢,有机会还得跟你多请教一番才是。”

“万万不敢!皇妃可不要折煞草民了!”刘英吓得当即便要跪下去,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厨子,可当不起这般啊!

阿春在一旁笑嘻嘻道“皇妃这可是真心的想学习的,之前的那羊肉羹她吃了好几碗呢!”

“娘娘,今晚还有些羊肉的,不过来不及做羊肉羹了,不知红烧羊肉娘娘是否喜欢?”皇妃能喜欢自己做的菜那是天大的荣幸了,刘英嘴上说着不敢,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做厨子不就想听到食客说一句好吃么?

红烧羊肉?林清清眼前一亮“可以的话,那就麻烦刘大厨了,今日殿下会回来用膳,在多加些肉菜。”

赵匡堰正值壮年爱吃肉的时候,这红烧羊肉他定会喜欢。

刘英信誓旦旦“这就包在草民身上了!”

找齐了材料后林清清便开始炒辣椒酱了,在稍稍有些冒泡的热油中倒入了研磨好的番果粉、蒜泥、花椒粉,顿时一股子辛辣的味道就在整个厨房间弥漫开来!

似乎是从未闻过这味道,好几个丫鬟被呛得脸颊通红,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便跑出了厨房,只敢在屋外偷偷的看。

刘英停下手中切菜的动作,仔细的嗅了嗅,刚开始也是打了个好几个喷嚏,但后来变渐渐的熟悉了,反而觉得这味道实在好闻的紧!

“皇妃这是在做什么?我感觉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哎?有吗?我怎么觉得这味道很够味啊!”

林清清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脸上的笑意不减,她平时在家里也是自己做辣椒酱的,所以早就习惯这冲鼻的味道了,在翻炒的差不多后倒入了少许酱油提提味,最后加入白芝麻让辣椒酱的味道更佳。

林清清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唤道“阿春,把我之前清洗好的罐子拿来!”

“哎!来了!”阿春急匆匆的跑来,手里拿着一个褐色的小罐子,放下后便又远离了,实在是受不住这个味道。

把辣椒酱盛进了罐头里面,林清清凑近闻了闻,辣味扑鼻,又用筷子蘸了一些放到嘴里尝了尝,可能是品种不同,这里的番果辣度还行,多了份额外的香气,用来做蘸料倒是不错的。

看着那罐子里面红艳艳的东西,刘英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怎么的,闻到这个味道嘴巴里就忍不住的分泌液体。

其他的几位厨子也是一样,眼巴巴的看着。

林清清看出了他们的意图,便拿来碗拨了少许出来递了过去“刘大厨,这是本皇妃自己做的辣椒酱,你们可以尝一尝提点意见什么的。”

厨子们感恩戴尔的接了过去,每人手里都拿着筷子,小心翼翼的蘸了些放进嘴里,细细的抿了抿后顿时双目圆瞪。

“嚯!这味道!”

最沉迷其中的便是刘英,他从小便有着一只好舌头,尝遍了许多的美食小吃,如今还是第一次尝到这般味道的东西。

入嘴便是一股子的鲜香,随后席卷而来的便是辛辣的味道,回味上来便是火辣辣的炙热感!

关键即使舌头再如何受不住,他还是吃了第二口,更能体现其中那美妙的滋味,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看着他们纷纷露出销魂的表情,林清清掩嘴笑出了声,自己这算是靠着辣椒酱征服了王府的厨子们吗?

从外面回来的赵匡堰便听白霜说了此事,他没细想,毕竟林清清厨艺好是公认的,他也不是什么好面子的人,既然她喜欢便让她做吧!

反到是跟随他一起回来的李骁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你说那东西吃完让人浑身发热?”

白霜点点头,“我听那几个试吃了厨子说的,也就吃了一点边浑身舒畅,火热的很。”

原本在看书信的赵匡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低语了几句“吃了让人浑身发热?……”

这不是就符合北夷地区那残酷的天气么?

白日里酷热无比,到了晚上却又是无比的严寒,要是有这么个东西,那自己留守在北夷的手下们岂不是……之后的关系利益匡堰便没有再想了,因为阿春前来禀报说林清清喊他一起用膳了。

“本殿下知道了,稍后就过去。”

“是,奴婢告退!”

阿春走后,赵匡堰与李骁相视一眼,随后便毫不掩饰的大笑了起来。

“殿下,皇妃可真乃妙人也!”

林清清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理着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之前去厨房炒了辣椒酱后她就感觉浑身都是一股子油烟味,便让阿春给她打水洗漱了一番。

阿春脚步匆匆的回来,一进屋子便说道“娘娘,殿下说马上就来,不过我去的时候似乎听到他和李骁将军在谈论着什么,好像是您今天做的辣椒酱。”

林清清‘嗯’了一声,一点都不奇怪,这宅子本就是匡堰的,自己做了些什么自然有人会告诉他,但他也不是那种观念陈旧的人,之前在村子里他还一直吃自己做的菜呢。

“夫人!”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一声急切的呼唤赵匡堰便大步的走进了屋子,凑到林清清身边便是落下一吻,很顺畅的接过帕子给她擦拭头发。

对于这样的赵匡堰林清清现在已经表现的很淡定了,放下手中的梳子唤道“阿春,殿下来了便摆膳吧。”

“是!”阿春应声去了。

林清清说完抬头望着镜子里面的他询问道“今日可是又什么开心的事情?”看他眼眸中掩不住的笑意就知道肯定是什么好事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买卖

“这都被夫人看出来了,看来为夫还是不够稳重啊!”虽是这么说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林清清看着看着便也抿嘴笑了起来。

“已经许久未见夫君如此开心了,不如把这般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一起开心下?”

赵匡堰见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便将她扶了起来,餐桌上阿春带着丫鬟们正在布菜,热气腾腾的红烧羊肉放在正中间,味道浓郁酱色的羊肉混合着翠绿的葱叶,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增。

“好了,都下去吧。”匡堰吃饭从来不喜有人服侍,便挥退了丫鬟们。

两人便在饭桌前坐了下来,林清清拿起筷子给他夹了羊肉“尝尝,这是刘大厨做的,你最近交际多,休息又不规律,这样对身体很不好,冬日里羊肉最为滋补,吃多些也无事。”

匡堰笑眯眯的夹起羊肉放入口中,刚咀嚼了几下便瞪大了双眼。

“这羊肉为何这般的嫩滑?”

“因为是小羊羔肉,自然口感更好些,再尝尝这个排骨。”见他吃的满意林清清便多夹了些,饭桌上两人有说有笑的,最后唤来丫鬟奉茶收拾,匡堰摸了摸有些鼓鼓的肚子懊恼道“为夫今日是不是吃的有些多了?”

他平日都是很节制的只吃六分饱,这几天自从每日回来用膳后便每次都吃的有些撑,这其中不缺林清清的功劳,听说她每日都要去厨房和厨子商量菜谱,相较于其他人,她是最了解自己口味的。

林清清早料到他会这般,所以就让阿春泡了些开胃的山楂茶用来解油腻消消食。

平日里匡堰都只喝云雾茶,如今尝尝这酸甜口的山楂茶倒也颇有一番滋味。

“夫君要多吃些才好,早出晚归的,一些宴席上的菜那里有自家做的这般好?”林清清拿起水壶替他添了些茶水,问道“我听阿春说,夫君在与李骁将军在讨论辣椒酱的事情?”

赵匡堰牵起她的玉手狡黠一笑“据说夫人今日在厨房做出了一道珍馐,不知道可否让为夫差尝一尝?”

林清清有些哭笑不得“夫君最近真是越发的嘴贫了,哪里是什么珍馐,不过就是辣椒酱罢了,是用番果炒制而成的,味道浓郁,适合用来做调味料提味,而且能保存较长的时间,小东西而已,怎么到夫君嘴里就变成珍馐了?”

“为夫听说这辣椒酱吃了能让人浑身发热冒虚汗,可有什么门道在其中?”

见他有兴趣林清清便多提了些“其实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这番果其实还是一种药材,一些湿气太重或太寒冷的地方多吃些番果其实有助于身体强健。”

“不过毕竟是有人吃得惯有人吃不惯的,所以我就突发奇想把它做成另外一种更方便食用的样子不禁避免了不少麻烦,而且制作好的辣椒酱口感比普通的番果要好很多,不用再那么麻烦了,直接拿出来便可以吃…”

林清清说的滔滔不绝,匡堰则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原本还以为只是凑巧,但如今听她这么一细说,心里便更加敲定了下来。

说完后林清清便有些口干舌燥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喝水,看着匡堰那陷入沉思的样子,暗暗道:难不成自己这辣椒酱还给他提供什么灵感了?

沉思了许久的赵匡堰终于是反应了过来,认真道,

“不知道夫人可否有意做笔生意?”

“?”林清清狐疑的望着他“是何生意?”

但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结结巴巴道“夫君难不成想做这辣椒酱的生意?可这东西如何能卖?又怎么卖?”

这不过就是她自己喜欢吃才想着做出来尝尝的,如今匡堰竟然说想用这个做生意?

“夫人放心,为夫说能卖自然可以,不过明日可能要麻烦夫人些事情了……”

林清清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第二天那群大嗓门将领们出现在王府的时候林清清才明白他的意思,他这该不会是想把辣椒酱量产后卖给军队吧?

关于士兵的事情林清清也只是一知半解,但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一些偏远的地区气候冷热不定的,每天吃的都只是硬邦邦的干粮,荤腥什么的更别提了,要是这辣椒酱量产作为军用物资,那将士们的生活必定要好上许多!

按照匡堰的吩咐,林清清在厨房做了几道专门用辣椒酱制作的菜品,什么红烧茄瓜,酱汁鱼块,板栗炖鸡块,回锅肉,清炒了几个素菜一个番茄蛋汤再配上了几蒸笼的馒头,便让丫鬟们端了上去。

李骁作为知道些内幕的一员表现的很是淡定,而其他几个将领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怎么殿下莫名的说请他们吃饭?

既然都已经到了京城什么好吃的没有?这番设宴总感觉让人心里慌慌的啊……

但匡堰真的是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请他们吃顿饭而已,看看这辣椒酱的威力到底如何!

丫鬟们拎着好几个食盒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动作飞快的将菜品都上齐,最后再一人配上一大碗的白面馒头,扑鼻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厅。

“这…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啊!”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将领嗅了嗅,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其他的几位也是大径相同,其中一个还腆着脸问能不能吃了,一大早赶到这里肚子早饿了。

“诸位请!”赵匡堰点了点头,众人便纷纷拿起了手中的筷子冲着格外喷香的肉菜夹去,一入口顿时整个人都为之一震!

“我的老娘哎,这是怎么做的,跟我平时吃的完全不一样啊!”

“好吃!真好吃!吃得我浑身冒汗啊!”

“喂!胖子!那是我的!”

“不会吧!我才低头一会儿就没有了?!”

饭桌上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李骁和赵匡堰则坐着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最后看着将领们端起盘子将其中的酱汁都用馒头蘸的干干净净,两人嘴角的笑容就更甚了。

做饭饭菜的林清清便回了屋继续绣着自己未完成的花色,她派阿春去前厅守着,看看现场的反应如何,不一会儿她便回来了。

小脸被冻得通红,林清清连忙把手炉塞给她暖和暖和并询问“如何了?”

阿春整个人都无比的亢奋“娘娘您真是太厉害,饭菜上桌也不过就几盏茶的功夫便全被吃光了,您猜怎么着,就连盘底的汤汁都没剩下!”

说完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有这般夸张么?”林清清有些不相信,不过也就释然了,这辣椒酱的威力只要尝过的人必定是抗拒不了的。

“奴婢说的可都是真的,现在殿下正与他们在会客厅谈话呢,似乎是机密的事情,门口不让留人呢。”

林清清从盒子里拿出两颗金珠子递给她“好啦,这次做的不错,赏你的。”

阿春连忙跪下谢恩“多谢娘娘赏赐!”

匡堰与那群将领们谈了许久,一直接近傍晚的时候才看到他们从会客厅里面出来,走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第一百二十四章:环儿

众将领互相打着招呼便出了大门,原本吵闹的会客厅终于是安静了下来,赵匡堰端着热茶拂开上面的茶沫轻抿了一口,目光转向一旁的李骁。

“你觉得如何?”

李骁起身抱拳,嘴角扬起笑容“殿下如此深明大义,属下必定将此事办的妥妥的!”

这辣椒酱的方子已经由皇妃写出来了,只要寻到这番果,另找厨子炒制而成运往边疆,得把那群家伙给美死!

今天也见识了这辣椒酱的威力,那几个家伙走之前还恬不知耻的问能不能带些走…想到这里李骁不禁哑然失笑。

赵匡堰吩咐道“那这件事情就交于你来办,记得,定要悄悄的来。”

“殿下放心!”

在炒制的过程中林清清也把这如何使用辣椒酱的手艺交给了刘大厨,可他高兴坏了,晚膳的时候便尝试着做了一道酸辣鱼片,味道竟是比林清清的好上不少!

赵匡堰中午的时候仅仅也就浅尝辄止了几筷子,用晚膳的时候早就饿了,这鱼片酸酸辣辣的,很是开胃,他破例多添了一碗饭。

吃完饭后便餍足的躺在榻上,任由林清清给他揉肚子。

“为夫想着,这东西要是引进到边疆北夷地区,说不定真会引起一番轰动。”

“其实这方子全然不止一种,里头可以加些豆豉瘦肉之类的,味道会更加好一些,改日我让阿春把步骤写下来,也算为那些将士们谋些福利了。”

当兵的如何不苦?这年头军用物资也不过就是那几种,硬的可以砸死人的馒头配上稀得见底的米汤,有时候要是运气好的话可以挖到些野菜…至于肉类便更不用想了,只有在胜利后才会吃到。

那些回京的士兵们倒要好些,苦的便是那些镇守的了。

赵匡堰愉悦的笑了起来“这次都亏了夫人,将那群莽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临走前还凑到我跟前问能不能带些回去,想必他们应该也知道这东西是如何重要了。”

跟随自己回京的那几名将领都是原本驻守在北夷的,吃尽了常人所从未吃过的苦,这次如果不是他们舍身相救,恐怕自己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想起那命悬一线的时刻他浑身就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那也许是他经历的为数不多的恐惧时刻。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赵匡堰抱紧了怀里那温热的身体,低头在她熟睡的眉间落下一吻,也许从一开始遇见便已经注定了好了一切。

也许是昨天做菜有些累了,林清清上床后便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天也才刚蒙蒙亮,唤来阿春一闻才只得卯时,不过想着今日要请他们来赴宴,林清清揉了揉眼睛还是起身了。

“给我更衣吧。”

阿春有些奇怪“皇妃今日为何起早?殿下也不过才刚走没一会儿呢。”

上朝的时间一般都在寅时,可以说起的很早了,下朝也差不多要到辰时,林清清很是心疼,每天天没亮就得起床,现在这大冬天的,穿着那薄薄的官府站在皇城门口冻得瑟瑟发抖。

“无事,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便起来吧。”食材和锅底都已经准备好了,等他们过来后便可以直接上桌了,为了防止自己睡过头,她还将怎么制作火锅的步骤都告诉了刘大厨,把他唬的一愣一愣的。

“是,那您今日就穿淡雅些?”阿春扶着她来到了梳妆台前,一旁的丫鬟则递来温热的帕子给她敷脸。

林清清接过手帕不禁多看了她一眼,“你是太后送来的丫鬟?”

小丫头年级也不过是十几岁,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倒是挺有灵气的。

此刻听到皇妃问话当即想也不想整个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颤声道“回皇妃,奴婢叫环儿,是您与殿下成亲那日来的。”

“叫环儿,倒是个不错的名字。”林清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起来吧,地上凉,别冻着了。”

“谢皇妃!”

环儿起来后便退到了一边,眼睛却时不时的朝林清清那边张望,心道:这皇妃怎么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环儿入宫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在教养嬷嬷那里住着,这次听闻六殿下大婚需要些丫鬟婆子,她便想着自己在这里深宫里面保不齐就是呆一辈子了,还不如出宫去碰碰运气。

听说六殿下性子不坏,自己只要安分守己些应该不会太难过。

所以她就给教养嬷嬷孝敬了些小东西,让她把自己的名字往前排了排,太后其实根本就没怎么看册子,直接就点了前几名丫鬟随了好几大箱的珍宝一起送过去了。

在宫里的时候她就听说这位七皇妃是个厉害人物,只是平民出身竟然就这般幸运的遇上了遇刺后失忆的七皇子,而且听说她的性格也很是不好,善妒,经常一个不高兴就会打骂下人。

可今日一见,环儿心里便有了自己的思量。

今日虽是有客要来,但都是自家人,林清清便让阿春给自己打扮的随心一些,望着铜镜里面明媚皓齿,巧笑倩兮的自己,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自己在桃李镇的时候虽然也算的上是美女之列了,但比起现在却是少了几分凌厉的气质。

人一旦久居高位了,便会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气场来,这话却是没错的。

她漫不经心的打开首饰盒取出一对淡蓝色玉珠耳坠在耳边比划了一番,看着铜镜的余光却将朝这里偷看的环儿瞧了个正着。

“皇妃今日要带这副?奴婢还是觉得这双月白色的较好些,衬您的肤色。”

见林清清看着某处不答话,她也便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就将环儿给抓了个正着。

她当即起身走到环儿更前一把拧起了她的耳朵骂道“你这丫头在鬼鬼祟祟的偷看什么!皇妃是你偷看的么!来人啊!”

“奴婢错了!奴婢不是故意要偷看的!皇妃饶命啊!”环儿顿时惨白了脸,跪下后不住的磕头。

“阿春退下。”林清清也不是那种苛刻的人,放下手里的耳坠起身走到环儿面前询问“你为何要偷看本皇妃?”

环儿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咬牙道“奴…奴婢只是觉得皇妃与宫里那些嬷嬷讲的很是不同所以才……”

“哦?有何不同?”林清清挑了挑眉,听这丫头的语气,看来宫里头也没少编排自己的坏话嘛……

“奴婢不敢说。”环儿伏低着身子。

“有什么说什么,本皇妃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林清清转身在椅子上做了下来,接过阿春奉上的红枣桂圆茶轻抿了几口。

环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那奴婢说了…您可千万不能生气……”

第一百二十五章:遇想华

“尽管说,不过要是让本皇妃查出来你有半句的添油加醋,那就不用在这里呆了。”府里不过就住了她与匡堰还有李大娘几人,这么多丫鬟其实根本没必要。

所以这类偷奸耍滑之辈还是直接送出来了事,虽不能卖了会有损太后的脸面,但直接发配到偏远的庄子上却也省事。

林清清已经不是那个软弱无能的女人了,如今有了丈夫,今后还会有儿子女儿,总要做出点主母的样子来。

环儿连忙磕了几个重重的响头“奴婢可以保证自己所说的都是属实的,绝无半点虚假!……”

之后环儿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给讲述了一遍,其中那人说话时候的动作神态也模仿的极为相似,阿春在一旁听得怒气冲冲,身为当事人的林清清却淡定的很,一口接着一口的将茶水给喝完了。

环儿说道嘴皮子都干了才停了下来,不动声色的看来皇妃一眼却发现她面色如常,似乎根本不在乎这番话,她不禁有些懊恼,自己这到底是没摸透主子的性子,竟然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行动了!

皇妃不说话,环儿也只能继续跪着,过了许久才听到皇妃淡淡道“起来罢。”

“谢皇妃!”环儿又磕了一个头才站了起来,此刻却是不敢抬头看了,这皇妃简直就是深不可测,这般话语换了任何一个女人来估计都要气得跳脚了,但她却是异常的淡定。

就好像这语句并不是再说她一般……环儿不敢再想了,只得把头低的更深了。

不过她还是真猜错了。

林清清顶多也就把这些话当笑话听的,这宫里的事情复杂多变,她可没兴趣跟他们较劲,难不成听完后就要大发雷霆去皇上面前告御状么?

这种事情她可做不来,当然,也不屑去做。

自己到底如何身边的人都知道,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去大动肝火?她的目标可不是跟别人撕逼,而是关上门来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她不在乎。

洗漱打扮好后林清清拿着手炉准备去院子里走走,她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实在懒就连院子也没怎么逛过,听阿春说咏梅园里的梅花开了,就想着去看上一看。

出门后就能看到纵横交错的走廊,偶尔还能看见扫地的婆子,外面还能看到一些未融化的雪堆在院子的角落。

林清清缓步走着,时不时有丫鬟经过朝她行礼,她都微微颌首以示应答。

走在后头的阿春一路上都虎着脸,最后实在是忍不住问到“皇妃,宫里怎么能这般编排您呢!咱们就这么算了?”

什么叫自家主子善妒长得丑,还经常打骂下人……这些个不着调的话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这完全就是坏了皇妃的名声!

阿春很是愤愤不平,自家主子这么好的性格,别说打骂自己了,连句重话都没说过,这简直就是世道不公!

林清清要是知道这丫头思维已经跑到天上去了定要笑出来了。

“好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这本就是无稽之谈,可别为了这么几句流言蜚语坏了自己的心情。”

说着说着便到了那片梅林,一股淡淡的梅香在林清清鼻尖环绕,很是好闻。

王府里面种的梅花有两种,淡粉色和红色,花朵半开,蕊芯嫩黄,交相呼应的煞是好看!

林清清来了精神,刚想走近却看到梅林里面走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嗯?林清清微微眯起了眼睛。

自从来到这里想华便事事不顺的,先是被殿下贬到了最脏最累的洗衣房,其中管事的丫头总是百般的捉弄自己,把什么脏话累活都分给她,想华气得咬牙切齿。

她也好歹曾经在皇后身边服侍,做的都是些端茶洗漱等轻巧的事情,而且那丫头竟然不许自己用热水,看着自己这已经肿成萝卜的手指想华真是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她的手可是用来给殿下沏茶揉肩的,现在倒好了,长满了冻疮,一道晚上睡进被窝便又痛又痒的,好几次她都差点哭出来。

来了几日后想华用手段唬住了一个小丫头,让她替自己洗衣服干重活,她则无意间听打杂婆子说这冻疮可以用梅花汁擦患处能治好,当即便寻了个日子来咏梅园采梅花来了。

可好巧不巧的是,竟然遇上了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皇妃!

望着那一身华服雍容华贵的皇妃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想华脑中一阵轰鸣,手里装有梅花的篮子‘啪嗒’一声直愣愣的掉到了地上。

林清清望着那洒落了一地的梅花,轻笑了几声。

这不就是那日被皇后的座驾亲自送来的婢女么?

可真是巧的很呢……

阿春正憋了满肚子的活没出发呢,见着丫鬟呆呆的见了皇妃也不行礼,不由轻叱道“为何见了皇妃还不行礼!”

想华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这湿漉漉的地面直接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语气间满是慌乱。

“皇妃赎罪,女婢只是一时见到您太激动了才会……奴婢该死!请皇妃责罚奴婢!”

她自小在宫里长大,对于这些贵人们之间的规矩套路知道的太清楚了,如果她要你死,可以寻来一万个理由、

林清清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起来罢,这个时候丫鬟们都应该各司其职,你为何会在这里,而且还摘了府中观赏用的梅花?”

正准备站起来的想华差点没再跪下去,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这简直就是一环接一环!

是啊,这个时候丫鬟们都应该在忙碌,她又怎么能在此地?

这府中的东西都是殿下的,自己何德何能的能动手去摘?

想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的惨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阿春在一旁气势汹汹质问“皇妃问你话呢!”她也认出这丫头,可不是前几日什么皇后送来的么,明明来的时候还挺光彩照人的,怎么几天就变成这样了?害得她差点没认出来。

对于曾经对自己丈夫有所肖想的女人,林清清怎么可能客气的起来?

这婢女自己完全可以以当下两个理由将其逐出府去,不过这样却有可能引起皇后的不喜……

林清清垂下眼眸,淡淡道“念你是初犯便绕了你这次,可别说本皇妃不近人情,下去吧。”

“谢…谢皇妃!奴婢告退!”

原本都想好自己怎么死的想华有点不敢相信这番话,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点,无非就是皇妃不想得罪自己身后的皇后娘娘!

第一百二十六章:十四公主

想到这里想华嘴角扬起一抹得意却又很快掩去了,连忙拎起篮子便告退了。

阿春望着想华离去的身影,发现自己是越来越不了解皇妃了。

林清清转头就看到她疑惑的目光,不禁笑道“你这丫头,为何这般看着我?”

阿春摇摇头“就是觉得奴婢有些看不懂了,您大可以把这婢子打发出去,殿下对您那么好,定不会说什么的,为何还要饶了她这一次?”

这婢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万一以后真发生些什么,岂不是后悔莫及了?

林清清举起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笑骂道“你啊,就是一根筋,殿下自然不会说什么,那皇后呢?这婢子是她送来的,就因为这些小事就将其打发走了,还不知道之后会有多少流言蜚语出来呢!本皇妃是不在乎什么,万事总得先为殿下考虑才是。”

阿春捂着脑袋顿时愣住了,随后一脸震惊“您说这些话都是从皇后那里传出来的?”

林清清摇头“这事情不好说,也只是大概的猜测一番,好了今日不是来赏梅花的么,你挑几只好看些的咱们带回去放在屋子里。”

“好勒,奴婢这就去!”阿春性子直,藏不住事情,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提着裙摆就冲进梅林里头挑选了起来。

望着她跳跃的身姿,林清清确实在心底长叹了一声。

摘完梅花后一主一仆便准备回去了,刚走到一半就听到有婢女前来禀告说叶将军来了,林清清让她赶紧迎进来。

“林清清,好久不见啊!”叶倾还是一贯的爽朗,进来后便牵起了林清清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遂而点头。

“不错不错,看来匡堰没欺负你,看着气色不错,脸上也有些肉了。”

林清清连忙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很是无奈“不会吧,真的长肉了?”都怪自己成亲后便一直未曾出过门,吃喝什么都在房间里面,不胖才怪呢!

“你就要胖些才好看!”叶倾又强调了一番,“真的,不骗你!”

“好好好,姐姐断然不会骗我的,怎么不见赵琦呢?”

“他啊,说什么在家备礼要晚些到,神神秘秘的,问他是什么又不说。”叶倾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正说着的时候门外小厮前来禀告说李大人到了,林清清起身相迎。

“哥哥!你来啦!”自从心结解开后林清清便是真心把李辰济当做了哥哥,有这么一个有才华长得又好看的官哥哥,欢喜还来不及呢!

李辰济今日穿了一件蓝白相间的长袍,边角都细细的绣着暗纹,腰间则带着通体清透的玉珏,眉眼如画,仪表不凡。

“嗯,最近过的可还行?”

李辰济原本是个不苟言笑的,但每每见到林清清便如同换了个人似的,这哪里还是朝中人称‘铁面侍郎’?

跟在身后的柳青是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大人这般俊美,多笑笑说不定就能勾搭个夫人回来了,可他偏偏就喜欢冷着脸,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

柳青觉得自己为自家大人可是操碎了心!

“哥哥请坐,阿春,上茶!”林清清很是高兴,李辰济见到把玩着杯子的叶倾恭敬的行了一礼“叶将军。”

“哎呀,都是自家人,你这般客气作甚?”叶倾摆摆手,她最不喜欢这花里胡哨的一套了,跟阿春一样性子直。

对于能入得自己眼的便百般呵护,不喜的便直接让他滚,干脆利落!

林清清有些好奇,这个时间连哥哥都下朝了,怎么匡堰还没回来?

莫不是宫里又有什么事情了?

她心里正嘀咕着的时候就听到门外喊道“殿下回府了!”

林清清正准备起身相迎,又听到小厮高喊道“恭迎公主!”

公主?!

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一抹娇俏的身影映入眼中。

少女身着锦绣双碟钿花衫,将身姿衬托的很是纤细,两边的手腕上都带着金灿灿的小铃铛,一蹦一跳间带着声声脆响。

“这位就是我的皇嫂?”少女进来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清清,随即展颜一笑,“皇嫂好,我是小十三,这次听六个说您会做好吃的,不介意我来蹭一顿吧?”

“你啊!”赵匡堰紧随其后也走了进来,朝着叶倾和李辰济颔首“叶将军,大哥。”

“这位是十四公主赵霜华,平时最为贪吃,这次听说有好吃的便死皮赖脸的要跟过来。”

虽是这般说,但话语间那浓浓的宠溺却是掩不住的。

看来这位公主与匡堰关系不错。

林清清笑吟吟的迎了上去“恭迎公主,这次吃的不过是些家常菜,还请公主不要嫌弃才好。”

赵霜华嘿嘿笑了笑,露出脸颊边的小酒窝“皇嫂不用这么客气,叫我一声霜华吧,六哥平时都是这么叫我的!”

不得不说赵霜华的性格是极好的,说话之间很有方寸,不一会儿便和众人打成一片了,特别是和叶倾,不过才认识一会儿,就能凑到一起说悄悄话了。

林清清也让阿春去把大娘也一起请了过来。

既然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林清清便吩咐阿春让厨房把木炭和锅子都架起来,配菜什么也可以开始上了。

不过这么久却是依旧没见到赵琦,林清清不禁有些疑惑,这家伙到底是在家里干什么呢?

又等了一会儿,赵琦才姗姗来迟。

叶倾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几眼“你这家伙,耽误这么长时间,怎么多人等你一个,怎么好意思的!”

赵琦连忙赔罪“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不是临时出了点事情嘛!下次一定注意!”

林清清轻哼道“叶倾说你在家里给我准备厚礼呢,现在该拿出来看看是什么了吧?”

赵琦嘿嘿笑道“其实就是我无意间搜寻到了一株植物,你不是一向喜欢收集这些东西嘛,我就定下来了,这不是去拿的时候耗费了些时间,你可千万不能生我的气啊!”

“本皇妃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林清清抬了抬下巴故作高冷,一秒就破功自己笑了起来“好了,不说这么多了,请大家都移步吧,今日我们吃个新鲜玩意!”

还没到大厅赵霜华便‘哎呀’的叫了起来,“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子好香的味道?”

她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宫里的御厨也都是换着花样做,可还没闻到如此喷香的味道过呢!

林清清抿嘴偷笑,果真如匡堰所说的,是个小吃货呢。

还有些距离便已经闻到火锅的味道了。

赵匡堰看着自家夫人娇笑的俏皮模样,心情也跟着一起好了起来。

众人来到客厅后就看到桌子上摆满了这种还没烹饪的菜色,而在桌子的中间则摆着一个大圆锅,里面正‘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之前赵霜华闻到的味道便是从这么传出来的。

“哇!这是什么,怎么红艳艳的?”赵霜华第一个跑到了桌前朝着铜锅里面的汤底,表情很是惊异,她扭头询问林清清“皇嫂,这个是要如何吃呢?”

“我来给你们演示一番。”林清清上前拿起了筷子夹起一块切得薄薄的羊肉放到滚开的清汤里涮了涮,待红艳艳的羊肉变成白色后就捞了出来,递到赵霜华嘴边“霜华尝尝?”

早就被这味道馋的口水直流的霜华毫不犹豫的‘啊呜’一口吞了进去,咀嚼了两下就急忙咽了下去,指着铜锅“皇嫂,我想尝尝那个红色的!”

“想吃就自己动手!”类似于这般的吃食匡堰也吃过不少了,当即上前搂过了林清清在桌前坐下,并招呼着众人坐下。

之前林清清师范过后众人也都知道这是如何吃的了,一桌人其乐融融的吃着火锅,谈笑声接连不断,这也是林清清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时刻了。

为了给大家助兴,赵匡堰命人搬来了几坛子酒,喝道最后赵琦实在是受不了了,最后被叶倾给抬走了,剩下的两人也是满脸通红,一看就醉的不轻。

第一百二十七章:出门

不过最让林清清哭笑不得的是赵霜华,也许实在是看得眼馋竟偷偷的蘸了些酒液喝,这可是赵匡堰藏了许久的好酒,味道浓郁醇香,林清清估摸着是与前世的老白干差不多了,小丫头还没坚持多久便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这样也也没办法送回宫了,她只得唤来阿春收拾两间客房出来,看着桌子上摇摇欲坠却依旧在强撑的李辰济,林清清叹了口气,哥哥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为自己找个嫂嫂了吧?

以后应酬的事情还很多,家里除了几个小厮也没个能贴身照顾的夫人,这样下去可不行。

时辰也挺晚的了,林清清便让柳青扶着他去客房休息了。

她则扶着自家夫君缓缓的朝着厢房走去,到屋子后阿春便端来了刚煮好的醒酒汤,林清清喂他喝下了。

“我哥哥那里有送去么?”

“皇妃放心,已经送去了,您今日做的这吃食着实让奴婢大开眼界!”前来吃饭的基本都是有身份的人,刚开始还挺矜持的,到后来都放开了,桌上那么多的菜品基本上都吃完了,谈天说地的好不热闹。

阿春觉得皇妃这脑子实在是太厉害了,竟能想出这么多厉害的吃食。

林清清接过温热的帕子为匡堰擦了擦脸,嗔道“油嘴滑舌的,我在后厨给你们留了一份,今日便不用你服侍了,去尝尝吧。”

阿春喜出望外“谢谢皇妃,那奴婢这就去了?”

“去吧,殿下这里我自个来便好了。”

阿春连连道谢,兴冲冲的跑去了,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她与睡得深沉的赵匡堰。

这家伙跟之前倒是没变多少,喝多了便倒头就睡,倒也不失是种好酒品。

想起众人吃饭时候那般的兴高采烈,林清清觉得以后这种聚会得多办几次才是,那些高官的酒席自己也不是没去过,多是些冷炙,毕竟他们的目的是欣赏歌舞吟诗作对什么,对于吃食什么压根一点都不在意。

这样的应酬林清清敬而远之,像今日这般吃的热热闹闹的,岂不快哉?

此刻的厨房间里灯火通明,云雾缭绕,原本已经回去的众下人齐聚在了一起,盯着面前锅子,一白一红汤底的很是好看。

刘英也是有些迟疑的望着,虽然皇妃已经将这熬制锅底的手艺交给自己了,可这如何吃…他却是不懂的。

幸好这时候阿春来了,看到众人虽是聚在一起却没有一个动筷子的不禁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这么喷香的味道我大老远就闻见了,锅子都开了,为何不放菜品进去?”

刘英惭愧站起身来,“阿春姑娘,这…这我们不知道如何吃呀!您今日在前厅服侍的,可否知道一二?”

“刘大厨别客气,其实这东西简单的很,只要把菜品放进去烫熟掏出蘸上酱料便可以吃了,用皇妃的话来说便是品尝食物的原汁原味!”

“原来如此!”刘英恍然,连忙请她入座“阿春姑娘请坐!”

经她这么一点拨,众人纷纷拿起了筷子,林清清也是大方,说厨房里剩下的菜品他们均可使用,反正每日都会送新鲜的瓜果肉类前来。

刘英将烫好的羊肉蘸了些酱料放进口中,虽然有些烫嘴,但其中那从未尝到过的鲜味瞬间变弥漫至了整个口腔,鲜香美味至极!

其他小厮丫鬟一尝也是惊为天人,顿时便加快了步骤,好吃的简直说不上话了。

不得不说火锅真的是能拉近感情的存在,几番下来,原本来自*的丫鬟小厮们都互相认识了,都知道阿春是皇妃身边的红人,便不住的恭维于她,如果不是她想必她们也吃不了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而在众人热闹非凡的边吃边聊的时候,一脸怨恨的想华手捏着帕子死死的盯着,她之前被皇妃开罪的事情不消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王府下人耳边,所以这次皇妃赏赐下来的吃食也没有一个人叫她,唯恐得罪了主子。

她就这么被下人们排挤了,此刻心里的怒火都快烧到脑袋顶上了。

她用力扯着手中的帕子,眼神中闪过怨毒之色。

之后的几日林清清便又安定了下来了,无聊时便在院子里走走去厨房间看看刘大厨有没有什么开创什么新菜品,或者便在屋子里看杂记与李大娘聊聊家常。

这么一晃便到了三月初旬,天气不再像之前那般的严寒,伴随着河面解冻,今日王府内倒是送来了不少鱼虾,虽然清瘦,但因沉寂了一冬天身上的土腥味淡了不少,林清清一时兴起做了一道鱼虾混炖,吃的赵匡堰连连叫鲜。

从他嘴里得知最近辣椒酱的事情也有了眉目,李骁在江南往西北方向一带发现有人种植番果的消息,现在正带着大批的番果往回赶。

近几日春分到了万物复苏,阳光是一日比一日暖和,正是干晒辣椒的好时机,想必要不了多久边疆的将领们就能吃到新鲜的辣椒酱了。

阿春这几日便一直劝她出去走走,老是闷在屋子里也对身体不好,林清清一下子就识破了她“说吧,是不是又听到什么消息了?”

阿春有些窘迫“奴婢不敢…就是听说最近街上新开了家首饰店,具说里面的首饰都特别的好看,您带的首饰都是去年的款式了,是不是该去换些新的了?”

说着她又补充道“奴婢还听说一些王侯贵族家的女眷也经常会光顾那里,现在一些聚会上大家都常攀比呢……”

林清清放下手里的书本揉了揉太阳穴,阿春说的其实也不是没道理,自己也不能总是以身子不好为由来避客,等开春了那些帖子该来的一份都不会少。

女人之间要谈论的无非便是些什么首饰头花之类的,要不就是聊些八卦深闺后院之事…一想到这里林清清便有些头疼。

“也罢,你去喊管家备车,今日天气不错,便出去走一走吧。”自从冬季开始后她便很少出门了,这王府附近的一些商铺都还没去逛过呢。

“好勒!奴婢这就去!”阿春本来都有些失望了,却一下子峰回路转的,可把她高兴坏了,提着裙子便冲出去了。

林清清笑着摇头“这丫头,什么时候做事情能稳重些啊!”

马车很快便在王府前停住了,阿春扶着林清清上了马车,身后还跟着白霜,听说皇妃要上街,她二话不说就赶来了,坚持要作陪。

林清清执拗不过只得笑道“一起去吧,小草今日在王府也忙得很,一起出去放松下,顺便还可以添些胭脂水粉。”

知道小草的身份后林清清的态度并没有多大的转变,还是一口一个小草的叫。

白霜听后顿时涨红了脸,支吾道“皇妃,属下…不用什么水粉的。”

“嘻嘻。”躲进马车里的阿春偷着笑,叶护卫是殿下身边唯一的女护卫,长相清秀,为了方便出入经常是以男装示人的,来府上这么久还从来没见她穿过女装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首饰铺风波

“快上来罢,你经常随着殿下出入,应该知道这附近新开了个首饰铺子吧?就去那里。”

白霜这才摆脱了尴尬的局面,利索的翻身上车拿起缰绳轻轻一抖轻喝道“驾”那马车便缓缓的移动了。

虽然天气已经不太冷了,但马车里面依旧摆着几个手炉方便林清清取暖,阿春还特地给她披上了首饰的貂绒披风,可谓是细心呵护了。

马车走了一阵后,隐约的能听到前方传出热闹的叫喊声,人声鼎沸的样子。

阿春好奇的掀开帘子探头看了看,发现马车已经到了商业区,周边两侧都是铺子,一眼望进去几乎看不到头,铺子外面则还有些摆摊的,什么糖人冰糖葫芦之类的小吃就不用说了,还有很多她不曾见到的。

瞧见她脸上的兴奋之色,林清清不禁莞尔,“外头如何?人多不多?”

“回皇妃,人可多了,到处都是小商小贩的,很是热闹呢!”

两人正说的时候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白霜在外面恭敬道“皇妃,首饰店到了。”

阿春先一步下去了,拿起马车外放着的小板凳放好后道“皇妃,可以下来了。”

林清清抚了抚自己头上的发钗,掀开了帘子,瞬间一股子寒气激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在阿春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这首饰店的名字。

“宝韵阁?这名字倒是起的不错。”

林清清微微颔首,珠光宝气的,一听就知道是开首饰店的。

白霜先一步进去了,很快就带着一名大腹便便的锦袍男子出来了,男子一见林清清就是满脸的谄媚,卑躬屈节的连连行礼“草民参见七皇妃!皇妃里面请,早已备好的雅间,您能来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本皇妃听说今日你这宝韵阁颇受名门大家的女眷的喜爱,便想着过来瞧一瞧。”林清清一看这掌柜的便没什么好感,一看便知道是个利益驱使之人。

他这首饰店刚开没多久,如果要做上层女眷的生意定是要投贴送礼的,不然人家哪里会知道有这么家店,刘皇府距离这里也不过几条街的路程,林清清也不知他是忘记了还是故意没送。

掌柜的脸上笑容不减“皇妃折煞小人了,不过就是投巧了些,以后您要是想看首饰只管吩咐小的一声便可,不用再跑一趟了。”

一旁的阿春看不下去了,啐道“我们刘皇府距离这里也不远,你这首饰店是新开的吧?怎么不见你给我们投帖子啊,现在躲不过了说这些风凉话,我呸!”

“阿春!”林清清轻飘飘的喝了她一句,目光随即飘到掌柜身上“小丫头不懂事,让掌柜见笑了,还请带路吧。”

随着阿春那段真的不能再真的实话脱口而出后,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惨白,他也不是没想过给刘皇府头帖子,这家首饰店铺本身就是做的高端路线,一些王侯将相的后院深闺他几乎都跑遍了,加上他的东西做的实在是精致生意才一下子这般的好。

可听自家夫人说七皇妃不过是个平民出身,一过门就说身子不好闭门养病,还不知道能撑多久,何必浪费那些顶好的首饰?

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被鬼迷了心窍了,便真的没有给刘皇府投帖子……如今正主找上门来了,可叫他苦不堪言。

现在七皇子打败北夷功勋加身,哪里是他这个小人物能得罪的?

要是皇妃心眼小些在殿下面前这么一提,他这个店就别想再开下去了!

想到这里掌柜满心懊恼,如今也只能多说些好话多送些礼了……真是想想都肉疼!

掌柜现在的心情可真是异常的复杂,但还是赔着笑引着三人朝着最里面的雅间走去“您这边请。”

林清清在雅间坐了下来,掌柜去外头拿了好几个盒子过来摆在了她的面前,一一打开,几副手镯外加一些步摇和发钗。

“您瞧瞧,这都是本店最近来的新货,保证是其他女眷没见过的,样式新颖,正适合您呐!”

林清清笑了笑却并没有答话,抬起手腕拿起一根银质的发钗,造型如同一朵盛开的花,花蕊的部分镶嵌着几颗剔透的玉珠,短短的流苏落下看着很是清爽。

见她对这个感兴趣掌柜的连忙介绍道“您看中的这款是纯银制的,您看着散开的花边都是手工打磨的,上面的纹路也是清晰可见,是当下最为流行的一款花钗,要不小的给您拿个镜子,您试戴一下?”

“不用了,本皇妃再看看别的。”林清清看着他那副极力推销的样子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什么最新款的,比起府上那些御赐的首饰不知道差了多少,光是这玉珠的亮度就看着让人不喜。

婉拒后林清清又拿起了其他的首饰逐一翻看,也跟之前那发钗的感觉差不多,不算差,但也算不上什么好货。

林清清不动声色的将手镯放回了锦盒里头,合上了盖子,淡淡道“掌柜的,出来做生意得讲究诚信,你说这些首饰都是最近的新款式,但本皇妃看来却也一般,到底是你没拿出真正的好东西,还是你这铺子只是浪得虚名?”

“砰!”白霜一听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即脸色一沉,手中的佩刀就砸在了桌子上把惊得掌柜一跳,急忙跪在了林清清脚下。

“皇妃饶命啊!小店也不过只是小本生意,这的确是本店最好的东西……”

“那可真是浪得虚名了。”林清清嗤笑,理了理衣衫后便起身离开了,阿春赶忙追了上去。

白霜冷笑了几声“旬掌柜,你可真是胆大妄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有时候做事情还是得花点脑子的!”

旬掌柜一骨碌的爬起来连忙解释道“叶…叶侍卫,我…我只是……”

“好了,等殿下回来我会将此事如实禀报,还祝您生意兴隆,咱们回见。”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荀掌柜张了张嘴巴却吐不出半句话来,懊悔的直锤胸口,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林清清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生气过,这般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追捧说东西好,莫不是都没见过好东西是吧?

阿春追上来后满心愧疚“皇妃,都是奴婢的错,不该让您来这里的……”

“哪里是你的错,这是有人见不得我好呢。”林清清叹了口气,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想开心,只要自己活得畅快就好了,但怎么就这么生气呢?!

“皇妃,接下来想去哪里逛逛?”白霜迟了一些才从首饰店里出来,询问着林清清接下来去哪里。

开头便是这般的事情,即便是想逛也没什么兴致了,几人从王府里面出来也吃午饭,林清清提议说先去吃饭吧,吃饱了些许就不生气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大黑狗

对这里熟悉的白霜立刻就推荐了一个好去处,百兴楼,据说里面的几道菜品曾经是皇上特别爱吃的,也算的上是京城的一大招牌饭馆了。

听取了白霜的意见几人便前往了百兴楼,受到了掌柜的热情招待,安排了楼上风景较好的房间,一打开窗就可以看到琳琅满目的街道,叫卖声还价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曲动人的旋律。

林清清这才感受到了一丝人气,不经意间想起了自己那时候摆摊求生活的日子,现在想想还颇为怀念呢。

“上菜咯,这是您点的招牌烧鱼烩,酱香牛肉,油焖春笋,排骨山药汤,客官您请慢用!小的就在外头有什么事情您招呼一声就成!”

小二是个有眼光的,虽然掌柜没说明是何身份,但是看他那卑微的态度就知道这绝对是大人物,上菜的时候一直是笑脸相迎。

林清清朝两人招手“这里也没什么外人,就坐下一起用膳吧。”

白霜一脸迟疑“这…不好吧?”

阿春也有些胆怯“是啊皇妃,奴婢只是下人,怎么能与您同桌用膳呢……”

“那你们这是不听本皇妃了的?”林清清哼道“今日我心情不好,赏个脸请你们吃饭都不成么?”

“这……”阿春和白霜相视了一眼,最后还是乖乖坐了下来。

“这才对嘛!”林清清笑眯眯的给阿春夹了一块牛肉“我点的可都是这里的招牌菜,多吃些。”

阿春连连道谢。

不得不说这里的菜的确是做的不错,三月初的春笋很嫩滑,甜口的很是下饭,酱牛肉与烧鱼烩也不错,这里的大厨也是有真本事的。

吃完饭后林清清才觉得上午受得气消了不少,正倚着窗边喝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凄惨的犬吠。

阿春也好奇的凑过来“奴婢怎么听到有狗叫呢?”

站起身来往远处眺望,就看到一个模样凶恶的大汉正骂骂咧咧的踹着脚下的大黑狗,黑狗被踹的奄奄一息,口中不断呜咽着,看着无比可怜。

周围则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的。

林清清蹙起细眉,朝阿春吩咐道“你且去看看是什么事情,为何要这般对待一条狗。”

“好,奴婢这就去。”阿春风风火火的去了,白霜却问道“皇妃喜欢狗?”

林清清垂下眼眸,嘴角扯出一抹嘲讽“不算喜欢,也不讨厌,有时候人还比不上这些每天只吃剩饭剩菜的畜生呢……”

白霜听后没有说话,眼神中闪过一抹沉思。

阿春脚步飞快,就在大汉落脚前终于是赶到了现场喝道“住手!你没看到这狗快不行了么!”

大汉抬头见是个貌美的丫头便猥琐的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想来多管闲事?这狗咬破了老子的裤子,我给它点教训不行么!怎么,你还想给条狗出头?”

“嘿丫头,你可别听他胡说,这条狗是无主的,最近刚生了小崽子,护犊子的很,这王二狗想去抓小狗它自然是急了,便扑了上去,不过这狗看着体型大,平日里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哪里打得过他呀!”

说话的是个老农,黝黑的脸颊带着深深的壑纹,一看就知道是个地道的庄稼人。

被揭穿后的王二狗怒不可遏“呸!好好卖你的菜说什么屁话呢!老子只是想看看它的狗崽子,怎么就不让看了?平日里也没少给它吃的,就是只白眼狼!”

老农翻了个白眼,似乎一点都不怕人高马大的王二狗,哼笑道“你可拉倒吧,你给的那是能吃的东西么?里面都掺了东西,它要是真吃了,那才叫玩完了。”

周围的小贩也附和道“是啊,你这家伙哪有这么好心,就是为了吃狗肉!”

这里的小贩似乎都是住在这附近的,对着黑狗的事情很是了解,你一言我一句的便将大概的情况都说清楚了。

要不是这王二狗自己作,这狗哪里会咬他。

阿春冷笑“原来如此,自作孽不可活!”

“嘿,你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的,怎么,你想要这条狗?那不如陪老子快活快活啊!”王二狗就是个无业游民,整天游手好闲的不做正事,一见到好看的姑娘就要上去调戏一番,为此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顿打了,却依旧不知悔改。

这忽然冒出来的姑娘身上衣衫的材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虽然是做丫鬟打扮,但主子应该是个有钱的。

买菜的老农摇了摇头,看来这次这王二狗估计又逃不了一顿打了。

在饭馆楼上的林清清看着那大汉嬉皮笑脸的朝着阿春凑过去,当即便喊了白霜去救场,一番单方面的殴打后王二狗顶着一脸的鼻青脸肿愤愤然的离开了。

远看倒是没什么,近看后发现这黑狗的体型还真是挺大的,不过身体却很是瘦弱,似乎知道是面前这两人救了自己,黑狗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们。

阿春善心大起哀求着白霜“叶护卫,要不我们救救它罢?看上去好可怜的。”

“这…这得问过皇妃的意思才行。”白霜第一眼就看出了这黑狗的不凡,这般庞大的体型,站起来几乎能到人的膝盖上面,如果养的壮实一些绝对是斗犬的一把好手。

她的目光落在了黑狗后腿凸起的一块上,似乎是骨折后没有很好的治疗而导致的骨头扭曲,看来是因为这个被大户人家给抛弃了。

“那便救上一救吧,这家伙看上去也挺可怜的,府内说不定还真能用得上。”听完白霜汇报后林清清点了点头。

在小贩的指引下白霜还找到了两只哼唧哼唧着没睁眼的小奶狗,通体全黑,很壮实,被它藏在温暖的草堆里头呼呼大睡。

林清清不知道的是,她这一时的心善,却在紧急关头救了自己一命。

黑狗被送到了兽医哪里,检查了一下说有些伤到内脏了,其他倒是没什么大概,就是饿的有些久,体力不支回去好好喂养恢复下就好了。

确定好了众人便坐上马车回府了,黑狗被安放在马车内,身边放着两只奶狗正拱着胖乎乎的身子找奶喝,阿春托着腮目不转睛的看着,

“哇,真的好可爱啊!您看那小尾巴一抖一抖的!”

林清清打趣她“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以后这黑狗就归你养了。”

“啊?给我么?可我不会养狗呀!”阿春被吓了一跳。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这黑狗乖的很,每天记得准时喂饭就行了,其他问题不大。”林清清之所以说它乖,是自从上了马车一来它都从未叫唤过一声,黑黝黝的大眼睛一会儿看阿春一会儿有看看林清清,似乎在打量着她们。

早朝结束后到家的赵匡堰被告知自家夫人出门逛街去了,刚开始一怔,随后就笑了起来,“出去逛逛街也好,夫人带了谁一同前去的?”

“带了阿春和叶侍卫一起,老奴还派了些高手隐在暗处保护着。”钱管家恭敬的回答,皇妃为人如何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不敢有任何怠慢。

“做的不错。”赵匡堰拍了拍他的肩膀,钱管家连道不敢不敢,“殿下也不要怪老奴多嘴,皇妃是什么性子王府中的人都知道,只是这外头传的……老奴怕皇妃出门会吃亏啊!”

“哼,本殿下已经就派人查清楚了,编排皇妃这等事情,可不是什么小事,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赵匡堰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自己的夫人疼还来不及呢,怎能容的他们这般搞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早饭很重要

“夫君?”林清清走进去看到赵匡堰正坐在桌前品茗。

“回来了?今日玩的可开心?”赵匡堰放下了书中的书,阿春见状乖乖的退了出去,将书房留给了两人。

林清清点头,上前帮他捏捏肩膀,小声问“还可以,我捡了一只黑犬回来,夫君不会生气吧?”

“不会,那狗既然与夫人有缘那便养着吧。”

“嗯,夫君最近那辣椒酱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李骁传信来说最近这几天便能到了,为夫已经拨了几个庄子过去到时候那番果便都晒在院子里。”

六皇府中你侬我侬,但此刻的靖王府中却是鸡飞狗跳的。

徐颖蓉一直有睡午觉的习惯,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面的丫鬟在议论着什么,好像是最近比较受欢迎的首饰铺子。

“我前几日去宝韵阁给王妃拿首饰的时候看到荀掌柜扶着一个妇人,态度好的不得了,据说是王尚书的大夫人。”

“哎这个我也知道,这荀掌柜能在京城开铺子开的这么顺利,可不是有王尚书帮衬的呀,他是王尚书夫人的表哥呢!”

“我还没说完呢,我看到那荀掌柜拿出了好几个锦盒,那里面的东西差点亮瞎我的眼,你可不知道,那几根簪子和步摇精致的不像话,款式什么的我也从来没见过,再看看我给王妃拿的首饰,差的不是一点两点,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事我都没好意思跟王妃说……”

“你的可是真的?我找看那荀掌柜那副模样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竟然敢把这样的次品给王妃,给自家表姐留这么好的东西!”

徐颖蓉瞬间清醒了,刚想喊丫鬟过来解释清楚,却又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绪,见她们不谈论了才装作刚清醒的样子喊人进来服侍。

用完晚膳,隐五就传来了消息,说靖王妃已经让人朝*府上投拜帖了,说明日邀请荀氏前去靖王府一叙。

这下可把*给乐坏了,这靖王是个无能的,但耐不住王妃的家室啊!

只要跟刘德兴交好一点关系,那太子交给他的事情就好办了,所以*几乎高兴的一晚上都没睡,顶着两个黑眼圈上朝去了,走前还一个劲的吩咐荀氏,定要穿着得体一些,礼物也一定要送的重一些。

荀氏性子温和,从来不与那些姨娘争强好胜的,这次收到靖王妃的帖子很是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准备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带着前几日表哥送的首饰,兴高采烈的坐上马车朝着靖王府去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林清清是一概不知的,在下午的时候才听阿春说靖王妃派人把宝韵阁给砸了!

“什么?宝韵给被谁砸了?”林清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回皇妃,是被靖王妃砸了!”阿春笑道“都说这荀掌柜不会做人,靖王妃是什么身份,竟然拿一些低档次的给人家,而且还被知道了,您不知道,那荀氏带着满头的金钗去赴宴了,当着靖王妃的面说是他表哥送他的,只此一个呢!”

“还有这样傻气的人?”林清清‘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也难怪靖王妃会生气,换成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要气得跳脚了。”

这荀掌柜也正是够倒霉的,如今靖王府传出这样的事情,还有哪家女眷去他哪里买东西啊,直接就是凉了。

不过……林清清还是有些疑惑,她怎么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呢?

自己昨天刚去了那首饰铺,第二天就被人砸了,虽然是靖王妃撒的气,可这一切也赶得太凑巧了些吧?

在吃晚宴的时候她便提起了这个事情,赵匡堰供认不讳,“这件事的确有为夫的手笔,不过就是推波助澜了一番。”

林清清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你呀,这件事情我又没有生气,别人怎么说就让他说去好了,名声什么的又不能的当饭吃。”

赵匡堰牵起了她的手认真道“夫人说的没错,不过做我赵匡堰的妻子,我绝不会容忍她受半点委屈,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嗯。”林清清的脸颊顿时烧了起来,声若蚊蝇“我知道,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好,夫人多吃些,这老鸭煲里面放了些补气的药材,你最近一到晚上手脚就容易发凉,下次还得请大夫来瞧一瞧才是。”

她借过热乎乎的汤碗喝了一口,味道鲜美很是不错,听到他这般说当即便笑了起来,“我没事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夫君嘛,抱着你睡就跟贴着大暖炉一样!”

赵匡堰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那成,为夫就给夫人做一辈子的暖炉罢,是不是觉得赚到了?”

“就会油嘴滑舌!来尝尝这个糖酥排骨。”

房间里面的两人举案投眉好不热闹,外面候着的阿春却是无聊的紧,此刻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身边站的笔直的青年,就跟在执行什么任务似的。

这人自己以前怎么没见过?是殿下刚招的小厮?

她上前搭话“喂,你是新来的吗?叫什么名字?”

“……”那人转头看来她一眼,一声不吭,顿时就把阿春给气坏了,“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啊,我在问你话哎!你好歹理我下嘛!”

青年依旧是不理睬她,阿春不禁心里嘀咕:难不成是个哑巴?

可殿下怎么会放个哑巴在身边呢?

正想着屋子里头传来了林清清的声音“阿春。”

她当即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提着裙子便跑去了“哎,来了!”

默不作声的青年转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天早上林清清难的没有睡懒觉,之前无意间听说因为上朝的时间较为紧张,所以一般匡堰都是不吃早膳,直接喝一杯浓茶便去了。

林清清一想这可不行啊,早饭是每日的根本,到了下朝回来吃那就没什么营养了,这样下去对胃伤害太大了!

所以这日便早早的起来了,赵匡堰穿衣服的动作一顿,很是惊讶“夫人怎么起来了?时辰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

林清清穿好衣服询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才刚丑时呢。”赵匡堰帮她把衣裳扣上,又理了理她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夫人今日起这般早是怎么了?”

“我听府里的小厮说,夫君自从开始上朝便不曾用过早膳?”

赵匡堰一愣“的确有这么回事,可朝中的大臣们都是这般的,是有何不妥么?”

“这问题可大了,来我们边走边说。”

林清清带着他来到了厨房,这个时候厨娘厨子什么的都还没有起来,有些黑灯瞎火的,寻来蜡烛点燃后厨房间才亮了起来,灶台旁边放着面粉鸡蛋,罐头里还有些甜面酱,林清清想着便做个鸡蛋饼吧。

“这不吃早膳危害可大了,伤胃你知道么。”林清清熟练的在面粉里面加入水和成稀泥状,起锅倒油,熟练的将面糊倒进去铺匀,在快凝固的时候打入一个鸡蛋也是均匀的铺开与面饼融合在一起,放上些香菜和芝麻最后淋上甜面酱便做好了。

林清清将卷好的鸡蛋饼递到他跟前“尝尝味道如何?”

第一百三十二章:赠蛋饼

赵匡堰眉眼间都是笑意,“夫人做的肯定好吃”接过鸡蛋饼放入口中,一股浓郁的鸡蛋味道带着甜丝丝的口感嫩滑可口,配上芝麻和香菜的清香,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饼已经没有了。

在他试吃的时候林清清也没有停下,做了差不多有四五个用油纸包好吩咐道“虽然说在宫内不能吃,但可以在城外候着的时候吃,千万别饿着了。”

“好,为夫会记得吃的。”

这时候屋外的钱管家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赵匡堰与林清清从厨房出来,不禁一愣,这怎么好端端的不在厢房跑厨房去了?

在看到匡堰怀里手里拿着的油纸包后他才恍然,原来是殿下肚子饿了。

他一边恭敬的将其迎上马车,一边暗暗寻思着以后得让厨房早些起床了,不然总让皇妃下厨殿下肯定要心疼了。

“殿下。”隐五站在马车边替他掀开幕帘。

这个时候的京城已经开始繁华了,不是那些小摊小贩,而是上朝的官员们,在寅时末的时候城门便会打开,再次之前所有的官员都是需要在城门口等候着的。

一年之中最冷的不是不是冬天,而是初春的时候,有句俗话说的好春天冻死老黄牛。

赵匡堰悠闲的坐在马车里面吃着鸡蛋饼,以前总觉得精神不振,现在吃了夫人做的早膳,感觉一下子就清醒了。

“咦?这什么味道?”刘德兴靠在马车壁上打瞌睡,忽然就问到从前面那辆马车里面传出一股奇香,引得他原本精神一震。

坐在前面赶车的小厮回答道“回大人,前面是七皇子的马车,闻着味道应该是什么蛋饼之类的。”

“这七皇子倒是挺会享受的,趁着这么点的时间也要吃个早膳,可真是讲究。”

刘德兴轻哼了一声,那源源不断的香味从马车飘动的窗帘子里面飘出来,引得他肚子一阵乱叫,发展到后面竟然是隐隐的疼了起来。

“嘶……”刘德兴捂着肚子,脸色很是苍白“停…停车!老夫肚子有点不舒服……”

“吁!!”小厮连忙停住了马车,这番动静引起了赵匡堰的注意,他掀开窗帘看到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马车停了下来,看那样式似乎是会吏部尚书李德兴的马车。

他合上手中刚吃了一半的鸡蛋饼吩咐道“隐五,去看看怎么了?”

这刘德兴向来都是谁的情都不承的,虽然他未曾想过从他这里入手,但给予些帮助留个好印象什么也是有必要的。

“殿下,刘大人说肚子不舒服。”

“来之前可有吃过什么?”

“小厮说来之前什么都没吃,刚才还好好的在讨论殿下您手中蛋饼味……”说道这里隐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他也闻到了,但说出来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太羞耻了。

赵匡堰沉思了一番,他忽然将想起了林清清所说的,长期不吃早饭的花就容易有什么胃病,难不成刘德兴就是因为这肠胃的缘故?

想着他便拿起手里的油纸包递给隐五“拿去给刘大人吧,告诉他以后要记得吃早膳不然以后对肠胃不好。”

“是!”

小厮愣愣的望着隐五递来的油纸包,有些懵“这是?”

“殿下说刘大人可能是因为长期不用早膳才导致的肠胃不适,这里正好有些鸡蛋饼松软可口,大人可拿去吃了会好受一些。”

“那就多谢六殿下了。”马车里面传出李德兴虚弱的声音,小厮这才将油纸包接了过去,入手还是温热的,连忙拿进去给他。

刘德兴接过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两个金灿灿的蛋饼,撒着黑芝麻看上去卖相倒是不错。

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眼睛瞬间瞪大了,这味道…丝丝的甜酱味,带着鸡蛋和葱花的香气,着实好吃!

简单几口一个蛋饼便被他吃光了,随后又迫不及待的拿起第二个蛋饼一阵狼吞虎咽的。

吃完后他蓦然感觉自己拿隐隐作痛的部分消下去了很多,又休息了一会儿后便无大碍了。

刘德兴回味了下这蛋饼的味道,着实比自己家中吃到过的好上不少,他从里面吃到了甜面酱的味道,还从未有人将这酱与蛋饼放在一起,竟能擦出这样的火花!

吃完蛋饼的刘德兴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连忙命令小厮赶车前往皇城,终是在最后一刻的时候赶到了。

不然可就破了他十几年来风雨无阻从不缺席的条例了。

做完早膳后林清清间时间还早便又回房间睡了一会,一觉醒来已经快接近巳时了,不过想着也没什么事情便不慌不忙的又躺了一会才起来。

“皇妃要去看看小黑么?”梳妆的时候阿春满嘴都是小黑这样小黑那样的,兴奋的很。

“怕是你已经一大早起来去看过了吧?”林清清睨了她一眼“恢复的如何了?它肯不肯喝药?”

“您就放心吧,小黑乖的很,知道那药是对它身体好跟喝水似的很快就喝掉了!厨房里的人都说它成精了听得懂人话呢!”

“那就好。”说着林清清便打了个哈欠,阿春看到后询问“是昨晚没睡好么?”

“这倒没有,就是感觉最近有些睡不饱,可能是春困秋乏吧”林清清摇头,又道

“稍后你跟厨房那边吩咐一下,以后每日丑时都要留一个厨子值班,方便照顾殿下用膳,等做完早膳便可以继续回去休息,再跟钱管家说下把厨子的月钱加上两成。”

阿春抿嘴偷笑“是,奴婢稍后便去,您可以真是心疼殿下呢!”

“他是我夫君,我如何不心疼他?说来也奇怪,都这个时辰了他为何还没回来?”

“来来来,殿下请!”

“刘大人客气了,叫我匡堰便好。”当着这位大人的面他可不敢有什么托大的地方,只得谦虚一点。

“那老夫便不客气了,匡堰啊,多亏了你早上给的蛋饼,不然我可能真的坚持不下去了。”那疼痛的滋味他现在想起都有些难受的紧。

赵匡堰微微一笑“那蛋饼是我夫人做的,她曾与我说不用早膳对肠胃不好,我走的急,她便做了些蛋饼让我路上带着吃。”

“皇妃可真是一双巧手!”刘德兴捋了捋胡子,“老夫还曾未吃过这般好吃的蛋饼,今日也算是一饱口福了!”

“大人严重了。”

退朝后刘德兴便主动上前邀请他去刘府喝茶,这可把周围的官员给惊住了,说都知道刘德兴性格古怪,十几年来几乎都是独来独往的,今日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轮着他来搭讪别人了。

这别人也是大有来头的,打败北夷身有功勋的七皇子,谦逊有礼,与朝中许多官员相处的均不错,不近不远有进有退的,其中的度把握的很好。

不过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太子萧子忻对他很是敌视,在这朝中为官的哪个不是人精?来往可以,但只能是淡水之交,他们可还没想站队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结识

看着两人分别上了马车,众官员的目光才收了回来,城外的小厮们都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大批的官员出来便开始寻找自家老爷大人。

*此刻的脸色很不好看,今日在朝廷上刘德兴竟然毫不客气的弹劾自己!

说他占据礼部尚书职位,非但毫无作为,还经常受贿,惹出了近日在女眷后宫中的首饰事件,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根本没办法反驳。

而那些与自己交好的官员竟是一个都没站出来,他知道是因为荀老狗的事情引得众人不快了。

在他心急如焚之余,还是太子站了出来,恳求皇上说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半年之内如若依旧没有任何绩效的话再退位也不迟。

做出绩效,这又谈何容易!

王子文都快愁死了,去年的殿试才刚结束不久,自己只有半年的时间,下一次的科举得等到大后年了,科举这块就无缘了,其他的自己得好好的想一想才是…

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赵匡堰随着刘德兴抵达了刘府。

刘德兴抚了抚发白的胡须笑道“请进,小小寒舍,还请见谅。”

他口中的寒舍还真是一点都不夸张,刘德兴好歹是吏部尚书,竟然是住这般简陋的屋子,甚至一般的富贵人家都要比这个好上一些。

赵匡堰明显也是愣住了,连忙拱手道“刘大人客气了,匡堰失忆那段时间,住的都是茅草屋,还比不上您这个,怎会见怪?”

“哈哈哈,不嫌弃那便进来喝杯茶吧。”刘德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在他的带领下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入座后一身着华服的妇人端茶走了出来,见到赵匡堰有些讶异“老爷,这位是?”

“夫人,这位是七皇子殿下,今日之事还多亏了他帮忙……”借着把路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述说了一番,妇人听后连忙朝着赵匡堰行礼。

“老爷平时糊涂惯了,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赵匡堰连忙还礼“举手之劳,刘夫人不必客气。”

这刘夫人他是知道一些的,之前是一名大家闺秀,吟诗作赋样样精通也算的上是才女了,从小与刘德兴定了娃娃亲,后来家道中落,为了不连累刘德兴便主动上门退亲,但却遭到了刘德兴的拒绝,说喜欢的是她的人,并非她的家世。

之后便是刘德兴高中状元,风风光光的将她娶进了门,后得一儿一女。

女儿便是靖王妃刘颖蓉,儿子唤刘轩逸,却没什么读书的天赋,如今在京城开了几件铺子做掌柜。

刘德兴是个看得开的,对子女的要求并不过分,只要过的开心就好。

他为官清正廉洁,对子女又是个看得开的,别人可能觉得这样的人活得太累,但赵匡堰却很喜欢跟这样赤诚之心的人打交道,哪个当官的在刚开始的时候不都是跃跃欲试,想做出一番成绩出来,但越到最后却越发的了解官场的凶险后。

当年的那些雄心壮志都消失殆尽了,剩下的只是满满的贪欲与苦闷。

这样的大明又如何能变得繁荣富强?

喝着茶杯中苦涩的茶叶,赵匡堰却没有丝毫的埋怨,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刘德兴却从不埋怨,可以说他的大半辈子都致力于改善朝廷中的不良风气而努力着。

这样的人值得敬重。

刘夫人虽已经年过四十,却依旧风韵犹存,抿嘴轻笑间仪态万方。

“既然今日殿下来了,那便留下来用饭吧,老爷都四五年没带过友人回来了,便由妾身亲自下厨,殿下可不要嫌弃才好。”

“夫人肯下厨那便再好不过了,老夫都许久没吃过你做的菜了。”刘德兴放下手中的茶盏呵呵一笑,又道“可容许老夫点菜否?”

刘夫人瞪了他一眼“还想点菜?做什么吃什么,没得挑。”

赵匡堰握拳抵唇轻笑,这番相处的样子倒是与他和夫人,不过刘德兴和刘夫人同舟共济三十多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一言一句中的默契倒让人颇为羡慕。

他朗声道“那便麻烦刘夫人了。”

刘夫人施施一行礼便退下了,客厅里面便又剩下了两人。

刘德兴问道“你是如何得罪了太子一党?”

赵匡堰一噎,他没想到刘德兴一上来便问如此的问题,当真是一针见血。

“是因匡堰大胜回朝父皇好几次都单独宣我觐见,太子心中有了危急感。”他知道刘德兴想帮他,所以不敢有任何隐瞒。

“荒唐!”刘德兴捋着胡子轻叱,“太子是陛下早已定下的,他难不成以为会临时修改诏书么?”

“刘老莫要生气,父皇单独宣我觐见是为了册封的之事,但这件事情现在还没有定论所以不便告诉太子,所以才引起这番的误会。”

说道这里他语气里满是无奈,他讲的可句句属实,明明就是太子疑神疑鬼的,觉得谁都要跟他争太子之位似的,咋咋呼呼的把兄弟们都得罪透了。

“原来如此,老夫也看出来了,你虽然说有才能却对那位置没什么兴趣,这般倒也好,这争夺皇位的事情还是不要参与为好。”

不得不说这刘德兴胆子是真的大,竟然在大白天就在家里说起这争夺皇位的事情,要是被什么有心人听到了,那传到父皇耳朵里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赵匡堰的心便跳得厉害,一时间竟不知道与刘德兴交好是好是坏。

不过他很快便把话头给捋了过去,开始谈论一下朝中的趣事,还询问匡堰关于北夷的事情相谈的倒也和睦。

很快便到了饭点,赵匡堰吃到了刘夫人的手艺,虽说比夫人的差了一些,但也算是有滋有味了,吃完饭后便坐上马便回去了。

刘德兴站在门口,刘夫人则站在一旁询问道“老爷为何会与六殿下有所来往?陛下知道了不会有所警觉么?”

他笑着摇头“不会,夫人可知道是陛下特意让老夫来的?”

“陛下?”刘夫人有些吃惊“已经是这般看中六殿下了么?”

“六殿下有勇有谋,既无称帝之心,又如何不能用呢?再说了,老夫听说他新娶的夫人是之前失忆遇到是乡下女子,如今他恢复记忆却依旧能将其迎娶进门足以证明他品行如何,这样的人,老夫颇为满意。”

“还有啊夫人,听说七皇妃的厨艺也很是不错,今日吃了那蛋饼真是让老夫甚是满意,不如改日夫人也去拜访一番?”

刘夫人笑道“难的遇上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子,定要去瞧上一瞧才是,等过几日妾身便去头帖子。”

赵匡堰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快接近未时了,原本是想寻林清清说下今日的事情,却被阿春告知说她正在睡午觉。

想必是今日起太早的缘故,赵匡堰一时间有些愧疚,便没有去打扰独自一人去厨房看书去了。

林清清这一觉睡得很是舒畅,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傍晚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投贴

去厨房看了看小黑,发现它精神好了很多,还特别人性化的把狗崽子叼给她看,胖乎乎的小奶狗睁眼了,但四肢还站不利索,只能颤颤巍巍在地上爬行,看的周围的婢女们心都化了。

果然小奶狗什么的最可爱了,没有之一!

用完膳的时候赵匡堰讲起了今日把蛋饼让给刘德兴吃的事情,中午没回来用膳也是被他留下来了。

林清清想到那画面便觉得好笑“既然刘大人这般喜欢吃蛋饼,那我便把方子给他吧,不过就是简单的小食,交个人情也算不错。”

自从知道赵匡堰在朝中的处境后林清清便一直再尽力帮他,刘德兴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能让些小东西相互认识一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行,那为夫便再次谢过夫人了。”

林清清娇嗔道“你我之间还道什么谢?可见外了啊!”

“好好好,不过今日之事要不是夫人的蛋饼,说不定还不一定能让为夫攀上刘大人呢,那今晚便好好的犒劳下夫人如何?”

林清清瞪他“你这家伙又是这般的不正经!”

夜深了,外头偶尔有打更人经过,一片万籁俱寂。

王府中的灯一般都会留上几盏,防止主子半夜又什么事情,在一个偏僻的假山后面,冻得瑟瑟发抖的想华不住朝外头张望着,嘴里还嘀咕着“怎么还不来”之类的话。

又等了一会儿后,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偷偷摸摸的从屋子里面出来了,探头看了看四周才快步的朝着指定的位置跑去。

“阿锦!”小厮一路小跑到了假山附近小声唤道。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想华连忙探出头来朝他招手“你这呆子快过来,小心别人发现了!”

两人终于在假山后面相聚了。

想华伸手道“我要的东西呢?”

小厮‘哦’了一声从衣襟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纸包小声道“阿锦,你要这砒霜干什么呀?”

想华接过纸包放进了自己的荷包里面,冷声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屋子了有老鼠,自然是买些药回去毒老鼠的。”

小厮一愣“可毒老鼠不是得用老鼠药么,你买砒霜不是浪费了嘛?”

“你管不着!”说完想华看了看四周,脚步匆匆的离开了,留下小厮一人露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疑惑模样。

这几天林清清的精神都不太好,很是嗜睡,阿春只当她晚上‘夜夜操劳’的没休息好,便让厨房蹲了些补气的银耳红枣汤,每天一碗,连喝了数日终于有了起色。

在小黑伤势好的差不多后林清清便命人给它洗了个澡,洗掉了一层的黑灰,露出了这段时间养的油光锃亮的皮毛。

就连钱管家都说这黑狗来王府后胖了一圈了,倒是显得更加神勇了。

索性也没什么事情,为了让自己身体健康一些便把遛狗加入到了自己的运动中。

她让府里的绣娘做了一个现代的狗项圈,套在小黑脖子上,每天用完膳便牵着它在王府中转圈,一段时间下来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皇妃养了一只有些坡脚的黑狗,很是通人性。

这天她正在遛狗的时候,阿春飞快的跑来了,兴奋道“皇妃,有人朝王府投帖子了!”

林清清拍了拍小黑的脑袋,后者便乖乖的坐了下来。

“你这般兴奋做什么?帖子拿来我看看,是不是夫君的友人也说不定呢。”

阿春连忙将帖子递来上去,嘿嘿笑道“这不是给殿下的,是专门给您的,投拜帖的是刘大人的夫人!”

“刘大人?该不会是之前夫君口中说的吏部尚书吧?”

林清清打开帖子一看,还真是。

都说这刘大人油米不进,格外清廉,极少与人来往,怎么这刘夫人就投贴到王府来了?

不过与刘夫人相交倒也不是坏事,一来一去相熟了那夫君那里边好办了不是?

她看了看日子,就是明天,自己的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招待这位刘夫人才是。

林清清沉吟了一番问道“阿春你可知道这刘夫人有什么爱好?”

“皇妃是在想怎么招待刘夫人么?其实奴婢也打听到了一些,这位刘夫人啊其实跟您挺像的,都喜欢做菜呢!”

“还有这样的事?”林清清眼前一亮,这也算是志同道合了吧?

“前段时间殿下初次前去拜访的时候就是刘夫人下得厨呢,您不如从这方面入手?”

林清清点头“那既然如此,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当天下午林清清便下厨做了一道炸春卷,包了好几种馅料,有白菜猪肉的,芥菜猪肉的,为了考虑到刘夫人的口味还特意做了个甜口的春卷,炸至金黄酥脆,摆盘装进食盒中,再带上自己写的回帖一起送往了刘府。

刘夫人打开回帖看了看,这王妃的字虽然算不得好看,但胜在工工整整的。

再打开食盒,一股香气扑鼻而来,里面放着一个青花瓷的盘子,上面堆着七八个金灿灿的和手指差不多长度的长条食物。

看回帖上些的,这似乎叫‘春卷’?

“哎夫人,这是谁送来的吃食?闻的好香啊!”路过的刘德兴循着香味走了进来,看到盘子里的东西,伸手拿了一个发现还是热腾腾的。

放进嘴里咬上一口,表皮酥脆,内馅却是鲜嫩多汁,吃的他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是谁送来的?”

刘夫人也拿起一个尝了尝也是眼前一亮“的确好吃,想不到这七皇妃还有这样的手艺。”

“七皇妃做的?”看到桌上的回帖他才恍然大悟“她倒是有心了,人家回帖一般都是送些礼品,她倒是直率,送了一份吃食。”

刘夫人将最后一口春卷送进嘴里笑道“妾身都是觉得这样挺好的,送来的东西再好也比不上自己亲手做的有心意。”

“嗯嗯,夫人说的不错。”说这刘德兴又捻起了一枚春卷,入口却变成了甜甜的芝麻香,虽然不如咸口的好吃,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爹,娘!”

屋外传来刘轩逸的声音,夫妇两人连忙迎了出去,这几日刘轩逸的铺子生意出了点问题,所以他一直再外奔走也没多少时间归家。

刘夫人连忙将儿子迎了进来,语气间满是关切“逸儿,最近铺子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处理好了就该早些回来,看把小芸盼的。”

小芸是刘轩逸的妻子,富商之女,刘轩逸没有功名在身,只是个小小的掌柜刘夫人也不好帮他挑选身份太高的,索性就让他自己挑,最后就选中了陈曦芸。

两人在一起倒也和和美美的,在去年年中的时候成了亲,夫妻两个都是经商的,虽然女人家不能抛头露面的,但也经常会给他出出主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宴请

“夫君?你回来啦!”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陈曦芸在丫鬟的通知下连忙赶来了前厅,看到了几天未曾归家的丈夫。

“芸儿,这几日辛苦你了。”刘轩逸不在的时候铺子的事情基本都归陈曦芸管理,这番道谢倒也在情理之中。

陈曦芸摇头“不辛苦的,妾身只是在家中看看铺子,夫君却要在外奔波劳累,是夫君辛苦了才是。”

刘夫人抿嘴笑道“好了,看你们这小两口恩爱的,逸儿刚回来先回去休息一番吧,有什么事情等休息好了再做打算。”

“那孩儿告退。”

刘轩逸起身要走的时候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的食盒,不由得好奇道“这是谁送来的?”

刘夫人道“这是七皇妃送来的,你不说娘都要忘记了,来尝尝,你爹都说好吃呢。”

刘轩逸和陈曦芸都拿了一块,吃了一口的神情与之前刘德兴的模样差不多,“好吃啊娘,这七皇妃府上的厨子手艺倒是不错的。”

刘夫人连忙更正“这可不是厨子做的,是七皇妃亲手做的,娘明日要去府上拜访,她特地送来的回礼。”

“七皇妃亲手做的?”刘轩逸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这手艺不开饭馆还真是可惜了。”

“傻孩子,人家都是皇妃了哪里还用得着开馆子啊?”

陈曦芸也偷笑“是啊,夫君就是傻里傻气的。”

就在林清清坐在房间里绞尽脑汁的想着明日要做什么菜的时候,出去洽谈事宜的赵匡堰回来了,一进屋便带进来一股子浓郁的辣椒味。

“夫人?为夫看你愁眉苦脸的再想些什么呢?”

林清清将他轻轻的推开嗔道“你可别靠过来,满身的辣椒味,这么高兴可是卫将军带着番果回来了?”

赵匡堰笑眯眯的‘吧唧’一声在她脸上留下一吻“夫人真是一猜就中,再猜猜他带回来多少番果?”

林清清白了他一眼“这我怎么知道,不过看夫君这高兴地样子,应该怎么着也有几百斤吧?”

番果需要晒干后才能熬制辣椒酱,所以重量会大幅度的缩水,在李骁走之前林清清特地把这事情跟他说了。

“夫人一猜就中,这次李骁带了四百斤的番果,而且都是晒干的,在船上的时候有些潮湿,回来后便全数放在宅子里先过几个日照再进行炒制。”

“为夫的事情说完了,夫人该说说什么事情让你这般愁眉苦脸的了吧?”

林清清托着腮“今日刘夫人给我头帖子了,说明日要过来拜访,我想着该准备什么菜色才算不失了礼数呢?”

这是第一次有人来王府拜访,可不能丢了匡堰的脸面,所以排场什么的得做好才是。

“夫人看着准备便是了,刘夫人也是善于厨艺的,对了,最近十三老吵着说要过来,夫人不介意的话明日可否带上她一起?”

林清清一脸惊喜“霜华公主?那可真是太好了,其实我一个人定要紧张的,喊上她陪我再好不过了。”

就这样,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赵霜华便兴冲冲的来了,“皇嫂,我来啦!今天又要做什么好吃的啦?”

可在看到林清清手中牵着的大黑狗时,整个人都懵逼了。

她后退了几步,有些忐忑的打量着它“皇…皇嫂,你什么时候养狗了?这狗的体型怎么这般大?不会咬人吧?”

林清清笑了起来,这丫头被吓得语无伦次了,连忙将手中的牵绳给了阿春,上前给赵霜华行礼。

“霜华公主,它叫小黑,是我前段时间捡回来的流浪狗,性子很温顺,从来不叫不会咬人的,你可以放心。”

听到不会咬人的话赵霜华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道“皇嫂,什么叫流浪狗啊?”

“就是被人抛弃四处流浪的狗狗,皇嫂见它可怜便带回来了,霜华不用怕,小黑性子很是温顺,来府里也快小半个月了,大家都夸它性格好呢,不信你可以来摸摸它。”

赵霜华也是个胆子大的,一脸期待的询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说这阿春便把小黑牵了过来,似乎知道这孩子怕它,小黑很温顺的趴在了地上,任由赵霜华摸它的脑袋。

“哇,它真的不会咬人!它的毛毛好顺滑呀!皇嫂,我能牵着它么?”看着她装可怜的小模样林清清当然不忍心拒绝,吩咐道“绳子可以给你,我会让阿春陪在你身边,小心些。”

赵霜华兴奋的直点头“好的,谢谢皇嫂!”

就在赵霜华和小黑打成一片的时候,刘夫人到了。

刘夫人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的梨花双绣缎裳,配上头上是摇曳的青花步摇,举步轻摇,温婉贤淑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如果不是知道刘夫人的真是年纪,林清清还真是有些不敢相信。

“臣妇参见皇妃。”刘夫人来到林清清跟前,行了大礼。

“刘夫人请起,这边请。”毕竟是在王府门口林清清还是得装装样子的,待府门关上后她才松了口气,笑道“妾身听夫君提过好几次了,近日还多谢刘大人的指导。”

是的,现在的赵匡堰又多了一项新的任务,那就是每日下朝后前往刘府与刘德兴商讨当今的各方局势,刘德兴为官三十多年,经历了太多变革与更新,听他一席话,可以说胜读十年书。

刘夫人道“皇妃客气了,夫君与殿下投缘,男人总是这样,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这府中也没外人,不如刘夫人便叫我一声林清清吧,借用您之前的话语,我跟夫人也是投缘的很。”

林清清很喜欢这般的女子,温文淑雅,带着书卷气质,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那臣妇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管是不是陛下的旨意,刘夫人在第一眼看到皇妃的时候便有些喜欢,可能真的是一见如故吧。

又随意说了些趣事,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突飞猛进起来。

“皇嫂!皇嫂!快响午啦,今个是不是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了?”

远处赵霜华带着小黑一路狂奔而来,一头扑进了林清清怀里蹭了蹭,俨然一副熟稔的样子。

一旁的小黑则累的直吐舌头,小孩子的精力可真是太旺盛了。

刘夫人惊讶望着不远处的大黑狗,似乎知道府中来了客人,在赵霜华松开绳子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停在了原地,可真是有灵性。

“你个小馋猫,这位是刘大人的夫人,今日特地来府上拜访的。”

赵霜华站之后行了一礼嗓音清亮“刘夫人好,我是十四公主,今日也是来皇嫂府上拜访的。”

刘夫人连忙行礼“臣妇拜见十四公主。”

“嘻嘻,刘夫人不必客气,今日可是托了您的福我才能吃到皇嫂做的菜呢!”

“刘夫人,我已经备下了午膳,便一起过去吧,不然可要把霜华这个小馋猫的口水给馋出来了。”

看着两人这般亲昵,刘夫人笑道“曾听殿下说林清清的手艺很不错,今日可要好好的尝一尝。”

“这边请。”

林清清带着刘夫人和赵霜华来到了客厅,桌子上已经摆了几道模样精致的菜品,反正也就三人入席,便不讲究什么规矩了,有说有笑的吃了起来。

“刘夫人尝尝这个,这调料是我自己调制的。”刘夫人闻言夹起一块口水鸡,蘸了些酱料放入口中,微微的麻味伴随着一股清甜的酱香,咀嚼了几下还带着芝麻的香气,当真是可口!

第一百三十六章:回府偶遇

刘夫人略感惭愧,自己这般稀疏平常的厨艺在她面前可真是有些不够看了,桌子上的几道菜品不管是从造型还是口味都是以前从未尝到过的,为了防止腻味,还放了一盘切好的水果,当真是贴心。

林清清见她举着筷子不动不由的问道“这菜可还合胃口?”

刘夫人猛的缓过神来,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是我走神了,菜品很好,是我以前从吃到过的,想来还有些惭愧呢。”

也许是有意亲近,刘夫人抛弃了称呼开始以‘我’自居。

林清清有些不解“何来惭愧?”

“原本想着自己的厨艺能与林清清的一较高下,此刻看来却是我太过傲气,忘了人外有人的道理了。”刘夫人语气间唏嘘不已。

“姐姐莫要这样说,我的厨艺还有待进步,既然姐姐也对厨艺感兴趣,不如以后常来,也好互相讨教一番。”

“好呀好呀!”这可乐坏了一旁的赵霜华,“那以后你们交流切磋的话可一定要带上我才是,我来当评委!”

“好好好,到时候皇嫂就提前通知霜华!”林清清笑着应下了,冷盘过后就由婢女上了些热菜,刚熬好的银鱼羹,鲜香麻辣的酸菜鱼,香菇炒青菜,最后又上了一份林清清亲手做的豆沙酥饼做甜点。

赵霜华吃到后来便是捂着肚子摆手“不行了,霜华实在是吃不下了!”

林清清命阿春端来消食的山楂茶与她喝了,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贪吃了,不过这也能体现出她的真性情,都说一个吃货的运气不会太差。

用完膳后林清清与刘夫人又坐着聊了会天,在下午时分刘夫人才欣然告退,走之前林清清还赠了一些南瓜饼,让她带回去给刘大人尝尝。

刘夫人的婢女名叫柳儿,陪在她身边也有两三年的光景了,今日去刘皇府的宴会,刘夫人竟然出奇的没有带着自己一起前去,这让她很是费解。

看着自家夫人提着食盒款款的从王府出来,她连忙迎了上去。

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放到了马车上,将她小心的扶上去,一路上柳儿都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夫人面色平静的靠在车厢,她这心里真是痒痒的很。

夫人去刘皇府倒是经历了什么?脸色怎么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又为什么不带自己呢?

“有什么想问的你就说吧,看你这样子,满脸都是为什么了。”

柳儿连忙抬头,看到了刘夫人笑吟吟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奴婢其实也没什么想问的,您今日在王府进行的可还顺利?”

“自然是顺利的,七皇妃虽是乡下女子,但谈吐间却是彬彬有礼,性子也很是温文尔雅,与外界相传的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我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要如此诋毁这般优秀的女子。”

“原来如此,奴婢见夫人出来后脸色不佳,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委屈呢!”

刘夫人点了点她的脑袋“傻丫头,我像是那种会被欺负的人么,夫君为官三十多年,也教了我不少,自然是不惧这些。”

“是是是,奴婢知道夫人最厉害了!”

刘夫人拿起一旁的食盒,刚打开就从中飘出一股南瓜的清香,引得柳儿面露垂涎之色“夫人,这是什么?好香啊!”

“这是皇妃做的南瓜饼,你拿一个尝尝。”

南瓜饼是刚出锅的,还有些烫手,但柳儿却是被那味道引得肚子空了一阵,顾不上烫不烫拿起一个便往嘴里塞,入口便是浓郁的南瓜香,外表皮酥脆内馅却是软的,香甜可口,再咬下一口里面竟是有奶黄色的液体渗出来,柳儿赶紧一口咬下,烫的她直哈气却舍不得吐出来。

刘夫人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你这丫头就不能慢点吃么?”

柳儿好不容易咽下了,烫的直哈气,委屈道“可是夫人,这种里面包着内馅的南瓜饼奴婢还从来没吃过呢,好重的奶香味,甜甜的特别好吃!”

刘夫人挑了挑眉,自己也顺手拿起一块尝尝,正如柳儿所说,这南瓜饼的面饼揉的很是细腻,将南瓜的清香全部锁在了里面,内馅是流质的奶糖心,与外表皮的南瓜香融合在一起竟是格外的好吃。

脆皮之下软糯可口,刘夫人几乎是两三口便吃掉了一个。

也难怪这丫头被烫到嘴里也舍不得吐出来。

为了给刘大人尝尝鲜,林清清特地多做了些,可等到马车停在刘府门口的时候,装有十二个南瓜饼的盒子,只剩下了零散的五六个。

刘夫人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碎屑,这情不自禁下竟然吃了这么多,她可是刚吃完午饭没多久啊……

柳儿有幸尝到了两个,很是满足的下了车准备扶夫人下来,刚下车就看到了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正停在刘府门口。

“夫人,好像是小姐回来了。”

刘夫人有些惊愕“蓉儿?她前几日不是刚回来过么,怎么今个又来了?”

对于这个女儿她是百般无奈的,这倔强的性子完完全全的继承了她爹,一旦认准了什么事情或人,基本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那种。

如今嫁给了靖王,这日子过得无比糟心。

早在她袒露心事的时候刘夫人就劝过她,将靖王以前的风流往事摆在了她面前,好叫他回头,可结果适得其反,这丫头当时就好像是鬼迷了心窍一般,不管旁人怎么劝就是要嫁给他。

刘夫人也劝不住,最后还是刘大人出面,很干脆的说“你要嫁给那混小子,可以,但如若结果不尽人意,那你也得受着,不准朝家中求助!”

那时候的刘颖蓉信誓旦旦,说自己嫁过去后就算过得再不尽人意,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但事与愿违,这人嫁过去还没几天就闹出了那档子的荒唐事情来,刘德兴刀子嘴豆腐心,即使女儿要强的不肯回娘家寻求帮助,但他自己依旧在朝堂之后狠狠的参了靖王一本。

想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女儿这不幸的婚事一直是她的心头刺。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再说这靖王虽然是风流花心了些,但对她也着实不差。

“夫人,您放宽心,最近也没听见靖王府有什么事情,说不定大小姐只是回来看看您跟老爷的呢!”

“但愿如此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如今局势

刚走进去,刘颖蓉便急急的迎了出来,挽住了刘夫人的手臂埋怨道“娘,您今日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为娘出去自然是有事情,你今日来是那小子又犯浑了?”刘夫人的语气很不好,到底是自己肚子里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又养到这般大,她心里有什么心事她基本是一猜就中。

刘颖蓉面色一僵,撒娇道“哪有,他最近被皇上派去跑腿了,四五天都没在家了,女儿也是在家实在无聊的紧,便想着过来看看您陪你聊聊天呢!”

刘夫人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神色不见有何变化,心里便舒了口气。

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今日正好有些事情,倒是叫你好等了。”

刘颖蓉今日回娘家,倒是没有做庄重的打扮,嫩黄色的流彩暗花裙配上烟罗衫显得俏丽可人。

她甜甜一笑“不碍事的,听说爹最近与七皇子走的很近,娘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刘夫人不动声色,淡淡道“不过是你爹那日正好出了些事情,七皇子路经便帮了他一把,你也知道你爹这人做事情都是讲究因果回报的,所以一来二去的便于七皇子相熟了。”

刘颖蓉若有所思,随后便转移了话题“原来如此,屋外冷,女儿扶您进去,听说最近高云轩出了新点心,女儿特地给您送来了些,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你倒是有心了。”刘夫人微微颔首,不过她到对那高云轩的点心没什么兴趣,思索着女儿莫名的前来打听七皇子的事情做什么。

两人在客厅里头谈了些有的没的,中间陈曦芸过来了一趟,被刘颖蓉拉着说了一会儿话,知道快傍晚的时候才离开。

刘德兴在茶楼里呆了一天,他也彻底把事情和赵匡堰谈开了,相识了才知道,两人的理念和思想都是极为一致,谈到精彩之处便一起大笑,与自己三观符合的人就算呆个三天三夜也不会腻,不过为了防止有心人,在傍晚时刻,两人终是在茶馆拱手告别了。

一路上刘德兴都颇为高兴的哼着小曲,到府上后却发现刘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便询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今日去王府赴宴受委屈了?”

刘夫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就会瞎猜,七皇妃人好的很,烧的菜也很是美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受委屈?”

“那为何还摆出这般模样?是因何事?不如说出来老夫帮夫人想想法子。”

刘夫人叹气,“还不是因为你那宝贝女儿的事情,今日她回来询问妾身,老爷最近为何与七皇子走的这般亲近,妾身自个养的女儿她要是有这个心关心老爷,当初也不会选择嫁给靖王了!”

刘德兴捋了捋胡子“夫人的意思是有人在她背后推波助澜?”

“可不是,妾身怀疑便是那靖王,老爷最近可听说这靖王与太子走的颇近的事情?”

“自然是听说了。”刘德兴冷笑“这太子也是个没脑子的,身边尽是些无用之人,整个京城谁都知道这靖王不务正业,整日就想着沾花惹草的,他可真是有本事将他们一起收下了!”

刘德兴是很不屑于太子的为人,在陛下还没立储君的时候,他勤勤恳恳的倒是很招人喜欢,所有的事情也都做的漂漂亮亮的,可这几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但开始明着面的结党,暗地里也动了不少手脚。

前段时间陛下中毒的事情,虽然现在还在调查中,但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还好陛下不算是念及旧情的人,给了他这么多次机会,他却依旧不知悔改,作为陛下的心腹之一,刘德兴早已知晓太子要被废的消息,如今众多兄弟中,二皇子赵懿城与四皇子萧子钦近几年来业绩都是极为不错的,所以都在考验的范围内。

去年六月赵懿城前往善水一带治理水患,以‘疏’代替往日的‘堵’解决了数十年来的难题,引得地区民众纷纷自发前来叩谢圣恩,为他积累了不错的名望。

而萧子钦虽没有那般的优秀,但也曾辅助大理寺赵文龙破获了不少疑难案子,他擅长发现一些容易被常人忽视的蛛丝马迹,思维敏捷,至今也至今还经常去大理石翻阅卷宗,将以前记录在案却没有头绪的案件逐一审理,引起了不少民众为他大声叫好。

这两人应该说是众多皇子中才学和心性都是极为突出的,如若重新立储,这两位必定在考虑范围中。

而七皇子赵匡堰原本也是在储君的考虑范围内的,但他主动请求封王,等于就是放弃了争夺皇位,一心一意的为皇室办事,倒让陛下惊讶不已。

这次他大败北夷立下了汗马功劳,陛下也曾谈起过如若要封王,那又该给何等的权利才较为妥当,所以这件事情便搁置了下来。

而刘德兴的任务便是测试赵匡堰到底符不符合皇帝心中的那个位置。

不过才相处了几日刘德兴就被他给征服了,虽然心里清楚,但他还是准备再等等。

刘夫人这几十年耳濡目染的对于朝中的各方势力倒是了解的也不差,加上刘德兴也不瞒着她与陛下的各种暗访,也就是这么几句话刘夫人心中便有了思量。

“那徐先生哪里又是何打算?”

宰相徐温扬与刘德兴是昔日的同窗,不过知道这个事情的人并不多,两人也从来不在朝中又任何的接触,官员们自然是不能将两人联想到一块去。

吏部尚书这个职位已经是够让人眼红的,如若再与宰相交好,那也勿怪有人会乱想,也是为了让陛下放宽心,两人平时基本只是用书信来往,一年到头也没几次见面的机会。

“我前几日已经给他去了书信了,对于陛下这个决定他是赞同的,还隐约的透露了一丝关于太子近日的动向,让老夫告知七皇子一切小心。”

“难不成太子是想……?”刘夫人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这可是在京城,难不成他也敢动手不成?

刘德兴眯了眯眼睛,“虽不知到底如何,还是小心些为好。”

刘夫人闻言只得点头。

赵匡堰抵达王府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林清清正翘首以盼的朝他招手,顿时将心中的郁气给消了一大半。

他翻身下马一把抱住了她询问“夫人?为何不在屋子里等为夫,虽说已经开春了,但这几天气温不会太高,还是注意些为好。”

林清清靠在他胸前,心中那一丝的不安终于是消散了,自从刘夫人走后她心里就莫名的心悸,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自己在家中好好的又如何有事?

那这事情便只能在匡堰身上了,她连忙寻来白霜去寻他,他一刻没到她心里便堵着一刻,最后实在是担心的紧索性就在门口等着了,看到远处那熟悉的声音,提着心才放了下了下来,终于是回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危急

“我没事,夫君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晚?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赵匡堰摇头“无事,就是与刘大人谈的尽兴一下子忘了时辰,下次一定注意。”

关于刘德兴告诉自己最近要小心的事情他终是没有说出来,他不想让林清清担惊受怕,同时也对步步紧逼的太子起了一丝杀心。

林清清唇角笑意嫣然“那夫君以后可要注意些时辰,连饭菜都凉了呢。”

“无妨,让厨房再热下也是一样的,今日刘夫人来访,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自然是有的,我真是白担心了,原本以为刘夫人会不会不好相处,但见到本人了才知道竟是这般温柔的一个人……”

两人边说便朝着府中走去,外头不远处的高楼上,带着一闪而过的几道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太子居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各种金贵器皿摔落一地,身着华服的太子萧恒胤俊逸的面容狰狞可怖,又是随手扬起一花瓶狠狠的砸下,其中溅落飞起的碎片落到不远处跪倒的黑衣人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但却无人敢动。

“都是废物!!”萧恒胤大吼,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一片,可见其此刻的心情糟糕程度。

“孤让你们今日动手,都是聋子么?!没机会就不会制造机会么!!”骂了几句还不解气又上去踹了几脚恨恨道“孤真是养了一群吃白饭的玩意!不是号称是暗部出来的顶尖高手么?怎么就连个只带了三个侍卫的家伙都干不掉?”

“还好意思来跟孤说找不到机会下手…不过就是一群无用的玩意!!”

一旁呆坐着的*真觉得今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原本是想着跟太子商议下关于业绩的事情,进屋就看到了一排黑衣人跪倒在太子面前,之后便是这一幕了。

他也听了个大概,应该是太子想杀某人却没有杀成所以才这般动怒,这又是谁得罪了这位太子爷,竟然逼的他痛下杀手?

为首的杀手低声道“今日那七皇子身边虽然看着只有三个侍卫,但暗处却藏了十几号人,不是属下不动手,实在是动不了手,到时候非但讨不了好处,还会暴露您的踪迹……”

*差点没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六…七皇子?

太子竟然想杀七皇子?!

“够了!”撒够气的太子慵懒的躺回了塌上,把玩着手里的玉酒杯,冷冷一笑“孤在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再杀不了那家伙,你就提头来见吧!还不快滚?!”

“是!属下告退!”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杀手走后便又婢女前来收拾了满地的器皿碎片,又重新在炉子上温上了酒,一时间满屋子都是淡淡的酒香。

太子似乎这时候才察觉到了*的存在,冲着他勾唇一笑“王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孤这里坐坐?”

*连忙起身行礼“微臣参见太子,实在是有把刀悬在脑袋上,臣不得不厚着脸皮前来请您赐个法子。”

太子抬了抬眼皮倪了他一眼“你说的是那业绩的事情吧,刘德兴那个老匹夫看你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这朽木脑袋也是不开窍,光想着从中谋利了,吃相也忒难看了些,如今摊上这么个事情,也算你倒霉。”

*一脸苦瓜色,唉声叹气“可不是,微臣仔细想着平日里也没得罪他的地方,怎么就想着拿微臣开刀呢!”

“哼,那老匹夫仗着自己深受皇宠便开始肆无忌惮了,孤就不信,你附耳过来,这里有个法子你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什么法子?”*连忙凑了过去,两人低语了一阵,*连连叫妙,随后又稍作了一番才离去。

走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第二天早上林清清收到了一个好消息,说是叶倾被检查出了有两个月的身孕,这可把赵琦给高兴坏了,一大早就让人投帖子来通知。

李大娘知道后很高兴,“这一对冤家也终于修成正果当爹当娘了,我近日闲的很,不如就做个几身小宝宝的衣衫送去,以叶倾那舞刀弄枪的手让她捏绣花针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林清清也笑着附和“大娘说的没错,现在也不知男女,不如我与大娘一起做,男孩女孩的都做一些。”

李大娘‘哎’了一声,又瞧了瞧林清清那平坦的小腹掩嘴笑道“连叶将军都有孕了,你与殿下是不是也得多努力了?将来也好结个娃娃亲不是?”

“大娘!”林清清脸上浮起一丝羞红“您说什么呢!”

“好啦,不打趣你了,虽然大娘不急,但宫里头那两位可盼着你这肚子争气呢,先是送来个丫鬟,之后指不定就送侧室了,可得当心些。”

李大娘对于想华的事情一直很耿耿于怀,所以平日里都会去庙里烧香,拜拜送子观音期盼林清清早些怀上,最好是个皇孙,都说母凭子贵,那这地位才算真的是稳定下来。

今后就算皇后再如何作妖,有了长子便什么都不怕了。

匡堰又这般爱护林清清,说不定以后六皇府就只有一位正妃也说不定。

如果可以李大娘是不希望匡堰做出纳妾这般事情的,林清清的性子她是极为清楚的,虽然平时有些软弱,但关键时刻却是极为坚强的,一旦有这纳妾的事宜发生,她定会做出不一般的举动来。

这样的事情李大娘简直想想都后怕,不禁在心里多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林清清最近噙着笑容“我知道的,多谢大娘这般为我着想。”即使匡堰不想着这样的事情,但耐不住宫里的那位手伸的长,大娘这般猜想还真不是无凭无据的,林清清心里也是了然的。

到时候水来将挡,她也不是吃素的!

阿春此刻则在厨房间忙碌着,应承着殿下的吩咐,将每日一碗的红枣银耳汤改成了两碗,里面又多加了些温和的药材,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个时候滋补是极为重要的。

原本是该由她端起给皇妃的,但也不知道昨日是不是着凉了,一上午肚子都温温的疼着,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了了,怕冲撞了皇妃便将这差事交给了与自己相熟的婢女红玉。

“你记得送到后要看见皇妃喝下才行,这里面有味药微微犯些苦涩,皇妃每每都要使些小性子才肯喝下,这蜜饯你也别忘了一起送去……嘶……”说道后来疼的脸色发白,连身形都站不直了,红玉连忙扶起她。

“姐姐放心,您吩咐的我都知晓了,快去看大夫吧!”

“那我便去了,你注意着些啊!”

“哎,我省的。”

红玉送走阿春后便端起小盅朝着花园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却被身后的来人给叫住了。

“红玉姐姐!请留步。”

红玉转身一看,发现是前段时间来的婢女,名字好像叫什么想华。

想华笑着走到红玉身边询问道“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阿春姐身子不舒服,便由我给皇妃送补品,今个不是你休息么,不在住处休息怎么跑来这里了?”

“我就是想着……”想华目光一闪失声道“哎呀姐姐,您肩膀上站了好大的一个虫子!”

红玉顿时脸色大变,“什么虫子,你赶紧给我拍掉啊!!”

“我不敢…哎呀它在动,又爬到身后了!”

红玉整个人都僵住了,“你给我拿下这个,我自己来!”

“好。”想华接过了她手里的托盘,趁她转身掸衣衫的时候拨开盖子往里头放了些白色的粉末,粉末遇水便融,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好妹妹,你再给我瞧瞧还有没有了?”红玉用力掸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询问,想华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摇头道“已经没有了。”

“当真是吓死我了!”红玉松了口气。

第一百三十九章:有孕

“刚才可真是好险,幸亏你看到了,真是多谢妹妹了。”红玉将她手中的托盘接了过来,摸了摸那盅汤,发现不是之前那么烫了,连忙端起就要走。

“此番多谢妹妹了,这汤药我先给皇妃送去,改日我们一起坐着聊聊天。”

想华善解人意,连连道“姐姐快去吧,凉了就不好了。”

告别后红玉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想华嘴角扬起一丝阴毒的笑容。

小雨和李大娘绣花累了便停下手中的活聊聊天,看到小黑安静的趴在她脚边,李大娘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黑狗跟你可真亲,看平时经常就跟在你身后,安安静静的,倒是讨人喜欢。”

林清清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小黑很乖的,从来不乱叫,性子温和,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呜呜……”小黑发出撒娇般的呜咽声,仰起头蹭了蹭她的手指,很亲昵的样子看得李大娘叹息不已

“想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挨家挨户都会养一只大黄狗看院子,如今到了这京城,狗都是用来当宝贝的了,吃穿度用的比穷人还好上许多,可真是让人无从说起。”

林清清连忙安慰道“大娘可是在这京城住的不习惯?也都怪当初夫君擅作主张了……”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殿下能将我接来京城享福那便是我的福气,我啊平时就是忙碌惯了,如今这突然间的歇下来倒是诸多不适应,也就跟你说说罢了,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林清清安慰她“我省的,我何尝也不是一样?以前早起贪黑的做生意,虽然是忙碌了些,但过得舒心踏实,如今做了这皇妃,整日赏花会友的,倒叫我有些无所适从了。”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不如大娘与我一起开个铺子打发打发时间如何?”

李大娘‘啊’了一声,脸色浮现一丝惊喜“开个铺子?这…这可行么?会不会太麻烦了些啊……”

“怎么会,之前我们在桃李镇的时候不也做过生意嘛,虽然只是个小摊子,但胜在有经验,这次不过就是把小摊位改成了铺子,有了固定的地方,省的风吹雨打不是更好些么?”

李大娘高兴极了,笑的合不拢嘴,“这感情好,那你可想好卖什么东西了?”

林清清神秘的一笑“我们就卖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一样的东西?如何不一样?”李大娘顿时就来了兴趣,“我之前也上街去瞧了瞧,这京城的铺子好吃的好喝的铺子应有尽有,而且种类繁多,要想脱颖而出那可真是不容易。”

林清清抿嘴轻笑“那些店铺时间长久一点的已经有几十年的光景了,我们如果和他们做一样的东西,自然是争不过他们的,其实我倒有这么一个想法,那便是做个综合体。”

“综合体?你的意思就是所有的东西结合在一起?”

见她很感兴趣林清清便细细的解释着“您说的对,但也不太对,这里的各种事物着实太多咱们也不可能全部将其结合在一起,索性便挑选几样,就类似于茶馆一般,不过里面还得多加些与茶馆不一样的东西在里头。”

正说着,亭子外头便来人了,红玉恭敬的欠了欠身子唤道“皇妃,该喝汤了。”

林清清点点头,红玉端着汤盅走了上来,放到了桌子上,青釉画纹的汤盅看上去很是清新淡雅,李大娘知道这是殿下特意吩咐的便连忙让她喝下去,一打开冒出了热气,带着浓郁的药味。

林清清有些嫌弃的掩了掩口鼻,有些无奈道“之前还只是普通的银耳红枣汤,现在怎么就变成十全大补汤了。”

“傻孩子,殿下这不是心疼你嘛,快趁热喝吧!”

林清清极不情愿的端起汤盅抿了一口,苦涩的中药味一下子涌入了鼻腔中,配合这红枣的甜腻味说不出的难喝!

“这里头放了什么药材,竟是这般的苦涩?”

红玉先前已经被阿春提点过了,报出了几个药名“这都是比较温和的药材,只是味道有些不太好,也是殿下的一片心意……”

“夫君也真是的,好好的银耳红枣汤被改的面目全非了,唉!”林清清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了,正准备端起再喝一口的时候,静静趴在一旁的小黑却站起身来,定定的望着她。

林清清送到嘴边的汤盅又放了下来打趣道“怎么,是不是这味道太冲了?”

“汪!”来王府这么长时间,小黑头一次发出了叫声,声音雄厚低沉,带着丝丝警戒的味道。

李大娘和红玉都愣住了,林清清更是摸不着头脑,小黑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叫唤起来了呢?

“汪汪!!”

林清清连忙放下手里的汤盅去安抚它,因为她可以感知到小黑并不是冲着她叫的,并笃定它不会伤害自己。

可未等到她蹲下身子,原本平静的腹部竟然隐隐的作痛起来!

“嘶…”林清清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捂住了肚子,李大娘连忙上前“这是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么?”

“怎么突然…肚子疼起来了……”刚说完话腹部的疼痛便加剧了不少,额头上也随之渗出了细细的冷汗,李大娘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冲着红玉喊道“你还愣着干嘛,立刻叫人来帮忙!快去请大夫!”

“……是!奴婢这就去!!”红玉这才猛的反应过来,飞快的跑开了,不一会儿便跑来了好几个丫鬟扶着林清清回了房间,久住在皇府的闻大夫在经的传唤连忙赶来了。

李大娘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停的询问“如何了?有没有大碍?”

正在把脉的闻大夫蹙起了眉头,询问道“今日可曾有吃过什么?”

李大娘连忙回答“有的有的,中午吃了些老鸭汤和素菜,用了些糕点刚才还喝了些银耳红枣汤。”

她从上午开始就一直跟林清清呆在一起,吃的饭菜都是一样的,怎么她没事林清清却害了肚子疼?

“就这些?”闻大夫又问了一遍。

李大娘笃定的点头“就这些,我与皇妃一同用膳的,可以确定,大夫,这到底是怎么了?”

闻大夫眉头紧锁“皇妃这是中毒了!不过好在中毒不深才只是引起些肚痛,我配些药一日两次喝个三日便无事了,不过……”

原本听着无事李大娘的心终于是放下来了些,可又听这最后一句心有猛的提到了嗓子眼,颤声问“可…可还有什么问题?”

闻大夫却笑了起来,拱手道“皇妃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恭喜恭喜!”

“轰隆!”李大娘只感觉脑中一阵轰鸣,直到进来的阿春尖叫了一声才将她唤了回来。

“皇妃怀孕了?!”

闻大夫笑道“千真万确,曹夫人赶紧去通知殿下吧,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躺在床上的林清清听到纱帐外的声响,在闻大夫说出自己怀孕的时候,她也是久久的没回过神,到最后心中竟是浮起了一丝惊惧。

第一百四十章:调查

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下毒?幸好只是中毒不深,不然这孩子……林清清想想都后怕。

李大娘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了两锭银子塞到闻大夫手里,笑的合不拢嘴“真是多谢您了,麻烦您赶紧开方子,我这就派人去通知殿下!”

方子开好后便有小厮拿着去抓药了,很快热气腾腾的褐色药汁便被端了上来,这次李大娘可是长了个心眼,先是命阿春拿来银簪试了试,发现没什么变化才让她端进去。

热气腾腾的药汁下去林清清才感觉温温疼的腹部稍微好些了,摸着还平摊的小腹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想法。

自己就在这样做妈妈了?

喝完药后林清清便又些昏昏欲睡,也不知道是不是药里头有什么助眠的成分,等到赵匡堰匆匆回府的时候她已经睡过去了。

“殿下!您可回来了!”李大娘连忙迎了上去,行了一礼笑盈盈道“恭喜殿下要做爹爹了!”

赵匡堰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呆呆的愣了许久,然后二话不说就飞快的赶回去了。

“夫人呢?听说她身体不适,到底是发生何事了?”前来禀报的小厮没有细说,只是说皇妃身体不舒服唤来大夫一看才知道有孕了。

“林清清喝完药已经睡下了,闻大夫还在客厅候着呢,这件事情幸亏是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后面一句话李大娘没敢说出来。

“好,我这便过去,那林清清那里就麻烦大娘照顾了。”

“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你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赵匡堰抵达客厅后,闻大夫连忙起身行礼“草民参见六殿下。”

“不必多礼,闻大夫请坐。”

“谢殿下!”

两人坐下后赵匡堰便直接问道“皇妃她,到底是怎么了,你且细细说来。”

闻大夫道“回殿下,方才草民诊脉发现皇妃是中毒了。”

“中毒?!”赵匡堰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好几度,质问道“你能确定?”

闻大夫语气坚定道“草民可以保证,这毒素并不是什么奇毒,而是平日里能见到砒霜。”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谋害皇妃?”赵匡堰攥紧了拳头,脸色阴沉的可怕。

难怪之前大娘的脸色会这般的难看,合着夫人并不只是单纯的身子不适,而是被人下毒了!

“来人!”

白霜快步的走了进来,单膝跪倒在他的面前。

“属下在!”

“立刻给我去查!本殿下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有这般大的胆子敢谋害皇妃与本殿下的子嗣!”

一时间整个人王府的侍卫都被动员了起来,皇妃当日的吃穿度用都开始一一的排查,最后一脸惊慌的红玉还有众多的厨房人员被带到了赵匡堰的面前,熙熙攘攘的跪倒了一片,所有人都埋着头,不敢说话。

一起端来的还有那碗仅被喝了一口的银耳红枣汤,赵匡堰眼神中一片冰冷,启唇道“还麻烦闻大夫看看这汤是否有问题。”

“是。”闻大夫起身从随身带的药箱里面掏出了银针刺进了汤盅里头,很快,银色的针头出便泛起了黑色。

闻大夫拿起银针用帕子包着递给了白霜,再由她交给赵匡堰。

“回殿下,正是这碗银耳红枣汤有问题,银针测出了毒素。”

赵匡堰冰冷的眼神在瑟瑟发抖的下人身上一扫而过,“这银耳红枣汤是谁熬的?”

其中一个厨娘脸色蓦地变得惨白,失声否认“草民绝对没有下毒!请殿下明鉴!皇妃对我等下厨房间的帮厨们都是极好的,草民又怎会下毒害她!请殿下明鉴!”

说完伏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响头,洁白的脑门上瞬间红了一片。

因为做了今日的午膳,刘大厨也被一起带来了,他与这厨娘关系也不错,便硬着头皮给她求情“殿下,草民有话要说。”

赵匡堰微微颔首“讲来听听。”

“殿下有所不知,王厨娘说的确是实话,在每日炖的的银耳红枣汤富足的情况下,皇妃都会赏赐我等,基本是每个下人都会分到一点。”

赵匡堰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说,今日的银耳红枣汤,你们也喝了?”

跪倒的下人们纷纷点头附和“回殿下,我们的确是喝了,这汤一天要炖两次,有家中有老幼身体不好的皇妃也允许他们带出去给家人喝,这般好的主母,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下毒害她呢,请殿下一定要彻查,不能放过那个凶手!”

“是啊,上个月草民的老母亲病重还是皇妃给的银子,还请殿下一定查清楚啊!”

“皇妃是好人啊!”

跪在这里的几乎都受过林清清的恩惠,她为人向来善良温和,见谁有困难基本是能帮就帮,她过过苦日子,知道没钱的日子到底有多么难熬,所以王府里头要是有什么不能隔夜的饭菜糕点她都允许下人们可以带回去,无形中也是解救了一批人。

赵匡堰略微一思索便知道问题出在了这唯一一碗送给皇妃的汤上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站在前头的红玉身上“这汤,是你给皇妃送的?”

红玉来王府也不过一个月不足,见过赵匡堰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此刻是见上面了,但那摄人的气场却堵得她心里发慌。

此刻听到他独自询问自己,红玉心里猛的一颤,“是…是奴婢送的,这是阿春姐吩咐的,她之前刚好说肚子疼的厉害所以才……”

“哦?”赵匡堰轻笑“那本殿下是不是就可以认为,这毒就是你下的?”

红玉惊慌失措“不是的殿下!奴婢在去的路上…还遇到了一个人……”

赵匡堰眼睛微眯“谁?”

“是前段时间新来的婢女,叫…想华。”

赵匡堰眼神中有新的风暴正在不断的凝聚,他强忍着怒气“白霜,去把想华带过来!”

“是!”

很快白霜就带着穿着朴素的想华走了进来。

想华很是顺畅的跪倒在了赵匡堰面前行礼“奴婢想华参见殿下。”

行完礼后便垂着头露出曲线优美的脖颈,赵匡堰唇角噙着一丝淡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段时日她倒适应的不错。

他故意将她安排在洗衣房就是为了磨一磨她自以为是的性子,顺便也在暗暗的提醒她,别整天无所事事的做着白日梦。

不过这效果看来不是很如意呢……

“想华,本殿下听红玉说,今日在花园里遇到了你?”

想华面露惊讶之色,“红玉姐姐莫不是记错了?奴婢今日休息,一直在屋中绣花从未出去过的,小五妹妹可以给奴婢作证。”

红玉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你…你怎能这般说?明明是你在路上拦住了我,说我身上有虫子,我一时害怕就将手中的托盘给予了你……”

想华一怔,随即面露哀怨之色“红玉姐姐,我与你并无仇怨,你为何要如此陷害于我?”

红玉气得心肺都隐隐作痛,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我陷害你?你说的很对,我与你无仇无怨的,可你又为何要陷害于我?!”

第一百四十一章:借人

想华并不理会于她,俯身磕头“请殿下为奴婢做主。”

红玉也连忙解释“殿下!奴婢……”

“都闭嘴!”赵匡堰实在是不想听到这两人间的这无用的争锋,“去两人住的地方搜查,在去各大药铺都给我仔细询问一番,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定会有所记录,把这两人先关押起来,等查清楚了再审,其他人也都下去各司其职。”

下人们都纷纷退下了,客厅里面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赵匡堰揉着眉间,一时间竟也每个头绪,虽然怀疑想华,但此刻却没有任何的证据,而且看她的神情也不似假装,眼神中也不曾又闪躲…难不成真是自己猜错了?

红玉说在花园里曾遇到想华,但另外一个却否认有这件事情,并且还有人作证。

这个事情…还真是有些难办。

在傍晚时分林清清从醒过来了,睁眼就看到一脸急色的赵匡堰从外头走进来,见她醒了连忙上前嘘寒问暖。

“感觉如何了?”

林清清勉强笑了笑“无事,就是有些…肚子饿了。”

赵匡堰见她还能这般说蓦然松了口气,连忙唤来阿春传膳,“那先用晚膳再说好不好?”

“嗯。”

似乎这次下毒的事情让赵匡堰心里有了阴影,林清清的事情他都亲力亲为,包括给她穿衣服束发,最为在意的还是送上来的晚膳。

所有的才都需他尝过之后才允许她伸筷子,简直是警惕到了极点。

林清清哭笑不得“夫君这般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一旁服侍的阿春道“殿下也是为了您着想,这饭菜在送上来的时候已经用银针验过毒了,没有问题。”

赵匡堰这才允许林清清伸筷子,吃完饭后林清清又喝了一碗药,那股子的倦意又涌了上来,赵匡堰原本是想看会书的,但见她连连打着哈欠,便道早些休息吧。

将林清清拥在怀里,赵匡堰的心神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轻抚了抚林清清还未显怀的肚子,心头一时间感慨万千,兴许是白天压抑的太甚,晚上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望着林清清熟睡的容颜,他伸手刮了刮她的小琼鼻,睡梦中的林清清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又将头埋进了他的脖颈处,整个人如同一只小兽一般蜷缩在他怀里,看着这般可爱的妻子,赵匡堰不禁哑然失笑。

第二天,调查的事情却是忽然断了线索,各大药铺不曾见过有六皇府的人前来*。

发生这样的事情赵匡堰便向陛下那里说明了情况,不出意料的是当天下午便又大批的赏赐随之而来,浩浩荡荡的随了好几辆的马车。

因为林清清身体的缘故这次的圣旨便由赵匡堰先收起了。

林清清半卧在塌上,李大娘则在一旁作陪,一时间真是说不出的感慨,上午还谈论着怀孕的事情,下午便来了这么一遭,林清清竟然也怀上了,而且时间还都差不多,可真是凑巧的很。

这下李大娘可真是没什么空闲时间了,光是做孩子的衣服便有些忙过来了。

“大娘,您快休息一会儿,时辰还早这呢。”

李大娘剪断一根丝线微微一笑“你可别说时间早了,大娘是过来人,这怀孕看着时间久,其实用不了多长时间的,这前三个月可得当心着点,以后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去哪里走动了。”

林清清乖巧的点头又询问起小黑的事情“我省的,小黑呢?说起来它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小黑被阿春牵出去散步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要不是它忽然冲你叫唤了几声,那一碗的银耳红枣汤肯定要被喝下去一大半了,到时候你这肚子里的孩子估计……”

林清清低头抚摸着肚子,有些后怕“是啊,如果不是它,我和夫君的第一个孩子便没有了。”

李大娘安慰她“这说明你这孩子就是个有福气的,闻大夫说毒量很少,你乖乖把药喝了,以后便安心的养胎吧,什么事情都有殿下那里顶着呢。”

林清清点点头,这样有人依靠的感觉着实不错。

赵匡堰在得知这件事情后第一次正眼打量了它一番,身躯硕大,黝黑的眼睛炯炯有神,体态也是极为的丰硕,不难看出是一条好狗。

此刻这条好狗正带着它的小崽子在花园里面散步,两个黑黝黝的小肉球跟在它脚边,形成了极为明显的差别,看着让人忍俊不禁。

李骁今日是来汇报番果的事情,如今已经全部炒制完成装进罐头里面封存好了,只要殿下一声令下这批军用物资便会立刻快马加鞭的送往北夷军队镇守处,给那里不能回家的将领们添上一丝温暖。

“殿下,府里什么时候养狗了?这狗看起来挺肥壮啊?”

赵匡堰白了他一眼“你那心思给我收收,这是夫人养的狗,昨日还救了她一命,可以说本殿下如今都没有它受宠。”

李骁抵唇轻咳,忍笑道“殿下如今已经是这般凄惨了?竟要与一只狗争宠?属下听说皇妃怀孕了,恭喜殿下了!”

赵匡堰摆手叹气“夫人怀孕我自然是开心的,不过太子那里的事情还未解决,着实是让我放心不下,这下毒人却还没有查清楚,李骁啊,本殿下手中的人不太够用啊!”

在知道太子有那般心思后赵匡堰每每出去都会带着许多的隐卫,这样王府里的事情便只有白霜一人负责了,如今闹出这般的事情,就是因为他人手不够的缘故,所以才朝着李骁这般说。

“殿下要人手?这好办啊,以夫人和叶将军的关系,您害怕借不来人手?”

经李骁这般提醒,赵匡堰顿时眼前一亮。

当天下午赵匡堰便前往赵府找叶倾求助去了。

“你说什么!?”在得知这件事情后叶倾顿时恼火无比,‘腾’的一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喊道“把我的刀拿来,我现在就去府上把那个卑鄙小人给揪出来碎尸万段!”

“哎呀我的姑奶奶啊,你可别胡闹了行不行?大夫说了这前三个月不能随便乱动,我都已经允许你每天活动一炷香的时间了,你就不能为我退一步吗?!”

她一站起来赵琦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跑到她跟前好说歹说的劝着,“表哥这次来就是为了借点人手,你手下不是有许多闲置的女兵么,就借他十个八个的如何?”

赵匡堰也连声附和“叶将军有身孕还是注意些的好,你借我些人手便好。”

叶倾哼道,掏出令牌抛给了他“什么叶将军不叶将军的,说了不要那么见外,要女兵是吧?拿着我的令牌去军区挑去,要多少有多少,可得把林清清保护好了!”

“多谢了!”赵匡堰真心实意的感谢。

叶倾作为唯一的女将军,手底下的女兵虽然只有三千,但却个个精英,她手中有皇上御赐的‘落英令’这是唯一可以调动那群落英兵的信物,但此刻她却如此随意的就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自己。

第一百四十二章:遇刺

赵匡堰一时间感慨不已,自家夫人能遇上叶将军这般的闺中密友倒着实是一件幸事!

当即他也不作矫情姿态了,顺手便接了这落英令笑道“那就多谢了,夫人这几天身子还不太稳定,改日必定登门道谢!”

叶倾睨了他一眼,哼道“就她那虚弱的身体还是算了吧,等我过了这头三个月还是由我去找她罢,你就让她安心在府中养胎,这三千人就算你全借去了也无事,最好把她身边都围的水泄不通的,叫那贼人再无可乘之机!”

从叶倾那里借来令牌后赵匡堰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了驻守在京城外十公里的龙山军营中,那里原本是皇上的狩猎场所,后被改成了临时军营,用来安排一些临时回京的部队,这里是叶倾看管的地盘。

赵匡堰带着李骁一路快马加鞭在响午的时候终于是抵达了军营,守在门口的女兵面色冷峻的将两人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赵匡堰一把拉住了马绳,掏出落英令高举“我乃七皇子,想见这里的管事。”

女兵一看是落英令脸色顿时好了不少,连忙打开了大门拱手行礼“七皇子请进!许将军就在里面。”

“多谢!”赵匡堰也不啰嗦收起令牌便骑马直接冲了进去,这军营占地很广,至少能容纳十万兵力,根本没办法走路只能依靠马匹。

穿过许多的帐篷终于是抵达了落英军的帐篷前,虽然说落英军勇猛无前,但毕竟是女子,所以她们的军区和其他士兵的军区是隔离开来的。

落英军如今的管事是叶倾的下属—许雯,传说她身高八尺,力大无穷,而且相貌丑陋,上阵杀敌就如同是猛虎下山一般,砍人脑袋也如同切瓜一般犀利无比。

可如今一见赵匡堰不禁哑然失笑,这传言什么的还真是不能信!

如今站在他跟前的女子虽然个子要比普通女子高上一些,但却并无传说中的八尺那么夸张,也并非相貌丑陋,可以说很好看了,小巧的瓜子脸上五官秀丽,黑发如瀑高高挽起,显得英姿飒爽。

“属下参见七皇子!”许雯轻笑,拱手行礼。

一旁的李骁几乎是看得眼睛都直了,不都说这落英军的女兵都是一群母老虎么,怎么还有个生的这般貌美的?

“许将军客气了,本殿下此番起来是有事商议。”赵匡堰飞身下马掏出落英令递给了她,许雯接过后仔细翻看了点点头。

“的确是将军的令牌,不知殿下所谓何事?”

“想借几个人。”

“借人?”许雯眉梢微挑“可否告知是何事?”

“是这样的……”赵匡堰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许雯听后连连点头“这倒无妨,皇妃的事情将军也与我们提过很多次,七皇子请里面坐,我这就安排人过来。”

“那就麻烦你了。”赵匡堰随着她进入了营帐中,里面的摆设都很是简单,看着倒是林清清爽爽的。

“殿下,卫将军请喝茶。”不一会儿许雯便亲自端了茶水过来,李骁一听她竟然认识自己不由得眼睛一亮。

“许将军认识我?”

许雯笑道“卫将军跟着七皇子上阵杀敌的大败北夷的事情早就在军营里面传遍了,能在那种地方拿下大胜,将领们佩服至极!”

“哈哈哈…繆赞了,不过就是侥幸罢了!”虽然都是吹捧,但为何听起来这般舒畅呢!

“许将军,属下带着她们过来了!”帐篷外面响起了声音,许雯应道“进来罢!”

“是!”

宽大的帘子被掀开,七八个模样端正,身形矫健的女兵走了进来,一字排开的在许雯面前站好了。

“殿下,这几位都是在我营中成绩较为突出者,其中两个有过当侍女的经验,可以用来贴身保护,您看如何?”

赵匡堰满意的点头“多谢许将军了,想的这般周到。”

“您客气了,之前我等还在前线的时候经常收到皇妃送来的各种糕点酱菜,也当做是还个人情了,代属下向皇妃问好。”

“这是自然!”

一阵寒暄后赵匡堰就带着这七名女兵准备返回皇府,一路上快马飞驰,眼看着就快抵达京城城门的时候,一只冰冷的箭羽从他后背突然袭来!

“殿下小心!!”李骁反应极快,直接拔出藏在马腹的匕首用力掷去,‘噹’的一声将冷箭砸落了下来。

赵匡堰立刻勒马停在了原地,一起过来的女兵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摆成阵型将两人围在了里面,‘锵’的一声拔出了随身携带的长刀不断在四周巡视着。

“该死的,竟在这个时候动手了!”赵匡堰咒骂了一声。

伴随着周围草丛的细微声响,数十道黑色身影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在府中的林清清实在是睡不着了便起来与李大娘一起绣花,一个慌神间不小心刺中了手指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没事吧?”李大娘见状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林清清摇头顺手把手指送进了嘴里轻抿,疼痛感这才消散了许多。

“你啊,还是好好休息吧,这绣花的事情你交给我来!”

林清清撒娇道“大娘,我也只是不小心,再说都睡了两天了,再怎么累也该睡饱了,这会儿不是实在睡不着才起来的嘛!”

“好啦,那你小心点,十指连心呐,刺到该多痛啊!”

林清清最近很是喜欢询问赵匡堰的去处,似乎几个时辰没见到心里就不安的很。

一旁的阿春抿嘴偷笑“殿下说今个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会晚些回来,皇妃还真是一刻都离不开殿下呢!”

林清清假装生气道“你这丫头,我不过就问问他去哪里了,就你话多是不是?”

“是是是,那奴婢就合上嘴巴,不说成不成?”阿春吐了吐舌头,她可是熟知林清清的性格的,不会因为这一句两句而生气,可比外头的那些主子好上太多了!

李大娘道“你们两个也真是主子不像主子,丫鬟不像丫鬟的,这在自己人面前也就算了,以后要是去宫里可不能这么随便知道么?”

“是,奴婢知道的!”阿春连忙低下了头,平日里这般吵闹也就算了,当着一些大人物的面自己可要稳重一些,现在整个皇妃都知道自己是皇妃身边的大丫鬟,可得做表率作用的!

想到这里阿春便安静了许多,不一会儿便又丫鬟端着药来说皇妃该喝药了。

也许是这两天的药喝习惯了,林清清倒是没有多少抗拒一口气便喝光了,喝完后阿春连忙拿来清茶给她漱口。

林清清漱完口后继续拿起未完成花棚子绣了起来,而此刻正在皇城外的刺杀也接近了尾声。

他也是第一次与传说中英勇善战的落英军一起作战,前来刺杀的黑衣人一眼望去有数十人,可能还有些是躲在暗处没有现身的,仅仅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将这群家伙给击败了,她们之间的配合简直是已经到了无人之境!

第一百四十三章:李厨娘的发现

干脆利落的斩杀,为了方便审问,为首的女兵还特意留下了一个活口,不过这类死士一般都自带着毒药,还没等赵匡堰走到他跟前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亲娘嘞!”还坐在马上未曾下来的李骁整个人都不好了。

七个女人竟然杀了数十个男人,而且看那脖子间的伤口,一击毙命,手法干脆的比他还利索几分。

在杀人在场的黑衣人后她们又自发的分成三个小队前往附近的树林里面搜寻,只留下一个似乎是领队的女子。

“殿下,您这是招惹了什么组织么?”女子名叫王佳慧,是一个小分队队长,因为之前有做过婢女的经验就被选中了。

赵匡堰一愣“你这话是何意?”

“方才在杀敌之时属下看到了这人脖子后面的暗纹,似乎是某个生活在暗处的组织团队,专门做这种杀人的买卖。”

说完她便用脚踢翻了一具尸体,用刀尖划开了他的衣衫,正如她所说,在这家伙的后颈出纹了一个紫青色的图案。

这图案……赵匡堰脑中忽然想起了什么,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在仔细去想却又没什么头绪,也只能搁置在一边了。

不一会儿那群出去搜寻的女兵回来了,回禀说只看到了被丢在一旁的弓箭,但人早就离去了。

王佳慧叹了口气“这家伙倒也鸡贼,不过这种组织一般规矩森严,他没有完成任务就这样回去了,恐怕也逃不了一死。”

“这件事情本殿下会去查明的,先回府吧。”

“是!”

又是快接近傍晚的时候赵匡堰才回到了王府,让钱管家给这几名女兵安排住处,尽量安排在林清清房间附近。

钱管家知道这是殿下给皇妃找的女护卫,郑重的点了点头,如今皇妃有了殿下的血脉这可不能再马虎了,加上之前下毒时间搅得是人心慌慌的,还是得注意下为好!

李厨娘来王府也有三月有余了,不得不说这王府的待遇就是比一般的甲商人家要好上太多了,不光每日的休息轮班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每个月竟然还有四天的休息!

而且时间干的久工钱也涨的多,来这里快一年的刘大厨每个月都能拿到五两的月银,还不提皇妃殿下有其他的赏赐。

但前几日皇妃中毒的事情差点把整个厨房间的人都给牵扯了进去,所以这几日大家都很是气愤,到底是谁竟然敢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反正这种蠢事小老儿是不会做的。”这会儿没什么事情,刘大厨便坐在休息室门口晒太阳。

这个休息室就在厨房间的隔壁,是皇妃特意让钱管家安排的。

中午午膳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息,为了防止有突发事件都会留一个人在里面值班,每人轮一天倒也公平。

李厨娘今个也休息,正坐在屋子里头绣花,休息室屋子挺大的,里面放了几张床铺如果实在累的话可以去小憩一会儿。

此刻听到李大厨他们在谈论这个事情便也拿了个板凳坐了过去,她那日可真是被吓得够惨的,要是抓住了那下毒的人她定要上去狠狠才啐她两口才解气。

“哎李厨娘,你今个怎么不回去?”与李大厨说话的是另一个厨子,大家都唤他老孙,擅长做些糕点,李厨娘则是擅长煲汤,对药理也是了解一些的。

“今个我婆婆来了,我就多了几日空闲的,你们方才谈到这下毒的人,我听前院子的丫鬟们似乎线索断了。”

老孙懒洋洋的靠在墙边“这也对的,毒害皇妃这么大的事情,而且皇妃肚子里头还有皇长孙,这是要被查出来可是要杀头的!我才那下毒的人肯定也是密谋很久了,才抓住这么个机会。”

李厨娘叹气“要我说得赶紧抓住这凶手才是,不然我们厨房里头每日都不得安宁的,生怕又出了什么事情了。”

一旁的刘大厨点头附和“这倒是真的,我看每日撤回来的菜品都剩下了许多,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情!”

要是以前,皇妃还经常回来厨房指点一番,每日送上去的饭菜也基本都吃的精光,做厨子最开心的事情不就是看到自己做的菜被吃的一点不剩么?

可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不仅皇妃跟着遭罪,连带着整个人皇府的人都人人自危。

三人正聊着的时候,正在厨房间值班的涂大厨探出头喊道“哎,李厨娘,你有空没?阿春姑娘说皇妃想吃你做的红豆汤,正等着呢。”

李厨娘一听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应声道“来了来了,今个我在呢。”

说完便脚步匆匆的去厨房洗手作汤去了,这红豆汤一直很受林清清的喜爱,煮的入口就化的红豆配上冰糖的微甜,她一次能喝两碗。

现在怀孕了便格外的想着这入口沙沙的滋味,阿春询问了闻大夫这红豆汤是可以喝的,不过只要不过量便好。

李厨娘能在王府做厨娘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平常人家要将红豆炖烂入味的话起码要一两个时辰,但在她手里却快的很,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一碗热气腾腾炖的软烂红豆汤便好了。

阿春端着汤盅走后李厨娘看见灶膛里面没木柴了,就准备去后院拿些,一看却发现没剩多少了,唤来负责薪柴的小厮一问才得知那个临时的送柴人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李厨娘皱了皱眉“我前几天还看见他在王府中晃悠的,怎么就忽然不来?”

小厮也表示自己不太清楚,李厨娘也没多问,不过心里带了些疑问。

今日晚上没什么,皇妃和殿下也很少有吃宵夜的习惯,所以到了时辰大家便都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厨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人不就是之前中午还提起的那个送柴人吗?

那人似乎没有看到她,笑嘻嘻的和周围的几个人勾肩搭背的直接朝着赌馆去了。

李厨娘越想越不对劲,这小子之前不是说自己家中很穷的嘛,怎么会突然有钱来赌馆了?

再说王府给的柴火钱也比普通人家要高上许多,这家伙就这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不行!这事情绝对有蹊跷!

李厨娘越想越不对劲,连忙转身又回了王府,找到了钱管家说自己想求见殿下。

钱管家面露为难“这么晚了殿下可能已经歇着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事情是这样的……”李厨娘当即就把事情的起因过程都仔细的讲述了一遍钱管家仔细的听着,随后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禀告给殿下的,时辰也早了,你就早些回去歇着吧。”

李厨娘应声退下了。

钱管家在屋中思索了一番悄悄的叫来了白霜,让她去赌馆抓个人询问下情况,白霜一听是有关皇妃中毒事件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带着几个小厮就抓人去了。

抵达那个赌馆的时候王二正在兴头上,这赌馆就是个容易让人兴奋的地方,自从拿了钱后他就不再干那送柴火的事情了,不得不说这想华出手个真够大方的,竟然给了他足足二十两银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全招了

给娘看病抓药花去了三两,拿着剩下的钱原本是想做个生意的,但却被身边的朋友劝着说做生意风险太大了,这京城的生意也不是好做的肯定是要赔的,不如换种风险小一点的赚钱法子。

随后王二就被带到了赌馆,刚开始的时候他啥也不会,但耐不住运气好啊,一上来就用一凉银子赚了三两银子,这可把他给高兴坏了,之后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这几天他的运道很是不好,已经输了五两银子了,这次就想着一定要赢回本,可那骰子还没开他就被白霜给抓走了。

王二一看是白霜神色大变,“叶…叶侍卫?!那东西不是我买的,是想华叫我买的!我当时也不知道她是用来下毒的,不管我的事啊!”

白霜还没开始问王二就全招了,而且条条理理说的特别清楚,白霜丝毫不带犹豫的将他直接待会了王府。

“砰!”赵匡堰目光中闪着寒芒,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的砸在了桌上,落了满地的茶水,但如今这种情况下还有谁敢来收拾?

王二面色惨白的匍匐地上发抖,就听赵匡堰声音低沉的说道“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说出来,如若隐瞒一丝,你今日就不用活着回去了!”

最后一句更是冷彻如冰霜一般,激的王二后脊发凉。

“是是是,小的一定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一切都是想华那个小贱人做的,她给我让小的给她买砒霜说房间里面有耗子,小的当时挺纳闷的,毒耗子不是得用耗子药么为何要用砒霜这么贵的玩意,谁知道她竟然是用来毒害皇妃的!”

“小的是真的不知情啊殿下,之后她就给了小的二十两银子说以后就不用来王府里送柴火了……小的也是一时财迷了心窍,有了这二十两做个小生意不成问题,所以就没想着再这么辛苦……”

赵匡堰咬牙切齿“真是好计算,白霜,还不去把想华给我带来!”

在柴房被关了两天的想华心中的恐慌越发的放大了,她不知道林清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也不知道那碗汤药为什么没有全部喝下去……

她眼神闪烁不定,她在那碗汤药里面放了大半包的砒霜,一旦喝下去肯定是无药可医!可这贱人怎么就只喝了一口!

一股股懊悔嫉妒怨毒的情绪在她胸腔不断的交替,白霜带人前来的时候就看到想华蜷缩在角落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侍卫?”一看到白霜想华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站起身来一脸期盼“是殿下查出真凶了吗?我是冤枉的叶侍卫!”

冤枉的?白霜跟着赵匡堰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不少事情了,但还是头一次对自己这般自信的女人,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跟自己说她是无辜的。

真是自己做了什么心里都没点数么?

白霜这个时候也懒得跟她啰嗦了,直接朝着身后的家丁挥手“把她捆上,带去殿下那里。”

“是!”

想华也不挣扎,就乖乖的任由他们捆绑,心中不断的安慰自己,那家伙自己已经给钱让他远离了京城了,再如何也查不到送薪柴的一个小厮身上吧?

可在她自信满满的走到门口,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的时候,脑中一阵轰鸣。

这…这不可能!这家伙不是应该已经走了吗?而且就算他留在京城以赵匡堰的性格不会去查这等毫无关系的人才是……

捕捉到想华脸上那一抹惊恐的神色,赵匡堰心中竟然没有了之前的愤怒,而是出奇的冷静。

他端着重新换上来的茶盏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嘴角缓缓扬起一抹似笑非笑。

想华被白霜直接用脚踹到了地上,因为手被捆着让她没办法支撑着起来,只能狼狈的用脸贴着冰冷的地面。

赵匡堰语气格外的平静,似乎在诉说一件很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想华,本殿下可真是高看你了,你在母后那里应该也学到不少吧?既然要下毒起码也得斩草除根啊,留下这么个祸害……看看,还不是被供出来了?”

想华咬紧了牙关狡辩道“殿下请明察,奴婢没有做下毒之事!”

“啧啧啧,竟然到现在还不承认,该说你蠢呢还是蠢呢?”赵匡堰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其实本殿下之前便猜测到是你了,不过苦于没有证据,毕竟你是母后派来的人,再如何也得好好对待不是?”

“不过你显然是死心不改,你这般的毒妇我这府内可留不住,白霜,准备辆马车,把她送回母后那里,关于今日的一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她,她的人,那就让她来处理,本殿下怕脏了手!”

想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惨白,苦苦哀求“殿下奴婢错了,都怪奴婢一时鬼迷了心窍,殿下!不要把我送回去!”

一旦让皇后娘娘知道自己在这里所做的事情……想华不由得浑身一颤,不能回去!绝对不能回去!

“送走!”赵匡堰懒得在听她啰嗦,一脸嫌弃的挥了挥手,白霜像拎小鸡崽子似的将她提着出去了,屋外传来想华凄厉的哭喊声“殿下不要啊!皇后会杀了我的!殿下!!”

第一场春雨在今晚来临了,冰凉彻骨的细雨打湿了想华的衣裳,很冷,但却比不上她心里彻骨的寒冷。

宫里有个专门的惩罚犯错下人的地方,叫伐罪房,被送进去的下人没有能活得出来的,大老远就能听到其中那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惨叫声。

想华颤抖着嘴唇望着越发靠近的宫城,再多的悔恨也没办法解救自己了……

林清清是第二天才知道想华被送走的消息的,还是这个新来的侍女慧儿告诉自己的。

“她为何会被送走?”林清清小口的喝着碗里的青蔬粥,有些不解,说起来她也有许久没遇到过想华了,还以为上次之后她就安分了呢。

“奴婢打听到她就是给皇妃下毒之人。”

林清清面露惊骇之色“是她下毒要害我?!”

“是的皇妃,说起来这件事情还得感谢李厨娘,如若不是她发现了些异常,说不定现在还让她逍遥法外呢。”

林清清放下了手中的汤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次的中毒事件让大家都惊扰了,让钱管家用我的私库给他们发一笔银子,也算是安抚吧。”

“什么叫用你的私库?”外头走进来的赵匡堰微微笑着“为夫的就是夫人的,打赏下人罢了,哪用分的这般清楚?”

“殿下!”慧儿连忙行礼。

他在桌前坐了下来,看到桌上的早膳只吃了几口蹙眉道“以往的早上夫人都能吃许多,今日是胃口不好么?”

都说有孕的女人都会变得很奇怪,爱吃这个不爱吃那个挑剔的很,但林清清却恰好相反,跟个正常人似的,跟平常的口味没什么区别。

第一百四十五章:小番茄

林清清笑了笑,打开一旁的砂锅给他盛了一碗菜粥递过去“没什么,我听说夫君把想华给送回去母后那里去了?”

“是,她罪有应得。”赵匡堰点点头,“如今事情都解决了,夫人安心养胎便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厨房说,为夫听说最近京城里面来了个不错的戏班子,要不请回府中热闹一番如何?”

“戏班子?还是不用了吧,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听戏的。”林清清干笑了几声“闻大夫说我的身体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可以适当的走动一番了,刘夫人说过月底在天云楼将会举办名花会,夫君如若有时间的话不如陪我去看看?”

“名花会?”赵匡堰恍然,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应声道“这个时候倒也差不多了,那便去吧,前几年的名花会都有较为出彩的名花,不知今年的是否更上一层。”

天云楼坐落于京城以南,是个集合吃饭喝茶的大型楼会,据说幕后老板来头很大,是个喜花之人,所以每年三月底便会举办一场名花会,连开三天,来自全国各地的绝美花朵都会被送往这里,到时候绝对是一场花之盛宴!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花,刘夫人平时也会在家侍弄花草,所以每年的名花会她都会去。

这名花会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只有收到请帖的人才能前去,不过这定人的标准就不得而知了。

以如今赵匡堰的名气,自然也有人送来了名花帖,还是昨天慧儿呈上来的,林清清一看这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去赏赏花陶冶下情操什么的。

“谢谢夫君!”林清清喜出望外,她知道最近匡堰很忙,还能这样爽快的答应下自己的要求,总觉得心里暖暖的呢!

“傻夫人,你我乃是夫妻,还谈什么谢不谢的,快些把粥喝了吧,最近天气也热了起来,布庄有新来了许多料子,夫人看着挑选下有什么喜欢的颜色,送去做几件衣服。”

“嗯,吃完我就去看看,顺便给夫君也挑几身。”

“好,那就麻烦夫人了。”

“不麻烦,夫君也快些吃吧,刘大人应该已经在等你了吧?”

这段时间赵匡堰是雷打不动的会与刘德兴前往茶楼议会,谈些什么林清清倒是没问,毕竟这是他们男人之间谈话,所以才会这样提醒他。

赵匡堰点头“夫人不说为夫差点没想起来了,这就去了,夫人记得乖乖吃药才是。”

说完几口喝掉了碗里的菜粥起身匆匆离开了。

慧儿在一旁收拾碗筷轻笑道“殿下和皇妃之间相处的可真融洽,明明才新婚一个月都没有却跟老夫老妻差不多了呢。”

“倒是叫你见笑了。”

“哪里有什么见不见笑的,殿下能去叶将军那里请人回来保护您,也是说明了对您的看中,这京城虽然看起来无比繁华,但其中的黑暗面却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皇妃平时出去可要小心些才是。”

林清清点点头“多谢慧儿提醒,我省的。”

一番相处下来慧儿发现这主子跟自己想象中还真不一样,她以前家道中落后实在没办法就卖身为奴了,吃过不少苦头,遇到的主子都是无比的心高气傲,脾气不好的动辄便是拿鞭子抽人的也有,好一些的主子不是没遇到过,但如此听话且温和的倒是头一次见。

“皇妃客气了。”慧儿抿了抿唇,端起碗筷便离开了。

她走后阿春便进来接班了,手里还端着一盘子的糕点,糕点是长条的,淡淡的青色,上面洒了些白色的糖分,看上去倒是挺有食欲的。

“皇妃尝尝,这是孙大厨做的新糕点,叫翠云糕,据说使用青叶汁做的,吃的了对宝宝好呢!”

林清清捻起一块放进了口中,一股淡淡的蔬菜香气伴随着阵阵甜味入口后融合的恰到好处,而且这糕点很软,几乎不用嚼,只是用唇舌一抿便直接化开了。

“好吃,孙大厨有心了,这般松软的糕点正适合老人和孩子,你等下给大娘那里也送上一份,这味道清甜她定是喜欢的。”

“好嘞,奴婢这就去!”

林清清明明刚用完早膳,却还是吃了三四块糕点,不得说孙大厨这创意是不错的,虽然是用蔬菜汁做的,但却完全没有那股蔬菜的味道,只是有股淡淡的清香,让人胃口大开。

阿春吩咐下去后便又飞快的回来了,气喘嘘嘘道:“皇妃,赵公子送来的盆栽好像长果子了!”

“啊?”林清清愣住了。

她记得前段时间赵琦吃火锅的时候的确是说送来了什么好东西,因为那天晚上赵匡堰和李辰济都喝多了,外加上个十四公主也在这里便忘了有这么回事了。

想着她连忙起身“快带我去看看,那家伙到底是送来了什么好东西。”

“哎,皇妃您慢点,奴婢扶您过去。”

阿春带着林清清走到了摆放盆栽的库房,一看那矮小的植株上长满了红艳艳的果子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赵琦是不是个傻子?这不就是小番茄么?竟然还当个宝贝送给自己?!

“皇妃?您没事吧?”阿春见她迟迟不不迈开脚,还以为她被吓到了,现在皇妃可是府中的易碎品,得仔细的呵护着。

林清清哭笑不得“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这颗小植株就是赵琦送来的?”

“是啊皇妃,刚送来的时候还只是开着小花,谁知不过短短几周便长满了果子了,这果子看上去红艳艳的好看的紧,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这个啊是没有毒的,而且果子还很好吃,你去把上面的红果子摘下来洗干净就能吃了,味道清甜爽口,还有不错的美容效果。”

阿春听得有些愣怔“皇妃,什么叫美容?”

“就是吃了对皮肤好的意思,你且去看看,青色的不要摘,只摘红色的就好了。”

“好,奴婢这就去!”

当红艳艳的小番茄洗净被放到碗里呈上来的时候林清清一时间心头滋味交杂,这里有大番茄,却没有小番茄,如今赵琦那个家伙弄到一株小番茄苗却当做了宝贝一样献给自己…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扶了扶脑袋。

说好的不败家要跟叶倾好好过日子呢?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一株小番茄苗绝对不便宜,不然能让他当做宝贝来献给自己?

阿春在一旁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不由得询问“皇妃这是怎么了,怎么唉声叹气的?”

林清清挥了挥手“我这是无奈啊,你也别看了一起尝尝吧。”

阿春‘哎’了一声美滋滋的拿起碗里的小番茄放进了嘴里,轻轻一咬开清甜的汁水便流了出来,带着点点微酸,正如林清清所说,很是爽口。

林清清自暴自弃的拿起了一刻放进嘴里,咬开轻薄的表皮后发现这个小番茄似乎比自己前世的要甜上不少啊,这地方可没有什么农药什么的,竟然能种出这般甜味的小番茄,倒也实属不易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军姿送达

主仆两人将一小碗的小番茄分着吃了,剩下的则被林清清打包派人送到叶倾那里去了,毕竟这东西是赵琦送来的,结出来的果子肯定是要回个礼什么的。

谁知叶倾一吃这东西惊为天人,自己一个人就干掉了大半碗,吃的心满意足。

赵琦这段时间为了防止她偷偷跑出去,铺子就暂时交给了自己放心的伙计管理,反正进货什么的都是固定的,也就每日需要盘点麻烦些。

得知叶倾怀孕后赵琦整个人都是懵的,好一会儿才回神高兴的整个人都跟孩子一样跳起来了,见人就说自己要当爹了,嘴角都快裂到后脑勺去了,全府上下纷纷赏了一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前期的时候到没什么,现在已经足了三个月了,叶倾就开始有反应了,以前看吃的鸡鸭鱼肉现在看见就难受,反到是之前不爱吃的蔬菜瓜果现在顿顿都吃不够的,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了,可把赵琦给心疼死了。

林清清送来的这小果子很合她的胃口,剩下的也不让赵琦吃,护在怀里说要明天吃,看的他哭笑不得,连忙安抚“行行行,我不吃,都给夫人吃,我让人放起来,明日再吃。”

怀孕后叶倾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关辉,坐起事情来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的冲动了,脾气也便好了许多,更让人震惊的是她竟然敢会向自己撒娇了!

赵琦当时看着她嘟嘴的样子差点把下巴给惊掉了,虽然说叶倾长得不难看,可熟悉她那番接近于男人的行为方式如今再看这般模样,实在返差太大了!

可他却是一点都不在乎,反而觉得她这样还挺可爱的,见过了她上场杀敌的矫健英姿,再回头看看她如今小女人的模样,赵琦感觉自己真是这辈子算是栽在她身上了。

既然王府中人手足够了,李骁便带上那足足几百斤的辣椒酱前往了北夷,虽然一路上快马加鞭不分昼夜的赶路,但也得需要花个十日的时间,路上还得停下来休息还得耽搁些时间,过了足足十三日才勉强顶着雨水抵达了北夷地区的边境城池。

幸好这罐子按照皇妃的要求重新设计了一下,如今就算淋雨遇水也进不去,李骁等十几个侍卫便拉着这七八车的东西直接冲了进去。

周乾是镇守北夷的一名副官,这次他放弃了回京城的机会,让给了一个得知父母重病的将领,反正他无父无母的,也没什么亲人好看望的,这地方虽然苦了点,但如今已经将北夷军打得没办法聚起来的,在这里倒也悠闲。

这日外头下雨,士兵们便躲在房屋里难的修整一日,这北夷地区可是很少有雨的,想着毕竟也快立春了,这一场春雨倒是个好兆头。

“周副官,李骁将军来了!”小兵急急来报“似乎是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周乾一个鲤鱼打挺从床铺上调了起来,拿起斗笠一披兴奋道“走,应该是你们的好日子来了!”

早在几天前七皇子便与他通了书信,说过几日便会有一披物资发放到军营里面,让他好生安排一番。

李骁抵达城下的时候大门‘哐’的一声打开了,身着斗笠的周乾迎了出来,“李骁将军,一路上辛苦你了!”

“你这小子,不过是一个多月不见就开始跟我文慥慥了的?快些走吧,我有好东西给你看看!”

“好!”

李骁和周乾交情匪浅了,男人之间的友谊可能就是来的这般快,可能是一起喝了酒,可能是打了一架,而他们两个则是战场上拼出来的交情!

当时突袭的时候众人都没有想到北夷军会突然杀个回马枪,当时李骁背上中了一箭,是周乾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将他救了出来。

大胜之后回京面圣,多好的机会但周乾却是放弃了,选择镇守在这苦兮兮的地带,整日就啃着些干粮度日,而回京的人却大鱼大肉吃的不亦乐乎。

所以这次在发现这辣椒酱的商机后李骁便毫不犹豫的向殿下提出了这个方案,甚至不远辛苦的跑去收集番果熬制成酱再快马加鞭的送到这里。

进入城里后八辆板车便整整齐齐的停在了院子门口,上面的东西被前来帮忙的帮忙的士兵们抬进了院子里面,这罐子比平时的酒坛子要小上一些,一只手也能拿。

周乾脱掉了蓑衣饶有兴趣的看着这摆的密密麻麻的罐子,顺手拿起了一罐,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遇水和泥水,撕开了上面的油纸,发现油纸下面还有一个木塞子,用力一拔,一股子冲鼻的辣味瞬间扑面而来!

“我擦,这是什么!好呛的味道!”周乾问道这个味道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似乎是适应不了这个气味。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这东西是皇妃发现的,第一次尝试的人基本上都不太习惯,不过你要是吃过一次就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美味了!”

“我说兄弟,你可不要骗我啊!”周乾很明显的不太相信,又凑上去闻了闻,依旧被呛得直咳嗽不已,最后眼睛都是通红一片了。

李骁实在是没想到周乾竟然这么禁不住这辣椒的味道,普通人真是适应一下就好了,他竟是这么大的反应。

看来自己得使出绝招了!

在临行前李骁找到了林清清说明了这个问题,“皇妃,属下不是质疑这个辣椒酱,只是营中人口众多,如果遇上不太能吃这个的又如何是好?”

“如果遇上不太能吃辣的便可以放在水里稀释一番,这东西可以说是怎么用好吃,不管是直接吃还是做火锅或者是烤肉就算是烧菜汤里面放上一些都会格外的可口,吃法可以说是千变万化,具体怎么做那就看士兵们的了。”

他拍了拍手,随他一起过来的侍卫们吃力的抬着一箩筐的东西走了进来,掀开上面的油纸布,周乾发现这里面竟然装了一筐子的腌制肉!!

看着他震惊的目光李骁嘿嘿一笑“怎么样,这次回去老哥也没忘记你,赶路的时候收集了一些生腊肉,这可是江南地区的特产,将肉切下来直接放在铁板上滋溜一下便可以吃了,再配上我送来的这个辣椒酱,味道保证你吃了终生难忘!”

说着周乾还很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你这家伙莫不是故意来馋我的吧?那还等个屁啊,赶紧生火做饭!这肉我们留一块,其他的都给士兵们发下去,这辣椒酱也是,都分发下去!”

于是乎,一场来自军营的盛宴就此开始了!

李骁采购的这些腊肉无非是雪中送炭,在这里留守的士兵们每日吃干粮吃的嘴里都快淡出鸟了,此刻送来了这辣椒酱和腊肉,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快活的神色。

更有甚者直接打开罐子就开始捞辣椒酱吃,入口便是一股子的奇香,虽然有些呛人,但是真的好吃啊!

辣椒酱里面还放了些瘦肉丝,入口能嚼好久,越嚼越香,这一发现让整个军营都疯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名花会开始

因肉制品实在是不好保存,新鲜的肉是没办法保存了,偶尔也只能吃到腊肉,可这种口味的肉丝他们还是第一次吃到,嘴巴没味道的时候放在嘴里嚼一嚼也是极大的享受啊!

“哈哈哈,这群小子还真是容易满足!”

周乾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群抱着罐头的士兵们,嘴角的笑意确实怎么也掩不住,自己带的兵自然是想让他们过的好一些,上战场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太平,总得开心一番才是。

很快烤腊肉的香味便在整个军营里面弥漫开来,士兵们在外面狂欢,周乾和李骁就在房间里面吃着烤肉喝着小酒,好不快哉!

“来尝尝!”李骁将切得薄薄的腊肉放在铁板上烤熟,再抹上一点辣椒酱送到了周乾碗里,他也不客气的夹起来便送进了嘴里,烤肉入口带着微微的辣味,腊肉是腌制过的,带着一股咸咸的气味,配上这辣椒酱的口感竟然是格外的搭!

李骁看他越来越亮的眼神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也是被辣椒酱给征服了。

咽下口中的烤肉周旭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好吃啊兄弟!这东西真是皇妃想出来的?”

“你还别不信,如果不是她你们还真不一定能吃到这东西,这就是万用的调味料知道么?平时不是老嫌弃馒头没味道么?蘸一些辣椒酱保证你一顿吃七个!这东西还能用来做菜,你可不知道,当时为了试验这辣椒酱,皇妃特意做了一桌子的菜,可把那几个莽夫给吃的心满意足,走到的时候还想要这个呢!”

周乾一听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这京城也没什么好玩的嘛,幸好我没回去,不然可就吃不到这辣椒酱了!”

“兄弟大可放心,皇妃那里点子还多着呢,更何况她愿意体恤我们,改日有了什么新东西定会第一时间送到这里,让弟兄们都尝尝鲜!”

周乾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这次还多亏了你来回奔波了,改日我要是有机会能回去京城,定要当面谢谢皇妃才是,来来来,喝酒!”

“干!”

辣椒酱的突然出现给北夷镇守的将士们带去了不少惊喜,不仅将他们的生活档次提高了许多,还围绕着这辣椒酱发生了不少趣事。

而此刻的林清清正在房间里面试衣服,这几件都是双桂秀坊送来的新品春衣,绣花款式都是今年的新款,颜色也是林清清自己挑选的,可能是最近不怎么出门,皮肤是越发的白皙了,这靓丽一些的颜色倒也不显得突兀了。

“好看么?”林清清将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一番,阿春和慧儿看了连连点头。

“好看好看,这件鹅黄色的衬的皇妃肤色更白了呢,这件淡粉色的也不错啊,显得年轻了许多呢!”

林清清举着衣裳的手一顿睨了她一眼“你这是说我老咯?”

阿春眼珠一转立刻就转了回去“哪能啊,皇妃可正值最美的年纪呢,奴婢的意思是说穿这件粉色的倒是有些像未出阁的小姐了呢!”

林清清莞尔“你这丫头就是嘴甜,我早就成亲了,哪里还能像未出阁的小姐啊?过几日便是那名花会了,我得挑件好看些的,你们快帮我看看,这件配这个套头面如何?”

“好看,皇妃穿什么都好看的!”

这几天因为名花会要开始举办的缘故,京城里头比往日要热闹了许多,各种各样的马车来回穿梭,就连街上都支起了摊位开始卖花,好像就是为了蹭一波热度。

不得不说这名花会还真是挺有凝聚力的,听说这个刚开始办的时候只是个小小的展会,到如今发展成这样规模宏大,倒是少见的了。

而且它还带动了周围经济的发展,许多人收到帖子后不远千里的从地方赶来京城,必定是要好好的玩一玩逛一逛,回去的时候还得买点特产什么的,这就是连带着大家都赚了一笔。

名花会是在上午的巳时开始的,到时候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鲜花呈上来逐一点评,最后再三天结束后会选举一盆花王送到宫中献给陛下观赏。

其实很多人不在乎这个花王的名次,就像林清清便就是去看个过程的,每盆鲜花争相斗艳的出现时那种感觉其实很让人着迷。

这名花会上的花朵都需要通过初选,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的,这样就可以直接提升了名花会的档次,毕竟来的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人。

时间过的很快,这天凑巧的是赵匡堰沐休,待林清清打扮好后两人便一起登上了马车准备前往天云楼参加名花会。

路上的马车渐渐多了起来,耳边响彻了马儿的蹄子声,林清清好奇的趴在赵匡堰怀里偷偷看着窗外,简直可以用车水马龙来形容,原本宽阔的官道上竟然第一次显得这样的拥挤,而旁边的道路就更别说了,分分钟就堵了起来。

“夫人看什么呢?”赵匡堰小心的将她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外头都是马车,有什么好看的?小心别受凉了。”

林清清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我知道的,来京城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呢,这名花会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赵匡堰沉吟了一番说道“为夫也只是知道一点,据说此人跟父皇有些交情,似乎是叔父一辈的,年纪大了就多了份闲情逸致开始摆弄花花草草,一时兴起就举办了这个名花会,刚开始还只是花友之间的互相交流,后来却不知道怎么就变成挑选花王了,夫人看是看中喜欢的花大可以买下来。”

林清清娇嗔“买下来做什么,我又不会侍弄,这花要会养的人侍弄得才好看,像我这样粗手粗脚的别一个不小心就把它养死了,不值当不值当。”

“哈哈哈哈…夫人要是喜欢这些为夫大可以请个花匠来护养,哪能用的着夫人亲自动手?”赵匡堰刮了刮她的小鼻头,语气中满满的宠溺。

“哼,我才不要的,这次只是过去看看顺便出来逛逛罢了,没那么讲究,再说我也跟刘夫人约好了,要不是她约我我才不会出来呢。”

“好好好,夫人说的是,等到了为夫便带夫人去寻她。”

车厢里头你侬我侬,可苦了这车厢外头驾车的隐五和阿春。

“今个怎么这么多人啊?”阿春一眼望去基本是看不到头,幸好这天云楼有自己的庄园,不然这么多马车岂不是都堵在路上没办法走了?

“名花会可是一年一度的,面向各地开放,爱花之人基本都来了,人能不多么?”一旁的隐五还没说话,倒叫与他们一起被堵在路上的隔壁小厮给说上了。

“那场面肯定是很大咯?”阿春忽然觉得好期待啊,幸亏她昨日说一定要跟来,不然岂不是错过了这么宏大的场面了?

“这肯定是的,据说名花会当天天云楼的五层都坐的满满当当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初遇太子妃

“你说天云楼所有楼层都坐满了啊?!”阿春瞪大了眼睛,这也太夸张了吧?

她之前还跟在李辰济身边的时候曾经去过天云楼,一般只开前三层,京城这么多达官贵人来往商客都足够了,这次竟然这么大手笔的直接开启了全部楼层,那能容纳的人数起码有上万了吧?

而且这天云楼的设计还真是不错,中间硕大的圆台平时用来表演歌舞的,可以让所有楼层的客人都看的林清清楚楚,这样用来举办名花会点评的时候便更能方便众人观察了。

“潘子,你在外头跟谁说话呢?”小厮驾驶的车厢里头传出一道雄厚的男声,“回老爷,是隔壁的,跟咱们一样堵在路上呢。”

里头的声音叹了口气“今年似乎来名花会的人特别多,足足比去年多了好几倍!”

小厮不解“老爷,为什么会多这么多人呢?”

“这你就不懂了,去这名花会的人哪里是去看花的,明明就是去互相认识攀谈的,跟宫里头的宴会差不多,不过比宴会要更自由一点,据说名花会结束后还会有一场拍卖会。”

“拍卖会?”

两辆车子原本就靠得近,马车又不隔音,那位大人说的话倒是全落在了林清清耳朵里,她拉了拉赵匡堰的衣角“这拍卖会的事情夫君也知道吗?”

赵匡堰点头“自然是知道的,据说拍卖的都是一些来自各地的奇异之物,夫人要是有感兴趣的大可以拍下来。”

赵匡堰现在还真不缺钱,之前回京后陛下又单独赏赐了他黄金万两,宅邸三套,七八间的铺子,更别提一些什么绸缎器皿之类的,大婚之事光是太后与皇后的赏赐就高达三万两之多,其中还有些宝石首饰之类的价值更是难以估计。

前几日的赏赐又集合了下来,现在整个库存里面都堆得满满的,加上他一起的一些资本,要是林清清想要些什么,简直就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真的么?那我就不客气啦!”这话林清清自然是开开玩笑的,毕竟她也不是那种大手大脚的人,虽然知道匡堰现在家底不菲,但她带来的嫁妆也不是盖的啊,自己想要买些什么绰绰有余了。

也许是前面的拥堵得到了疏通,后面的马车便很快的接了上去,行驶了快二十分分钟的样子阿春看到了巨大院子中央的天云楼。

天云楼距今也有了八年的历史了,而这名花会是在天云楼开张的第三年开始举办的,今年正好是第五年。

天云楼也算是京城独树一帜的风景了,占地千亩的庄园就如同是一个小的世外桃源一般,里面自带街道和商贩,人潮络绎不绝,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马车行驶在宽敞的青石板路上,每隔一段便可以看到开放的鲜艳灿烂的桃花,带着丝丝的甜味。

林清清是第一次来,虽然之前听阿春描述过这天云楼是如何的壮观,都不如自己此刻的亲眼所见。

这般大手笔,如果不跟皇家扯上点关系,还正不一定能开的起来。

林清清自己做过生意,还是稍微懂一些生意经的,看着这般的赏心悦目,其中还不知道要花掉多少银子呢,既然这天云楼能开起来,那就说明有的赚。

看这副样子,估计赚的还不少。

马车在庄园内跑了一大圈,最后在林清清快看厌这风景的时候终于是抵达了中央的天云楼。

“吁!”隐五停住了马车,阿春也随之跳了下来,这时候便有一名身着暗纹绸缎的中年男子笑着迎了上来。

男子拱手道“可是七皇子殿下?”

隐五点头“正是,还不知您是?”

男子连忙自我介绍“鄙人姓金,是这天云楼的管事之一,听闻说六殿下到了,便特地前来迎接。”

“金管事,可是有心了。”赵匡堰听到外面的动静就先一步掀开车帘子走了出来,一身绛紫色的华袍将他衬托的更为神俊挺拔。

金管事看到他后原本不大的眼睛更是笑成了一条缝,显得有些滑稽“六殿下光临可使天云楼蓬荜生辉!不知皇妃可是一道来了?”

“自然是来了,夫人说这里风景不错,想一道来赏花,金掌柜不会不欢迎吧?”

金管事赔笑道“这怎么会,小的还盼着皇妃前来呢,最近这满院子的桃花梨花都开了,红白相应的很是好看,皇妃这可是来对地方了,这京城每当春季来临之际,就属这天云楼风景最佳!”

“金管事这般吹嘘这天云楼,如若皇妃不满意,岂不是责任都在你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袭粉色衣裙飘扬,伴随着叮当脆响的玉珠声,身披雪白貂皮的美人从不远处款款而来。

眼眉如花,眉间点红,一颦一笑间千娇百媚,头上那微微抖动的蝴蝶翠玉簪子晃得众人移不开眼。

赵匡堰微微垂眸,唤道“皇嫂。”

这位便是太子妃—徐灵芸,是如今当朝宰相的侄女。

在这里不得不谈起关于徐温扬的身世,徐家是有名的世家望族,后宫佳丽三千,其中的德妃,淑妃便都是徐家之人,而徐家兄弟众多,这徐温扬只是二房姨娘所生的庶出,地位可想而知。

但谁也没想到这个经常被欺辱的庶出兄弟会坐上如今让他们遥望不可及的位置,当朝宰相,这得是多大的荣耀!

徐温扬在坐上宰相之位后便开始对徐家展开了一系列的清洗,虽然说这里面有陛下的吩咐在里面,但恐怕他将自己年少时候所受的屈辱也发泄在了里面。

怪只怪这徐家自视甚高,犯下了不少事情,最后被徐温扬一一查了出来,一夜之间徐家支离破碎,在朝中的实力被追根拔起,如今已经是八年过去了,从以前的门庭若市到如今的枯枝满地鲜有人问,由此可见徐温扬到底有多大能耐。

徐灵芸原本只是徐家旁支,只因年幼之时曾给了饥饿的徐温扬几个馒头,如今就这样一飞冲天坐到了太子妃的位置,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羡煞旁人。

徐灵芸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能坐上这个位置可不是因为当年那一饭之恩,而是徐温扬顺带着的而已,所以她现在便在为他做事,传递关于太子的一切事情。

而赵匡堰会被刺杀的消息也是她无意间偷听到到并传递给徐温扬的,一想到萧恒胤那暴怒的样子她心里就是无比的畅快。

要说徐灵芸为何这般怨恨太子,还得从她已死的竹马身上说起,年幼的徐灵芸生的一副好相貌,小时候还能遮掩一番,长大后便是更加的出落亭亭,天生带着一股子魅惑的气质,后有一次被出巡的太子看中了,但那时候徐灵芸已经与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订婚了。

太子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便找个理由处死了那人,想将徐灵芸抢到了手。

徐灵芸的父亲只是个小小的主簿,哪里有什么势力能与太子相抗衡,只得忍痛将她送给了萧恒胤,去往太子居的徐灵芸整日以泪洗面,精神不振,那俏丽的容颜自然变得垂老,太子不喜舍下了她,寻找新的美人去了。

而这个时候她见到改变自己一生的人,那就是徐温扬。

第一百四十九章:当朝宰相

他给了她两个选择,将她救出太子居从此以后就过上普通人日子,而第二个则是助她登上太子妃之位,但条件是她必须时时刻刻给自己提供有关太子的情报。

看着如此靓丽的徐灵芸,她自然是选择了第二种,从来不要小瞧女人的报复心,往往只是在顷刻间便可以使你灰飞烟灭!

徐灵芸颔首“嗯,六弟今日也陪着弟妹来这里赏花么?”

“正是。”赵匡堰说着伸手到了帘子后面,早已等候多时的林清清轻轻搭上了他的手,弯着腰从马车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她的第一眼,徐灵芸便有些愣住,她这次也是故意想前来看看这宫里头口口相传的丑皇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今日一见,这般容貌竟然不低于自己!

有诗曰: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美目盼兮惊鸿一瞥便使人呼吸一滞,徐灵芸暗暗叹道:好一个绝色美人!

林清清今日穿了一件款式与徐灵芸差不多的粉色衣裳,但相似的衣衫穿在两人身上却带出了截然不同的味道。

如果说徐灵芸是千娇百媚,那林清清便是出水芙蓉,含苞欲放。

林清清早就在马车里面听到两人的谈话了,莲步轻移走到徐灵芸跟前行礼“参见太子妃。”

徐灵芸这才反应过来,掩嘴轻笑“弟妹真是客气了,快快请起,今个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六弟和弟妹,本宫今日倒是一人前来,弟妹若是不嫌弃,与本宫同行可好?”

林清清心里猛的一跳,可她之前已经与刘夫人约好了啊……

只听一旁的赵匡堰道“请皇嫂见谅,早在之前夫人便与刘夫人约好了,今日恐怕……”

“那便罢了。”徐灵芸也不生气,只是语气淡了许多“既然已有人约便去吧,本宫想起来还有事情,先行一步了。”

“皇嫂走好。”

“恭送太子妃。”

一旁低头的阿春撇了撇嘴,看着太子妃身边带了这么多侍卫奴婢的,还需要皇妃一起陪同?怕不是趁机为难吧……

林清清眼神中有些担忧,现在朝堂之后谁都知道太子与七皇子关系不好,这般直截了当的拒绝太子妃,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万一她要是个心情不好回去朝着太子告状,那岂不是让两人的关系闹得更僵了?

“夫人放心,为夫做事情有分寸的,花会快开始了,夫人不进去吗?不然之后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金管事也连忙上前“小的参见皇妃,过一会儿花会便要开始了,位置也已经给您安排好了,请随我来。”

林清清点点头“那就麻烦金管事了。”

赵匡堰搂着林清清走在前头,隐五和阿春紧随其后,进入到了这金碧辉煌人来人往的天云楼。

一进去便是扑鼻而来的芳香,门口摆放着许许多多娇艳的牡丹,上面还蘸着些露水,含苞欲放的模样真真是无比讨喜。

“两位这边请。”进入大厅后林清清便感觉是眼前一亮,无数盆争相斗艳的各种花草已经被放在了鲜艳的台桌上,一排排的几乎是看不到头。

进来的客人们可以随意观赏,就类似于以前的画展一样,林清清被赵匡堰小心的护在怀里,这里赏花的人很多,生怕被哪个不长眼的碰到就不好了。

走过人群上了二楼,人便少了很多,瞧身上的衣衫和配饰都名贵了许多,有此由此可见这楼客人的身份。

前来花会的人也是会分类的,一楼是大众一派的,二楼便是稍微有些身份的人,三楼四楼便是一些有官职的,职位越高势力越发便是越靠近上层,既能亲近一点又能将各种花朵一览无余。

金管事将林清清等人带到了四楼,这里一样望去零零散散的基本就没几个人了。

“皇妃,殿下。”才刚站没一会儿,笑盈盈的刘夫人便迎来上来,“怎来的这般晚?是不是路上堵着了?”

一见刘夫人林清清沉甸甸的心便松了许多憨憨道“可不是,不过就晚了一会儿出发就堵上好半天,我听管事的说今年来的人格外的多呢。”

“可不是,我们边走边走。”说着便拉起了林清清的手。

“那麻烦刘夫人照看夫人了,我先去找刘大人。”赵匡堰拱手离开了,早在上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喝茶的刘德兴,旁边似乎还坐了个人……

刘夫人挽着她走到的不远处的茶桌前询问“听说有身孕了?”

林清清有些羞愧,点点头“已经三个月了。”

刘夫人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吩咐道“那以后可得小心些了,之前中毒的事情我也听老爷说了,你那里要是人手不够我这里倒是可以出点人,一切还是得以孩子为重。”

“您放心,夫君已经都处理好了,如今我身边都围的水泄不通的,对了,我听夫君说花会结束后会有什么拍卖会,您知道这个事情吗?”

“自然是知道的,老爷也是为此而来,据说这些奇物之中有一副老爷想要了很久的字画,会放在第一天出售,他这兴奋的一大早就起来了。”

刘夫人知道这件事情后哭笑不得,这是刘德兴第一次陪她来名花会,不是为了赏花却是为了一副字画而来,可真是牛不对马嘴了。

“读书人都爱字画,这倒是没办法的。”林清清抿嘴笑了笑,都说这刘德兴很难讨好,这一看就知道那些人没找对地方才对。

两人也是许久未见了,聊聊哪里的花朵娇艳美丽,最近有没有出什么新的菜品,相处的很是融洽。

而赵匡堰那里,在看清楚刘德兴身边男子后,顿时便有些愣怔。

面前这个冲他淡笑,温文尔雅的男子竟是当朝宰相徐温扬!

赵匡堰心中蓦然闪过了许多个念头,最后却依旧是没办法确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与刘德兴一副很熟捻的样子?

朝中也没听说他们俩之前有什么接触啊……难不成是意外碰到的?

想罢,他走上前行礼“刘大人,徐宰相。”

徐温扬玉冠束发,手中轻摇着一把折扇,看上去倒颇有几分儒客的潇洒之意。

“匡堰啊,怎么才来?快坐快坐,帮我瞧瞧这棋可还有活路?”刘德兴看到他后眼前一亮连忙朝其招手。

赵匡堰走进一看才发现两人竟是在下棋。

刘德兴可以在朝堂之上振振有词天花乱坠,可就是这棋艺抠脚的很,偏偏还喜欢跟别人下棋,赵匡堰一看这棋盘脑袋就有些疼。

这一看就知道黑子是必赢的局面,原本是一条长龙白子硬生生的被截成三段,连条长虫都算不上了。

执黑子的人必定是徐温扬,这棋路也像极了他的思路,步步缓急不定,在对手快成气候的时候快刀斩下,这白子的下场便如同是徐家的下场一般,支离破碎再难重圆。

第一百五十章: 不如做笔买卖?

徐温扬朗朗一笑“你什么都变了,就是这菜的抠脚的棋艺一点没变,都让了你六子了竟然还能下成这样,我佩服你才是。”

刘德兴面色一红,端起茶盏猛喝了几口,叹道“算了算了,老夫就算再不会下棋也知道这是必输的局面了,坐吧,这位便不必老夫再解释了吧?”

赵匡堰轻笑“自然是不用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了徐丞相,难不成您也爱花?”

徐温扬指了指下面涌动的人群,嘴角微微勾起“殿下敢说这底下来的人都是为了所谓的花王而来?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徐某自然与他们一样,花虽好,但也凋零的快,不是徐某喜爱之物。”

“徐丞相真是爽朗之人!”这是赵匡堰第一次与徐温扬这般面对面的谈话,之前见他无非都是在一些宴会之上,巴结他的人都足以排成长队了,自然也轮不上他。

而且据说最近他与太子走的很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殿下繆赞了,皇妃今日可是一起来了?”徐温扬丝丝碎发随着摇曳的折扇微微扬起“徐某最近听说殿下发明了一种叫辣椒酱的军资吃食?”

赵匡堰眯眼,道“不知徐丞相从哪里得知的?”

“殿下这可是明知故问了,明明没想着瞒着,徐某想打听不也是轻而易举么?”

徐温扬虽然是噙着笑容,但赵匡堰却感觉他只是皮笑肉不笑的,虽然他没想着隐瞒,但除了经常关注他的人外,还能有谁知道的这般快?

他带回来的那些将士们定是不会透露的,那就是徐温扬自己使用手段打听到的了。

“是吗?徐丞相此番问起此事可是有所指教?”赵匡堰完全不虚,他用的配方是自家夫人发明的,买番果的钱也是自己出的,可以说一切流程都是自己处理,而且量也不大,只是几车而已,可以说只是给士兵们改善下生活罢了,他就不信徐温扬能挑出什么刺来。

“哈哈哈,殿下不要紧张,徐某今日来想与殿下做笔生意,不知意下如何?”

赵匡堰心里冷笑不已,果然如此!

他当即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才道“不知道徐丞相想谈什么生意?匡堰只会带军打仗,现在旗下可没什么值得徐丞相关注的生意可做。”

徐温扬嘴角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低声道“殿下,明人不说暗话,关于这辣椒酱的事情,您可有安排?”

“暂时没有,本殿下也只是给自己身边的将士改善下伙食罢了,这番果如今并无大面积种植的地区,本殿下的手下也是跑了许久才找到了一些,徐丞相如若想作为后续的军资之一,那就必须解决当下的问题,便是这番果的种植。”

赵匡堰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林清清无意间发明了这辣椒酱,那这些番果在正常人眼中便是无用之物,所以种植之人很少。

徐温扬收起了折扇轻敲着桌面“这番果的种植倒是没什么问题,之前在哪里发现的便在那里加大种植,只要有足够的钱银还怕有人不种么?”

“主要是这方子……不知道殿下可否愿意出售?”

赵匡堰扬眉“不知道徐丞相准备如何收购本殿下这方子?用钱,或用地?”

徐温扬却笑着摇头“殿下贵为七皇子,从小锦衣玉食必定不会缺银子花,徐某听说殿下打败北夷陛下似乎是赏了不少地皮和宅子,想必也是不缺的。”

“哦?那徐丞相不如说说,准备用什么来换这方子?”赵匡堰发现这徐温扬还是真是挺有意思的,知道自己不缺地不缺钱,竟还这般说。

他倒要看看这家伙能给出什么东西来。

与此同时,刘夫人这里也谈到了这辣椒酱的事情“林清清啊,那个做酸菜鱼的辣椒酱可还有?”

“有的有的,我上次做的多,府中还有几罐存着呢,您要是想吃明日就派人给您送去。”

刘夫人喜笑颜开“那就多谢你了,自从上次在你那里吃过那个什么酸菜鱼之后,回去真是想念的紧,酸酸辣辣的可真是滋味好的很,还得我这几日在家中吃什么都没什么胃口。”

“原来是想吃酸菜鱼了,那明日我便连同方子给您一起送去,要是能吃辣便多放些辣椒酱,第一次吃便少放些,这东西只要吃过一次的人便再也忘不了呢!”

林清清抿嘴偷笑,这刘夫人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其实骨子里要是个爱重口的,不过不得不说这里的鱼质的确要比前世的好上很多,几乎都不用加鸡蛋清了,本身的口感就非常的鲜美嫩滑。

“真是多谢了,我之前在府中做了些糕点,柳儿啊,把糕点拿上来。”

“是,奴婢这就去。”站在一旁与阿春窃窃私语的柳儿连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拎着食盒上来了,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刘夫人笑眯眯的接过食盒,打开后从里面端出了两盘点心,一个似乎是桃花做的粉粉嫩嫩的,还有一个则透露着一丝果香,似乎是水果做的。

“这是受了你上次那个南瓜饼的启发,以往我做糕点可从来没想过在里面包流心的馅,这次正好尝试一下,快尝尝。”

从府中出来到这里也快接近小半个时辰了,林清清早就有些饿了,当即也不客气拿起一个粉色的糕点轻咬了一口,一股子淡雅的桃花香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甜滋滋的味道让人仿佛置身于桃花林中!

而且糕点很软,就如同自己前几日吃的口感差不多,舌头一抿便连同着里面的桃花酱一起化开了,林清清还在里面吃出了些奶香味,似乎是放了牛乳。

“味道怎么样?”刘夫人一脸期待的问道,林清清点头“好吃!我能再吃一块嘛?”

刘夫人一听就笑了,把盘子都推到她跟前“都是你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谢谢夫人!”林清清美滋滋的吃起了糕点,配上桌上的清茶,愣是吃到半饱才停了下来,刘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在家里那除了她和媳妇喜欢吃甜的,其他两个大老爷们都不喜欢,所以这糕点做出来赏赐下人的居多。

久而久之刘夫人便不愿意再下厨了,反正做了也没人吃,自己还受那个累做什么?

那日回来受了林清清的启发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这小半个月一直在府中尝试做新糕点,原本想着请林清清过府来尝尝的,却得知她中毒了,随后又是被诊断出怀孕的消息,这件事便耽搁了下来。

趁着这次名花会,刘夫人一大早便起来做糕点了,如今见她吃的这般满意,自己心里也跟吃了蜜一样甜。

喝了口清茶林清清嗓子,正准备说些夸奖的话时,外头却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古琴声。

随着这古琴声的缓缓响起,楼底下嘈杂的声音也都消去了很多,林清清好奇的趴在栏杆上,就看到中央的位置一名带着面纱的女子指尖轻扬,流畅的音律倾泻而出。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名花会赏花

古琴声悠扬,虽然不懂音律,但林清清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哀伤之意,琴声的突然响起使得周围的游客们都纷纷安静了下来,经常来着名花会的便知道,只要这开场曲响起便象征着花会要开始了。

正在与赵匡堰谈条件的徐温扬也被琴声吸引了过去,闭眼倾听了一会儿,便轻声笑了起来“这庆王爷也正是大手笔,竟是请的了万花巷已经闭门不接客的琴魁—花盈盈来现场弹奏曲子,可真是好大的排场。”

庆王爷?虽然知道这天云楼来历不小,但没想到竟是庆王爷开的,但细细想来,除了他估计谁也做不起来。

说道这庆王爷倒也是挺传奇的,生在皇室却不爱皇位不爱美人,偏偏对做生意感兴趣,那几个兄弟斗得你死我活之际,他却请了封王在外逍遥快活,大大小小的铺子几乎是开遍了各个地方,最为出名的应该就是这京城的天云楼了。

刘德兴笑呵呵的捋着胡子“呵呵,老夫听说这庆王爷今年并不在这京城里头,那这名花会又是谁主持的?”

“稍后不就知道了,徐某倒是听说最近他有意在培养一个接班人,今日也是抱着这番目的前来,想看看如此受庆王爷赏识之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虽是说着恭维的话,但赵匡堰却听不出他语句里有什么恭维的意思,反而带着冷意,就好像那继承人跟他有仇似的。

自己果然还是消息太封闭了么…赵匡堰暗暗的捏紧了杯壁,如今朝中的势力变化万千,一个晚上说不定就会产生不少变化,所以他思考着自己在情报这块是不是得抓紧一点。

正当他细细思索的时候,楼下的琴声接近了尾声,伴随着最后一个音律的缓缓落下,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鼓起掌声。

花盈盈柔弱的身子骨起身行礼,随后便抱琴离开了,换上来的是一个身着黑袍,面目俊朗的少年郎。

少年郎上台后拱手行礼高声道“多谢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天云楼的名花会,距今名花会已经有五年之久,今年到场者均能获得由天云楼送出的精美礼品一份……”

林清清有些好奇的询问刘夫人“这名花会每年都会发出这么多帖子么?”楼底下那么多人,简直可以说是熙熙攘攘人挤人的状态了,名花会照理来说应该不会发出这么多帖子吧?

刘夫人笑道“当然不会,名花会的帖子一共才只有五百份,而且这五百分是面向各地的量,其他人如果想进来赏花或者参加花朵评比,那就得花钱了。”

“那得花多少钱啊?”

刘夫人伸出五个手指头,朱唇轻吐“五百两一份入场帖,先到先得。”

“五百两??”林清清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说只有五百张请帖的话,按照今日来的人数那岂不是分分钟过万的银两啊!

“这五百两还只是入场帖,如果要想参加鲜花评比,那还得再掏三百两购买名额,所以说这天云楼光是入场就赚了不少,且不说每日结束后的拍卖会了,卖出去后天云楼就会抽取一层的分红,其中的银子来往…不可估算。”

即使刘夫人不说,林清清也大概能猜的出来了,想起自己做的那些小摊小贩的生意,跟人家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林清清这里在谈论天云楼的盈利,气氛颇好,可赵匡堰那里确实恰恰相反。

在少年郎登场后徐温扬的目光便一直落在他身上,直到他介绍完一些简单的事宜,他才缓缓的收了回来。

刘德兴凑上去询问“如何?”

“什么如何,这个吃里扒外的。”徐温扬冷哼一声。

赵匡堰听得一头雾水,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他们之间的谈话他一概听不懂呢?

见他一脸疑惑的样子,刘德兴解释道“这少年郎似乎是徐兴荣的遗子,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庆王爷给看中了,将他从老徐手里带走了,之后竟然还有培养他成接班人的想法。”

徐兴荣便是徐温扬的哥哥,徐家的嫡子,徐温扬奉命抄家之时这少年郎才刚刚满月,大人有罪,可孩子是无辜的,说起来这孩子还算他的侄子,所以便没有痛下杀手将其带回了丞相府好生养着。

为了防止孩子不适应,徐温扬便连同养育他的奶娘一起带回去了,谁知这奶娘整日在这孩子耳边灌输徐家的落败都拜你这叔叔所赐,当时徐温扬公事繁忙极少回去,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为时已晚了。

五岁的孩子指着他的鼻子脆生生的让他去死,徐温扬知道这孩子已经被养歪了。

之后便把这孩子给囚禁了起来,反正丞相府也不缺这张吃饭的嘴,等到他十岁的时候,竟然趁着守卫松懈跑了出去,之后便遇到了回京的庆王爷,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谈了什么,第二天庆王爷便来丞相府要人了。

那时候的徐温扬才刚刚坐上丞相之位,各方面都还处于薄弱的阶段,庆王爷提出条件,只要将这人给他,他便帮徐温扬坐稳丞相之位。

看来徐温扬应该是选择了后者,但为何如今又用这般的语气?

“接下来便有请第一位!”伴随着热烈的掌声,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手上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盆兰花走了上来,将其放在了中央的擂台之上。

之后便有几位年长的老人上前仔细端详,彼此之间议论纷纷,林清清也凑热闹的探出头仔细端详着,这株兰花的花骨朵是淡淡的玫红色,隐隐的藏在翠绿色的叶片之中如同害羞的小娇妻一般。

其中一个老者观察了许久,笃定道“极品荷之冠!这叶片如同荷花一般层层绽开,老夫可以确定!”

他一开口其余的几人也纷纷得出了结论,可把男子笑的合不拢嘴,这就是相当于自己的爱花得到了认可,周围的人也是恭喜声一片。

这名男子抱着兰花美滋滋的下去了,最后又上来了一位,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这名花会对于爱花之人必定是极好的去处,但对于林清清来说就有些无聊了,刘夫人是爱花之人,但她却对这些一窍不通,平时里看到个花草也叫不出名字,来这里纯粹就是为了玩玩而已。

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低头喝茶,茶一喝多便有些想如厕,像刘夫人告辞后便带着阿春前往了如厕之地,不得不说天云楼各方面处理的还真是很不错,光是这如厕便弄得很是清爽,这时候也没有像前世那般的厕所之类的,像府中在林清清的安排下已经是打理的很干净了。

没想到这里也是打理的很是干净。

解决问题后林清清也没急着返回,而是沿着前面路线看起了景色,她这才发现这天云楼的庄园里头不禁有桃树,不远处的望去竟是看到了碧波荡漾的湖水。

这倒让林清清惊喜不已,既然有湖,那就肯定少不了鱼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桃花流水鳜鱼肥

“走,我们去那里看看”林清清说这便要过去,阿春在后面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妃,名花会不看了啊?”

“没什么好看的,再说了我也不懂花,只是为了过来陪刘夫人才过来的,看到这波澜的湖水倒是突然有些想吃鱼了。”

有句诗说的好‘桃花流水鳜鱼肥’!

阿春也来了精神,她也是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宁可花钱来看无聊的花会,听到林清清说想吃鱼便自告奋勇的说要去看看。

“奴婢看前面有个撑船的老翁,问问他有没有鱼卖,可是皇妃,买了鱼我们要怎么做呢?”阿春忽然想起了这个事情,他们走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带啊!

“这个无妨,叫老翁处理好了就生火做烤鱼吃,实在不行就提回去让天云楼的厨子处理一下也行。”林清清是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奇怪,如此着急的想吃鱼?

平时王府里头也总是两三日便会做顿鱼吃,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出奇的这般想…

“哎,那奴婢这就去问问!”

阿春提着裙子飞快的跑去了,到河边后朝老翁招手,那人果然撑着船过来了笑呵呵的问道“姑娘,买鱼啊?”

阿春有些好奇“老伯,您怎知我来买鱼的?”

“哈哈哈,这可不是老头子自吹,我这里的鳜鱼可是最为肥美的,自从开始量产后一直是供应给天云楼做菜用的,这三天正好名花会举办便不用送去了,今早已经卖出去几十条了,如今还有几条稍大一点的,姑娘要几条?”

阿春手一挥豪气万丈“要两条最大的!我家皇…小姐突然想吃鱼了,便叫我来买,您这里能帮忙处理干净不?”

“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可能需要等一会儿。”

“没事,您尽快就好。”

不一会儿阿春便提着两条目测有三四斤的鳜鱼兴奋的跑来了,“皇妃您看,奴婢特意挑了最大的!”

林清清翻看了下还在蹦哒的鳜鱼满意的点头道“不错,也不知道做出来是什么味道,我们去借用一下厨房。”

“好勒!”

两人兴冲冲的跑到了后厨,这几日因为都是名花会所以来的厨子并不是很多,原本是不同意借的,毕竟厨房重地有些调料之类的都是秘方,但随后金管事来了后把那人狠狠的训了一顿。

“你知道这位夫人是谁么,这可是七皇妃,人家能贪图你那个什么秘方?”金管事揪着那人的耳朵便是一顿臭骂,骂完后又笑着把林清清和阿春迎了进来。

“厨房您随便用,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小的说就行了。”

林清清点头“那就多谢金管事了,”

进去后翻看了下灶台上的调味料,之前被金管事训的帮厨一脸委屈的站在角落,看到林清清翻看调料欲言又止,心里嘀咕着这不是七皇妃么,怎么翻看调料的样子跟厨子差不多?

确定了自己要用的调料后林清清便寻来菜刀将鱼的腹部都切上了刀花,这样可以更入味一点,随后找来木盆将鱼肚里面和外面都细细的抹上了些盐腌制一下。

既然有两条鳜鱼,林清清便准备做个茄汁鳜鱼和红烧鳜鱼,两种烧法都能很好的体现鳜鱼的美味。

让阿春是找些青豆香菇冬笋和番茄,香菇和冬笋切丁,青豆焯水,番茄则去皮剁成小丁,鳜鱼研制了十分钟,将上面的水分擦干,起油锅,放入林片爆香,紧接着放入腌制好的鳜鱼煎至两面金黄。

被划开后背的鳜鱼入了油锅后背上的肉便渐渐的蓬了起来,鱼肉的香气随之飘出,因为这条鳜鱼有些肥大,所以要剪一会儿,林清清便让阿春来看着火候,自己则另起一锅准备炒制酱汁。

倒油放入香菇和冬笋翻炒,加入酱油,盐和糖,翻炒过后放入切得细碎的番茄丁,这是因为没有番茄酱的原因,如果有的话直接加入番茄酱更加方便快捷。

翻炒几下倒入少量的水将番茄丁煮化,随后加入焯过水的青豆,而与此同时阿春已经把煎的差不多的鳜鱼按照吩咐用盘子盛了出来,最后在上面浇上炒制的酱汁,红艳艳的一片配上零星几个绿油油的青豆,显得很是好看!

一旁的小帮厨简直看待了,那芳香扑鼻的味道,简直就不像他之前吃过的鳜鱼!

阿春嗅了嗅芳香扑鼻的鳜鱼,配上茄汁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口水都有些止不住了呢!

“别看了,快过来把鳜鱼处理下!”林清清在另外一头调制红烧鳜鱼的酱汁,阿春则切葱蒜去了,又是一条鳜鱼下锅了,煎至金黄后加入了林清清调制的炖鱼汁,在倒入些醋汁,用小火慢慢的炖,出锅前加入少许的花椒粒,最后在炖煮一会便出锅了。

这是与茄汁鳜鱼截然不同的味道,小帮厨闻得是如痴如醉,明明这红烧鳜鱼厨子们经常会做,可怎么就没有这么喷香的味道呢?

两道菜都做好后林清清忽然感觉有些气喘嘘嘘的,可能正的是许久没有这样忙碌过了,在家长时间歇着还真是容易有富贵病呢!

看着周围还有些新鲜的时蔬,为了顾及赵匡堰的饭量便又炒了两个素菜。

阿春手脚麻利的找来了食盒,将热气腾腾的鳜鱼和素菜都装进去。

“皇妃已经装好了,我们这就是上去吧?”

“走吧,喊上夫君一起,如今也快是未时了,他早膳不过是吃了些粥定是饿了。”

阿春偷笑“皇妃放心,奴婢刚才看蒸笼里面还有几个馒头就一起拿了,您烧得这鳜鱼味道可真是绝了,那之前不许您进厨房的小帮厨看的眼睛都在直了呢!”

“可能这里的大厨烧的味道都不太一样吧。”林清清谦虚了两句,刚走到楼上,一脸急色的赵匡堰便跑了过来。

“夫人这是去哪里了?害的为夫寻了好久,没事吧?”

林清清有些不好意思的垂头“我没事,多谢夫君关心。”

一旁的阿春道“殿下,皇妃出去闲逛的时候正好瞧见外面的湖边有卖鳜鱼的便买了两条,已经做好了。”说着还抬了抬手里的盒子。

一旁的隐五见她抬着有些吃力便接了过去,撇过眼就当没看见她感激的眼神。

赵匡堰眼神中满满的心疼“要是饿了让厨子做便好了,怎得又亲自下厨了?累不累?”

林清清知道他定是找了自己许久不由的有些心虚,语气间带了些讨好“不累的,我想着夫君定是饿了,这里的鳜鱼一向有名气,便想着做来吃吃看,刘大人是否也在?”

“不仅刘大人在,徐宰相也来了。”

“宰相也来了?”林清清有些吃惊,说起来她进京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宰相呢,但却听过他的故事,位高权重的徐宰相在她看来完全就是穷苦屌丝逆袭记!

凭借着自己的手段和识时务,竟然爬到了这样的巅峰!

林清清倒是忽然想见一见这位徐宰相,微微一笑“那不如夫君为我引见一番?倒是有些想见见这徐宰相是何等的妙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合作洽谈

“这倒是不成问题,既然夫人做了菜,便把刘夫人一起请来把,好尝一尝这鳜鱼是何等的好滋味。”赵匡堰对于林清清的手艺一向是很有自信的,刘夫人和刘大人均被征服了,他倒想看看这徐温扬到底是何反应。

徐温扬看着赵匡堰匆匆离席,嘴角不由得带了些笑意“听说七皇妃是平民出身?”

刘德兴颔首“的确,不过这皇妃做菜的手艺倒是一绝,与拙荆关系极好。”

徐温扬点了点头,如果说之前他不太瞧得起女人的话,如今经过这辣椒酱的吃食便不在那么看轻了。

不一会儿赵匡堰便带着林清清过来了,另一边阿春也将刘夫人请了过来。

“林清清也真是的,如今有了身孕可不能这样乱来了,你以后可得帮着劝劝才是。”刘夫人连忙起身去了,顺道还将阿春给说了一番。

“奴婢省的。”阿春点头应下了,之前可真是被兴奋冲昏了头了,之后可得让皇妃注意下了。

“参见刘大人,徐宰相。”林清清恭敬的行礼,这两位在朝堂之上都是位极人臣,得罪任何一个对赵匡堰的前途都不好,所以林清清一言一行都尽量小心为上。

“不必多礼,今日是又带了什么好吃的?”刘德兴的目光落到了隐五手上的食盒上,坐在这里光喝茶肚子早就饿了,这皇妃可来的真是及时,雪中送炭啊!

一旁的小厮将桌上收拾了一番,将食盒里面的菜品都端了出来,顿时一股子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早在楼下赏花的众人熬到现在早就肚子了,此刻被这味道一激纷纷四处寻觅起来。

“这好香的味道啊!似乎是……”

“我知道这味道,应该就是这天云楼附近养的鳜鱼,不过这味道怎么跟大厨烧得不太一样啊?”

“就是,我之前来这里吃过,鳜鱼是真的鲜美,但厨子的手艺却是一般,哪里这样的香气四溢,闻得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正在擂台上检查鲜花的老者们也纷纷嗅着这突如其来的鱼香,肚子里也响起了空城计,一旁的管事一见,连忙上前说明上午的名花会就此结束,下午的会在申时三刻再次举办!

人们早就饥肠辘辘了,管事发话后就纷纷离开了,原本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人群一哄而散,拥挤的大厅恢复了之前的空荡,四周也随之安静了许多。

而此刻的刘德兴哪里还估计得到楼下的动静,眼睛都快黏在鳜鱼上起不来了,刘夫人赶到后就看到自家夫君这副丢人的样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咳咳!”

刘夫人重重的咳了几声,“老爷,徐大人还在呢!”你就不能注意点形象么!

徐温扬连忙笑着说无妨,众人依次入座,两条鳜鱼都有三四斤,将厨房找来的盘子装的满满当当的,微微冒着热气,那红色的酱汁绿色的青豆惹得人胃口大开。

“刘大人,徐宰相,尝尝林清清的手艺。”赵匡堰率先邀请道,刘德兴早就忍耐不住了,拿起筷子夹起了鱼肚子上的肉匆匆放进了嘴里,鱼肉鲜嫩爽滑,酱汁酸甜可口带着香菇的清香和冬笋的鲜味配合着鱼肉令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徐温扬则先去吃了红烧鳜鱼,简单的烹饪配上林清清独家的酱汁,第一口是鱼肉的嫩滑,第二口则是鲜香,一口接着一口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有些不舍的咽下口中的鱼肉,徐温扬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刘德兴对于她的厨艺在这般推崇了,山珍海味鲍鱼鱼翅自己平日也吃过不少,但怎么就抵不上这小小的一道鳜鱼这般色香味浓呢?

两道鳜鱼和两道素菜配合这几个馒头吃的众人满足不已,徐温扬喝了几口清茶,忽然又将之前还未谈完的事情拿了出来。

“关于合作的事情,不知道殿下考虑的如何了?”

赵匡堰喝茶的动作一顿,其实刚才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不得不说这徐温扬的确是很鸡贼,他竟是想不费一毫一厘就拿走他的方子。

因为两人谈的便是所谓的合作。

“如今太子昏晕无道,殿下不可能不知道前段时间的刺杀便是太子的主意,不如你我合作,殿下无成王之心,不如支持同胞的二皇子,也是为自己的将来做些打算。”

不得不说徐温扬这段话说的很是在理,二皇子赵懿城是他的亲哥哥,同是皇后所生,血脉相连如果要他站位的话必定是选择自家人。

赵匡堰不太喜欢这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都说徐温扬是投靠太子的,但他现在却是来劝说自己投诚二哥…这其中的阴谋诡计便不去多想了,势力纵横交错,一时半会却很难理得清楚。

如若自己拒绝合作,那以他如今的淡薄势力,恐怕在朝中也很难生存。

如此说来,这并不是选择题,而是必选题。

只有这一条路,再无其他选择。

想到这里赵匡堰嘴角泛起一丝嘲讽“徐宰相说的对,不过这件事情来去重大,本殿下还需考虑一番才能给答复,您应该不着急吧?”

徐温扬点头“自然是不急,不过早些做打算,总比失了时机要好,徐某也是为了殿下考虑。”

“那就多谢徐宰相了。”

林清清坐在一旁听着两人谈话,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在谈什么但总感觉来去之间刀光剑影的,不由得在桌子底下握紧了他的手。

赵匡堰回应了她一个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时间一晃而过便是到了下午开场的时候,不过林清清实在太困了,两人索性就与刘夫人等人告辞了,反正而已只是前来赏花的而已,花也看了,鱼也吃了,林清清心满意足了。

回去的路上林清清趴在他怀里询问“夫君,你与宰相之前到底是谈了什么事情?”也无怪乎她会好奇,看徐温扬那灼灼逼人的语气,怎么看都像是自家夫君会吃亏的样子。

所以林清清得问问清楚,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忙一起想想办法。

赵匡堰轻抚着她的脑袋语气有些淡淡的“徐温扬对那辣椒酱的方子很感兴趣,说准备用合作来换取方子。”

“合作?什么样的合作?”

“自然是帮为夫在朝中站稳脚跟,现如今太子一党惹怒众多,二哥和四哥见此机会拉拢了不少权臣,徐温扬的意思便是让为夫站在二哥一派,借着他在朝中的实力便能很快的帮为夫站稳了。”

赵匡堰虽然是语气淡薄的这般述说,但其中的意思却惊得林清清心脏怦怦跳。

在有了太子的情况下,皇子之间又为何会拉帮结派?

那就说明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太子要被废了!

林清清捂住了嘴巴,眼神中满满的不可思议,这样的事情夫君直接告诉自己真的好吗?

“夫人不必担心,你知我知便好,为夫相信夫人会保密的。”

林清清重重的点点头,这可是关系到自家夫君的前途,最好是烂在肚子里。

她细细的思索了一番,最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既然夫君没有了第二种办法,为何不试着与徐宰相合作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前往长安寺

赵匡堰听她这样说不由得感到好奇“夫人也觉得与徐温扬合作比较好?”

林清清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襟轻轻一笑:“,既然夫君要在朝堂之上站稳,那这徐丞相是不可或缺的助力,再说夫君只是献出了一个方子,怎么看都是赚的。”

“等站稳了脚夫君再大展宏图也不迟,总好比受太子约束,束手束脚的好吧?”

“真是为夫的好夫人!”赵匡堰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一吻,“今日这名花会可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之前在楼下的少年郎夫人可瞧见了?”

林清清仔细的回想了一番,脑中顿时有了身影“少年郎?莫非是开场的那个?”

“不错,这少年可是大有来头,今日这徐温扬并非冲着为夫而来,却是为了这少年郎而来。”赵匡堰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嘲讽,“据说这少年郎是他的亲侄子。”

林清清略有些迟疑“不说是徐家已经……”

“这其中的事情恐怕也没几个人知情了,如今这少年得了庆王爷的赏识,甚至有着继承他财富的身份,也难怪徐温扬会如此紧张了。”

林清清听得一头雾水“为何徐丞相会如此紧张?这少年郎有什么问题吗?”

赵匡堰听后不禁笑了起来,将她拥入了怀里在耳边低语道“如果这少年郎得到了庆王爷那几乎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后,想重振徐家呢?”

“这…这不可能吧?徐家不是早已经被……”林清清被吓得双目圆睁,这徐家可是陛下下旨查封的,光凭一个小小的少年郎不至于这么大的能力吧?

“嘘,如果这只是个虚言,徐温扬就不会来着名花会了,但他来了,就说明这少年,说不定有这般手段。”

经他这般体型,林清清瞬间明白了过来,又联想起了之前合作的那件事,语气里不免带了些焦急“那夫君与他合作岂不是没希望了?”

“这事情只是为夫大概的推测的,毕竟这徐温扬如今好歹是权臣之重,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被掰下去呢?我们坐着看戏便好,哪边胜利也波及不到你夫君的。”

林清清闻言松了口气,侧着头靠在了他胸膛上,轻抚着还未隆起的小腹,心思如丝,如今这世道,想要活着,便要学着争。

赵匡堰不光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她与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罢……

想着想着她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隐约间听到赵匡堰朝帘子外头吩咐车赶慢些,有这般的夫君,恐怕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事罢。

赵匡堰等人走后,耐不住的刘德兴又唤人拿来了棋盘,一旁的刘夫人不便打扰起身告辞,今日来这里参展的花都是可以自由买卖的,刘夫人之前早就看中了几盆,告辞后就往花场里赶去了。

“还要下?这次要让你几子?”徐温扬看着他拿出棋盘,眉头微挑。

刘德兴哼道“不下棋又能做什么?你难不成想去楼下看花?”

“这倒也是。”徐温扬颔首,两人把棋盘摆好又开始一场厮杀,解决自然是刘德兴输的一败涂地,他蹙着眉头仔细研究着,嘴里不断的嘀咕。

徐温扬则将目光落到了楼下那空空的椅子上,带着探究的意思。

刘德兴见他看的出神不由得调侃:“哎我说老徐,你要是真这么在意那直接去找他不就好了,这般扭扭捏捏的在心里翻来覆去的都不像你了。”

“说的简单,他现在身份高贵,作为庆王爷唯一的传人,岂是我想见就能见的?”徐温扬轻摇折扇,轻哼道

刘德兴拿着棋子哈哈大笑“哟,这可真是少见了,平时想见的你人可是排着长龙的,现在竟还冒出一个不愿意见的。”

听他这般嘲讽徐温扬脸面有些挂不住了,无奈道“我今日叫你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可有什么好办法?”

“这又什么办法,前几日你可说好陪我下满十局的,现在才五局,你是堂堂宰相,不能耍赖!”

“我说你这厮,之前可是你答应给我出主意的,现在主意没出来,你还想着下棋?”徐温扬哭笑不得。

刘德兴吹胡子瞪眼“哎呀你急什么,你可得知庆王爷下月就要回京述职了,到时候你随便找个借口摆个宴席,这不就解决了么!快快快,陪我下棋!”

徐温扬先是一怔,最后露出一丝了然,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三日后名花会结束了,天云楼派人送来了几盆开的正盛的月季,娇嫩的粉色花朵很讨李大娘喜欢,林清清便直接让丫鬟搬她屋子里去了。

日子过得很快,温寒的初春渐渐迎来了一丝暖意,很快便到了四月份,阳光明媚,天气格外明朗。

正是一年春游的最好时机,京城外的长安寺也迎来了香火鼎盛的时刻。

听说了林清清的想法后阿春是第一个赞同的,自从名花会结束后便不曾出过门了,即使每日都会有好吃的,但那颗耐不住寂寞的心总想出去走走。

但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清清肚子孩子的事情,不由得带了些犹豫,这长安寺可是在京城外的,马车也要差不多大半天的路程。

“可是这长安寺有些偏远了,您怀着孩子……”

林清清笑道“无事,这次带着李大娘一块去也好有个照应,闻大夫说孩子已经稳定下来了,出去走走倒也没什么问题。”

阿春一听乐开了花“那奴婢这就是去准备,礼佛的似乎要好几天呢,您是要住在长安寺么?”

“自然是要的,不过就住一个晚上,就不用带太多的东西了。”看着她那兴奋的样子,林清清提点了几句,不要到时候带了一堆用不着的东西,也省的拎来拎去的麻烦。

“那行,奴婢就简单整理几件衣服和首饰,既然是去拜佛,那是要低调点才是。”说着便在转身忙碌了起来。

晚上赵匡堰回来后林清清便把这件事情告知了他,说明这次去只是简单的拜佛,不会暴露身份,会把那几个女侍卫和李大娘也一起带上,这才哄得他脸色不再那么僵硬了。

厨房的孙师傅知道皇妃要出门,第二天一大早便赶了个早功,做了好些个种类的糕点,用食盒装着让阿春一起带去,有备无患。

一旁的李厨娘看的直跳脚,她最近也有个茶汤的方子吃了对怀孕的女人吃了极好,不过却极其的耗费时间,林清清这个想法是昨天刚提出来的,炖汤的话屹然是来不及了,所以李厨娘才这般的懊恼。

一旁的刘大厨却是淡定的很,安慰道“皇妃也不过出去一日,你今天抓紧时间炖出来,明日回来不就能喝上了?老孙的是怕皇妃路上饿了也好用些糕点垫垫肚子,你这汤汤水水的路上颠簸要是洒了就不好了。”

李厨娘一听在理,连忙转身回厨房准备材料炖汤去了。

林清清卸去了那满头的金钗,换上了寻常妇人的装扮,此刻的长安寺来往的人数众多,也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打扮简单些好。

第一百五十五章: 礼佛

之前赵匡堰带回来的几名女兵这几日一直呆在府中,偶尔还能看见她们锻炼的身影,这次听说有了用武之地,天才蒙蒙亮就起来准备了。

因为长安寺距离京城实数有些距离,林清清等人一大早就启程上路了。

这个时候接街边的小贩才刚刚开始摆摊,有些大铺子还没有开门,薄薄的雾气一直伴随着她们出了京城。

郊外的空气很是清新带着些泥土的芳香,慧儿和阿春在马车里面服侍着,林清清侧过头时不时与李大娘讨论绣花,剩下的两个女侍卫则在外面赶车,这次出行的马车也特意改成了普通的,不过里面却装饰的很是豪华,香炉茶几,四面都铺上了毛茸茸的皮毛防止碰撞。

考虑到林清清经常有坐马车会睡着,赵匡堰特意吩咐阿春带条薄毯子,马车里的暖炉要注意看着,各种事项交代的很是严肃。

阿春也连连点头,这次是皇妃怀孕后头一次出远门,自己作为大丫鬟定要将她保护好了,所以在赵匡堰训话的时候她听得极为认真,就差没拿纸和笔一一记着了。

可把一旁的林清清看的哭笑不得,这两个人也太郑重其事了吧?

不得不说铺上皮毛这个办法还真是不错,一路上减轻了不少的颠簸感。

“皇妃,听说长安寺里面有很多不错的风景,等礼佛结束后不如一起去看看?”阿春提议道,之前她也随着李辰济去过一两次长安寺,每年四月份都是礼佛还愿人数最多的,因为这段时间的天气不冷不热,风景也是最好的。

李大娘在一边接着话茬,语气间有些担心“你这丫头出来就是想着玩,这寺院里的风景再好能好的过王府里头的?这时候人多,不知道厢房还有没有的空,实在不行就去住客栈罢。”

一旦香客多了,那寺院里头的厢房可能就要互相挤挤了,林清清有孕在身可不能让旁人给惊扰了,李大娘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林清清安慰道“大娘您放心,夫君那里已经跟方丈打好招呼了,厢房也已经空出来了。”

这次她出来礼佛可是操碎了某人的心,当天早上就一个劲的念叨,这要带那个也别忘记了,还让自己把闻大夫也带上了,到最后甚至严肃的说要不他请假陪着一起去。

自己只是去礼佛一日,被他说的好像去历劫似的。

不过这被人关心的感觉倒也不赖!林清清在暗地里偷笑着。

一路上渐渐的可以见到了田埂边上长出了金色的油菜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亭亭玉立,车厢里的众人有说有笑的,让林清清这段时间紧绷的心神忽的一下放松了下来。

路上遇上了不少同去礼佛的人家,越靠近长安寺的边缘,瞧见的人便越发的多了起来。

“噹!”随着低沉的钟声响彻在耳边,林清清闻到了空气中弥漫开来的香烛气味。

掀开窗帘一看,入眼就是那高高的石梯,石梯的两边则摆了不少的小摊位有的是卖香烛的,有的是卖些小饰品更有的是卖些吃食,人头攒动的显得很是热闹。

李大娘笑道“这里倒是热闹的很,等下可要爬阶梯的,可不能强撑!”

林清清应下了“大娘放心,累了我会休息的,这些卖香烛的小商贩不会影响寺里的香火吗?”香客在这里买了香烛就不用去寺里面买了,这样岂不是影响寺里的生意了?

“不过就是些小本生意,寺里的慧明大师是允许的,更何况他们卖出去后也会到寺里去捐钱,不影响的。”

说话的是坐在一旁比较沉默的慧儿,林清清听后恍然,想来这长安寺的主持倒也是个一心向善的。

长安寺是在建在半山腰,如果要上去礼佛就先得爬石梯,而且没有第二条路,就算是皇帝来了也须得从这石梯爬上去,一视同仁。

将马车交给上脚下的小厮看管,众人带着行李浩浩荡荡的上去了。

石梯看着不多,但爬起来还真是挺累的,为了不让李大娘担心,林清清特地多歇息了几次,等到气息匀称了再继续爬,自己肚子还揣了一个万事还是小心些为好。

爬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是抵达了长安寺。

远看不觉得,近看才发现这寺庙着实挺大的,宽大的寺门打开,其中人声鼎沸,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几人刚站了一会儿便有一个小沙弥过来了,双手合十喊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位女施主可是姓萧?”

林清清回了一礼“小师傅好,民女是姓萧,前来求见慧明大师。”

“方丈已经等候多时了,施主这里请。”小沙弥说完后带着众人直接绕过了人流拥挤的大门直接走后门到了厢房。

厢房院子里载着几棵常青树,树下摆放了石桌和石椅,远离大殿的喧闹,显得很是宁静。

“厢房已经为施主准备好了,稍后方丈便会前来,小和尚告退。”

将众人领到厢房门口小沙弥就离开了,慧儿带着两个女侍卫推开房门看了看,发现里面有些简陋,但还算干净,但为了林清清的生活质量她们还是去打水重新打扫了一番,把床铺上的被子也换成了自己带来的,配上袅袅的熏香,瞬间变了样子。

林清清和李大娘则坐到了石椅上聊聊这寺院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来了这里后整个人的心都平静下来了。

不一会儿慧明大师就过来了,进门就先喊了一句佛号。

“皇妃大驾光临本寺,有失远迎请见谅。”

慧明大师年纪挺大了,发白的眉须,穿着黄色的袈裟显得慈眉善目的。

林清清行了一礼“大师客气了,这次为了避免麻烦还请大师保密,就当我是普通的香客就好。”

“施主客气了,老衲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有什么事情您随时让空明通知我便是。”

“好,大师走好。”

李大娘说道“这大师倒是干脆的很,没有因为你的身份而巴结你。”

林清清笑道“是啊,想来这才是真正的大师,一心礼佛,对其他事情并不挂心。”

阿春一边在石桌上摆上茶器一边道“听说这慧明大师医术挺高明的,经常给山下的村民们免费治病呢,真是一颗菩萨心肠。”

精致的炉子里头很快就燃起了火焰,阿春将已经凉透的水壶放上去,水开了之后便撒些茶叶在里头,一股淡淡的茶香很快便弥漫开来。

“皇…小姐,大娘,茶好了,赶了这么久的路程想必也饿了,我再去拿些糕点来。”

林清清端起有些发烫的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抿了一口,带着微微的苦涩在嘴里泛开,倒是消去了一些一路上来的口干舌燥。

阿春取了糕点回来,五颜六色的,形状也是各异的,看来孙师傅下了不少功夫。

微甜的糕点配上青涩的茶水,吃起来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有休息了一会儿,之前爬阶梯的疲惫消散了许多,林清清便想去大殿烧香拜佛,大娘自然是当仁不让的陪在了身边。

因带了许多贵重的东西,为了防止发生偷窃的行为,两个女侍卫便守在了厢房,其余人则都去了大殿拜佛。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大殿里头的人也少了很多。

第一百五十六章: 恶仆

林清清在阿春的搀扶下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进入到了大殿里面,里面站了不少的小沙弥,阿春投了香油钱,取来香烛递给了林清清。

林清清心中默念了几句后便轻轻的在蒲团上跪了下来,接过阿春手中的点燃后的香烛,拜了三拜后才起身将香烛插在了香炉里,站到了一边。

“阿弥陀佛。”小沙弥高宣了一句佛号,随后便是李大娘阿春都依次跪拜了一番,轮到慧儿的时候她却拒绝了,林清清也没有强求,行过礼后便要到外头的井水边打水净手,取自说洗净心灵,福源自来的含义。

中午的礼佛结束后晚上还要再来一次,这段中间的空余的时间可以自主分配一下,比如阿春说要去踏青看看这长安寺四周的风景。

长安寺四周山体环绕,眺望远处只能朦胧的瞧见那埋在云烟中的山顶,如同裹了一层面纱一般,带着神秘的美感。

林清清顺着郁郁葱葱的树林绕了一圈,发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流,顺着山顶的方向蜿蜒而下,空灵的流水声似乎一下子洗涤了内心。

一旁原本不以为然的李大娘也不由得赞叹“这里的风景还真是不错,虽然不怎么出彩,但就是让人有种静心的感觉。”

“的确。”林清清点头,垫脚看了看前面似乎已经没路了便说道“我们这就回去吧,前面也似乎没有路了。”

“那便走吧,小姐是不是饿了,这个时候寺庙里面是有素斋提供的。”阿春小心扶着她,这里毕竟是山路有些颠簸,她也是时时注意着。

“刚吃了糕点这会还不怎么饿呢,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可谁知刚走到寺院的门口忽然就有一道身影冲了出来,阿春被吓坏了,下意识的挡在了林清清身前,比她更快的是慧儿,一个纵身上前拖住了那道身影。

林清清被吓了一跳,还好阿春和慧儿反应的快,不然就直接和自己撞个满怀了!

她定了定神,发现这般冒失的竟然是个老妇人,从衣着打扮来看却也不是什么贫苦人家,被慧儿抓住后整个人便呆滞了,嘴角还留着口水,看起来倒是有些像痴傻?

林清清推了推阿春“没事了,你去看看那老妇人怎么了?”

“小姐,可真是吓死奴婢了!”阿春当时整个人都懵了,那人来的突然根本没办法拉开她,只得自己护在了林清清身前。

林清清安抚道“我没事,不是还有慧儿嘛,我看那老妇人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阿春应声去了,一旁的李大娘才堪堪的反应过来,提着裙子奔到了林清清身边,焦急道:“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

林清清摇头“没事,刚才幸亏是慧儿反应的快,大娘放心,连碰都没碰到。”

李大娘这才松了口气“这两个丫头也是忠心的,回去得好好赏赐!”

阿春走到那老妇人跟前询问,那老妇人却只会冲着她傻笑,嘴角还跟孩子似的的流口水,看的她心里直犯恶心。

确定好后阿春回禀了林清清,“小姐,那老妇人似乎是个傻子,问她什么也不说,只会冲你傻笑。”

“是个傻子?”林清清皱眉。

李大娘语气间有些不悦“这寺庙里面怎么会有傻子呢?而且看她的打扮似乎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就算是个傻子也起码得有人看着吧?这样跑出来冲撞到了人怎么办!”

一想起之前那惊险的一幕李大娘心里就犯怵,要不是在和两个丫头反应的快,那就是硬生生的撞到了!

“大娘。”林清清劝道“不过是个傻子您跟她计较什么,反正也没伤到。”

说着走到了老妇人跟前将她扶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细声道“您没事吧?可曾摔疼了?”

“嘿嘿嘿嘿……”老妇人咧嘴笑着,口水流的衣服上都是,林清清拿出自己的手绢将她嘴角都擦拭干净,对着慧儿吩咐道“慧儿你去寺庙里头问问有没有那户人家丢了个有些痴傻的老妇人,这样跑丢了定该着急了。”

“是,奴婢这就去。”慧儿转身去寺庙里面找人了,老妇人则乖巧的站在林清清身边,任由她用手绢给自己擦口水。

不一会儿慧儿就回来了,还带来了几个粗使婆子,其中一个见到老妇人后便面露凶狠,骂道“你这老东西怎么又跑出来了?!害得我好找,回去定要狠狠的收拾你一顿!”

老妇人一见到这几个人立刻缩到林清清身后去了,死死的揪着她的衣服,面容带着恐惧似乎是很惧怕几人。

林清清安抚了老妇人,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林清清这次出来并没有穿什么高档的衣衫,头上也只是意思意思的带了几根银簪子,这几个婆子一看带着一丝轻蔑“你又是什么人,这是我家出跑的老婆子,我来寻她回去,你有什么问题吗?!”

林清清冷笑“你这话说的可是不对,你们几个穿着打扮来看不过是下人罢了,这位老妇人从穿着来看就应该是主子,你们仗着她有些痴傻就这般对待她,可是要遭天谴的!”

这几个人看来是横行惯了,竟然连做戏都懒得做了,可见平时到底是如何对待这老妇人的!

被林清清揭穿后,粗使婆子脸色很不好看“你胡说什么!她才不是我们的主子,不过就是偷穿了主人家的衣服,我们这就准备带她回去!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

“啊!啊啊!!”躲在林清清身后的老妇人听到这话后顿时就急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单音节,林清清明白她的意思,就是不想跟着这几个人回去。

林清清被这几个人气急了,冷声道

“无凭无据!你说这老妇人偷穿了主子的衣服,那就让你们的主子来当面跟我对峙,如果一切确认属实我定会放人!不然,我便让小沙弥直接报官!”

几个婆子相视一眼,栗色内荏道“你…你敢!”

“我为何不敢?慧儿送客!”林清清觉得自己自从当了皇妃之后便鲜少见到这种人了,却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竟是遇到了这般的恶奴!

她扶起小妇人轻声安慰道“没事了,先回我那里去,她们不敢欺负你的。”

几个粗实婆子骂了几句特别难听的话捋袖子就冲了上来,慧儿一个闪身挡在更前,身手极快,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那几个婆子就躺了一地,‘哎哟哎哟’的叫唤个不停。

林清清就当没看见,对慧儿的功夫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果然是军营出身,动作就是这么的干脆利落!

李大娘上前呸了一口骂道“都是一群孬种!都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之后众人便回了厢房,老妇人从头到尾都是安安静静的,哪有之前的那么冒失。

第一百五十七章: 青菜面

两个女侍卫在看到林清清回来后连忙行礼,表示这段时间并没有其他人来过,看着身后多了个人不由得带了些审视的眼神。

林清清解释道“这位是路上无意间遇到的老妇人,似乎跟家里人走丢了,想着这般年纪大了就一起带回来了。”

女侍卫的职责便是保护林清清的安全,随便带陌生人回来是不明智的选择,也无怪乎她们会这般警惕。

最后还是慧儿上前才打消了女侍卫的警惕“这人我已经检查过了,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

林清清感激道“多谢慧儿了。”

后者连连摆手“以后您还是要多增加些警惕心的为好,如果有心人故意利用这一点那就连后悔都来不及了,她们也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请您见谅。”

“我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次多谢你们了。”林清清点头道谢,她也不是那种不分好坏之人,不过这老妇人的事情着实是让她很是恼火,所以才会将人带回来。

她猜出了大概,这老妇人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后因痴傻了就被家里人丢来了这里,并派了仆人伺候她,却不知这几个仆人见她痴傻便以下犯上,弄出这种事情!

林清清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自己有钱了便不愿再照顾老人,以为花点钱叫几个人过来服侍就没问题了,这种事情在前世屡见不爽。

且不说仆人会如何对待老人,光是这份没有担待的心就让她厌恶不已。

“啊啊!”老妇人似乎很喜欢林清清,走到她跟前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林清清恍然“这是饿了,阿春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比较好克化的细粥之类的便端些过来罢。”

“奴婢这就去。”

林清清扶着老妇人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了下来,李大娘叹了口气,“这都是做的什么孽,这么年纪大的老妇人随随便便的丢在这里,不闻不问的,这样的人迟早要遭天谴的!”

一想起那几个恶仆的嘴脸她就来气,她平时也算得上彪悍了,却也没骂过这么难听的,这几个人真是粗俗到了一定境界了!

“大娘别生气了,不跟这些人一般计较!”

阿春很快就回来了,端了一碗大米粥,还有一碟酱菜,这会儿已经过了午膳时间,她也是找了许久才在最里面的铁锅里找到了一碗粥,稀稀的,看着就不好吃。

所幸在罐子里头还找到了些咸菜,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东西了,阿春只得端着过来了。

林清清望着这几乎是清澈见底的粥,眉头轻蹙“就没什么别的东西了吗?”

阿春无奈道“奴婢都找了好一番了,这粥还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厨房里头没人,只有些干瘪的素菜。”

林清清安抚好老妇人起身,“带我去厨房,既然有些青菜那便做个蔬菜粥吧。”

“可来之前,殿下都说不让您下厨了……”阿春面露难色“要不还是奴婢去吧?”

“你平时也没下过厨,还是我来吧,做个粥而已不费力气的。”林清清微微叹了口气“这老妇人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虽然是穿着锦衣绸缎的,可身上却是瘦骨如柴,想必那些银子都被那几个婆子给贪去了。”

“也是个可怜的。”阿春很是同情。

谈话间两人就走到了厨房门口,进去一看正如阿春所说,好几个大锅里面都是空荡荡的,灶台上则放了些蔬菜,都是比较常见的,角落的地方则堆放着大米和面粉。

“您看吧,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不是有些东西嘛,你去看看调味料什么的,想必大娘她们也饿了,既然有面粉就简单做个面条好了。”

阿春这才喜笑颜开“还是跟着您有饭吃,奴婢这就去!”

林清清则拿来木盆打水和面,面想要劲道就得多次的揉制,最后拉扯成长条切成宽面,堆放在面板上。

阿春在翻找的时候还无意间寻到了几枚鸡蛋,连忙献宝似得送了过来,随后又打水把青菜给洗净了。

“一共是六枚鸡蛋,那就一人一枚好了!”林清清烧水煮面,放入调味料,起锅后放上了烫好的青菜和煎鸡蛋,色香味俱全的鸡蛋青菜面就做好了。

林清清尝了尝味道,面条劲道,汤汁清淡。

“随我过去吧,那老妇人估计也饿坏了。”

岂止是饿坏了,简直跟几天没吃过饭一样,见到面条后便扑了上去,拿起筷子便是一阵狼吞虎咽,众人几乎都看呆了,这之前到底是受了什么虐待啊!

一碗青菜面都吃的这般的喷香…

顾及到了大家,林清清这次特地煮了慢慢的一锅,众人也是轮班去吃,两个女侍卫是第一次吃到林清清做的饭菜,吃了第一口后便加快了速度,之前原本以为是那老妇人几顿不吃饿的慌了,没想到这简单的青菜面也能做的这般的好吃!

面条入口韧劲十足加上清汤的香气,再咬上一口煎的嫩黄的鸡蛋,看着里面流出的金黄色的溏心,忽然感觉来这里吃素斋好像也是蛮不错的选择呢!

老妇人把面条和鸡蛋都入了肚子,最后端起汤碗连带着面汤也一起喝下去了。

“啊啊!”看得出来她吃的很开心,林清清用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渍轻声道“今晚便住在这里吧,不会再让你回到那个地方了。”

老妇人认真的看着她,许久露出了一丝傻笑。

接近傍晚时分,林清清带着阿春前去礼佛叩拜,李大娘因一路上奔波有些乏了便在厢房歇着顺便照看下老妇人,这次只有慧儿和阿春陪她一起过来。

礼佛结束后林清清碰到了慧明大师,便上前询问起了那老妇人的情况。

“有些痴傻的老妇人?”慧明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长安寺中似乎没有这么一号人物,施主是在哪里看到的?”

林清清便把之前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慧明听后却是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大师?”

“阿弥陀佛,这件事情老衲答应别人不能说,还请施主见谅。”慧明脸上带着些歉意,“这几日会有人前来带着老妇人回去,施主大可放心。”

林清清这才松了口气,既然有人来那便好,她实在是不想看到那几个恶仆这样对待老人家了。

“多谢大师指点。”

“施主客气了。”说完慧明转身离去了,阿春在一旁笑道“那小姐您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您可要把这事情好好的跟那主人家说说,好好整治下那几个婆子的嚣张气焰!”

“话可不能说的太早了,要是那主人家本身也是个不在意的,那这老妇人接回去后估计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了。”

林清清倒是没有她这么乐观,毕竟这个事情有时候还真是说不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徐寅君

礼佛结束后回去天已经暗了,慧明给她们安排的这个院子是独立的,显得很是安静,但隔壁就没有这么清闲了,孩子的哭喊声,各类嘈杂的声音穿过不算厚实的墙壁传来过来。

阿春打来热水给林清清洗脸听着外头声响无奈道“这样吵闹,等下还怎么休息啊!”

林清清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无事,等到了时候大家都休息了就不会这般吵闹了,时辰不是还早么,你去把我还没绣完的花棚拿来,就讲究一晚上吧。”

“好吧。”既然连主子都这么说了,阿春只得嘟着嘴下去了。

这个院子有三个房间,林清清有孕不便被打扰,李大娘便和老妇人睡一间,林清清和阿春一起,剩下的一间便是慧儿她们的了。

夜色渐渐浓了起来,正如林清清所说,在两人绣了会花后屋外头便安静了下来,此刻时辰也不早了,阿春便吹了烛火睡下了了。

此刻长安寺山下,一辆精美无比的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身穿宽大斗篷的少年从马车里面跨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众的小厮。

少年迈开腿便朝着石梯走去,身后的小厮连忙上前阻止“爷,时辰已经挺晚了,这个时候长安寺已经不开放了,要不我们去客栈休息一晚,明早再上去也不迟啊!”

少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现在去,本少爷之前已经跟慧明大师说好了。”

“…是。”小厮只得低头退下,主子上去了身后的仆人也没有不上去的道理,只得硬着头皮开始爬石梯,爬的气喘吁吁汗如雨下,终于是抵达了长安寺门口。

少年朝身后的小厮使了眼色,那人立刻上前敲门,不一会儿便有一个泪眼惺忪的小沙弥前来开门了。

“阿弥陀佛,施主便是方丈说的徐施主?”

少年微微颔首“正是在下,大师可曾歇下了?”

“方丈正在等施主,请随我来。”说着小沙弥打开了门将众人给请了进来,带着他们前去了方丈那里。

进去的自然只有少年一人,其余的人便守在了门口。

烛光下,慧明大师正在低声诵经,听到来人后便睁开了眼睛,“徐施主。”

少年脱掉了斗篷,露出一张俊逸的面容,微微一笑道“慧明大师,好久不见。”

“是好久未见了。”慧明大师轻叹“施主别来无恙?”

“我自然是很好,方丈呢?”少年顺手将斗篷放在了一边,很是熟稔的脱掉鞋子,盘腿坐到了慧明的对面。

“老衲也很好,施主此番前来是接人的?”

“不错,不知我那奶娘一切可好?”

“好与不好,徐施主应该比老衲更清楚才是。”

少年笑了“大师这话太过深奥,我却是听不懂了,当年奶娘的精神时好时坏,听说这长安寺风景秀丽心旷神怡,我便想着将奶娘送来这里疗养一番,说不定佛祖大发慈悲便将她给治好了。”

慧明垂眸不语,少年撑着下巴,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看来这佛祖并没有将她治好,长安寺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阿弥陀佛,看来徐施主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老衲从你的语气中听出了怨恨,施主为何而恨,又为何而怨?”

“哈哈哈!”少年忽的笑了起来,笑的如此肆意妄为不可一世。

“原来大师也会有猜错的时候,如今我已经是庆王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何来过的不好之说?”

这便是前几日主持名花会的少年,名唤徐寅君。

“既然施主这般想,那老衲无话可说。”慧明大师悠悠一叹,随后便继续闭眼诵经。

少年起身穿起了鞋子,“慧明大师,接走奶娘之后我便不会来这长安寺了,如今庆王爷将一切事物都交于了我,实在是忙的脱不开身,以后这长安寺我每年都会一笔香火钱,也算是多谢大师照顾我奶娘了,再会!”

说完少年就起身拿了斗篷出去了,平静的烛火随着那开启的房门颤抖了好几下,最后房门紧闭,烛火也恢复了平静。

房间里面只剩下了慧明大师低喃的诵经声,还有一道似有似无的叹息声。

从慧明屋子里面出来后,徐寅君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面对小厮时便只剩下了不苟言笑。

“爷,我们接下来是?”为首的小厮小方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询问。

“自然是去本少爷的奶娘那里,我倒要看看那几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对奶娘不敬的!”

“是!爷您慢着点,我给您找个灯笼吧!”

等到他赶到厢房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几个婆子鼾声震天响的画面,徐寅君面色冷如冰,手一挥身后的小厮便上去一人赏了一个大嘴巴。

几个婆子一件惊悚的从梦中醒了过来,刚想骂人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少爷,您…您怎么过来了?”

徐寅君坐上了小厮搬来的椅子,气定神闲道“本少爷不来,怎么看你们苛待我奶娘啊?是自己说,还是我动手逼你们说?”

几个婆子顿时脸色大变,衣服也来不及套,直接跪倒在了徐寅君面前,哭喊道“少爷,这不管我们的事啊,今个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夫人态度强硬的把人给带走了,我们想拦着还被打了一顿!”

“是啊,少爷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四个婆子你一言他一句的吵吵嚷嚷的每个停歇,徐寅君脸色越来越差,小方也是个有眼色的,当即喝道“都给我闭嘴!!”

几个婆子被吓得连忙噤声,匍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徐寅君揉了揉太阳穴显得有些疲惫,朝着那几个婆子挥了挥手“都拖下去,省的在这里碍本少爷的眼。”

“是!”

跟随而来的小厮立刻上前架住了婆子的手臂,婆子们惊呆了,大叫道“少爷,您可不能这样啊少爷!!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少爷!!”

小方不耐烦的挥手“还愣着干嘛,赶紧拖下去!”

“少爷!!饶命啊!!”伴随着最后一道凄厉的嘶喊声,厢房总算恢复了安静。

小方压低了身子询问“爷,您看是现在去寻,还是……”

徐寅君闭着眼睛假寐“寻什么寻,伺候本少爷休息,这般来回赶路身体有些吃不消了,既然奶娘好好的被人救下了,明日送些银子去感激一下就行了。”

“是,小的明白了,那小的这就打水给也洗漱。”

“恩,去吧。”

一晃便是一夜过去了,伴随着林间的鸡鸣声响起,林清清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听了一夜的流水声带有很强的助眠效果,几乎是粘上枕头边来了睡意,一觉睡到大天亮。

睡在另外一张床上的阿春听到细微的动静猛地睁开了眼睛,对着纱帐里头唤道“小姐,您醒了?”

林清清起身穿衣服问道“醒了,昨晚睡的可好?”

阿春伸了了懒腰,应声道“睡的挺好的,感觉一闭眼再睁眼的时候天就亮了,您不再睡一会儿吗?时辰应该还早呢。”

林清清起身将纱帐挂到一旁的铜勾上说道“不睡了,今个早饭便做些糖饼配白粥吧,吃完饭下午我们便出发回去。”

“好勒,那我这就烧水给您洗漱。”

早上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芳香,因为周围环树的缘故,院子起了淡淡的薄雾,飘扬在树林间看着有些朦胧的美感。

第一百五十九章: 糖饼

阿春很快便打来了热水伺候林清清洗漱,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将那仅剩的一丝倦意也烟消云散了。

“大娘她们起来了吗?”

“大娘还没起呢,慧儿和两个女侍卫早就起来了,正在院子里面练武呢,一招一式的虎虎生威可带劲了!”说着自己也学着比划了几下,很是滑稽的样子把林清清给逗笑了。

洗漱完后两人便起身前往了厨房,这次的厨房并不是空无一人,和尚们早上都是需要做早课的,所以起的很早,每次都会分配人员前来厨房做早膳。

这早膳无非就是一些满头清粥之类的,偶尔还加个自己研制的酱菜,做和尚不贪这些口舌之欲,只要能吃饱便好。

之前带路的空明小和尚也在其中,看到林清清后便笑着打招呼“阿弥陀佛,萧施主早上好。”

“小和尚也挺早的,你们这是在做早膳吗?”林清清回了一礼,和尚们熬煮着热气腾腾的大锅清粥,另一头蒸汽四溢似乎在蒸馒头。

“是啊,施主也是来做早膳的?”寺庙里的厨房不存在什么机密之类的,想用就用。

林清清笑着点头“你们每日就支持清粥馒头就不会觉得腻味吗?”

空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其实也会有些,不过这些比较方便而且耐饿一点,习惯了倒也没什么。”

阿春在一旁偷笑“嘻嘻,你们出家人都是这么诚实的吗?”

空明连忙正色“出家人不打诳语的,那里还有两个炉灶施主可以随便取用。”

“那就多谢小师傅了。”

糖饼的制作其实挺简单的,需要面粉和糖,将面粉揉搓成薄薄的面皮,热油下锅烘至两面微微有些焦黄,出锅前撒上适量的白糖,慢慢将其烤化,等到最后出锅的时候便只剩下薄薄的糖莹子盖在上面,又好吃又好看!

糖饼的香气弥漫到了整个厨房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望着和尚们垂涎的样子,林清清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又起了一锅做了好多些送到了空明手上。

空明闻着那扑鼻的香气直咽口水,有些不敢相信“施主,这是给我们的?”

“自然是给你们的,尝尝味道如何?”

在林清清的劝说下空明拿起了一块放进来嘴里,入口先感觉到的滋味便是微微的甜,随后就是饼皮外面微微的酥脆,里面则是软糯可口!

空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周围的师兄弟给挤开了,大家都争相着拿起糖饼放入口中,那滋味根本就不是馒头咸菜能比拟的,简直太好吃了!

阿春端着早膳离开的时候几个和尚还在那里争夺最后一块,悄悄给林清清竖了个大拇指,“小姐您可真是厉害,这下可是连和尚都征服了。”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林清清瞪了她一眼“我这叫给师傅们改善下伙食知道么?天天馒头清粥的,吃多了肯定会腻的,有了这糖饼以后他们就能转换下口味了,也当是做了件善事。”

阿春捂嘴偷笑“是是是,做了件天大的善事呢!”

两人刚走到门口,一脸急色的慧儿便迎了过来,“小姐,有人来了,在外面等您呢。”

“谁来了?”阿春好奇道。

“他说自己是老妇人的主子,来领人了。”

林清清当机立断“走,随我过去看看。”

徐寅君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他睡觉一向比较浅,听着这后山的流水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等到勉强有些睡意的时候小方又来说什么该起了。

所以根本没睡好。

徐寅君掩嘴打个哈欠,耷拉着眼皮问道“我奶娘呢?”

小方连忙朝着李大娘解释,“那位老妇人是我家少爷的奶娘,因为一些原因送到长安寺休养的,如今准备将她接回去赡养。”

李大娘不动神色“那你们可知道那几个婆子是如何对她的?”

小方赔笑道“自然是知道的,如今那几个婆子已经被发卖了,我家少爷平时生意繁忙却不知被这几个下人给钻了空子,多些夫人出手相救,这是一点心意,请笑纳。”

说着递来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女侍卫接过后送到了李大娘手上,打开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两排的金元宝!

李大娘‘啪’的一声将盒子关上了,递回给了小方。

“无功不受禄,既然老妇人是你家少爷的奶娘,那我这边去叫她出来。”李大娘朝着女侍卫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便走了出去。

徐寅君虚眯着眼睛,起个大早不说,这荒郊僻壤的地方连顿像样的早饭都没有…心里正嘀咕着忽然就闻到了一股甜味。

“大娘,是谁来了啊?”林清清堪堪赶到,在看到上座的人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是你?”

徐寅君上下打量了她,蹙眉“我们见过吗?”这小妇人长得也挺标致的,如果见过的话自己不会没有印象才对……

林清清这才反应过来,当时自己在楼上他应该是没见过自己,话说他怎么会出现在长安寺呢?

“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了,大娘,他们是?”林清清有些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

“他们说那老妇人是这位少爷的奶娘,特地来领人的。”正说着话,女侍卫便带着老妇人过来了,在看到徐寅君后,老妇人一下子怔住了,紧接着便湿了眼眶,一时间泪如雨下。

“啊,啊啊!”

徐寅君连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几步跑到了老妇人身边轻声唤道“奶娘,是我,我是寅君啊,我来接你回去了。”

看到这番场面,林清清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既然这少年如此深情,想来回去也不会苛刻老妇人。

温情时刻过去后徐寅君就要带着老妇人离开了,他原本就是挤出来的时间,庆王府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实在是耽搁不得。

见他们要走,林清清连忙让阿春包了几块糖饼递了过去“想必少爷还没来得及吃早膳,这是小妇人做的糖饼,不嫌弃的话可以带着路上吃。”

小方眼神中带了些鄙夷,少爷可是每天无燕窝不欢,无鲍鱼不乐的,这区区的糖饼……

“多谢夫人好意,还不快去接过来?”徐寅君瞪了小方一眼,后者连忙赔着笑脸接过了糖饼,沉甸甸的一大包,还带着热乎气呢。

“一路小心。”目送着几人的离去,林清清到时忽然对这少年郎改观了不少。

之前从夫君嘴里听说了一点,都在暗中的指着这孩子心机颇重,能赢得庆王爷的赏识定然是用了某种不耻的法子。

可如今看来,少年身形纤细,却带着一股子韧劲,林清清倒是愿意相信他是靠这自己的努力走上这一步的。

一众人迎着早晨的微光脚步匆匆的下了山,徐寅君在小方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忽然想起了什么朝他摊手

“糖饼呢?”

小方一脸不可思议“爷,您真要吃啊?”他之前以为少爷只是客气一下,估计到手了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

第一百六十章: 计谋

徐寅君很不耐烦“东西呢!”

小方连忙将人把纸包给拿了过来,也许都是以为少爷不会吃了,所以也就没重视的放在了一边,等到送到徐寅君手上的时候已经凉了。

“爷,这都冷了,就不吃了吧?”小方发现自己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少爷的心思了,小的时候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现在却是根本不透露半分,搞得他越发的小心翼翼,生怕做了什么错事被发卖了。

这段时间庆王府里头都已经走了好几批的仆人了。

徐寅君轻哼“以后做事情可得把眼睛给本少爷看仔细了,这次暂且饶了你。”说完便拿着纸包回马车里面去了。

马车外头的小方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轻吁了一口气,有这样阴晴不定的主子倒是还是得再小心些才是……

车队就这样缓缓的出发了,徐寅君靠在抖动的马车壁上打开了纸包,一股子清甜的气味扑鼻而来,因为凉了依稀可见上面凝结而成的糖霜。

想起那小妇人奉上糖饼的样子,他当时心里却不知道怎么的猛的跳了几番,到嘴边想要拒绝的话也随之转了个弯。

他不由得自嘲了一番,捻起一块糖饼放出了口中,那甜滋滋的味道让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即使凉了却依旧好吃,徐寅君忽然有些想念热腾腾刚出锅的时候,又是何等的滋味?

轻嚼着嘴里的面饼,徐寅君思绪渐渐飘远。

周乾这几日有些犯愁,李骁在将东西送到后第二天便快马加鞭的回去了,那日将士们一人分了一罐留下了不少,这群小兔崽子估计是把这个当饭吃了,可还没过几天便纷纷厚着脸皮来讨了。

不过幸好的是这些辣椒酱还剩下不少,所以周乾便又是一人分了一罐,李骁走后的小半月等到他再去看库存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零星的几罐了……

“当时这辣椒酱可是运了整整三个马车呢,这群小崽子到底是怎么吃的?!”周乾一时间气得脑子涨疼,自从有了这辣椒酱连带着整日无味的馒头都极为畅销了。

“将军,这不是好事嘛。”一旁的副将赵钦劝道“以前训练的时候都是软绵绵的没精神,自从有了这辣椒酱后感觉士兵们气势都涨了许多。”

“涨个屁!”周乾翻了个白眼“我看他们就是为了不错过午膳而已!”考虑到这辣椒酱会影响士兵们的操练,所以周乾之后便去收了起来统一堆到火头军那里,这群崽子才乖了起来。

赵钦干笑了几声,说实在的,自从火头军有了这辣椒酱之后做饭那是水涨船高啊,以往难以下咽的菜汤也好吃的恨不得让人把舌头吞下去,更别提那涂了辣椒酱的馒头了,入口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看来得再麻烦老卫一次了,最近肖旭传消息回来没?那群蛮夷最近可有什么举动?”

赵钦连忙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叠纸递过去“刚收到消息,据说被殿下射中的布拉王已经危在旦夕了,那群蛮夷地处荒凉,医术实在是落后,区区一个箭伤竟然也治不好。”

周乾接过纸条细细的看了一遍,随即眯起了双眼“这布拉族式在上次围剿中已经剩下了不足五千的兵力,布拉王一死那新的王必然要上位,根据肖旭上次的回禀来看,这位小王性格残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他一旦登位,必定会想办法获得功勋来证明他在部族里面的地位……”

赵钦大惊“您的意思是说,他会派人来突袭我们?”

“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殿下派我镇守这里,那我便要死死的守住了。”周乾将纸条直接扔进了火盆之中,随着火焰的舔舐化作了一堆灰烬。

“那属下这就吩咐下去加强夜间防守,定然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

说完赵钦便要起身但被周乾喊住了,“哎,你等会,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

赵钦连忙又坐下了“将军您说。”

周乾摩挲着下巴问道“那个布拉王年纪不大吧?”

“是的将军,好像才三十有余,正值壮年。”

“你可还记得殿下临走前的意思?”

赵钦一愣“您的意思是说…?”

“哎你怎么就那么反应不过来?”周乾指尖敲打着桌面“我的意思是由我们出药治好那布拉王,之后那小王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赵钦瞪大了双眼“您的意思是收服布拉族式吗?!”

“聪明!不过得问问那布拉王的意思,如果他一心求死,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如果他愿意,那就必须来我们这里,也相当于变相的囚禁,我记得那剩下的五千兵力似乎都是跟着他一路征战过来的?”

赵钦被这样一个突入其来的计划震惊的很是兴奋“是,是的!到时候就算小王想要造反那也基本是没戏,好计谋啊将军!您这坑人真是一把好手!”

“后面一句给我收回去啊,什么叫坑人…我这是正大光明的好么?”周乾哼道“既然都明确了那就立刻给肖旭传话,之后他就不用呆在那里了,随着那布拉王一起回来罢。”

“是!属下这就去!”

茫茫夜色中,一直全身漆黑的掠鹰飞出了高大的城池,在这一望无际满是荒芜的地方折返了许多次,终于是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由临时组成的一片安营之地,周围零散的分布着些面黄肌瘦的高大男人手持长矛守卫着这里,身上穿的都是皮草甚至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掠鹰飞行的时候几乎是没有任何声音的,更何况这在漆黑的夜幕里面等于是天然的保护色更是无迹可寻。

它循着熟悉的路线来到了最里面的帐篷,扑腾的翅膀停在了木栏杆上,黝黑的眼珠不断的转动着,伺机查看周围的情况。

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男人,身上披着皮毛制成的衣服,露出健硕的腹肌。

在看到掠鹰后便走了过去,将其一把托起后取出了爪边的小纸筒,又喂了些肉干手一扬掠鹰边便飞走了。

男子皮肤黝黑粗糙,零乱的头发上绑着些木珠子和羽毛之类的装饰品,借着不远处火把的余光打开了纸条,飞快的阅读后便直接塞进了嘴里咀嚼了几番咽了下去。

吞下纸条后男子又在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人影便转身又进了帐篷。

掀开帘子便是一股冲鼻的气味,浓郁的药味掺杂着腐朽的味道,在帐篷中央的皮毛上正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男子,在他胸口裹着棉布,隐隐的有血迹渗出。

“阿隆,外面可否有动静?”

阿隆刚进来躺在皮毛上的男子便猛的睁开了眼睛,虽然已经是气息微弱,但男子的目光依旧是无比犀利,他知道,这几天他那不甘寂落的小儿子便要举兵造反了。

这男子便是昔日与赵匡堰一战却不慎落败的布拉王—布拉飒。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求助

布拉部族是北夷人群最多的族式,这次也是他们不甘心生活艰苦对伫立于大明的边境展开了攻击。

这一击可谓是打得守城将士措手不及,这群看起来瘦骨如柴的家伙竟然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当即便点兵出击了,但结果却是一败涂地。

之后布拉部族便势如破竹,一下子攻破了大明边境的三道防卫线,差一点将战火蔓延到了富饶的江南地带,随后便是赵匡堰带兵出击,历经万难终于是将他们又打了回去。

布拉王身受重伤后布拉部族没有指挥之人便只能幸愦愦的退了回去。

不得不说这布拉飒也是个有脑子的人,凭借这不过五万的兵力竟然能直破三道关卡,他从来不跟对方面对面的直接对战,而是喜欢采用游击战。

他们的马因为生活在高寒地带所以生存能力很强,加上耐力不俗,给他们提供了很大的助力,但是如今这一切都变成了过往云烟。

明明看着一切都无比的顺利,只要冲破那道关卡,抵达富硕的江南地带,抢夺一大批的资源带回去以后部族里面的生活便不用愁了,可现在一切都……

“王,外面没有人来。”阿隆垂下眼眸,他是在一年前布拉族式攻破边关的时候混进来的,故意装成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兵被他们抓住,那时候的布拉飒意气风发,大笑着说只是个小毛头罢了,便留下了他。

可如今的他哪里还有之前那般的斗志昂扬,就如同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静静的在这里等死。

小王布拉奇是他的小儿子,年轻健壮,但却极有野心,而且性格也很是残暴,经常虐打手下,阿隆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王位传给他。

布拉飒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布拉卡,二儿子布拉索,明明大儿子也是不错的人选,宅心仁厚,性格温顺坚毅,如果是他来统治布拉族式,想必定是要比布拉奇来的好。

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区区的手下,没资格过问这些事情。

“还没来…咳咳咳!”布拉飒紧接着开始剧烈的咳嗽,阿隆连忙上前,伸手一摸他的额头,很是烫手。

他知道这是伤口牵扯到的发烧,之前在军队的时候也曾跟着军医学过一点皮毛,对着这种箭伤实在不能太过马虎,但这里的生活条件,加上药品和食物基本都是最差的状态,毕竟这里的士兵都快吃不饱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阿隆眉头紧蹙,周乾传来的消息他仔细的看了,以他对布拉飒的了解,他是定然不会去的,但自己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阿隆起身去打了凉水,用毛巾沾湿后敷在了他的额头,随后走出了帐篷。

布拉飒有两个无比忠心的侍卫,被布拉奇随便找了借口个关押了起来,他此刻要做的便是将他们救出来带着布拉飒立刻前往大明军镇守的城池。

如今营地里面食物匮乏,士兵们个个都精神不振的,这也给阿隆提供了机会,随便用两根肉干贿赂了守卫便进入到了关押两人的帐篷里面。

蜷缩在角落里面的两人猛的抬起头,“阿隆?你怎么过来了,王呢?他有没有好一点?”

其中健壮一点的是阿北,瘦弱一点的是阿南。

除了布拉部族里面的正统人员,手下一律是以阿字开头,阿南阿北的名字更是简单粗暴。

阿隆摇头,面露愁色“不行,王的伤势现在越来越严重了,小王明明知道食物匮乏却依旧在寻欢作乐,王…已经好几天没吃上东西了,如今连伤药都不给了……”

“该死的!”阿北用力的锤着笼子,表情充斥着怒火,阿南倒是要比他冷静许多,“那现在该怎么办,小王肯定是故意想制王于死地!”

阿隆酝酿了一会儿抬起头一脸严肃“如今这样下去就算小王不动手,那王也是必死无疑,我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得过我,我想带王离开这里,去大明求医!”

阿北一脸震惊“你疯了?!我们和大明可是死敌,你这样前去不等于就是去送死?!”

阿南没有说话,但神情表露的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你们可别忘了我的出身,我原本就是大明人,只是被俘虏了而已,如今王留在这里也是死,说不定前往大明还有一条生路…你们意下如何?”

两人低头沉思了许久,最后阿北抬起头双目灼灼“再如何也不能让王有事情,你说该怎么办,我们兄弟两必定义不容辞!”

“好!”阿隆重重的点头“如今小王不在营地中,可谓是最好的时机,我等下引开外头的侍卫,你们两个趁机跑出去,带上王去营地外面等我!”

说完便从头发掏出了一根纤细的铁丝托起锁链戳进去抖动了一会儿只听‘擦咔’一声脆响锁链便直接打开了。

阿北看的目瞪口呆“你…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开锁的技艺的?”

阿隆笑了笑“那时候家里穷跟着开锁的锁匠学了几天,话不说多,我先出去了,你们注意下周围。”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外头不一会儿响起了两个士兵的吆喝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远离,阿北两人走出了笼子直奔布拉飒的帐篷。

布拉飒早就因为发烧陷入了昏迷,对于外界的呼喊没有任何的反应,阿北用皮毛将他就地一滚扛起便出了帐篷,这个时候阿南也牵来了两匹瘦马,两人跨上马便一路飞驰了出去。

这个时候士兵们已经都被阿隆喊去喝酒了,四周可以说是空无一人,所以他们才能这般轻易的出去了。

两人快马加鞭出了营地后便在一堆巨大的碎石旁隐秘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又马蹄声传来,阿北探头一看正是阿隆。

三人一路快马加鞭,在接近天明的时候终于是看到了不远处那伫立的城池!

这个时候守了一晚上的士兵此刻是哈欠不歇,最容易犯困的便是这个时刻,不过他还是努力的站直了身体,之前赵副将吩咐说近几日可能会有敌袭所以大家都尽力的加强部署和警戒。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士兵顿时精神一震。

马蹄带着滚滚尘土朝着城下飞驰而来,士兵眯着眼睛看清楚来人后二话不说转身吹响了号角!

“呜~!!”悠扬的号角声瞬间传遍了整个营地,也将睡梦中的周乾和赵钦给惊醒了。

周乾飞快的穿戴好衣服走出营帐喝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那家伙这么快就来突袭了?!”

赵钦更是一头雾水,不过很快就有士兵前来禀报说:“有三个布拉族式的正在城脚下,说要求见将军!”

周乾脸上渐渐的浮起了笑容,肖旭这家伙做事情还是一贯的靠谱嘛!

不过为了确保他还是上了城墙看了看,果然是他,当即让赵钦吩咐了下去打开城门。

站在城门不远处的阿北心中无比的忐忑,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喊开门的时候,大门却‘吱嘎’一声自己打开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群装备整齐的士兵们。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合作

他连忙举起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们这次前来是有事相求……”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阿隆便直接下马走了过去。

周乾走出士兵包围的圈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啊小子,身子骨健硕了很多嘛,辛苦你了。”

阿隆此刻应该叫做肖旭了,微微垂眸“这是属下应做的。”

在一旁的阿北和阿南瞪大了双眼,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阿隆会和大明的将军认识?

但很快阿北便明白了过来,恶狠狠道“你是来我们部族做卧底的?你这个奸细!!”

肖旭转过身面色沉稳“阿北,很多事情我没办法给你解释,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王先送到军医那里救治……”

“去个屁!你这个叛徒!你故意哄骗我们就是为了把王带出来……我杀了你!!”可还没等他举起手里的弯刀便被士兵给团团围住了,寡不敌众很快便被生擒了。

阿北却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责怪,甚至也没有反抗只是在被擒住后说了一句:“请先救王。”

周乾挑眉“总算还有个懂事理的人,立刻把布拉王抬进我的帐篷里面,喊最好的军医来给他治疗,你们尽管放心,我要是想动手就不会等到现在了,走走走肖旭,最近老卫送来个好东西,我给你留了一份,特别好吃!”

说着便硬拉着肖旭离开了。

这顿饭肖旭吃的很是揪心,虽然辣椒酱很好吃,但吃在嘴里却如同嚼蜡一般,周乾也看出了他的心事。

“这布拉王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看着样子都快把我的手下给笼络去了。”

肖旭连忙抬起头“不是的将军!我只是……”

“我知道。”周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小子从小就比较重情义,脑子又够活络,放心好了,布拉王那里没问题的,等吃完饭你想看就去看好了。”

肖旭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多谢将军!”

“来来来,先吃饭,在部落肯定是没吃饱过,不过虽然是瘦了点,但是身子骨看起来更健壮了,不错!哈哈哈哈……”

阿北和阿南刚从部落的牢狱里面逃出来,如今却又进来了,只是地点不同看管的人也不同罢了。

“哎,吃饭了!”过来送饭的是一个年级不大的小兵,看着白白净净的,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一副憨厚的样子。

“知道了,今天又有什么菜啊?”看守牢狱的士兵们纷纷围了过去,军营里的伙食一向是馒头配菜汤,有菜汤纯碎是怕吃馒头噎着用来过口用的。

自从卫将军送来辣椒酱后,整个军营的生活水平提升了好几倍,火头军在接收到这种调味料后似乎迸发了激情,每天的饭菜是越做越好,可把之前吃糠咽菜的士兵们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今个是我师父做的,煎馒头配野菜汤!”巨大的食盒一打开,一股子浓香顿时就飘了出来,引得士兵们兴奋不已。

“这味道简直绝了啊!”

“今天是不是又用上辣椒酱了?这味道我一闻就知道了!”

“这老厨子可真是舍得,快给我拿一块!”

士兵们蜂拥而上,你一块我一块的分的兴高采烈,蹲在牢狱里面的两人一脸嘲讽不已,真是一点纪律都没有…不过这味道可真是香啊,距离上次吃肉也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吧…

虽然是面露嘲讽,但阿北的肚子还是很诚实的响了起来,阿南下意识的望着他。

阿北一脸窘迫“你看着我干嘛,我们都两天没吃过东西了,你难道……”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一声更响‘咕噜’声从阿南的肚子传了出来,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送饭的小兵走到牢房前透过空荡的木柱子递进来一盘煎馒头干和两碗热气腾腾的野菜汤,笑道“你们就是肖副军说的朋友了吧?他现在有事脱不开身让我前来给你们带话,那个王已经没事了,经过军医的医治过几天就能醒了。”

阿北眼前一亮“王他没事了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东西我放这里了,你们快吃吧。”放下东西小兵就走开了,此刻士兵们都围在远处的桌子前有说有笑的吃东西,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也许是那味道太过诱人,阿北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端起野菜汤嗅了嗅,鲜香扑鼻,他忍不住尝了一口,蓦然惊讶无比。

明明就是普通的野菜汤,入口却是带着丝丝的麻味,就如同部落里经常放的一种腥味草一样,但这个比那个少了难闻的气味,换来的却是恰到好处的绝妙滋味。

好喝!!阿北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再拿起一块炸馒头干,上面铺满了一种褐色的酱料,轻轻咬上一口酥脆无比,上面那香浓的味道跟汤里面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大明军的伙食会突然改善的这般好?还有这黑色的酱料到底是什么?

这两个问题一时间在阿北脑中盘旋不断。

等到他回过神想再拿一块的时候却摸到了已经空了的盘子,耳边传来清脆的‘擦咔’声,他抬头一看,阿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拿着最后一块煎馒头干细细的啃着,一边还‘跐溜’的喝上一口菜汤。

“你……”阿北有些不高兴,阿南睨了他一眼,蹲到一旁吃去了。

换回正常衣服的肖旭虽然是皮肤黑了点,但却抵不住那英俊的五官,他拦住了从牢狱里面出来的小兵询问“怎么样,他们都吃了吗?”

其实他最怕的是阿北他们一时想不开就闹绝食什么的,本来在部族里面就没吃过一顿好的,要是在饿上几天恐怕得出事情。

小兵嘿嘿一笑“您放心,我师父的手艺那是顶顶好的,都吃完了,我把您的消息也一起带到了。”

肖旭终于是松了口气,“多谢你了。”

“肖副将客气了,属下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身体健壮是布拉族式的标志,军医原本说要几天后才能苏醒的布拉飒第二天下午就睁开了眼睛,看守的小兵连忙喊来的肖旭和周乾。

“哟,醒了啊?感觉如何?”周乾进门便打起了招呼,他和布拉飒也是老相识了,游击战的时候没少碰到一起过,还被坑了好几次。

对于布拉飒他还是很佩服的,强者为强,适者生存的道理他明白的很透彻。

布拉飒虽然是躺着但眼神却丝毫不弱,他看了周乾几眼,又将目光落到了肖旭身上,沉声道“你隐藏的可真是不错,不,应该说是我太过自傲了。”

肖旭抿了抿嘴唇,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己故意潜入到布拉部族里面当内应是事实,这个事情说起来真是无从反驳。

“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周乾哼笑“那可不是,要不是我这副将连夜带着你跑出来,估计现在布拉部族里面就得举行葬礼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归来

一说起丧礼的事情布拉飒眼神微微的垂下了,“阿隆,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把王位传给奇儿,明明阿卡更适合一些,他聪明有能力,比起脾气暴躁的奇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肖旭抿紧了嘴唇,明明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中盘旋了那么长的时间,此刻真正提出来的时候他忽然又不想知道了。

布拉飒是个有野心的人,这是他相处了这么久之后得出来的总结。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定然不会是多动听的话。

肖旭原本是不想回答的,但耐不住布拉飒那灼灼的目光,张了张嘴巴吐出一句“我……”下一刻却被周乾给接了过去。

“自然是因为我大明军。”

周乾随意的往地上一坐,手里拿着衣角的玉珏轻轻晃动着,说道“我们也打了这么多场了,俗话说的好不打不相识,对于你们的情况我还是有些了解的。”

“北夷地区因为靠近荒漠地带资源贫乏,你们只能靠养一些牛羊来维持生活,加上性格凶悍没有人愿意跟你们做交易,这就导致了很大的问题,没有草药和其他事物族人致死率很高,所以你才狠下心来攻打大明,想掠夺些物资回去改善下族人的生活。”

布拉飒沉默不语,但足以证明周乾说的是正确的。

周乾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说兄弟,明明都这么好解决的事情你为什么一定要使用打仗这种办法呢?你想要交易直接说明就不就好了,为什么要采用这么极端的办法,劳民伤财的,简直是让我无话可说了。”

“没用的。”布拉飒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满满的无奈“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能用这种办法吗?你可知道这次发动的战争死了多少人吗?我答应族老们说要带着族人们安全回去的,可现在……”

肖旭攥紧了拳头,在七皇子没来这里之前,守城的将军叫孙鸣,为人孤傲自大,并且没什么真本事,肖旭原本就是跟在他手下的。

布拉飒的确是前来请求交易过,但是却被一口否决了,甚至还换来了难以入耳的辱骂和嘲讽,说他们只是穿着衣服的野兽,布拉飒什么都说,带着被认出来的牛羊就回去了,一月后便是布拉族式率兵前来攻打城池之时。

“怎么会没有用,之前那是官员自作主张,现在是我们大明的七皇子亲自监管这里,而且他还有个很是厉害的皇妃,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你应该知道在大明皇室权利在各大商会中有多大的用处吧?既然殿下接管了这北夷地区,那必定不会再让这里出任何的乱子。”

布拉飒皱眉“你口中的七皇子不会就是那日与我一战的男人吧?”

周乾骄傲的昂首“正是,虽然他现在远在京城,但却会时不时的送些物资过来,很是体恤士兵们的生活,有了好的生活谁又愿意拼了命的打仗?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布拉飒沉思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你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能随随便便的决定。”

“没问题。”周乾站起身来,“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这里养伤。”说完便走了出去,肖旭也紧随其后。

走在路上肖旭不由的问道“将军,这合作的事情也是殿下那里决定的吗?”

周乾却说“当然不是,是我擅自决定的。”

肖旭一惊“那这样没问题吗?殿下那边……”

“哈哈哈……”周乾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你尽管放心,殿下在临走之前将北夷的各种事宜全权交给了我,说不在损害自己利益的同时什么事情都可以放手去做,我思索来去,发现还是合作做生意是如今最好的解决办法。”

肖旭有些犯愁“可如果真要合作,又得做什么生意好呢?如果说殿下要长时间平息这里的战火,那必定是要拿出一个能长期合作的法子来才行。”

“是啊,所以我已经在昨天快马加鞭的让人送信回去了,应该过几天就会有殿下的回信了,到时候我们便拭目以待吧!”

林清清在长安寺呆到了快接近中午的时候才收拾东西离去了,临走前小和尚空明颇为不舍,询问她何时还会再来。

那糖饼甜滋滋的味道让他到现在还回味不已,虽然有几个师兄尝试着做了一下,但要么就是焦了要么便是糖太多齁的发苦,跟林清清做的完全不一样。

阿春抿嘴偷笑“你这小和尚这是何意?”

空明一脸窘迫“其实就是施主做的糖饼实在是很好吃,师兄们都是粗手粗脚的做出来味道相差的太多了……”

说到后来越是尴尬便拼命的用手挠着光溜溜的脑袋。

林清清先是一愣随后便笑出了声“这样吧,既然你们这么爱吃我便写个方子给你们,可以照着做,虽然味道做出来还是有些出入,但不会那么奇怪便是了。”

空明一脸惊喜“那真是多谢施主了!”

整理好行囊之后众人便上了马车,随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离开了长安寺。

一路上大家伙都是有说有笑的,虽然只是在长安寺睡了一夜,但是却获得了不少乐趣,终于在接近下午的时候抵达了王府门口,而隐五和白霜还有钱管家已经在等候了。

林清清在阿春的搀扶下下了车,不禁问道“夫君呢,是有事情出去了吗?”

话音还未落就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夫人这般出去可有曾想为夫了?”赵匡堰轻笑着从府中大门走了出来,白衣出尘,如同翩翩公子眼眉如画。

一旁的阿春插嘴道“自然是有的,皇妃路上还说起了好多次呢!”

林清清面带娇羞斥道“你这丫头不是说好了不让说的嘛!”

“无妨,既然回来了便先回屋吧。”赵匡堰牵起她的手两人并排朝着大门走去,出来迎接的众人也是面带笑意,纷纷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了进去。

赵匡堰询问“这次去长安寺一切可好?”

林清清点点头,把庙里发生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下,赵匡堰听后很是惊讶“你说那少年叫徐寅君?”

“嗯,当时见到他还是吓了一跳呢。”林清清说起来还有些心悸,幸好名花会的时候他没有看到自己,不然铁定是要被认出来了。

“没事,说起来最近庆王爷好像快回京城了,不知道到时候又要弄出什么事端来。”赵匡堰微微一叹,这庆王爷可从来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做生意所得的银钱其中的七成都归了国库,如果他有什么要求,父皇肯定是会优先考虑的,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林清清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样的事情她也没办法提供帮助,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安慰一番。

赵匡堰知道此刻说这样的话题不太合适,便很快就撇了过去,回屋后便请来了闻大夫看诊,得出的结论是一切都好,适当的运动对孕妇和胎儿都是很不错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敌军来袭

随后便是李厨娘送来的补汤,味道甜香扑鼻,放满了这种林清清爱吃的食材,炖的几乎是入口即化,中午只是吃了些糕点如今喝下这么一碗热腾腾的汤水顿时整个人都舒坦了。

林清清一点都不困,却被赵匡堰强行要求着睡上一会儿,她是极力反抗的,说自己刚回来小黑哪里还没去看看呢。

可谁料到他竟是装作一脸的委屈,说自己还不如一条狗,林清清于心不忍,只得躺下了,谁知躺着还没一会儿便混混沌沌的来了睡意,一觉醒来已经是接近晚膳的时候了。

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发现已然空了。

阿春循着声音前来服侍说道“殿下刚走,原本想着再陪您一会儿的,但是卫将军说是有关于北夷的事情。”

林清清微微蹙起了眉头“北夷的事情?难不成那里又出了什么事情?”

赵匡堰出战那段时间,她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得安稳的,经常会做一些很不好的噩梦,从梦中惊醒后便是久久的不能入睡。

所以现在听到是北夷传来的消息后整个人心里都是猛的一跳。

她连忙追问说“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阿春侧头思索了一番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太清楚了,您要是想知道的话不如亲自去问问殿下?”

林清清拿着帕子的手一顿,摇头道“还是算了。”

阿春‘哦’了一声后便继续给她梳妆,轻便的衣服穿习惯后再换上这般繁复的华裳和首饰,林清清只觉得肩膀和脑袋沉得很。

赵匡堰此刻正与李骁在书房里面议事,不过两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谈话间也是运筹帷幄的神态,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好事。

“关于这合作的事宜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具体合作什么这点我倒是没想好。”赵匡堰手指轻敲着桌面,脸色浮现出了一丝迟疑。

李骁道“殿下,北夷布拉族式擅长牧牛羊一类的,属下觉得倒是可以从这里下手。”

这一点倒是提醒了赵匡堰,“你说的对,但是有个人定要比我更清楚一点。”

用晚膳的时候,赵匡堰隐隐的便提到了这个点上,林清清听后很是惊讶“做牛羊生意?这又是从何说起?”

他放下手中的碗筷将周乾这几日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前线书信简单的讲述了一遍,林清清听后恍然,这个什么北夷布拉族式倒是有些像现代社会的蒙古族,以畜牧爷为生,也算是游牧一族。

赵匡堰温声道“不知道夫人有什么建议?”

林清清思索了一番后道“其实要做这个生意的话倒也不难,如今大明虽然也有牛羊肉供应,但毕竟是比不上北夷地区的,他们那里的牲畜每日需要活动,肉质的会更加的鲜美劲道,如果夫君要长期合作的话,不如开个吃食店,外加羊毛也可以收集一番冬天可以做一些保暖的衣服……”

林清清一谈到自己擅长的方面便是滔滔不绝,赵匡堰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认真的倾听着,最后夫妻两个连饭都顾不上吃了,一边讨论一边拿来笔墨开始描绘一个巨大的宏图。

‘呼’赵匡堰吹灭了桌上的烛台,披起外套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现在的王府寂静一片,零星可看见几个用来照明的灯笼悬挂着。

他一路走到书房,点燃了烛台铺好纸张提笔书写,一时间房间里面只剩下了‘沙沙’的书写声,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下了笔,拿起书写好的纸张轻轻吹了吹,墨迹干后便取来信封折好塞了进去。

“隐五。”赵匡堰轻唤,屋外头随即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隐五推门而入。

“殿下。”

赵匡堰把手中的是书信递给他“把这封书信送到驿站,派最快的骑兵连夜送过去。”

“是!”

等到周乾收到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看着纸上那锋利的笔锋他不由得赞叹殿下的字是越发的好了,随后便仔细的看起了书信,最后是越看越激动,大叫一声“好!”

一旁候着的肖旭有些莫名其妙,殿下到底是写了什么让他这么激动?

经过三天的修养,布拉飒的伤势已经大好了,如今已经能微微的坐起来了,为了考虑到他伤口复原的情况,周乾还特意派人去寻了一些新鲜的蔬菜和肉食,叫火头军炖成糜烂的肉菜粥,这几天他的气色也是越发的好了起来。

连带着一起被擒住的阿北和阿南也是,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在牢房里面蹲着就每天都有好吃的送过来,关于那黑色的调料他也在士兵们无意间谈论的时候知道了具体的情况。

“这大明的皇子可是娶了个厉害的夫人啊!”阿北靠在铁杆上一边吃着美味的馒头一边小声嘀咕着,阿南难的应和着点头。

“一个女人竟然有这样的手艺能发明这么好吃的东西,而且我听说这个辣椒酱只要不长时间暴晒就能保存几个月的时间,啧啧啧,真是太厉害了!”

阿南的性格要内向一点,但他较为聪慧,考虑到的并不只是这表面的现象,而是更深入一些的,比如这位皇妃究竟又能不能想出个合作的法子,让这场战乱得到平息呢?

“哈哈哈哈!阿旭啊你快来看,殿下这条条理理的写的可真是清楚,包括一些后续的计划,他都大抵的规划好了!”周乾看到这样的书信简直高兴的快跳起来了,比当时收到辣椒酱还要更高兴一些。

肖旭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的看着,在看到吃食两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情应该就定下来了。

周乾摩挲着下巴一脸思量“不过我们如今要做的第一步是前往布拉一族看看具体的情况,这也是在信中写明的。”

肖旭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屋外就传来了报令士兵急促的脚步声,冲进来后便喊道,

“报告将军,不远处发现了大批的人马!”

周乾皱眉“可曾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

士兵点头“看清楚了,是布拉氏族的,这次带头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肖旭脸色大变“是布拉奇!”

周乾收起信纸冷笑道“走,去会会他。”

等到周乾带着众人来到城墙上的时候,布拉奇率领的骑兵们已经抵达了城下,马蹄声扬起了阵阵尘土,声势浩大!

可待那尘土散去后不足两百人的队伍将周乾给逗笑了。

肖旭也是握拳抵唇努力使自己不在这么严肃的情况下笑出来,但是这区区两百个人来驻扎了将近两万人大明军城墙下…是认真的吗?

周乾笑着摇头“这小子也太过狂妄自大了一点吧?他带这几百人过来是想干什么?”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城下传来了声音“该死的大明人,快把我们的布拉王交出来,不然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噗!”站在周乾身边的士兵们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单挑叫阵

周乾立刻就板住了脸喝道“不许笑,对方可这是在非常严肃的宣战,你们可得给对手一点面子!”

“是将军!”

所有人立刻很严肃的板了脸,周乾轻咳了一声高声喊道“下面的敌军们,本将军其实有个问题,你们就带这么点人过来,就想让我们不得好死,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哈哈哈!”被他这么士兵们实在是忍不住了,抱着肚子狂笑起来,一旁的肖旭也忍不住转过脸去。

谁知下面又喊道“今日我们自然不是来打仗的,是前来单挑的,你们敢不敢?!”

周乾撩开衣袍单腿跨在了城墙壁上,冷冷一笑“有何不敢?!既然是单挑那不来点彩头怎么行?”

“如果我们赢了,那就把布拉王归还给我们,如果是你们赢了,我们愿意奉上十头成羊!”

周乾爽快的手一挥“打开城门,让本将军是见识一下这群家伙到底是有什么勇气!!”

紧闭的城门缓缓的打开了,为首的周乾和肖旭,后面则是跟着几百号的步兵,手持长矛来势汹汹。

布拉奇虽然看起来年轻,但身体却很健硕,那厚实的皮毛也盖不住他膨起来的肌肉,,显得很有爆发力。

他懒洋洋的骑在马上,在看到周乾身边的肖旭后眼神稍稍眯了眯。

肖旭此刻的模样和在布拉族式营地里面的样子相差甚远,但布拉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说出来,但看到他的眼神后肖旭就知道了。

他认出了自己。

与布拉奇骑马并行的是一个同样健硕的男子,皮肤黝黑,庞大腰圆,看上去很是不好惹,似乎刚才传话的就是他。

周乾在两军距离十米出的地方勒令停马,双军对峙。

“说吧,怎么单挑?”周乾面色冷清,自从殿下带着那群老大粗回京后就再也没有人陪自己练武了,赵钦不过就是个文官,武功平平,肖旭又有任务在身,如今刚回来没几天也不好跟人家动手。

所以这段时间他是憋得慌。

好不容易有个送上门来的,周乾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但为了保持自己将军的身份他还是得装装样子,比如故作严肃。

在布拉奇身边的男人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阿壮,是小王手下的一员猛将,今日我们便三局两胜,分别是士兵对战,副将对战,主将对战!”

周乾点头,眼神稍微往后看了看:“可以,不过你们赌注的东西带来了吗?”

阿壮被问得一滞,下意识的望向了布拉奇,他们无意间发现了王不见了,便集结了一些人直接冲了出来,这几日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风沙大的可怕,所以只能耽搁了一段时间等风沙过去了才继续前进。

到了这里他才反应过来,不过就带了两百个人不到又如何去营救王?

这时小王倒是提出了既然人少,那就单挑吧。

阿壮眼前一亮,好办法!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大明军的将军怎么这般的势利,张口边说赌注有没有带过来,如今他们营地都快吃不起肉了,怎么可能变出十只活羊出来?

看着阿壮憋红的脸颊周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们该不会输了之后就反悔吧?”

阿壮顿时就急了“我们布拉族式一向都是守信用的,不会贪图那几只羊的!再说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周乾挑了挑眉没有说话,转头朝着身后跟着一起前来士兵们询问道“对方叫阵了,你们有没有人愿意前去迎战?”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几个好事者还问赢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周乾笑骂道“你们这群兔崽子就想着问我要好处是吧?行,谁要是赢了就赏一罐子的辣椒酱,要是输了就准备吃三天的不沾酱的馒头吧!”

这辣椒酱在前几日的时候又得到了补充,现在堆满了整个房间,所以现在的周乾那叫一个财大气粗!

“我来!将军!”

“还是不是好兄弟了!选我!”

“我擦,你们这几个人别挤我!将军选我!!”

这番奖励制度一出,把士兵们都惊到了,反应过来后便纷纷踊跃的报名,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福利一般,把对面的阿壮气得牙痒痒。

他们绝对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方式来藐视他们!

最后终于一个小个子的士兵脱颖而出了,短小精悍,周乾满意的点点头“去吧,只要赢了回头就去领罐辣椒酱,要是输了,我就不多了。”

自从有了这辣椒酱以后,士兵们的生活简直是过的美滋滋,再让他们回归到以前的日子这完全就是要人命的事情!

这士兵名叫大牛,入伍也有一年多了,成绩都还不错,走的是沉稳路线,所以周乾才放心让他去。

虽然布拉族式的士兵们看上去块头大,但结合他们最近这吃不饱的情况来看体力定会下降许多,而自己这边的士兵则今个这段时间油滋滋的酱料的浇灌下,可以说体力比起之前只吃馒头的情况起码增加了几倍有余。

大牛嘿嘿一笑“将军您就放心吧!包在俺身上了!”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发出硬邦邦的‘砰砰’声。

既然大明军已经选出人了,阿壮这里也连忙行动了起来,很快也有个壮硕的汉子被推举了出来。

没错,与大明军的自告奋勇不同,布拉族式一队都是根据过往的功绩进行推举的,他们放声嘶吼着,推攘着大汉,但却没看到那被推举出来的汉子脸上闪过一丝苍白。

双方都没有带武器,准备赤手空拳的搏斗。

布拉汉子人高马大,高出大牛起码有小半个头,光是对峙来看他便输了一茬,引得那头发出‘丧气’的唏嘘声。

周乾身后那群没抢到名额的士兵们大吼着给他鼓劲,说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大牛朝着大汉鞠了一躬咧嘴一笑“我这人可能对力量掌握还不是很流畅,等下如果伤到了你还请见谅。”

大汉微微颔首“不碍事,尽管上吧!”

“好!”

大牛褪去了身上的铠甲,露出里衣,活动了下身子,摆好了进攻的动作,大汉捏紧了拳头,手臂的上的青筋瞬间暴起,脚下用力一登嘶吼着朝着大牛冲去!

大牛脸上的笑意缓缓的收敛了起来,看着眼前不断靠近的汉子,脚下微微一转,身体也随之倾斜,‘砰’的一声两只手分别抓住了大汉的手臂和脖颈,电光火石间众人只感觉眼前忽的一闪,随后便是‘扑通’的倒地声……

“呼…呼……”

周围安静的只剩下了风沙被吹起的声音,待风沙过去,周乾便看到了输赢,大汉被砸到了沙地上,而大牛的手臂死死的卡在了大汉的脖子处,不让他起身,随后另一只手对准他胸腔的位置用力一砸,大汉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竟然一击就解决了!周乾很是诧异,大牛是他部下的兵,对于他的任何长进他都是很清楚的,他固然是很不错,但也没厉害到一击就把一个大汉给干倒的地步吧?

可现在眼前的场景,告诉他这是真的。

“我擦!!厉害啊大牛!!!干得好!!”

“虽然知道你是为了辣椒酱才去的,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做的好!干死他!”

大牛站起身咧嘴一笑,捡起地上的盔甲细细的穿上后便回了队伍,大家伙看他的眼神都异常的炙热,不断的询问着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厉害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生擒

这里的兵基本上大部分都跟布拉族式战斗过,所以很清楚他们的厉害程度,如今大牛一招就把对方给干趴下了,这样的伟绩在队伍里面也能吹好久了。

大牛被夸捧的很是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说其实自己也没用多少力气,就感觉那汉子似乎体力不行什么的,周乾听后嘴角扬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来自己似乎是真的猜对了,如今布拉族式的营地里面食物很是缺席,一般的下属根本吃不饱,他方才观察那大汉的动作,脚步浮虚,空有表面却没有一点内在,也难怪会被大牛一招给打趴下了。

大明这里欢呼雀跃,但对面的却是乌云密布了,阿壮气得发抖,布拉族式的汉子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鸡了?竟然被对面用一招给打败了!

最可气的是竟然还被打晕过去了!

看着被众人抬回来的大汉,阿壮满脸的阴沉掩都掩不住。

周乾举了举手身后那持续高涨的欢呼声才渐渐的退了下去,他朝着对面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布拉奇抛去挑衅的眼神。

“那接下来是不是就是主将对主将了?”

阿壮连忙想上去说明却被布拉奇伸手拦了下来,他原本懒洋洋的身子瞬间绷直了,顺手从马匹两侧的行囊里面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朝着周乾挑了挑眉,语气慵懒。

“接下来,就是主将对主将。”

“好!”周乾接来肖旭抛来的长剑,‘锵’的一声拔了出来,这把长剑一直陪着他直到现在了,上过战场杀过人,被流放的时候也曾用它杀过鸡刮过鱼鳞什么的,英雄不问出处,如今只要跟着自己,它便是一把绝世利刃!

这一次是周乾先一步发动了袭击,虽然都说先手的人会少了很多机会,但他却不怎么认为,他的路线一向是强攻为则,防守什么的基本是无用!

而对面的布拉奇想法跟他是一样的,在发现对方的马蹄子动了之后,他也狠狠的扯了下缰绳,胯下的马便猛的蹿了出去!

“噹!噹!噹!”

第一次交锋弯刀和长剑飞快的触碰后便擦肩而过,这只是开始的试探的一部分,周乾不等马匹回转竟是脚下一猜直接从马匹上飞了下来,而布拉奇也是紧随其后,两人就这样抛弃了马匹直接开始面对面对战!

刀光剑影身形扭转间,招招致命,暗藏杀机!

众人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随着两人的打斗激起了满地的黄沙,飞扬间刀剑之声相碰不断,周乾动作敏捷,剑走偏锋,布拉奇刀锋凌烈,劈下之时带着破军之力,一旦要是被击中那绝对是断骨的节奏。

但任由他在怎么苦苦相逼,却是依旧是砍不到,说的不好听那就是连一片衣角都触碰不到。

周乾就如同是一只滑溜的泥鳅一般,飞快的在他四周翩身而过,就好像无比的熟悉自己的下一招式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情况!布拉奇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随后他趁着空隙一抬头,发现了城墙上正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父……亲?

就这么一个空荡间,周乾嘴角一扬,猛的身体回旋右腿狠狠一扫,直接击中了布拉奇脆弱的脖颈处!

布拉奇吃痛后退了几步,周乾乘胜追击剑锋猛击横扫间将他的脚步一下子给打乱了,最后等到剑尖直指脖颈处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入了敌人的包围圈里面……

周乾‘刷’的一下收起了手中的长剑,肖旭则领着士兵们上前一把将其擒住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明明说好单挑的!!你怎么能抓人?!”阿壮一下子急了,抄起武器就要冲上,还没到更前就被气势汹汹的士兵们给拦住了,长矛直竖反到把他给吓退了几步。

周乾摆手道“不要这么紧张嘛,这场比试毫无疑问是我们赢了,那按照你之前所说的赌注得拿来,我不是什么不讲人情味的将军,给你三天时间,我要十头鲜活的成羊,毕竟我这群士兵也很久没开过荤腥了,至于们的大小王就暂时先呆在这里吧。”

阿壮脸色涨得通红“赌注我们会给的,你为什么要抓小王?!”

“自然是怕你们赖账咯。”周乾的表情似笑非笑,随后起身跨上了马匹,浩浩荡荡的回城去了。

留下一群脸色阴晴不定的布拉族式的汉子们面面相觑,最后只得驾马离去。

进入城中后周乾下了马,活动着手臂,许得是很久没有动手了,感觉都有些生疏了。

士兵前来牵走了两人的马匹押送着小王进入监牢里面。

说来也奇怪,传说这小王性格阴晴不定还特别喜欢打人,在比斗输了之后也没有任何的反抗和恼羞成怒,面无表情的任由他们困住了。

周乾摩挲着下巴,这小王似乎跟传说中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赵钦连忙迎了过来,把他们不在城中时布拉飒曾经上了城墙的事情告明了。

“难怪这家伙刚才忽然抬头的时候就晃了神,原来是看到自己的老爹了,看来今日我能赢的这么快也多亏了他啊!”周乾半开着玩笑道“那他人呢,看来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嘛?”

“看了一眼之后就回去了,现在在帐篷里面呢。”

周乾点点头,对着肖旭吩咐道“那行,我去看看他,顺便问问这合作的事情他考虑的如何了,布朗族的小王和大王都被我们押住了,想必那十头羊不多时日便会送到这里了,到时候你就让人快马加鞭的给殿下和皇妃送回去,看看能琢磨出什么东西来。”

肖旭郑重的应下了。

正如周乾所说,在第二天的傍晚就有一只布拉族式的部队护送了一群咩咩叫的羊匹朝着这里过来了,负责队伍的还是阿壮,毕竟他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比较熟悉,然后又是一次熟悉的叫城。

“我们已经把赌注送来了,快把我们的小王送出来!!”

当时周乾还在帐篷里面啃馒头,就有士兵来报说“将军,羊来了!”

他一愣“什么羊来了?”

“就是上次那个赌注来了,又是那个傻大个,现在在城门下喊着说让我们把小王送出去。”

周乾挑眉“动作倒是挺快的,我还以为得耽搁一段时间呢,走吧出去看看这布拉族式的羊到底如何,顺便把营地里面的兽医一起叫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战利品

“是,属下这就去。”

在一旁的肖旭和赵钦连忙也随着起身。

‘吱嘎—’就在阿壮焦灼不定的想要呼喊第二遍的时候城门却忽然打开了,几道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上次打败小王的大明将军。

一出城门周乾就闻到了那浓厚的羊骚味,抬头一看来了好几辆的板车,上面则载着好几只毛发黑白相间的羊,仰头发出咩咩的叫声。

“哟,这么快就来了啊,看来这小王对于你们还是挺重要的嘛。”周乾扯了扯嘴角,“放人可以,但我得先检查下这些羊是不是正常的,如果是有病的我可不要。”

阿壮点头“自然可以,这是我布拉族式的布拉羊,吃的都是新鲜的草料,而且为了让肉质更好每天都会赶着它们跑圈运动,身体绝对是健壮,不会出现有什么病羊的!”

说完一挥手后面随行而来的布拉族人便将羊都聚集到了一起,十头羊听起来不多,但如今被聚在一起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壮观的。

这阿壮说的没错,这羊身体健壮,看上去非常厚实,目测也有个一百来斤,头上发黑的羊角很是坚固,从品相来看就很是不错。

兽医是个快六十多的老头子了,在军营里面的主要职责就是照看病马,由他出手的马基本就没有救不活的,也是赵匡堰花重金从民间收罗来的。

他颤颤巍巍的背着个药箱子在两位士兵的照看下来到了羊群里面,先是仔细看了看羊的眼睛,随后又扒开它的嘴巴,四肢和皮毛都大概了看了一番,最后等到所有的羊都检查完毕后他朝着周乾点了点头。

“这里的羊都是极好的,没有病羊。”

阿壮面带不屑的哼道“哼,我们布拉族一向都是愿赌服输,既然输了那赌注肯定是会乖乖送上的,哪会像你们这样偷奸耍滑!”

周乾被逗笑了“行行行,我们是无耻,但你们打仗的时候可也没少耍滑头,只能说一句彼此彼此了。”

“你!”阿壮被堵得哑口无言,最后只得强撑的转变话题“既然东西你都验收了,那能把小王还给我们了吧?!”

“这个没问题,赵钦,去让人把小王带过来。”

“是,属下这就去。”赵钦转身离去了,周乾想派人去收取羊匹却被布拉族人给拦住了,阿壮冷冷道“你们大明人向来讲究翻脸不认人,等小王来了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行,反正我也不急,本将军还巴不得你们把那个什么小王给领回去才好,在我这里白吃白喝的,军营都快被他给吃穷了,哎,我说你们现在是连饭都吃不上了吗?”

周乾说的是实话,既然布拉奇是作为人质在这里的,而且两方也有合作的意向,所以他并没有亏待他,而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谁知这家伙在吃过辣椒酱做的食物后似乎是被惊住了,吃完一份又要一份,不给就说士兵苛刻人质什么的,士兵无奈只得跟周乾禀报了这个事情。

不过就是些馒头蘸酱罢了,周乾大手一挥任由他吃,想吃多少有多少。

但他还是低估了布拉奇的厚脸皮,他一顿就吃掉了将近三个士兵的量,而且喝光了一桶的菜汤,关押在隔壁的阿南和阿北见到后也随之纷纷效仿,这每天不断的加量使得火头军很是恼火。

阿壮理直气壮“这么可能!我们小王在军营里面是顿顿有肉吃的!”但从他微微垂下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估也只有他们小王才有肉吃,其他士兵估计也只能是吃糠咽菜了。

那周乾就不得不怀疑了,这群羊都是从哪里来的?

很快赵钦就去而复返了,奇怪的是身边并没有看到布拉奇的身影。

“人呢?”周乾有些愣怔,不是让他去带来的么,怎么就一个人回来了?

赵钦相当惭愧“属下尽力了,他说在牢里吃好喝好的……就不想走了。”

“啥玩意??”周乾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他不想走?”

阿壮看着对面两人交头接耳的模样渐渐的意识到了不妙,眉头皱了起来,“小王人呢?”

周乾有些无奈的摊手“不是我们不放他走,是他自己赖在我们这里不肯走了!”

“你跟我开什么玩笑!”阿壮自然是不会信的,眼神渐渐变得凶狠起来“别跟我耍什么花样,不然今日就算死在这里我也要带小王回去!”

随着‘锵锵锵’几声,一起护送着羊群过来的布拉族人们也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气氛一下子拔刃张弩。

周乾顿时觉得脑袋疼。

“我说了,是他自己不想走的,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你当我傻吗?等我们进城后好一网打尽吗?你们如此诡计多端如何信得过你们?”

周乾这个时候是相当的无语了,冷笑道“你这话说起来还真没什么意义,如今你布拉族军队不过剩下仅仅几千人,而且大明军却足足有几万人,我要是想一网打尽你还用得着用这种方法吗?”

“如今你们的王和小王都在我城中,我大明有句话说的好,擒贼先擒王,只要我想可以随时用他们来威胁你们就范,何必还要弄得这么复杂?话糙理不糙,你自己仔细思量下!”

阿壮被怼的哑口无言,是啊,这的确是话糙理不糙啊!

“可…你们…这……”阿壮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如果真的是小王自己不肯走…那说出来多丢人?

就在这时,紧闭的城门再次打开,城中窜出一匹快马,带人影飞驰近后众人发现来者竟然是布拉飒!

“吁!”布拉飒一把勒住了缰绳,马匹的前蹄猛的竖立起来随后重重的砸在了沙尘下。

“王!!”阿壮一脸惊喜,周围的人看到布拉飒后也纷纷面露喜色。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哪里来的羊?!”布拉飒扫视了羊群一番,语气中隐隐带了些怒火,“不是说好不准去问族人们要东西的吗?你们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可是…我们……”阿壮觉得这段时间是自己最憋屈的时候了,每个人都来质问自己,他也不过就是按照流程办事,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王和小王被敌军擒住不施予救援吗?

周乾哼笑“原来你们这么硬气啊,不需要援助,那岂不是得饿死?”

第一百六十八章: 那便合作吧

两军交战的地方本就是一片荒芜寸超不生,如果没有任何后勤粮草的支援他们又是如何度过这备战时期的?

这布拉飒真的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蠢上一些,有时候仁义和恩情可不能当饭吃。

“周将军。”布拉飒目光灼灼,“如今布拉族式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知道你上次提出的合作,具体的方案可否有了?”

周乾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布拉王,大明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真是大大的俊杰!”

布拉飒面色平静“不敢当,我只是不想让我的族人们饱受苦难了。”

“既然如此,那便进城一谈吧,正好也让你的这些子民们尝尝大明的饭菜。”

朱二盛原本是火头军里面的一个小帮厨,后来因为手艺不错便被提上了厨子的位置,如今多了这辣椒酱后更是手艺渐长,让他如今走到哪里都会被士兵们打招呼,称呼也从原来的二猪头变成了朱师傅。

不得不说这辣椒酱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调味料,不仅可以直接吃,用来炒菜做汤蒸馒头什么的都可以用上,可真是让他无比惊喜。

做完晚膳后朱二盛让帮厨们收拾好明天要用的东西,自己则准备回去休息了,要知道这每天和面也是需要大力气的,不然如何能供应的上这几万人的口粮?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前来送羊的士兵给喊住了。

“朱师傅!您先别走!”

朱二盛有些不耐烦,“你们要是想吃夜宵自己让帮厨开小灶去,我都累了一天了!”自从那什么布拉族人来了之后,他每天和面的量急速见长,好几次累的差点胳膊都抬不起来。

士兵连忙解释“这可不是我们要吃啊,是周将军吩咐的,说是把这几头羊给宰了,做些肉菜出来。”

“羊?哪里来的羊?”朱二盛转身一看,嚯!好肥的大公羊!这起码得有百来斤了吧?

“是布拉族人送来的,我听说是来谈合作的,周将军说让您赶紧先做些垫饥的东西来,这羊晚些上也没事。”

朱二盛顿时来了兴趣,在军队里天天面对的就是面食,搞的他对其他菜品都快忘光了,这时候忽然送来几头大肥羊,一下子就激发了他内心的熊熊火焰。

他一口答应下来“成,你帮我把这几头羊牵过去,到时候分你一碗!”

“哎,那就多谢朱师傅了!”士兵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情,这军营里面这般新鲜的肉食可不多见,能蹭上一碗那也当是解解馋了。

朱二盛又再次回到了灶台前,找了些晚上剩下来的馒头,切成馒头干小火煎成了馒头干出锅前抹上辣椒酱,芳香扑鼻!

做完几大盘子的煎馒头干,他用挂在脖子间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热汗,朝着正在洗锅子的小兵喊道“小闵啊,去把那几个在帐篷里面偷懒的家伙们都给我喊出来,今天晚上有大事情要做!”

“我这就去!”小闵连忙跑出去了,这羊肉可不是好做的,先不提杀羊的步骤有多繁琐,到时候里面的内脏之类都需要取出来清洗,羊肉也需要剁块光靠几个人是不够的。

所以阿壮和阿北他们就前来帮忙了。

这是阿壮第一次来到敌军的帐篷,甚至在进入的那一刻都是有些恍惚的,明明打仗打得要死要活的,现在怎么突然画风一边就开始谈合作了?

他是粗性子对于这种合作的事情还真是听不来,听说要烧羊肉他便带着阿北去火头军那里帮忙了。

朱二盛完全是进入了亢奋状态,见有人来帮忙那里还顾得上是什么人,当即就下了命令“赶紧把羊宰了,我去准备调料,速度快点!”

阿壮和阿北连连答应,他们从小就会处理羊,毕竟那时候除了牛羊也没什么是可以吃的了,野菜也只有等到春天的时候才能吃到。

说干就干,找来木盆拔出弯刀毫不犹豫的割断了羊的脖子,阿北则在后面死死的按住了,在临死前它们都会剧烈的挣扎,直到最后断气的一刻。

等到朱二盛找到自己秘制的调味料回来后就看到灶台上摆放的无比整齐的羊肉,内脏都清洗的很干净,他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之后便是开始烹饪羊肉,第一个要做的便是红烧羊肉,带皮羊肉剁成小块,多次清洗随后让入锅中焯水,肉质变白后便将其捞出洗净浮沫,随后便是起油锅葱林蒜爆香下入焯水的羊肉,煸出香味后倒水没过羊肉,放入寻来的各种香料料酒酱油,盖上盖子大火烧开!

即使被火烧得满头大汗朱二盛却依旧热情满满,这大锅子里面的羊肉正在炖煮,他又跑去处理羊排肉了,而被喊来的帮厨们也连忙开始动手炒制,一时间整个火头军的营地里面芳香扑鼻!

红烧羊肉,羊肉汤,烤羊排…在一个时辰后便纷纷被端了出去,原本应该是休息时间的士兵们纷纷探头看着,闻着这诱人的香味哈喇子流了一地。

等到忙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快亥时了,朱二盛揉着酸疼的肩膀叫住了处理好羊肉准备离开的阿壮和阿北。

“哎,你们两人上哪去?”

被叫住的阿壮有些莫名其妙,他还能上哪,自然是去王的帐篷外守着了。

朱二盛笑眯眯道“今日还多谢你们帮忙处理羊了,我每样都给大家伙留了一份,一起过来吃吧!”

“一起吃?”阿壮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其实没事的,这种事情我们经常做……”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阿北给拉住了。

阿北一口答应了下来“那就多谢朱师傅了!”

“好说,快过来吧!”说完朱二盛便转身进入到了帐篷里面,阿壮瞪着他“你这是干什么!你是没吃过羊肉还是怎么的?”

“我当然吃过羊肉,但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你别看这朱师傅长得胖胖的不算好看,但他的手艺是绝对没话说,你知道我关在这里几天可都是他做的饭菜,好吃的我简直想把舌头给吞进去!”

阿壮撇嘴“你就可劲的吹捧别人吧!布拉族的烤羊肉难道就不好吃吗?”

“你可拉倒吧兄弟,你是没吃过这里的东西,算了不说了,赶紧进去吧,吃了你就知道有多大的差距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美味的羊肉

说完便硬拉着他走进了帐篷,里面有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大桌子,坐满了前来帮厨的人,阿壮和阿北两个壮汉在其中很是显眼。

两人刚进来就让热火朝天的气氛为之一滞,所有人都转过头看着他们,随后便开始议论纷纷。

“这两人似乎是布拉族的吧?”

“是啊,今天的羊就是他们送来的,好像是要谈什么合作。”

“咳咳!”朱二盛轻咳几声制止了众人的讨论,“这两位就是今天来帮忙杀羊的,而且手法利落给我们节省了不少的时间,跟你们这群懒到骨子里的人完全不一样!”

“不是吧师傅,我已经很努力了啊!”其中一个帮厨哀嚎道,“今天本来就忙得要死,没时间休息还要过来处理羊肉,师傅也请一视同仁啊!”

“对啊!今天真的好累啊!”

朱二盛瞪了他一眼朝着两人招手“就你话多,来来来,快坐吧,尝尝我的手艺!”

阿壮推辞不过只得在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临时拼凑起来的桌面上摆着许多碗筷,而中间的菜色则是直接用大砂锅端了过来,热气腾腾,带着羊肉独有的膻味,无比喷香。

“好了都开动吧,也算是慰藉下大家忙碌了这么久了!”朱二盛一声令下众人便开始了大快朵颐,阿壮也夹起了面前砂锅里面的红烧羊肉。

黝黑的色泽配上青葱显得很有食欲,带入口后他才明白这不仅是表面上的又食欲!

几乎是入口即化的口感,带着鲜香的味道夹着羊肉的嫩滑…简直好吃的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阿壮吃了十几年的羊肉却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部族里面的老人也会这样炖煮羊肉,却怎么也做不出这种鲜到骨子里的味道!

看着他这愣怔的样子阿北不禁嘿嘿笑了起来,低声道“我就说你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吧?”

阿壮摇头,“我算是服了,这羊肉如何能做的这般美味?”说着他又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的品尝,轻轻一咬那羊肉的汤汁便渗了出来,顺着食道缓缓流下,落入胃中泛起一丝丝的暖意。

“你再尝尝这个。”说着阿北便给他加了几块烤羊排,上面撒着一些灰色的调味料,还用上了辣椒酱,将羊排烤的黑滋滋的,但这完全不影响它的味道,入口便是那浓厚的酱汁味道,带着丝丝的辣意!

羊排烤的很嫩,丝毫不费力就可以咬下一大口肉,其中的肉汁也随之溢了出来,这跟平时在部族吃的烤羊肉也完全不一样!

就在阿壮和阿北在火头军这里狂吃的时候,周乾那里已经都吃的差不多了。

布拉飒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平静,能将羊肉烹饪的这般好吃,简直是神了!跟部族里面那粗糙的口感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很快发现这就是酱料的问题,在平日里他们烹饪的时候只是单纯的水煮加盐,而在这里却得到了质一样的提升,他们用了很多的调味料都是他从未见过的,这种在普通人家里都可以随便看到的东西,却让他们无比的垂涎。

这就更加坚定了布拉飒想要合作的心!

一旦和大明张开了合作关系,那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布匹茶叶陶瓷药草等足以让布拉族式彻头彻尾改变的东西!

周乾咽下最后一口羊肉拍了拍已经鼓起来的肚子“合作的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等明天天一亮我就会让人把剩下的羊全部送到京城去让殿下看看。”

“那自然是好的。”布拉飒点头对于他们这里的羊肉他还是很自信的,比起大明国内的羊肉必定是要好上很多。

周乾起身“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今日就暂且先在这里休息吧,既然是合作,那希望有个长期的合作关系,我的意思你懂吧?”

布拉飒轻笑“这是自然,如果周将军有什么不放心的话大可以派人前来守着,不过我相信几日过后我们必定是最坚固的盟友!”

“好,就冲你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周乾交定了!”

第二天早晨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几辆车子便已经准备好出发了,因为这次的事情不容有任何的差池,肖旭便主动请缨护送回去。

周乾自然是答应的,这羊可是关系到边境的安危,一旦在京城打通新通道后,双方的合作关系就直接确认了,这般作为到时候必定也让殿下在朝中站稳脚跟!

肖旭潇洒的跨上马背目光坚定“那属下这就出发了。”

周乾负手而站微微一笑“一路小心!”

“驾!”马车载着羊出发了,直到在远方消失成一个黑点,周乾才转身回去。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便到了四月初,天气渐渐的暖和起来,林清清也将厚重的冬装褪去穿上了罗云阁做好后送来的春衫,而她的肚子也渐渐的有了弧度。

自从肚子显怀后王府的人便更加的小心翼翼了,李厨娘的补汤几乎是接连不断,而刘大厨也是每天变着法子的做好吃的,菜色一周都是不太重样的。

知道孕妇都是少量多餐,而且夜半可能会饿,李厨娘回去时也不忘在炉子上煨着汤方便阿春前来取用。

而赵匡堰这段时间也是尽量的推脱了许多的酒宴和邀请,每每一下朝便会回府,每逢三天便会请闻大夫前来把脉,询问情况如何,可谓是细心到了极致。

林清清感觉这样被大家宠溺的感觉是在太幸福了,赵霜华这几日也会经常过来,一来便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肚子询问小宝宝是什么时候出来。

林清清说还得等几个月呢,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拍拍胸脯说等他出来了自己一定要给他最好的,谁也不准欺负他。

林清清当即便被逗笑了,连声说好,随后便拿来糕点喂她,吃了糕点便又带着小黑去院子里疯跑了,这番其乐融融的场面让林清清格外的满足。

可惜好景不长,这天早晨林清清等一众王府仆人们迎来了大明最为尊贵的女人—皇后。

距离上次新婚后去往宫中拜见后已经有了两个多月了,但此刻再次见到皇后的时候林清清心里还是莫名的烦躁。

在宫中的那些谣言是如何传出来的,想必少不了她这个婆婆在其中推波助澜吧?

当时她与匡堰的婚事还是太后娘娘一手促成的,虽然给皇后分析了其中的利与弊,但她心中还是有些不满的。

林清清心中暗暗的揪了起来,希望她这次不是来找事的才好……

第一百七十章: 皇后的道歉

伴随着车轱辘的滚动声一辆造型华丽的马车出现在了林清清的视线内,马车周围还跟着许多的侍卫和丫鬟,流苏玉珠轻摇间发出清脆的声响,而挂在马车四角的金玲也是随着马匹的走动与之呼应,交织成一片动听的旋律。

林清清忽然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不着痕迹的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放稳心态,也许这次皇后前来是因为别的事情呢……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侍卫一声宣扬,早早就守在门前的林清清带着众人纷纷下跪行叩拜礼,口中喊道“臣妇拜见母后!”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率先下来的是皇后的贴身丫鬟如画,一袭青色的衣衫将整个人衬托的很有韵味,她望着跪在前头的林清清连忙迎了上去,小心的将她扶起。

“皇妃不用如此客气,如今您身怀麟儿便不用行这礼了。”

林清清不敢怠慢连忙道谢“多谢母后恩赐。”

“无需谢本宫,如今你为匡堰开枝散叶本宫要谢你来不及呢,都快些起来吧。”话音刚落便有一身着鎏金色华服的貌美女子从马车中走了出来,一旁候着的宫女连忙上前搀扶,芊芊素手上暗金色的指甲套衬的肤色极为白皙。

林清清微微垂着头不敢细看,只听衣角翩然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扑鼻而来的淡雅香气,皇后依然走到了她的跟前。

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入眼的便是那张端庄优雅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中间贴着莲花形状的花钿,边缘还细细的用金色描绘了一番,将她衬托的很是雍容华贵。

皇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本宫此番忽然前来,没有影响到你罢?”

林清清连忙摇头“母后大驾光临是臣妇的荣幸,如今外头还有些寒气,母后不如进去再叙?”

“如此甚好,本宫也是路过此地便想着顺道过来看看,最近也有什么难受呕吐之类的症状?”

“多谢母后挂心,可能宝宝比较乖,暂时还没有这些状况。”

“你这肚子里可真是个会心疼人的,想本宫那时候怀着匡堰的时候,几乎是吃不下任何东西,人都整整瘦了一圈,可把太后和陛下急的几乎是每日都要喊太医前来问诊。”

皇后面露怀念的神色,叹了口气“如今匡堰也这般大了,可想想那时候却仿佛就是昨天一般。”

林清清心里一软,轻笑道“不如母后给臣妇讲讲夫君小时候的事情?这般不安分想必那时候也惹了不少事情吧?”

“这你可猜错了,这小子虽然在肚子里的时候能折腾,但出生后却乖巧的很,除了肚子饿的时候才会叫唤,平时的时候就喜欢睁着眼睛直溜溜的望着你,不吵不闹的,可比他大哥安分多了。”

这般谈论也顺势将两人的关系给拉近了不少,一时间客室里头笑意连连的,听到丫鬟回来禀报此事的李大娘这才放下了心。

她最怕的便是这皇后又像上次一般再送来几个不知所谓的丫鬟,如今林清清正怀着身孕可经不起这般事情了。

客室里面林清清已经彻底放下了心底的焦虑,皇后这番前来便是询问她一些日常的事宜,还送了了许多名贵的中药,其中更甚的便是那颗五十年的老参。

林清清连忙推辞“母后,这臣妇受不起的!”

“本宫给你便拿着罢,你毕竟是头一胎想来会有些艰难,这些都是傍身用的,虽然本宫想给匡堰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但如今看来他的选择也是没有错的。”

皇后轻抚着她额前的碎发,目光慈祥“你是个有福的,不仅把匡堰照顾的这般好,还为他出谋划策,这是名门闺秀所不及的,本宫此番前来也是为了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

林清清连忙摇头“母后严重了,夫君也待我极好的,能遇到他是臣妇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这样便好!琴瑟和鸣夫唱妇随,以后匡堰便拜托你了。”

也许到这一刻皇后才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与林清清袒露心声,两人也俨然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

在接近傍晚的时候皇后才悠悠的踏上了马车,正当马车缓缓驶动的时候却被她叫停了,在外头送行的林清清一脸疑惑,如画连忙凑了上去聆听了一阵连连点头。

如画快步走到她面前掩嘴笑道“皇妃,娘娘说今日吃的粉色点心味道很是不错,不知何时能送些来宫里呢?”

林清清哑然失笑“既然母后喜欢那明日臣妇便做些送去。”

“那就麻烦皇妃了。”如画施施行礼随后退去了。

迎着火烧般的夕阳,马车缓缓离去,林清清仰头痴痴的望着,这般如画的美景,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笑意。

也许只有接触了才知道原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也是个甜食控,对于蜜桃味的糕点更是爱不释手。

林清清忽然有些同情她,坐上这般的高位难道真的幸福吗?

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严格的恪守自己的言行举止,还不能暴露自己的喜好,试问自己这样的生活,她是不可能喜欢的。

也许这便是每个人的选择吧。

皇后前来拜访这日,赵匡堰直到晚膳前才回到了府中,当时林清清正在坐在梳妆台前摘掉满头的珠花头钗,赵匡堰进屋后便附身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夫君这又是做什么?!”林清清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最近可最喜欢玩这套了,动不动便是索吻什么的,也不看着屋子里头还有别人么!

赵匡堰嘿嘿一笑,撩起她的一缕发丝放在鼻下清嗅“为夫这不是高兴嘛,夫人今日打扮的这般庄重难不成是有人来了?”

“是母后来了,送来了许多珍贵的药材,说是给我傍身用的,还与我谈论了许多有关夫君小时候的趣事呢!”

“母后?”赵匡堰皱眉“她怎么会突然前来?而且也没有告知与为夫。”

“夫君这般紧张做什么,今日母后也是为了前段时间的事情前来,很是认真的朝我道歉了呢。”

“母后向夫人道歉?”赵匡堰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这个母后在他印象里便不是那么轻易认输的人,在他记事起她便为了能成为皇后而不择手段,无论处境再艰难也从未认输低头过,可如今竟然……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开店

林清清安慰道“她还让我以后多多照顾你呢,我也看的出来,她似乎是真的放下了,夫君也别再揪着不放了,今日看你这般高兴,是有什么好事吗?”

说起这这事赵匡堰连忙将她扶到桌前,从袖子出掏出了一份书信“夫人打开来看看。”

林清清瞧着上面刺眼的红色印章一时间有些胆怯“这应该是军营的急件罢?夫君这般给我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赵匡堰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夫人放心,这件事情还多亏你呢,打开看看吧。”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林清清也就不再推辞了,打开信封取出了其中的信纸一目十行的看来起来,可越看到后面她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的惊讶。

最后林清清放下信纸心中的激动之情却溢于言表“夫君这…这信上说的可都是真的?”

赵匡堰笑道“自然是真的,这封信是周乾加急给我送回来的,如今马车已经在路上了,估计这几天便能到京城了,到时候可就要麻烦夫人了。”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如果的确可以那夫君在朝中便可站稳脚跟了,可要好好谢谢周将军才是。”

“这是肯定的,据说那小子一直活跃在前线如今连个娘子都不曾有,不如等这件事情了了之后为夫便召他回来,把他的终身大事搞定了再说!”

林清清偷笑“你啊你,是不是糊涂了,这终身大事岂是儿戏?不如给周将军介绍几个女眷让他自个挑,如今他身份不低,必定抢手的。”

“那就按夫人说的了,既然有羊肉运来不如喊上叶将军一起前来享用,这羊的肉质极好据说吃过的士兵们都说很是鲜嫩,到时候就麻烦夫人看看如何处理了。”

“好,小事一桩便交给我罢。”林清清很是爽快的答应了,这打仗的事情她不敢说,但关于做菜的事情却是她拿手的。

两人其乐融融的吃了晚膳,领着小黑绕着院子散了会步忽然聊到了李辰济的事情。

“夫君是说哥哥他被派任出去了?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段时间她是基本上没看见过李辰济,没想到确却是出差去了。

“是上个月底的时候了,他作为户部侍郎理应随着尚书一同前往学习一番,夫人放心,那户部尚书与为夫关系不错,已经打过招呼了,一路上定会照料着的。”

林清清点头,对于李辰济她倒是不担心,他原本便是才华横溢,这次出去必定能大放异彩。

第二日早晨林清清便起了大早,做好了一盒子的点心坐上马车前往了宫中,既然答应了皇后那这糕点也是不得不送。

果不其然的便遇到了赵霜华,这丫头跟长了个狗鼻子一般,问她是不是带了什么好吃的,林清清故意逗她“公主必定是闻错了,今日皇嫂可是什么都没有带。”

赵霜华嘟嘴“才不是呢,我都闻到皇嫂身上那股淡淡的水果香味了,肯定是做好吃的了!”

林清清莞尔,让阿春拿出几块点心递给她“公主可真是料事如神,这是近日新做的水桃糕,快尝尝罢。”

她这才笑嘻嘻的接了去,轻轻的咬上一口,便是一股子浓郁的水桃味,里面似乎还带着些水桃的果肉,嚼起来很是爽口。

“皇嫂做的东西果然跟宫里的不太一样呢!这个水桃糕好好吃!”

小孩子就是这般好哄,将糕点送往皇后的寝殿后,林清清稍作一会儿便告退了,无论来几次她还是不适应这宫中的环境,离去的时候路过一片小树林,林清清无意间看到了带着隐隐怒色的太子。

林清清脚步一顿,似乎看到他与谁在争论着什么,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便拼命的压低了声音,但从他那满脸的怒气来看,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没有做停留,加快了脚步离开了那块区域。

这件事情她放在了心里没有跟任何人说,在三天后那批来自布拉族式的羊终于是抵达了京城。

赵匡堰很是高兴,给林清清介绍了下肖旭,在听到说他卧底在敌军的事情她不禁肃然起敬,这种卧底的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不仅智商要高,而且还要会演戏,有时候还得考验反应能力,如若不慎被发现了那就是灭顶之灾!

现在看来这肖旭绝对不是一般人,卧底这么久还安全回来了,值得敬佩!

知道前线会送羊肉前来,钱管家第一时间便寻好了杀羊的人,在赵匡堰还在前厅和肖旭说话的时候羊已经被牵到后院宰杀了起来。

一只羊起码有一百多斤,即使这几日劳累奔波,却也只瘦掉了几斤肉而已,待这五只羊全部宰杀完成后得到两百斤的羊肉,其中不包括一些内脏骨头之类的,一时间将整个后厨都堆得满满当当的。

刘大厨这可高兴坏了,他可是最喜欢做羊肉的,早在这批羊肉运回来之前林清清便给了他几个方子,他经过自己的改良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午膳的时候便一桌子的全羊宴,正如那前线的周乾所说,这羊肉肉质鲜嫩,比起本地的羊少了些膻味,调味料也更容易入味,入口那叫一个鲜嫩爽滑!

最为惊讶的还是肖旭了,他来之前吃过了朱二盛做的羊肉宴,原本以为已经是很好吃了,但如今再吃到这王府内的,不仅菜色多了一倍,而且味道简直让人根本停不下筷子!

这羊肉是没有问题了,赵匡堰当天下午便敲定了各项事宜,随后准备进宫像皇上说明事由,为了让他信服,他还特地带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赵匡堰走后林清清便在府中忙碌起了明日的宴请叶倾夫妇的事情了,虽然孕妇不能吃太多羊肉,但尝个鲜还是可以的,他们也算是第一批的尝客了,吃完还得让他们提点意见才行。

不光是叶倾夫妇,连带着刘夫人和刘大人包括在宫中的赵霜华也是一起请来了,关于徐宰相林清清再三犹豫还是给他递了帖子,怎么说自家夫君如今也是在跟人家合作,吃顿饭的事情倒也不算什么大事,能请便请了罢。

可惜的是李辰济,如今在外地忙碌没办法赶回来了,不过以后要是在京城开了店铺那等到他回来吃也不迟。

是的,林清清和赵匡堰商量过后的结果便是准备在京城开一家专门做羊肉的吃食店,林清清这几日便一直忙着设计菜品,有两百斤的羊肉打底这绝对是妥妥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宫变

等到赵匡堰从宫中回来后便会彻底开始与北夷布拉族式的交易,到时候便会有源源不断的羊肉送过来,到时候开店便不用愁了。

可早上出去的赵匡堰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甚至连晚膳时间都错过了,平时他可不会这样的啊…林清清一时间似乎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唤来白霜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霜去了一会儿便回来了,脸色很是严肃“皇妃,宫中如今不知为何严禁出入了!”

“这是什么情况?!”林清清手中的笔猛的掉在了地上,心中一片慌乱,明明早上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严禁了?

难不成宫中发生什么事情了?

而在王府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个身穿铠甲的侍卫将其团团围住了,林清清一时间焦躁不安,想让人出去打听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

还好侍卫不难说话,只是吩咐现在暂时不允许有人外出,林清清无奈只得让人退了回来。

这一恐慌一直持续到了子时之刻,这时候的林清清依旧困得都快睁不开眼了,却坚持守在客厅等着赵匡堰回来,阿春在一旁看的心疼不已“皇妃您就睡会罢,等殿下回来奴婢再通知您,这样对您腹中的孩子不好的。”

在意识到出事的李大娘也第一时间赶到了林清清身边,此刻也是劝道“现在也没办法知道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毕竟是有孕之身,还是先去休息吧!”

“可是大娘,我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啊!”林清清一脸苦涩,明明早上还是好好的,她此刻心里是突突的跳着,不断的祈祷着赵匡堰千万不能有事情。

话音才刚落,前面就传来了仆人的声音“殿下回来了!”

林清清‘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出了前厅朝着大门的位置跑去。

“夫君!”林清清噙着泪扑进了他的怀里,久久不敢抬头,生怕这一切都是梦。

“没事了。”赵匡堰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轻抚着她的发丝不断低声安慰“一切都过去了。”

第二天林清清才知道,是太*变了。

他贿赂了守卫京城的禁军将士想趁此机会直接逼宫,却不了真巧遇上了前来禀报事宜的赵匡堰,便这样对峙了起来,千钧一发之际徐温扬率领军队赶到救下了皇上和赵匡堰,随后将太子生擒,这逼宫的戏码到此便结束了。

太子被打入了天牢,他做出这般的事情简直像是被猪油蒙了心,即便是进了天牢也是死性不改,想贿赂士兵帮他传信,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有谁敢保他?

太子这面大旗一倒,原本归于他旗下的所有官员都收到了牵连,其中最为严重的便是王子涛和靖王赵封,他们两个被查出了种种事宜也依次被关进了打牢里面。

林清清昨天晚上可是真担心坏了,这宫变可不是闹着玩的啊!见他的确是没什么事情才放下心来。

宫中发生这样的大事情这羊肉宴恐怕就得延后了,但可喜可贺的是赵匡堰的方案得到了陛下许可,大明正式开始向北夷开放交易政策。

而赵匡堰便是负责这其中的各道程序,夫妻两个还没高兴多久,三日后宫中便来了圣旨赵匡堰的封号下来了,赐字楚,封为楚王。

赵匡堰带着全府叩谢,接下了圣旨。

从此大明便有了第三位楚王,也许是念在赵匡堰救驾有功,陛下把一切北夷的权利都放手给了他,还赐予了禁军十万,辅佐其二哥赵懿城。

然后这一系列的事情便是一起被抛了下来,赵匡堰封王,赵懿城被封为太子,到最后长子这般作为反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一切都影响不到林清清,她在府中红红火火的召开了全羊宴,将众人吃的赞叹不已,从此为京城的百羊居奠定了基础。

乾元十九年末,乾元帝自愿退位与太子赵懿城,立国号为天元,而在举国欢庆的时候楚王妃有惊无险的诞下一子,取名赵予昇。

在天元百羊居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基本上吃饭都选择去那里,虽然那里是主做羊肉但其中品种繁多,连续吃一个月也不带腻味的!

在开放了和北夷的交易后,这群原来的敌人便很是奇妙的融入了进来,在京城经常能看到的便是和商贩讨价还价的布拉族人,还有自带商品前来销售的,多是一些奶制品之类的。

如今的京城变得更加的繁华了,人来人往的街道,叫卖的商贩,都让林清清怀念不已。

在年初的时候她送李大娘回到了桃李镇,在那里小住了一番,而她那从小就极不安分的儿子就没有带过来,连带着赵匡堰一起留守在楚王府。

一想到这里林清清便有些头疼,这小子也不知道像谁,性子极为闹腾,在府中简直就是小霸王,但却人人都宠着他,更甚的是太后和皇太后,简直是宠溺的没边了,也就林清清这个唱黑脸的时不时骂骂他了。

不过嫌弃归嫌弃但这好几日不见,倒也是怪想念的……林清清放下了手中的帘子悠悠一叹。

李大娘打趣道“怎么了,是想殿下了?”

林清清叹气“他有什么好想的,我就是想着那小混蛋在府中可有干什么事情没有,别教人操心便好。”

李大娘劝道“小宝是调皮了些,但还是有分寸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林清清点点头,这不当父母还不觉得,一旦有了子女林清清顿时体验到了那痛并着快乐的情绪。

“吁!王妃,到了。”

阿春连忙掀开帘子搀扶着她下车,刚站稳府门口便蹿出一抹小小的身影,一下子撞进了她的怀里,甜甜的叫道“娘,您回来啦!!”

林清清望着怀里的小团子,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她一把抱起小团子左亲亲右抱抱的,笑的合不拢嘴。

“娘回来了,这几天在府中乖不乖?有没有惹事情啊?”

“小宝很乖的!爹还教我写大字了!我等会拿给娘看!”

林清清又凑上去亲了一口,这奶香味可让她甚是想念啊!

“好!你爹呢?”

话音刚落便从府中走出了一抹青色的身影,衣衫飞扬,眼角带着点点笑意。

“夫人,回来了?”

林清清望着那熟悉的模样,情不自禁的弯了嘴角。

“嗯,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刺客

那突然出现的身影,不是那赵匡堰是谁?

也算是是思夜想,也算是心心念念,所以不知不觉地,林清清眼角闪出了泪花。但马上,赵匡堰就将她抱入了怀里。

“夫人,你回来了?”赵匡堰再一次问道。

赵匡堰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听起来柔和极了。但不怎么地,林清清居然听出了一些埋怨来。

这不会养了个深闺怨妇?林清清心想。

但是,她本人居然觉得,如果这样的话,似乎也不坏呢。

“我回来了。”林清清回答道。

回来的日子很是安稳,不说说是安稳过了头。

很快,花灯节就来了。

城里很是热闹,到处都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与各式花灯相对的,则是身着各种样式衣服的年轻女子。

“真美啊。”林清清感叹道。

“娘,娘。宝儿也是这么觉得。”粘在她身边的小团子也跟着说道。

看着母子二人,赵匡堰也跟着说道:“啊,我也是这么……”

话还没有说完,林清清就转过头去,怒视着赵匡堰。

小团子见状,也跟着林清清一同转过了头去,挤着小脸。

“你也这么觉得?”林清清蹙着眉头问道,手里还指着满大街的,穿着丽服的年轻女子。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赵匡堰感觉委曲地说道。

“哼,我就老子,不美了,有本事你去找别人去啊!”林清清说道。

“找别人去啊!”小团子也跟着说道。

……

一家三口的花灯倒是过得很开心,除了赵匡堰这个倒霉孩子之外。

但是,突然一阵尖叫声划破了节日的欢快氛围。

“不,不要杀我啊……!”那声尖叫显然来自一个女子。

呼救声出现在了热闹的街头,马上,所有的人都四散而逃。

林清清一家三口也是这么想的,但有人却不愿意让他们就这么离开。

“呼!”一枚飞钉朝着林清清飞了过去。

林清清急忙向旁边躲去。

“嗖。”又是一枚暗器飞了出来。

林清清只能够再躲,却发现自己与小宝和赵匡堰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分隔开来了。

“夫人!”赵匡堰大声地喊道。

“娘!”小宝也跟着喊道。

林清清一边躲着刺客的攻击,一边向后躲着。而她与赵匡堰和小宝的距离却越来越远,然后被这些黑衣的刺客所阻隔,看不见对方了。

“只能够跑了。”

的确,这种情况下,并不能够意气用事,先保住性命再说。毕竟这一条命丢了,伤心的可都是自己最爱的人。

林清清一边跑着,一边想着办法摆脱这几个刺客。但是,这些刺客们的水平并不次,很快,林清清的体力就开始支撑不了。

“我不能够死。”林清清对着自己说道。

林清清向着城外的方向跑去。她并不想连累任何人。要是有人因为她而受伤,她就会自责不已,更何况是死亡了。

林清清毕竟只是个女子,身体的体力已经快要见底。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一个弱女子?”林清清一边跑着,抽空向身后的刺客问道。

但是,那一群刺客没有一个人理会她,只是紧握着手里的刀剑,就要在他们近身博杀的时候,能够尽快解决目标而已。

“咳,咳咳。”已经跑了太久,林清清感觉到呼吸困难。

“我不能死。”林清清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

但是没用,这样并不能够让她摆脱那些刺客,最终,那些刺客还是追了上来。

“受死。”一个刺客首先打破了他们一直不说一字的形象,一剑向着林清清砍去。

“咻……”剑尖很快地划过了林清清的胸口,血液缓缓流出。

那一剑之下,林清清失去了挣扎的气力,向后倒去。

“扑通!”那是林清清掉入河水的声音。

“蠢货,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忘记命令了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这是想要死吗?”另外一个蒙面刺客对出手那人骂道。

“扑通!”那人立马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立刻跳下了河水。

其他的人见状,也跟着跳了下去。

早春的河水还是很冷的,没过多久,那些刺客就浮了上来。

“没找到,只是一具尸体,这么多人居然还没找到。”有一个人绝望地说道。

“再找,有时间说话不如干事去。”一个成熟一些的声音说道。

……

“呜……好痛,头好痛。”林清清模模糊糊地说道,然后意识才慢慢地转醒。

刚刚醒了过来的林清清一眼看到了马车顶的构造,那些木制的构架互相重叠着。

然后,他马上就被疼痛打断了思绪。

“好痛,咳,咳咳。”林清清不断地咳嗽着。这时候,她才发现痛的并不是头,而是鼻腔,那种呛水之后的疼痛感非常地强烈,让她有种晕眩的感觉。

“我居然没有死?”林清清摸着自己有脸,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然后,她才摸向自己的胸口。果然,就在锁骨的地方,有着一道划痕。再往下摸,却是摸到了一个硬物。

“醒了,老头子,快进来,小姑娘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

“这时是哪里?”林清清脱口问道。

“马车上啊。”旁边的人回答道。

林清清白了一眼,她自然知道是马车上。

“算了,是我的方式不太对,这马车是去哪里的?”林清清问道。

“是去江乐村。永元镇的江乐村。”旁边的人回答道。

林清清这才定睛一看,发现眼前的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有些像是自己的外婆,那种温柔的气质让人非常地舒服。

“老人家,是你救的我吗?”

“是啊,小姑娘。小小年纪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呢?”那老婆婆担忧地问道,眼里有一种对年轻人浪费生命的责问。

“老婆婆,我是被扔下水的,不是自寻死路的。”林清清解释道。说完,她还指着自己锁骨上的伤口。

“哎呀,小姑娘,小小年纪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呢,就这么小的伤口就跳河,又是何必呢。”老人说道。

“得勒,不管我怎么说,我都成了自寻死见的了。”林清清也有些哭笑不得,但她还是非常感谢救下她的老人。

“老伴啊,什么事情啊?”一个老人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就是马车的布帘被掀开,一个白色苍苍的老爷爷探着头问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消息

林清清坐在了马车上,听着两位老人同她讲起救她的事情来。

“我同我老伴当时也在往外逃,在河边取水的时候,看见一摊花花绿绿的东西浮在水面上,飘着,捞起来一看,哎呦,居然是个姑娘。”那老头子兴高采烈地对着林清清说道。

“‘一摊花花绿绿的东西’这是在说我吗?”林清清有些受打击地说道。

“可不是花花绿绿的东西吗?那时候,你又是面朝下,我们两口子这辈子又没见过多少那花花绿绿的衣服,还以为是什么怪东西。”那老奶奶解释道。

“算了,两位老人家,你们说你们也是逃出来的,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林清清问道。

“姑娘不知道吗?京城变天了!”那老奶奶大声地说道。

“变天了?然后呢,什么东西变了?”林清清紧张地问道,她的家人还是京城里面。

“不知道,我与我老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民,还居住在城外头,哪里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老奶奶说道。

:“我倒是听说那王爷遇到了两波刺客的围攻,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多半是挂掉了。”那个白发的老头说道。

“轰”这个消息在林清清有脑海里炸了开来。

“是哪个王爷?”林清清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楚王爷,最新的那个。”那老头子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林清清感觉自己的心跳却停了下来,身体正在慢慢地失去了温度。

“咳,咳咳!”林清清不住的咳嗽。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的咳嗽非常地疼痛,让林清清眼角带着泪,那是骨髓深处的痛苦,根本无法忍受得住。

“姑娘,姑娘。”老两口喊道。

“咳,咳咳!”林清清咳嗽了许久,都没咳出什么东西来,但身体的动作却无法停了下来,直到她看向自己的手的时候,才发现那上面污满了血。

但两人的呼喊声林清清已经听不见了。

……

“咳,咳咳。”感受到身体的疼痛,林清清轻轻地咳嗽着。

“醒了?”还是那个老婆婆坐在了林清清的身边。

林清清作势就要起来,却被老婆婆布满皱纹的手按了下去。

“不要起来,吐血了都,看起来可能是受了什么内伤。”老婆婆严厉地说道。

听到老婆婆的话,林清清抚上了自己胸口的伤口位置。然后从那里摸出了一支断了的玉簪来,这是之前她随手从小摊上淘的,并不算是太好的东西。但是,看来,是这一支普普通通的玉簪却救了自己一命。

只不过。林清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痛苦马上就袭向了她,让她痛得差点滚落下去。

不行,我要去找小宝,我要去找赵匡堰,我不能够呆在这里浪费时间。这样的想法让林清清不断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不要动,不要动。”老婆婆温柔地劝道,将林清清按回了座位上。“年轻人,受了伤就要好好养伤,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不要命地透支自己的身体。”

年岁的加持让老婆婆的话非常地有说服力,让林清清也乖乖地躺了回去。

“嗯,我知道了。”林清清应道。

同时,她在心里默道:“我现在,动都动不了,现在的我去找他们也只是给他们当累赘而已,反而会害了他们。现在,我应该尽快疗伤,才能够去救我的家人。”

这个想法出现了以后,林清清就知道了这不是一个能够急得来的东西了。

“老头,老头。”老婆婆冲着驾车的老爷爷喊道。

“什么事?”

“村里的刑老头真的能够治吗?”老婆婆担忧地问道。

“没事,肯定能治,这十里乡的,有病不全都来找他了吗?那刑老头人虽然坏,但这一手医术还算可以的。”老头子说道。

“谁知道呢高不高明,只是咱那江乐村附近,也就那刑老头一个大夫,就算不高明也只能够去看了。”老婆婆说道。

……

第三天的正午,马车在一座名为罗庄的村子停了下来,休息了下。老两口下车去补充些干粮顺带喂马,而林清清则是躺在了马车上,安静地睡着。

不过,当老两口回来的时候,林清清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老两口的态度有了些变化,变得有些畏畏缩缩,有些不太敢看林清清的脸。

“老爷子?老婆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林清感觉好像有些不妙,问道。

但两位老人都不说话,你看我,我看着你,让林清清更加在焦急。

最终,还是老婆婆开了口。“姑娘啊,别着急,这病是最急不得的。只要你不急,慢慢地养,什么病治不好呢?听婆婆的话,别想太多,好好疗养……”

“老婆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清清再次逼问道,但当二老看向她的眼睛时,都叹了口气。

“林姑娘。”这时候,林清清已经同这老两口混得有些熟了。“林姑娘啊,你说你那丈夫是不是那楚王爷?”

“嗯。”林清清回答道。

“叫赵匡堰的那一个?”

“对。”林清清应道,但表面沉静的她,内心里却是非常地复杂,即想要听,又害怕去听。

“那个楚王爷,听说被刺客杀死了,现在城里大丧,只是刺客风波还没有过去,不敢大办。”那老头子说道。

嗡嗡一声,林清清感觉自己有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此时些刻,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想张口,却发现已经已经动不了,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回过了神来。

“赵匡堰死了……”林清清说道,然后重复了一次,又是重复了一次。然后,然后,林清清就呆着不动,眼里失了神。

泪水毫无预兆要从她的脸上流下,啪啪地掉在了地上。直到泪珠太颗了,糊住了视线,她才去擦。

“老婆子,那姑娘不会疯了吧?”小两口互相商量道。

“老头子啊,你还是不懂啊。”老婆婆叹了口气,说道。

林清清的状态怎么样了,两位老人并不清楚,只是他们只能加快地挥鞭的速度,想着尽快地将他们眼前的林清清送到刑老头的草堂里。

第一百七十五章 草堂

“听过了吗?戚家那老两口回来了。”江乐村里,一位背着木材的村民向着旁边一位拖着犁头的村民。

“知道了,还带了个昏迷不梦的小姑娘,正在刑大夫的草堂里呢。”那个回应道。

“走去看看?”

“去看看吧,村里许久都没有来过年轻人了。”拖着犁头的村民说道。

正如他所说的,江乐村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年轻人了。江乐村非常地封闭,从外面里来村里怎么也得穿过数天的,盘曲的山路,一般人都不会进来的,倒是他旁边有几具人数也不多的小村子,几个村子之间还能够互相来往一下。若不是这样,恐怕这江乐村就算是被彻底地封闭起来了。

……

江乐村的刑家章堂里,林清清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看轻得不像话的郎中。这就是那老两口提到的刑老头?

“狗子,让开,你又不是什么郎中,小小年纪坐什么大堂啊,去把刑老头叫出来。”老婆婆开口道。

“不是啊,英叔,我真的是这个草堂的大夫了。:”那个年轻的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后脑说道。

“那刑老头不干郎中了?”老头子问道。

“早不干了,说是要钓鱼去了,不当这破草堂的大夫了。”年轻的男子说道。

“那草堂就你来管?”老头子问道。

“是我。”

“那你能治病?”老头子不放心地问道。

“能治。”

“算了,那就你来治吧。”

……

“怎么样?”老婆婆关切地问道。

“嗯……”那年轻男子把着林清清的右手,沉思了一会。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点内伤而已。”那年轻男子答道。

“什么叫做就一点内伤而已?内伤是那么轻松能够治好的东西吗?狗子你会不会治病的啊,不会赶紧让刑老头出山。”老头子不服气地说道,说着就要动手去捻人。

“英叔,叔,别动手,我说的是真的。”那年轻男子躲过了老头子的动作,接着解释道。“这个内伤和你们那种会积累的内伤不一样。只是内里受了伤而已,只要静静养伤,就会好起来的。不过若是疗养不当,就真的会变成内伤就是了。”

“真的,也就是说这姑娘没什么大碍了?”老头子追着道。

“没事。”那年轻人拍着胸脯保证道。

然后,他转过了身,对着林清清说道:“姑娘,这里是一些药方,你抓去煲作汤,一日一服,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但是,林清清还是什么表示,有些木楞。

“喔,姑娘不要担心,这里面都是些平常的药草而已,没有什么贵重的药,不会花多少钱的”那年轻男子补充道。

看来,他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以为林清清是担心没钱抓药了……额,还真是有可能,毕竟现在的林清清身无分文,但至少有老两口在,暂时倒是不用担心。不过,刚才的林清清只是暂时分神了而已,突然来到这种如此淳朴的世界里,她有些不知道如何表现。

“那就谢谢你了,大夫。”林清清笑着说道。笑容并不算是很甜美,但在这种大山旁的村子里来说,杀伤力还是颇强的。

所以,那一瞬间,那个新手大夫被迷住了,直到被他称作英叔的老头子掐醒,才回过了神来。

“林姑娘,别跟这小子说什么好话,这家伙就是三天打就上房揭瓦的小屁孩子而已。”

“英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了,你离开村子都多少年了。”新手大夫苦着脸说道。

“切,你英叔离开多少年都是你英叔。”老头子霸道地说道。

年轻男子不再再会他,转过了身,对着林清清说道:“姑娘,有什么事情就再来这草堂找我,我叫刑迁业。”

“林姑娘,别管它,叫他狗子就好了,反正大家都这么叫的。”老头子丝毫不给他脸面地说道。

“行了,行了,林姑娘没有什么事情就好了,老头子你就别老逗狗子了。”老婆婆说道。

“婶,你也这么叫我……”

“林姑娘啊。”老婆婆转过了身,向着林清清,问道:“林姑娘想好以后怎么办了没有?如果没有地方去的话,就在我们两个老头老太那里住下吧。”

林清清思考了一会,向着两位老人行了一礼,说道:“那就谢谢二老了。”

两位老人互视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他们是真的希望林清清能够留下的,毕竟就如他们之前讲过的,老两口到现在还没有女子或者儿子的,林清清的到来,对老两口来说算是填补了心里的某种遗憾。

走出草堂后,林清清发现有好多的村民把草堂都围了起来,往里面探看着,不知道要看什么东西。

而当林清清慢慢走动,发现他们的目光都聚焦自己的身上的时候,顿时就有点无语了。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要看闺女回自己家去看”二两说道。二老的出现,让这些围观的村民总算是情绪降了一些。

“老戚家回来啦!”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向老两口打着招呼。

但年轻一轻的,可能都不认识这所谓的老戚家,所以他们的注意力是放在林清清这个年轻女子和身上。

“姐姐,你是城里来的吗?”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对林清清说道。

“是的。”

一听到林清清的回答,这些小孩子都激动了起来,向着林清清挤了过来。其实,不止是这些小孩子,那些年轻一些的青壮年大都也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姐姐,那城里有很多的人吗?”一个小女孩跳着问道。

“有很多的人。”

“那城里有很多的书吗?”另外一个男孩问道。

这个问题,让林清清有些心疼了起来。书在这个时代真的很贵,在这个偏僻的山村里更是贵重,这村里,除了私塾老师,恐怕没有多少人是有书的。这个但她还是回答了。

“有。”林清清摸着其中一个孩子的头说道。

“姐姐,问问题的不是我,是阿胖。”这个男孩指着旁边的一个男孩说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狗子

最终将林清清从这孩子堆里面拉出来的,就是刚才才见过面的,刑家草堂里的掌柜了。

他一出来,周围的人立刻变得安静了下来,毕竟当刑家老头子撂担子不干后,这年轻的,看起来不靠谱的的毛头小子,就成为了唯一一个大夫了。平日里,谁家大人小孩出了什么毛病,也是只能够找他了。

所以,理所当然地,他已经成为了附近最受尊敬的人。不止是这小小的江乐村,附近有好几个村子,连一个江湖郎中都没有,所以对刑迁业也是相当地敬重。

但是,怀疑的问题一直都是有的。唯一的问题是,他太过于年轻了。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成为一间草堂的掌柜,这放在任何的地方都是一件奇闻。要知道,医术这种东西,是需要大量的经验积累的。

但好了,这一年多以来,他治过的大小病症都没出什么问题,因而大家对他也就不再怀疑。而那个他小时候被取的小名,也被大家默契地忘记掉了。

当然,这个大家里绝对不包括戚家的老两口。

“狗子,你又出来干什么,怎么不去坐你那什么堂的,出来喝风啊你。”戚家老头子粗声说道。

“英叔……”刑迁业对此也只能够苦着脸,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姑娘,你没事吧。”刑迁业拉着林清清的手,将被那些孩子包围的林清清拉了出来,说道。

“哦,谢谢刑大夫。”林清清说道。

“林姑娘,我送你一程。”刑迁业顺着林清清的话说道。

“不用了,不敢麻烦刑大夫。”林清清说道。

“狗子,你又想干什么?送什么送,那是去我家,是我熟还是你熟啊,要不要你也送送你英叔?”戚家老头子大声地嘲刑迁业喊道。

“哈哈,哈哈……”笑声四起,让刑迁业有些难堪。

前一次的时候,大家还没听明白戚家老头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他们都知道了,所有的人都跟着笑了出来。

笑声越来越大,最终他还是打消了‘送林姑娘一程’的好意,回到了刑家草堂去了。

同这些热情的村民客套了好几句之后,戚家的老头和老太才决定启步前往他们之前的老家。

那是座朴素的民房,不大,但住上戚家老两口再加上林清清这三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这家里已经好几年都没有住人了,灰积得不算很重,但为了住人还是要清的。本来林清清还想要帮帮老两口的,但他们以林清清还是个病人为由,不让她帮忙。

最后,戚家的老头老太,领着林清清到了一间没人住的客房安排了下来。

……

转眼间,三天就过去了,有了刑迁业开的抓的药,林清清的身体也好了一些,不行不说这个看起来年轻过头的大夫,还是有一些手段的。

现在,林清清已经能够四处走动和跑跳了,只要不是太过于重的劳动,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乎,她慢慢地在戚家老两口家里,做起了一些简单的家务来。

“林姑娘,林姑娘。”一声粗大的嗓音从院子里会场传了过来,让一边洗着碗筷,一边思考着什么的林清清吓了一跳,差点就把碗给摔地上。

那是戚家老头,本来性格就很大咧咧,自从与林清清近了之后,性格更是随性了起来。不过,林清清并不讨厌这种直率的人。

“来了,来了。”林清清应声道。然后,林清清才手毛巾擦了擦手,慢慢地走到了院子里。

“我去问了村长……”戚家老头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问了下京城里面的事情。”

突然提及了京城,让林清清心头一紧,然后才问道:“京城怎么样了?”

不自觉地,林清清攒着小拳,那种等待命运判决的感觉非常不好。

“京城大乱,宫里着火了,重多的达官贵人都被蒙面人围攻过……”戚家老头说道。

“具体呢?”林清清紧张地问道。

“具体?还能够再怎么具体啊,这里离京城那么远,只有这样的消息了。”戚家老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就这些。”他喘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就这些,还是村长去隔壁村里,从那行脚的商人那里知道的呢。”

听完他的话,林清清感觉有些落寞,但最终她还是抬起了头,说道:“谢谢戚老。”

有了这一句话,那戚家老头立马就高兴了起来,摸了摸胡子,就高兴地走了出去。

“都说老人是越活越像是小孩,这位恐怕还在学龄前呢。”林清清笑着说道。但她的心里,其实还是暖暖地,在这偏僻的地方,还能够有人能够这么关怀她。

第二周的时候,林清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做一些剧烈一点的动作,胸廓也不会再疼痛了。

“林姑娘,这里有我就可以了,不需要你帮忙,你这金枝玉叶地……”戚家老太关切地说道。

“我可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我可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从小就不怕苦的。”林清清说道。说完,她自己也有些愣住了,她都快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层身份呢。

“什么接班人?那不就更加金贵了吗?”戚家老太疑惑地说道。

“老婆婆,你就别管,你就看我的,我小时候,也没少帮我妈择菜,这种小事我还是会做的。”林清清将戚家老太拉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然后说道。

“哎,你们京城里的小姑娘,怎么会懂得怎么做农活呢?”那老太太有些责怪地说道,但其实林清清的那种关心挺让她高兴的。只是高兴归高兴,会的东西就是会,不会的就是不会。

“老婆婆,你就看着我就好。”林清清的、卷起了一只袖子,说道。

说是农活,其实就只是摘些毛豆而已。

所谓毛豆,就那没有长到成熟的黄豆。前几年戚家老两口离开的时候,不想田被荒废,就把田租给了别人。

今年她们回来了,自然地也就要回来了。说是租,不如说是无息的借。除了偶尔收到点谷子和豆子,小两口其实没有要求任何的东西。

那个收到地的人,自然也是非常地感激戚家老两口,所以这三四方的黄豆明明还没有收完,就把地还给了老两口。

第一百七十七章 菜豆腐

这里有三四方的黄豆,虽然不多,但是仅戚家老两口和林清清三个人吃是绰绰有余。

“毛豆摘的时候,要从柄上摘,不要扯坏了,那豆荚就坏了。”戚家老太坐在凳子上说道。

“老婆婆,我知道。”

说完,林清清就两只手关握着,食指成弓,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把黄豆荚从藤蔓上捻了下来。

而戚这老太,看着林清清那熟练的动作和技巧,还是左右手同时开弓,就不再去担心她了。她看着正在工作的林清清,心里有些高兴,膝下从来没有过子女的她,却感觉自己似乎有了一个女儿了一般。

这样想法,其实戚家的老头子也是这么想的。在林清清的身上,完全没有那种千金大小姐的蛮横和目中无人,格外的礼貌和勤劳感恩。

这样的女子,与他们两人心里所期待的女儿应该有的形象无比的契合,所怪不得他们对林清清那么地关爱了。

有了林清清这个劳动力之后,戚家老两口也开始有精力去种多几方土块来。

特别是,他们发现林清清学东西非常地快,只要教一下就好,这让她们增加耕种面积的压力倍减。

“这是小白菜。”

“这是小黄瓜。”

“这是白萝卜。”

“这是茼蒿。”

……

林清清一边在田里走着,一边数着田里种着的作物的种类。对她来说,这样的日子也算是快乐,她还能够这么哼着歌,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看来,这戚家的老两口似乎高兴过了头,把作物的种类越弄越多。不过,也多亏了这样,林清清每日的饮食就多了许多。

为这些作物浇完了水,林清清就去田里把黄豆摘了。

毛豆已经收不到了,这几天,毛豆都渐渐地成熟,豆荚也变得很老,已经不当作毛豆收了。

但是,黄豆采收的时候就容易了许多,只是一拈一扭,黄豆就带着豆荚从藤蔓上掉了下来。

林清清把他们收到了一起,然后就扔到晒谷场去。再把它们铺平,晒上几天,就可以收起来了。

“唉啾。”林清清提起一桶已经晒好的黄豆,朝着屋里走去。

屋里,戚家老两口正在同心协力地劳作着。

戚家老太负责煮豆浆,而戚家老头则负责将加入过卤水的豆浆压成豆腐的方块来。而林清清自然是负责拉磨。

好吧,并不是,她只需要加往石磨里慢慢地加泡好的黄豆就可以了。拉磨的事情自然有一头小毛驴负责的。

虽然说戚家老两口对林清清有恩情或许到了让林清清做牛做马去报答的程度,但目前还不需要那么地拼。

将地泡发好的黄豆倒入后,林清清就去帮下二老,做些跑腿的工作。

这个村里,并没有专门卖豆腐的门店,毕竟就只有不到一百的人口,很难撑起一个卖豆腐的花销。所以,村里的人,想要吃豆腐的时候,一般都是用自家的黄豆泡水,再用自家的石磨磨出来的。

倒也算是天然健康的,营养丰富的食品了。只不过,这之中消耗的劳力也是非常巨大的。人们常常说,世间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从这之中,可以看到制作豆腐有多么地累了。不过,豆腐的足够地美味,这才是人们对它如此喜爱的源头。

不过在这一天,林清清决定要露了一下手了,要不然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到底很哪里搁啊。

不过,所谓的露一手,还真的只是露了一手。林清清就只是拿了些青菜进来,切成了丝,告诉戚家老两口,可以把这些东西加进豆腐里,做成菜豆腐来吃。

“菜豆腐?”听到林清清的话,戚家老两口非常地疑惑,他们活了几十年,加起来做豆腐的时间都超过了一百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菜豆腐的。

“就是菜豆腐啊,很简单的,就是把蔬菜扔里面就可以了。”林清清比划着,现二老解释道。但是,尽管二老已经知道了流程和做法,却还是没有去动手,毕竟是自己做了半生的东西,突然有个年轻人告诉你,这么这么做才更好吃,这样的事情,着实让戚家老两口接受不太了。

不过,最终,她们还是做了。就如同林清清所说的一样,过程非常的简单,只是在煮豆浆的时候,加入切好的蔬菜,之后的程序就各普通的豆腐没有什么区别。

当戚家老两口按着林清清的方法做好了以后,得到的却只是一切看起来普普通的,白色的豆腐而已。菜都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出现在戚家老两口的脑海里。

“要切开才会看到不同啊,菜都在里面,外面看不见的。”林清清说道。

而戚家老两口也不太相信林清清的说法。

“压豆腐的时候,菜叶明明还有些在外面,现在怎么会突然跑到里面去了呢?”戚家老头直白地说道。

“因为你压了它了啊,豆腐被压紧了,那松软的菜叶不就跑到里面去了吗?”林清清说道。

果然,戚家老太太切开的时候,发现除了周围一层没有菜叶外,里边的豆腐块里,都均匀地布着菜叶。

因为已经煮熟过了,戚家老太太直接拿了筷子,夹了一小块菜豆腐放入了嘴里。

然后,她就呆住了,保持着那个放入口中的动作。

“怎么样?”看着老伴久久没有反应,旁边的戚家老头疑惑地问道。

但戚家老太太还是没有动作,尽管她的老伴已经催促她好几次了。

“有这么神奇吗?”戚家老头有些奇怪地说道,然后随口将一块菜豆腐放入了自己的嘴里。

立刻,连他自己也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两人才同时开始了咀嚼。

“怎么样?”林清清有些期待地问道。

“嗯。”戚老头吞下了口中的食物。“一个字,嫩,放进口进,简单不敢咬碎它,但咬碎之后,那种菜的香气和豆腐的清香,都非常地浓郁。”

“而且。”戚家老太也说道:“很软还没有什么重油重盐,非常地清淡,很适合我们这样的老人。”

说完,他们老两口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就高兴地笑了起来。

听到戚家老两口的评论,林清清也开心地笑了。她提这个建议,就是希望他们老两口能够开心而已。现在,她们能够开心,她也是非常地高兴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孙女

当然,林清清提议做菜豆腐的一个原因之一,就是戚家老两种的菜多了,有一些没有来得及吃完……

而戚家老头和老太,自然不会知道这一点。

不过,得到菜豆腐这种东西的做法后,两人除了最开始的高兴后,突然就醒悟了过来。

“请饭,把村里的人叫我咱们家吃饭。也要向大家说说这新的豆腐种类,再有的,咱们还没同村里的人吃过饭呢。”戚家老头子最开始提议道。

然后这个提议就直接略过了林清清的意见,被开始执行,还没到傍晚,就开始有人来到了戚家的老房前。

而其中来得最早的,却是某位备受村民‘敬重’的药堂掌柜。

“狗子,你怎么来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孩童,用着奶声奶气的话说道。显然,这句话应该是某个更大一些的小孩教的。

所谓的敬重已经同半个月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小孩们,经常会偷偷叫他的小名。

但是,会叫住她的并不是只有鼓乐恶作剧的小孩子,还有一些年纪大上一些的中年人。

“刑迁业,怎么不去那药堂里坐着啊,哪有掌柜四处跑的?”那人岁数虽然比刑迁业高不太多,但按着辈分来讲,他比开来整整高出了两个辈分了。

“我想到外面走走都不知吗?”刑迁业有些沮丧地说道。

“当然不能啊,你也想学你家老头子,整天吊儿郎当的,然后喝西北风吗?”

“行了,行了,垒叔,小孩子爱玩有什么错。何况今天还是英叔请客,就不要计较太多了。”一个看起来年龄同这中年男子差不多的人说道。

……

没过多久,戚家老头就走了出来,和这些村子里老一辈的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房子里。

而刑迁业能够感觉自己似乎被故意无视了,不然,这么近的距离,戚家老头不应该看不到他。

从他与戚家老两口见过见开始,这老头似乎就开始戒备着自己,似乎拿自己当作坏人一般。这最近以来,他来戚家的房前,要为林清清送药的时候,也被他赶了出来。

“难道我长得像是坏人?”刑迁业摸着自己没能够长出几根胡须的下巴,揉着说道。

不管是怎么样,最终,他还是同许多的村民一同,走进了戚家的房屋里面。

刚刚进了院里,他就见到了一个穿着青衣长衫的身影。那是正在院里扫着落叶的林清清,那是他最想要见到的人了。

刑迁业慢慢地走过了林清清的身边,看着眼前的女子居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一口气从林清清唇过发出,却让刑迁业似乎被吹了进去,整个人东倒西歪。

“这江乐村里的辈分到底是怎么排的啊?”林清清感叹道。

让林清清苦恼的事情,就发生在刑迁业进来的前几分钟。那时候,她在屋内。戚家老头叫她出来见个人,于是她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和戚家老头勾肩搭背。那个很年轻,看上去最多二十一二的样子,说话却一副老年的样子。

更要命的是,他居然走过来,像是长辈一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是看她长得水灵。问题是,那种语气,完全就没有异性的欣赏,完全就是长辈对晩辈的看好而已。

听到林清清的话,刑迁业也应道:“是啊,我也不太知道,这村里就这几十号人,同一辈的人居然差那么大的岁数。”

而这句话,让林清清转过了身,激动地看着他,眼里似乎还闪着星星。

第一次被林清清这么认真地眼神盯着,刑迁业有些怯怕,但最还是坚持着,想要在林清清的面前保持着比较好的印象。

但林清清想的显然与刑迁业是不同的。

“同志,伏特加!”林清清注视着刑迁业的眼神里,有着热情的火焰,让刑迁业更加地难以难堪了起来。

而看到对方冷淡的反应,林清清的心了顿时凉了下来。“啊,不应该用现代的梗的啊,古代人根本就听不明白的啊。可是不说梗好痛苦啊。”这样的抱怨在林清清的内心里不断地涌现着。

但林清清内心里,也在不断地把这些涌现的的东西不断地按回了心湖里。

“当!”一声金铁相击的声音突然出现。那声音,就像是铜盘被敲打时候,不小心掉落在了地上的时间。

“开饭了。”戚家故乡太太大声地说道。

而她的声音很快就将所在有的人都唤到了饭桌前。

自然地,一个桌子是坐不了这么多的人的。所以很快,村里的人就根据辈分,将人们分成了两部分。

首先是以戚家老两口为代表的,包含了那个将老成少年和大部分的中年人的高辈分组;而别一组,则是以林清清,刑迁业和大部分的小孩们组成的低辈分组。值得一掉的是,好多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都在高辈分组。

所以,林清清那一组所剩下的人里,就只有林清清和刑迁业两个年轻人而已。

“我之前就说过这个村子里面辈分排得很奇怪吧,没想到事实上居然这么怪。”林清清有些悲愤地说道。

那些明明看起来与她同一辈的,甚至比她还年轻人的,居然都是比也辈分还要大的。这感觉有一种‘我把你当作同辈,你居然要当我叔叔(婶婶)’的感觉了。

不过,她突然回想了一下,那些小孩的确是比戚家老两口低上一辈的,怎么到了她那里,就是比她要高了呢?

“我,被当成孙女养了!”她突然领悟到。这突然就能够解释这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了。不过,得到这个结论后,她突然又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高兴了。

“我儿子却能够跑去打酱油了耶,怎么还被人当成耳孙女了呢?”她托着自己的下巴沉思着。

因为这些小孩的吵闹,旁边的刑迁业并没能听清林清清说的是什么,只能够看着林清清一会又是高兴,一会又是忧愁的脸,然后,他也跟着高兴与忧愁。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宴会

刑迁业一只手托着下巴,撑住了他的头,看着林清清或哭或笑的表情,他也跟着变幻着表情。

他这一副模样被很多人看见了,都在跟着笑,可是两个当事人似乎都没有发现。

“呀,呀,呀呀……”周围传来异样的声音,刑迁业条件反射一般地,把头转了过去。

“卧槽!停下,那个不是可以吃的东西!”刑迁业急忙喊道。

但还是晚了一步,他亲眼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把一只活蚱蜢给咬了下去。幸好,当他吓咬下去的时候,只咬到了两条腿,而蚱蜢本体已经不知所终了。

“到哪去了呢?”刑迁业转过了头,向四周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的踪影。

“应该是跑掉了吧。”刑迁业自己安慰自己说道。于是他转过身来,重新安慰这因为手里玩具消失不见而哭泣的小男孩。

而刑迁业正在忙的时候,林清清还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眼神自动地跟在了刑迁业的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

发觉了林清清看向自己的眼神,刑迁业有些高兴,她的眼里终究是有我的。他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自己的服饰,然后看向了林清清。

他笑了笑,似乎在等待林清清的评价。

“啊!”林清清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指着刑迁业站了起来。“你看,这个江乐村的辈分什么并没有很离谱,这小辈里面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并不是其他人的辈分奇怪,而是你自己一个人落后了太多了好不!”

被林清清这么一说,刑迁业也突然意识到了。“对啊,这么说来,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辈分拖后了而已,村里的其它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啊!”

是的,以往的时候,并没有这么直观地能够统计村里辈分排名的情况出现,所以他考虑的时候通常只是以自己见到的情况作为分析的材料……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瞎子有一天终于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黑色的,只不过是因为他瞎了,所以才看不到的。

这个结论让他有些难受,但立马他又高兴了起来。如果不是自己辈分的问题,他现在又怎么能够同林清清坐在同一桌上呢。

于是他最终还只是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米酒喝了几口。而林清清也没有接着说些什么,她只不过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然后说出来而已。

不过,自己被二老当成孙女养的事实还是挺让她受打击的。

很快,她就没有时候伤心了。她被戚家老太太叫过去端菜了。

……

说是宴席,其实非常地小,不过才二桌而已,虽然大家都挤在一起,撑死也不到三十人。所以桌子上的菜也没有多少。

所以,菜很快就已经上齐了。

每个桌只有七八个菜,但对于山村的村民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对了,英老头,你今天请客到底是为什么啊?”突然有人问道。

“没什么,就是林姑娘发明了一道新的菜,我们老两口不过是想请大家尝尝而已。”戚家老头酒还没有沾上几杯,说话就已经嗨了起来。

“发明新的菜?”众人好奇地说道。他们很迷糊,这想的事情到底算是大事还是小事,他们这小山村里的人,并不知道应该怎么算。

但戚家老头子同老婆子,应该都算是出过村,进过城里的人了,他们既然做了,应该算是一件大事吧。在场的村民都这么想到。

于是,他们也就放开了。

“喂,喂。新菜式?戚老头,哪道菜是那小丫头发明的呢?”其中一位酒力不太好,已经有些醉了的老头子说道。

“这道。”戚家老头非常高傲地夹起了一块菜豆腐。

“这是,豆腐?还有菜?”有人认了出来,但不太敢确定。

“对,就这东西,叫做菜豆腐。”戚家老头子说完,就将那块菜豆腐放入了自己的嘴里。

“就这东西就把我们给叫了过来?”还是有人不太能够接受。

“喂,喂,七叔,你就别较真了,英叔就是想找大家聚聚,哪需要那么正经的现、理由啊。”

不管怎么样,大家也都纷是地下筷了,各自吃了一口那摆在桌上正中心的菜豆腐。

“嗯,还真是不错。虽然不是那么地惊艳,但这种小葱豆腐一般的朴素感还是很不错的呢。”

喔,这个评论来自于另外一边,早于对桌吹牛扯皮的老头子,先一步开吃的刑迁业。

最开始他只是好奇,这掺着绿色的豆腐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但当听到隔壁一桌说出了这道菜的由来的时候,他就毫不怀疑地伸出了筷子,所以抢到评论一楼的沙发。

而别一边的那些老头子们,对于这个菜的评价也是很好,连带着把林清清也夸了进去。这让林清清也有些脸红得不好意思,毕竟这次她没做太多的事情,大部分的事,都是二老做的。

桌上的菜并不处是太好,做却已经在这村子里算得过去的。自然,这些并不是全部来自于戚家老两口的手,有些东西是村民们自己提前拿过来的。

“尝尝这鲜笋,这可是今年的第一批。大家试试味道好不好先。”与戚家老头已经喝上了的七叔站了起来,同两桌上的村民们说道。

江乐村的筝都是进大山里采的。每年的这个季节,就到了可以采笋的时候了。只不过,每一年的雨水都不一样,所以笋的品质都不太一样。所以大家通常也会聚在一起,提前挖些笋试试味道,大家心里对收成也会有个底。

再有人,毕竟有些家伙,不去通知的话,都会忘记了有笋可以采了。所以,这个聚会也至少能够通知一下大家,毕竟这笋能够采的时间就那么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而这一次,借着戚家请客的宴席,就把初笋的品尝放到了今天。

“好,今天雨水足了,还以为这笋味要淡了,没想到味道还很不错。”有人开始评价了起来。

而另外一张桌子上的林清清,在得到另外一桌人的‘来自长辈的夸奖’之后,林清清也就一边带着小孩子们,一边吃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理论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宴席算是很成功的,大家需要讨论的东西被放到了宴席上讨论,而他们本人,也很好地执行了林清清的预定目标。

消耗掉戚家老两口多种的一些蔬菜。是的,林清清告诉戚家两位老人菜豆腐的做法,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消耗掉一些蔬菜。

别的人不知道会怎么看,但林清清本人是非常地不想看到菜烂在田里的,特别是这田还是是她帮忙浇的水,锄的草。

“啦,啦,啦啦啦。”林清清哼着奇怪的调子,从齐腰高的黄花菜田里择着还在闭着的花骨。

林清清其实很喜欢黄花菜。只是,黄花菜收割的时间比较短,花开了之后味道就会下降很多,所以戚家老两口并没有种太多。倒是别的蔬菜种了许多,有时候多的就送给了其它的村民。

这段时间内,林清清都是这样度过的。一边帮着戚家老两口家务和农务,一边向江乐村的村长打听京城的消息。

但,江乐村还是太过于偏僻,只是偶尔有行脚商人过来的时候,才能够带来一点路上风传的消息。但是,这些消息通常没有林清清想要知道的。

她想知道的不过是赵匡堰与她那宝贝儿子的下落而已。但是现在,明明还在大明的国境内,居然连当朝的王爷的消息都无法探明。

其实她自己也很想要回去京城,但是,在事情没有稳定下来之前,她是不能够回去的。如果京城还在混乱之中,那么怎么回去恐怕就要被卷入凶险之中,倒时候,为了求自己,赵匡堰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样的结果,是林清清万万不能够接受的。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戚家的老两口了。最近,她与他们相处得越来越好了,甚至都让她有点不想回去了的想法。更重要的是,戚家老两口对于自己的恩情还没有报答,就这么离开的话……

林清清还是无法过去自己内心的那道坎。但她现在,也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了。

对了,林清清现在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本来就不是那种治不好的,再加上有刑迁业多次的诊断,让她的身体很快就已经好了起来。

而伤好了之后,林清清就可以帮上戚家老两口更多的忙了。但是,当林清清伤好了之后,戚家老两口要她帮忙的地方反而是少了许多,最多也就让她干点择菜浇花的轻活。

林清清没有想到,她居然有一天,开始被人当作孙女养了。但是,这种‘包养’的生活也不能够这就过继续过下去啊。

林清清偶尔会想到京城里的东西。,但不想的时候,她倒是挺快乐的。

半月前,她让戚家老两口把采摘后的黄豆蔓挖倒,翻进土进而里,过了一周再在上面种起了白菜来。

“林姑娘,快来看啊,你看这白菜长得多旺,都没有施过肥,就一个个长得这么肥。”戚家老太太冲着摘黄花菜的林清清喊道。

“哎!来了,来了。”林清清摘完最后的一点,就将花骨儿放进背后的布袋里,然后走向戚家老太太。

“林姑娘,那天你说那什么‘根瘤’什么的东西挺吓人的,没想到居然还这么有用,你看这个白菜。”戚家老太太部着林清清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比划着。

看得出来,在田地上工作都大半辈子的戚家老两口来说,看到这样地情境自然是感觉非常地不可思议。

“是‘根瘤菌’。”林清清纠正道。但是,她摇了遥头,这种专业名词一样的东西并不需要同老太太说得太细的,不然就只会绕晕她而已。“老婆婆啊,这种东西不需要知道太细,你就知道豆子种完后,把土翻过来晒上半个月,然后就能够种庄稼就是了。”

“可是,老婆婆活了过么久,也没见过这菜长得这么快的啊,这可比什么肥都要好使呢。”戚家老太太兴奋地说道。

“也许吧,但也不是万能的。根瘤菌只是能够固氮而已,并没有太多神奇的功效。只不过你们平常施的肥里面,很少有能够补氮的。”林清清对着戚家老太说道。

“氮?那个是什么东西,是母鸡下的那个吗?”

“额,就是空气里的一种东西,把它固定下来,当作蔬菜的养料就是了。”林清清挠着头皮解释道。

“空气里的东西?难道是灵气。”老太太接着追问。

“额。”这下,连林清清也为难住了,这个时代的人自然是不能够理解空气中的气体成分构成的。

“额,算是吧。”林清清最终只能够把这个往老太太知道的东西上去靠了。

“这么说,这个菜长出来,也是有灵气的啰?”戚家老太太接着问道。

“啊,算是吧。”林清清说道。

生怕戚家老太太接着追问下去,于是林清清抢在她之前问道:“老婆婆,石灰粉放哪里了?”

“石灰粉?你托我买的那个,到底要干什么用的啊?”戚家老太太疑惑地问道。

“不是告诉过您了吗,就是用来施肥和除草啊。”林清清接过戚家老太太递过来的石灰粉说道。

然后,林清清抓了一把石灰粉,然后撒在白菜的根部附近。

“我还是没有明白,就撒这石灰有什么用吗?”戚家老太太问道。

“您看这土地不是肥了吗,到时候就会长草,长草就会长虫,如果不撒,到时候捉虫就麻烦了许多。”林清清说道。

“那撒这石灰粉,那虫子就不长了吗?”戚家老太太问道。

“从结果上是这样的。”

……

最近的江乐村里,一片安详宁静,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就应该属于戚家老太太的新奇理论了。

“白菜会吸收灵气,人吃了就会强身健体?那吃了这么多年白菜的我们岂不是要长命百岁?”

“撒石灰粉就能够杀虫?你就是把虫子按进石灰粉里,它也死不了啊。”

虽然这些新奇的理论并没有什么人却听,但至少也给大家一点笑料与话题,整个江乐村还是接着一片安静详和。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村霸

虽然戚家老太太的理论很奇怪,但村民们每次路过她家田地的时候,却都发现作物的长势非常地喜人,心里多少有些羡慕。

但是,他们大都也是种田种了几十年的人了,多少有一点自己的坚持,于是都默契地不去询问戚家老太的耕作方法。

不过,偶尔戚家老两口将吃不过多的蔬菜和毛豆送给他们的时候,全部都是非常高兴地接受的。

‘真香’警告?

江乐村的平凡生活还在持续着,不时地会有一些小事打断了平凡,但很快,连同那件小事也会被纳入了平凡之中。

比如,这附近十里八乡最受大家敬爱的刑迁业大夫,被戚家老头给赶出来这件事。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感觉新奇,但是后来就发现,基本上这样的事情当两人相见的时候基本都会发生。

于是,戚家老头赶人这一段,大家再见到的时候,已经见怪不怪了。

比如今天,戚家老头拿着扫把就要朝着刑迁业的头上打去,眼看着今天的刑迁业就要又又又要遭重了。

“等一下,等一下。”一个围观的村民出声阻止道。

“不管怎么说,这也有些过份了吧,刑大夫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要用这扫把向他打去。还是用那竹柄的部分,这要是打坏了脑壳,谁来给这附近的人治病呢?”那个激动地说道。

“这样过分了?”戚家老头子扫把打下的动作停在了半空里,疑惑地看看扫把,一会看看刑迁业。

“过份了。”旁边其他的村世也应声说道。

“这样过分的话,那这样呢?”戚家老头将扫把调转过了个头,将扫东西的部分对准备了刑迁业。

“这样的话……”众人迟疑了起来,过了一会才说道“这样的话,勉强可以吧。”

然后,戚家老头的扫把就打向了刑迁业的头上,伤是没有被伤到,但扫把上的灰把他整个人都弄得灰头土脸的。

在完成今天送药被赶的日常功课后,刑迁业还是没能够想明白为什么戚家老头那么暴躁,好像还只对他一个人暴躁。他似乎并没有在哪里得罪过他。

“上火了吗?要我给英叔煎一份凉茶吗?”刑迁业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事实这样一边想事情一边走路是非常危险的。

“啊!”刑迁业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但那东西没倒,反倒是刑迁业被撞退了好远。

“干什么啊?走路没有长眼睛吗?”一个高而胖的男子走近了刑迁业身前,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按说,刑迁业并不算是矮,但是瘦,被抬起来后,反而像是被揪起来的小鸡儿一般。

“对不起,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的。”刑迁业解释道。

“哦,这不是那刑老头家的小孩吗?都长这么大了。”另外一个高胖的男子说道。

早在事情发生之前,人群就注意到了这两个高大的男子,绝大部分的人都远远地躲开了这两个危险的男子,除了想东西想入迷的刑迁业。

‘是田獐和田鹿两兄弟!’人群压低了声音,互相转告着。‘他们兄弟回来了,大家快躲起来。’

而这一边,正面撞上了众人躲都躲不及的对象,刑迁业更是苦丧着脸,被揪着,一言不发。

“狗子,你家老头还好吗?”作为弟弟的田鹿最先问道。

“还好。就是不管治病了,说是去钓鱼去了。”刑迁业如实在回答道。

“钓鱼,那药堂谁管啊?难道是你?”田獐疑惑地问道。

“是我。”刑迁业回答道,但他的语气,底气非常不足,声音更是小到蚂蚁一样。

“现在你是药堂掌柜?”田獐再次问道。

“是的。”

田獐和田鹿两兄弟对视了一眼,然后才慢慢地将刑迁业放了下来,毕竟这个人没有必要去欺负,村里的老实人并不少。

就像是他们尊敬刑老头的理由一样,他们也不想去得罪刑迁业,尽管他看起来非常地好欺负。毕竟就算是他们,也不太敢说不会得病。更何况,这附近的十里八乡,能够治病的就这一个,改动手的话,平日那些老实的村民们,也会全部都暴动起来吧。

刑迁业本人只是虚惊一场,逃过了一劫,但其他的村民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那些没有得到消息,躲得不够快的人,被田獐和田鹿两兄弟拦住后,常常还是要被刮下点东西的。

“田獐和田鹿两兄弟回来了。”那些被勒索过的人急忙地跑开,想要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那些还不知道的人。

田獐和田鹿自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做他们并没有去管他们。毕竟村子就只有这么大,村民能够躲到哪里去。跪得了和尚,跪不了庙,毕竟村民们也不可能放弃村舍,躲进山里去。

于是,随着田獐和田鹿两兄弟一边走,一边勒索的前进,他们最终还是来到了戚家老两口的家门前。

“碰,碰碰。”巨大而粗鲁的敲门声响起,戚家老头和老太急忙出来开门。

“谁啊?”戚老头火气上来了,大声喊道。

“谁敢这么敲我家门,看我不去告你家大人去。”戚家老头打开了门,怒气还未消地说道。

“哦?你想想告诉我家老子?告诉你老头,我家老子已经死了得不能再死了,要你去告,就下阴间去告吧。”田獐笑着说道。

“我说是哪个毛头小子敲我门呢,果然没有猜错,果然是你产,田大胖,田小胖。”戚家老头准确地抱出了两兄弟的小名来。

“住口,不许那么叫我们两个。”田家兄弟之中,作为小弟有田鹿直接火了起来。

“不这么叫还怎么叫。哼!”戚家老头说道。

这下,田家两兄弟都带上了火气。但他们却没有打算还口了。毕竟面对一个辈分比较高,还对他们小时候知根知底的老人,他们是很难从口头上讨到便宜的。

“少废话老头子,信不信我这一棍子就送你归西!”田獐举起了手里的短棍,朝着戚家老头子舞了舞,说道。

田獐手里的棍子有小孩子手臂粗细,舞起来时还带起了风声,让戚家老头也有些怵了,但还是没有跑开。

“怕了没有?我这棍子可不是吃素的!”田獐对着戚家老头子喝道。

“嘿嘿,老爷子,我俩可不是当年那俩小孩了,你可别弄混了。”田鹿笑着说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占田

看前瞻两兄弟高大的身材,还有手里的家伙,就算是平日里没对别人好气过的戚家老头也不敢倔了。

戚家老头害怕地退了一步,想要立马把门给关上。但田有两兄弟自然是知道他的打算,早就一人卡住了一门边,任凭家老头如何用力,都无法让门挪动一点点。

这两个人是村里的村霸,村民一般叫他们作田家两兄弟。其实,他们的父亲其实还算是个好人,平日也没有做些什么坏事。但是当他过早就撒手人寰两兄弟早早就出来混了。

偷东西,打人,勒索,基本上,什么坏事他们都干过了。开始时,村民们还能够追着他们跑,但后面,随着他们两兄弟越长越壮,大家就只能被他们两人追着跑了。

“老头子,别白费力气了,有推得动我们两人的气力,还用怕我们两个人吗?”田獐拿着短棍说道。

“你们要做什么?”戚家老头子终于怕了,问道。

“嘿嘿,老头子,你突然回来就请宴,还没有叫上我们两兄弟,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你以前同我爸爸不是挺要好的吗?当时还要让我叫你英叔还是什么来着的呢。”田獐突然说起往事来。

但是,他面上所带的那种坏笑显然并没有拉关系的想法。

“你们还记得你们父亲?你爸要是在泉下有知,不得被你们活活气死。”戚家老头愤愤地说道。

“那可就不一定了。老头,你这没请我们哥俩,就是看不起我们。”田鹿接话道。

戚家老头狠狠地盯着他们两人,说道:“说吧,到底要干什么?”

“别这么急,老头,听说你有两块田?”田獐坏笑着说道。

“你们,你们什么意思,那可是我们老两口过日子的唯一依靠,你们不能那么做!”戚家老头突然喊道。

“嘿嘿,什么能和不能的,有什么东西还能够拦得住我们哥两个吗?”

“你!”戚家老头被气得吓点吐出血来。

“老头呀,今天啊,我们兄弟两个,就是过来告知你一声。你那两块地呢,我们兄弟就收下了,这叫做免为其难。谁叫你不把我们哥两个放在眼里的呢。”田獐说道。

听到这话,戚家老头瞬间脸都红了起来,“我同你们拼了!”他突然喊道,然后就朝着高大的田家兄弟两人冲了上去。

但是,还没有碰能那两人,戚家老头就被田鹿一手按住,然后一摔倒,坐到了地上,当场就蒙蔽了。

林清清和戚家老太知道这件事情,是在中午回来的时候,突然的消息放他们两人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果然,当下午两人再去那两块属于戚家的田地的时候,就被田家两兄弟给拦了下来。

“哟哟,戚老太,你家还有这么漂亮的?是哪里弄来的?”田鹿看着林清清,坏笑着问道。

本来戚家老太太还想找田家兄弟讨回田地的,但看到这里,她什么都没有说,拉起林清清的手就往回走。

林清清也看了一眼高大的田家兄弟,看他们也不像是能够说理的样子,就放弃了讨要田地的打算,跟着戚家老太太回去了。

毕竟林清清只是个女子,体格上比男子要差上太多,要同这种恶霸讲道理的话,后果怎么样都不可能会好到哪去。再说,她并不想自己成为戚家老两口的把柄。

不过,虽然戚家老两口和林清清都放弃了,但还有一个傻子还没有放弃。

“叫你放手,放手!”田鹿扯攘着死死拽住他衣服的刑迁业说道。

“不放,我就是不放。”

“刑家的,别以为我们哥两对你客气就是怕了你,一边呆着去。”田鹿揪起了刑迁业,然后把他摔到了一边。

当然,他们也不太敢把他弄出什么伤来,所以并没有摔太惨,但这一摔还是把刑迁业打击得够呛。

而另外的一边,戚家上下,也是一片沉默之中。噢,上自然是指戚家老两口,下则是指林清清。

林清清已经开始认命了。越来越多的人把她当成戚家老两口的孙女来看了。不过,林清清当时有一点没有用戚家老两口说明白。

他们两人只知道她已经结了婚,但却不知道她已经连娃都有了。这戚家的老两口,这不是想当爷爷奶奶啊,这是想真当曾爷爷,曾奶奶啊。

说回这边沉默不语的戚家上下,在沉寂了很久之后,戚老太最先说道:“田没了就田没了,咱俩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不怕这点小困难。”

但戚家老头还是有点担心,他还偷偷看了看林清清的表现,以为这个从京城里出来的姑娘是没有办法忍受这种现状的。但是,他却发现林清清出奇的冷静,一点都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

然后,他才振作了起来,第一个表示支持老婆子的作战方针。至于什么是作战方针,其实也很简单——地没了,再开垦就是了。

开是,戚家上下,开始把屋后的小花园整理了开,再多开出一些土地来,然后就开始种起了各种作物来。

至于种子的本钱,却是林清清出的。林清清把那支断掉的玉簪给卖了,卖给了一个行脚商人。商人倒是眼力好,看出是京城的好货,给了个还算可以的价钱。

钱虽然不少,但刨去了种子开地的花销,钱也就没有剩下多少了。但这刚刚种下去的作物,自然不能够立马就长成。从播种开始,到作物有收获的这段时间,可谓是青黄不接。而剩下的钱已经为数不多了,也不知道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究竟应该怎么办,林清清也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毕竟,巧妙能为无火之炊,现在的戚家里,真的是什么东西都缼,很难找到什么能够卖钱的东西来。

“老天啊,你倒是给我想想办法啊,别老是光让我一个人想啊。”林清清挠着头说道。但回应她的,不过是一场刚好把她淋成落汤鸡的小雨。

“不帮忙就算了,你倒是不要帮倒忙啊!”林清清苦着脸说道。

带着一身被淋湿的衣服,林清清进了房,重新思索着如何弄到钱的办法。

第一百八十三章 臭豆腐

失去了两块田地之后,戚家老两口和林清清的生活都出现了一些困难,但倒不至于完全活不下去,最危险的时候,不过是产生了要把旺财杀掉的想法而已。

“旺财,旺财,不要害怕,不过是虚惊一场。你可是人类的好朋友,没有人会杀你的。”林清清对着正在拉石磨的旺财说道。

说完,林清清还摸了摸它的鬃毛。是的,旺财并不是一条狗的名字,而是一条驴的名字。旺财并没有理会林清清,只是继续拉着磨,转着圈。

安抚完了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到旺财,林清清开始把泡软的黄豆倒入磨盘中。

“老天啊,你不帮我忙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也可以,但你这总是给我添乱是要闹哪样嘛。”林清清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说道。

对于最近的江乐村来说,天气算是相当的不错,雨水充足对于作物生长非常的重要。但对于失去了四块主要耕地的戚家老两口和林清清来说,反而是糟得不能够再糟的天气了。

一场绵绵的雨后,并没有干燥的地方可以晒黄豆,而当晒谷场干了以后,小雨则又开始绵绵地下个不停。

而不能够将黄豆晒干的结果,就是这些黄豆会非常地难以保存。所以最近的林清清的菜谱里,就是不断出现的黄豆和豆腐了。

但是,小雨还在时不时地下,黄豆不摘又不行,摘了又吃不了。于是,只能够将一部分的黄豆泡开,然后做成豆腐。

慢慢地,豆腐越来越多,分给邻居们也表示已经吃厌了——他们家今天也是做豆腐。

于是,顺理成章地,越来越多的豆腐都吃不掉,只能够放着臭掉。

“最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林清清看着周围几筐臭掉的豆腐说道。对于现在生活拮据的他们来说,看着食物浪费是非常难受的事情,但现在却要把豆腐一筐筐地倒掉。

难道,就不能够想个办法去利用一下这些臭掉的豆腐吗?这个想法一直困扰着林清清,直到有一天,她脱口而出地说道:“做成豆腐既然臭了,那干脆做成自豆腐不就好了吗?”

“臭豆腐?那是什么东西。”戚家老太看着吃饭吃到一半,站起来说话的林清清说道。

“臭豆腐,就是臭豆腐啊。”林清清解释道。

于是,林清清把那些臭掉的豆腐收集起来,盖上布发酵。甚至,她还去邻居家要了一点豆腐,毕竟她自己也不确定臭豆腐是怎么样做的。

第二天,林清清把豆腐掀开的时候,那股发老霉的味道差点熏晕了她。只见这些豆腐上都长了一层浅黄色的毛。

林清清耐着恶心,将它们放入了油锅里。

刚刚一放入,就有一种像是猪内酥皮一般的味道产生。再然后,那有些灰的黄色豆腐慢慢地变成了金黄色,从油锅里浮了上来。

“这样的话,应该是炸好了吧?”林清清有点不太确定,但还是捞了起来。

将臭豆腐闻了闻,林清清有些不太确定这味道对不对。虽然味道有些像,但是毕竟隔了这么久,她也不知道这臭味到底正不下宗。

然后就是尝了。林清清鼓起了勇气,咬了一小口。瞬间,一股浓郁的香味让林清清笑了起来。“就是这个味道。”她大声地说道。

于是,她赶紧把戚家二老叫了过来。

“你说这个东西能吃?”戚家老头看着眼前被炸成金黄色的豆腐块说道。“你说它能吧,它味道就是那么地臭,倒是颜色炸得很好看。”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戚家老太也一脸的疑惑。

“臭豆腐啊。”林清清笑着说道。

“臭豆腐,就是之前放臭掉的豆腐吗?那东西吃了不会生病吗?”戚家老太有些不安地说道。

“你们两位就信我一次,就当作被我骗一次,就一次,咬一口,行吗?”林清清说道。

在林清清的不断坚持下,戚家老两口终于一人夹起了一块自豆腐,然后整个放入嘴中。

“怎么样,怎么样?”林清清用着期待的小眼神看着戚家的老两口。

戚家老两口先是楞住,然后才反应过来。

“香,很香,虽然闻起来是臭的,但吃起来的时候,却一点臭味都没有。”戚家老太太说道。

“好吃。”戚家老头给出了更直接的回答来。

老两口很是高兴,第一次知道臭掉的豆腐还可以弄出这样的东西来。不过,因为林清清这一次只炸了几块,在老两口各吃了几块之后,就没了。

但两位老人家还有些意犹未尽,催着清清再去弄来一些。

“好,好,二老不要急,还有,还有。”林清清笑着说道。

说完,林清清就高兴地下厨房去了。林清清是真的高兴,能够让戚家老两口高兴,她就感觉很开心。不知不觉里,她似乎也开始把老两口当作自己的长辈亲人了。

当林清清再次出来的时候,除了左手盘子里的臭豆腐之外,她还托着几个碟子。

“里面装的是什么啊?”戚家老太问道。

“里面装的是麻油,打碎的蒜头,和辣椒油。”林清清解释道。

“二老吃的时候,可以先在两面刷上自己喜欢的调味品,然后再吃,味道大有不同。”林清清笑着说道。

“还能够蘸酱?我试试。”戚家老头子夹起了一块炸成金黄的臭豆腐,然后粘了点蒜末和辣椒油。之后才一整块放入嘴里。

“怎么样?”老太太好奇地问道。

“唔。”老头子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地说着意味不明的语气词,但他竖起的食指表示味道很不错。

于是,丰戚家老太也跟着,夹了一块豆腐,蘸了麻油和蒜末。

“好吃。没想到,只是这么简单的调味,居然会变得这么好吃。”戚家老太太高兴地说道。说完,她还将那碟蒜末从中间挪到了她的跟前,让旁边的老头子有些哭笑不得。

林清清看着吃得非常高兴的戚家老两口,她感觉到了一种满足感。但随后,她开始想,能不能够用这个做生意呢?毕竟,这个时代里,似乎只有她会做这个臭豆腐。

第一百八十四章 生意

既然这个世界里,只有自己能够做出臭豆腐的话,那么不就可以卖臭豆腐赚一笔的。这种想法突然出现在林清清的脑海里面,挥之不去。

当她把她的想法说出来了以后,戚家老两口都不怎么同意她去卖这个东西。

“林姑娘啊,不是我们打击你,你看这村里太小了,连个卖豆腐的都养不活,你要是卖这个,会亏死的。”戚家老太有些同情地说道。

“这个不一样的,产品的利润空间不一样。”林清清解释道。

“利润空间?”戚家老两口对于林清清嘴里说出的新词汇非常地陌生。虽然感觉有点道理。

事实上,当林清清把她的想法在脑海里面预演了一下之后,发现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就像戚家老太太说的那样,这个村里的人口太少了,根本支撑不起一个专门做豆腐的人。但是这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产品的单件利润太低了,以致于必须要用大量的销量才能够弥补。

但是,林清清的臭豆腐和这不一样。豆腐是每日必不可少的口粮,价格只能够非常之价才能够与其他的粮食竞争。

但臭豆腐已经不一样了,经过一道道工序后,它已经变成了小吃。小吃的单品利润是相对较高的。

决定好了之后,林清清就准备要实行了。

“二老,我决定要做这个生意了。相信我,这个能够赚钱。”林清清对着戚家老两口说道。

而戚家的两位老人,在看到林清清那坚定的目光以后,叹了口气,颇有种“我家家巧儿长大了,翅膀硬了。”的无奈。

“林姑娘,你要是想清楚了,那就做就是了,我们老两口什么风浪都见过了,没什么可怕的。”戚家老太太柔和地看着林清清说道。

老太太的眼神很是温柔,有着一种母性的辉光。至于老头子?他一般都是老太婆怎么样,他就怎么样的。

在得到戚家老两口的理解和支持之后,林清清开始计划了起来。没过几天,她就在村里摆起了小摊来。

“臭豆腐,臭豆腐啊,新鲜的臭豆腐啊!”一个小孩扯着嗓子喊道。

然后,他就被后面的小女孩揪住了耳朵。“什么叫做新鲜的臭豆腐啊!都臭了的东西还怎么新鲜啊,猪头佑,你是不是傻?”

“可是那些豆腐就是林姐姐新做出来的啊,的确是新鲜的呀。”被揪着耳朵的小男孩倔着嘴说道。

旁边的林清清也只能够看着他们两个耍宝,笑了笑,上前去分开了小女孩扯住他耳朵的手。

林清清摸了摸小孩的头,说道:“在别人不清楚的情况下,不要用容易让人疑惑的形容,这样才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懂了吗,小佑。”

这两个孩子,是林清清第一批的食客。然后为了能够在这里多吃几块,开始‘帮忙’林清清做起了生意。

终于,在林清清的细心指导下,小佑终于能够正确地吆喝了起来。“臭豆腐,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一趟吃完下一趟。”

尽管有着两个小孩的帮忙,做敢顶着臭味来到林清清摊子前的人并没有多少。

“臭豆腐,那不是放太久发霉了的吗?那东西吃了会拉肚子吧。”

“好吃的东西我吃过不少,臭成这样的还敢说好吃你倒是第一个。”

……

各种各样的,还没尝试过就给差评的人出现了。但最终还是出现了第一个,不对,是第六个吃螃蟹的人了。

刑迁业。他站到了林清清的摊子前,看着那炸成金黄的小方块倒是有点吸引人,但那扑鼻的怪味却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但刑迁业硬是忍住了想要逃走的冲动,向林清清问道:“臭豆腐怎么卖?”

“刑迁业,那根呆木头又没有坐堂,他家的药堂还要不要的啊?倒时候让那戚家老头子看到,又要被追着走。”周围有些村民捏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林清清看着眼前强忍着不去捏鼻子的刑迁业,感觉有些好笑,但还是用待客的语气告诉他:“一份三文钱。”

听到林清清的话,周围的村民炸开了,这种一看上去就知道不能够放进嘴里的东西,居然要价这么贵。

“三文钱?一文钱可是够买一个大肉包了,那东西价那三文吗?”周围的人用着不理解的目光看着她,似乎觉得她是个骗子。

但刑迁业已经是中毒不浅了,所以他并没有去听那些周围人的窃言窃语,从钱袋里拿了三文钱,递给了林清清。“这里是三文钱,给我一份臭豆腐。”

“好。”林清清接过了钱,拿起了刷子问他道:“你要刷什么?麻油,蒜未,辣椒,酱油。”

刑迁业顿时也有些晕了,这东西他是第一次买,又怎么会知道应该道选什么呢?

“你帮我选吧。”刑迁业有些羞涩地说道。

“好,那就麻油和蒜未。”林清清说道,然后就从锅里拿起了一份串好的臭豆腐,放入油锅里快速炸一次。

“滋,滋,滋。”臭豆腐在油锅里冒起了小小的油泡。

“咕嘟。”那是有人咽口水的声音,那声音来自于贪吃的小佑。

听到了油泡的声音,林清清就知道火候已经是差不多了,于将它挥起,利落地刷上了麻油和蒜未,然后递给了刑迁业。

拿到东西的刑迁业看着这东西,瞧了一会,然后才闭着眼睛咬了下去。

立马,他的眼睛就睁了开来。

“好吃,居然会这么香!”刑迁业说道。

说完,刑迁业就已经把那一份吃完,然后又跟林清清点了一份。

“真的那么香吗?”周围的人都在小声地嘀咕着。

终于,有人按奈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心,走到了林清清的小摊前,说道:“我要一份,刷酱油和辣椒。”

很快,在林清清的巧手下,又一份臭豆腐做好了。刷好了他要的酱,送到了他的手上。

那人咬了一口。只是一只,他立马眼神就不一样了。“好吃,真的好吃。这东西居然这么好吃。”

而看到了第二个人尝试的人后,渐渐的其他人也开始来尝试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村民们看着那些吃完,对臭豆腐赞不绝口的人,心里也是非常地好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壮大

在有了一些最开始的尝试者之后,林清清的臭豆腐在村里的名气倒是打响了起来。臭豆腐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大家都非常地感觉兴趣。

虽然村里的人不多,收入更是不高,但是偶尔来吃上一份就已经足够了,毕竟臭豆腐也不是一样能吃饱的东西。

而随着生意慢慢地做熟,林清清也慢慢地摸出了一些生意的门路来。

臭豆腐自然是现炸的最好吃,但现炸太浪费时间了,所以她在开摊前就已经炸好,到了卖的时候,再复炸一次。

比如,她开始在小摊旁边放了几张桌椅,让客人能够有坐着吃的地方,还能够让那些对‘臭豆腐到底能不能吃?’有疑惑的人打消疑心。

慢慢地,林清清的生意越来越好。自然,这个村子的人口是支撑不起来多高的销量的,但是会来她摊子前的人却并不止是这个村里的村民。

隔壁村的村民有一部分也会听到臭豆腐的消息,好奇地过来尝试,但更重要的客人,则是一些其貌不扬的行脚贩子。

他们一般就坐着马拉的小车,车上带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是生活在江乐村里的居民们,补充重要生活物资的方式。

而这一些行脚商人们的消息最为灵通,而且他们之间还会经常性地互相交换信息。于是,这些行脚商人成为了林清清最为重要的客人之一。

最开始来的人是听说到了臭豆腐的名字,好奇臭豆腐居然能吃,才过来一探究竟的。但是当他们尝试到了臭豆腐的味道了之后,这种美味的食品开始在这些行脚商人之间快速传播。

到了现在,那些会途经附近村庄的行脚商人,总会来到林清清的小摊前,花些钱财,品尝一下这传说中的美味。

当然,作为商人,他们不可能单单为了美味而来。他们享用完一份后,通常还会带走十来份,用作贩卖的商品。

这种东西并不能够为他们带来多大的利润。那些盐,铁器,酒之类的东西,才是他们的最爱。

而他们之所以买上几份,只是为了吸引那些好奇心浓烈有人,让他其他有商品能够更好地卖出去。

到了后来,前往江乐村的行脚商人越来越多,而林清清的名气也就越来越好,甚至还有了一个外号——臭豆腐西施。

当林清清第一次听到这个外号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傻的。就是现在,林清清学是不知道他们念这个句号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断名的。臭的到底是豆腐,还是西施。

那两小贪玩的小孩子现在已经成为林清清的正式员工了。因为并没有什么要力气的活,所以她们的父母倒是很放心他们在这里帮手。小佑人好,但是有些笨,小女孩小灵倒是精明,就是有点爱欺负人。

“一份臭豆腐。”刑迁业站在小摊前说道。

“要刷什么佐料?”那个小灵问道。

“麻油和蒜末。”

“打包还是带走?”小灵不耐烦地问道。

“啊?”刑迁业有些反应不来。

“打包还是带走?”小灵重新问了一遍。

“不,我都不想。”刑迁业摆手说道。

“小佑,有个家伙来搞事,干他!”小灵对着小男孩说道。

“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要在这里吃而已……”刑迁业委曲地解释道。

“扑哧。”林清清看着被小孩子欺负的刑迁业笑了出来。

对了,在这里吃,打包,带走,这两个词也开始在传播开来了。如果要在这里吃,林清清就炸了,穿成串,然后后放在盘子里,让客人端到桌子那时去吃。

如果是要带走,那炸了后放在纸上,包成小方块,系上绳,让客人能够拎着回去。

而随着林清清的生意越来越好,整个江乐村也开始变得欣欣向荣了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林清清只是让那些行脚的贩子多来江乐村,方便了村民们购买盐,铁器等重要生活物资。

然后,江乐村的居民们发现,随着行商的渐渐增多,道路也慢慢地被开拓了出来,村民们出去的道路就更加发达了。

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一种开拓,四面八方的的道路都穿过了江乐村,颇有种‘条条大路通江乐’的感觉。

而对于林清清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效率这样东西了。虽然林清清怩使用了复炸的方式加快卖东西的速度,改进包装让客人带起来轻松方便。

但是现在,对林清清来说,最为重要的是臭豆腐本身的生产速度跟不上了。

于是,林清清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增加工坊的数量了。

“一,二,三四,五六……一百,这是一贯。

一,二,三……”林清清在数着自己是近赚来的钱。

其实她本来应该同那引起行脚的商人把钱给换民整的,但她的生意太忙了,一直没有时间闲下来。仔细地数了一下,林清清发现这里的钱再购置两套石磨还是够的,于是她决定要扩大一开生产规模。

所谓的一套石磨,就是石磨加驮兽。也就是旺财加石磨这样的组合。

决定好了之后,林清清就直接行动了。她好不容易才从村里人那里,用了几贯的价钱买来了两套石磨。毕竟正常人家都不会多出一套石磨来。而多了两套石磨之后,黄豆的存储量又成为了问题。

但好在,村里就有不少的人种黄豆,林清清很容易就能够从他们那里购得质量不错的黄豆来。

有了这些准备,林清清的小摊慢慢地发展得越来越大,后来,她直接在原址旁边买下了一家小店面。

而当一场的环节都被打理好了之后,林清清的生意可谓是蒸蒸日上,让戚家老两口非常地高兴。

原本,老两口还想要来店里帮忙,但林清清不想他们两个老人家来操劳这种繁杂的东西,更是想让两位好好享受清福,于是她就拒绝了。

而戚家的两位也看出林清清是为他们着想,于也就顺着林清清的意思,在家里休闲了起来。而那开拓出来的后园,工作量不多不少,成为两位老人悠闲劳作的地方。

不过,林清清这边这么顺利,却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对她真心祝福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闹事

林清清的生意越来越好,有些人对她是真心祝福,但有的人却在背地里眼红着。

做臭豆腐这种技术,整个村里还是只有林清清一个人知道。

其实村里的其他人也产生过自己做出臭豆腐来的想法,以为臭豆腐就是等豆腐臭了,然后去炸一下就好了。最终,他们的尝试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而林清清,也是在在经过了许许多的测试后,才发现,控制微生物各类和发酵速度的关键物便是——食盐。

食盐其实有防腐的功能,它能够抑制微生物的活动。而通过加入特定浓度的盐水,林清清才成功制作出臭豆腐来的。

为了明白加入盐水的最合适比例,林清清更是做了不下百次的试验。林清清背后的努力他们没有看到,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明白。

无论如何,林清清的成功的确引起了村里一些人的眼红。而这些眼红的人里,最为暴躁的则是田獐和田鹿这两个霸占了戚家老两口土地的恶霸了。

他们两个人自然是不可能会在得了田地以后,乖乖地耕种。所以,在得到戚家老两口的田地后,他们两兄弟转手就把它卖了,拿了钱也不知道出去哪里混去了。

而前两天,他们才刚刚回来,看到那个戚家老两口养的柔弱女子居然变成了拥有不少家产的商人,这让他们感觉自己好像被污辱了一般。

而再一想,柔弱,女子,这些不就是好欺负的代言词吗?于是,在观察了两天以后,他们终于开始行动,计划着要好好地从林清清身上捞上一笔。

在小店里忙活个不停的林清清,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还在给客人们制作臭豆腐。

田家两兄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还将挡住他们去路的村民们通通撞开。

“让开,让开,都长点眼,不要挡我们哥俩的路!”田鹿大声嚷嚷道,随手揪住一个挡路的小孩,往旁边一扔。

被摔在地上的小孩马上就开始哭了起来,旁边的人想要上去安慰,但是当他们看到田家兄弟那凶神恶煞般的脸的时候,都被吓退了回来。

小孩的哭泣声,让林清清也开始注意到了店里的状况。那田家的兄弟两个只是站在了店里,就有许多的客人仓皇而逃。

“田獐,田鹿,你们两个来干什么?”林清清警惕地问道。

“呵呵,林姑娘,我们进了店里,也是客人了,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田鹿说道。他说的话听起来似乎还很平和,但下一刻,他就一脚踩在了一张长凳上。

“听说你这里的臭豆腐很好吃,我们哥两个来照顾你生意了。怎么?不欢迎我们两人吗?”田獐笑着说道。

但在下一刻,他就拿起桌上那装有筷子的竹筒,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哎呦,我不一小心,手滑。”田獐笑着说道。

旁边的村民看着他们兄弟的举动,知道了他们已经盯上了林清清。但是,知道了又能够怎么样,他们只敢看着田家兄弟慢慢地摔着店里的东西。敢怒而不敢言。

但是有几个老人,去把被摔的孩子扶起来。孩子的哭声倒是停止了,但林清清的状况并没有改变。

“你们想要怎么样?”林清清问道。

“哼,先给我们哥两个一人上一份,让我们尝尝味道,不好吃就砸了你有店。”田鹿凶巴巴地说道。

“行,每人一份对吧?”林清清波澜不惊地看着田鹿与田獐两兄弟,手里的活却没有停下。

“林姑娘,需要帮忙吗?”那个接过林清清臭豆腐的顾客问道。

“多谢李兄,但先让我试试。”林清清低声对他说道。

在林清清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刑迁业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匆忙地跑进了店内。

“林姑娘,你没事吧?”刑迁业喘着气问道。

但他还没得到林清清的回复,就被一只手给揪了起来。

“喔?刑大夫,你这是想英雄救美,铲奸除恶吗?”田獐揪着刑迁业的衣领问道。

“放开我,你们这么做是不对的。这家店是林姑娘起草贪黑,忙了这么久的成果,你们不能破坏它。”刑迁业虽然被揪着,但气势却没有落下,说道。

但也就是气势而已,没有多少人看好他的举动,包换林清清本人也认为他这样太过于冲动。

刑迁业讲得义愤填膺,但田獐却用手指头掏了掏耳朵,说道:“少说大话,今天我就是要拿到五十贯,拿不到我就砸了这家店!”

说完,田獐用力一扔,刑迁业就被扔了出去,摔到了地上。看来,田家兄弟还是挺顾忌刑迁业的身份的,并不想对他对粗。

可是,田獐不想对粗,刑迁业却抱了上来,不让田獐动作。而田獐在尝试好几次都没能甩开他之后,满脸的恼怒,眼看着就要却手了。

“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在我的店里抱在一起算是怎么一回事呢?”林清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两人的身边。

“林姑娘。”刑迁业喊道。

“松手。”林清清看了他一眼,说道。

这样,刑迁业才松了手,旁边那举着大拳头就要砸向他脑袋的田鹿才收回了拳头。

“喔?林掌柜,你这是要放弃了吗?”田獐看着林清清问道。

“没有,只是你们两个大男人在我店里抱在一起实在是有些不雅,你们两个打起来反而好多了。”林清清说道。

“你!”田家兄弟指着林清清说道。

“吃吧,你们要的臭豆腐好了。”林清清说道,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盘子放下。

田鹿看着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林清清,眼里有着火,想要立马发作,但刑迁业就好像知道了他的想法一般,死死地抱着他不放手。

“放手,刑家的,信不信小爷我今天废了你?”田鹿低声威胁道。

但刑迁业还是没有放手。对田鹿的威胁更是丝毫没有反应,只是死死地抱着,让林清清都觉得这家伙的毅力着实可怕。

“我说你们三个,就不能够好好吃东西吗?难道吃个臭豆腐都要我教你们才行吗?”林清清问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事故

“你们慢用。”林清清说完,转身就回去了柜台。

柜台那边,人们看着林清清淡定地从两位恶霸那里回来,都颇为佩服她的胆量。但他们也知道,大概等两位村霸所东西吃完,就会开始打砸了。

人们纷纷向着林清清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林清清本人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她走回了柜台,然后又开始给后面排队的客人炸起了臭豆腐。

虽然许多的人都被田家兄弟两人给吓跑了,但是还是有一些人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留了下来。

而林清清则是淡定地重复着炸与涮的动作,倒是旁边两个淘气的小孩,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大哥,先坐下吧,咱们先尝尝这传得越来越神的臭豆腐到底是什么味道的。”田鹿对着田獐劝道。

“哼!”田獐转过了身,也不去理那干站着的刑迁业,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坐了下去。

“豆腐就是豆腐,能好吃到哪里去,这东西吃下去,怕不是会一嘴的怪味。你这嘴馋,别误了我们的正事。”田獐说着,拿起了一串炸豆腐,咬了起来。

“嗯!香。”田獐看着手里被咬了一口的炸臭豆腐说道。“这东西就是臭豆腐?”田獐一脸的难以致信。

“大哥,你要蘸酱才对,看这里,像这样,这样……”田鹿拿起一串,然后拿起刷子,刷起了麻油。

“喔?还有这吃法?”田獐一时之间也好奇了起来,跟着田鹿的动作,也刷了些麻油上去。

“好吃,没想到,这东西这么猛。”田獐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大哥,我们慢慢吃,吃完再去拿钱。这店就在这里,她跑不了的。”田鹿说道。

田獐与田鹿两人吃得非常地不雅,甚至有时候还拿手指在酱料里搅上一搅,看得旁边的人都有些倒胃。但是,这样的事,并没有人敢说出来,但是田獐与田鹿两兄弟,越吃越欢,一次直接一整块一整块地咬下去。

但是,事故突然发生了。田獐吃到第二串最后一块臭豆腐的时候,突然倒了下去。

“大哥,大哥!”田鹿赶紧去看。

“啊,水,水。”田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他满脸涨红,双眼都是泪水,双唇更是变成了大烤肠。这一副模样,哪里有什么村霸的样子。

“大家,你怎么了?”田鹿拍着田獐的后背,希望他能够好一些。

这一拍,有一些红色的东西被喷了出来,但田獐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地痛苦地扒到了地上。

“咳,咳咳。”田獐不断地咳嗽,泪水糊他整张脸,变得格外地难看与吓人。店里那些还没跑掉的客人也跑得差不多了。

见到这里,刑迁业赶紧冲了上去。

“你走开,你还想害我哥不成!”田鹿大声地吼道,然后一只手就把刑迁业扫得很远。

“不要再拍了,那样会害死他的。”刑迁业没有去管自己身上的伤,急忙说道。“再这么拍下去,他就没得救了。”

“你在说什么?”田鹿停下了手,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也就是说是我害了我哥的啰……”

而地上的田獐,像是被呛了一般,咳了几口就晕了过去。

“让开,我是郎中,只是医病救人,不会干伤人害命之类的事的。”刑迁业正声说道。

田鹿相信了刑迁业,毕竟他是这附近唯一的郎中,自己大手大脚的,说不定会真的害了他大哥的命。

而刑迁业赶紧给田獐把了脉。

“气脉如此凶急,这是身体给的危险警告啊。”刑迁业给了自己的结论。

“刑大夫,你快快救了他,你只要救了我大哥,我什么都都应你。”田鹿急得边话都说不太明,眼角还有着泪珠。

“退后一些。我是大夫,我不会拿救人治病这样的事情去威胁你做些什么的。”刑迁业说道。

然后,刑迁业张开了田獐的嘴,往里面看去。

“林姑娘,这是你干的吗?”刑迁业有些绝望地看着林清清,他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切,不知道变通的木头。’林清清在心里给刑迁业下了这样的评价。

“没错,是我做的。这可是川地来的小米椒,价格贵得吓人,本来我是准备给那些太能吃辣的人准备的。”林清清淡定地说道,脸上却没有一点羞愧。

“可是,这样满满一口吃下去,正常人的咽喉气管可是没有办法去承受这样的东西的。”刑迁业说道。

“那你不是大夫吗?那就救人啊,冲我发什么脾气。”林清清说道。

“……”刑迁业低下了头,说道:“在下医术短浅,没有办法救治。”

说完,他甚至还流下了泪。完全不顾这家伙可是个穷凶极恶的恶霸。

“这么说,他死定了吗?”林清清说道,语气极为地平静。

刑迁业低着头,什么也没有说。而田鹿怒视着林清清,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撕碎她。

“要是我说,我能够救活他呢?”林清清突然来了一句。

“你能救?”刑迁业不相信地问道。

“你能够救我哥?”因为一系列的变故,田鹿身体软了下去,半跪在地上问道。

“你们先别管我能不能救,我只问你们,我若是救活了,你们会怎么办?”林清清向他们两人问道。

“林姑娘,只要你能够救我哥,我兄弟两人,就算是为你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情。”田鹿跪在地上说道。

“林姑娘,只要你能够救活田獐,我刑迁业就算是为你做牛做马,也……等等,有点不对。”刑迁业抱着自己脑袋说道。

“我不是来救人的吗?关我什么事啊,我这救人不是连酱油都没能打上吗?”刑迁业突然醒悟了过来。

看到刑迁业终于醒了过来,林清清笑了笑,这根木头以后说不定会被别人坑死。但是,她内心里还有有些佩服刑迁业的。他是一个医者,有着自己的坚持。

不论善恶,只管治病。所以他才能够以这么小的年纪,就在这村里立起了威信来吧。

“小佑,小灵,把那东西拿过来。”林清清对关柜台下面躲着的两个小孩说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救人

没过多久,小佑和小灵就拿出了一个竹筒来。

“林姑娘,这里面的东西,就能够救我大哥吗?”田鹿极为恭敬地对林清清问道。

“难求,但并不轻松,你们两个人都给我过来。”林清清冲着刑迁业与田鹿两人喊道。

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乖乖地走到她的身前。

林清清打开了那竹筒,将里面的液体倒入了田獐的嘴里。

那液体呈现乳白色,有着一股清香。其他的人也许知道这是什么,但是这两位都怎么接触过食品制作,所以都不了解这东西是什么。

“田鹿,我先说明,我可不是刑迁业那样的大夫,我可不会说出什么‘不会拿治病救人这样的事去威胁别人’这样的话来的。”林清清对着田鹿说道。

“林姑娘请放心,只要能救活我大哥,任何条件都随你提。”田鹿严肃地说道。

“那好,你张开田獐的嘴。刑迁业,你按把病人的头抬高一些。”林清清对着两人说道。

林清清向着昏迷的田獐嘴里灌了几口乳白液体后,就让两人把病人背过来,胸腔抬高,把液体给挤出来。

然后,重复了大概五六次之后,林清清对田鹿说道:“按好你大哥的头,我要从鼻子倒进去了。”

“林姑娘,这鼻子可是人命之根本,你这怎么可以往他鼻子进倒东西呢?”刑迁业阻止住了林清清的手,然后说道。

“那你能救?”林清清看着刑迁业。

刑迁业只得低下了头,轻开了手。

再往田獐的鼻子里倒了乳白液体后,再次让田獐胸朝下,拍打后背将倒体倒出。

重复了五六次之后,田獐的身全突然动了一下。

“林姑娘,林姑娘,他动了。”刑迁业喜出过望地说道。

“咳,咳,咳咳。”田獐不断地咳嗽了起来。

“大哥,你醒了,太好了!”田鹿激动地上去抱往了田獐。

但是田獐却还在咳嗽,一把手就把他那泪流满面的兄弟拍开了。不过,这却阻止不了田鹿在他旁边,高兴得手舞足蹈。

“喝吧。”林清清所竹筒递给了田獐,里面还剩下一些。

田獐一把就将那笔筒抢了过去,咚咚地喝了起来。

“小灵,拿另外一筒过来。”林清清向着柜台方向喊道。

没过多久,小灵就抱着另外一个竹筒过来,递给了林清清。而林清清顺手就把它交给了还在大饮特饮的田獐。

折腾了许久,田獐才好转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林清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就好了?”刑迁业十分地激动,问道:“林姑娘,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居然能够把人给救回来。”

“豆浆。”

“豆浆?”刑迁业疑惑地重复道。

“正确来说,是特浓豆浆,是那种经过过滤和煮熟之后的豆浆。”林清清解释道。

“区区豆浆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刑迁业好奇的问道。

“额——”林清清有些头疼,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同刑迁业解释。

豆浆里的蛋白能够解与身体里的感受器结合,将辣椒素从身体表面剥离出来。而且这些蛋白还会将辣椒素层层包裹,起到了解辣的作用。

但是,这样同刑迁业解释,他也无法理解的。

林清清转过了头,不去理纠缠着她的刑迁业,转向看向了田獐与田鹿兄弟。

“你们两个想好了没有?”林清清问道。

“我一个人自然是地所谓,但我弟弟也在。只要条件不太过格,我们两个会遵守的。”田獐说道。

“当初救的时候,你弟弟可是替你应下了做牛做马的条件。”林清清说道。

“姓林的,你不要得理不饶人!”田獐冲着林清清大声喊道。

“哥,我当时……”田鹿似乎要解释什么,但却被田獐一拦,不让他开口。

不,与其说是一拦,不如说是护住了他。田獐似乎把林清清当作什么实力强大的怪物了。

“哼!说到就要做到,既然做不到,那就把命还我。”林清清威胁道。

“姓林的,你不要得寸进展,我可不会再中了你的技俩了。”田獐冲林清清说道。

“说要做牛做马,那就乖乖给我做牛做马。明日开始,就来我店里做吧。”林清清说道。“当然,工钱我还是会给的。”

“林姑娘,你是说?”田獐有些理解不过来。

林清清并没有与他们两个接着说下去了,冲着两人说道:“现在先从我的店里滚出去。”

田獐与田鹿两兄弟乖乖地走了,店里也慢慢地有了客人。但是有一个家伙死活不走。

“林姑娘,没想到你如此足智多谋,真是让人佩服。”刑迁业在林清清的身边,不断地从他的肚里,搜寻着赞美的句子来形容林清清。

林清清在工作的间隔,转过头去,说道:“打住,打住。用得着这么形容我吗?”

“自然,再多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林姑娘的机智。”刑迁业轻巧地说道,但表情却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你不是应该讨厌我的吗?我的行为在你们医者眼里,是不可饶恕的吧?”林清清问道。

“是的,说实话,以我的角度来看,林姑娘的行为非常过分。但是,林姑娘也是自保,再说你也不是行医救人的大夫,自然不能够用医者的道德去约束。”刑迁业解释道。

……

第二天清早的时候,田家两兄弟都来了林清清的店里。

店里的人还以两人是过来报仇来了,吓得拔腿就跑,只有一部分的人还留了下来——他们碟子里的臭豆腐还没有吃完呢。

“你们想好了没有?”林清清问道。

“嗯。”田獐应了一声。

而田鹿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意见。

从那天开始,田獐和田鹿就真的在林清清的店里开始做牛做马了。

基本上,就是搬一些东西。因为店的规模大了一些,那些要运来的半成品臭豆腐就多了起来,所以每次要运的臭豆腐都越来越重。

以前的时候,林清清也只能够来回多跑几次。但是现在,有了田鹿和田獐两兄弟之后,一次就可以运来大量的东西。

另外的,就是拿两兄弟镇一下门面。尽管现在并没有其他的人来搞事,但是多了个负责安保的的确是件好事。

第一百八十九章 闭店

有了田獐与田鹿两个正儿八紧的雇员之后,林清清也开始从个人手工业者转向了万恶的资本家。

而林清清作为一个万恶的资本家,也会想方设法去剥削劳动者的剩余价值。

比如某一次,林清清居然冲着田獐说道:“去帮忙端下盘子。”

这个指示下完的瞬间,林清清就后悔了。客人虽然已经接受了田獐与田鹿作为了这间店的保镖,但让这两位给他们端盘子,也将他们吓得够呛。

让人意外的是,田獐与田鹿相当的安分,没有发过什么牢骚,也没有从店里偷偷摸摸带点什么。从这一点上,这间店里的元老级员工——小佑,小灵这两个孩子就相当的不懂事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两个能够做重活的人,林清清的确是轻松了许多。

但是,林清清的轻松,却让有些人看不下去了。凭什么林清清几乎什么都不用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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